《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 第01章 仙师 涂山君茫然的站在村头的旷地上。 他才刚刚穿越过来,还不等原先身体的伤养好,就被赶鸭子似的赶到了村头。 三伏酷日,融金烁石。 站了这么一会儿便感觉身子虚的有些撑不住。 打晃之余,虚汗如雨。 总归还是因为原身受了伤,连累了涂山君。 摸了摸脑袋上的伤口,涂山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纵马的人跑了,找不到人,就只能靠着点家底硬抗。 本来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积蓄,现在做不了长工,靠着邻里的接济过活。 听村长说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就是伤员也得来。 涂山君在一碗厚粥和半个白面馍的邀请下来了村头。 反正这古代能有啥大事儿,凑个数罢了。 祭祀、征兵、纳税…都还远着呢。 现在该想想自己以后怎么过活。 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光靠着邻居接济,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给人家吃出怨仇来。 都是地里刨食儿的老农,谁家也没有多少余粮。 涂山君环视四周。 村子里所有住户都来了,竟无人缺席,不得不说老村长的威望还是不错的。 当然,那一个小儿拳头大的白面馍馍立了大功。 “咳,今儿个让各家来村头,是有一件泼天的大事儿要告知。”村长亮亮嗓子,这才起了话头。 村口的赖汉揣着袖子,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到底是什么事儿值得每家得一个白面馍馍。 “老村长,莫扯幌子嘛,既然来了还不让大伙儿都听听到底是撒子大事儿?” “对嘛对嘛。” 村民能有什么见识,聚在一起乌泱泱的。 倒也热闹。 婆子们聚起来唠起家常,庄稼汉互相打着招呼。 就连总在家躺着的赖汉也都活动了起来。 好不容易有个由头凑起来,要是能再借着机会讨个婆娘就巴适了。 “有仙师来咱们村子落脚,是仙师他老人家让俺召集了各家。”老村长终于揭晓了秘密,目光挪到身后不远的槐树下。 在老村长的目光接引下,村民们这时候才注意到树下阴影中有个黑乎乎的影子。 原先就好似刻意的忽略了对方一样,完全不曾注意那里有人。 涂山君露出惊讶的神色,游离的目光有了几分锋锐。 疲软的身躯不自觉地挺拔。 ‘仙师?!’ 这说明这个世界有可能是修仙的世界,是拥有超凡力量的。 他极有可能穿越到了一个有修仙者的世界。 ‘修仙、长生、大道。’ 茫然后的不知所措,惊讶和喜悦,以及掩藏在心底的战栗。 涂山君本就虚弱的身躯微微颤抖。 三伏烈日下,冷汗从脊梁冒出,打湿短衣。 他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这里是不是真的修仙者的世界。 甚至他心底其实是恐惧的。 只要想一想弱肉强食的法则,就能明白修仙根本就是在‘吃人’! 前世都不是顶尖人物的自己,真能走上这条看似坦荡,其实充满荆棘的道路吗? “我真的可以吗?” 换一个新的世界,重新开启自己的人生,真的能成为顶尖人群中的一位吗? “我可以!” 涂山君坚定的给自己打气,似是怕自己忍不住退缩,才用话术架住自己。 他从未如此渴望一件事,就像是饥饿的野兽渴望食物,纯粹到生物的本能。 性命不掌握自己的手中,会滋生恐惧。 恐惧是人类最原始的情绪,同样也能催使人强大。 不管是什么样的社会,变得更加强大总归没错。 面板未开启  涂山君错愕的看着眼前浮现出的浅蓝色,被锁链封锁的界面。 很像游戏中的那些面板,但是却显示着未开启。 “挂!” 涂山君大喜过望,果然穿越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有挂存在的。 既然有挂,涂山君眼中的希冀少了些许,神色更加安稳。 他没有贸然与那位看起来不好惹的仙师接触。 对方那面相,可不像好人。 那位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仙师,莫约五尺八,面如金纸、两颊深陷。 凶厉的眸子黯淡。 有伤。 重伤! 黑袍破烂,还带着未干涸的血迹。 倒三角眼微微眯了眯,咧嘴露出笑容。 涂山君打了个寒颤,游离的目光凝聚,透露些许光亮和警惕。 他总感觉不对劲儿,仙师看他们的眼神像是牲口猎物。 在对方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涂山君的眼皮跳个不停,这更让他心头恐慌。 哪里有仙师是这副尊容? 不该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吗,就算不是,也该是温文尔雅才对。 眼前这位若真是所谓仙师,对方也绝不是什么正道修者。 散修和魔修没区别,都是凶徒。 “三清保佑,菩萨保佑,保佑我平安无事。” 涂山君强忍着心底的害怕,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镇定下来,莫要自己吓唬自己。 他已心生退意。 自己有挂不需要冒险和修仙者接触,就是要接触也该找正道的仙师,眼前这位显然不是良人。 涂山君面色凝重,悄然退至众人身后。 低着头,用余光打量着这位黑袍仙师。 真要出了什么事儿也能有个缓冲,为自己争取些时间。 当然,首要还是弄清楚这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仙师的来意。 “竟然是仙师,没想到仙师会来咱们村。” “传说中的仙师…” “果然是大事儿啊,若是得了仙缘…” 村民们顿时又惊又喜,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毕竟只听过传闻,不曾真的见过仙师。 村子里头出入城的小子,倒是胡咧咧自己在大城见过仙师,大伙儿听个乐呵,当成牛皮罢了。 若真是仙师,请了仙师是不是就能帮我们清理乱葬岗。 因为年头久远的缘故,乱葬岗诞生了脏东西。 “辛苦你了。” 倒三角眼的仙师拍了拍老村长的肩膀,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面向村民:“也辛苦诸位了。” “某来,是给诸位送一场大造化的。” 涂山君分明看到老村长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呆立在原地。 目光无神,单薄的身躯宛如枯木。 “有诈!” 涂山君神色惊变,毫不迟疑,拔腿就跑。 咚的一声,不知道撞在什么东西上,直将他撞的是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明明眼前空无一物,涂山君却感觉自己撞在了铜墙铁壁上。 “阵。” “起!” 倒三角眼的魔道修士瞥了一眼。 袖袍一甩,一杆黑面红边的小幡从他的袖口飞出。 迎风见长,化成丈许长宽立在众人头顶,四方的透明墙壁也渐渐的被黑烟染成灰色。 魔修挥动手中长剑,出鞘即见血。 老村长的脑袋从他佝偻的身体上脱离,大好头颅抛起滚落,鲜血一喷丈高,腥甜的味道充盈在阵内。 “啊!” 惊恐的尖叫声惊醒了呆立的村民。 “杀人了!” “村长被杀了。” 村民大惊,骚动慌乱,推搡着动了起来,像乱窜的家禽,无头的苍蝇。 横冲直撞,挤压堆积。 可惜逃不走。 涂山君已经为他们探了路,透明色的墙壁封锁了所有人的生路。 众人头顶的黑幡滴溜溜的转动,尸体上涌出灰色的阴影倏然没入其中。 接下来便是一边倒的屠杀。 持剑的魔道修仙者像是杀鸡一样将大阵内的村民杀死。 片晌,鲜血成了涓涓细流的小河,尸体堆成了小山丘。 近二百村民,连一炷香都没有撑住。 魔道修仙者的面容越发狰狞,鲜血溅射在他的脸上,反而露出病态的疯狂。 涂山君惊恐的倚靠在透明墙壁前,栗色的瞳孔忍不住的缩小。 蜷缩身子,他大脑疯狂的转动想要找出自己战胜那个魔道修仙者的办法。 “系统,新手大礼包有没有啊!” “快速提升实力的那种。” “开局抽奖呢?” “能直接渡过难关的药丸子呢?” “狗日的系统,老子要死!” “…” 无数呼唤也无法激活淡蓝色的面板。 在涂山君瞪大眼睛思考办法的时候,魔道修士已经杀光了所有的村民,走到了他的面前。 阴影覆盖,居高临下露出一张疯狂的面容。 狰狞可怖。 “该你了。” “你倒是有点特别。” “正好,我这尊魂幡还缺一方主魂。” “你这么机灵,希望你能挺得住啊。”魔道修仙者残忍笑着,扬起长剑。 第02章 幡成 涂山君瞪大眼睛,身躯抽搐的趴在地上。 呼吸间村头的灰尘泥土涌进口鼻腔。 鼻涕眼泪止不住,混杂着鼻腔和地上的泥土和成泥,糊在脸上。 手脚筋尽断,四肢不正常的扭曲。 满嘴鲜血,半截舌头被他死死的攥在手里,呃呃啊啊的说不出话。 他也没有力气放什么狠话,只有满腔的怨念、怨气以及最纯粹的恨意。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遭受这样的苦难。 明明都重新活过来了,只要好好活下去就能占据一席之地。 但是老天连丝毫生还的机会都不给他。 何其不幸! 好恨! 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涂山君一双眼睛却明亮的吓人。 明明鲜血的流失让他的生机也在熄灭,那双眼睛却依旧盎然。 瘫软的身躯在地上艰难的蠕动,延展出大片的血迹。 混杂泥土裹在身侧。 像是难看的虫子。 挣扎求生。 能活就行,只要能活下去就还有希望。 每一步都牵动全身的伤口,令他的面容不自觉的狰狞。 离开。 逃离魔修,逃离大阵。 如果可以他更想逃离这个残酷的世界。 “我好恨!” 剑锋掠过脖颈,凉意渗心。 ‘我不甘心!’ ‘不甘心…’ 瞪大眼睛,涂山君已然身首异处。 “狗日的魔修,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绝不会!” 大好头颅在血污中死不瞑目的盯着魔道妖人。 弥留之际只剩下‘呃呃’嘶哑的凄厉哀嚎。 “引气入体,以怨为基,以恨为骨,聚气凝鬼。” “疾!” 魔修手中印法快速变换,口中满是晦涩的口诀。 汹涌的灰色雾气从涂山君的尸体中涌出,最后汇聚成虚影。 虚影闪烁,死相浮现,阴煞气疯狂汇聚。 魔修目光灼灼的盯着涂山君的尸体。 他要的是个充满怨气,最好能直接化鬼的强大魂魄。 如今聚煞之下,引气入体。 就看这只阴魂能否承受的住。 一道身影从黑雾中显化。 青面獠牙赤发血瞳,好似地狱爬出来的凶厉恶鬼。 “哈哈哈。” “好,太好了!” “如今有了这一方主魂,自此尊魂幡圆满。”魔修激动难耐。 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凝聚成功。 应是魂力浑厚的鬼物。 见这立地演化的汹涌鬼雾煞气,当是入了品阶的阴魂。 “收。” 上方丈许尊魂幡在法力的催动下挥舞,将刚刚出现的恶鬼引入其中。 虚影猩红色的鬼眼盯着不远处,正引动魂幡掐着法决的魔修。 鬼影厉啸。 刺耳鬼啸催动周身鬼气翻腾。 然而身后魂幡死死的将他压制,根本不给他复仇的机会。 凄厉鬼啸久久不绝。 “阵。” “合!。” 魔道修士盘坐在大阵中央,血煞气宛如熔炉,波涛汹涌。 丈许尊魂幡高悬在魔修的头顶,滴溜溜的转动,将猩红煞气引入魂幡。 原本粗制滥造的魂幡竟然精致了起来。 在大阵的炼化下,所有尸体肉眼可见的干枯起来。 最后只剩下一具具枯骨,在魂幡的引动下化作尘土。 魂幡在法力的催动下化作一尺小幡。 魔修抓住魂幡,随即检查起来。 “低阶法器?”魔修眉头紧皱,神色不渝。 他使用的是宗门的十方血祭炼幡阵。 虽然这魂幡胚胎是从宗门兑换的制式法器胚胎。 然而有二百多人的血肉精魄,加上炼鬼诀下的一方浑厚鬼物,该是有机缘抵达中阶的。 为何如今到手仅一方低阶法器? “我的炼器手法是严格按照书籍上记载而行的,难道是我的炼器天赋实在太低?” 魔修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天赋,原本喜悦的神色消失。 这还不如花费灵石请宗门擅长炼器的弟子出手。 浑厚鬼物都救不了他的炼器天赋,白瞎了他添加的那些好材料,杂质基本没排除。 这杆尊魂幡就像是粗制滥造的棍子,被铁匠随意捏合而成,使起来颇为冷硬。 总之凑合用着,有总比没有强。 须知散修在练气初阶连下品法器都不见的能入手。 等以后有了机会再祭炼一番,说不定能有些提升。 解除血阵。 魔道修士直奔老村长所言的乱葬岗。 据村民说那里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说不定能再找几方生魂。 血祭的百多人竟然只有十几道生魂入了魂幡。 大多日头一照便消了,剩下的那些被凶煞气撞碎。 太弱的生魂对于修士无用,还要自己祭炼,不如用魂幡抓几只阴魂方便。 只要修为和神识不弱于阴魂,便不会出现反噬的风险。 伴随着法力祭炼,幡内的涂山君像是三伏天淋了一盆刺骨凉水,又像是出炉的兵器得到山泉水淬炼。 嗤的一声! 凉意上头,瞬间清醒。 涂山君从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眼见自己还有意识,顿时大喜:“我还活着!” “我没死?” “我没死啊!” 面板开启  锁链尽褪,像是掉帧似黑白电视微微闪烁,错乱后重新凝聚起来。 只是从原先的淡蓝色变成了猩红色。 幡名:尊魂幡幡主:赵世显等阶:下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一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十三/一百)。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涂山君看着眼前的面板,沉默许久。 这个系统不会说话。 没有音效、礼包、商城,粗制滥造的像是半成品的音像编辑器。 原本应该助自己走上仙路巅峰的面板,因为自己身亡也变了模样。 魂幡一体,他即是主魂也是魂幡。 好在他还活着,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涂山君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活着就能报仇。 不管是怎么样的困境,只要不死便还有机会。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惨死魔修剑下他已经明白,这就是个残忍的世界,要想掌握命运就要变得更加强大。 成仙还太遥远。 先把这个狗日的魔修赵世显炼成自己的幡奴。 最好再把他的生魂抽出来弄进魂幡狠狠的招呼,万鬼噬魂,方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赵世显疑惑起来,他用法力祭炼魂幡,感觉好似泥牛入海,根本没有办法简单祭炼这只魂幡。 他的神识又太弱小,顶多能进行内视,根本就达不到凝练神识烙印的水平。 用宗门的血炼法又不值得。 这不过是低阶法器,精血祭炼之后也帮不上多大的忙。 就当成过渡时期的法器好了。 等他的修为更上一层后再置换其他的法器罢。 吸收了大量的血气,赵世显的伤势恢复了大半,就连自身的修为也出现了松动,赶忙将纳物符解开拿出修行法重新观看。 涂山君本就是魂幡,就在书籍一旁,自然能看到上面写的是什么文字。 原身识的字很有限,涂山君借光也顶多认识几个字,秘籍更是看的头脑发胀,根本看不懂。 血煞大法练气三层  “赵世显只有练气三层?” “我竟被一个练气三层的魔修给杀了?” 一时间默言良久。 涂山君的错愕神色渐渐隐去,最后化作阴森鬼笑。 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命运。 练气三层杀百多村民跟屠狗宰鸡没区别。 这就是修仙者的实力。 练气初期也远比普通人强大,更何况这家伙还提前布置血祭大阵。 练气一层和练气三层差的不远。 等赵世显找点生魂和煞气让他吞了提升实力,他很快就能追上,到时候就能整死赵世显了。 躲在魂幡里,带着死相的涂山君阴恻恻的盯着正在看书的赵世显。 第03章 吞煞 荒地枯冢,破败凄凉。 颠三倒四的白色引魂幡早就因为时间久远而腐朽变色,剩下的几根桅杆也不过成了插在坟头上的枯枝残叶。 破损的席子、残缺的棺木。 被饿急野狗拖出来的尸体横七竖八堆在沟里。 赵世显面带喜色的望着乱葬岗,他感觉到了阴煞气息。 这里定然藏着自然诞生的鬼物阴魂。 说不得,能让他的尊魂幡再添一位练气初期的生魂。 “要是能再抓一只阴魂鬼物,对付追兵就有把握了。”赵世显轻声的呢喃。 他带伤来此,自然是被人追杀,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孤注一掷架起血祭阵,将那村中老幼炼成血气补充。 本还指望着能炼出一杆中品法器,谁想到竟然只是低阶法器。 躲在尊魂幡里涂山君眼睛微亮。 这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怪不得赵世显来的时候面色难看,衣裳破损还有血迹,显然是和人斗法后才落得如此下场。 看他行色匆匆,追兵估计并没有被甩多远。 赵世显斟酌着从破旧的纳物符中取出小块的法石。 被法力祭炼后的法石是阵法的基础。 不需要多高的阵法造诣,只需按图索骥,便可布置出小聚煞阵。 法石即定,赵世显祭出尊魂幡。 魂幡转动化作一杆丈许大幡,黑底红边,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张牙舞爪的绘制在幡面。 虽然看起来模糊,却好似随时能从幡中爬出。 赵世显将魂幡定于阵眼。 “聚煞敛阴,阵起!” 赵世显口中念念有词,晦涩难懂,伴随手中结印引动自身法力,法力汇聚成丝线定于法石。 阵图生效。 周遭形成了一道气墙,阵眼魂幡更似一台抽水机般疯狂的吸收着游离的阴煞之气。 涂山君感受到煞气涌入。 半虚幻的身躯在煞气的锤炼下凝实,魂幡似乎也在进化,幡面模糊的画面变得更加清晰。 黑色的主杆挤压出细碎的黑色碎石,连气息都强盛了不少。 赵世显意外中带着惊讶。 他布置的是聚煞的小法阵,使用的也是从宗门兑换的小阵法石,不是祭炼法器的阵法。 没有灵火也无法煅烧法器,为何尊魂幡会发生这种变化。 就像是在…进阶。 “下品尊魂幡会发生这种变化吗?” 赵世显疑惑的走到丈许尊魂幡旁。 看着阵眼中的尊魂幡,伸手捏起被尊魂幡排斥出的黑色石子。 冷硬且生涩,不是材料而是杂质。 赵世显就更加疑惑了,随手碾碎杂质,再看阵眼中心的尊魂幡,饶是修仙者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明觉厉。 只觉得应该是真的出现了宝贝。 “既然这么能吸,我就看看到底有没有极限。” 赵世显取出纳物符中的阴煞石,这些石头都是在三阴之地埋葬十年以上的煞石,聚敛阴煞气极重。 平日里他修行也不敢直接吸收阴煞石,只能水磨工夫的磨。 既然尊魂幡这么能吸收,不妨拿出来看看尊魂幡的极限。 涂山君冷笑不语。 极限? 对于煞气,他求之不得。 赵世显也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催命而已,催自己的命。 “不急,还不够,还要再等等。” 涂山君审视着充盈的力量,压下心中的恨意和冲动。 现在还为时太早,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死相浮现的脸上展露阴恻恻的笑容,继续蛰伏伺机而动。 阴风乍起,哭嚎声响。 游荡的阴魂在察觉到阴煞气大幅消失后终于现身。 阴森鬼物站在破败的阴魂幡前,漆黑的眼睛盯着赵世显。 作为亡魂对危机的感觉反而更加清晰,鬼物警惕的望着赵世显。 它从这个黑袍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 赵世显神色淡然,眼中带着修仙者独有的轻蔑和不屑,灵官法眼闪动。 自语声响起:“练气一层的鬼物,能够自发凝聚阴煞气修炼到这个等阶,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勉强也够入尊魂幡成为一魂。” 鬼物厉啸,却不是进攻而是逃跑,它明白自己绝不是这黑袍人的对手。 “哪里走!” 赵世显运使法力融入尊魂幡,顿时大惊,自身练气三层的法力竟然瞬息间消失了一大半。 尊魂幡展现莫大吸力,幡面恶鬼的线条更加清晰,印刻在幡面上的鬼眼似乎转动了一下。 随着法力的涌入,涂山君感觉自己能活动了,至少可以从尊魂幡走出去。 “原来如此。”涂山君了然。 主魂和魂幡一体,他想要行动必须有法力的支持。 不然的话就只是待在魂幡内无法动弹,纵然有通天的本领也难以施展。 有了法力的支持,还可以放魂幡内的生魂走出魂幡帮忙,这也是尊魂幡本身自带的能力。 涂山君并没有出去。 尽管他很想出去走走,但是现在他坐镇阵眼,煞气进入魂幡不仅仅在提升魂幡的品阶同样是在提高他的实力。 为了防止赵世显看出什么,涂山君更需隐藏自己。 “定魂。” 赵世显鹰跃而起,霎时落在阴魂面前,祭出手中灵符。 法决引动,印法催使。 阴魂顿时化作一缕黑色的雾气被灵符收了进去。 赵世显并没有驱使幡内生魂和主魂出现对敌,不过是个刚刚进入练气一层的鬼物,他随手就能解决,根本不需要主魂和幡内生魂帮忙。 尤其是现在魂幡正处于小聚煞阵阵眼,贸然催动说不定会引起什么变故。 小聚煞阵吸收的煞气越来越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完全没了作用。 魂幡上的圆目凿齿赤发恶鬼栩栩如生,线条更加复杂,红边也显得颇为鲜艳。 黑色的主杆虽然还带着杂质,却不似开始那么冷硬生涩,周遭遍布挤出来的杂质沙砾。 煞石成了粉末,就连那只练气一层的鬼物也被赵世显投入魂幡成了补品,坟地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的阴煞气更是被搜刮的干干净净。 魂幡入手,伴随着法力探入,赵世显双瞳缩小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就连自己的声音都带着震颤:“中品法器?!” 赵世显双目赤红,呼吸粗重,张大嘴巴。 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怔怔然盯着手中的魂幡。 尽管如此却死死的攥着魂幡,生怕魂幡飞了。 宝贝? 不,是至宝! 只要吸收煞气就能提升品阶,不用添加新的材料,不需要重新进行祭炼,甚至不需要法力蕴养。 这不是至宝是什么。 他甚至可以省却一大部分更换法器的灵石,只要专心提升眼前的尊魂幡,剩下的资源更是能完全助力自己的修行。 随着法力的探入,赵世显能感觉到主魂的实力也提升了,至少达到了练气二层。 赵世显想放声大笑,不敢。 震惊、喜悦以及难以置信融在脸上。 得了这样的至宝,就算他踏入仙路的时间短暂,也能有机会一窥大道。 赵世显鬼鬼祟祟的瞧着四周,又返回了小村子打扫一番半点证据不留。 跟偷了东西似的,不敢笑也不敢不笑,更不敢遇到自己的熟人。 心中忐忑不敢,即紧张又害怕,强自镇定告诫自己:“得沉住气。” 幡中的涂山君看的真切,冷笑连连。 第04章 追兵 涂山君打开猩红色的属性面板。 幡名:尊魂幡幡主:赵世显等阶:中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二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十四/一百)。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百鬼夜行:魂幡百鬼尽可释放,汇聚夜行魂术冲击而发。 吸收了足够的煞气和那只练气一层的阴魂,尊魂幡的品阶上升为中品,也衍生了一道新的神通。 ‘百鬼夜行’ 作为主魂的涂山君当即就领悟了这道法术的能力。 幡内的生魂可通过魂幡连接,化作夜行百鬼,同气连枝发动冲击。 具体威力怎么样还不清楚,但是应该属于很强的法术。 中品法器的攻伐术,尤其是尊魂幡这种类型的,本身就很强大。 如今获得的更是攻击灵魂类的法术,比一般的物理攻击更令人畏惧。 纵然有此攻伐异术,涂山君仍旧装傻充愣,没有任何异动。 只要不让赵世显知道自己活着,赵世显就不会有防备,那距离他反噬赵世显就不远矣。 赵世显喜不自胜,丈许魂幡在法力的催动下变成一尺长,就好似是凡间的令旗。 不过,他也很疑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从来不曾听说宗门内的法器胚胎在炼化后能进化品阶,也不曾听说过主动进化品阶的宝贝。 就算有也多是传说,根本不是他能觊觎的。 而眼前就出现了这么一件。 只是吞噬了乱葬岗和他携带的煞石就提升了一个大品阶,连魂幡内主魂的实力都随之提升。 这怎么不让他惊讶,甚至感觉惶恐。 这种能提升品阶的宝贝,是不是只要煞气充足就能不停的进阶,极品法器、法宝、灵宝… 赵世显不敢再想,因为他也不知道更厉害的法器名称了,他想不出。 “机缘,我赵世显的机缘,成道的机缘!” “哈哈哈!” 赵世显眼神炙热,他决定了,借着祭炼法器的由头,既然已经走出宗门,那么这一趟也不打算回去。 有了这杆尊魂幡,就是成了散修也能支撑自己修炼。 他不过是个四灵根的伪灵根,在宗门也没什么存在感。 二十出头才拜入宗门,修行了四年多堪堪练气三层,这种天赋一辈子也别想获得筑基丹,更别提宗门专门培养。 没有筑基丹,对于伪灵根来说就相当于直接断绝仙路。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有了这件吸收煞气就能提升品阶的至宝,以后还愁修行资源吗? 探究险地、杀人夺宝、抢夺资源… 都比待在宗门等死、最后成为外门的管事,蹉跎一生要强。 “不能急,我需要再验证一番。也许这种进阶只会出现一次。”赵世显握着尊魂幡,压下自己的激动。 他甚至想过卖了尊魂幡以获得筑基丹。 但是这种事情实在匪夷所思,万一那些大人物为了保守秘密要灭口,那实在得不偿失。 而且还需要验证这种品阶的提升以后还会不会出现,如果只出现一次的话,那有可能是巧合。 宗门还得回,资源照样需要拿,就连这个宝贝也会变成鸡肋。 幡内的涂山君看着阴晴不定神色变换的赵世显,有些怀疑这魔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赵世显虽然实力不行,灵根天赋也不好,但是这个人确实是个苦修士,除了日常打坐修行外就是练习法术。 两天时间,赵世显又灭了一个村子,同样的招数,找到村长后用白面馍馍和银子把人骗到阵法上。 法力一卷,阵法启动,内里的凡人就被炼成了血煞气。 涂山君虽然想过救人,但是以他练气二层的修为贸然发动反噬,最终肯定不是练气三层的赵世显的对手。 为了报仇,他选择了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的发生。 欲成大事要忍! 见的多了,心也就变的更硬。 涂山君只能暗自于心中放誓:“我一定会炼了赵世显为你们报仇,也为我。” 随着血煞气的补充,又有三十道生魂融入尊魂幡,虽然没有让尊魂幡的品阶提升,不过倒是让涂山君摸到了练气三层的边,补充的这些煞气和生魂让他再次突破。 赵世显已经完全确定这件至宝能够吸收煞气提升品阶。 现在魂幡虽然没有提升,但是因为煞气的融入,依旧让幡面更加精致,幡面上的鬼脸更是栩栩如生。 主杆变得更加圆润光滑,内部的杂质又排出一部分。 如今的尊魂幡,就是在中品法器里也属于中等一列的法器。 连主魂都已经达到练气三层。 谁能想到两天前这杆尊魂幡还是法器胚胎,并且只炼制出一杆低阶法器,就连内里的主魂都仅练气一层。 赵世显惊喜的摩挲着魂幡,手中魂幡早不似最开始的冷硬,像是幽邃的寒玉带着淡淡寒气:“好宝贝,主魂进阶练气三层,我就多了一位同阶的助力。” “魔头,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厉喝声如平地惊雷,在耳边炸响。 刚收起法石阵法的赵世显脸色猛的一变,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那个追杀了他两天的正道修士。 打着除魔卫道的名义和他打了起来,他身上的伤势就是这个修士的飞剑斩出来的。 幡内的涂山君很是无奈。 别出声啊,现在赵世显正是欢喜的时候,心神放松,只要先手偷袭一击,不就占得先机了吗。 那追兵竟然先声提醒,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赵世显冷哼:“追了我这么久,实难善了,既然你执意找死,我就成全你。” 他手握中品法器尊魂幡,状态又已经完全恢复,根本不惧追来的那个练气四层的正道修士。 “看剑!” 追逐而来的正道青年年龄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岁。 二话不说将头顶道簪拔了下来,往前一甩,簪子迎风化作一口三尺青色飞剑,环绕在身侧。 在法力的催动下直取赵世显的脑袋。 赵世显祭出尊魂幡,血光催动,尊魂幡瞬间化作一丈。 尊魂幡鬼面狰狞,迎风飘动。 宛如一杆军将旗帜。 主杆在赵世显的手中更是显露威能,幡布紧紧的卷在主干处,好似一杆方天画戟与三尺飞剑缠斗。 金石交击声不绝于耳。 赵世显不退反进,几息的功夫,竟然已经走到了青年的面前。 魂幡内的涂山君激动了起来,只要是斗法那么不管是什么结果,赵世显肯定会松懈,这就是他反噬的好机会。 第05章 反噬 青年修士的神色诧然,怎么几日不见的功夫,这魔修的实力强劲了这么多。 简直判若两人。 本该是六四分的胜负,一下子拉到了对等。 甚至隐约间,他似乎被眼前这位练气三层的魔修给压制了。 三尺飞剑运使充足,气力鼎盛,却无法突破魔修的防御。 那杆丈高鬼面幡应该也是一件不凡的法器,至少该有中品的位阶。 一想到两个了无人烟的村子,青年顿时明白魔头手中的尊魂幡从何而来。 必然是献祭了三四百人的血煞气才祭炼出一杆中品法器。 “魔头,留你不得!” 青年目现怒火,厉声断喝。 食中两指并作剑指,一口咬开,灵符从荷包中甩出来,带着血迹的剑指点在灵符上。 呼的烟火缭绕。 火焰编制成大网,封锁了赵世显的前行路线。 眼见火焰大网覆盖而来,赵世显丝毫不慌,冷笑道:“低阶法符,雕虫小技尔。” “给我开。” 法力涌入尊魂幡,本来缠绕在主干的硕大幡面轰然敞开。 猎猎作响。 幡面上的恶鬼图画栩栩如生,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张口吐出黑色的雾气裹在尊魂幡上。 尊魂幡在赵世显的手中竟然有不可抵挡的威势。 几次挥动就破开了眼前的火焰大网。 青年的神色凝重阴沉。 这血煞宗魔头手中的尊魂幡颇具威能,以他练气四重的法力,加持飞剑、灵符竟不得破法,反落入了下风。 说不得再拖下去就要被压制。 “唯有搏命。” “灵光剑!” 剑指并引,引三尺灵剑落入手中,。 噗的一口舌尖精血喷在剑身上,本来有些黯淡的灵剑顿时剑光闪烁,神采奕奕。 青年面色苍白,左手往腰间一滑,一块青色的规整石块落入手中,被他攥住。 本来苍白的面容多了些许红润。 灵剑入手,青年反到不再后退。 剑法密不透风。 光芒闪烁,施展间飞沙走石,灵光乍现。 在法力催动下的灵剑宛如神兵利器,周遭的土墙枯树全都成了剑下废墟。 涂山君引而不发,随时准备着,就等一个好时机。 练气三重的阴魂鬼物会被同阶修士压制,贸然和赵世显对上虽有僵持的可能,却不是对手。 所以涂山君一直在等,就算无法奠定胜局,也需要给那个正道青年创造斩杀赵世显的机会。 涂山君对于未来谁能得到尊魂幡并没有太执着的想法,只要能弄死赵世显,不管是谁的力量都能借用。 就算面对的是练气期的正道仙师,只要自己透露些许尊魂幡的神异,为了仙途着想,这位正道青年也会携带尊魂幡共同修行。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杀人才能夺魂,能够获得煞气生魂的地方多的很。 两人缠斗越发白热化,青色规整石块碎了一块又一块,青年和赵世显两人均有不支。 躲在尊魂幡里的涂山君能看到赵世显身上浸透外衫的汗水。 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两人均已气喘如牛,大口吞咽空气,毫无仙师风范。 赵世显倒三角眼闪过狠厉,趁着正道青年松懈之际,法力闪烁时,腰间三把匕首霎时抛出。 青年凛然,正要阻挡。 “百鬼夜行!” 涂山君当即惊变:“不好!” 赵世显以三把匕首吸引青年的注意力,再使用后手招‘百鬼夜行’直接攻击神魂。 就算涂山君现在只有练气三重,但是内部可有四十道普通生魂,加上一位练气一重生魂。 绝对能对疲惫不堪的青年造成巨大的伤害。 甚至可能一举建功。 厉啸鬼吼。 四十道生魂凝聚成青面獠牙赤发恶鬼猛的从尊魂幡里跳了出来,张牙舞爪直扑青年。 青年并没有被吓住,惊讶闪过。 警惕之余,法力汹涌。 “早就防备你的后招。” “去!” 青年双手于丹田前结印,左右手成爪状翻动,灵光剑在双掌中间滴溜溜的转动。 龙吟剑啸般的破空声响起。 飞剑直奔挥动尊魂幡的赵世显。 涂山君大吼:“好时机。” “反噬!” 赵世显就要挥动尊魂幡抵挡间,突然面容狰狞,满是惊怒。 他的身体不能动了。 一头恶鬼从尊魂幡钻了进来,正正好好的穿过了他的脑袋。 恶鬼没有离去,登时钻进了他的识海,想要直接摧毁他的意识和灵魂。 “畜生,安敢反噬!”赵世显厉喝。 隐约间好似有庞大气息凝聚成兽吼。 吼叫下,化鬼的涂山君僵硬了一下,狰狞鬼面满是愤怒和仇恨:“杀的就是你。” 赵世显大惊失色:“是你?!” “你竟还保留着神智。” “给我死!” 厉声鬼啸响起。 涂山君不敢耽误,他也不知道赵世显的魂魄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威压,必须趁着赵世显分神弄死他。 识海中,练气三重的涂山君像是旱地拔葱似的,两只鬼爪一把薅住赵世显的生魂。 赵世显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一个闪烁,涂山君便把赵世显的生魂从识海内拽了出来,抓在手中。 “噌。” 与此同时,飞剑扎在赵世显的心口。 赵世显神色狰狞,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死不瞑目。 就算是死了,依然死死的攥着尊魂幡,眼中满是不甘和惊怒,怔然的望向天空。 涂山君提着赵世显的生魂返回尊魂幡。 大仇得报,涂山君畅快大笑。 鬼啸在尊魂幡内回荡。 好似中流击水,滔滔不绝。 而且现在赵世显已死,那个正道青年就能存活下来,他涂山君也终于能走上仙路了。 扬眉吐气的舒坦感让涂山君十分畅快。 自此脱离樊笼,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谱写一曲… 一想到自己已经死了,并且还被炼成魂幡,成了魂幡的主魂,那刚刚升起的万丈豪情顿消。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尊魂幡内部储存的阴魂共四十五只。 练气三层的赵世显,练气一层的不明鬼物。 剩下的四十三位村民,都是在血祭大阵中以为怨气生成的阴魂鬼物。 涂山君更是借由练气三层顶峰的赵世显一举冲破三层,达到了练气四层的实力。 若不是因为赵世显是幡主,尊魂幡还不一定能降伏这道练气三层的生魂,更别说借助阴魂达到更加强大的高度。 魂魄交锋,实在凶险。 因为涂山君占了先机,并且还是偷袭出手,抓住了赵世显全神贯注对付正道青年的时机,这才一战定鼎。 鬼身壮大,涂山君的皮肤的青色反而淡了许多,恢复了一些白色。 两颗獠牙似乎又长长了一些,现在倒像是大蛇的獠牙,能够折叠收起来。 尊魂幡面上的恶鬼图绘更加精致。 满足。 充沛的好似无穷的力量从身躯涌出。 反噬了赵世显后,涂山君感觉自己更加强大了。 也许对于鬼物来说应该是更加强壮。 成功反噬初始幡主。 领悟技能:问魄  点开猩红色的属性面板。 涂山君将目光定在新出现的技能上。 第06章 招魂 问魄:提取阴魂鬼物的功法、技能形成种子  把赵世显抓进魂幡,涂山君本以为赵世显会挣扎反抗。 没想到幡内的赵世显阴魂竟然神色呆滞,看起来好似没有任何灵智。 涂山君疑心甚重。 推己及人,如果自己力量弱小的时候,会不会同样示敌以弱,以待天时。 并且,他就是这么做的。 所以眼看着神色呆滞的赵世显阴魂,涂山君很警惕,没有贸然靠近。 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若是排除赵世显伪装。 那么魂幡内的阴魂鬼物就只有他这个主魂拥有灵智。 因为其他的阴魂也都目光呆滞。 以前涂山君觉得是普通人死后变成阴魂的关系,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赵世显是练气三重,是修仙者。 如今成了阴魂,同样目光呆滞,没有神智。 虽然涂山君觉得赵世显不像是装的,仍然警惕着赵世显的阴魂。 不管他是不是装的,先用试试新获得的能力。 “问魄。” 提取: 魔猿定意拳  血煞大法综合(练气前篇) 技能种子一入涂山君的脑海,他顿时了解了魔猿定意拳。 魔猿定意拳只有三式,竟然能够壮大神魂。 怪不得赵世显的识海中,神魂交锋之时涂山君险些被兽影喝退,如今想来应该是因为此功法的缘故。 这种能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功法,想一想就知道其珍贵程度。 赵世显竟然能以练气三层获得此法。 “赵世显倒是好运,这种功法都能获得。” 以功法种子来看,赵世显的理解和练法看起来也只是粗浅入门。 至于说血煞大法前篇,讲述的是练气六层之前的功法,因为是不拘泥于属性的功法,所以什么属性的灵根都能使用。 提取功法种子,涂山君顺便还学习了这个世界的文字。 借此还了解了一番如今的修行体系。 对修行有了些许粗浅的理解。 “这都十几息过去了,怎么获胜的那位正道青年还没来拿战利品?” 涂山君压下心中翻腾的激动,看向青年所在的方向。 “不知道这位怎么样?” “让我看看我挑选的同伴,未来能一同走上仙路的强大新幡…。” 主字还未脱口,入目景象却让涂山君神色错愕。 青年竟然也倒下了。 也许是斗法太久,抽空了身躯法力力气,以至于力竭。 应该不会有太坏的结果。 控制着赵世显的尸体站起来。 身躯极尽别扭,好似负重前行。 赵世显现在毕竟被炼成幡奴,身躯受涂山君的控制,能走就行,也要求不了太多。 涂山君控制着赵世显的身躯走到青年的面前,近看青年的年岁确实不大,应该只有十八九。 五官挺拔俊朗,可惜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被黑色的丝线爬满,瞪大的双眼以及狰狞的面容带着淡淡的惊悚。 “死了!?” 涂山君张大嘴巴,难以置信。 他已经分化了百鬼夜行的力量。 青年能和赵世显势均力敌,甚至最后出手斩杀,至少也该练气三重说不定是四重。 怎么就这么突兀的死了呢? 目光触及,涂山君赶忙寻找伤口。 掀开青年的衣裳,涂山君的神色大变。 青年的胸口竟然有三个针孔,正流淌着黑色的鲜血。 再看一旁没有法力支撑的匕首。 匕首是假,匕首内隐藏的毒针才是真。 原来真正的杀招竟然是这个。 就连百鬼夜行化作的青面鬼也只是干扰物之一,用来转移正道青年的注意力。 以匕首干扰,让青年以为百鬼夜行是杀招。 对方索性没有防御三把匕首,只是用法力拍飞,但是已经激发了里面的机关。 加上有百鬼夜行的干扰,青年那时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已经中了毒。 竭力抵抗百鬼夜行凝聚的鬼影后,这才发现中毒。 但此时毒入肺腑,已然回天乏术。 如果没有涂山君的反噬,在要紧关头打了赵世显一个措手不及,最后胜出的绝对会是赵世显。 涂山君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时机把握的好,不然的话真不好对付赵世显这个魔修。 涂山君并不知道,赵世显还是以练气三重逆伐四重正道青年。 “我选的既定幡主,死了!” 涂山君四顾茫然,顿生凄凉。 虽然反噬了赵世显将他炼成幡奴,但是涂山君发现了幡奴的致命弱点。 幡奴本身就是死物。 无法修行,更无法补充法力,身躯还会继续腐烂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腐朽的无法行动。 涂山君所想的反噬后利用幡奴修行的想法也烟消云散。 望着丹田内干涸见底,可怜巴巴的法力,涂山君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不过还是要重新收拾心情上路。 终究要继续往前走。 先把战利品收拢。 再静待时机,寻找一个靠谱的幡主。 “招魂!” 涂山君控制着尊魂幡转动,黑雾一卷,将青年的生魂从中毒的身躯拽了出来。 青年还在懵懂中,眼见握着尊魂幡走到他身前的赵世显,顿时怒目厉喝:“魔头,看剑。” 食中两指并作剑指,就要接引他的飞剑。 只是任凭他如何使用法决,飞剑也不见飞回,甚至他也感受不到自身的法力了。 “法力何在。” “助我斩魔!” “我…”青年低头一看,看着倒在地上的尸身,目眩良久:“我,死了。” 居于赵世显身躯的涂山君眼见青年魂魄还有神智,赶忙从赵世显的身躯中走出来。 “恩公。” 青年看向呼唤的方向,顿时大惊,那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竟然从赵世显的身躯中跳出来。 这不就是要吃了他? “唉,斩魔不成反身死,如今又要成了恶鬼的血食,谓之奈何。” 青年好似认命似的放下手。 魂魄暴露在天地间,没有肉身的庇护就像是狂风中的火苗,随时会泯灭。 只是不甘心成了恶鬼血食。 如今也只能感叹自己学艺不精。 涂山君赶忙问道:“恩公,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有亲人?” 青年的魂魄愣住,看着走到他面前却说话的恶鬼,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赵世显,完全陷入混乱。 恶鬼不吃他,问他户籍地址,难道是想一网打尽? 但是赵世显怎么看起来毫无生气。 青年也不是凡俗,真死假死还是能分辨一二,如今清醒了不少,他也想起,在死前自己其实斩中了魔修。 以那种伤势,魔修断断无法存活。 涂山君也不知如何取信于他,只能解释。 “我是上个村子的村民,被魔修炼成魂幡主魂,恩公已经杀了魔修。” “我现在是以鬼上身的方式脱离魂幡,与恩公说话。” “若是我有脱困之日,我会报答恩公家人。” “恩公有什么要给家人带回去的,趁着现在能留话,快些说了罢。” 涂山君已经看出来了,魂魄在天地间呆久了,不成鬼就会消失。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青年的魂魄已经透明了不少。 青年恍然,原来是法器主魂:“原来如此。” 时间紧迫,青年也顾不得细想,为什么法器主魂会拥有如此条理清晰的神智。 “我名侯伯旭,阳城侯家嫡子,家中有妻子、胞弟,双亲早已故去。” “不求报答,只希望能将在下的纳物符送回家中,那口发簪灵剑便是在下给与的报酬。” “如今我已身死,也无惧阁下欺骗了。” 侯伯旭长叹一声,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眼中满是留恋,却无可奈何。 涂山君咬了咬牙:“其实我有一法,可保恩公魂魄不散,甚至有机会成道。” 侯伯旭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赶忙解释:“如果恩公信任,可入尊魂幡,以待天时。” 虽然尊魂幡中的阴魂没有灵智,但是涂山君坚信,等到尊魂幡进化到足够强大的时候,肯定能恢复生魂灵智,让他们重新复活。 侯伯旭看向涂山君手中的尊魂幡,摇了摇头。 哈哈大笑后,道:“大丈夫何惧生死。” “我若是入了魂幡,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与那些魔修何异?” “人活得久了,就会怕死。怕死,便会入魔。” “我不愿入魔。” “我观兄台不似恶鬼,望兄台谨守本心,成就大道。” “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最后的声音在风中消散。 等到涂山君回过神来的时候,侯伯旭的魂魄已经消失不见。 “后会…有期。” 第07章 三式 涂山君走了。 留下一座孤坟。 坑是用那柄灵剑挖的,很深。 野狗刨不到那么深。 人,终究还是要入土为安。 赵世显和侯伯旭都用不起储物袋,只能用纳物符。 打开纳物符只需要汗毛粗细的法力。 赵世显的纳物符中有价值的很少。 修炼的秘籍‘血煞大法’。 一张看起来有些破损的符箓,三块青色的规整石块。 借助秘籍的知识,涂山君认出是神行符,不过最多还能用两次。 那石块是通用货币‘灵石’,下品。 半块残缺不知名兽皮,记载了三个招式。 正是三式魔猿定意拳。 剩下的瓶瓶罐罐都是比较平常的东西,一套换洗衣服,剩下些干粮馍馍和饮用水,以及碎银两。 还有一张大略舆图。 如果这东西是在寻常人家搜出来,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但是对于修仙者来说,世俗皇权没有那么大的力度。 涂山君现在就是用这张大略舆图来判定自己应该怎么走。 至于说侯伯旭的纳物符,涂山君并没有打开,吞进胃里储存着。 尊魂幡还不够强,没有内部空间,唯一能储藏东西的也就只有主魂。 好在主魂不需要吃喝拉撒。 那柄发簪灵剑倒是不用避讳,只是耗费法力巨大。 剩下的那一点点法力,根本动用不了多长时间,索性一同扔进纳物符里锁着。 三伏天,骄阳高悬。 涂山君负重前行,感觉背上拖了个死尸。 没有汗如雨下,只有莫名的疲惫。 原本涂山君想夜半行走,但是贮存在幡奴体内的法力在缓慢消散,由不得涂山君停下。 若是停在荒郊野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到活人。 十天半月还好说,万一一年半载没人捡走尊魂幡,难道他就要一直等下去? 涂山君不想坐以待毙,好歹要前往人多的地方。 涂山君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幡奴贮存的法力已经完全干涸。 入眼的景象却让涂山君惊喜了起来,他终于走到了路旁。 不是那种乡间小路,而是尘土飞扬的整齐大路。 用木墩夯实,避免生出杂草,除了在雨天泥泞外,倒是也很方便。 “噗通。” 尸体重重的摔在路旁杂草中。 涂山君将散碎银两扔在一旁,再伪装出赵世显死死抓住尊魂幡死去的模样。 这时,法力只剩最后发丝粗细。 最后只能无奈返回尊魂幡,静待有缘人。 官道大路,敢在这个烈日时间下行走的百姓少之又少。 涂山君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行踪。 若不是因为路上还有新鲜的牲畜粪便,他甚至以为这条官道都没什么人走。 “轰隆。” 地动声响,好似大队人马奔袭而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到黑甲骑兵护卫着马车从官道上驶来。 黑底大旗绣着‘张’字。 扑面而来的煞气让躲在尊魂幡里的涂山君顿时来了精神。 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这不足百人的黑甲骑兵应该刚刚血战归来。 如果能进入军队中,他也就不缺升阶的生魂和煞气了。 只是涂山君的愿望很美好,现实却是黑甲骑兵护卫着马车一溜烟的从旁边驶过,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 行色匆匆,均神情凝重,带着焦急。 不说根本没人注意到路边杂草丛里的尸体,就是注意到了,在他们看来也不是大事儿。 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涂山君想用最后剩下的一丝法力显化,思考的功夫这队骑兵已经奔袭出百米。 “可惜。”涂山君低声的感叹。 既然都已经错过了,他也不再多想,还是着眼于当下。 “难道是银子摆放的位置太隐蔽。” “还是赵世显这副身躯不像世外高人?” 银子散落在草丛,确实不明显。 加上赵世显的身躯受伤严重,气血亏空,挖坑弄坟整的灰头土脸,如今看来和乞丐也没什么区别。 涂山君咬了咬牙,最后一丝法力使用,将银子丢到路边显眼的地方。 一会儿来人了,肯定能顺着银子看到尸体。 幡中不知时辰。 涂山君趁着没人来自己倒是先学习起魔猿定意拳。 尊魂幡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空间,刚刚够挤下上百阴魂鬼物,均神色呆滞,目光无神。 涂山君主魂居于正中央,感悟提取自赵世显的功法种子。 魔猿定意拳三式。 第一式,老猿挂印。 形如佝偻猿猴,老态龙钟,这一式意在站桩打根基。 也是魔猿定意拳的起势。 找了十数次感觉,才找到最佳状态,将动作完全按照兽皮所绘完成。 起手之后,涂山君便感觉身上生了无数只跳蚤,来回的蹦跶,令人瘙痒难耐。 却不能动手挠,一挠,破了势,也就没了功夫。 直到将整个动作保持了一炷香。 接下来便是第二式,魔猿拜月。 此时猿猴根本没有了老态,宛如出笼的凶兽。 兽皮完整的绘制了魔猿拜月时的肌肉走向和血液流动,甚至连骨骼都标注的一清二楚。 只可惜,杀招是杀招,对于涂山君这样的魂体主魂却没有任何用处。 这一招,意在将开始忍耐的狂躁充分发挥出来。 其实很多人是胆怯出手的。 修习杀招,须在胸中养三分恶气,这恶气让人敢于出手。 “终于有人来了。” 涂山君睁开双眼,脸上露出笑容。 “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是银子啊,不知道是谁丢在了地上。”带着四方帽的书童献花似的抓起银子跑到书生面前。 撑着伞的青衫书生笑着说道:“不知是谁大意,竟让你捡了漏。” 只是话音刚落,书生的面容顿时煞白,指着书童身旁的草丛。 “是个人。” 书童吓的一蹦,这才反应过来是个人趴在路边的草丛里。 “喂你是什么人。” “说话啊。” 喊了半晌不见回话,这才蹲下查看,伸手探了探鼻息。 “公子,他死了。” 青衫书生这时候也将腰间的宝剑收起来,走上前来查看起赵世显的情况。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穷苦人家。” “咦。” 书生终于注意到赵世显手中紧握的尊魂幡。 伸手一扒拉,紧握的手掌松开,裹成令旗模样的尊魂幡被青衫书生捡了起来。 青衫书生仔细的端详了一番:“不似凡品,像是冷寒玉材质。” “不过为何打不开这绢帛面?” 涂山君也很无奈。 一般人看到幡面上栩栩如生的鬼面,肯定不敢捡起来。 所以他用法力收拢起来整个幡面。 也唯有法力才能再打开。 这青衫书生没有法力,也不是修行中人。 不过他还留了一手,血煞大法能帮助有灵根的人修行,只要他有灵根就有机会。 趁着书生捡起尊魂幡的功夫,书童已经将赵世显扒了个精光。 连底裤都搜刮了一番,生怕错漏一个铜板。 “公子,这里还有本书。”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除了那不到五两的碎银子,也就只有这一本书。 第08章 感气 书童虽然也认识一些字,却不认得这秘籍第二字是什么。 “公子你看这本书。” 青衫书生接过书,看向秘籍:“血煞大法。” “血煞宗练气前篇基础功法。” “口诀。” “修行法门。” “运功路线。” “附带两篇法术。” 薄薄书册,翻阅途中书生的眼珠子已经越瞪越大,只要是识字的人,就能认出书写的是什么。 “这竟是仙人功法!” “什么,仙人。”书童倒退了两步,指着赵世显的身躯,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刚才可是把仙人的底裤都翻了一遍。 诚惶诚恐的连连赔不是。 “仙人勿怪,五宝不懂事。” “仙人勿怪。” “如果这是仙人的,那也应该是魔道仙人。” 青衫书生胆子倒是大的很,蹲下查看赵世显身上的伤口。 如今再看,该是斗法受伤。 胸口一道剑伤,斩裂了心脏,造成仙人死亡。 “如果这位真是仙人,那这件裹着的好似令旗的东西,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神器。”书生握住尊魂幡。 如今正是三伏酷暑,他却感觉手中凉意沁人心脾,走路造成的汗水一遭消退。 就是不会使用,单纯用作避暑,也绰绰有余。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气。 他就怕书生不识货,当成废品给扔了。 一想到连村民都知道仙师,修士的传说肯定广为流传,并且被人相信。 连村民都知道,何况是知识分子。 以利诱之,再辅以功法神通。 只要是识货之人,肯定能看出尊魂幡的不凡,绝不会轻易丢弃。 如今,只要对方能修炼功法就能使用尊魂幡。 涂山君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另外一半则是担忧书生没有灵根。 “五宝,把仙人的身躯背过来。” 书生寻了一处人不长走的荒地,用佩戴的装饰长剑挖了坑,将赵世显的尸体草草填进去。 又给立了个无名木牌。 叩拜后道:“今日我李青枫得仙人功法、神器,若是来日修道有成,必起出仙人身躯,寻风水宝地重新入葬。” “望仙人保佑。” 被放在书篓里的涂山君看着眼前的一切。 恨意自然难消。 想到自己遭受的苦难,脸上戾气浮现,连带整个魂幡都出现了震动。 如果可以,他更想将赵世显的魂魄挫骨扬灰,肉身竖葬于阴地,等肉身成为僵尸后随意驱使。 只是如今他不过是中品尊魂幡,充其量多了个练气四层的主魂。 忙活了半晌,日头早就歪斜。 在两人忙活的途中还有人路过。 有穿短衣的,担着扁担,不知道挑着什么东西,摇摇晃晃的顺着大路走去。 也有赶着牛车出门的。 大多都是牛车、驴车。 涂山君也只见最初那黑甲骑兵队伍套着的是马车。 黄昏。 未至黄昏。 书生李青枫和他的书童五宝重新上路。 留下了另一座孤坟。 李青枫打着伞遮挡太阳,翻看手中的修行功法,书篓由书童五宝背着。 虽然心怀激动,好似捡了漏,生怕人知道。 但是他却一刻都无法等待。 这可是仙缘啊。 八方城内的仙师神龙见首不见尾,深居简出。 他家又没有路子送他进入修行宗门。 时常听说仙人的踪迹,大家也公认仙人的存在,并且他还远远的见过仙人一次。 然而这些,统统比不上手中的这卷经书,实在令他激动振奋。 “血煞大法,血煞宗练气基础功法。” “需要在日初、黄昏之时感悟阴阳,引导感悟气,炼气贮存丹田,则成练气一层。” “功法口诀。” 李青枫嘟囔着口诀,顿时感觉口腔内产生了莫名的震动。 这种震动还颇有韵律,以至于这种韵律带动了整个头颅都跟着震颤起来,身躯随之舒畅。 李青枫大喜,将功法揣进怀礼,暗道:“果然是仙人功法,真是神异。” 背篓里的涂山君注视着李青枫的行动。 不出所料,李青枫按耐不住开始修行了。 因为是知识分子的关系,对于经文的理解远超普通人。 其实也不需要多高深的理解能力,只要能颂背口诀,再辅以特殊的引气姿势,在阴阳更替之时感气。 身具灵根的情况下,大概率能感悟到所说的气感。 之后就是壮大感悟到的气。 血煞大法其实也就属于中不溜的功法。 功法种子中有理解,血煞大法重在无属性,什么灵根都适用,其实对练气的转化并不强大。 血煞气的辅助也有副作用,只是相对而言比较小。 不是涂山君不想传授更高明的功法,是他手中就只有血煞大法。 凑合着先用,如果还有以后的话,可以转修其他的功法。 就是现在还不确定李青枫到底有没有灵根。 得益于功法种子的理解,涂山君对于灵根的认知也比较清晰。 天灵根修士,拿到功法,熟读一遍,基本上就有气感了。 李青枫都已经熟读数遍,甚至开始尝试背诵,依旧没有什么起色,肯定不是天灵根。 还是要等等看。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眨眼即逝。 尊魂幡中的涂山君已经瞪大了眼睛,脸上多了几分狰狞。 他没想到啊,李青枫的资质竟然能差到这个地步。 这三个月的时间,李青枫返回家中后,便放弃了四书五经、经史子集,日夜钻研‘血煞大法’。 并且还时不时去医馆请教穴位,以及经脉的走向。 日醒夜炼。 一天中,两个阴阳交泰的时刻丝毫不敢错过。 还会提前沐浴更衣。 连那些狐朋狗友组织的文会也都推掉,根本不出家门。 李青枫家里有些产业,供得起读书,十七八中了秀才,这一头扎进修仙大门中。 除了一日三餐外,基本不出门。 连他爹娘都觉得是不是病了。 请了好几趟郎中,得到的消息是没病,就是人有些萎靡,气血稍有亏空。 这可吓坏了他爹娘,还以为是家里进了女鬼。 毕竟话本小说中都是这么说的,书生家进了女鬼,蛊惑书生,吸收精气。 书生自此沉迷女色,再无心科举。 荒废了底子不说,最后还丢了性命。 李青枫解释了好几遍,索性不再解释,每天打开门窗的读书,一副奋进的模样。 这才让家中二老安心。 但是涂山君根本不安心啊,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这三个月,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没事的,捡到魂幡就是有缘,他会有灵根的。” “有缘人有灵根。” “不可能没有,我不信!” 絮絮叨叨的,涂山君感觉自己都要成祥林嫂了。 不是天灵根涂山君认了,毕竟这世上天才太少。 但是两三天无气感,说明不是双灵根。 七八天没感气,看来不是三灵根。 没事儿,这世上三灵根都属于中偏上的资质了。 但是一月都没有气感,这已经不符合四灵根的规律。 一月也就算了,足足三个月。 三个月没有气感啊。 涂山君已经放弃挣扎,听天由命。 只是觉得这世上果然没有什么完美的事儿。 盘坐在床榻上的李青枫却丝毫不气馁,虽有些丧气,依旧坚持修行。 今日,天蒙蒙亮。 东方朝阳一缕光芒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五心朝天,闭目感气的李青枫猛的睁开双眼。 双眼灵光闪烁。 “成了!” 第09章 画卷 尊魂幡中的涂山君从练拳中醒过来。 这三个月的牢,他坐够了,好在这家伙终于感气成功。 至于说什么天资。 涂山君已经不要求天资这东西了,能感气就行。 如果继续蹲在尊魂幡里的关禁闭,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 “哈哈哈,终于成功了,三个月啊。” 李青枫高兴的从床榻上蹦起来,他终于感悟到气了。 “公子,你成功了。”五宝知道自己公子在干什么。 毕竟是两人共同发现的仙人。 只不过五宝连字都认不全,一看书就犯困,实在没法修行。 如今见李青枫高兴好似疯癫,顿时明白为何如此。 五宝也由衷的高兴,以后自家公子就是仙人了,他不再是书童,是仙童。 “公子,大喜事啊。” “成功了!” “五宝,我成功了。” 这缕气只有头发丝粗细,在他身躯中乱窜,最后沉寂于丹田。 李青枫赤脚站在地上,一把撞开房门。 不顾身上穿着的短衣,高兴的奔跑起来。 活脱脱中了状元的模样,也许中状元都没有他现在高兴。 三个月的苦功,他自己都要放弃了,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灵根。 没想到就在今日。 就在今日! “不会范进中举吧?”魂幡内的涂山君皱起眉头。 李青枫能感气,他也很高兴,但是乐极生悲可就不好了。 万一直接傻了去,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好在李青枫疯跑了几圈,力气大耗后又重新返回房中,拿起尊魂幡仔细的端详起来。 他从血煞大法中得了两门法术,一曰‘灵官法眼’。 可辨身具灵光之人,能识鬼魅魍魉、崇怪异常,是基础法术。 另一门曰‘控幡’。 就是用来驱使尊魂幡. 本来还需要他自己祭炼属于自己的尊魂幡,但是现在他手中有现成的。 在李青枫拿起尊魂幡的同时,涂山君那里的猩红面板也浮现了文字。 是否绑定新幡主  “绑定。” 好不容易有了新幡主,哪可能放过。 不管幡主是什么天资,就是最最垃圾的资质,有他涂山君的扶持,肯定能走的比一般人更远。 好在李青枫虽然是比较差的资质,却也不需要他准备的后手。 这后手,可就不是几个月的功夫能达成。 少则数年,多了就是十数年甚至数十年。 涂山君就是耐心十足,也不想等那么久。 在涂山君选择了幡主后,李青枫顿时感觉自己和这件尊魂幡多了许多莫名的联系。 就好似,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很熟悉。 李青枫又将魂幡放下。 他现在刚刚感气,以后便需要炼精化气的同时辅以吸收天地之气,尽快达成练气一层。 至于说为什么不是颠倒过来,自然是因为修行初期炼精化气的内炼之法更快,也更有效率,等到以后修为高深才会反过来。 炼精化气第一步,吃饱饭。 最好是吃肉。 李青枫家里握着八方城的几个米面、丝绸铺子,城外又圈了大片的土地。 俨然一副大地主的模样,想要日日吃肉倒也不算难事。 加上李青枫的爹娘觉得不能因为刻苦读书靠坏了身子,日日购买肉食,三五天就送来补物。 这又加快了李青枫炼精化气的路。 月余的功夫,李青枫已经达到了练气一层。 着实让涂山君感叹了一声穷文富武。 李青枫资质不好,靠着毅力,三个月日夜感气才有气感,步入修行的大门。 没想到现在苦尽甘来,一个月的功夫就步入了练气一层。 虽然得益于血煞大法强冲关隘的能力,不过这已经很不错了。 血肉中隐藏的血煞气完全够用。 终于算是踏上修行之路。 “公子,刘家公子又来了。”五宝急匆匆的走进来。 “青枫兄,小弟也明白你苦读的心情,只是距离省试还有两年,不急于一时,熬坏了身子可不好。” “伯父伯母也让小弟多邀请青枫兄出门走走。” “恰逢又一月文会,青枫兄已推辞三次,小弟再厚着脸皮邀请一次。” 五宝刚进来,身着青衫的刘家公子手执折扇走了进来,拱手作揖。 李青枫转念一想,修行也不急于一时。 他已经入了法门,正需劳逸结合。 加上已经推辞三次,刘闯又搬出他的父母,也就不好再推辞不去:“好好,今日便去,今日便去。” 拿上遮阳伞,又揣上尺长的尊魂幡。 挂上银袋,带上五宝,这就出了门,直奔乐府楼。 乐府楼内多是清倌儿,卖艺不卖身,大多被八方城内的豪绅公子娶回家做了妾。 有不卖身的地方,自然有卖身的地方。 周边的暗门子也数不胜数。 不管是不是真的风雅,还是附庸风雅,这群童生、秀才的文会地点一直选在乐府楼,历来如此。 “诸位看,今日我请到了谁。” “呦,青枫兄。” “稀客啊,听闻青枫兄闭关读书四个月,没想到今日被刘兄请来。” “看来青枫兄对省试势在必得,小弟提前祝青枫兄中举。” 李青枫笑呵呵接纳,他总不能跟人说他是捉摸着修仙去了:“也就略有所得。” 如今再看这些好友,他却不好坦白,且多了些莫名的优越感。 “那今日比一比诗词,上次输给青枫兄,我可是耿耿于怀。” “哎,今日的主题早就拟定,我们要品鉴刘兄重金得来的名家大作,怎么能随意更改。” “是小弟的错,我自罚一杯。” “刘兄,既然人都已经请到了,总该让我们欣赏欣赏名家大作了吧。”说话之人身旁放着鸟笼,鸟笼里的不是什么名贵的鸟,而是一只白羽红喙的鸽子。 刘闯志得意满,容光满面:“来呀,把本公子寻得的那件孤品拿过来。” 四方檀木盒,摆在桌上。 围坐五人。 李青枫还在想功法口诀,有些走神。 刘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份画卷。 另外三人,虽然都很推崇,不过却也只有五六分的认真,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刘闯平日出手阔绰,也不好驳了面子。 再者,品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还有大把的时间听曲。 听说乐府楼又多了一位头牌,众人也都很好奇。 伴随着画卷打开,直到这副画卷完全展示出来,悬挂在一旁空白的墙壁上。 众人眼中的松散一扫而空,均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画中人。 画中人实在太美了。 美的惊心动魄。 赤身美人,搔首弄姿。 眉眼间一汪春水,要把人融化了。 涂山君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他感觉到一股强刺激的味道。 不是血腥味,是种难以言说的味道。 而且这幅画的阴气甚重,不像好东西。 李青枫也觉得画卷不对劲儿,他刚才好像看到画中人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还以为看错了,再看其余四人的神情目光,顿感不妙:“邪门的东西。” 虽然他已经是练气一层,但是面对如此邪门的景象,依旧腿肚子打颤。 两股战战,几欲奔逃。 心中升起的那股子邪火瞬息被扑灭。 脊梁凉飕飕的,冷意直冲后脑勺。 第10章 法力 涂山君神色凝重。 他不清楚这画卷内的鬼魅有多强。 最主要的是现在幡主的状态很差。 打眼一看,在画卷完全打开后,五人已经歪歪斜斜的栽倒在地上。 就连练气一层的李青枫也不例外。 涂山君就是提醒李青枫也没用。 尊魂幡只能轻微晃动。 没有法力支持,根本就没什么办法出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画卷散播着淡粉色的迷雾。 随着五人晕倒在地上,画中人开始活动身躯。 先是眼珠。 滴溜一转,活灵活现。 再是头颅控制身躯,连带四肢缓慢的舒展。 似乎不满足被困在画中,画中人伸出手。 一条苍白的手臂突兀的抬起,从画中伸了出来,猩红的指甲像是能滴血。 白花花的大腿晃动。 足尖四下的探了探,终于落在雅间的地板上。 猩红的趾甲映衬着白足,看起来颇为娇艳。 不一会儿的功夫,画中女鬼已经从画卷中走了出来。 涂山君倒是一直在提醒李青枫,但是李青枫睡的跟死猪一样,根本就叫不醒。 叫不醒没关系啊,只要有一丝法力涌入尊魂幡,他就能出手。 再不济,只要运转法力,大概率能从画卷鬼的迷烟中醒过来。 可是,李青枫好像直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运转法力,抵抗鬼魅的伎俩。 涂山君只能干着急。 没用。 尊魂幡的凉意唤不醒李青枫。 “刚到手的幡主,我还没捂热乎,就要被鬼给害了?”涂山君皱紧眉头,眉宇间萦绕焦急。 等幡主感气的时候他还能打打拳。 虽然没底,却也足够淡然。 如今却不同,已经到了危及新幡主性命的时刻。 赤身女人打量着四周,最后着眼于地上横七竖八栽倒的五个人。 美丽的面容登时裂开三道口子,形成了三角状,皮肉翻开,像是拉链一样吱吱拉开。 直到完全褪去了身上的那层姣好的女子皮囊。 涂山君沉吟:“画皮?不像啊。” 说她像画皮吧,内里也不是圆目凿齿的青皮鬼怪。 反而身长细小的绒毛。 鬼脸人身,拖着一条粗黑的尾巴,状如佝偻老猴。 “不像山魈精怪,倒像是山魈鬼魅。”涂山君认出了这畜生的模样,正是山魈,只不过这应该是死了的山魈。 死后化作鬼魅,附着在这件画卷上。 画卷上的那层人皮应该是它弄出来的伪装。 魈鬼舒展身躯,两眼放光的盯着栽倒在地上的李青枫,宛如看到了可口的美味。 余下的四人根本不入它的眼。 但是它又有些畏惧,不太敢上前,畏畏缩缩的挪动着身躯。 涂山君的鬼面上浮现凶戾之气,这畜生竟然觊觎他培养的果子,如果不是没有法力支援,他早就跳出去撕了这魈鬼。 李青枫已入练气一层,身躯经过气的洗涤,浊气去,而灵光存。 这东西觊觎李青枫的血肉精气也实属正常。 毕竟只要吞了练气一层的李青枫,这魈鬼就能更进一步,可比吞食凡人阳气快多了。 在魈鬼看来,李青枫就是最可口的大补之物。 至于说畏惧。 则是畏惧于李青枫练气士的身份。 储存于丹田的气便是法力,鬼魅精怪天生畏惧这种堂皇正大的气。 涂山君看着魈鬼一步步挪过来。 深长的鬼手露出尖锐的指甲,锋利如刀。 鬼爪距离李青枫的脖子越来越近。 因为鬼爪过于锋利的缘故,李青枫的身躯已经有了反应,脖颈处的寒毛根根而立。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驱使幡内四十五只阴魂鬼物。 “成不成就看这一下子。” “都给我折腾起来。” 四十五只阴魂鬼物一同折腾,赵世显所化鬼物又是练气三层,还有一只练气一层的不知名鬼物,算上涂山君自己,练气四层的主魂。 共四十六只鬼物一齐在魂幡内折腾。 全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魂幡震动,顺着李青枫的胸口滑了出来,触碰到李青枫的脖颈。 凉意上头。 昏迷中的李青枫猛的睁开双眼。 “什么东西,这么凉?” 翻身的功夫,直接就看到了伸出鬼爪,想要抓住他的魈鬼。 “妖怪!” 瞪大眼睛的同时一把攥紧尊魂幡。 沁人心脾的凉意缓解了心中紧张,这才安定不少。 魈鬼已经现形,又见李青枫从它制造的入梦迷烟中醒过来,也吓了一跳。只是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等吞食了李青枫这具存有灵光的身躯,它直接离开就是。 眼见李青枫还没有动用法力,它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鬼手一把掐住李青枫的脖子。 张开大嘴,露出一口如巉锯齿,咬向李青枫的脖子。 李青枫不过是一介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竟然吓的闭上了眼睛。 在尊魂幡内蓄势待发的涂山君,千言万语最后汇聚成一句国骂。 “草!” 这种要命的关头,是闭眼等死的时候吗? 好在李青枫虽然闭眼了,却也将尊魂幡横在了头顶,竟然阴差阳错的招架住了魈鬼的一口。 李青枫哪还不知神器的厉害。 竟然能抗住精怪一口。 加上练气后身躯经过法力洗礼,浊气褪去,就是放到武林也属于先天以上的高手。 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人家就是硬抗也能抗住几下。 脸色涨红,甚至泛起紫色。 李青枫决定赌一把。 “神器救我!” 法力涌入尊魂幡。 尊魂幡一遭吸收李青枫练气一层所有法力,一丁点都没有剩下。 李青枫暗道坏了,他只顾想让神器救命,却不知道他这练气一层的法力够不够驱使魂幡。 抽水机般的扫荡一空。 李青枫涨紫色的脸上浮现虚弱的苍白。 魈鬼还要动作。 李青枫手中尊魂幡轰然敞开,倏然恢复丈许。 粗壮青色手臂从幡面伸出。 一把摁住魈鬼头颅。 那硕大鬼手捏着魈鬼脑袋像是抓着个圆滚的苹果。 李青枫紧握尊魂幡,因为法力耗空,身躯虚弱倒退了两步,反而看的更清晰。 惊骇之余,已是失声。 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壮硕恶鬼跳出尊魂幡,摁住精怪。 青面獠牙,赤发狂散,凶厉气息扑面而来。 恶鬼背对他,宽厚背影更显得肌肉虬结。 微微侧头。 猩红鬼眼瞥了他一眼。 随后一脚将人皮踢回画卷,紧接着抓着山魈精怪返回了尊魂幡。 尊魂幡就像是法力耗尽似的,又从丈许变回尺长。 李青枫吓得将尊魂幡扔在地上。 跌坐在地上,目眩良久。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这书生心理素质还需要提高啊。 这不过是个初入品阶的魈鬼,就是不用尊魂幡,只用法力缠斗也能打赢。 得了这只魈鬼,尊魂幡又变得深邃了一些。 而且涂山君在捕捉到魈鬼之后就使用了问魄,得到一个技能种子‘入梦’。 第11章 消息 李青枫连着灌了自己三杯,这才长出一口浊气。 原本苍白的脸色多了些红润。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远超他的认知。 以前他只听说过鬼物精怪。 看话本小说,听评书的时候会恐惧,却不像是现在这样真实见到有冲击力。 他还差点身亡。 真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看向挂在墙上的画卷,如今再看早就没了最初的那种迷恋和沉迷。 虽然画作是前朝大家徐子明所绘,也不过是普通的画作罢了。 再看地上躺着的四个好友,李青枫只有庆幸。 还好自己成了练气士,又有神器尊魂幡在手,若不然今日这个坎很可能就过不去了。 好在他又及时苏醒,这才让四个好友免遭毒手。 却不知道,若不是因为他成了练气士,灵光存身,也根本不会引起这画卷中魈鬼的注意。 一饮一啄皆是定数。 不过最让李青枫在意的还是从尊魂幡跳出来的那只青面恶鬼。 那恶鬼身躯高大,气势恢宏。 凶厉之气扑面,骇人目光如电如炬。 他总觉得那恶鬼看他的那一眼饱含深意,只不过因为时间短暂,无法交流。 刚才他吓的失手丢弃尊魂幡,如今又重新捡起来。 端详着手中的小幡。 如今尊魂幡的幡面已经完全打开,面上绘制着狰狞恶鬼。 同时他又有些担忧。 血煞大法上说了,尊魂幡的恶鬼会反噬幡主。 实力不到,最好不要使用强于自身的尊魂幡。 所以他又忧心自己会不会被恶鬼反噬,万一那一眼是反噬他的前兆呢。 魂幡内的恶鬼可是轻而易举的捉住了那只精怪,形如猴子的精怪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若是反噬自己,能撑得住吗? 不能。 李青枫还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 面对那鬼面精怪都吓的方寸大乱,只能靠神器救命。 若是遇上神器内的恶鬼反噬,必然死定了。 不过,李青枫还是觉得尊魂幡不会反噬他。 至少现在不会。 若不然尊魂幡也不会示警。 而且以恶鬼那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不会留下隔夜饭,要反噬肯定早就动手了。 李青枫裹起尊魂幡揣进怀里:“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想无益,还是要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这文会也不必再开,等四人睡醒就让他们离开便是。 日头西落。 昏迷不醒的四人终于醒了过来。 互相之间倒是也没有怀疑,这种醉倒后不省人事的事情时常在文会上发生。 只不过他们就是感觉不太尽兴,身体也带着疲惫和不舒服。 李青枫不好多说什么,真相往往是残酷且不可信的,索性就让他们当成是醉酒之后的难受吧。 正常人和鬼待久了都会影响自身,何况他们是被鬼给迷晕了。 刘闯收了画,五人都没了什么心思。 本来李青枫还相劝刘闯把画给烧了,却发现自己没办法给出说法。 既然画中恶鬼已除,那美人画卷已经没了神异,不如就让刘闯带着画卷回去吧。 众人又是一阵寒暄。 加上已近黄昏,便匆匆散了场。 倒是还有两位准备留宿于乐府楼。 还劝其他好友留下。 李青枫没有这个心思,他还需要回去修行。 这一役让他深刻明白自己还是太弱小。 好歹不能只摇动一下尊魂幡就脱力跌倒,无力再战。 读那些话本文记中那些志怪篇幅时,总觉得那些阻碍者又蠢又坏,还拖后腿。 总是会破口大骂,以疏解胸中郁闷。 自己总不能成了自己最不喜欢的人,须知但凡错失良机可就要丢性命。 涂山君倒是不知道李青枫的想法。 他是惊喜于自己终于有了能和幡主沟通的桥梁。 魈鬼的技能是入梦,制造梦境然后潜入其中。 如今涂山君习得此技,他就能通过尊魂幡接入幡主的梦境。 这样的话,就能在幡主弱小、法力不足以令他长时间显化于世外的时候交流。 不说传授功法武艺,也需告诉幡主应该做什么才能令尊魂幡进阶提升。 五宝不知道为何自家公子出了乐府楼就心事重重,只能默默跟在身旁。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李青枫的好。 回了家中,却被告知老爷夫人早已在正堂等候。 李青枫也顾不得多想,赶到了家中正堂。 看样子双亲早已等候多时。 “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你。”李父起身,堆满了笑容,有些臃肿的身躯更显得油光满面。 李青枫顿感疑惑:“不知父亲所说是何事?” “三日前八方城郡守贴出告示,八方城以及郡下四县乡绅,可以送家中八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孩子,前往郡守府接受检查。” “镇守八方郡的仙师任期已满,交接之时会带走身具灵根的孩子拜入仙宗。” “儿啊,家中就只有你符合标准。” “为父已经为你保下了个测试名额。” 这些信息落入李青枫耳中却好似闷雷炸响。 令他大惊失色。 没想到这么多年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师,竟然要大张旗鼓的测试凡人。 细问下他才明白,每一任仙师都会驻守好多年,然后在临走之时选上一批。 这个任期好像是十年。 只是他却没有任何喜色,如果没有得到血煞宗秘籍和尊魂幡,他肯定兴高采烈的就去了。 如今他已经修成了练气一层,修行的还是魔道功法。 难保那些正道仙师会以斩妖除魔的由头砍了他。 有时候解释是苍白的。 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涂山君倒是认真倾听了一番,同样沉吟着拿不定主意。 看侯伯旭对待邪魔外道的态度,那可是宁可错杀不放过。 刚烈异常。 打架的时候更是招招死手,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耻于进入尊魂幡苟全性命,宁肯魂飞魄散也不愿堕入魔道。 真是个狠人! 涂山君就做不到这一点。 如果正道中人都是这样的,李青枫贸然前去很可能被人一剑砍了。 涂山君是穿越者,对正魔看的不重,甚至对鬼魅魍魉、崇怪异常也不是多么敌视。 他只是一心求活。 但是很难保正道修士也和他这样。 李青枫同样在权衡。 卫道士都是疯子,更何况本就是对立面的正魔,最好的情况是他被废掉修为,重新修行。 但是五灵根的他,会有机会进入仙宗吗? 李青枫觉得应该很大概率进不去。 五灵根属于非常劣质的灵根。 三个月感气就已经是极限。 能一月练气是因为顿顿有肉,加上练气一层比较容易,才勉强入了门。 “父亲,我…考虑考虑。” 第12章 入梦 逢魔之时,阴阳交替。 李青枫结束了今日的修行,躺在床榻上。 映衬着桌案上的油灯微光,翻来覆去的整理着尊魂幡。 目光没有聚焦,早已经神游物外。 十年一次的交接任务,八方城内的仙师终于要离开,并且还承诺要带走一批有仙缘的人。 只可惜,这个消息晚了足足四个月。 “魂幡啊,我到底要不要去见识一番镇守郡城的正道仙师。” 李青枫既迫切的想遇见同道中人,却担忧自身功法的问题。 道统问题可不是小问题。 许多人,拜了什么样的师父,这辈子也就打上了什么样的标记。 是随意能改换门庭的吗? 何况他是五灵根。 不使用魔道功法,还能做到快速修行吗? 血煞大法的副作用已经算小的了,只需要血煞气辅助修行,便可让人快速积累法力。 缺点是血煞气影响心智,容易心生暴戾气息。 正道仙法大部分都以中正平和见长。 听到李青枫的呓语,涂山君没什么表示。 虽然这个问题出来之时,涂山君就已经有了想法,但是他依然仔细思考了一番。 最后还是明确反对李青枫接触正道修士,至少现在不行。 少顷,室内响起轻微鼾声。 五宝吹灭油灯,关上房门去偏房入睡。 躺在床榻上的李青枫呼吸已经平稳,攥着尊魂幡没有撒手。 正巧为涂山君提供了便利。 “入梦。” 梦境并不复杂。 涂山君只需要复刻一个场景即可。 他复刻的场景是块山巅空地。 云雾缭绕,青天白日。 四周是悬崖峭壁,好似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方寸之地。 李青枫感觉自己在下坠,中途睁开眼,就出现在了这个莫名的山巅上。 云雾尽头矗立着一个背影。 既然已经构建场景,令幡主入梦,那么也就需要一个切入的身份。 涂山君斟酌过要不要用赵世显的身份。 既然李青枫给赵世显填坟做墓,又得了赵世显的修仙功法和法器,总该会亲近赵世显,甚至会以师父看待。 如果以这样的身份接触,无疑会事半功倍。 但是转而又被涂山君推翻。 用一个谎言来做所有事情的基础,最后往往需要无数谎言弥补,甚至天然的存在裂缝。 若是以世外高人切入,又显得太过莫名。 只要李青枫的逻辑没问题,他就会怀疑为什么会有梦中仙。 五灵根,属于假灵根。 世外高人绝不会注意这样天资的人。 最后可能只会往精怪鬼魅身上靠拢,觉得他自己是被鬼迷了眼。 所以,思索之后,涂山君打算以主魂原本的模样和李青枫见一面。 李青枫感觉那个背影很眼熟。 忽地风起,云雾飘淡。 那背影转过身来。 青面红瞳,赤发披散。 正是狰狞恶鬼的模样。 登时吓了李青枫一大跳,转身就要奔逃。 却想起来晌午的事儿,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逃。 正要使用法力,但是他发现自己好像无法调动法力。 法力无法调动顿时让李青枫慌张了起来,他赶忙向着怀中摸索,空空如也。 本该安静待在那里的尊魂幡不见了。 “神器不见了?” 没有尊魂幡在手,李青枫顿感慌张。 只是退了十几步身后便是悬崖峭壁无路可退。 狞鬼身着一袭黑袍,淡黑色的雾气萦绕看不真切。 那恶鬼的模样倒是很清晰。 再仔细一瞧,那可不就是从尊魂幡里跳出来的恶鬼主魂。 “是你。” 李青枫心依然提在嗓子眼,却比刚才平静了不少。 至少他已经认出了梦中鬼的真容。 涂山君打量了一番李青枫。 白净书生,长相俊秀,眉宇携带英气。 看起来仪表堂堂。 李青枫紧绷了心神,栗色的瞳孔轻微缩小,隐藏在袖袍下的手臂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可是直面凶厉的恶鬼。 就算明知道是尊魂幡法器里的主魂,李青枫心中也没底。 往日里所有的推算估计,如今都成了浮云。 生死一线,系于恶鬼之手。 这种状况如何不会恐惧? 涂山君走到李青枫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 李青枫只感觉眼前的凶厉恶鬼好高大,目视情况下足有七尺往上。 须知他的身高也不过才五尺六寸而已。 扑面而来的阴煞凶戾气息让他感觉很不自在。 身躯高大的恶鬼并没有为难他,而是摆了个起手的姿势。 像是武馆教习似的看了他一眼。 李青枫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但是直视那双猩红的眸子,以及所有的联动动作,无不表明,恶鬼似乎想要教他什么东西。 “不会吧。” 李青枫强扯了个笑容,僵硬的身躯并没有如愿动起来。 恶鬼倒像是明白这一点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拍,李青枫所有的紧张须臾散尽。 恶鬼对照天空比比划划的,黑雾凝聚成字,魔猿定意拳的经义和拳谱出现在李青枫的面前。 李青枫一字一顿:“魔猿定意拳。” “还真的是拳谱!” 熟读,熟背,记牢三招姿势。 恶鬼竟然挨个纠正他的动作。 直到动作完全符合标准才会罢休。 就是交了钱的武馆,也没有这样手把手教人的师父。 武艺就像是经书,不可轻传。 传内不穿外,传儿不传女。 其实读书也是有解释经义的,他家的经义便是花了大价钱从一落魄秀才家习得,那家祖上曾经出过进士。 但是那些都不及现在荒诞。 竟是恶鬼传拳,入梦教导。 说出去绝对没人信。 在此之前,若是有人跟李青枫说自己得了恶鬼传授武艺,也会觉得对方多半是得了癔症。 要么就是招惹了妖魔鬼怪,入梦取人的性命。 哪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离奇的经历。 眼见李青枫已经熟读拳谱,三式又习练的有模有样,涂山君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挥手间,云雾回旋。 青天白日化作清气。 李青枫张嘴欲言,却猛的睁开双眼。 他醒了。 “是梦。” 李青枫颇为不解自己为何做梦,而且是那么荒诞的梦境。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是那梦境也太真实了。 提上靴子,李青枫点燃油灯,赶忙默写拳谱。 竟真的写了出来。 把写出的拳谱销毁,李青枫怔怔回忆。 梦境中的事情历历在目。 施展三式拳法,生疏,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练习过许多遍。 李青枫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捧起尊魂幡。 自家的尊魂幡主魂不仅仅不反噬他,还教他拳谱,这简直是再和善不过的宝贝啊。 直面主魂恶鬼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实在太有压迫力了。 不过这也更加印证他的想法。 主魂恶鬼并不想反噬他。 尽管恶鬼拥有如此高的灵智也让他感觉惊讶,甚至细思极恐,但是至少证明主魂恶鬼不会贸然害他。 打开窗户,观察天色,已经三更过半。 再过半个时辰就要迎来新的阴阳交替,李青枫索性没有再入睡,运转功法炼精化气。 日常便是研读经书、炼精化气。 那门灵官法眼的基础法术很容易就能修成,是最基础的术法。 第二术控幡需要至少练气三层的修为,如今他也只能用法力进行简单的祭炼。 总而言之,还是要提升基础的修为。 第13章 不去 这几日,李青枫过着梦中、现实两点一线的日子。 梦中学拳。 醒来后炼精化气,培养基础修为。 丹田储存的气也越来越多。 他发现这拳法真的很有效。 有时候闲暇时也会在现实中打上一套魔猿定意拳。 血煞大法熔炼的戾气顿时消减了大半,本来浮躁的心灵也安定了不少。 和主魂恶鬼混熟之后,李青枫早没了开始的紧张和拘束。 “鬼兄,你说我到底去不去郡守府的测试。” “郡守府内的正道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不去测试,我远远看上一眼也是极好的。” “我正想和那些同类人说说话。” “正道仙师,行侠仗义,镇守一方,飞剑千里取魔头首级,多么畅快啊。” 李青枫感叹良多,看了看一旁依旧在一遍遍练拳的恶鬼。 那心中升起的豪情消散不少。 他俩一个主魂恶鬼,一个魔道崽子,就是真的遇到正道仙师,估计也是被砍的那一伙儿。 命数如此。 谁叫他最先获得的仙缘不是正道仙缘呢。 “虽然我获得是魔修法门,但是有定意拳在身,凶煞气对心智的影响并不大。” “而且我始终觉得功法没有正邪之分,只有人才有正邪之分。” “谁说修习魔功就不能行侠仗义了。” “鬼兄,我们要不出去走走?” 涂山君驻足片刻,摇了摇头。 继续挥拳,没有开口打断少年人的遐想。 有梦想好,有梦想才会去追逐。 追逐就需要力量。 涂山君很想拥有力量。 只不过,前提是李青枫先拥有自保之力。 随便来个什么小鬼都能要了他的小命,现在四处乱跑,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怎么说也得练气三层。 所以涂山君也没有告诉李青枫如何提升尊魂幡的能力,还要再等等。 初次见李青枫便没有说话,现在也同样如此。 他的舌头被割了,就是化身厉鬼,舌头也还保持着被割的模样。 声音嘶哑难听,嗡嗡不清,宛如厉鬼怒吼。 纵然能吐字声响,一开口也只会吓人,还是不说话的好。 少年多心事,絮絮叨叨个不停。 往日里那在外面不敢说的事儿那是一件都没有落下。 嘟囔半宿,终于消停。 估计是把涂山君当成了只会倾听的树洞。 大把的话讲给石头这些死物,还不如说给山鬼听。 涂山君也不明白,怎么这个年纪会有这么多的话要说。 索性不搭理他,让他自言自语算了。 “鬼兄,我练武数日,身躯在法力的洗净伐髓下又远比常人强大。” “现实中没有对练的搭手,要不鬼兄帮帮忙?” 不是李青枫脑袋发热,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实战经验,不然遇到了鬼祟根本就不敢打,也不知道怎么打。 涂山君停下,目光审视,微微颔首。 摆手间,人面猴身的魈鬼出现在场地上。 魈鬼落地的瞬间便发动袭击。 李青枫十分干脆的落败。 意料之中的事情。 见到魈鬼的时候他感觉久违的恐惧席卷。 涂山君的眼中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 幡主培养是个长期的活儿计,哪里有那么多的天才供他选择。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李青枫好歹家业不错,顿顿肉食,完全能供应前期的炼精化气。 许多练气士,不是天分不好,而是缺少肉**气,这才拖累了整体的进度。 正道宗门还能供养弟子,时不时下放些灵丹,同样需要弟子外出任务,魔门可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总之,还得继续努力。 “我还能…” 李青枫惊呼。 清气回旋,他已经脱离了梦境,在床榻惊醒。 两三日的功夫眨眼过去。 李青枫摸爬滚打终于战胜了初入品阶的魈鬼。 他也想明白了,以他修行的魔道功法,真的去测试肯定会被看出跟脚。 就是远远观礼,若是巧合下对方运起灵光法眼,见到他身存灵光,免不得又是一段是非。 李青枫当即决定不去为好。 编个什么由头哄过父母就是。 他就结合自己离奇的经历,说自己梦中得仙人传授仙法。 仙人告诫他稍等几年就会来接他,这个时候可不能改换门庭。 有了李青枫的叮嘱五宝守口如瓶,不敢多言。 再使用法力显圣一番。 李父李母顿时绝了让李青枫去检测的心。 郡守仙师再大,和他们没有交集。 不管李青枫得的是什么仙师传授,就是野仙,他们也开罪不起。 对于李青枫得了仙缘,李父李母还是很高兴的。 等风头过了再大摆筵席,庆祝一番。 如今李父李母也恍然,为何李青枫前三四月会那么用功,原来是在修行仙法。 父母不再催促,没想到那几个知交好友竟然一同上门。 “青枫兄,今日大事当真不去?” 李青枫收起书卷:“诸位应该懂我,我志在朝中,不妄仙。” “君子不夺人之志,既然青枫兄已打定主意,我们也不再多劝。” 离开了李府,四人坐上牛车前往郡守府。 李青枫长叹一声,成熟归成熟,他终究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只是因为他有了涉及自身生死的秘密,不便为外人道也。 就是这些一同成长起来的好友,也不好多说。 说的多了反而害了他们。 血煞大法是魔功,若不是每日练拳、读书消弭戾气,说不得还真被影响。 若传功给他们四人,万一他们灵根天赋更好,岂不是误人子弟。 还是看他们在郡守府得到的结果罢。 涂山君暗暗点头,李青枫应对的很好。 涂山君不觉得血煞功是什么宝贝,若是李青枫要传给别人也无妨。 但是传功就要传定意拳。 没有定意拳的第三式‘心猿定意’来壮大灵魂消弭煞气,一般人修习血煞功真的会将自己弄的枯槁狠厉,形如恶鬼。 涂山君借了光,从赵世显脑海中提出入门的功法种子,又独自修行四五月,有自己的感悟。 这才能让李青枫接触到定意拳的神韵。 一般人,哪有这样好的缘法。 郡守府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不仅仅有身着长袖锦绸的,还有身着粗布短衣的少年。 那短衣侉子看起来比较肥大,不像是少年人的衣物,倒像是家里大人的。 八方郡的豪绅早在十日前就得了消息。 没人刻意封锁消息,加上放榜张贴文书,又有识字之人诵读,大家伙儿都知道仙人要寻找有缘人。 外地的来得慢。 八方郡本地人中,岁数符合标准的大多都来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仙人高。 一朝得缘,自此仙凡有别。 但是留下的家人会享受来自豪绅、朝廷、官员的恭贺和资助。 农奴成地主,再不会被人欺负。 因为门中有仙。 就是仙人再不管俗世,出过仙人的人家也具备莫名的威慑力。 他们奢望的便是这个。 这世上,豪绅终究是少数,还是穷苦人更多。 豪绅希望更进一步,穷苦人希望翻身。 所以,数百上千的少年聚在城主府门口。 估计这测试要持续一段日子了。 第14章 测试 李青枫漫无目的的翻着书,心思完全不在修习上。 涂山君看在眼里。 少年想去见见大场面无可厚非,也就这几天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 既然也没什么心思,索性入定睡觉。 云雾萦绕,李青枫沉浸于梦境。 摆开战斗的架势,李青枫朗声道:“鬼兄,我都已经打败山魈精怪,是不是可以挑战你了?” 李青枫很想知道主魂恶鬼有多强。 涂山君摇了摇头,挥手间,一个身着黑袍的狞鬼出现在李青枫的面前。 他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因为这不是别人,正是练气三层的赵世显。 只不过因为阴煞入体,加上涂山君主动帮其改头换面,现在的赵世显完全是一副白面恶鬼样,猩红的鬼眼盯着不远处的李青枫。 尊魂幡内的其他役使阴鬼确实没有神智,但是他们拥有超乎常理的本能,生前磨练的武功路数也都没有忘记。 因为李青枫法力不足的关系,许多东西都不能开发,也不知道役鬼们到底能达到怎样的极限。 “让我和他对练?” 有赵世显这个在初期算高手的役魂给李青枫喂招,差不多也能应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李青枫在勤学苦练,刘闯这边正进行测试大选。 测试分为两项,一为报名,报名后官府会给个号牌,拿着号牌就能进行第二项。 也就是真正的测试。 地点安排在八方城校场,宽敞够用。 “时辰已到,请候选者按号牌进行测试。” “一号张熙。” 乡绅们早得了消息,花银子买通登记官,早早就得了号牌。 当然,这本来就是郡守的本意,这些银子大头都进了郡守的腰包。 不然光靠登记官,他们哪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当时郡守提前召集乡绅便是为了这个。 所以刘闯他们拿着很靠前的号牌。 “可惜青枫兄没来,如此盛况,比之科举如何?” “科举虽也人满为患,却远不及这问仙缘。” “然也!” 刘闯感叹道:“还不知我们到底有没有仙缘,我家老爷子说过,上次选拔,只选出寥寥三人。” “我刚才去登记官那里看了,已经排到一千四百多号,还在源源不断涌入人选。” “这一号是何人?” “张郡守的亲戚吧,姓张又排名这么靠前,肯定是郡守家的亲戚。” 张熙深呼吸,走出人群,来到了台子前。 冲着高台作揖行礼,随后将手放在硕大空白灵珠上。 什么动静都没有。 又三息,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端坐在高台上的两人神色如常。 张熙失魂落魄的离开。 “二号…” 测试如火如荼的进行,数十人测试后,依旧没有出现身具灵根之人。 高台上老神在在的青年好似早就已经知道是这个情况。 青年身着锦绣长袍,头发随意的用发簪别起来。 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却有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 “仙师,本官政务繁忙,就不陪仙师久坐了。”另一位坐着的中年人起身拱手,脸上堆砌起笑容。 青年微微颔首,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低垂着眼帘,呼吸平稳,早已入定多时。 张万隆没有多言,仙师都是这样的,他们不屑于和凡人说话。 十年时间里,他见仙师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只有在八方郡出现鬼祟或是精怪作乱的时候才会见到仙师出关。 平日里,这位仙师都在苦修。 离开高台,张万隆神色略有低沉,冲着身旁的师爷吩咐道:“盯着点,若是出现仙师不要的仙缘者,就把他招揽过来。” “请郡守放心,卑职明白。” “八十七号刘闯。” “到我了。”刘闯难免心生紧张。 照例行礼,将手掌落在空白灵珠上。 灵珠登时绽放光芒。 高台上入定多时的青年仙师猛的睁开双眼。 目运灵光,轻启唇舌,声音宛如撞响的洪钟,洪亮平稳:“合格,上来等候。” 刘闯登时激动的感觉头晕目眩,双腿一软就要跌倒。 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提起,刘闯心中的紧张也消失大半。 “多谢仙师。”再次行礼之后,刘闯走上高台。 到了仙师身旁预留的空座位,拘谨的坐了上去。 “呜呼,刘兄入选了。” “刘兄这是得了仙缘?” “而且还是第一个得仙缘的人。” 号牌一个个消耗,刘闯得仙缘的事情,就像是扔进水潭的石子儿,没有泛起浪花,却让继续测试的人又充满了斗志。 他们本以为仙缘是假的,如今看来是他们真的没有仙缘。 “九十二号,孟真。” 坐在高台上的刘闯也不由得关注起来,这可是他们五人组的第二位。 孟真按捺住紧张的心情。 行礼,放手。 光芒再起。 孟真双眼肉眼可见的放大,激动的浑身颤抖。 “又亮了。” “又有人合格了?” 青年仙师的目光闪过,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不合格。” 光芒比刘闯的要黯淡很多。 那光芒说明是五灵根,五灵根光感气就得三个月。 这还是机缘不错,毅力坚定之辈。 不然这个感气的时间还要继续拉长。 有可能半年,有可能一年,或者一辈子。 就是三个月感气,比四灵根也晚两个月,别人都开始炼精化气了,五灵根还在感气。 而且五灵根,一步一个坎。 中期就是大坎。 这辈子的极限可能也就只能达练气中期,再无前进的机会。 没有机缘,只会蹉跎一生  宗门不会收五灵根的弟子,收他们是浪费资源。 孟真都已经预想到自己按话本小说中飞剑千里了。 但是这一声不合格,直接将他从天堂打落地狱。 踉跄两步,噗通跪在地上。 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叩首道:“求仙人怜悯。” 青年仙师神色淡漠,不假辞色。 坐在一旁的刘闯张了张嘴:“仙师,他为何不能…” 仙师看了刘闯一眼,神色稍霁,朗声道:“假灵根,资质太差,无法入道。” 眼见刘闯还想多说些什么,青年呵斥:“莫要不知好歹。” 刘闯赶忙闭嘴,神色愈加恭敬,也变得更加拘谨。 他现在依旧是凡人,仙师不过是看在他资质合格的份上解释一句。 孟真踉跄起身,发簪脱落也没多管。 就要离开的时候忽见一中年文士走到他身旁:“公子宽心,虽然入不了仙宗,但是郡守府同样有仙缘给公子。” 本来失魂落魄面无血色的孟真死死的盯着文士,急切的好似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当真?!” “公子随我来。” 孟真稍有迟疑,一想到仙缘,求仙得道,心底的那丝顾虑霎时消失无踪,跟着那中年文士离开。 测试还在进行着。 五人组中的最后两位,连让灵珠发亮都不行。 日薄西山,红云遍染。 高台上空座位又被占了一个。 那是个短衣少年,岁数并不大,较之刘闯更加拘谨自卑。 测试了五百多位,也就筛选出两位合格者,算上孟真那个不合格的,共三人。 近二百里挑一。 “今日测试结束,明日辰时再开。” 第15章 失踪 果然如李青枫所想,测试持续了四天。 最后选出五个人。 岁数不一,最大的二十,最小的九岁。 刘闯属于岁数靠后的。 倒是听说又出现了三位不合格者,算上孟真,一共四位。 至于听谁说,自然是五人组的最后两位。 测试结束后,余下两人便请李青枫再聚乐府楼。 “可惜,青枫你没去,那真是太热闹了。” “比中进士还热闹。” “人间百态,什么都有。”杨林谷感叹道。 那几日的校场确实堪称人间百态,喜极而泣的、激动的直接晕过去的、嚎啕大哭的,痛哭流涕的、怒骂苍天不开眼的、苦苦哀求的、失魂落魄的… 应有尽有。 一场测试,测试的是灵根,是仙缘,却也是众生不同的写照。 有人改命,有人认命。 有人不信命。 多数则是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又不属于不合格者,所以生活照常,没什么影响。 出乎李青枫意料的是,孟真没来。 还以为依旧处于有灵根却不能修行的打击中。 李青枫想想就觉得自己很幸运,他也是五灵根,知道仙师口中的假灵根是怎么回事儿。 假灵根一步一坎,若无逆天改命的大机缘,此生无望练气后期。 若不是碰到了仙人尸首,得了功法,又得了法器尊魂幡,还真看不到什么希望。 虽然没来,李青枫还是问了一嘴:“孟兄呢?” 他手里有功法,不管正魔,好歹能修行。 “孟真最近神神秘秘的,听他说是郡守府招揽了仙师不要的仙缘者,不知道在干什么。” 生活还得继续,只是少了刘闯和孟真,文会开不成了。 平常都是刘闯穿针引线,张罗组织。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这人突然去寻仙了,他们反而发现和其他朋友略有生疏。 没有中间人作为纽带,联系自然少了许多。 李青枫倒是没有多想,有时候就是认识了许久的人,难免心有生疏,就像是天然的熟悉不了。 大家一起的时候丝毫不觉得,有那么个关键人一离开,弊端就暴露无遗。 正好,无人打扰他修仙求道。 资质差就多努力。 幡中无岁月。 没有日月变化,与坐牢无异。 好在涂山君还能每日练拳。 再将那些穿越前的知识复习复习,背诵道德经,念念心经。 也就只会这俩。 道德经背来装逼,心经也是为了装逼。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来到修仙的世界,早知道就多背一些了。 涂山君觉得挺遗憾,没有好好学习曾经世界的道经。 入梦教导李青枫,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 又两个月。 李青枫的修为依旧是练气一层。 只是法力增多了。 武艺更加纯熟,加上在梦境中和鬼练习,技击之法今非昔比。 涂山君要求他在现实中也不要松懈。 日醒夜炼,将技击之法练成肌肉记忆。 李青枫握紧尊魂幡,法力涌入。 就像是内视似的,他见到尊魂幡内的景象。 灰雾弥漫,分不清天地,只见恶鬼攒聚,宛如地狱鬼门。 阴魂鬼物看起来并不凶厉,只是其中有几道比较强大的。 和自己对练的白脸鬼就是其中之一。 主魂恶鬼盘坐于群鬼的中央。 随着法力涌入,涂山君感觉自己能动弹了。 从尊魂幡里走出,来到现实世界。 古色古香的书房,身后的架子上布满了藏书,新旧都有。 李青枫的面容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这是法力干涸的外在表现。 不等涂山君仔细观察,他的身躯就消散成了黑烟,重新返回尊魂幡。 “五息。” 李青枫笑了起来,他的法力增长了足有两倍,这才将主魂从魂幡释放出来。 从最初的两息,到现在的五息。 丹田内的法力有十根,均在发丝粗细。 距离练气二层遥遥无期。 一丝法力是练气一层,十丝法力还是练气一层。 又两月。 许久不见的杨林谷找到了他。 急匆匆的。 坐定之后杨林谷只是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杨兄?” 李青枫唤醒正怔然坐在座位上的杨林谷。 “五宝,杨兄的茶凉了。” 五宝迅速将桌案上的茶水换成热汤。 杨林谷赶忙致歉:“青枫兄见谅,实在是小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杨兄见外了,但说无妨。” “孟真。” “可能已经死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 话音落下,李青枫目现精光。 “杨兄,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李青枫神色严肃,纵然是略有生疏的好朋友,依然是好朋友。 开这种玩笑,很吓人。 杨林谷悲戚道:“我绝无消遣青枫兄之意。” 说着从怀礼取出一只信鸽,白羽红喙,打开绑腿处的信箱,里面空空如也。 “我与孟真相交莫逆,几乎无话不谈。” “三个月前,孟真告诉我郡守提供了修仙功法给他们,而他也成功的生出了气感,成为练气士。” “这个月,联系越来越少,最后一次是七日前。” “他匆匆找我,跟我说功法有问题。” “郡守派人严格监视他们,不许他们离开郡守府。” “他告诉我,如果信鸽再飞回来,什么信儿都没有,那他多半已经遇害。” 等到杨林谷说完,李青枫的面容已经一片凝重。 ‘郡守府有大问题。’ 听着杨林谷的描述,涂山君的脑海中同样闪过这样的念头。 就冲着招揽不合格却拥有灵根的人,就知道郡守府肯定有所图谋。 如今孟真失踪,郡守府的嫌疑很大。 “如今我是没有任何办法。”杨林谷长叹。 一月前,刘闯最后宴请他们三人,孟真就没到。 刘闯已经跟随仙师离开,他们这里就属刘闯家有些能力。 如今刘闯脱离团体,自然什么都照应不上。 找了他们五人组的最后一位,那位并不觉得严重,还告诉他再等等,说不定孟真只是闭关了而已。 杨林谷又不好去孟真家说这个消息,真去宣扬,还不被孟家给打出来。 最后实在走投无路,就想到了李青枫。 虽然杨林谷也不觉得李青枫能解决,但是他需要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只他自己一人知道,万一出了什么不测,消息就断了。 更别说,一个人承担着这么大的心理压力,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所以杨林谷急需他人与他共同商议对策。 他也需要尽快确认孟真的消息。 “青枫兄,我实在走投无路。你家开的铺子多,应该能和郡守的师爷搭上关系。”杨林谷带着希冀的看向李青枫。 恰好李青枫目光也在此时掠过。 今日的杨林谷早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憔悴之余,眉宇间带着深深的担忧。 “我找人帮你问问。”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杨林谷还是认真的道了谢。 李青枫攥紧了手中的尊魂幡,看向杨林谷的背影。 如今两月过去,他又攒了十丝法力,足够主魂恶鬼现身十息。 也够使用一次尊魂幡的百鬼夜行。 一般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就是江湖中所谓的一流或者先天高手,也绝扛不住主魂恶鬼的杀伐。 涂山君神色如常。 看样子李青枫已经打定主意要前往郡守府看看了。 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难道劝对方不要继续查,不要管朋友的死活? 涂山君办不到。 有些事,要去,纵然自己还很弱小。 第16章 夜探 夜行衣。 还得好好蒙上脸。 揣上匕首,握紧尊魂幡,静等天黑。 法力涌入魂幡,黑底魂幡的狰狞鬼面吐出些许黑雾。 黑雾萦绕,李青枫紧张的心绪安定不少。 他再次入梦和主魂恶鬼商议。 李青枫明白主魂恶鬼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并不是缺少灵智的鬼物。 临行前难免倾诉。 梦境里,涂山君给李青枫提供了一份详实的计划书。 这计划书能很好的隐藏李青枫本人,避免他暴露于人前。 得到恶鬼指点的李青枫胸有成竹。 日落西山,天黑的霎那,躺在床上的李青枫睁开双眼。 兔起鹘落间,身着深色夜行衣的李青枫离开了李府。 虽然不能直接接触郡守,他也不知道郡守住在什么地方,但是却可以先接触为郡守办事的中年师爷。 这也正印证了李青枫对杨林谷所说的,他会帮忙去问问那个师爷,孟真的下落。 作为李家的公子,对于八方城内的大人物还是比较了解的。 “没想到郡守府守卫如此森严。” 李青枫藏在房梁上,轻轻落地,躲避巡逻的卫兵。 黑甲卫兵,带着肃杀的气息,看起来很不好惹。 这些黑甲兵放在外面也是能以一当十的好手。披坚执锐,可匹敌江湖上入流的高手。 郡守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李青枫也就来过两次。 科举童生的时候进入过,后来考中了秀才,又来了一次。那次记忆特殊,印象深刻。 倒也能找到郡守师爷的办公处。 大堂偏殿。 师爷吩咐手下人点燃了油灯。 三盏长明灯,两盏近灯,照亮了昏暗的偏殿。 郡守管着一郡之地,少说也有四个县。 政务繁忙,案牍累积。 基本都在师爷的手中过一遍,重要的事情报给张万隆,余下不算重要的事情师爷自己就能做主。 守着油灯的小吏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恨不得早点关门。 听说东坊的醉花巷又多了几位暗门子,着实让他心痒难耐,回想起那一双丰腴美腿可真的美死了喽。 只是想法是好的,孙师爷至少还得办公一个时辰,他也得守一个时辰。 想到这,小吏突然觉得浑身乏力,双眼皮也不自觉的打颤。 竟然栽倒在桌案上。 正斟酌分析政务的孙师爷同样如此。 法力涌入魂幡,有了法力,涂山君直接拉孙师爷入梦。 躺在房梁上的李青枫自然也跟随进去,他身为幡主,并不需要涂山君引动法力就能入梦。 孙师爷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好似只是恍惚了一下,但是周围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 偏殿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光暗参半,有些瘆人。 “孙师爷,久仰大名。”李青枫身着夜行衣,蒙着脸出现在殿中。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郡守衙门。”孙师爷神色如常,丝毫不显畏惧,只有些许恼怒。 “来人。” “来人啊!” 接连的两声呼喊并没有起作用。 殿外静悄悄的,窗外的黑夜令人胆寒。 “孙师爷别白费力气了,那些护卫我都已经解决。”李青枫亮出匕首。 实话说,他不敢动手。 尽管修行了半年多,他也还是读书人,有思考就会有顾虑。 不过亮出刀子吓唬吓唬人还是能办得到的。 这时的孙师爷已经略有惊慌,能解决巡逻的黑甲兵,此人的实力绝对不凡:“你想做什么?” “我只想知道,四个月前,你们招揽的那批仙缘不合格者的下落。” 话音落下,孙师爷的双眼已经瞪大,却在瞬息内恢复如常,就连刚开始的惊慌神色都消失不见。 作为张万隆的左右手,替张万隆处理了无数大事小事,他的心理素质可不俗,不会被一把小小的匕首吓唬住。 更何况,这个黑衣人问的还是这种禁忌问题。 李青枫仔细的观察着孙师爷,不清楚如何刑讯逼供的的他,只能再亮了亮手中的刀子。 谁知,这时的孙师爷反而镇定了下来。 “年轻人,这里面水很深,你掺合不了,听你口音应该是本地人,和那四人是相熟?” “我劝你早早离去,否则惹祸上身。”孙师爷像是完全吃定了李青枫。 观身形,听声音,再看气质。 不过是个武艺高强,却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这种人不敢杀人,也畏惧见血。 他处理过很多这种人,早了解这类人的秉性。 李青枫皱起眉头,他虽养了恶气,这又是在入梦,但是真实的场景还是让他不敢下手。 对付鬼崇,那是必须要动手,加上恐惧占据了大脑,只想着活命。 如今人命在他面前摆着,如砧板上的鱼肉,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涂山君看的直摇头。 没见过血的人,天然畏惧弑杀同类。 李青枫做不到,但是有人能做到。 脚步声响起。 孙师爷有些意外的看去,本以为是护卫来了,脸上刚浮现喜色,紧接着却被惊恐占满。 身长七尺的青面赤发恶鬼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猩红鬼眼带来恐惧。 那恶鬼手提一柄带着锯齿的鬼头刀,走到他的面前。 居高临下,凶戾气息完全淹没了孙师爷。 孙师爷的双腿无力,完全站不起来。 浑身颤抖,面色苍白。看那模样似是已经吓破了胆。 涂山君丝毫不惯毛病,提着孙师爷的领子将他按于桌案。 又将五指挨个摆开。 涂山君干脆利落的挥刀。 噗呲。 手指应声而断。 钻心的疼痛让孙师爷痛快哀嚎。 凄惨的嚎叫声响彻黑夜。 李青枫于心不忍,想要制止,但是想到是在梦境,眼中的不忍顿消。 “那四人何在?!”厉声问喝。 鬼头刀架在孙师爷的脖子上,冰冷的刀锋令孙师爷胆寒。 甚至就连手指头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少年人确实不敢痛下杀手,但是这人竟然役使恶鬼动手。 恶鬼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怜悯和同情心。 他们只会带来恐惧和惊悚,是世间最纯粹的恶。 “我给你三息时间。” “我只想知道那四人的下落,你到底说不说。” 随着李青枫话语而来的是逼迫更甚的锯刀,腥甜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孔和口腔,那新鲜的铁锈味令人恶心。 摁住孙师爷的恶鬼恍若未闻,再次举起了锯刀,只是这一次不再对准手指。 而是对准了他的脖子。 “我…说” “我全都说。”孙师爷已经吓的屁滚尿流,痛哭流涕,狼狈不堪。 早没了最初的镇定,以及成竹在胸。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小便失禁,半边侉子带着腥臊味。 不住的叩头希望李青枫松口,让恶鬼饶他一命。 “小的不知是仙师当面,仙师要知道什么,小的都说。” 李青枫硬着心肠,强忍着不适:“我要知道那四人的下落,是死是活。” “死了三个,还有一个活着。” “孟真是死是活?” 眼见师爷迟疑,李青枫顿感不妙,厉喝道:“说!” 孙师爷吓的一个哆嗦,接着噗通跪在地上。 “仙师,孟公子于七日前,身亡了。” 李青枫栗色的瞳孔霎然缩小,踉跄了两步。 第17章 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青枫强自镇定,声音颤抖,难以置信的看着孙师爷。 纵然是五灵根,只要成为修士,就不会如同凡人般轻易死亡。 孙师爷神情闪烁。 鬼头刀豁然落下,正好剁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直接吓的孙师爷又是一哆嗦,原本吞下去的话慌忙反上来。 “这件事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郡守的独子从战场归来,身受重伤,根基受损。” “为了治疗张桂公子的伤势,郡守不知道从哪里寻得一张药方,需要仙师的灵基入药。” “这样就能修复张桂公子的根基和伤势。” 听到这,李青枫的眼中已经满是震惊。 郡守竟然以人入药。 想到孟真被炼,李青枫只感觉毛骨悚然,之后便是满腔愤怒冲上头顶。 活人入药,前所未闻。 “但是那些仙师平日里全都神龙见首不见尾,更何谈是狩猎仙师获取灵基。” “所以郡守就想自己培养仙师。” “正好郡城镇守仙师交接日期渐近,为了不耽误张桂公子的病情,郡守甚至花费灵物让镇守仙师提前一月开启测试。” 孙师爷详细的讲述着这件事情的始末。 “于是在仙师选取了人选后,自然有落选的不合格者。” “郡守便指使我用修仙功法引诱他们到郡守府,趁机控制起来。” “等到他们修成仙师,再破腹取灵,以他们的灵基入药。”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孙师爷讲了足有一炷香,从头开始,详细的口述,什么都没有落下。 李青枫已经从震撼中醒悟,沉默不语。 他也是五灵根资质,如果没有得血煞大法和尊魂幡,是不是在他落选后,同样会被盯上。 那个时候,但凡是个稻草,都会死死的抓住。 更何况郡守府确实提供了修行的功法。 孟真肯定将郡守府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希望。 资质再差,能成为仙师就算是脱离了凡人。 对于所有能修行的人而言都是莫大的诱惑。 没有人能忍住。 是溺水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惜,这并不是希望,反而是恶毒的阴谋陷阱,害人的诡计。 涂山君想起来,为什么那些黑甲兵看着眼熟了。 当时就有一队黑甲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疾驰而去。 他还感叹着可惜,没有被人发现,不然的话进入战场根本就不会缺少生魂煞气。 “尸体在哪儿?” 良久,抬头之时,李青枫的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怒目而视的厉声质问孙师爷。 孙师爷咬了咬牙,畏缩闪躲。 “入药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说完一切孙师爷完全瘫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李青枫的反应。 李青枫面容控制不住的狰狞。 “张万隆在哪儿?” 孙师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惊惧的盯着李青枫,原本稍有平复的心情再起波澜:“你…想做什么。” “我问你,张万隆和他儿子在哪儿?”李青枫像是野兽,双眼显露凶狠。 孟真是他相交十年的朋友,他们从小长玩到大。 现在孟真死了。 被人炼成丹药吃进肚子,尸骨无存。 他不能不管。 在李青枫问张万隆和他儿子住处的时候,涂山君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但是他并没有阻止。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阻止别人报仇,就是和人结仇。 这种情况也没有多少人能冷静下来,劝也没有用。 不如动手先下手为强。 指望坏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是天方夜谭。 唯一的办法就是送他们去重新做人。 在被赵世显斩杀的时候,涂山君就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 恶人,绝不会主动放下屠刀。 这次受伤死的是孟真,难保下一次针对的不是李青枫。 因为他也是练气士,身具灵光。 涂山君的目光深邃,默默的站在一旁。 “张郡守住在衙门后堂的小院,门把手是铜环。” “张桂同样住在后衙,距离那个铜环把手的小院,只隔了两间院落。” 孙师爷最终还是指明了方向。 纵然张万隆对他有知遇之恩,但是在恶鬼的威胁下,他也只能选择妥协。 更重要是先从这个黑衣人的手中活下来。 “还请仙师看在我详实相告的份上,绕我一命。” 李青枫冲着涂山君点了点头。 云雾回旋。 在李青枫消失之后。 梦境中的涂山君却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鬼头刀。 挥刀斩下,干净利落。 孙师爷有些诧异李青枫在他面前消失,随后便觉得自己的目光好像旋转了起来。 紧接着天地旋转。 枯槁的脑袋,咕噜在桌案上。 身体无意识的抽搐了几下,再没有了声息。 李青枫在房梁上醒来,摸了摸怀里的尊魂幡,翻身离开这处偏殿。 只是他还不知道尊魂幡内又多了一只生魂。 夜色茫茫。 尽头的乌云遮盖了月亮,也挡住了朦胧的月光。 郡守府却有大半是灯火通明的。 往来的黑甲兵仔细的巡逻。 一般人还真进不来这守卫森严的郡守府。 李青枫并没有多停留,几个起落就到了后衙。 后衙的庭院并不多,门口挂着铜环把手的更是只有一座。 不同于一般人家的狮子衔环,这座小院的把手铜环看起来像是握成拳头的小手,攥紧铜环。 也许在郡守看来,这就代表着手握大权。 天高皇帝远的情况下,张万隆作为一郡之地的父母官,说是大权在握也不为过。 门口戍守的甲兵并没有发现李青枫的入侵。 找到了正主所在的院落,剩下的事情也就方便多了。 李青枫贴着墙根步入内墙院落。 本以为张万隆已经休息,没想到内里的厢房反而灯火透亮。 贴近窗沿,还能听到屋内传来的细碎声响。 “最后这个还没有诞生灵光,没法入药。” “赶明儿把他处理了吧,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北边战事吃紧,你还得回去。” 李青枫听得出来,那是张万隆的声音。 “爹,我刚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 “若不是使用那门融基大法,我的伤势就要留下病根。” “还别说,这道法门确实很好用。” 青年没有多说,话题反而一转。 “再说,我看大梁现在屡战屡败,说不定只要剑门被破,国祚就没了。” 屋内又响起比较年轻的声音,中气十足,哪还有受伤的模样。 蹲在外边的李青枫依靠着墙,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怒上心头:“好啊,我还没有找张桂,两人却凑在一起,真是老天有眼。” “合该给孟真偿命。” 李青枫攥紧尊魂幡,就要故技重施将两人拉入梦中。 “谁?!” 屋内声音戛然而止,冷声喝问。 李青枫猛的睁大双眼,惊讶的神色闪过。 他也没想到屋内的那个年轻人那么敏锐。 竟然察觉到了他。 李青枫不再犹豫。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他是练气士,又有尊魂幡在手,对付两个凡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猛的撞开窗户,李青枫悍然出手。 法力闪烁,灵官法眼登时开启。 只是,李青枫却像是见了鬼,惊讶、不解、难以置信,全都浮现在脸上。 张桂不仅仅伤势全无,他竟然还身具灵光。 灵光充盈,远比他强大。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神色阴沉:“坏了。” 他两人都算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万一张万隆父子有人是练气士呢? 就算他们父子二人没有,万一有炼气士供奉呢。 最初也不是没想过,但是李青枫见过张万隆,对方并不具备灵光。 若是张桂具备修行的资质,肯定早就跟随仙师前往仙宗了,怎么可能会留在世俗。 第18章 斩杀 破窗而入的李青枫面容凝重。 心中咯噔一下。 千算万算,没料到这两人中竟然有炼气士。 而且看灵光的光芒,远比他的要亮。 不过胸口的尺长小幡给了他安全感。 有尊魂幡在手,他完全可以越级对敌。 张万隆豁然起身,张口就要呼喊甲兵拱卫。 一旁的年轻人却制止了张万隆。 “爹,不急,你忘了我已经是仙师了吗。”青年神色淡然,似乎并不在意身着夜行衣的李青枫。 张万隆顿时想起此时,原本心中的慌乱也随之平息。 只要是仙师就是普通人中的先天高手。 法力洗精伐髓令原本羸弱的人拥有常人锻炼数十年的强大身躯。 这还只是炼气士最低级且最容易显化于身的外在手段。 所以张万隆并没有再聚集拱卫府衙的兵卒。 “你是何人!”张万隆重新坐下,面色带着些许恼怒。 为了防止被人刺杀,郡守府的守卫堪称森严,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摸进来。 张桂身前浮现一道法力屏障,阻碍了黑气的侵蚀。 李青枫也没料到竟没有拉两人入梦。 本想在两人没有防备下结果他们。 现在却要直面郡守,以及一位年轻的炼气士。 李青枫已经清醒了不少,心底涌现紧张,就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擅杀朝廷命官与造反无异。 这可是能株连的大罪。 何况还是一地郡守。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看出了李青枫的畏缩。 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个年轻人,若是一般二愣子也就算了,能读书便是聪明人,有时候他们思考的反而更多。 听孙师爷倾诉之时,愤怒压抑了自身的理智。 如今理智浮现,情绪的左右反而令他两难。 只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被人发现真实面目同样是死。 法力充盈身躯之时,李青枫眼中的凶煞气息闪过。 数月的拳法练习让他养出了三分恶气。 尊魂幡中的涂山君冷眼旁观。 魔猿定意拳唯有第三式是平心静气,消磨戾气的法门。 前两式,一为忍耐,二是暴力。 又有血煞大法的法力涌动影响心智,纵然是略有懦弱之人,在恶气的鼓动下也会果决行事。 这恶气,应对的就是这种两难的时刻。 “以人入药,罪该万死。” “受死吧。”李青枫怒喝,脚下地砖轰然碎裂,直奔郡守张万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在李青枫的眼中,张万隆没有灵光,绝对抵挡不住他的杀法。 张桂肯定会来救人,就会失去先机。 张万隆的脸上浮现惊骇之色。 太快了。 远比一般的刺客更快。 只是单纯的出手,就让张万隆感受到雷霆万钧。 凶煞气带着浓郁的杀机。 张万隆切实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令他回想起许多次相同却不太一样的刺杀经历。 而此番,更胜以往。 果然如李青枫所料,张桂悍然出手,在落后李青枫的情况下,竟然挡在了张万隆的面前。 法力涌动间,张桂立马桥前,穿手挂马。 拍向李青枫的肩膀。 一掌打的李青枫失衡。 李青枫倒退数步,脚尖抵在墙根才堪堪停下。 肩膀发麻,使不上力气,耷拉在身侧。 与此同时,在双方法力对轰之后,身处静室的一个青年蓦然睁开双眼。 青年法力涌动。 动如脱兔,迅如猎豹。 灵光在目光闪动,锁定了法力的波动源头。 直奔郡守府而来。 “法力波动,你也是炼气士?”张桂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精光,面露疑惑。 还有些束手束脚。 张桂认出了李青枫的身份,竟然也是炼气士。 只不过这一掌的试探让张桂明白李青枫的实力在他之下。 就算李青枫是炼气士,也是练气初期,可能水准就只有一二层的样子。 炼气士脱离于凡人,同样让张桂有些投鼠忌器。 直接打杀李青枫实属不智。 万一李青枫的背后师承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可就麻烦了。 李青枫就没有这些顾虑,他来此,本想探寻孟真的下落,得到的却是噩耗,如今心中只有仇恨。 不过纵然张桂没有继续动手,他们打斗的动静还是惊醒了巡逻的士卒。 黑甲兵卒将整个院落围拢起来。 在张万隆的命令下,只是围而不上。 李青枫余光瞟过,心知再不速战速决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他的身份根本就经不起查证。 一旦被抓,绝对会连累父母亲人,家族兄弟。 所以他今日就是死,也得死在荒郊野外。 打定主意。 十丝法力涌入尊魂幡。 “百鬼夜行!” 手中小旗霎时长成丈许,黑雾弥漫。 李青枫双手用力的摇动豁然敞开的尊魂幡。 幡面上栩栩如生的恶鬼眼珠随之转动,紧接着,那恶鬼竟然从尊魂幡跳了出来。 尊魂幡内四十七道鬼物融入涂山君的身躯。 黑气涌动间,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落在地上。 落地的同时骤然发力,奔袭如风,狂乱戾气覆压而来。 直奔挡在张万隆身前的张桂。 只要解决了张桂,以李青枫的实力足以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十丝法力,也只能让阴魂凝聚的百鬼夜行显化三息,涂山君必须抓紧所有的时间。 雾气弥漫,却在火把的照映下看清了恶鬼的模样。 好似地狱爬出的猛鬼。 周遭的士卒如遭雷击,均是双腿打颤。 恐惧不自觉的逸散。 有些不济的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张万隆惊恐的看着冲上来的恶鬼,他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挡在他面前的张桂神色惊讶,他也是头一次见如此凶猛恶鬼,只能张开法力屏障。 而且张桂也没有想到,这个黑衣人竟然随身携带着一件能够召唤厉鬼的法器。 只刹那间,法力屏障像是纸糊的一般破碎,根本就挡不住厉鬼,甚至连让那青面獠牙的赤发鬼停顿片刻都做不到。 赤发恶鬼鬼爪一把抓烂张桂的脑袋,将张桂的生魂抽离抓在手中。 转身返回了尊魂幡。 张万隆瞪大双眼,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我的儿!” 张万隆接住张桂的无头尸体,瘫坐在地上,身躯颤抖,面容痛苦。 “啊!!!” 凄惨的悲痛呼喊响彻黑夜。 “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杀!” 纵然张万隆疯狂的怒吼,但是黑甲士卒早被赤发鬼吓破了胆,身躯僵硬的站在原地。 李青枫也没想到主魂恶鬼竟然会这么强大。 百鬼夜行只能停留三息,抽空了他一半的法力,却出乎意料的一击毙敌。 李青枫还要出手,只杀张桂不行,张万隆必须死。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他得报仇。 只是还不等李青枫再动手,一个身着道袍的青年人出现在厅堂。 青年看都没看张桂的尸体,反而盯着掌握丈许尊魂幡的李青枫:法器?” “魔道修士。” “杀了他!”身后是张万隆疯狂的怒吼。 青年略有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张桂的尸首却没有多说什么。 张开手,袖袍卷动甩出一柄巴掌大的乌木小剑。 在法力的灌注下化作三尺长剑。 “疾。” 嗖的一声,斩向李青枫。 在见到青年的那个瞬间,李青枫就知道自己绝不是青年的对手,因为这青年身躯的灵光比张桂还要强大。 法力强盛也就算了,他还有攻伐法器。 所以李青枫转身就逃。 十丝法力催动到极致,能让他以现在的身躯狂奔半个时辰。 如果幸运的话,应该能够逃出城。 第19章 狼奔 眨眼间的功夫,李青枫已经登上高墙。 手中尊魂幡化作三尺,抵挡了飞剑的一戳。 借力又是一跃,大半身躯翻出小院。 李青枫丝毫不敢懈怠,在落地的同时双手抱头往前一滚,再蹿出数丈。 青年冷哼一声:“想逃。” 法力涌动,鹰跃在黑甲士卒的肩膀上,宛如蜻蜓点水般,几个起落也翻出了小院,咬在李青枫的身后。 青年仙师没有闲着,引动化作灵光的木剑。 右手法印变幻,口中剑诀喃喃。 “疾。” 乌色木剑在半空画了个圆弧,再次奔向李青枫的脑袋。 李青枫只能勉强招架,虽然用尊魂幡护住了要害,依然有逸散的剑光将他斩伤。 追逃之间,两人已经迫近高高的郡城。 郡城挡不住练气士。 纵然仅是练气初期,也挡不住。 “嗡。” 尊魂幡,再次异动。 握着三尺魂幡的李青枫观望丹田的法力,仅剩最后六丝。 不够使用一次百鬼夜行。 纵然放出主魂恶鬼也只能抵挡三息时间。 李青枫的灵官法眼只能确定这个青年仙师的实力很强,但是他从不曾确认过主魂恶鬼的实力。 如果主魂恶鬼抵挡不住,那么这最后一搏就是送命的选择。 眼瞅着法力还要下降,李青枫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不管如何,相信主魂恶鬼。 鬼兄是强者。 反正被追上也是死,战死也是死,等死不如主动出击。 死亦得其所。 “拼了!” 李青枫大吼一声,猛的挥动手中的三尺尊魂幡。 赤发恶鬼从尊魂幡中爬出。 只是令李青枫错愕的是,恶鬼并没有出手对付追兵,反而抓住了他的衣领,并且张开了血盆大口。 这个时候的李青枫仍是懵的,他没想到主魂恶鬼出现后,竟是要反噬他。 “我命休矣。” “也许,这么死了,也好。”李青枫没有反抗,面如死灰。 只不过,令李青枫更加诧异的是,主魂恶鬼并没有咬他。 一张破损的灵符从主魂恶鬼的口中吐出。 吧的一下粘在他的脑门上。 紧接着主魂恶鬼弓马立地,身躯好似一张拉开的满月大弓。 猛的出手。 将他狠狠的甩了出去。 李青枫仅存的两丝法力涌入灵符,伴随着光芒的闪烁,他的身影好似天际的流星消失在茫茫黑夜。 涂山君转身看向追来的青年仙师。 留给他的时间仅剩两息。 青年仙师恼怒厉喝:“好一头凶厉恶鬼。” 刚才他就要追上黑衣人了,没想到这恶鬼不知用了什么东西,竟然让黑衣人的速度快了两三倍。 如今恶鬼还阻拦在他面前。 他越是耽误在这里,追到那人的希望就越渺茫。 “待我斩你。”仙师手结法印。 念动法决,引动灵剑直奔涂山君的脑袋。 涂山君神色如常的看着一切。 没有留手,横冲直撞了上去。 飞剑毫不留情的洞穿涂山君的脑袋。 只不过最后那个霎那,涂山君也将鬼爪狠狠的拍在青年仙师的身上。 青年仙师瞪大了眼睛,他也没想到这头赤发恶鬼这么刚烈,就是顶着法剑也要给他一掌。 砰的一声。 青年仙师倒飞出去,口吐鲜血。 与此同时,涂山君的鬼化身躯溃散成黑雾消失在原地。 仙师狼狈的爬起来,踉跄两步。 吐出带着鲜血的吐沫。 肋骨折了,又没了黑衣人的方向,只能无奈放弃追逐。 恨恨的看着涂山君消失的方向,青年仙师怒喝:“该死的魔修,该死的恶鬼。” “该死!” 李青枫身轻如燕。 速度明显提升了两三倍,眨眼间的功夫就甩掉了那个青年仙师。 最重要的是法力的消耗也不大,只是一丝法力就足以支撑灵符的运转。 灵符就是为了关键时刻保命用的,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法力启动。 李青枫不知疲倦的奔袭。 这种亡命时刻,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能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 闯荆棘,过山林,翻山越岭。 最后寻了个深山破庙。 奔逃了几个时辰,法力耗尽,终于有了个落脚的地方,李青枫的心神放松了不少。 身躯也不由得瘫软在破庙的地上。 昏昏沉沉的竟然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也无梦。 猛然惊醒的李青枫瞪大了眼睛,他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往日了,他睡着就会进入山巅练功崖。 这次却睡了个安稳觉。 安稳觉对于常人而言很好,却让李青枫心中咯噔一下,隐约间带着不详的预感。 “鬼兄?” 不自觉的握紧拳头,李青枫看着手中的尊魂幡。 顿时意识到自己到底为什么有不祥的预感了。 当时主魂恶鬼留下断后了。 一想到主魂恶鬼还留在原地,李青枫猛的起身。 虽然他是自己摸索着进入修行路的,但是主魂恶鬼却帮他很多,更是在关键时刻将灵符留给他,让他逃得性命。 他不能扔下鬼兄独自离开。 李青枫小心翼翼的收起破损的灵符,再次返回交战的地方。 远远的观望。 地上一片狼藉,不见了昨夜那青年修士的身影,同样也没有鬼兄的身影。 李青枫心中没来由生出惶恐。 那是自心底的惶惶不安。 鬼兄虽然是主魂恶鬼,和他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如今看来,恐遭不测。 握紧尊魂幡。 “不会的,你那么强,怎么可能死。” 李青枫这辈子只见过一个强者,那就是鬼兄。 翻手镇压山魈精怪,一掌拍死张桂。 他李青枫在主魂恶鬼的手中,连半招都走不过。 别人会死,这种强者,怎么可能死啊。 但是他知道,这不过都是自己的不相信罢了。 他不信主魂恶鬼死了。 李青枫强忍着悲痛。 咬紧牙关。 眼泪却不顺心意的淌了下来。 “吧嗒,吧嗒。” 落在幡面。 打湿了尊魂幡黑色的幡面。 往日寒光内敛的尊魂幡,如今也蒙上了一层灰色。 李青枫赤红着双瞳,咬牙切齿:“不报此仇,我李青枫誓不为人!” 眺望郡城。 现在他还不能回去。 那青年仙师的目光闪动灵光,是灵官法眼的标志。 一旦他回去,细查起来,肯定会被发现练气士的身份。 到时候会牵连很多人。 郡城这么大的地方,每天死的人很多,一个书生的消失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只要他不暴露,就都好说。 李青枫转身离去。 他连鬼兄的坟都不敢留。 他怕。 怕留下痕迹被人追踪。 不将仇家斩杀,他也绝不会留下姓名。 返回破庙,李青枫把内衬撕成布条包扎伤口。 察觉到肚子饿后,恢复了一上午的法力。 八丝的法力足够生存。 李青枫在山林打了两只野兔。 钻木取火。 在这个不知名的破庙里升起火堆。 好在还是晚春,气候并不恶劣。 有法力的支撑,伤口愈合的都很快。 没有盐味的兔肉并不难吃,两只兔子下肚,李青枫开始打坐恢复元气。 他不能停下,还有很多事要做。 第20章 匪患 黑夜再临。 李青枫简单的弄了一只野鸡,扒拉开掩埋的火堆,重新燃起火焰。 法力恢复了不少,完全能够应山林中的猛兽。 李青枫捕捉食物的时候还撞见过狼群,绿油油的眼珠子格外的瘆人。 狼群虽然也闻到了李青枫身上的血气,却没有进攻,反而是在头狼的低吟中退走。 当时李青枫还以为碰见了精怪,同样没有动手的放任狼群离去。 门外响动,让李青枫颇为意外,这种地方难道还会有人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脚步声密集起来。 披挂锁响。 往这边来的这一小撮人马应该是披坚执锐的人。 李青枫攥紧尊魂幡,神色凝重。 心中暗道:‘难道郡城这么快就找到我的藏身之地了?’ 存疑的情况下,李青枫并没有轻举妄动。 虽然他的伤势不轻,但是他是练气士,就只是练气一层身躯体魄也比武林人士口中的先天高手还要强大。 只要不是士卒结成战阵,还真拦不住他。 “大哥,我记得前边有个山神庙,我们可以在那歇脚。” “跑了一天,弟兄们也累了,就在山神庙歇脚吧,等到明日天亮我们再返回山寨。” 四目相对。 五人拔刀盯着李青枫。 气氛也不由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李青枫扫视一眼,这五人只有为首之人身着一件棉甲,其余的都是寻常短衣,就连手中的兵器也是不知道用了多久的老古董。 这不由得让李青枫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精锐士卒,没想到只是土匪强盗。 “乞丐?”领头的大个询问道。 这年头,战火纷扰,加上天灾人祸,人吃不饱自然就落草为寇。 有些村子干脆就是土匪村,农忙的时候种地,农闲下来摇身一变成了山大王,收取过路费,搜刮死人钱。 所以李青枫并不意外自己碰上土匪,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经历了一场血战。 乞丐就更多了,八方城内的乞丐都能分门别类聚成小帮派了。 “大哥,这还有只烧鸡。” 那小个子的土匪眼中带着惊喜,直接上手就要抓烤鸡的架子。 “正好兄弟们饿一路了,吃了这只鸡,我们再杀回野狼寨。”半身棉甲的大个子你也很赞同。 好似这只烧鸡已经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在他们的眼中,形如乞丐的李青枫根本构不成威胁。 “吧嗒。” 一根细长的裹着不明锦帛的长杆挡住了小个子的手。 小个子先是错愕,再看周围的同伙们,他们并没有说话,似乎都笑吟吟的在看他的笑话。 什么时候,臭乞丐也能挡他了? 同伙们显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不觉得事大。 小个子土匪当场怒极,本来就是逃难出来的,若是连个乞丐都摆平不了,以后还怎么在山寨做人。 “臭乞丐,你活腻歪了吧。”小个土匪抽出腰间不知道什么年岁的腰刀。 没有刀鞘,用破烂的布条随意的捆绑起来。 李青枫瞥了他们一眼,乌合之众,根本就不值得他费心思:“我的心情很不好,你们若要找死,还是换个地方的好。” “找死?” “哈哈哈!” 众土匪哄堂大笑。 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这臭乞丐在说什么胡话,莫不是在消遣我们。” “大爷们正好没在山寨杀够,这就送上门一个求死的家伙。” “好,那老子就成全你。” 小个土匪怒极反笑,抽出腰刀,猛的挥斩,就要砍掉李青枫的脑袋。 对于常人来说动作很迅速,但是在李青枫的眼中,这小个土匪的动作慢如蜗牛。 法力涌入尊魂幡,李青枫摇动尊魂幡。 赵世显所化的白面恶鬼从尊魂幡跃出,霎那间洞穿小个土匪。 在余下四人的眼中,就只看到小个土匪要动手砍人的功夫,直接跌倒在地上。 顿时又发出笑声。 “矮鼠,刀都握不稳了?” 李青枫抚摸尊魂幡,再看剩下的土匪。 不再留手。 尊魂幡摇动,数只恶鬼从魂幡跳出。 “很不对劲儿。”领头的那个身着棉甲的大个神色凝重。 矮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乞丐反倒是像跳大神一样挥动手中的不知名令旗。 那眼神根本就没有畏惧,带着俯视。 大个觉得这种眼神有些熟悉,他曾经见到过。 大个猛的想起来那件恐怖的事情。 因为土匪做的多了,杀人放火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曾经他们飞虎寨抢了个新娘子,糟蹋之后把整个村子都给屠戮,没想到怨气升腾,竟然出现了厉鬼。 飞虎寨因此死伤惨重,还是镇守郡城的仙师出面才制服厉鬼。 他们曾经观望过,见过仙师。 那眼神和眼前的这位着实想像,不,是眼前的这位像那位仙师。 那位仙师更加高高在上,俯视凡人,神色淡漠,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是否作恶。 原本以为他们的山寨会被连根拔起,没想到仙师解决了厉鬼之后就转身离开,丝毫没有要杀了他们的意思。 “仙师饶命。” 大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其他三个土匪错愕中都带着难以置信。 怎么他们火拼之后走散了,随便找了个山神庙都能遇到仙师啊。 再说,仙师怎么一副乞丐尊容。 “大哥,你糊涂了,他就是个臭乞丐。”依然有不信邪的土匪持刀冲上来。 立在李青枫身旁的魈鬼咧嘴露出獠牙,嗖的蹿出,直接穿过那土匪的身躯,将他的生魂撕扯出来,并没有过多停留的返回尊魂幡。 连着两人倒在他的面前,李青枫原本愤怒的心情也缓解了不少。 “求仙师饶命,我们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才做了土匪。” “实在是朝廷赋税太重,我们根本负担不起。” “我们也就是讨一口吃的,根本不敢伤人。” “以后一定重新做人。” 那两个已经吓傻,他们哪里见过这么诡异的手段。 只是摇了一下手中的旗子,两个悍匪就倒在了地上。 眼见着剩下的三个土匪全都跪在地上不住的叩首,李青枫不由得迟疑起来。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这些人真能洗心革面的话,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书生终究是书生,有时候心软的厉害。 李青枫思量的功夫,陡生异变,他体内积攒的法力竟然瞬间被抽走了九成,最后剩下的一成也就只够压制伤势。 没了法力的支持,身旁环伺的阴鬼顿时消散返回尊魂幡。 李青枫踉跄两步,跌倒在地上,倚靠在山神座前。 大个偷偷瞧了瞧李青枫的状态,他这个时候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位仙师有伤。 看起来还伤得不轻。 大个才不会觉得仙师会因为求饶绕过他们。 肯定是伤势太重,不足以动手。 “仙师您怎么了?”大个赶忙爬了两步,就要靠近李青枫。 李青枫目现精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怎么法力被抽了九成,如今伤势在身,积累的气势顿时崩塌。 李青枫学着茶楼说书先生讲述的大人物,厉声呵斥:“退下!” 大个反而觉得是个机会,竟然跪着又多爬了几步:“仙师您老人家怎么样。” 山神庙拢共就那么大点的地方。 几步的拉近,已经让他接近了李青枫。 大个压抑的恶意轰然爆发,猛的跃起,抽刀挥砍。 第21章 斩人 “尔敢!” 李青枫怒斥。 明明刚才还跪在地上祈求他饶命,怎么眼见他跌倒,便要行凶? 他明明都已经被说动。 心中天秤倾斜到了给他们改过自新机会的一边。 “铿。” 金石交击的声音响起。 青色鬼手挡住了长刀,鬼手穿越大个的脑袋,将他的生魂拽了出来。 青面恶鬼张开血盆大口,猛的一吸。 大个的身躯竟然枯萎了起来,血肉苍白,登时形如灰败土墙。 哗啦一声,成了散架骨灰堆砌在地上。 赤发恶鬼舒展身躯,原本萎靡的神色颇有回复。 李青枫瞪大了眼睛盯着赤发恶鬼,声音颤抖,激动的难以自持:“我没做梦,鬼兄,你…还活着。” 赤发恶鬼正是涂山君。 微微侧头,猩红鬼眼看了李青枫一眼,没有多言。 魂幡一体,他即是主魂也是魂幡。 魂幡不灭,恶鬼不亡。 只不过和那青年一战确实受了重伤,连入梦都没法施展,只能在魂幡内休养生息。 没想到如今竟然有送上门的煞气生魂。 在李青枫摇动尊魂幡收了小个土匪生魂的时候,有了生魂煞气的补充,涂山君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加上李青枫使用法力,涂山君就借此将法力抽取,让他身躯能够显化。 因为他看出了李青枫的迟疑。 人,是教育不好的。 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办法。 恰如现在。 随着李青枫的虚弱,这土匪又起了想要杀了李青枫夺取法器的心思。 涂山君神色淡漠,抽出余下土匪的生魂,将那一身气血凝聚成煞气吸收殆尽。 原本有些虚幻的身躯又凝实了不少。 赵世显是以大阵炼化,但是得了血煞大法(综合)种子的涂山君可以自己动手。 不过这些阴魂明显比不上大阵炼化出的强壮。 大阵内煞气充盈,怨气升腾,那些薄弱的生魂一冲即碎,能留下来的都是强壮的生魂,甚至立地演化阴鬼。 虽然是不入品阶的阴鬼,也比什么都没经历的阴魂要强大。 现在条件不好,只能物尽其用,用幡内煞气制造生魂阴鬼。 李青枫喜悦的呼喊道:“鬼兄,你还活着。” 匆忙的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到涂山君的面前,眼眶湿润。 “我以为你死了。” 涂山君颇为动容,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会死,只要魂幡还在李青枫的手中,他就不会死。 但是没想到他的出现竟然让李青枫如此雀跃兴奋。 “我并不孤单。” 涂山君心底响起自己的呢喃。 是的,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不再孤单了。 李青枫的资质是不好,但是他很有毅力,也不是无脑的傻子。 时常会心软,正因如此才显得他真切。 资质不好没关系,魂幡就是最大的机缘。 涂山君不信魂幡只有这些能力。 他只要进阶就会出现新的手段,以后肯定有能够改变人资质,加快人修行的能力。 总的来说,李青枫无疑是个让涂山君很满意的幡主。 如果可以,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少顷。 涂山君将四具尸体的血煞凝聚吸收。 走到李青枫的面前,拍了拍李青枫的肩膀。 把隐藏在李青枫衣领里的两张纳物符取出来。 吞下侯伯旭的那张,然后把赵世显的纳物符递给李青枫。 李青枫看着涂山君手掌中的破旧纳物符,有些发愣,试探性的问道:“给我?” 涂山君点了点头,将纳物符塞进李青枫手里。 侯伯旭的东西不能动,他答应过侯伯旭要送回阳城侯家,但是另一张纳物符完全没问题,就送给李青枫好了。 李青枫拿到纳物符还以为是和那张让他速度飞快的灵符一样,法力催动,纳物符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方不大的空间。 盛放着杂物。 “须弥介子空间?”李青枫顿时目瞪口呆。 里面躺着一张兽皮,瓶瓶罐罐、还有三块荧光的青色规整石块,一根发簪,以及一些杂物。 李青枫拿出兽皮观看,上面记载的竟然是魔猿定意拳的招式、心法和呼吸法。 兽皮古朴坚韧,神物自晦,虽然简单的好似是普通皮子,李青枫却觉得应该是好宝贝。 “这是什么?”李青枫又拿出青色石块。 这些青色规整石块只有拇指粗细,但是内里蕴含庞大的天地灵气,一看就是好东西。 “都给我?” 李青枫明显还处于茫然之中,这些可都是宝贝,鬼兄竟然给他。 涂山君点了点头,这些东西给李青枫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他是魂幡,用不上。 涂山君从杂物中捡出银子,指了指银子又指了指灵石,将两者放在一起。 “鬼兄你是说,这是仙人的钱?”李青枫恍然。 功法种子内的综合篇将赵世显对于修仙的那些综合知识都告知涂山君,他自然认识与练气士有关的绝大多数东西。 李青枫又把发簪拿到眼前端详。 看起来是寻常的发簪,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涂山君只能指了指发簪,又指了指尊魂幡,将两者放在一处。 李青枫当即明白了涂山君的意思。 “法器?” 随即输入了一丝法力。 发簪灵光闪烁,化作三尺长剑环绕在李青枫身侧。 铮铮剑鸣,金戈厉啸,听起来十分悦耳。 “哇。” “是飞剑!” 李青枫就像是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对飞剑爱不释手。 没有人能抵挡住文武双全。 更没有哪个练气士能抵挡住一把飞剑的诱惑。 虽然李青枫有尊魂幡这个法器,其实他又何尝不曾幻想过,飞剑千里斩人头。 李青枫将长发用剑簪扎起来,十分满意的正了正脑袋。 涂山君想笑。 说到底年轻人就是这样的啊。 得到什么好东西恨不得挂在身上,拿在手里。 眼见法力不够支撑鬼身的显化,涂山君散成雾气返回尊魂幡。 有了五个土匪的生魂和煞气补充,他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接下来只要持续收集煞气生魂就能修复伤势,并且变得更加强大。 张桂的阴魂竟然有练气三层的实力,这是涂山君没有想到的。 不过,饶是练气三层,也同样不是他的对手。 有了这只生魂的补充,只要再补充一定的生魂煞气,涂山君很快就能步入练气五层。 李青枫很高兴。 不仅仅是因为得到了飞剑以及纳物符,最重要的是鬼兄并没有死。 就是什么都没得到,只要鬼兄没死,他就很高兴了。 所有的失落更是一扫而空,重新变得斗志高昂起来。 第22章 进阶 返回尊魂幡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张桂的生魂找出来。 “问魄” 提取: 灵魔融基术  五灵诀(前篇) 同样只有两颗技能种子,一门术法,一门功法。 灵魔融基术十分霸道。 就是没有灵根,只要使用这门魔功融合他人根基,就能获得灵根。 也不是人数越多越好。 上面记载了两种法门,一种是五位天灵根,形成生生不息之势。 融合此五灵根,立地获得五行天灵根,绝无瓶颈。 还有一种则是简单版,随便找三个有灵根的练气士,使用三才阵融合根基灵根。 这样的根基很劣质,而且整合灵气也很差,一步一个瓶颈。 这门魔功虽然看起来强大,却有致命缺点。 因为融合他人的根基灵根,导致身躯根骨驳杂,所以这辈子都只能待在练气期。 使用此法,神仙难救。 张桂使用的就是简略版的灵魔融基术。 没办法,他本身就身受重伤,根基受损,也就不在乎了。 再说了,郡守虽然在凡人眼里是大官,在修士眼中与蝼蚁无异,想找天灵根修士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就是找到练气初期的天灵根修士,他们难道就敢剖腹融基? 所以其实也就只有这一个选择。 五灵诀是五灵宗的基础炼气术。 涂山君也就只从五灵诀里看到这些东西。 提取功法种子虽然强大,但是没有生魂其余的记忆。 只能以功法种子为基准。 功法种子里存留的经验比较多,涂山君获得知识就多,介绍的少,获得的就少。 多少都在于提供功法种子的宿主学习了多少。 就像是赵世显,他学习的多,种子蕴含的信息就多。 可惜是涂山君不会搜魂。 想一想还是得抽个空练出搜魂,这样就能直接搜索阴魂的记忆。 只不过看着这些毫无灵智,只剩下本能的阴魂鬼物,涂山君又很疑惑。 他们到底还有没有记忆,不会直接被魂幡清空了吧? 因他身亡融入魂幡的缘故,那块半成品的编辑器系统也融了进来,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变化还真不清楚。 涂山君索性不再多想,还是要提升实力。 若他实力强大,当时就能击退那个青年仙师。 那人和他同样的修为,但是人家毕竟是正经的正道练气士,乌木法剑克制鬼物。 纵然修为相同,打了个照面的情况下,涂山君还是完败。 看那模样,不像是张万隆请的供奉。 那就是郡城的镇守仙师。 两个月前的时候就听说那位镇守仙师十年期满要回山,还带走了李青枫的朋友。 那么这位估计就是接替的人选。 涂山君其实也很庆幸卡在这个时间,能来接替的人选年轻且修为不高。 若是原先的那个仙师,估计至少得练气六七层的实力。 拿捏他还不跟玩儿一样。 话分两头。 涂山君养伤的功夫李青枫把玩着剑簪,同时翻看兽皮。 不知名兽皮记载着魔猿三式的招式和心法。 与他修行的没有区别。 这也说明主魂恶鬼是真心实意的教他东西。 用此定意拳消磨因血煞大法而积累的戾气。 “这是什么材质的?” 李青枫低声呢喃,拿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双眼闪过灵光,灵官法眼闪动。 不知名兽皮依旧是原来的模样丝毫不见变化。 用剑簪戳了戳也不见留下痕迹。 水煮不烂,火烧不燃。 以李青枫现在的力量使劲撕扯也没有破损。 李青枫不由得感叹:“这东西要是用来做尊魂幡的幡面就好了。” 想到这,李青枫赶忙将尊魂幡拿过来。 左手持幡,右手持不明兽皮,然后相互靠近。 同样没有发生反应。 “难道是我想的有问题,还是要…”李青枫依然在锲而不舍的摆弄。 涂山君在幡内不禁莞尔,这傻小子怎么想的,不会炼器,怎么进行替换。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涂山君瞪大了眼珠子。 费心维持的高深莫测形象顿时崩塌。 好在现在他身处尊魂幡内,并没有被李青枫看到。 随着李青枫的法力涌入兽皮。 兽皮上竟然浮现了一头血猿虚影。 捶打胸口,仰天咆哮。 凶煞气逸散而出被尊魂幡吸收。 血色魔猿化作血光钻进尊魂幡。 在红光持续了一刻钟后,李青枫手中坚韧的兽皮像是风化的石板似的哗啦一声碎裂成渣滓。 吸收了不明兽皮的尊魂幡主杆更加深邃幽暗。 冰凉的触感令人安心。 幡面因为兽皮血煞丝线的编织多了许多猩红色。 赤发如潮,猩红鬼眼更是异常灵动。 黑底红边,幡中恶鬼愈发灵动。 那双眼珠也像是会不对劲儿的转动一般。 幡面较之原先更加坚韧。 排斥了杂质,整体看起来很有韵味。 不像是原先那样,看起来像是随意捏合而成,挥舞起来也不顺畅。 尊魂幡进阶当前品阶:上品法器获得技能:聚魂成丹  涂山君赶忙将猩红面板调出来。 幡名:尊魂幡幡主:李青枫等阶:上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五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五十二/千)。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百鬼夜行:魂幡千鬼尽可释放,汇聚夜行魂术冲击而发。 聚魂成丹::魂幡吸收游离阴魂煞气凝聚阴魂丹,阴魂丹可辅助幡主修行(一枚/十二时辰),吞食煞气阴鬼可加速凝聚阴魂丹的过程。 涂山君吐了一枚鸡蛋大小的浑圆黑色珠子到手掌。 这东西就是尊魂幡升阶获得的能力。 还不知道能够帮助幡主进步多少。 上品法器尊魂幡。 当然,也可以叫千魂幡。 虽然魂幡内算上他自己也就只有五十三只阴魂鬼物。 百鬼都凑不齐。 但是上品法器就是上品法器。 不说其他人,就是在高阶练气修士那里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现在就这么被李青枫误打误撞给整了出来。 看来那块兽皮的来历很大。 涂山君不做他想。 被他吃下肚子了,有什么别的来历也没用。 吃进肚子的机缘才叫机缘。 没吃进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别人的机缘。 当务之急还是好好提升实力,然后返回八方郡城把张万隆宰了。 留着那个隐患,涂山君心里很不踏实。 第23章 端倪 “已经三天了。” “为什么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你告诉我,为什么。” 咆哮声刺穿中堂。 振聋发聩。 郡守府的佣人们噤若寒蝉,胆战心惊。 他们不想听到郡守的怒吼,因为这代表着又有人要死了。 三天。 已经死了很多人。 只有一个罪名,办事不利。 甚至连罪名都不需要网罗,因为郡守本身就代表着权力,又掌握着军队。 还有上百黑甲骑兵。 暴力机关能够镇压所有反对的声音。 在死了独子张桂之后,张万隆就疯了。 很彻底的疯狂。 他不在意百姓的死活,也不在意朝廷的问责,他只想找到那个凶手。 他不敢去问青年仙师,只能全城搜捕,期望着能找到线索。 线索只有:黑幡,役使鬼物,很年轻,是仙师。 八方城本身就是一郡大城,城中百姓数以万计,这么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来人。”张万隆气急的声音响起。 两个身着黑甲的士卒冲进中堂,架起伏地的那个长衫文士。 “拖出去。” “郡守饶命,饶命啊…”说是长衫,其实只过了童生。 孙师爷被人发现时气绝身亡,同样让张万隆感到愤怒。 儿子死了。 左膀右臂死了。 早年丧妻,中年丧子。 大梁岌岌,未来仕途也见不到光明。 所以他没有任何的顾及。 一心只想报仇。 实在不行就挨家挨户的搜,肯定能找到线索。 中堂内寂静一片。 余下的两人不敢说话。 这两人同样是郡守张万隆的幕僚,只不过原先并不受重视。 如今孙师爷死了,他们倒是受到了重视。 其中一个正苦思冥想,抓耳挠腮。 另外一个穿青衫的中年人眼观鼻鼻观心,心神似乎都沉浸在了眼前的那杯茶水里。 张万隆很不悦那青衫中年人的态度。 不如说,这种时候,谁不和他一样暴躁易怒,抓耳挠腮就会惹怒他。 不和他感同身受,那就去死好了。 遂开口道:“不知宋师爷有何高见?” 宋师爷拱手:“大人,在下回去思量许久,发觉还是需要您提供线索。” “不知道郡城里有没有和大人结仇的人家。” “还请您冷静下来仔细回忆,那个凶手的音容模样,穿着打扮,以及说过的话。” “口音方面。” “最好将当日的场景,一丝不差的都描述出来。” “这样,我们才能找准凶手。” 刚刚杀了个人,张万隆心气顺了不少。 而且他应该是最想找到凶手的人。 所以宋师爷的话顿时成了一剂良方。 张万隆也不由得开始思索当日的场景。 宋师爷老神在在,甚至还自顾的喝了一口茶。 虽然凉了,却并不影响口感,因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茶水上。 为何不在三日前提起这件事,这就是宋师爷的高明之处。 那时的张郡守正是丧子之痛最深之时,就是提的建议是对的,也不免吃挂落。 甚至可能随同孙师爷共赴黄泉。 就是不死,以后再提,让张郡守想起那日场景,不是同样灰头土脸,捞不到一丝好处吗。 那个时候无法最大限度的发挥这道建议。 所以他没有提。 今日再提就正好。 时隔三日,张郡守已经冷静了不少,更急于寻找凶手。 纵然这些建议看起来很粗浅,却十分实用。 张万隆回想那日场景。 悲上心头。 压下心中的痛苦。 仔细回想有没有结仇。 他为什么要杀害孙师爷? 凶手的音容相貌。 那是一双年轻的眼睛,身高五尺六寸左右,夜行衣,蒙面。 役使魂幡,有一头赤发恶鬼。 魂幡上绣着鬼面。 口音绝对是八方郡人。 说了什么。 张万隆猛的抬头,双眼闪过精光。 他想起来了。 那凶手在动手之前确实说过话。 宋师爷眯着眼睛,嘴角勾起笑容,看样子郡守真的想到了什么。 如今看来,还是他宋文略更胜一筹。 “老孙呐,你就安心的去吧。” “你的位置,我坐了。” 宋师爷瞥了那位枯坐的同僚一眼,讥讽的神色闪过,低头的瞬间已然神色如常。 张万隆起身径直出了郡守中堂。 走出中堂的同时,家中的老年管事走到张万隆的身边,低声道:“老爷。” “去调查一下那四个人的家族。” 管家当然知道张万隆口中的四个人是谁。 正要去办的时候,张万隆又叫住他:“与那四人交好的人,以及他们的家族也都认真的盘查。” “宁可错杀,也不要放过!” “是。” 管家没有劝说张万隆。 劝也无用,张万隆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他也是看着张桂公子长大的人。 张万隆心中悲痛,他的心中同样不好受。 吩咐了管家去做此事之后,张万隆去了青年仙师的居所。 是一所道观。 五方观。 清净之地。 五方观是五灵宗驻扎在世俗的一方道观。 可以看做是驿站、别院。 基本上用来接纳新入郡城镇守的五灵宗弟子。 当然,若是有其他五灵宗弟子走入世俗,同样可以来五方观落脚。 “仙师的伤怎么样了?” “回郡守,仙师已经无碍。” “那我就放心了。” 张万隆长出一口气。 他不是那黑衣人的对手。 士卒同样不是。 就是结成战阵,也拦不住那凶恶厉鬼。 唯有仙师才能对付那人。 所以谁都能出问题,唯独仙师这里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张万隆乘上牛车,看了一眼道观,神色复杂,最后放下牛车的帘子:“回府衙。” 三日匆匆。 李青枫白天都在山神庙打坐修行,晚上就到处找阴魂鬼物。 山脚下的乱葬岗他都已经逛了两三次,均空手而归。 黑色阴魂丹吃了三颗。 炼化的法力凝聚成雾气。 这一颗阴魂丹当他原先个把月的苦功,可谓是进步神速。 本来进阶至练气二层至少得一年多,现在看来时间已经缩短了不少。 李青枫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思索之后还是觉得前两天主魂恶鬼在梦境中,告诉他的提议比较好。 主魂恶鬼告诉他,反正那些土匪留着也是祸害人,不如将他们绞杀之后变成实力的一部分。 李青枫决定考虑考虑,毕竟是人命,需要慎重对待。 他伤势未复,也需要时间来恢复伤势。 想到郡城贴着的有关于土匪的告示,以及那些出了城就再也没回来的人,李青枫还是决定把土匪剿灭。 李青枫无奈笑道:“我总感觉,我距离原先幻想的正道侠客越来越远。” 涂山君却不这么想,别管土匪活不下去的原因是什么,杀人就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 再说了,剿匪同样是行侠仗义。 这个年纪知书达理的小孩子就是多愁善感,涂山君也没有反驳。 若是碰上混不吝,反而会兴致冲冲的前去。 不过,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那过程如何也不必过问。 对于涂山君而言,能获取力量就是最好的结果。 第24章 愤怒 半月过去。 月明星稀。 李青枫盘腿而坐,炼精化气。 他有预感,也许再过个把月就能突破练气二层。 这种速度无疑是他本身资质所不具备的。 全赖鬼兄提供的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 回想起第一次吃,他怎么也下不了嘴,甚至怀疑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会不会噎人。 要是卡住可就麻烦了。 没想到入口即化,化作精纯的灵气,大部分都入丹田沉淀起来。 半月的时间,约莫省了他大半年苦功。 甚至让李青枫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寻着那五个土匪来的路线找到了飞虎寨,举寨拔起。 李青枫诛杀了首恶之后就没有再亲自动手。 剩下的小喽啰被他放出的那些阴魂鬼物杀死,拖拽出生魂,入了尊魂幡。 剿灭了飞虎寨,顺手又把野狼寨也灭掉。 这两个盘踞在黑孤山的两大土匪团伙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不见,连尸体都没有剩下。 仙师对于常人而言太强大了。 纵然有所谓的高手,在炼气士的眼中也如蝼蚁。 得了血煞气和生魂,涂山君的实力达到练气五层。 当然,没法长时间显化缠斗。 还得看幡主的法力厚度办事。 法力不足以支撑他身躯显化就只能放出其他小鬼。 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之后李青枫眉宇间多了几分肃杀。 睁开双眼,李青枫双目灵光闪烁,眼中闪过担忧的神色:“也不知道爹娘的近况。” 李青枫知道主魂恶鬼变得更强了。 因为他需要更多的法力来召唤主魂恶鬼。 如今他修为大进。 纵然打不过那个仙师,也能从容离开。 他还是得回去看看。 不去看看总是不放心的。 离家这么久,家中长辈肯定早就心急如焚。 幡内的涂山君并没有制止李青枫。 以他现在练气五层的实力,再对上那个青年仙师,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再不济,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 只要宰了张万隆,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大梁内忧外患严重,新任的郡守不会追查李青枫。 要么寻个暴病的借口,要么就是从死牢里抓个替罪羊,弄到刑场砍了了事。 李青枫揣上尊魂幡,别好剑簪,趁着夜色走出山神庙。 两步后,蓦然回头。 望着居住了半月之久,庇护良多的神庙,李青枫笑了起来:“也该修缮修缮了。” 话音落下,人已经转身离开。 乌云盖月,茫茫黑夜。 李青枫噔噔两下,兔起鹘落间,翻越常人难以跨越的郡城大墙。 为了不惹人怀疑李青枫并没有走正门。 敲了敲侧门上挂着的门环。 一片寂静。 寂静的可怕。 李青枫微微蹙眉,这个时候管家也没睡啊。 就是管家睡了,他的别院距离侧门很近。 五宝听到了门环响动,肯定会前来查看。 “五宝睡的可真死。” 李青枫笑着说道。 猛的跃起,直接从侧门翻了进去。 落地的瞬间,李青枫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 轰的一声。 李青枫感觉自己的大脑炸开了。 双眼瞪大,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 身躯如筛子般颤抖。 眼前,残存的鲜血还没有洗刷,浓郁的血腥味疯狂的钻进李青枫的口鼻。 李青枫连滚带爬的冲到父母的卧房。 一把撕开上面的封条撞开房间。 空空如也。 他不厌其烦的将所有的厢房全都打开,让天空的月光照映进来。 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值钱的东西也被清扫一空。 幡内的涂山君神色阴沉。 李家,出事儿了。 但是没有尸体。 没有尸体就不能认定李府这些人都死了。 涂山君是局外人,他看的更真切。 如果真是郡守府动的手,不找出李青枫的情况下,他们不会动手杀了李父李母。 这是两个很有用的要挟点。 杀了李父李母只会让李青枫失去理智,万一抓不到李青枫,就会后患无穷。 “破绽在哪儿呢?”涂山君沉思。 入梦之际,他杀了孙师爷以绝后患。 知道这么多信息的孙师爷已经成了最能保守秘密的人。 而在直面张万隆父子的时候,也没有露出破绽,更没有被看到面容。 那种状态下,只能全城范围的搜捕。 只要李父李母不是傻子,绝不会在这个关隘提起自家儿子消失这桩事。 能够成为大地主,并且掌握许多铺子,李父李母很精明,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他们不会惹火烧身。 尊魂幡的异动让李青枫稍微回神。 能在郡城将李家全员带走,只有郡守府能做到。 郡城的帮派不行,其他的豪强士绅同样不行。 他要再入郡守府。 尊魂幡黑玉凉意沁心,李青枫换上夜行衣。 戒急用忍。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 一乱,就会出错。 出错就没命。 他不能没命。 至少在确认李家众人生死之前,他不能。 茫茫黑夜,继以朗月。 灯火通明的郡守府守卫森严。 黑甲士卒五人一伍,交替巡逻。 张万隆吃住均在郡守府中堂,盔甲加身,百人护卫。 纵然如此,他依然不觉得安全。 郡守府偏殿。 宋师爷吃着干果,翻阅档案。 半个月来,这已经是他翻阅的第五家。 不过这一家有些特别,因为这并不是他们查到的与那四人有联系的人家,而是通过其他的渠道得来。 总归又是刀下亡魂罢了,现在也不过梳理身份户籍。 只是看到这个名叫李青枫的书生户籍,宋师爷皱起眉头,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科场秀才。 现在张万隆明显已经疯了,宋师爷不由得开始审视自己现在的位置。 一旦张万隆失败,又或许张万隆被郡城所有士绅抵制,最后出局的话,他会不会有好下场? 出路又在哪里? 现在连秀才人家都敢动刀,难保不会有更多人死亡。 随着大批量的屠戮百姓,郡城就会引起民怨。 待到沸反盈天之时,只怕他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张万隆是死了儿子所以疯狂。 但是他不想疯,他还有大好前途。 “所有验明正身的人中,并没有李青枫?” “外出读书访友,还是前往了大都?” “要是去了大都,可麻烦了。”宋师爷沉吟起来。 他本想趁此搏上位,现在确实坐在了原先孙师爷的位子上,权力甚大,却也属于取祸之道。 “别动。” 说话之人的声音很轻。 脖颈处的兵锋却异常冰冷。 让宋师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他想回头看一眼,却硬生生的止住,身躯僵硬在座位上:“好汉饶命。” “我问你答。” 宋师爷哪敢反驳,赶忙回应,甚至他还很庆幸自己有用:“好汉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城南李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压抑的声音,就是不熟悉之人也能听出其中的冷意。 宋师爷瞪大眼睛,声音颤抖:“你…。” “我说了,我问,你答。” 兵锋挤压。 宋师爷脖子的皮肤已经被抵开,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出来。 温热的血液更让宋师爷恐惧。 “张万隆死了亲儿子,他已经疯了,只要有人提供消息,他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李家,除了那个外出的秀才书生,已经没有活人了。” 最后印在李青枫脑海中的只有四个字。 没有活人! “啊!” 李青枫仰天长啸,目眦尽裂。 猛的挥动长剑。 宋师爷的头颅应声而落。 与此同时李青枫已经冲出偏殿,直奔郡守府中堂。 第25章 质问 “张万隆受死!” 直冲云霄之怒! 悲痛、懊悔、不甘、恨意化作满腔怒火。 他懊恼。 那时为什么要害怕。 如果当日他拼着死亡杀了张万隆的话,那么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恨张万隆,但是他更恨自己。 如果他不追查这件事,是不是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也没有后悔药。 他不查,不为好友复仇,就不是李青枫。 以人入药,罪该万死! 只是因为那时,他缺少反抗的力量,才会导致悲剧。 李青枫鼓动法力冲进郡守府中堂。 上百黑甲士卒严阵以待。 皆引强弩。 见到李青枫的瞬间,张万隆双目充血,面容狰狞。 厉声怒吼。 “杀!” “杀了他!”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人都有杀了对方的理由。 强弩发射。 上百弩箭形如箭雨,又好似一张大网笼罩李青枫。 强弩劲弓,是国之重器。 百姓私藏零件便会以谋反罪论处。 因为这东西的杀伤力确实非同凡响。 擦着即伤,伤就要命。 一轮齐射,就是江湖中称雄的高手也要饮恨在引动弓弩的军阵之下。 纵然李青枫是炼气士,如今也不过练气一层。 若是被这一轮齐射射中身躯,同样会死于弩阵。 李青枫不再克制,三尺尊魂幡化作丈许,幡面猎猎。 狠狠的挥动尊魂幡,硕大魂幡挡在李青枫的面前。 上品法器,怎么可能会被凡人的箭矢攻破。 尊魂幡的巨大幡面不需要将所有箭矢拦下,只要防护住射向李青枫的箭矢便足够了。 齐射未曾建功。 黑甲士卒顿时茫然。 在他们的眼中,这就是仙人的手段。 他们现在是和仙人作对。 绝望的同时,连带着士气都开始迅速滑落。 李青枫在尊魂幡的庇护下毫发无伤,摇动尊魂幡,赤发恶鬼从魂幡爬出。 恶鬼身高七尺多。 足比最强壮的黑甲士卒还要高两三个头。 赤发披散,额头眉骨上方一寸的地方有两个鼓包凸起,看起来像是肉角一般。 青黑色的肌肉虬结的附着在高大的骨架上。 青面,神情肃穆,不见獠牙。 猩红鬼眼俯视众人,凶煞戾气扑面而来。 光是看到这凶猛恶鬼就已经让所有黑甲士卒吓破胆。 涂山君走出尊魂幡的瞬间直奔张万隆而去。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必须一击制敌。 张万隆猛的起身,拔出腰间宝剑,神情坚定。 “杀死此人,加官进爵,赏银万两!” “老夫收为义子,一身家业尽皆托付。” 财帛动人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张万隆只有独子,如今独子身亡,更承诺义子可以继承所有家业。 当即点燃了上百黑甲士卒。 他们再次振奋。 结成军阵,盔甲相抵,形成了人墙。 涂山君大步流星,一击横扫。 轰隆。 宛如攻城车一般强大的力量甩出,砸在军阵上。 最前方的十几黑甲士卒当即身亡。 中间层被力量裹挟,口吐鲜血,身躯不支。 就连最后方的黑甲士卒都被这庞大的力量扫的倒退几步。 扫开人群,涂山君鬼爪直奔张万隆脑袋。 “铿!” 乌木飞剑挡住了涂山君的攻击。 以至于涂山君踉跄两步,错失良机。 涂山君厉声鬼啸,倒钩折叠隐藏在口中的獠牙显露。 “吼!” 张口就咬。 “砰。”一口咬在青年仙师的手臂上。 青年仙师身上的道袍瞬间洞穿,鲜血飙散。 但是却没有咬穿骨头,只伤了血肉。 灵光闪动,应是灵符的光芒。 不知名的灵符挡住了涂山君的攻击。 涂山君气急,他以练气五层的实力,竟然没有断了对方手臂。 炼气士的法力本身就克制阴魂鬼物。 他虽是主魂恶鬼,依然属于鬼类。 加上炼气士的灵符护身,能伤就已经很不错了。 被青年仙师护在身后的张万隆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感觉。 只有满腔压抑的恨意。 他不怕死。 纵然直面凶恶的鬼怪,他也不害怕。 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害怕的事情了。 虽然愤怒,但是张万隆却没有被冲昏头脑。 擒贼先擒王。 只要斩杀了那个黑衣人,恶鬼就会消失。 张万隆再次指挥士卒杀向李青枫。 青年仙师右臂颤抖不已,耷拉在身侧,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在地上。 他面色苍白,却刚毅不退,左手持剑横在身前。 青年很庆幸自己有保命灵符。 但是心中震惊却溢于言表。 上次见面,这恶鬼败于他的剑下消失,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已经能够越过灵符伤到他。 五方金光符,能够抵挡住练气中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练气中期能破此灵符的很少,这恶鬼实在太令人震撼了。 正因如此,他更不能放那魔修离开。 一旦魔修遁入人海,再去寻找就麻烦了。 放虎归山,只会后患无穷。 斩妖除魔,就在今日! 只要能将魔修的法力拖尽,他就会取得胜利。 打定主意后,青年一咬舌尖血。 含而怒喷于乌木剑上。 乌木剑灵光大显。 “恶鬼,受死。” 涂山君也打出了真火,他必须要快点解决这个青年仙师。 不然,一旦李青枫的法力耗尽,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纵然以伤换伤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吼。” 魔猿定意拳,老猿挂印。 引而发。 一人一鬼,缠斗起来。 剑光连带着剑气嗖嗖越过。 涂山君的身上出现了狭小的伤口。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拉近了和青年的距离。 “五灵剑气。” 单臂持剑,终究疏于防守。 涂山君一记老猿挂印顶着剑气拍在青年仙师的胸口。 青年咬紧牙关,但是鲜血还是吐出,身躯金色光芒闪烁,宛如刷了一层金粉。 青年仙师的鲜血溅射在他身上,发出滋滋声响。 涂山君同样不好受,他被剑气击中,猩红鬼眼瞎了一只。 黑色的血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这反而激发了涂山君的凶性。 下潜,再次贴近。 双臂如拜月顶角,轰然爆发。 “砰。” 顶在仙师的下巴上,将青年仙师撞飞出去。 “法力,在消失。” 不等涂山君乘胜追击,他感觉身躯法力不再充裕。 回眸间,李青枫已经被黑甲士卒包围,勉力支撑。 李青枫身上伤口更多,他却一声不吭,丝毫没有要唤回涂山君的意思。 涂山君冲进军阵。 宛如虎入羊群,施展拳脚之间就有士卒殒命。 将李青枫护在腰侧。 左臂挡住所有攻击,右臂继续杀戮。 这个时候青年仙师已经缓过劲来,他身后的张万隆完好无损。 李青枫身上被刀兵砍伤的伤口涌出鲜血,视线已经模糊。 “为什么!” 他厉声质问。 “为什么你们帮他。” “张万隆以人入药,修复他儿子的根基伤势。” “如此魔道行径,为什么你们要护着他!” 凄厉的声音,让青年仙师不由得停下。 怔然间回头看了一眼双眼血红的张万隆。 抿着嘴没有说话。 良久。 那青年闪烁的目光重新坚定,开口道:“我,只为镇守八方城。” 李青枫残存的意识已经不多,随时都会昏迷。 纵然如此,他依然攥着灵石,法力全力支持尊魂幡。 涂山君夹着李青枫,微微侧头。 仅剩一只鬼眼。 独眼之鬼,狠厉肃杀,宛如受伤的凶猛野兽。 默而无言,纵身跳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26章 职责 “给我追!” “杀了刺客。” 张万隆气急败坏,明明那黑衣人都已经支撑不住了,怎么又给放跑了。 下令之时,余下的黑甲士卒也只有两三成还能继续行动。 精锐黑甲,折损半数。 中堂充斥着血腥味。 整个郡城更是灯火通明。 “仙师,何不乘胜追击?”张万隆看向镇守仙师,眼中闪过恨意和不解。 这种时刻,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就连他这个普通人都能看出来刺客已经是强弩之末。 随时就会崩溃。 只要刺客昏迷,那恶鬼还如何逞凶? 如此大好时机,若是错过,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青年看了张万隆一眼,握住乌木剑的手掌松开。 乌木剑化作巴掌大的木头小剑被他收入纳物符之中。 随即,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青年摇了摇头:“我已经身受重伤,再打下去讨不得半分好处。” “我会向宗门求援。” “郡守也可向梁都…。” 话说了一半,青年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的下巴骨头可能碎了,现在只要动弹就会引发剧烈的疼痛。 若不是有金光符护身,估计现在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恶鬼变得更强了。 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鬼物。 按理来说这样强大且狡猾的鬼物根本不会听从那个刺客发号施令。 那人太弱。 顶多练气二层。 如果让他摸到黑衣人的边,只需一剑就能斩杀。 那么强大的恶鬼却守护在他身侧,甚至在可以乘胜追击之时,舍弃大好机会返回幡主身旁,将幡主救起。 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 那东西,是不是拥有很高的神智。 沉思片刻,青年没有再多说什么。 意思已经传达给了张万隆,至于听与不听,不在于他。 他的职责是守护郡城百姓,不被妖魔鬼怪侵扰。 遇到魔道修士只需斩杀。 其他的事情,他不想理会,也不想深入其中。 少顷,青年离开郡守府。 张万隆面色铁青,狠狠一扫。 将桌上的茶碗扫到地上。 碎裂的瓷器。 清脆的响声。 这些都不足以平息张万隆心中的怒火。 丧子之痛深深的刺痛了这位上了岁数的郡守。 那恶鬼还带着他的仇人离开。 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 会回来报仇。 炼气士会进步,他是凡人,没有神奇的手段。 至于青年仙师说的身受重伤,张万隆半信半疑。 更多的还是不信任,因为青年仙师在李青枫质问他的时候,迟疑了。 虽然仙师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妄图用假的东西粉饰成正义,依旧会让人看出破绽。 而且这个人本身就很不好糊弄。 这是张万隆见到青年仙师的第一印象。 纵然这位仙师看起来岁数不大,却意外的沉稳,实力高强,一手剑法更是高明。 不饮酒,不做乐,不狎妓。 只吃五方观提供的粗粝食物。 就是不知道在吃饭之前,会不会检查。 张万隆觉得应当是会的。 这种人若是要害,就要一击毙命,绝不能给他缓过来的机会。 从青年仙师的迟疑中,张万隆明白,这位仙师绝对察觉到了事情真相的一部分。 正因如此,所以仙师才会对他有所提防。 张万隆也不确定凡人的毒药会对仙师起多大的作用。 内功之气都能抵抗剧毒,甚至能运功逼毒。 仙师非凡人,拥有法力,说不定根本就不受毒药的影响。 想要放翻仙师就必须用仙师们用的东西。 没有仙师的震慑,那刺客还会再来。 再次行凶之日,他绝无抵抗之力。 纵然仙师这幅态度,张万隆依旧忍了。 独自静坐了许久。 张万隆起身,神色阴沉:“求人不如求己。” “来啊,让宋师爷过来一趟。” “禀郡守,宋师爷在偏殿已然尸首异处。” 听到这个消息,张万隆已经没有什么反应,神色无喜无悲。 也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挥了挥手,示意佣人下去。 中堂已经破败不堪,尸体用板车驮着,一车车的拉出去。 有些尸体的血肉和盔甲掺和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办法分开,糊成泥状,只能一齐入土。 死状惨烈,鲜血横流。 比之两军对垒的战场还要残酷。 郡守府在忙碌。 张万隆将管家找来。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张万隆神色之中带着迫切。 年事已高的管家,脸上带着喜色,恭敬回答:“回老爷,已经找到了。” “好!” 张万隆大喜,脸上不自觉的出现狞笑。 老天不绝他张万隆,耗时许久,终于找到了。 “准备笔墨纸砚。” “我要给朝廷写折子。” 为了双重保险,张万隆决定听从青年仙师的建议给朝廷写折子。 梁都有供奉楼,招揽民间散修仙师。 只要将之描写成魔头,将城中五家士绅的死亡,以及百多士卒的身亡安在这魔头的身上,为了安全着想,梁都一定会派供奉来。 八方郡城距离梁都并不远,若是供奉楼仙师日夜兼程,很快就能抵达。 作为一方郡守,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写过折子了。 写折子是官员的看家本领。 忘不了。 张万隆铺开宣纸,执笔行书。 返回五方观的青年仙师被观中道士迎进来。 “怎么又伤的这么重。”老道士大惊,赶忙吩咐道童准备热水。 “咳咳。” 青年仙师咳嗽了两声,身躯挺直,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脸上的苍白消退了不少。 原本虚弱的神色尽数褪去。 “不必了,这几日我会疗伤,郡守派人来也不要见。” “饭菜送到门口即可。” 话音落下,仙师关上了厢房大门。 将灵符贴在门窗上,他这才恢复了虚弱的姿态。 他不能显露疲态。 纵然是面对五方观的众人也不行。 谁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郡守的眼线。 如果那个执幡魔修说的是真的,张万隆真的以人入药救治自己儿子,甚至让他的儿子拥有了灵根,能够修行。 那么,在他虚弱的时刻,说不定张万隆会下手对付他。 凡人、仙师,其实没什么两样。 很多时候,欲望会驱使人去做不理智的事情。 这世上聪明人少,大多数人都很愚蠢。 真真假假,总会让那些聪明人知难而退。 有时候只需要怀疑即可。 人间险恶,不得不防。 涂山君将李青枫护在肋下,他能感觉到法力在消退。 也许再过片刻他就会化作黑雾返回幡中。 现在已经不足以将李青枫带出郡城,只有就近安置。 只要李青枫能醒过来就行。 甩掉那些士卒行伍、追寻的捕快和官府人员很简单。 涂山君收拾好一切首尾,终于将李青枫带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第27章 问神 李青枫悠悠转醒。 昏黄的灯光,幽暗的身侧。 陈旧腐朽的味道萦绕。 浓郁的酒气混杂着新鲜泥土的气味。 深吸一口,带着莫名的发酵的清香。 “这里是?” 李青枫从木板上爬起来,眼中还带着茫然以及紧张。 他记得自己好像昏迷了过去。 还是在战斗之中。 慌忙的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只是将周围的一切都抓在手里。 看到尊魂幡静静的立在一旁,李青枫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短短时间,他失去了很多。 如果再失去尊魂幡,这辈子将难有报仇的那一天。 剑簪没有遗失,纳物符依旧原封不动的贴在怀里内衬口袋。 推开面前的石板,这时候李青枫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家中的地窖。 只不过并不是浅层,而是被封进一个半人高的洞子。 洞子门口被白色的石板阻挡。 地窖内是夯实的土块,以及排列整齐的平整花岗岩。 基本上大户人家都有这种东西,要么是储存金银财宝,要么就是储存陈年酒水。 若是遇上了战乱,里面存储的粮食还能救命。 又或是在地窖等待乱兵过境之后再出来。 显然,李青枫家的地窖不大,只是储存些酒水。 内里的那个洞子能看到巨大爪子的痕迹。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鬼兄将他带了回来,并且挖出一个供他潜藏的地方,将他藏了进去。 涂山君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个时候,李青枫剩余的法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返回山神庙。 只能就近停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家被抄家移灭,郡守府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个小型暗室,那些人也绝对想不到他们会回到这个地方。 不管郡守府如何发现的李家,只看张万隆当时的反应,他也许并没有认出李青枫。 就像是那个新晋的师爷同样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李青枫。 在涂山君看来,这件事疑点重重。 眼泪如泉涌,李青枫抱着尊魂幡无声的哭泣。 斗大的泪珠落在魂幡幡面上。 不敢出声。 纵然是在暗室地窖,他依然不能出声。 封锁郡城的士卒就像是能闻到腐肉的秃鹰猎狗。 但凡有异动都会被他们察觉。 这些人很少思考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执行命令已经成了本能。 高官厚禄,诱人利益就是那驱动他们前行的胡萝卜。 他们不知疲倦的奔跑。 追逐。 李青枫跪倒在地上,身躯颤抖,抱着尊魂幡嚎啕大哭。 纵然面容狰狞可怖,却无一丝动静。 鼻涕眼泪混杂着泥土沾染了身上的衣袍,和原本俊秀如今却已经满是血污的面容。 涂山君身居尊魂幡,摸了摸正在修复的孔洞眼眶。 他不会安慰人。 日子总得过下去。 有时候,需要自己扛。 李青枫哭的累了,又或是本就身体虚弱,再次昏了过去。 他死死的攥紧尊魂幡,就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风云席卷,远日高悬。 李青枫再次进入梦境世界。 高山之巅。 身着青衫书生袍,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眼泪。 依旧无声。 再次见到尊魂幡内的主魂恶鬼,李青枫扑通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鬼兄,我要报仇。” “帮我。” “求你。” 李青枫颤抖伏地,紧闭双眼。 涂山君手足无措,脸上布满了错愕和诧异。 微微迟疑。 并不是迟疑要不要帮李青枫。 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同舟共济。 只是他没有想到,李青枫会这样做。 士大夫拥有傲气,认为男儿膝下有黄金。 读书人更是宁折不弯。 身为秀才的李青枫无疑也是骄傲的。 他也有自傲的资本,因为这个年纪能中秀才,绝对属于出类拔萃的人。 以后他会中举、进士,甚至是状元。 出将入相,治国安邦,青史留名。 最后为自己的一生画上圆满的句号。 今日,他却跪倒在鬼神面前。 祈求鬼神帮他报仇。 不问苍生,问鬼神。 也许这就是无可奈何后的最后手段。 涂山君扶起李青枫。 猩红鬼眼早已隐没了所有的情绪。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手搭在李青枫的肩膀上。 拍了拍。 李青枫的眼泪就像是掘堤了似的。 他笑了起来,双眼眯成月牙,却止不住不断流淌下来的眼泪。 好似怎么擦都擦不完。 若要报仇,至少需要再进一层,甚至两层。 吸收了五十二位黑甲士卒煞气凝重的生魂阴鬼,以及那位新任的师爷生魂,尊魂幡内现在拥有一百零五位阴魂鬼物。 质量虽然参差不齐,却已经勉强凑齐百鬼。 涂山君的实力也再进一步。 当然,距离突破第六层实力还远,这些不入品阶的阴魂鬼物远远不足以让他再次提升。 经此一役,他身受重伤,急需煞气生魂修复鬼躯。 待煞气生魂充足,伤势自复。 为今之计,还不能露面。 那个青年仙师还一直坐镇郡守府。 郡守府的黑甲士卒也不是吃素的,一旦李青枫出现就会引来军阵围堵。 一般的阴魂鬼物根本不敢靠近军阵。 被浓郁煞气一冲即碎,唯一能派上用场的也就是赵世显的生魂。 但若是再放出那只练气三层的阴魂,对于李青枫的负担就会很大。 根本撑不了多久。 李青枫全盛时期也仅能支撑涂山君作战二三十息。 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越过那青年仙师的防御。 不能说完全没可能,只能说很难,除非机会抓的特别好。 但是看那人的回答,就知道那人不可能允许李青枫杀了张万隆。 青年仙师守护的是八方郡城,斩的是妖魔鬼怪,却唯独斩不了郡守,同样不会允许别人斩郡守。 所以那人宁愿以伤换伤,也要击伤涂山君、击溃李青枫。 李青枫同样身受重伤,需要时间养病。 总之一句话,还是实力。 不知睡了多久,李青枫再次转醒。 他不再哭泣。 从纳物符中拿出伤药,内服外用,将伤口扎紧。 吃了些干粮,饮了水。 李青枫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元气。 旧伤刚去,新伤又来。 伤口繁复,继而失血过多。 需要功夫养伤。 抽调法力将阴魂丹取出,李青枫看着手中鸡蛋大小的魂丹,神色坚定,仰头服下。 精纯灵气化作轰鸣法力,尽数吸收。 上品法器尊魂幡演化的能力可见一斑。 果然如涂山君所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很少有士卒行伍踏足被贴了封条的李家。 纳物符中的用度还能支撑些日子,不需要李青枫挪动地方。 身处郡城之内,还能探得消息。 只要李青枫不被镇守仙师看到,就不会被察觉是练气士。 又五日。 练气二层。 李青枫的伤势却不见好。 第28章 惊怒 内外伤需要养。 李青枫却丝毫没有在意,反而日夜吞服阴魂丹。 从一日一颗,到现在一日三颗。 斩杀五十余位黑甲士卒凝聚了十五枚阴魂珠,加上吸收天地间游离的阴煞气凝聚魂丹,这五日李青枫消耗了九枚魂丹。 终于突破至练气二层。 但是他的身躯也浮现了阴气,面色苍白。 倒是比原先更像魔道修士了。 血煞大法更进一层,产生的血煞气更加浓郁,令李青枫苦不堪言。 若不是魔猿定意拳这门定心功法强大,说不定这个时候李青枫就已经被血煞气冲昏头脑。 魔道功法本来就急功近利,更别说李青枫还在不断的吞服阴魂丹。 阴魂丹确实是好东西,能够将精纯的灵气化作法力。 很快就能被幡主吸收。 但是这东西毕竟来自阴魂鬼物,天生带煞。 吞的少还能凭借法力消磨融入身躯的阴煞,徐徐图之。 一旦大量服用,身躯内积攒的大量阴煞气就会拖累身躯。 劝不住。 也没法开口劝说。 涂山君默然。 没事的,一切都会扛过去。 只要解决了张万隆,他们就远走高飞。 自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纵然成为人人喊打的魔修,也终算是踏上了仙路。 根基不稳没什么,阴气缠身也没什么。有他在,有尊魂幡在,以后都能解决。 李青枫并不知道尊魂幡内涂山君的忧虑。 甚至他都不知道鬼兄会说话。 他只当自己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奇遇。 纵然尊魂幡内的恶鬼面目狰狞,对于他来说依然是好人。 “咳咳。” 咳嗽声响起,李青枫将法力输送进尊魂幡,取出阴魂丹。 五天的时间,虽然突破,他的伤势却没有见好,至少还需个把月才能恢复。 暗室地脚不知时间流逝。 整日在暗无天日的暗室地窖,只有进入梦境是他最放松的时刻。 他不记得时间。 只记得,每日尊魂幡都会凝聚一枚魂丹。 算上原先的十一枚,一共七十一枚。 李青枫的伤势已经恢复,只是身躯缠绕的阴气更加严重。 但是他的修为却已经抵达能够抵达的顶峰。 练气三层。 耗时两个月,共七十一颗阴魂丹,终将他的修为推上了练气三层。 大功告成之日,便是出关之时。 李青枫走出暗室地窖。 眼光刺眼,闪耀的令他眯着眼睛。 皮肤面色苍白无光。 头发枯槁。 暖融融的阳光驱散不了李青枫心中的寒意。 他提起尊魂幡,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幡面鬼脸:“鬼兄,躲藏两月,可复仇乎!” “嗡。” 尊魂幡响动,似乎在回应李青枫。 坚定的告诉他。 “好。”李青枫顿时神情振奋。 大步流星走出厢房。 只是这个时候,他却在李府空地上发现了闪烁的火光。 李青枫神色一沉,难道他不出现,这些人已经要放火烧宅了吗? 走近了却只看到一个人在往火盆里添加纸钱。 风一吹,余烬翻飞。 微微火光,被黄昏的太阳光芒完全压住。 若在宅子外,根本就看不到有人在烧纸。 一沓沓的纸钱被填进铜盆,那人似乎还在呢喃着什么。 “杨兄?”李青枫也很意外。 出现在他家的竟然是好友杨林谷。 背对李青枫的人身躯不自觉的颤抖了几下。 猛然回头,脸上满是惊愕的神色:“青枫?你,你是人是鬼。” 李青枫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尊容很难看,形如厉鬼。 只是他没有想到杨林谷竟然会以为他死了,还带着火盆前来祭奠。 “张万隆没死,我怎么可能会死。”李青枫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今日就是张万隆的死期。 杨林谷还没有从发现李青枫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紧接着就听到了李青枫平淡的话。 就好似本该如此。 “你是那个郡守抓了许久的刺客。” “你杀了张桂?” 杨林谷终于反应过来,原来郡守张万隆抓了许久的刺客真的是李青枫。 郡守独子受伤从战场归来,却意外被刺杀,因此郡守暴怒封锁了整个郡城,只为找出刺客。 正因如此,所以许多人都受到了牵连。 杨林谷难以置信的望着李青枫,甚至倒退了两步。 李青枫看在眼里,眼底的悲伤一闪而过,被愤怒掩盖: “张万隆父子以人入药。” “孟真死了,被张桂入药吃了。” “一起死的还有两个人。” “杀人偿命!”李青枫神情平静却异常坚定,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这件事该愤怒的时候,他已经愤怒过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报仇。 孟真的仇他已经报了,张桂被鬼兄打烂脑袋,就是再高明的缝尸匠也补不全。 但是李家的一百零三口的仇,还没有报。 杨林谷的眼中满是震惊,张大嘴巴,似乎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紧接着,他扑通跪地痛哭。 “青枫,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啊。” 李青枫微皱眉头,颇为不解杨林谷为什么如此作态。 “杨兄,这是何故?” 杨林谷痛哭流涕,捶地哀痛。 “自张万隆独子身亡,孟真就被打上了刺客的名头,连孟家都已经没了。” “张万隆仍不解恨,又是连抄三家。” “人人自危。” “最后查到我与孟真的交集,以连坐的罪名累我家族。” “郡守说只要提供的消息是真的,就不会满门抄斩。” “为保全家族,我…” 杨林谷声音颤抖。 李青枫重逢的杨林谷的喜悦已经尽数消失。 双眼通红,身躯颤抖,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待如何?” “我…就把那鸽子的事儿说了。”杨林谷痛苦的抓着头发。 “青枫,我真没想到郡守会如此丧心病狂,查到你失踪便屠杀了所有人。” “我真的想不到,我只是觉得人多能够将这件事担下来。” “我也想不到,郡守府连查都没有查,仅仅是怀疑,就酿成如此祸事。” 杨林谷不住的锤头,狠狠磕在地上,整个前额已经血肉模糊。 李青枫痛心疾首,踉跄了两步。 难以置信。 失望、恍然、悲痛、等一系列复杂的神色汇聚成狰狞和愤怒。 李青枫猛的拔出剑簪,质问杨林谷:“你,为了救你家,牺牲了我李家一百零三口。” “对不起,青枫。” “对不起。”杨林谷仍在磕头,声泪俱下。 李青枫面容抽搐,赤红双目满是凶厉:“你可还记得。” “鸽子这件事,” “是你告诉我的!” 手中的剑簪已经化作三尺法剑,指着杨林谷。 李青枫怒发冲冠。 咬紧牙关,面容扭曲。 他不懂。 明明孟真和杨林谷更加交好,甚至连这种暗号都能托付于杨林谷之手。 矛头直指张万隆父子。 他们就是害死孟真的凶手。 为什么,杨林谷不仅不想报仇,反而供出了他的存在。 只要再等等。 等他李青枫拥有绞杀张万隆的力量。 所有事都能解决。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出卖他的会是杨林谷。 第29章 疯了 “我不知道。” “真的。” “我对不起你。” “青枫,要杀要剐,我杨林谷绝无怨言。” 杨林谷猛地抬头,血肉模糊的额头鲜血横流,顺着眼角混杂着泪水流淌下来。 跪爬到李青枫的身前。 李青枫猛地扬起手中法剑。 挣扎。 痛苦。 “我知道孟真的消息,夜晚便进入郡守府。” “知道他们以孟真入药。” “我当即决定报仇。” “为什么你这么轻易就松口。” 李青枫厉声质问。 他恨。 却终究下不了手。 他的剑,斩不了昔日好友。 斩人容易,但是之后呢,他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刺啦!” 法剑斩袍,半块青衫飘然落地。 “今日,我李青枫与你割袍断义,再无瓜葛。” “滚吧。” 李青枫像是抽干了力气,勉强依靠法剑站在原地。 枯槁的头发披散于肩。 声音很轻。 却也很决绝。 他没有时间再在这种事上纠缠。 目光回转,触及郡守府。 仇人,在那! 法力涌动,一扫颓废,向大门走去。 “我知道,我一人的命,抵不了你家一百零三口。” “今日,我还你一命,若有来世,再把命还给你!” “生生世世,还完为止!” “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孟真。” “但是我杨林谷绝不是贪生怕死。” “我没想到,我没想到张万隆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屠你满门。” “我真的不知道。” 杨林谷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李青枫的背影呐喊。 他彷徨,他希望李青枫回头。 说着,掏出藏在袖袍里的匕首。 双手紧握。 颤抖间刺入心脏。 鲜血充斥口腔,杨林谷瞪大双眼,死死攥紧匕首。 那是生命在流逝的感觉。 他跪倒在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李青枫的背影。 直到最后黯淡。 他死了。 涂山君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煞气的凝聚,生机的消失。 不过,不入尊魂幡,生魂很快就会消失。 李青枫没有回头。 割袍断义是因为他不忍下手。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原谅杨林谷。 没想到并不意味着事情该如此。 有太多事是因为没想到而酿成。 早就应该做最坏的打算。 在知道孟真遇害的时候就应该准备好。 李青枫向着郡守府走去。 夕阳西下,逸散的光芒披散在李青枫的身上。 他披头散发。 哈哈大笑。 笑的眼泪都随之涌出。 “咦,那人怎么那么像李家公子。” “哪个李家?” “就是那个满门被灭的李家公子。” “据说是失踪,他怎么回来了。” “看样子疯疯癫癫的,难道是疯了?” “家破人亡,怎么可能不疯。” “造孽啊。” 八方郡城的黄昏不复往昔的热闹,却也不少小贩。 流民、乞丐聚集成堆。 茶楼酒楼照常营业。 日子,终究要继续过下去。 底层的老百姓已经听惯了命令。 只要有口吃的就不会反抗。 郡守府内巡逻的士卒虽多,官差衙役更是比比皆是,却没人敢大声的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 只觉得压抑。 郡守中堂没有重建,依旧是半边的废墟。 在后衙,张万隆正在宴请两位看起来衣着不凡的人。 两人在推杯换盏之间表示了对张郡守的夸赞。 “不敢当两位仙师谬赞。” “哎,张郡守不必担心,听你描述,那魔修也不过尔尔。” “不过是仗着奇异法器逞威。” “也不需要五灵宗的高门弟子,我们兄弟出手足以。” “有两位仙师的话,我就放心了。”张万隆笑着。 眼中不见半分笑意。 身旁貌美的侍女为仙师斟酒。 张万隆看不出来这两位从梁都来的仙师的实力,却发觉仙师也是人。 七情六欲丝毫不少。 甚至他们的欲望更强。 像是那位镇守仙师似的清心寡欲,安心潜修的人,应该属于少数。 因为五灵诀都是他使用宝贝从上位镇守仙师那里换得。 不管他们的品性如何,能够成为梁都供奉,实力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镇守仙师一人就能击伤甚至击败那个刺客和恶鬼。 如今又来了两位仙师,一定能毕其功于一役。 供着两个梁都供奉吃喝玩乐了半个月,张万隆也有些厌倦。 他期望着那个刺客再来。 “大人。” 衙役慌忙的跑进内堂,神色紧张。 张万隆眉目一凝,沉声道:“慌什么。” “大人有人闯进了府衙,要找您报仇。” 张万隆猛的起身,面容闪过狞色:“好啊,他终于又来了,看来他已经养好了伤。” “两位供奉?” 说着,张万隆看向正在饮酒的两位梁都供奉。 “好,既然这不知死活的魔修送上门来,我们正好办了差事,也好回去交差!” “走吧,我们去会会他。”两人相视一笑,纷纷起身。 五方观。 青年从打坐中醒来,望向郡守府的方向。 煞气弥漫。 “他来了。” 张开手,原本应该发给宗门的音信现在正安静的躺在手掌。 青年摇头叹息。 若是再将宗门师兄叫来,那人将再无机会。 他能做的就是镇守八方郡城,驱斩妖魔鬼怪。 别的事,他不想多管。 最多只能如此。 走出道观。 只有他一人,背上乌木法剑往郡守府赶去。 李青枫手持三尺鬼面幡,周身环绕煞气走入郡守府。 士卒衙役莫能挡者。 直到步入中堂。 张万隆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而在张万隆的身旁还有两个神色平淡的人。 看不出年龄,但是岁数都不小。 其中一个笑吟吟,打量着李青枫:“确实阴气魂绕,看样子死在你手里的人不少。” “在下,大梁供奉温立春。” 另一个看起来颇为敦厚的中年供奉却撇了撇嘴。 颇为自傲的说道:“若你放弃法器,束手就擒,看在同为练气士的份上,还能留你全尸。” 李青枫没有看那两人,反而死死的盯着张万隆。 凶厉神色显露无疑,厉声怒喝:“张万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杀!” 脚下地砖陡然碎裂,土石翻滚。 李青枫已经冲了过去。 眼见李青枫如此无视他们两人,那敦厚供奉勃然大怒:“贼子,休要猖狂。” 照面,李青枫狰狞的面容满是凶狠。 那矮胖供奉哪里见过这种人,好似根本不要命的凶徒,竟然被吓的懵了一个瞬间。 好在温立春反应快,正要出手制住李青枫。 李青枫好似猿猴从温立春的身旁穿过,双手如拜月顶角,轰在那敦实供奉的下巴上。 敦实的供奉竟然被打的离地三尺,鲜血肆意挥洒。 涂山君冷笑,这死胖子还敢挡现在的李青枫。 尽管魔猿三式最强的地方是增强神魂,但是它也是正经的杀伐功法。 以肉身硬抗。 这种托大的行为,纯属找死。 “给我死!” 眨眼间,李青枫已经越过敦实供奉,出现在张万隆的面前。 抬起手掌拍向张万隆的天灵盖。 势大力沉。 掌风将张万隆的发冠吹掉,头发披散。 张万隆能清晰的看到手掌上的掌纹。 他却丝毫没有像头两次遇到李青枫那样慌张。 “不好!” 温立春赶忙祭出法器。 如果在他俩众目睽睽下,还能让魔道贼子杀了张万隆,不说被罚,就是面子上也很不好看。 “砰。” 李青枫的剑簪化作法剑,立在他的身后。 挡住了温立春的攻击。 与此同时李青枫瞪大眼睛,满是震惊。 第30章 闯阵 张万隆和李青枫对了一掌。 这一次他反应过来了。 而且还招架住了李青枫的全力一击。 虽然落入下风,却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被直接拍碎脑袋。 “你没想到吧。” 张万隆狞笑着,抽出长剑砍向李青枫。 “铿。” 三尺尊魂幡扬起,招架住手持双手剑的张万隆。 “我等你很久了。” “为此,做足了准备。” 张万隆低声的说着,眼中闪过疯狂。 幡内的涂山君也有些惊讶。 上次见张万隆还是普通人,练过内功却也稀松平常。 今日再见,对方已经成了炼气士。 看样子还不止练气一层。 身躯强度远胜往昔。 也正因如此,所以才能挡住李青枫的一掌。 练气期每一层都在提高肉身强度,但是提升的确实有限。 从凡人跨越至修士的那次才是质变。 往后的变强是在这个基础上发生变化。 没有炼体的功法,主动进行淬炼,是不会大幅度进步的。 “这么说,张万隆也使用了灵魔融基术。他是怎么凑齐的?”涂山君心有疑惑。 却也此时解答开来。 两个月前还是普通人,现在就已经成了练气士,肯定使用了那门邪术。 简略版的灵魔融基术需要三个拥有灵根,并且还得是已经感气的人进行仪式。 纵然原先的那四个不合格中还剩下一个,依然需要再找两个拥有灵根并且感气的人。 只能说张万隆的运道不错,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两人。 涂山君神色如常。 纵然张万隆已经成为修士也无妨。 “你也以人入药?!” 李青枫震飞张万隆。 当即明白为什么张万隆成了炼气士。 这和张桂的情况如出一辙。 李青枫没有太过惊讶。 在没有一掌拍死张万隆的时候,他就差不多猜到了。 猜到归猜到,李青枫却满腔愤怒。 如果说他是魔修,那张万隆父子是什么? 他们在吃人啊! “我知道你在,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李青枫拔剑四顾,像是在寻找什么,他在寻找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 他只想问问,到底什么叫魔修。 难道拿着尊魂幡的就叫魔修,吃人的郡守就不是魔修吗? 青年仙师低垂着眼帘,微微叹息。 从阴影中走出来,直面李青枫。 张万隆被尊魂幡震出三四丈。 堪堪停下脚步,那把双手剑已经断成了两截。 普通的炼器怎么可能和法器相比,更何况还是上品法器。 看到镇守仙师出现,张万隆也有些心虚。 但是想到独子惨死,这丝心虚反而化作恼怒。 张万隆可憎的面容上浮现狰狞,厉吼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没错。 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关押的最后一名不合格者。 自己独子的无头尸首。 以及在张桂死后,让管家寻找的第三个拥有灵根者。 原本张万隆都已经孤注一掷,准备借着镇守仙师受伤,杀死这位镇守仙师,从而获取力量。 没想到,历时五个月,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另外一名拥有灵根的人。 汇聚三人,才成就他能够抵抗李青枫的力量。 “我守护的不是正义,是郡城的安宁。”青年仙师摇了摇头,他明知道这世间何为正义,却也明白自己守护的并不是正义。 五灵宗是仙师宗门不假,却也同样需要供奉。 修仙,财侣法地,缺一不可。 财更是排在首位。 大梁国每年都会将灵石供奉入宗,所以五灵宗弟子承担起斩杀大梁国内魑魅魍魉的责任,让鬼崇异常无法骚扰百姓。 若是遇到魔修,自然一剑斩之。 因为魔修同样是危险分子,会危害普通百姓。 青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同样身不由己,只能做好分内之事。 幡内的涂山君冷眼的看着一切。 不是所有正道中人都和侯伯旭一样,那样的人太少。 许多人还是像如今的这位镇守仙师,只考虑做好分内之事。 李青枫没有再问,他已经不需要别人来为他主持正义。 因为他手中,掌握了力量。 “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李青枫怒喝。 周身法力蓬勃,疯狂涌入尊魂幡。 鬼面幡化作丈许,狰狞鬼脸活动起来,瞎了的那只眼睛已经补全,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张万隆。 今日谁都能活,唯独张万隆必须得死! 七尺余的身躯落地的瞬间直奔张万隆。 温立春已经看傻了。 灵官法眼闪烁,他察觉出李青枫应该还在练气前期,就是仗着法器也翻不起波浪。 但是这跳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足有七尺高的强壮恶鬼,猩红头发披散在肩膀,粗壮的胳膊都能跑马了。 尤其那眉骨上两寸的地方还有两个肉角。 就凭这恶鬼的卖相,这也不是普通的鬼物啊。 在恶鬼出现的瞬间,周遭温度骤然下降,气息磅礴。 “亲娘咧,这是什么啊?” 敦实供奉睁大自己的眼珠子,瞠目结舌的看着涂山君的背影。 “你又变强了。” 镇守仙师横法剑挡在涂山君的面前,神色凝重。 每一次见此恶鬼,他总觉得对方的气息更加强大。 而且眼神之中的灵动,也不是寻常的幡中鬼物能够比拟。 他见过许多更加强大的鬼物,在神智方面都落于下乘。 不像是眼前的这位。 狡猾、谨慎、却在该凶狠的时候毫不犹豫。 实在令人心悸。 涂山君并不知道镇守仙师内心的想法,他的一双猩红鬼眼同样盯着青年。 他在寻找机会。 一瞬。 只要有那能越过青年仙师的那个瞬间。 涂山君就能拍碎张万隆的脑袋。 “斩杀魔修,死活不论!”温立春出言惊醒了敦实的供奉,两人形成犄角,将李青枫夹在中间。 李青枫毫不畏惧。 他的灵官法眼看得出,也就那个笑吟吟的人难对付,另一个在灵光的闪烁上基本和他持平。 说明也就练气四层和三层。 虽然涂山君的体型魁梧,但是速度却丝毫不慢,只能看到阴影闪烁,就已经出现在数丈外。 “五灵剑诀。” 镇守仙师身躯被金光符笼罩,光彩熠熠,法力全力支持乌木飞剑。 迎风见长,化作三尺长剑,横栏住了涂山君的去路。 “吼。” 凄厉鬼啸凝聚成声波,将周围黑色雾气席卷,变做波浪。 涂山君将整个身躯完全潜藏在黑雾之中。 眨眼间的功夫已经迫近张万隆。 青年仙师眼看不奏效,中食指并作剑指,接引乌木剑入手,竟然想要和涂山君近身缠斗。 涂山君如今的这副身躯,完全可以硬桥硬马。 魔猿定意拳又充分的发挥了灵活多变的优势。 宛如猿猴。 长臂如枪抡砸下来。 脚下地砖块块龟裂,绵延大片。 辗转腾挪之间,飞沙走石。 剑光翻飞,涂山君却丝毫不惧,以伤换伤。 “轰。” 怒吼魔猿凝聚成拳意,直攻神魂。 “百鬼夜行。” 李青枫摇动尊魂幡,丈许尊魂幡如方天画戟。 破空声响起的同时,上百头恶鬼从幡面爬出。 阴气纵横,黑雾弥漫逸散。 百头恶鬼在钻出尊魂幡的瞬间凝聚成恐怖鬼物。 陡然爆发,无人能挡。 涂山君直接融入百鬼凝聚的鬼物身躯,杀向张万隆。 第31章 别哭 镇守仙师惊愕的看着这凶猛鬼物。 他竟然忘了抵挡。 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如此。 这不是想挡就能挡得住的。 涂山君丝毫没有多看镇守仙师,直奔张万隆。 张万隆也随之愣住。 刚才百鬼夜行之际,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他的独子张桂。 “原来如此。”张万隆失神呢喃。 “我的儿。” “啊!” 话音未落,一只庞大鬼手直接贯穿了他的脑袋。 涂山君将张万隆的生魂挖出。 张万隆的无头身躯没了支撑,倒在地上。 没有翻起浪花。 张万隆料错了尊魂幡,也看错了李青枫。 所以才丢了性命。 能够历三次刺杀,张万隆还是有手段的。 最后竟然能绝地一搏,使用灵魔融基术获得力量。 只可惜,这力量在涂山君看来,过于弱小。 若不是这位镇守仙师一再阻挠,其实那晚就可以结束所有的一切。 世事无常,命运更是捉摸不透。 郡守死了。 镇守仙师沉默,不知为何,他心中好似重担的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兀自长出了一口气。 梁都来的两位供奉脸上布满错愕和惊讶。 李青枫拄着尊魂幡,踉跄着站直身躯。 百鬼夜行一瞬抽调了他一半的法力。 但是能够报仇就足够了。 随着百鬼返回尊魂幡。 李青枫大仇得报。 “哈哈哈!” 李青枫笑着。 狂笑。 笑声嘶哑。 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爹、娘!” “五宝。” “我李家的一百零三口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了。” “我李青枫为你们报仇了。” 肆意的呼喊。 他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份是否暴露。 尘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在乎的事情。 涂山君站在李青枫的身侧,手掌搭在李青枫的肩膀上,环视四周。 温立春双目赤红,目光灼灼的盯着李青枫手中的尊魂幡。 那敦实供奉同样如此。 这杆尊魂幡法器绝对不简单。 以他练气四层的实力都感觉到了强大的威胁。 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法器。 “难道是中品?” “还是说上品法器!” 温立春不自觉的攥紧手里的长剑。 他手里的长剑不过是铁精炼制的不入品阶的法器。 跟人家那个一对比,简直就像是粗制滥造的小孩儿玩具。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一件疑似上品等阶的法器。 恰好,还是他们在执行公务。 杀人,夺宝。 名正言顺。 两人对视一眼。 温立春同样看得出朱敦的惊讶,以及隐藏在眼底却怎么都掩饰不住的贪婪。 镇守仙师也是头一次见到尊魂幡全力催发,竟然有如此破坏力。 那个时候,他真切的感觉到了死亡。 如果挡在张万隆的面前,他必死无疑。 “魔道法器,竟如此厉害。” 练气四层的他也不由得心生火热。 如果等得到这件宝贝相助,就相当于多了一件能制胜同阶的底牌。 不过,想到宗门内的事情,镇守仙师不由得有些迟疑。 他们毕竟是正道,用一般的魔道法器还好。 这尊魂幡炼制之法过于残忍,还需要不断填补生魂、补充煞气。 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万一被宗门察觉,就麻烦了。 虽然他经得起查证,顶多惩戒一番。 但是手里的尊魂幡多半会被收缴上去然后毁掉。 再就是,万一到时宗门处罚力度大,可能会废了他的修为逐出师门。 “五灵宗的高门,我们二人是散修,身居大梁供奉。” “魔修杀死了郡守,请高门助我们全力拿下此獠。” 温立春看向青年仙师,随即出言劝说。 镇守仙师不置可否,站在原地。 温立春眼看那五灵宗的青年也不拒绝也不接受,就那么愣着,也就没有再询问,反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同僚。 敦实供奉已经封锁了门口,生怕李青枫会逃走。 李青枫起身,握紧手中的尊魂幡,向门口退去。 眼神凶狠的盯着守在门口的敦实的练气士,厉声道:“让开。” “魔头,杀了郡守难道还想全身而退?” 温立春笑呵呵的看着李青枫,补充道:“今日你走不了,除非你放下手中的法器。” 他们两人势在必得。 刚才那鬼物击杀张万隆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和李青枫斗了一场。 如今李青枫身受重伤,还想凭重伤之躯翻盘不成? 想让他们这么简单就让开。 做梦! 李青枫嗤笑出声。 放弃尊魂幡,他才是真的走不了。 一旦失去了手中的法器,就像是失去了牙齿的老虎,只能任人宰割,他怎么会蠢到自掘坟墓。 “毁掉魂幡,废掉修为,我可以让你离开。”青年仙师的声音响起。 温立春和敦实仙师均是一愣。 没想到五灵宗的弟子竟然会倡议毁掉尊魂幡,还想保全这人一命。 保不保全其实无所谓,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个死人交差就行,但是尊魂幡不能毁掉啊。 这件法器最低都是中品,甚至有可能是上品。 万一再是什么古宝,毁掉未免太可惜。 他们的贪婪也不允许他们毁掉这件宝物。 在两人看来,这位五灵宗的高徒估计也是被尊魂幡给打动了,想要横插一手,所以才以这样占据大义的想法将魂幡独吞下去。 等这人把魂幡带回宗门,他们去哪儿找人? 到时候毁没毁,不是人家的一言堂吗。 李青枫咧嘴,凶狠的盯着余下的练气士,清晰吐字:“命在,幡在!” 幡就是他的命。 想要尊魂幡,就是想要他李青枫的命。 猛的摇动。 黑雾搅动,涂山君早已经等候多时。 一把将李青枫揽在腰间肋下,直冲敦实仙师守护的中堂大门。 “小瞧老子!” 敦实供奉大吼。 鼓动法力的同时,身躯一件龟甲法器显化。 “显。” 形如六棱拼接,套在敦实供奉的身上。 护着李青枫的涂山君面露狰狞,怒吼一声,宛如悍山魔猿,直接撞了上去。 敦实供奉被顶出足足数丈远,脚下沟壑足有一尺。 但是他还是挡住了涂山君的去路。 “魔头休走。” 温立春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铜铃。 摇响。 音波直指神魂。 涂山君感觉到自己的鬼躯受到了影响。 竟然停滞了片刻。 一柄飞剑带着剑光疾驰,嗖的洞穿了他的肩胛骨。 直接穿透过去,在空中回旋。 乌木飞剑的主人神情坚毅。 他不能放李青枫离开,万一以后成为大魔,将会是灾难。 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流淌下来。 被涂山君夹在肋下的李青枫神情紧张。 赶忙用双手捂住涂山君的伤口。 “不,别死。” “求你。” 李青枫带着哭腔,使劲的摇头:“我走不了了。” “鬼兄,你走吧。” “别管我了。” “拿着尊魂幡,我剩余的法力足够你离开。” 丈许尊魂幡已经化作尺长,被李青枫递过来。 眼见涂山君受此重伤,李青枫的眼泪止不住的淌下来。 他已经一无所有,只剩鬼兄。 能报仇,命也可以留下。 “我知道你听得懂。” “走,走的越远越好!” 涂山君笑了起来。 “你既称我兄长,我怎能弃你而去。” “别哭。” “我带你杀出去!” 声如洪钟闷响。 宛如厉鬼怒吼。 嘶哑。 但是声音却真真切切的听在李青枫的耳中。 李青枫怔然。 脸上的泪珠似乎都随之凝滞。 “好!” 第32章 食言 法力涌入尊魂幡。 幡面瞬间扯长,涂山君将重伤的李青枫裹在背上。 双腿弯曲。 轰然爆发,骤然越过大门。 身着龟甲的供奉门猛的服下丹药,再次冲上来阻拦。 “挡我者死!” 涂山君怒吼。 身躯鬼气蓬勃,双拳轰然爆发。 砰砰砰。 一拳不碎。 那就十拳。 十拳不碎就百拳。 迅猛的鬼手凝聚成拳头,一拳拳的砸在敦实供奉身上的法器龟甲上。 只是数息之间,那法器龟甲已经出现了裂痕。 敦实修士神色骇然。 “怎么可能!” 法力护盾竟然要碎。 赶忙看向温立春,呼喊道:“救我。” “给我碎!” 涂山君大吼。 今日。 他就是要带李青枫走。 谁都拦不住他! 敦实供奉身上的龟甲轰然碎裂,连吐三大口鲜血,红润的面容瞬间煞白。 “还不动手。” “叮铃铃。” 灌注了法力的铃铛叮铃作响,无形波纹好似大网捆住了涂山君。 “疾。” 乌木剑再次飞来。 剑光翻飞,从涂山君的身旁掠过。 无形剑气将涂山君的身躯切的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不等涂山君闯出去,三人呈品字形,将涂山君围在中间。 涂山君的双拳微微颤抖。 轰碎法器,却也让他的拳头出现了崩溃的征兆。 猩红鬼眼警惕着每一个练气士。 活人修士真的很难对付。 好在三人之中,还有软柿子可捏。 伤十指,不如断一指。 只要出现伤亡,就有破局的办法。 青年仙师神色凝重。 他是借着时机才能砍中这只恶鬼,现在那个敦实的供奉受伤,想要斩杀恶鬼可就麻烦了。 原先他觉得李青枫是个威胁。 没想到,威胁不是李青枫,竟然是他手中的那杆尊魂幡法器,以及幡内的这只凶厉鬼物。 这鬼物武艺不俗,近身战强横如斯,拳法更是出神入化。 更别提他的神智,丝毫不低于常人。 甚至更加狡猾阴险。 根本不像是那些自然诞生的浑浑噩噩的鬼物。 “咳。” 就在敦实修士咳血的瞬间,涂山君动了。 三两步贴近。 眼见鬼物近身,强横的气息扑面而来,敦实修士竟然被吓的呼吸错乱。 一乱,就有机会。 在战斗中,呼吸法一断,法力难以为继,周身气息便会滞涩,这时候的修士最脆弱。 涂山君抓的就是这个时机,乱中定巧,火中取栗。 抓的就是敦实修士咳血的时间。 鬼手就像是一柄锤子,直接砸穿了敦实修士的脑袋。 砰的。 像是破碎的罐子。 红白浆子挥洒了一地。 涂山君一把将他的生魂拽了出来扔进尊魂幡。 练气三层的修为,让涂山君的实力大进。 距离练气六层的实力仅有一步之遥。 若不是那防御的龟甲法器一直保护着敦实修士,他早就应该死在涂山君的拳下。 哪需要这样机关算尽,强取机会。 魂幡吞了练气士的生魂。 涂山君的双拳伤口恢复,身上被剑气切开的地方也随之愈合。 就连洞穿的伤口也已经止血。 不知道是温立春来不及救援那敦实修士,还是根本就没想救。 纵然同僚血溅当场,他也神色不改,反而更加目光灼灼的盯着涂山君。 太强大了。 练气三层的修士抵挡不住一击。 下品法器被硬生生的用拳头击碎。 而这,仅仅出自尊魂幡的一头恶鬼之手。 这样的法器,绝对是宝贝。 “难道,是极品法器?”温立春压下心中的激动,紧握法剑。 在温立春思考的时候,镇守仙师已经出手。 乌木法剑接引至手中,吞下一颗火红色的丹药,手中攥着数块长条形的规整石块。 “杀!” 清脆而坚决。 镇守仙师直奔涂山君而来。 为了不伤及背上的李青枫,涂山君只能正面迎战。 刹那间,两人战成一团。 温立春也没有闲着,加入了战场。 整个衙门的中堂更是一片狼藉。 本来就有一半成了废墟。 现在就只剩了一个大顶,还在几根柱子的勉励支撑下岌岌可危。 涂山君拳拳到肉。 然而镇守仙师的身上有金光护体,虽然比不上法器龟甲,却也抵挡了大片的伤害。 反倒是涂山君身上的再次增添伤口。 若是再拖延下去,只等李青枫的法力后继无力,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必须想破局之法。 而且,那个从梁都才的供奉还总用法器铃铛影响涂山君。 本就劣势的战斗再次偏移。 “必须找机会弄死一个,只要突破练气六层就行。” 涂山君寻找着时机。 却见温立春招招攻击他的后背,一副要置李青枫于死地的样子。 为了保护李青枫,涂山君只能再让出位置,正面应对两人。 辗转腾挪间,身上伤口再次增多。 镇守仙师眉头皱起,他觉着这样太过卑鄙,却也不好出言训斥。 战场之中,有用的招数就是好招术,纵然卑鄙阴险也顾不得许多。 当务之急还是杀死鬼物,灭掉尊魂幡。 温立春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何不借助鬼物灭掉这五灵宗的高徒呢? 反正别人又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能少一个人分战利品。 虽然五灵宗练气士的物品会被人家宗门索要回去,但是那胖子的东西可还在纳物符里装着呢。 温立春顿时决定假装法力匮乏,铃铛的影响也随之减少。 这样作为主力的五灵宗门徒肯定会承担最大的压力。 说不定他稍微一撤手,整个局势就直接颠倒过来。 镇守仙师神色凝重,那个散修的法力好像不够了。 现在压力被他承担了七成,局势有些不妙。 感觉到机会的涂山君压住心中的喜色,且战且退,慢慢向温立春靠拢。 既然已经出现了一个法力不继的人,那么正好当作是突破口。 “受死吧。” 同样装作萎靡的涂山君率先发难。 温立春瞪大双眼,赶紧手忙脚乱的催动法力。 就要摇响法器铃铛。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鬼物竟然也在伪装。 为什么不攻击承担了七成压力的镇守仙师,反而攻击他? 他却忘了,战斗之中,要捡软柿子捏。 铃铛瞬间被拍飞。 与此同时,腾出手的鬼爪一把拍碎了温立春的脑袋。 抓取练气四层的生魂扔进尊魂幡。 涂山君的实力骤然突破练气六层。 “吼!” 厉声鬼啸震荡开来。 “坏了!” 镇守仙师神色当即大惊失色,面如死灰。 这鬼物在杀死练气士后竟然临阵突破,变得更加强横了。 “嘭。” 涂山君一掌拍在镇守仙师的胸口。 护体金光登时熄灭。 镇守仙师倒飞出去,直接砸断了中堂柱子,导致头顶上的大顶掉落下来。 轰隆一声。 残木断石散开。 尘土飞溅,烟尘四起。 涂山君支撑着身躯,将李青枫护在肋下。 所有重量一力承担。 直到不再坍塌  但此时,涂山君感觉支撑他的法力在消退。 伸手探究肋下之人的鼻息。 身躯微微颤抖。 李青枫面容安详,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生息。 手中仅存的那颗灵石成了粉末,依旧被他死死攥在手中。 到死,他都没有忘了将法力供给尊魂幡。 李青枫,死了! 涂山君能看到自己的身躯在变得黯淡。 他就要返回尊魂幡了。 “啊!” 鬼啸轰鸣。 阴气盘踞,久久不散。 涂山君攥紧双拳。 狠狠的锤在地上。 食言了。 他说要带李青枫杀出去。 他说过。 “吧嗒。” 一滴晶莹落在地上。 第33章 路上 马车轮轴吱呀呀的转动。 黄昏微光,车轮碾碎飞扬的尘土,飞快的在大路上奔驰。 掠过灌木、树丛。 两边的树林飞速倒退。 将那成群结队的野兽甩在身后。 赶车人挥动手中的马鞭催促。 三架马车已经形成了不小的车队,竖着黑底的旗帜。就是碰到山匪,他们也断然不敢劫掠悬挂此旗的车马。 老百户啃着干粮,就着凉水下肚。 鹰视树林中的黑暗。 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微微闪过,远远的吊在他们的身后。 老百户皱起眉头,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斧凿,堆砌起来。 “快点走,这地儿有点邪门。” 若是原先仙师还活着,他们自然不需要这样紧张,生怕出什么岔子。 但是事与愿违。 此来郡城。 二十多人,两位仙师。 离去的时候,还是二十多人。 只不过两位仙师现在却安静的躺在马车后隔间里,再没了生息。 入了夏,温度升高,冰窖里的坚冰也支撑不住。 所以在八方郡城的时候,他们就请大夫做了防腐处理。 免得尸体臭不可闻,再引发疫病可就麻烦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 他们需要把仙师的遗体运回梁都。 剩下的那一应物件、散落的东西全都收拾了起来,丝毫不敢乱动。 这些东西都要带回梁都的供奉楼。 天色渐晚,潜藏在黑暗树林里的东西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车队。 涂山君醒了。 在法力无继之后,他的身躯也随之崩溃化作黑烟返回尊魂幡。 这些时日都在缓慢的修复身躯。 李青枫的生魂入了尊魂幡。 不是涂山君主动招的魂,而是在李青枫死后,生魂就自动被尊魂幡吸纳。 没有神智,也不清醒。 看起来浑浑噩噩的。 不会说话,也没办法倾听,和其他生魂没有什么两样。 涂山君默然良久。 神情复杂。 懊恼。 迟疑。 以及没有完成的承诺涌上心头。 涂山君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说出来又如何。 不过是安慰自己,难道还真的期望着李青枫能够再听到吗。 纵然身边恶鬼环绕,涂山君依然觉得很孤独。 又变得像原先那样孤单。 好在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无力。 但是他明明拥有力量,却没法完成承诺。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无奈的事情。 “会死,是因为还不够强。” “没救得了他,是因为我不够强。”涂山君轻声呢喃。 声音沙哑难听,就像是嗡嗡作响的铁片互相摩擦。 刺耳。 更令人抓耳挠心。 涂山君本以为幡主会特别一点,或者尊魂幡会给与优待。 但是,看样子就算是幡主也没有什么豁免权。 也就排除了赵世显是在装样子。 尊魂幡多了这么多练气士的生魂阴鬼,他的实力大进,已经稳稳当当的站在了练气六层。 幡名:尊魂幡  幡主: 等阶:上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六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一百零九/一千)。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百鬼夜行:魂幡千鬼尽可释放,汇聚夜行魂术冲击而发。 聚魂成丹:魂幡吸收游离阴魂煞气凝聚阴魂丹,阴魂丹可辅助幡主修行(一枚/十二时辰),吞食煞气阴鬼可加速凝聚阴魂丹的过程。 张万隆的生魂是练气二层的实力。 使用问魄后,和张桂那里得到的没有什么两样。 敦实供奉是练气三层快要突破四层的样子。 “问魄。” 提取: 龟灵胎息术  练气培元功(初篇) 龟灵胎息术,顾名思义,是一门敛息术法。 能够有效的收敛自身的气息,并且遮盖身上属于练气士的灵光,倒是也不简单。 至于练气培元这门功法,看起来到很稀松平常了,没什么特别之处。 属于大路货。 但凡初入练气的修士,都能用半块灵石在修士坊市将这门功法买过来。属于流传最广,修行起来没有任何疑虑的功法。 但是进境缓慢。 看敦实修士的骨龄,至少得三十多岁。 这个岁数才练气三层,这辈子估计也没有什么未来,更不用说求仙问道。 不过,虽然此人在练气士的世界混的不好,在世俗王朝中却能吃的开。 还加入了供奉楼。 以后开枝散叶,形成小家族。 再将功法传下去,总会出现灵根好的后辈能够借此踏上仙路。 提取了敦实修士的技能种子,涂山君转而看向那位自称温立春的中年练气士。 “问魄。” 提取: 控铃之术  冥灵功(残缺) 炼器心得(伪) 三颗技能种子飞入涂山君的脑海。 涂山君当即了解这门术法的门道。 竟然是控制摄魂铃的专门法决。 也就是这东西,影响了他的鬼躯,所以战斗时才会那么的不顺心,令他烦躁。 一门控制器物的法门,对于涂山君而言有些鸡肋。 不过这门练气功法倒是有些门道,五行俱全,品级不低。 看温立春的经验,这门功法进境更是飞快。 以小见大,单看这前三层,竟比血煞大法还要精妙。 可惜是门残缺的功法,只有前三层的心法和运功路线。 就是再精妙,对于以后的晋升也拥有很大问题。 涂山君虽然能够获取其他人的感悟经验,但是毕竟初涉修行,让他对照指点人还行。 补全功法就算了。 这根本不是初学者能做到的事情。 没有大量的积累,就是天才也不能一蹴而就。 最让涂山君感兴趣的是这个炼器心得(伪)。 这玩意竟然是温立春自己学习总结的炼器经验。 虽然炼制不出法器,却也能炼制出不入品阶的伪法器。 这些伪法器对于练气士并不算重要,放在世俗却堪称神兵利器。 再说,人都是进步的,能够凭借炼器手札自己钻研出心得,已经说明此人的悟性不错。 这些知识都便宜了涂山君。 练气士身上还真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只可惜涂山君自己只是一杆魂幡,没办法将他们身上的纳物符都拿过来。 路上不知岁月。 魂幡内没有日月轮转。 涂山君只能数着阴魂珠过日子,这么些日子,尊魂幡自发的吸收天地间游离的煞气凝聚了七颗阴魂珠。 也就是说过了七天。 如果按照那天的日子算,今日该是李青枫的头七。 涂山君神色如常,只是眼底复杂的神色闪过。 成仙! 这更加坚定了涂山君想要成仙的念头。 也许成仙能解决现状。 逆转阴阳,恢复人身。 然后,摆脱樊笼,换个活法。 第34章 讨尸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车队不得不停下安营扎寨。 老百户从容指挥,不一会儿的功夫,余下的二十多位军卒就伐倒了大片的树木,搭建出简易的营地。 生火,造饭。 喂马。 老百户解下腰间的一个小袋子,里面是白色的粉末,他绕着整个营地撒了一圈。 又半个时辰。 夕阳完全隐没。 天地被夜幕遮盖。 树林中正有个黑色的影子盯着他们。 随着夜晚的降临,它们似乎也不再遮掩自己的痕迹。 “通知兄弟们,不要离营地太远。” 老百户按住腰刀,端着热饭,告诫那些跟随他奔波的年轻人。 正吃着热饭的年轻军卒,含糊不清的问道:“头儿,刚才王铁娃要大解,赶上做饭,他就离的远了些,应该没事儿吧?” 眼见老百户神色凝重,军卒赶忙放下饭碗,用衣角擦了擦手,握刀起身:“我去找找。” “不用。” 老百户制止了军卒的行动。 他们人多聚在一起,阳气重,那些鬼东西还不敢动手。 一旦分开,就会被逐个击破。 如果幸运的话,王铁娃还能活着回来。 如果不幸,那么现在去不过是凭空多添一具尸体罢了。 这一等又是半小时。 众人还不见王铁娃回来。 老百户心中咯噔一下。 他其实早就明白,在发现黑色影子的瞬间,他们就已经被盯上了。 就在七天前。 那些东西和土匪不一样,他们不得目的不罢休。 若是遇到山匪,不说数十,就是上百也奈何不得他们。 对上这些东西,老百户心中很没底。 于是赶忙返回车架,将尊魂幡拿了出来。 好歹是仙师法器,也许他们用不了,总归能安心。 要是还能震慑那些鬼东西就更好了。 涂山君总算重见天日。 打量着持幡的人。 这是个精悍的老者,大概有五十岁,皮肤黝黑,皱纹和伤疤交织在一起。 煞气十足。 手底下的人命应该不少。 “原来是遇到了麻烦。”涂山君了然。 自出城的时候,隐约间就有股子阴煞气吊在他们身后,如今周遭的阴煞气可远远不止一股。 他们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呜!” 悠扬凄厉的低沉嚎声响起。 吃了热饭正打着瞌睡的众人顿时被吓醒。 麻利的起身,按住腰刀,神情紧张的观望着四周。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有些事情,不算轻车熟路,倒也没有少见多怪。 只不过心中仍存了恐惧  “吧嗒。” 重物落地的脚步声。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映衬在升起的明亮火焰前。 那人身着绣衣,腰间悬挂长刀,面容枯槁,双眼惨白。 “铁娃!” 站在老百户身旁的年轻军卒喊了一声就要上前接应。 却被老百户一把抓住。 老百户冲年轻军卒摇了摇头。 随后压制心中的恐惧,朗声道:“何方神仙在此现身,我等乃大梁绣衣卫,可否行个方便放了我那小兄弟。” 面容枯槁,双眼白茫茫一片的铁娃行动僵硬,又往前走了两步。 直到走到了白线前才堪堪停下。 伸出手臂,指了指马车。 老百户顺着手指的位置看了过去。 “麻烦了。” 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 马车中装的是什么东西他们再清楚不过。 那是供奉楼仙师的尸体。 这些鬼东西就是冲着仙师身躯来的。 魍魉鬼怪,擅吃人。 若是得了仙师尸体,他们自然会变得更强。 到时候他们这二十余活人,根本就走不到梁都。 眼见老百户迟疑,那东西竟然又抬起了脚,想要跨越白线。 “铿。” 长刀出鞘。 在老百户拔刀的瞬间,统领的二十多位军卒均拔出长刀,结成军阵严阵以待。 ‘铁娃’对于白线似乎有些畏惧。 抬起的脚并没有落下,而是又指了指马车。 意思再明显不过。 丢了仙师尸首是大罪。 若是他们空手返回梁都,不说自己,家里人也要连坐。 除非他们都死在这里。 战死的美名不仅能庇护家里,还能封妻荫子。 “大人,要不我们把那个传言是魔道的仙师尸体给他们,换个平安?”身旁的年轻人小声的提议。 他们这一行,本来就是为了护卫仙师,并且等待仙师结束战斗再返回。 没想到,到了八方郡城。 那魔修竟然强大如斯。 两位仙师均身亡才换的魔修毙命。 两位仙师的尸首不能送出去,却可以用魔修的尸首换个平安。 老百户还没有什么反应,尊魂幡内的涂山君已经怒发冲冠。 谁敢动李青枫的尸体,他就让谁倒霉。 老百户摇了摇头,说道:“和这些东西谈不了条件。” 达不成的。 用尸首求生存,只会让它们觉得好欺负。 它们就像是恶急的猛兽。 吃完了尸体,还会继续跟着他们。 眼见老百户还不发话,‘铁娃’明显不耐烦了,脚步落下。 “呲!” 宛如烙铁猛的扎在鲜肉上。 直接烫熟。 焦糊的气味顿时传开。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一个模糊的影子赶忙从铁娃的身躯中钻出来。 但是那白色的火焰根本就扑不灭。 片刻的功夫就将这东西烧成了灰烬。 铁娃的尸体也在白灰的灼烧中变成了干尸,跌倒进圈内。 众人松了一口气。 好在加持了金粉以及仙师法力的石灰散管用。 军阵中赶忙走出两人,跑到铁娃的焦尸旁将尸体拽回来。 只是森林中的阴影竟然毫不见少。 红色的光芒闪过,抬着轿子的矮小鬼物落在地上。 黑影绰绰,宛如难民一般将车队围了起来。 红色花轿里伸出一只惨白枯槁的手指。 指了指马车的车厢。 “恕难从命。” 老百户厉喝:“尔等孽畜速速退去,否则让尔等灰飞烟灭!” “吼!” 阴风怒号。 红色花轿的帘子轰然涌出灰色阴气。 老百户的话似乎激怒了它们。 随着狂风骤起,地上的白线粉末竟然被吹散了。 “抬黑狗血。” 四桶黑狗血被抬出来。 “沾血,涮刀!” 众军卒将手中腰刀涮上黑狗血,一人一把抓着狗血涂抹在脸上身上。 “结阵。” 老百户大吼。 二十四位军卒五人一伍,结成五个小型军阵。 随着地上的白线被吹的只剩下浅浅的痕迹,那些隐藏的鬼东西再也忍不住了。 一拥而上。 长夜如火,魑魅张狂。 烈火油烹,精怪异常。 “杀。” 以法力、金粉加持的黑狗血就像是一层甲胄。 刀砍斧剁。 战阵军卒迅速绞杀阴魂鬼物。 老百户三步并作两步,持腰刀直奔花轿。 噗呲一刀。 剁下矮小鬼怪的脑袋。 尺长的尊魂幡紧握,扎向另一头冲过来的白面鬼物。 扎到的瞬间,白面鬼物来不及惨叫就被尊魂幡吸收。 涂山君微微点头。 不错,阴魂煞气补充,他的伤势又恢复了一部分。 花轿里的东西猛的蹿出,却不是找老百户的麻烦,而是转身就跑。 宛如一条飞缠的白绫,嗖嗖就钻进树林,消失不见。 老百户惊讶的同时看向手里的尺长尊魂幡:“仙师法宝,这么厉害。” 涂山君哑然失笑,他可还不是法宝。 不过这老头倒是识货。 可惜老头不是练气士。 没了领头的鬼物,剩下的鬼怪大多惨死军卒刀下。 黑狗血加军阵,这些不入品阶的鬼物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第35章 梁都 讨要尸体这种事,一路上碰见了三次。 有鬼怪,也有模仿人说话的精怪。 若说凶险的话,还是最后这次。 那只会说人话的刺猬精怪闯入军阵,悍然杀了几个军卒。 都要摸到车厢那边了,被老百户带人围杀致死。 尊魂幡里多了一只刺猬阴魂。 有些神异,不过也就刚刚入了品阶罢了。 只会蛮干,更不懂什么术法。 为了避免血腥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车队决定连夜赶路。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终于见到了梁都的城墙。 靠近梁都,就没有那些鬼魅骚扰。 供奉楼的仙师会出手解决它们。 “终于到了。” 老百户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老百户起身的时候,右手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为了抵挡那只精怪,断了一臂。 初晨的梁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色纱雾。 打着哈欠的守城军卒看到绣衣卫旗号的车队立马清醒。 门坊吏员不敢阻拦。 城门大开。 车队驶入梁都,身后的板车上拉着五个军卒缝补后的尸首。 街上不知名的小贩蒸煮着什么东西,蒸笼散发着大量的蒸汽。 店家的小二一块块的拆卸板材大门,准备迎客。 扛着冰糖葫芦,穿着补丁衣裳的老头儿沿街叫卖。 带着新奇的小玩意的商贩早早出了摊。 牛车驴车行驶在街上,穿过雾气,踩碎了那些残留的污渍。 赶车人扬起鞭子,口中吆喝着什么。 叫花子依偎在墙边,抱团取暖。 好在不是能冻死人的季节,倒也不用担心一觉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坊市阁楼敞开,脂粉味顺着窗户飘下来。 时不时见到正在描眉画妆的青楼女子。 梁都,确实比八方郡城要繁华。 街道更宽,人也更多。 但是对于车队来说,他们只感觉疲惫。 日夜兼程的赶回梁都,才能让心中踏实。 “石柱,你带着几个兄弟去领死难兄弟们的抚恤金。” “铁头跟我去把仙师的尸首送回供奉楼。”在岔路口的时候,老百户吩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不能先将尸体送给兄弟们的家人。 人死了,总得有个交代。 若是只看到尸体,以后还如何过活? 报备之后,拿了抚恤金,兄弟们再添点,同僚多年,也算是进点心意。希望那些失去了顶梁柱的人家能撑过去。 “好嘞头儿。”石柱点头。 车队就这么在岔路分开。 供奉楼的人其实并不多,仙师的尸体运到门口就有专门的人接应。 连同两位仙师一同上交的还有他们认为是魔修的李青枫尸首。 桐木青石,雕栏玉砌。 淡青色的光芒微微闪烁,阻挡了老百户他们。 这就是供奉楼的法阵。 避免常人打扰里面的仙师。 能够请动仙师的莫不是达官显贵。 当然,既然是朝廷供奉,自然要为朝廷分忧。 若是出现了常人无法解决的诡异事情,便需要仙师出手解决。 同时也防止刺客刺杀皇帝,应对他国的供奉仙师。 仙师的地位多少有些超然。 接引道童神色错愕,他没想到回来的竟然是三具尸体。 温仙师和朱仙师都死了。 道童当即明白出了大事儿,头也不回的跑回楼群。 不一会儿的功夫,身着青衫道袍的老者匆匆赶来,剥开人群,看到了马车车板上躺着的三具尸首。 “没想到此去除魔,竟然折损两位供奉。” 青衫道袍,一杆拂尘手中托,看起来仙风道骨。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这老道的修为不低。 老道查看起魔修的身躯,魔修身躯阴煞气环绕,血煞气溢出。 面容苍白枯槁,倒是也符合魔道妖人的形象。 “头儿。” 急匆匆的绣衣军卒赶忙的跑到老百户的身旁,气喘吁吁的同时压低了声音。 小声的说道:“出事儿了,石大哥他们让人扣下了。” “什么?”老百户神色一凛。 老百户虽然神色大变,不过仙师当面,总不好直接领人就走。 拱手看向那道袍老者:“既然已经将仙师遗体送回,我等还有要事,就不叨扰仙师了。” 老道已经检查过,纳物符都在,法器也都没有丢。 那魔修的身上竟然还有一只剑簪,看起来颇为不凡。 索性摆了摆手将老百户他们放走。 什么都没缺,也就不需要留下军户们了。 而且听起来他们那边也出了麻烦。 虽然军卒压低声音,身为修士,这点五感六识还是有的。 得了仙师的首肯,老百户领着一众兄弟驾车离开。 青衫道袍的老道长吩咐身旁的道童:“去,将所有供奉找来。” 驾车离去的绣衣卫们赶向衙门。 老百户询问起事情的缘由,只可惜来传递消息的军卒知道的也很少。只是听衙门里起了冲突,然后石柱突然就被扣了下来。 他见事不妙,头也不回的往供奉楼跑来。 老百户不自觉的用仅剩的左手触摸腰刀,这一摸,他才想起来,腰间还别着一柄小令旗。 这是从那个魔修仙师手里得来的。 当时为了壮胆,也希望法宝能帮他,所以才拿出来。 没想到杀起鬼物来,真的很有用。 并且成功吓退花轿里的鬼东西。 他就一直带在身上。 刚才被军卒一喊,又听闻石柱被衙门扣住,竟然忘了把这法宝上交给供奉楼的仙师。 “算了,有时间再去上交。” “救人如救火,慢不得。”老百户将令旗小幡重新赛回腰间,催促驾车的军卒快些。 涂山君不置可否。 就是可惜没有获得新的练气士幡主。 涂山君觉得只要幡主不是恶人,他都能扶持。 考虑到一些事情,涂山君也没有异动。 老百户虽然很强,却只能算修炼出内气的江湖二流高手。 又折了一条手臂,年龄也不小,估计没法子走上仙路。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老百户有没有灵根天赋。 这才是比较关键的事情。 没有灵根的话,又得耽误许多时间。 少顷。 马车到了绣衣卫衙门。 老百户赶忙往大门走去,却被两个军卒拦了下来:“百户大人,还请容小的通禀。” 老百户扯上了一个笑容,制止了身后的兄弟:“应该的。” 谅了好一会儿,那看门的军卒才姗姗来迟,脸上挂着虚伪的歉意:“哎呦,百户大人您久等了。千户大人请您进去。” 老百户微微点头,向着衙门走去。 门内空地上横着那五位兄弟的尸首,余下的几位兄弟被腰刀挡在一旁。 石柱则被两名绣衣卫压着,动弹不得。 眼见老百户走进来,石柱瞪大眼睛。 刚要起身,就被身后的军卒踹了一脚。 手脚被缚,嘴里还塞了一块抹布,艰难的在地上挪动着身躯。 老百户冷着脸,看向压着石柱的两人,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进中堂衙门。 身着银白色绣衣长袍的人正伏案书写着什么。 背光,看不清那人的脸。 “大人。”老百户拘谨的喊了一声。 脸上扯上了一个尴尬局促的笑容:“手下儿郎若有得罪,还请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替石柱给您赔个罪,回去就好好教训他。” 第36章 窝囊 尊魂幡内。 涂山君看向那坐在首座上身着银色绣衣长袍的官员。 四方巾,羽卫帽。 挎腰刀系白玉。 随着日头的上升,光芒从衙门堂口照射进来。 堂皇正大。 光明之下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够藏污纳垢的地方。 与此同时,也看清楚那首座之人的样貌。 三四十岁的样子,白白胖胖,养尊处优。 笑起来双眼眯成了缝。 “老向啊,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这手下竟敢当堂拔刀,以下犯上。” “我实在害怕,万一哪天,他突然脑袋一热,我的脑袋搬了家。” “老向你说怎么办啊?”白胖千户起身,走到了老向的身旁、 伸手拍了拍老向的肩膀。 面露惊讶的神色。 老向的右肩,竟然空空如也。 但是惊讶的神色闪过,他就恢复了镇定,反而目光坚定。 “大人,是属下驭下不严,我会一力承担。”老向愈发恭敬,脸上的皱纹和刀疤堆砌在一起遮盖了神情。 眼看老向如此识趣,白胖千户反而意兴阑珊。 欺负这种老油条子没有任何成就感。 还是外面那个被绑着的年轻军卒更有意思。 白胖千户摆了摆手:“你就带回去吧。” “对了,把抚恤也带回去,共二百两。” “都在这里了。”说着,白胖千户将一个布袋递了过来。 放手。 吧嗒一声。 布袋摔在地上。 向百户赶忙捡起,只是一摸袋子,向百户神色骤变。 手中的袋子估摸也就三四斤的样子。 远远不够一人四十两的抚恤银子。 向百户知道上头的大人们要拿点,但是往常不该拿这么多。 手中这个布袋里可能就装了四十两左右,平均分下去,一人还分不到十两。 向百户攥紧银袋,声音微微颤抖,看向白胖千户:“大人,这…不合规矩。” 白胖千户的眼睛一瞪,吊高声:“规矩?” “中堂拔刀,以下犯上,按绣衣卫内部的规矩,当斩!” “你跟我说规矩,你的手下可不怎么懂规矩啊。” 尊魂幡中的涂山君冷笑。 这死胖子算盘打的真好。 明显是因为抚恤银少了足足八成,这才激怒了石柱一干人等。 加上看老百户丢了手臂,更好欺负。 索性用此事施压,打算将事情压下去,让他们吃个哑巴亏。 向百户脸上的疤痕颤动,攥紧银袋的手更是青筋外露。 他就是断了手,也还是二流高手,内气充盈。 打死这个虚胖千户也不过一招之间的事情。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动手。 这种事情他遇见的多了,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看来他的靠山出了问题。 向百户拿起银袋想要离开。 迈步的瞬间,白胖千户喊住了他。 “老向,你老了,待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不好,得给年轻人机会。” “这样,你赶明儿修书一封,向衙门乞骸骨。” “不仅仅你的手下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放了。” “就连缺少的那些抚恤,我也给你补全。” “看在你为朝廷尽忠路流血的份上,我再私人赠送你五十两,当作你安家费。” “你看如何?”白胖千户摸了摸自己嘴角上的胡须,眼睛眯缝起来。 向百户猛的回头,眼中精光闪过:“靖安侯世子是不是出事儿了?” 白胖千户似乎有些诧异,这个老庄稼汉竟然会有这么敏锐的政治嗅觉。 不过就是被发现了也无用,靖安侯世子的事情基本上属于板上钉钉。 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拖的久了,可能人都要没了。 老百户长叹一声。 一路上折损了五个兄弟,断了手臂。 终于返回梁都,身后的贵人又倒了。 为了那区区二百两银子,竟然要将正六品的绣衣卫百户拱手奉上。 不甘心又如何。 拥有能打死白胖千户的武力又如何。 他得为跟着他的那帮子军卒兄弟考虑。 为他们、也为自己的家庭考虑。 “我知道了。” “我愿意递上折子。” 那么一个瞬间,向百户挺直的腰板弯了下去。 一下子苍老了十来岁。 老了。 “来呀,把外面那个绑着的放了。” “再把准备好的抚恤金给向大人带上。”白胖千户朗声的吆喝。 向百户走出光明正大的中堂。 压着石柱的军卒松手,又有穿着绣衣卫长袍的军卒将装着银两的箱子抬过来。 足银,足两。 手下的弟兄们赶忙聚拢上来,将死难兄弟的尸首搬到板车上,再把银两抬上去。 众人的神色喜悦。 似乎只要老百户出马,就没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 只是向百户却神色凝重。 “头儿,这回死胖子怎么这么大方,竟然没有克扣抚恤和供奉。”年轻军卒喜笑开颜,同时也有些疑惑。 “当然是我们头儿有手段。” “那是,向头儿出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兄弟们纷纷附和。 其乐融融,就像是一大家子。 而向百户就是这个大家长。 石柱倒是看出了向百户的忧虑,羞愧的低下头,面容赧然:“头儿,抱歉,我冲动…” 向百户摇了摇头:“没事儿,任谁碰到那种事儿都忍不下来。” “不用放在心上。” “我以后不在,你们得小心度日。莫要得罪了顶头上司。” 刚才还欢声笑语的队伍,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纷纷看向老百户,神色错愕,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头儿,怎么回事儿?” “经此一役,我越发感觉岁数大了,又断了手臂,所以准备乞骸骨。” “我走之后,石柱切不可再冲动,铁头为人稳重,遇到事情你们要商量着来。”老百户轻声的安排着事情。 一共剩下十七位军卒。 他都再熟悉不过了,每一个都当成后辈子侄来培养。 如今要走,竟舍不得。 不过这已经是他答应好的事情。 只有他答应让位,才能请白胖千户高抬贵手,并且将死难兄弟们的抚恤补充上来。 “头儿,是死胖子威胁你?” “我们跟他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对,和他们拼了。” “我就不信朝廷会纵容他们吞了我们的饷。” 众人言语激愤,却也只有拼命这一条路。 实话说,真的不是什么好选择。 如果向百户年轻三十岁,说不定他会同意,但是现在不一样。 杀绣衣卫千户,无异于造反。 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样只会死更多的人。 如今他牺牲一个官位,就能保住这一帮子兄弟。 虽然以后会被排挤,终究能养家糊口,在世上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所以向百户果断的舍弃了正六品的绣衣卫世袭百户。 “窝囊。” 这是涂山君的评价。 却没有再多言。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情况不同,悲欢不同。 第37章 新职 “爹,那是世袭百户啊!” “绣衣卫百户,正六品的官位。” “你觉得邻里为什么尊敬你,你觉得街坊为什么善良?” “你觉得为什么我们家一直顺风顺水。” “官位才是根本。” 身着短衣的年轻人攥紧手中的木剑,神情激愤的看着向百户。 向百户并没有说话。 世袭百户,可以子承父业。 如今他主动让出去,请辞离开,百户的位置也就给了别人。 这对他儿子不公平。 但是他没有办法。 “别人惹下的麻烦,为什么不能自己承担?” “为什么你总要出头。” “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我公平吗?” 年轻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父亲。 他不懂! 失去绣衣卫百户这层虎皮,以后所有人都能欺负他们。 向百户说道:“有些事儿,你不懂。去练功吧。” 纵然没有这件事,以后他们在绣衣卫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不过是利益的交换罢了。 身后的贵人倒台,总会有新的贵人上位,他们会扶持新的人手。 要么倒过去,要么离开。 “练功有什么用!” 年轻人大吼,将手中的木剑狠狠摔在地上,登时摔的四分五裂。 砰的一声。 摔门而去。 向百户起身,伸手想说些什么,最后化作叹息。 内屋的老婆子微微摇头,却也不好指责老头子。 只能期望儿子冷静之后能回来。 第二日清晨。 向百户揣着折子前往了靖安侯府。 “咚咚。” 拍响侧门。 开门的是陌生的管家。 老向微微错愕,随后低声道:“还请通报,在下想见世子。” “你是?”管家倒是也没有狗眼看人低,这一身银色绣衣长袍,看起来就威风,大小也是个官。 而世子又是兵马司副统领,绣衣卫求见也实属正常。 只不过,这人似乎并不知道消息。 “在下,绣衣卫南衙百户向虎。”向百户拱手道。 管家顿时了然,随后摇了摇头道:“世子不便见客。” “还请通融。”向虎递上了五两银子。 管家并没有收,反而叹了一口气道:“你刚从外面回来?” 向虎少有惊讶,不过还是赶忙点头道:“没错。” 他确实刚从外面回来,昨日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来不及拜访靖安侯世子。 加上大家长途奔袭,昼夜行军,早就困乏。 根本没有精力管别的事情。 所以今日才冒昧上门。 管家摇了摇头,关上了门。 向虎皱起眉头,肯定出大事儿了,不然的话为什么会这样。 既然管家三缄其口,那么就只能找找别的门路了。 向虎穿上一件黑袍,将身上的银色百户绣衣卫长袍掩盖,径直去了坊市。 梁都的坊市很繁华。 纵然北方兴兵,却也没有影响到梁都。 依旧纸醉金迷,令人流连忘返。 贩夫走卒穿行于街,阁楼亭台开着窗户。 向虎七扭八拐的钻进一个胡同。 敲门。 三长两短。 小门打开,里面探出个贼眉鼠眼的矮个中年人。 “向大人?”短鼠略有惊讶。 “短鼠,我要见老鬼。” “里面请。” 短鼠侧让了半个身位,将向虎放进去。 同时左右巡视胡同,似乎在害怕向百户带来什么尾巴。 小门关闭。 两进的院子很封闭,许进不许出,高墙院落,形成了大片的阴影。 “稀客啊,向大人公差办完了?” 人未到,声已至。 阴恻恻。 走出阴影的是个年轻人,黝黑平凡。 路上根本就没人会关注这样的乡下小子。 老鬼看到了向百户空空如也的衣袖,脸上闪过悸动。 神色阴沉,声音压低:“谁干的。” “精怪,不干事。” 向百户并不想多说有关于自己断手的事情。 “倚红楼还没开门板,我知道你没去。” “我找你有一件事,你的消息灵通,我想知道靖安世子怎么了?” 老鬼略有犹豫,似乎在组织语言:“靖安世子不知道从哪里返回的,绣衣卫执行任务很秘密,我也探不到。” “据说是外出对付鬼崇,受了伤,还伤了腿脚。” “这辈子,估计没法正常走路。” 话音落下,向百户脑袋嗡的一声,闷雷炸响。 完了。 若是伤在看不见的地方还好,偏偏伤了腿。 昔年王朝有伤了腿的太子,直接被废黜,更何况是侯府世子。 “怪不得。”向百户呢喃道。 怪不得他刚刚返回,并且还是有功返回,白胖千户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原来是背后的贵人没了起复的机会。 甚至可能还有性命之忧。 “向大人?”年轻的老鬼喊了一声,将向虎从思考中拽出来。 向虎微微颔首:“多谢。” “我已经决定辞去百户之职,你们以后多加小心,不要被绣衣卫盯上。” 向虎叮嘱道。 “向大人,靖安世子,估计没命活下来,他还有健全的兄弟。” “您为何不投效别人?”老鬼问道。 向虎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我从你这得消息,你为何不收我的银子?” “那是因为向大人对我有恩。” “对,因为有恩。” 向虎走了。 他不曾提过改换门庭。 也没这么想过。 如果他想的话其实可以,就算他已经五十岁,断了手臂,但是二流高手同样是朝廷稀缺的。 这样的人才,一人可当数十普通人。 留在身边,更能护卫安全。 只可惜,他不愿意那样。 到了这个年纪,所有棱角都该磨平了。, 若还没点念想,稀里糊涂活着太没意思。 向虎早起递了折子。 上头的凋令很快下来。 不过并不是同意向百户辞去,而是拿走了世袭百户的头衔,将向虎扔到绣衣卫大牢看门房。 送菜送饭,巡查监狱。 一般老了的绣衣卫都会被送去那里。 剥了银白色的百户长袍,换上黑色的绣衣卫衣袍,挂上腰刀,向虎到了大狱的门口。 大狱是个牢笼,也是坟墓。 绣衣卫除了战死,不会有正常的退休,因为他们干的许多事情都不能对人言。 朝廷不会允许他们孑然一身的离开。 纵然只是普通的军卒也不行。 老了的绣衣卫就会扔到大牢,时间长了也就被大狱吞噬了。 那些来到大狱的绣衣卫倒是也没有埋怨。 至少当着差,还能领着响。 麻木而机械的生活着。 魂幡内的涂山君却两眼放光。 大狱啊。 这不就是天然的练功场吗? 死一两个死囚犯,也不会有人知道。 而且他杀人都是直接拽出生魂,外表看起来并没有伤口。 完全能够伪造成自然死亡。 “必须告诉他修行经文,先试试感气。”涂山君打定主意。 其实他昨晚就已经尝试过了。 可惜以失败告终。 不是幡主,加上没有法力支援的情况下,涂山君根本就没法施展入梦术。 对于涂山君来说,情况有些糟糕。 向虎新领了腰牌,进入大狱。 第38章 瘫痪 结束了巡查的工作,锁上门,向老头返回家中。 儿子还没回来。 吃了饭菜躺在床榻上。 总感觉消不了食儿,向老头披上衣服,走到了庭院中坐在。 就着月光打开了手中的尊魂幡。 尺长尊魂幡,入手冰凉。 沁人心脾。 好似只要握住尊魂幡就十分的安稳,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这东西绝对是个宝贝。 只可惜向老头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 本想着上交给供奉楼,但是耽搁了些许时日,如今向老头也没什么上缴的心思。 反正那些仙师也不知道少了一件宝贝。 魂幡上面画着一张栩栩如生的鬼脸。 他看过许多遍。 初见的时候还被会吓到,如今虽然也有股子淡淡的惊悚感,却已经习惯。 黑底红边,十分精致。 比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大老爷揣着的手绢还要精致百倍。 魂幡内的涂山君皱起眉头,他现在和坐牢完全没区别。 本来还想把李青枫的尸体弄走,这下计划也搁浅了。 而且没有经文后手,向老头根本就没有法子变成练气士。 不成练气士就没有法力,也就无法催动尊魂幡。 缺少了这么一环,就相当于直接断了连接。 路上艰险,向老头也就没有多想。 如今闲下来,反而可以安心研究。 “仙师都是怎么催动宝贝的?” 想着,向老头将内气顺着手掌灌进尊魂幡。 涂山君猛的瞪大眼睛,输送来的内气竟然具备一丝法力的性质。 就是量太少了。 根本就没法施展入梦术。 但是可以让涂山君影响尊魂幡。 涂山君压住心中激动。 赶忙催动黑气在魂幡上涌动。 向老头有些奇怪。 怎么在灌输内气后,这面小幡出现了黑色的雾气。 而且歪歪斜斜的凝聚起来。 就像是…文字。 “浇筑,内气。” “多来。” 向老头挨个读了出来。 吓的他当即把尊魂幡扔在地上。 没了内气,直接断了涂山君的后路,魂幡上的文字霎时消散,化成灰雾变淡,最后消失。 向老头严阵以待。 凝视了一刻钟,却不见魂幡有任何的异动。 这才又将魂幡给捡了回来,有些难以置信的呢喃道:“不会是活的吧?” 带着怀疑,向老头再次输入内气。 “内气,多来。” 巴掌大的幡面上确实浮现了文字,不过这次却只有四个字。 向老头身为江湖中的二流高手,内气储量并不少。 小半夜过去。 直到向老头耗尽所有的内气。 涂山君摇头,内气终究不是法力。 虽然带着一丝法力的性质,但是这么多也不足以提炼出足够使用入梦术的法力。 只是让他能活动的范围更大而已。 “既然阴魂丹能帮助练气士修行,能不能帮助向老头的内气进阶?” 涂山君也不知道能不能,但是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黑雾闪烁,鸡蛋大的阴魂丹从黑幡滚了出来,落在庭院的石桌上。 向老头已经瞪大了眼睛。 惊呼出声:“宝贝下蛋了!” 只听说鸡鹅会下蛋,没听说这种宝贝会下蛋啊。 而且还是仙师的宝贝。 这一次,魂幡上的字又变了模样。 只有一个。 “吃。” 向老头念叨。 双眼已经完全被恐惧占满。 这玩意太诡异了。 吞噬内气也就算了,竟然还能下蛋。 黑色的蛋看起来就不是好东西。 而现在这玩意竟然示意他吃。 吃什么? 把这个蛋吃了吗? 涂山君也很无奈,他实在没办法了。 信不信就看向老头自己。 如果能继续提升内气的质量,向着法力靠近,就能让他施展出入梦术,也就有办法将经文传递给向老头。 不管他有没有灵根,终究能试一试。 就算没有灵根也有后手。 一颗阴魂丹应该吃不死人。 但是除了此法,涂山君也没别的办法。 向老头伸出手想要触碰阴魂丹,但是苍老的手臂悬浮在上方许久,也没敢下手。 从口袋里掏出粗布手绢,包裹着鸡蛋大的阴魂丹。 凉意竟然能够透过手绢传递到他的手上。 他不敢吃。 来历不明的东西本来就不能随便吃。 更何况还这么诡异。 向老头就更不敢吃了。 并且,连着几日都不再给尊魂幡输送内气。 没了拥有法力性质的内气,尊魂幡内的涂山君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继续在魂幡内钻研武艺、经文和技艺。 向老头的想法涂山君也能理解。 换了别人也不敢吃。 尊魂幡本来看着就阴森恐怖,鬼面浮绘如生。 幡面上还会浮现黑色的扭曲文字,甚至吐出黑色的好似鸡蛋的东西。 别说普通人不敢吃,就是练气士也不敢以身试药,谁知道会不会死。 涂山君就是感觉很可惜。 大狱这么好的地方,只能干瞪眼的看着。 这么多的罪犯,就是真的死上百十人也不会发现。 而且,每天从大狱抬出去的尸体数不胜数。 三层大狱,关押着成千上万的犯人。 若是都能得了,说不定能进化至极品法器。 “戒急用忍。” 涂山君告诫自己。 也确实造化弄人,向老头没把尊魂幡交上去,供奉楼的那些练气士没有深究,也就导致涂山君现在的处境很尴尬。 本想着进入供奉楼,里面那么多的练气士,随便谁能拿到尊魂幡都能使用。 先把李青枫的尸首安顿好,然后再辅佐一个幡主变强。 没想到出了一大档子的事儿,导致向老头把尊魂幡留在了自己手里。 直接搁浅了涂山君的所有计划。 又一日。 向老头像往常一样穿上绣衣卫的黑袍,挎上腰刀,天不亮,打着灯笼出门。 大门打开的瞬间,向老头猛的瞪大了眼睛。 躺在门口的是个血人。 双手双脚以不正常的角度歪在一旁。 向老头手中的灯笼坠落,掉在地上。 “儿啊!” 向老头连滚带爬的冲过去,一把扶起自己儿子。 查看起儿子的伤势。 手脚筋尽断,双腿骨折无力。 人还在昏迷中。 闻讯赶来的老婆在门口见到儿子,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时至太阳高悬。 背着医箱的大夫从门中走出。 “冯大夫,我儿的病情。”向老头赶忙询问。 带着四方帽的大夫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以后他只能躺在炕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令夫人是气血攻心,这病只能养。” 向老头送走大夫,独自坐在门口。 他更老了。 脸上狰狞的伤疤似乎也变成了深刻的皱纹。 向老头呆愣在原地,嘴唇颤抖,仅剩的独臂按在腰刀上。 “这么多年,你办案办事,得罪了多少人。” “绣衣卫,能善终吗?” “你还要逞能把世袭百户让出去。” “他们就是来报复的!” 脸色苍白的老婆怒喝埋怨向老头。 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守到了儿子的身旁,以泪洗面。 向百户闭上眼睛,身躯颤抖。 转过身,走出房门。 仰头对天。 眼泪顺着皱纹流淌下来。 他一生要强,雷厉风行。 破过大案,立过功,救过贵人。 最后却是这个下场。 内堂,躺在榻上的年轻人面色苍白,双眼无光。 转头看向自己娘亲。 声音虚弱的说道:“娘。” “娘在,娘在呢。”老妇人赶忙攥紧儿子的手。 “娘,我不想一辈子躺在…榻上。” “帮帮我。” 目光所及处,正是用来药耗子的耗子药。 老妇人摇头道:“儿,娘请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会好起来。” “娘,我求你。” 第39章 苏醒 向老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既然老婆已经醒了,他也就能去大狱当班。 只是今日的向老头在同僚看来更怪了。 放了班,向老头在坊市买了两条活鱼,一只活母鸡,急匆匆的赶回家。 他不知道该如何做。 生活还要继续。 只能期望着奇迹发生,也许有一天他重新遇到仙师就能把自己的儿子治好。 想起手中的尊魂幡,向老头决定用尊魂幡换取一线生机。 这是那个魔修的宝贝。 返回的路上也多有庇护他们,强大又诡异。 若是献给仙师,应该能请动仙师来医治他儿子。 这是他一整天思考出来的最好的对策。 正准备回家告诉自己老婆儿子这个好消息。 打开门。 走进内堂。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呆立在原地。 活鱼活鸡撒手掉在地上。 瘫痪在床的儿子和陪在身旁照顾的妻子已经没了生息。 他急忙冲过去。 看着地上撒着的老鼠药,以及口吐白沫的妻儿。 他崩溃的跪在地上。 “啊!” 痛苦的哭喊。 宛如受伤野兽的嘶吼。 不知过了多久。 蜷缩于地的向老头起身。 他依旧苍老,身躯更加佝偻。 但是他好像醒了。 眼中的火焰重新燃烧了起来。 那东西叫仇恨! 涂山君以前觉得向老头活的太压抑,但是现在向老头很像一个人。 李青枫。 仇恨能唤醒一个人。 更别提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他就像是弥留在这世上的孤魂野鬼,为的只有报仇。 磨刀,揣好匕首,带上毒药迷烟。 拿上尊魂幡。 披上黑袍的向老头前往了坊市。 夜晚的梁都如山水墨画。 又像是闺中妙女,描眉画扇,梳妆打扮。 灯火通明,小冰河上的画舫游戈。 曲声悠扬。 向老头匆匆而往,敲响了那日清晨来时的小门。 短鼠有些惊讶,以前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向老头,怎么最近却走动的多了。 “我想见老鬼。” 向老头的声音沙哑,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短鼠并没有阻拦,这个时候老鬼已经放班回来:“向大人请进。” 院内的人并不多。 知道这个院落的人也不多。 不一会儿的功夫,阴恻恻的老鬼走了出来。 “我想知道我儿前几日去了哪里。” 向老头仅剩的臂膀时刻按在腰刀上。 老鬼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拿出了一张帛书递给向老头:“向大人,这就是打伤你儿子的人的名单,幕后之人,我查不到。” 神色带着遗憾,他说到底也只是梁都的地下老鼠。 虽算是一方小鼠王,但遇到猫同样要死。 而身穿官府皮的便是猫。 达官贵人更是比猫还厉害的虎。 他们这些阴沟里的腌臜货招惹不起。 能够给向老头这个支援,已经冒着很大的风险。 谁也不知道,上头的贵人们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惹怒他们,导致招来灭顶之灾。 向老头抓起帛书,声音冷冽:“从此,我们的恩情两清。” “谁也不欠什么。” 话音落下,转身离去。 短鼠皱起眉头,抱打不平的怒道:“好个不识好歹的倔老头,老大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他找人,他竟然还用这幅态度。” “亏得我们还不收他钱!” 老鬼神色复杂,摇了摇头道:“向大人是不想连累我们。” “而且我们不收银钱,不仅仅是恩情,向大人会当我们是自己人,庇护我们。” “这件事很复杂,贵人们的博弈殃及池鱼。向大人身后的贵人倒了,他们就是交了权,也得被清算。” “可怜问弟,这辈子要躺在床榻上。” 说到这里,阴恻恻的老鬼一脸的愤恨,转而又恢复如常。 这些事儿他见的多了。 从小在阴沟长大,见识了多少血雨腥风和阴谋诡计。 现在只不过是靠近了他们而已。 短鼠似乎还想找到论证自己观点的地方,继而说道:“老大,我们就是给他名单,向老头也不敢动手。” “他老了。” 一句他老了,似乎一下子道尽了所有的情义以及心气。 老鬼没反驳。 确实。 向虎终究老了。 不是当年那个绣衣卫百户,二十四衙门中的顶尖高手。 英雄迟暮,莫过如此。 向老头佝偻着身躯。 就算他实力倒退,也终究是二流高手,内气浑厚。 家传功法练了四五十年。 技击之法如臂使指。 尸山血海他都能走过来,魑魅魍魉要不了他的命。 杀人,不过是重新回到了老本行而已。 “野狗帮。” 热火朝天的赌档。 昏黄的光芒。 赤红眼睛的赌徒大声的呼喊着自己压的点数,敲的桌子震响。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时不时还有人高声借钱。 也有被赌档凶神恶煞的护卫扔出来的烂赌徒。 赌场的后堂,脸上带着一条疤痕的男人正奋力的耕耘,汗流浃背。 正当他已经准备好了的时候,突然感觉脖子处传来些许的冰凉。 顿时毛骨悚然,直接瘫软。 刚要呼喊,锋利的匕首直接贴在他的脖子上,鲜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再看身下的女子,已经昏了过去。 “好汉饶命。” “饶命。” “我没糟蹋良家妇女,这是倚红楼外的一条坊巷的暗门子。” 刀疤男人举起双手,赶忙解释。 他生怕是什么行侠仗义的侠客,听闻了他欺压别人的事迹找来。 只一个照面,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身后之人绝对是个大高手。 神不知鬼不觉就打晕了女子,又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导致他仰着脖子,根本动不了。 若是因为风言风语,被侠客剁了脑袋,真是死的不甘心。 “野狗帮,陈全。” “野狗帮副帮主之一。”声音苍老,却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听起来还有些莫名的熟悉。 就是陈全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听过。 “我来,只问你一件事,答得好,命在。” “答不好,生不如死。” 身为绣衣卫百户,自然掌握着常人难得一见的逼供手法。 有时候根本就不需要证据,只要有怀疑就能逼供。 又不能带回大牢,所以在杀人之前,当场施刑,获取情报。 他有无数种办法让陈全开口。 “大侠请问。”陈全赶忙回应。 “是谁指使你们打残向问?” 听到向老头的问题,陈全瞳孔猛地缩小,栗色的眼睛中满是惊惧,张口就要呼喊:“你是!” “嘎嘣。” 想老头的大拇指一转,陈全的下巴就已经卸了下来。 拇指顶在下颌处。 陈全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聋哑人还能呜呜呀呀的出声,但是他就像是不会说话了一样,连声音都没有。 涂山君不由得感叹:“好手法。” 世俗之中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他们没法修行,但是却将技击之法钻研到了极致,对于人体经脉穴位的掌控丝毫不差。 第40章 服丹 咯嘣四声。 关节一齐卸掉。 陈全以头抢地,半张脸贴着冷硬地砖,动弹不得。 向老头摘下脸上的黑色面巾,从怀里取出一只布包,拿出银针涂上不知名的药物。 “你认识我,应该知道我是绣衣卫百户。” “百户者,必钻研刑罚。” “这门针法在绣衣卫中也属于大名鼎鼎的,名为阎王三针。” “就是骨头再硬的汉子也扛不住三针。” “昔年太子灵前即位,有人密谋造反。” “抓到了逆党,就是不说。” “两针下去,就什么都交代了。” “今日你有幸体验。” 向老头说的很慢。 也许是想以话术击破人的心理防线。 又或许是单纯的因为没人倾诉,只能和仇人说说其中的厉害之处。 只是听在陈全的耳中却如闷雷炸响,追魂索命。 绣衣卫! 陈全只是听到这名字就已经吓的浑身颤抖。 进了绣衣卫诏狱的人保守不住秘密。 对于他们来说,绣衣卫就已经是活阎王了。 而他竟然要体验这种恐怖的东西。 绣衣卫大名鼎鼎的刑罚之一。 这种荣幸,他宁愿不要。 陈全赶忙摇头,眼中满是哀求。 “想说了?” 向老头接上陈全的下巴。 陈全声音颤抖:“向大人,会死人的。” “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人针对你。” “我们只是起了冲突,我愿意赔偿。” “就是养你儿子下半辈子也绝无怨言。” 向老头本来如常的神色兀的狰狞:“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着就卸掉了陈全的下巴。 抬起银针扎进脊柱。 直接触碰神经。 向老头又控制着陈全的声带,纵然痛苦万分,却没有半点声音。 陈全就像是癫痫似的开始口吐白沫,脸上青筋扭曲,痛苦的开始打滚。 但是关节被卸掉,根本就动弹不得。 鼻涕眼泪迅速涌出,狰狞痛苦,就像是上了岸的鱼,张着嘴,双眼泛白。 足足持续了十息。 向老头拔掉银针,伸手接上了陈全的下巴。 陈全张嘴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我…说。” “我说。” “是靖安侯二房的管家温福。” “他给了我们二百两银子,说你已经失去了百户的官位,被扔到大狱看门。” “就算儿子瘫痪了也不会报仇。” 陈全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一点不留。 因为太好查了。 人家似乎也从来没想着遮掩,就是正大光明的告诉你,捏死你和捏死蚂蚁没有区别。 随便找两条野狗就能咬死你的儿子。 正如那人说的那样,如果他儿子向问只是瘫痪的话,他不会报仇。 但是人死了! 向老头脸上的伤疤像是蜈蚣扭曲。 从怀中取出尊魂幡。 “能死在仙师法宝之下,你也算死得其所。” 回来的路上,向老头就察觉出尊魂幡吸收过鬼怪。 用这东西杀人,能吸收人的魂魄吗? 向老头并不知道,但是他愿意尝试。 钉死陈全。 灰色的雾气被尊魂幡吸收。 向老头咧嘴笑了起来。 查看那暗娼的气息,确定她没有醒过。 向老头犹豫,终究还是没有下手。 以前当差的时候,上头命令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他总觉得不适,却也只能遵令。 如今已经孑然一身,不想多造杀孽,牵连投胎转世的妻儿。 向虎咧嘴笑了起来,他笑自己的害怕。 曾经的侩子手,竟然不敢杀人。 一晚上。 血雨腥风。 野狗帮被灭,三个副帮主均一击毙命。 帮主被剁的尸体都缝不起来。 向老头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家中。 刑讯逼供,最终得到的讯息大同小异。 杀了野狗帮的人,向老头心中毫无快意。 他们确实是害了向问的直接凶手,更是害死了妻儿的间接凶手,但是他们并不是主谋。 主谋还心安理得的活着。 向老头心如刀绞。 他不是没去靖安侯府,而是根本就进不去。 夜里曾经走过一趟,里面的高手当即发现了他。 好在对方没有追。 靖安侯府高门大院,护卫高手数不胜数,他冲动进去和送死无异。 若是刺杀的话,依然要逼供那个二房的管家。 野狗帮的事情看起来死了很多人,对于梁都的影响并不大。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却不多。 纵然他有遮掩,也处理了痕迹。 绣衣卫的人依然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破绽,手法做不得假,痕迹抹除不了。 因为太熟悉了。 这就是绣衣卫内部的手法。 按照绣衣卫的办事效率,也许很快就能查到他的身上。 “我该怎么办。”向老头跪倒在地上,攥紧拳头。 他很迷茫。 靖安侯府进不去。 原先的贵人失势之后,也没了庇护他们的能力。 也许是无人倾诉的缘故,向老头拿出尊魂幡。 “法宝啊法宝,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内气输送。 涂山君感觉自己又能动了。 扭曲的黑雾形成文字。 “吃丹,” “力量。” 四个字。 向老头像是魔怔了似的捧起尊魂幡。 不知道是因为阴差阳错,还是因为法宝听懂了他的想法。 “丹?” “力量?” “吃。” 向老头从地上爬起来。 翻找着压底的箱子。 物件什么的扔的满地都是,直到取出那个小箱子放在桌案上。 阴魂丹静静的躺在手绢中。 像是黑色琉璃。 连周围的光芒都吸收了进去。 向老头拿起阴魂丹。 他真的很怀疑,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吃下去会获得力量吗? 涂山君也有些迟疑,实话说,他也不清楚普通人吃下阴魂丹会不会提升实力。 对于修士来说,阴魂丹绝对是大补之物,能够大幅度的提升法力积累。 只要不是当成糖豆吃,给吃成阴煞体质来,也就没后遗症。 绝对称得上灵丹妙药。 就两种选择,吃和不吃。 要么获得力量,要么就继续等待机会。 只不过时间不等人,等到明日一早收尸,绣衣卫介入其中,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找过来。 在涂山君看来,向老头已经走投无路。 只有搏命这一条。 向老头攥紧了尊魂幡。 一咬牙,张口吞吃了阴魂丹。 阴魂丹入口即化,成了一股清冽的寒流,流经四肢百骸,经脉关窍。 向老头有些诧异,原本还以为会噎人,没想到像是水一样化了。 转而来的是刺骨的冰冷。 庞大的气息涌动,疯狂的冲刷着经脉,向着丹田奔去。 痛苦,扭曲。 冷的向老头蜷缩成一团。 魂幡内的涂山君皱紧眉头,李青枫服用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很平淡啊。 这会儿向老头就已经嘴唇发紫,冻的发抖。 连着盖了好几层被子,依然感觉不到暖和。 就连意识都出现了模糊。 “不会死人吧。”涂山君沉吟。 早知道就先让向老头用别人试试了,直接以身试药,太危险。 事发突然,也没什么办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 向老头猛的起身。 “我还…活着。”向老头查看自己,还囫囵的活着,并没被冻死。 就是仍然觉得冷。 感受丹田的内气,增强了足有一倍。 “这!” 向老头瞠目结舌。 什么宝贝能一夜之间增强一倍的内气。 让他重回准一流高手。 虽然差点被冻死,收获却远超想象。 而这种能大幅度提升功力的天材地宝,就出自这个令旗法宝,来自魔道仙师。 “还好,人还活着。” 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气。 要是把向老头吃死了,又得重新开始计划。 第41章 选择 向老头点燃柱香。 再拜魂幡。 随后便将内气通过手掌经脉输送进尊魂幡。 吞了一颗阴魂丹后,向老头确实变得更强了。 他迫切的希望能够获得第二颗。 既然宝贝需要内气,那就输送内气。 直到一身内气消耗干净。 黑色小幡又吐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 向老头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 这无疑坚定了他的想法,宝贝确实能够再拿出增长人实力的天材地宝。 这一切的前提需要的是内气。 “不错,很上道。” 涂山君很满意向老头的理解能力。 这么持续下去的话,等到法力足够,涂山君就能施展入梦术,将向老头拉进梦境。 做饭,吃饭。 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那些药草也都熬制起来。 向老头看着自己制作的那些补气血的药物,神色有些恍惚。 这些本都是为了能给向问打好基础。 如今也用不上了。 气血补充,又吃了饭,有了力气。 等到内气恢复一些,烧上火炕,五心朝天盘坐炕上。 向老头再次服下阴魂丹。 尖刺般的寒意钻心剜骨。 好像能把人的血肉直接冻成冰块。 火炕的热气蒸腾,将向老头包围。 冷热交感,互相中和,向老头运转家传的武功心法。 内气顺着经脉涌动。 不知名的精纯力量融入经脉,沉淀入丹田化作内气。 向老头没有晕过去。 他顶住了阴魂丹的侵蚀。 丹田里的内气肉眼可见的壮大。 内气又反哺身躯,温养暗疾的同时强化身躯。 新增的气力鼎盛竟然直接融入了五脏六腑。 “轰!” 向老头感觉自己打开了一扇大门。 那扇自己迟迟没有进入的大门。 炼脏境。 也就是这世上的一流高手。 两颗阴魂丹,直接让一个过了巅峰期的二流高手成就一流,步入炼脏。 内气生生不息,五脏六腑形成循环。 向老头猛的睁开双眼,精光闪过。 纵然只剩一只手臂,但是身躯却异常的协调,就像是精密的仪器整体调动了起来。 皮肉坚韧,骨血奔涌,五脏生息不止。 “世间罕见的一流高手,炼脏境界!” “成了。” 向老头并不觉得喜悦,这一切来之不易。 如果没有报仇的信念支撑,第一次服用黑色珠子就会被活活冻死。 能够成功都建立在妻儿的身亡上。 如果可以的话,向老头宁愿自己从来就不曾突破,只要妻儿平安就好。 “如果我早点得到力量。” 向老头红了眼睛,攥紧拳头。 如果他早点获得力量,以炼脏境的高手,纵然他老了,绣衣卫不仅不会剥夺他的世袭百户,反而有机会更进一步。 只可惜,世间最难求的就是如果。 涂山君看着向老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廉价的同情毫无用处。 人总是很难认识到力量的作用。 殊不知,正因为拥有力量,所以周围的世界才是美好的。 别人才会对自己和善。 若说晚的话,其实不然。 因为人很难获得自己认知之外的力量。 涂山君幽幽一叹,思绪也曾翻涌,如果他早就获得力量就好了。 多想无益。 涂山君摒弃杂念。 准备挑选入门的经文。 既然向老头已经成为一流高手,内气大增,也就有施展入梦术的机会。 就是不知道,手里的这些练气功法,到底哪种适合向老头。 毫无疑问,冥灵功胜于其他的功法。 但是冥灵功只有三层口诀心法,以后要么转修,要么就要找全功法。 所以,还得再看看。 话分两头。 一夜灭门,一日一夜修行。 纵然向老头成了炼脏境高手同样感觉到疲惫。 抓着尊魂幡,倒头睡下。 “入梦。” 风云席卷练功崖。 头顶便是青天白日。 向老头神色愕然。 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一切都那么的陌生,却真实。 丝丝淡灰色的雾气消弭,破损的黑袍随风飘动。 向老头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青面,赤红眼珠。 神色骇人却肃穆。 猩红长发狂乱披散。 黑袍边界破损,就像是被什么爪子撕破了似的。 强壮。 威势无匹。 简直就像是活生生的鬼王。 “恶鬼!” 向老头颤抖着。 他见过鬼祟,却都不具备眼前这位的恐怖压迫感。 这位额头生角的恶鬼。 “鬼祟入梦,还是说我家里摸进了魑魅。”向老头沉着以待。 起手拳架,想要使用内气。 他还不能死。 涂山君确实可以入梦其中,并且改造自己的面容。 但是一旦幡主能够使用法力召唤他,出来的必然是真身。 双方不一的情况下,就会催生不信任,所以涂山君觉得还是真身出现。 现在吓住,总比以后吓住好。 涂山君没有说话,张开手掌。 青色的鬼手,椭圆型的粗糙暗红指甲,没有掌纹的手掌中心静静的躺着一颗黑色的珠子。 向老头顿时瞪大眼睛。 他当然认出珠子是什么。 不就是他吃的那个吗。 “但是为什么眼前的这只高大的恶鬼,会拥有黑色的珠子?”向老头不理解。 既然向老头已经认出了阴魂丹,也就证实了涂山君的身份。 他使用黑雾凝聚出了冥灵功和血煞大法。 这两个都能快速获得实力。 一个中正平和却同样可以快速提升实力。 另外一个需要血煞气。 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血煞大阵。 涂山君觉得其实可以使用血煞大法。 大牢那么多的死刑犯,若是熔炼一批,当即就能获得强大的实力。 “功法?” “仙师功法。” 向老头已经忘了自己到底吃惊了多少次。 实在是打破了他的认知。 恶鬼不仅有黑色珠子,还拿出了两篇功法。 “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二选一?”向老头看起功法的优劣。 对比之后,他选择了冥灵功。 血煞大法确实不错,但是血煞气影响神智。 他不想变成那样,如果可以他更想保全神智的报仇。 当然,这是因为他有的选择,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只剩一条路。 涂山君直接捏碎血煞大法,将冥灵功传给向老头。 向老头熟背之后看向涂山君:“你想要什么?” 他觉得这世上就算有善意,却不可能来自鬼怪异常,对方肯定有所图谋。 所以向老头索性直截了当的问出来。 涂山君怔然,没想到向老头依然如此警惕着他,甚至还主动询问起他的要求。 略微思考之后,涂山君使用黑雾凝聚成文字:“魂魄。” “强大的魂魄。” “大牢里的死刑犯。” 向老头惊讶的张大嘴巴。 这头赤发恶鬼,太聪明了。 对方竟然知道大牢里的死刑犯。 而且要求是强大的魂魄。 这个意思就是他需要杀人才能获得力量? 以眼前恶鬼表现出来的神智,让向老头直感觉脊背发凉。 涂山君并没有解释太多就把向老头赶走了。 既然选定了功法就按部就班修行便是,没必要在练功崖继续驻留。 向老头猛的惊醒,掀开被子。 入眼是熟悉的天花板、床榻,屋子。 令人安心。 “是梦吗?” 向老头有些怀疑的自言自语。 如果是梦的话,又好像太真实了。 就像是真正发生了似的。 下意识的松开手,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握尊魂幡。 向老头咽了一口吐沫,拿起魂幡。 突然想起魂幡上曾经出现过的,黑色的雾气凝聚的字。 “这上面的字,难道是他写的!” 第42章 炼脏 灵堂停尸。 秘不发丧。 清晨之际,向老头来到了大牢,好似一切如常。 “老向头啊,昨儿天怎么没来当班?” “好在昨天是我当值。” “上头也没查人,就糊弄过去了。” 看到穿着黑色绣衣典狱服的向老头走来,年龄与他相似的一位老狱卒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病了。” “多谢。” 两个字谢过老狱卒的好意,却自顾的向大牢走去。 “嘿!” 老狱卒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向老头是心情不好。 虽然风声小,大家也听说过向老头的名声。 这位在绣衣卫中也很出名,只可惜如今年迈,又断了一条手臂,这就被发配到了大牢来。 “你没当值可是错过了一件大事儿。” “昨个儿,野狗帮的那帮子泼皮死了不少。” “据说是高人看不惯野狗帮的阴沟货,顺手给灭了。” “估计府尹这会儿正忙的晕头转向呢。” 老狱卒倒是个话多的人,并没有因为向老头兴致缺缺就停下。 反而详细的讲述了昨天有关于野狗帮的事情。 一路走,一路听,向老头脚步微顿:“绣衣卫参与审查了吗?” “不过是小案子,绣衣卫何必参与。” “估计过两天府尹就要结案了。” “我说老向啊,你就别念想着绣衣卫了。”老狱卒感叹了一声。 这种案子,多半是无头公案。 到时候要么找个帮派械斗由头,或是找些死囚顶罪,最后办的漂漂亮亮的。 基本不会让绣衣卫参与进去。 当然,如果府尹很认真,并且是位想要抓到真正凶手的好官,那么还有些机会。 向老头再次回忆。 除了刑罚手法外,他没有留下其他的破绽。 所有死者的生魂都被引入尊魂幡,也排除了死人泄密。 只可惜当时的尸体不好集中处理,只能草草掩盖。 不是绣衣卫中的老人,且熟悉阎王三针的人,应该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 到了日头上升的时刻。 年轻的狱卒聚在桌前玩着骰子,搬动廉价的浆子。 向老头和几个老狱卒则开始给囚犯分饭。 囚犯一日两餐,早上是稀的,下午则是干的。 大多都没有享受单间的权力,都是四五人在一个牢房,干燥的稻草当作铺盖。 若是家里有银子,能够买通狱卒倒是能过的好一些。 那些人大多都住在两人间或者单间里。 梁都有三处大型牢狱。 分为三才大牢。 天牢、地牢、人牢。 人牢是刑部经受的案件,地牢则为大理寺、刑部,督察院共同经手,天牢则是皇帝或亲王,亲自交办的案件。 当然,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并没有那么的讲究,统称为大牢。 江湖中人更是全都称呼为天牢。 向老头现在所在的就是地牢,这里还关押着许多绣衣卫扔进来的囚犯。 绣衣卫内部是有牢狱和诏狱的,不过那只是个中转的地方。 能进诏狱的人,基本上都会被立斩。 其他的罪行小的则被转移到地牢去,也就是现在的大狱。 所以这处大狱便是整个梁都最大的监狱,关押的人更是鱼龙混杂。 “开饭了。” 提着桶的老狱卒,一勺一勺的将桶里的稀饭扔进摆在栅栏门口的瓷碗里。 身着脏兮兮囚服的囚犯迅速的将瓷碗拿回去,动手抓起来,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一天就只有两顿,还不顶饿。 若是不吃就会没力气。 没力气,在监牢里的地位就会降低,受人欺负。 所以纵然是再高傲的人,进了大狱,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尊魂幡被向老头藏在胸口的内衬口袋里。 向老头漫无目的的寻找着。 至于寻找什么,当然是寻找那恶鬼所言的死囚。 如果是最近几天的死人,也能将生魂吸收,壮大尊魂幡。 大牢哪里有不死人的地方。 有的人是自杀,有的则是被狱里的其他囚犯围殴致死。 所以一上午,倒是也有三条生魂的收获。 只不过都是没有技能种子的人。 涂山君本来还以为那所谓野狗帮的人能凝聚技能种子,但是提取之后也就是粗浅的拳脚功夫。 有了那些练气仙师的经验,这些东西就跟小孩儿打闹没区别。 涂山君根本看不上这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向老头也意识到尊魂幡能吸收魂魄,却没有用内气催动尊魂幡吸收妻儿的魂魄。 进了法宝,谁知道会怎么样,也许是被恶鬼吃掉。 他还奢望着妻儿能魂归地府,重新投胎转世。 不管投什么胎,总好过魂飞魄散。 涂山君虽然没出来,但是他的眼力还是有的。 大牢里的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其中不乏江湖好手。 甚至还有一流的炼脏境高手被关在牢里。 向老头在经过这个牢房的时候,涂山君就催动尊魂幡提醒过向老头。 感受到胸口传来的震动,向老头停了下来,看向了单间里的那个披头散发的人。 镣铐加身,铁链锁住了身躯,琵琶骨被穿,现在对方完全就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普通人。 打开牢房走进去,向老头端起粥碗。 披头散发的人抬起头,胡子拉碴,嘴角带着笑:“我见过你。” “没想到,一介断臂老卒,竟是个炼脏高手。” “气血衰败之际,还能突破,当真令人惊讶。” 那人压低了声音,只让向老头听见。 向老头并不觉得惊讶,他才突破,气息收敛不全。 对于普通人而言没区别,但是同境界的人,靠近之后瞧一眼就能看出大半的虚实。 等到熟悉了气息,能够随意内敛,才不会被人看出来。 “须知祸从口出。” 向老头将粥碗放到这人的手中,最后没有下手取人性命。 涂山君倒也没有觉得遗憾。 有的吃就吃,没得吃也无所谓,还是看向老头如何选择。 下午,日落下山之际。 向老头走出大牢。 “法宝啊,我知道,我老了。” 向老头呢喃了一声。 如果年轻的时候获得这个宝贝,他会毫不犹豫下手除掉死牢里的人。 但是如今他却犹豫了。 也许是觉得一流高手实力已经足够他报仇。 又或许不想再杀别的无关的人。 总之,他没有下手。 涂山君虽然觉得略有遗憾,却没有多言。 出了大牢的向老头并没有回家。 而是换了衣服前往坊市。 使用银子分散购买靖安侯二房管家的消息。 因为比较分散的关系,也很少有人将事情联系起来。 他不需要知道靖安侯府的舆图,因为世子的关系,他去过许多次,对于他来说,靖安侯府很熟悉。 背上腰刀,拿上银针、匕首。 向老头趁着夜色再次来到了靖安侯府外。 这已经是他第二来。 上次,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被府内的高手惊走。 如今他已成炼脏,说什么也能有一战之力。 第43章 花明 翻身入院。 躲避巡查的守卫。 摸到了靖安侯府后院的外围。 向老头刚要进去,怀里的尊魂幡微微震颤。 “你又来了。” 阴影中,一条大汉抱着长刀挡在了向老头的面前。 “竟然从锻骨境突破至了炼脏。”大汉的声音中带着惊讶,以及佩服。 大汉看向黑衣人。 身形眼神都能发现,此人已不再年轻。 眼睛周围布满了深刻的皱纹。 只是原先看来,那双眼睛带着浑浊,如今却好似熊熊燃烧的火焰。 能以老迈的身躯,在气血衰败之际突破炼脏,对于任何习武之人而言都是一种奇迹。 值得人敬佩。 不过此人若是想要进入侯府为非作歹,薛毅绝不会答应。 向老头按住腰刀,直面大汉。 他认得此人,靖安侯温家的护卫统领薛毅。 就是世子也对此人敬重有加。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加入了侯府,成为了侯府的护院。 以前的时候向老头不觉得如何,如今突破了炼脏境,却发觉此人气息之沉稳,简直罕见。 向老头没有说话。 他曾经和薛毅说过话,如果再说话的话,说不定会被对方从声音听出来真实身份。 “速速退去,某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若是你执意要闯。” “今日,你就留下性命吧。” 薛毅抱着长刀,直视向老头。 向老头隐藏在黑色面巾下的面容多了几分狰狞。 退去? 他已抱着必死的决心,怎能后退。 脚下青石裂开。 向老头抽出腰刀直奔薛毅。 薛毅皱起眉头握紧长刀迎了上来。 “砰。” 光一碰撞。 腰刀和长刀撞出一连串的火星子。 内气翻涌的同时。 噌的一声,两刀划过。 向老头的腰刀,刀刀要害。 百战刀法毫无破绽。 但是毕竟是左臂持刀,力有不逮,终究落入了下乘。 开始还能抗衡,时间一久绝对会落入下风。 气血衰败的情况下,在力量的对抗上也渐渐不支。 向老头的刀法突出一个快准狠,薛毅却不同,势大力沉,好似能开山裂地。 刀宽三指,长约六尺,大开大合。 宛如沙场猛将。 幡内的涂山君微微摇头,向老头败定了。 薛毅的刀法直来直去,是沙场刀。 但是架不住人家年轻,入炼脏时期更早。 三四十岁的年龄,一身气血正是顶峰,不像是向老头,五十来岁,气血已经开始衰败。 左手刀的向老头,要不了多久就得败。 “绣衣百战刀。” “你是绣衣卫中人吧。” “难道他们已经坐不住,想要坑害世子。”薛毅晃动脖颈,热身还行,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向老头的手腕微微颤抖,他突然凄惨的笑了起来。 太无力了。 太弱! 纵然身入炼脏境,似乎也没法报仇。 涂山君感觉向老头太着急。 如果他能修成冥灵功,成为练气士,使用法力召唤他,这里根本没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就连供奉楼的所谓仙师,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不过涂山君知道劝不住。 亦如他曾经根本劝不住李青枫,如今也同样劝不住向老头。 “嘭。” 刀身重重的拍在向老头的身上。 他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张口吐出鲜血,脸色顿时苍白。 脸上的黑色面巾因为鲜血喷出的关系被直接打掉,露出真面容。 虽然月色很淡,但是薛毅还是看到了向老头的脸。 “向百户?” 薛毅惊讶的同时,声音中带着惊喜。 “是你!” 向老头支撑着起身,握紧手中腰刀。 “你是来看世子的吧,我听说你来过。” “没想到你竟然突破炼脏了。”刚才的剑拔弩张瞬间消失,薛毅似乎对向老头的到来十分的欢喜。 向老头也有些愕然。 他不是来看世子的啊,他是来报仇杀人的。 但是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顺坡下驴。 原本以为薛毅和世子只是点头之交。 如今看来好像情况不一样,薛毅似乎很关心世子的安危。 “没错,侯府被封锁,我只能出此下策。”向老头应答。 “我本以为薛统领。”向老头并没有再说,但是脸上的神色无一不说明,其实他担忧薛毅只是护卫,中立于这些事情,或许会阻拦他进入侯府。 薛毅哈哈一笑:“我是世子的刀术教习。” 师徒关系确实非同一般,虽说大户人家的教习地位比不上师父。 但是薛毅不同,他是一流炼脏境高手。 “走吧,我带你去找世子。” 薛毅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收刀转身,为向老头领路。 整个后背都暴露在向老头的视野中。 只要向老头出手偷袭,那么薛毅绝对非死即伤,还得是重伤。 只要薛毅死了,整个王府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他这个炼脏境得一流高手。 向老头握紧腰刀,终究没有下手。 世子曾对他有救命之恩,如果他杀了薛毅,以后世子就真的没有任何依靠了。 断腿又没有依靠,会死。 其实自那人断腿之后,没有了救治的可能,就已经不是世子了。 有健全的兄弟,老侯爷肯定会考虑那些人。 这也是为什么二房突然硬气起来的原因。 薛毅时刻观察着向老头。 背对他,其实本身就是考验。 如果向老头动手的话,他肯定不能带向老头去找世子,反而会将其斩杀。 好在,向老头没有动手。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涂山君哑然失笑。 没想到在这种劣势的情况下,还能出现生路。 两人七扭八拐的来到一个小屋前。 没任何人守卫这里,院落破败偏僻。 推开房门,向老头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只有世子的近侍在忙。 “世子休息了吗?” “还未。” 近侍赶忙关上院落的门,请两人进来。 “世子,你看我带谁来了。”薛毅压低声音。 “薛师傅。” 躺在床上的年轻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随着两人走近床榻,年轻人也看到薛毅身旁的向老头。 “向百户?” “卑职向虎,见过世子。”向老头行礼。 眼中带着难以置信。 他想到了伤势会严重,但是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整条腿几乎没法动弹。 “我,已经不是世子了。”温岳神情低落。 知道整条腿废了的时候,他几乎疯狂。 不仅仅世袭名头被摘掉,兵马司副统领的职位被拿走,身边的所有一切似乎都离他远远的。 只有刀术师傅还在身旁。 正因如此,所以家中的其他人还没有对他下手。 但是难保以前得罪的那些人不会落井下石。 宫里的人不再来往,他掌握的东西也都转移了出去,依旧存在被人拿来做文章的风险。 他是残了,却没有死。 现在没有动手,只不过是在观望而已。 温岳问道:“你们怎么样?” 声音中带着担忧。 他倒下了,会又很多人跟着他倒下,甚至掉脑袋。 向老头张了张嘴。 不仅仅是他,所有温岳派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执拗的被找个理由斩了,温和的选择保全自身,退位让贤。 还有些则是倒向了新任的副统领。 昔日的威风已经成了黄花。 向老头不说,温岳也明白,没了他的支持,他那派系的人都会被清算。 当官,谁不拉帮结派啊。 皇帝还有保皇党呢。 最后迎来的便是清算这一道。 既然当了官,考虑的就不只是自己,还有那些自己的追随者。 涂山君颇为感慨,以前看影视剧的时候。 那些追随者如云的人,直接了当的宣布不当皇帝,不打江山。 气的涂山君跳脚。 他们当甩手掌柜不干了,要么隐居,要么鲜衣怒马。 那些追随者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他们等待的只有被清算一途。 简直就是对人命的不负责。 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不争到最后,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像是现在。 第44章 修行 向老头浑浑噩噩的走出侯府。 黑天银月,茫茫一片。 昏暗的枝头,是眯眼欲睡的老鸦。 向老头走过树下,惊醒了树梢的鸦儿。 同样也让向老头醒了过来。 他不太记得自己和世子说了什么,也忘了世子到底有什么交代。 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就算说了,他也不记得了。 别无他求,心中依旧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只可惜,薛毅横拦他。 在向老头离开后。 薛毅沉吟:“他虽然突破了炼脏境,成为一流高手,但是他的气息很不对劲儿。” “且,最近杀了人。” “身上杀气并未消弭。” “入侯府,也绝不是为了见世子。” “此人携带杀机。” 炼脏境界的一流高手,在世俗之中已经属于罕见。 内气发生质变,更加贴近法力,对于气息的追寻和感知都非常人能比。 试探一番之后。 薛毅当然明白向老头不是为了世子而来。 但是既然不是为了杀世子,那就是为了杀侯府的其他人。 能够值得一位一流高手亲自出手,绝不是侯府里的小喽啰。 只不过,因为向老头步入了炼脏境,薛毅没有戳穿这件事、 一位炼脏境的高手能够做成的事情很多,若是被斩杀于此,实在可惜。 不如拉拢过来,成为世子起复的资本。 很多事情,需要未雨绸缪。 温岳长叹:“他的眼中满是仇恨,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肯定出事了。” “初九,你找人去向百户家里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我明日便去。” 近侍初九应了下来。 虽然因为世子倒下,手中情报系统断掉的原因不好随意探查。 但是,初九和向老头也是熟人,向老头手下的兄弟们也有接触。 虽然不能问向老头,问别人也是一样的。 薛毅使用内气舒缓温岳的伤腿,神色凝重。 骨头断了。 就是接回去,最后也会变成长短脚。 这种伤势绝对会留根,就是炼脏高手也没什么办法。 最重要的是,这伤势一点都不见好转。 侯爷也不会允许一个瘸子成为小侯爷。 瘸腿面见皇帝,就是君前失仪。 虽说是可大可小的罪名。 被人抓住不放的话,就会成为被攻击的口子。 大梁就没有瘸子当官的先例,谁敢冒大不韪开先河? 一个瘸子,又怎么做兵马司的副统领,如何统领南衙绣衣卫,以及千户卫所。 温岳同样焦虑担忧。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他躺在这里,和废人无异。 每天就只能静静的等死。 这样的压力,没有把人逼疯,已经足以说明温岳的心理强大。 但是再强大的人,也会被濒临的死亡折磨。 总有一天,他会疯。 原先拥有的一切,都随着断腿消散,簇拥在身旁的人也一一离去。 这种低估是常人难以接受的。 “薛师傅。” “难道我这腿,真的治不好了吗?”温岳强忍悲戚,声音哽咽。 “还有一个办法。” “请供奉楼的仙师出手。” “或许有治好的机会。” 又说了一会话,薛毅也起身离去。 夜空寂寥。 向老头返回家中,将内气输入尊魂幡。 黑色的珠子从尊魂幡面上掉出来。 烧好火炕,吃饱饭。 向老头一口吞服阴魂丹。 如今已经轻车熟路,伴随着阴寒的灵气入体,他的内气再次增多。 按照这个趋势,用不了多久就能后天返先天,步入练气期。 涂山君并不知道向老头有没有灵根。 熟背冥灵功之后向老头没有直接修成练气士,说明就是有灵根也不好。 还不如走武者一路。 都已经炼脏,再进一步先天。 转修练气功法便可将内气转化为法力,正式踏入修行的大门。 有阴魂丹作为辅助,进度不会比别人差。 尊魂幡本身又是上品法器,只要有一击的机会就能越阶杀敌。 经此事,向老头心中报仇念头更胜,却不再张目。 他需要力量。 只要将内气输送法宝就能获得黑珠子。 他会变得更强,甚至有机会一窥先天。 待到那时,天地大了,也任他来去。 “快成长起来吧,起码练气一层。” 幡内的涂山君自语着。 只要向老头能步入练气,哪怕只有一层,也能召唤涂山君的恶鬼身躯。 那些世俗的敌人不过蝼蚁,何须烦忧。 人都有自己的念想。 放任李青枫的尸首丢失,涂山君尤为痛心。 只是他没办法。 一点办法都没有。 本以为会落入供奉仙师之手,可以通过里面的练气士保住李青枫的尸首。 起码入土为安。 只是造化弄人,竟然因为一些事情,反而留在了向老头的手中。 时间一长,涂山君的眉宇间多了几分焦躁。 青面鬼脸平添些许狰狞,披散的赤红狂发微微颤抖,宛如雄狮发怒。 戒急用忍! 涂山君想起李青枫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兀自打拳。 魔猿三式呼啸,搅的幡内恶鬼亡魂奔逃,俱躲得远远。 向老头再次从梦中醒来。 已经四更天,距离清晨的阴阳交替不远。 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五心朝天,口中低音诵读冥灵功。 功法口诀虽然是生涩难懂的经文,但是保持一个频率的诵读,口腔发音就会连带着骨头开始震动。 筋骨齐鸣。 身躯协调调动起来。 功法口诀分明带着不明的韵味,能够直接引导人的身躯运功。 这就是修行功法的神异之处。 但是向老头并没有体会到功法篇幅上说的气感。 早年修行虎啸劲的时候,经文复杂,毫无韵感反而在打熬过力气的过程中悟出气感,修出内气,踏入运皮境,也迈入了江湖三流高手的门槛。 明明手中功法神异,却迟迟没有所谓的法力气感。 既然是仙人功法,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向老头如是想到。 也就不再多想,而是将内气输送给法宝小幡。 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得两颗黑色珠子。 日头起,光芒顺着窗户照进来。 看样子该有辰时。 又到了当班的时候。 狱卒的工作是枯燥的,好在每天都有囚犯身亡。诺大的监牢里,有数不清的犯人。 向老头便用手里的法宝捡生魂补充。 一切如常。 傍晚时分,下了工,向老头直奔家里。 一天中的第二个阴阳交感不能错过。 依旧没有气感。 向老头并不觉得失望。 “咚咚。” 此时,屋外响起拍门声。 盘坐床榻的向老头睁开双眼,轻盈落地。 两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院落的大门前。 顺着门缝往外看去。 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石柱  嘎吱。 大门打开,向老头有些疑惑的看向石柱。 “头儿,我正巧下值,过来看看你。”石柱笑着,提了提手中的酒壶和半笼酒菜,闻着有肉味儿。 石柱正要挤进门,向老头的脚往前一挪,抵在门板上,挡住了石柱的去路。 虽不算闭门羹,却也没有请他入门的意思。 向老头摇头,坦然而视:“回去罢。” 声音平淡,感慨万千。 “头儿,有事儿跟兄弟说说,你自己扛,能扛到哪里去。”石柱没有离去,反倒愈加急切。 向老头黯然,紧绷的身躯终于放下:“罢了。” “进来吧。” 说着,放开抵住门板的脚。 石柱本不觉得是大事,直到走进内堂,顿时愣住,手中的酒壶食笼吧嗒落在地上。 嘴唇颤抖。 “怎…怎会如此啊!” 石柱带着哭腔,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第45章 临门 “谁干的?” 石柱起身的同时悄悄擦去眼角的眼泪。 他从难民营走出来。 孤身一人。 长这么大,对他最好的就是向老头。 来家里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对待向大嫂就像是对待亲娘。 连向问的功夫,他也倾囊相授。 怎么几日不见的功夫,就已经天人永隔。 向老头颌上眼皮,看向内堂停着的两具尸首,沉默些许,还是开了口:“野狗帮。我已经灭了。” “何人指使?”石柱怒发冲冠,拍案而起。 充盈内气将面色涨红。 向老头却没有告知,而是说道:“上柱香吧。” 饮酒作罢,石柱已沾满酒气。 席间,并未再追问是何人指使,也没有说宽慰的话语,只是告诉向老头,若是要报仇,定要算他一个。 无需多言,招呼即来。 两人喝至微醺。 石柱上香再拜,继而出了院门。 天黑夜茫,云端明月遮掩了身影。 也让苍茫之地,暗淡了许多。 向老头月下再饮,妻儿静躺在床板上。 尊魂幡于桌前。 举起酒杯,借窗外苍茫天地,朦胧月光,敬妻儿自己。 他的眼睛是明亮的,犹如燃烧的枯木,在绽放光芒。 “法宝啊,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到底是人可怕,还是鬼可怕。” “我听说那位魔修,满门被灭,杀入郡守府,当场击杀郡守。” “大丈夫,快意如此!” “连供奉楼仙师都挡不住。” “那是魔修吗?” “实话说。” “我羡慕他。” “我能吗?”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对尊魂幡说话,还是对自己说话。 涂山君嗤笑出声。 人人都向往快意恩仇,却少有人能做到。 他涂山君也不行。 光羡慕有什么用,功法也给了,阴魂丹也拿了。 路就在脚底下,只要去走就好。 若是连这几步都畏缩不前。 只是哀叹命运不公,人生多舛,永远都只会沉浸在自己的消沉意志中。 此生不过如此。 涂山君站在尊魂幡内看着向老头。 他没有说话。 凝望着。 到底向老头是醉倒在这里,不再前进,还是奋发图强。 选择只在当事人自己的手中。 涂山君无法帮人抉择。 向老头醉醺醺的,歪歪斜斜,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就在即将醉倒之时。 内气流转,将酒气全部蒸发。 向老头清醒了。 他还不能醉,更不能醉倒在这里。 可以消沉,却不能沉浸其中。 再烧起火炕,封闭院门,吞服黑色珠子。 一夜无话。 至清晨。 月余时间,眨眼即逝。 梁都没有什么改变,北方战败的消息倒是传了回来。 连连败退。 好像很久没有传回捷报了。 这个月,对于朝堂的衮衮诸公而言,很难熬。 对于向老头来说同样度日如年。 内气的积累已经足够。 炼脏境已臻至巅峰,五脏六腑的内息循环,生生不止。 为了防止尸体发臭,向老头用简陋的床板钉做成棺材装了进去,埋入后院的地窖。 他不想如此,却没办法。 下葬之后,他伏在坟前哭了。 痛哭。 如鲠在喉。 自那之后话也变得更少。 每日不是当值狱卒就是返回家中吞服黑色珠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于,他的内气圆满,到了突破的边缘。 对于成为一流高手,还有经验可循。 但是后天返先天却是头一遭。 能靠着自己的努力修成的先天武者人,整个俗世江湖凤毛麟角。 修成先天就已经属于踏上了仙路,他们也不会再留在俗世之中。 谁不想追寻成仙。 先天可转练气,却非寻常练气。 涂山君也没有什么好的指导办法,别人的经验都是以灵根成就气感,感气后用法力梳洗身躯、经脉,然后修成练气一层。 如今后天返先天,完全就是靠着内气的充盈和水磨功夫,在内气抵达丹田储存的顶点后转化为法力。 向老头感觉自己要突破了。 丹田内气充盈到了极点,身躯打磨也已经臻至凡人的巅峰。 只需要临门一脚便可迈入先天境界。 经脉中内气奔腾,五脏生息。 虎啸功运转,奇经八脉铺陈开,接引着丹田内气。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目光灼灼的盯着盘坐于床榻上的向老头。 成败在此一举。 但是涂山君知道向老头的成功率其实不足三成。 断臂使得经脉缺陷,导致内气无法进行有效循环。 也就是俗称的大周天。 没办法进行大周天,就没法将身躯中还在闭塞的关窍打通。 别人都能大周天生息不止,向老头却因为断臂的关系,导致周天断了一部分。 内气若是拥堵在经脉中,很容易将本来还算坚韧的经脉撑起来。 以至于出现裂痕和缝隙。 经脉撑不住,就会降低内气的质量,导致没法打通身躯的大周天关窍。 虽说都不算严重,但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一旦经脉崩坏,内气失控便会重创身躯,引发内伤。 严重一点的内出血会直接葬送武者的性命。 别看是炼脏境的一流高手,这种伤势下想要突破,必死无疑。 要是将内气完全逼出的话,又会让大周天不完整,后劲不足就开不了关窍。 最后还是会失败。 所以不能急。 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着急。 涂山君就怕向老头不懂这里面的道理,着急突破,再下猛药。 “不能急。” 涂山君深呼吸,小声的自语。 涂山君紧张的注视着正在运功的向老头。 他当然希望向老头能突破成功。 向老头突破成功才有机会执掌尊魂幡。 虎啸功的功法和心法已经完全没办法支撑内气的运转,庞大的内气从丹田疯狂的奔涌而出。 原先拓宽的经脉根本就抵挡不住内气洪流。 经脉在没有完成大周天的情况下率先支撑不住了,向老头嘴角流淌出一缕鲜血。 一看向老头的面色和嘴角鲜血,涂山君就知道出现了问题。 “坏了啊,内气太深厚庞大,反而影响了向老头的突破。” “再等一会儿就要鼓裂经脉。” 涂山君促急皱眉,思考着办法。 “难道真的要下猛药,一鼓作气冲过去?” 现在就已经对经脉造成了负担,要么消解,要么直接完成循环。 想要完成循环必须让拥堵起来的内气畅通无阻。 “要不再放一颗阴魂丹。” 涂山君沉吟思考着办法的可行性。 向老头嘴角的鲜血已经变成涓涓细流,身躯就像是烧红的烙铁,红彤彤的。 白色的烟从皮肤的表面蒸发。 “哎,我怎么忘了这件事。” 涂山君恍然,大感自己愚蠢。 他思考过许多次,还比不上此时的灵光闪现。 第46章 练气 傍晚。 夕阳西斜。 仲夏的日头在这个时间段已经不毒,天地的燥热随着云霞遮掩,也一扫而空。 暗红色的天空下,晚风吹动了疾驰马车的窗帘。 帘布闪烁,显露端坐于马车中的青袍道人。 年轻,出尘。 若是涂山君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此人。 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 驾车童子高高的扬起马鞭,啪的一声,鞭子凌空炸响,正在路旁窥伺的一只白色鬼物被此鞭骤然抽碎。 两匹骏马并驾齐驱,车轮滚滚。 梁都大城,就在眼前。 镇守仙师轻启双眼,目蕴灵光,直视远方的城墙,轻声呢喃道:“希望,来得及。” 当日一战,甚是惨烈。 两位供奉仙师当场身亡。 青面恶鬼临战突破,只一招便将他打成重伤昏死过去。 本以为生路就此断绝,没成想竟然活了下来。 是五方观的老道士带着童子将他从废墟堆里扒拉了出来。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是三日后。 听老道士说,那位魔修已经身亡,只不过法器和尸体都被梁都的绣衣卫收拾了起来。 连带着两位从梁都来的供奉尸身一同带走。 所以镇守仙师料定,那杆尊魂幡法器定然也被一同带走,交给了梁都的供奉楼。 若是正道中人得了还好,给心术不正的人得去,绝对会催生出魔头。 那杆尊魂幡真的很特别。 幡中养的恶鬼也非同寻常。 赤发青面鬼实力强劲,又有灵动神智。 狡猾阴狠。 一般修士不是对手。 而且魂幡本身的底子很好。 他身为五灵宗弟子,自然看的出那法器至少也是个中品,甚至可能是上品。 连练气三层的魔修都只能挥动一次,便后继无力,是上品法器的概率明显更大。 他隐隐有些后悔。 当时虽和郡守说要请师门援助,最后却因为动容私心没有将令符发出去。现在,导致法器流落在外,反倒横生枝节。 还不如当时将令符发出,找来师门长辈,或是修为远高于他的师兄。 只是如今后悔也晚了,不如早些寻到尊魂幡的下落。 他料定尊魂幡应该就在梁都供奉楼的练气士手中。 所以伤势好转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 只希望他们不识货,最好还没有使用尊魂幡。 要是已经使用了的话,那还真的不好说。 后来他也想过,难道所有人都能像李青枫那样得到尊魂幡的认可吗? 不然,以那恶鬼的实力,早反噬幡主了。 车轮碾碎大路上的细小树枝,同时也将镇守仙师的思绪带往梁都。 梁都之内。 正在突破的向老头,这种状态持续了有一会儿。 涂山君想起来怎么办了。 既然内气充裕,缺了经脉没办法完成大周天,那就将多余的内气导入尊魂幡。 尊魂幡是法器,能够运用具备法力性质的内气。 岂不是可以用尊魂幡当成延展出来的经脉,形成内外循环,完成整个大周天。 涂山君拍手惊呼:“我真是个天才!” 世人常说先天难,难在内气圆满,难在大周天,难在登峰造极后,打通全身关窍,后天返先天,一身内气化作法力,充盈丹田。 但是对于常人而言很难的事情,对于涂山君来说却很容易。 内气不圆满就吃阴魂丹,吃到满为止。 无法完成大周天,那就尊魂幡作为延展,形成内外循环。 先化法力,再以法力冲刷身躯打开闭塞关窍,逆反先天。 如果这个理论证实了的话,那么就是普通人到了涂山君的手中,也能迅速变成先天武者,成为练气士。 这边涂山君已经做好准备,另一边向老头却感觉自己似乎没办法突破了。 他没法完成第二步,大周天的循环生息。 微微睁开双眼,眸子光芒愈发旺盛,但是神色却带着黯淡,茫然道:“难道就止步于此了?” 睁眼的同时却感到怀中尊魂幡震动。 向老头撑着身躯拿出尊魂幡,声音苦涩:“法宝,我…” 话音未落,法宝震动不停,就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向老头也不是蠢人,那还看不明白宝贝是想告诉他什么。 但是到底是什么呢? “不会又要吃内气了吧,我现在…。” 向老头话说道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登时瞪大眼睛。 既然内气涌动,是不是可将内气输送进尊魂幡,减缓压力啊。 不管最后能不能突破先天,成为练气士,现在先把命保住。 想到就做,直接将内气输送进尊魂幡中。 但是输送进尊魂幡后,他却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虽然体内周天能够形成了。 余下的内气却不足以冲开剩下闭塞的关窍。 “服丹。” 内气不足就服用黑色珠子,将失去的内区补充回来。 其实向老头能将内气再从尊混魂里抽调出来,不过以前他没试过,现在紧张之下也不想浪费时间。 能有个办法就不错,也不需要按照最完美的剧本走。 服下阴魂丹后,大量灵气化作内气,直接将本来不充裕的内气填补,继续完成循环,冲开其余闭塞的关窍。 “轰隆。” 周身关窍大开,大周天循环达成。 后天返先天。 内气直接转化成法力。 向老头运转起冥灵功,口诀功法和法力相得益彰,完全协调。 霎那间,向老头抵达练气一层。 练气二层。 三层。 直到练气三层,向老头才停下。 余下内气还没有转化完,但是功法就只有三层。 剩下没有转化完的内气,在法力的挤压下成了身躯的养分。但是更多的却是直接从身躯关窍溢出,消散在了天地中。 向老头猛的睁开双眼,灵光内蕴,周身气血充盈。 就连面容都年轻了至少十来岁。 原先五十来岁看起来像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现在终于有了点同龄人的样子。 他感觉自己好像重回气血的巅峰。 “我成了。” 向老头攥紧拳头,虽然没有龙吟虎啸,却免不了长出一口清气。 周身无形枷锁,尽皆崩碎。 有一种脱离樊笼的畅快之感。 向老头很喜悦,但是幡内的涂山君却很懊恼。 “早知道会转化这么多,当时就该给他选血煞大法。” “白白浪费了无数内气。” 涂山君悔不该让向老头自己选了功法。 冥灵功就到三层,对应练气三层,没有后续功法,内气根本转化不了,导致大部分内气浪费。 但是这也不怪涂山君,他也不知道会这样。 那两个散修供奉脑海里虽然有武者晋升练气士的传闻,但是他们知之甚少。 反倒是最初赵世显的技能种子,给了他许多的武者晋升练气士的经验。 却也描述的很笼统,只有个大致的方向,并没有细枝末节的补充。 这才导致涂山君对于武者晋升练气士的了解比较粗浅。 本以为那些内气,顶多转化出一二层也就算了,没想到三层都没打住,还浪费了一大部分。 简直就是重大失误。 要是可以的话,说不定能直接达到四、五层的程度。 涂山君觉得有些天资好的先天武者,贯通百窍转化法力,可能会直接冲到七八层。 省却十数年苦功。 当然,武者晋练气士一途本身就是灵根天资差到根本无法感气,才会选择的路。 但凡是个五灵根修士,都不会花费数十年练武,然后想着最后放手一搏,逆反先天,赌一个练气后期。 五灵根若是毅力充足,三月感气。 逆反先天之后,修行速度比五灵根资质的修士还慢一点,是整个修行界最垫底的资质。 五灵根都被称为假灵根。 逆反先天听起来牛逼,实际比假灵根还不如。 第47章 神幡 内气完全转化为法力。 经脉在法力的温养下变得更加坚韧。 原先的裂痕消失不见。 就连早年的那些暗伤,也好了一大部分。 虽然练气士还没有到延寿的地步,却将原本使用压缩的寿命上限给远远拉高了。 以后不再动刀兵的话,活过一百岁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可以往一百二三靠一靠。 不过这些对向老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他现在拥有了力量。 常人难以匹敌的力量。 别看只是练气三层,只要法力和力气不耗尽,就没有世俗江湖的高手能杀死他。 薛毅也不行。 结成军阵的兵卒同样不行。 是否绑定幡主  “是。” 涂山君长出一口气,他终于又养活了一个幡主。 虽然有些遗憾向老头没有将所有内气转化成法力,导致实力并不算高。 不过,练气三层也能驱使尊魂幡,能维持他的鬼身战斗。 以他练气六层的实力,只要向老头谨慎着,不自己作死,在梁都还不是横着走。 随着法力探入尊魂幡。 魂幡当即恢复三尺,幡面鬼面狞笑,再不像原来的小玩具。 “我不知道法宝的原名叫什么,总的有个称呼,不能总叫法宝。” “我觉得,就叫鬼面神幡吧。” 幡名:鬼面神幡幡主:向虎等阶:上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六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一百九十四/千)。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百鬼夜行:魂幡千鬼尽可释放,汇聚夜行魂术冲击而发。 聚魂成丹::魂幡吸收游离阴魂煞气凝聚阴魂丹,阴魂丹可辅助幡主修行(一枚/十二时辰),吞食煞气阴鬼可加速凝聚阴魂丹的过程。 生魂阴鬼在八方郡城一战,最后收纳李青枫生魂之后是一百零九个。 后来向老头斩杀二十三个野狗帮阴沟货。 一月余又从大牢捡了六十二生魂,这才补充到一百九十四。 但是普通人的生魂对于涂山君的实力增强有限,只是让他练气六层的实力出现了松动,距离七层远得很。 涂山君也明白,想变得更强,就要找修为高深,能力诡异的鬼崇。 要么就是斩杀练气士,纳魂入幡。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向老头看向魂幡内部。 是一方灰雾弥漫的小天地。 密密麻麻树立着数不清的阴魂鬼物。 天地中央,一只高大恶鬼矗立。 狂乱赤发不羁的披散着。 破损的黑袍遮盖了大部分的身躯,还是能看出恶鬼肌肉虬结的强壮身躯。 肃穆青面,额生鬼角。 虽然神色淡漠,猩红鬼眼却异常灵动,显然神智不俗。 一眼就能在众多神色相同、目光呆滞的阴魂鬼物中注意到他。 “是他!” 向老头一眼认出了他,略带惊讶的神色,却又觉得意料之中。 高大恶鬼就是在梦中练功崖传他功法,还将黑色珠子展示给他的…。 向老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鬼,还是人? 姑且称之为人吧,以赤发鬼的那种神智,和人也没有区别。 起初向老头很警惕,怕是鬼祟入梦索命。 后来渐渐的也就信任了。 无论怎样,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这位是唯一对他伸出援手的。 不管是人是鬼,总归有恩于他。 “别看了,看能看出花来?”涂山君心中暗道一声。 不过既然幡主已经达到练气三层,涂山君还是将‘灵官法眼’‘控幡术’两门术法教授给了向老头。 没有灵官法眼,对于练气士来说,就像是人得了高度近视。 若是缺少控幡术,对于尊魂幡的掌控就会很粗糙。 百鬼夜行用不好也就算了,若是连怎么召唤涂山君都不明白的话,就没法充分发挥实力。 到时候可别把魂幡当成近战兵器用。 向老头看到了魂幡上黑雾凝聚的两篇术法。 口诀、法力运行路线、印法等一系列的辅助手段。 同时也了解到神幡的强大。 百鬼夜行竟然能将神幡内的所有阴魂鬼物释放,造成强大的冲击。 神幡还能吸收游离的煞气、灵气凝聚阴魂丹。 若是能够收纳阴魂,还能将这个过程极大的缩短。 向老头握紧三尺尊魂幡,他终于获得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实力。 再没人能拦住他。 此时,天色蒙蒙亮。 阳光凝聚成一点绽放。 就像是揭开了夜晚的帷幕,整个梁都都被初生的阳光浸染。 唤醒了梁都,也叫醒了沉睡的百姓。 昨日傍晚。 供奉楼迎来了一位宗门练气士。 桐木青砖流转着淡淡的光芒,阻挡了练气士的步伐。 却没有久等。 世俗中的修士对于同类更加敏感,大多都能当场分辨出是否为修士。 灵官法眼能够看出此人的灵光大致强度。 今日登门的这位练气士,虽然灵光强度并不算高,但是拜帖上递来的是五灵宗的名头。 梁都散修虽没见识,却也明白五灵宗的地位,说是大梁背后所站的宗门也不为过。 不过,五灵宗不干涉俗世王朝的运转,只是获取大梁供奉,将弟子派至各郡城,镇守一方。 为了表达不参与俗事,并没有派遣弟子镇守梁都。 这反倒让大梁皇室松了一口气。 他们虽然希望仙师保境安民,却不希望在皇室的头顶上多出那么一位超然的存在。 有感于此,大梁这才成立了供奉楼,招揽民间散修。 以天材地宝、散落灵石、功法典籍作为报酬。 迎出阁楼群大门的是那位青袍老者,拱手道:“高门何来?” “在下,五灵宗墨期,见过道友。” 镇守仙师,不,墨期拱手还礼。 “不敢当,贫道卢成义。”青袍老道连称不敢。 墨期太年轻了,修为又不低,再过数十年,说不定人家会成为前辈,不作他想继而问道:“道友此来何事?” “在下乃是八方郡城镇守,月前曾与供奉楼道友共同除魔。奈何两位道友身亡,在下也身受重伤昏迷过去,直到今日才将养好伤势。特来祭奠二位同道的同时,确认魔修的功法秘籍以及护身法器等。” 听墨期这么一说,卢成义顿时明白,原来是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来追缴战利品了。 按理来说,本该分对方一份,只是他们早就将东西瓜分了干净。 散修本就拮据,此举无异于虎口夺食,是要闹僵的。 不过这位五灵宗高门倒是坦荡,直言来意,没有弯弯绕绕。 要么就是没有经历过红尘摸爬,要么就是真的坦率。 人家坦率,他们却难以启齿,卢成义沉吟着:“这…” “有难言之隐?” “高门见谅。” 墨期蹙眉,别的东西他都能不拿,但是尊魂幡必须拿走。 见墨期皱眉,卢成义觉得此事不能自己扛下来。 万一到时候对方找来宗门长辈,他一人可吃不住问责。 “这样吧,高门暂且住下,明日贫道召集诸位道友一同到场,将此事与高门说个明白。” 墨期也没什么办法。 卢成义是老油条子,滑不溜手,根本不做承诺,也不想承担责任。 对方索性到时候把所有人聚起来。 拿了好处的散修自然不想松口,人多势众的情况下,更好说话。 无奈下,墨期也只好点头同意:“也好。” 第48章 怀疑 翌日。 阳光高照,墨期结束了早课修行,来到供奉楼的会客堂。 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供奉外,余者尽皆在此。 算上青袍老道,共有六人。 癞头和尚。 身着琦绣,圆滚好似员外的胖子。 沉默寡言的低眉中年人。 身着罗裙纱衣的美妇,看起来也就三十岁的模样。 最后一位摸了摸自己嘴角的小胡子,眼睛微微眯了眯,从墨期的身上扫过。 六人显然都已经通过气了,对于墨期的到来也不意外。 也许昨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商议,如何应对这位来自郡城的五灵宗高门。 墨期目蕴法力,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以及和李青枫相似的人。 让他意外的是,这些人虽然凝有煞气、杀气、鬼气、阴气等污浊的气息,却都很微弱,根本比不上当日的那位魔修。 “我来给大家介绍,这位是五灵宗高门,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墨道友。”卢成义拱手,笑呵呵的为众人介绍。 剩下五人互相瞥过,随即拱手称赞道:“墨道友。” “不敢当。” 墨期同样回礼,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宗门中人就托大骄纵。 须知他的实力在这群散修中也不算顶级,而且还要问人家拿东西,总归态度要好些,免得说五灵宗仗势欺人。 “我直言相告,八方郡城…”墨期将对卢成义说的那番话对众人说了一遍。 只是过程中隐去了尊魂幡的强大作用,重点描述魔修厉害。 反正魔修身死之后,自身灵光消散,他们无法判断魔修的个人实力。 所以墨期只是要求查看魔修的功法和法器,并且打算带走一件。 他也不能做好事不留名,战利品都让梁都供奉楼的这些没出力的人得了去。 就算有异议,也该是当日的那两位身死的供奉有异议才对。 重人相视,随后卢成义代替大家开口说道:“两位身亡供奉以及魔修的身躯已经入葬,他们留下的功法、法器,入了供奉楼的宝库,有账可查。” “宝物阁的账目由柳道友掌握。” 听到青袍老道提到自己,圆滚胖子笑眯眯的将账本从纳物符中拿出来。 法力灌注,账本顿时放大了虚影,形成漂浮的闪烁光芒的文字。 “上月记载。” “温道友和朱道友身亡,纳物符内有功法两本,术法各一部。” “下品法器摄魂铃一件,下品法器破损龟甲一副。” 龟甲的护体虽然被涂山君轰碎,但是本体只出现了裂纹,当作护身宝甲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从下品法器跌落到了伪法器。 没法再用法力催动,看起来好似作用已经不大。 “入阶妖兽腿骨、蛇兰草、不入阶纳元丹一瓶。” “灵石共三块。” “凡俗杂物各异,碎银数十两。因两人皆无后人,暂存供奉楼。” “不知名魔修,身存中品法器剑簪一枚,功法一部、入阶符箓一张,不入阶阴珠两枚,不入阶虎骨一副。” 这就是三人剩下的东西。 墨期神色略有惊讶,那柄魔修没有动用的剑簪竟然和他木剑一样,都是中品法器。 看来当日魔修已经没有法力再动用飞剑。 不然结果还真不好说。 只是记载的东西中,竟然没有尊魂幡。 墨期的神色闪过,又恢复了往日的面无表情,目光扫视,并没有从众人脸上看到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若是一人两人是这样的神色还好,但六人都是如此。 一柄中品法器就足够散修打破脑袋,何况是尊魂幡那种基本板上钉钉的上品法器。 他们不可能还安坐一桌。 “难道尊魂幡没有被他们发现?”想法刚入脑海就被墨期否决,尊魂幡是法器,练气士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要么就是有人贪墨了尊魂幡,要么就是尊魂幡根本没有入他们之手。 中途流落又或是被别人误会拿走,不排除拿走尊魂幡之人识货。 在墨期观察众人的时候,众人也在观察墨期。 现在一个月过去了,中品法器剑簪的归属权还没分好。 他们都想据为己有。 却都没有足够的资源拿出来置换。 论资排辈显然不行,论武力的话,众人中最强者也不过练气六层。 练气后期修士也不愿意留在世俗当所谓的供奉。 一年拿着王朝给的几块灵石,还耽误修行。 那些人既然已经走到后期,便打算更进一步,攀升圆满然后寻找成道的机缘。 眼见墨期到来,众人顿时同仇敌忾,只要墨期开口询问法剑剑簪,他们势必会站在同一战线上阻止墨期。 墨期沉吟许久,还是打算先问问:“可还有遗漏?” “高门…”散修中的人刚拱手开口拒绝,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听错了什么。 美妇人赶忙将话接过来:“高门若是不信,可开启府库验证。” “府库被阵法笼罩,有三道门,需要三把钥匙才能打开,老道不才替大家保管金钥匙。”青袍老道含笑介绍。 “管账的柳道友保管银钥匙。” 使用法力显形账簿的圆滚修士冲着墨期颔首。 手中法印一变,账本直接从半空中飞回他的手中,刚才显化的光芒也随之消散。 “我保管的铜钥匙。” 留着山羊胡的瘦高修士说道。 说着还伸手捻了捻胡子,神色闪烁,思绪不知道到底飞到了何处。 期间不曾说话的也就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 以及一直默念经文的癞头和尚。 墨期摇头,并没有顺着话说下去。 人家就是那么一说。 开府库的事情更得罪人。 再者说,没人提到那件尊魂幡,也就根本不可能将尊魂幡扔在府库。 一人眼拙没认出法器,这么多人怎么可能看错。 这件事还是得从源头查起。 墨期觉得有可能是最先接触尸体的散修隐瞒了尊魂幡。 中品剑簪固然动人心,却比不上那件尊魂幡。 “不知当日,是哪位前辈接收的尸首?” 众人的目光随着墨期的话看向了卢成义,他也没有推脱,而是很自然的拱手说道:“正是贫道,当日携带童子接手。” 既有人证,自然经得起推敲。 后来在卢成义的陪同下,又来到墓园,见到了两位供奉,以及魔修的无名坟墓。 显然没有任何的收获。 墨期也不打算开棺验证,如果尊魂幡真的还在魔修的身上,埋进坟里总好过出现在外面。 最后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墨期获得了下品法器摄魂铃,以及六人凑出去来的三块灵石,就在日头西斜中走上马车,往归八方郡城。 郡城离不开人。 宗门又有符令发来。 责令他返回郡城,面见前来调查的师兄。 这事儿拖不得。 墨期如今也一个头两个大。 因为没有上报出现魔修的事儿,免不了吃挂落。 如今又没有查探的头绪。 既然尊魂幡已经失踪,就随它去吧,该是无缘。 墨期一走,散修们也就随之散去。 众人均有怀疑,却感觉抓不到头绪,皆带着重重心事离去。 山羊胡掌握铜钥匙的瘦高修士沉吟着。 返回自己的居所,思考着今日上午那位高门修士的反常。 “听到中品剑簪,他没有惊讶,而且询问事情也多和魔修有关,就好像魔修应该掌握着什么东西,而他就在寻找着那个东西。” “也许是经文。” “又或许是宝贝。” 捻着胡子,修士将纳物符中的那本经书拿出来。 其实他很紧张,众人都看过血煞大法,但是因为副作用敬而远之。 血煞大法和他的功法有些相同,所以才用半块灵石买下原本。 原本以为那位高门会要求查看,提心吊胆了一上午,没想到那位匆匆而来,竟然又匆匆而去。 “血煞大法,血煞宗的功法。” “载有两部法术,灵光法眼、控幡术。” “也没什么奇怪的。” 胡子修士翻阅着功法。 血煞宗三个字突然映入眼帘。 “血煞宗魔修,怎会是个剑修。” “难道还有一件法器不成?” “而且那法剑,灵光闪耀,不似魔道法器。” “难道还有一件主法器不成。” 胡子修士猛的坐起来。 如果魔修的主法器没有被五灵宗修士拿走的话,就一定还在魔修的身上。 “最初得到消息的是卢老道。” “难道是卢老道贪墨了去?” 第49章 追查 山羊胡修士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又觉得五灵宗修士离开的绝决,估计要找寻的东西也不是太重要。 对于高门修士不重要,对于他们这种散修而言可就重要多了。 如今他还用着下品法袍,没有强大的杀伐兵器。 这也是为什么他觊觎剑簪法器的原因。 但凡执掌了中品法器,就有了越阶战斗的资本,纵然他修为只有练气五层,也能掌握供奉楼的话语权。 只可惜,众散修都想要那件中品剑簪,反而让剑簪安然待在宝库之中。 既然如今有了另外的线索,山羊胡修士觉得自己需要一探究竟。 就算最后得到的东西不尽人意,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省的一直纠缠于心。 走出房门,山羊胡修士直奔卢成义所在的小楼。 “周道友倒是稀客。” 卢成义拱手,似乎并不诧异山羊胡修士的到来。 周良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笑了起来:“卢道友繁忙,在下也不好搅扰。” 两人相视一笑,却都没有多做寒暄。 毕竟都是大梁供奉,相熟已久。 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成为练气士,也都不是傻子。 聪明人才更好办。 只是登门这个意图,就能明白很多的事情。 “不知道卢道友如何识得那位五灵宗高门?”周良将话题重新牵扯到了墨期的身上,想要从卢老道那里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卢老道揣着手,温和的笑着:“周道友是要问,墨道友到底想找什么东西吧?” 周良微楞,随即哈哈大笑:“还是瞒不过你这老牛鼻子。” “没错,我想知道那位高门到底想找什么东西,竟然值得他带着重伤奔赴半月来到梁都。” 卢老道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与魔修有关。” “魔修的尸首我们详细的检查过,根本不可能存在秘密,也就说应该是个物品。” 他也不傻,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同时观察周良的反应。 周良没有任何意动,神色如常。 看来周良也已经分析出来,就算没有分析出来,也大致察觉到了什么。 不然的话,周良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来寻他,估计就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又或是周良本身就怀疑是他将东西拿了。 “真不是老兄将东西收了起来?”周良目光凝视卢老道,好似是开玩笑般的将自己的真话问了出来。 卢老道没有辩解,反而意味深长的看了周良一眼。 顿时让周良不自在起来,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不少。 匆匆告辞,周良直奔道童汇聚的院子。 “将月前迎接两位供奉以及魔修尸首的道童找来。” 此事其实已经当着墨期问过一遍,不过周良觉得还需要再听一遍。 童子又将当日的情形重新复述。 没有差别,而且当着那么多的人,卢老道也确实没有收起东西。 当然,就是收起了什么东西,以卢老道练气六层的实力,他们也不敢直面讨要。 既然连中品剑簪都没有藏起来,就说明大概率没拿。 放了童子,周良皱着眉头,向自己院落走去。 这一想就是一晚上。 整整一夜没睡,也没有打坐修行。 自己的山羊胡都要拽没了。 也不知道抓挠了多少根头发下来。 伏案书写画图,将道童复述的东西写下来。 同时将那些出现其中的人也都列了出来。 又用线描述人物关系。 直到东方天光微亮,晨曦闪烁。 周良猛的一拍脑袋。 恍然。 月前,发生战斗,导致五灵宗的高门受伤,随后朝廷的人将尸体运送回来。 他们身上的纳物符和法器都没有丢失。 但是万一当时打扫战场的时候,有人觉得是好东西揣进自己腰包呢? 宝物自晦,以至于被当成寻常金银财物等。 而且,都已经调查了这么多人,还有和宝物接触的哪一票人没有调查到。 也就只剩下将尸首运送回来的朝廷中人。 既然已经想到此事,周良将自己书写的东西丢入火盆焚烧,更衣后出了阁楼。 他没有直奔绣衣卫南衙,而是去了坊市。 先是在路边吃了早点,满饮汤水,又往茶楼而去,喝了个早茶。 拖延了许久。 直到将身后的尾巴都甩掉。 后抵达茶楼。 听着说书人说神异奇特的故事。 讲述着高来高去的仙人,赢得散落座位上众人的喝彩。 周良笑了起来。 修士的世界,连他这个练气士都不清楚。 这些所谓的神异故事,更是多为杜撰。 多数也都是穷小子得了机缘,一飞冲天,便是遨游大千,携美同游。 周良翻手取出一根银针,扎在食指上挤出一滴鲜血,落在黄澄澄的符纸上。 符纸当即被扎成一个粗糙的纸人被他藏于桌底。 扔下十枚铜钱离开了茶楼。 周良回头望去,他不知道是谁在跟踪他,不过这一手李代桃僵的气息转移小手段,足以拖住身后的那个修士。 南衙绣衣卫正当值。 白胖千户诚惶诚恐的迎了出来:“仙师勿怪,小人实在是刚接到消息。” “无妨。”山羊胡的瘦高修士止住了白胖千户赔罪的话,当即问道:“你可知护送供奉楼仙师尸首返回的是何人?” 白胖千户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小声问道:“月前那起?” 姿态放的很低。 “没错。”周良点头,眼睛一亮。 这千户竟然还能记得那日的事情,看来确实印象深刻。 虽不能说明什么,不过能够有消息就是好的。 白胖千户额头冷汗唰的一下子冒了出来,他心中犯了嘀咕,只觉得恐慌。 难道因为向老头押送仙师尸首,得了人情? 如今仙师腾出手来,不会是要教训他吧?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得罪了向老头可是大大的不明智。 但是谁想到向老头会有仙师做背景。 “有困难?” 瞧见白胖千户虚汗直冒,周良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人太虚,只是问话,怎么就吓成这个样子。 而且看起来竟然没有内气,十足的凡人。 虽然心中害怕,甚至想要当场逃走,但是白胖千户还是磕磕巴巴的问了出来:“不,不是,不知道仙师大人想要询问的是什么事情?” 周良更觉得古怪了,不想耽误大事儿,还是再详细的复述道:“护送尸首回来的都是何人,可有名册?” “有。” “来呀,将月前护送仙师尸首的绣衣卫名册拿来。” 只是简单的吩咐了一声,身旁的绣衣卫赶忙去将名册取来。 共二十五人,回来的只有二十人,身亡五个军卒。 周良将余下二十人的住址记下,正要离开,却被白胖千户叫住。 白胖千户胆战心惊的看着周良,谨慎的询问道:“仙师大人,您是认识向老头他们吗?” 周良并未多想,反斥责道:“不该你知道的事情,莫要知道。” 仙师离去,白胖千户扑通跌坐在地上。 不免疑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闯了大祸? 不管认识不认识,万一最后攀上关系,向老头再告一状,他岂不是小命不保。 虽然看起来那仙师并不认识向老头,不怕一万,难保万一啊。 第50章 寻仇 日月轮转。 整整一天过去,向老头终于巩固了境界。 彻底将原本起伏不定的法力定于丹田。 如今他就是货真价实的练气三层的练气士。 向老头烧上了两大锅水,灌入木桶,好好的洗了一个澡。 将皮肤表层的杂质洗掉。 因为成为练气士洗经伐髓的缘故,内部杂质好似烂泥般从毛孔中排出,粘连在表皮和衣服上,如同水沟烂泥难闻至极。 月上眉梢,老鸦昏昏。 向老头换上新的衣袍,曾经为了省钱而不敢多点的油灯也挑了挑芯子,让它更加明亮。 研墨,将书桌架子上的毛笔执于手。 铺开宣纸,伏案书写着信件。 不到一刻钟,向老头书写好之后吹了吹,将信件折叠放好。 随后向老头将屋子内外打扫干净,又为后院的妻儿修了坟墓。 想了想还是将妻儿起了出来。 若是自己死了,这处宅子被别人买去,还会打扰到院落里安息的妻儿。 所以清晨之日,向老头找到了石柱。 石柱拎起腰刀,当即就要追随向老头出门。 不过还是被向老头劝下,摇头道:“我已经步入先天,成则成矣,不成我也会拼死杀掉主谋。” “但是现在我有一件大事要拜托给你。” “向头儿,你讲。”石柱神色凝重的看着向老头。 本来突破先天是个该高兴的事情,如今却要如此行事。 向老头坦言道:“若是我此去报仇,身亡在外,你需帮我把妻儿下葬。” “这里是我所有的家当,全部留给你了。” 石柱赶忙推辞,按住向老头递过来的手,摇头道:“向头儿使不得,我石柱不是贪图你的家当银两。” “我知道,但是很重要。” “真的尤为重要。” 不由分说,向老头将东西塞进石柱手里,神色真挚。 “内有锦囊、密信各一,若是我身亡,你打开锦囊将我藏得一件东西拿走,将密信与东西一齐交与靖安侯世子。” 向老头极为认真的说着。 真挚如此,令石柱不由得动容。 含泪应下:“好!” “如此,我无后顾之忧矣。” 向老头转身离去。 石柱目送向老头离开,攥紧手中布袋,锁上了房门。 向老头往靖安侯府走去。 正值天朗气清,朝阳升起的辰时。 辰时,龙跃于渊。 抱着长刀的薛毅截住走进侯府的向老头:“你来了。” 向老头神色如常,坦然处之,甚至都没有摸挂着的腰刀:“我早就该来。” “我很同情你,但是侯府的贵人,不能死。” 薛毅拔出长刀,神色略有暗淡。 他已经从温岳那里得知了向老头家中发生的变故,最后查过来,竟然是侯府二房授意管家。 怪不得第一次碰到向老头的时候,就感觉此人来者不善。 第二次的时候,更是携带杀机,满是杀意。 本该有斩杀向老头的机会,但是因为世子缺人,所以薛毅也忍了下来。 并且将向老头带到了世子的所在之处。 没想到,如今向老头竟然再来侯府。 “我知道我劝不住你,但是你这么做,会让世子难办。” 薛毅长出一口气,呼吸配合身躯律动,长刀直指向老头:“你忘了曾经是谁救你全家老小性命吗?” 向老头的面容露出疯狂。 嘴角扯上了笑容:“偿命罢了!” “我欠世子的,会还清。” 他忍了足足一月。 谁阻他便死。 话语中的言外之意更是溢于言表。 他欠的恩情会还,却不会用自己妻儿的死来抹平。 需要有人为此事付出代价。 看在世子的份上,以及薛毅上次阴差阳错的放过他一马,所以他才没有暴起杀人。 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只希望薛毅不要不识好歹。 “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你挡不住我。” 向老头按向腰刀,眼中血丝涌动,暴戾气息迅速逸散。 薛毅笑了起来,向老头未免太过自大。 就算稳固了炼脏境,向老头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上次交手就足以说明一切。 一月的时间,能有多大的改变? 他这么说只是不想亲自斩杀向老头,这无异于斩断世子的臂膀。 但是既然向老头已经打定主意,那么薛毅只好成全他。 裹挟杀机者,还是趁早除掉的好。 向老头动了。 与上次一模一样的起手式。 但是在向老头动手的瞬间,薛毅脸色大变。 太快了。 快到他这个军中磨练出来的一流炼脏高手都没有反应过来。 明明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招式。 他看到了,身躯却跟不上反应。 “铿。” 勉强抬起长刀招架。 火星飞溅的同时薛毅被沉重的力量轰飞。 就像是被凶猛的异兽撞击似的。 倒飞出去数丈。 狠狠的砸在墙壁上。 震的他猛吐一口鲜血,五脏六腑传来剧痛。 鲜血顺着口中涌出,薛毅趴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 双臂被这一击完全震麻,使不上力气,更握不住掉在一旁的长刀。 这让他想起当年突破炼脏后遇到的一头无名异兽,鹰头熊身,快如闪电,却又力大无穷。 薛毅惊骇莫名,他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他会变得这么弱。 猛地抬头,他明白! 不是他弱,而是向老头变强了。 远比现在的他更强。 “你不是炼脏。” “先天?” “你突破先天了!” 趴在地上的薛毅死死的盯着向老头,看起来像质问,其实更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向老头从薛毅的身旁走过,腰刀缓缓收鞘:“是,也不是。” 他是突破先天了,但是因为内气充盈,所有就在破境先天的同时转化了法力,成为了练气士。 也就是世俗中常言的仙师。 以如今的身躯强度,别说薛毅是一流的炼脏高手,就是薛毅突破先天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这就是修士和凡人的区别。 法力护体,凡俗毒药无用,兵戈铁器无法突破防御。 只要法力不耗尽,纵然再多的武林高手也围杀不死练气士。 炸雷的般的闷响惊醒了清晨的侯府。 侯府护卫齐出动,拔出兵器直面向老头。 向老头神色未有丝毫变化,闲庭信步越过护卫。 护卫形成的战阵便被冲散,手执兵器的他们更是颠三倒四的倒在地上。 家丁聚集,侍女慌乱。 推搡着,吵闹着。 本来安静的侯府顿时鸡飞狗跳了起来。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侯府!” 老侯爷终于出面,手持刀兵,身披甲胄,拔剑相向。 忽地看清向老头的面容,老侯爷不由得惊愕。 世子的势力他大致是知道的,眼前这人,虽然仅剩一条手臂,却依旧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老管家颤颤巍巍的挡在侯爷的面前。 “向百户?”侯爷开口再问。 向老头从侯爷身旁走过。 “轰。” 一刀斩碎院落大门。 随着院落大门破开,也显露出里面二房的人。 管家、家丁、侍女。 以及被簇拥起来的身着琦绣面色苍白的妇人,和被吓的瑟瑟发抖的唇红齿白的二房公子。 向老头握紧腰刀,咬牙切齿,面色狰狞:“月余前,靖安侯府二房指使管家让野狗帮将我儿打至残废,瘫痪卧床。” “今日,我只找正主寻仇,阻我者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向老头大步走近。 手持长刀,指着侯府二房的妇人:“我只问你,为何?” 第51章 蜉蝣 事情发生的很快。 但老侯爷还是反应了过来。 在薛毅和向老头起冲突的瞬间派人报官。 管家说兵马司的人很快就会到。 只要能拖延的时间,便可制服凶徒。 靖安侯吩咐身旁的老管家:“去请大公子。” “侯爷,大公子还动不了。”老管家脚步迟疑,不过还是转身离去。 不管大公子能不能动,现在就是完全瘫痪躺下,也得抬过来。 因为,现在也许只有靠大公子渡过难关。 虽然他的子嗣不少,但是成年的就只有温岳和二房家的。 如今温岳已经废了,若是二房家的这个死了,侯府就得断代很长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那么长的时间。 没有继承人,侯府就像是无根浮萍般漂浮不定。 不仅仅不会受到朝廷的重视,就连同样的勋贵人家也没有同龄人来往。 “侯爷。” 看到靖安侯已经引家丁到来,慌张妇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喊了一声,眼中露出希冀的神色。 事情闹大,整个侯府都跟着热闹了起来。 只不过是慌乱的杂乱热闹罢了。 靖安侯走进二房院落,直面向老头:“向百户,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你是犬子好友,侯府怎么可能加害于你。”靖安侯神色凝重。 其实他明白向百户说的事情八九不离十。 甚至可能现在向百户的儿子已经死了。 二房会这么做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嫡子温岳断腿留下病根后,二房就突然间活了过来,使劲打压嫡子曾经的左膀右臂,不断的削弱温岳的影响力。 靖安侯也颇为有种,竟敢挡在向虎的面前。 须知薛毅这一流的炼脏高手都被击败,靖安侯也不再年轻,气血衰败,就算有实力同样有限。 向虎有意拖延时间,回头望了一眼家中方向。 他交代给石柱的事情也该有眉目了。 向虎不动,那些或是受伤或是惧怕的护卫就更不敢动了。 他们见识过向虎的厉害。 老侯爷也不知如何制止,只能等着。 双方似乎在这一刻默契无言。 察觉到动静,向虎看向靖安侯:“让开,否则死。” 靖安侯摇了摇头。 向虎挥刀斩向靖安侯。 鼓动气血之时,炼脏实力一览无遗,靖安侯持剑抵挡。 兵器长剑应声而断。 靖安侯当即被轰飞,吐出两口鲜血,面如金纸。 “侯爷。” “老爷。” 侯府的人顿时紧张了起来,若是靖安侯有个三长两短,这一大家可就直接垮了。 轰隆。 人马奔袭的声音响起。 兵器和甲胄碰撞的声响整齐。 沉重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身着黑色武服的绣衣卫就已经涌入靖安侯府,将二房的院子团团围住。 骑着高头大马的白胖千户一眼就看到了持刀而立的向老头。 “向虎,还不住手!” 伴随着白胖千户的怒喝声,上百绣衣卫军卒按住腰刀。 白胖千户简直想要放声大笑上几声。 一个时辰前,仙师找到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付出代价。 但是没想到转眼间,向老头就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闯入侯府,刺杀靖安侯。 这可是大罪啊。 纵然仙师想要保住向老头,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朝廷供奉楼可不仅仅只有一位仙师。 向老头再也没有办法找他的麻烦了。 自此,他就能高枕无忧了。 所有的惴惴不安一扫而空,简直愉快至极。 只可惜,场合不太适宜,他没有办法讥讽嘲笑向虎。 向老头瞥了骑在高头大马的王志,毫不在意,反而转过头去看向靖安侯府的二房:“既然你们不说,那就都去死吧。” 说着大步流星走去。 王志一瞧曾经泥腿子般的向老头竟然无视他,眼中还满是不屑,顿时勃然大怒。 “放肆。” “绣衣卫何在,给我斩灭向虎!” 上百绣衣卫直接将向虎团团围住,结成军阵。 “杀!” 向虎催动法力,法力顿时覆盖于体表。 冥灵功浅灰色的气宛如最坚实的甲胄,一直延展到绣衣卫腰刀上。 “啊。” 怒吼,挥刀。 只见到刀光翻飞之间人仰马翻。 向老头迅如雷霆。 刀刀势大力沉。 根本就没有军阵士卒能够挡住他一刀。 厚有半寸的木盾登时炸裂开,将持盾的军卒炸飞出去。 他们认识向虎,正因知道向虎的厉害,所以军阵皆以木盾为先,想要消耗向虎的力气。 没想到连片刻都不能当。 强大的法力波动形成波纹震荡出去,就像是黑暗中的点亮的明灯。 “法力的波动?” “城内有练气士动武了。” 供奉楼的散修望向侯府的方向。 能够自由行动的供奉直接从供奉楼走出,疾驰向靖安侯府。 向老头好似猛虎入羊群。 百多军卒竟不能挡。 如此强大的实力,简直闻所未闻。 “先天!” 靖安侯弓着腰,被身后的管家和家丁扶着,面露难以置信的神色,声音复杂惊讶。 向虎确实比他年轻。 他已经老了。 但是向虎同样处于气血衰败的时期,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成了先天高手。 放眼武林,先天高手已经能镇压江湖一甲子。 是可以开宗立派的祖师级人物。 而他们侯府就招惹了这么一个人。 噗的再一口鲜血喷出,靖安侯直接昏了过去。 听到靖安侯的惊呼,白胖千户王志被吓的摔下马来,赶忙往人群后缩去。 月余前向老头还是锻骨境的二流高手,现在就已经步入先天。 他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会这样,现在他只想赶忙躲起来,不要被向老头发现。 作为曾经欺压过向老头的普通人,他不敢挡在前面。 他怕死。 向老头没有时间搭理他,越过靖安侯和身旁已经呆立住的家丁。 “是我自作主张。” 二房管家温福一咬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眼神绝决。 他只能站出来。 站出来自己的家人还有一线生机。 作为为主子挡灾的人,就算死了自己的家人也会活在庇护下。 向虎神色淡漠,冷笑道:“你倒是个忠心的。” “那就去死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眼中血丝翻动。 噗呲。 刀光闪过,大好头颅抛起。 温福的脸上还带着惊恐的神色,眼珠微微动弹,眨巴之后脑袋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吧嗒摔在地上。 喷涌的鲜血一下子淋在身旁人的脸上和衣服上。 寂静。 宛如吓坏的鹌鹑缩成一团。 也许是太过凶残,所有人都忘了呼喊和尖叫。 鲜血溅在向老头半张脸上,不见半分快意,只有冷漠,就像是杀鸡。 这是这一刀下去,再无人护在侯府二房身前。 那女人将儿子护在身后,厉声怒喝:“是我指使又如何,卑贱的泥腿子就该认清到底谁才是主人。” “温岳已经废了。” “废了!” “你为何不投靠我儿。” “不投靠者,都该死。” 二房夫人哈哈大笑,头顶华冠坠落,披头散发。 “就因如此。” 向虎老泪纵横。 因为自己不上门投靠,所以就要遭此横祸。 原来,说到底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妻儿老小。 十年前,他就不该进京。 早听说梁都繁华,所以携妻儿来到了梁都。 没想到这里更是漩涡。 不像沙场拼杀,刀剑饮血。 这里杀人于无形。 被抬来的温岳微微闭上双眼,缓缓睁开。 嘴唇颤抖,但是还是出声制止,怆然道:“向百户,还请…刀下留人。” 第52章 还了 裹挟着浓郁的中药味。 温岳就这么简单的躺在两人抬着的担架上,侍从初九陪护身旁。 听到温岳的呼喊。 向虎刀口一顿。 手腕颤抖,却没有回头。 而是坚定的举起了手中的绣衣卫制式长刀。 “你敢!” 披头散发的妇人尖声叫喊。 一刀枭首美人头。 鲜血飘散。 大好头颅抛起。 “娘!” 束发戴冠的青年大吼,挣扎着扑上来。 腥甜、愤怒,充斥了他的胸腔。 痛苦悲愤在脑中爆炸。 好似一座火山迸发开。 眼中满是仇恨。 后悔吗? 有的。 他更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动手,那个残废该死,跟随残废的人也该死。 统统该死。 向虎却不再给他忏悔的机会。 再一刀。 刀光闪过。 斩落二房公子的脑袋。 侯府二公子的脑袋脱离脖颈,目光中的杀意和懊恼还没有褪去。 以及弥留的丁点错愕。 脑袋咕噜在地上。 如破烂的西瓜。 布满血污,沾满尘土草芥。 贵公子和草民也没有任何区别。 刀口滴血。 落在地上。 向虎站在原地。 报仇了。 痛快! 这是他曾经求而不得的快意恩仇。 万千兵甲不能挡他复仇。 却也悲哀。 就因为上位者的喜怒,便可随意的凌辱他人。 打成残废,埋进阴沟。 人命如此不值钱。 这就是繁华的梁都吗?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啊。 向虎仰天长啸。 凶猛法力震荡形成气卷。 怒啸长嘶。 虽已经快意报仇,却还有恩情没还。 “贼人好胆!” 裹挟法力的怒喝就像是震耳欲聋的雷音。 梁都城内,除了山羊胡的周良,余下的五位仙师都已经聚首靖安侯府。 躲藏在绣衣卫中的白胖千户王志顿时来了精神。 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赶忙的跳出来,顾不得狼狈,大声的呼喊道:“仙师大人,快斩杀此獠。” 向老头环视一圈,最后看向躺在担架上的温岳,启声道:“世子。” “十年前,南岳山兵败,北魏进军掠地。” “我带妻儿逃荒至此,身无分文,饥饿难耐,小儿又染重病于桥洞等死,多亏世子善心援助。” “得以活我全家人命。” 温岳张了张嘴,他其实早就忘了,援助过那么多人,难以全都认识。 其余人似乎也都惊讶于竟然还有此事。 白胖千户指着向虎,尖呵道:“好你个白眼狼,世子救你全家,你竟做出如此凶事。” “向虎,你枉为人子。” “还不束手就擒。” 卢老道却看出了反常,这向虎分明已经成了练气士,而且实力不错。 其余散修也面面相觑,他们都看出此人是修士。 向虎并未理会那跳梁小丑,而是扬起腰刀,挺直腰板,孤傲的说道:“今日,我便将世子的恩情还了罢。” 横刀过颈。 鲜血四溢飘飞。 “向百户!” 温岳挣扎着,从担架上掉了下来。 初九赶忙接住温岳,却能感觉到温岳的用力。 他想爬过去。 破音的呼喊消弭。 温岳突然感觉很悲伤。 很奇怪,这股子悲伤不是因为侯府二房的身亡。 而是因为那个人。 鸦雀无声。 众人诧异,向虎竟如此刚烈。 更错愕于一个宗师级的先天高手,就这么自刎于众人面前。 实在太过有力的冲击着他们的心神。 梁都供奉的散修们就更难理解了。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先天高手,而是修士啊。 一位修士,纵然年纪大了,也能活过百岁。 未来还有半辈子,就这么交代于此? 太不值得了。 但是。 还了吗? 还了。 还了太多! 温岳失魂落魄的看着向虎的尸体。 他宁愿向虎不还。 不过是曾经的滴水之恩,以他先天武者的实力,曾经获得的那些,十倍、百倍都能还回来。 为什么要用命还啊。 他不想要向老头儿的命。 伸手摸了摸脸颊。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淌了出来。 曾经温岳很奇怪,为什么向老头很亲近他,更是全力支持他的人之一。 正因为有许多绣衣卫百户的支持,所以他才能站稳兵马司副统领,能和统领掰手腕。 问过,不见向老头儿为他解答,只是笑笑不语。 今日终于解答了。 世间却已经再无向老头儿。 温岳懊恼的狠狠捶着自己的腿。 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他要是完好无损,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贪功,为什么要带着不多的人手对付鬼祟。 为什么如此冒失、托大。 “公子。” 初九赶忙抓住温岳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公子,侯府还等你主持大局。” 一句话惊醒了温岳。 二房死了。 其余兄弟尚小。 如今他父亲,也就是老侯爷又昏迷不醒。 侯府现在全指望着他。 他不能这样,不能颓废。 他若是颓废下去,哪还对得起为他牺牲的那些人? 收拾心情,温岳重新爬上担架,往日的神态复六七分,朗声:“此事侯府不报官。” “诸位请回吧!” 声音中气十足,颇具威严。 白胖千户王志感觉往日那个兵马司副统领好像又回来了。 他天然的畏惧。 但是眼珠子一转,停顿半晌,这才开口说道:“这…不合规矩吧。” 温岳冷哼:“侯府,还在!” 被温岳恐吓后,王志还想说些什么让自己多些脸面,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来,只能灰溜溜的带着绣衣卫离开。 “走!” 匆匆收队,绣衣卫们互相搀扶着离开。 绣衣卫一走,侯府顿时大空。 余下的五位仙师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面面相觑,独留尴尬,却也只能装作世外高人的模样。 风淡云轻。 卢成义拱手道:“世子,这人的尸首?” “仙师,此人尸首我会好生安葬。” 温岳掩面而泣,将卢成义接下来的话全都顶了回去。 卢成义与众多仙师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不太想放弃。 身亡的是位练气士,身上定然存在功法典籍。 他们需要这些东西。 而且练气士的血液蕴含灵性,虽然赶不上兽血,对于画符的成功几率也有增加。 一身宝血,难免浪费。 身躯也能蕴养煞气,能够诞生弱小的鬼祟。 筋骨皮膜,血肉精血,都是上佳的材料。 吧嗒。 玉盒启,光亮照进来。 一只大手将盒内的物件取出。 “向虎,死了。” 涂山君长叹一声。 眼中感慨闪过,惆怅间不禁想起旧事。 就在刚才,魂幡内多了一尊练气三层的生魂。 是向虎。 向虎早就心存死志。 妻儿身亡,他也就跟着死了。 不然的话他不会选在这个时间段报仇。 更不可能不带上魂幡。 他理解鬼面神幡有多强大,也能大概看出涂山君的厉害。 但是他将神幡锁在了柜子里没有携带。 就是不知道向虎是如何身亡。 涂山君觉得大概率是被梁都内的散修围攻致死。 涂山君认识这个取出神幡的人。 是向老头的小跟班,冲动暴躁的石柱。 在绣衣卫出动的时候,石柱就找机会来了。 涂山君能看出向虎心存死志,他又如何看不出呢。 还没有安排好下葬的事儿,他就急匆匆的来到向虎家中。 只为防止向虎留下的东西被绣衣卫抄走。 他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巴掌大,一根长杆挂着长条形的幡布,将整个长杆都缠了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一件裹着布条的棍子。 摸起来是玉器,冰凉沁心,心中的燥意都消失了大半。 锦囊里只说将东西取出,然后交予靖安侯世子温岳。 石柱面带疑惑,还是将东西揣进怀里向大门走去。 “那军卒,你且等等。” 就在石柱要离开向老头儿家的时候,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第53章 夺宝 石柱循声看去。 叫住他的是个身着长袍的山羊胡瘦高中年人。 那人脸颊深陷,眉宇带着阴沉,一双眼睛过分的锐利,让人一看就想要避开。 石柱也不例外,不过还是停了下来,问道:“你是何人?有何事?” 周良眼睛眯了眯,石柱的身旁萦绕着淡淡的煞气。 那并不像是杀人后存留的,反倒像是什么天材地宝本身拥有的淡灰色煞气。 这倒是让他在意起来。 就连侯府那边出现法力波动都没有管。 倒不如说正好那边出现了波动,将供奉楼的其他散修吸引过去,让他行事更加的方便。 “此处可是向虎,向百户住处?” 周良看了一眼向虎的家门,随后看向石柱。 石柱也没有遮掩,而是点了点头:“是,不过向百户已经不再当值,而是调去大狱了。” “某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石柱拱手要走。 “且慢。” “你还有何事?” 石柱按住腰刀,神色不耐。 向头儿托以大事,现在他可没有闲工夫陪旁人侃大山。 而且此人见到了绣衣卫,竟然不闻不惧,就好似根本没有将绣衣卫放在眼中。 他虽然莽撞,多年也练出些察言观色,此人绝不是平民百姓。 “我乃供奉楼仙师。” 周良亮出身份。 拽下腰间的令牌扔给石柱。 石柱稳稳接住,一摸材质,翻过来正有四个烫金大字‘大梁供奉。’ “不知仙师当面,还请恕罪。” 石柱赶忙低头,双手捧着令牌奉还。 周良使用法力将令牌摄回:“不知不怪,我只是想询问你些事情。” “仙师请问。” “月前,你们押送供奉楼仙师尸首,可曾从那魔修的身上获得什么东西?” 石柱仔细的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道:“没有。” 周良却不信什么都没有,不然的话这军卒身上的煞气也不好解释。 “将护送尸首返回期间的事情细细道来。” 石柱回忆着那几日的事情。 因为过于离奇的关系,反而记忆犹新。 涂山君闻到了熟悉的血煞气息。 眼前的这个山羊胡是修士,而且还修行了血煞大法。 对方就是梁都供奉楼的其他供奉。 那也就是说此人多半是见过李青枫尸首的。 因为血煞大法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石柱思索着。 回忆起来那半月的事情。 突然之间想起来了什么。 本来不甚在意,想起胸口内衬里的东西后,石柱的神色当即一变。 正要伸手之际,硬生生的克制了下来,转而抓了抓痒。 这个小小举动同样让全神贯注的周良捕捉到。 他可不信此人只是抓痒。 “军卒,你怀礼揣着的是什么?” 石柱赶忙笑着圆话:“仙师勿怪,不过是小人早上吃剩下的半块煎饼。” “小人在确认是否还在。缺了这半块煎饼,说不得中午要挨饿呢。” 说着,低眉顺眼的笑着。 似乎是想要取信于周良,石柱竟然真的从内衬里拿出了半块吃剩下的煎饼。 但是周良半个字都不信,刚才那个瞬间他分明察觉到不寻常,绝对不该是眼前的半块僵硬的煎饼。 “拿出来罢。”山羊胡的仙师成竹在胸的伸出手。 “确实是半块煎饼。” “别逼某家动手。” 仙师登时阴沉了面容,周身已经覆盖了法力。 石柱拔腿就跑。 不管他藏着是的什么东西,这也是向头儿交给他的,他不能给这个人。 就算这本身就是个普通的东西,万一仙师起了拿走的歹意呢? 石柱不敢去赌对方会安稳的将东西还给他。 要真是个宝贝,那就更不可能给仙师看。 “砰。” 山羊胡悍然出手。 石柱被打了个趔趄。 怀里的巴掌大小玉石材质的东西顺着内衬口子掉了出来。 石柱连滚带爬,撑着沉重的身躯想把掉在身前的东西给捡起来。 但是有一只手却比他更快。 山羊胡留手了,他也怕打死人不好问话。 他却没想到,这一击竟然会打出个东西来。 捡起神幡的时候他还没有发觉。 入手冰凉,萦绕着淡淡的煞气,十分神异。 打量一番之后,他知道了这是什么。 这分明就是血煞大法上记载的一种法器。 尊魂幡。 成为练气士的血煞宗弟子,大部分都会祭炼尊魂幡成为自己的法器。 周良令法力涌入尊魂幡。 巴掌大的小幡顿时化作三尺长。 幡面敞开,狰狞恶鬼面容栩栩如生,好似随时会从幡中爬出。 “法器,尊魂幡!” 周良激动的语无伦次。 眼中满是诧异和意外之色。 仔细一想其实又在情理之中。 血煞大法明确记载了一门‘控幡术’。 但是为什么那魔修的尸首身旁,却没有尊魂幡法器呢。 送来的东西就只有那么两件,还有件玄门练气士的正统法剑。 原来尊魂幡真的被当日解押魔修尸首的绣衣卫军卒拿走了,还给藏了起来。 足足藏了一个多月。 若不是因为八方郡城的那位五灵宗高门找来,他们这些人还都蒙在鼓里呢。 这也是因为他足够敏锐,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疑点,若不然的话也不会得到这件法器。 周良强忍着笑声,举起手中的尊魂幡。 是否绑定新幡主  “绑定” 涂山君思索之后选择绑定。 既然眼前人是供奉楼的修士,并且已经拿到尊魂幡了,怎么可能不绑定。 “比我还强的主魂恶鬼?” “攻伐法术,百鬼夜行!” “近二百生魂,其中竟然还有数道练气士阴魂鬼物。” 周良呼吸顿时粗重起来,气喘如牛,双眼充血。 激动的难以自持。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机缘。 天上掉了个大馅饼。 怪不得那位高门会一路追查过来,原来这竟是一件上品法器。 别说散修了,就是宗门修士也不见得能获得一件上品法器。 能用得起中品法器都已经耗尽了练气中后期修士的所有家底,甚至还得找好友赊欠。 今日他就获得了这么一件上品法器。 “哈哈哈!” 周良举起手中的三尺尊魂幡,放声大笑。 有此上品法器,他还当个屁的梁国供奉。 天地之大,还不任他来去。 “放下,那是我的东西。” 石柱抓住孟良的脚踝,吐血大吼。 “你的东西?” 周良笑容猛地收起,双眼瞪着,冷笑起来:“你死了,就是我的了。” “哦,对。” “还要谢谢你们帮我保管了这个宝物,不然的话,我真的争抢不过卢老道他们啊。” “既然如此,我就大发慈悲的准许你入此魂幡,成为一魂吧。” 说着,周良面容平淡的抬起了脚,法力覆盖。 这一脚下去,石柱纵然是三流的武林高手,也会被踩爆脑袋。 魂幡内的涂山君皱起眉头。 “反噬!” 第54章 我道 石柱闭上双眼。 仙师这一掌将他打的重伤,根本爬不起来。 如今眼看着覆盖了光芒的腿脚就要落下。 空气压迫之下,好似连呼吸都不再顺畅。 石柱能看到仙师靴子底下的泥渍,离他越来越近。 他明白自己要死了。 甚至,石柱已经预见到自己头颅宛如破烂的西瓜在地上炸开,红白流淌一地。 他死了不要紧,只是向老头托他办的事情没办法完成了。 “呜呼。” 闭眼数息。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石柱感觉自己还有意识。 这才睁开双眼。 眼前的山羊胡仙师依旧保持着抬脚的动作,但是却目光呆滞,身躯僵硬,一动不动。 外在看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是内部识海可是闹翻了天。 “何方妖孽,竟敢闯入某家识海。” 空旷识海内,灵魂体的周良冲着黑暗尽头的那道黑影厉喝。 同时他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魉,能够侵入练气士的识海都足以说明对方不简单。 涂山君从黑暗中走出来,晃动脖颈,露出口中獠牙。 “恶鬼反噬?” 周良当即认出了涂山君的模样,分明是尊魂幡上绘制的那尊狰狞恶鬼。 顿时神色凝重。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恶鬼反噬了。 他拼命的运转法力,死死的盯着高大鬼影,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才是尊魂幡幡主,尔敢!” 涂山君走到周良的面前。 一把抓住周良魂魄的脖子,将他从灵台拖拽了出来。 声音沙哑的问道:“你为何会来寻向虎?” 他没有询问李青枫的尸首,尸首目标那么大,根本就没法隐藏,没有必要特别询问眼前此人。 周良张大嘴巴,惊骇莫名。 他惊呆了。 倒不如说根本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尊魂幡内的魂魄就是有灵智,大多也只是简单行动,凭些本能行事。 眼前这只恶鬼不仅仅拥有不低的神智,竟然还能完整的说话询问。 简直闻所未闻。 说出去也惊世骇俗。 “说话。”涂山君厉喝的同时,鬼手收缩。 “五灵宗的弟子,从八方郡城赶来。” “我只是从他的话语中,抽丝剥茧查询而来。” 涂山君神色阴沉,那人果然追过来了:“他人呢?” 周良眼珠子一转,他差点脱口而出此人已经离开,赶忙住嘴哄骗道:“还在供奉楼做客。” 涂山君笑了起来:“想骗我。” 周良神色微变,暗道不好。 “上月,那个魔修的剑簪法器在谁手中?” 周良心中惊叹恍然:怪不得那个人追到梁都来寻找尊魂幡,原来真的非同寻常。 神智非常也就罢了,他问的还是和那魔修有关系的物件。 “难道剑簪才是控制魂幡的关键?” 由不得周良不多想,若是剑簪才是关键的话,他冒失的用法力祭炼魂幡和送死无异。 周良想要抵抗,奈何他根本不是恶鬼主魂的对手。 他拥有法力不假,但是识海中比拼的是神魂的强度,法力帮助微乎其微。 所以实力远低于涂山君的周良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半晌,周良似乎已经反应了过来,语气稍缓:“我不知道。” 涂山君摁住他的脑袋,紫黑色的指甲扎进头皮,直接让周良疼的瞪大了眼睛。 周良像是上了岸的活鱼,双眼泛白,张大嘴巴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不老实,那就死吧。” 涂山君猩红的鬼眼不见丝毫动摇,只是渐渐收紧手掌。 没人能经受得住来自灵魂的折磨,修士也一样。 周良看到了涂山君眼中的冷漠,那是对他的漠视,就像是他的命和虫子、蝼蚁没有分别。 这恶鬼也根本不在乎能不能从他的嘴里撬出有用的消息。 眼见他不配合,竟然想直接捏碎他的魂魄。 “我…说。” 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微不可闻。 周良顿感脖颈一松,刚才所有的压力顿时消减。 他不住的咳嗽,大口大口的喘息。 “剑簪法器是中品,他们争执不下,所以放在供奉楼的府库里。” “但是没有我的帮助,凭你自己根本就进不去府库。”周良还不忘给涂山君下套,着重的强调他的作用。 “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帮你取回剑簪。” “跟着我,不委屈你。” “我们可以联手,将梁都内其余的散修挨个捕杀,到时候凑凑灵石,前往更广阔的天地。” 周良还在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自己能够帮助魂幡带来的利益。 他不懂魂幡,也不懂鬼。 但是他懂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资源利益足够,就是恶鬼也能被说服。 涂山君本来神色淡漠,然而猩红鬼眼却渐渐的浮现戾气。 周良说的真好啊。 令人动心。 真是个合格的利欲熏心却又谨言慎行、能言善辩的真小人。 不去做说客,真是浪费人才。 修仙嘛,资源争夺,阴同道,杀好友,夺人宝物,不寒碜。 涂山君只想说,放屁! 攥紧周良魂魄的脖子,游说的声音戛然而止。 涂山君压低了声音,猩红鬼眼直视周良,面露狰狞:“你的话,让我想起了很不好的回忆。” “这让我很愤怒!” “府库。” 周良挣扎着,终于想起了涂山君的问题。 也许他觉得只要说出来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只可惜他低估了涂山君的杀意。 倒不如说,在涂山君发动反噬的时候,他就已经再没有活下去的道理。 将周良的魂魄硬生生的撕扯出识海,扔进尊魂幡。 以他练气六层的实力,反噬周良这个练气五层的练气士,简直易如反掌。 何况三式魔猿定意拳还能增强神魂,周良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随着练气五层练气士的补充,涂山君的实力又小有提升。 识海灵台空出。 涂山君直接入主身躯。 不像是最初反噬赵世显的生涩疲惫,好似拖了个死尸。 那时候赵世显已经身受重伤,又被侯伯旭的法剑刺穿心脏,身躯早就撑不住,所以异常的疲惫。 现在只觉得沉重,像是负重前行。 远比那个时候要轻松。 丹田内的法力只缺少了输入尊魂幡的一部分,还剩余九成多。 涂山君晃动身躯,慢慢熟悉。 关节嘎嘣嘎嘣作响。 低头看向地上趴着的石柱,收回了脚。 如果周良只是单纯的拿走尊魂幡,涂山君不会反噬他。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在拿走尊魂幡后还不想善罢甘休。 美其名曰入住尊魂幡成为役魂是荣幸。 既然周良觉得是荣幸,涂山君就让他尝试一下,被炼入尊魂幡的滋味,看看这荣幸到底值不值得。 至于顺手救石柱。 要说心中没这事儿,还是不对的。 涂山君心中有些倾斜。 不多。 “感谢向老头儿吧,若不是因为你与他相识,我也不会出手。” “我确实痛恨魔修。” “但是我…又何尝不是呢。” 涂山君微微抬头,并没有将心中的这几句话说出来。 转身就要离去。 既然已经得了练气士的身躯,该去找回李青枫的尸首和丢失的剑簪法器了。 瞧见山羊胡仙师要走,石柱挣扎着抱住大腿。 口中溢血,目光坚定:“你不能带走它。” 第55章 惊觉 涂山君顿感无奈。 手刀砍在石柱的脖颈处。 将其打昏扔到一旁的茶楼里,扔下两颗碎银子:“送他就医。” 茶楼里的掌柜和伙计可不敢得罪身着绣衣卫劲装的石柱。 涂山君轻车熟路的来到供奉楼前。 童子赶忙迎了上来,却不敢出声询问。 世俗之中官大一级压死人,而在供奉楼,这些仙师就是真正的老爷,作为童子虽然有机缘接近修行,却也只是仆从。 更不敢询问为什么周仙师这么快就从靖安侯府回来。 涂山君开口询问道:“月前送来的魔修尸首,如今在何处?” 本以为供奉楼会有留守的仙师,没想到只有这些在打熬气血的童子,涂山君并没有看到其余的灵光。 也就打消了问其他仙师的打算,随手抓个童子问了问。 童子诧异于周良的询问,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老爷,魔修的尸首就埋在供奉楼后山。” “带我前去。” 童子很快将涂山君带往供奉楼后山。 后山有个陵墓院子,埋了不少人。 更多的是墓碑上连人名都没有。 这其中就有几座看起来很新的新坟。 李青枫就埋在其中。 在看到陵墓的时候涂山君的神色顿时阴沉了起来。 “你且去。” 涂山君摆了摆手让童子离去。 挖开坟墓,草席裹着的是李青枫的尸首。 涂山君摇动尊魂幡,顿时黑色雾气飘过,李青枫的尸首迅速腐朽,最后化作枯骨,轻轻一碰,碎成骨灰。 骨灰被他重新葬入墓中,恢复原样。 他并不准备带走。 就让李青枫的骨灰沉眠于此。 但是涂山君又害怕那些散修会拆解李青枫的尸首,或是炼成炼尸,这才才出此下策。 散修大多都是凶徒,因为没有资源,所以他们什么都不会放过。 这处陵园不仅仅用来埋葬修士,还布置了小型的聚煞阵,利用修士的尸体凝练煞气,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诞生强大的阴魂恶鬼。 现在没有出现鬼物只是因为那些修士时常搜刮的缘故。 若是煞气堆积多了,就是没有炼尸的法术和阵法法门,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诞生强大的炼尸。 估计其中埋藏已久的尸体早就已经煞气入体出现尸化了。 涂山君不需要僵尸,他带不走,也没有役使的法决。 不过这陵园内的煞气倒是可以搜刮带走。 抬手将尊魂幡甩出,丹田法力涌入魂幡,尺长尊魂幡顿时化作丈许。 宽阔的幡面飘扬着。 周遭灰色的雾气疯狂的涌入尊魂幡。 幡面愈加深邃,幡面鬼面上的短角好像长长了一些。 少顷,新凝聚的煞气被尊魂幡一扫而空。 这里可远不是村庄里的乱葬岗能比。 天空上头的尊魂幡滴溜转动,落入涂山君的手中。 稀松的坟头草丛微微晃动。 顶着荧绿色脑袋,只有手指大小的白色绒毛东西似乎在寻找什么。 涂山君也注意到了大片的莹头。 白色五短身躯,看不出四肢,顶着荧绿色的脑袋,也看不到它们的眼睛。 这些东西是坟墓的伴生品,晚上的时候它们的脑袋会发光,奔跑如风,蹦跳甚远。 依靠阴气生存,基本上没什么危害。 应该是因为涂山君将大部分煞气吸收,导致这些萤头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所以纷纷钻出来查看。 在涂山君看过来的时候,萤头赶忙钻回草丛,根本不敢停留。 细说起来,萤头同样属于小鬼。 阴煞气浓郁就会诞生。 涂山君并没有抓捕它们,这些小玩意儿根本没有实力可言,甚至都不算是生魂。 看着钻入草丛的它们,涂山君真切感受到,他真的来到了一个很不同的世界。 涂山君哑然失笑:“真是小鬼阴暗藏,嘻嘻于米缸,太过寻常。” 处理好一切,涂山君想将剑簪法器取回。 那是侯伯旭留给他的,也是他赠送给李青枫的东西。 属于他,属于李青枫,唯独不属于梁都的供奉。 无法读取生魂的记忆,最后周良也没有说府库的位置,难免摸黑。 不过既然是府库,就需要防止一般人进入,甚至也要防备供奉楼的仙师,肯定设立着禁制。 体内法力还盈余,运起灵光法眼慢慢寻找的话,应该可以找到府库的位置。 “法眼,开!” 灵光目蕴,流光闪烁。 丈量供奉楼群。 涂山君神色淡然的从童子的身边走过,又跨过亭台楼阁,越过池塘水榭。 三尺尊魂幡供于左手臂弯,宛如拂尘。 供奉楼群看似堆砌甚广,其实并不大。 盖因青石桐木在世俗之中稀缺,所以只有比较重要的建筑才会使用能够疏通灵气的桐木,并且刻画些许看起来线条十分简单的阵法纹路。 虽然弄的一塌糊涂,简陋异常,不过在复数的堆积下倒也能抵挡修士一二。 涂山君最后在一处府门前停下。 纵观楼群只有此处的禁制最为复杂繁琐,锁住的灵气也远胜其他地方。 所以涂山君料定,这里就是那散修说的府库。 抬起手,法力输送。 一层青色薄纱般的纹路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所有气机汇聚于一块不凡铜色锁头上。 涂山君轻声呢喃:“需要钥匙才能开启?” 他自然是没有钥匙的,不过那位山羊胡修士层说过,没有他的话,就打不开府门。 也许对方拥有钥匙呢。 涂山君直接使用法力开启了山羊胡修士的破旧纳物符。 铜钥匙赫然就在其中。 而且他还见到了一份熟悉的典籍,血煞大法。 涂山君脑中想法转动,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讯息。 仔细推敲,涂山君想起此人见过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 又得了血煞大法,肯定从中看到了控幡术,怪不得会深究查找,甚至找到了向虎的门上。 当然,眼下赶紧将府门打开取走剑簪才是要紧之事。 “咔吧。” 随着铜钥匙的没入,锁头应声而开,三环锁扣同时开启,粗浅阵纹微微闪烁后隐去。 涂山君推开府门直入内院。 被更多禁制缠绕的内院还有一处四环锁住的平面卦锁。 再用铜钥匙时却没有丝毫反应。 涂山君没想一步步解开禁制,这种禁制的气机都汇聚于卦锁上,想要破解还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最简单有效的便是暴力破解。 轰碎这道门锁,也许就能寻到剑簪法器了。 涂山君摆开车马,身躯好似拉满的长弓。 法力顺着身躯流转,包裹住拳头。 “砰。” 爆炸声响起的同时。 整个禁制顿时被刺激,淡银色灵气罩子轰然显化。 轰鸣声震醒了供奉楼所有的童子。 在靖安侯府的五位供奉全都看向供奉楼的方向。 他们也感觉到了禁制爆发的震荡。 卢老道大喊一声:“不好!” “有人在破坏府库。”圆滚修士同样大惊。 众人一听,这还了得? 府库对于他们来说可都是身家宝贝,要是被人破解席卷一空,那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 “走!” 供奉们也顾不得和温岳打太极,直接运起法力蹿出。 卢老道一柄下品飞剑甩出。 不顾形象的御剑飞行。 第56章 防备 石柱猛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实木横梁,浅褐色的屋顶。 像是想到了什么,石柱一把掀开盖在身旁的被子,正要下榻。 甚至来不及将鞋子穿上,踉跄间往门口闯去。 还不等身躯适应,扑通一声便摔倒在地上。 闻讯赶来的医馆学徒赶忙将跌倒在地上的石柱扶往床榻,开口解释道:“差爷,你伤及肺腑,需要静养,不可动气。” “咳咳。”石柱咳嗽两声,捂嘴的时候才发现丝丝鲜血落入粗糙的手掌。 顿感手掌多了温热和湿润。 他攥紧手掌,挣扎着想爬起来。 大概是想起这里是医馆,所以石柱向怀里的钱袋摸去的同时询问道:“诊费多少?” 十来岁的学徒一边整理被褥一边回应:“已经有人为差爷付过诊费了。” “付过了,何人?” 石柱脸上多了几分错愕,摸进内兜的大手将钱袋拿了出来。 因为没有父母妻儿的关系,石柱根本不攒钱,留下一些碎银应急,剩下的大多都花到了酒肆和花坊,尤其是在外出之后,必然会回来寻找相熟的姑娘,所以钱袋总是干瘪的。 如今,钱袋好像多了些东西。 “是一位身着长衫的山羊胡瘦高中年人。” “茶馆的伙计送差爷来就医,中途那人又来了一趟,将诊费补齐之后就离开了。” 医馆学徒不敢欺瞒。 能着长衫之人本就是他们这些短衣得罪不起的,更何况眼前这人还身着黑色绣衣袍,就更不能得罪了,态度难免谨慎小心,甚至带着些许的讨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石柱皱起眉头,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那长衫之人不正是夺走了向老头留下的东西之人吗? 对方原本可是想杀了他,最后竟然会带他就医,而且还来了一次付齐诊费。 那人的态度转变实在太大,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差爷,这您就问住小的了,那位爷走的匆忙,也没说个去处。”医馆学徒尴尬的笑了笑,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石柱觉得也对,那人不可能留下去处,长叹了一声随后摆了摆手,示意学徒可以不用管他。 “等等。” 石柱又喊住学徒,总归人家为他解答了许多,应该赏上两个子。 打开钱袋,一件熟悉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 竟然是向老头托付给他的东西。 那件好像是宝贝的东西又回来了。 “不知差爷还有何事?” “噢。”学徒的问话惊醒了石柱,他从钱袋取出一角银子,扔给学徒:“喏,赏你的。” 学徒接住东西,还有些发愣,低头一看竟然是银子,顿时欢喜起来,赶忙拱手称谢:“谢差爷,多谢差爷赏。” “你去吧。” 打发了心情大好快步离开的学徒,石柱这才看向钱袋中的东西。 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只有尺长,被黑色的幡布包裹能在细微处看到猩红色。 若不是因为胸口还隐隐作痛,他真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宝贝竟然失而复得了。 他高兴的不是因为知道这是件宝贝,而是因为他能完成向老头托付给他的事情。 涂山君也有些无奈,回忆起两刻钟前在供奉楼群。 涂山君控制周良身躯长驱直入,步入内院。 又见一把银锁。 他攻击那把四环的八卦银锁时打光了两成法力。 银锁应声而碎。 四周的阵纹没了气机的锁定闪烁之后逐渐熄灭。 涂山君推开内院大门步入厅堂。 厅堂是暗室,四周没有窗户,以青石累砌,就只有门口这一束光照进来。 光芒的尽头是扇石门。 石门上竟然是一把五环相扣的八卦金锁。 涂山君在见到石门上的那块金锁的时候就知道出事儿了。 算算时间,纵然轰开金锁也会被那些赶来的供奉修士堵住。 以他如今的实力,对上那么多的练气士同样感觉吃力。 而且幡奴的法力消耗之后不会得到补充,他至少要付出三成法力才能砸开这扇门,这么一看就只剩不足四成法力。 肯定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别到最后赔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实在得不偿失。 思索之后,涂山君决定暂时离开,寻得一位寄宿幡主之后再做图谋。 三尺尊魂幡化作尺长小旗藏于幡奴的袖袍。 他不再停留,运足法力径直往供奉楼的门口走去。 在涂山君离开不久,卢老道第一个赶到。 这也跟他使用的是下品飞剑有关系。 练气中期的法力便可支撑短暂的御剑飞行。 从侯府到供奉楼并不算远,所以卢老道到的很快。 门外已经汇聚了不少的童子,不过在卢老道没下命令的情况下都不敢进入府库重地。 卢老道匆匆进门,越过被损坏的银色卦锁走入室内。 室内场景顿时让他松了一口气。 还好卦锁安然无恙。 禁制也没有被触发,说明那贼人没有进入供奉楼府库。 卢老道转念一想。 虽然贼人没有进入府库,但是眼前可就只剩最后一道门了。 恰好,金钥匙就在他的手中。 只要动动手打开门,将内里的宝物全部取出,就可以嫁祸给那贼人。 不说其他,里面可有一口中品飞剑。 有了那柄飞剑,天地之大,还不是任他前去? 说不得有机会寻得突破练气后期的机缘。 卢老道目现精光,法力涌入纳物符,当即取出所持金钥匙。 “呼,可累死我了。” 人未至,声已到。 气喘呼呼的圆滚修士出现在门口。 他也不进去,就在门口大喊:“卢老道,你可堵住贼人了?” “卢老道?” “卢老道,你在里面做甚呢。” 卢成义攥住钥匙的手紧绷,额头更是青筋暴起。 他没想到死胖子来的这么快。 而且死胖子还在外面大喊大叫,根本不进来。 这让他想要密谋些什么也做不成。 “死胖子,敢坏贫道好事。” 卢成义恨的牙根痒痒。 最后只能将钥匙重新揣进纳物符。 人都已经到了门口,他就是进了府库取出东西,估计也走脱不了。 在圆滚修士呼喊的同时,其余散修也相继抵达。 低眉中年人径直往门内闯去。 众人也不阻拦,既然有身先士卒,他们反倒是乐得如此。 “诸位,府库无碍,贼人没来得及破开金锁。” 匆忙间,卢成义从暗室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笑呵呵的看向众人。 众散修却不信,全都走了进来,果见到金锁无恙。 紧绷的心神顿时松懈。 “妾身觉得还是打开府库查看一番的好,诸位同道觉得呢?”美妇人眼波流转,轻启朱唇。 “对。” 癞头和尚跟着附和:“阿弥陀佛。” 四人均是看向一旁的卢老道。 卢成义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们自然也不会不怀疑。 万一卢老道监守自盗的话,他们岂不是被蒙在鼓里当猴子耍? “没问题,贫道就在诸位同道的见证下打开府库。” 卢成义表面上丝毫不在意,反而十分坦诚的将金钥匙拿了出来。 开启府库大门。 第57章 登门 花开两朵。 远离了府库的涂山君没有遁走,而是折返回来,重新将魂幡  塞进石柱怀里。 如今石柱清醒过来,涂山君就没有再注意石柱。 而是看向幡内周良的阴魂。 “问魄。” 提取: 魇纹附灵术  制符(伪) 血灵功(残缺) 魇纹附灵术是一门剥离鬼祟血液,制皮研磨,研制成具备灵性的墨水,然后以特殊手法纹入自己皮肤,并且应用激活的左道术法。 用术者可以通过此术附灵,获得来自鬼崇的一部分弱化能力。 绘制出来的纹路必须和原始鬼祟相近,并且构成完整的回路。 越是接近的情况下,能够获得的力量也就会越多。 不过此术也有缺点,那就是魇纹拥有灵性会侵蚀人的神智。 练气士还有压制的能力,要是用在普通人的身上,除了意志坚定的人之外,其他人很容易被魇纹的灵性侵蚀,并且被折磨的不人不鬼。 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一门能够快速增加实力的法术。 总体来看,只要不加重神魂的负担,就能合理的运用此术。 虽是左道术法,不过涂山君对此术的评价还不错。 “制符(伪),竟然是一门画符手艺。”涂山君倒是也没有太惊讶。 附灵术需要不低的画工,还要收集鬼崇血液,肯定能练出画符的能力,只不过周良只能绘制不入品阶的符箓,路子还是旁门左道,走偏了。 制符极其耗费资源,没有大量资源供应,很难培养出来真正的制符师。 对于散修来说,更是加重负担,没有资源熟练,也没有名师指导,所以周良的手艺并不精巧。 至于血灵功,是门残缺功法,同样只有练气三层的口诀、呼吸法和运功路线。 能够修成练气五层还是因为周良转修功法的缘故。 卢老道虽然有能够抵达练气六层的功法,却不会轻易给他。 功法的适应性上也存在缺陷。 血灵功是血属性的功法,转修也只能转修无属性或是血属性,没办法使用其他功法。 血煞大法就是无属性功法,能抵达练气六层,所以他在退出争取中品灵剑的条件下获得了血煞大法。 涂山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搜集了五本练气功法。 不过还是血煞大法最齐全,还附带了两篇术法,能够支撑修士到练气六层。 剩下的大多都是前期或是残缺不全的功法。 至于向老头的生魂。 涂山君并没有使用问魄,向老头会的功法都是他教的,就是使用问魄,得到的也是自己会的东西。 练气前篇的功法,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也不需要什么感悟。 只要按照呼吸法,以特定的姿势入定,持之以恒,就能感气。 成为练气士之后便可按照行功路线运转法力,没有任何的困难。 他对向老头的态度其实更趋近于常人,并没有太深厚的情感。 两人不曾并肩作战,向老头在练功崖也很拘谨,匆忙练功,只有复仇这一个念头。 所以对于向老头的身亡,涂山君只是觉得遗憾。 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位幡主,就这么身亡了。 不得不再另寻其他。 涂山君通过魂幡看向石柱。 石柱正处于运皮向锻骨蜕变的阶段。 受了伤,这个过程还要延续很久。 武者三境,运皮、锻骨、炼脏,都是门槛和瓶颈,阻拦着无数过江之鲫。 能达到先天者百不存一。 好在阴魂丹能极大幅度的缩短这个过程。 不然,涂山君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等上十几,甚至数十年。 石柱如今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有内气的支撑,加上喝了药,石柱已经从重伤的状态恢复。 不说能动手,至少可以自由行动。 没有再在医馆多待,石柱拿了药材离开了医馆。 低调的将向虎托付给他的妻儿身躯入葬。 棺木不好不坏,也没有值钱的陪葬品,省的别人惦记。 墓碑选的是整块的大理石,也不算值钱。 梁都旁的墓地附近有许多山沟和乱葬岗,不明身份的身躯直接拖拽着扔进沟里。 寒门人家,为了最后的体面还会打副棺材,所以时常见到借钱葬父母的。 若是穷苦百姓,也就卷上一张草席草草了事。 因为有供奉的关系,这些地方虽有小鬼,却无伤大雅,也没有力气害人。 安排好一切,石柱前往了绣衣卫南衙门。 迎面撞到铁头和一众绣衣卫兄弟。 面带悲戚,情绪低落。 石柱心中升起不大好的预感,赶忙走上前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柱哥。” “柱哥你怎么才来啊。” “铁头?”石柱看向沉默的铁头。 铁头张了张嘴,闭上眼睛,惆怅道:“头儿,去了。” 石柱蹬蹬倒退了两步,瞪大眼睛,声音颤抖:“不可能,头儿已经是先天宗师,除了供奉楼仙师,绝没人是他的对手。” 先天宗师,怎么可能会死? 那是江湖中的传说,能镇压武林的存在。 “头儿,自刎于靖安侯府。” 幡内的涂山君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错愕惊讶汇聚于脸上,没想到竟是这样。 “唉,人啊,有时候真是搞不懂。”涂山君苦笑着微微摇头。 也是。 那日之时,向虎就已经死了。 大仇得报,他甘愿死亡。 人一旦没了活下去的动力和信念,就像是抽了脊梁,再也站不起来。 如此也好。 “罢了。”涂山君长叹一声。 回首看去,向虎的生魂已经在煞气的转化之下渐渐显露鬼相,安静肃穆。 石柱失魂落魄的转身,他已经从这些朋友的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 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权贵的斗争。 他们不过是斗争中的牺牲品。 在权贵的眼中,二流高手也和脚底下的泥巴没有任何的区别。 身旁共事的绣衣卫还想追回石柱,铁头随即拦住身旁的绣衣卫。 “算了,让他去吧。” “头儿死了,我们都很难过。但是头儿待他如子侄,他只会比我们更难受。” “咚咚。” 漆红色的门环被拍响。 倏尔。 大门打开。 一个身着长衫的好似管家模样的探出了半个身子,上下的打量了一番石柱,问道:“你找谁?” “我找温岳。” “大胆,世子的名号岂是你一个小小绣衣卫可直呼!”管家断喝。 石柱却根本不废话,一把薅住管家的领子,将他拽到一旁,挤进大门里。 石柱大声的叫嚷着:“温岳何在?” 同时径直往后院走去。 带着重伤的护卫家丁手持器械拦住了石柱的去路,却都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头午的时候,来了一位先天宗师,将他们打伤。 怎么下午又来了一个叫嚷的? 候府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 他们也害怕。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紧张的攥紧武器。 互相挨着,想要寻求些安全感。 小声的嘀咕着:“不会又是一个宗师吧?” “你以为宗师是大白菜。” “你觉得不是你上啊。” “你先上去试试。” 听到石柱呼喊的初九匆匆赶到:“何人在侯府喧哗?” “绣衣卫石柱,受向虎百户所托,前来面见温岳。” 初九微楞,怪不得他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原来曾经也有过一面之缘。 “你们都散了吧。” 初九打发了那些本就受了伤的护卫和家丁,随后对石柱说道:“你随我来。” 并没有追究石柱直呼温岳的姓名,而是给石柱引了路。 第58章 反思(为‘ 温岳依旧躺在床榻上,只是换了地方。 从后院的小屋搬到了曾经的院落。 侍女、杂役依旧。 他的腿是鬼祟所伤,凡俗的药石想要医治只能靠着时间磨。 虽然问过供奉楼仙师,但是他们却不擅长治病救人,也就了了。 推门入内,初九轻唤了一声:“公子。” 温岳抬头看到初九的同时也见到了石柱。 石柱确实人如其名,身形高大,好似一根柱子。 又是绣衣卫,外炼筋骨皮,虽然被周良拍了一掌重伤,但只休养了半天便可自如行走。 这应该是他第二次见温岳,说到底见到这种大人物,纵然满腔怒火难免打怵。 这是骤然跨越阶层交流带来的紧张和恐惧。 温岳问道:“你是向百户身旁的那个,有何困难吗?” “没想到世子竟然还能记得小人。” 石柱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向虎不仅没有怨愤世子,反而留下了密信和宝贝。 纵然只见过一面,这样的大人物也记住了他,不怪他怒气冲冲,反而问他有何困难。 这样的人值得投效,让人想为之拼命。 “这是向百户让小人交给你的密信和…东西。”石柱咬牙,撕开内衬,将缝进的密信拿出来,连带着银袋中的尺长被不知名幡布包裹的指头长的小物件。 温岳微楞,神情蓦的低落,紧接着声音略有高亢:“向百户?” 他从榻上爬起来,却扑了个空,扑通摔在地上,不顾狼狈的挣扎起身。 初九大急,惊呼一声,赶忙去扶。 石柱也不由得动容,向前两步,将密信和东西递给温岳。 温岳赶忙拆开信。 “世子,见字如面。” 阅此信之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 此物神异,名为‘鬼面神幡’。 以内气喂养可获得‘黑色丹珠’,我便是以黑色丹珠步入炼脏,又入先天。 后天返先天,打开周身关窍,一身内气尽数化作法力,成为仙师。 吞服丹珠需… 鬼面神幡寄宿一鬼神,当内气充足之时会夜半入梦传授仙人功法。 世子借此宝物,可成仙师,治好腿疾。 昔日恩情,尽数归还。 向虎绝笔。 温岳怔怔然的望着信,不知何时,水滴落在信上的时候才将他惊醒。 “那小小恩情,何须以命相报啊!” 拿着信的手颤抖。 温岳更没想到向老头让石柱带来的竟然是如此神奇的宝贝。 至于说为什么不亲自带来。 向百户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仙师宝贝,若是那日他带来了,供奉楼的仙师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无奈之下才用此计策。 眼见世子潸然泪下,不似作假,石柱心中郁结之气消了不少,开口道:“世子,我要带走向百户的尸首。” “不,我要厚葬向百户。” 石柱神情坚毅:“世子,我今日一定要带向头儿的尸首离开。” “没得商量?” 石柱摇头不语。 “荣华富贵,我都能给,一定要走?”温岳凝视石柱,轻声的说道。 有向百户的遗泽,石柱在他这里会如鱼得水,就是什么都不干,以后也能身居高位,成为石柱曾经向往的大人物。 温岳也很真诚,并不作假。 “你,恨我?”沉吟良久,这才询问。 “小人不敢,小人入梁都便是为了啃阳间富贵。就怕向头儿享受不惯那金丝楠木,难免怨我。” 温岳张嘴,微微闭上双眼,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解下腰间玉佩递了过去:“若有难事,可再入梁都寻我。若是怨我,把玉佩当了,赚些盘缠。” “谢世子赏,世子高义。”石柱接过玉佩,转身离去。 初九带石柱前往灵堂,棺木中停放着向老头的尸体。 向虎神态安详,面色红润,不像是死了,倒像是睡着了。 见了最后一面。 合上棺椁。 初九差人备好了牛车。 石柱驾车带着安放尸首的棺材,径直往梁都的城门而去。 这天黄昏时刻,西落的光芒艳红一片。 一直到再不见牛车,初九才返回侯府。 温岳惆怅的问道:“他走了?” “是,公子,他走了,没回头。” 走了也对,因为就连他也想走。 权势杀人于无形,稍微失事便会被环伺的权贵倾轧,连自己的同族之人都很难相信。各房之间明争暗斗,杀人不见血。 一切都源于他断腿。 导致跟随他身边的那些追随者随之遭殃。 说到底,是因为他缺少力量。 温岳将魂幡拿在手中,神情凝重的盯着魂幡。 “真的能治好吗?” 温岳的实力并不算差,得益于从小吃得好打下深厚基础,又有武功高强的教习悉心教导,所以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成了江湖上的二流高手。 在锻骨境中,也属于佼佼者。 若不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自信,他也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出手对付鬼崇。 论基础根基、气血深厚程度,温岳都远胜曾经的向老头。 而且如今正是年轻的时候,气血盈满不见丝毫衰败和回落。 真假如何,到底能不能治愈腿疾,一试便知。 怀揣着紧张的心情,温岳将内气涌入魂幡。 魂幡不见丝毫打开的痕迹。 温岳继续输送内气。 足有一刻钟,本就面色苍白的温岳,如今已经完全煞白。 嘴唇青紫。 额头虚汗唰的一下子密集涌出。 “内气不够?” “还是说,是假的?”温岳已经惊慌了起来。 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还能继续等待,但是转眼一刻钟过去,手中宝物纹丝不动,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真实性。 温岳顿感落寞和绝望。 也是,连仙师都治不好的腿疾,怎么可能因为一件不知名的宝物就能好。 也许使用宝物也需要分人。 而他就不是那个有缘人。 温岳苦笑一声,没有说什么,更没有歇斯底里的呐喊,就像本该如此。 然而就在温岳心灰意冷之时。 尊魂幡突然敞开。 一颗黑色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从幡面掉了出来。 涂山君不知道温岳的多愁善感。 他只是在思考,是不是自己过于放任幡主自由发展了。 导致他们都没有真正的走上修行的道路,全都被世俗所累。 别看成了练气士,他们的心依旧是曾经的那颗凡俗之心,对于仙的追寻并没有涂山君自己强烈。 纵观一看,历任幡主之中,竟然是赵世显最具求道之心。 不过赵世显这个魔修必须死,涂山君绝不可能留下他。 所以等待的途中,他便多吸收一些具备法力性质的内气,正好争取快些入梦。 至于为何没有将魂幡交与其他的练气士,这是涂山君早就做好的决定。 侯伯旭固然值得尊敬,但是若是碰到那样的修士,他还能有出头之日吗? 涂山君很欣赏也很尊敬那样的人,但是如今想来,他也害怕遇到那样的人。 若是遇到,说不得会被人毁掉魂幡。 这种情况不得不防。 所以涂山君宁愿在红尘之中摸爬滚打的时间长些,也不愿意落入其他修士的手中。 供奉楼的散修更是滑不溜手的老油条子,涂山君真的很不想在全力修行的时候还要和幡主斗智斗勇。 就像是周良,那人也就是修为不如他,不然双方真的要斗法做过一场。 所以,幡主还是得自己培养的才放心。 从无到有,总好过被人阴。 第59章 尝试 掉落下来的黑色珠子砸在温岳大腿上。 直将他砸的错愕不已。 赶忙拿起一看。 珠子浑圆幽邃好似寒玉,足有鸡蛋大小。 温岳怀揣着激动,微颤抖的吞咽吐沫。 “真的!” 声音突兀的高亢了起来。 真如向百户信上说的那样,在内气输入之后出现了一枚黑色的珠子。 如果密信所言全都是真是的话,那么他就有机会凭借步入仙师境界的洗经伐髓,来治好自己这条被鬼祟所伤的断腿。 改命的机会就在眼前。 怎么可能不为之动容啊。 也许他手中拿着的这颗黑色丹珠就是自己未来的命运。 “若是真的,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行。” 温岳咬牙,赌咒发誓着。 他再次拿起密信,信上详细的记载了吞服珠子的方法,以及一些注意事项,能够极大限度的避免他走弯路。 而且明确的告诉温岳吞服此丹的风险。 风险是极大。 激动之后温岳面色已经渐渐平稳。 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异常的坚定。 与其生不如死的躺在这里,不如奋力一搏。 成则成矣,不成也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初九,燃起火炕。” 初九赶忙查看起温岳的脉搏,自家公子不会是因为伤的太重,已经糊涂了吧? 这个季节,燃起火炕的话,那不是能把人给闷死? “公子,您糊涂了?这个天点火炕,岂不是要把人蒸熟喽。” “听我的,燃火炕。” “我还要练功,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初九想继续说,但是看到温岳坚定不动摇的眼神,也就没有多劝。 既然温岳都已经打定主意了,那他就执行。 等自家公子受不了了,自然会停下。 其实,他已经不觉得还有起复的机会了。 这不是一般的伤势,而是鬼祟造成的。 就连供奉楼的仙师都没有办法治好,恢复的再好也会变成瘸子。 世间从来没有什么瘸子侯爷。 侯府少了一个二房,可能还会从宗族那边过继一个健全且品貌上佳的人成为世子。 充分的体现了,这世上根本没有谁是重要的,纵然是自己的亲儿子,老侯爷也只能保住温岳苟全性命,再无曾经的待遇。 所以对于温岳,初九现在能顺着就顺着。 只是感觉人还没走呢,这侯府的茶就凉了。 若不是向百户大闹了一场,现在世子还在后院的破旧草房里挣扎。 烟熏火燎,初九终于点燃了火。 蒸腾的热气在这个天气尤为的显眼。 地暖火炕一齐发力。 温岳很直观的感受到卧房内的温度在飞速增长。 强忍疼痛盘膝而坐。 伤口挣开,丝丝鲜血浸染了白色的内衫裤腿儿。 涂山君看的真切,温岳确实是个汉子,明明疼的额头青筋直跳,竟然还能旁若无人的开始运行功法,舒缓呼吸,调整经脉之中内气的走向。 “若是连这点疼痛都忍不了,还成什么大事。” 虽然欣赏,不过对于涂山君来说,温岳连第一步都没有迈出,还需再看。 阴魂丹入腹。 蕴含的庞大灵气力顿时化作寒流冲向四肢百骸,就连原本被挣开的伤口都随之蒙上了一层淡色的薄霜。 “呼!” 寒气大口吐出,直接将周遭的热气冲散。 冷热对冲,僵持的同时也保持着温岳的身躯温度,不至于在这种寒冷中冻僵身躯。 练气士服用阴魂丹都需要时间消化,若是连续多次服用同样会被阴煞气侵蚀,更何况是没有法力的普通人。 内气确实拥有法力的性质,但是内气就是内气,武者也不是练气士。 向虎身为江湖二流的锻骨境高手,同样差点在第一次吞服阴魂丹的身亡。 温岳面容随之笼罩寒霜,皮肤下淡蓝色的流光游动。 初九就守在门口,等待着温岳的呼唤。 时间已过半个时辰,火炕与地热还燃着,却不见屋内温岳的呼唤声。 又过一个时辰。 初九心中已经着急了起来,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音信,难免让他胡思乱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也跑不了。 面带忧色,却又不敢贸然推门进去。 若是坏了公子大事,那才是天大的冤枉。 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在院门前踱步,并且祈祷最好不要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有什么人因为事情来找公子。 也不知道是祈祷起了作用,还是侯府本身就处在阴霾,竟没人来烧这冷灶。 所以下午到晚上都很安静。 这让守在门口的初九略有松懈,却也感觉落差。 一直等到月上树梢,房内才传来动静。 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快步走进去,眼见公子是盘坐的模样,初九怔然大惊,赶忙过来搀扶:“公子,小心崩开伤口啊。” 说着便查看起腿上的伤。 白色内衫裤腿儿已经和鲜血浑成一块,伤口崩开不说,整块就好似冻起来似的梆梆硬。 打了盆烧好的热水,一点点将裤腿儿沾湿软化,最后使用剪刀将这一整块都给剪了下来。 这时候涂山君才看到温岳的腿伤。 分明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还能看到上方的两个大窟窿。 想都不用多想,小腿骨已断。 这贯穿伤还是伤在腿骨的地方,放在一般人的身上无疑会留下终身残疾。 两侧窟窿旁还盘踞着久久不散的煞气。 换了药,重新包扎,然后用竹板固定。 温岳紧绷的心神放松,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他全凭着一股子狠劲儿支撑身躯。 如今终于能好好的休息一场。 好在回报甚大,丹田内气深厚了足有三成,这一颗黑色丹珠便抵的上他两三年的苦功。 简直就是世俗罕见的天材地宝。 那所谓的内家秘药,十年份天山雪莲,也不过是增长数月内气。 这一颗黑色丹珠抵得上数株十年份天山雪莲。 而且温岳能感觉到自己浪费了许多灵气,若是全部吸收的话,还能更上一层。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的基础实力就摆在那里,没办法完全吸收黑色丹珠。 向虎信上也没有说明丹珠来自何处,只是告诉他,只要输送内气进入魂幡即可获得,基本上每日都能获得一颗。 这也是正常吸收分量,若是多了,有害无益。 不管最后能不能治好自己的腿,温岳终究看到了继续变强的路。 锻骨之后的炼脏,再之后,后天返先天的先天宗师。 纵然是瘸子宗师那也是宗师不是。 怀揣着忐忑不安却又乱中带着些许安稳的心情,温岳昏沉的入睡。 尊魂幡和他枕下的匕首一齐压住。 第60章 婚约 温岳缓缓睁开双眼。 头顶青天白日,微风拂面。 远山连绵起伏,云海翻滚。 脚下是方寸之地,挺拔耸立于此世,好似遗世独立。 “我这是,在做梦?” 温岳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在做梦,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无法动用内气。 腿伤依旧却不疼痛。 也不影响他的行走坐卧、跑跳奔袭。 忽地灰雾席卷,一道略有模糊的身影从黑雾中走出,渐渐清晰。 赤发狂散披肩。 不羁发丝宛如雄狮鬃毛。 身裹残破黑袍,遮盖了雄壮身躯却难掩凶厉气息。 青面红瞳,神色冷峻。 额生两个肉墩鼓包,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 温岳怔然看着出现在他面前七尺余身形的高大青面恶鬼。 常言青面獠牙,温岳只看到青面,并没有看到獠牙。 只是站在他的面前,温岳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扼住了咽喉般无法言语。 仅此而已。 这强大的压迫感就已经前所未有。 真不知道若是动起手来,这未知鬼神到底有多么的强大。 但是同样的,温岳颤抖如筛,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信中对鬼神的描述虽然不尽详实,却言明对方不会害人,反而教授了功法经义。 没想到得此宝的第一夜就见到了梦中鬼神。 这当然是令人激动的。 涂山君俯视温岳,除了面对的那些练气士,温岳应该是第一个见到他面容,却没有明显流露害怕的凡俗之人。 甚至温岳的眼中是带着渴望的。 涂山君明白,眼前这人渴望变得强大,渴望力量,渴望恢复自己所有的伤势。 温岳平复心情,紧张之余轻声呢喃道:“入梦鬼神!” 涂山君已经见怪不怪,幡主总是要经历入梦这一层的,这副尊容也不需更改,待幡主看的习惯,也就好了。 挥手间,黑色的雾气凝聚成经文字迹。 ‘魔猿定意拳。’ 温岳诵读出声。 接下来就是熟悉的背书时刻。 实话说,梦中背书这种事儿温岳以前想都不敢想,没想到竟然今日有幸见识。 涂山君已经替他做好了选择,血煞大法是他手中最全的功法,能够修行到练气六层,虽然手中那些功法或多或少都带着神异,只可惜他们不全。 不全就意味着没有前路。 血煞大法虽然有副作用,也比手中那一众残缺功法靠谱多了。 有魔猿定意拳消弭影响人心智的血煞气,基本上不会让幡主长歪。 而且血煞大法本身便是无属性功法,以后不管是补全,还是转修其他的功法都比较简单,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所以涂山君在决定认下这个幡主的同时就已经为他选好了功法。 再将魔猿定意拳传下。 这门说是拳法不如说是借住拳术阐明的观想法。 魔猿定意。 是极为罕见的能够壮大神魂的拳势观想法。 就是对于资质愚钝的人来说,入门也不算难,只要认真修习,便可壮大神魂。 涂山君敢说,他手中的所有功法都没有能出魔猿定意拳左右的。 连涂山君自己都在努力的修行魔猿定意拳。 有赵世显本身的经验打底,涂山君自己又修习了一年多的时间,对于魔猿定意拳的理解愈发深厚。 同时涂山君也越发敬佩创出此功法的前辈,简直是天才。 以拳势入门观想法,不仅仅省略了入门难的问题,还能循序渐进,直接为无数资质愚钝却需要壮大神魂的修行者修了一层台阶。 涂山君挨个纠正温岳的动作。 一丝不苟,俨然是最严苛的教习。 温岳就是现实之中无法动弹,在梦中修行魔猿定意拳也起作用,因为是拳势观想法的关系,甚至这效果可能比现实中更好。 这是涂山君经过上两任幡主梦中修行的经历总结出来的。 温岳倒不觉得荒诞,只是感觉世事无常。 他被鬼崇所伤,最后想要恢复身躯却要依靠鬼神。 如今鬼神就在纠正他的拳势动作、呼吸节奏。 还要将整体心法倒背如流。 两日后。 温岳已经和涂山君混熟,不过温岳每次入梦练功崖总是先行礼再练功。 涂山君也不理他,由他去罢。 趁着温岳练功的时候,涂山君要么也练拳,要么就是将搜刮的功法经义拿出来观看对照,认真的研究灵根属性之间的关系。 可惜手中功法并不齐全,且多数是无属性功法,难免捉襟见肘。 起初的时候温岳也有些奇怪,看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今日清晨,估计我就能入炼脏境。” 温岳好似闲聊般的将自己的进度汇报给涂山君,话语之中带着谨慎。 对于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他总是无法肯定说出。 不到最后盖棺定论也不好与外人多说。 初九只是懂些粗浅的功夫,属于外行人。 而且温岳觉得过多倾诉给人听,会让自己变得软弱。 尽管他将初九当作兄弟,然而初九终究是把自己放在仆从的位置上,难免拘谨。 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更改的。 所以许多的话,也就只能说给练功崖的鬼神听。 他有许多话要说。 温岳讲自己前半生顺风顺水,鲜衣怒马,位至梁都兵马司副统领,属天子亲军,正四品的实权官职。 以他这个年纪,瞩目整个梁都勋贵,哪家少年有此成就? 不到三十岁的二流锻骨境。 准确来说是二十四岁的锻骨境高手。 整个梁都年轻一辈中也是天才顶一流。 三十岁前可入一流炼脏,此生有望冲击那虚无缥缈的先天宗师境。 就因为一场对鬼崇的扑灭战,伤了腿,往昔的风发的意气就像是被一掌拍碎似的,成了飘散的云雾,离他远去。 这种打击无疑是沉重的,但凡温岳有一点点的不坚定,现在他已经死了,或者成了根本无法动弹的废人。 温岳确实后悔过托大之举,然而事情已然发生,还是活在当下,寻求机缘。 武道炼脏,水到渠成。 内气积累充足,冲开五轮循环正经,深入五脏六腑内气循环不息,即可成就炼脏境。 成为江湖之中评价的一流高手。 炼脏境确实让温岳伤势大复,只不过依旧无法下地。 鬼祟造成的伤害远比温岳想象的还要大。 月余时间眨眼即逝。 温岳专心研习功法经义,使用内气撬开周身的闭塞的关窍。 虽然温岳的内气深厚程度超过曾经的向虎,不过毕竟他年轻,关窍打开的比较少。 所以这一个月时间大多数都是用来增加底蕴。 内气积累充足,气血充盈。 运皮、锻骨、炼脏。 这三个门槛就已经阻拦了无数习武之人。 逆反先天将一身内气尽数化作法力,不仅仅需要强壮的身躯、充盈的气血、大周天运行、打开周身关窍,还要有正经的练气典籍。 “公子,老爷派人来询问。” 初九说了一半,随后支支吾吾的憋了半天也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温岳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询问道:“何事?” “商议婚约之事。” “婚约?” “我记得我不曾有婚约。” 温岳面带疑惑,虽然需要联姻,但是以前他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加上他的年龄并不大,可以再等等进行选择。 只是不成想发生这种事儿。 原先踏破门槛的媒婆现在一个都见不到。 “是安南伯之女。” 温岳顿时沉默。 据说安南伯之女有眼疾。 安南伯还有个儿子,只不过人有些痴傻,现在估计正十几至二十郎当岁。 “倒也般配。” 温岳突然笑了起来,很坦荡。 这也更催促着他想站起来。 第61章 战事 “公子,咱不受这气。” 温岳思虑半响,微微摇头道:“不,我同意。” 初九怔然错愕,安南伯一家可属于拖家带口全是累赘。 女儿是个瞎子嫁不出去。 安南伯又怕将女儿嫁出去之后受到婆家的欺负,所以一直养在深闺。 儿子痴傻,只能时刻带在身边,根本就没法子放出去。 也就指望着痴傻的儿子能够传宗接代,其他的安南伯也指望不了。 此次来侯府,安南伯只身前来,只希望能为自己女儿找一个好的归宿。 所以也就没有请媒婆。 勋贵家族最重面子,能只身前来,一张老脸早就不要了。 曾经的温岳自然是谦谦君子,评价甚高。不去青楼妓院听曲亵玩,也不见纨绔霸道的姿态,远远见过一次,安南伯就一直觉得这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品行私德都很好,加上前程似锦,简直就是梁都无数闺中少女的如意郎君。 原先,这样俊秀之人根本就轮不到他们家。 谁想到,一场对鬼祟的捕捉之中,温岳竟然受了很重的伤,据说伤了腿要落下毛病来。 世子的位子是不用想了,未来也没有什么前程。 原本二房更有希望,听闻侯府二房突然暴毙,那么老侯爷就是再看不顺眼腿瘸的温岳,也得保住他的命。 至少在温岳那些兄弟们成长起来之前温岳还不能倒下。 就是最后真要顶着压力,有个瘸子侯爷总比绝了后要好。 温岳还挺欣慰的,因为自家父亲竟然还会在这种终身大事的时候询问他的意见。 “公子,您糊涂了?安南伯家的小姐是瞎子。” 温岳看向自己的腿:“都这种时候了,难道我还要挑别人的理不成?” “且去回答便是。” 温岳并没有与初九解释太多。 就他现在这模样,能有人来结亲,肯定更加注重他的人品。 雪中送炭更令他感觉还有希望。 恰巧,经历了心灰意冷以及三个月的蛰伏,温岳也看清楚了人情冷暖。 他不需要靠联姻获得什么,来人不拖他的后腿,能全力支持他就是上上之选。 没想到安南伯出现了。 安南伯家的风评是不错的。 有些小疾能容忍。 涂山君大致上也听明白了。 就是人家安南伯家的女儿是瞎子,上门提亲。 涂山君倒也没有什么表示,幡主做什么选择都是个人的事情,这种私事就更不需要他帮忙出谋划策了。 侯府的会客厅大气典雅。 雕栏玉砌。 下人杂役早已被驱散。 虽然安南伯已经打算不要这张老脸,侯府却不能不知礼数的让人丢了面子。 所以堂中也就仅剩老侯爷,以及守在中厅等靖安侯呼唤的老管家。 老侯爷自从月前硬抗了向虎一刀之后便感觉力不从心,重伤未愈的身躯带着虚弱。 也许是老了的缘故,伤势不好愈合,加上又是内伤,只能将养着。 靠着一口精纯内气还能支撑身体,只是再不能与人动手。 怎么说当年也是步入炼脏境的高手,纵然如今气血衰败也远强壮于常人。 老侯爷咳嗽两声,沉吟道:“宋老弟与令千金的事儿,我还得与犬子说。” 他其实倾向于直接答应下来,虽然安南伯女儿是瞎子,但是自家的那个现在断了腿,不管以前多么优秀,都已经一笔勾销烟消云散。 若不是因为二房家的被人打死,说不得现在侯府已经不会再有温岳的消息。 安南伯宋皓头戴平天冠,身着文武袍,身形魁梧,一脸络腮胡。 听到靖安侯的话,安南伯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 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自家女儿根本就推销不出去。 眼见着岁数越来越大,总不能养成老姑娘。 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要是她弟弟正常也好,等到他们故去,还能照顾姐姐。 天意不测,这儿子愣愣的带着痴傻,别说照顾姐姐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等到他们两人老去,这姐弟二人连个依靠都没有,还不得被人吃绝户? 所以万般无奈下,安南伯跑遍了其他勋贵的家门。 有些还客客气气的,还有些故左言它,根本不接话。 更过分的直接闭门谢客,一听安南伯来了就玩消失。 看靖安侯的模样,以及态度,估计今儿也悬了。 问小辈儿的态度不过是个托词。 谁会娶一个瞎眼,还带着痴傻弟弟的女子。 他的这爵位也没实权,手里那点兵权还不够一大家子的吃喝,不说没有多少好处,就是有点好处也分不到姑爷的头上。 所以安南伯坐在座椅上如坐针毡。 整个人坐立不安。 许是看出了安南伯的尴尬,所以靖安侯不由得聊起来北边的战事。 “罗河一役,听说又败了。” “败了,十万大军逃回来不到三千,据说是冯感贪功冒进中了北魏的计,中军和后军都陷了进去,最后败兵身死。” “不过冯感既然已经死了,皇上也会体谅他。” 聊到战事安南伯兴致勃勃了起来,一扫刚才凝重紧张的气氛。 不管主将再怎么不是,人死债消,皇帝不会追究战死之人及其家眷。 胜败乃兵家常事,只不过大梁在进军掠地之中败的太多了些。 本来是三家,当年北魏和南梁共同将大陈扫灭,北魏南下掠地,占得先机,一直将防线拖到了南岳山。 南梁的军队和北魏碰了一场。 结果是大梁败了,这些年北魏蚕食了大部分旧陈的地盘和资源。 大梁作为曾经的盟友并且出了大力的人,自然对此十分的不爽。 肉没吃到,剩下点汤水实在难以下咽。 梁帝更是喝汤喝的很难受,一直想要将双方的界限重新划定。 只可惜屡战屡败。 现在大梁想退出也不成,北魏眼瞅着壮大,南梁的国力又在衰竭,他很想将南梁一齐吞并,完成一统。 所以纵然节节败退,南梁也只能被迫进行战争。 靖安侯和安南伯都是军功授爵,自然有共同的话题可说。 北边的局势也确实糜烂。 若是换做十年前,南梁兵强马壮,两方能掰掰手腕子看看谁厉害。 现在却不行了。 随着老皇帝驾崩,新皇即位,对于北进掠地取回疆土的念头就越来越少。 估计用不了多久,整个防线还要往后撤。 撤到铜山以内,以天险阻挡北魏的进掠,抱守南边的疆土。 一说到这件事,两人不约而同的叹息。 这也没有办法,皇帝不想打,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不能架着皇帝继续打仗。 文官集团也想安定下来。 再想打仗,他们又会将加重赋税、搜刮民脂、拥兵自重、喝兵血的罪名扣在勋贵的身上。 殊不知,文官集团同样是剥削集团中的一员。 上下疏通,古玩字画,笔墨纸砚,哪一样不需要钱? 豪宅、楼车、美姬,哪一样不需要钱? 风花雪月,狎妓亵玩,诗坛文会,样样不离钱。 说了这么多,安南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管如何自己女儿是瞎子,对于常人来说是累赘。 也就不好再多待下去。 安南伯拱手道:“温候,小弟就先告辞了。” “老爷。” 这时,初九快步的进入中堂:“老爷,公子答应这桩事儿了。” 安南伯都已经迈开腿了,像是听错了似的看向初九。 更错愕之人是靖安侯。 他没想到自己那个平日里看起温和,实际心底带着些傲然的儿子,竟然会答应这门亲事。 再与初九确认。 得到的是依旧是肯定的回答。 这时候靖安侯才缓过神来,笑着看向安南伯:“既然犬子也答应,不妨找个时间交换生辰八字,定下这门亲事?” “宋老弟意下如何?” 安南伯拱手:“侯爷所言甚是。” 第62章 先生 半月。 养炼之间已经将身躯提升到温岳认为的最佳状态。 魔猿定意拳初窥门径,壮大神魂的同时还能压制鬼崇带来的煞气伤势,并且消弭血煞大法带来的影响。 经过这接近两个月的接触,温岳大概也了解练功崖恶鬼如何。 这位喜静,好看书,沉默寡言。 这位也并不是假装的喜欢看书,每每结束练拳,主魂恶鬼总会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本不知道是什么样式的经义细细研究,甚至还会使用雾气进行模拟。 这些温岳都看在眼里。 涂山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看的这些书都是提炼出来的练气功法和术法,功法要理解透彻才能教习幡主,术法也有研究新的方向和现实中的应用。 一是解闷。 没有法力支撑,他走不出尊魂幡,只能靠着练拳和读书逗闷子。 其次就是提升战斗力。 熟悉功法的优劣,能够进行整合才可以指点幡主。理解透术法才能在战斗中进行施展,且进行一定的改良。 总而言之,勤学苦练,刻不容缓。 温岳有时候都会觉得坐在那里看书的根本就不是鬼,而是‘人’。 若是忽略了他外在的形象,其实看起来还挺好相处的。 主魂恶鬼是可以写字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从未开口说话。 也许是他还没有获得主魂恶鬼的承认。 这难免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 说起来,温岳已经是青年了,他的话其实也并不多。 进入练功崖之后就是单纯的练功,然后就功法问题询问涂山君。 涂山君用雾气写下回答,并且将突破先天的三个关键点都点明出来,且告诉温岳尊魂幡对突破的效果。 在涂山君的督促下温岳已经将血煞大法倒背如流,也使用内气进行了模拟。 可以说万事俱备。 这一日。 头顶青天白日,微风徐徐。 温岳站在涂山君的面前深呼一口气,眸子光芒闪动。 “我已经准备好了。” “周身关窍开启九成,余下最后一成当可在步入先天的同时尽数冲开。”温岳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平静,多了几分变化。 那是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的紧张。 纵然有阴魂丹作为补充,夯实内气,强化身躯。 炼脏境的五脏六腑更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但是温岳对于后天返先天依旧没有太大的把握。 “冲击先天境界,很危险。” 尤其是在有伤的情况下冲击先天境更是危险无穷。 向百户虽然手臂残疾,却没有顽固伤势,能以神幡作为身躯延展往复内气,再辅以丹珠滩化内气,让丹田缺损成为中流湖泊,争而击水。 若没有这个办法,向虎在身躯无法循环的那一步就会被体内内气撑爆。 纵然将内气排出,若是没有补充,同样完成不了大周天的循环,最后绝对会功亏一篑。 虽然有可能停留在所谓的先天境界,却需要不知道多长的时间才能将一身精纯内气转化为法力。 江湖中人没有后续功法,所以他们突破之后,大多都是停留在半练气不练气,半武者不武者的境地,少有寸进。 缺少功法、天材地宝、名师指引,导致先天境只能自己摸索,更显困难。 相比于他们,温岳感觉自己已经颇为幸运。 三样合一汇聚成鬼面神幡出现在他的面前,神幡内还有恶鬼先生教授功法,指点经义。 说出去别人大抵是不信的。 这一切都得益于向虎的安排。 “如果,我能站起来,我会前往战场,复我边境,佑我百姓。” “还请先生助我。” 温岳双手在身前画圆,拱手于前,低头行礼,执弟子之礼。 躬身大礼。 更像是拜师。 在这个年代,师徒关系是得到尊重和承认,一旦拜师就代表着将会被打上标签。 师徒关系更是严谨而守旧的。 因为修行这事本就是天地间最独一档的本事,学了此等本事是幸运。所以想拜师更要下功夫,体现出自己的诚意和人品。 人品不好,师父收个欺师灭祖的徒弟,最后还得自己清理门户,或是让他的同门师兄弟清理门户。 就比如那医馆学徒,先三年帮助端茶倒水,打扫卫生,提夜壶,递毛巾,什么脏活累活儿都得包揽了,还得给拜师礼送上几吊钱做拜师礼。 不然人家是不收的。 像是涂山君这样,免费教授修行功法,提供阴魂丹,还指点经义的好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所以温岳果断拜为师父。 涂山君反而不知所措,微怔然后,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紧张的局促。 伸了伸手,这是扶也不是,不扶起来也不是,竟然空着两手悬停在半空中。 他也没搞懂温岳这是做什么。 请人出山? 还是拜师? 这事儿他也没有经验。 属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低头行礼的温岳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丝毫声音和动作。 沉寂安静,好似这片天地都停了下来。 倏尔,低头行礼的温岳噗嗤一笑。 紧接着笑出声来。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在做什么了。 应该是练功崖这位太像了。 太像一个合格的师父,令他不由得纳头拜下。 只是拜下后才想起来,他竟从未听到过练功崖恶鬼的声音。 平常的交流也都是他说着,然后先生用雾气凝聚成文字浮现。 以前不觉得,如今才发现,原来曾经的交流只不过是因为太和谐,所以才让他忽略了很多的细节。 温岳长叹了一声:“忘了,确实忘了。” “忘了先生不能言。” “也忘了先生可能不太理解我的举动。”温岳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怅然。 也许他只是压力太大,需要倾诉、依靠、以及别人的支撑。 纵然是一位不明来历的恶鬼。 本有些错愕于温岳笑声的涂山君,听到温岳的话后,空悬的双手落下。 涂山君还是伸出鬼手将温岳扶了起来。 神色认真神情严肃,拍了拍温岳的肩膀,微微点头。 温岳惊讶的看着涂山君,激动再拜:“先生!” 涂山君挥手间,黑雾凝聚成四个大字:“成功突破。” “成功突破!” 风云飘淡。 青天白日化作烛火光芒,就照映在温岳的脸上。 温岳猛的睁开双眼,这才看清眼前是举着油灯的初九。 “公子,您做噩梦了?” “噩梦?” 闻言温岳不由得莞尔一笑。 梦中有鬼,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噩梦,只是他的梦中鬼却很不同。 “沐浴,更衣。” 温岳停顿了一下,长出一口气道:“我要突破了。” 初九脸上带着喜悦,神色欢喜的说道:“公子要突破为炼脏境武者?” 温岳不置可否的没有明说,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并不是炼脏境,而是先天,成为练气士。 第63章 搏命 三更夜半,寂静之时。 薛毅提着横刀守在门口,不时神色期待的看向身后的厢房。 他的伤势其实还没有好利索。 顶多养好了七八成。 但是今天是个大日子,沉寂许久的世子温岳要突破了。 所以就是伤势未愈,他也要前来守门护法。 二流高手再强,也只是二流高手。 不入炼脏境便称不上一流高手。 炼脏境的武者,只要不是陷入军阵之中,不被劲弩锁定,完全可以以一敌百,这种人放到沙场之中便是极为强横的猛将。 虽然斗将的传统早已经消失,但是主将率亲卫参战,并且凿开一个口子,不仅仅能破坏敌军的阵型,还能极大的鼓舞我方军卒的士气,起码能将胜算提高一两成。 至于说先天宗师,那实在太遥远。 上百个一流高手也不见出一位先天宗师。 江湖中的先天宗师是有数的。 所以温岳跟他说要突破的时候,薛毅也只当是二流破境入一流。 炼脏也足够了,薛毅如是想着。 也许炼脏就能对腿上的伤势有帮助呢。 能帮助温岳重新站起来就行。 温岳并没有急着突破,他在等一个时机。 这一次的突破显得尤为重要,若是失败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此机遇。 若是需要一直躺着等死,他宁愿死在突破中。 今日,不成功便成仁! 所以这次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呼。” “吸。” 呼吸法交替。 内气翻涌升腾,身躯已经调整到最佳状态。 尊魂幡内的涂山君也颇为紧张。 向虎的突破是试验性质的,也是放手一搏没有退路的。 以他炼脏境的实力根本就不是薛毅的对手。 想要报仇的话,不管结果如何,向虎必须要突破。纵然前面是死路,只要有一线生机也要奔过去。 就是完全没有生机,他也要闯。 温岳的突破和向虎有些相似,却又不太一样,他其实有退路。 不突破的话,以如今的实力虽然不知道多久才能重新站起来,甚至极大的几率站不起来,但是还能保全性命。 中途若是后悔了也能停下来。 强行去突破就是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生与死之间,温岳选择向死而生,只因他想重新站起来。 涂山君难免紧张。 他是主魂恶鬼,早已经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只是精神这个弦紧绷了起来。 现在也是检验理论的时候,若是能成,则可证明他的理论是对的。 若是不成。 涂山君也考虑过,不成只能叹惋时运不济,他终究需要寻找新的幡主继续前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天地间的薄纱就像是被掀开了一样淡化。 熹微的晨光绽放一缕,令天色大明。 就在此时,温岳直接催动丹田中已经盈满的内气。 汹涌内气登时爆发,宛如席卷的红潮冲入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五脏生息间半个大周天已经完成。 很顺利。 至少现在来看远比向虎的突破更加顺利。 大周天的循环水到渠成,肉身足够强大的情况下,能够支撑经脉引导内气,不会出现经脉因为内气汹涌随之崩溃的情况。 涂山君暗暗点头,看样子在准备万全的情况下突破先天是比较顺利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欢喜的时候,他预感到前中期的大周天循环会比较顺利,最危险的地方其实集中在断腿的位置。 半月前涂山君就让温岳将伤口切开,取出其中被碾碎的残渣,只留下主干。 骨头能够自行成长,但是留着残渣的话就会横生枝节,长成无法控制的模样,最后粘连起来的话,不仅仅会影响整个小腿骨的恢复,还会导致伤口长歪。 一般对付长歪的情况就是敲断了重新让它长。 涂山君有些常识,加上拥有内气的武者抵抗力高,所以在用沸水对刀具消毒之后,便重新割开伤口将里面的残渣拿了出来。 也就是温岳的内气蕴含的法力不足,不然的话涂山君肯定会亲自主刀。 涂山君鬼手合在一起,猩红鬼眼通过尊魂幡注视着正在突破的温岳。 温岳的突破已经进入到关键时刻。 内气直接略过经脉,依附腿骨冲刷过去。 温岳心中更加紧张,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都已经进行了一大半的大周天,若是功亏一篑可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一息。 两息。 新生的骨骼撑住了,虽然经脉不算坚韧,并且已经出现了裂痕,但是只要能撑住大周天将关窍冲开就行。 温岳也已经顾不得小腿的疼痛,准备完成大周天的循环。 兀然,温岳猛的睁开双眼,双眼血丝扭曲。 太痛了! 小腿骨骼就像是本就受创的大堤。 虽能阻挡洪水的一时冲击,但是在蓄满之时,顿时土崩瓦解。 两道贯穿伤上更是冒出了滋滋黑气,煞气受到蕴含法力的内气刺激竟然出现了反应。 正要痛喊,温岳一把抄起旁边裹着毛巾的咬托,一口咬住。 同样守在门口的初九有些心神不宁,房内刚才好像有些动静。 但是他不敢贸然进去,只能贴在门上倾听。 这回不像是初次练功的时候,那时候只有他一人守在门口。 如今门外有一位炼脏境的军中高手护法,也没有人能够闯进来。 初九看向抱着横刀的薛毅。 薛毅已经皱紧了眉头,别说初九听到动静了,他这个炼脏境的大高手怎么可能没听到。 厢房内分明有闷声和低吼。 “难道伤势会影响突破?”薛毅抓紧手中的横刀,三指横刀只堪一握,手指关节都随之发白,手腕处的筋骨紧绷。 “不应该啊。” “炼脏是对五脏六腑的淬炼,辅以天材地宝进行调和,对于突破之人并不算凶险。” 薛毅脑海中的想法一股脑的涌出来。 练武是水磨功夫,需要根骨、资质,更需要时间磨练,也需要对内气的积累。 那么多的二流高手没法突破,要么就是年龄大了气血衰败,要么功法限制,又或是取得不了炼脏所需的宝物,所以阻拦了很多人。 温岳虽然已经被拿了世子头衔,但是以他曾经的积累,根本不缺辅助的东西。 那么薛毅肯定,就是伤势影响了周身气血,导致血潮无法汹涌。 迈开步子,正要进门。 “薛师傅,您做什么?” 初九赶忙拦在薛毅的面前。 薛毅虽然焦急,还是给初九解释了一番:“不行,公子有可能是血气不足了。” “若是耽误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突破作罢,我进去用内气护住心脉还有一线生机。” 初九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摇头道:“不能进去,公子说了,他一定要突破。” “这是他重新站起来的最后机会。” 温岳已经提前嘱咐好了初九,除非他叫人,否则谁都不能进来。 性命固然重要,若是往后余生连站起来都做不到,还要什么性命! 要么突破,要么就死。 “小子,你再阻拦,公子会没命。” 薛毅怒气上涌,大手直接按在初九的肩膀上。 现在还没有动刀是因为初九跟随公子年久,他不想拔刀相向。 但是初九不过是个懂些粗浅功夫的普通人,他要闯进去,初九根本拦不住。 初九攥紧拳头,咬牙,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他拔出腰间的匕首,直面薛毅,重复道:“我知道,我知道。” “但是公子跟我说,不成功便成仁,他不愿意苟活。” “谁都不能进去。” “除非我死!” “呦呵,往日里气怯的,竟然硬气了一回。”薛毅一巴掌拍飞初九手里的匕首连带着初九都被打了个趔趄。 薛毅是护卫统领,也是公子的教习,连公子都尊敬的人,初九自然不敢得罪,只是自顾的在一旁哭。 薛毅虽然粗狂却没再伸手打人。 听了初九的话,再加上又了解温岳,薛毅直接在门口站定,进退两难了起来。 “行了行了,莫哭嚎了。” “我不进去就是,你都知道成全公子,难道我老薛是个不懂事的?” 薛毅转身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手里视如宝贝命根子的横刀也扔在一旁,回头看了一眼厢房,长叹:“唉,这叫个什么事儿。” “以后俺老薛再也不接这要命的苦差事了。” 第64章 问讳 吧嗒。 声音临近。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 晚夏的朝阳还是那么的灿烂。 金灿灿的铺满了地面,也攀上了房檐,将屋内照了个亮堂。 暖洋洋的光芒在微风中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同时映衬在开门之人的脸上和身上。 “公子。” 两人异口同声。 温岳看向二人,笑着点头道:“我成功了。” “公子,你突破个炼脏境,用了足足三个时辰,竟然还有性命之忧。”薛毅终于松了一口气,却难免大吐苦水。 就算有伤势,也不该这样啊。 没听说过有谁因为伤势过重而在突破中身亡。 而且也没人会在重伤的时候突破,这不是取死之道吗。 按理来说,那腿伤虽然严重,应该不会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公子,你身上怎么脏兮兮的?”初九不明所以,但是他记得公子是沐浴更衣之后才进行的突破。 听到初九的话,薛毅顿时愣住。 脑海中宛如晴天霹雳一般闪过了一个念头。 洗经伐髓? 温岳笑了起来,看向自己的腿,以及身上脏兮兮的东西,还带着难闻的气味。 “我突破了先天境。” “现在应该已经成了练气士,也就是百姓口中的仙师。” 声音平淡,却宛如平地惊雷陡然炸响。 直将本就怔然的两人惊醒。 “仙师?!” 高声语,甚至带着破音。 薛毅赶忙的凑近,仔细的打量着温岳,抬起手试探道:“公子,试试手?” 温岳自无不可,翻手间庞大法力像是一只大手,直接将薛毅抓了起来,提到半空。 薛毅已经惊讶的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实在太梦幻了。 两个月前,公子还缠绵病榻,如今竟然就成了仙师。 这不由得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向虎!” 薛毅落在地上的同时脱口而出,目光求证似的看向温岳。 温岳略有迟疑,缓缓点了点头。 没错,向虎。 向虎将机缘留给他,是魂幡内的先生指点经义秘籍,提供黑色丹珠,才能让他重新站起来,甚至直接从二流的锻骨境武者成为练气士。 黑色丹珠的名字他已经知道,名为阴魂丹。 虽然先生没有名言阴魂丹有多么厉害,但是温岳不是傻子,这东西对练气士都大有好处。 他以前根本就没有将阴魂丹吸收干净,能吸收一两成就已经是极限。 “怪不得。”薛毅呢喃了一声。 前有向虎后有温岳,都在一两个月内突破。 那么也就是说,当时的向虎根本不可能是先天,而是成为了仙师。 念头到这,薛毅的神色猛的一变。 不管是功法还是什么宝贝,这东西一旦泄露出去,整个武林都会随之动荡,那些成名已久的炼脏高手和先天宗师都可能找上门来。 到时候温岳可就是漩涡中心,绝对会招致杀身之祸。 说不定连其他的仙师也会对宝物感兴趣。 薛毅顿时不敢再追问。 知道的越多越是取死之道,温岳度量大不会计较。但是万一他醉酒说了胡话被有心之人听去,可就要遭难了。 初九还一脸茫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向百户怎么了?” 温岳微笑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缅怀他。” 薛毅盯着温岳的眼睛。 那曾经看到的自信又回来了,平淡温和,就好似一切都不足为虑,意气风发。 也确实带着缅怀和追忆。 就像是在惋惜向虎。 什么复杂的情感似乎都涌上那双眼睛,唯独没有杀意。 薛毅懊恼自己的多嘴,甚至在失神间求证了温岳。 本以为自己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会被灭口,但是温岳依旧是曾经的那个温岳。 “公子,我…” 温岳打住了薛毅的话:“薛师傅,无需多言,我信你。” 要说最欢喜的是谁,当然是初九。 如今温岳重新站起来,世子的名头又能拿回来了,他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尽管温岳受伤后府内的下人杂役不敢议论主子,却也难免疏远,不似曾经的亲近。 人情冷暖,如人饮水。 初九不是想显摆自己的地位,只是想告诉那些势利眼,公子不会永远颓废,一定能再站起来。 “初九,烧水,我要沐浴。” 浴桶之中。 温岳看起来是倚靠在边缘闭目休息。 实则已经入梦练功崖。 “先生,我成功了。”躬身行礼。 涂山君扯上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见到涂山君的笑容,温岳也不知道先生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只能安慰自己说,能有反应就说明应该是高兴的。 涂山君顺手打开猩红色的属性面板。 幡名:鬼面神幡幡主:温岳等阶:上品法器  魂幡一体(被动固化):吸收煞气、生魂可提升魂幡能力、等阶。 反噬(被动固化):当幡主实力以及神识不足以压制魂幡主魂时,魂幡主魂可主动反噬幡主,将其炼成幡奴。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六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一百九十六/千)。 修复:消耗一定量的煞气及生魂可修补魂幡、主魂。 百鬼夜行:魂幡千鬼尽可释放,汇聚夜行魂术冲击而发。 聚魂成丹::魂幡吸收游离阴魂煞气凝聚阴魂丹,阴魂丹可辅助幡主修行(一枚/十二时辰),吞食煞气阴鬼可加速凝聚阴魂丹的过程。 魂幡内多了两道生魂,涂山君的实力小有进步。 并且新幡主已经绑定。 内气全部转化为法力,温岳直接越过了练气初期,进阶练气四层。 不说战斗能力如何,这一身法力足够支撑涂山君走出魂幡许久。 洗经伐髓之后,温岳的身躯强度大幅度提升,越过练气初期又有不小的提升。 现在的他早已经今非昔比。 不过那道腿伤毕竟是老病根,更是被鬼祟粉碎了骨头,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导致温岳小腿骨头有些扭曲,两条腿不一样长。 也就是俗称的长短脚。 虽然坐卧之时看不出来什么,一行走多少有些别扭。 这对于温岳来说已经很满意了,他没有奢望能完全恢复,只要不是太明显就行。 以后调整双脚的鞋子,做成一高一低,就能够一定程度上掩盖长短脚。 如今,他终于重新站起来。 高兴之余,温岳拱手问道:“还不知道先生名讳?” 涂山君略有惊讶,眼中闪过笑意,看来这位世家公子是个妙人。 也许温岳从涂山君日常的行为中看出了些什么,所以才笃定涂山君拥有自己的名字。 练功崖前。 青面恶鬼赤发披散。 额头的鼓包愈发明显。 黑色长袍裹在身上,随着微风轻轻的摆动。 涂山君蓦的转过头来。 冷峻肃穆的脸上,那双猩红鬼眼看向温岳。 张口之际,露出折叠隐藏在口中的獠牙。 “我名。” “涂山君。” 第65章 胎息 温岳呆愣的看着口吐人言的涂山君。 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尽管声音嘶哑,吐字也不甚清晰。 但是,他真切的听到了涂山君说的话。 练功崖恶鬼。 说话了! 温岳曾经想过练功崖恶鬼会不会说话。 甚至也幻想过先生说话时的场景。 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在恶鬼说话的时候,他感觉到深深战栗。 不是恐惧,而是激动。 涂山君也不催促温岳,他对虚名并不看重。 纵然温岳不持弟子之礼,只要涂山君看着顺眼,也会将自己知道的东西教给他。 幡主变强,就能在未来获得更多的煞气和生魂,也就意味着他也能变强。 对于涂山君来讲,养成幡主就像是投资一样。 千言万语。 涂山君只想攥紧自己的命,不再被人随意的拿走。 他需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也需要能尽心尽力帮他变强的幡主。 幡主和魂幡,两者相辅相成。 性命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会滋生恐惧。 寄希望于他人是最愚蠢的决定。 所以,纵然是从头开始培养幡主,涂山君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他等得起。 耐心也充足。 “我…” “先生,请受我一拜。” 语无伦次的温岳,再行礼。 一板一眼,礼数周全。 这是涂山君以前根本不曾接触过的,他没想到拜师礼竟然会这么繁琐。 不过在温岳看来,不管怎么样,拜师就是。 师父有其事,弟子服其劳。 “涂山君。” 温岳又在心中默念。 只听名字便觉得是高人。 这更加印证了他对练功崖鬼神的猜测。 也许这位本身就是高人陨落,一缕残魂偏安于此,寄宿在魂幡之中。 就像是茶楼说书先生口中,那些高来高去的神仙人物糟了劫难。 这才龙游浅滩,虎落平阳。 习练血煞大法,温岳自然明白魂幡是何物。 涂山君是坐镇尊魂幡的主魂恶鬼。 但是血煞大法上并没有记载主魂恶鬼会拥有如此之高的神智。 反而记载着魂幡中的恶鬼普遍灵智不高。 最重要的是涂山君并没有阉割血煞大法的术法,以及其中关于尊魂幡的细节介绍。 如此坦荡之鬼,实在令温岳敬佩,更让他觉得找到了知己。 观其气度,察其神色,绝不是一般人。 若不是因为先执了拜师礼,其实结为异姓兄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情。 想到这温岳感觉自己还是年轻冲动了。 当头给自己降了个辈分。 这也不过是温岳心中的小心思罢了,其实他觉得能拜先生为师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涂山君并不知道温岳脑补出来的无数场大戏。 略微思考之后,挥手间黑色雾气凝聚成文字,浮现在温岳面前。 ‘城内有练气士,你既已成修士,身具灵光,会被对方查出。’ 温岳点头,确实如此。 灵官法眼能够帮助他观察其他的练气士。 但是他自身的灵光也不会因为灵官法眼而遮掩。 若是被供奉楼的散修察觉到他成为了修士,估计会很麻烦。 温岳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涂山君。 既然涂山君提了出来,是不是就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总不能一直待在侯府中不走出去。 “先生可有法教我?” 涂山君鬼手一挥,一篇经义出现在温岳的面前。 经文漂浮,带着点点光芒。 法术口诀、运功路线,清晰明了。 “灵龟胎息术” 此术可遮掩灵光气息。 修为不是高温岳甚多者,无法窥视他的虚实。 涂山君并没有盯着温岳修习,东西就放在那里,想学就自己拿。 本身就不是多么高明的东西,按照经义进行理解就足够了。 温岳将经义功法全部熟背下来,又问了些自己疑惑的地方。 涂山君也很乐意为其解答。 只不过除了说名字的时候,余者均是以黑雾凝聚成文字。 经文和注释就摆在那里,除非特别愚笨,否则多琢磨几遍即可明白。 随后,温岳拱手问道:“不知先生需要弟子做些什么?” 涂山君也不遮掩。 ‘煞气、阴魂。’ 魂幡需要的东西就这两种。 不管是血煞、阴煞还是其他的什么煞气,只要是煞气就能提升尊魂幡的能力品阶。 同样,阴魂也是如此。 当然,若是奇特的阴魂鬼祟就更好了,涂山君还能从它们的身上扒技能种子。 “弟子铭记。” ‘有件东西,你自己从魂幡中取出罢。’ 在涂山君挥手扫灭眼前黑色烟雾凝聚成的文字之时,温岳豁然间浴桶之中醒来。 “初九,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已是午时,您睡了两个时辰。” 温岳一模浴桶之水,竟然还是温的。 初九倒真是个忠心的,办事儿也令人放心利索。 起身。 为了不引起注意,温岳并没有使用法力,而是自己擦拭了身躯。 随后将魂幡中的东西取出。 “纳物符。” 温岳惊喜的拿起来。 手中纳物符就是涂山君让他取出的东西。 这也是涂山君反噬了周良之后从他那里得来的战利品,正好送给温岳用。 温岳打开纳物符,里面放着一件下品法器长袍。 堆砌的经文和典籍,还有一些刚刚入了品阶的鬼祟材料。 四块长条形的,早已经盘的失去棱角的灵石。 瓶瓶罐罐里是比较常见的不入品阶的疗伤药,还有剩下的些许碎银子。 涂山君留下了一篇这些物品的说明,省的温岳不明所以在供奉楼的那些散修面前露了相。 拜师礼很丰厚。 温岳喜滋滋的贴身将纳物符放好。 拍了拍胸脯,感受到纳物符贴身放好。 温岳随即开始修习灵龟胎息术。 灵龟胎息,顾名思义,是模拟灵龟沉眠的术法,能够收敛周身气息,遮盖身躯灵光。 以此术法的能力,只要温岳能入门,练气士近身都不一定能察觉到温岳练气士的身份。 温岳也耐得住性子,不修成此术法的情况下绝不胡乱走动,也没有使用法力。 又五日,在涂山君的频繁指点下,温岳终于入门。 温岳长吸了一口浊气。 这口浊气顿时变作薄雾笼罩了温岳的身躯,将他身上的灵光遮掩。 温岳如今看起来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先天高手。 虽然一般武者也看不出先天和其他武者的区别。 在不动手的情况,武者的实力并不好靠肉眼衡量,只能靠走江湖的经验判断。 涂山君在魂幡中看到真切,这门功法的反响还不错。 是一门很有用的辅助性法术。 收拾了首尾,温岳带着初九出了门。 憋了这么多天,也该出去走走了。 第66章 牵线 “听说了吗?靖安侯世子和安南伯的瞎子千金订婚了。” “安南伯他们家还有个痴呆儿吧,我记得好像叫什么虎。” “三虎。” “对,就是叫三虎。” “可不敢那么说,那痴儿虽然混沌,却是一员猛将,早年间曾跟随安南伯征战沙场,只不过如今安南伯岁数大了,不好将儿子交付给别人。” “安南伯那都是老黄历,靖安侯世子现在已经不是世子了。” “据说伤了腿,已经残废。” “啊?这不是无法为官?” “何止无法为官,若不是靖安侯家二房突然暴毙,说不得现在那位瘸腿世子已经一命呜呼喽。” 一楼里间,坐着喝酒的长衫推杯换盏。 就着下酒菜,高谈阔论着。 温岳与初九两正好从走廊路过,听到了不同隔断的闲聊。 那些闲散语言惹得初九恼怒。 正要前去制止,却被温岳拉住,摇了摇头道:“不必理会。” 虽然不知道为何消息不胫而走,但是温岳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教训了他们,还有其他人说,平白让背后散播谣言的人得了实惠。 恰逢他已经站起来,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温岳脚步微顿。 开始思索起自己曾经得罪过谁。 还别说,这一想不同的人物都已经浮现于脑海。 昔日做梁都兵马司副统领,统领南衙绣衣卫,着实得罪了不少的人。 想要他命的更是比比皆是,就连宫中的一些人也不太安分。 还能保住性命,主要靠的就是曾经的刀术教习薛师傅。 这位一流炼脏境高手早就已经替他杀退了数波刺客,在侯府留下许多尸体, 不然这三个月可不好过。 温岳轻叹。 他培植的势力基本被拔了个干净,又将情报系统归还给了宫中。 虽说站了起来,终究势单力薄。 而且因为向虎的原因,温岳也早决意先从军拯救大梁百姓。 恰好,战场厮杀,煞气充足,又能收敛死战之鬼,融入鬼面神幡,提高先生的实力。 没再多想,还是先沽酒再说。 醉仙楼可是梁都的招牌。 此间好酒不可多得。 今日一见,温岳竟然从酒水中察觉到些许灵气的融入。 沽了好酒再回府。 护卫统领不能出府,虽然侯府不小,难免困顿。 今日世子请吃酒,又备了醉仙楼佳酿,薛毅肯定要来捧场。 往日里,他是看在情谊上,才为世子挡了许多灾。 并不是为了投机,或是专门烧冷灶。 温岳站起来,他心中诧异之余也十分的高兴。 只能说阴差阳错间,事情好像变得更好了。 心头快意。 当浮一大白! 不过他也知道正经事儿,不敢饮酒过甚。 纵然是一流的炼脏境高手,若是想醉了,不用内气化解酒气的话也会被灌醉。 所以薛毅只是小酌之后便不再多饮。 四方桌前,主仆两人以及薛教习。 两杯酒下肚,也打开了话匣子。 温岳便开始打听道:“薛师傅,北地军中的情况,你了解吗?” 听到世子的询问,薛毅叨菜的手悬停之余落了下来。 夹起一块豆腐,放到眼前。 怔然回忆了小半晌。 这才怅然的说道:“公子,你知道向虎说那话的时候,俺有多难受吗?” “十年前,南岳山一役,近二十万大军。” “割草般的没了。” “别管是什么二流高手,还是一流的炼脏大将,在那场绞肉般的战场中都活不过一时半刻。” “脑袋咕噜咕噜的滚在脚边。” “看着身边同袍被杀,杀死敌人,残肢断臂堆在面前。” “听着耳旁传来的骨裂声音,鲜血溅在我脸上,我只感觉温热以及背后刺骨的寒冷。” 薛毅手中筷子猛的一夹。 那块豆腐应声而碎,掉在桌上,同时也惊醒了薛毅。 “自那时起,俺心灰意冷的解了甲,入了梁都,为啃富贵成了侯府的护卫统领。”薛毅长出了一口气,似是对往日的追忆。 温岳正因为知道薛毅曾经在军中供职,所以才有此一问。 只是没想到竟会揭起薛师傅的旧伤疤。 看来当年一役,对他的打击确实非比寻常。 温岳坦荡直言:“薛师傅,我想前往北地军中供职。” 薛毅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世子,打仗这种事儿…需要知兵。” 朝中那些士大夫大多都不知兵,所以对于战争的局势看的不清楚。 若是让他们去领兵打仗就更是笑话,基本上是败多胜少。 但是为了防止武将拥兵自重,武将天生就矮文官一头,就是平级别,武将也得先见礼。 薛毅的言外之意就是,世子你虽然是仙师,能打的过先天宗师,也能打得过很多人。 但是你一个人能打没用,你得带着兄弟们能打。 排兵布阵、粮草运输、兵法计谋都要跟的上。 不然毛头小子一个,什么经验都没有,还不被北魏的名将摁在地上摩擦。 温岳摸了摸鼻子。 他自幼熟读兵书,又担任过兵马司副统领,统领南衙数百绣衣卫,但是谈到打仗的时候也不免忐忑。 没正经的试过,谁知道到底怎么样呢。 “当然,如果世子只当先锋,我觉得是一支奇兵。”薛毅也没有打击温岳。 这他娘的,仙师上战场,先天宗师都得被拍死。 根本没有兵卒能挡得住温岳。 到时候带着亲卫凿进敌方大军直接斩将,能一举奠定胜局。 暂时来看,薛毅的这个提议很靠谱。 涂山君也觉得这事儿靠谱,世俗之中的鬼怪太少了。 那些死战阴魂在煞气的滋养下很容易化作鬼物。 动辄数千上万,甚至十几万大军,绞肉过后留下的煞气将是多么的庞大啊。 完全能够帮助他快速成长起来。 这简直就是涂山君曾经预想过的最理想的情况。 散了席,温岳看出薛毅欲言又止,不过终究没有询问具体的情况。 薛教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必过问。 送走了薛毅。 温岳望向庭院的同时问道: “初九,宫中那条线,还能联系的上吗?” 初九面色为难,摇头道:“自您受伤,宫中的线就断了。” “启用密线,告知那人。” “我伤势已复,进先天宗师,我相信他会重新联系我们的。” 温岳看向梁都皇宫的位置,嘴角勾起笑容。 那人的处境,现在应该很不妙才对。 第67章 帝心 森严宫闱,灯火通明。 御书房。 头戴四方平天冠,身着赤龙袍的青年正在批阅奏折。 萤照青年俊朗面容。 长脸鹰视,不怒自威。 这便是梁新帝。 梁帝捡出一份奏折,扬了扬,脸上带着戏谑的神色:“大伴儿,你可知这份奏折弹劾的是谁?” 一旁,右侧躬身而立,面白无须之人面色大变。 低头间眼珠怔然,当即跪伏在地上,叩首道:“奴婢不知。” “放心,不是弹劾你。” “奏折是弹劾靖安侯之子温岳的。” 皇帝的话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的开心,反而有种不自然的紧张感。 靖安侯之子温岳曾任兵马司副统领,其中也有他的功劳。 如今温岳失势,他也难免受到打击,而且好巧不巧的让自己的死对头抓住了机会。 每每想起,他都感觉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纵然陛下信任他,但是在宫中,一旦失了势,下场将会无比的凄惨。 说白了,他们就是家奴。 他不行了,自然有其他的家奴顶上来。 梁帝含笑,微微眯了眯眼睛:“朕听说,靖安侯之子,伤了腿脚?” “回陛下,确有其事。” 跪伏在地上的太监高全,双腿已经颤抖起来,额头顿生细密汗水。 最是无情帝王家,纵然有情义在,若是没了作用,在梁帝的心中地位就会一落千丈。 “严重吗?” “…” 高全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样吧,朕看你劳累,这内正司司礼就交给郑忠吧。” “谢陛下,奴婢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左侧,落后半个台阶的年轻太监大喜之余赶忙叩首谢恩。 梁帝颔首的同时摆了摆手:“行了,下去吧。” 高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御书房走出来的。 浑浑噩噩。 直到站定在门口。 冷风一吹,陡然惊醒。 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后悔不已。 他怎么能离开御书房呢。 离开了御书房,岂不是直接离开了陛下身边。 更会让那小人钻了空子。 猛地抬头,高全看到皇帝左边伺候着的那位同僚。 那人正目送他离开,嘴角浮现冷笑。 高全刚想迈步冲进去,只是身躯还没动,就被心中的理智狠狠的摁死。 现在陛下只是对他失望,但是还没有想要杀他。 若是他咆哮御书房,冲撞了圣驾,不需要皇上杀他,他自己就得当场撞柱自裁。 高全心中满是苦涩。 他跟着皇帝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曾经的小太监都能爬到他的头上拉屎屙尿了。 甚至陛下还借此机会杀鸡儆猴,警告这位新晋大监。 今天的场景何曾相似啊。 就像是他当年第一次踏入在御书房,站在陛下的身旁。 恭听训诫的同时,眼睁睁的看着曾经风光无限的大监落魄出门。 “咱家,不会就这样沉沦。” 高全深呼吸一口气。 倒退着走到门槛前,行礼之后躬身离去。 梁帝这时才抬头看向这位大伴儿的背影。 人是个忠心的,就是办事儿不够灵活,有时候脑子发木。 但是做阉人的哪个又不忠心呢? 忠心太廉价了。 高全匆匆返回内正司衙房。 “爷爷,宫外有消息。” 眼见高全回来,一位小太监赶忙凑上来,压低声音。 “哪条线?” “安” 听到小太监口中的字,高全骤然住脚。 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惊疑不定。 温岳废了,世人皆知。 兵马司副统领被郑忠的人抢了去,所以他才失去了司礼之职。 如今此线与他联络,反倒令他心生惊讶,莫不是个套儿? “拿过来给咱家瞧瞧。” 从小太监手里夺过密封的蜡丸。 一搓。 取出纸条,定睛一瞧。 本来凝重的神色陡然倾卸,脸上显露笑容。 “哈哈哈!” 高全畅快大笑。 心中积郁闷气一扫而空,面容多了几分狞色。 “好啊。” “我看你再怎么和我斗!” 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爷爷如此开心。 但是他知道什么事情该知道,什么事情不该知道。 这个时候,更应该装聋作哑。 平复了情绪,高全瞥了一眼恭敬站在一旁不言语的小太监:“说罢,要什么赏赐?” “孙子只想跟在爷爷身边。” “你倒是个机灵的,不过无欲无求的人,咱家可不敢收。” “你没有欲望,那就是所有图甚大。” “咱家也不好激励你。” 高全眼帘微动,声音清朗,并不尖锐,反而显得宽厚。 “孙子想换身衣裳。” “很好。” 高全低垂的眼帘动了动,这才满意点头。 解下手指上的玉扳指,丢给那小太监:“拿着,自己去内正司置办一套像样的皮。” 时值晚秋,凉风渐起。 几日过去,宫中消息已经来了三四波。 皆为确定他是否真的成了大宗师。 宫闱的那位掌印大监的紧张可见一斑。 温岳倒是没有嘲笑他,因为他曾经也如此紧张不安、彷徨忐忑。 就感觉… 四周具是悬崖峭壁,根本看不到希望。 那时候随便来一个什么稻草都要死死的抓紧。 好在,他得了机缘。 魂幡重新让他站了起来。 坦荡之余,温岳想不出魂幡有什么要害他的地方。 所以,这时候反而更加庆幸自己遇到了好先生。 温岳觉得这就是命。 当然,宫中信息倒也不全是这个,还是有许多有用的。 而且温岳着重让宫中那人帮他留意了一些消息。 以那位掌印大监的地位,虽被梁帝削了一职,依然是宫闱中最大的太监。 消息的准确性毋庸置疑。 得到了消息的温岳起身,准备去见见自家老爷子。 有些事儿,也该摊开说说了。 时日久,老侯爷的旧伤养好了不少。 许是老了。 老侯爷自己也时常感叹,身体情况更是每况愈下。 对未来的担忧,以及诺大家子还有谁能撑起来。 以往温岳一枝独秀,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现在温岳倒了,二房家的死了,其余子女还小,要么是在襁褓之中,要么还在蹒跚学步。 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难道真要选个瘸子侯爷?” 老侯爷感觉自己愧对列祖列宗,让家族蒙羞,被他人耻笑。 “侯爷,大喜事啊。” 老管家匆忙跑进来,一时不查被门槛绊了一下。 连滚带爬,狼狈而行。 正独自感叹的老侯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现在哪还有什么大喜事。 倒也没有责怪老管家打断了他的思绪:“何事?如此惊慌。” 第68章 父子 “老爷,站起来了。” “站起来了!” 老侯爷顿时恼怒。 他又不是残废。 “老爷我好着呢,你个老小子诅咒我不成?” 但是紧接着他的双眼就瞪大了,声音颤抖的问道:“站起来了?” “叨扰父亲休息,实乃儿之罪过。” 人未至,声已到。 挺拔俊朗之人从门口走进来,背光之余,更显得光芒绽放。 老侯爷当即起身,快步至身前,激动扶住温岳的肩膀,老泪纵横:“我的儿。” “快,让为父看看你的腿伤。” 温岳卷起裤腿,小腿伤口已经痊愈,只是腿骨还有些别扭。 但是已经足够了,对于老侯爷来说这便已经已经是极好的了。 儿子重新站起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哈哈哈!” “我儿站起来了。” 老侯爷哈哈大笑,激动难耐。 最后长出一口浊气。 本来佝偻的身躯挺拔了不少,满面红光。 温岳点头。 他知道,其实父亲欣喜的是侯府重新有了传承。 不会出现瘸子侯爷,也不需要继续等下去。 但是至少这一刻,靖安侯是为他高兴的,这便足矣。 不管是装样子,还是真心实意,侯府的所有人都会是高兴的,往日里那些不愉快一扫而空。 更不会有人再提及曾经想要和温岳争一争的二房。 就像二房真的是暴病而亡一样。 “儿啊,既然你已经重新站起来,那婚约之事?” 靖安侯压低了声音。 一见曾经那么优秀的儿子又好了,靖安侯心中当即起了小九九。 觉得娶安南伯之女有些门不当户不对。 安南伯虽也有些背景,但是和侯府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退婚之事,对方就是再有怨言,这哑巴亏也得乖乖吃下去。 涂山君躲在魂幡里全程看戏。 他觉得温岳这人还不错,但是温岳他爹是真势利眼。 转头就要坑已经和自己定亲的亲家。 唯一的优点就是,靖安侯还比较尊重温岳意见的。 实话说,靖安侯心中还是带着亏欠和内疚的。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二代纨绔出身,从温岳爷爷手中接过爵位,没什么主见,更是在大事上摇摆不定。 若不是因为他是一流高手,可能早就被人给坑死了。 对于自己父亲这个性子,温岳多少了解。 摇了摇头道:“父亲不用再劝,安南伯在儿落难之际伸出援手,我不想辜负他们家。” “那,也行。” 虽然为难,不过老侯爷已经不太在乎了。 被人耻笑娶了瞎子没事儿,只要世子没有任何问题他就心满意足了。 “还有一件事需要父亲帮忙。” “你说。” “我知道明日朝议,会就罗河一役的问题问责,并且重新选拔大将,组建大军。” “我要成为此次出征先锋官。” 话音刚落,靖安侯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 直吹胡子瞪眼,恶狠狠的反驳道:“不行!” “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你伤势刚好,又想送死?” “我不答应,说什么我不答应。” 这反应也在温岳的意料之中,温岳缓缓道:“父亲,你知道如果我不承担的话,这个先锋官会落在谁的头上吗?” “爱谁谁,总不能是我。” 靖安侯大手一摆,坐回座椅上,端起茶碗就要喝。 “您猜对了。” 靖安侯当即虎躯一震。 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这个儿子:“当真?消息准确?” 温岳翻开手掌又压了回去:“宫闱里的那位传过来的。” “据说陛下已经和三位宰辅定了下来。” “爹呀,您明个儿啊,可就要披挂上阵了。” “行,要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 温岳带着笑容转身,同时嘟囔着数: “一” “二,” “三…” “慢着!” 靖安侯长叹一声,走到温岳的面前,露出笑容。 温岳也笑了起来。 毋庸置疑。 自己的这位胆小父亲肯定会拦下他。 靖安侯神情复杂的拍了拍温岳的肩膀:“你长大了。” “爹还记得你小时候非要练武,最后练累了,用尿和泥,弄得自己满身都是。” “我抱着你找水洗刷。” “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侯府交给你,爹很放心。” 温岳从最初的狡黠到惊讶错愕。 当靖安侯回忆小时候的事情,其实他也有感动。 但是听到最后,已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根本就和他想象的天差地别,曾经那个胆小怕死、没有主见,见血就昏的纨绔侯爷去哪儿了? 怎么听着倒像是要把整个侯府都交到他的手上。 不管是出于孝道还是原本的计划,都不允许温岳做出改变。 原本胸有成竹的温岳反而急切了起来:“爹,以您现在的身体,去战场和送死无异啊!” 纵然是一流高手又怎么样? 纨绔侯爷早年就掏空了身体,若不是炼脏境武者的实力,早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了。 又被成了仙师的向虎一刀震吐血,伤势直到现在都没有将养好。 就这副身躯,去了战场,根本不可能活命。 “嘿!” “爹这辈子,活的窝囊。” “临老了,替大梁赴死,应该也算半个英雄吧。” 靖安侯看向门外。 山河好看,人间烟火也美艳。 真让人留恋。 “不行,我不答应!” 这下子轮到温岳跳脚了。 别看家里这个是纨绔侯爷,但却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真倒了,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再说了,他现在实力超绝常人,不把北地扫绝,他感觉自己愧对向虎。 还有便是要为魂幡里的先生收敛煞气阴魂。 若是被摁在梁都,只能收拾收拾些不入流的魑魅魍魉,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涂山君原本只是抱着肩膀看戏,如今却沉默起来。 倒不是因为打乱了计划。 只是没想到,就是这么个只看丁点小利益的侯爷,得知此事后竟会很平淡的坦然接受。 于此时,涂山君突然明白温岳的豁达坦荡来自谁。 正是眼前人啊。 老侯爷揣着手,微微侧头看向温岳,调笑道:“怎地,要做逆子?” 温岳定了定心神,神色复往日: “错。” “儿正是因为纯孝,方才阻止。” “再者,以我大宗师的实力,战场纵横又有谁奈何的我。” “您老还是安心在家养老的好。” 靖安侯本以为温岳会搬出一大堆的道理来说服他。 正准备了满腔的腹稿,等着温岳说出话的时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 也好体现自己的父亲威严。 谁想到竟然是个人武力。 这下子倒真将他给镇住了,面带诧色的问道:“大宗师?” 第69章 朝议 靖安侯是真的不信。 这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三个月前伤了腿脚的人,转眼间成了先天宗师。 真以为宗师是地豆子,论筐捡? 上个月才见了一位草莽之中的宗师,今儿个自己家就出了位宗师。 靖安侯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也许不是他在做梦,而是刚刚站起来的温岳在做梦。 不过,温岳的声音击碎了他的迷茫。 只听到铿锵有力的四个字:“先天,宗师。” 眼见父亲那渐起惊疑的神色,温岳也不再废话,手掌往门柱上一按。 入木两寸的手印清晰可见。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我会与丈人通气,到时朝议此事之时,还请父亲帮忙举荐我。” 话音落下时,温岳已经背着手离开。 以他先天宗师的实力,其父总归要答应他的请求吧。 也不需要其他的手段规劝。 此印足矣。 靖安侯怔怔的盯着手印,直到不自觉将手掌放上去比较。 这才猛然惊醒过来。 漆红色实木门柱,炼脏境高手能斩断却不能单靠肉身打出此印。 入木两寸,还异常的轻松。 应当先天宗师无疑。 “大宗师?” 靖安侯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眼睛看着门口。 三日后。 朝议。 两侧四排,一直排到大殿之外。 不足六品的官员连踏进大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沿着台阶的延展而站。 大朝议很罕见。 更别提像是今天这样齐全。 大家倒也不奇怪,今日要厘定的东西比较多。 且罗河一役战败,皇帝也需要知道朝中大臣对兵戈的看法。 看看能不能商量出来个章程。 到底是议和还是继续打下去。 如果要议和的话又派谁去,若是继续打的话应该用哪方宿将,又如何征调兵卒。 虽然梁帝已经与宰辅们通过气,并且朝野之中大多都是聪明人,他们明白是梁帝想要议和了。 止兵停战,休养生息是国策。 只是梁帝不能直言不讳的提出来,必须是大臣提出来。 不然消息传出去,百姓如何看待皇帝? 软蛋天子岂不是贻笑大方。 别人都可以错,皇帝不能错。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北边的军费一直是个大问题,又连战连败,继续打下去就是要拖垮大梁百姓。 梁帝扫视一圈,只可惜他不好从士大夫的手里拿钱,士绅也不愿意出。 如今国库已经要见底了,最后还是要把赋税加在百姓的身上。 百姓能有多少钱? 搜刮来去也不过是几个没有油水的铜板。 高全高声的喝唱礼之后。 君臣见礼,王公大臣躬问圣安。 大朝议随之开启。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奏。” 站在最前方的三位宰辅听的眉头一皱。 他们的队伍中好像都没有这个声音。 而且原本准备冲锋的小弟官员也都错愕的看着迈出一步的人。 那人身着赤色蟒服,八方步一迈,看起来霸气十足。 说话之人,正是靖安侯。 眼见靖安侯已经身先士卒,安南伯翻了翻自己的笏板,压下心中的悸动。 当日接到消息的时候,安南伯的心其实已经凉了一大半。 温岳既然已经站了起来,那婚约之事估计就要告吹了。 没想到靖安侯竟然告诉他,婚约照常进行。 只不过要举荐温岳担任平北先锋。 安南伯不明白靖安侯的意思。 须知战争不是过家家。 温岳是兵马司副统领不假,却不曾听说用兵如何。 直到靖安侯透露温岳破而后立进阶大宗师,安南伯完全惊呆的同时也收回了自己的话。 大宗师的实力,别说是先锋官了,就是跑到敌军大营转一圈都能囫囵回来。 安南伯最后还是亲自见了温岳一面,确认温岳已经站起来就已经令他松了一口气。 虽没有真正见过温岳出手,但是观其气息已经返璞归真,显然不是一流境界。 “平身。” 梁帝也带着诧异的神色看向靖安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外出镀了一层金,之后接手其父爵位的靖安侯一直都很低调。 不过也无妨,大朝议的时间很充足,些许插曲不会影响大局。 “臣,提议再起大军。” 话音落下,还有些暖意的大殿,登时气氛凝固,冷意直冲。 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多喘。 梁帝面如平湖,眉头却不合时宜的皱了一下,导致九株冕疏稍有晃动。 当可察觉此时梁帝心中的不平静。 三位宰辅已经用余光瞟见是谁开了口。 还以为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都没在意。 谁想到往日里怯弱的靖安侯,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冲锋陷阵。 三人互相观察,这靖安侯到底是谁的人。 只是均没有从对方的脸上察觉出什么,不免腹诽一声老狐狸。 “温候觉得,此军主帅谁可担此重任?” “安南伯、武定将军可担此任!” 靖安侯腿肚子都是抖的,这是他和安南伯商议之后定下的策略。 既然要扶温岳,中军将帅肯定不能是外人。 但是靖安侯不堪大任,所以只能安南伯来。 早年安南伯以军功封伯,又为三品武定将军,任中军主帅完全够格。 梁帝真的很想挠头。 他确实听说了靖安侯和安南伯联姻的事情。 瘸子世子配瞎子嫡女,残残联合。 梁帝也只当是笑谈听听。 怎么转眼之间,这两家残废这么硬气了? 梁帝不由得将目光挪向站在武将从列的安南伯。 络腮胡,身形魁梧的安南伯倒是紧张的攥着笏板,但是看那样子,也不像意外,反而像是在等他的答复。 梁帝真想好好询问一下靖安侯怎么想的。 把自己亲家公弄到战场送死? 而且,原本和三位宰辅定下的先锋可是靖安侯。 这么一看,梁帝突然觉得,好像有点意思啊。 要不是大朝议的气氛正凝,梁帝估计要笑出声来. 这阴差阳错的玩笑未免开的太大了些。 “臣有异议。” “二十年征战,大军空耗,十室九空,国库见底。” “赋税更是加了两成半,百姓苦不堪言。” “此时不停战议和,只会将百姓拖垮。” “到时,必然激起民愤。” “臣觉得靖安侯没安好心,请斩靖安侯。” 说话之人身着深青色官服,手执白玉笏板,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这是有得到指示的小弟开始冲锋了。 至少要把事情纠正到正轨上。 “臣附议。” “臣也觉得胡大人所言甚是。” 哗啦啦的一大片中层官员。 均支持这位穿着深青色官袍的胡大人。 第70章 赌命 “臣不同意。” “北魏狼子野心,昔年岳山会盟,公议讨陈,是我大梁大军拖住陈军主力,方才令魏军长驱直入。” “北魏占的先机,竟然掠最肥沃十四境,反将边角扔给我大梁。” “更是阻挡我大梁进军。” “纵然十室九空,百姓也绝不会同意议和。” 文臣之中又出一位淡紫色官服之人,朗声讲述。 “不过此事不该靖安侯提起,靖安侯久居京城,不解战事。” “臣请叉出靖安侯。” 文臣打嘴仗,武将们站着不动一言不发,呆若木鸡。 倒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不能说,实在文武对立的严重。 朝堂是衮衮诸公的朝堂,武将若是敢说话,必遭两方的斥责,甚至文臣里面中立的也会一同声讨。 野兽会维护自己的领地,人也一样。 所以不管靖安侯说的有没有道理,甚至本身就支持战争的主战派,也要将靖安侯叉出去。 堂堂侯爷,若是在大朝议的时候被人叉了出去,以后还怎么做人。 若是平日里,他们见了靖安侯自然要行礼问安,说不定还得巴结巴结。 但是今日是什么? 大朝议! 满堂尽是读书人。 三位掌权宰辅更是头前站着。 武将说话就会被摁回去。 别说是侯爷,就是国公、王爷也是同样的待遇。 靖安侯瞪起眼睛看向说话的两人。 一个要斩他,一个要把他叉出去,都不是什么好鸟。 文人骂架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双方谁也不服谁。 看台上的梁帝困的想打哈欠。 实在是往日里听的太多,早已经腻歪。 而且在定下大方向的基调之后,这些插曲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参与。 梁帝反倒是对靖安侯说的话很感兴趣。 毕竟很少见到勋贵在朝堂上说话。 最后。 三位宰辅亲自下场,将局势厘定。 那些冲锋的小弟当然站在自家大佬的身旁。 其实根本就没有太高深的计谋,皇帝和三位宰辅都不想继续打。 但是又得装装样子,所以还得拉起一支大军来,不用多,三五万巩固铜山,换防之后主帅再调回来就是。 至于说议和之事,其实并不急迫。 铜关依仗天险,易守难攻,三万卫戍可当二十倍兵力。 若是北魏没脑子真要强攻铜关,那对于大梁来说更好。 只不过此次主帅以及一系列高级将领,早有商议,并且基本确定了下来。 若是重新划分,其中利益不好敲定,又得扯皮上很长的时间。 鹰视环顾,梁新帝心头突然涌起了试探一下的主意。 虽说是残残联盟,但是若真是安南伯出任主帅的话,对于他或者对于朝廷来说,好像都是不错的结果。 安南伯一双儿女均是残废,又曾平叛有功,是个知兵之人。 安南伯的风评也不错,因为子嗣少,又起于微末,所以喝兵血的事情不严重。 这么一想,安南伯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只不过,安南伯既任主帅,那先锋之人就不能给靖安侯了,需要另寻他人。 梁帝思考着,那边老臣还在絮絮叨叨的讲述其中厉害。 主战派和主和派打着嘴仗。 随着温度升高,天边出现光亮,众人都有些燥热,难免暴躁。 “当以守代攻,给与百姓休养生息的时间。” “再起三万大军,给与铜关支援。” “不知道靖安侯觉得,哪路英雄可担先锋?” 梁帝眼帘微动,闪过笑意。 原本先锋定下的人选可是眼前的靖安侯。 既然靖安侯举荐安南伯,那梁帝倒是觉得不如让他再举荐一个先锋官。 立于右侧阶旁的高全神色倒是有些许变化。 他只是将消息传递过去,没想到那人真的运作出来了。 “举贤不避亲,臣觉得,犬子温岳,可担先锋之职。” 靖安侯话音落下,满堂诸公先是惊讶,紧接着脸都憋红了。 但是他们又不能笑,这要是笑出猪叫来就是殿前失仪,要被叉出去。 梁帝更是一脸错愕,随后笑出来。 但是想到是大朝议,赶忙收敛神情。 “温候糊涂了?老夫听说,温候之子有腿疾?”一位年纪颇大的御史走出来质问靖安侯。 话头一开,底下众人顿时开始议论。 梁帝也没有阻止他们议论,更没有让太监制止。 “听说是瘸子。” “瘸子如何当先锋。” “据说,安南伯之女还是瞎子。” “瞎子配瘸子,绝配!” “人家都是强强联合,这叫什么,残废联合。” “残残联合。” “啊,哈哈哈。” 众人相视而笑。 “…” 靖安侯听着那些低声的诋毁,气的三花聚鼎,火气蹿心,略大声的回应道:“我儿已经痊愈,更是因祸得福实力大进,步入炼脏。” “臣参靖安侯咆哮大殿,殿前失仪。” 淡紫色官袍的柳大人拱手参议,轻描淡写。 “陛下,臣一时急切。” 靖安侯赶忙解释。 不过看到陛下神色如常,甚至还带着有些忍俊不禁的神色,当即心中大定:“臣参柳文珏收受贿赂,其子强抢民女,管家放贷五厘逼死无辜,…。” “你胡说。” 柳文珏也不是老帮菜,反咬一口:“臣参靖安侯诽谤,更参靖安侯居心不良,竟然让瘸子担任先锋,通敌卖国!” 靖安侯真是气的火冒三丈:“柳文珏,你欺人太甚!” “今日你我当着陛下之面,查抄家族、清定财务、通信书册。” “你敢跟我赌命否?!” 此言一出。 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一个个如见了鬼般的往后缩。 就连柳文珏也大惊失色,神色巨变。 为了一个先锋官,靖安侯疯了不成? 梁帝摆了摆手,缓和朝议的气氛:“行了,莫要互相攻讦了,朝议是说话的地方,不是骂街之地。” “更不是菜市场!” “既然温侯之子已经痊愈,先锋之位与他也可。” 之后便是漫长的敲定大方向和几大高级将领主官,文臣监军等。 倒是没有人敢来触靖安侯的霉头。 谁都怕死,更怕不要命的疯子。 皇帝都说话了,那就让他得个便宜好了。 反正他儿子也是出去镀金,守个两三年,换防回来,最后就是袭爵这一条路。 朝议一直开到中午,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解散。 出了门,柳文珏阴沉着脸路过靖安侯身旁的时候说道:“温候,听说你家二房暴病而亡,体弱多病,还是看看大夫的好,也好治治自己的脑袋。” 靖安侯笑呵呵的盯着柳文珏:“据说柳大人时常趁夜色往仙乐楼,夜路走多了会遇到鬼,小心失足。” 看着柳文珏冷哼拂袖离去,靖安侯长出了一口气。 摸了摸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同样心中后怕。 他虽然胆小,正因胆小才更会约束家门家风。 但是真拼起来,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好在柳文珏怂了。 此言一出,更震慑了无数文官。 直到现在,靖安侯的心脏还在怦怦狂跳。此番实在太刺激,一般人承受不住。 第71章 争锋 下了朝议,高全往日里的精气神分明重新回来。 他不再急躁,嘴角旁起的火泡似乎也不疼了。 只是神情淡然与往日无甚分别。 虽然梁帝评价他办事儿不灵活,脑袋木。 但是高全也不是单凭忠心成为最大的太监,若是没有手段,如何能够令那些挖空心思钻心眼的小太监们畏惧臣服。 明明就是他将所有的消息告知温岳,这才使得今日朝议出现巨大的变故,但是他却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 直到朝议前,他依然是七分的集中精神,却带着三分的患得患失以及畏惧怯弱。 畏惧的不是别人,是梁帝。 怯弱的是因为,就算曾经的小太监走到他头上,他也不敢出言声讨。 现在同样如此,没有太大的改变。 跟在梁帝身旁的那位司礼监监正却神色有异,有些心不在焉。 梁帝一直在观察两人的神色,倒是都和他心中所想没有什么分别。 原先梁帝还觉得是高全泄露了靖安侯要担任先锋的消息,同时他也怀疑过三位宰辅。 但是观他们的神色,却都不像是提前得知消息应有的样子。 “大伴儿。” “要入秋了,多加件衣裳。” 高全脚步一顿,眼泪唰的一下子流淌下来。 他不敢哭出声,赶忙擦掉,应声道:“谢陛下关心,奴婢一定谨记。” 与高全不同,郑忠的神色面容多了几分扭曲,双眼带着嫉妒之色死死的盯着高全。 他已经掌握内正司两大权柄. 只剩掌印一职被高全死死的把控,依然被他找到机会撬动。 没想到高全竟然死灰复燃了。 任谁都没有想到会这样。 仅仅是靖安侯家的世子痊愈,并且步入炼脏境。 靖安侯和安南伯的残废联姻,竟然影响到了他的大计。 他本想先除掉高全,之后再动那些曾经和高全交好的勋贵官员。 谁想今日就跳出个不怕死的。 好啊! 靖安侯不是要赌命吗。 那就成全他。 郑忠扭曲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就又恢复往日忠心的模样,恭敬的跟在梁帝的身旁。 活像个端茶倒水的小太监。 反倒不像是掌握内正司两大权柄,能压制掌印高全的威风大太监。 “装,继续装,咱家到要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高全冷哼。 靖安侯在赌,难道他们就不是赌命。 谁输了就会从权力的中心离开,被发配去守皇陵。 好点的,路上病死。 有些人不想让他们死,就会让他们活着遭受折磨。 三年五载下去,人也就折腾没了。 高全不想落得如此下场,所以他必须抓住所有的机会弄死郑忠。 至少也得让自己和对方势均力敌。 相信,郑忠现在心中也是如此做想。 梁帝站在御花园的鱼池前。 从玉盒中抓起一把饵料,扔进池塘。 空游金鱼顿时汇聚在梁帝的身前,争抢着饵料食物。 每当见到此场景,梁帝都感觉很满足。 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两位鞍前马后的大太监像是小厮般站在梁帝身旁,随侍余者远离该有五六步。 这个距离,不会打扰到梁帝。 也能在听到梁帝的吩咐之时,及时作出反应。 梁帝静静的站在池前,凝视远方的天空。 若说没有对北地的担忧和期望,那是瞎话。 他正年轻着,当然不想只做一个守成之君,也希望开疆拓土,将曾经属于大梁的土地都拿回来。 只可惜,天意弄人。 就因为错失了一次的良机,之后的大梁便好似气运到顶了似的开始滑落。 “运势一道,真真虚无缥缈啊。”梁帝呢喃着。 声音小的就连站在梁帝身旁三步左右的高全和郑忠都没有听太清楚。 “朕乏了。” “内正司事务正繁,你们且去吧。” 梁帝挥手间,打发了跟在他身边的两位大太监。 两人自不敢有什么异议,恭请圣安之后便倒退着离开梁帝的身边。 一直到退到御花园的门口,两人才起身。 相视间,两人似乎都很平静。 “高公公在陛下的心中份量如此之重,实在令人艳羡。” 郑忠开口,公鸭嗓,就连堆砌在脸上的笑容都显得不真实。 高全面色如常,心中却满是冷意:“捧杀?咱家都不知道捧杀了多少觊觎之人了,跟咱家玩这一套。” 脸上温和不少,笑呵呵的说道:“不比郑公公,如今执掌御马、司礼两大监,当真是风光无限,羡煞旁人。” “咱家就不耽误郑公公的时间了。” 高全傲然离开。 郑忠盯着高全的背影,脸皮不自然的抽搐。 身为阉人,希望得到的是什么? 当然是尊重。 哪怕是惧怕也好。 身体的残缺也令心理出现了缺陷。 既然都已经选择做阉人,那就一定要做到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郑忠便觉得该是如此,不然他为何要断绝后路。 郑忠揣着手,面色阴沉的返回了内正司。 内政司衙门已有六七成落入他手中,随着温岳的倒台,郑忠更是令人接受其位,提领绣衣卫南衙。 高全手中只剩三四成势力。 就算领着掌印大监的名头,名义上是所有太监的上司。 但是实际上,不过是个蜷缩起来的空架子。 郑忠坐在案桌前。 愤怒的火焰像是气球般吹起,在胸腔爆炸,直冲天灵。 一掌拍翻案牍。 阴狠的说道:“高全,你不要得意的太早。” “你以为单靠一个养好伤的残废就能起复?” “既然那个残废是你的希望,咱家就彻底碾碎你的希望,让你再也爬不起来。” 郑忠猛的起身。 为了能整死高全,他的运作大多都是收拢力量,撬动高全的根基。 本想着那个残废就是还没死也已经离死不远,谁想到侯府家的二房竟然废物如斯。 不仅仅没有干掉这个残废,反而自己先被草莽宗师给打死。 好在那宗师是个傻子,报仇雪恨之后就自裁于侯府。 说是偿还当年温岳的恩情。 真是天字第一号的蠢货。 若是那宗师还活着,还真会让人投鼠忌器。 如今宗师已死,纵然温岳突破至炼脏境也终究还是凡人。 郑忠执笔写下密信,封入蜡丸之中,呼声道:“来呀!” 守在门外的年轻太监匆匆步入,迅速拜倒,恭敬尊称:“干爹。” 说着双手高举,似要接住蜡丸。 郑忠将蜡丸放到太监的手中,将其手掌合死,居高临下的俯视道:“将此信送入庆安坊的那个人手中。” “很重要。” “若是给咱家办砸了,咱家要了你的脑袋。” 青年太监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不过还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干爹放心。” “孩儿一定将此信送于那人之手。” 其实他并不是因为干爹说要他脑袋的事情紧张,而是因为每次去那坊市先生处,总令他十分的不自在。 第72章 邪门 这次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日头西落,天色渐晚。 庆安坊作为梁都不小的一条坊市,依旧人头攒动,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坊市之中激不起半点水花。 换了衣裳的青年太监神色不自然的东张西望,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敲门之时也不曾放松片刻。 厚重的门栓嘎嘣一声。 紧接着,掉漆了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堵山景挡住门口,两侧通道显得有些窄巴。 青年太监不敢在门口逗留,赶忙挤进来。同时小心翼翼的将掉漆的大门拴好,这才随左侧的通道步入内院。 内院荒凉,一看就就不长走动人,没有生人气息。 两进的院子也不大,东西厢房用锁头拴着,大门紧闭。 正前方的正厢房倒是有了些许的人气。 青年太监匆匆两步走到正厢房的门口,还不等他推开门,门自打开。 一消瘦中年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只是半张脸还藏在阴影中。 见到了人,青年太监赶忙恭称:“先生,干爹有密信交给您。” 说着递上蜡丸。 消瘦中年人抬手拿起蜡丸。 虽然此人看起来瘦如枯柴,但是那双手却异常细腻,筋骨坚韧,一看就是经常保养。 每次见到此双手,青年太监都觉得有些嫉妒。 这双手确实远超常人。 也许是盯着的时间久了,青年太监突然感觉周围的温度降低了不少,令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这种阴冷实在不正常, 虽然如今是晚夏的尾巴,温度已经不高,却不会像是这样。 这种冷意,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他的骨头。 “沈,先先…生,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了。” 青年太监转身后退之时,不自觉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这下可让他毛骨悚然起来。 面容唰的一下白如金纸。 低头看去,根本不是地面边角绊了他,而是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脚踝。 来不及思考,他整个人都要往前摔去。 不过,此时一只细腻的手直接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扶正。 “休要胡闹!” 那沈姓先生厉声的叱喝。 青年太监顿感轻松,赶忙告辞离去。 走出房门的那一霎那,直接奔跑起来。 慌忙的拆解开门栓,连关门都忘了关,连滚带爬的闷头往皇宫跑去。 看着青年太监的背影,那半张脸隐匿于阴影的人咧嘴笑了起来。 随手一搓,将蜡丸打开。 密信的内容并不稀奇。 他的作用就是如此,若不然的话,也不会从郑忠的手中抠出那么多的资源。 只不过他心心念念的功法,郑忠就只是一点一点的给。 他也害怕有问题,所以不敢修炼,只是将它们积攒起来。 至少也得出大致的体系。 沈先生将密信搓成残渣,随意扔到点燃的火盆里,声音平淡的呢喃道:“杀人,再轻松不过。” 说话间,他转身进了内屋。 内屋没有窗户,就连门口都被厚厚的棉被阻挡。 只有闪烁的红色烛光,点点明亮。 供奉台上贴着一张红纸,一片空白。 两侧点燃婴儿手臂般粗细的红色蜡烛,照亮了中间的一个盖着红布的不知名物件。 沈先生拿起一旁的黑色匕首。 又去了东厢房抓出一只大公鸡。 一刀切在公鸡的喉咙上,鲜血飘散间公鸡被他扔进内屋。 起初还能听到公鸡的动静,片刻的功夫就再也没有了生息。 这时候他才进入内屋。 走到供奉台前,一刀划开手掌。 鲜血顿时顺着伤口流淌了下来,浇灌在那张红布上。 仔细一看,那红布分明就是用鲜血染成的。 鲜血迅速渗透下去,就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迅速的吸收。 被红布包裹的物件晃动了几下,又渐渐的偃旗息鼓。 “宝贝,又该你露露威风了。”沈先生笑着,满眼都是痴迷,就好似是在看自己的心爱之物。 天色已暗。 至黑。 青年太监根本不敢停歇,一路小跑从庆安坊逃出来。 没错,对于他来说就是逃命。 他只是知道沈先生来历神秘,好似是神仙般的人物。 但是此行一观,实让他毛骨悚然。 返回了内政司,青年太监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下。 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撸起裤脚一看,顿时大惊。 脚踝处分明有个浅浅的黑色手印。 但是眨眼的功夫,手印就变浅不见,好似刚才的只是幻觉。 青年太监感觉自己寒毛都竖了起来。 毛骨悚然间,浑身不得劲。 “邪门,真他娘的邪门!” 就连内正司都没法给他带来安全感。 青年太监赶忙往内府藏经阁走去。 藏经阁的老太监有点门道,不说别的,至少能令他安心不是。 繁星起,夜幕降临。 温岳从修行中醒来,法力的增长微乎其微。 这也在涂山君的意料之中。 五灵根本身就已经很差了,逆反先天的资质比之五灵根还不如。 自然无法用外炼之法获得太多的法力。 纵然整日都在打坐纳气入体,也比不上食肉带来的精气。 所以内炼之法不仅仅适合练气期的修士,同样也对资质差的有好处。 内炼法,炼精化气,积累法力。 下午的时候,靖安侯返回府中。 很平淡的告诉他。 事情办妥了。 很淡然,就像是他出马,根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殊不知自己到底在朝堂如何据理力争,才替儿子讨得了此差事。 安南伯是大军二把手。 温岳是前路先锋,先锋统领人马的总归得有个三四千。 此次朝廷也不打算派遣大军进行征战。 说是讨伐其实就是凑出三四万的人马,进行铜关换防,将原先的边军换到境内。 再将边军拆解,一部分充入京都三大营,其余的散入周围拱卫的郡城。 一般情况下也都是如此。 为的就是防止边军做大,边境将军拥兵自重,对于朝廷是个威胁。 所以,每三年就会进行换防。 今年正好就赶上了,就二合一,以守代攻。 估计铜关也已经收拢了一部分罗河战败的将士,也不用多加增援。 大军不一定动,但是小部分的摩擦肯定有。 北魏也不会允许大梁休养生息,那位魏帝可一直野心勃勃的想要将大梁也吞并。 温岳并不意外事情的成功。 因为连续的战斗,虽然他们不说,但是其实他们已经害怕了。 勋贵家族的弟子也是人,优秀的同样不多。 都打光了,谁还会领兵打仗呢? 温岳的思绪返回。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门口的风静了。 树上的老鸦不在啼叫。 蛇虫鼠蚁的骚动声也戛然而止。 温岳死死的盯着门。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屏气凝神的站着。 隔着门缝窥伺他。 第73章 擒杀 幡内的涂山君也定睛看去。 外面的那个东西带着浓郁的煞气。 但是不像是孤魂野鬼似的随意逸散,那东西竟然收敛的很  干净。 虽然收敛干净,却气息驳杂,并不纯净。 若不是因为涂山君对煞气很敏感,估计也不会这么快就察觉到那东西。 温岳屏气凝神,盯着门口。 周身霎时安静下来。 缓缓起身。 感受到怀里魂幡的微微颤动,温岳左手持幡,右手摸到床头悬挂的宝剑。 魂幡在手温岳已经不紧张。 先生的实力高他许多,就算自己不敌也能请先生出手。 只不过要控制好斗法的波动,免得将梁都内其他的供奉招来。 最好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何况,以他如今的体魄,纵然遇到鬼祟也丝毫不怵。 温岳缓步走到门口。 他能感觉到自己和门外面的东西只有一门之隔。 但是他完全没有听到那东西的呼吸,好似门口耸立的根本就是一块厚重的木头。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段,没有任何人能进他的院落,因为这是他练功时间,早就已经吩咐过所有人。 就连初九都搬到了耳室,以免打扰他练功。 门外的东西缓缓的贴近,借着窗外的月光,隐约间看到个扭曲的影子,正趴在门上。 “何人矗立?” 温岳厉喝,手中长剑悍然出鞘,直刺过去。 长剑瞬间洞穿糊在门上的厚纸。 只不过就好似斩在精钢上,长剑受阻的同时直接崩碎了剑尖。 “不是人。” 念头只是在温岳的脑海中闪烁。 猛的挥残剑。 横斩过去,眼前横拦的门框登时碎裂。 门外的东西披头散发。 怨毒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温岳。 “人?” 尽管眼前这东西看起来是人。 但是温岳剑势未收,反而再斩过去。 嗖的一下,眼前的人竟然挪移出去三寸,躲过了温岳的剑锋。 “你不是炼脏境,你是先天宗师?” 沙哑的声音不像是说出来的,反倒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 听起来十分的刺耳,隐隐带着动物的厉啸。 披头散发的东西凝视温岳,他身上的劲装渐渐鼓起。 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煞白一片。 青黑色的好似血管青筋的东西,像是蚯蚓似的蜿蜒攀爬。 双眼也不像正常人,黑色的血水充盈眼白,将整个眼珠都染成了黑色。 咧嘴一笑,宛如恶鬼。 话音即落,温岳持断剑相对。 上下打量,不动声色的探寻道:“若有冤仇,报上名来。” “嘿!” 此人伸出手,竟是一对好似白玉般的手。 手指处凝聚黑色的角质层,延展到指甲上,形成了鬼手。 “先天宗师又如何,你不会以为先天宗师就是我的对手了吧。” 沈先生瞥了持剑的温岳一眼。 随即开始端详起自己的这一双手,眼中闪过火热。 他养了这么久的东西,纵然是先天宗师,也要死在这双鬼手下。 温岳倒是没有傻到将自己是练气士的事情告诉他。 灵龟胎息术掩盖了自身的灵光和法力的波动,以至于眼前的这个东西将他认成了世俗中的先天宗师。 “受死吧!” 沈先生笑着,轰然奔袭。 身形好似鬼魅,霎那间就来到了温岳的面前。 “嗡。” 感受到手中魂幡的震动,温岳也露出笑容,静静的看着冲到他面前的沈先生。 沈先生神色顿时疑惑起来,难道这小子还有什么底牌不成。 竟然在两人如此贴近的时候还能从容笑对。 根本就没有半分吃惊的样子。 先天宗师他不是没有交手过,同样死在了他的鬼手下。 怎么眼前这人,就有些不同了。 不管如何,也不管温岳的底牌是什么,既然温岳只是先天宗师,那他注定要死在这里。 “瘸子就该好好的躺在床上等死,你不该站起来!” 声音随风消逝,黑色指尖的鬼手直奔温岳的心脏。 “嘭。” 不知什么东西横拦在他的面前。 沈先生错愕的抬眼望去。 不,根本就不是拦住他。 而是一只大手,摁住了他的脑袋。 硬生生的让他的身躯在半空中悬停了下来。 而大手的主人正站在温岳的身后。 七尺余的身高。 冷峻面容。 肃穆青面,獠牙深藏。 猩红鬼眼在狂乱的赤发下显得霸道睥睨。 破损黑袍难掩其魁梧健硕的身躯,虬结的肌肉宛如绞龙攀附在骨骼上。 青黑色的皮肤厚重阴沉。 沈先生感觉自己在颤抖,但是深究下去,其实并不是他的身躯在颤抖。 而是他养的东西见到此鬼之后在颤抖。 “逃!” 这是唯一一个浮现在沈先生脑海中的念头。 他必须逃离。 入目是冷笑的温岳。 眼前的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先天宗师,而是修行中人。 甚至对方的道行高到他根本就看不出来。 沈先生双手直接抓住摁住他脑袋的青色硕大鬼手,想要挣脱开。 但是涂山君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 硬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右拳攥紧。 嘭的一拳。 重重的砸在沈先生的脸上。 他将将来得及用双手抵挡。 只一拳,便将他砸的血肉模糊,双臂像是骨折了似的耷拉在身侧。 鼻青脸肿之际,鲜血横流。 沈先生不免绝望,肿胀的眼皮压迫眼睛,令他只能从缝隙看到眼前出手的鬼。 实在太强大了。 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 心中发狠,一口咬在舌尖上,满口鲜血咽下去。 随着猩红鲜血的补充,沈先生的手臂迅速恢复过来,就连身上的伤势都在快速的愈合。 “咦!” 涂山君轻咦一声,目光聚焦在沈先生的鬼手上。 这一次,涂山君没有重拳砸他。 而是伸出手攥住着一双白玉般的手掌,使劲一拽。 两只手掌随即脱落下来。 本来白玉般的手掌顿时干枯起来,变成了青黑色,皱皱巴巴的就像是缺失水分的老树皮。 两只鬼手静静的落在涂山君的手掌中。 沈先生的手掌却完好无损,身上那些黑色的血管青筋迅速褪去。 果然不出涂山君所料。 他的力量来源就是这双鬼手。 不然的话,此人的实力最多也就只有炼脏境。 涂山君看向温岳。 温岳微微摇头道:“先生,先不要杀他,让我问出幕后主使是谁。” 涂山君松开手,沈先生宛如烂泥般摔在地上。 但是他不敢多待,一边爬起来一边说道:“我说。” “是内正司的郑忠大太监要我来杀你。” “是他。” 温岳并不意外,只是稍有诧异,没想到郑忠竟然还能找到如此奇人异士。 虽然看起来是左道旁门,但是对付先天宗师也绰绰有余。 眼见温岳神色不变,沈先生赶忙推销起自己来。 “我有用,我能帮你杀人,干脏活儿,就是先天宗师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很有用。” 温岳微微思索,他确实需要人手. 但是此人来路不明,又没有制衡的手段。 若是不把鬼手归还给他,他的实力最多也就炼脏境。 但是归还了鬼手,他跑了可怎么办? 而且,此人还得知了温岳练气士的身份,更看到了魂幡内的先生。 温岳冲着涂山君微不可察的摇头。 沈先生正要奋起一搏。 降下的鬼手一掌拍碎了他的脑袋。 涂山君将此人的生魂拽出来扔进尊魂幡。 就是温岳要保下此人,涂山君也会动手宰了他。 留着不知根底的人在身边实在危险。 而且这人一身力量来自鬼手,待涂山君提取了技能种子,了解鬼手的用法,定然可培养出一位同阶的高手。 魂幡摇动,法力侵蚀。 沈先生的身躯腐朽,血煞气顿时被吸收干净。 枯骨化作粉末,摊开一地。 第74章 养邪 “问魄” 养邪(残卷) 练气培元功(一层残缺) 涂山君吸收了术法种子,发觉此术和血炼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修士使用的法器,需要使用法力进行温养,不管是什么法器都是如此。 当然,为了加深对法器的掌控,就衍生出了血炼之法。 以精血喂养法器,使得快速熟悉。 具体情况,还要看祭炼的时日、手法、祭血浓度等。 最终追求的效果就是如臂使指,意念一动,法力就已经自然而然的覆盖法器。 一般飞剑的祭炼,大多都采取血炼法。 养邪之术,另辟蹊径,以精血喂养鬼祟的躯体。 使用手印、口诀催动养育的鬼躯。 引邪入体之后,鬼手便附着在施术人的手上。 涂山君只能看到有关于‘养邪’术法有关的经验。 其实沈环本是街头戏法中人,二十余载练那一双手。 三仙归洞的戏法练的精纯至极。 却依旧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师父鬼手沈。 师父行走江湖三十年。 就算被人死死盯着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戏法。 直到有一日得进内堂,师父真传,才明白原来不是戏法,而是真的有一双鬼手。 自此,鬼手沈的名号归了他。 年轻人不满足只是变戏法挣些赏钱,便用此法钻研出杀人技。 沈先生的天赋无疑是极好的,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步入炼脏。 又用养邪法炼入鬼手。 就像他说的那样,就算是先天宗师遇到他也不是对手。 只是他没有想到温岳并不是先天宗师。 而是使用灵龟胎息术隐藏了灵光和法力波动的练气士。 至于那层残缺的练气培元功,也不知道他从何得来。 温岳听从涂山君的建议找了一个玉盒将鬼手封进去。 紧接着温岳开始思考怎么除掉郑忠。 郑忠是仅次于高全的大太监,甚至因为高全正在失势的关系,郑忠在梁帝心目中的位置更重,想要悄无声息的弄死他,难度很大。 “先生,你说我直接潜入皇宫。” 温岳看向涂山君,询问的同时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不过,温岳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太莽撞。 此事就是要做绝,也不能横冲直撞过去。 须知已经有了前车之鉴。 身为世子,更是两家联姻的桥梁,承接了安南伯和靖安侯双份的势力,他得对追随他的人负责。 涂山君哑然,这就是获得力量的后遗症。 毕竟用武力扫清障碍简单又快捷,比什么阴谋阳谋都干净利落。 但是此举太冒险。 涂山君思考后摇了摇头。 他观彼方煞气凝聚,皇宫之内必有练气士坐镇。 一旦出手,供奉楼的修士赶到后便会群起而攻之。 温岳不过是练气四层的实力,就算涂山君很强,也没法杀出来。 若是再惹出五灵宗的修士,下场绝对不会好。 就为了杀一个大太监,连带着出现这么多的不良反应,实在不值得。 但是又不能让那个太监好过。 若是对方太好过的话,就会一直和温岳作对,给他下绊子。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阴谋诡计更是防不胜防。 所以得找人牵扯住郑忠,就算不能弄死他,也得压制住,让他没法吹妖风。 “借刀杀人。” 涂山君使用黑雾凝聚出四个大字。 闻言,温岳眼睛一亮。 若说郑忠最大的敌人是谁,当然是掌印太监高全。 高全视郑忠为眼中钉肉中刺,绝不会允许郑忠蹦跶。 因为郑忠活的好,就意味着他将会过不好。 将此事透露给高全,高全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一定会拼尽全力压制宫中的郑忠。 就算弄不死郑忠,也能防止郑忠给他添堵。 “妙!” 温岳不由得点头。 行之有效的计谋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简单清晰的。 因为环节少就意味着变数少。 设计出来的谋略再精巧,也是用在人的身上,而人是善变的。 涂山君觉得就是自己不提醒温岳,时间长点温岳自己也能想明白,毕竟他已经经历了许多。 人生大起大落,最是磨练意志。 也会令人更加成熟、行事周全。 既然无事再言,涂山君也不打算多留。 他显化消耗的是温岳的法力,省着点用总归是好的。 “恭送先生。” 温岳拱手行礼。 虽然涂山君不拘俗礼,但是被人尊敬的感觉确实很不错,出来帮忙都心情愉悦。 先生返回魂幡,温岳掌控魂幡化作尺长。 再伸手摇了摇房中的线。 此线绑着的是耳室的铃铛,初九一般就待在耳室中。 闻讯赶来,还未开口便被温岳安排去研墨开纸。 初九挑了挑灯芯子,烛光顿亮,绰绰光影,映在墙边。 温岳执笔,斟酌着写下一封密信。 删删改改最终成稿。 字数不多却简洁明了的阐明厉害,并且将刺杀之事进行修改,虽有危言耸听之意,但是高全就是看出来也得认真办事儿。 最后将纸条封入蜡丸。 “初九,明日发给宫里那人。” “公子放心,那位联系咱们可紧着呢。” 安排好事情,温岳复修行一段时间。 时至夜半。 平躺于床榻悠悠睡去。 睁眼便是练功崖。 对于温岳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梦中、现实。 均在勤学苦练。 而且自己入梦也只是稍许影响睡眠质量,这就相当于每日多出了夜间的时辰来进行修习。 重中之重是练拳。 魔猿定意拳能够壮大神魂,神魂强大了便可自行抵挡血煞大法的煞气侵蚀和影响。 再辅以法力进行疏解,血煞大法对于温岳的影响微乎其微。 其次便是研习兵书。 既然要做将军,总不能连兵书都不读。 温岳不觉得自己能够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领兵,这也是对士兵生命的负责。 胜利固然是最终目的,也得将那些追随他的儿郎囫囵的带回来。 涂山君的生活也很简单,若是觉得闷了就出去放放风。 温岳视他为师父,小小要求都能满足。 其次,练拳观想,钻研术法,研究典籍经义。 他手中的功法最全的便是血煞大法,但是也只有练气前六层,别看温岳只有练气四层,也需要未雨绸缪了。 而且还得给鬼手找个适应者。 精血流失过多会影响寿命,以血肉之躯驭鬼手,同样会对根基有损害。 实力还得是炼脏境,不然实力低了控制不住鬼手。 “鬼手的用法…” 涂山君整合了一篇用法说明。 温岳想了一圈,发觉能适应鬼手的好像只有一人。 “若是使用鬼手的话,会对寿命有损害,对人的影响不小。”温岳有些迟疑,他不知道应不应该给薛毅说此事。 不过,对待力量,总归是可以商议的。 第75章 对影 日头一出。 揭开了梁都笼罩的淡色薄纱。 清晨微风略带冷意。 昨日喧嚣离去,通明画舫停靠在内河。 似在休憩,也像是静静的梳妆。 这个时候梁都的朝廷早已经运转了一个半时辰,刚下朝议。 返回内正司的高全收到了蜡丸。 固定线路的小太监,拿着他的玉扳指换了一身皮,也终于得了个太监的名号。 小太监垂恭立在一旁,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高全洋溢着笑容,恢复了往日里大太监的如沐春风。 若不是不能人道,说不得还要出门听曲助兴。 内正司的众人都能感觉到自家上司态度的转变,这也正说明上司的圣眷正隆。 他们这些鞍前马后的还能喝点汤水解馋。 态度转变,就在一夜之间。 原本有些摇摆不定的人也转投入了高全的门下。 高全拿过蜡丸,寻思着又是什么好消息,以至于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案牍都没感觉到往日的烦闷烦闷。 净手喝茶,这才坐于桌案旁打开蜡丸。 只是,看了下来。 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个干净。 就连身姿都不自觉的挺拔。 面色无喜无悲。 尽管小太监没有看到高全的脸色,但是声音的戛然,以及如今的安静也足以说明气氛的凝重。 显然,蜡丸密信里的内容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越是这个时候,小太监的神色愈加恭敬,甚至将自己的呼吸都放缓压低,更不敢有异动。 高全手掌攥成拳头,手指关节因太过用力而变得发白。 他也没想到,郑忠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旁门左道入侯府刺杀温岳。 郑忠不明情报,只听老侯爷说的是炼脏便全信了去。 也幸得温岳是先天宗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愤怒之余,高全惊出一身冷汗。 郑忠要的不是温岳的命,郑忠要的是他的命啊。 温岳一死,他所有的势力都会觉得他已经没有了希望,继而转头到郑忠门下。 说到底太监是皇帝的家奴,他们对大太监的敬畏其实并不像他们表现出来这么严重,谁不想爬到最高,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内总管。 若是没失势还好,一旦失势,必然会是树倒猢狲散的局面。 所以为了维持自身,便需要内外联合。 朝廷之外好说,内廷的争斗却更为残酷。 “必须得整死郑忠,然后再扶持一人上位。” “最好是聪明人,陛下不喜欢内正司的两位大太监友好和睦。” 别说内廷的家奴友好和睦了,将相和更是只能出现在史料和话本中。 若是现实上演多半要死上一个。 帝王心术重在平衡,最是忌讳这种文臣武将的结盟。 “来呀,寻三郎、曹档头、傅档头…” 既然温岳已经起复,又与安南伯联姻,温岳一人担两家势力。 更是要以先天宗师入军营积累战功。 以后温岳的地位只高不低,甚至会成为军中名宿。 那么他这里也不好束手就擒了。 往日是因为圣眷不在,高全难免感觉大势已去,然而今非昔比,竟有逆转之势。 内正司热闹起来,动静难免大些。 盯防着高全势力的人将事情汇报给了郑忠。 黄昏。 未至黄昏。 背山枫叶见黄。 层林浸染,似有了火红之意。 “大监,高公公那边好像不太安分了。” 匆匆进门的青衣太监低声的说道。 郑忠皱起眉头,他还没有收到外面的消息。 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昼夜。 沈先生以前的消息都是很快传入宫中。 而且最重要的是安插盯守靖安侯府的探子同样没有消息传回来。 如今老对头又有异动,实在令他心有担忧。 最坏的打算就是刺杀失败被擒,然后严刑拷打之下供出了他这个幕后主使。 同时他也有些懊恼。 昨个儿真的是被气急了,本不该令沈先生出手的。 既然温岳已经恢复,不如争取过来。 任谁都能看出局势是他郑忠更有胜算。 他距离三司掌印也只有一步之遥。 高全已经是昨日黄花。 但凡看得清局势,也能分得清楚到底该站在谁的身旁。 也许是爬的太高了,所以心有疏漏,没有了曾经的恭谦和谨慎。 只觉得不过是个侯爷的世子,既然恢复了,就让他再瘫痪下去便是。 但是世上本就没有完全有把握的事情。 更何况还是指使刺客去杀人。 最聪明的是主动示好,但是又要保持自身的优势,最后以大势压人。 “确实是我操之过急了。” 郑忠轻声呢喃。 相比于高全,他更年轻、富有活力,上位的也早。 手段不说太高明,但是人还有些聪明。 最重要的是,他和高全一样忠心于梁帝。 对比起忠心来,其实没有谁比谁高。 因为对于太监来说,梁帝就代表着一切。 没有生育能力就意味着他们的这一生只能依靠帝王。 长出了一口气,郑忠压下心底的懊悔。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还结了这么大的仇,实在很难善了。 纵然温岳投诚过来,郑忠也会防备着他,甚至还会找机会坑死温岳。 毕竟他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若是别人指使刺客来杀他,他也不会再给对方什么辩解的机会。 “必须斩草除根。” 郑忠神色安定,面色凝重。 不管他猜测的对不对,只要温岳没有死,那就必须将温岳踩死,不能给他任何起复的机会。 从这一连串的反应来看,郑忠觉得温岳大概率还活着。 而且老对头高全也已经戒备起来。 想要在梁都阴死温岳的话,就只能靠着党争攻讦,再扣以无法辩解的罪名。 但是温岳足不出户,身居侯府,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 再查侯府产业,因为老侯爷胆子小的关系,许多灰色产业都比较简单。 老侯爷更是怯弱之人,没甚主见却也不犯错。 温岳本身又乐善好施,名声不错,想要给他扣个罪名,实在难找。 “既然没法在梁都内动手,那就再等待机会。” “行军打仗,总会出些纰漏的。” 郑忠神色如常。 他已经平复怒火,更决定认真对待。 不敢再小觑温岳。 大军即将起行。 军中有自己人照应,只要在关键时刻稍稍后撤,定能坑死温岳。 这样做更简单,也神不知鬼不觉。 既已定计,郑忠决定先放松温岳的警惕:“吩咐下去,盯紧靖安侯府世子温岳,但是不要起冲突。” “谁要是不听劝,可别怪咱家的刀口不利!” 冷冽声言令人畏惧。 青衣太监赶忙拱手称诺:“大监放心,我一定叮嘱好手下人。” “去罢。” 第76章 大婚 又十余天匆匆逝去。 梁都已经没了燥热转而迎来冷意。 原来已至初秋。 今日的侯府十分热闹。 因为侯府世子温岳大婚。 结亲的礼节繁复。 涂山君看了个热闹,感觉颇为稀奇。 结亲的八抬大轿从正门抬入。 这便算过了门,再拜堂之后便是结发夫妻。 侯府前几日就在张灯结彩,广发请帖。 但凡老侯爷能说上两句话的话,不管官位高低,他都给发了请帖。 当然,肯定有内外院之分。 靖安侯怎么说也是侯爵,往来皆是达官显贵。 至于说温岳,以前也有几个往来的好友,断腿之后就没了音讯,甚至不曾来看望过他。 多半是觉得他这辈子都难以站起来。 不过温岳还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发了请帖,至于来不来就看他们的态度了。 就算来了,温岳顶多招待两声,远近亲疏总归有了隔阂,也不再像原先那样要好。 安南伯作为亲家,当然是座上之宾。 而且安南伯还是在温岳失去身份之后出面的人。 别管安南伯嫡女是不是身有残疾,就冲这份敢雪中送炭的胆量,也得称彩。 更何况,温岳最后还站起来了。 就连安南伯都没有想到最后事情会好成这样。 自那之后,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有消减,每每见到温岳更是满意至极。 实力、家世、人品俱佳的青年俊才,就这么被他家给捡到了。 梁都之中后悔的勋贵比比皆是。 如今他们再想与温岳亲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怎及得上当日雪中送炭的安南伯。 安南伯终于松了一口气,女婿也算半个儿。 如今一双儿女均不能自理的情况下,得此佳婿确实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 常人很难察觉到温岳如今身有残疾的事情,既已成了练气士又垫了鞋垫,最后剩下的那点别扭完全消失。 守在门口的管家高声唱礼。 就算有一些人没有到,贺礼也随车架而来。 对于那些亲自到场的人,平辈的便是靖安侯出面,若是小辈则是温岳出面。 再将之按照身份顺序落座。 地位超然些的自然优待,官位高者居前,余者按官位的高低排列。 若是弄错了座位,是要结仇的。 初九作为温岳的近侍,如今温岳得势且以后还会袭爵,他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俨然成了仅次于大管家的二把手。 至于说那些靖安侯家中的小辈,要么还在襁褓之中,要么本身就是庶出,根本就威胁不到温岳的地位。 就算温岳当日断腿,能够威胁他的也就只有二房一家。 二房暴病而亡,已经成了大家的共识。 若不是温岳突破站了起来,又突破先天宗师,老侯爷心中的那杆秤也不会完全倾卸到温岳这边。 甚至为了争抢一个先锋的名额连赌命的气话都拿了出来。 那次是大家一时被吓住,又觉得得罪板上钉钉的未来靖安侯没有必要,索性卖个面子给老头儿。 那法子用一次还好说,若是再用,也就不值钱了。 梁帝也不会允许此事再来一次。 靖安侯看的明白。 正因明白他才更要赌那一把。 既然梁都内的官场不好混,还是趁早把温岳送出去。值此大梁势弱,北魏强大。掌握军权虽遭忌惮,却也能安身立命。 大婚席间不免推杯换盏。 达官显贵们也都比较克制。 其实这种大婚本就不是为了请人吃饭喝酒,这些都是附带的,甚至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情往来。 别看靖安侯平时比较低调,狐朋狗友还真不少。 温岳跟着靖安侯与那些勋贵混了个脸熟。 别管中间曾经出过些许的波折,其实深究起来勋贵集团其实是对事不对人。 能够带来足够的利益和银子,他们并不介意丢点面子。 何况温岳纯良恭谦,根本就没有想利用这件事来打他们的脸,也让他们心中生出敬佩亲近之意。 这样品性的盟友,傻瓜才会往死里得罪。 温岳亲娘故去,续弦的二房又暴病而亡,所以座位上只有靖安侯。 折腾了一下午终于到了要拜堂的时候。 “陛下赐字‘百年好合’” 装裱好的梁帝真迹被抬进来,送到贺礼的最前方架起来。 靖安侯携一大家子谢恩,只不过来送字的太监们好像是两方人马。 拿出来的茶水钱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塞给谁。 给这起头宣旨的青衣太监准没错,到时候让他们自己分吧。 “侯爷快请起。” “陛下很高兴。” “高公公还叮嘱咱家带来了贺礼呢。”青衣太监满面红光的送上礼盒,目光看向温岳:“恭喜世子,喜结良缘。” 眼中那全是仰仗之意。 丝毫不见皇宫内侍的倨傲。 “公公客气,替我谢过高公公。”温岳拱手,微笑说道,说着将喜钱递了过去。 青衣太监顿时喜笑颜开:“世子太客气了。” “侯爷,咱家受郑公公所托,也带来了贺礼。” 另一位品级不差的青衣太监送上礼盒,笑呵呵的,态度也不错。 只是却让温岳警惕起来。 郑忠半月前还派遣了刺客来刺杀他,本以为对方会摆明了车马,硬桥硬马,没成想连着半月没有动静。 这也就算了。 今日大婚竟然还送来贺礼,好似他与郑忠的关系看起来并不差。 为首的青衣太监当即拉下脸色。 路上两人就冷嘲热讽,互相拌嘴来的。 如今一看,这小子就是没安好心,想挖墙角。 不过为首的青衣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俩要是在靖安侯府掐起来,直接就会被扒了皮扔到乱葬岗。 规矩便是如此。 所以也只能扯上了一个牵强的笑容,希冀的望着世子,期望温岳能坚定的站在他们这一方。 温岳的神色明显淡了些,拱手道:“多谢了,替我谢谢郑公公。” “初九,喜钱。” “天色已晚,咱家就不耽误世子好事良缘。”为首的青衣直接提出告辞。 他们在这里碍眼,还是赶紧走的好。 而且最主要的是赶紧把郑忠门下的人弄走,别让这些腌臜货接近世子。 幡内的涂山君微微皱起眉头,这郑忠真沉的住气。 对方的态度也大有问题。 若是碰到了快意恩仇的人,那刺杀绝对是一波接着一波,直到正主身死为之。 宫里的那人却在一击不中的时候果断选择收手。 难道对方真的会安分? 涂山君可不觉得他们会安分守己。 而且梁子都结下了,纵然郑忠想示好退出,他们也不能放过这条毒蛇。 此事再议。 今日大婚,至少表面上是一场宾客尽欢的婚宴。 老侯爷多喝了两杯。 不过对于炼脏境高手来说,他们不想醉的时候,就是喝再多的酒也不会醉。 连世俗武者都是如此,何况是练气士。 温岳也只是浅尝辄止不敢贪杯,适度饮酒有助于炼精化气,但是过度饮酒就会积累杂质。 先生曾跟他说起过,他的资质不好,最好少在肚子里积累五谷杂粮,那些杂质都需要使用法力炼化干净。 食肉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内炼法对于练气修士实力的提升是最显着的。 傍晚,宾客散去,喧嚣的侯府回归了平静。 侍女仆从打扫着狼藉,温岳返回了独属于自己的小院。 红妆装点,烛光盈盈,内有佳人等候。 温岳推门入内。 第77章 外出 喜庆的红色遍布内外。 烛光绰绰,照映着内堂端庄正坐,头盖红盖头的人。 温岳将紧张的思绪扫清,请出藏在怀里的魂幡。 桌前就有现成的酒席。 供奉魂幡于桌上,倒上了两杯酒。 温岳端起一杯,略有怅然的说道:“弟子先干为敬。” 涂山君在魂幡内一同举杯。 他也怀揣激动。 先锋将军的职位已经下来。 温岳大婚之后正好秋收结束,到时候即可纠结大军前往战场。 梁都实在太限制他的发展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涂山君都没有要求温岳带他前往大狱收集生魂。 供奉楼的这些老油条子修为不高,倒是个个比猴儿还精。 若是因为频繁出入大牢,导致被他们留意到蛛丝马迹,实在得不偿失。 也好在温岳时常弄些书籍古本来给他解闷。 身处魂幡内,涂山君看了看满桌子的食物。 他也尝试吃过凡俗的食物。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好吃的饭菜到了他的口中便味如嚼蜡,很是难吃。 若是没有味觉也就算了,关键还能品出来难吃,这才是涂山君这么久都不跟温岳提起自己能吃东西的缘故。 “这世上应该有我能吃的东西吧?”涂山君有些不确定的呢喃。 实话说,他不是耐不住寂寞,而是太单调的生活很容易将人给养废。 修行带来的实力固然很令人满足,也得找些别的调剂才是。 敬完了酒,温岳收起魂幡。 魂幡幡布包裹住尺长的黑色玉杆。 涂山君直接封闭魂幡和自己的五感六识,使得魂幡归寂于一片黑暗。 内部空间一封,闲着也是闲着,涂山君着手操练魂幡内的近二百鬼魂。 它们的灵智不低,而且还保留着生前的战斗本能。 只是高质量的生魂太少了。 经历了这么长时间,涂山君也摸索出来了点东西。 煞气能大幅度提高魂幡的品阶,但是煞气对他实力的提升比较有限。 唯有魂幡内的生魂得到补充的多,主魂的实力才会提高。 魂幡内空空如也的时候,他这个光杆司令仅有练气一层,在多了有品阶的阴鬼之后,他的实力才提升起来。 涂山君也不着知道自己研究的对不对,他觉得大体思路应该是没错的。理论这东西和猜想需要求证,总之还是得找机会抓那些实力强大的鬼怪试试。 还是得慢慢研究,这事儿急不得。 温岳的小院正亮着烛火。 耳室和堂外都留着人。 其实侯府世子的人道之事并不保密,安南伯嫡女的侍女就住在外室,还有两个经验老道的婆子提前做好了准备,住在一旁的耳室。 本来还应该准备着更多的人,毕竟安南伯家的嫡女有眼疾,所以伺候的人更多。 只不过大多数都被温岳给打发了出去,只留下外室住着的贴身侍女。 主母入院,初九贴身随侍的地位就没有了,被踹出耳室,搬到了小院的外院。 温岳紧张的挑起眼前人的盖头,顿时呆愣在原地,他没想到眼前人竟如此美丽。 安南伯家的嫡女名为宋染,双方早已交换了名帖递了生辰八字,卜算一番,看看是否有什么相冲的地方。 这些事情温岳大抵是不关心和参与的,而且都已经成了修士,也只会对所谓命运敬而远之。 涂山君偷的半日闲,没有入梦请温岳练功。 洞房花烛夜,被戏称为小登科。这时候让人入梦睡觉练功,也忒不解风情了,要么就是单纯的戏耍,要么就只能说情商堪忧。 涂山君觉得自己是不写日记的正经人,所以不会干这种蠢蛋事儿。 翌日。 温岳起了个大早,为发妻掖上被子就到院落中打坐吐纳,他倒是没有被儿女情长耽误。 一天之中唯有阴阳交替的时候灵气波动最大,此对修士而言是不好错过的两个时辰。 直到天光微亮,宋染起身的时候一模身旁人不见了,赶忙呼喊贴身侍女。 听得侍女解释才知道原来温岳是去练功。 又是一系列繁复的礼节,两人再去请安靖安侯,敬茶。 忙活了一早上,已经到辰时。 “公子,我把老薛找来了。”初九领着薛毅来到侯府后院的牛车停歇处。 经历了一起守门的事儿,两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不少。 薛毅拱手,笑着问候道:“世子,不知找俺何事?” “走,先出门。” 温岳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反而是遮掩了行踪,带着两人上了往返城外农庄的牛车。 侯府的牛车出入城比较勤快。 侯府在城外也有庄子,还有大片的土地。 往日里侯府的管家便会乘坐牛车前往庄园进行查账和管理。 三人上了牛车,侯府的二管家坐在最外侧,放下帘布将外面的视线遮挡起来。 赶车老叟远远的一甩鞭子,听起来响亮,实则只是凌空一抽,根本就没有落在大黄牛的身上。 车轱辘吱呀呀的转动着赶往庄子。 守城的门房小吏认识靖安侯府的牛车,自不敢阻拦,令其畅通无阻。 温岳虽是在闭目养神,实则也在用灵识留意周围。 侯府身处于许多人的监视中,行事更要低调。 直到到了庄园也没有放松警惕,下了牛车直奔庄园的后山。 二管家去查账和视察庄园,他们三人则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避开人进入后山。 后山楼群繁复,颇有些峭丽之意。 初九和薛毅就跟在温岳的身旁。 温岳微微沉吟,他心中也有纠结,手中的那件东西到底要不要给薛师傅试试? 如果使用阴魂丹的话,应该可以把薛毅推上先天宗师,只是他听说薛毅早年上战场的时候受过伤。 突破先天即需要充足气血和内气,还需要身躯经络的完整,不然完成不了大周天,就很容易在突破的时候失败。 温岳自己腿骨的经络就不完整,但是靠着向老头留下的经验,以及先生的猜想,使用尊魂幡完成了大周天的循环,这才突破成功。 如今魂幡已经被他使用法力祭练许久,根本容不下外人的内气。 这也就表示,薛毅无法靠尊魂幡进行突破。 本来温岳还觉得靠着阴魂丹就能量产先天宗师。 知道了这个消息后,顿时感觉还是自己想的过于简单。 想要跨越那到门槛不仅仅需要充足的准备,还需要机缘,而且要保证自己没有经络的创伤,单就没有受伤这一条就淘汰了九成的炼脏境高手。 要是再严重点的伤到了根基,那更不用想靠着自己突破成为先天宗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可能不受伤的。 除非天资聪颖,资源深厚,在二十来岁没有出山的情况下,顺其自然就到了炼脏境,这样先决条件便充足了。 第78章 引邪 薛毅显然不在这一行列。 早前温岳和涂山君商议过鬼手的用途,思来想去,这个人选也就只有薛师傅一人。 他是沙场老兵,尸山血海都挺过来了,意志应该没问题。 四十岁又处于巅峰,气血不败,足以驾驭那个物件。 不管是自己突破的先天,还是使用左道获得的宗师力量,能为己用便是极好的。 温岳将一件玉盒拿出了,放到了石桌上:“薛师傅,这里面的东西或可令你拥有先天宗师的实力。” 闻言,薛毅当即呆愣。 转而错愕的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看向温岳:“世子?你没开玩笑吧。” 这是在太令人震撼。 但是薛毅的念头转的也快,向老头儿和世子都步入了先天宗师成了仙师,也许那个秘密也能让他突破先天宗师。 薛毅当即双眼放光,激动的颤抖起来。 他真的没有想到世子竟然愿意与他分享成为先天宗师的秘密。 一般人得了这种秘密,不是抱守一辈子就是根本不传他人,甚至可能会带到棺材里去。 而今世子竟然愿意让他也知道,实在震惊。 既然成功了两人,足以说明此秘法的成功率之高,说不得他薛毅也有机会一探先天之密,成了飞天遁地的仙师。 震撼、感动、激动,复杂神情全部汇聚于面容。 薛毅纳头拜道:“俺老薛不会说好话,世子以诚待我,俺绝不负世子。” 温岳扶起薛毅,讲解道:“不必如此。我需先与薛师傅讲清楚,此法的成功率不算太高,而且还有些后遗症。” “俺若是失败了,绝不怪罪世子。” 虽然已经急不可耐,不过薛毅还是按耐住激动,向温岳保证着。 温岳打开玉盒子。 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双干枯好似树皮的鬼手。 鬼手是青黑色的,如果忽略皱皱巴巴的外貌,倒是有点像幽玉材质。 “咕嘟。” 薛毅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吐沫。 瞳孔不可避免的缩小。 他也是从战场中走出来的人,死的人多了,就会出现诡异的事情,并且诞生脏东西。 所以这东西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什么,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寒毛炸立,周身内气蓄势待发。 这东西本身就代表着邪门。 初九也大感震惊,这双手只是看着就令他心底发毛,不自觉地涌现惊悚。 鬼祟之事并不新鲜,只不过城内有仙师镇守,远比荒郊野岭更安全。 直视鬼怪的肢体对于初九来说还是头一次。 温岳嘱咐道:“初九,去守住大门,谁也不许放进来。” “公子放心。” 初九本身也不想多待,那双干枯手掌实在令他感觉恐怖。 温岳拿出一张纸铺在玉盒旁,上面写着催动鬼手的经文和使用手印。 同时递上一把匕首道:“薛师傅,一会儿你将血滴在这双手上,然后默念经文,使用手印。” “出现任何异样的状态都不要紧张。” “尝试去压制、控制,然后驾驭它。” “俺明白。” 薛毅神情凝重的接过匕首,紧张的站在玉盒面前。 使用匕首划开手指,挤出鲜血滴了上去。 血液瞬间就被鬼手吸收,干枯鬼手就像是吸收了水分似的饱满了许多。 在温岳的示意下薛毅不敢怠慢赶忙照着那张纸上经文念了起来,手印也做的很标准。 毕竟是炼脏境高手,这点东西扫一眼就背下来了,模仿几个法诀手印也比较简单。 而且这本身就是左道秘法,凡俗武者也能用内气中的那丝法力催动。 随着手印催动,体内内气顺着经脉运转。 盒子中的那双鬼手当即跃起贴在薛毅的手上。 随即融了进去。 黑色的雾气顺着经脉涌入,薛毅的双手指尖长出尖锐的指甲。 纹路攀升,眼白瞬间被黑色浸染。 暴戾肃杀之气激荡。 温岳严阵以待,将藏在怀里的魂幡握在手中,一旦出现不适他就直接出手。 魂幡内的涂山君同样目光凝重。 “啊。” 低吼声响起。 薛毅的面容扭曲起来,身躯鬼化的厉害。 双手更是完全被鬼手同化。 薛毅已经没有了丝毫理智,双目玄黑,满是恶意和杀机。 那是来自鬼物的最纯粹的东西。 “失败了。” 魂幡内的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薛毅的神智被鬼手压制了。 他没法使用鬼手,更没有办法驾驭鬼手,甚至反受鬼手控制。 薛毅目光凌厉的盯着温岳,瞥到温岳手中魂幡的时候畏惧的神色一闪而过。 被鬼手控制的薛毅转身就要跑。 “嗡。” 魂幡震动。 温岳当即明白该自己出手了。 三步并作两步, 法力涌入手掌摁在薛毅的肩膀上,紧接着一把将鬼手从薛毅的手上拽了下来。 封入玉盒。 随着鬼手脱离,薛毅眼中的黑色褪去,连带着身上的黑色雾气也随之消散。 面色虽有些苍白却没有大碍。 显然已经恢复了神智。 温岳眼中闪过失望和疑惑,按理来说薛毅应该是符合要求,为何会失败呢? 张了张嘴,刚要说话。 “我知道,失败了。” 薛毅神情低落,眼中闪过追忆。 最后留恋的看了那只玉盒一眼,摇了摇头。 这么一看,温岳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应该是薛毅有什么苦衷,他自己也明白是什么,所以才没有压制住鬼手的侵蚀。 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也就没有留下去的必要。 下午之时,三人再乘坐着牛车返回了侯府。 在薛毅走后,温岳不由得问道:“先生,若是将魔猿定意拳教授给薛师傅的话,他应该能压制鬼手吧?” 魂幡宽面上是黑色雾气凝聚的文字。 “心境有破绽。” 心中有鬼,自然更容易被外面的鬼趁虚而入。 这和意志坚不坚定没有太大的关系。 心境有隙,就像是心中埋了一颗种子。 纵然神魂堪比玄铁金刚,有种子要往外钻,也能将之顶破。 这玩意对于修士来说是心魔的一种。 再者说,定意拳入门是简单,却也属于水磨工夫,想要精通需要的是顿悟。 几年下去增长的那点神魂强度,怎么和鬼手比? 定意拳是给修士用的,绵长寿命才能将之修成,凡俗武者大多都参不透其中的门道。 见到幡面上出现的黑字,温岳暗自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薛师傅能获得先天宗师的实力,没想到竟然是薛师傅自己心境有问题。 眨眼之间,三日过去。 到了新娘子回门的时候。 温岳自然也要跟着去。 第79章 三虎 起了个大早。 乘三架马车回门。 安南伯府也很照顾姑爷的面子,开的中门迎接。 温岳的妻子虽然有眼疾,但是却不是完全瞎了,她能够感受到光影。 只不过在她的眼中,世界都是一团一团的色彩涂鸦。 好在这么多年也都熟悉了过来,又是勋贵家的嫡女,养尊处优,不需要劳作,因为自小习武的原因,五感六识比常人还灵敏。 温岳携妻下车,拜见了岳父岳母。 宋染端庄大方倒也没有小女儿姿态,微笑着与父母见礼。 安南伯笑着将温岳扶起:“贤婿不必多礼。” 宋氏夫妇无疑是满意的,他们挑不出温岳的缺点来。 对于女儿能够找到这样一个好归宿,老两口都十分的高兴,心中积郁的闷气一扫而空。 放不下,却也得学着放下。 女儿终究要嫁做他人妇。 也许是从小就看不清东西的缘故,宋染的性子并不软弱,看起来温婉也只是因为外柔内刚。 对于父母她并不担心,唯一担心的便是自己的痴傻弟弟。 温岳比较靠前的缘故,所以并没有看到发妻眼中闪过的忧虑。 安南伯的家情况温岳也大致了解。 所以在尊魂幡内的涂山君也听了个大概。 当得知宋皓与其妻是堂兄妹的时候,涂山君就明白为什么他这一双儿女都有毛病了,近亲结婚就很容易造成这种情况。 然而宋皓与妻又伉俪情深,是起于微末不离不弃的典范。 安南伯甚至不曾纳妾,宋氏倒是为他选过,却都被安南伯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早年去南边平乱,杀了无数人,坑杀过俘虏。 屠戮过发生叛乱的小部族,斩草除根赶尽杀绝,老人孩子都没有放过。 正因为他背负了罪孽,所以才连累了这一双儿女,导致他们成了这个样子。 就是再娶妾也不会有什么改变,降生的孩子说不定还有什么疾病。 此话也就打消了宋氏的心思。 虽是古代,娶堂妹的名声终究是的不好的,能顶着这么大的舆论压力,安南伯此人可见一斑。 “三虎,叫姐夫。” 温岳其实早就已经注意到了站在安南伯身旁的铁塔。 说是铁塔一点都不过分。 眼前人至少六尺四,足比安南伯高了三个头。 温岳本身就不矮,但是站在此人面前,同样显得捉襟见肘。 除了脸上没有浓密的络腮胡子之外,面容上倒是和安南伯十分的相似。 毕竟本身就是堂兄妹生下的孩子,两人的样貌中和之后,给人一种好似看到了安南伯夫妻一样。 宋彪嘿嘿傻笑,挠了挠脑袋瓜,瓮声瓮气的喊道:“姐…夫。” 三虎看起来体型庞大,但是怎么看都是个孩子。 性情温良不见暴戾。 傻呵呵的一笑倒是显得憨态,和他的身形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安南伯也颇为无奈,三虎就是这样的性子,若不是他年龄还不大,还能看着三虎,指不定三虎还会被人欺负。 温岳眼中没有任何的轻视,十分郑重的行礼道:“舅哥儿。” 安南伯拍了拍三虎的臂膀:“叫你呢,三虎。” 三虎只是傻呵呵的笑着,也没有什么回应。 “贤婿不必如此多礼,你就叫他三虎便是。” “三虎识得这个名字。” “姐。” 三虎轻呼了一声,凑到宋染的身旁,乖乖的站着,像是正在罚站的小学生。 幡内的涂山君沉吟半晌。 眼前这人的气血好似是个正在燃烧的火炉,十分的充盈。 而且远超常人。 不入阶的鬼怪可能连照面的勇气都没有。 就看这身板加上充盈的气血,这必然是位力大如牛的猛将。 也不知道是因为世俗武功粗浅的关系,还是三虎本身还有点武学造诣,体内正自行运转着内气,五脏生生不息,竟然是个一流的炼脏境武者。 不过三虎的智力有问题,想要突破成为先天宗师更是万难,若是没有令他成为常人的天材地宝,估计这辈子也就只能蹲在炼脏境了。 涂山君吸收的种子是不少,但是他本身对这种痴傻病症没有研究,那些种子里也没有涉及这方面的知识。 而且引起痴傻的原因很多种,也不确定三虎是哪一种。 不过涂山君倒是有个想法,等会儿让温岳试试。 午膳很丰盛。 安南伯家的人比较少,也没有内亲。 一大家子就剩下这夫妻俩,拉扯着一双儿女。 不像是温岳家,二房原本是续弦,老侯爷娶的小妾又比较多,所以生的小孩儿也不少。 庶出没有继承权,等到成年了就送一笔安家费让他们自谋生路。 或是前往宗族,或是考科举。 靖安侯也属于宗族中人,只不过现在宗族出不了栋梁,年轻的大多都在宗族学堂读书,靠着靖安侯这颗看起来还不错的大树。 自己那一大家子确实很繁盛,如今这一桌却只有寥寥六人。 但是温岳觉得这就很好,他很羡慕。 恰好,他似乎又走了进来。 “泰山大人,小婿敬您。” 虽有些酒气,倒是无伤大雅,反而为此午膳助兴。 温岳本就是坦荡之人,又从小在侯府摸爬滚打,倒也能将二老哄的高兴。 用膳结束,温岳跟随安南伯来到书房。 安南伯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贤婿将这几本兵书带回去看看。” “月末大军开拔,我们怎么说也得在铜关守上三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不过贤婿放心,老夫作为副帅,也能说得上话。” 温岳拱手行礼:“多谢泰山大人。” 其实铜关的问题并不大,主要就是换防和防守,说白了就是去镀金。 朝堂上,靖安侯滚刀肉的将这先锋职位夺了下来。 有了这份亮眼的履历,对于温岳来说就多了一条更快晋升的途径。 而且谁都看得出大梁的颓势已显,国库空虚,国力又大幅度的损耗,此消彼长之下,北魏还真有机会将大梁给吞了。 所以这个时候不抓紧时间握住兵权,可就没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了。 大梁建国到如今的梁新帝也不过是第三世,这就已经出现了衰败的征兆,当然会让大梁的百姓人心惶惶。 夕阳西下之时,温岳携妻告辞。 回门不过夜,这是规矩,所以早晨来,傍晚走。 也好在靖安侯府和安南伯府都在梁都内,有马车代步,距离也就不算远了。 不过三虎一直不舍得离开他姐姐。 温岳得了涂山君的指示,正好借此时机开口。 “泰山大人,要不让三虎随我住些时日?” 宋染开口道:“爹娘放心,我能照顾好弟弟。” 宋氏夫妇不由得露出苦笑,这一双儿女都有疾,也是互相依靠,相依为命。 只不过,全扔给姑爷带着,是不是不大好? 安南伯宋皓转念一想也没有拒绝,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也好,就让三虎去小住一段时日。” “三虎,乖乖听姐姐、姐夫的话。” 目送温岳夫妇以及三虎登上马车,直到车架走远,老两口突然有些怅然。 竟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随后相视间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老头子。”宋氏开口。 安南伯揽住妻子的肩膀,宽慰道:“没事儿,相信他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跟不了他们一辈子。” 第80章 融合 虽然说就是没有得到涂山君的指示,温岳也会邀请三虎去侯府做客。 不过此时乘于马车,他的思绪倒是飞远了。 今日下午的时候,魂幡震动了一下。 温岳找了个机会取出魂幡查看,上面只有五个字:“让三虎试试。” 眼见到这五个字,温岳当即明白了先生是什么意思。 这是想让三虎试试能不能控制鬼手,继而获得鬼手的力量。 温岳倒是看出来三虎是炼脏境的高手了,只不过当时没有往深处想。 而且鬼手被他扔进纳物符里封着,本身鬼手对于温岳的帮助就不大,他已经是练气四层的练气士,没有必要用自己的手养邪物,还是对战力帮助不是太大的邪物。 平日里又是练功讲经,难免把那东西给抛掷脑后。 所以见到三虎的时候也没有往那方面想。 没想到尊魂幡内里的先生倒是已经替他想到了。 但是温岳不由得怀疑,以三虎如今的灵智,到底能不能认识到那股子力量。 也不知道鬼手对三虎的影响如何。 念头闪过总是纷纷烦扰的,默念了两篇经义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赶走。 总之,想的太多没有什么用处,不如让三虎试试,也不吃亏。 鬼手一直在他的控制下,他自身的实力又足以压制鬼手,就是有什么不对也能替三虎挡下来,就像是当日在庄园替薛毅拔下鬼手一样。 三架马车内饰无疑是豪华,在涂山君看来这比后世的房车可高档太多了,应用家具更是一应俱全。 大梁缺马,所以大多都是牛车,平日里侯府的也备着牛车。 今日回门儿,也就请出了三架并齐的马车。 该说不愧是侯府最有牌面的出行工具吗,确实很奢华。 回了侯府。 又两日。 温岳和发妻商量了有关于三虎的问题。 虽有些遮掩,但是还是将想要让三虎试一试的想法说给了宋染听。 宋染只关心一个问题,那就是会不会对三虎的身体造成损害。 温岳打包票不会, 涂山君早就告诉他了,以三虎那身浓郁的气血,就算融合成功,也足够养活鬼手。 宋染这才放心,打算让夫君试试。 温岳故技重施。 将三虎给骗到了城外的庄子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比较简单的法力波动或是煞气波动不会引起供奉楼仙师的注意,但是一旦波动大了,就会将那些人招来。 引邪入体会逸散气息,若是三虎暴走,温岳还得使用法力救场,所以只能如此。 总而言之,谨慎些好。 只不过这一次薛毅和初九也都没缺席。 渡过了温岳站不起来的那段黑暗时期之后,薛毅这个护卫统领其实挺清闲的,再没有宵小敢夜闯靖安侯府。 靖安侯府的守卫也很森严,勋贵家族比较注重家丁和亲卫的培养。 要么就是从宗族那边选人,再就是收养孤儿,供他们吃穿习武,以作为主家的亲兵护卫。 所以,一般勋贵家守卫都不简单,何况是侯府,江湖上的先天宗师打进来都有一战之力。 薛毅此来也是觉得自己应该再尝试一次,虽然那股子入侵的意志带着恐怖,但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力量的突飞猛进。 那种状态下的他,至少比现在的自己强上十几倍甚至数十倍。 “薛师傅,你确定要再试试?”温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心境有问题,不进行克服的话,就是试再多次,也没有办法以现在的身躯驾驭鬼手。 只不过,薛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克服自己的心魔吗? 温岳显然是存疑的,但是他也希冀薛毅真的克服了自己的心魔。 这样的话侯府就多了一位能杀死先天宗师的左道高手。 再试一次。 薛毅调整呼吸,划开手掌。 不出所料的以失败告终。 本来温岳就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其实最初的时候他觉得薛毅可以驾驭鬼手,谁想到会有心魔这档子事儿。 也许是战争后遗症,又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既然薛师傅不想说,温岳也没打算刨根问底。 太好奇别人的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尤其是这种涉及较深的秘密。 薛毅也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叹了一口气。 他也明白,这事儿强求不得,说到底还是自己有问题。 “三虎,过来。” 三虎痴傻不识字,他不会念纸张上的运用口诀,也不会使用手印。 所以再把三虎接到侯府的时候的这两天,温岳天天都在督促三虎把口诀背下来,并且熟练的使用手印。 涂山君看在眼里,他估摸着三虎的还是有智力的,只不过水平较低,发育到现在可能就只有八九岁孩子的智力。 手把手教了有两天,终于将这些东西都灌输给了三虎。 不需要三虎理解这是什么,只需要他能标准的念出来,掐出手印即可。 温岳把三虎拉过来,亮出匕首在三虎的手指上割了一下。 三虎疼的想缩回手指,但是他面对的可是练气四层的练气士。 “好大的力气。”温岳不由得感叹。 他的身躯是经过洗经伐髓后得到的强大体魄,完全不动用法力的情况下也能赤手空拳打死先天宗师,如今却险些没有拽住三虎。 可想而知三虎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温岳也来不及多想,挤压三虎手指的伤口,让鲜血滴落在玉盒的鬼手上,鬼手肉眼可见的圆润起来。 温岳赶忙起了个头吟诵法诀。 三虎已经熟悉了这个模式,自然也就跟着念起了口诀。 手印随动,鬼手跃起攀附到三虎宽大的蒲扇手掌上。 青黑色的鬼手瞬间融入三虎的手背,指尖多了一层黑色的角质层,连带着指甲都开始长长,黑色的雾气钻入三虎的身躯,沿着经脉冲向四肢百骸。 温岳严阵以待,紧张的盯着三虎。 怎么说三虎也是他的小舅子,他答应过宋染不能让三虎有事。 三虎的白色眼白宛如被黑墨染黑,眼眶内的眼珠子完全成了黑色。 不过很快蒙上的这层黑色就消退过去。 三虎呆立在原地,只是看起来更加魁梧了。 温岳也不太清楚这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赶忙靠近三虎,使用法力探查起三虎的经脉:“三虎你觉得怎么样?” “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难受吗?” 紧张的检查了一圈,确实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 “姐夫,饿。” 三虎摸了摸肚子,张开大嘴,用手指头指了指。 轰隆雷动,五脏庙已经开始唱戏。 温岳哑然失笑:“好,姐夫这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刚才那双鬼手,你弄到哪儿去了?” 温岳实在放心不下,薛师傅引邪入体的时候分明动静很大,怎么到了三虎这里就好像水到渠成一样。 “手套。” 三虎挠了挠头,说着摊开了自己的双手。 鬼手渐渐浮现出来,就像是大号的手套套在三虎的手上。 魂幡内的涂山君上下打量三虎,确实融合的很不错,气血稳定,也没有煞气的增长,就真的像是带上了一层保护的手套。 但是三虎的实力好像并没有增长,依然表现着一流炼脏境的实力。 涂山君仔细的瞧了瞧,三虎好像并没有动用鬼手的力量,也没有外在的表现,他是将鬼手养在了自己的体内。 第81章 备礼 “嗡。” 魂幡震动,温岳打开一看,幡面上只有两个字。 “成了。” 该说是傻人有傻福,还是说鬼手根本影响不了三虎的意志,甚至连煞气都被庞大的气血给压制住了。 也许是因为本就智力不高,性子又内敛的关系,还有就是家中习武之人比较少,他也明白自己力气很大,所以三虎对于力量的使用总是小心翼翼的。 纵然是引邪入体,鬼手的力量也没有显化出来。 旁观的薛毅还处于诧异之中,不是他瞧不起三虎,而是因为三虎分明痴傻,竟然融合了那双鬼手。 而他这个健全的人,却被挡在了门外。 这事儿搁谁心里都不好受,这不是说明自己连个傻子都不如吗? 难免丧气,更觉得命运无常。 抱着长刀的薛毅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又看了看嘿嘿傻笑的三虎,长叹一声:“唉,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早知道,俺就不来了。” 温岳宽慰道:“薛师傅不用灰心,以你如今的年纪,以后定能突破先天。” 薛毅只是苦涩的笑了笑,他现在气血是巅峰期,但是再过几年气血衰败了,对于突破先天的把握可能还没有现在大呢。 温岳也没有办法,阴魂丹确实能提升武者的内气储量,但是它无法修复身躯。 他能够突破,根基是魂幡。 以魂幡作为延展完成内外大循环。 向老头同样是使用魂幡完成了内外大循环,这才突破了先天成了练气士。 但是现在魂幡只能用他的法力,别人的内气根本就没用。 这个时候,温岳不知道应不应该和薛师傅说明白。 不用想也知道,武者对先天都有一种执念。 若是用阴魂丹顶到圆满,不管成功率有多少,薛毅肯定会选择突破。 如今又得知薛师傅心境有缺,他能突破先天的几率又有多少呢。 其实温岳也有点私心作怪,他怕薛毅死在突破中。 幡内的涂山君自然将这些都看在眼中。 只不过,他为什么没有直接告诉温岳,让他使用阴魂丹帮助薛毅。 不仅仅是薛毅,还有其他的护卫,或是初九。 首先,二流高手使用阴魂丹很可能被煞气入侵冻死,能扛过来的全都是拥有坚韧意志的人。 真以为练气士服用的丹药凡人能随便吃? 李青枫大把的服用阴魂丹都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何况是常人。 再者就是基础资源根本就不够。 魂幡是上品法器,每日只能自发的吸收游离煞气能凝聚一枚阴魂丹。 以温岳的资质,想要靠自己缓慢修行步入练气五层至少需要三年,甚至更久,因为他是逆反先天成为的练气士,灵根比之五灵根还不如。 若是食用阴魂丹的话,就能大幅度的缩短这个时间。 将资源分出去,最后培养不出先天宗师,反而拖累了自己的修行进度。 涂山君觉得使用阴魂丹还不如用那门‘魇纹附灵术’,此法能够快速提高实力,还能节省资源,这才是最优先的选择。 至于说能不能抗住魇纹的侵蚀,就只能靠受术者自己了。 魔猿定意拳除了幡主,他不会传给别人。 越是修行此以拳入道的观想法,涂山君越能明白此法的强大。 一旦流传出去,必定遭人窥视。 到时候连他自己都得被卷进漩涡之中,那时候可就真正的身不由己了。 他还没有办法大度到,为了几个人微末实力的提升,而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所以上次温岳问为何不传魔猿定意拳的时候,不仅仅是因为薛毅的心境问题,同样也是因为涂山君有自己的考量,他不想让这份强大拳势观想法散播出去。 一伙人又乘坐牛车返回了侯府。 只等秋收结束。 月底大军集结开拔。 这个月,烽火台的狼烟已经起了两次。 前线战报,铜关以北已经完全失守。 外层丢了七座小城。 若不是因为铜关占据天险易守难攻,估计以北魏进军掠地的速度,还会将铜关给攻破。 边关战事愈发紧张。 五万大军集结在即。 梁都也不过是战报来临的时候才会有些许的阴霾,实际上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内河画舫依旧,夜坊灯火通明。 达官显贵的日子没有变化。 梁都绣衣卫南衙。 小五被一众兄弟扶起来。 他们过的愈发艰难了,新调任的百户有自己的班底,他们这些老人反而成了边缘人。 稍有错处便被一顿教训,挨上十几二十的鞭子。 有没有高层的庇护,一目了然。 “铁头哥,我想头儿了…” 小五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 聚拢身侧的兄弟们只剩下十五个。 外出执行任务又折损了两位,抚恤金也只能拿到三成。 兄弟们手里也没有多少钱,凑出点碎银,却也远远不够。 去理论还会被安上以下犯上的罪名然后丈责一顿。 听到小五这么说,众人顿时神色复杂的哀叹起来。 原先有向虎百户庇佑着,他们该拿的赏钱都能拿到,该有的抚恤也不会被贪,而且有一位二流锻骨境高手,别人也不敢欺负他们。 如今他们就像是后爹娘养的娃,受了委屈都没有地方哭去。 绣衣卫是令人畏惧,但是生命也得不到保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到时候家里连自己的死人钱都领不回去。 “铁头哥,我家里给了找个营生,我打算乞骸骨了。” 铁头盯着说话的兄弟:“你想走?” “铁头哥,我们真的扛不住了。” “向头儿死了,柱哥走了。曾经咱们上百个兄弟,如今就剩下这十五个。” “我真的害怕。” “我害怕我没死在追捕犯人上,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我害怕下一个就是我。” 铁头看向剩下的一众兄弟,全都面带哀色。 他们最清楚诏狱是什么地方,在那里就是死人都得开口。 而他们的顶头上司摆明了要整死他们。 铁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其实早就在思考出路了。 但是思来想去,还是原先的路子最靠谱。 不想浑浑噩噩的等死,就得想法子换个活法。 “兄弟们,世子的腿伤已经恢复,我们可以投靠他。” “可是,世子还会收我们吗?” 三狗眼睛一亮,但是随即暗淡下去,不确定的嘟囔道。 向老头儿可是杀了靖安侯家的二房。 他们这些人不被连累就算了,现在去投靠人家,人家会不会重新想起来这件事来。 “世子人品如何,大家有目共睹。” “你们舍不舍得这身皮?” “自然舍得!” 众人齐声应和。 铁头挨个看了过来,这些都是数年间出生入死的兄弟。 是值得信任的人。 他低声说道:“好,那我们就去找一件拜门礼物。” “跟我走。” 第82章 威吓 酉时。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本来这个时候铁头应该带着兄弟们前往小酒馆。 点上几个小菜。 就着不怎么样的下酒菜用酒水为劳累了一天的自己解乏。 然后等到微醺的时候再晃晃悠悠的回家。 相隔三五天他们就会这么样抱团聚集。 只是今日有点不同。 十五人虽然齐聚一堂,却都已经脱了身上的官袍,换上常服。 而且是颜色偏暗的衣服。 众人神色肃穆,他们聚集在这里只想求一个活路。 铁头无疑是他们之中行事最沉稳,同时也是最有想法的人。 向老大死后,一直是铁头在照顾着兄弟们。 如今铁头说可以搞一件礼物带给靖安侯世子,让他们一同投效贵人,他们自然也是相信的。 “让你们带的东西都带了吧?” “都准备齐全了。” “玉素坊的卫军换班时间都记牢了吗?” 铁头抽查了五个人,确定他们已经将换班的时间记牢。 亥时会进行宵禁,还敢在路上走的人都会被逮起来扔进牢里,关上一晚上。 以前就有兄弟喝多了,醉倒在路上被宵禁卫兵扔进大牢醒酒,第二天的时候才被捞出来。 若是忘了牢里的人,或是没人去找,说不得会关上数日。 到了宵禁的时候,别说是赖在街上的乞丐,就是蛇虫鼠蚁都得滚回自己的窝。 “五人一伍。” “第一伍,你们伍要盯紧西市门口。” “三狗子你们伍,按照我下午跟你们说的,监视好五个烽火望楼以及周围的力士,你们互相串联消息,不要被巡街力士发现。” “最后一伍跟我,我们亲自去拿礼物。” “亥时一到,我们在老地方集合。” “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若是到了时间还没有到。” “今天这件事就烂在肚子里,不要和任何人提及。” “否则别怪我投效贵人之后找你们的麻烦。” 铁头神色冷峻的扫视而过。 他十分确认拿到礼物之后肯定能投效贵人。 身边的兄弟们确实值得信任,但是人一多就难保个人的心思,他们其实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利益动人心,难保身边的人会为了上位而出卖他们。 这不是兄弟情不情义的事情,因为这个岁数,大家考虑的东西很多,家庭、前途…。 说是兄弟们情,不如说是抱团取暖不要被人欺负。 铁头现在就能点出来好几个有自己小心思的人。 所以他必须威吓他们,让他们明白如果出卖了自己兄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跟兄弟耍心眼子随便你耍,等他投效了贵人,肯定要借助贵人的势力碾死耍心眼的人。 “都听清楚了吗?” 铁头环视一圈,他为什么分成三个伍,而不是化整为零,其实也有让他们互相监督的意思。 可能会有一个两个反悔,但是基本上不可能出现五个一起反悔的情况。 “铁头哥放心。” “明白。” “我们都清楚。” 眼见众人不管是真还是假都答应了下来,铁头满意点头:“出发。” 话音落下,三伍当即行动起来。 他们本就是绣衣卫出身,入绣衣卫就要学习内功心法‘纯元劲’和‘绣衣百战刀’,这么多年过去,就是再不行,也拥有着远超常人的身手。 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大浪淘沙之后活下来的绣衣卫,都有内气傍身。 又下了那么大的功夫研究宵禁和巡街力士,那些巡街力士根本就发现不了他们。 铁头距离二流锻骨高手更是仅差临门一脚。 他尊敬向头儿,但是他不想活成向头儿那个样子。 他不想身为二流高手还浑浑噩噩的躲在绣衣卫里,办着冷血不知道真假的案子,最后老了被扔到大狱看门。 被人畏惧确实威风。 时间久了也没什么意思。 如今顶头上司又欺凌他们,他也只能另寻他路。 至于兄弟们的想法,他并不在意。 就算今日兄弟们不来集合,他也会去做。 他想改变。 玉素坊,梁都的两大不夜坊市之一,青楼妓馆林立,教坊司也身处其中。 暗门子更是无数。 内河流经玉素坊,早晨的河水都多了一层厚厚的腻子。 天边的太阳光铺下来的时候,河面便波光粼粼的。 行人走过,只会闻起来是厚重的脂粉味,令人感觉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因为就在内河边上,正是达官显贵登上楼船画舫的地方。 画舫上走下来一个白胖的人,穿着常服。 看起来有些醉了,走路都东倒西歪的。 正是南衙的绣衣卫千户王志。 王志抽空便会来画舫上听曲儿,顺便认识认识达官显贵,毕竟很多时候他都是陪着自己的大舅哥来的。 时日久了,也就给他养成了上楼船画舫的习惯。 只不过不能过夜,若是在外面过夜了,那家里的母老虎还不闹翻天。 他这身千户的皮就是靠着大舅哥才弄来的,惹得家里母老虎不快,他也就别想痛快。 寄人篱下总归令人郁闷,遥想当年他也考上了举人,距离进士只有一步之遥,可惜这一步便是天堑。 后来靠着大舅哥弄了个绣衣卫千户,这么多年他都很后悔自己没有继续往上爬。 要能力他有能力,又能迎合上意,背后靠山是朝廷三品大员,他凭什么止步不前? 他很恼怒,也越发的厌恶和泥腿子待在一起。 “人已经出来了。” “绑了。” 就在白胖千户王志路过一个巷子的时候。 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紧接着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颈上,王志当即双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王志感觉自己的脑袋很沉,脖子后来更是酸痛难耐。 只不过等他想伸手捶一捶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动不了。 想要说话,嘴里也不知道塞着什么东西,根本就说不出来。 挣扎着支支吾吾半天,缓过劲儿来缓缓的睁开双眼。 “他好像醒了。” 一盆凉水泼在王志的脑袋上,原本正迷糊的王志打了个寒战清醒过来。 见到了院子中的人,他顿时瞪大眼睛:“呜,呜呜。” “千户大人别来无恙。” 院中十七人。 为首者正是铁头。 铁头将王志嘴上塞很紧的抹布拿出来。 “你们好大的狗胆,竟然绑架本千户,活腻歪了不成?” “还不快给本千户松绑!”王志厉声怒喝。 他胸中的怒火正烧,这些人竟然还敢来触他的霉头。 只不过任凭他如何呵斥,眼前这十七个人都只是用带着冷意的目光盯着他。 盯得他心中发毛,连带着声音都小了不少。 眼珠子一转,换上了和蔼的语气:“诸位兄弟没有必要开此玩笑嘛,我刚才是气急了,说话难免难听。” “这样,兄弟们,为我松绑,我带你们去醉仙楼吃一顿好的。” “大家都是同僚兄弟,我作为上官肯定会照拂你们。” 短鼠嘿嘿一笑,看向铁头道:“看来我们的千户大人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呢。” 第83章 投效 面色消瘦的老鬼看向铁头。 人是他弄来的,现在也该铁头出手了。 王志见事不对,刚要大声呼救,铁头的拇指就已经顶在了他的脖子处。 任凭王志如何张嘴,都发出不出任何的声音。 铁头很自然的将抹布塞进王志的嘴里。 月光下他的面容显的很阴森。 肃穆沉默之中带着些许疯狂,拔出匕首:“这一刀,为了向头儿。” 噗呲。 指头宽的匕首插进王志的肚子。 王志并没有死,甚至他都没有太大的感觉,只觉得有些凉,然后便是疼痛。 铁头转头看向身旁的众人,压低声音说道:“一人一刀,不要把人扎死了。” 所有人挨个上前给王志一刀。 王志已经疼昏过去不知道多少次,但是每次昏过去铁头就用银针将之扎起来,根本不给他昏迷的机会,并且让他清醒的记住每一个用匕首扎他的人。 最后,老鬼和短鼠也上来补了一刀。 但是两人毕竟不是绣衣卫这种专业的,倒是险些把王志给捅死。 十七刀下去,王志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眸子黯淡,双眼满是仇恨的盯着铁头。 王志觉得自己实在太大意了。 向老头儿太圆滑,捏在手里滑不溜秋的,他拿捏的很难受,而且以前世子没倒他也不敢过火。 气没有撒成,反而又给自己搞了一肚子气。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找石柱的麻烦。 毕竟石柱那火爆的脾气一点就着,稍微一撩拨就会入套。 自从向老头儿死后,石柱也消失不见了,根本就找不到人。 剩下的这些人都默不作声的,好似已经夹紧了尾巴做人。 最沉默寡言的便是眼前这个叫铁头的人。 铁头成了这个小团体的新头儿。 他以为这些都是软柿子,任他拿捏。 铁头也不过是个逆来顺受的泥腿子,甚至连反抗都不敢。 没想到铁头才是最狠的那一个。 平日里沉默寡言,将事情办的一丝不苟,看起来唯唯诺诺的,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来一下子狠的。 真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更令他惊愕不已。 王志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变得虚弱,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闭上眼睛。 十七刀,怎么可能会不死。 现在还有意识只是因为铁头用银针和人参在吊着他的命而已。 铁头拽下王志口中的抹布。 鲜血登时涌上来,顺着王志的嘴角流淌出去。 王志身躯微微抽搐,歪动脑袋,嗬嗬咳血,虚弱的说道:“给我…痛快!” 铁头取来百战刀,扬起手臂。 二话不说。 刀光闪过。 直接砍下王志的脑袋。 三狗赶忙用布兜子将王志的脑袋接住,缠绕两圈之后放进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盒子。 老鬼面容抽搐,他没想到向头儿的队伍中还有这种狠人,在这种时候竟然连话都不多说半句。 在把王志活着的剩余价值榨干之后,直接一刀剁下王志的脑袋。 虽然交集不少,甚至可以说是老熟人了,但是正因如此,所以才更让老鬼感觉到害怕。 铁头卷起手臂,手臂和臂膀一夹,将长刀上的血迹擦掉。 就在刚才,砍下王志的脑袋之后他的念头通达。 竟然踹开了那阻挡多时的临门一脚,正式成了二流的锻骨境高手。 只不过纵然成了二流高手,他的面容也不见什么改变,就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似的。 “把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正是众人凑出来的金粉,以及一大桶黑狗血。 铁头将金粉放入黑狗血桶中,晃动使得均匀,一下子泼在王志的尸体上。 有了这些准备,就算王志有怨气也得魂飞魄散,无法身化厉鬼。 众人什么都没有说,捅千户他们人人都有份,而且还都是在王志活着的时候捅的。 “明日辰时,随我拜访世子。” 铁头淡淡的说了一句。 众人均点头称是。 小五咽了咽吐沫有些畏惧,但是却也改了称呼:“头儿,尸体怎么办?” “埋到后院的废弃地窖,没人会知道。”老鬼开腔。 反正都已经被铁头说服上了贼船,他们肯定不会再停留在这里。 索性把尸体埋进废弃地窖中。 离地三四米远,任谁都找不到尸体所在。 众人合力把王志的尸体埋进地底。 众人只觉得很累。 其实不是身累,他们都有功夫,这点儿活以前轻车熟路。 是心累! 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合伙把千户搞死了。 还一人一刀的纳了投名状,现在想想,当时自己肯定是疯了。 还不知道世子会不会接受他们呢。 忙活了一晚上,互相依靠着。 怀揣着紧张不安和对未来的惶恐,在老鬼的这个小院睡着。 翌日。 一大早。 “公子,有一个叫铁头的人带着一帮子人求见,他说以前跟的向百户。” 初九将铁头到来的消息告知了温岳。 早课完成的温岳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没有怠慢道:“请他去正堂。” 说完换了身衣裳往正堂走去。 步入正堂,魂幡内的涂山君先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煞气。 来源的话就是铁头放在一旁的礼盒。 “世子殿下,小的铁头。”铁头抱拳行礼,一丝不苟。 温岳打量了铁头一番,眼前人很沉稳。 不是假装出来的,而是站在他身旁就能感受到的一种气质。 微微点头说道:“我认得你,你曾跟着向百户来过一次侯府。” “何事想要见我?” 铁头也不拐弯抹角:“小的们想要追随世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温岳讶然,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正沉吟之际。 “这是小的们带给世子殿下的礼物。” 温岳不由得注意那个盒子,其实他步入正堂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盒子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眼中流露些许的好奇神色。 不过并不是他贪图礼物,确实是好奇里面是什么。 作为世子不说要什么有什么,总归是不会短缺金银财宝的。 其实不需要礼物,看在向虎的面子上,他也会庇护这些绣衣卫。 如今他伤势尽复,给南衙施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铁头打开盒子,里面竟然一颗人头。 涂山君认出了这是谁的人头,正是欺辱过向老头的白胖千户,没想到铁头竟然提着人头前来投效。 温岳惊讶不已,抬头看向铁头:“此人可是南衙门的千户。” “我只知道,世子讨厌他。” “好!” “随你而来有多少人?” “共十七位。” “随我入军营,我给你个校尉。绣衣卫那差事,不办也罢。” 第84章 出征 时值九月底。 秋收结束,大军尽起。 梁都大营内多勋贵,却也养着兵。 三万人可以从梁都大营抽调。 后来梁帝又觉得不保险,再增加了两万的名额。 算上林林总总的那些勋贵亲卫和亲兵,估计能有六万多人。 这基本上是梁都能拿的出来的最后家底了。 连年征战不说,数月前冯感刚刚葬送了十万大军。 也就是看在冯感英勇死战的份上,梁帝才没有追究,实则梁新帝早就已经跳脚上火,火泡不知道起了多少个。 十万大军,让冯感这么一葬送。 原本虽然弱势却也能抵抗北魏,现在就转攻为守,还只能依托铜关天险。 但是也没有办法,若是再从各州道府抽调兵员,就完全是将大梁的防卫力量全拉起来。 最后的这十几二十万大军凑出来和北魏作战的话,那就完全是在赌国运了。 所以,此时顶天了也就只能凑出来六万大军。 总不能外还没有攘,内部先因为各州道府缺少兵员的关系出现乱子。 宋染为温岳披上斗篷,她也只能做这么一件小事。 “平安回来。” 宋染靠在温岳的胸膛前,铠甲很凉也硌得慌,不过并不能隔绝两人的情义。 温岳笑着摸了摸宋染的头发,轻声的说道:“放心,我一定能凯旋而归。” 没有太多的时间顾及儿女情长。 温岳大步走出自己的院子。 与自己的父亲请安。 靖安侯只是长叹一声:“突然之间,你就长大了。” 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内院。 门口站着的许多人。 温岳挨个看过去,拱手道:“薛师傅,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家中有劳。” “公子放心。” “初九,好好跟着薛师傅习武,下次我再带你出战。” 初九带着些不情愿:“公子,你得照顾好自己啊。” “也该走了。” 侯府家丁亲卫凑了凑给温岳凑出了三百亲兵,均是练过十来年功夫的好手,在战场上能够保温岳的周全。 侯府内的家丁护卫更多,而且每年都会招收家丁和护卫。 那些精锐护卫都是老太爷在世期间培养的,这么多年过去,老本也差不多要吃完了。 梁都校场点将。 主帅的位子并不是安南伯宋皓,而是正三品兵部侍郎耿烈。 当然,是个文官。 文武制衡,而且也得考虑到不同集团的利益关系,他们自己就会推人上来。 温岳都已经拿了先锋官,若是再让老丈人拿主帅,这军队是大梁的军队还是温家的军队? 所以有此考量的情况下也不能让宋皓坐主帅的位子。 最后商量来去,宋皓坐副帅的位子。 这位子可有点讲究,一般文臣吃了败仗都会怪罪武官副帅,写写小奏折提前递给皇帝。 皇帝也是人,有第一印象。 看了文官大员经过润色的私货奏折,肯定会对武官没有任何的好感。 极大可能还会降罪,扒了官服丢进大牢。 所以这位子纯粹就是个背锅位。 说到底还是个利益交换问题,温岳拿了先锋官就必须付出点什么。 老丈人也甘愿坐在那个背锅位上替温岳把关。 长篇大论的鼓舞士气的词句,以及大串的人名和官职名,直听的魂幡内涂山君头昏脑胀。 “出征!” 一人高的战鼓雷动。 架子上的号角被吹响。 六万人的大军开拔前往铜关。 大军动弹之际,宋皓找到温岳。 “贤婿,以后三虎就跟在你身边做你的亲卫。” “这如何使得?” “使得,我这个位子不同以往,三虎在我身边无用,而你身为先锋官,陛下旨意是要击溃魏军,你必然要经历血战。” 最后在老丈人的坚持下,三虎跟在了温岳的身边成了他的亲卫统领。 先锋军之中,温岳也安排了很多人。 原先遗留的那些势力,在他站起来后又重新归附于他。 还有就是靖安侯府的家底子。 以及安南伯的一些家底。 整个先锋军,有两成是他温岳的人。 有了这些人化整为零的融入先锋军,不日他就能完全掌控这支五千人的大军。 梁都皇宫。 内正司衙门。 “已经走了?” 正用玉板修指甲的郑忠看向小碎步走来的青衣太监。 “回大监,大军已经出发了。” 青衣太监恭敬的答话。 郑忠手指微微停顿,他每天都派人盯着温岳,但是他愣是找不到温岳的破绽。 沈先生又已经失手,说明温岳的个人实力也不差。 他已经昏头刺杀过一次,肯定不会再用此招。 如今大军开拔,虽然说会给温岳机会,但是也令温岳远离了梁都中枢,倒是好操作了很多。 “走了好,温岳留在梁都境内总是个心腹大患,既然他已经离开,就先不用管他了,我们也该着手对付高全。” “就用东宁的灭门案作为契入点吧。” “高全这个老东西识人不清,竟然会认下那种混账的干儿子,也该让他吃点苦头了。” “大监放心。” 青衣太监露出笑容,他手中的钉子可多着呢。 用此事抛砖引玉。 足矣。 郑忠倒是不害怕高全,他以前就吃定了高全,只不过因为温岳这个人起复,盘活了本来已经颓废的势力,这才出现了变数。 所以他倒是很在意温岳。 人不可能没有破绽。 “那温岳就一点破绽都没有吗?” “咱家可不信。” “一定是你们办事不力,继续找,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掰碎了,揉开了,给咱家一件事一件事的分析。” 青衣太监虽然在郑忠的面前唯唯诺诺。 但是他却不是什么小角色。 身为御马监二把手,手中还有三大档头,是郑忠的情报中枢。 安泽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审视着桌上的案牍。 这些都是有关于温岳的情报线索。 是由不同的特务口述记录下来的,几方对比之下就能基本完整模拟出当日的情况。 “十数日前,温岳曾经从南衙调集了一批绣衣卫。” “应该是他曾经的老部下。” 温岳手中握着名额,可以从其他的地方抽调兵员,这无可厚非。 抽调的人也不是很多,十五个绣衣卫。 “南衙。” 安泽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但是又转瞬逝去。 他又将南衙的人事调动仔细的看了看。 其实调动比较细微,只不过有个千户的缺,所以又补了一位千户过去。 原先的那个千户背景不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撸了下去。 “此处怎么没有记载到底是什么原因?” “办事太不细心。”安泽蹙眉。 揉了揉脑袋没有再多想,此事先交给手底下的人再搜罗一遍。 当务之急是先将对付高全的案牍准备出来。 也是时候让高全下台了。 安泽看向门口,面如平湖,神情闪烁。 第85章 请战 两个月的行军终于抵达铜关。 横断铜山要道的铜关无疑是一座天下少有的雄关,城墙更是经久不衰,壁垒一般阻挡了一切。 幡内的涂山君想到了一句话:“雄关漫道真如铁。” 眼前雄关根本不像是世俗凡人能够建立起来的。 而且以大梁的国力,应该也不可能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投资进去只为建造一座雄城。 粗粝,厚重。 九丈高的城墙宛如一座仰止小山。 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怪不得许多百姓甚至官职不大的人会担忧,但是梁都的老爷们却从来都不担心北魏会进军掠地。 有此天堑矗立,除非是内奸打开城门迎接魏军入城,否则填上多少人命都不够攻下此城。 “这建筑风格倒是和供奉楼有点像。”涂山君有些怀疑这可能是修士的手段。 同时微微皱起眉头。 战场既然会诞生煞气和强大的阴魂战鬼,肯定会将旁门左道、散修以及魔修吸引过来。 赵世显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对于那些人也不得不防。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 倒不是涂山君轻视散修,而是因为高修根本就看不上这些煞气阴鬼。 凡俗的战争终究有限,也就对练气士有用,高修们需要的是更高品质的煞气鬼物。 那些鬼物必须符合特定的条件,不仅先天强大,更能快速进阶。 铜关的交接很简单,就是比较繁琐。 只不过这些事情都和温岳没有什么关系。 他是先锋官,不需要关心俗务。 朔风冷冽。 城楼之下小股军队集结。 轻骑披甲骑着高头大马,约莫有三千人。 温岳甲胄临身,站在城上俯视而去,神色淡然。 只是攥紧了怀里的魂幡。 没有打过仗,他心中也有些没底。 尤其是面对黑压压的人群,心中难免紧张。 而且这股部队竟然堂而皇之的在城外二十里安营扎寨了,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就是铜关?” 城下为首之人身着完整的黑甲不由的感叹道:“真他娘的雄伟!” 身旁副将赶忙说道:“将军,铜关之名当之无愧,如今梁军闭门不出,若是让儿郎们攻城,恐怕是下下之策。” 拓跋豹眯了眯眼睛咧嘴笑道:“额当然知道此城雄伟,不可力攻。” “攻城,攻心为上。” “梁军刚刚换防,军心不稳,你派儿郎们叫骂他们的行军主帅。” “那人叫什么来着?” 副将赶忙讲情报讲解给拓跋豹听:“将军,那人叫耿烈,兵部侍郎。据梁都的探子来报,此人性子暴戾,为人阴狠。” “侍郎?我看是狗!” “好,就骂他,给额骂到出战为止,让额先试试这一批草包的能耐。” 百人依次排开,用架起来的大喇叭冲着铜关叫骂。 足足三天。 耿烈面容早已经铁青色,一言不发的看着大堂内的众将士。 任谁都能看出主帅的心情很不好。 北地蛮子骂人完全不循礼法,那是真往女眷上靠啊。 耿烈的祖宗十八辈更是被拖拽出来狠狠的羞辱。 耿烈感觉自己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在迅速膨胀。 灼烧着他的肺腑,令他痛苦难耐。 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炸裂,将他吞噬殆尽。 那是怒火! “北魏蛮子,欺人太甚!” 耿烈大怒。 抓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的砸在地上。 崩碎的瓷片砸在众人的脚面和小腿上。 这几天他连呼吸都感觉不顺。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总感觉众将士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儿。 甚至走在铜关的街上,老百姓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儿。 事实上耿烈想错了。 众将士早就见过这些市面,甚至在打仗的时候还叫骂过别人。 老百姓只是单纯的对达官显贵的畏惧和好奇,实际上他们连耿烈是谁都不知道。 但是架不住真的窝火,他本性又多有暴躁,如今被骂了足有三天,忍了也足有三天,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避战不出,等回了梁都也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梁帝为什么多发三万兵,就是说如果要打的话,一定要打赢。 至少明面上要僵持住。 给百姓一种大梁动摇不了的感觉。 耿烈环视一圈,似乎在等待有人主动站出来。 但是众将士眼观鼻,鼻观心,根本就没有想要出战的意思。 这不是赤裸裸的看笑话吗? 都是老兵油子,谁没听过拓跋豹的大名,这可是北魏又名的轻骑将军。他们出城和人野战,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反正被骂的是主帅,他们又不挨骂,索性就当缩头乌龟躲在城里好了。 须知多做多错,不做无错。 只要不出战,梁军就不会败。 冯感的前车之鉴可就在几个月前呢。 “末将请战。” 年轻的清响声音,铿锵有力。 说话之时拱手面对众人。 本来已经怒火中烧的耿烈闻声看向请战之人。 众将士也不由得看向说话之人。 他们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愣头青,竟自不量力的想和北魏拓跋豹掰掰腕子。 那人身躯挺拔,一身暗红色甲胄更显得英姿勃发。 兜鍪夹在右手肋下。 正是靖安侯世子温岳。 “好好好!” 别管是谁,有人出战就是好事。 副帅位置的老丈人想说些什么,却被耿烈按了回去:“安南伯无需担心。再者说,总要给年轻人机会。” 安南伯拱了拱手,主帅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他还要强行压回去不成? 瞧耿烈的气性,也知道此事若是被他堵回去,那就实难善了。 耿烈无法从北魏那里找回面子,难道还不能找自己人的麻烦吗? 到时候小奏折往上一递,扣个畏战不前,不听将令的帽子。 再狠点,来个养寇自重。 以朝中那些士大夫的尿性,估计早等着这块肥肉出现空缺呢。 “令,先锋官温岳。” “领三千轻骑击退拓跋豹。” “末将遵令。”温岳持令出门。 主帅将令即出,持令即可调兵遣将。 大堂内的众将面面相觑,耿主帅未免太抠门了些。 拓跋豹的轻骑至少三千,还是精锐。 不说给万八千的兵马,也该给五千轻骑。 三千就给人打发了? “众将士随我登楼观战。” 耿烈当即起身,不看着拓跋豹挨揍,他实在愤懑。 吊在身后的其他将官小声的议论着:“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年轻人气盛的很,有他的苦头吃喽。” “不过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安南伯家的那位可在身旁呢。” 聊到这,众人才发现三虎一直跟在温岳的身旁,俨然就是亲卫的样子。 他们这才将目光挪到安南伯的身上,看来安南伯真的很看好这个女婿,连自己的痴傻儿子都送过去做亲卫。 高耸的城墙外。 拓跋豹皱起眉头问道:“几天了?” “禀将军,已经三天了。” “三天还没有动静,看来得下狠招了,那些梁人俘虏准备的怎么样了?” “报!” 拖着长音的旗令兵高声呼喊。 “将军,铜关出现一支骑兵。” “有多少人马?” “大约三千人马。” “取额戈矛!” “兀那小白脸,来将通名!” 拓跋豹举着长矛。 骑在高头大马上,指着军阵对面的温岳。 温岳端坐马上,手中金色偃月刀随着手腕微微转动,拖于马身侧。 “我乃大梁先锋官温岳!” 涂山君盯着那使用内气放大音量的人,那人身上萦绕着一股子不太寻常的煞气。 第86章 破军 纵然煞气不同寻常,涂山君也没有放在眼中。 寥寥煞气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温岳长吸一口气,握紧金色偃月刀。 三虎像是一尊铁塔守在温岳的身旁。 沉默的铁头同样身处队伍之中,他领了个校尉,手下有五百人。 原先的兄弟们都安排在队伍之中,并没有拆分,还是以原先的战阵行事。 他们都是从百战之中锤炼出的精英。 曾经百人,如今只剩下十五个,自然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温岳大喝一声:“冲锋!” 一马当先,三千铁骑紧随。 拓跋豹嘴角勾起笑容,年轻人就是耐不住性子,紧张到连话都没有多说就直接纵马奔来。 竟然妄图用东拼西凑出来的三千轻骑和他的三千精锐对垒。 南梁缺马省吃俭用凑出来的战马,怎么能和北魏精挑细选的马匹相比。 “让小白脸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铁骑。” “冲锋!” 拓跋豹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之际狂奔冲锋。 身后三千整齐划一的铁骑宛如钢铁洪流。 铜关城墙上。 被寒风一吹,耿烈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不少。 尤其是看到自家三千轻骑和人家的对比之后,根本就是三流和一流在比较,这就跟更令他心凉。 耿烈悔意涌入心间。 他太冲动了。 当时温岳就像是救命稻草一般出现在他面前,他为了自己的面子,只想着抓住这跟稻草。 但是温岳是年轻将领,这先锋本就是梁帝给他的虚职。 若是野战击敌,自然需要先锋官,并且先锋官的权力还很大。 坚守城关还要什么先锋? 如今想来,岂不是要葬送了这三千轻骑? 他后悔的当然不是葬送了年轻人的性命,而是怕被朝廷以及梁帝责问。 再看身旁安南伯凝重的神色,耿烈顿感不妙,思虑着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返回帅府,这样还能保全点脸面。 耿烈已经想好了,战败就把责任推给安南伯。 身为经验老道的副帅,为何不阻拦他? 至于温岳和三千铁骑的死活,他不想多管。 甚至现在看着温岳的身影都感觉莫名的厌恶。 若不是温岳出声接下了此令的话,现在大家还相安无事的缩在大城呢。 铜关虽是边关,却也是难得的雄城,定居百姓也数以十万计。 有此大城,何人可破? 安南伯虽然一直注意着战场,却也在观察耿烈的神色。 眼见这位主帅面色变换不停,恼怒浮现之余还瞪了他一眼,实在让安南伯摸不着头脑。 二里。 一里。 互相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数十米,马上就要短兵相接。 城楼上的众人只看到赤色玄黑两军骑兵碰撞。 果然不出所料,梁军就像是纸糊的一样,一碰就碎。 队形直接就被北魏的骑兵冲垮。 “仗不是这么打的啊,硬碰硬哪有好果子吃?”一名老将砸吧嘴。 身旁同僚赶忙抓了抓他的衣袖。 这时候他看向主帅耿烈铁青的神色也回过味来,不敢多言,静静的站在一旁。 眼见战事如火,被油烹的确是梁军,甚至他耿烈返回梁都说不定还会得一个不知兵的名头。 耿烈当即怒斥:“此战,安南伯负很大的责任。” “你身为副帅,为何不在本帅头脑发热的时候阻拦?” “还有你们,让你们出战,一个个畏战不前,有人出战了又笑话人家?” “你们是笑话本帅吗!” 安南伯张了张嘴,最后拱手道:“大帅息怒。” 听到安南伯服软且态度良好,耿烈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众将同样敢怒不敢言,赶忙拱手异口同声道:“大帅息怒。” “杀!” 温岳抽起金刀劈向挡在他面前的北魏骑兵。 噌的一刀,快如闪电。 竖劈而下。 人马俱碎! 鲜血溅射在温岳的暗红色的盔甲上,显得十分鲜艳。 温岳感觉到脸上温乎乎的,腥甜的味道充斥鼻腔,他知道那是敌人的血液,也许还有夹杂着碎肉。 但是他不能停下。 除了温岳以及他所在的亲兵,其余骑兵在对方的骑兵的冲击下死伤无数。 这么下去不行。 等三千骑兵被绞杀干净,他就是显露真实的修为也败绩已定,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 为今之计,便是擒贼先擒王。 斩将夺旗击溃魏军的心理防线。 “亲卫跟我。” “三虎,跟在我身边。”温岳大吼。 手持碗口粗大枪的三虎怒吼一声,轮砸飞冲到他面前的骑兵。 听到姐夫的呼喊,三虎当即驾驭强壮骏马跟随到温岳身边。 三百亲卫以三角形聚拢在温岳的身旁,温岳就像是那三角形的锥子顶在最前面。 有了温岳和三虎顶住压力。 这一小支队伍直接撕开了魏军骑兵的口子。 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冲入魏军骑兵的腹地。 北魏骑兵是精锐,但是这三百亲卫也是侯府的精锐。 更何况温岳还是练气士,虽然他只表现出了先天宗师的水平,但是也已经足够。 身边还有一个天生神力的三虎。 那些北魏的军卒根本就扛不住一击。 割麦子一样就倒了。 拓跋豹错愕的看着冲杀进来的那一小股骑兵。 对方竟有股子势不可挡的意味,挡在他们面前的魏军骑兵瞬息就被斩杀。 就这么短的时间,那三百多骑兵杀了至少三成的大魏骑兵。 三成,精锐之军也开始动摇军心了。 “撤退!” 拓跋豹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 必须要鸣金收兵。 因为那小队人马已经快要冲到他的面前。 “拓跋豹,纳命来!” 偃月刀在地上摩擦出火星子。 骤然劈砍。 拓跋豹堪堪抵挡,双臂被震的没了知觉。 瞪大了眼睛吃惊的吼道:“你竟是先天宗师。” 这力道可不就是先天宗师吗。 若不是因为他也同为先天宗师,就刚才的那一击就能击溃他的身躯。 温岳没有多言,心中吃惊压于心底。 一流武者进阶先天宗师,若是没有功法前续,体内的内气便不会转化为法力,只是丹田更加坚韧宽阔,储存的内气质量更加接近法力而已。 但是温岳根本就没有从此人的身上察觉到丁点的内气波动。 对方的肉身反而带着丝丝阴煞之气。 拓跋豹恨恨的看了温岳一眼,猛的挥动长矛,身躯阴煞气骤然迸发。 温岳直接撤招,并没有发挥自己练气士的修为。 一击不中,拓跋豹骑马狂奔。 因为伤亡率的关系,魏军骑兵士气崩塌,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温岳并没有返回铜关。 他总觉得拓跋豹有问题,所以直接领兵策马追击。 铜关城楼上,耿烈的脸色红白交替。 他没想到温岳竟然这么勇猛,不仅撕开了魏军骑兵的口子,而且还击溃了敌军主将。 随着军心溃散,三流的梁军反而胜利了。 想到刚才他还训斥安南伯,并且让诸将闭嘴,当即恼上心头。 “胜了!” “打赢了。” 诸将也有些尴尬,他们刚才还高谈阔论年轻人不懂军事,没想到转头人家就打赢了。 安南伯神色如常无喜无悲,他心中算过此战的胜率。 至少六成。 所以现在也不出所料,只不过此战就是赢了,也不一定能讨得好。 他们的这位主帅十分不好相处。 “出兵。” 肉没吃上,汤水总归要喝一口。 至少还有俘虏,以及军械装备、战马等物资可以收拢。 第87章 阴将 追杀的路上,温岳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斩杀了多少北魏骑兵。 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暗红色的铠甲铺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鲜血,风一吹干涸在甲胄上。 一路追逐出二十里。 临近山坡谷地。 拓跋豹不再逃命,反而拽停了已经气喘吁吁的骏马。 翻身从马匹上跳下来,面色阴沉的盯着温岳。 单骑对单骑。 倒是有点像许久不见的斗将。 拓跋豹兀的笑了起来,握紧长矛,厉喝道:“小白脸,额好心放你一条生路,你竟然还敢不知死活的追过来。” 温岳丝毫不惧,翻身下马。 环视了一圈周围。 青山绿水,山谷小涧,正是埋骨的好地方。 灵官法眼之下也没有见到有什么埋伏。 看来拓跋豹确实已经穷途末路,也到了需要揭开自己底牌的时候。 魂幡内的涂山君也在仔细的搜寻,确实没有感受到其他修士的法力波动,也没有太大的煞气波动。 煞气波动主要都集中在那些死亡的军卒身上。 战场笼罩,灰蒙蒙的。 “你给自己挑了个好地方。” 温岳翻转手中偃月刀,声音平淡。 他这手刀术乃是自家的绝学,又跟着薛毅学了十来年的刀。 以现在的身躯体魄施展技击之法,当可排在一流。 “小白脸,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真的以为是额怕了你吗?” 拓跋豹索性不再伪装,撕扯下身上的铠甲。 身上的阴煞气越发的浓郁。 连带着他的身躯都成了淡淡的青灰色。 拓跋豹的双眼瞳孔渐渐泛白,最后白色的瞳孔和眼白融为一体。 温岳的眼中闪过惊讶的神色:“你不是人?” “你废话太多了。” 拓跋豹丝毫没有要给温岳解释自己变化的意思,反而厉吼着冲了上来。 温岳本还以为能从拓跋豹的口中掏出点消息,没想到此人一点都不上道儿。 既然拓跋豹都撕开了伪装,温岳索性也不再隐藏。 身躯法力迸发而出,直接祭出魂幡。 拓跋豹在距离温岳两丈远的地方骤停,脸上的狞色顿时消失不见。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出现变化的温岳,再看到温岳手中的魂幡,更是满脸的惊讶。 想都没想,转身就跑。 却不明撞在什么上,将他撞了个趔趄,定睛一看,这分明就是撞在了恶鬼的身上。 七尺高的恶鬼正用那双猩红的鬼眼俯视着他。 涂山君倒是很想研究一番,拓跋豹好像是利用了阴煞气突破成了先天宗师。 但是这东西对人体有害。 这种技术绝对不是凡俗能掌握的。 拓跋豹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额要是说出为什么额身上会有此变化,能有个活路吗?” 温岳摇了摇头。 不仅仅是因为敌将的关系。 既然拓跋豹已经知道他是练气士,那就断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明白了,给额来个痛快的。” “要不你说说看,我其实挺想听的。” 温岳笑了起来,就像是拉家常似的和蔼可亲。 “忘了跟你说,我以前是大梁绣衣卫南衙统领。” “绣衣卫你知道吧?” 他以前是南衙统领,绣衣卫的头子之一,对于刑讯逼供当然不陌生。 绣衣卫诏狱可真称得上是人间炼狱。 拓跋豹的面色一变抽出腰间的匕首就要自尽。 但是他这点小动作怎么能瞒得过涂山君。 涂山君直接卸了拓跋豹的胳膊环。 拓跋豹两条手臂像是面条似的耷拉在身侧。 “说说,怎么样?” 温岳走到拓跋豹的面前,取出随身的腰包。 将里面的银针取出来:“阎王三针,绣衣卫的不传之秘。” “现在还懂此针的,很少了。” 拓跋豹当即将眼睛瞪的溜圆,他听说过这东西。 “…” 一番刑讯逼供确实废了不少的手脚。 拓跋豹就是骨头再硬,为求一死也得招供。 问出的情报很有意思,竟然有练气士帮助北魏的军卒。 本来拓跋豹也只是一流炼脏,在使用了练气士提供的阴珠之后,竟然奇迹般的突破了先天宗师。 身躯更是变得更加强大,甚至刀枪不入。 只可惜此生难有寸进。 怪不得从十年前开始,大梁军队就节节败退。 而且接连葬送了快数十万大军。 原来早就有练气士出手干预战局。 涂山君越听越觉得,怎么这么像是炼尸法,而且还是胆大包天的以活人炼尸。 北魏背后站着的宗门竟然没管? 也许是没有发现。 又或许对方本身就是宗门弟子,只不过获得了魔功以及左道术法,抱着侥幸的心理所以开始尝试修行。 也不排除是有邪魔歪道的散修潜入了北魏的都城。 当然,也有可能是北魏背后的宗门给与了北魏支持。 按照大梁这边推算,宗门不在梁都设立镇守仙师,那么北魏也有可能是相同的路子。 拓跋豹也很少接触那个左道练气士,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倒是问出北魏身后站着的宗门,名为元灵宗。 不由得让涂山君怀疑这些修士起名字的品味,是不是都喜欢带着灵字。 大梁这边的叫五灵宗,北魏那边的叫元灵宗。 将军营布置,大军排布,以及安营扎寨的地点统兵将领统统问出之后,涂山君就给了拓跋豹一个痛快。 并且将拓跋豹的阴魂抽出扔进魂幡。 在抽出生魂的瞬间,随着煞气的凝聚,拓跋豹的生魂蜕变成了入阶的鬼物。 这也是因为他阴煞气入体,而且连着征战,尸化的身躯又吸收了战场中弥留的煞气,所以连带着生魂都被浸染。 也许用不了多久随着阴煞气爆发,他的身躯尸变之后,生魂就会固化在身躯之中让他成为尸鬼。 回去的路上,温岳用法力吸收了催生出的煞气。 但是阴魂鬼物寥寥无几。 涂山君觉得应该等煞气再养一养鬼物,这样才会出现入阶的鬼物。 所以也就制止了温岳的动作。 没有让温岳把主战场的煞气都吸收。 等过几天再说。 每逢战起,便会死人,继而涌现许多的煞气。 死亡的许多军卒,有的生魂被煞气冲碎,或是太阳一照就消失了。 但是也有特殊的生魂,煞气引入之后不仅仅没有冲碎生魂,反而让生魂蜕变成了鬼物为祸。 不过凡人气血有限,就算诞生了鬼物也不是多么的强大。 若是诞生了鬼物,世俗王朝就会寻求镇守仙师的帮助将其斩杀。 正道修士是不屑用世俗之中污浊的血煞气。 这和功法的相冲,反而会污染灵光让实力倒退。 就是魔道修士使用煞气也得小心翼翼,因为污浊的煞气会影响人的心智。 魔功同样会侵蚀他们的神智。 若是没有镇守灵台的妙诀,许多修习魔功的修士就会性情大变,负面情绪主导理智,变得残忍又冷血。 只可惜魔功易得,灵台妙诀难求。 倒是斩鬼之后能够获得阴珠,还能有点价值。 低阶鬼物的价值终究比不上精怪和妖兽。 所以这些煞气就便宜了涂山君。 而且温岳和涂山君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是有诞生强大的鬼物也会被他们抓起来。 只不过煞气凝聚的时日尚短,还不足以诞生入阶的鬼物。 需等个三五天再看看。 此番大胜归来。 主帅耿烈反而没有什么好脸色,让温岳有些疑惑。 战报还得写,也得表功。 不过拓跋豹全军覆没的消息倒是在魏军军营引起了轩然大波。 十五万大军的主帅拓跋鸿坐在帅椅上。 皱紧了眉头,听着逃回来的军卒复述当日场景。 第88章 消煞 涂山君还教授了温岳聚拢煞气的粗浅法力应用。 当然,诀窍还是来自赵世显。 散修的功法残缺不堪,经验方法也很劣质。 唯有赵世显的技能种子,填补了涂山君对练气士前期修行的空白。 宗门修士再惨,也有传承和资源,很多东西是摸爬滚打的散修不知道的。 用法力祭炼石头,使得石头具备些许的法力之后,使用血煞宗的特殊手法连接起来,形成极为粗糙的劣质阵法。 说是阵法其实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煞气蓄养三日。 估摸着在煞气的翻涌之下也能诞生几头入阶的鬼怪。 在黑夜降临之时。 温岳换上了一袭黑袍。 将身躯和面容全部遮掩起来。 有灵龟胎息术的那层浊气笼罩,其他的修士也难以注意到他。 既然已经得知北魏有练气士插手,那么温岳的活动就更需要谨慎和小心了。 涂山君也提醒他不要冲动,但是遇到了修士和他争斗的时候,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不管是面对的是正道还是魔道,当他们危害自己生命的时候,难免要与之搏命。 温岳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在侯府长大,又经历起落,知道他倒了的话身边人会无比凄惨。 所以若是有人对他的生命构成威胁,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而且他本就不是迂腐之人,若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能毙杀敌人的手段就是好手段。 铜关下凝聚的煞气经久不散。 尸体已经处理干净,大多都是一把火烧了,然后深埋地下。 若是堆积起来容易出现疫病。 严重的情况还会危急城中的百姓和守城的军卒。 而且疾病这东西是不分梁军还是魏军的,普通人沾染的久了都会染上。 所以每逢大战之后,胜利的一方都会清扫战场焚烧尸体。 此次也不例外。 温岳站在自己安放的法石之外。 因为法力的隔绝以及吸引,周遭的煞气都汇聚到了战场的中央。 就是不用灵官法眼观察,也能看到内里的滚滚灰雾。 法力一动,怀中魂幡飞出。 迎风见长瞬间化作丈许大幡,立在小阵的上方。 灰色雾气敞开,迅速化作血煞气,煞气之内鬼影茫然的抬头看向头顶上的魂幡。 扫视一圈,涂山君看到了好几头入阶鬼物。 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好像摸到了练气二层的边。 宛如漩涡似的将所有煞气鲸吞入魂幡,连带着七头鬼物也被收进魂幡之中。 随着周围煞气和鬼物消失殆尽,丈许魂幡在法力的加持下重新化作尺长落入温岳的手中。 涂山君微微皱眉。 不对劲儿。 不是因为别的,或是有什么可疑的人。 而是因为煞气的容量有问题。 虽然这个小阵法十分的粗糙,但是有了法力的加持,三天也足够吸纳大半的煞气。 涂山君确实吸收了很多的煞气,并且还得了七头入阶鬼物。 但是涂山君感觉自己吃的没有他大致计算出来的那么庞大。 入阶鬼物的数量也少了些。 不入阶的生魂倒是补充了不少。 只不过还不足以支持涂山君突破。 差的很远,这些生魂鬼物远远不足。 如果全都是用刚刚入阶或者接近入阶的鬼卒的话,涂山君感觉至少要填补魂幡空位的六成,才能支持他突破至练气后期的实力。 还是那个老问题。 如果只能获得这种品阶的阴魂鬼物,他的实力提升肯定没有刚开始的时候快。 那个时候他连连吸纳修士的生魂。 修士本身就拥有实力,直接就把涂山君的实力顶了起来。 涂山君又把思绪拉回了最初的问题上:“难道是煞气逸散的比较快?” 煞气储量和他们当时看到的不一样,祭出魂幡吸收之后,和预想的差距也有点大。 “嗡。” 魂幡落入温岳手中,同时他也感觉到震动。 打开幡面一看。 ‘煞气不够’ ‘有问题’ “有问题?”温岳有些惊讶,先生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也就是说确实出现了问题。 而且这么长时间,两人也有了不少的默契。 难道是被偷走了? 也不该如此,若是偷走的话,应该丝毫的煞气都不会留存。 温岳运使灵官法眼观察着丝丝煞气的涌动。 身躯放空,将那口胎息术的浊气吐出。 没有了浊气的遮掩,身躯灵光绽放光芒,连带着整个身躯都空灵了起来。 “疾!” 温岳将法力输入魂幡。 涂山君当即走出,他能清晰的看到地表上煞气的流动。 猩红鬼眼微微眯了眯。 天地之间,清气上升,浊气下沉。 煞气也属于浊气的一种,确实应该是下沉的。 但是此番的下沉速度却和正常的煞气沉淀速度不太一样。 不仅仅是此处,入目所及之处均是如此。 “先生,我没看出什么啊?” 温岳仔细的感受了足有一刻钟,满脸的茫然,显然并没有发现。 铜山两侧山脉正好将前方战场包裹,煞气无法外泄,只能沿着走向聚拢,此为‘圈煞’,也许是风水的格局问题,所以才让此地的煞气更容易融入地下。 涂山君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 但是煞气流动他看的清晰。 此方风水格局有很大的问题,不过对于城中百姓来说并没有影响。 铜关大城本身材质非常,阻挡了煞气的涌入。 涂山君返回了魂幡,虽然风水格局对煞气的沉淀更快,不过只要他们勤快收割,其实损失的并不多。 “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风水格局’ 魂幡幡面上浮现了四个黑雾凝聚的文字,再没有其他的解释。 温岳思索了一番,他不懂风水格局,只不过煞气的流动走向还是能看出来的,明显遵循着一定的规律,这便可以称之为风水。 将所有的法石全都揣进兜里,一个没有落下。 又将自己到来的痕迹打扫干净,温岳这才返回铜关大城。 这几日战事不紧,加上他又从拓跋豹那里撬出来了北魏大军的主力位置以及军营布防,也就不紧张了,说不得等准备准备还得夜袭一波试试。 又三日。 夜幕降临之后。 一道人影立在黑暗之中。 那人轻咦了一声。 据线报交代,七天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战斗。 规模虽不大加起来也有六千人,死伤怎么也得有个两三成。 如今一看,此地的煞气并不浓郁,根本不像是发生了血战的样子。 “难道是散修提前将煞气和鬼物偷走了?” 人影轻声的呢喃,满是疑惑。 这种事情也时有发生,只不过这次搜刮的很彻底,所以此人才有此问。 仔细的搜寻寻找了一番,并没有线索存留。 实在透着古怪。 闪身的功夫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第89章 天洪 行伍休整已经完全妥当。 时值十二月。 朔风愈烈,天空飘起了雨夹雪,滴在人身上便是个泥点子。 雨夹雪一连下了四天,今日依旧都没有放晴。 虽然使用了问魄,但是拓跋豹并没有塑造阴尸的法门,粗浅功夫涂山君看不上,倒是魂魄入阶还算有点用处。 这几日温岳都在按部就班的修行。 因为收纳了阴魂鬼物的关系,阴魂丹多凝聚出了百枚。 一日三颗甚至可以四颗阴魂丹共同吞服。 温岳毕竟是练气四层,远比曾经练气二层吞服阴魂丹的李青枫更强。 对于阴魂丹的吸收也更完善,身躯和法力足够支撑他吸收阴魂丹。 只不过逆反先天的资质确实不行,比之五灵根的李青枫还要差。 所以在法力的转化上比较慢。 虽然对于温岳而言能够做到肉眼可见的增加,但是在相对而言依旧显得慢吞吞的。 十几颗阴魂丹的效果并不显着,倒是也硬推着温岳往前走了很远。 这就是先天资质不足的问题,若是没有阴魂丹的话,温岳就是修一辈子可能也就只能止步于练气四层再难有丝毫寸进。 “泰山大人,我上次的提议如何?” 因为害怕走漏消息,所以温岳只将自己从拓跋豹嘴里撬出来的有关魏军的消息告诉了安南伯。 并且还提出了一份大胆的计划。 安南伯揣着袖子道:“贤婿,天时在我们。只是此事恐有伤天和,若不然让老夫去吧?” 安南伯的目光很真诚,完全是为了温岳着想。 温岳也明白,岳父不是想抢功劳,而是实实在在的为他着想。 但是此事他想自己带兵去完成。 他有预感,若是能经历此事,将是对他最好的锤炼。 “泰山大人,我想去。”温岳的眸子很坚定。 眼中熊熊燃烧的是对胜利的渴望。 安南伯突然在温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正如他曾经在南方平乱的时候,他最渴望便是胜利,现在的温岳和他那时如出一辙。 若问他当年平乱后悔吗? 安南伯有此过此念头,但是真正后悔与否,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好!” 温岳沉吟道:“请主帅调令?” “耿烈此人暴戾如火,但是却又关键时刻反复无常,此事若让他知道恐怕不好。” 处事良久,安南伯已经摸透了此人的性子。 此人和朝中的士大夫一样,均是脑袋一热就发兵的不知兵蠢货。 临了发兵又后悔,犹豫不决。 不过耿烈毕竟是主帅,此事还需要知会他,若是不成还有不成的办法。 “消息不准确若是埋伏怎么办?” “此事无可商议。” 果然,也不知道耿烈处于什么样的心理,一口回绝了安南伯的提议。 也许从那天他站在城楼上丢脸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厌恶温岳。 连带着也厌恶安南伯。 有可能更早,当他身处朝堂,分属文臣的时候,就对武将天然的排斥。 见到温岳立功,简直比他的被攻讦受罚还要难受。 温岳的面色当即凝重,此良机一旦错过就不可再来,若是能够建功,北魏在边境的建设将会付诸东流。 “末将请战!” “不许。”耿烈大怒,拂袖而起。 “末将乃是先锋官,有三千统兵权,可不经主帅将令调兵。” 耿烈怒火中烧,瞪着眼睛怒视温岳:“你调一个试试!” “哼。” 温岳冷哼一声,直接迈步离开。 此战,他势在必得,谁也挡不住。 提前知会耿烈是因为给耿烈这个主帅的面子。 从他大破拓跋豹回来,此人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明明他提着拓跋豹的人头来到耿烈的面前,反而处处受到排挤。 那些老将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也疏远他。 凭什么? 难道就一辈子龟缩在墙内永远不出去不成? 他不想就这么龟缩三年返回梁都。 耿烈气的指着温岳的背影,久久没有说出话来,一巴掌扫飞桌上的瓷器。 狠狠的一脚踹倒凳子,大怒道:“反了!” 安南伯平静的坐在那里,他提前就知道结果了,如今还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稳住耿烈,同时给温岳争取时间。 如果温岳所言是真,此战真的很有可能改变局势。 三千轻骑只穿棉甲背负马槊以及铁锨,闯出铜关城门。 “没听说有命令啊?” “不用多管,那是先锋温将军。”守城的门吏带着崇敬的目光。 这么多大将都吃了败仗,唯有温将军斩敌首,破轻骑,称得上是大胜,他们身为铜关的门吏怎么可能会不觉得高兴呢。 不说他们,铜关内的百姓更加高兴。 终于来了一个能打的将军。 雨夹雪的道路,轻骑并不好走。 好在马蹄都裹着粗布,可以减少打滑。 他们要赶在天亮之前奔赴二百里外。 原本是一人两骑,俘虏了拓跋豹的部队之后,温岳的骑兵就能做到一人三骑。 二百里,又是轻装上阵,不需要第三骑,两骑换乘即可。 飞洪涧靠近罗河。 虽然罗河的汛期已经过去,但是因为连日的雨夹雪,反倒是让水位上涨了不少。 此为天时。 若是在六七月份,飞洪涧绝对没法子走人,但是到了十二月,河流水位下降,不再走飞洪涧这条道,就空出了大片的滩涂和空地,十分适合安营扎寨。 而北魏主力大军就驻扎在飞洪涧。 温岳长出了一口气。 一路上他解决了很多北魏的斥候,大多都是一击毙命,消息封锁的很严密。 不出所料,拓跋鸿也在罗河驻扎了军卒,只可惜军卒有限。 他们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大雪天率骑兵突袭。 血战一场歼敌上千。 “掘开河道!” 随着温岳的下令,余下的两千多骑兵使用铁锨开始挖掘河道。 天边似乎已经见到了微光。 两千多人,足足挖了两个时辰。 如今的河道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完全崩塌。 浴血军卒摔倒在大营前,嘶吼道:“我要见大帅!” 将士不敢怠慢,赶忙将他抬往帅帐。 大帐之内的拓跋鸿正在研究沙盘。 按照现在的雨夹雪程度,七日后水位再上涨,到时候船只就能顺罗河而下,越过铜关,将铜关身后的粮道掐死。 没有吃的,就是再坚固的大城,也会不攻自破。 为了此战他准备了许久,就在等一个雨能让河水水位上涨的天时。 国师有言,此为不可错过的良机。 所以他选择了飞洪涧。 此消息绝密。 “报——!” “大帅。” “出什么事了?”拓跋鸿皱眉看向被抬进来的精疲力竭的军卒。 “罗河…失守。” 军卒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拓跋鸿猛的睁大双眼,瞳孔缩小,赶忙跑出大帐看向飞洪涧的山间。 三千雷动。 宛如巨兽怒龙在嘶吼。 “完了!” 拓跋鸿万念俱灰。 话音刚落。 洪水已经近在眼前。 第90章 元灵 掘堤罗河的那一霎那。 温岳绷不住心神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北魏十五万大军。 完全被罗河洪水覆盖。 就以现在的天气,就算淹不死,也会被活活冻死。 飞洪涧内的煞气浓度当即冲上云霄。 他们站的很远,看不清楚具体,但是那汹涌的灰色雾气已经完全笼罩了整个谷涧。 幡内的涂山君按耐住悸动,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煞气衍生。 虽然世俗中人诞生的煞气质量并不高,此量也足够催生出强大的鬼物了。 这一刻。 温岳感觉到一股恐慌来临。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他的咽喉,令他的呼吸都出现了困难。 肺部更像是肿胀了起来,压迫身躯中的空气。 温岳打着哆嗦攥紧魂幡,魂幡的凉意让他冲热的头脑冷静了不少,就连紧张的心情也得到了缓解。 涂山君知道温岳会一战成名。 黑夜奔袭二百里,斩千人头,掘罗河大堤水淹北魏十五万大军。 此战,不管是凶名也好,恶名也罢。 温岳都已经扭转了大梁北地的劣势。 “先生,我做的对吗?”温岳扯开魂幡,呢喃问道。 魂幡上只有两个字:‘后悔?’ 温岳摇了摇头:“我并不后悔。” 温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颤抖,为感觉到莫大的恐惧,以及止不住的战栗。 但是同时他又激动。 涂山君却明白。 那是对生命的敬畏,来自人的本能。 但是也仅此而已。 温岳并没有因此而动摇,反而愈发的坚定。 他为何来到北地战局? 便是为了身后无数的大梁百姓。 龟缩侯府,救活一两人家。 怎比得上救天下。 此刻,温岳好像不一样了。 他蜕变了。 他翻身上马,眺望远方,平静的注视着一切。 不再需要梁军动手杀戮,北魏的军卒大多都已经被卷入罗河。 棉甲吸水之后会大幅度的增加重量,被卷进去的军卒根本爬不出来。 太远了,看不清楚。 只能听到汹涌罗河宛如怒龙奔涌咆哮。 此举,河流改道。 直接让飞洪涧成了罗河的主干道。 至于等待罗河水位上涨之后驾驭战船切断铜关粮道的计划,当然随着此洪水的到来烟消云散。 大胜! 史无前例的大胜。 三千骑破十五万精锐大军。 闻讯大胜的消息。 铜关沸腾。 百姓无不奔走相告,激动欣喜。 帅府的耿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竟然真的铤而走险的打赢了。 如果斥候军报不是弄虚作假,那么拓跋鸿以及他的十五万大军已经彻底完了。 被战报冲击懵然的耿烈怔怔的望着帅府门口。 如此巨大的战功,他竟错过了。 如今悔之晚矣。 耿烈辗转反侧,但是他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一定是因为温岳表述的不清楚。 安南伯也没有好好的规劝。 不过是觉得他不知兵,想要自己将功劳贪下来罢了。 “老爷,您其实不必为此事担忧。” “何解?”耿烈看向身旁的师爷。 师爷拱手,笑呵呵的说道:“战报奏折还是以大帅为主,监军与副帅纵然有话说,只需大帅稍舞笔墨,此事功劳便可占据一大份额。” 对于写奏折,士大夫可太熟悉了。 耿烈心中犹豫,他为主帅,就算什么都不干都可获得一部分战功。若是此番想多占一份,可就要和靖安侯等勋贵闹翻了。 但是此泼天大功,可封侯拜相上柱国。 若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溜走,只拿自己应得的那份,他又实在不甘心,他还是想要多占些份额。 封侯拜相,加封柱国的不世之功,他不过多分润一些,就是得罪了靖安侯和安南伯又如何。 说到底,这两府的年轻一辈之中,唯有温岳能挑起大梁,余者皆不过是草包。 纵然需要对付的人,也就只有温岳。 “笔墨伺候,我要写奏疏上禀陛下!” 七日之后。 一袭黑衣遮面的温岳出现在飞洪涧。 白雪皑皑勉强遮掩浮尸体。 两岸尸横遍野,整个谷涧煞气浮动。 那日水淹十五万大军温岳就布下了法石,用以收敛飞洪涧两岸煞气。 三天那时没来收集是因为想着等时间长些,煞气塑造的入阶厉鬼会更多。 魂幡的空缺太大,若都是普通鬼物,对于涂山君实力的增长很有限。 不说最后能淹死多少,十五万大军至少得损失和六七成,甚至更多。此番煞气萦绕就是不用灵官法眼,只是肉眼分辨也能看出来黑雾凝聚,宛若实质。 如此庞大煞气,若是全然吸收了,说不定能让魂幡更上一层楼。 虽布置法石以困住煞气,不过煞气的下沉速度还是远超寻常,此事可能不仅仅是风水格局的问题。 只可惜涂山君不懂遁地之术,否则他真的很想去地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收拢煞气。” 魂幡从温岳怀里飞出,在法力的催动下骤然敞开长至丈许。 黑底红遍,飘扬之间悬挂于幽玉长杆。 狰狞恶鬼幡面纹,猩红鬼眼好似在闪动。 魂幡一出,周遭磅礴煞气就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蜂拥而至。 幽幽幡布萦绕暗色光泽,猩红纹路笔走龙蛇迅速在魂幡绘制。 长杆上不起眼的杂色材质化作小颗粒被挤压出来。 就连恶鬼像都变得更加精致也愈发的栩栩如生。 魂幡内的雾气奔涌,连带着幡内其余阴魂鬼物都受到了影响。 温岳也没有闲着,地上还有鬼物行走,他便使用法力将阴魂鬼物抓取扔进魂幡。 真正入阶的鬼物其实并不多,更多的是因为煞气而凝聚出的强壮鬼卒阴魂。 不过既然无法以质量取胜,那便以数量取胜,若是有三百鬼卒阴魂入内,涂山君的实力也能更进一步了。 “好你个贼人。” “竟然在此地偷东西!” 一道御剑人影落在地上,怒视着温岳。 温岳微微皱起眉头,拱手道:“道友此言严重了吧?” 幡内的涂山君同样看向那呵斥之人。 青年大方走出,身着长袍,怀抱长剑,面无遮掩:“谁跟你这魔道贼子是道友。” “数日前,铜关城下的煞气阴魂也是你偷走的吧。” “魂幡?” “血煞宗的贼子。” 青年瞥了一眼横在飞洪涧上方的鬼面神幡,又看向温岳。 被人叫破跟脚,温岳丝毫不显慌张,反而拱手问道:“不知道友是何人?” “那你可要听好了。” “我乃是元灵宗弟子,祝林。奉师门上令镇守南岳山战场,清扫煞气阴魂。” “也负责斩妖除魔。” 祝林倨傲的扫视温岳。 南岳山风水大格局问题导致煞气沉入地下的速度很快,这也就导致战场上诞生的阴魂鬼物并不多也不算强大。 以他的实力清扫十万人的战场绰绰有余。 虽然竹林看不出温岳的实力,但是就看那运用法力的粗糙手法,也明白眼前人的实力并不强。 倒是那滴溜溜转动的魂幡颇为神异,好似不是凡品。 涂山君神色凝重,来人的年岁不大但是身躯灵光却很强大,比那日他反噬的周良还要强出一筹。 “练气五层,还是六层?” 第91章 血咒 温岳沉默不语。 他属于初入仙道,对于修仙界的规矩或是观念等东西都不甚明白。 先生也不教他这些。 只教他如何战斗、打扫残留痕迹、修行,以及面对修士时候要谨慎不可大意。 不过套用世俗之中的规矩,他在对方看来应该属于邪魔歪道。 但是若说是他偷东西,此言温岳不承认,他早就在此地留下后手,等待着煞气催生鬼物。 怎么能说是偷东西。 幡内的涂山君盯着祝林。 此人身姿挺拔,五官端正抱剑倨傲,虽然没有轻视,但是显然已经从蛛丝马迹之中,推测出了温岳的真实修为。 而且这人的灵光不弱,身上长袍都是法器,足可见有些能力。 元灵宗是北魏背后站着的宗门。 战场之中活动的痕迹明显比五灵宗要强。 南岳山战场,不需要五灵宗派人前往战场局势,元灵宗的人便可出手解决。 这么一看,五灵宗在元灵宗的面前应该比较弱势,不然的话,也不会只出现元灵宗的修士。 同时涂山君又有些怀疑,大梁节节败退,是不是有元灵宗在背后推手。 纵然是正道宗门,也会努力的发展自身的势力增强底蕴,并且吞并周围的小门小派。 元灵宗不会狮子大开口的想要把五灵宗给吞并掉,所以才暗中助北魏大军进军掠地吧。 涂山君皱起眉头,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自己想当然的认定对方一定是正道宗门呢? 没有接触,不好直接断言。 在温岳低眉思考的瞬间,祝林手中法剑悍然出鞘。 光芒闪烁之间已至温岳身前。 温岳手中法诀转换,法力注入长袍,一层青色护罩抵挡住了法剑的攻击。 但是青袍法罩的光芒上却出现了一道裂痕,长剑三寸没入其中。 惊愕之余,温岳赶忙将法力催动极致,这才将法剑弹飞。 转而看向那人。 一声不吭就使飞剑赶来,此人表面倨傲,实则阴狠。 说不定那面上的大意和轻视只不过是演给他看的。 同时温岳又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己尊听教诲,时刻防备着修士的出手,低眉之际也用余光死死的锁定此人。 若是碰到初入仙道的修士,此人说不得一剑便将人头削去。 偷袭此举令温岳恼怒。 大手一招,高悬魂幡落入手中,声音中干带着恼怒:“道友好生霸道,此地煞气生魂皆是无主之物,我如何不能收敛?” “我说不行,便不行!” 一击不中当即令祝林神色阴沉。 不过他也试探出了温岳的实力,不过是个练气四层,初入练气中期的魔修罢了。 看似好运的阻挡一击,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看剑!” 法诀转动,红光飞剑顿时分化成两股斩向温岳。 虚实转换之间,竟然在温岳的身上斩出了两道口子。 “不行,飞剑的优势太大了。” 温岳脑海中念头闪过,他和那个元灵宗弟子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但是飞剑攻势范围太广。 如果能够近身的话,倒是还有一搏的机会。 此近身搏杀的战法还是从魂幡内一白脸恶鬼的身上学来。 祝林当即察觉出温岳的想法,轻蔑一笑,不仅没有靠近温岳,反而再次拉开距离。 纵然他修为高温岳许多,但是又何必改变自己的攻势,反而与对方硬碰硬呢。 红光飞剑化作三股,将温岳团团围住。 “疾!” 祝林手中法印转换,手腕一转,三道剑光接连袭来。 眼见温岳狼狈,祝林哈哈大笑:“你靠近不了我,还不放出魂幡恶鬼。” 温岳面色已然凝重,法力涌入魂幡,当即放出练气三层的白脸鬼,以及许多温养许久的入阶鬼物。 魂幡内,涂山君盯着着战局。 此战想要获胜,必须突出一个出其不意,那元灵宗弟子乃是练气六层,实力与他相当。 战力上更是完全压制温岳。 若是现在就让涂山君出战,必定会激起对方更加谨慎对待,甚至双方要打持久战。 持久战对温岳十分不利。 说的直白点,涂山君就是以练气六层的实力,练气四层的法力和练气六层实力、法力的祝林争锋。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示敌以弱,诱敌深入。 温岳也明白自己最强大的底牌就是先生,若无一击必杀的机会,绝对不能让先生出手。 挥动魂幡,放出上百生魂,一拥而上。 祝林从容抵挡,唯有面对白脸恶鬼的时候神色稍显凝重。 此鬼快要进阶练气四层的实力了。 但是最恐怖的是它的战斗经验,近身战竟然让他有些忙乱。 白脸鬼怪正是赵世显,若说战斗经验,满魂幡内近三百恶鬼,谁都比不上此人,就连涂山君也不行。 “看样子那杆魂幡已是中品法器。” 祝林心头猜测着温岳手中魂幡的品阶。 “百鬼夜行。” 趁着祝林分神的时候,温岳再放一百恶鬼凝聚成一道恶鬼虚影,呼啸而去。 眨眼间的功夫,虚影恶鬼就已经冲到了祝林的面前。 祝林瞳孔微微缩小,当即运使法力催动身上法袍,青色的光芒大盛。 轰的一声,光芒分裂,虚影恶鬼顿时粉碎,化作黑雾被收回魂幡。 “灵石。” 眼见温岳翻出灵石,祝林知道他的法力见底了。 但是远程的飞剑操控也需要不低的法力。 为了区区四层的练气魔修消耗宝贵的灵石实在不智。 祝林两三步冲到温岳身前,赤红长剑落入手中,劈斩而来。 一时间剑光四溢。 借助绵长法力,祝林已经完全占据上风。 温岳只能将魂幡当作金刀,凭借着较好的武功底子招架祝林的攻势。 “死!” 厉喝已至。 祝林手中的长剑穿过温岳防守的空挡,刺向他的心脏。 温岳硬生生控制身躯矮了两寸,使得长剑刺入他的肩膀。 祝林起脚之时,面色剧变,鲜血从口中溢出。 低头望去,一只青色鬼手从魂幡探出,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你耍诈!” 祝林怒吼,张口咬破舌尖。 噗的一口精血化作红光吐在温岳的脸上。 被长剑穿了肩胛骨的温岳根本避之不及,直接被喷了个满脸血污。 那血污竟然互作丝线凝聚成了一个咒文,隐没在温岳的头顶上。 涂山君已经从魂幡出来,张开空余鬼手就要拍碎祝林的脑袋。 “先生,先别杀他。” 温岳赶忙呼喊住涂山君。 鬼手停在祝林的额头一寸没有落下。 但是祝林已经进气多出气少,满口鲜血,他依然恶狠狠的盯着温岳。 “这是什么东西?”温岳指了指自己额头。 他能感觉到有个纹路生成了,但是他破解不了。 祝林笑了起来,鲜血横流:“嘿嘿,血咒之法,没有修为高深的修士无法解开。” “你就等着被我元灵宗的同门追杀至死吧。” 祝林转头盯着涂山君。 “你才是魂幡主魂,我被骗了。” 谁能想到一个练气四层魔修的魂幡主魂,竟然是练气中期的恶鬼。 他不是死在大意和轻敌,而是死于信息差。 他从没有听说过有能越阶持有强大主魂的修士。 今日见到了,但是他也要死了。 祝林的眼中闪过懊恼和后悔,他真的不应该为了省却灵石而拉近距离。 温岳皱起眉头冲着涂山君点了点头。 涂山君当即拍碎祝林的头颅,将其魂魄拽进魂幡。 第92章 捷报 魂魄拽进魂幡,尸首也没有浪费。 血煞凝聚,尸首紧接着化作粉末消散如烟。 有此练气六层生魂的补充,涂山君当即破境步入练气七层。 这也得益于已经从战场中获得了大量的入阶鬼物做基础,不然的话,单凭一个练气六层的生魂还真不能将涂山君推上去。 温岳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本紧绷的心神放松了不少。 他身上伤口不少,最严重的要数左肩膀的贯穿伤,赤红长剑洞穿了他的肩膀。 失血过多令温岳面色苍白,身体发虚。 如今没了牵制,温岳方才能用法力控制血管伤口进行止血。 再去搜出祝林的纳物符。 此人的纳物符很倒是精致,打开消耗的法力更少。 开启纳物符之后,里面有两本功法秘籍、十二块灵石、入阶阴珠数十枚。 一张传音符、两张火球符,一张神行符。 不知名丹药四瓶,疗伤丹药若干。 是不是疗伤丹药温岳用法力试探便知。 正好品种齐全,也就吞服下去,再将那柄贯穿了他肩膀的赤红长剑拔出来。 长剑虽是下品法器,不过看起来却很精良,应当很出色。 祝林身上的法袍倒是稍有劣质。 因为先手百鬼夜行破开了法器防护光罩的关系,涂山君出其不意的攻击直接穿过法袍,贯穿了祝林的胸膛。 本来涂山君是想拍碎祝林的脑袋。 实在是他出手的那个位置太差,唯有此举能够完全重创,继而让他斩杀祝林。 ‘不可久留。’涂山君返回魂幡。 幡面黑雾凝聚出四个字。 “可是,还有很多煞气和阴魂没有收敛。” ‘舍弃。’ 涂山君直接规劝温岳舍弃这些身外之物。 杀了元灵宗的修士,又有宗门血咒在身,他们宗门的人肯定很快就会赶来,再在此地久留,岂不是正好会遇到他们。 不说伤势如何,就是实力完好,也不一定是宗门修士的对手。 更何况如今温岳法力不足两成,还身受重伤。 舍不得资源,就要把命留下。 有命在,以后什么资源收集不到。 若是因为阴魂煞气把自己的命丢了才是真的不值得。 温岳看着庞大的煞气和还在其中奔走的阴魂,咬了咬牙,面色挣扎。 这么多的资源都没收集起来,实在令人心痛。 他真的很想把这些全都拿走。 但是先生说的对,此地不宜久留。 杀了人家的人,哪可能从容的继续收割煞气阴魂。 温岳最后长叹一声,将痕迹打扫干净之后转头就跑。 “问魄。” 提取: 三虹剑诀  元灵功(练气篇综合) 元灵功共十一层,完全填补了涂山君对练气中后期知识的空缺。 功法很完整,能够支撑修士一直修到练气十一层。 这样,温岳后续的功法就有了着落,可以舍弃血煞大法改修元灵功。 只不过改修需要消耗的时间很长,代价也比较大。 三虹剑诀是御使飞剑的法印口诀和剑招,是一门威力很强的攻伐剑诀。 最让涂山君感兴趣的还是这门血咒。 以术法口诀凝聚修士精血形成咒术附着在仇人的身上,同门可以使用血咒罗盘定位出中术者的位置。 也有距离限制,超出二百里罗盘也定位不到。 若是时间久了,血咒效果消退,也就不会被感应到了。 当然,如果修士的实力强劲,用解咒之法也可破解此咒术。 只可惜温岳的实力不仅仅不强,甚至都赶不上施术者。 茫茫夜色,寂寥月光。 少顷。 两道御剑身影出现在铜关大城前。 “师兄,祝师弟的血咒指引的就是这个方向。” 其中一人拿着个血色罗盘,罗盘指针正指着面前的铜关大城。 “师兄,我们入城将祝师弟的仇人斩杀?” 为首挺拔男子摇了摇头:“铜关城是五灵宗的地盘,此中修士也许是南梁散修,又或许是五灵宗修士。” “观其行进痕迹,旁门左道的身份应当不足两成。” “若是我们闯入铜关大城,便意味着和五灵宗撕破脸皮的开战。” “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 “值掌门大计,我们不能太早让五灵宗发现南岳山的谋划。” 两人是先到了飞洪涧,又来了铜关大城。 祝林身亡的地方其实是飞洪涧。 飞洪涧尸横遍野,煞气充盈,这么一看大概也能明白是祝林和那人正好因为此事碰上了。 不知道是起了什么冲突,最后打了起来。 祝林不敌,只能使用血咒期望同门能够帮他报仇。 “师兄,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祝师弟惨死吗?” “不能明面上开战,不意味着我们不能杀人。” “走,我们先去探探他的虚实。” 距离上次弹劾攻讦又过了半月。 御书房内。 郑忠虽然低眉顺眼,但是眼底却隐藏着狠厉。 弹劾高全的行动失败了。 本来程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甚至高全自己的班底中还有反水的人补上了一击,并且以点概面,弄出了十几条罪状来弹劾身居掌印太监的高全。 一旦高全下台,他就能上位掌印。 内正司归于他一人,真正的大权独揽。 但是因为温岳斩拓跋豹破三千骑的大胜讯息传回,朝堂上针对高全的风声瞬间小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陛下的态度也变得耐人寻味。 原本郑忠有恃无恐。 他觉得高全已经老了,陛下现在看好的是他。 所以只要他能够搬倒高全就能够上位,成为新的大内总管。 不管会风光多长时间,总归要去那里看看。 若是他不坐上那个位子,他后半辈子都不会安心。 做太监都不能做到最高的那一个,那么这么多年吃过来的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以隐忍了半个月,郑忠觉得时机又到了。 不知道铜关那边温岳还会不会再立功,他必须在此之前将高全给赶下去。 高全则从容多了,他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能牵制住郑忠不让他搞小动作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陛下看的是谁的价值更高,谁手段更高明,能办事儿就是有能力。 他举荐的兵马司副统领,如今的铜关先锋,破三千骑,斩敌将首级,温岳的表现直接让高全的身价也抬高了一大截。 战报到来的时候。 梁帝哈哈大笑,畅快之意,溢于言表。 这就是功臣,这就是有能力的。 对于这种爱卿,梁帝怎么可能会不笼络? 梁都大城。 城门门坊小吏正打着哈欠,寻思着下了值去相好的哪儿喝一杯。 忽闻远方快马加鞭。 三骑并驱。 “报!” “铜关大捷。” “温将军破水淹拓跋鸿,大破魏军十五万。。。” 城门打开,捷报骑兵冲关而入。 高呼大胜。 捷报消息登时在梁都扩散。 “报——!” “何事搅扰?” “启禀圣上,铜关大捷,破敌十五万。” 正在御书房批奏折的梁帝猛的起身,大惊失色。 转而看向走进来的高全。 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厉呵道:“可真?” “陛下,战报已来。” 高全也难以置信,但是事情就是如此,现在他还激动的打哆嗦。 “正堂摆驾,诏三位宰辅入宫议事。” 梁帝急匆匆走出御书房,高全赶忙跟上去。 房内的郑忠呆愣在原地,口中喃喃道:“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 “是命吗?” 郑忠咬紧牙关,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来:“我不信命!” 第93章 战否 正堂大殿。 梁帝看着手中的奏疏,按耐住内心的激动。 实在太震撼了,以至于梁帝差点高兴的晕过去。 得亏现在是坐在龙椅上,不然的话真有可能软脚到站不住。 此泼天大胜,瞬息间扭转了大梁的边境劣势,重创了北魏对南岳山的布置。 使得北魏渡江困城的计划胎死腹中。 至少为大梁争取了十年休养生息的时间。 有此时间,大梁便可恢复国力,再与之争锋,到那时,谁胜谁败还未可知。 一战歼敌十五万精锐大军。 还没有损兵折将。 三份战报奏折一齐出现在梁帝的桌案上。 其中监军战报寥寥,将他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了下来,虽然文字单薄,却提高了温岳的地位。 主帅奏折虽是为温岳请功,却绵里藏针,暗地里贬低温岳不尊将令,一意孤行。 并且着重描绘是自己派遣温岳战胜三千骑,后获得情报。 本想责令更稳重的将军前往,没想到温岳为了抢功,大闹一场之后率兵出战,好在最后结果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最后在他的指挥下,破敌十五万。 奏报一看,梁帝微微皱起眉头,转而拿起副帅的奏折。 安南伯的奏章写的也很好,难以想象那位一脸络腮胡的大汉还有这一手秀气的字。 虽没有明说,但是奏章之中多是表彰温岳,并且将事情的大致情况说出来。 直言梁帝,耿烈不是良帅,此人脾性火爆易怒却反复,若任用此人,对于铜关的局势并不会有太好的改变。 安南伯打仗是好手,但是论玩笔杆子,他确实不是士大夫的对手。 为何先看监军,因为监军是宫中人,是皇帝的家奴,不管是士大夫还是勋贵都是臣子,臣子哪里有家奴更值得信任。 所以梁帝先看的家奴奏章,又看主帅,再问副帅。 三合一,拼凑出个大概的情况来。 三个人同时说谎的概率太小,纵然其中有两人在说谎,也有一人能够让皇帝知道一些具体的情况。 若是一人说谎,另外两人也能牵制弥补。 梁帝看向恭立身旁的高全,赞叹道:“大伴儿,温岳真乃无双智将。” “谁能想到,他竟然探得北魏大军营寨驻扎。” “更是雪夜奔袭二百余里,掘开罗河大堤,天洪淹没十五万精锐大军。” “以那日的天气,纵然淹死的少,冻死的也绝在半数以上。” “真乃国之柱石!” 往日里的喜怒不形关于色,而且言语并不多的梁帝,今日倒是滔滔不绝,更是毫不掩饰对温岳的赞赏。 高全赶忙递上话:“全赖陛下洪福齐天,慧眼识英雄,更懂得边疆局势。” “若不是您简拔于他,温岳还在府里苟全性命。” 这马屁一拍,梁帝自然非常受用,脸上笑容都多了几分。 高全虽然带着笑容,但是心中却暗道好险。 若不是监军是他的人,这次温岳铁定被耿烈坑。 刚才梁帝看奏章的时候,高全瞄了两眼。 耿烈那奏章写的,简直让他头皮发麻、寒毛竖立,直到现在还没有平复心境。 说话间的功夫三位宰辅已经步入议事堂大殿。 梁帝神色当即收敛。 “臣,恭请圣安。” 三位宰辅异口同声,躬身问安。 “安。” 梁帝平淡的挥了挥手道:“给三位爱卿赐座。” 三位宰辅,岁数最小的那个看起来都得六十岁。都是老狐狸,不用想也知道梁帝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召他们三人入议事堂。 只不过三人也都沉得住气,没有一个先开口说话的。 “铜关大捷,三位爱卿可知道?” “臣等刚刚听闻。” “具体情况还不曾知晓。” 梁帝眼神示意了一下,高全赶忙将捷报拿给三位宰辅看。 三人越看越心惊,他们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大胜利。 相视间都从能对方的眼中看到震惊之色,但是同时又有深深的担忧。 不过这时候谁都看的出梁帝正高兴着,都不想扫皇帝的兴致。 赶忙恭维。 “全赖陛下指挥有方。” “为陛下贺,为大梁贺。” “陛下守土开疆,此大捷正应陛下的文治武功。” 梁帝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笑容,随后雄心壮志的说道:“朕有意再增派十万兵马,一举夺回南岳山全境。”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三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此次胜利,显然是让梁帝动了心思,觉得又能和北魏掰手腕了。 “陛下,战功赏罚还需处理。再者还得询问温将军边境战事。” “国库空虚,有此大胜可令我大梁百姓休养生息。” “…” “此战或可成为议和的筹码。” 三言两语虽然都不是反对的话,但是话里话外都没有要支持梁帝的意思。 虽然知道是这个结果,并且梁帝也明白是自己头脑发热了,但若是就这么放弃的话,也太可惜了,再他看来可以乘胜追击。 梁帝沉吟道:“若是拨内帑…” “陛下三思。” 议事堂灯火通明。 内正司却异常的冷清。 就连正堂的蜡烛都没有点几根,幽幽暗影笼罩了郑忠大半身躯。 郑忠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 他要死了。 他明确的感觉到了陛下的疏远,往日里他压高全一头,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会带着他,但是此次却撇下他只带着高全去往了议事堂了。 没有除掉温岳,竟然在三个月内让他成长成了心腹大患。 现在根本就不是高全支撑着温岳,而是反了过来。 若是再等下去,等到温岳完全成长起来,后患无穷。 温岳的实力至少也是先天宗师。 因为沈先生曾经就杀过宗师,如今沈先生失踪了,很可能就是被温岳杀掉。 “干爹。” 青衣太监安泽小碎步的走进来,跪伏之时轻声称呼。 “有没有可利用的机会?”郑忠的声音已经完全冰冷。 他并不甘心失败。 就是没有机会也得自己创造机会。 安泽恭敬道:“干爹料事如神,而且天不亡我们。” “三个月前出征之时,温岳曾经从南衙抽掉了一批绣衣卫。” “此事何解?” “南衙绣衣卫曾经有一名百户,名曰向虎。” “向虎死后,铁头成为那个小团伙的头。” “而在铁头携带一众绣衣卫投奔温岳的时候,千户王志失踪了,初步判断是死了。” 郑忠皱起眉头,仔细的听着自己干儿子汇报琐碎事情。 不管是不是那批人杀的,现在要找机会,就必须是他们杀的。 只不过郑忠微微摇头道:“杀千户罪名虽大,但是扣在他们的头上,钉不死温岳。” 死了个千户,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若是温岳再推出铁头顶缸,此事并不会对温岳造成影响。 甚至人只是失踪,如果最后没有钉死温岳,对他们来说局势会很不利。 “干爹有所不知,此千户名为王志。” “乃是兵部侍郎耿烈的妹夫。” 郑忠猛的瞪大眼睛,呼吸顿粗,急声道:“当真?!” “千真万确。” 郑忠猛的起身,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 “好啊,好啊。” “有此一环补充,温岳死矣。” “笔墨伺候。” 第94章 返京 一月的风霜。 胡茬苗壮,抵挡着途中的寒冷。 在接到战报之后,梁都的陛下就急召温岳入宫面圣。 温岳意气风的发的骑着高头大马,身后三百轻骑紧紧相随。 三虎骑着的马更壮。 据安南伯说,这是他曾经在南方平乱的时候在乱军中救下了一家老小,人家赠与的马匹,听说有一丝异兽血脉。 门坊小吏远远的就见到了打着大旗的轻骑。 城门赶紧关闭。 离得近了才看到只有三百骑,不仅让小吏送了一口气,梁都守城的卫戍兵卒也松了一口气。 “温字号大旗。” 小吏定睛那赤色大旗,念叨出声。 “是温岳将军吧?” “可不是。” 说话的功夫轻骑已经临近城门,大门敞开迎接温岳入城。 充斥着人间烟火气。 梁都未曾改变。 暗红色盔甲的温岳走在最前面,身旁跟着三虎。 只不过三虎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什么东西。 温岳笑着扔给自己的亲卫一串铜板:“去,买两串糖葫芦。” 亲卫买回来之后,温岳将糖葫芦分给三虎。 三虎直接上手抓起来塞进自己嘴里,连着将一整串的糖葫芦都塞进自己嘴里,这才放开咀嚼。 温岳先是将三虎送到伯府交到岳母宋氏手中,这才风尘仆仆回了家。 先是跟家里的老头儿问了好。 老侯爷倒是精神抖擞着,身体情况也已经稳住,好好养着没什么大问题。 发妻宋染还是老样子,眼睛只能看到大片的色彩,没办法清晰视物。 让初九烧了热水他得沐浴更衣,随后入宫面圣。 虽说练气士的身躯使用少许法力便可一尘不染,但是急行军回来,他也有些乏了,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一番。 宋染帮忙擦了擦背,在浴桶外靠在温岳的肩膀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 就这么安静的互相依靠着。 安静又温馨。 家里有这么一位在等他,温岳也感觉心中充满了幸福感。 相处之后,温岳发现宋染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较弱,这位竟然也练出了内气。 只可惜才刚刚入流,以宋染的身体状态扛不住阴魂丹的进补。 “夫人,我该入宫面圣了。” 温岳将手覆盖在宋染的小手上。 擦拭了身躯,换上朝服,温岳笑着在宋染面前转了个圈:“娘子觉得如何?” 宋染满意的点头道:“自然是顶好的!” “噫,夫人好敷衍,不与你说了。” 温岳揣上魂幡,整理衣冠之后乘坐马车赶往皇宫。 涂山君一脸无奈,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实不想吃这狗粮,奈何自己那时大意,没有封闭魂幡的五感六识。 宫门前,早已有等候的小黄门。 见到插着温家棋子的马车,顿时眼睛一亮来了精神。 初九撩开车帘,放下矮凳,温岳踩着站于宫门前。 洗去一身风尘仆仆,刮了胡子。 整理头顶束发的冠帽,温岳这才往宫门走去。 等待多时的小黄门赶忙迎上来,含笑着拱手行礼道:“可是温将军?” “正是。” “请温将军随小的入宫。” “有劳公公。” “不敢当,不敢当。”小黄门连连推辞,往前引路。 不说温将军的俊朗卖相,人家这态度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实在欢喜。 议事堂大殿。 此殿是梁帝接见臣子最多的地方。 三位宰辅以及文武高官时常出入此殿。 温岳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坐在议事堂的大殿等待皇帝。 而且这一天还来的如此之快。 这些都是因为魂幡和先生。 越是修行,温岳越发明白魂幡和先生的厉害。 此番进京不仅仅是因为梁帝的召见,同样也是温岳想回来。 不管耿烈为人如何,是不是大帅。温岳的功劳不会被抹除,他决定以战功为切入点,取得梁帝信任,进而快速提升自己在朝中地位。 用不了几年,他就能成为一方主帅,进而影响朝堂的决定。 他必须打破文官牵制武将的枷锁,不然后方总有人给他拖后腿,就会影响前线战争的局势。 思绪翻飞的功夫,梁帝已经从大殿后堂走了进来,身旁正跟着掌印太监高全。 温岳赶忙起身:“臣温岳,躬请圣安。” “朕安。” “爱卿请坐。” 梁帝坐在龙椅上,打量着半拉屁股挨在座位上的温岳。 当真是仪表堂堂,高大俊朗,十分符合他心中对年轻将领的想象。 梁帝不由得感叹道:“爱卿辛苦了。” 温岳不敢再坐,赶忙起身行礼:“为陛下尽忠职守,为守护大梁百姓。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好好!” 梁帝眸光闪烁,他也是年轻人,他同样欣赏年轻人。 朝堂衮衮诸公,朱紫加身,却尽皆是白发老朽。 人人都劝他不要再战。 他信了冯感,给他十万大军,却一下子消耗殆尽惨败罗河。 这是梁帝登位以来的第一次尝试,却让他输的一败涂地,甚至原本的雄心壮志都被这一战打消了大部分。 这才听从朝堂建议决定死守铜关,做一个守成之君。 但是温岳出现了。 城下对垒,歼敌两千,斩拓跋豹首级。 雪夜奔袭二百里,掘罗河大堤淹十五万精锐。 此战法将星简直就是老天爷送到他手中的国之柱石。 所以,梁帝又重燃了北伐之心,他想收回南岳山全境,更想破魏国。 梁帝问了边疆战事如何,又旁敲侧击的问了问温岳能不能继续打。 温岳当然觉得能继续征战,只不过他手里没兵、没粮、没军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提到这个问题,梁帝顿时感觉自己过的很拮据。 他懊悔自己为什么信了冯感,让他领十万大军走了,而且还一败涂地。 说了很多,不过归根结底的问题还是那个。 钱粮。 幡内的涂山君点头,其实朝堂算计都是小道,正途最后都归结于能不能弄到钱粮。 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问题,能弄到钱粮的大臣就是能臣,可出将入相。 没钱粮,如何支撑? 梁帝觉得,要是温岳一直这么能打,自己就是勒紧裤腰带,再让内正司想想办法,其实还有机会。 最后留温岳吃了顿宫宴,方才离去。 梁帝看着温岳离开,那背影很年轻,就是走路不是很顺畅,有点跛。 温岳出宫的时候已然天色见晚。 一月的功夫。 朝廷还在商议如何给温岳加官进爵。 梁帝也不死心,总是逮着机会就招三个宰辅问钱粮的问题。 宰辅也没辙,他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点出问题的所在。 不是天下没钱没粮,是朝廷没钱粮。 然而,战报消息又传来。 耿烈进军失败,安南伯被困降云谷。 此战上报是说损失一万五千兵马,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中军被戳开个口子。 安南伯留下殿后。 最后被魏军困于降云谷。 以八百里加急来看。 此消息已经是十天前的过时讯息。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温岳便心急如焚准备归去。 安南伯府宋家更是蒙山了一层阴霾。 一双儿女如此,家里的顶梁柱便只有安南伯宋皓,要是宋皓有个三长两短,宋家可就不好过了。 “我必须要走了!” 温岳身披甲胄,骑上战马。 “平安回来。”宋染紧紧拥抱温岳。 “我会的。” 救人如救火。 耿烈本就看他不顺眼,安南伯宋皓又是他岳丈,所以耿烈绝不会出兵营救。 三百亲卫俱五骑。 这还是温岳请求梁帝拨发的军需。 急行军需要更换战马,两骑换乘根本就没办法支撑他们跑那么远的距离。 “三虎,我们走。” 温岳一拽战马,回头看向站在城门口送行的妻子。 他什么都没有说话。 “姐。” 三虎喊了一声。 “三虎,乖乖听姐夫的话,平安回来。” 三虎跟随温岳翻身上马。 温岳仰面,面对苍茫天空。 他害怕。 降云谷那边局势如何,他不知道。 他只能期望岳丈能够守住降云谷,等到他的支援。 温岳不想在发妻宋染的面前流泪。 戴上厚重的兜鍪。 拉下兜鍪铁面。 “出发!” 来时三百亲卫,去时三百亲卫。 匆匆而来,急忙而去。 第95章 凶阻 披星戴月。 回梁都的时候,温岳只是觉得风尘仆仆,却从没有觉得铜关和梁都之间的距离如何。 今日,他带亲卫上阵之际,却能明显的感觉到路程的长远。 一眼望不到尽头。 大雪翻飞,使得路更加难走。 温岳不敢停歇。 如此高强度的行军,别说是亲卫们撑不住,纵然是温岳也感觉气血汹涌。 灵龟胎息术那层浊气褪去,令身躯之中的灵光出现。 温岳索性不再遮掩,身躯法力喷涌勃发,化作光罩挡在了身前。 一马当先,不仅仅顶住了风霜,更是为身后亲卫开辟了道路。 淡色的灵光在大雪之中显得尤为刺眼。 本来还没什么事儿。 法力一出,顿感周遭窥伺的目光灼灼。 温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些脏东西在往他这里汇聚。 因为修士灵光的关系,吸引而来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它们只是在等,等他精疲力竭。 它们同样害怕练气士,但是它们却异常的渴望练气士的血肉精气。 对于鬼祟而言,没有比练气士更补之物。 平头百姓气血低迷,根本无法满足魑魅魍魉。 在鬼祟的眼中,普通人不过是微小的点点光芒,如同萤火虫,根本就没有必要耗太大的力气捕食气血平常之人。 更何况大城之中均有宗门练气士坐镇,练气士的飞剑太过锋利,可不敢贸然招惹。 现在同样如此,它们也不敢贸然上前。 但是不知为什么,眼前的这位练气士竟然使用法力抵挡风霜。 这对于它们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它们在等。 那些东西比常人更加胆小,但是却更为残忍,耐心也更加充足。 就像是狼群似的慢慢汇聚。 温岳皱起眉头,却并没有管它们,而是继续在前方开道。 消耗法力斩杀这些远远吊着的魑魅魍魉实在不值得。 要打就得一击必杀,将它们一网打尽。 温岳冷哼一声,没有管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 一路上,有能跟得上的鬼祟,也有不敢再追,悻悻离开的。 只不过每当温岳的法力大幅度消耗之时,这些东西就开始蠢蠢欲动,却没有哪个敢上前来触霉头,就像是它们依旧在等待着什么东西。 “吧嗒。” 一颗头颅被远远的抛过来。 摔在雪地上当即滚上了一圈雪白和泥泞,沾染着鲜血,汇聚成污浊。 温岳拽停战马的同时责令亲卫以军阵展开。 那些东西终于要动手了。 远方传来了唢呐的声响,渐渐的能够听到吹锣打鼓的临近。 风雪飘飞之间,大片的人影汇聚。 原本白色的雪花渐渐的染成了红色,一顶轿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抬轿的轿夫头面色苍白,神情呆滞,僵硬的身躯就好似不能打弯似的,一蹦一跳的抬着轿子。 打眼瞧,至少有数十只阴鬼汇聚到了眼前的嫁娶队伍中,就连身上的衣袍都渐渐染成了红色。 温岳本就心急,声音之中难免厉色言重:“我乃大梁铜关先锋将军温岳,尔等何故阻我去路?” 守在轿子旁的佝偻老鬼咧嘴一笑。 腥气扑面,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獠牙。 “我家姑娘看上将军,期望将军能够随路上逗闷子。” 温岳冷哼一声:“不知死活。” 这些东西在他全盛时期不敢上前送死,倒是寻到了他法力不继的时候。 只不过别说是这些东西在等,温岳同样是在给它们一个机会。 魑魅魍魉,戚戚于黑暗。 恰逢他以法力不继为诱饵,正好一网打尽。 免得这些东西一直吊在身后。 幡内的涂山君早就已经看这些东西不顺眼。 不敢光明正大的上,又不想走。 就在旁边吊着,等什么时候寻到了弱点便上来啃上一口。 实在令人恶心至极。 这些阴沟里的腌臜货,还敢觊觎练气士,真是不知死活。 “齐阵。” 随着温岳的列队声音,身旁亲卫丝毫不惧的形成阵型。 “冲锋!” 骑兵冲锋踏碎冰雪。 温岳冲在最前方,法力附着于金色偃月刀。 轰隆。 只一轮,体魄不足的鬼物直接被夹杂着法力的气血碾碎。 嫁娶队伍更是瞬间被冲散。 抬轿子的行尸还想阻挡,直接被温岳的金刀斩成两截。 金刀上挑。 一击。 眼前的花轿直接被劈成两半,一道身着红衣的身影从中飞出来。 竟是个身着罗纱裙的美丽女子。 温岳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猛的一跃从战马上飞起来。 当头就是一劈。 “铿。” 女子两只手化作森然白骨剑挡住了金刀。 但是温岳庞大的力量还是将她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将军饶命。” 女子吃痛娇呼, 身上的罗纱都褪去了一层,露出曼妙的身躯。 大雪下,红纱遮面,显露大片细腻的白皙皮肤。 只可惜温岳眼中丝毫不见半分的欲念,只有熊熊烈火:“我事紧急,尔等魑魅安敢阻我?” “莫说你只是一具枯骨成精。” “纵是鬼王也得死在我之刀下!” 女子一见温岳暴怒,哪敢再用什么魅惑之法,赶忙搬出靠山来:“高修饶命,妾身乃是清文山大头鬼王的小妾,还望高修看在妾身夫君的面子上绕我一命。” “死!” 温岳却再懒得废话。 刚才所言不过是一吐胸中不快。 日夜兼程,他心中火气见涨,也得好好发泄发泄。 如今此白骨鬼魅没了用处,还是死了的好。 白骨女子见温岳神情连动摇都没有,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靠山根本就震慑不住眼前的练气士。 直接脱壳便跑。 眨眼间的功夫已经飞出数丈。 温岳也不追,剑指一并,背后长剑铿锵出鞘。 “疾。” 嗖的一声飞跃赶上。 直接斩落白骨美人的头颅。 温岳看了看自己的金色偃月刀,刚才那一击,直接崩开了两个缺口。 凡俗兵器就是不行,加持了法力也比不上鬼祟身躯。 更别说和法器相提并论了。 打扫尸体,收拢煞气。 涂山君观此副白骨身躯,倒是不失为一件不错的炼器材料。 本身又是两只白骨剑的形状,算得上是伪法器了,看起来基础还不错。 五骑换乘,昼夜兼程。 吃喝拉撒基本上都是在马背上解决。 大军行进要走两个月的路程,温岳带着亲卫六天的功夫就已经走完。 一路上再没有魑魅魍魉敢拦路。 察觉到温岳的鬼祟更是远远的避开。 冒着风霜,温岳终于抵达了铜关大城。 温字大旗在风中作响。 温岳大吼道:“我乃是温岳。” “开城门。” 第96章 圣旨 大帅帐内,耿烈正在欣赏着字画。 “师爷你瞧,这可是前朝徐子明大家留下的真迹,运笔飘逸洒脱,只是观看便觉得飘然若仙。”耿烈啧啧称奇。 身旁的师爷赶忙附和。 相处日久,他自然明白自家老爷的性子。 平常看起来还行,但是实际上暴戾易怒,嫉妒心也重。只是好在能力还不错,肚里也有六七成的墨水,所以掩盖了那些的缺点。 若是在梁都,朝中老狐狸甚多,还略有压抑,来到边关之后,越发的暴露本性。 二十日前,据说探得了北魏新军所在,想学着温岳一战成名。 谁想到,只是观望了一眼便飞速的撤离,直接将安南伯的侧翼甩开。 导致北魏军队戳开口子,将中军和侧翼打断。 北魏此举十分冒险,若是主力和侧翼一夹,包上饺子,北魏就是送上门口的肥肉,谁想到耿烈根本没有这想法,竟然自己跑了。 温岳越听越是怒火中烧。 不会打仗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城内。 耿烈不就是想要战功吗,他温岳打的那些胜仗分给耿烈几口大肉吃,难道这样还不知足吗? “报!” “大帅,温将军求见。” 耿烈赶忙收拾起字画,端正了仪态,将食盒扫到一旁盖起来。 “快请。” “不必了。” 脚步声响起,温岳步入大帅府衙的议事正堂。 他还没有解甲,身上满是干涸的风雪。 进入地暖正温热的正堂,身上凝固的风霜顿时化开,变成凉水顺着他铠甲的缝隙流淌下来。 温岳瞧着完好无损,精神头没有丝毫匮乏的耿烈,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但是他又不能动手揍人,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老丈人从降云谷救回来。 温岳拱手,冷硬的说道:“大帅。” “给我两万兵马,我要去降云谷救人。” 耿烈倒是没有在意温岳的态度,反而面露难色,叹了一口气道:“温将军有所不知,城中守军只剩下四万五,若是你想去的话,我只能拨你五千兵马。” “五千兵马?尔当我叫花子不成?” 温岳的声调顿时高亢。 他要五千兵马有何用,没有两万兵马如何撕开北魏军队的口子。 而且此战,还需要铜关大军牵制魏军主力,不然的话也不好营救。 “常帅离开之时留下了一万兵马,我们从梁都带来四万五兵马,又从铜关百姓之中募集一万五千兵马。” 这么一算,城中常备守军至少有七万兵马。 若是再算上那些将帅的亲兵。 温岳的亲兵就有三百,而且他还是少的。 高级将帅的亲兵都在五百以上,将领加起来少说也得三四十人。 此精锐兵马得有个一万五之数。 区区两万兵马,现在铜关拿不出来? “你在指责本帅吗?” 耿烈顿时冷了脸。 他打光了至少两万人,自然面色无光。 如今又听到温岳的数落,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 当即面容阴沉,呵斥道:“放肆,本帅的战报要给你一个先锋官看看吗?!” 本来温岳就气不顺,当即大怒拿出怀中圣旨:“陛下有旨。” “耿烈还不行礼听旨?” 耿烈一看圣旨,神色青白交加,瞪起眼珠子盯着温岳,最后还是不情愿的跪了下去。 “臣,耿烈接旨。” “铜关守帅耿烈,贪功冒进…。” 一大串的话,温岳当即宣读给耿烈听,不过本来神色正常的温岳却面色凝重。 梁帝竟然只是说要尽力营救,而不是全力营救,也就是说要先保全铜关大城,之后再思索营救安南伯。 耿烈神色肃穆,直到宣读完毕,接过旨意才露出冷笑:“温将军,陛下也说了要尽力营救。” “老夫还有守城要务。” 耿烈拂袖:“两万兵马没有,最多给你一万兵马,你自己看着办吧。” 没有大帅虎符,他根本就调不动兵马。 这一万兵马还是因为梁帝的圣旨,不然的话,耿烈就只肯给他五千兵马。 五千兵马好干什么? 一万倒是还有一搏的机会。 降云谷距离铜山不远,而且降云谷两侧都是窄道,大军无法进来,这也就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大军交战。 若是千人数的兵马战斗,温岳觉得自己有机会将老丈人从降云谷抢出来。 从耿烈手里夺过将令。 温岳盯着耿烈,最后冷哼一声离去。 耿烈同样没有任何的好脸色,此番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正好。反正他就是不出兵,只要坐镇铜关大城就没有任何的错漏。 再说了,温岳此行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 走出大帅府衙正堂。 温岳看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应该还赶得上调度大军。 一万人马足够他施展了。 而且他本身还是修士,有大军接应的情况下,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跟随他长途奔袭的三百亲卫正在休憩。 实在太累,路上也没有怎么休整。 难得有一两个时辰睡觉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美妙的时光了。 “大军集结。” 将令之下,一万大军很快集结出来。 人若过万,无边无岸。 一万已经可以称之为大军。 降云谷要道必然有大军把守,而且这么久还没有岳丈的死讯,温岳已经料定魏军是想以安南伯宋皓作为锚点套牢铜关大军。 纵然耿烈不去营救,但是他身为女婿会不会去营救呢? 会,而且必须去。 这就是赤裸裸的阳谋,就摆放在明面上。 魏军甚至明确的告诉你,降云谷就是一块饵料,你温岳敢不敢来吃。 你不吃,那好,温岳不孝的帽子就再也摘不下来,以后别说是出将入相,就是返回梁都也得被老百姓的吐沫星子淹死。 更何况温岳失势,空出这么大的缺,最好再死了,这歼敌十五万大军的泼天功劳他们这些士大夫分一分,也都能吃上几口温岳的热乎尸体。 而且对于温岳来说,那是他老丈人。 他本身就是重情重义的人,纵然明知道那就是陷阱,他也会奋不顾身的跳进去。 因为他是温岳。 “世子,我带兄弟们跟您一起去。”铁头走到温岳的身旁开口道。 温岳摇了摇头:“不用,你和兄弟们留在铜关看住耿烈,我怕他会给我使绊子。” 铁头稳重,温岳信得过。 而且就是铁头不说,温岳也得安排人盯住耿烈。 不求耿烈能起多大的作用,只要不扯他的后腿便可。 一万大军,浩荡离去。 铜关城楼上,耿烈注视着大军背影,神色冷漠,眼中闪过冷意。 转而下了城楼。 第97章 埋伏 铜关城外的主战场。 尸横遍野。 鲜血混杂着皑皑白雪成了冻住的泥水。 大地都多了几分暗红色。 残肢断臂被风雪掩埋,却在大军过境的时候浮现出来。 没了叶子的枯树上倒挂着几具尸首,内脏流淌下来被冻成了冰溜子。 因为离的远,又是冬天的缘故,所以铜关里的大军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人收尸。 耿烈也不像是能体谅军卒的人,此人甚至还赶不上北魏。 那些挂起来,穿起来,用长矛刺这顶起来的尸体是用来示威的。 温岳神色肃穆,距离降云谷还有二十里,他脑子里想的东西很少,更多的则是在思考如何用一万的兵马破开魏军的封锁,并且将老丈人从降云谷捞出来。 距离降云谷只剩下十里。 道路变窄,比较陡峭的石壁也开始增多。 “温冲,你领三千人,埋伏于此地,若听到战事,看信号行事。”温岳看向身旁的亲卫。 “公子放心。” 身形高大的温冲抱拳,铿锵坚定。 留下温冲策应,再进军五里。 基本上已经快摸到降云谷。 温岳再留兵马。 “温广,你领四千兵马埋伏于此。” “军中所有大旗全部给你,到时候看前军令旗行事。” 温广拉住温岳的手臂,看向温岳道:“公子,还是我去吧。” 温岳摇了摇头。 此行,只有他前去才能一举破敌。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三虎,听这个人的话。” 温岳拽住三虎,指着温广,神色坚定。 “不!” 三虎摇头,一定要跟在温岳的身旁。 “三虎听话,听话,姐夫回去还给你买糖葫芦。” 三虎听后略有迟疑,随后念叨:“姐夫,糖葫芦。” “对,等回去了,姐夫请你吃糖葫芦,管够。” “温广,三虎我就交给你了。” “公子放心,小的就是死,也会保护好表少爷。”温广拱手,郑重应下。 温岳笑了起来,三虎可不需要人保护。 三虎一流炼脏的时候,以天生的神力便可战先天宗师。如今又得了鬼手,若是全力发挥实力应该能够赶得上初期的练气士。 温岳只带了五百轻骑,以及两千五的步卒。 一千骑留给了温广,另外一千五百骑留给了温冲,有机动性强的骑兵在身后压阵,基本不会被魏军堵住。 温岳带领三千兵马来到降云谷前。 降云谷前有一处绝佳的埋伏地。 若是北魏大军将他们堵在谷前,最后迫不得已他们也得入谷,要么从降云谷再杀出来,要么就只能被困死在里面。 降云谷形如云彩,七扭八歪的,十分的不规则。 有的地方宽,有的地方窄,适合少许兵卒打游击,并不适合大军团作战。 当然,同样属于易守难攻的地势之一。 两条要道都比较狭窄,只能容许数架马匹并行。 但是纵然再易守难攻,敌人不进攻,降云谷里的梁军就会被困死在里面。 粮草尽没,缺少水源。 若不是下雪还能支撑着熬制雪水喝一喝,可能早就已经撑不住了。 眼前便是最后谷底。 要道有魏兵把守。 见到温字大旗猎猎作响,那些魏兵竟然也不惧怕,甚至反而看了过来。 “杀!” 温岳一马当先,五百轻骑随他冲锋。 两千五百步卒赶忙补上缺口。 “杀啊。” 喊杀声震天,忽然涌现的大军直接堵住了温岳所率三千兵马的身后位置。 “公子,有埋伏。” 身旁亲卫大吼。 温岳早就料到回头埋伏,丝毫不吃惊。 反回头看了一眼旗号,打着的是‘宇文’。 看来拓跋家的两次战场失利,直接导致对铜关战事的主帅被换成了宇文家的人。 这也没办法,拓跋豹被温岳给斩了,拓跋鸿被水淹,还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又或者已经逃回去,估计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若是温岳所料不差,来人应该是北魏名将宇文刑。 “入谷地。” 温岳不欲与他多做纠缠,直接率军往降云谷钻去。 魏军步步紧逼,就好似本就是为了能够将温岳堵进降云谷一样。 降云谷之外,魏军的中军大帐之中。 身着全甲的高大中年人正在摆弄着降云谷的沙盘。 此番他只带了三万大军。 地形太崎岖不好施展,但是这已经足够了,因为在他的情报中,温岳只领了五千兵马。 三万对五千,人数完全占优。 “将军,您困宋皓二十天,难道就是为了此人不成?” “小小三千兵马,大军铁骑挥军即扫,何必与之进行游击?”副将见自家大帅根本不着急,甚至还慢慢悠悠的调兵遣将,顿时疑惑涌上心头。 他实在不明白,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还不如以罗河为支点越过铜关截断梁军的粮道。 困几千人甚至上万人,也比不上困铜关大城啊。 如今看来拓跋将军的策略同样是对的。 只不过他没有等到那个时机,反倒让温岳寻得了机会,以罗河天洪直接淹没了屯兵飞洪涧的拓跋鸿。 宇文刑转过身,抿了抿嘴,看向眼前的硕大沙盘:“此事可不是本帅能够左右的。” 说着,宇文刑往上指了指。 副将顿时瞪大眼睛,但是他反而更加疑虑。 大帅往上指,难道是陛下要这么做的。 但是也不对啊,陛下早就有旨意了,那就是攻破铜关大城。 若不是拓跋将军献策,并且得到恩准,也不会独领十五万大军在外。 说是十五万大军,其实能战的正兵也就四万多不到五万,余者是粮草辎重、辅兵杂兵,拖动器械的农夫等。 本身拓跋鸿也没想正面战斗,他想着渡江斩粮道。 眼见副将不理解,宇文刑解释道。 “嘿,此事啊,是上头的仙师布局。” 说着看向帅帐之外。 帐外只有飘零的雪花,大地雪白,一望无际。 但是他好似已经看到了降云谷的场景。 “杀。” 温岳独率三百骑冲上来,身旁的骑兵越来越少。 阻拦在他面前的魏军也在飞速的减少。 直到越过狭长之路,终于见到一块开阔的地方。 此地根本就没有魏军,只有四个人站在那里。 刚一入此地,温岳神色骤变。 这四人全部身具灵光,而且都比他更加灿烂。 幡内涂山君神色凝重,此战比之李青枫那一战更加凶险,眼前四人。 一位练气七层,两位练气六层。 一位练气五层。 “师兄,就是此人吗?”抱剑青年吐掉嘴里的杂草,看向骑马冲进来的温岳。 另一位拿出一块血色罗盘,罗盘指针正指着温岳。 “罗盘指示不会错,就是他杀了祝师弟。” “不过此人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修为,难道是他的修为高于我等?” “我觉得应当是用了敛息之法。” 那三人一言一语,好似不曾将温岳放在眼中,唯有领头的那位练气七层的练气士直视温岳:“不可大意,此人的修为至少得是后期境界。” 温岳翻身下马。 他知道,今日走怕是走不了了。 说不得连他自己的尸首也得留在这里。 温岳眯了眯眼睛,厉喝道:“尔等何人。” 第98章 困兽 温岳瞥了一眼身后。 丢失了温岳的身影,亲卫骑兵已经出现了慌乱。 明明刚才公子还骑着马冲在最前面,怎么就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甚至许多军卒都没有眨眼,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温岳消失在面前。 “大家不要慌,公子乃是仙师,纵然我们有事,公子也不会有事。”亲卫之中站出一人,填补上了温岳的缺口,竖起温字大旗,跃马扬刀。 听闻此言,众人顿时有了主心骨。 扬旗之人冲在最前方:“随我冲杀进去,救出表老爷。” “杀!” 温岳站在原地,眼睁睁的亲卫从身旁掠过。 他们像是根本看不到温岳一样。 两军对战的时刻,他们五人就像是遗世独立,超然于现实战场。 就连声音似乎都已经远去。 “是你们搞的鬼。” 温岳紧盯着那背剑青年,身躯紧绷蓄势待发。 “不过是个小小的迷惑法阵罢了,凡人就是凡人,大惊小怪。”练气五层的修士紧着开口说话,神色傲然,平淡叙事。 其实不然,不过是卖弄俯视的心态。 “元灵宗崔光见过道友。”打头的那练气七层青年拱手,声色淡然,却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意味。 “师兄,何必与这小子废话。” “我告诉你,杀人偿命。你杀了祝林师弟,今日需偿还他的命来。”最后那位手持罗盘的修士面色不善。 温岳这时想起来了,在飞洪涧,他见到了一位元灵宗弟子,当他是魔道修士与他展开搏杀。 最后他示敌以弱将其引诱到身前,请先生出手杀死那人。 只是没有想到今日被人寻仇到门上。 而且还正正好好的堵在了他必经之路。 崔光看向温岳背后背着的赤色长剑,目光凛然:“温岳,你可还有遗言要说?” 温岳没有什么要辩解的,那种时刻,他不杀祝林就会被祝林的法剑斩杀。 这世上没有谁会引颈就戮。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更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飞洪涧。 正如今日,他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他答应宋染要平安回去,他向死去的向老头承诺,他会保境安民驱除北魏,他向先生保证过要让魂幡成长…。 他背负着很多人的期望,也带着许多的承诺。 双目渐渐充血,拔出背上长剑:“看来今日,难以善了!” 温岳长出了一口浊气,灵龟胎息术随之隐去,显露出真实的修为。 竟然只有练气四层。 “练气四层?” 崔光神色错愕,他预估温岳的实力至少得有后期。 不然的话如何斩杀的祝林。 祝林可是练气六层修士,剑法卓越,一手御剑术颇为了得。 正因如此,所以崔光才没有选择贸然动手,而是又叫上了两位师弟以做保险。 他也一点都不觉得以多打少是欺软怕硬,能活着为祝林师弟报仇,用些手段并不下作。 “难道是隐藏修为?” 不说崔光错愕惊讶,余下之人也难以置信,怎么这人显露的修为只有练气四层。 “只有练气四层,看我斩你。” 众人还没动,练气五层的汤文飞剑出手,立地冲至温岳的面前。 赤色长剑横砍向温岳的脖颈。 “小心。” 崔光低喝一声,剑指一并,使得背后长剑出鞘,御剑飞来救援。 不管温岳显露的修为是什么,祝林都已经死了。 那就说明温岳的危险程度完全媲美练气后期的修士,如何敢莽撞上前取人性命? 在那汤文出手的同时,魂幡就已经震动。 通过培养出的默契,温岳知道先生是在提醒他。 “百鬼夜行。” 魂幡轰然化作丈许,黑色雾气轰然爆发,上百只鬼物汇聚成青面恶鬼。 涂山君裹挟百鬼之力悍然出手。 汤文在听到师兄提醒的瞬间已经清醒了不少,赶忙运转法力,法诀一转,光芒大盛。 “嘭。” 鬼手的猛烈一击已经砸在了他的身上。 刺啦一声。 鬼手直接撕开汤文的护身法光,长袍法器的光芒登时熄灭。 汤文被轰飞出去,身上的法袍被撕开五道口子。 鲜血挥洒的同时也打湿了衣裳。 最后重重的摔在降云谷的墙壁上,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纵然他是练气士,没有法力护持,这一爪也足以将他重伤。 只是不待涂山君乘胜追击,一道飞剑径直斩向温岳。 涂山君赶忙拖拽温岳,将他拽出飞剑的挥砍范围。 涂山君神色不善盯着那个练气七层的修士。 所有人中,唯有此人给他的危险感最强。 这个时候就别示敌以弱隐藏修为了。 此技对他人还有用,对眼前的这些人却不太有用。知道温岳杀了祝林,除了最爱表现的那个五层修士,余者均没有靠近温岳身前。 示弱,对他们而言反而更好,既然对方示弱,不如趁机祭出飞剑乱剑砍死。 所以在那五层青年冲到面前的时候,涂山君悍然出手。 现在能废一个就是一个,必须牢牢把握住机会。 只可惜因为此人的干扰,没有让涂山君杀了那个送死的毛头小子。 不过那人不死也废,百鬼夜行近击神魂,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爪,现在估计也爬不起来了。 “尊魂幡?” 罗盘修士神色一变,盯着温岳手中的丈许魂幡:“血煞宗的魔修。” 涂山君站在温岳身后,猩红双眼盯着正召剑回身的崔光。 此人乃是练气七层,纵然他也是练气七层的实力,但是他若是与之争锋,必然会落入下风。 必须全力以赴。 释放出魂幡内三百恶鬼方能有破局的机会。 而且所有灵石都不能省,纵然把近二十块灵石全部消耗光也在所不惜。 好在只是一个眼神温岳就明白先生的意思。 他时常入梦练功崖,先生告诉过他,如果遇到寻仇的,一定要倾尽所能,绝不能吝啬灵石丹药。 温岳也听话,而且他初入修行,对于灵石和丹药并不像其余修士那么的看重。 在看到先生的眼色之后,当即将用法力取出纳物符中的灵石,攥在手中恢复自身的法力。 涂山君盯着崔光,崔光自然也在观察涂山君。 只是从此鬼身上的气息查看,必然是练气后期的恶鬼,也怪不得祝林会死。 纵然使幡之人只有练气四层,有此恶鬼坐镇,也能斩杀练气中期的修士。 “上品法器?” 崔光神色凝重,他也没有上品法器。 练气十一层的大修士都不见得能人手一件上品法器。 只不过,上品法器威力强大,消耗的法力也远胜中下品的法器。 以练气四层催动,多半吃力。 也怪不得温岳直接将灵石攥在手里。 涂山君周身黑雾席卷,骤然发动,只不过并不是针对场上三人,而是对付那个率先出手但是现在昏死过去的练气五层修士。 有百鬼护佑温岳,就是三人围攻,也不可能瞬间斩杀温岳。 但是若有人不来援救,五层修士必死无疑。 如此凶险的时刻,只能赌命。 “好胆。” 崔光脚尖一点,法剑裹挟身躯直奔涂山君。 第99章 尤斗 彼方有练气七层的崔光抵挡,该担心的是温岳,而不是他们。 魂幡厉鬼纵然厉害,也无法与同阶练气士争锋。 他们天生便矮练气士一头。 修士是性命同修,而恶鬼只修行一种。 若是碰到经验短缺的修士,他们说不定还能反击。 但是崔师兄入门许久,更是斩杀过无数恶魂厉鬼,论起临战经验来,他们两人合起来都不是崔师兄的对手。 如今练气后期的恶鬼离开温岳身旁,他们自然不能傻站着不动,正好借此空挡斩人。 “林师兄。” “我们一起上。” 罗盘修士和另一位练气六层修士相视一眼,交流之余均是御剑直奔温岳。 林辉和罗盘修士也没有丝毫要讲道义的意思。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斩杀了温岳。 没有了温岳使用尊魂幡,法器不过是死物罢了。 温岳心中紧张,他与人交手的经验很少,自踏上修行之路,也就只和一位修士交过手。 平日里只能入梦练功崖和幡内恶鬼战斗。 他是魂幡幡主,幡内有多少恶鬼他了然于心。而且不说别的,他还在魂幡中见到了向老头,只不过魂幡之中的恶鬼,除了先生之外余者全都浑浑噩噩。 但是他们的战斗经验却丝毫不弱,甚至远超于他。 如今没有先生护在身侧,独自面对两个练气六层的修士,温岳心中升起莫名的慌张。 显然此刻不是坐以待毙的时候。 温岳摇动魂幡,上百鬼影骤然从魂幡中涌出。 祝林的恶魂同样爬出魂幡。 他的眼神虽然呆滞,身躯却异常的灵活,甚至不需要温岳指挥战斗。 祝林鬼手并作剑指,一引之间,温岳手中的赤红长剑脱手离去,直接落入祝林恶魂的手中。 “祝师兄?”林辉大惊。 祝林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现在看来除了目光呆滞之外,好像也和生前没有什么两样。 只可惜他的祝师兄回应他的是斩来的赤色长虹。 “铿。” 兵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祝林一转剑光,横斩过去。 刺啦一声。 赤红长剑划过林辉胸前的法袍,斩碎了覆盖在上方的护体法光。 林辉瞪大眼睛,他已经反应过来,祝师兄应当是被魔修炼入魂幡,只是没想到魔修对恶鬼的控制竟然如此入微,连这种细小的动作都能通过恶魂施展。 罗盘修士同样如此,他还没有靠近温岳就被无数恶魂围困住。 虽然最高才练气五层,但是架不住还有许多练气二层三层的帮手,而且那些入阶的鬼卒也十分的烦人。 稍有不慎便会被划上一爪子。 罗盘修士心中大惊,他没有想到控制如此多的恶鬼温岳还能有余力。 心中涌现疑惑。 对方不过是个练气四层的初入中期的修士,神识怎么会这么强大? 温岳当然不知道此二人的想法。 他正吃惊于自己手中的长剑被恶鬼借走,更令他错愕的是这上百恶鬼竟然进退有序,充分的发挥着生前的战斗经验,还形成了困人的军阵。 其实这不仅仅得益于魂幡的厉害,除了恶魂的神智之外其余的东西与生前别无二致。 还要归功于没事的时候涂山君就操练这些鬼卒,让他们以战阵的模式互相拼杀磨练。 这才能培养出进退有序的强大能力。 只是放出如此多的厉鬼,他法力的消耗又再次增大,一颗灵石不足以支撑。 温岳赶忙从纳物符中取出阴魂丹塞进嘴里。 阴魂丹顿时化作精纯的法力补充进温岳的丹田。 左手攥着灵石,口中含着阴魂丹,这才将将赶上恶鬼们的消耗速度。 这回,温岳将能打的恶鬼全都放了出来。 历任幡主全部出来助战。 祝林和赵世显以及一些鬼卒围困着林辉,有祝林这个练气六层的主力,再加上赵世显和一众鬼卒,竟然略占上风。 密不透风的三虹剑诀更是让林辉疲于应对。 但是罗盘修士这边就不好了,练气五层的周良虽然战斗经验也丰富,甚至他的恶魂还有魇纹附灵术加持一部分鬼祟力量。 只不过练气五层就是练气五层,根本压制不住这个练气六层的修士。 若不是历任幡主一同围攻,此时罗盘修士应当已经杀到他的眼前。 虽有牵制,这人还是在渐渐的靠近他,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恶魂的包围。 这么耗下去,对方肯定能冲到他的面前。 温岳心中焦急,转眼看向先生那边。 只是那边的情况令他神色剧变,先生身上黑色的鲜血已经淌了一地,伤口无数,一口獠牙完全显露出来。 崔光虽然占据上风,倒也没有讨得多少好。 神色凝重,严阵以待。 这恶鬼打起来根本不管不顾,完全就是拼命疯魔的状态,反倒是他有些惜身,在心理上难免落了下乘,本来突出的优势又因为昏迷师弟的牵扯被不断的缩小。 一旦他离开师弟的面前,此鬼就会发疯般的冲向师弟,这更让他束手束脚。 崔光心中后悔,他知道汤文师弟爱表现,没想到反而会为此行埋下祸根,现在他这边就是占据上风,一时半刻也斩不了这头凶猛恶鬼。 也就只能期望两位师弟能够建功,赶紧把那挥幡的魔修斩杀。 涂山君知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不是疯狂的打法,也不是丰富的实战经验,而是崔光身后躺着的那个重伤修士。 围点打援。 不是只有他们才会用的。 只要那个修士还躺在那里,崔光就会被一直牵扯住。 若是换个练气六层的修士来,涂山君更会拼着重伤也要弄死一个。 法力涌入长剑,崔光剑招一转,让出了半个身位。 “好机会!” 涂山君暗喝,硬桥顶上,双拳越过长剑直奔崔光的双耳。 脚底功夫也没有闲着,一记撩阴脚补在乱拳之中。 崔光的反应很快,横剑的同时,双腿二字钳羊马,直接夹住了涂山君起的撩阴脚。 涂山君面露狞色,不管横在他鬼手前的长剑。 噗呲一声。 手臂直接被赤色长剑洞穿。 崔光哪还不明白涂山君的意图。 一字‘疾’吐出。 法光护体,符箓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这本就是涂山君想要的结果,他强忍痛意,怒吼间重拳狠狠的砸在崔光的耳朵上。 咚的一声。 很响。 护体法光轰碎,就连身上的护体光符也被砸的破碎。 鲜血猛的吐出,双目充血。 崔光赶忙给自己塞了两颗丹药,面色这才好看了一点,一脚踹在涂山君的胸膛上,爆发的力量将涂山君踢的倒退出两丈。 “元灵护身。” “疾!” 法印掐出,护体法光重新燃起。 涂山君摁住自己的右手,嘎嘣一声将反转了半圈的右手重新接上,洞穿的伤口被涌出的大量黑雾封住,暂时止住了血。 涂山君知道是温岳又将法力倾注过来,不然他的伤势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 但是他不敢回头看温岳一眼,他怕崔光的剑。 崔光的剑很快,一旦让崔光反应过来,拼着重伤也要给温岳一剑,到时候他怕自己挡不住。 上次他没有救得了李青枫,今日他要救温岳。 第100章 搏杀 崔光震惊之中带着浓重疑惑的盯着涂山君。 三虹剑诀并没有太大的破绽,那不过是法力运转的自然让位。 元灵功运使的时候,法力行走便会根据内功心法游走经脉,进而笼罩手中法剑,所以在剑招的施展上,难免会有强势的时候,也会有稍弱的间歇。 眼前恶鬼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怎么样,就那么幸运的抓到了他心法继力的时刻。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说是恶鬼的战斗经验丰富,却又不可能每每抓准机会,这种抓机会的能力,纵然是练气十一层的大修士也不能做到。 能够做到这种事情,必然已经将功法千锤百炼。 就像是眼前的恶鬼熟悉元灵功,又熟悉三虹剑诀。 只可惜他也问不出来什么来。 只能尽量减少在剑势过弱的时候靠近此鬼。 复两颗丹药入喉。 崔光身躯经脉陡然鼓起,法力奔涌之际,一张符咒甩出被剑尖点住。 登时符咒化作光芒覆盖在赤色长剑上。 御剑而起,赤红长剑化作三道红色剑芒飞转于涂山君的身旁。 涂山君两只鬼眼微微转动,他知道三虹剑诀是虚实变幻的剑法,其中三道虹光也只有一道能够真实的对他造成伤害。 在杀死祝林之后,他就十分努力的学习和钻研了元灵功与三虹剑诀。 加上祝林的技能种子理解,若说对功法和剑招的理解,他也同样深刻。 “嘭。” 虚影闪过,涂山君快步的追逐崔光,双拳好似桩机疯狂挥动。 “很快,但是我比你更快。” 崔光再一张符箓贴在身上,身形动作在符箓的加持下更上一层楼。 崔光放弃与涂山君近身缠斗,而是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直接控制三虹剑诀斩向涂山君。 纵然涂山君对剑诀理解不浅,依旧架不住飞剑迅捷,身上的伤口增多的同时,身躯开始变得沉重。 涂山君不再长奔,转而冲向昏迷的汤文。 崔光想拉开距离以飞剑应对,但是涂山君却不能被拉开距离,他需要以伤换伤,硬桥硬马的对轰才更加占便宜。 确实,先生的情况很不好。 但是如今温岳的情况同样恶劣。 随着法力的倾斜,周身护卫的恶鬼明显减弱了力量。 罗盘修士距离他只有数丈远,说不定下一刻飞剑袭来,他的脑袋就会从脖子上搬家。 温岳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他也必须加入战场。 远离了罗盘修士确实让他更加安全,但是等到恶魂消耗干净之后,那人必然能冲到他的面前。 若不能解决掉这两人,就连先生那边也危险了。 所思及至,温岳顿时大步流星奔赴战场。 罗盘修士左手法剑,右手符箓,不仅打的温立春的阴魂节节败退,其余厉鬼也难以靠近。 元灵法罩形成护体光芒,入阶鬼卒扛不住一击,而练气三层的厉鬼又无法对罗盘修士造成太大的伤害。 若不是两任幡主都还不错,如今罗盘修士早就已经突破了封锁。 幡面在法力的加持下裹住主杆,形成长棒敲向罗盘修士。 “砰。” 长剑与魂幡碰撞,反倒是温岳被震的倒退两丈。 对于温岳来说,棍棒也能当金刀使着。元灵宗修士的赤红长剑不过是下品法器,很难能够破坏魂幡这个上品法器。 温岳仗着自身的武艺,与向老头、李青枫、周良并肩作战。 不管怎么说,温岳至少步入了练气中期,双方的实力拉开的并不大。 就算对方比他高两层,剑法、法力均比他深厚,靠着同阶鬼物,以及许多三层鬼物也能与之周旋。 罗盘修士不由得恼怒,他本来打的就很烦,这些厉鬼战斗起来丝毫不呆滞,灵动的好似活人,如今有了温岳的加入,身上法袍难免多挨了几道攻击。 两位师兄如今又都被缠住,能够动手的只有他。 所以难免急躁了起来。 攻势越发的凌厉。 如今想来,若是再继续拖延下去,还不一定结果如何,所以还是直接动用压箱底牌的好。 “一元剑符。” “疾。” 一道赤中带金的符箓出现在罗盘修士的手中,法力催动。 赤金色符箓骤然化作一柄长剑,就这么一晃。 一化二,二化四。 四道剑影形成剑阵轰然爆发冲向温岳。 温岳抬手便甩出两张火球符,符箓燃烧化作两个巨大火球旋转而去。 接着将神行符拍在自己的身上,勉力躲闪。 两张火球符瞬间被剑影粉碎。 只不过四道剑影也被抵消了一道。 练气五层的周良恶鬼挡在剑阵面前,再削去一道。 恶鬼周良的身躯被剑光斩飞出去,撞在一旁的岩壁上。 临到温岳身前的时候,温岳手持魂幡抵挡住一道,却还是被最后一道贯穿了肩膀,身上得自祝林的法袍裂开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 手臂颤抖,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估计已经断了。 不仅仅手臂,这一道剑影直接令他左半边身躯麻木。 罗盘修士正要乘胜追击,一头书生模样的恶鬼闪过他的身前,在他法力无继力的时候悍然出手。 罗盘修士剑抵挡,不料独臂鬼一爪抓在他的腰上。 本身因为法力激发的问题,身上的法袍就没了法力的覆盖。这一爪子下去,撕开法袍的同时将他腰间的血肉狠狠的撕扯下一大块,鲜血骤然染红法袍。 剧烈的疼痛令他不由的痛喊出声。 “啊!” 挥剑横扫,四层鬼物的温立春当即赌上缺口。 罗盘修士不再保留,双目赤红咬破舌尖,一口蕴含法力的纯阳精血喷在温立春所化鬼物的脸上,硫酸般滋滋燃烧起来。 紧接着一剑戳在四层鬼物的脖子上。 被洞穿脖颈,厉鬼顿时消散成黑色的雾气返回了魂幡。 没有了鬼物的掣肘,罗盘修士手持飞剑出现在温岳的面前。 温岳很迫切的想要移动身躯,但是他小半身躯麻木,左臂残断,鲜血还是勉强用法力封住穴位才止住,又如何能够在这种时候让自己的身躯动起来呢。 “死!” 罗盘修士怒目圆睁,法剑直奔温岳的头颅。 “百鬼夜行。” 不入阶的鬼物的最后挣扎一击。 恶鬼虚影穿透过去,却被罗盘修士躲闪开,直接横剑斩向温岳。 温岳已经能感受到身躯麻木在恢复,也许下一刻他就能动了,只是法剑已经近在眼前。 “砰。” 一道身影将他撞开。 断臂鬼的身躯结结实实的抗了法剑一砍。 大半鬼躯消散,呆滞的眼睛似乎在看着温岳。 “向百户。” 温岳双目充血,怒吼着冲上来:“我和你拼了。” 有此空挡,温岳身躯已经恢复。 棒形魂幡狠狠的抡砸过去。 闷响声起。 魂幡砸在罗盘修士的身上,他肋骨被砸断的同时,身躯也随之横飞出去。 在半空中吐了两口鲜血,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稳住身形。 只可惜温岳无力追击,拄着魂幡站在原地。 刚才一击,令他伤口崩开,血如泉涌。 低头看去,大腿颤抖,脚下鲜血汇聚成小洼。 第101章 不退 眼见前方喊杀声震天。 温广翻身上马,回看身后四千兵马,厉吼道:“战事已起,我们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众将士,随我凿穿降云谷救出公子。” “若是我等有谁落下马来,不要停下,一定要撕开口子。” “一定要撕开口子救出公子!” 温广又重复了一遍。 “杀!” 他带着一千骑兵率先突袭。 “报!” “大帅,我们大军身后突然出现不明骑兵。” “何人旗号?” “温字大旗。” “温字大旗?”宇文刑拿起单筒千里眼看向身后方位,确实有一队骑兵,只不过这队骑兵的人数并不多,看起来只有一千人马。 宇文刑神色淡然,丝毫不显慌张,像是早就已经料到似的说道:“看样子是温岳埋伏的伏兵。” “眼见温岳被包饺子,他们当然着急,这不就前来送死了。” “责令,左右锋卫营,后队变前队,给我吃掉这一千骑,我要彻底困死宋皓。” 宇文刑并没有提温岳,因为在他的眼中,温岳已经是个死人了。 此战虽然他们有参与,但是实际上是上层仙师的博弈。 左右卫营共一万人马,当即调转了攻势。 前方有一万人就已经足够将那三千兵马绞死在降云谷,他们需要赶紧吃掉身后的一千骑兵。 “满弓。” “放箭。” 两千羽箭黑压压的如同乌云,射向冲锋而来的骑兵。 首当其冲的温广瞬间被弓箭射成刺猬,鲜血喷出。 他死死的攥紧缰绳,怒声吼道:“杀!” 紧接着从马背上滚落。 身旁亲卫不敢停滞,数百骏马直接从他的尸首上踩过去。 “杀。” 三虎双手早已鬼化,黑色薄膜覆盖在身躯上,区区凡俗羽箭能够贯穿骑兵的盔甲,却穿透不了鬼化的皮膜。 温广一死,三虎顶替其位,跃马当先。 胯下拥有异兽血脉的强壮骏马驮着三虎,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冲到了魏军阵前。 “轰隆。” 盾牌齐阵。 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穿刺出来。 此阵步兵环环相扣,最克骑兵冲锋,更何况如今骑兵队伍已经缩小了一圈。 鬼化黑雾笼罩了三虎的身躯,同时沾染了坐下骏马。 三虎一夹马腹,骏马速度再上一层。 手中碗口粗的大枪就像是一个顶梁的柱子。 猛的一挥扫。 眼前盾牌炸裂,顶住的步卒当即被被铁枪砸成肉泥。 盾墙登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三虎如猛虎入羊群,横扫之间,无数兵卒被大枪砸成肉沫,残肢断臂翻飞,红白花绿涂抹成在地上以及降云谷的崖壁上。 身后骑兵沾了光,顺着缺口冲杀进去。 最前方的魏军根本就挡不住现在的三虎。 鬼化身躯加上一流炼脏,又是天生神力,三虎就像是战场上的绞肉机器,疯狂的收割着人命。 “报——!” “大帅不好了。” “温字旗的骑兵撕开了左右卫营。” “两营溃兵已经冲上了高场。” 宇文刑张大了嘴巴,他掏了掏耳朵,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确定情报没错? 也顾不得多问,宇文刑赶忙的走出大帐,使用单筒千里眼观察战场局势。 兵卒败溃,四散而逃。 没错,说的就是大魏的两营。 原本有一万人,如今已经消失了干净。 而且不远处又多了三千打着温字旗号的步卒涌入战场,直接对着溃兵迎头痛击,将大魏兵卒一一剿灭。 宇文刑顾不得惊讶,他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赶忙寻找起来。 直到他看到最前方被灰雾包裹的移动铁塔。 不管是什么兵卒都是一触即溃的时候,他明白自己找到原因了。 “那是什么?” “大梁有此猛将?” 宇文刑看向身旁的人,目光中带着求证和疑惑。 副将其实也不太确定,但是看到那杆大枪之后,他便觉得应当是八九不离十:“大帅,那位应当就是安南伯之子,宋彪,宋三虎。” “娘的,南梁还真是能人辈出,一介傻子都能杀的我大魏军卒丢盔弃甲。” “将预伏大军调来,我就不信这傻子不会累。” “用三万大军堆死他,也值了。” 既然已经了解了来人是谁,宇文刑当然不会心慈手软。 此猛将,可万军丛中取人首级,现在不靠着人海战术宰了他,难道留着以后在战场上碰到吗? 宇文刑可不想以后自己坐阵中军的时候,被人凿穿前排卫卒,然后被斩首示众。 两方战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阵内人僵持不下。 阵外尸横遍野,残肢断臂堆砌如山,血流成河染红大地。 其实有时候仙与凡的战斗没有太大的区别,都还是人,都需要奋力的厮杀。 温岳拄着魂幡,强忍剧痛攥着灵石,含着阴魂丹补充法力。 因为吃多了阴魂丹的关系,身上萦绕的煞气得不到消弭已经从他的身躯上漂浮出来。 灵石也不多了,从开战到现在,打了足有两个时辰,身上灵石还剩下三块半。 阴魂丹倒是常有积累,还留存着不少,但是温岳不敢多吃。 吃的多了煞气会影响人的神智,这种战局,一旦他失去清醒,局势就会完全倾斜,所以他不敢那么做。 罗盘修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服下两颗疗伤丹药,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他面色苍白。 被祝林和赵世显厉鬼缠住的林辉也已经开始使用灵石。 唯有涂山君与崔光还在僵持着。 崔光要休息,涂山君就动手攻击躺在崖壁下的昏迷修士,这么折腾下去,崔光纵然是练气七层的修士也疲于奔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鏖战两个时辰,战斗反而从白热化变作僵持。 与此同时。 崖壁下昏迷的修士手指头微微动了动。 紧接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直到现在他脑海中还有厉声鬼啸,嗡嗡作响。 低头看了一眼,胸前鬼爪伤口使用法力封锁,虽然不再流血,不过伤口面积确实很大。 取出纳物符中的丹药先服下去,这才看向四周。 汤文惊讶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怎么师兄们个个带伤。 这青面獠牙的七尺恶鬼又是什么? 而且阵内怎么还有这么多的阴魂鬼物。 “汤师弟,快斩杀此獠。”拄剑的罗盘修士大喜的惊呼道。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汤师弟醒了。 现在也不是埋怨的时候,还是赶紧趁着魔修法力不继将其斩杀为上。 涂山君神色阴沉. 汤文一醒,牵扯崔光的靶子就没有了. 若是让此人挣脱束缚,此战败矣。 “看来今日,我注定要死在这里了。”温岳怅然。 这世上谁都有一死,温岳也不觉得自己是个例外,能够重新站起来接上断腿,成为练气士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如今不过是坦然面对死亡罢了。 温岳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可惜,他救不了岳丈,也完不成承诺。 “我死了,先生又怎么办啊?” 温岳看向涂山君,他不由得眼含热泪,先生落入这些人的手中可还有活路吗? 他不知道,但是他害怕。 “反噬。” 温岳冲着涂山君做了个嘴型。 如果先生反噬了自己,以自己的身躯为跳板,说不定还能逃出去。 涂山君攥紧拳头。 为什么他救不了任何人。 难道他就一定要反噬自己的徒弟,借徒弟的肉身逃离吗? 逃能逃到哪里? 逃一次还是两次。 逃得了吗。 若今日我退缩,何日我才能不再退缩? 涂山君的目光坚定,他是想成仙,他也想恢复人身,但是今日他依然不想就这么放弃,他想试试。 师父庇护徒弟,不是应该的吗。 第102章 驰援 涂山君的目光锋锐,不再留在温岳身上,而是盯住练气七层的崔光。 没有了重伤靶子的牵制,崔光不必再束手束脚。 其余人靠近温岳,他还有反抗的机会。 若是让崔光靠近的话,温岳必定会死在剑下。 果不其然,崔光笑了起来。 畅快的笑容。 哈哈大笑。 这一仗他打的很憋屈。 明明自己的实力很强,却要因为重伤的汤师弟而受到恶鬼的牵扯,一身实力发挥不成五层,更没法拉开距离拖死这头练气后期的恶鬼。 但是现在好了。 汤文师弟已经清醒,不说拥有自保之力,只要能够不成为靶子,崔光就感觉十分的高兴了。 他终于能够充分的发挥自己的实力。 “怎么?害怕了?” 崔光带着火气的盯着涂山君,声音平淡却好似已经看到了涂山君的终局。 涂山君猩红的双眼不见丝毫畏惧,反而十分的坦然,就连身躯都不是那么的紧绷。 眼见涂山君如此平静,崔光反而怒起。 他憋屈了这么久,如今终于翻身,为何眼前恶鬼如此的平静,他不知道自己会死吗? 一介恶鬼,凭什么不怕练气士。 “受死!” 崔光大喝。 法诀一掐,一声令疾。 赤红长剑顿时化作三道长虹,嗖嗖飞向涂山君。 涂山君想要腾挪躲闪,但是没有了累赘牵制的崔光实力确实得到了释放。 完全压制涂山君。 飞剑划过之际,黑色鬼血当即飘散着落在地上,身上皮肉绽开。 他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和崔光同归于尽的机会。 涂山君撑不住的后退,却被崔光认为是想逃跑,他直接调转了飞剑刺向温岳。 涂山君避无可避,更没法子后退,当即以本就扭曲的手臂阻挡赤色长剑。 闷响之间,赤色长剑穿透涂山君的手掌,硬生生的顺着他青黑色的手臂扎了进去,最后只剩下剑柄停留在青黑色鬼手前端。 这种疼是撕心裂肺,贯穿骨骼直刺灵魂,令涂山君面容扭曲。 崔光神色淡漠,刚才恶鬼就用此法拖住他,如今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该让恶鬼尝尝这憋屈的滋味了。 想法在脑海中闪过的同时崔光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伸手抓向涂山君左掌上的剑柄。 涂山君不退反进,一把攥住剑柄。 嘶吼着硬生生撕下自己的肩膀。 在崔光临近身前的同时横斩过去。 “刺啦。” 崔光胸前的法袍直接被斩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崔光的胸前,皮肉外翻,鲜血四溢。 崔光感觉气血翻涌,头晕目眩,踉跄间竟然差点没有站稳。 哇的吐出一口胸中逆血,原本涨红的脸迅速苍白下去,双唇血色褪去  涂山君狞色咧嘴,笑了起来。 赤色长剑上还挂着他半截断臂鬼手。 他张开血盆大口大嘴,一口吞下自己的手臂。 断臂顿时凝聚成黑色雾气,原本正流血的伤口稍稍止住。 崔光目光闪过畏惧,他怕了。 “汤师弟,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斩杀此魔。”罗盘修士大吼,他的伤势也不轻,如今手臂还在颤抖,若不是丹药支撑着身躯,估计已经倒在了地上。 原本虽然崔师兄最憋屈,但是他战力保存最完好,没想到恶鬼竟然如此阴狠,就是撕开自己的手臂也要重创崔师兄。 汤文伤势略有回转,听到师兄呼喊,再一看场面局势,岂不正是他捡漏的时候。 温岳嘿嘿一笑:“那小子,你师兄让你送死呢。” “练气六层怎么可能被我打成重伤,不过是想甩掉你这个累赘。” “你过来,你过来我便宰了你,正好成全你师兄的心思。” 温岳拄着魂幡,气喘吁吁却神色淡然,直视正走过来的汤文。 言语激将,又神色不变。 汤文经过第一重袭击,他现在脑子里还有嗡嗡鬼吼,对于那莫名的鬼影他也很害怕,如今听到温岳如此言说,顿时有些狐疑的看向王师兄。 执掌血咒罗盘的王师兄是练气六层,现在却身受重伤。 崔师兄和林师兄都被恶鬼牵制,确实只有他能够自如行动。 但是万一魔头说的是真的呢? 汤文神色阴沉,他冲动御使飞剑被鬼影厉喝,随后生死不知,也许诸位师兄对他的做法确实有意见呢。 温岳拄着魂幡神色不变,内心却满是紧张。 先生那边艰苦支撑,甚至已经损伤身躯,若不是他还能忍住说不得已经惊呼出声,他如今需要的就是迅速使用灵石和阴魂丹恢复法力,如此才有搏命的机会。 罗盘修士难以置信,汤师弟竟然被魔头几句话给唬住了,赶忙怒喝:“魔头在骗你。” “他半个身躯被一元剑符钉住,法力竭尽,如何出手对付你?” “师兄们护你两个时辰,若是有害你之心,崔师兄至于拼着受伤也要挡住恶鬼吗?” “汤文,还不动手!” 汤文顿时惊醒,脸上浮现怒色的盯着温岳:“你骗我。” 温岳灿然一笑眯着眼睛:“你可以来试试。” “还想唬我。” 汤文怒上心头,丹田法力顿时充盈身躯覆盖到手中下品法剑上,霎那间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了温岳的面前。 温岳想挪动身躯,但是确实如罗盘修士所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最后三成法力抽去两成。 “百鬼夜行。” 恶鬼虚影从魂幡幡面跳出来,虚影闪烁间冲击汤文。 汤文翻转手腕,一张灵符化作齑粉形成光罩笼罩在他的身躯。 虚影和光罩碰撞双双湮灭。 “当我没有防备吗?” 汤文越发恼羞成怒,事实就如师兄所说的那样,不过是这人在吓唬他而已。 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恼怒,为自己的胆怯而怒。 横剑砍向温岳的脖颈。 注意到此景的涂山君大吼一声,双目赤红,狂奔而来。 护卫恶鬼已经无力为继,温岳直面汤文,脸上也没有其他的神色。 他也没有呼唤先生,他怕因为自己而让先生分神。 但是终究还是被先生注意到了。 “此生,实有憾。” “铿!” 一只黑色手臂挡住剑刃,黑甲臂膀强壮有力,青黑色的角质层深陷一寸多,丝丝鲜血从缝隙中流淌出来。 大手主人,猛的一拽缰绳。 强壮战马嘶吼着抬起双蹄子,蹬在汤文的胸口上。 嘭的一声。 汤文就像是炮弹似的被踢飞出去。 “姐…夫。” 温岳闻声看去,战马上的是双手被黑色鬼手覆盖的三虎。 三虎傻笑着,就连手臂在流血似乎也没有注意到。 “三虎,你来做什么。” “你怎么进来的!” 温岳没有丝毫的庆幸。 他甚至感觉心中冰凉。 局势如热锅,他们都是等死的蚂蚁。 死一个人难道还不够吗。 现在三虎进来,同样是送死啊。 “姐…夫。” “三虎,厉害。” 三虎笑着。 温岳回头望去,原来避开大军的小迷阵已经被三虎砸出了个缺口。 第103章 绝境 三虎智力虽残缺,却也能分辨这些是对付姐夫的坏人。 当即伸出手臂就要拖拽温岳上马。 “想跑!” 鏖战到现在,崔光可不答应放人逃离,没了涂山君的牵扯,御使飞剑斩过去。 三虎坐下异兽骏马嘶鸣抬起双腿,将三虎扬了出去。 飞剑势头不减,直接洞穿异兽骏马的胸膛。 鲜血涌出,异兽骏马口吐鲜血,四肢撑不住的直接跌倒在地上。 崔光甩出一张符箓,将残缺的小阵法重新填补完整,面露狞色:“今日,你们走不了。” 涂山君堪停住脚步,温岳那边没事儿他就不能离开。 没有他牵制崔光的话,场面局势会直接颠倒过来。 “该死。” 汤文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的攥紧长剑,看向三虎。 骏马这一蹄很重,本就重伤的他如今自然雪上加霜,这一切都是因为闯进来的这个莽汉。 带着一丝异兽血脉的骏马身亡,三虎当即暴怒,大吼着冲向崔光。 “三虎。” 温岳想拉住三虎,但是他自己本就重伤,如何能拽住现在怒发冲冠的三虎呢。 还不待三虎冲过去,汤文就先挡在了三虎的身前,面露怒色,扬起手中法剑:“给我死。” “铿” 长剑砍在碗口粗的大枪上,直接将镔铁长枪削成两半。 长枪变做两截,三虎双手各持一只,丝毫没有因为兵器断裂而受到影响,依旧在疯狂的攻击汤文。 汤文同样没有坐以待毙。 在法力加持的情况下,本身又是法器的长剑削铁如泥。 长枪变短棍,紧接着又被削没。 三虎索性将手中短棍直接抛出去,鬼手角质层骤然增加,就像是两只臂甲一样覆盖了三虎的双臂。 “区区凡人!” 汤文大吼。 他看得出,三虎纵然力气颇大,但是依旧是凡人,连凡人所谓的先天都不是。 纵然他是重伤又如何,他一样能够打死眼前这个使用左道法门的普通凡人。 长剑砍在角质层上,深陷其中,连带着鲜血涌出。 鬼手吸食了三虎的鲜血臂甲再次增殖,已经变成半身甲胄。 虽然依旧没有办法完全抵挡住法器的攻击,但是三虎的拳头同样落在汤文的身上,也对汤文造成了莫大的伤害,本就已经雪上加霜的汤文感觉三虎的力量越来越大了。 不,并不是三虎的力量在变强,而是他在变弱。 怎么会? 汤文怒目,他是练气五层的修士,是人们口中的仙师、仙人,他怎么可能会死在凡人的手中。 他不能败,更不能死! 攥紧手中的灵石,吞服丹药。 只是还不等他消化,三虎的拳头就已经落了下来,鬼手握拳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 拳头很重,重到汤文又能听到脑海中的鬼吼,好似那道恶鬼虚影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一拳。 又一拳。 直到再也睁不开双眼。 三虎吼着,骑在汤文的身上,将他的身躯砸进泥土里,将他的打的血肉模糊。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汤文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他用已经肿胀的独眼看向三虎那庞大的身影。 到死他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一介凡人打死。 “师弟。” 罗盘修士大声的呼喊。 纵然汤文再有不是,性格缺陷,那也是他们的师弟啊。 被祝林、赵世显缠住的林辉想要甩开恶鬼回援,眼见汤师弟身死惊怒同时一颗猩红丹药塞入口中。 察觉到汤文已经死的没了生息,三虎一跃而起。 他的身躯同样遍布伤口,越是鲜血纵横,鬼手越是强大,体内的内气无意识的按照着法诀运转,这是姐夫教他的东西,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还得等着回去吃糖葫芦。 姐夫说过。 “吼!” 杀死汤文之后,三虎身上已经完全被黑色的甲胄覆盖,身躯鬼化的严重。 但是他知道,这是力量。 现在,三虎需要力量。 三虎直奔崔光和涂山君,他要宰了那个杀了马儿的人。 他不懂什么是仇恨,也不知道什么是报仇,他就是感觉难受和愤怒,所以一定要打死那个人。 “打死你!” 几息的功夫,三虎已经冲到了崔光的身后,砂锅一样大的拳头砸向崔光。 崔光持剑横扫。 噌的一剑。 三虎身前的甲胄皮开肉绽,鬼化的身躯迅速的修复伤势,本来好好的血肉已经成了青黑色,黑色的纹路已经完全浸染经脉,同化着生生不息的五脏六腑。 三虎的双眼漆黑,不见丝毫眼白,晶莹剔透的好似黑色的宝石。 随着鲜血涌动,鬼化身躯更加接近恶鬼,身上的那层角质层也完全成了保护三虎的盔甲。 涂山君也没有料到鬼手竟然这么厉害,更是在三虎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也不知道是因为鬼手本就如此强大,还是因为三虎庞大的气血让鬼手活了过来。 也许两者皆有之。 现在,涂山君好像真的看到了破局的机会。 三虎根本不在意胸前的伤口,双臂环抱,直接箍住崔光。 “好机会。” 涂山君当即冲锋,独臂鬼手对准了崔光的胸膛。 “啊!” “噗呲。” 尖锐鬼爪刺入崔光胸膛,但是因为崔光扭转身躯的关系,这一击并没有穿过他的心脏,而是擦着心脏过去。 此贯穿伤也已经要了崔光的半条命。 崔光瞳孔充血,狠狠扭动身躯,直接挣脱开。 反手一剑砍向三虎的脖子。 三虎头颅扬起,紧接着抛飞滚落出去。 温岳呆愣在原地,只感觉周身冰凉,如同针扎。 目眦欲裂,嘶吼道:“三虎!!!” 他想要动弹,却直接跌倒在地上,不顾血污疼痛,温岳爬到三虎的头颅旁。 身躯颤抖,双臂迟迟不敢落下,眼泪夺眶而出。 温岳小心翼翼的捧起三虎的头颅,嚎啕大哭:“三虎。” “姐…夫,疼。” “好疼。” 三虎最后的呢喃,冲入温岳的耳朵。 温岳仰天长啸。 哭着用法袍包裹住三虎的头颅。 温岳一把撕开纳物符,满手血污的拿出糖葫芦,取出一颗放入三虎的口中。 “不疼了,乖。” “三虎,很快就不疼了。” 数十阴魂丹塞入口中,温岳大口的咀嚼起来。 温岳怒吼:“师父!!” 颤音道:“我要…我要他们死!” “我要他们死。” “我要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啊!” 凄厉惨吼响彻。 阴魂丹聚而爆发,化作数十道灵气气劲,疯狂的侵蚀着温岳的身躯,满头黑发骤然变成苍苍白发,枯槁披散。 阴煞气爆发。 满头白发狂乱飞舞。 法力充盈,魂幡百鬼重新出现。 温岳抬起手掌,狠狠的拍在自己的胸口,一大口精血喷在魂幡上。 法煞凝聚。 涂山君伤势尽复,断臂重新生长出来。 第104章 杀戮 汹涌的法力通过魂幡修补着涂山君的鬼躯。 “吼!” 涂山君大吼一声,额头肉角又细微的长长了一些。 披散的赤红色狂发猎猎。 法煞融入身躯,青黑色的身躯浮现了丝丝猩红色的纹路。 紫黑色的椭圆形粗糙指甲完全长成尖锐的形状。 七尺身躯竟然又高了半头,身躯肌肉膨胀,游动拧紧死死的抱住骨骼。 猩红双眼飘散着淡淡的血气。 肃穆青面,宛若鬼神。 这是温岳将蕴含自身底蕴的精血吐在魂幡上的结果。 崔光吐出一口鲜血。 但是他身后三虎的无头鬼化身躯竟然没有倒下。 头颅脖颈的鲜血完全融入鬼手,枯槁的皮肤覆盖身躯的同时将脖颈的伤疤封死。 无头鬼躯一拳轰来。 崔光错愕间持剑抵挡,被一拳砸飞数丈。 但是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伤,唯有胸口这处贯穿伤口最是要命。 那练气后期的恶鬼借着机会将他重伤。 每当他呼吸的时候都能感觉剧烈的疼痛,那是伤口在撕裂流血。 他明白,他的其中一个肺应该是坏了,如今咳嗽都能将内脏碎片咳出来。 无头鬼躯得势不饶人,迅速前压。 鬼手成拳横击崔光想要挪移的身法。 涂山君也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只要能解决掉崔光,其余者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而崔光已经被重伤,涂山君现在又比全盛时期更加强大,两者之间的局势,似乎又翻转了。 只不过涂山君最担心的是在自己杀死崔光之前,温岳会不会先耗尽生命而死。 就以刚才的状态来看,温岳至少吐出了三十年寿命底蕴根基。 “杀!” 涂山君怒喝,身形下潜,进而贴近。 拳法强盛,砂锅一般大的拳头更是如同狂风骤雨,崔光根本避无可避。 嘭嘭。 在崔光踉跄之际,涂山君一把抓住崔光的头发,攥紧拳头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 一拳接着一拳。 势大力沉却又迅捷凶猛,稳定如桩。 鬼手双拳打的崔光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涂山君的双拳逸散煞气,同样消磨着自身使用煞气凝聚的血肉。 对待练气后期的修士,他必须竭尽全力。 纵然现在对方看起来像是已经完全被踩进泥沼之中无法挣扎脱身。 “嗬…嗬” 鲜血混杂着牙齿的碎片被崔光无意识的吐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在流失,体内法力消耗的很快。 生死之间,他并没有体会到大恐怖,只是觉得身体沉重的厉害,让人想要痛痛快快的睡上一场。 他还不能死,师弟的性命都担在他的身上。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师弟们一定会被恶鬼所杀。 声音近了,越来越近。 “我要,带他们。” “回去。” 崔光心中如是想着,猛的睁开双眼,一口逆血吐出反覆盖在自己的脸上。 “逆生爆血术。” 身躯血液从液态骤然气化,与身体中的法力交织在一起。 他这具残破的身躯再次被驱动起来。 “杀。” 怒吼。 这世间,谁不曾背负责任和承诺啊。 谁又能轻易的舍弃自己的性命? 涂山君同样如此,他不能败。 就算明知不可力敌,他同样要竭尽全力。 “杀!” 一人一鬼,丝毫不顾及自身的伤势,崔光的长剑狠狠的砍在涂山君的身上,涂山君的拳头也精准的落在崔光的脑袋上。 红黑色的鲜鲜血汇聚在地上。 如今的温岳已经丝毫不再考虑其他的事情,就算今日死在这里,这四个人也都得陪着他死。 魂幡三百恶鬼宛林立,化作军阵冲杀而去。 林辉服下了红色的沸血丹,一块块的灵石消耗着,原本以为自己肯定能够摆脱祝林和白脸恶鬼阴魂的纠缠,没想到转眼间就被更多的鬼卒围住。 想要挣脱你包围却发觉自己越陷越深。 罗盘修士取出纳物符,吞服着疗伤丹药,他的法力和体力都已经恢复了三成。 现在不是懊恼失败的时候,他更应该斩杀那白发魔修。 温岳持魂幡起身,满目疮痍的身躯在法煞的催动下焕发着不正常的活力。 以及那不正常的练气五层。 “给我的师弟偿命。”罗盘修士箭步飞跃,满是鲜血颤抖不已的双手勉强结印。 “死。” “轰。” 长剑被魂幡横扫,紧接着魂幡砸在罗盘修士的脑袋上。 上品法器的材质本就已经不凡,更何况砸了个结结实实。 罗盘修士双目骤然充血,黑白分明的眸子完全被鲜血浸染,身躯僵挺着摔在地上,身躯抽搐,脑袋侧面部位凹陷下去,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没了法力的催动,法器长剑掉落在地上。 再死一人,场中压力完全转移到服用了沸血丹的林辉身上。 他吓的倒退了两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信心满满而来,甚至以温岳的岳父为诱饵布置出阳谋,引温岳到来。 就算是练气后期的修士同样应该死在这里。 但是他们错了。 温岳不是练气后期的修士,死在这里的反而是两个师弟。 如今崔师兄已经燃烧了自己的生命。 林辉很害怕。 他不想死。 所以他转身就跑。 他心中只有慌张和求生的念头,连带着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临阵小阵前,林辉挥剑一斩,将小阵斩开一道口子。 这本来就是迷惑凡人,阻挡战场的小型粗浅阵法,根本称不上精妙。 他在前面跑,身后是恶鬼在追逐。 只不过,一堵高大的身影堵在了他的面前。 林辉抬头望去。 正见恶鬼猩红的双眼俯视他,暴戾气息铺面而来,身上血肉模糊,见不到一块好肉,额头肉角也断了一只,狂乱的赤发因为鲜血的关系已经打结。 但是此鬼的目光却那么的明亮。 莫名的骇人。 看向恶鬼手中,林辉不由得瞪大眼睛,绝望大喊道:“崔师兄!” 涂山君抓着崔光的脑袋,拖拽着崔光残破的身躯。 崔光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也许是听到了师弟的呼喊,他强撑着已经肿成肉球的眼睛看向林辉,气若游丝:“逃。” 林辉倒退数步,他不敢相信,一直在他心中强大如斯的师兄竟然会像是抹布 第105章 生机 涂山君拖拽着奄奄一息的崔光走到温岳的面前。 温岳的状态很不好,不同种的煞气入体横冲直撞。 而因为服用了太多阴魂丹,阴煞气爆发不断侵蚀他的身体。 看温岳现在的模样,就好似已经五六十岁。 涂山君捡起地上的疗伤丹药、化煞丹药掰开温岳的嘴巴塞进去。 撕开林辉的纳物符,取出里面的丹药捏碎涂抹在温岳的伤口。 吧嗒。 涂山君把崔光扔到温岳的面前。 他没有给崔光最后一击,因为相比于他,徒弟肯定更希望自己亲手报仇。 温岳浑浊的眸子出现了一丝光亮,声音嘶哑:“你叫破了我的名字。” “有人为你们创造了斩杀我的条件,是谁?” 崔光再无半分力气,臃肿的眼睛留出缝隙,盯着眼前的白发苍苍的男人,艰难的扯上了一个笑容:“你…不会知道的,他们…会像毒蛇,再给你一击。”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温岳脸上的悲痛还未消失,眼中闪过憎恶的神色。 他回头看了一眼铜关大城的方向。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避开梁都那个该死的修罗场就能保境安民,只要他的战功卓着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今日教训告诉他,根本就不是躲避就能独善其身的。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扫清一切障碍。 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魉,都不能阻止他。 温岳正视崔光,举起手中的魂幡,猛的扎下,贯穿了崔光的心脏。 练气七层阴魂直接被拽入魂幡。 魂幡多了两个练气六层,一个练气五层的生魂。 尸体在法煞的侵蚀下化作尘土。 多了四个练气士的生魂,涂山君的实力更进一步,直接突破练气八层。 额头肉墩的颜色更加深邃,似乎要脱离青灰色往角质层发展。 战场厮杀,魂幡再次收割了一大波的煞气。 “师父,三虎尸首?” 温岳抱着三虎的脑袋,茫然的寻找起三虎的尸首。 涂山君摇了摇头,刚才与崔光搏命的时候,三虎的尸体就自己跑了。 而且涂山君也没有在场内找到三虎的生魂。 不像是被战场煞气冲散,也不像是自己消失,倒像是和尸体一起不见了。 那只鬼手很明显的拥有自己的意识,也许那意识很弱小,就像是本能似的。 但是在面对他的时候,鬼手会畏惧,也许就是鬼手带着三虎的尸体离开了战场,同时也带走了三虎的生魂。 眼泪好似闸门般泄洪,白发苍苍的温岳颤抖着抱着三虎的头颅。 三虎是他的亲人,又是赤子之心,如何不令他动容。 他更与妻保证一定会带三虎平安回去,现在如何与家中之妻交代? 如何与岳父岳母交代。 这时温岳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赶忙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说道:“泰山大人还深陷降云谷。” 但是此时他的身躯已经接近力竭,根基本源受损连带着寿命都赔进去一大截,更是被煞气纠结,身躯千疮百孔。 若是再奔袭救人,说不定他会死在路上。 “先生。” 温岳期望的看向涂山君。 恩师于眼前,他有求于恩师,自然只能如此。 涂山君四下一扫,将那元灵宗修士的法袍和纳物符捡起。 走到崖壁前,几爪子下去挖出一个深坑大洞,将温岳安放进去。 又撕开纳物符,将疗伤的丹药分门别类的摆在温岳的面前,温岳只要一伸手就能拿到。 如今温岳体内煞气乱窜,唯有能够梳理煞气的天材地宝才能压制。 涂山君张开血盆大口,从口中吐出一物。 晶莹剔透宛如一颗大号的水滴结晶。 恶鬼泪。 此泪生于恶鬼之身,恶鬼又是负面情绪的结合体,本应该是最污浊的东西。 但是涂山君不同,他保留着清醒的神智,若不是如今身躯不为人,他和正常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喜怒哀乐更是从未改变。 所以此真诚之泪反倒因为出于淤泥而不染,成了最纯净的东西,最粗浅的运用就是用此物来吸收净化煞气。 现在温岳的情况很不好,涂山君为救他也只能请出此物。 将鬼泪贴在温岳的脑门上。 只留下一句话:“活下来。” 说完便揭开一块岩石,将洞门堵死。 听闻此眼,温岳再难抑制自己的眼泪,他的眼中重新燃起对生的渴望。 他要支撑着先生救出老泰山。 他还有许许多多的承诺没有兑现。 仇人还好好的活着,他如何能够身死? 其实见到向虎的那一刻,温岳就明白自己死后必会进入魂幡。 不管是他期望的,还是事实如此,温岳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若得长生,自可不死的执掌魂幡。 身死道消,入魂幡又如何? 先生本就于魂幡之中。 没有魂幡之中先生的帮助,此生将缠绵病榻,苟活性命都是奢望,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他会从容进入魂幡成为其中一魂。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死。 温岳盘膝而坐,消化疗伤丹药、固本培元的丹药。 体内煞气纠结成数股横冲直撞破坏身躯,本就重伤濒死的躯体更是雪上加霜,若不是还能以丹药救命,加上自身的神魂强度不错,估计早就已经油尽灯枯。 如今鬼泪一至,当即疯狂的吸收煞气,极大的缓解了温岳身躯的压力。 温岳借以观想法并行。 魔猿定意。 魂幡之中的山魈鬼魅发出阵阵嘶吼,隐隐间可见血猿虚影闪烁。 立在温岳身后的丈许魂幡竟然帮助温岳压制了体内的煞气。 这更是温岳没有想到的。 为了拆分消磨煞气,所以他的法力自行运转着,当然也无意识的覆盖到了魂幡,没想到魔猿定意观想法竟然引动了幡内的山魈鬼魅曾经获得的那丝血猿虚影。 有了魔猿定意拳真意的帮助,温岳能够更加迅速的镇压体内煞气。 “呼。” “吸。” 呼吸法运转。 晶莹的恶鬼眼泪闪烁着光芒,依旧纯净。 “伯爷,援军已经来了。”老卒兴奋的将得到的情报汇报给安南伯。 身旁多年亲卫,面带疑惑的说道:“难道是耿烈派来了救兵?” “怎么可能,我们被困半月也不见耿烈的援军,定然是接到了消息的姑爷和少爷来了。”宋家老卒撇嘴,他才不信那个小人会派兵救援。 当日大战,分明是耿烈倡议出兵,却被宇文刑打的没了脾气,甚至中军都被戳成两截。 十来天的  功夫,突围出去的兵卒杳无音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后来大家也明白了,那些去求援的兵卒多半已经被耿烈所杀,这分明成了个送死的活计。 但是不送信又如何呢,弹尽粮绝。 值大雪天,吃雪水吃死的将士们不计其数,若是再困上半月,最后剩下的一点口粮吃完就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安南伯拄着长枪,他总觉得心绪不宁。 而且这么多天,想了很多,他甚至觉得当日就是耿烈故意拉开距离。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如此碰巧。 最重要的是,宇文刑根本就没有想剿死他们。 困而不杀,为的便是围点打援。 若宇文刑与耿烈有勾结的话,那针对是谁一目了然。 所以如今听闻了温岳和三虎来驰援的消息,他心中不仅没有庆幸,反而感觉咯噔一下。 这是中计了啊。 第106章 紧迫 “大帅,宋三虎不见了,缺口怎么办?” 宇文刑皱起的眉头略有舒展,宋三虎应该是闯入了仙师的战场。 既然进入了仙师战场,那么任凭他是什么天生神力还是武道宗师,都得死在里面。 如此,战场的局势就可能逆转过来。 就算左右卫营的一万人溃散,他手中的兵马也还有一万。 而且初期的时候宇文刑就已经埋伏了一万人在降云谷之中,温岳想用三千兵马凿穿万人,在没有仙师级实力出手的时候便是兵对兵,将对将,大家都是血肉之躯的碰撞。 一万人足以将温岳率领的三千人马吞掉。 左右卫营废了,那就只能依靠前军和中军作战。 “前军的战损如何?”宇文刑看向副将问道。 战场穿插的骑兵斥候将大略情报汇报给了身边信息整理的副将。 中军大营扎在降云谷高点,局势一览无遗。 “大帅,布防在降云谷的前军伤亡人数至少有两成。” “中军大营已经压上八千兵马,现在您身边只有两千卫戍。” 宇文刑沉吟着,他身旁缺人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此时三虎消失,没有万军斩敌的猛将,内外合击之下绝对能够吞下温岳携带的人马以及增援而来的四千人马。 “去,传令,中军三千兵马撤回来。” “五千人压上去。” 既然五人阻挠,也就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手了。 降云谷地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施展庞大的军力。 如今万人堵在降云谷前的狭窄甬道,别说是斩杀敌人,不被自己人推搡踩死就已经是大幸了。 宇文刑也在降云谷中心地带埋伏了伏兵。 温岳都已经引过来了,那么谷底深处的安南伯就没有活着的必要,还是令伏兵将其斩杀的好。 “传令谷地内的千速营,斩杀宋皓。” 得了宇文刑的将令,副将急一声口哨,头顶盘旋的箭鹰落在他的肩膀上。 将令信塞进箭鹰的腿脚信箱里。 箭鹰振翅高飞,直接闯过云端俯冲而下,从众多兵卒的头顶上空飞跃过去。 长长的崖壁甬道,从头到尾是交织于一起的兵卒。 红黑两色早就已经分不清具体的敌我,只能看身上的棉甲识别是不是自己人。 尸山血海,纠缠厮杀。 残肢断臂堆砌成墙。 血肉内脏被踩进雪地,掺和进污泥里。 血水泥污快要形成泥潭,倒在其中的兵卒不知几多。 箭鹰锐利的眸子寻找着千速营的大旗。 看到了竖起的大旗,箭鹰长鸣一声落在了主将的肩膀上。 此人身形魁梧,面容刚毅,取下箭鹰腿脚小筒里的将令,目光一扫。 转而看向身后降云谷的深处。 “整军。” 伴随着主将嘹亮的声音。 甲胄碰撞的声音响起,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千人兵卒握紧手中的兵器。 幽幽寒气从口中吐息,为狭隘的降云谷蒙上了一层肃杀。 “斩杀安南伯者,连升三级,赏银千两,田二百亩。” “杀!” 喊杀声震天。 加州齐整的千人营对付谷底的病残还不是手到擒来。 振臂之余,箭鹰高飞而去,隐于云层。 簌簌寒  风裹挟着血腥味涌入降云谷。 谷底内,多是残兵败将,若不是因为还身着棉甲,估计还会被冻死一大批。 那些被冻死的袍泽他们也没有能力收敛尸首,只能草草用雪掩埋。 将死去兄弟的棉甲剥下来穿在身上抵御寒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活着的人还需要继续活下去。 眼泪不能流,因为会冻住。 安南伯神色凝重,强撑着身躯。 听着谷外的厮杀声,他心中更多了两分担忧。 宇文刑这个老狐狸胆小的很,绝对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 既然这只老狐狸出现在了战场上,就说明他已经做足了准备。 就算温岳是先天宗师,身旁又有三虎帮忙,但在北魏肯定有能对付他两人的高手。 何况在准备万全的万军之中,若是万箭齐发,别说是普通的先天宗师,纵然是修为不高的仙师也会被羽箭钉死。 安南伯环顾四周,身旁已不足百人。 “伯爷,有一支装备精良的兵马正在向谷底而来。”老卒亲卫赶忙将情报报给安南伯。 身旁残兵看向安南伯:“伯爷,我们和他们拼了。” 安南伯拄着长枪,拔出腰间的长剑,神色怔然。 一千精锐足够将他们生擒活捉,如果不想受辱的话,就应当自刎以全体面。 其实在知道魏军要围点打援之后,安南伯就已经不再派遣兵卒将信息送回去了。 若是耿烈将信息拦截,虽然此举令人绝望,却也保全了儿郎。 只是自家的儿郎是儿郎,追随他的儿郎难道就是不是儿郎了吗。 若有一线生机,安南伯还是想带着他们活着回去。 安南伯长出一口浊气,看着身旁将士,其中许多是在南方平乱就追随他的兵卒,如今他们的眼中都燃起了对生的渴望。 安南伯又怎忍心断绝他们的生机,蓦然神色坚定,铿锵道:“虽我杀将出去。” “杀出去!” 百人军卒追随安南伯从谷底冲出。 迎面便是黑甲魏将以及上千军卒。 那人神情刚毅,攥紧戈矛:“安南伯,你若投降某家可饶你不死。” 身负重伤的安南伯转动长枪,厉喝道:“想要本将人头,你可试试。”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降云谷就是你宋皓的死地。” 强弓劲弩,早已经准备好。 “放箭。” 数百支羽箭嗖嗖的掠过空中。 “保护伯爷!” 百多兵卒架起盾牌。 只听到闷响,大多羽箭被厚实的木盾抵挡。 但是依然有兵卒被羽箭射中倒在血泊中。 “杀了他们。” 黑甲魏将见羽箭已经废了大半战力,当即下令冲锋,一马当先手持戈矛直奔安南伯。 安南伯虽负伤,却也是罕见的高手,一手枪法更是出神入化。 而且他正值巅峰,气血未败,纵然是强搬气血也能再挤出三分战力。 “铿!” 兵器交击,密集如鼓。 黑甲魏将越战越猛,气势如虹,长戈宛如风车转动,宛如裂风从安南伯的面前吹过,留下的是一道道伤口。 “宋皓,半月前你就该死了。” “你知道吗?大帅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的女婿和儿子为了救你,一头扎进来。” 果我所料不差,现在他们的尸体应该已经被挂在了大旗上。”黑甲魏将不仅仅战力高超,战斗之际却依然再用语言激起安南伯,想要寻找到破绽。 本就心神不定的安南伯闻言,不由得悲从心来怆然悠悠。 “死在某家戈矛下,你也算死得其所。” “黄泉路上,你们爷仨一起去走吧。”黑甲魏将找准机会,戈矛如蛟龙出海直奔安南伯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 一具高大的身影挡在安南伯的面前。 安南伯不由得抬头望去。 第107章 误会 黑甲魏将瞳孔缩小,眼前的这东西身裹黑袍兜帽,带着面具看不清楚神色。 只露出一双猩红色的双眼。 这人竟然比他足足高了大半的身躯。 他身形高大接近六尺,眼前的这位是少七尺。 赶来之人正是涂山君。 黑雾幻化出黑袍兜帽,以及脸上的面具。 一掌拍碎眼前黑甲魏将的脑袋,将其生魂拽出藏于斗篷中,涂山君微微侧头了。 面具下露出一只带着淡淡猩红色光芒的鬼眼。 安南伯身躯颤抖:“三虎?” 能有如此身躯之人,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三虎。 也许是太过思念的缘故,安南伯竟然将涂山君错认成了三虎。 直到看见那只侧目而来的眼睛,安南伯就明白自己错了。他认错了人,同时又不清楚眼前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救他。 只可惜,那只猩红眼睛实在骇人,看不出半分异样的神色,只感觉到丝丝恐惧。 涂山君本就不喜多言,更不会与安南伯解释些什么,直接把安南伯提起来,用披风将之一裹打包着背起来。 “六叔。” 负伤少年大吼着冲上来,想要替自己六叔挡下一击。 只不过有人比他更快,庞大身躯出现在众多军卒的面前,青黑色鬼手包裹在黑袍中,丝毫不影响涂山君的战斗力。 数十军卒竟然被一拳贯穿。 宋家老卒看到了背着安南伯的涂山君,没有细看身形,当即大吼:“少爷来了!” “三虎少爷来了。” 士气大振,百多军卒战意高涨。 长枪贯穿其中一个敌人的的喉咙。 染血之余红色长缨飘散飞舞。 “少爷万人敌!” “无敌!” “杀杀杀。” 涂山君庞大身躯宛如战场坦克,横碾压过去。 就是将这千人步卒都绑在一起,估计也挡不住涂山君一击。 拳头宛如重炮,一拳便是数十人死在涂山君的拳下。 这还是因为涂山君没有使用法力,并且北魏兵卒也不集中的缘故。 不过十息,千人兵卒被涂山君屠戮一空,眼前再无一人站在他的面前。 浴血之余周身煞气再次提升。 “虎!虎!虎!” “虎虎虎。” 宋家老卒大吼,高举兵刃长枪。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跟随三虎冲锋陷阵的日子。 听着身旁众人的战吼,安南伯神色复杂,因为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三虎。 涂山君没有停留,举起手臂,号令百多军卒跟随他。 有了涂山君加入的战场,就像是步兵相垒的大平原战场出现了坦克装甲车,根本就没有人是一合之敌。 涂山君放慢了速度,在半个时辰之内将安南伯和余下的残兵救了出来。 只不过在几百米的路程中涂山君加快了速度,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消失不见。 身后残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找不到涂山君的身影。 但是他们知道涂山君和伯爷肯定是往前走的,赶忙跟随上去。 回到当时的仙师战场中。 涂山君将宋皓放下。 安南伯现在只是强撑不卸甲,只不过如今他依然还有意识。他目光疑惑的看向涂山君,他很确定,眼前之人不是自己的儿子。 因为这个人太强了。 强到令他感觉世间猛将不过尔尔,甚至原本生起的忐忑不安和恐惧的心情都被冲散。 只是安南伯更疑惑,这样的强者为什么会救他。 不仅仅救了他,还将自己的残存部曲都救了出来。 涂山君挖开堆积下来的新土,掀开石壁。 随着光亮的涌入,温岳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涂山君的身影当即道:“先生。” 涂山君查看起温岳的情况。 有了鬼泪这个枢纽,体内煞气已经稳定,而且魂幡还在帮助温岳消磨煞气。 涂山君看向魂幡中的山魈恶魂,那东西有一层血猿虚影,魔猿定意拳的一丝真意竟然融入了山魈恶魂之中。 拳意这东西不是能量,只是感悟意识,所以并没有提升山魈恶魂的实力。 涂山君想了想,自己要是吃了血猿虚影的话能不能领悟那丝魔猿定意拳的真意呢。 不过就是有想法也得以后再看,现在温岳需要魔猿定意拳压制煞气,若是没了此真意,说不定会出乱子。 没有再多想,涂山君直接返回魂幡。 温岳已经能够走动,起身之后拔起立于他身后支撑他身躯的魂幡。 走到安南伯的面前,温岳噗通跪在地上。 原本神色喜悦的安南伯顿时错愕,紧接着眼睛瞪大,瞳孔缩小,声音颤抖的问道:“贤婿,此是何意?” “岳父,三虎…去了。” 温岳声泪俱下,小心翼翼的抱起被披风包裹的三虎的头颅。 安南伯双眼血丝涌动,倒退两步,面色涨红。 一口逆血从口中喷出,身躯不稳的直接跌坐在地上,死死的盯着那被披风包裹的圆形。 安南伯赶忙伸手想打开包裹,手掌却震颤不已,几次都没有落下去。 “三虎。” 安南伯最后还是咬紧牙关打开了包裹,显露出三虎的头颅。 他捧起头颅,嚎啕大哭:“是爹害了你啊,三虎。” “爹该死在半月前。” 大哭之际,残存部曲已经赶来。 闻安南伯嚎啕大哭,他们惊讶不已,再看向那颗头颅,分明是三虎少爷。 众人神色震动,难以置信。 其中几人更是跟随着声泪而下。 “三虎少爷刚刚还救了我们,怎么可能会死。” “不可能的。” “假的,我刚才还看到三虎少爷了。” 声音戛然而止,他们心中俱是冒出了一个念头:“鬼?” 那身影分明就是,怎么可能有假。 但是三虎少爷又早已经身亡,那到底是谁救了他们,就只能是鬼。 是三虎少爷的战魂不散,在身亡之后竟然还能杀入谷底将他们救出来。 怪不得一袭黑袍。 也怪不得只露出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涂山君确实是鬼,只可惜他们只是思路对了,其中的过程却并不是。 他也没有寻到三虎的生魂,三虎的生魂随着无头身躯的消失而消失不见。 “伯爷,北魏中军转眼即至,如今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要杀出去为少爷报仇。” “公子我们该走了。” 存活下来的温家亲卫聚拢到温岳的身旁。 收拢残兵,三千人加上支援来的四千人,如今只剩下千人。 更多的其实  不是战死,而是因为降云谷太拥挤被踩踏致死。 而且还有一部大部分的逃兵。 真正能够留下死战的,要么是堵住无法战斗的,要么就是温岳的自己人。 温岳这边的状况很不好,宇文刑那里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三万人,打光了两万二,如今只剩下中军八千。 “打起将旗。” 温岳下令。 安南伯已经晕倒过去,少食多日,又与人战,如今情绪激动,直接昏过去。 温岳将两个披风结在一起,背上安南伯:“杀出去。” 第108章 喝断 “整军。” 一刻钟的功夫,还活着的残兵就已经整军待发。 亲卫从死人堆中拖出温字大旗抗在肩膀上。 马匹早就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这剩下的二十里路需要用双腿。 温岳看着身旁的兵卒,他们有些已经杀红了眼,却都带着浓浓的疲惫,双眼之中迸发出对生的渴望。 温岳不仅仅想带自己的岳父回去,他也得尽可能的将这些追随他的兵卒带回去。 拿上岳父的长枪,温岳对众人说道:“跟紧我。” 随即走在最前方。 降云谷,长长甬道铺满了肉泥,尸首层叠着堆积起来,血水融化了雪水,汇聚成涓涓细流。 每走一步脚下都是无数人命铺就的血路。 却也是唯一的生路。 降云谷高场之上。 宇文刑神色凝重的注视着战场,此战竟然损失了这么多的兵马,如今他手中只剩下八千中军,但是好在结果还在他承受的范围之内。 只要斩杀了宋皓父子以及宋皓的女婿温岳,此战便是大胜。 斥候长报交予副将,副将匆匆赶来:“大帅,温字旗还在。” “残兵败将?” 宇文刑拉直了单筒望远镜,只可惜视野阻挡,直到温字大旗出现在降云谷口的时候他才看到。 只不过同样因为太远了看不真切。 只能看到大旗飘扬,以及一众残兵。 乌合之众不到千人,全都带伤,有些还是重伤,靠抬着前行。 但是有将旗就说明温家军还没有败退,甚至他们可能杀了出来。 宇文刑紧锁眉头,两万人压死其中,竟然还能让温字旗的兵卒杀出来,这也就算了,如今厮杀声已经消失,山谷内的伏兵多半也已经消失殆尽。 “仙师还没有斩杀温岳吗?” “还是说仙师已经离开?” “宋皓又如何?” 三个疑问浮现在宇文刑的脑海中,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温岳会活着走出来。 仙师的实力他虽然不知道,却也知道此次来了四个仙师,均法力高深。 温岳仅此一人,而且年龄也才二十有四,情报有言温岳是新晋将星。 就算他也是仙师,实力应当也高深不到哪里去。 所以宇文刑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 当然,此残兵败将也不能放过。 仙师有言此战要最好是一个不留,全部歼灭,不要放一个活口回去。 虽不知道仙师为何会这样,并且就算得到仙师的帮助也有限,还是暗中给予。不过军中二流一流的高手都被暗中提升了实力,这已经很不错了。 正因如此,所以大魏在对阵南梁的时候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占据优势,十年间击溃了南梁数十万大军。 仙师们也不需要俘虏,若是击敌,不管大魏损失了多少兵力,也一定要尽数绞杀南梁的兵卒。 宇文刑以前不敢多想,如今来看,就好似仙师一直推动大魏吞掉南梁。 既然仙师有言在先,他们当然要遵守。 宇文刑当即下令道:“调集中军,随本帅吃掉这千人败兵。” “喏。” 八千中军,声势一起看起来也不比万人差。 温岳回头望去,法力涌动激发双眼,目视而去,大旗乃是“宇文”,应当是本来稳坐钓鱼台的宇文刑坐不住了,看到这千人败兵想要吞下去。 温岳不想恋战,他的法力不足一成。 还要分化法力压制伤势,加上拖着这么多受伤的兵卒。 若是与宇文刑缠斗,死的人只会更多。 若是让先生出手,战场之上见到先生的人越多,越会暴露先生。 不管元灵宗得知崔光他们的死讯之后是什么反应,能够少暴露先生就一定要少暴露先生。何况他也没有法力支撑先生战斗太久。 若是被先生生前的仇人得知先生现在的模样,岂不是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魂幡是强大的法器,梁都内的散修肯定会觊觎。 消息散播出去,只会引来更多贪婪的人。 原本温岳就觉得,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尽量不要让先生出手。 只可惜,每次战斗都是生死攸关。 追兵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还很远。 只要他们跑起来,就能将距离越拉越远。 “跟紧队伍。” 前方的在跑,身后的在追。 “这么追下去不是办法。”宇文刑一看行军速度就知道若是还拖着大军的话,肯定没法追上前面的残兵败将:“亲卫随我。” 精锐的一千骑兵亲卫拱卫宇文刑。 他们甩开身后大军,上千骑兵铁蹄声声,迅速开始缩短与温岳等人的距离。 “姑爷,我等留下断后吧。”宋家老卒说道。 “还请姑爷将伯爷平安带回去。” “我等留下断后还有生机。” “兄弟们这就不走了。” 温岳神色不变,大喝道:“跟紧我,我们已经从那绞肉场杀出来,怎可再留你们送死。” “我是主将,这是命令,尔等抗令不成?” 温岳从拿出怀里的信号弹,骤然拉响放于天空。 “咻!” “轰嘭。” 如今信号弹,难道是要吓退身后追兵? 以耿烈的那吝啬劲儿怎么可能前来救援。 众人眼见温岳神情丝毫不假,顿时不敢再言断后之事。但是他们明白,这么跑下去,两条腿怎么可能是四条腿的对手,早晚会被身后的骑兵追上。 那时的事情也就只能那时再说了。 不过是死战之后共赴黄泉,何须多言。 “败军休走。”宇文刑大喝。 骑兵距离温岳不足两里。 马蹄声阵阵。 一里。 眼看就要追上,宇文刑突然看到前方被人背在身上的安南伯宋皓,别的东西能认错,兜鍪盔甲总不能认错。 “杀!” 留下的伏兵起了作用,最后剩下的一千骑匆匆赶来。 还有两千步兵虽在身后,不时就能赶到。 宇文刑赶忙停止进军,神色变幻,他不知道宋皓是死是活,但是显然对方还有支援兵马,若是恋战的话,说不得他自己也会陷进去。 他和拓跋鸿不一样。 思虑不到瞬息,宇文刑决定撤军。 “撤。” 宇文刑的亲卫早就知道自家主君的秉性,自然不会劝谏什么,直接跟随撤退。 “温冲来迟还请公子责罚。” 温冲翻身下马,就要半跪在温岳的面前。 温岳赶忙扶住温冲:“不迟,若不是你们,兄弟们就要被咬死了。” “是公子运筹帷幄,提早布置伏兵。” 对于温冲的吹捧温岳微微摇了摇头,他神色悲戚。 眼中闪过恨意,看向铜关的方向。 “走。” 第109章 杀意 行军一个时辰,再临铜关。 守城偏将在见到浩荡人马的时候眼睛都直了,甚至还揉了揉眼睛,目光之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猎猎温字旗。 温岳活着回来了。 耿帅断言温岳此去必死。 “开城门。” 温岳直视守城偏将。 守城将领高声道:“温将军,你带的人马实在太多,万一你降了北魏,带人诈开城门,末将万死难辞其咎。” “你放屁!”温冲大吼。 “我家公子破拓跋豹,水淹十五万北魏大军,此不世战功其实你能置喙。” “你好好看看一众兄弟,可有一个是北魏人?” “快快开门。” 守将根本不吃这一套,不管是出于安全的考虑,还是其他的什么考虑,此时都不宜给温岳打开城门。 此前耿烈就已经嘱咐过他,若是温岳回来,一定要先挡住一时片刻。 守城偏将继而说道:“还请温将军你先安营扎寨,待我禀报大帅。等到明日晌午,大军退出城门十里之时,末将再给你开门。” 九丈城墙,吊篮都不保险,也就没此一说。 但此时温岳心中怒火熊熊燃烧,若不是因为不错的涵养,他定要破口大骂。 他还要找耿烈算账,难道要被铜关城墙拦住不成? 虽然法力不足,但是支撑他飞跃上去还是没有问题的。 温岳打量着铜关城墙。 法力捏成弹丸,刚被温岳弹在铜关城墙上,便直接消融了进去,此中变化直接令温岳骤紧眉头。 往日里没有发现,今日用法力试探,铜关城墙竟然没有法力的着力点。 那现在可就真的出岔子了。 别说等一夜之后了,现在这守将就要去禀报,耿烈若是提早他活着回来的消息肯定会早做准备。 而且也不确定明日对方就会打开城门。 说到底他是先锋官,耿烈才是军中主帅。 若是一直禁闭铜关城门,他岂不是和北魏军卒一样无法跨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耿烈逃回京城。 涂山君看的真切,也明白温岳的急躁。 现在要么直接用飞剑飞上去。 再就是,铜关城墙没有着力点,但是上方城楼是有着力点的。若是以布条缠住长枪,将之投射上去,借此攀登上去,即可以力拿下城楼上的偏将。 温岳面如平湖无喜无悲,其实心中已经怒浪滔天。 这一路上,他不仅没有消气反而越发的感觉此战凶险,若不是三虎拼死相救,他就是把自己碾碎磨成粉燃烧起来也不是元灵宗修士的对手。 那元灵宗的修士认识他,还叫破了他的名字,也是说肯定有内奸出卖了他。 结合安南伯被围困的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一眼即知。 场面僵持住。 “打开城门。” 一把匕首横在褚景的脖子上。 守城偏将转头看向持匕首之人,那人身着校尉兵甲,正一脸平静的盯着他。 “你可知行刺上官是死罪。” “打开城门。” 铁头别无二话,直接压低匕首,切口褚景脖子的血肉。 凉意直冲后脑勺,褚景吓的差点尿裤子。这人是根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吗?还是说本来就是要是杀他,竟然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的压低了匕首。 他都能感觉到兵刃的锋利,以及鲜血的涌  他明确的知道,如果自己不照着做的话,肯定会被割下脑袋。 寒意令他不由得打颤,刚要使用自身武力,却发现身后那人纹丝不动摁着他。 “至少是锻骨高手?” “什么时候一个普通校尉要是锻骨?” 来不及多想,褚景赶忙呼喊道:“开城门。” 城门顿时打开。 温岳直接直接带兵入城。 耿烈摇头晃脑,听着花魁弹唱曲目,此一回名为‘请君入瓮’。 舞榭歌台,翩翩舞女让人赏心悦目。 对于耿烈来说,京城太压抑,他总的压制着自己,这也要小心翼翼,那也要巴结奉承,随便碰到个官员都是二三品的大员,同朝为官的他得罪不起。 还有些三四品的实权大员,他同样得罪不起。 王公贵族,将门勋贵。 那又如何? 如今他终于脱离樊笼,大权在握,六万兵马镇守铜关。这是陛下对他信任,至于梁都内,平常寻花问柳得罪不起的勋贵,现在也得在他手下做事。 权力的滋味,蚀骨销魂。 只可惜他已经待不了太久了,葬送了两三万兵马,又坑死了安南伯和温岳,朝廷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却也不会让他再多待下去,陛下更希望铜关守将是位沉稳的大员。 “哈哈哈。”耿烈大笑。 现在温岳和安南伯都死了,他又找到了门路,这铜关大帅不值守也罢。 “老爷,出事了。” 师爷匆匆走进来,一脸的急切慌张。 “何事?” 看到师爷的模样,耿烈摆了摆手示意舞女和花魁都可以下去了。 屏退左右之后,师爷才说:“温岳活着回来了。” 耿烈登时跌坐在地上,惊恐失色道:“不可能,那人说温岳绝对不可能活着回来。” “他怎么可能回来。” 耿烈抱住自己的脑袋,猛然起身,头顶冠帽都掉了下来。 “但是他回来了。”于师爷神色凝重。 耿烈什么事情都和他商量着办,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其中的猫腻。任谁也没有想到,本应该万无一失的计策,最后竟然失败了,温岳没有死。 耿烈经过最开始的惊慌失措,现在已经冷静了不少:“通知褚景,让他死活不要打开城门,务必拦住耿烈。” “我们必须走,只有返回梁都才能活下去。”耿烈准备收拾细软,他得逃回梁都才有活命的机会,留在铜关,面对那种大人物都杀不死的人,他心中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这确实是个办法,纵然温岳再愤怒,难道他敢在梁帝眼皮子底下杀朝廷的三品大员不成? 这无异于同归于尽。 但凡考虑一点自己的前途,也不会如此行事。 只不过靠人终究不如靠自己,于师爷压低声音道:“老爷,温岳必然历经血战,我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调集大军将其歼灭在铜关城下。” 耿烈目光阴沉,似乎在思索这两种办法到底哪一种更好。 “嘭。” 一脚踹开大门,快步走上舞榭楼阁。 还不等耿烈反应,小股兵马已经将之围困于此。 为首之人正是温岳。 温岳面色狰狞,咬牙切齿道:“还好,你还没跑。” 耿烈怒斥道:“温岳,你带兵前来是想干什么?想造反吗,你可知道以下犯上,本帅  可斩你。” 温岳挥手。 铁头面色冷漠带着一众兄弟上前,直接将于师爷拖走。 于师爷神情惊恐,大喊道:“老爷,救我啊老爷。” “反了!” “来人啊。” “来人。” “传我将令,温岳叛逆意图谋反,立刻纠结大军。” “谁能斩杀温岳,连升五级。” 耿烈大喊大叫,宛若疯子。 只不过楼阁中人均神色淡漠的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第110章 凌迟 随着温岳令下,其余亲卫四散开始翻箱倒柜。 还有一队再老鬼的带领下直奔大帅府。 “反了,反了!”耿烈大吼,一把抽出挂在一旁柱子上的长剑,指着温岳,怒不可遏的吼道:“温岳,我乃是朝廷三品大员,兵部侍郎,尔敢杀我?” 温岳眼中涌动血丝,强行压下已经燃起的怒火。 走到耿烈的面前,一般拽住他的脖领子,将他硬生生的提了起来,面露狞色,字言从牙缝中挤出来:“你不就是想要功劳,老子打的仗,分你四成功劳,你还不知足?” 两次破敌,泼天功劳,温岳也没有独吞下去,铜关守将都有一份。 作为铜关的主帅耿烈更是分得了不少。 只等回春之际众人回去加官进爵。 “竟然勾结北魏给我设下套。” “就为了杀我,你放弃铜关两万袍泽。” “宇文刑率三万大军断我后路,此行回来仅剩三千余人。” “很多人死了,很多人为我而死。” 眼瞅着耿烈的面色已成酱色,涨的说不话来,温岳一把送开耿烈。 耿烈顿时长吸了一口气,面色好转,就连拎着的长剑也咣当掉在地上。 这么死,实在太便宜他了,难解温岳的心头之恨。 难报死难将士们的仇,难报三虎的仇。 所谓妥协和平衡,不过是上层的政治手段。 温岳明白,是他太天真太稚嫩了。 甚至就连请来的圣旨都只是说尽力援救安南伯。 对于朝廷而言,铜关不失守,死多少人都没有任何的问题,谁死了也都无所谓。 被扔在地上的耿烈听着隔壁传来的瘆人惨叫,浑身颤抖。 他确实感觉到了恐惧和害怕。 心中也有悔意,悔不该当初算计温岳。 其实只要自己什么都不干,就会有大把的功劳入账。 性格决定成败,耿烈本就不是什么善人,更何况还是在这种环境中。 在郑忠莫大的利益诱惑下,他选择一头钻了进去。 “咳咳。” “我是看你不顺眼,我是想贪墨所有的功劳,那又如何,本官才是主帅,那都是本帅应得的。” “你不会以为本帅会拿王志说事吧。” “他是什么腌臜东西,也配本帅为他报仇,要不是为了他家两百本藏书,我会将妹妹嫁给他?” “正好,你杀了他,我还要谢谢你呢。” “只可惜,你没死在本帅的算计之下。” “你凭什么不死,你凭什么能活着回来。” 耿烈起身,指着温岳,厉声喝道:“宇文刑就是个废物,废物!” 魂幡中的涂山君错愕的看着耿烈,这家伙失心疯了吧,现在还这么刺激温岳,难道是嫌弃自己死的太慢了?着急投胎不成? 温岳确实被激怒了,气的浑身发抖,抬起手掌就要拍死耿烈。 只是手掌抬起之后却迟迟没有落下。 “杀我,有种你温岳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整死他们。” 耿烈环视四周,那些翻箱倒柜的兵卒:“别找了,没有信件,没有证据,我早就已经消灭的干干净净,任凭你们翻破了天,也找不到一字一画。” “哈哈哈!” 耿烈确实在激怒温岳,他知道自己如果今日不死在温岳手中,被送回梁都也必死无疑。 别看梁帝平衡文武,甚至以文制武,真发生这种谋划边关大将的事儿,一定是梁帝无法容忍的。 他如果不死在这里,被温岳上书之后送回梁都最少也要诛三族。 因为温岳分润功劳的关系,许多将领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是他们实际上绝对是偏向温岳的,若是安南伯再号召一齐上书,说不定要诛九族。 自己逃回去和被人送回去是两个待遇。 恩师好友,裙带关系,或是家族的兄弟姐们都帮不上什么忙。 皇宫内的郑忠也保不住他。 三位首辅更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帮他。 这事儿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谁也接不住。 为今之计,只有死中求活。 只要温岳杀了他,别管他曾经的谋划被不被梁帝知道,温岳都会被治罪。 杀官便是谋反,更何况是擅杀朝廷大员。 “他为什么求死呢?” 涂山君微微皱眉,他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斗争,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涂山君觉得这人的表现很不正常,若是正常而言,肯定要咬死了温岳的不是,以王志的死为切入点,进而用话术影响温岳,让现在正处于愤怒的温岳冷静下来。 死中求活在,争取自己能够活命。 哪会像是现在这样,不停的激怒温岳,就好似一心求死。 就以最单纯的逻辑分析,如果他死了,有什么好处? 温岳怒不可遏,苍苍白发无风披散着,他真的很想一掌拍死面前耿烈。 但是这么死,真的太便宜他。 “铁头!”温岳大吼。 就在隔壁对于师爷用刑的铁头走到温岳的面前,捧起一份帛书,上面有于师爷的签字画押。 温岳抓起帛书,指了指耿烈:“对他用刑,我要知道所有和此事有关之人。” 温岳正大步走出楼阁,身后响起耿烈的慌乱叫喊声。 他是想死,但是他不想受刑而死。 温岳席地坐在楼阁的台阶前,听着身后传来的耿烈的惨叫,他打开帛书。 “嗡。” 魂幡震动。温岳将魂幡拿出来,打开幡面,看到魂幡上的字:“他在求死。” “我知道。”温岳点头:“先生,我当然知道他在求死,他怕被诛九族。” “但是我心中有恨!”温岳面容扭曲,脸皮抽动。 他依然记得三虎对他说的话,三虎没有痛哭,没有怨恨,他只是天真的跟自己说:“姐夫,好疼。” 温岳痛哭流涕。 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地上。 枯槁白发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位迟暮老人。 他很痛心。 就算耿烈想以死要挟,温岳也不会放过他。 将其送回梁都,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这是交给别人来决定生死,走法律途径来定罪。 说不得耿烈路上或者牢里就会畏罪自杀,还能保全名声。 但是温岳不愿意。 三虎不懂什么是报仇,他懂。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经历了这么多,涂山君看到明白:“弱者的前行总是会给身边的人带来苦难。” 想破开已经稳固的阶级,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牺牲,流血在所难免。 但是难道就要停止不前吗? 要走。 要一步步的前行。 一个时辰后。 铁头走到温岳的身旁,身上带着温热的鲜血,再次为温岳递上一张帛书。 “公子,人还活着。” 温岳拿过帛书,抽出横在腰间的长刀向正堂内走去。 第111章 恩仇 安南伯猛的从床榻上醒过来。 “伯爷,喝点水吧。”守在一旁的宋家老卒赶忙将温水端过来。 倚靠在床榻上,身上的甲胄已经解下,就连伤口都已经处理包扎。 都是寻常的伤口,并没有致命伤。 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加上不进食物导致身体虚弱,又闻得三虎的身亡,悲伤过度这才昏了过去。 若是从当时战场来算,现在已经昏迷了数个时辰。 进了温水,安南伯感觉好受了很多,看向身旁宋奎问道:“我们这是回来了?” 宋奎点头:“是啊伯爷,一个时辰前我们就已经回来了。” “一路上是姑爷将您被背回来的。” 安南伯重新躺下,紧接着猛的睁大双眼:“一个时辰前?” 挣扎着起身,震惊的问道:“姑爷人呢?” 宋奎目光闪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问你姑爷人呢?” “伯爷,姑爷将您安顿好,就去了大帅府。” “什么!” 安南伯顿喝,温岳去大帅府是什么意思还用想吗,肯定是去给三虎报仇。 但是耿烈不能死啊。 耿烈就是要死,也绝对不能死在温岳的手中。 “扶我起来。”宋皓挣扎着就要起身。 “伯爷您身上有伤。” “快,扶我起来,若是晚了就完了。” 眼见自家老爷如此模样,宋奎哪里还敢耽误,一把扶起安南伯,用大氅裹着安南伯,两人匆匆往大帅府赶去。 舞榭歌台之内。 温岳大步走进来,看着绑在柱子上奄奄一息的耿烈。 耿烈被套住网子,切下肉片,割肉不伤主血管和经脉,甚至也没有损伤骨骼。 铁头只割了不到三百刀,实在是条件有限,而且耿烈的身体也撑不住了,若是再继续下去,耿烈就会身亡。 耿烈咧嘴笑了起来,好似自己的计划得逞了一般,虚弱的说道:“你…完了。” “不仅仅是你,他们也都得死。” “我没输,是你一败涂地。” 耿烈不敢大笑,因为牵动的伤口真的很疼,令他痛不欲生,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显得那么的狰狞。 但是那又何妨呢? 他终究是摆了温岳一道。 温岳听的真切只是很平静的说道:“你一定很得意,以为你死于我手就会给陛下杀我的把柄,甚至扣以谋反的帽子,诛杀与我有牵连的人。” “只可惜你是井底之蛙。”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活着回来吗?” “因为我是仙师啊。” 温岳凑到耿烈的耳朵旁,生怕他听不清楚,甚至放慢了自己的语调,用法力将声音送入耿烈的耳朵里。 耿烈登时瞪大双眼,脸上狰狞的笑容完全变作扭曲,满是惊愕和荒诞。 “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是仙师。” “啊,我不甘心!” 耿烈这才明白,为什么温岳能快意恩仇,原来是因为他早已经脱离了世俗,成为了传说中的仙师。 也怪不得温岳能够活着回来。 别说温岳还带着一万人马,光是他仙师的实力,就足以让他在三万大军中来去自由。 “你就带着你的不甘心,去死吧。” 温岳目光中凶煞之意闪过。 扬起长刀,一刀斩下  耿烈的头颅。 头颅落地的时候,耿烈的眼中还带着浓浓的痛苦,他失算了。 温岳法力一抓,将耿烈的生魂拽出来。 耿烈还处于茫然无措的状态,直到看到自己的尸首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赶忙求饶道:“温将军,饶我一命。” 温岳被法力包裹的手掌狠狠一攥,手中生魂顿时消散。 耿烈一死,铁头递上匕首:“公子,王志是我所杀,我愿意为三虎少爷抵命。” 温岳一巴掌拍飞匕首,厉喝道:“糊涂。” “你们难道就在南衙等死不成?” “就算你不杀王志,我也会杀王志。” “此仇可复,当如是!” 温岳不管所谓的什么影响,有仇就要报仇,仅此而已。 血亲之仇可复,谁也没法阻拦。 铁头所报之仇便是对向老头的交代。 就南衙那个小团体中的其他人如何,温岳不清楚,但是他知道真正最在意向老头的就只有石柱和铁头。 马匹长嘶。 身披大氅的安南伯不顾自身的伤势,从马上滚落下来,赶忙冲向楼阁。 这道台阶,安南伯感觉如此漫长,直到他登上阁楼前,看着眼前一幕,微微闭上双眼,仰天长叹一声:“晚了。” 耿烈尸首异处,瞪大的双眼就好似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事情。 他紧赶而来,还是慢了一大步。 耿烈已经死了,而且看持刀人正是温岳。 看到岳父前来,温岳将长刀丢到一旁迎了上去:“岳父。” “耿烈一死,朝中本就反对的声音将会形成滔天巨浪将你完全淹没,他们不会允许一个能够随意斩杀三品大员的武将活着。” “陛下也不会允许出现无法掌握的事情。” “他最注重的就是平衡。” “内正司要平衡,朝廷要平衡,甚至就连文官内部都要平衡。” “为何不将他送去都城,自有士大夫将其定罪。” 安南伯痛心疾首,他失去了儿子,难道又要失去女婿不成? 温岳跪地叩首道:“岳父大人,仇人还活着,我必须送郑忠下地狱。我已经决定尽起大军清君侧,不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他们只会觉得我们是泥捏的。” 安南伯真的被震惊到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女婿会如此疯狂。 三虎死了,安南伯确实悲痛,但是他从来不曾有过忤逆的想法。 涂山君知道,是因为上次温岳失势,身边人死了太多。 所以温岳对于身边人很看重,他想庇护他们, 仔细看来。 铜关百姓十来万,加上手中的五六万大军,再拉一批青壮,能起十万甚至十五万大军。 若是让温岳这么做了,都不需要北魏打来,大梁必将生灵涂炭。 安南伯当即怒斥:“荒谬!” “尔要当反贼不成?” “你要报仇,难道老夫不要报仇。” “那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 “你说你为了天下,为了黎民百姓,你所做所为可有为黎民百姓着想?” 安南伯怒而拔刀:“尔要当反贼,先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 温岳起身,并没有在意老岳父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眼见温岳如此绝决,安南伯悲从心来:“难道要老夫跪下求你。” “才行吗。” 第112章 时间 冷静下来的温岳已经不再提起那疯狂的想法。 人至少不能让仇恨冲昏了头脑。 血亲复仇无可指摘。 但是因为要为自己复仇就将曾经守护的人全都牵扯进来,那岂不是大错特错。 这不仅仅是在惩罚别人,也是在惩罚自己。 同时也是对三虎最大的不尊重。 那些人,也是三虎曾经守护的啊。 涂山君确实期望能够获得强大的实力,却不是这种方式,就算安南伯不说什么,涂山君同样会阻止温岳。 安排人将老岳父抬回去。 温岳站在台阶前,怔然许久。 他回到铜关的时候,其实愤怒已经减轻了不少,只是复仇之心急切。 但是拿到了耿烈和于师爷的供词之后,温岳当即被点燃爆炸。 不知道这件事北魏那边是怎么安排明白的,己方牵线搭桥的确实是郑忠和铜关守将耿烈。 里通外敌,此举与叛国无异。 若是铜关因此失守,大梁的门户大开,北魏的铁骑将会来去自由。 到时候大梁必然生灵涂炭。 耿烈和郑忠谋划的事情简直令人难以置。 满头苍苍白发的温岳坐在台阶前,看着面前的铜关。 他有时候在想如果自己没有活着回来怎么办? 也许会死很多人。 随着背负的越来越多,他似乎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洒脱,也没办法肆意妄为。 起身眺望。 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他处理。 他不能颓废下去。 尸首异处为大不详。 三虎的尸首找不回来,温岳只能派人使用最好的香木雕刻出一具木制的身躯。 而且也并没有直接将三虎入葬在铜关。 温岳答应过宋染要带三虎回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纵然难以去面对,但是他依然要带三虎回家。 过后,服下疗伤丹药,处理好身上伤口的温岳长睡了一大觉。 六天奔袭,又高强度的战斗了数个时辰,精神一直紧绷着,如今松下去不觉困意袭来,身躯沉重倒头就睡。 太累了。 练气士虽然已经脱离了肉体凡胎,但是也仅仅是修行的第一步而已,一样需要吃喝拉撒。只不过因为实力的问题,所以身躯和神识都已经远超常人而已。 练气士同样需要休息。 涂山君并没有入梦打扰温岳。 他觉得温岳还是安心睡上一觉的好。 这四道生魂的技能种子还没有提取,正好利用此时。 有了这四道生魂的加入,涂山君的实力已经达到练气八层,隐隐摸到了练气九层的边界。 元灵功记载,练气一共十一层,若是能突破就会成为筑基修士。 铸就道基之后魂魄会蜕变成阴神。 此时才算是真正踏入修行的大门之中,飞天遁地的本事初显。 “问魄” 提取: 三虹剑诀元灵功逆生爆血术  上三者,因为他们同出元灵宗的原因所以均有此法,只不过种子包含的是个人的经验理解,所以依然能够提取出来。 逆生爆血术是将自身鲜血煮沸气化,与法力进行交织,不仅仅能够大幅度的增加法力的厚度,更能加强法力,有此种法力加持的剑诀威力会更大。 此法崔光也就只修行了一层,是真正的催命术法。 战斗之中鲜血流失是大忌,很多修士在受伤之际都会用法力锁住伤口,以免鲜血的流失。而此法直接暴血,若是体内鲜血不足,修士很可能会直接身亡。 那种时刻,崔光也只能拼命了。 若是平常战斗,爆血两三成,虽然会让人虚弱却不会有性命之忧。 控物术  罗盘修士手持的那件血色罗盘便是用来寻找中咒者的物件,因他恐物术更出色,所以才能够执掌罗盘。 剩下两人,并没有出色的术法。 也就只能提取出原先和祝林一样的术法。 倒是让涂山君对练气境界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如今再指点温岳修行元灵功的话,肯定能事半功倍。 翌日。 温岳已经休养的差不多。 伤势好修复,但是本源这东西不好补充。 若不是因为还有实力压制,估计温岳现在会变成老头。 温岳第一时间召集了铜关诸将。 当日一战如何,温岳并没有与诸将多说,只是展现了自己练气士的手段。 高层将领共二十余人,不管他们在朝廷中是偏向那一派的,如今在铜关,更在温岳杀了耿烈展露实力之后,他们只能认怂。 温岳能打胜仗,有军功分,而且温岳也大方,大大方方的切了蛋糕,人人有份。 此番他们不用做什么都会受封赏。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拿了人家的东西,当然心存感激,在许多的小事上都不会与之作对。 不过温岳杀了耿烈这事儿可是要命的大事。 有投效的,也有中立观望态度的,还有些是静朝廷反应的。 也有惧怕反对,却又不敢说话的。 总而言之,大家的话都不多。 说到底还是要看朝廷的态度如何。 如果朝廷奈何不了温岳,那么他们肯定要聚拢起来形成利益共同体。 如果温岳死了,他们也乐的将剩下的功劳瓜分。 温岳也知道,所以并没有逼迫这些将领,时间还长,以后再分化拉拢,以利益捆绑,再往军中充入自己人,将不安分的都替换下来,最后就掌控铜关。 涂山君曾经听人说过,人逢大喜大悲就会进行改变。 有的好,有的坏。 只是从这时候开始,温岳的话就渐渐的变少了,他不再喜怒形于色,开始埋藏自己心底的想法,他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也唯有入梦之际,涂山君才能看到原先温岳的影子。 卸去重担,专心修行练武。 因为他不需要去担心有什么变化,也不用害怕被人发现弱点。 在先生面前,他依然是那个渴望站起来的坦荡年轻人。 真正的经历之后,涂山君才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其实人都是会变的,谁都不例外。 终究还要继续走下去,后续的影响也要处理掉,而且最重要的是把皇宫里的那条毒蛇揪出来杀死。 “笔墨伺候。” 铺开宣纸。 温岳略有迟疑,随即伏案书写起来。 先是讲了降云谷的惨烈战斗,北魏仙师参与其中。 以及营救出安南伯的事情。 后是耿烈与郑忠里通外敌,证据确凿。 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 安南伯本想帮着修改一下奏疏,不过还是被温岳拒绝了,他此番就是明确的逼迫梁帝做出取舍。 北魏仙师已经插手站斗争,就算五灵宗也出手,看局势分析,元灵宗是比五灵宗强大的。 大梁之内,除了他温岳能够御敌之外,梁帝找不到其他人。 温岳已经成了大梁不可或缺的人。 手段确实激进并且冒险了许多,但是温岳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慢慢经营铜关,并且渗透朝廷,进而成为梁帝无法动手除掉的利益中心者。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十分的温和。 并且他的寿命绵长,也能够等待下去。 这本来也是温岳准备好的计划。 但是,现在他等不了那么久。 那一口精血至少吐了三十年寿命,甚至还在下降,他能不能活过梁帝已经是个未知数。 人死政改,大好局势将会直接葬送。 所以他必须趁着还活着的时候赶紧收拾好一切。 奏疏分为二十份发回梁都。 温岳看着远方,不由得呢喃道:“时不我待。” 第113章 赶赴 “大帅,此番我们到底是胜是败?” 副将面露迟疑之色,现在这种情况,到底胜败如何,他也不清楚。 三万人,损失了两万多,也不知道安南伯是死是活。 大帐之内的宇文刑神色凝重,这么些时日过去,铜关里的暗桩也该送来消息,安南伯是死是活,也就能够判断了。 至于那日战场的局势。 就是胜利也是惨胜,更何况仙师那边也没有消息。 朝廷同样没动静。 不由得让宇文刑怀疑,最后到底成功了没有。 只要能够斩杀温岳和安南伯父子,那么此战就是损失三万人马也算胜利。 仙师那边应该不会出岔子。 但是他这儿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有人背着安南伯离开,不知道背的是尸体还是活人。 又三日,铜关的暗桩终于将消息递了过来。 驻扎在南岳山的宇文刑赶忙拆开封着消息的信封,将信件取出。 原本紧张的神色煞然消失,面色一片惨白,难以置信的盯着信件,连带着身躯都颤抖起来,震颤道:“怎么可能!” 因为过分用力的缘故,攥紧信封的手掌僵硬着无法动弹。 “不可能。” 宇文刑一把扔走信件。 猛的起身,踉跄两步瘫坐在地上,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 不仅仅安南伯活着,就连温岳都还活着。 温岳陷入的是仙师的战场,温岳活着就说明元灵宗的仙师可能死了。 怪不得仙师一点消息都没有,死人怎么传递消息呢。 但是这件事,他又如何与朝廷交代? 就算他什么都不说,铜关内的暗桩也会将消息传回朝廷,让陛下知道,朝堂的衮衮诸公也都会知道。 而元灵宗仙师的身亡,元灵宗同样会得到消息,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怪罪下来。 大魏朝廷说不定还会将他当作替罪羊,出气包。 此举还有可能引起大梁背后五灵宗的注意。 仙师宗门要是完全插手,他们的作用将会大大降低。 如果低层面的战斗没有进展的话,就需要更高端的战力来决定胜负。 最后,宇文刑还是将所有的情报写入奏疏呈上了去。 他已经尽力做好了,说到底,能不能赢,关键还是要看仙师的战场。 不是他贬低自己背后的靠山宗门,而是此番四位仙师,竟然没有杀掉温岳一人,实在令他感觉震撼。 宇文刑兀的躺在地上,怔怔的望着大帐顶。 此事明显不是他能够处理,就是以后对上温岳,对方拥有仙师的手段,杀他亦如探囊取物。 “上报朝廷吧。” “除此之外,我也别无他法。” 宇文刑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提笔书写奏疏。 降云谷战场,温岳并没有派人来打扫。 一是时日尚短,其次便是在这个季节尸首不好处理。 温岳摇动魂幡收敛了降云谷的煞气和阴魂,魂幡内再增添数十鬼卒,入阶鬼物三只,其中一只达到了练气二层。 提取了血煞气之后,那些尸首也在魂幡的摇动下变作尘土,也正好打扫战场避免产生害人的疫病。 只可惜,煞气总量不够,无法让魂幡蜕变成极品法器。 能够进化为上品法器是得了兽皮的便宜,里面存储的煞气十分庞大。 涂山君觉得,想要提升为极品法器,必须要更高质量和数量的煞气才行,至少需要上次兽皮煞气的数倍。 不过魂幡本身差很多,他自身再有一百鬼卒便可进阶练气九层。 魂幡内储存的恶魂(三百七十五/千)。 如今温岳已经达到练气五层,对于魂幡的掌握更进一步。 经此一役,对于法力的输出掌控也有提升,法力的流动更加稳定,不会因为战事而有更多的消耗。 涂山君在入梦崖指点过温岳的法力掌控,这东西对于魂幡和他来说都很重要,所以不管幡主的基础法力厚度如何,都要先掌握此法。 现在看来,终究还是在战斗之中感悟的更快。 虽破局降云谷陷阱,但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 元灵宗已经在南岳山死了五个练气士,涂山君并不确定他们背后的宗门是什么看法。 也不知道元灵宗宗门内强者是什么境界。 总归会有练气大圆满的修士,也许还会有筑基大修士。 至于更强大的,涂山君不敢想。 太过强大,令人望而生畏。 他以前觉得自己拥有另一个世界的知识,虽然态度没有什么变化,其实内心深处是有傲气的,对于其他人或有看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只不过在见了这么多修士之后,不管是魔修,正道修士,还是宗门修士又或是散修,其实人本质上还是人,没有太大的差别。 不管曾经见过多少知识,无法转化为实力的一部分就只能抱守困死。 他才活了多少年,二十多年而已。 承认自己平庸需要勇气,承认自己这个穿越者不如别人同样如此。 练气士就已经强大如斯,何况是更厉害的筑基修士。 没见过就会恐惧,因为自己太弱小也同样会恐惧。 沉默良久,涂山君神色归于平静,他已经为自己的无知付出过代价,正因如此才更要珍惜‘活着’的可贵。 ‘需要实力。’ 黑色幡面浮现灰色雾气凝聚的文字。 魂幡有一个主杆,上方悬着一块长方形的大约只有主杆三分之二幡布,这就是魂幡的整体造型,简单的让人联想不到法器,还以为是坟地上的招魂幡。 温岳微微愣住,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先生主动跟他要求实力的提升。 原本因为先生不言辞,并且也只是督促他修行,所以有些忽略。 涂山君也很无奈,大牢里的死刑犯都是凡人,就是死了也不会变得多么的强大。 而且梁都内还有散修盯着,若是出入大牢造成大量死刑犯没有在该问斩的时候死亡,同样引人怀疑。 说到底,还是命重要些。 涂山君也不好和温岳说这些,所以温岳对这方面的概念比较模糊。 如今听到涂山君要求生魂提升实力,难免错愕。 想来也对,现在他们面对一个修行宗门,压力真的很大。 他还带着人家的宗门血咒,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元灵宗的修士来寻仇。 练气五层的修为,实在太低。 他唯一能够依仗的就只有先生,如今先生是练气八层,至少也得将先生的实力提升到练气十一层方才有自保之力。 不然的话,现在就举家逃亡,走的越远越好。 温岳甩了甩脑袋将这个念头压下去,他背着的东西同样不少,若是为了苟全性命,他当日就不会在明知自己会死的情况下还要突破成为先天宗师。 既然不想逃,那就主动面对。 “只不过,如今北魏已经收缩兵力,铜关守军不足。”温岳不免苦恼,没有煞气生魂,先生的实力就没办法提升。 战局又趋于平稳,若是主动出击,万一兵败,铜关可就丢了。 ‘清文山鬼王。’ 看到魂幡上的字,温岳顿时恍然。 原来先生已经选好了目标。 他猛的拍了一下脑袋,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当日来铜关之际,那白骨女人阻拦他,报出的名头正是清文山大头鬼王。 不知道对方实力如何,既然是鬼王,总该聚拢着大批恶鬼吧。 魂幡之内的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鬼这东西和野兽也差不多,都有自己地盘。 找到一个,就能按照势力范围和口供找到很多个。 元灵宗和五灵宗都有修士入世俗,不过观八方郡城镇守仙师的行事路子,他就管一亩三分地,恶鬼若是不害人被举报的话,也不会因此耽搁自己的修行。 元灵宗的这位主要负责的是战场,战场之外应该涉猎的也不多。 这么多年过去,总该有些漏网的鬼怪遁入深山之中吧。 既然称为鬼王肯定有几分实力,也许是练气后期,或是圆满境界,再强些可能是筑基。 涂山君有些懊恼,当日温岳杀的太快,忘了问问那白骨女,清文山鬼王到底是个什么实力,势力分布如何。 这事儿也不值得纠结,过去便过去,以后再小心些就是。 知道地方,到时候让温岳远程操控魂幡输入法力,他独身去会会那所谓的大头鬼王。 此想法与温岳一说,温岳当即同意下来,实力永远最后话语权,而且先生考虑的周到,他一个练气五层距离太近的话确实会拖后腿。 返回铜关,温岳展开地图,找来了舆图将军。 “巩将军,清文山在什么地方?” 巩将军略有惊讶:“清文山?将军,清文山距离铜关百里。以前还有几个村落集市,山上的清文道观也颇为灵验。自从道长不知所踪之后,又听说闹鬼,很多老百姓都从那搬走,渐渐的也就废弃了。” 说着,巩将军把清文山的位置从地图上标注出来。 耿烈死后,安南伯又在养病,所以众将士均唯温岳马首是瞻。 温岳为人大方,也不打压人,平日里看起来也挺好相处的,最重要的是实力强大,又是仙师,他们没必要对着干。 除了年轻之外,真没有其他的毛病能挑。 只要温岳能带他们打胜仗,他们并不介意被年轻人领导,大家出来就是混军功的,谁也不想闲着没事儿触霉头。 其实大家都观望着这位爷能不能顶住梁都那边的压力。 温岳微微点头,揣上地图,去了一趟岳丈那里。 安南伯恢复的还不错,就是还没有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人显得很消沉。 离开这几天,铜关全交给老岳父他也放心。 温岳并没有召集亲卫,三骑换乘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赶到清文山。 第114章 冒充 簌簌风雪,让大地白茫茫的一大片。 毕竟时日如此,总不能叫老天爷将雪停一停再走。 虽说没有带亲卫,温冲等十余人还是跟随温岳来了。 他们是侯府养大的,不能让公子一人在外。 就算温岳是练气士,他们也得跟着,不说帮忙战斗,至少上下通讯,打点生活等琐事他们还能帮上忙。 温冲带着惊喜说道:“公子,前方就是清文山。” 清文山脚下依稀还能看到曾经的村子院落,众人打扫出三间瓦房,缝补之后升起火。 这个天儿,就是气血浑厚的军卒也有些吃不消。 他们仅仅是粗浅懂些内气,若是用内气来取暖,更跟不上自身的消耗,不如运动来的实惠,得不偿失的事儿也就不干了。 “公子,清文山闹鬼很厉害,行商的都不再走这条路了。”温冲升起火,将储备的酒壶递给温:“公子,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闹鬼? 找的就是闹鬼的地方,若是不闹鬼来此荒郊野岭做甚。 温岳灌了一口烈酒,再不多喝。 就这么点东西,都得用法力细细的磨碎,消解杂质。 “让弟兄们提高警惕。”温岳嘱咐了两声之后就走出瓦房,使用粗浅的法力留下法石来抵挡一般的鬼物,若是有东西过线了,他能迅速察觉到。 此役不是与人对敌,以打探消息为主,所以温岳更加谨慎,他也不想暴露自己。 到了晚上,风雪小了不少。 盘坐于床榻上的温岳睁开双眼,手中法印变动,将魂幡扯长,青黑色的手臂先从中探出,紧接着是庞大的身躯挤出来。 足有七尺高的涂山君出现在房内,挡住了不远处的明黄火焰。 一袭黑袍,狂散的赤发肆意的披在脑后,额头两个肉墩鼓包,已经脱离了原先和面容相似的青灰色,向着青黑色蜕变。 “先生。” 涂山君微微颔首,鬼手一伸,灰色鬼雾凝聚成文字:‘若有变,速走。’ “我明白。”温岳点头,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先生是魂幡主魂,凝聚出来的身体看起来是血肉,实质上并不是,就是大面积缺失,也可使用煞气生魂修复身躯。 先生的实力比他强太多,连先生都对付不了,他当然要迅速撤离,免遭横祸。 交代好了一切,并且将可能丢失东西都留在温岳手中。 涂山君闪身消失在房内。 温岳也没有闲着,布下法石吸纳周遭灵气,又将两块灵石捏在手中,阴魂丹就放在面前可以随意取用的地方。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证法力的支持。 这个时候,外面的气温很低,不过涂山君并没有感觉到。 他的身躯能够自动的屏蔽这种没有任何意识的冷热。 长吸了一口气。 冷气迅速充入肺部,但是同样没办法满足现在的涂山君。 他不太清楚自己的身躯是什么样的。 若说是鬼,身躯不是虚幻的灵体,还有真实的形态。如果说是怪,他的身躯又是由煞气构成,可以再使用煞气进行补充修复。 就是被击伤,也能使用煞气进行修补,除非煞气和法力都无以为继,那么他就会被打爆。 就像是曾经在八方郡城下与镇守仙师战斗的时候。 被打爆之后,身躯在魂幡之内休养了许久,消耗了不少的煞气生魂才重新恢复过来。 不管怎么样,这具身躯都比一般的阴魂鬼物更加强大,与同阶鬼物对战的时候,他的实力更是碾压式的。 只不过和练气士战斗的时候会被压制。 原本涂山君觉得是自己身为鬼物,天然被修士克制的缘故。后来与崔光一战,他好像又抓到了点什么,觉得不该是自己最开始想的那个样子。 好像和自己的战斗方式有关。 只不过那灵光闪现的不是时候,在战斗之中也不好细思,如今再回想,实在令人没法找到当时的状态。 摇了摇头没有多想,这事儿以后再研究,现在还是不要过多耽误的好。 温岳的法力终究有限,支撑不了他慢悠悠的行动。 涂山君觉得,应该是自己许久没有自由自在的活动了,所以天性有些压抑。 战斗确实很酣畅,就是太累。 人总归得对自己坦诚些,不要太过于压抑自己情绪。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仅此而已。 涂山君觉得,他也该对自己更坦诚一些。 长出了一口气,冷气如何吸入的肺部就是如何被吐了出来,完完整整。 一袭黑袍的涂山君直奔清文山道观。 他已经看到煞气了,那里的煞气凝聚的最多。 上风口,更是将鬼物的气味吹下来,涂山君闻到了味道。 清文观。 地方倒是很大,在外面看去,隆起盘踞嶙峋的建筑宛如一尊匍匐的怪物。 只是因为没有再打扫的关系,道观已经破败。 地方大了,没人住自然会有其他的东西住进去。 比如说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 门口的对联只剩下左边的下联。 ‘入门阴灵见真我。’ 看起来有些奇怪,涂山君本想翻墙入院,又怕打草惊蛇。 不如学一手。 恰好雪夜,靠一靠这清文山鬼王的窑。 索性没有遮掩,直接推开道观的大门,大步往里走去。 隐藏在门后的惨白东西伸出手臂,一颗带着血丝的眼睛在那手掌中心睁开,上下的打量着涂山君。 看到涂山君头顶上的肉墩鬼角,不由得瞳孔微微缩小。 尖声细语的询问道:“可是阴风谷,双角鬼王?” 涂山君微微蹙眉、 他到底是还是不是呢? 本想靠窑,这会儿倒是平白得了个身份。 万一等会儿那双角鬼王来了,岂不是要做过一场? 再说了,里面不会还有什么熟鬼吧?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此行本就是为了打探消息,若是白身而来说不定被人看轻。 既然有身份,那就先用着,怕个鸟甚。 “没错,某家便是。” 嘶吼声一出,身上鬼雾翻滚。 当即将那门后的小鬼吓了一大跳,赶忙赔罪,更不敢阻拦什么:“大王,您里面请。” “阴风谷,双角鬼王到!” 随着高门唱喝,道观内的小鬼忙碌奔走起来。 原本破败的道观焕然一新,上方鬼气遮掩着,连风雪都被排斥了出去。 涂山君本就面色铁青,更是不改神色,昂首阔步的走入正堂大殿。 与最外层的破败不同,大殿内灯火通明,雕栏玉砌,光亮的好似寻常府衙的大殿。 再看到首座之鬼的时候涂山君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还好没有让温岳跟着来。 法力一转,灵官法眼起,十层,还是练气十一层? 眼前这鬼他根本就看不透。 此鬼身形卜算魁梧,五尺六七的样子,他的脑袋也并不大,相反他的脸除了看起来煞白之外,与常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身着华服,坐在那张宽阔的座椅上,两侧颜色艳丽的阴姬正在斟酒。 这就是清文山大头鬼王? 涂山君皱起眉头,他不是此鬼的对手,至少现在还不是。 闪烁的光芒一闪而过。 环视一圈,共有五个座位,其中四个已经坐上了鬼物,最低的那个都有练气八层。 他们的目光中带着打量的神色,看样子都拥有一定的智慧。 僵尸、女鬼、老叟、熊罴鬼。 “双角鬼王快快入席。”首座的大头鬼王出声,脸上带着笑容。 涂山君拱手:“多谢大头鬼王。” 华服鬼摆了摆手:“哎,双角兄弟不必多礼,犄角旮旯里的小鬼而已,哪里称得上什么鬼王。” “麻烦了,说话条理清晰,而且应该对人很熟悉。神色看不出喜怒哀乐,实力又强大,这是个很麻烦的鬼。”涂山君心中暗道。 本来是打算增强实力,如今看来得早早提醒温岳离开。 怪不得这鬼能够占据山头,还没有被元灵宗和五灵宗剿灭,一是他地脚偏僻,未闻害人的传言,其次便是这鬼的实力强劲。 涂山君估计这鬼的实力应该在练气大圆满。 多想无益,既然已经探得了清文山鬼王的实力,已经知道对方不好惹,那就先不惹。 看场中的这些恶鬼,他们应该也有自己的山头,就比如现在他冒充的这个叫双角的家伙,听说是阴风谷的。 他不是那大头鬼的对手,难道还不能挑软柿子捏? 把这些个妖魔鬼怪挨个弄进魂幡里,他的实力怎么说也该抵达练气十层。 到时说不定能和大头掰掰手腕。 涂山君索性入席,盘膝而坐。 大头鬼王挥了挥手,顿时有两个美艳的骨女坐到涂山君的身侧,柔弱无骨的身躯攀附在涂山君的手臂,同时为涂山君斟酒。 骨女皮相倒是很美,就是触碰起来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 相比女鬼,涂山君对眼前的这樽酒水更感兴趣。 暗红色的酒液,并没有血腥味,反而带着淡淡的清香,很是诱人。 涂山君大手抓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 精纯灵煞气顿时融入身躯,他的实力竟然有了一丝松动。 而且此酒味道醇厚,嗡嗡然在口腔中绽放开来,令人回味无穷。 “好酒!” 涂山君脱口而出,他目光灼灼,不仅仅是因为酒的关系,而是他竟然感觉到了久违的味觉。 “双角兄弟喜欢就好。” “此乃百年入阶榕树汁酿造出来的酒水,又在阴地窖藏数年,是不可多得的美酒。” 大头鬼笑着举杯。 不说本身,单让涂山君感觉到了口腹之欲的快感,又能微小幅度的提升修为就已经令他很满意了。 “双角鬼王,到!” 高门唱喝再响。 殿内氛围顿时凝重。 众鬼齐刷刷的看向涂山君。 首座的大头鬼王眯了眯眼睛,放下了手中的酒樽,随意拉过一个阴妾入怀,静静的看向大门。 第115章 酣畅 涂山君丝毫没有在意高门唱喝。 他觉得酒樽饮起来尤不过瘾,直接抓起酒坛,张开血盆大口任由酒水入腹。 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受到影响。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位身形高大的恶鬼出现在大堂门口。 约莫有六尺三,身侧跟着两个小鬼。 青面獠牙,圆木凿齿,额头长着两个不足一寸的鬼角,比之涂山君的鬼角小而且颜色也浅。 若说两人谁是双角鬼王,看卖相的话,还真容易被认为是涂山君。 双角鬼一进来,圆目寻找当即锁定涂山君,大吼道:“那青面厮,何故冒充我。” “你这厮好不讲理,冒充我竟然还敢大言不惭。”涂山君擦了擦嘴,咧嘴间,一口尖锐的獠牙严丝合缝的拼接起来,这神情看起来莫名的狰狞。 殿中之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出言规劝或是说什么话。 既然出现了两个双角鬼王,当然是能打的那个是真的,他们才不会像人类一样分辨出到底谁真谁假。 双角越强越好,败了的那个不是双角。 听到涂山君的话,双角鬼王顿时火冒三丈。 “好胆!” 霎那间,双角鬼王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暴怒之中带着残忍的神色,攥紧砂锅般大的拳头挥来。 猎猎拳风令涂山君的狂乱赤发散开。 但是丝毫不见涂山君神色有异。 “托大不挡?” “那就给我死吧。”双角鬼怒吼。 满座的鬼怪也都只是看着。 倒是依偎在涂山君身旁的骨女瞪大了眼睛,她能感觉到皮肤的冷冽。 那锋锐就好似切开肌肤扎进骨头里。 近了。 越来越近。 就连脸上细小的皮肤寒毛都随之倾斜过去。 如果这一拳落在她的脑袋上,她已经预见自己的脑袋会像西瓜一样,嘭的炸开。 “嘭。” 骨女紧闭双眼,缩成一团。 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倒是令人异样的安静和平稳。 缩在阴影下的骨女睁开双眼抬头望去。 青黑色的手臂横在面前,巍然不动,宽大鬼手抓住了双角鬼袭来的拳头。 单臂阻挡。 涂山君仰头豪饮,血色酒水咕嘟咕嘟的灌入血盆大口。 丝丝就会顺着嘴角流淌出来,披散赤发宛如野兽鬃毛,狂放不羁。 阴影中的两个骨女竟然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倾慕之色。 双角鬼一看,震惊之余,空出的左手再度挥拳。 “啊!” “砰。” 酒坛当即破碎,只是酒坛之中早已空空如也。 涂山君猛的一攥,手中酒坛残渣顿时变成齑粉,半弓横拳。 轰然击发。 只听嘭的一声,双角鬼的身躯就被打飞出去。 连着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堪堪停下。 哇的吐出夹杂着黑色的鲜血,刚要抬头,骤然感觉眼前一黑。 原来是庞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的光芒。 双角鬼抬头望去,背光间,只看到一双猩红的鬼眼在那阴影中睁开。 骇人的压迫感袭来,让他没来由的胆怯。 双角低吼,眼中满是戒备,身躯肌肉完全紧绷起来,黑色的雾气不自然的飘散着。 涂山君擦了擦嘴角。 好酒。 就是太少,甚是不过瘾。 贪杯误事,还是先料理了这双角鬼的好。 涂山君猛的踏地,顿时弓马立地,身躯好似拉开的满月,比砂锅还大的拳头挥动。 双角鬼大吼,直接弹起来,虽然慢了那么一瞬,但是他同样挥出了拳头。 双拳碰撞。 震荡的波纹刚逸散出来。 只不过涂山君的拳头更胜一筹。 一拳过去。 双角鬼的手臂完全被打散,宛如面条一样耷拉在身侧。 连带他的身躯都再次被轰飞出去。 狠狠的撞在大殿的柱子上。 大半身躯镶嵌进去,黑红色的鲜血顺着缝隙流淌下来。 双角鬼将自己的身躯从镶印的柱子中拽出来。 头顶鲜血不住的流淌下来,佝偻的身躯渐渐挺拔。 “哈哈…哈。” 双角鬼笑了起来,宛如面条的手臂转动,在黑色鬼雾的修复下迅速恢复原状。 “我以为你有多强,原来也就只有这种程度。” “那你还是给我死吧。” 双角鬼额头上的两只鬼角渐渐长长。 化作青黑色,连带着他自身的气息都在迅速的提升。 虽然双角鬼依然是练气八成,但是现在给涂山君的危险程度与最初完全判若两鬼。 与此同时,双角鬼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战场闭眼,玩的够花。” 涂山君心中呢喃了一声:“难道还能开心眼不成?” 不管双角鬼使用的是什么,就算他将自己的实力提升至练气九层,也得败在他的拳下。 眨眼间,挥拳而至。 闭眼的双角鬼微微晃动,躲过涂山君一拳。 同时双掌自下提上,拍在涂山君的肚子上。 涂山君倒退半步,低头望去,肚子上多了两只鬼手印子,黑色的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 要不是因为挥拳使得自身中心出现了偏移,说不得他连动都不会动弹,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双角鬼不仅躲过了他的拳头,还反手将攻击印了过来。 看样子得拿出点真本事了。 这就得委屈温岳撑住法力的支持。 山脚村子中的温岳睁开双眼,神色凝重。 原本法力输入还比较平稳,就刚才开始,他至少是以双倍的法力输入魂幡。 “先生遇到麻烦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种时候肯定是和鬼爆发了战斗。 好在准备的很充分,不管是灵石还是阴魂丹都触手可及。 不过对于阴魂丹温岳多少有了些阴影,若不是鬼泪和魔猿定意拳的压制,他可能已经死在了那么多煞气的爆发之下。 这东西本身就是猛药,可以适量的服用,却不能过量。 涂山君快速挥拳。 拳头形成残影,十几拳才堪堪击中一两拳。 双角鬼的速度和力量确实都有提升,但是都比较有限。 按理来说,根本不能躲过涂山君的拳头,并且还能精准的打击涂山君身躯中气息流动的节点。 此战法,倒像是涂山君当日与崔光战斗。 因为熟知元灵功和三虹剑诀,所以涂山君总是能够料敌于先,提前做出判断。 念头在脑海之中闪过,涂山君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双鬼角还真有可能是类似心眼的能力。” 双角鬼嘴角裂开,獠牙外露,闪避涂山君攻击的同时一双拳头也对涂山君造成了不少的伤害。 老猿挂印,拳头擦着双角鬼的脖颈击于空隙。 “你打不中我。” 双角鬼轻微的躲闪,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涂山君的拳头会落于此处,言语之中极具嘲讽之意。 涂山君手腕微微转动,张开的鬼手一把搂住双角鬼的脖颈:“老猿挂印,意在回头。” 鬼手抓住双角鬼之后涂山君举起右拳。 既然双角鬼会微调身躯,那只要能够抓住他,再强的心眼也没了用处。 双角鬼疯狂击打涂山君期望能够挣脱,但是涂山君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呢。 砰砰砰。 涂山君一拳接着一拳,疯狂的锤击双角鬼的脑袋,黑红色的鲜血溅射在他的脸上。 嘴角渐渐扬起。 这种拳拳到肉的战斗令人酣畅。 疯狂的锤击。 直到手中恶鬼不成人形,倒在身后的血泊。 双角鬼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清,眼前这个冒充自己的家伙,但是他依旧倔强的想要睁开双眼,气若游丝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涂山君停止挥拳,看着双角鬼说道:“我叫涂山君。”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上第二个问他是谁的生物。 也许是压抑的太久,所以涂山君也很想好好的回答他。 “涂山君?” 高座之上的大头鬼王神色凝重。 他没有听说过这一号人,但是要说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又不太可能。 一个练气八层的恶鬼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 在坐的魍魉,哪一个没有数十年的苦功。 而且大头鬼看出了些门道,涂山君的战斗虽然狂暴,却十分有章法,体内气息的流动和普通的鬼不一样。 身着华服的大头鬼抬起手掌,一道黑色光芒激射而出,直接洞穿了涂山君的肩膀,黑色的血液从中流淌出来。 涂山君眯着眼睛盯着大头鬼。 刚才那道黑色光芒太快了。 快到他也看不清楚,比修士的飞剑还要快。 “练气大圆满的恶鬼,确实很强。” 不过还是先得处理伤口。 他负伤会连累温岳,现在温岳不能多吃阴魂丹,所以只能他先用阴魂丹治疗伤势。 取出阴魂丹,刚想捏碎涂抹在伤口上进行恢复。 谁想到座位上的大头鬼已然消失,再次返回的时候,正捏着鸡蛋大小的阴魂丹。 大头鬼神色愕然,随后一口将阴魂丹服下。 闭目两息,猛的睁开双眼,骤然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涂山君暗道一声不好,他现在不是大头鬼的对手,想到这,就要崩碎自己的身躯返回魂幡。 “涂山兄弟。” 大头鬼笑呵呵的看着涂山君。 涂山君微微惊讶,不过还没着急付诸于行动,拱了拱手道:“大头兄,有事?” “不知道刚才的那颗丹药,涂山兄弟从何处得来啊?”大头鬼和颜悦色的说道。 涂山君当即明了,原来这大头鬼王看上了阴魂丹。 看到涂山君迟疑的神色,大头鬼赶忙开口:“我当然不会占涂山兄弟的便宜。这样,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 第116章 快跑 这么一说,涂山君当即觉得手中有谈判的筹码了。 而且大头鬼给涂山君提供了一个思路,那就是阴魂丹可不仅仅能用来提高幡主的实力,这东西分明还能提升恶鬼的实力。 涂山君也当糖豆吃过,除了给他提供充足的煞气修补身躯之外,并没有太强的效果。 涂山君丝毫没有在意高门唱喝。 他觉得酒樽饮起来尤不过瘾,直接抓起酒坛,张开血盆大口任由酒水入腹。 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受到影响。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位身形高大的恶鬼出现在大堂门口。 身形约莫得有六尺三,身侧跟着两个小鬼。 青面獠牙,圆木凿齿,额头长着两个不足一寸的鬼角,比之涂山君的鬼角小而且颜色也浅。 若说两人谁是双角鬼王,看卖相的话,还真容易被认为是涂山君。 双角鬼一进来,圆目寻找当即锁定涂山君,大吼道:“那青面厮,何故冒充我。” “你这厮好不讲理,冒充我竟然还敢大言不惭。”涂山君擦了擦嘴,咧嘴间,一口尖锐的獠牙严丝合缝的拼接起来,这神情看起来莫名的狰狞。 殿中之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出言规劝或是说什么话。 既然出现了两个双角鬼王,当然是能打的那个是真的,他们才不会像人类一样分辨出到底谁真谁假。 双角越强越好,败了的那个显然就不是双角。 听到涂山君的话,双角鬼王顿时火冒三丈。 “那就给我死吧。”双角鬼怒吼。 满座的鬼怪也都只是看着。 倒是依偎在涂山君身旁的骨女瞪大了眼睛,她能感觉到皮肤的冷冽。 那锋锐就好似切开肌肤扎进骨头里。 涂山君丝毫没有在意高门唱喝。 他觉得酒樽饮起来尤不过瘾,直接抓起酒坛,张开血盆大口任由酒水入腹。 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受到影响。 “咚咚。” 涂山君丝毫没有在意高门唱喝。 他觉得酒樽饮起来尤不过瘾,直接抓起酒坛,张开血盆大口任由酒水入腹。 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受到影响。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位身形高大的恶鬼出现在大堂门口。 身形约莫得有六尺三,身侧跟着两个小鬼。 青面獠牙,圆木凿齿,额头长着两个不足一寸的鬼角,比之涂山君的鬼角小而且颜色也浅。 若说两人谁是双角鬼王,看卖相的话,还真容易被认为是涂山君。 “杀!” 霎那间,双角鬼王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暴怒之中带着残忍的神色,攥紧砂锅般大的拳头挥来。 猎猎拳风令涂山君的狂乱赤发的披散。 丝毫不见涂山君神色有异。 “托大不挡?”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位身形高大的恶鬼出现在大堂门口。 身形约莫得有六尺三,身侧跟着两个小鬼。 青面獠牙,圆木凿齿,额头长着两个不足一寸的鬼角,比之涂山君的鬼角小而且颜色也浅。 若说两人谁是双角鬼王,看卖相的话,还真容易被认为是涂山君。 近了。 越来越近。 就连脸上细小的皮肤寒毛都随之倾斜过去。 如果这一拳落在她的脑袋上,她已经预见自己的脑袋会像西瓜一样,嘭的炸开。 “嘭。” 涂山君倒退半步,低头望去,肚子上多了两只鬼手引子。 要不是因为挥拳使得自身中心出现了偏移,说不得他连动都不会动弹,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双角鬼不仅躲过了他的拳头还反手将攻击印了过来。 看样子得拿出点真本事了。 这就的委屈温岳撑住法力的支持。 骨女紧闭双眼,缩成一团。 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倒是令人异样的安静和平稳。 缩在阴影下的骨女睁开双眼抬头望去。 青黑色的手臂横在面前,巍然不动,宽大鬼手抓住了双角鬼袭来的拳头。 单臂阻挡。 涂山君仰头豪饮,血色酒水咕嘟咕嘟的灌入血盆大口。 丝丝就会顺着嘴角流淌出来,披散赤发宛如野兽鬃毛,狂放不羁。 阴影中的两个骨女竟然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倾慕之色。 双角鬼一看,震惊之余,空出的左手再度挥拳。 涂山君丝毫没有在意高门唱喝。 他觉得酒樽饮起来尤不过瘾,直接抓起酒坛,张开血盆大口任由酒水入腹。 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受到影响。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位身形高大的恶鬼出现在大堂门口。 身形约莫得有六尺三,身侧跟着两个小鬼。 青面獠牙,圆木凿齿,额头长着两个不足一寸的鬼角,比之涂山君的鬼角小而且颜色也浅。 若说两人谁是双角鬼王,看卖相的话,还真容易被认为是涂山君。 “啊!” “砰。” 酒坛当即破碎,只是酒坛之中早已空空如也。 涂山君猛的一攥,手中酒坛残渣顿时变成齑粉,半弓横拳。 轰然击发。 只听嘭的一声,双角鬼的身躯就被打飞出去,连着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堪堪停下。 哇的吐出夹杂着黑色的鲜血,刚要抬头,骤然感觉眼前一黑。 若说两人谁是双角鬼王,看卖相的话,还真容易被认为是涂山君。 双角低吼,眼中满是戒备,身躯肌肉完全紧绷起来,黑色的雾气不自然的飘散着。 涂山君擦了擦嘴角。 好酒。 就是太少,甚是不过瘾。 贪杯误事,还是先料理了这双角鬼的好。 涂山君猛的踏地,顿时弓马立地,身躯好似拉开的满月,比砂锅还大的拳头挥动。 双角鬼大吼,直接弹起来,虽然慢了那么一瞬,但是他同样挥出了拳头。 震荡的波纹刚逸散出来。 一拳过去。 原来是庞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的光芒。 双角鬼抬头望去,背光间,只看到一双猩红的鬼眼在那阴影中睁开。 骇人的压迫感袭来,让他没来由的胆怯。 涂山君丝毫没有在意高门唱喝。 他觉得酒樽饮起来尤不过瘾,直接抓起酒坛,张开血盆大口任由酒水入腹。 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受到影响。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位身形高大的恶鬼出现在大堂门口。 身形约莫得有六尺三,身侧跟着两个  小鬼。 青面獠牙,圆木凿齿,额头长着两个不足一寸的鬼角,比之涂山君的鬼角小而且颜色也浅。 双角鬼的手臂完全被打成肉泥,宛如面条一样耷拉在身侧。 连带他的身躯都再次被轰飞出去。 狠狠的装在大殿的柱子上,大半身躯都镶嵌进去,黑红色的鲜血顺着缝隙流淌下来。 双角鬼将自己的身躯从镶印的柱子中拽出来。 头顶鲜血不住的流淌下来,佝偻的身躯渐渐挺拔。 “哈哈…哈。” 双角鬼笑了起来,宛如面条的手臂转动,在黑色鬼雾的修复下迅速恢复原状。 “我以为你有多强,原来也就只有这种程度。” “那你还是给我死吧。” 双角鬼额头上的两只鬼角渐渐长长,化作青黑色,连带着他自身的气息都在迅速的提升。 虽然双角鬼依然是练气八成,但是现在给涂山君的危险程度与最初完全判若两鬼。 与此同时,双角鬼还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在了那么多煞气的爆发之下。 这东西本身就是猛药,可以适量的服用,却不能过量。 涂山君快速挥拳。 拳头形成残影,只不过十几拳才堪堪击中一两拳。 双角鬼的速度和力量确实都有提升,但是都比较有限。按理来说,根本不能躲过涂山君的拳头,并且还能精准的打击涂山君身躯中气息流动的节点。 此种战法,倒像是涂山君当日与崔光战斗。 因为熟知元灵功和三虹剑诀,所以涂山君总是能够料敌于先,提前做出判断。 涂山君手腕微微转动,张开的鬼手一把搂住双角鬼的脖颈:“老猿挂印,意在回头。” 鬼手抓住双角鬼之后涂山君举起右拳。 双角鬼会微调身躯,那只要能够抓住他,再强的心眼也没了用处。 双角鬼疯狂击打涂山君期望能够挣脱,但是涂山君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呢。 砰砰砰。 涂山君一拳接着一拳,疯狂的锤击双角鬼的脑袋,黑红色的鲜血溅射在他的脸上。 嘴角渐渐扬起。 念头在脑海之中闪过,涂山君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双鬼角还真有可能是类似心眼的能力。” 双角鬼嘴角裂开,獠牙外露,闪避涂山君攻击的同时一双拳头也对涂山君造成了不少的伤害。 老猿挂印,拳头擦着双角鬼的脖颈击于空隙。 “你打不中我。” 双角鬼轻微的躲闪,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涂山君的拳头会落于此处,言语之中极具嘲讽之意。 没错。 就是这种,拳拳到肉的战斗才更令人酣畅。 疯狂的锤击。 直到手中恶鬼不成人形,倒在身后的血泊。 “战场闭眼,玩的够花。” 涂山君心中呢喃了一声:“难道还能开心眼不成?” 不管双角鬼使用的是什么,就算他将自己的实力提升至练气九层,也得败在他的拳下。 眨眼间,挥拳而至。 闭眼的双角鬼微微晃动,躲过涂山君一拳,同时双掌自下提上,拍在涂山君的肚子上。 山脚村子中的温岳睁开双眼,神色凝重。 原本法力输入还比较平稳,就刚才开始,他至少是以双倍的法力输入魂幡。 “先生遇到麻 第117章 咒文 直到返回了铜关。 涂山君同样没有回头寻找大头鬼,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好像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大头鬼应该是被唬住了。 当时他是要自尽的,绝不作假,任凭大头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内里的道道。 知道了大头鬼要突破的这个问题之后,涂山君觉得不好好利用一下的话,实在对不起这样优厚的条件,更没有办法利益最大化。 虽然冒险,总归值得。 大头鬼没有被元灵宗和五灵宗灭了就说明本身实力过硬,不说拉拢人家,只要能够在关键时刻站一下场子,多少也能让双宗的高阶修士有些顾虑。 能够多争取出时间出来,他涂山君就能飞速成长,获得实力。 当然,也不仅仅如此。 涂山君还是希望能够利用其他恶鬼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至少将现在的这一层给破境过去。 不过涂山君再也不想干这种没什么安全感的事情,就是本身有四五分的把握,这也是在赌命。 还不如直接死在了清文观,那样反倒能轻松不少。 将奄奄一息的双角鬼扔进魂幡,涂山君当即突破练气九层,已经位于练气后期的顶峰。 “先生,后面有东西跟着我们?” 返回府衙,温岳摆下小阵法,使用法石将外层进行隔绝,这还是从元灵宗那里习得的粗浅阵法,除非是实力超过太多,不然的话也够用了。 涂山君点了点头。 当时身后跟着的那只鬼确实非同寻常。 大头鬼有门道,涂山君也看不出对方的跟脚。 这事儿还得徐徐图之谨慎对待。 不过既然已经练气九层,更研究了血咒的法门。 涂山君虽然还没有能力将之瓦解,倒是找到了隐藏血咒的办法,除非对方非常靠近的使用血色罗盘进行测试,否则基本不会被发现。 伸出鬼手,青黑色的手臂强壮结实。 食指椭圆形的指甲划开自己的手掌,黑红的鲜血流淌出来。 涂山君沾着血液,在温岳的额头上画出一个咒文。 温岳站在原地没动,他知道先生不会害他。 黑色的鬼血亮了一霎那,紧接着构成了回路锁链,延展出来锁住了原先已经变得浅薄的血咒符文,随后将原先的那层血咒咒文给压了下去。 只要过上一年半载,就是涂山君不解开,血咒也将自动瓦解。 施展血咒的人本身就是重伤的修士,修为也不见得多高。 在明确知道血咒原理的情况下,又高上两三个小境界,足以将此咒瓦解。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那么长的时间用来消磨符咒,只要等涂山君的实力步入练气大圆满,也能进行破译。 此番探究清文观很成功,涂山君对于结果比较满意。 知道了这么个地方,还达成了协议,估计等他下回去清文观的时候就能收获一批阴魂。 感受到符文消失,温岳赶忙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惊讶之余喜悦的说道:“先生,那血咒符文被您瓦解了?” 涂山君微微摇头,黑雾凝聚:‘只是隐藏,除非离的很近,否则也不会被发现。’ 当然,若是元灵宗派出了筑基大修士,那涂山君也没辙。 “多谢先生。” 只是遮掩就已经帮了温岳的大忙,温岳赶忙道谢。 这血咒本就是压在他心头的大山。 平日里,也生怕被元灵  宗的修士撞见,一想起来就忐忑不安。 现在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就连原本紧绷的精神也稍有放松。 因为离得近,温岳闻到浓郁的酒气。 本还以为是哪里的酒水洒了,仔细一闻才发现竟然是从先生身上溢散出来的。 “先生,你身上怎么这么浓郁的酒气?” 听到温岳的询问,涂山君咧嘴一笑。 他今日的心情确实不错,阴差阳错找到了自己能吃能喝的东西,提升了实力的同时还暂时解决个麻烦。 不在人前,涂山君能更洒脱率性。 难得释放一回。 太多事不好在现实之中说。 入梦练功崖。 涂山君也没有隐瞒,顺手用法力将自己的声音修改了一番,使得不再那么吓人。 这才将自己在清文观的所见所闻都说与温岳听。 涂山君也没有隐瞒自己与大头鬼王的交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增强自身的实力,只要阴魂煞气足够多,他就能快速的提升实力。 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大头鬼能以练气大圆满周旋于两宗之间,为何我们就不能呢? 而且涂山君也察觉到元灵宗似乎对南岳山战场过分关注了,甚至清文观聚会的那些恶鬼在席间说的最多的也是有关于南岳山的事情。 这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他们的动机。 以及南岳山地下到底埋藏着什么东西。 如果利用的好,在夹缝之中寻求一个平衡,说不定能够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温岳更是连连点头,神色间有些丧气,本该是师父有其事,弟子服其劳。 没想到,到头来总要先生出马帮他摆平事情。 本来的一个困局,也在先生的手中出现了转机。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没有力量。 对于修士的世界也不够了解,拿不准修士的行事风格。 “先生,与虎谋皮,终究存在莫大的风险。”温岳颇为感叹。 涂山君同意温岳的观点,只是如今他们没得选择。 元灵宗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五灵宗那边又没有反应,只能引入新的能够抗衡的势力。 浑水才好摸鱼,想要安稳的成长,不仅需要煞气阴魂,还得将南岳山这潭水搅浑。 最好能够将高高在上的五灵宗给拉下来和元灵宗碰碰。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看来他要从大头鬼那里问问有关南岳山的情报了。 如果能从大头那里搞到情报,拖五灵宗入水就轻松多了。 次日。 没了大事也就比较简单,除了修行就是练兵。 涂山君还顺手提取了双角鬼的技能种子。 “问魄” 通明之术,是以用术者为中心展开一个大概在五米左右的通透世界,能让用术者看到气息的流动。 气的流动比身体更快,所以提前看到了对手气息的流动,就能察觉到下一步的动作。 双角死就死在魔猿定意拳上,魔猿定意拳的第一式藏了招,气息是在招式成型后再运转,此是众多回头之中的一味。 “唉,打架就打架,你闭眼作甚,要是看到我的招儿,是不是还能再躲闪一下。”涂山君感叹了一声。 要吸取双角鬼的教训,不要太相信自己的鬼角,也得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晃半月。 距离战报送回京城也得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来一回,怎么也该来了。 “圣旨到。” 长吟从门外一直传到大帅府。 府衙之中的温岳睁开双眼,面如平湖轻声的说道:“先生,接下来就得看看,我们的计划能不能够成功了。” 幡内的涂山君神色如常,震动魂幡。 “闻安南伯被困,朕夙夜不寐,终得温将军大破魏军消息…” 这卷圣旨至少写了上千字。 其中不仅论功行赏了其他的将军们,并且还提到赏赐战场纪录的兵卒以及基层将官,还是厚禄行赏。 押送的军饷粮草不日即可抵达。 圣旨有很多份,交到了不同的将军手中。 最后这一卷才落到温岳这里。 “着先锋官温岳,速归大都。” 温岳接过圣旨示意温冲将银子给送礼的公公。 “可不敢收将军的银子,陛下有言,还请将军速速归去。”送圣旨的太监扯上了一个极为不自然的表情。 他位阶高,知道点消息,眼前的这位爷竟然胆大包天的砍了三品大员的脑袋。 他有几个脑袋够得罪这位狠人的? 所以就连银子他都不敢拿。 真的很不踏实。 “好,我也正有此意。” 温岳还是挥了挥手,让温冲将银子塞入那太监的手中。 领头的太监还要推辞。 此人身旁的一个青衣太监赶忙接住银子,然后悄悄的递了一个小筒给温冲。 温冲不改神色的立于温岳身旁,直到这些人都离开才将细小的竹筒拿了出来。 “公子,刚才那个青衣太监给我的。” 温岳打开竹筒,有些意外,这竟然是高全的来信。 他还以为在获得了这样的消息之后,高全肯定会撇清和他的关系,甚至将所有的来往书信都焚毁,掐掉联络的内线。 没想到高全并没有这样做。 信上的内容不算多,只是告诉他,这次真的捅了通天的篓子,闯大祸了。 陛下勃然大怒,杀了宫里的很多人泄愤。 他感觉自己也差不多要没命了。 但是高全也没有怨恨温岳,当日若不是温岳站起来,将原来兵败如山倒的局势拉起来,他也早就死在去守陵的路上了。 信上只是告诉温岳,回来必死,不回来还有机会。 别管自身有多少实力,肯定斗不过的。 只要能够把持住铜关,陛下也怕狗急跳墙,所以绝不敢轻易换将。 温岳都能砍了三品大员,这明显是疯了,朝廷更不敢逼迫太甚。 所以梁帝压住了消息没有放出去,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人,基本上都是宫内的心腹。宫内又被血洗一番,知道此事的就更少了,他们不敢传出去。 温岳笑了起来,谁说太监就是薄情寡义的奸猾之人,高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送信来,足可见这是个厚道人。 “计划不变,我还是得回去梁都一趟。” 法力将手中的书信震碎成齑粉,温岳看向梁都的方向。 备马,随行依旧是是来骑。 压一压路程的话,十天的功夫也足够赶回梁都了。 第118章 震慑 温岳看着面前横立在大地上的梁都大城,面容平静。 目光之中却带着怅然。 幡内的涂山君知道温岳为什么惆怅。 其实这也怪他,他知道的东西太少了,只懂得修行,并不懂阴谋诡计和各自的算计,也不懂修行界的那些修士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又如何教会徒弟。 温岳是在成长,涂山君同样如此。 他也只比幡主多走了半步而已。 这次挨打就是为了下次不再挨打,没人能生而知之。 但是,有些错,犯过一次也就罢了,人不能总是栽倒在一个跟头里。 不管眼前横着多少坑,其实它们异曲同工,都是用那把铁锨挖出来的。 就像眼前的梁都,不过是个大些的坑,其实没什么。 “呼。” 温岳长出了一口气。 这应该是他第二次从铜关返回梁都。 彼时与此时真的很不同。 那时候他还心存幻想,觉得依靠着锐利进取的梁帝,靠着身后复杂的利益关系,以及自己的军功就能安稳的过度。 但是他忘了,身处漩涡之中,最坚强的后盾永远只有自己。 有些事。 一人,一幡,足矣。 “开城门。” 温冲大吼。 门吏吓的一哆嗦,卫戍的兵卒在看到大旗后赶忙推开城门。 十余骑跟随着温岳闯入大城,于官道驰骋。 不一会儿的功夫,温岳就已经到了自己家门口。 侯府的门当然阔绰,只是望着便觉得深沉,漆红色更令人心生畏惧。 站在家门口。 温岳迟迟没敢进去,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嗡” 温岳赶忙将魂幡拿出来,只见上面印着两个字‘怕了’? “怕。” 确实怕。 温岳很坦然的承认,他不想死撑着,也不想对先生说些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没用。 涂山君不再回应。 也许温岳是在等他给出解决的办法,但是他本就不擅长安慰人。 更不懂应该如何让年轻人重振勇气。 如果温岳站在这里畏惧不前,涂山君也不想多做什么。 不想走,那就停滞在原地。 涂山君不想将幡主都变成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更不想当奶爸,甚至还得照顾到心情,索性直接回避。 看到魂幡卷了起来,温岳摇头间笑了起来,这还是真是符合先生的风格。 先生问问你,就是单纯的问问你而已。 收拾好心情,温岳还是推开了家门。 他知道,妻子宋染早就已经站在门口了,所以推开小院门看到宋染的时候,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目光之中带着愧疚,轻声说道:“夫人。” 宋染的瞳孔微微睁大,她能看到色彩,也认出了温岳。 但是温岳那如墨的黑发呢? 为何如今在他的眼中,满是苍白。 就好似眼前人,已经白发苍苍。 “夫君,你的头发。”宋染神色紧张的扑上来,攥紧温岳的头发。 “夫人…对不起。” 闻言,宋染抬头看向温岳,身躯绷紧,神色紧张的问道:“难道爹爹?” 温岳摇头:“三虎…” 温岳忘了自己最后到底和妻说了些什么。 很多,很多。 最后只记得,夫人没哭,他哭了一场。 “爹,我想赌一场。” “我知道这对家族很不公平,但是我想试试,我必须要去。” “如果我没回来…。” 马车车轮吱呀呀的转动,将温岳脑海中纷扰的思绪碾碎。 不知何时,原来已经到了皇宫脚下。 整理衣冠,温岳在小黄门的带领下往议事大殿走去。 这一次,不是他等梁帝,而是梁帝在等他。 步入议事大殿,温岳拱手弯腰行礼道:“臣温岳,恭请圣安。” 正座上的梁帝原本满腔怒火,甚至一个多月都没有消,反而越发的旺盛。 他本以为温岳不会听旨返回,所以他想过用侯府和安南伯府的人威胁温岳就范。 但是他没想到,第一道圣旨下去,温岳就回来了。 白发苍苍,一脸疲惫。 真好,哪都好,就是千不该万不该杀了耿烈。 杀了也就杀了,关键在于耿烈是朝廷的三品大员,这如何不令梁帝愤怒,他都已经怒火中烧,险些就要用出狠招儿。 但是当他看到温岳的时候,梁帝感觉自己的气消了大半。 原来,温岳已经白发苍苍。 此人终究是社稷的大功臣,是自己曾经认可的国之柱石。 年纪轻轻将会有大好前途,如今却满头白发。 原定也是要封侯的,一门两侯爷,这还不够器重吗? 为何就不能再忍一忍? 梁帝现在也恨耿烈,闲着没事儿,刁难这个,刁难那个干什么,早知道就不派耿烈去了,这是个十足的蠢货,根本不聪明。 不聪明就不懂他的平衡之道。 梁帝面色阴沉,注视温岳。 一把捶在桌案上,将精致的瓷器狠狠的拍到地上。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已经说了。 温岳起身,将怀里存放的文书和证供都拿了出来:“臣有耿烈与郑忠通敌卖国的证据。” “三品大员,你也敢杀,难道还要杀朕不成?” 梁帝直视温岳,他曾经多么欣赏温岳,现在就有多懊恼。今日温岳踏入大殿,就别想着能活着回去。 练气士对于凡俗来说当然很强,但是这里是一国皇宫,修士并不算强大。 若是温岳觉得练气士是自己的底气,那今日将会被彻底碾碎。 温岳摇了摇头道:“血亲复仇,仅此而已。” “好!” “你说复仇,那你温岳是这个。”梁帝竖起大拇指。 “擅杀朝廷大员,罪及谋反,按律当腰斩于市,移三族。” “朕本不想波及功臣,但你罪大。你温岳今日能活着走出大门,朕恕你无罪,为你加柱国,若不能,朕也不会诛你三族,给你最后的体面厚葬。” “罗河就在朕前,铜山于朕背,朕以河山为誓,对你已经仁至义尽。” “朕不仅仅对你如此,对所有功臣都一样。” “冯感兵败身死,朕一样没有迁怒他的家人,朕难道就不愤怒吗?朕知道克制,你如何不知道克制?” 也许是觉得自己失态了,梁帝并没有再说下去。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梁帝起身,神色复杂。 今日他就要挥手斩落柱石了,这个中滋味,真令人心酸。 温岳躬身行礼道:“臣,无话可说。” 如果温岳不想体面,那就会有人帮他体面。 但是因为温岳功劳甚大,梁帝也不想抹去大功,便抬手饶了其余人。 节节败仗,好不容易出个了能打胜仗的,还是年轻人,却是个不懂事的。 一直吃败仗很难受,梁帝都被已经被打的缺乏自信了,现在又要斩了自己手中最强的牌。 “动手吧。” 梁帝疲惫的恶挥了挥手,话音落下,转而步入议事堂的身侧小门。 练气士之间的战斗,对于普通人的波及还是很大的,他只需要等待最终结果就好。 早就已经准备许久的卢老道等人出现在大殿之内。 “世子,我们又见面了。”卢老道笑着拱手。 温岳回礼的同时看了一圈大殿内的供奉修士。 一共七人,当日侯府的五人,以及两个生面孔。 幡内的涂山君看的仔细,这两个生面孔,那冷峻大汉是练气五层,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练气三层,都还行。 卢老道修为最高深,练气六层,距离七层仅半步之遥。 和尚念着阿弥陀佛练气修为却也是六层。 胖子五层,低眉顺眼的汉子和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美妇均是练气四层。 至于供奉楼那些做功课的练气一层的童子徒弟之类的,他们是五灵宗挑剩下的,这辈子最高也就抵达练气四层。 若是年纪大,还是一二层,那更没有什么前途。 “诸位,凭你们可不是我的对手。”温岳笑着看向众人。 不得不说,梁帝真的下了血本,整个供奉楼的高手都聚到了这里,就为了斩杀一个成为了练气士的臣子。 “呵,大话谁都会说。” 年轻人笑呵呵的看着温岳。 温岳那苍苍白发,看起来就是本源消耗过甚的后遗症,就眼前这副垂暮姿态,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莫要与之过多废话,取了他的人头,某家还有器物未炼。”冷峻大汉鼓动周身法力。 “阿弥陀佛。” “可惜了。” 卢老道早就已经与他们通过气。 半年前温岳还是个缠绵病榻的废人,如今就是成了修士,修为也不会高上太多,顶多就练气一二层而已。 但是他们毕竟是大梁的供奉,对于这种发生于梁都的修士之间的事情,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众人顿时出手。 随着法力的涌动,身上灵龟胎息术的效果顿时消失,显露出温岳真实的修为。 卢老道不由得惊讶。 温岳身上的灵光竟然这么庞大,这已经抵达练气五层了吧,但是怎么可能呢? 其余供奉同样很惊讶,但是他们也没有多想,倒不如说温岳有秘密更好。 有秘密他们在杀死温岳之后也能翻出来。 温岳将法力灌入魂幡。 一具高大的身影立于温岳身后,周身黑气翻滚,形成一道黑色的光罩抵挡住四面八方袭来的供奉。 七人难以寸进半步。 他们均露出错愕的神色,好似见了鬼一般。 波纹涟漪,法力涌动,涂山君就好似山岳般巍然不动。 猛的爆发力量。 双手往前一摊一推。 黑色的光罩轰然炸开,气浪翻滚,顿时将那七位供奉全都炸到一旁。 众人被波及,摔了个七荤八素。 修为高些的还能站稳,有些供奉翻滚了两圈才定住自己的身形。 一个个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温岳身后的高大鬼物。 那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力敌的东西。 后期? 还是练气圆满? 他们也看不出来。 这头肃穆青面的赤发恶鬼,猩红鬼眼俯视而来,竟然比北面阴地的那些鬼王更具有压迫感。 温岳攥紧手中的白色令牌形状的法器,使用袖袍藏了藏。 这一幕注意到的人很少,但是依然有供奉注意到了。 他们都在猜测那令牌法器是什么物件,怎么会这么强大。 竟然能够召唤出他们根本看不出实力的护道阴灵。 第119章 结构 被震飞的七人神色各异。 讶然之色跃于脸上,只不过谁都没有再动手。 刚才那黑色光罩不仅仅阻挡了他们所有的攻击,还在关键时刻爆发,如今众人或多或少都气血翻涌,体内的法力流动不太顺畅。 温岳微笑着,他没有回头,因为他明白自己不需要照看身后。 先生的实力非同寻常,直观的和众多供奉进行对比,更能发现先生的强大。 魂幡不能暴露。 这是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 涂山君给温岳解释过周良的那件事,他觉得梁都供奉肯定从那人的口中获得了些许消息。 虽然五灵宗的那位镇守仙师已经离开梁都,但是听到了魂幡的消息,估计会上报自己的宗门,到时候他们还要面对五灵宗的压力。 这印章法器是从崔光的纳物符中得来的,用的是寒玉,能够容纳不少阴魂寄宿。 涂山君又帮其改头换面,现在完全变了模样,成了一方白色的位牌。 散修这个群体本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大家抱着的目的各不相同,对于用什么法器,使用什么手段,他们没有那么看重。 甚至如果是威力强大的魔功术式、法器,他们也不会错过。 修行,还是得用实力说话,达者为先。 卢老道不敢直视涂山君,赶忙转移了视线,看向温岳的同时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原来道友的实力非同寻常。” 圆滚的修士赶忙打圆场:“哎呦,大家也都是为了大梁着想,我们着实没有想得罪道友的意思。” “阿弥陀佛。”赖头和上低眉顺眼,小声的吟诵佛号,也没有再出手。 “是啊。” 众人纷纷言语,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消散。 就连原先神色冷峻的修士也笑了笑。 这一看就知道根本打不过,如何再战? 强行阻拦这位爷,最后只能丢掉自己的小命。 世俗朝廷,他们不想干涉太多,供奉本身就是拿钱办事的组织,大梁朝廷给的灵石还不足以达到卖命的程度。 摸爬滚打多年,早就已经练就了一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何况温岳本身就拥有练气五层的实力。 这在整个供奉楼中都能排在一流位置了,大家都不想得罪。 原先觉得温岳最多不过二三层,大伙儿一起出手,定能建功,也能从大梁那里讨份灵石。 如今看来,温岳拥有强大的实力,原先的想法只能作罢。 更不用说人家身后还有一位护道阴灵。 虽然没有仔细看,也能分辨出对方不好惹,黑袍加身,青铜鬼面长着鬼角,兜帽之中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只是站在众人的面前,便给了他们很强大的压迫感。 他们甚至觉得,阴地的鬼王也不过如此。 现在呐,不是他们想罢休就能罢休了,得问问温岳同不同意,不然今日能够逃出去的不过二三。 这都是往多了说的。 沉默寡言的大汉神色有些拘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身材妖娆的美妇尴尬的笑了笑,似乎想要套套近乎,但是畏惧于站在温岳身后的涂山君,也就只能陪笑着立在原地。 众人没有动作,却都蓄势待发,只要温岳出口一个不好善了的结果,他们转头就跑。 打是肯定打不过,只要跑的比其他的供奉快就足够了。 温岳神色之中并没有惊讶,散修供奉有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随后拱手看向众人:“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与诸位道友本就无冤无仇,自然不会难为诸位。” 一听温岳的话,众人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涂山君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好多人紧绷的身躯稍有放松。 气氛明显比刚才好上了很多。 他们是怕温岳起歹意。 众人联手都不是那护道阴灵的对手,若温岳不是善茬,今日多半要性命不保。 恐慌和害怕当然会让人紧张。 等待的时候,众人都打算逃跑了了。 现在有温岳的保证,不管怎么说,心理上得到了不小的慰藉。 卢老道作为名义上供奉楼的领头人更是喜笑开颜,赶忙拱手道:“道友高义,我等自愧不如。” “道友高义。” 供奉们附和着,并不觉得此前倨后恭之态有什么不同寻常。 都已经踏入修行,在修为不足的时候,当然是命比较重要,其他的诸如脸皮之类的东西可以稍微往后挪一挪。 “道友已经脱离樊笼,没有必要在世俗之中久待。” “道友入道不久,可能不知道,上层高门有言,修士归修士,凡人归凡人。” “如果我们过多干涉世俗的发展,就会引来上宗的高人出手。” “修士拥有太强大的力量,会破坏世俗凡人的王朝结构,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明白。” “说些简单的,世俗之中浊气严重,若不是为了几块灵石,我等也不会久留。” 听到卢老道的言语,涂山君心中微动,供奉楼有隔绝凡人的小型粗糙法阵,就连使用的材料都具备些许灵气。 而且这部分填补了涂山君对修行的一部分知识。 怪不得涂山君总觉得这个社会的结构很奇怪。 原来根源在这里。 世俗之中确实有练气士留存,但是他们的实力都比较弱,而且地位都很超然,他们不管俗世事情只狩猎魑魅魍魉和邪魔歪道。 世俗之中,一旦出现先天以上的高手,他都不需要刺杀皇帝,只要在郡县四处搞破坏烧粮仓,就会让天下大乱,黎民百姓流离失所。 将两个不同的层面剥离开。 这样的话,凡人王朝就能够存活下来。 修士终究是从凡人产生的,这样的一个能够生出拥有灵根的基本盘不能丢失。 所以宗门会站在王朝的背后,威慑邪魔歪道,派遣弟子坐镇郡城斩妖除魔。 以现有的情报来看,至少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 这些散修供奉不太理解结构是什么,涂山君可太能理解了,不然那义务教育都学到哪儿去? 结构稳定,人口才能正增长。 可能只是这个地方衍生出了封建王朝,其他的地方是以另外的情况存活的,比如大型宗族把持大城聚集地,让凡人休养生息,保证灵根基本盘。 灵根还是最主流的修行入门条件。 以武入道,慢不说,资质也不好,追不上灵根的速度。 反正除了这两任幡主,涂山君还没有听说过有哪个以武入道的高手。 搞清楚这一点,原先的那些问题顿时迎刃而解。 在这种良性的结构下,除非像现在这样两国爆发大战,互相征伐,否则的话,百姓是能够安居乐业的。 所以一旦达到先天以上,那些人基本上都很少出现在世俗之  其实这么久,真正见到的修士确实凤毛麟角。 林林总总加起来,好像还不到三十个,均是练气的实力,修为最高的是崔光,人家又是宗门弟子。 但是这个所谓的上层高门又是谁呢? 五灵宗和元灵宗? 这里涂山君需要打一个问号。 也许是他们,又或许是更加强大的宗门修士。 两宗表现出来的实力只是练气层面,确实不好揣测他们宗门内的情况。 不过看大头鬼王的实力,能以练气大圆满占据个山头,两宗的实力基本上就有个雏形了。 那也就是说,这个上层高门应该不是两宗,而是更加强大的宗门。 但是元灵宗和五灵宗都是遵守这样的条件的,并且还是以这样的规矩要求门人弟子。 不然的话,八方郡城的镇守仙师也就不会旁观世俗之事而不插手了。 上下层结构稳定,底层的老百姓才能有好日子过。 虽然会有魔修,但是一旦出现,不管是供奉楼还是背后站着的宗门,都会迅速派遣弟子前往斩杀,杜绝魔修滥杀无辜,起到震慑和清理的作用。 “高见啊!” 涂山君感叹此法的精妙。 提出修士归修士,凡人归凡人的那位大能肯定是高人,从大局上稳定了生态结构。 温岳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卢老道,那意思就好似是在听卢老道继续说下去。 卢老道也没有卖关子,本来就是为了帮助大梁,现在大家能坐下好好谈谈更好。 “道友已经得道,实在没有必要为难凡人。” “是啊,道友觉得供奉楼庙小,可以寻访名山大川,拜入宗门追逐大道。” “道友若是不解气,我们废除梁帝,让大梁皇室从他们的宗室之中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重新继承。” 如果梁帝坐在这里估计会气疯过去。 这些供奉根本就不将世俗皇权看在眼中。 温岳神色肃穆,他突然感觉,原先压在自己头顶上难以逾越的皇权,如今看来竟然像是可笑的儿戏。 他没有感到什么喜悦,反而觉得悲哀,甚至感觉迷茫。 因为是穿越者的关系,涂山君对于皇权并不敬重,所以听卢老道的描述,也只是觉得这本就应该是修士的向道之心。 当然,他也看出温岳的情绪有些问题。 这也是办法避免的事情,骤然跳跃阶级,从曾经的勋贵变成修士,经历了二十多年的皇权,并且在这种观念下长大,人很难第一时间适应。 数月前,温岳还在生死之中挣扎。 供奉楼不是慈善堂,这些人心中有底线,却不会一而再的善良,治好一个勋贵的孩子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灵石请修士出手,供奉楼的修士自然不会医治他的断腿。 在修士的眼里,世俗王朝之中的勋贵、皇帝的孩子,与普通孩子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不看家里有多少世俗之中的权势,也不看家中有多少金银。 他们只看灵根的好坏。 如果有好的灵根,待遇就会变得大不同。不管是拜入宗门,还是成为散修,至少都能入门,他们不介意结善缘。 就像是当日搜寻灵根种子,那位仙师为什么愿意为刘闯解释两句,以刘闯的灵根程度,最后肯定能混个师弟的名头,提点两句准师弟有什么不好? 对张万隆的态度就很好的诠释了仙师对普通人的看法。 有些恍惚,虽然在铜关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感觉自己能放得开了。 现在完全明白怎么回事儿。 他原先就像是井底之蛙,只能看到上方一个口子。 如今听卢老道一番言论,当即感觉自己跳出了井口,站在了广阔的原野上。 原先井底蛤蟆的争斗,看起来就像是谁吃了个虫子,谁又抢了谁的虫子,没有任何的价值。 涂山君对于此感触倒是不深,原先他就有这种感觉,但是那是过去穿越前的知识拥挤给他积累出来的感觉。 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涂山君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当日的感慨很正确,后来选的幡主,都是在红尘之中打滚,反而是赵世显最具道心。 因为赵世显早就已经脱离樊笼,不再沉迷于世俗,而是去追寻自己的大道。 就凭此点,练气五层的周良也不行。 站在这里的供奉也不行。 他们是弱小的。 不是说他们的实力弱,而是他们的性格软弱,心灵弱小。 戚戚于世俗,为了几块灵石,十几颗阴珠奔波。 进来容易,出去难。 享受惯了阿谀奉承和金银美姬,最后能够从这泥泞的世俗爬出去的,少之又少。 更多的是被污浊掩埋,在欲望之中迷失。 最后带着遗憾将希望寄托给下一代。 涂山君颇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突然感觉自己悟了,曾经那些零散的东西汇聚成了一整块,完整的浮现在他的面前。 这不仅仅是他欠缺的东西,同样是幡主欠缺的东西。 因为曾经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直到今日听这些散修解释,这才通透。 “哈哈。” 温岳笑了起来,哈哈大笑。 笑的有些直不起腰,笑着笑着眼泪顺着眼角流淌出来。 众修士都很奇怪温岳的反应。 不过,只要温岳不打他们,是哭是笑他们都不会管,随人家的心意就成。 “诸位,你们回去吧,我还有事与陛下分说。” 温岳没有为难众供奉修士。 将他们全都杀了,可能会让先生更进一步。 但是没了这些人,梁都内的百姓,以及周遭的百姓都会受到鬼祟骚扰。 他分身乏术,搞不定那么多的事件。 而且,这与他的信念背道而驰,他不想这么做。 卢老道沉吟道:“道友,那我们就先走了。” 众人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走出了议事大殿。 在供奉离开之后,涂山君随之返回魂幡,温岳迈步走向门后,跨越大殿。 第120章 仙凡 梁帝眼中带着浓浓的惊讶,甚至是惊恐。 宗室有修士,皇宫内也有培养出来的修士。藏经楼内的老太监,在他爷爷在位的时候就在那里扫阁楼,如今依旧没有死去。 但是这都远远无法解决他的恐慌。 供奉楼七位修士同时出手,温岳怎么可能活着,并且还走到了他的面前。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其余小太监早就已经被高全撤了出去。 高全也没有想到,他千叮咛万嘱咐,温岳不回来还有一线生机。却没想到,温岳还是回来了,越过供奉仙师的封锁再次出现在梁帝的面前。 他觉得温岳变得不一样了,好像变得更加纯粹。 温岳没想杀梁帝,大梁需要一个明君才能繁荣,百姓也才能过的更好。 梁帝除了在帝王平衡之术上显得糊涂之外,其余的表现都还不错。 纳谏、从善如流,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也能使用绣衣卫用来收缩自己的权力。 就是有时候不将普通人当作人。 这也没办法,作为大梁第三代帝王,生于深宫,长于妇人,没有长畸形,只是非常沉迷于平衡术,已是难得。 制衡之术,以内廷制衡外廷也没问题。不监督,就会滋生腐败。 靠文臣武将的自觉,那才是贻笑大方。 他以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如今他已经从井中跳出,站在更高的一个台阶去看,也没有觉得错在那里,只是觉得争权夺利实在纷扰,令人心烦。 他已经有能力镇压眼前令他不耐的一切,自然要使内心念头通达,更要扫清障碍。 温岳看向立在梁帝身旁的老太监,这人面生的很。 顺着温岳的目光,梁帝也看向身侧,瞳孔微微缩小,刚才他身侧还没有人呢,现在就出现了一位。 这人他认识,正是藏经阁中扫楼梯的老太监。 有此人在身侧,梁帝长松了一口气,神色缓和不少。 梁帝真的害怕温岳会直接出手击杀他。 老太监揣着手,躲在座椅旁的阴影里毫不起眼。 幡内的涂山君盯着那个老太监,此人的实力为练气七层。只可惜年龄大了,气血衰败,一身实力还在倒退,估计过不了几年就会跌落回练气中期。 温岳并不在意那老太监,他对先生有信心。如果不可力敌,现在先生就会提醒他。 “你还活着。”梁帝开口,语调复杂,他没想到温岳能活下来。 温岳注视梁帝,拱手行礼道:“陛下,还请将郑忠找来。” 梁帝语塞,沉默了许久这才问道:“朕下令处罚他,将他发配皇陵守墓,如何?” 温岳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他当然知道梁帝是什么意思,梁帝不想让他当场杀了郑忠。所以梁帝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发配郑忠去守墓。 不管郑忠是路上被温岳截杀,还是到了陵墓那边之后,高全安排人将郑忠栽进粪坑闷死,只要不死在皇宫即可。 那是内廷的二把手啊,如果郑忠死在这里,身为皇帝的他将颜面尽失,威严扫地。 不说面对群臣,他永远都没办法在温岳的面前抬起头。 梁帝猛然间抬头,眼眶微红,语调分明变了几分:“真的不行?” “只要出了宫门,朕绝对不管郑忠的去处。” “爱卿,真的不行?” 曾经朝堂上面如平湖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帝王,如今为了两分薄面,也不得不用上哀求的语气。 温岳低下头,他不想看到曾经的君王这副模样。 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必须用此雷霆手段震慑所有人,要让所有想要算计他的人都畏惧于他,不敢生出半分心思。 今日他心软答应了梁帝的要求,明日继续有人对付他,难道他还要答应要求,给对方一个体面的死法? 不,这绝不是他想要的。 温岳的面容多了几分扭曲,一想到数万将士的死亡,一想到向老头、三虎、温广…那么多因为他死亡的人,他怎么可能让郑忠有一个体面的死法。 耿烈凌迟三百刀,才让他魂飞魄散。 温岳不需要郑忠受凌迟,只要让他烟消云散,就像是从来都没有来到这个世上。 现在温岳还好言好气的说话,是因为他给梁帝的面子,因为大梁百姓需要现在的梁帝。 温岳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他想要庇护的是大梁百姓。 眼见梁帝还要说些什么,一旁的老太监微微摇了摇头。 梁帝神色暗淡,他没有灵根不懂修士,但是他同样是一流炼脏境高手。皇宫大内储存了那么多充盈凡人气血的东西,就是一头猪也该顶上了。 何况他从小习武,不敢有丝毫懈怠。 但是,修士就是修士。 修士是更加超然的存在,所谓的一流炼脏在对方的眼中也就是稍微强壮的蚂蚁。 蚂蚁之王,依旧是蚂蚁。 “来人,传郑忠。” 此言一出,梁帝像是抽干了力气,瘫坐在龙椅上,闭上双眼。 郑忠是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议事大殿的。 作为内廷的二把手,他也得了消息。 本该恐惧才是,谁想到温岳用了个昏招,怒而杀了朝廷的三品大员,就是原先有泼天大功,在杀了耿烈之后也都已经烟消云散。 陛下一定会让供奉对付温岳,如果供奉不行那就向背后站着的五灵宗发去请求。 殊不知,他的想法太局限,更不懂修士的强大。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大殿内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 场上也只有三个人,陛下以及藏经楼的老太监,还有那个背对他站在殿内的白发人。 不需要外放神识,温岳就已经感觉到了来人。 “奴婢叩见陛下。” 来人迅速跪伏在地上,赶忙叩首。 郑忠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心中忐忑不安,没有听到陛下的应话又不好抬头。 梁帝现在心情复杂,他感觉自己很没用,郑忠是自己的家奴,他没有办法处置。 不,是被逼迫的无法处置。 而且因为温岳成了仙师,也不再是他的臣子了。 仙师超然于世俗,是所有人的共识。 梁帝面对郑忠的叩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眉头紧锁,神色纠结却带着无奈,默然无言。 只能摆摆手,任凭温岳自行处置吧,他不想多管。 跪伏在地上的郑忠更加害怕了,心中不由得嘀咕:“怎么这么久了,陛下还没有让他起身?” 温岳抓起郑忠的衣领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笑了起来:“我们终于见面了。” 只是那笑容显得莫名狰狞。 “你是何人?安敢在陛下面前放肆!” 郑忠怒喝,想要震开温岳,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温岳的掌控。 “我叫温岳。” 闻言,郑忠的瞳孔登时放大,他大惊失色,抬手指着温岳,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你…” “耿烈我已经料理,现在就该你了。”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温岳并没有动手,反而是很坦荡的告诉了郑忠。 温岳不急,涂山君也没有催促。其实在涂山君看来,还是让仇人当个憋屈的鬼好,没有必要为他们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像是当日他反噬赵世显和周良,若不是因为需要问周良问题,涂山君根本不会与之过多废话。 但是这就是温岳,他行事便是如此,会明确的告诉别人。 纵然大变之后性格上有所改变,依然保留着原先大部分的秉性。 “是你们挡了我的路。” 郑忠也很硬气,他只是死死的盯着温岳,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句话。 挡了路,就要清除。 难道要心慈手软的一辈子原地踏步,当个任人欺负的小太监,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随便哪一个管事都能要了他的小命,随便一个娘娘妃子都能杖毙他。 他想获得别人的尊重,更想不被欺负。 温岳微微点头:“好,你也算是个人物,既然说完了遗言,那就去死吧。” “我不认命!” 郑忠大吼,身上的内气爆发,挥拳打向温岳。 一道淡色的屏障挡在郑忠的面前,阻挡了他的前进。 任凭他如何挥拳,都无法破开壁垒。 “为什么啊!”郑忠大吼。 这就是凡人和练气士的差距吗。 郑忠没有求助梁帝,当温岳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的时候,他就知道梁帝根本管不了现在的温岳。 一拳。 嘭的一声,郑忠的心脏前的胸骨当即凹陷下去。 心脏被这一拳打碎。 郑忠的双眼黯淡,身躯微微抽动了两下再没有任何的生息,身躯无力的跌倒在地上。 温岳大手一爪,将郑忠的魂魄拽出来。 使用法力将魂魄磨的粉碎,最后只剩下点点星光从温岳的手指缝隙之间溜走。 等梁帝回过神来的时候温岳已经走了。 梁帝坐在座椅上,望着门口怔怔然出神,呢喃问道:“成老,难道连您都没办法阻止他吗?” 立于梁帝身旁的那个老太监看向门口,又看了看深受打击的梁帝,随后摇了摇头。 他能够阻止温岳,但是他挡不住前大殿立于温岳身后的那位护道阴灵。 那是比他更加强大的存在。 “没办法。” “他很强,强的出奇。”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梁帝的耳朵里。 梁帝也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答案,他最后长叹了一声:“原来,长生比权势更令人向往。” 梁帝认清了现实,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修行中人不干涉世俗的原因。 是因为他们太强大了,稍微干涉就会死很多人。 说到底,他终究只是凡人。 就是将事情报给上宗,五灵宗可能不仅不会管,甚至还会觉得,凡人竟然敢冒犯练气士,杀的好。 等梁帝回过神想要寻找成老的时候,身旁早已经无人。 第121章 延续 自那日温岳从议事大殿平安走出来。 梁帝加封温岳为武安侯,加柱国、持节,供奉国师。 每年能够从朝廷领取五块灵石。 一门两侯爷,又是供奉国师,温岳如何从皇宫走出来,众人已经不在意了。 他们只是明白,温岳的层次已经和他们完全不同,是属于更加超然的存在。 曾经得罪过侯府的人纷纷带着礼物登门谢罪。 数日前,朝议上顶呛老侯爷的柳文珏柳大人,也怀着忐忑的心情负荆请罪。 那几天是老侯爷风光无限的时候,因为温岳的层次太高,别人也都接触不到,所以走的都是他这边。 不过是朝堂拌嘴,老侯爷也没有为难他们,收下礼物便过去了。 后来的朝堂,靖安侯一家就像是被忽略了一样,再也没有人提起。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就像是靖安侯和安南伯两家已经完全被他们遗忘。 其实并不是他们不想提起,而是不敢提起。 不管是高层得到的消息,还是其他的小道消息,都有传言靖安侯之子温岳已经成为仙师,并且还是实力强大的仙师,就是陛下也得礼让三分。 供奉国师这一名头,无疑又验证了这个消息,只是具体多么的强大他们不清楚。 能从皇宫平安走出来,应该比一国还要强大吧。 所以侯府的地位就变得超然了起来。 朝议之前,梁帝亲自派人打了招呼,以后朝议温侯家里不用派人前去了。 老侯爷还以为是陛下体恤。 其实温岳明白,分明是梁帝不想看见他。 当日,议事堂战败七位供奉,威慑藏经楼老太监,当场格杀内廷二把手郑忠。 这些都对梁帝造成了很深的打击,以至于专门派人来告知老侯爷,没有特别的旨意以后不需要上朝。 梁帝也看出来温岳对皇位没兴趣,又对大梁怀有眷恋,也没有造成十分恶劣的事件。 当然这种恶劣是相对仙师而言,曾经的种种,都随着温岳成为仙师而变得不同。 身份不同了,标准自然也会不一样。 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皇室子弟杀个把人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就是身份的不同。 这一切都是实力打出来的。 如果温岳以练气初期的实力,加上初入中期的涂山君入梁都的话,还真不是这些供奉的对手,更不用说还有个压轴的老太监。 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被斩杀在大殿,带着遗憾和不甘死去。 有实力作为证明,又安分守己。, 梁帝也没办法将这种事当作借口上报给五灵宗。 难道说,因为朝廷大员得罪了练气士被杀了,然后就要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打扰他们? 死个把人,对于他们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儿。 别说是三品,就是二品一品,或者赶明儿皇帝死了,只要不是邪魔歪道造成大规模的世俗之人身亡,他们也不会管。 供奉楼的修士更不会多说什么。 他们自己的屁股就不干净,收集阴珠煞气进行贩卖获取灵石,以其他修士的肉身作为肉田培育煞气。 自身还用着那些,不知道从哪里获得的残缺魔功,又或是旁门左道的一招半式。 他们身负的许多术式都不是正道的东西。 说起来,他们只是眼红温岳有一个强大的护道阴灵,却也不想因为人家有厉害的恶鬼就将事  情搞的僵硬,到时候大家都翻出老底来,说不定会搞的两败俱伤。 温岳难得清净,感觉一身轻松。 实力高强,就好似挣开了原先世俗套在他身上的枷锁和链子。原先的那些阴谋诡计,人情关系,复杂的利益关系,都没有再出现在他的身上。 几天的时间匆匆而去。 朝廷没有提让温岳返回铜关。 温岳也不急,那边的局势有岳父把控不会出乱子,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回来就在议事大殿打了一场,现在梁帝也不敢让温岳离开。 但是朝廷也没有派遣新的文官去坐镇,就这么沉默着。 没有主帅,安南伯这个副帅就是最大的将领,拥有统兵和调兵权,本来监军就是高全自己人,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更不好更换。 今日,在结束了早课之后去用膳。 温岳看出宋染食欲不振,似乎多了几分憔悴。刚忙使用法力查探起妻子的身体状况,一把脉,温岳登时愣在原地。 “夫君?”宋染有些奇怪,喊了两声才让温岳回过神。 温岳猛的起身,欣喜的说道:“夫人你有孕了。” 宋染不由的惊喜起来,她就说最近怎么总感觉有些难受,食欲不振不说,还一直心慌慌。 本以为是三虎身亡的消息让她产生了这样的反应,但是宋染也很坚强,又没有真正的见到三虎的尸首和战死的画面,所以对死亡比较模糊。 就好似三虎还活在铜关,依旧站在父亲的身旁。 其实人对死讯的消息是比较淡漠的,不真正见到,总会有种回避心理。 没想到最近的这么些不良反应,竟然是因为有了身孕。 “我要当爹了。” 温岳的声音威震整个侯府,本来安静的侯府顿时鸡飞狗跳了起来。 “当爹就当爹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深处内院,躺着晒太阳的老侯爷差点被震下藤椅。 老侯爷考虑着是不是能重新开个府,将温岳一家子分家搬出去,然后再从庶子之中选拔一个成长起来的继承侯位,或是再续弦一房正妻,生一个嫡子。 后一个选项可能不太靠谱,他觉得自己活不了那么久,前一项倒是有些意思。 幡内的涂山君长叹了一口气,半年过去,他是眼睁睁的温岳站起来的,温岳依然是在红尘之中打滚。 温岳稍微明悟了修士的道理,又有了妻儿这个牵绊。 他注定不会如同涂山君那样成为一个追逐长生大道的修士,牵挂的太多,这些东西温岳都放不下。 也对,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向道之心和入道的资质,君不见许多修为不高的练气士最后还是回归了世俗,生儿育女,渴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出现好的灵根,将衣钵传下。 涂山君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他不曾劝说温岳放弃一切,也没有将自己的想法都强加给徒弟。 更不希望徒弟成为一个什么都不理解的傀儡,只知道去完成他的命令。 涂山君是真的将温岳当作自己的弟子看待。 那日温岳突破先天跪下拜师的时候,涂山君既然决定接受弟子,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也无妨,就算是在世俗之中,实力也能增长,同样有办法变强。 而且红尘之中,也让涂山君明悟了许多以前懵懂的道理,以前很多想不通的地方都已经想明白。 不管是阅历,还是处事经验都有增长。 回想起来,他来到这  个世界还不足三年,却感觉走过了小半生,令人感叹不已。 能按部就班的稳定提升实力,涂山君就已经很满意了。 没有必要将太多的东西拿出来,让自己的徒弟去帮他背负。 有些事,只能自己去做。 上午的时候,侯府着实热闹了一番。 日头刚刚歪斜。 初九就小跑着到温岳的身旁说道:“公子,供奉楼的道长来了。” “快请。” 说着温岳往正堂会客殿走去。 “道长。”温岳拱手。 卢成义并不托大,笑着回礼道:“道友,是这样的,我们准备组织一个小型的交易会,大家互相换点有用的材料和东西。” 温岳眼睛一亮,他的纳物符中可有不少好东西。 转念一想,那些东西都是赃物,见不得光,原本火热的心凉了半截,除了灵石之外,其他的东西都不好往外拿。 太多灵石也会引人注意。 朝廷对于个人持有不明来路的金银都会进行调查。 如果让供奉楼的修士知道他手里有很多灵石,估计也会不停的试探他。 不过,去见识一下也是极好的,他现在对于修士的常识很缺失。 涂山君同样觉得可以去见见世面,这事儿他也不懂,要是懂的话早就已经教授给温岳。 至今他也没有接触到有关搜魂的术式,所以没办法从幡内修士的脑袋中撬出记忆。 坐牛车赶到供奉楼,这还是温岳第一次到供奉楼。 此地的建筑和铜关有些相似,隐约间能够看到流转的法力,阵法很粗浅,也就起到阻挡凡人的程度。 阁楼群叠嶂,看起来很厚重。 “道友,不知道这供奉楼是何时建造起来的?” “这楼有年头了,贫道也不知道具体来历,应当是前辈高人铸造。” 温岳没有再纠结供奉楼,跟随着卢老道进了供奉楼。 刚一进入,温岳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外放五丈的神识贴在身躯。 卢老道不仅没有嘲笑温岳,反而觉得温岳挺不错,人是个机灵警惕的。不管再怎么安全,到了陌生的地方也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诸位,温道友来了。” “欢迎欢迎。” “温道友。” “道友。” 正堂内的众人纷纷起身。 他们也猜测过温岳实力的来历,最后大家都觉得应该是温岳在南岳山得了机。 ,据说有散修在南岳山发现过宝贝,还有功法术式,以及法器灵石。 那里说不定真有前人的洞府。 让温岳找到了,这才修行出一身法力。 虽然是散修,他们也知道武者晋升这一条路。 没灵根的人就只能走武者的路子,突破先天使用功法将内气转化为法力,一般都能转化出个三层左右的实力。 也许是温岳厚积薄发,又从前人的洞府中得了天材地宝,所以才能够这么快抵达练气五层。 只可惜,元灵宗太霸道,遇到散修,就会呵斥赶走。 他们不敢招惹,也不确定那传言是不是真的,一直没有什么行动。 不过众人也能看出来点问题,温岳这一头枯槁白发和苍白的脸色无不表示是本源受了创伤,危及到了寿命。 第122章 紧迫 温岳拱手行礼,没有怠慢供奉楼的众人。 那日在议事大殿就已经混了个脸熟,如今又听到卢老道一一介绍,温岳也就将名字和人记了下来,以免日后认错了人。 “请。” “诸位请。 温岳坐在座椅上,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去,随后思考自己应该拿出点什么。 供奉们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大家在面对温岳的时候都有些拘谨,姿态放的很低。 温岳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觉得意。 靠着先生震慑众人换来的虚荣,他才不想贪慕。 想得到别人的尊重,靠的是自己的实力。 靠先生实在令人惭愧。 卢老道取出九块符石,以及一方小阵图摆在桌案上,说道:“老道先抛砖引玉。” “上次参加坊市得了几块符石,还有一门小聚灵阵,使用此阵法,至少可以让凝聚灵气的速度提升两成。” 众人神色一亮,这可是个能够加快修行的好东西,不过价格肯定也不菲。 “换十四块灵石,或与其等价的东西。”卢老道笑呵呵的看向众人。 温岳微微侧目,他修行的速度本就慢,全靠阴魂丹提升修为,此阵能加快两成,已经不少。积少成多,五天就能多出一天来,确实是个不错的东西。 那九颗符石还能用来布置其他的粗浅阵法,用那东西聚煞敛阴,效果应该也是拔群的。 十四颗灵石有些贵。 众人虽然意动,但是都没有说话。 他们知道卢老道拿出这东西的用意何在,不就是想要用灵石换取宝库中的那柄中品法剑吗,那可是后期修士才能持有的宝物,一旦获得立即增强三四成的战斗力。 沉默了半晌,卢老道原本明亮的眼睛有些黯淡,这东西的价格确实高了点。 但是这东西的效果没问题。 “十一颗灵石。” 听到此言,众人顿时侧目,就连原本已经要将东西收起来的卢老道也看了过去,当看到是温岳之后,倒是感觉在意料之中。 温岳果然如他们先前所想的那样,应该是得了先人洞府,有不少底蕴。 “十三颗。” “十二” “成交。” 温岳取出十二块灵石,挨个排在桌案上,目光颇有些不舍。 灵石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法力储备的消耗品,他还没办法财大气粗到用灵石辅助修行,如果不能转化为实力,留着也无用。 得了法阵阵图和符石之后温岳就不再出手,一是没有什么好东西。 要么是奇花异草,又或许是入阶和不入阶的阴珠,以及一些劣质的丹药。 丹药也赶不上元灵宗那些人的。 这些东西,他都不怎么需要。 其次,他必须装作拮据的样子。 财不露白,太大手大脚容易被人坑不说,还会被惦记。温岳可不想时刻有人惦记着他的纳物符和里面的东西。 交易会持续了有一会儿,之后便是交流消息。 比如说出了什么任务,斩杀了鬼祟。 还有就是有关于修行上的。 只不过那些经验都比较粗浅,赶不上先生给他讲解的东西。他还是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有时候会提上两句自己的见解,时常会让众人刮目相看。 除此之外,散修最有用的应该就是修行界的常识了。 作为偏居一隅的散修,知道的也不多,顶多是宗门选拔,外界的交流会地点,黑白道的势力划分…。 涂山君听了许久,没有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看来很多消息,这些供奉散修都接触不到,还是得找大头鬼王打听。 交易会散去,温岳没有久留,匆匆返回侯府。 温岳有供奉国师的头衔,不过他还是喜欢回家住着。 供奉楼群虽然有阵法隔绝浊气,内里的灵气也比外界充裕一两分,但是他手中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在那里谁知道会不会被监视,他还需要入梦,甚至请出先生出来活动。 和散修们在一起,会很容易暴露自己的那些东西。 那一两分灵气的效果微乎其微,还不如家里待着舒服。放出十几个刚刚入阶的恶魂巡逻府中,也不需要担心有人窥视。 按照阵图使用符石布置下法阵,温岳正好趁着阴阳交替的时刻修行。 曾经吃了那么多的阴魂丹,本身就已经临近五层,又加了一把猛药,直接推了上去。 有恶鬼泪和魔猿定意拳进行梳理,直到现在温岳都没有将那些阴魂丹消化。 他的修为倒是一日千里,原先要花费十几年的苦功被大大缩减,练气五层到六层的路,他已经走了三分之一。 涂山君看了看储存的阴魂丹,还剩下不到二百枚。 以武入道的资质实在太低。 原先温岳一天一颗丹药服用了两个月,后来每日三颗阴魂丹服用,又服用了两月内才到练气五层多些,就是五灵根现在都应该练气六层往上了。 来回吃了接近三百枚阴魂丹。 这对于前中期的练气士来说,简直就是海量的资源。 当然,三百枚,其中至少浪费了一半。因为灵气入体,不吸收转化干净的话,就会随着时间而消散。 实力不足就无法完全消化丹药,只能浪费掉。 实话说,除了涂山君能够提供这么多资源之外,任谁宗门或是势力,都不会为一个逆反先天资质的人,拿出这么庞大的资源。 如果是什么大势力的公子哥儿,那没办法,谁叫人家投胎投的好,有厉害的爹。 现在就看大头鬼王那里收集到了多少阴魂鬼物,这样的话还能使用魂幡形成良性循环。 不然,没有了阴魂丹,温岳实力的进境会越来越慢。 北魏。 大都皇宫。 坐在龙椅上的中年人不怒自威,眼帘低垂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大殿内的数人,面色凝重。 “兵败,三万人打七千人,竟然只剩下一万多的残兵败将。” “仙师要杀的人也没有杀死,反而害了仙师的性命。” “诸位觉得,朕应该如何与上宗交代?” 魏帝眼皮抬起,目光从殿中众人的脸上掠过。 他很愤怒。 这三个月来,已经吃了三场败仗。 骑兵被破,屯兵十五万,被人摸到了大营,掘开罗河淹死了四五成,冻死了两三成,逃回来的寥寥无几。 他很想问问拓跋鸿那个废物,怎么罗河没有把他也冲走,而是让他逃了回来。 刚把拓跋鸿下狱,这边宇文刑又给他送来了大礼。 “宇文爱卿,你不是说情报万无一失吗?”魏帝看向坐在座椅上的那个揣着手的中年人,青筋直跳。 就是涵养再好,城府再深的皇帝,对于三个月连败三场,也会暴跳如雷。 “臣有罪。”宇文钺直接跪在地上。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还是赶紧认罪的好。 此番情报乃是南梁内廷太监郑忠传来的,并且经过和仙师比对,正是铜关先锋官温岳,才定下此计。 谁想到失败了。 就连仙师都死在了降云谷。 魏帝知道,打骂砍头都无济于事,若是将这些家族人都砍了,谁替他打仗。 现在要看的是背后宗门的态度。 说是南梁和北魏的博弈,其实是五灵宗和元灵宗的博弈。以元灵宗对南岳山的重视,说不定会帮助他。 “拟信与上宗。” 魏帝挥手,话音刚落。 一位身着法袍的青年已经走入大殿。 “你是何人?” “不可对仙师无礼。”魏帝赶忙阻止说话的大臣。 青年神情严肃,看向已经起身的魏帝,说道:“不必送信去了,我宗已经得知崔光师弟等人身亡的消息。” “宗主有令,尽快再起大军,攻陷铜关。” “我宗会暗中支持国主。” “不要在细枝末节上耽搁太久,此番我下山,便是为了帮助国主尽快拿下南梁铜关。” 魏帝错愕,他没想到这回元灵宗还会派弟子前来。 听说仙师不可以过多干涉凡俗的事情,这十年,为何元灵宗开始关注起了朝廷,而且每次都是催促他起大军征伐南梁。 虽然这也符合他的理念,只不过连番损失,大魏也需要休养生息。 “仙师,铜关是雄关,没有二三十万的兵力,根本无法攻破。” “这三个月刚刚损失十来万兵马,一时间凑不起。” 魏帝沉吟片刻,还是将困难说了出来。 他此举也存了试探元灵宗的意图。 为什么一定要展开大战? 十年前,元灵宗根本不曾干涉朝廷的运转,只是拿灵石的同时派遣驻守仙师,怎么这十年间,变了这么多。 青年冷哼一声:“那是你们的事情,你们不想打,我们可以支持梁帝。” 没有法力,没有威压,就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击溃了魏帝的心理防线。 如果元灵宗转头支持南梁,没了宗门支持的北魏,很可能会有灭顶之灾。 魏帝咬了咬牙:“仙师,我要见我家老祖!” 青年神色平淡,挥动袖袍,信封从中甩出:“这是元师兄给你的信。” 魏帝接住信封打开一看。 只有五个大字。 ‘听我师弟的。’ 老祖特别的笔迹,还有隐藏的印章,并且也符合老祖写信的风格,但是内容却令人难以置信。 “罢了。” 魏帝像是接受了现实一般,颓废的叹了一口气,拱手道:“全凭上宗安排。” 青年点了点头说道:“两个月后,起大军攻伐铜关。” “你们若有其他事,可去刘师弟那里寻我。” 第123章 交易 转眼就要到月底,临近与大头鬼交易的日子。 温岳只说要出去几天,作为仙师,他赶路的速度不慢,实在不行还能用法力赶路,带着太多亲卫的话反而会拖累时间。 所以,给妻子留下话后就出了门。 风餐露宿了三天,又回到了那个山脚下的废弃小村。 这个时间,雪已经化了大半,小路显得有些泥泞。 温岳使用法力扫清灰尘和泥水,这才进入小村。 与他们曾经到来的时候没有改变,就连原先整理出来的瓦舍房间,也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升起火焰,又使用符石布置下隐匿气息的粗浅法阵。 温岳这才请出涂山君。 “先生。” 涂山君再加固一层法阵,将有可能遗失的东西留存在温岳的手中,这才拿上了白玉令牌和盛放阴魂丹的玉盒,前往了清文山顶的道观。 羊肠小道,看起来不远,如果是普通人走的话,说不得要走上一两个时辰。 道观门口什么都没变,依旧只剩下半张对联。 还不等涂山君推开大门,就有白衣小鬼打开道观门,谄笑着说道:“您来了,我家大王早已经等候多时。” 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涂山君,所以只能这么说。 涂山君颔首,迈步走进道观,进而步入大殿。 灯火通明的正堂大殿内坐着上次见到的诸多鬼王。 大头看到涂山君之后直接起身,眼中的讶然之色闪过,他上次见涂山君的时候,涂山君才练气八层的实力,怎么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九层。 不过想到涂山君提供的那丹药,大头又有些释然。 那丹药能够让他的修为出现松动,对于其他人的提升应该更大才是,说不定他的突破机缘真要应在这上面。 孰不知,其实涂山君只能用阴魂丹处理伤口补充煞气,没办法提高实力。 不过只要能够交换到阴魂,实力当然能够快速提升。 大头隐去眼中的神色,哈哈大笑道:“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涂山兄弟给盼来了。” 涂山君说道:“我向来很准时。” 每次见到大头鬼,涂山君都觉得自己不是在和鬼交谈。 也无妨,只要大头鬼能够提供阴魂鬼物,等到涂山君的实力达到练气十一层,到时候双方就能平起平坐了。 “不知道涂山兄弟,此次带来多少丹药?” 大头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了起来。 他也没有隐藏自己对阴魂丹的需求。 对于涂山君的定价,更没什么异议,甚至还觉得自己大赚。这可是关乎着他筑就道基的宝贝,就是再多花费一些也无妨。 涂山君笑了起来,猩红的鬼眼眯了眯,看向大头鬼说道:“那要看大头兄,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来呀,将本王准备的东西取来。” 随着大头鬼王的声音落下,小鬼赶着入阶的鬼物走入正堂。 这些入阶的鬼物,形态各异,身着什么的都有,面容多是丑陋不堪。貌美都充作了大头的阴姬,哪可能放到这种队列之中让涂山君挑选。 涂山君暗骂一声大头鸡贼,这些赶入场的鬼物确实入阶了,但是最强的的也就只有练气二层,九成是练气一层。 大殿之中,大概有四十多只入阶的鬼物。 高层次的鬼物不好找,但是作为一方鬼王,刚入阶的鬼物可太好寻找了。 说不定清文山本身就存在极阴之地,能够批量制造入阶鬼物。 大头似乎是看出了涂山君的不爽,笑着说:“涂山兄弟,你也知道,高阶的鬼物不好寻找。” “若是涂山兄弟不满意,还有灵石作为交换。” 第一次交易,双方不仅仅要看看诚意,还得看实力。 大头就是单纯试试涂山君能够拿出多少丹药。 涂山君当然明白这个意思,更觉得大头鸡贼,想用这种低阶的恶鬼试探他的实力,却又舍不得用厉害的鬼物交换丹药。 不过对于他来说,只要是入阶的恶鬼阴魂就是赚的。 光是眼前的这些入阶鬼物,就能量产两百多枚阴魂丹,要换取的话,只需要不到五十枚。 这可是四到五倍的利润。 冒这么大的风险绝对值得。 涂山君面色不改,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够。” 说着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的手了进去,从自己胃里取出了两个硕大的玉盒。 “这次我带来了一百枚丹药,至少要有一百只入阶恶鬼,阴魂鬼物优先换取。” 看到涂山君手中的玉盒,大头鬼双眼冒光,若不是定力足够,说不定要动手抢夺了。 看着涂山君淡然的面容神色,以及那双平淡的猩红色的鬼眼,大头最终按耐住自己的激动,没有选择黑吃黑,大声道:“来呀,再上一批。” 闻言,又一批阴魂鬼物被赶上来。 这一回质量明显高了一些。 以二层为主,其中还有三层的阴魂恶鬼。 大头搓了搓手:“涂山兄弟可需要兄弟我派人帮你把这些阴魂带回去?” “不需要。” 涂山君摆了摆手,取出一块白玉令牌,法力注入的时候大手一挥。 从最高层开始挑选,选出了六个练气三层,十九个练气二层,以及四十四个入阶的鬼物。 大头看的惊奇,涂山君出手使用的是下品法器。 而且对方竟然能够使用法器收纳阴魂,那法力给他的感觉堂皇正大,这才是让大头感觉到惊讶的。 法力是气转化出来的,因为身躯的局限,恶鬼拥有的法力属性基本上都是偏阴类,所以会被同阶的修士克制。 能够将法力修行的堂皇正大与活人无异,这一点就连他也做不到。 不过大头也没有纠结,他能够获得大机缘,别人难道就不能有? 涂山兄弟就是不靠着法力,光是这一手炼丹术都是各方势力的座上宾。当然,还得有实力,要是依旧这么孱弱,被人知道了,下场将会很凄惨。 涂山君没有顾及大头的惊异,随手将手中的两个玉盒抛给大头鬼王。 大头稳稳的接住玉盒,打开一看。 每个盒子盛放了五十枚阴魂丹,全都有鸡蛋大小。 现场从中挑选出一颗吞入腹中。 精纯的灵气化开,大头顿时感觉自己距离那个境界又进了一步。 随后满意的点头,味正,效果也好。 客人还在呢,总不好将人晾着,现在也不是个能炼化丹药的好时候,刚才吃一颗只是正常的验货程序而已。 而且这两盒丹药还得分出一成给依附他的鬼王,他也不好都给吃了。 另外四只鬼王对丹药同样望眼欲穿。 恶鬼提升实力本来就很艰难,吃普通的凡人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无济于事。大城均有宗门修士坐镇,打过一个就会引来一大帮人讨伐,死在贪婪之下的鬼王不计其数。 现在他们还活着,都是谨小慎微,胆子小不敢惹事的。 恶鬼入阶就初开灵智,中期基本上就懂了些事情,到了后期基本上相当于正常人,衍生出来的性格各不相同,所以行事自然有差别。 有些厉害的还能记得活着时候的记忆,那就更不得了。 “来,涂山兄弟快入坐,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大头招呼着,挥了挥手让两个貌美的骨女去服侍涂山君。 涂山君正好有问题想问大头,也不急着返回。 两杯酒下肚,涂山君开口问道:“大头兄可知道南岳山地下的东西?” 大头鬼王举杯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有些没有想到涂山君会问这件事,不过倒是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件大事。 大头带着探究的口吻问道:“涂山兄弟是从何处听说的此事?” 涂山君笑了笑:“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元灵宗搞了那么多的动作,不就是为了南岳山地下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认可涂山君的说法,还是觉得涂山君从其他渠道得知了这件事,总之大头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说道:“涂山兄弟也有兴趣争一争?” “当然要争,机缘都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为什么不争?” 大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话说的模棱两可不好确定啊。 他总觉得涂山君就和上次雪地一样,是在诈他。 那日回头,他隐匿气息跟着四个鬼王都没有被发现,偏偏被涂山君这个练气八层给发现了,这才奇怪。 殿内的熊罴鬼翁声道:“南岳山本来也算是我们的地盘,到时候打起来,我们肯定要分一杯羹。”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启。”身着裙装,披头散发的女鬼微微抬头,露出惨白的眼睛。目光在涂山君的身上流转了一番,又再次移开。 那佝偻老叟看了看大头,眼见大头神色平常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开口:“快了,地下的那层大阵已经吸收了九成多的煞气,不日就能开启。” 涂山君面不改色,心中却道:“果然,不只是风水格局的问题,原来地下真的有东西在吸收战场煞气。” “怪不得我就是收拢煞气也会被快速吸收。” 同时,涂山君明白为什么十年间两国爆发了这么大规模的战斗。 这背后确实有元灵宗的推手,他们对南岳山地下的东西很感兴趣。 就是不知道五灵宗知不知道这件事,或许知道,所以才没有插手,反而默许了事情的发展。 又或许知道,还蒙在鼓里,不打算干涉。 但是,地下是什么东西? 涂山君思索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还是得把大头知道的东西掏出来。 第124章 猜想 “遗迹,还是天材地宝,又或许是遗迹之中存在天材地宝。” 涂山君迅速搜刮自己脑海中的信息,从头开始捋。 突然想起来,接近三年前,八方郡城张万隆的独子就是从战场受伤回来的。 原本并没有听说张万隆父子是练气士,城中百姓也不曾说过这件事儿。 后来也确实证实过,张万隆父子手中的功法是‘五灵诀’。五灵诀是五灵宗的功法,应当是得自上一个镇守仙师。 然后张万隆的儿子使用了‘灵魔融基术’,修复了自己伤势的同时借用术法成了练气士。 显然,五灵宗不会那种残忍的术式,就是有估计也早已经销毁,或是束之高阁。 而且这门术法的缺陷太严重,因为融合了他人的根基,导致自身驳杂不纯,根本不可能铸就道基,一辈子都得待在练气。 这还不如以武入道,然后借由天材地宝提升实力。 就是一头猪,吃的宝物多了,也能成为天蓬元帅啊。 要么,功法是家传的。 只是想法刚刚出现就被涂山君否定。 如果灵魔融基术是家传术法,他们早就成了练气士。 各大城,州府,有那么多被筛选的下来的五灵根,随便失踪三四个人,对于郡守来说实在简单。 “是从南岳山战场得来的。” 喝酒之际,涂山君目光微闪。 灵魔融基术,绝对是魔宗开发出来的残忍术式。 那也就说,南岳山地下,应该有个大型的魔宗遗迹等待开发。 不管煞气是用来冲开阵法,还是其他的什么,肯定是现在的元灵宗没有办法暴力破解的,所以他们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用世俗凡人的战争凝聚煞气。 南岳山是引煞的风水局势。 铜关又不是凡人建造,那就是修士建造的。 以法力融入城墙的结果来看,说不定铜关本身就是阵法的一部分。 如果,如果地下真的是涂山君所想的那种,有一个大型的魔宗遗迹,那现在的一切条件都成立了,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的通。 宗门想壮大,肯定要有庞大的资源。 地下就埋着那么大的资源,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而不取出来。 说不定五灵宗和元灵宗早就已经串通好了。 涂山君暗自摇头。 还不确定五灵宗的态度,万一五灵宗并不知道这件事呢。 “不行,一切都是我的推理猜测,我得旁敲侧击的问问大头鬼,地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真正的从知情人士的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涂山君无法确定事情的真实性。 毕竟世事无常,做人不要对自己太自信,执着于自己的想象总是会被现实狠狠的打击。 被现实狠狠上了几节课之后,涂山君也开始变得谨小慎微,不会莽撞行事。 很多事情如果不去怀疑,而是认准了的话,抱守着错误的观点,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偏执而害了很多人,到时候后悔都没有用。 涂山君思索着切入点:“我们要不要拉五灵宗进来,我怕对抗不了元灵宗。要是可以的话,散播些消息出去引其他势力或是修士的介入就更好了。” 佝偻老叟多看了涂山君两眼,满是赞赏:“涂山兄弟所言甚是,如果没有五灵宗牵扯元灵宗,此事还真不容易成。” 僵尸不开口说话,熊罴又是个憨的根本不懂博弈,那妇人女鬼小家子气。 唯有大头鬼王最是深谋远虑。 但是大头鬼王的实力强大,嬉笑怒骂根本看不出是不是真的,所以老叟鬼对大头鬼王比较畏惧,言语上更谨慎。 听涂山君一席话,老叟鬼感觉终于又来了一个正常的,还是实力与自己差不多的恶鬼。 大头沉吟,点头的同时又摇了摇头说道:“五灵宗肯定要拉进来,但是州外更强大的势力若是知道了这件事,难保会派人来抢夺,倒是可以吸引散修,或是那些邪魔歪道。” 涂山君心中呢喃:“州?” 他手中的舆图就只有大梁这一块,私藏舆图是大罪,就是勋贵家族的温岳手中的舆图也不全面。 等他回去的时候,得让温岳去供奉楼散修那里买一份更加广阔的舆图。 不说别的,先把两宗的位置定位出来,然后再看看有这些恶鬼口中的州外是什么样子。 “大头兄可知血煞宗?” 听到涂山君的话,其余的鬼王还没有什么反应,大头鬼王却惊讶的眯了眯眼睛。 他真的很不想探究涂山君的来历,但是此人每每都能说出惊人之语,实在让大头感觉有些神秘。 就好像这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练气九层的条理清晰,并且法力还很纯的恶鬼。 这怎么看都不合理。 大头皱起眉头:“血煞宗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派,如果涂山君兄弟想引入血煞宗的话,我们根本没有分一杯羹的实力。” “其实我更好奇,涂山兄弟来自哪里?” 大头再次对涂山君的来历起了心思,他不相信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能够出现这种的阴魂恶鬼。 涂山君笑着回答道:“孤魂野鬼罢了,我从很远的地方来。” 他就是告诉大头自己是穿越来的,大头也理解不了,说不定会将他当成是域外天魔。 而且他也不想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大头兄可知道阳城?”涂山君又补充了一句。 侯伯旭使用的是中品法剑,没有法力注入时可化作剑簪,这种品质的法器绝不可能出现在一个练气四层的年轻人手中。 既然大头说血煞宗不是小门小派,也就是说不是两宗能比,而追杀赵世显前来的侯伯旭的来历可能也不凡。 阳城很可能也比较出名。 “原来涂山兄弟来自阳城,怪不得这么厉害。” “以前种种,早就是过眼云烟。” “涂山兄弟说的对。”大头不由得点头,阳城很出名,如果涂山君是转鬼修的练气士,现在跑到这里也实属正常,毕竟鬼修可没法子在那里生活下去。 南岳山地下的东西,对恶鬼的好处很大,鬼修得到消息前来探寻也说得通。 既然知道了涂山君的来历,并且摸清楚涂山君的老底,大头心中的担忧放下,也变得更加热情。 涂山君无依无靠,炼丹术又这么高明,当然值得拉拢。 最重要的是,第一次见面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此人根本就不怕死,如果他敢对涂山君出手,此人当即就要崩碎自己的身躯。 这根本就没法强迫对方给他炼丹,人家根本不怕死。 所以,能够互相合作,从涂山君的手中获得丹药,大头就已经很高兴了。 好歹先让自己突破筑基境界。 酒过三巡。 任凭涂山君怎么将话题转到南岳山地下,大头鬼也没有说出地下到底有什么,其他实力一般的鬼王同样没有多说。 甚至一度让涂山君怀疑,是不是他们也都不知道。 但是这一个个都了然的感觉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涂山君又不好开口直接问。 先把自己知道具体情况的人设立了出去,要是再详细询问被他们发现其实他不知道,最后只会造成被人看轻的局面。 甚至连以前的种种都要存疑。 万一大头鬼又想试试扣下他,虽然最后崩溃身躯可以脱离,最后无疑会失去一个中立盟友,以及实力提升的来源,所以涂山君也不好多问。 估计南岳山那边还要开战,等煞气积累到了,开启地下的东西也就知道了。 涂山君不想刨根问底,弄明白也得等,还是先提升实力的好。 想到这,凝重的神色稍有放松。 又过了不到一刻钟,涂山君就提出了辞行。 山脚下温岳还等着他呢,也好在没有发生战斗,所以法力的波动比较平稳,并没有给温岳太大的负担。 “大王,您觉得这涂山君,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有?”老叟鬼看了一眼大门,如今他倒是对涂山君很感兴趣,这种修士转化的鬼修确实比正常诞生的恶鬼更有优势。 大头咧嘴笑起来:“他如何,我并不关心,我只关心他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说着,大头从盒子中抓出十二颗丹药,扔到了他们四鬼的桌案上:“照价将阴魂送来。” 老叟鬼他们都知道这是好东西,赶忙收起来。地盘上总会诞生入阶的鬼物,到时候照价送过来就是。 虽然眼馋剩下的八十七颗丹药,但是他们明白实力的差距,也就不敢造次。 老叟鬼眼珠子转了转,也许他可以私底下和涂山君接触一番。 返回村落的涂山君不由得心中感慨:“大头,不好忽悠啊。” 同样没有进入魂幡,涂山君和温岳冒着夜色返回了梁都。 使用法力赶路速度快上了数倍,数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返回梁都,这时候天还没有亮呢。 “先生,收获如何?” “丰厚。” 涂山君将胃中的白玉令牌拿出来交给温岳。 法力涌入白色令牌,顿时将这六十九只鬼物放出来,院子的温度骤降,只是他们在涂山君的威压下连动都不敢动,只能乖乖被收入魂幡。 阴魂丹多出了四百二十七枚。 这一来一回,利润竟达四倍之多。 不仅仅解决了温岳修行用度,涂山君的实力也随之松动,再有两百只入阶鬼物,他的实力应该就能达到练气十层。 第125章 真意 可惜大多刚入阶的鬼物都没有诞生术式。 涂山君只是从其中一只练气三层的阴魂身上得到了一个鬼雾的术式,能够张开迷雾干扰人的感知,通俗一点来说就是鬼打墙。 战场的那些鬼卒不好诞生术式也就罢了,这些不是战场煞气催生出来的竟然也鲜有独特术法。 再看那只山魈鬼魅,他那时候练气一层便能入梦,后来还得了一缕魔猿定意拳的真意,确实很奇特。 回想起来,好像那副画卷本身就非比寻常,那层美人皮更是栩栩如生,应当是个机缘。 涂山君没有再多想,错过了就是错过,与其后悔不如着眼当下。 现在温岳的情况已经稳定,煞气梳理干净,又有恶鬼泪压制,魔猿定意拳真意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 所以,涂山君再问魄山魈鬼魅。 “问魄” 魔猿定意拳·真意  涂山君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猿猴。 老猿猴身披白色袈裟,双眼紧闭,须发皆白,若是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老远手中捏着念珠,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涂山君并没有听见。 袈裟老猿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紫黑色的指甲点在涂山君眉心。 轰隆。 血色猿猴的虚影在他的面前奔袭,最后淡红色的光芒大盛,形成了一颗种子。 吃下术式种子,涂山君睁开双眼的时候眼中神光内敛,原本青黑色的身躯又变淡了不少,就连青面也随之淡化,就好似原本冷硬的染料现在终于晕开。 涂山君盘坐魂幡,内心观想老猿的身影,他脑海中明明清晰的记着老猿的模样,一旦入定观想却好似完全忘却似的不得法门。 功法这种事儿急不得,定意拳是以拳势入观想,相对而言已经很简单了。 现在连拳理都没有弄懂就想着直接一步到位,实在好高骛远。 得了真意,并没有损害山魈鬼魅。就是感觉山魈鬼魅不再像原来那样灵动了,眼中神光消失不见。 但是血色的纹路和血猿虚影依旧存于山魈鬼魅身上。 入梦练功崖。 天朗气清,微风拂面,除了没有灵气之外,温岳感觉这里真的很适合躲起来修行。 温岳拱手行礼:“先生。” 他的神色有些惊讶,再见到先生,竟然感觉到一种难得宁静,就连原先那青面恶鬼相也略有转变,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就是感觉变得更加高深莫测。 涂山君并不知道温岳的想法,对于自身的改变,没有镜子作为参照总归不会轻易发觉。 整理了一番从大头鬼王那里得来的情报,将之说给温岳听。 温岳并没有打断先生,而是静静的聆听着。 现在势力的博弈清晰明了,元灵宗和五灵宗对峙,大梁和大魏不过是活在宗门的庇护之下。 元灵宗在南岳山战场发现了什么,需要使用煞气开启大阵,所以才会一直催促着北魏尽起大军攻伐大梁。 他们并不在乎能不能吞并大梁,只是想要寻求到足够的煞气。 五灵宗没有反应,又或许已经有反应,只不过是在默许这种情况。 大头他们伺机而动,想着从中捞取好处。 估计他们最多喝几口汤,肉块肯定吃不上。 真开启了地下的东西,不管五灵宗知不知道,肯定也会参与进来。 温岳皱着眉头,思考着应该如何破局。 没有力量的情况下,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元灵宗的行为禀报上宗,等待更高层修士的处理。 既然修行界有这种规矩,元灵宗干涉世俗战争,肯定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主要是没有门路,连怎么告人家都不知道。 要是把这件事捅给五灵宗,如果他们串通起来的话,那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说不定还没走出去就被人给半路截杀了。 这叫截胡。 到时候随便埋到哪里去,埋上十年二十年,难道上层高门还能知道这件事不成。 温岳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以把五灵宗拖进来,但是他们别去直接告诉五灵宗这件事,最好让消息自然而然的进入五灵宗的视野。 “联合大头鬼他们一帮,再把散修聚起来。” “如果能够散播消息,再引来一部分练气士就好了。”温岳叹了一口气,小地方见不到多少修士,连消息都不好往外面散播。 “先生,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实力。’ 涂山君比较赞同温岳的意见,不过还是要以自身的实力为基础。 如果他能突破练气十层,甚至练气十一层,温岳能够达到练气后期的话,胜算就大大增加了。 总而言之,修士之间还是要以实力说话。 ‘改修功法怎么样?’ “入门还算顺利,再有几日就能将血煞大法的影响剔除,可以正常修行元灵功。” 改修功法的事情已经过去半月,若是寻常人当然不敢这么做。 除非上下衔接的功法是融洽且适应的,不然的话,改修功法会让自身的实力倒退。 血煞大法和元灵功虽然都是无属性,但是正魔功法的冲突不可谓不小。 温岳能够支撑下来,完全是因为自身资源丰厚。 以灵石布置出小聚灵阵,将灵气浓度大幅度提升,又以阴魂丹填充损失,这才做到平衡。 估计还得持续半月才能完全将功法转换过来。 多消耗些时间也无妨,总好过抱守练气六层再无寸进的可能。 磨刀不误砍柴功,别说是一两个月,就是花上一年半载也值得。 花费再多的资源,只要能够提升实力就在所不惜。资源就是用来转化成实力的,握在自己手中和粪土没有区别。 涂山君从来不会为损失的资源痛惜。 他们这是和时间赛跑,不用资源堆积,如何跑得过时间? ‘下次交易会,问问他们有没有大略舆图,看看我们身处的方位。’ 温岳拱手:“先生放心,我明白。” 半月之后,温岳已经完全将血煞大法转换成了元灵功,因为灵石充足,修为不退反进。 十一层元灵功能够让人修成筑基,对于散修来说绝对属于宝贝。 洗去血煞大法的影响,涂山君能够明显感觉温岳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就好似将背在身上的石头放下。 原本枯槁的白发也多了几分光泽,被煞气侵蚀发白的面容红润许多。 正道功法中正平和,最养人,这才有这么多的变化。 魔功确实能够快速提升实力,但是身躯受到侵蚀不说,有些功法还会影响人的性格,这才是魔道多残忍的原因。 涂山君心中感叹:“正道功法很好,有条件的话,以后还是以正道功法为主。” 日子比较平静。 侯府和安南伯府更是远离喧嚣。 就连温岳的老丈人都跟着被朝廷诸公忽略,就像是边关一点事儿都没有。主帅安南伯能够掌控全局,也不需要他们给出什么意见。 至于说加官进爵,据说还在商议。 温岳就算身处侯府也没有无所事事,与铜关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 就算自已是仙师,原先定下的计划也不用舍弃,可以慢慢的起作用,所以还是得继续渗透掌握铜关。 只可惜他的年龄太小,资历比较浅,手中没有太多可用之人。 现在进阶练气五层,每日能够服用四颗阴魂丹,估计用不了两月他的实力就能提升到练气六层。 中间又参加了供奉楼的交易小会,从卢老道那里得到一份算是传记的东西,里面存了半块地图。 名为‘灵州游志’。 记载的就是灵州的风土人情,半块舆图大略上标注了曾经的国家。 那时候还不像现在一样南北朝,原本应该是个大王朝,然后分崩离析,最后互相吞并发展,变成三足鼎立。 大陈被北魏和南梁灭掉之后,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不过上面对于宗门的描述比较少,就算有也只是只言片语。 编着一栏里写的名字让涂山君感觉有些熟悉。 ‘徐子明,这个人是谁?’ “前朝的大书法家、画家,曾经做过官,后挂印而去,据说是寻仙访道去了。” 听了温岳的解释,涂山君想起来他见过一副徐子明的画。 山魈鬼魅就藏在那副画卷里面。 “是那幅画。” 涂山君恍然,他前几天得到魔猿定意拳真意的时候还曾经感慨过那副画卷有可能是机缘,如今竟然又见到了这个熟悉的人名。 “这人说不定已经入道了。” 普通人可没法画出那种画,估计这个叫徐子明的人成了修士。 灵州游志是散文,不过还是大致上理解了他们身处的位置,以及整个大方向。 临近月底,这回涂山君凑出两百枚阴魂丹,准备和大头鬼王交易。 阴魂丹拿的确实多了些,有些冒险。 关键在于现在要抢时间,再有两百入阶的阴魂鬼物,他就能步入练气十层。 进阶练气圆满,实力会有很大提升。 涂山君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 “戒急用忍。” 不管时间多么紧迫,一定不能慌乱着急。 涂山君觉得自己先准备着,到时候看情况再交易。 第126章 误会 北地的风雪消退。 虽然依旧寒风簌簌,却少了几分冷意。 又到了月底,涂山君和温岳再次来到清文山脚下。 温岳按照往常的布置封住周身气息,架起隐藏的法阵,这才召请涂山君。 说起来也算轻车熟路,没有刚开始的陌生感。 羊肠小道前,站在阴影里佝偻身躯的老叟招呼了一声。 “涂山兄弟。” 涂山君早就注意到了此鬼,感觉有些奇怪,这么巧碰到老叟也前往清文观。 “巧了。” 涂山君拱手随即打量老叟鬼。 往日也见过几次,老叟鬼的身形并不高大,皮肤青黑,干瘦的好似枯树树皮般贴紧了骨骼,就像他本身并没有太多的血肉。 涂山君瞥见,老叟鬼的肋下还揣着一双扣住肋骨的手臂。 说话的时候还能看到猩红色的舌头和尖锐的牙齿。 虽然是以老人的形象出现,但是老叟鬼应该不是真的老人,只是皮包骨头又佝偻身躯显得很老而已。 借以分辨的话,应该属于‘百煞鬼’的一种。 老叟鬼微笑,说话间尖锐的牙齿翻动:“并不是巧合,我早已经恭候多时。” 涂山君有些奇怪,还没有追问,老叟鬼就已经再开口。 “不瞒涂山兄弟,我也已经到了进阶的关键时刻,所以对于丹药的需求…。” 听到老叟鬼的解释,涂山君顿时明白。 原来是因为大头给截留了九成的丹药,只分给他们一成的份额,所以老叟鬼想要越过大头,直接和涂山君这个供货商接触。 涂山君觉得这倒是一件好事,不管他们实力增强如何,终究是跟不上自己的。 然而对于大头什么时候筑基,涂山君心中的底气就少了许多。 他不确定大头到底走到了哪一步,筑基和练气之间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壤之别,等到大头鬼筑基,万一对方冲他动手,那才是真的麻烦。 所以这也是涂山君不想携带过多阴魂丹的原因之一。 现在老叟鬼主动前来接触,就可以切分份额,进而减少大头鬼的影响。 “我考虑考虑,如果份额充足的话,倒是可以再和你们交易一份。” “应该不是只有你想要吧?”涂山君眯了眯眼睛,猩红鬼眼看不出具体的神色。 他依旧觉得这是一场试探,而且以他观察的老叟鬼的性格,他不可能会自己单干,肯定会拉上其他的鬼王。 单干有风险,若是出了岔子就只能靠自己抗。 拉人入伙,虽然会减少份额,胜在安全。 就是大头真的怪罪他们,四个人一起承担,总好过一个。 老叟鬼干笑两声:“涂山兄弟高见,另外三鬼王同样是这个意思。” 两鬼并没有交谈太久,这事儿还得放在宴会之后再说,而且涂山君也需要思考该给他们多少份额的阴魂丹。 再次见到大头鬼,他的修为又精进了。 涂山君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对方气息的内敛,神韵初现。 这说明阴魂丹效果好,同时又让涂山君提高了警惕,心中不免生出紧迫感来。 涂山君拿出一百五十枚阴魂丹,换取了与之等价的阴魂恶鬼。 使用白玉令牌挑选之后重新揣进怀里。 因为涂山君要来交易的关系,原本应该许久才开一次的宴会倒是频率高了很多。 元灵宗在南岳山的布置让鬼王们都没什么安全感,唯有靠近大头鬼王才能让他们安心。 恰好涂山君还能带来提升实力的丹药,所以每逢月底的宴会,这些鬼是一个不落的参加。 说起正事,大头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元灵宗出手干预北魏的凡人王朝,看来他们已经等到不耐烦了。” 如果是没有发现阴魂丹的时候得到这个消息,大头肯定会很兴奋,说不定南岳山地下会有让他突破的机缘,这样也就不用继续等了。 现在他已经找到突破机缘,南岳山如果爆发问题的话,肯定会吸引来很多寻求机缘的修士,说不定因为元灵宗的干涉还会引来上宗高门,倒时候他们肯定要卷铺盖跑路。 不过总归是一个保险,如果能得一份机缘自然是令人高兴的。 涂山君沉吟思考,看大头这么说,北魏肯定要再起大军和南梁厮杀。 他们需要满足地下阵法的煞气。 又说了些话,大头让其他的鬼王收缩势力,不要被元灵宗的人注意到。 万一战场煞气不足,元灵宗的修士说不定会捕捉阴魂恶鬼填充进去。 这个关头就先别给元灵宗添堵,让他们先把大阵打开。 宴会结束,涂山君随即离开清文观。 “涂山兄弟。” 老叟鬼笑呵呵的追上涂山君,其余三鬼也跟在身旁,均带着渴望的看向涂山君。 他们从大头鬼王那里只能拿到一成,虽然也能看到实力增强,但是相对而言实在太慢。 就看涂山君手中还能剩下多少丹药,这样他们也能拿一份。 “依旧是那个价格,我手中还有三十枚丹药。”涂山君也没有换成两个价格,做生意讲究诚信。 “甚好,甚好。” 老叟赶忙点头,让小鬼将押送的阴魂恶鬼拽出来。 这四只鬼带来的阴魂恶鬼多是二层练气的。 许是看出涂山君对刚入阶的兴致不高,但是他们手中练气三层的阴魂恶鬼也不多,总不能将自己的手下都给交易过去,所以这才弄了许多二层,掺杂三四成一层。 挑了十只二层,十只一层,涂山君将丹药交易给老叟鬼他们。 这才下了山。 “老鬼,你说这位到底是什么人啊?”那裙装的女鬼看着涂山君的背影,她总觉得对方带着独特的气质。 “看上人家了?那位爷可不是咱们能比。”老叟鬼检查着丹药,没有抬头的回了女鬼一句。 涂山君的神智、气度、实力、炼丹术都非同寻常。 在老鬼看来,这位肯定是下一个大头鬼王,甚至更加强大,他们这些夹缝之中的小鬼还是不要多接触的好。 熊罴鬼嗡声道:“分丹药。” 僵尸有看向老鬼手中的丹药,虽然一言不发,意思却很明确。 “这就分了。” 三十枚分了二十八枚,然后剩下的两枚劈成两半,一人拿一块。 老叟鬼先把那劈开的吞下去,他的眼睛当即睁大。 干枯如树皮的面容多了几分扭曲:“假药?” 阴魂丹的药效很低,劈开的丹药根本达不到五成的效力,能够有一两成都算是多说了。 “什么?” 女鬼错愕之余也将那半块丹药放入口中,药力确实不够。 熊罴鬼也跟着吞了半颗丹药,顿时怒起。 还不等她吃第二颗,熊罴鬼就已经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正下山的涂山君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劲风。 黑色雾气化作屏障。 转身看去,追来的是熊罴鬼,他的面容布满愤怒,嗡声怒喝道:“假药。” 涂山君神色疑惑,真真摸不着头脑。 他向来诚信,阴魂丹更不可能是假的,大头都亲自验货,难道这几只鬼不验货,不会是这憨货想讹人吧? 本来还挺开心的涂山君神色顿时阴沉下来,如果对方真想讹人,他也不介意将对方打死当场。 “你没吃了验货?” 不过涂山君还是问了一句。 “假药!”熊罴大吼道。 既然吃了,那怎么可能不知道阴魂丹的药力,涂山君攥紧拳头,面容不见波澜:“看来你们存心找事儿。” “那就难以善了了。” 涂山君没有动作呢,熊罴鬼倒是鼓动了周身鬼气,身上的皮肉登时化作青黑色,变成一只四足鬼熊,奔跑雷动,张开血盆大口直奔涂山君。 涂山君根本没有任何畏惧的意思,身躯压近。 鬼熊的熊爪拍来,涂山君潜身一闪,猩红目光满是凶意,拳架起的同时施展魔猿拜月,双掌击在鬼熊的脖颈处。 “嘭。” 将鬼熊横击出去,还不等鬼熊有新的动作,涂山君就已经追了上来。 鬼手成拳,霎那间十数道拳影纷繁汇聚。 直将鬼熊打的满嘴黑血。 涂山君心中同样恼怒,他这人童叟无欺,对方就是要找借口也应该找个好些的才对。 “死。” 周身法力翻滚提升,不自觉的将魔猿定意拳融入其中。 鬼熊怒吼,他从那淡金色包裹的铁拳上感受到了宛如烘炉般的灼热,那淡金色的气息更是灼烧的他皮开肉绽。 “别打,别打。” “涂山兄弟手下留情啊。” “是误会,是误会啊。”远方传来呼喊声。 涂山君的停在鬼熊的面前,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真的是误会。” 老叟鬼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声音到达之际,女鬼已经从远方出现在两人的面前,赶忙告饶:“我们弄错了,劈开丹药药力就会极大的缺失,如果是完整的丹药,效力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三鬼到了,看了一眼地上熊罴的惨状,心中一惊。 要是他们不赶紧来,熊罴说不定要死在涂山君的手里。 “涂山兄弟,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弄错了。”老叟鬼赶忙道歉。 涂山君神色冷峻,这事儿可不是轻飘飘一句不好意思就能揭过去的,如果他没有实力的话,现在躺在这里的是不是就是他涂山君。 “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愿意赔偿,照价赔偿涂山兄弟三十只入阶的阴魂。” 涂山君伸出鬼手说道:“五十只,这事儿就揭过。” “实在没带这么多阴魂恶鬼。” 老叟鬼咬了咬牙,不是他们赔不起,主要是没带这么多,零散加起来能凑出四十已经是极限。 “没带,那就下次补上。” 涂山君也不是什么魔鬼,赊账还是没问题的,那就将三十先拿着,等下次来再拿另外的二十。 老叟鬼看了看熊罴的惨状,又想到丹药的好处,赶忙点头道:“好!” 第127章 临战 涂山君下山了。 装死的熊罴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其余的三鬼,大大方方的承认道:“他好强。” “你都要被打死了,那位能不强吗?”老叟鬼叹了一口气,熊罴实在太冲动了。 这事儿也怪他,如果他吃了劈成两半的丹药之后不说话,而是再吃一颗完整的,就没有后续的误会了。 还不知道涂山君会不会对他们有意见,神色难免多了几分担忧。 侧面也看出了涂山君的实力,确实很强劲。 熊罴好歹也是练气九层的鬼物,还是精怪转化,竟然被摁着打,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这就不得不让人心惊了。 僵尸一言不发。 女鬼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办的确实有问题。 不过熊罴就是这莽撞性子,根本不知道谨慎为何物。所以,也怪不了熊罴,最后能够赔偿了事已经很好了。 涂山君实力越强,他们反而感觉南岳山的事儿更有成功的机会。 隐藏在一旁的大头看着涂山君的背影,越发感觉当日没有动手是个明智的选择。 倒不是打不过,而是不知道涂山君有多少底牌。 再说了,和一个随时准备同归于尽的鬼打,不管胜败终究是亏的,现在这种良好的情况就很好。 不管是气息波动,还是套路功法都有迹可循,颇为高明。 这说明涂山君的来历确实不凡,孤魂野鬼可没有这么好的资源,应该如他所想的那样是阳城修士转化出的鬼修。 大头也不再多想,现在就是积累足够的丹药,等实力提升了再说。 至于四鬼搞的小动作,他并不在意,正好还能让他们试探出涂山君隐藏的东西,不管是丹药还是实力。 “一百八十颗,我总觉得他还有隐藏。”大头沉思。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以他对涂山君的了解,一百八十颗应该也不是极限。 算一算的话,涂山君手中至少有两百颗丹药,如果两百颗都归入他手,大头有信心半年内就进阶境界。 这就需要想想办法,从涂山君的手中获取更多的资源。 返回小村庄。 正瞧见面露担忧之色的温岳:“先生?” 本该是正常时间回来,没想到后来需要大幅度的法力支持。温岳还以为是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好在也就那么一会儿。 涂山君点了点头,随后使用传音入密:“回去说。” 两人消失在茫茫夜色。 等到返回侯府的时候天蒙蒙亮。 对于那件误会,其实涂山君也有责任,他忘了给四鬼解释丹药药力的问题。 阴魂丹完整的情况下药效充足,一般出现破损就会失去大部分药力。 别管是破了小口子还是分成两半,或是变成粉末。 这应该也算是丹药的一个弊端。 当时又得了三十阴魂,涂山君感觉喜悦的同时也想回去提升实力,所以走的有些匆忙,就没有和那四鬼说明白。 再说了,这事儿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们都是吃过阴魂丹的鬼,对于药力如何应该很清楚。 只要吃完整的丹药就没有任何的波动,谁想到他们要劈着吃,最后闹出误会。 误会解开就行,还从他们的手中获得了五十只入阶阴魂的赔偿。 虽然到手只有三十只,但是剩下的可以下次再来取。 有了手中总数达一百五十八的阴魂,实力提升自然是板上  钉钉。 涂山君暂时还没有将这四鬼纳入魂幡的想法。 等到他们手中的阴魂都吸纳干净,涂山君估计自己能够拥有练气十一层的实力,到时候请四鬼和大头入魂幡,一举助他突破筑基境界,才是最好的选择。 随着七只三层阴魂,三十二只二层阴魂,一百一十八只入阶阴魂进入魂幡,涂山君明确的感觉到自身的实力再提升。 突破了后期的界限步入练气十层。 已经摸到了练气圆满的边。 有了这么多阴魂的补充,提炼出的阴魂丹飞速增长了一批。 这可是达到接近四倍的利润。 手中阴魂丹多了六百八十多颗。 涂山君打开属性属性面板,其他的选项并没有太大的变动,唯有两项变动的比较大。 纳魂:从死亡的尸体中提取生魂,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生魂阴鬼。(当前主魂实力‘练气十层’)。 存灵:魂幡可储存阴魂鬼物,当前储存(六百零二/千)。 千魂幡之内已经储存了六百多阴魂恶鬼,并且涂山君的实力也达到了练气十层。 修行无岁月,加上充足的阴魂丹。 又一月的功夫,温岳终于进阶练气六层。 练气六层的幡主,加上十层主魂,幡内六百余阴魂恶鬼,纵然是练气大圆满的修士也能一战。 涂山君可不觉得能够能和筑基境界修士掰手腕,看元灵功上对筑基修士的记载,就能发觉筑基修士根本不是练气可以比拟。 闲着也是闲着,涂山君打算起炉,铸法器。 正好还从温立春那里得来了一些炼器的路子,加上钻研了许多供奉楼提供的书籍,也是时候用那些堆积的材料练手了。 三月底,冰雪早已经消融。 罗河的水位因为雪水的汇入迅速抬升。 铜关大城的探马一队队的放出,又队队的收回。 均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北魏大军已经集结,三路大军加起来接近三十万。 拓跋、宇文、以及北魏的皇室元家都出现在大军之中。 大船浮在罗河水面,随侍准备南下断了铜关的补给生路。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安南伯面容凝重。 他觉得魏帝疯了。 这么做完全是奔着要将国家的底子给打没。 难道损失了那十五万大军,还没有给魏帝提个醒吗? 现在这种时候,两国都需要修养生息,再起三十万大军,就是攻破了铜关也无异于饮鸩止渴,更何况铜关大城坚韧异常,六万兵卒可守数倍兵力。 “报,大帅,宇文大旗已于百里外安营扎寨,我们损失了六个兄弟。” 听着斥候的情报,安南伯已然眉头紧锁,但是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再探。” “喏。” 铜关再放斥候出去。 安南伯研墨开始写奏折。 不说北魏的反常,就是这近三十万大军他也处理不了,只能上书请求朝廷的支援,而且也需要朝廷派遣战船阻拦北魏的战船,不能让北魏顺流而下从背后偷袭。 这两个月其实北魏也没有闲着,频繁让兵马试探。 有时候是数千,有时候小股斩杀斥候的。 虽然北魏没有好果子吃,但是也让铜关很紧张。 不放斥候的话和瞎子无异,只能将兵卒撒出去,然后再辅以保护,得到情报迅速收回来。 这样的话,效率还能高些,也不会让将士们疲于奔命。 铜关内,气氛肃杀。 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法,不过关内的百姓都知道又要打仗了,所以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头儿,看这架势,估计又要打仗了。”二狗揣着手看向身旁的铁头。 成了校尉的铁头因为立功的关系升官偏将军,从兵卒正式蜕变为将军。 手下千二百的人马,真正可以担得起将军的名头。 “老鬼?”铁头看向老鬼。 老鬼扔下手中的毛嗑,唏嘘道:“这次啊,和往常不太一样,初步估算,北魏有三十万大军。” “咱们兄弟出来不就是为了军功,有侯爷罩着我们,根本不用怕被人贪墨功劳。” “要是不打仗,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升官呢。”小五身上也换了百夫长的战甲,就是回了梁都,多少也能被人尊称‘将军’,说起来倒也入了品,虽然只是从九品。 “可惜侯爷不在。” 众人一说起温岳,共同感慨。 如今只过了小半年,兄弟们都变了模样。 他们的战力都高于普通人,战场厮杀又熟练军阵,根本不是新兵蛋子能比,有了人头就能升迁,最近的小规模试探之中,铁头斩了数十颗人头,可称之为猛将。 没了文官的掣肘,铜关上下完全凝成了一股绳,这也得益于温岳返回梁都之后什么事儿都没有,反而加官进爵的缘故。 安南伯又是个懂得打仗的主帅,所以兵卒折损并不多。 现在大家都能看出原先的小规模战斗不过是试探,大战还没有来临。 “铜关。” 北魏大将高坐马上站在山上,俯瞰铜关大城,雄城如此,若是用人命来填的话,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君命难违,就是明知道难攻,他们也得将铜关大城拿下来。 “工程器械调配的如何了?” “回大帅,正在运来,组装好后月底就能攻城。” 都是以大船运送攻城器械,投石车覆盖,楼车延展臂膀登楼,脚蹬箭雨,巨型弩箭连着钩锁。 撞门的攻城巨兽蓄势待发。 别说铜关是难以攻破的大城,就真是铜做的,也得让他们撕开个口子。 “八百里加急!” “报。” “报!!!” 长鸣声划开了梁都的清晨朦胧,将所有还在睡梦中的人惊醒。 红色令旗绑在通讯官的身上。 三骑随行,一队八人。 八百里加急,共一百封奏章。 人停、马停,奏章不停。 中途驿站换人换马,快马加鞭。 别说是土匪不敢拦截八百里加急,就是魑魅魍魉也得让路。 一封奏章直入朝廷。 再开大朝议。 梁帝神色凝重阴沉,如今也不需要喜怒不形于色,北魏起三十万大军正式攻城,再不派遣援军,铜关那边肯定会有麻烦。 “诸位爱卿可有对策?” “臣以为,调集京都三大营,各州府县的守备军,先把这个难关度过去。” “陛下,北魏来势汹汹,但铜关大城坚韧,非一般人可破。” 梁帝再问:“诸位以为大军主帅谁可担任?” “这…” 有了温岳的前车  之鉴,他们都不想去,但是梁都内的勋贵,上一回就打的差不多了,现在剩下的就是老弱病残,真要派人,就只能派遣老人。 “陛下,安南伯宋皓可为主帅。” “臣附议。” 梁帝沉吟,其实朝议没开的时候武安侯就已经送来奏折,欲请战。 但是这历来都没有派遣练气士上战场的先例。 而且自上次之后,梁帝就很不想和武安侯有什么交集。 他巴不得温岳赶紧去修仙问道远离世俗。 第128章 阵起 朝廷还是没有同意温岳的请战奏折。 说是朝廷,其实梁帝在拿到奏折之后就决定不让温岳出现在正面战场。 温岳已经成了修士,上宗有规定,不可以让练气士出现在凡人的战场上。 如果说凡人兵卒是步兵的话,那练气士就是主战坦克,一旦出现在正面战场将会造成莫大的伤害,令本来平衡的战局失衡。 虽然温岳封侯了,但是他练气士的身份改变不了。 即使告诉朝中大臣这件事,他们多半也是反对,所以不如压住奏折不发。 最后选定一位朝中老将作为主帅,带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赶赴铜关。 同一时间,位于东临港口的战船也已经逆流而上,准备阻击北魏的战船。 得到消息的温岳不免担忧。 现在南岳山的状况肯定很不好。 但是因为摊牌了,自己又受制于练气士的身份。 如果他出现在战场上,元灵宗和五灵宗都会有借口击杀他,说不定能追到大梁来要人。 原先人家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朝中都知道温岳成了练气士,一头白发又这么明显,如果被元灵宗揪住不放的话,后续事情会非常困难。 温岳平静的说道:“纵然是修士也不得自由啊。” “先生,我们明知道北魏里有元灵宗的修士行走,却不能前往击敌。” “只能困顿于此,实在令人烦恼。” 摊牌之后,还不如没有摊牌的时候自由。但是摊牌也有好处,大梁内无人敢惹,不用在意朝廷的衮衮诸公。 涂山君拉动风箱,使用法力点燃火焰。 而温岳就坐在一旁提供法力。 听到温岳的话,涂山君不由得笑了起来。 温岳是练气六层,他是练气十层。 好不容易把魔功摆脱,变成了正道功法,刚刚摘掉魔修的帽子,修为也不高,怎么能得自由? 要说自由,肯定是魔修更自由,只不过他们往往都冒着巨大的风险。 魔修的行事法则也确实和他们相悖。 涂山君摇了摇头,觉得不对,那种肆无忌惮的自由不能称之为自由,只能称之为‘恶’。 那只不过是人本性中的‘鬼’苏醒了而已。 他本就死于魔修之手,自然不屑于成为魔修。 若是他想的话,大肆控制幡主,收割生魂岂不是更好。 主要原因就是他不想完全成为‘鬼’,他还觉得自己是人。 肆无忌惮的恶,根本不能和自由相提并论。 真正的自由绝对是有限的。 涂山君沉默良久,并没有说话。 也许别人今日错看我,明日依旧错看我。 ‘别人可以错看我涂山君,但是我自己不能错看我自己。’ 其实,这世上还是守规矩的人多,更不缺乏斩妖除魔的修士。 涂山君觉得守规矩也没有什么不好,打破常规往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没有实力只会撞的头破血流。 以前不知道规矩的时候,可以用一句不知者不怪来开脱。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修行界的基础规矩,自然要适当的遵守。 我们不能要求别人守规矩的同时,又自己不守规矩,这样做人岂不是太虚伪了些。 当然,别人都不守规矩了,我们当然要无限反击。 元灵宗确实不守规矩,但是人家隐藏的好,修士也不主动干预战场变化,仅仅是提供  一些小小的帮助。 说白了就是在处于灰色地带,这事儿同样不好办。 上书一封,在涂山君看来实在太过坦荡了。 如果是他的话,他根本不会上书,直接跑到铜关去调兵遣将调整大军,然后伺机而动。 不过这就是温岳的性格,世俗大军的指挥权终究不在他的手中,所以才会上书问问梁帝,毕竟他也是大梁的武安侯。 他喜欢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办事儿。 就是面对杀人,杀了那就是杀了,是他干的就绝无二话,也不会给自己找开脱的原因。 甚至他甘愿赶赴梁都一挑供奉楼,直面困难。 所以有些事儿也没法说。 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终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既然是徒弟,总不能希望所有的徒弟都和自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何况涂山君也没有觉得自己的性格有多好,倒不如说,他觉得自己有时候过于恶劣,称不上好人。 叮叮当当。 将白骨敲碎融入到铁炉之中,再融入一把下品法剑。 炉子已经建成一个月,使用铁精铸造,能够容耐高温而不是变形。 构造是按照供奉楼里炼器的书籍铸造的。 真正开始炼器,涂山君发现根本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 不是一捧火焰,再加上一肚子的法力就能炼成的。其中细节很多,不管是温度的掌控,还是熔炼材料的时机,以及法力的输送,都很难。 温立春的炼器经验又很粗浅,炼不入流的法器都会大幅度失败,更何况想要炼制真正的下品法器。 好在涂山君学习刻苦,那些错漏之处也能在真正熔炼之后发现,然后加以改正。 材料充足的情况下,倒是可以炼制出不入阶的法器,这回涂山君直接融入一只下品的法剑,看看能不能炼成下品法器。 熔炼成铁水,浇筑在模具之中,控制法力塑形。 一柄金色的偃月刀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温岳赶忙稳定心神,再次提升法力的输入。 直到兵器在法力的操控中完成形状冷却下来。 使用寒泉淬火,偃月刀嗤的一声冒出大量的白烟蒸汽。当涂山君将之提起的时候,偃月刀光芒闪现。 虽然很接近法器,但是很可惜,依旧没有突破,还是不入阶的法器。 炼器难,炼丹难,制符也难。 修行百艺之中,这三个都属于顶尖行业,怎么可能不难。 涂山君使用的是温立春的经验,结合自学的东西,没有名师指点,更没有系统的学习过炼器,所以失败也实属正常。 赵世显的血煞大法综合篇,虽然讲过炼器,但是少之又少,使用对应的术法就能让法器胚胎蜕变成法器。 说白了,就是宗门给炼好器物,最后只要简单的祭炼就能完成,根本不需要自己操作。 真实的炼器,哪有那么简单。 “先生,成功了吗?” 涂山君摇了摇头,并没有成功。 虽然没有成功,不过因为用的材料好,所以这柄偃月刀也比较坚韧,算是摸到了下品法器的边。 温岳倒是没有失望,他了解炼器有多难,散修根本没有那么庞大的资源支撑他们炼器。 能够炼成不入阶的法器,温岳就已经很高兴了。 从涂山君手里接过金色偃月刀,法力涌入,挥耍起来特别流畅。 涂山君思考着,自己应  该想个什么法子取回剑簪。 剑簪是中品法器,正适合温岳使用。 就是没有这些原因,他也得从供奉楼将剑簪寻回来,那本来就是他涂山君的东西。 想到这,涂山君才想起来,温岳本身不就有个供奉的头衔吗。 当然也算的上是供奉楼自己人,没准用灵石将法剑赎回来。 涂山君转眼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用灵石把本属于自己东西赎回去,实在丢人。 中品法剑,至少得上百块灵石,温岳手中也没有这么多的灵石,需要典当许多东西,说不得还得暴露阴魂丹。 看供奉楼的那些散修,他们也不太会同意灵石赎剑,大家都挺眼红那只中品法剑。 如果都让温岳得了去,算上护道阴灵、实力、丹药、灵石,这些都集中在温岳的身上,难保会让人起歹意。 温岳倒是不怕,他的家人不过是普通人,怎么可能不怕。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涂山君怎么可能不长记性,如果因为他非要争中品法剑,导致温岳家人出了事,涂山君感觉自己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万事还是要谨慎一些,免得全家人遭难。 那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涂山君给否定了,风险大,不好交涉。 还是得等他得实力提升到练气十一层,或是进阶筑基,直接暴力破解供奉楼的宝库,将剑簪抢出来的好。 料峭春寒过去。 匆匆两月。 身处当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回头一看,就发现时间过的很快。 温岳时刻关注铜关的局势,也在紧张的修行着。 有阴魂丹的辅助,两个月吃了接近七百枚阴魂丹,才将实力送上去达到练气七层。 涂山君距离练气十一层仅一步之遥,只要再有上百入阶阴魂,他就能达到练气十一层圆满之境,可以冲击筑基。 而有了两个月的缓冲,涂山君总感觉大头鬼快要筑基了,也许就灵光一闪的功夫就会成为筑基恶鬼。 “轰隆!” 地动山摇。 北边的天空出现大片的红云,原本大晴天一下子被红色的云雾遮盖,遮盖了七八成的光明,让天地都暗了下来。 “出事儿了。” 温岳抬头看向天空,地震来自南岳山方向。 ‘是南岳山地下的大阵。’ 涂山君上次就听大头鬼王说过,大阵开启就在这两月,没想到今天开启了。 “先生,我们赶赴过去。” ‘去’ 与此同时,察觉到异样的梁都供奉们也都神色惊讶的看着远方。 不仅仅这地动不正常,就连天空也不正常。 “是南岳山方向。” “武安侯已经出发。” “我们也走。” “南岳山大阵开启了。” 清文观的华服青年神色带着喜悦,他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只差半只脚就能筑就道基。 也许此次阵起,可令他寻得机缘,步入筑基,彻底摆脱清文观。 其余四鬼同样兴奋,只不过他们明白肯定是宗门修士更占优,他们顶多去喝汤。 第129章 交手 污浊煞气自铜关面前升起,冲天红云将整个天空遮盖。 明明是上午,却见不到一丝阳光。 只觉得躁动压抑,令人暴躁。 安南伯吐出口中鲜血,身上满是血色,轻重伤无数。 神色凝重,战甲不解,拄着长枪,凝望着远方的天空。 那排山倒海的红色雾气正滚滚而来。 铜关守住了,但是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十八万兵卒所剩无几,坚守城墙两个月。 前两月,北魏调集了三十万大军,并且还在源源不断的输送兵员。这两月,北魏发了疯一般冲击铜关,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北魏兵将的个人勇力超过大梁的兵卒。 作为守城方,损失如此惨重,实在让安南伯难以接受。 但是好在铜关没有丢失。 全赖铜关大城坚固,和将士们敢于用命。 “大帅,您该解下战甲了。” 宋奎赶忙扶助安南伯,厮杀这么久,不解甲治伤的话,很容易落下伤病,形成暗伤。 安南伯摇头道:“不行。” 他必须坚持住,一旦解开战甲,身躯就可能撑不住。 现在局势也不明朗,前往红云压城,怎么看都不是凡人手段。 城中百姓才是安南伯首先要考虑的,而且还要担心,如果铜关丢失,将会让大梁的北方屏障消失。 到时候北魏的骑兵南下,如入无人之境。 “难道是北魏的仙师出手了?”安南伯骤紧眉头。 仙师向来不关心俗世,如果仙师出手的话,任凭他们如何顽强守城,也终究没有办法守住铜关。 铜关城中的百姓同样看到了冲天的红云,虽然离的很远,但是让人很不舒服。 恐惧弥漫。 人心惶惶。 北魏大军撤退了。 他们不敢不退,若是被如此庞大的煞气一卷,轻则煞气入体命不久矣,重则直接被冲击成煞尸体。 仙师早有言撤退,所以纵然没有攻下铜关,他们也匆匆离去。 负剑仙师站在山崖前,望着整个聚煞格局露出笑容。 他根本不需要北魏的兵卒攻破铜关,只要战阵厮杀伤亡,填补出煞气空缺就足够了。 如此磅礴的煞气,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抵抗,只要站在里面就会被炼成煞尸,就连初期的练气士都不敢贸然出现在里面。 所以在大阵开启一个口子的时候,他就命令北魏兵卒离开。 “还不够。” 负剑青年神色轻松,他已经完成了老祖的命令。 五个月前,大阵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只差最后一把助推,现在终于打开。 剑指往前一点,背后赤色长剑悍然出鞘,迎风见长,青年站在长剑上,化作一道赤色红光冲入云煞之中。 法力形成屏障阻挡周围煞气,虹剑的速度再上一层楼,载着青年落地。 红色的煞气迷雾很浓郁,就是运起灵官法眼,能见度也不高。 越是往下越感觉浓厚,落在地上,看天空和黑夜无疑。 聚煞的隔绝,其中有阵眼位于布局的交织之处。 这个地点也许是中心,也有可能偏中心,如果没有这么大的红雾他还能用灵官法眼探查,现在就需要用点其他的手段了。 青年拿出血色罗盘,从纳物符中拿出符纸,法力涌入,符纸顿时化作飞灰落在罗盘上,罗盘指针迅速转动,定定的指向一个方向。 “原来在这里。” 青年露出笑容,丈量抵达罗盘指的地点,一召环在身侧的虹剑,剑光闪烁之间,一大片尘土草皮被掀起,显露出一个阵纹。 取出一枚血色的珠子,青年将珠子放在阵纹中心。 阵法闪烁,咔的一声,原本严丝合缝的大阵纹路出现了缺口。 霎那间,汹涌的血色气息冲天而起。 呼啸风声宛如厉鬼怒吼。 青年仙师首当其冲,法力屏障再加厚一层,虹剑环绕在身侧。 浓厚煞气虽然触及青年仙师的法力屏障,却根本就没有办法破开防御。 丝毫不能撼动于他,可见青年仙师的实力强劲。 七日后,大阵将完全开启。 另一边,赶路两日而来的温岳神色错愕。 他没想到铜关的情况会这么严重,眼前怒浪煞气已经涨的比铜关还高了,如果这个时候一个浪头打过来,城中百姓全都得死。 温岳站在城墙上,神情复杂。 他明明说过要保境安民,但是双方的战争不仅仅没有消失,反而扩大了规模。 仅仅是因为元灵宗想要南岳山脚底下的东西。 “如此做派,怎么称得上是名门正派?”温岳怒喝。 怒骂了几声虽然痛快,温岳也知道改变不了什么。 当务之急是抵挡住滚滚煞气。 一旦让煞气入城,将会造成无数伤亡,整个铜关都会变成死城。 更不用说再蔓延开,方圆千里也不会有活物。 “先生,说不得要暴露魂幡了。” 温岳询问涂山君,他希望先生能够答应,但是又不希望魂幡暴露。 能够将如此磅礴煞气尽数阻挡,也就只有现在的魂幡能够做到。 但是他使用魂幡的话,就会暴露给很多人。 大梁供奉楼的散修会知道,元灵宗也会知道,说不定五灵宗也会知道,届时他们将会面对很多困难。 涂山君神色平静,眼中显露激动。 如此磅礴的煞气,如果都被魂幡吸收的话,他是不是有机会步入极品法器。 将魂幡暴露给其他人确实是弊端,而且五灵宗还有个人一直追着他。 不过考虑到自身的实力,以及极品法器的厉害,涂山君的神色不见丝毫动摇:‘无妨。’ ‘阵眼的位置应该在这里。’ 涂山君将阵眼标注出来。 他没有什么意见,现在有机会进化至极品法器,涂山君不想放过。 说不得要让四鬼和大头鬼王提前入魂幡一叙,助他突破筑基境界了,到时候不管是打是走都能自由决定。 修行界本就是残酷的,哪可能一直平平安安。 危机,不仅仅代表着危险,同样代表着机遇,能够抓住机遇就会机会更高一层楼。 涂山君不想放过。 温岳回头看了一眼铜关,以及身后的大梁,飞剑甩出,一步踏上,化作红光冲入红雾。 法力光芒形成屏障,抵挡周围煞气的侵蚀。 ‘有人。’ 涂山君提前发现了阵眼位置站着的一个人。 魂幡震动,提醒温岳。 温岳略有迟疑,还是飞奔过去,落地才发现是一个剑眉英俊的青年仙师。 此人负剑闭目,盘坐于阵眼之前,法力形成屏障阻挡着煞气。 察觉到温岳的到来,青年仙师睁开双眼,神光闪烁,声音平淡响亮:“道友,在下元灵宗内门弟子庄士尘,此地是我元灵宗地界,还请速速退去。” 说话间,显露出真实的修为。 练气十层! 就算有灵龟胎息术遮掩,但是青年仙师还是大概看出了温岳的实力,估计也就是练气后期,法力敦厚没有暴戾气息,修行的是中正平和的功法。 这个年纪能有后期的修为,应该是宗门修士才对。 “元灵宗修士。” 温岳略有悸动,他想起来自己还中了元灵宗的血咒,不过半月前因为他修为突破就已经碎裂,也就需要再遮掩。 “南岳山不是你们元灵宗的地盘,你还是速速退去吧。” 温岳越过青年仙师,看到了他身后的大阵,大阵就像是被掰开的大门,猩红雾气一浪高过一浪,周围逸散出来的煞气根本比不上这里。 庄士尘起身,神色冷峻,长剑环绕身侧,言语之中虽无怒,却异常冷漠:“莫要不知好歹,别怪我飞剑斩人。” “元灵宗干涉世俗,以人命填补大阵,放出煞气。如此倒行逆施,早晚灭门。” “好胆!” 庄士尘由惊转怒,厉喝道:“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事,那就死在这里吧。” 温岳不再与他废话,周身法力鼓动,魂幡落在手中。 扬旗抡转。 三道虚影恶鬼骤然飞出,张牙舞爪直奔庄士尘。 庄士尘神色凛然:“魂幡?” “三虹化。” 赤色飞剑化作三道红光,三道红光均为实质,不再是两道虚影。 剑芒与恶鬼对上,却不是鬼影的对手。 如今的百鬼夜行早不是原先的威力。 魂幡恶鬼越来越多,捏合而成的百鬼自然变得更加强大。 法袍注入法力形成光罩,两道符箓落在庄士尘的手中,凌空一点,变做长蛇虚影与恶鬼对撞。 温岳控制红色飞剑直奔庄士尘。 庄士尘双眼瞪大,这分明是他宗门锻造的法器,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白发修士的手中? 要么是对方从坊市买来的,要么就是杀了他元灵宗的人。 防备之际,庄士尘捏动血咒法诀,血咒没有反应。 飞剑对撞的同时,庄士尘被鬼影咬了一口,逆血翻涌正要吐出,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不好。” 温岳暗道一声不好。 他再不吸收煞气,以现在的浓度,半刻钟就会笼罩铜关。 所以必须尽快击溃庄士尘。 涂山君跃出魂幡,鬼手一伸,接管飞剑的控制权,三道红光宛如实质,竟然比庄士尘的还要耀眼。 “什么?!” 庄士尘大惊。 出现一只练气十层的恶鬼也就算了,怎么这三虹剑诀都比他还厉害。 这练气七层的修士到底是什么人? 第130章 引煞 庄士尘越打越心惊。 练气十层的恶鬼实力强大如斯。 拳锋闪烁淡金色的光芒,能够抗衡他中正堂皇的法力。 阴魂恶鬼本就应该是被同阶修士压制的一流,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够与他抗衡。 这也就算了,那练气七层的控幡修士还将三虹剑诀施展的出神入化,隐隐压制于他。 “到底我是元灵宗的弟子,还是他是啊?” 庄士尘心中不由得升起这样的念头。 本身修行就颇耗精力,修行是枯燥且痛苦的,能够这么年轻修至练气后期,应当属于天资不错,若是再加上这大成的三虹剑诀可就太惊人了。 这种悟性,他根本比不上。 殊不知,并不是温岳在掌控法剑,掌控法剑的其实是他面前的练气十层恶鬼。 “何必拳拳到肉,我也能借由幡主使用法器、符箓。法力催动也能相当于同阶的修士。” “这才对,这才应该是我的战斗方式。” 当日那不通透的地方瞬间通达。 修士之所以强大便是可以借助法器、阵符…等外物强化自身,若说肉身有多么的强大,其实精怪和僵尸的肉身比同阶修士可强大不少。 涂山君不同,他既有煞气凝聚的强大肉身,又能从幡主那里抽调法力。 所以他的战斗方式其实没有必要拘泥于拳法和近身战,他同样能够使用法器符箓,念动法诀。 多元化的战斗方式才能够充分发挥他的实力。 “三虹化。” 两道法剑化作六道凝聚剑芒,交织冲向对方,嗖嗖嗖,在空中穿梭爆炸。 与此同时,涂山君已经来到庄士尘的面前,立地弓马,拳架早已经融入所有的动作。 额头恶鬼骤然生长,三寸角质通明。 本就熟知元灵功的涂山君在近距离接近庄士尘之后,更是能够利用通明鬼角看到他身上气息节点的流动,寻得机会发难。 巨大的力量将庄士尘震的踉跄,法袍翻卷,内里贴满了灵符形成细小的纹路笼罩他的身躯。 ‘百鬼夜行。’ 温岳再捏恶鬼虚影,根本不给庄士尘喘息的机会。 “该死!”庄士尘大怒,更多的却是心惊。 转头看了一眼阵眼,大阵已经开启。 现在也进不去,唯有七日后才能将内里煞气放出,才能完全解开阵法。 这个时候,别说是小小练气,就是筑基大修士也改变不了。 念头及至,庄士尘三张灵符甩出,灵蛇交织成一道青色的蚺龙,盘旋间杀向温岳。 涂山君回援的时候,庄士尘一甩飞剑,踏上飞剑转头就跑。 再不跑,他就会有性命之忧。 他还有大好前途,不想死在这个白发修士的手中。 而且庄士尘根本就看不出白发修士是什么路子,功法中正又有些熟悉。 尊魂幡的操控堪称精妙。 魂幡恶鬼实力强大,又拥有出神入化的剑法,连他都受到压制。 要不是因为温岳只有练气七层,他都感觉自己面对的是十一层的修士。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打不过就是打不过,难道还要将性命丢在这里不成。 所以庄士尘拔腿就跑,飞剑的速度很快,品质至少得是个中品。 只是眨眼得功夫就已经消失在红色的雾气中。 持剑斩落蚺龙,涂山君看向  庄士尘消失的方向。 那人跑的太快,转眼就已经消失不见,血煞雾气又如此浓郁,最是遮盖神识。 铜关大城的方向。 席卷的血色煞气已经铺上城墙,原本血迹斑驳的城墙被染成红色,宛如触手般触及远方。 “这是,什么啊?!” 雾气从天空开始下沉,要将整个铜关都给埋没。 铜关内的百姓,身体虚弱的愈发苍白虚弱,黑色的瞳仁被血色浸染,咳嗽之际连带着丝丝鲜血从嘴角涌出,双眼一翻晕倒过去。 从城楼战场退下来的将士神色狰狞。 安南伯面容有些扭曲,他不知道怎么了,感觉今日的自己比平常暴躁,心底就像是有股子压抑的戾气想要从顺着胸腔涌上来,不吐不快。 他能看到,不仅仅是他,其他将士也是如此,甚至有些已经拔刀相向。 安南伯的理智告诉他不能放任自流,不然的话,不用北魏的兵卒冲杀,他们自己就会先打起来。 “宋奎,去组织将士打水,用湿抹布蒙上口鼻,这蔽日的血雾很不对劲。” “重伤员往大帅府撤,轻伤员随后跟上。” “皮外伤,没有太大伤口的将士留下。” “铁头。”安南伯吼道。 身着血甲的铁头拱手:“末将在。” “组织人手,镇压城内的暴乱,凡有奸淫掳掠,杀无赦。”此例不能开,一旦城内大乱,政令和调兵就会完全跟不上,倒时候只有毁灭这一道。 “喏。” “难道是天要亡我大梁吗?”安南伯看向远方的天空,眼中闪过哀痛,不管是几流的武林人士,在修士的面前都是蝼蚁,面对此好似天灾的东西更是束手无策。 “头儿,伯爷怎么说?” “都守住本心,城中凡有作奸犯科之事,杀无赦。”铁头压下心中的暴躁,眼皮微微跳动,纵然面色如常,其实也能发现煞气入体的迹象。 凌空而立的散修们神色惊讶。 “好庞大的血煞之气。” 他们也是被铜关不正常的景象吸引过来的。 而且温岳都先一步赶来了,他们自然也不甘落后,万一真出现了什么大机缘,若是不去争一争,以后难保会后悔。 不说长生,每走出一步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莫大的诱惑。 “现在怎么办?如果让煞气扑进来,城中百姓几乎难以存活。”美妇修士看向身旁众人,她的神色之中带着忧虑。 蓄势越来越强,已经叠的比铜关还要高大。 只差最后一推,就会完全覆盖下来。 如今的铜关已经危如累卵。 “挡不挡?”圆滚修士看向众人,目带询问的目光,其实眼底略有闪烁,他感觉挡不了。 众散修沉默。 如果现在挡了,他们也要面对煞气入体的困局,纵然可以用法力抵挡消磨,也会耽误自身的进境,甚至法力耗尽之后,他们不一定能挡得住。 其实更多的还是问众人‘挡得住吗?’ 就算他们去挡了,就真的能挡得住吗? 回头看了一眼铜关百姓,众修士都不愿意当这个恶人,那就他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说话。 卢老道无奈道:“我们挡不住。” “阿弥陀佛。”赖头和尚轻诵佛号,低下头。 总是位于人群中的沉默寡言的中年人站了出来。 二话不说,直接开启飞遁,身躯法力形成淡色的羽翼。 “这不是明摆着送死?” 抱剑青年看着飞遁上去的中年人,以那人练气四层的修为能挡多大区域,又能挡多久? 卢老道叹了一口气,他终究是老了,如果是曾经还存留热血的时候,他也会前往,但是今日他怕了。 “我也去。” 宫裙美妇彩袖一拂,冲上煞气云霄。 那位练气五层的冷峻大汉立地而起,赶往安南伯大旗所在。 至少要让他们凡人将士知道这是什么,此城不保,赶紧将百姓都撤出去,有铜关大城的阻遏说不定还能让一部分的百姓活命。 已经达到四十丈的煞气血雾还在增长。 沉默寡言的张之晨站在血雾前神色凝重,他只有练气四层,他也知道,但是他不想骗自己。他想救城中的百姓,他看的到地上的那些人命。 张之晨回头,再看向面前的血煞巨浪:“修仙,修的甚个鸟仙!” 一挥手,十九块篆刻着法文的灵石排列在他的面前,形成一道光盾。 安南伯看到了天空中的身影:“仙师?” 随后四下寻找着,如果仙师来了的话,那温岳应该也已经来了。 只可惜,他根本就没有寻找到温岳,天空中的那道身影也孤零零的。 也许是听到了张之晨的呐喊,蓄势待发的血煞巨浪轰然拍打下来。 眼前的光罩当即出现了裂纹,也许只要再过几息就会完破碎。 这时候张之晨明白是自己托大了,这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够抗衡。 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旁,手掌抵在他的身后,法力灌注。 原本已经出现裂纹的光盾没有扩散的趋势。 张之晨回头一看,是徐青。 练气五层的法力形成淡色的护盾。 徐青露出笑容:“何必如此惊讶,你来得?我便来不得?” 彩袖迎风见长,化作一道长绫环绕在两然身侧,将煞气疏离。 温岳祭出魂幡,立于阵眼,法力涌入的同时,魂幡好似成了黑洞,源源不断的吸收着周遭的血色煞气。 有了煞气的冲刷,魂幡主杆就像是在重新煅烧一般成了红彤彤的颜色。 无边煞气疯狂的涌入。 温岳盘坐于魂幡面前,双手捏着法诀,使印法引导魂幡。 主杆已经炼制的浑然一体,魂幡骤然扯长,长方形的幡布化作长龙盘旋以主杆为基准,螺旋着盘旋在天空上。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 面积越大,吸收煞气的速度越快,所以为了铜关内的百姓,温岳体内的法力不要命的倾泻。 周遭本来浓郁的血煞雾气飞速下降。 幡面上不协调的纹路也被更正,就像是拆线重新缝补似的。 涂山君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魂幡在进化变强。 第131章 极品 拉长的幡面形成漩涡,吞噬着周遭的煞气。 原本浓郁的煞气肉眼可见的变薄,虽然在变薄,但是阵法的口子依旧裹挟庞大的煞气。 煞气的总量并不见少。 将符石摆出来,再以灵石继法力,支撑法阵笼罩温岳的,隔绝周遭的煞气。 温岳现在的身躯受不住煞气的侵蚀,他已经被煞气冲击过一次根基,如果再来一次,他很可能就会永远的留在这里。 所以现在他必须保护好自己,就是消耗再多的灵石也无妨。 有了抵御煞气的小法阵,又有灵石帮着供给法力,法阵支撑上一天也没有关系。 一刻钟。 远方铜关。 血色煞气虽然依旧堆积在城墙前,却再无寸进。 “血雾不再前进了,是仙师救了我们吗?” “我们得救了。” “仙师万岁。” “仙师… 城中百姓赶忙跪拜高呼。 他们以为是仙师阻挡了天灾,让他们免于灾祸。 领着兵马在城中维持秩序的铁头也不由得看向天空,那里有两道身影,还有数道光芒在往上飞去。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过头来继续维持城中秩序。 就刚才一刻钟,已经杀了许多暴徒,他们本身就不是守序的人,趁着城中大乱更是肆无忌惮。 上头只有一道命令,凡是作奸犯科奸淫掳掠者,杀无赦。 强军需要严明的纪法,安南伯练兵便是如此。 城下城上,完全是两个模样。 浓厚血雾就在眼前。 张之晨神色惊讶,伸出手触摸了一下,眼前的血雾确实停住了。 别说是张之晨,就是徐青也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们阻止了煞气?” 其余散修也已经飞了上来,他们比张之晨和徐青更加惊讶。 刚才他们还看到煞气要扑入城中,怎转眼的功夫就已经停了。 什么时候两个练气中期的修士能够阻挡这种巨大的灾难了? 这不得不让人感到好奇。 另一边疏散人群的安南伯也看到了天空中停住的血色雾气,他也以为是供奉楼的仙师将煞气阻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没有雾气往城内涌入,原本暴躁的心情稍有平复。 以那种煞气的溢散程度,别说是身体虚弱的人扛不住,就是强壮的百姓也扛不住煞气入体。 张之晨摇了摇头,不是他做的。 他在煞气巨浪面前根本无能无力。 “不是我们,我们刚上来,煞气就停滞了。”宫裙美妇紧跟着说道。 卢老道不由得看向煞气之内:“那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因为雾气浓厚的缘故,他们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也不知道内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都不是傻子,万一里面有什么大恐怖,他们进去岂不是送死? 而且现在也没有看到宗门修士出现,他们就更不敢进入血煞大雾中寻找机缘,这浓郁的煞气很容易影响人。 虽然血雾停在城墙前,好在不会继续前进。 迁移百姓的事情出现了巨大的阻碍,没人想背井离乡,他们在这里拥有土地。若是离开了铜关,他们就会变成流民、难民,需要依靠朝廷才能活下去。 交税的时候朝廷很靠谱,但是到了赈灾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可靠了。 难民流民是什么下场他们早就知道。 所以铜关百姓宁愿闭门不出,也不想离开铜关。 安南伯也知道没办法说服百姓,他不想使用武力驱赶,军队之中有不少的兵卒是铜关本地人,他们万一哗变,将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就只能寄希望于仙师抵挡住这道血色的雾气。 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不会动用军队迁徙百姓。 “如果女婿在就好了。” 安南伯不由得的轻声呢喃,如今他心中紧张的无以复加,不知道什么时候横在铜关城前的血雾就会倒下来。 刚才来通知消息的仙师又离开的很快,现在就是想找个人询问也没什么办法。 半个时辰过去。 均没有变化,现在众人反倒不是太担心。 两个时辰。 直到天边光芒见亮,温岳已经足足支撑了一天。 法阵已经将灵石消光,符石黯淡,需要法力重新祭炼。 没了法阵,温岳的压力倍增。 他摆出灵石,支撑着自身的法力。 为了将法力供给魂幡,甚至连周身的防御光罩都削减了七成。 仅剩一层浅浅的法力屏障,阻挡着周遭煞气的冲刷。 本就身处漩涡的中心,温岳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原本红润的面容已经变得苍白,就连多了些光泽的白发也重新枯槁起来。 涂山君为了不给温岳增添负担早就已经返回了魂幡,他在外面消耗的就是温岳的法力,现在这种情况温岳自身的法力也不一定够用。 魂幡以血红色封边,表面化作纯黑色。 幡面主位的恶鬼以青红金三种丝线绘制,完全是涂山君当前的形象,隐约间可以见到其余恶鬼绘图在幡面浮现,整个魂幡以涂山君为主体设计出了一方百鬼夜行图。 魂幡主杆不再是幽寒的刺骨,而是好似温玉的冰凉,握住之后就像是握紧了一方玉石。 主杆漆黑看不到丝毫杂质,曾经的斑驳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现在的浑然一体。 “成了!” 涂山君知道魂幡已经进阶了。 鬼面神幡进阶当前品阶:极品法器获得技能:鬼王再世聚魂成丹得到强化  不仅仅魂幡进阶了,就算他主要是靠阴魂提升实力,煞气对主魂的提升比较微小,他还是冲破了练气十层的关卡达到了练气十一层,幡内六百恶鬼都小有提升。 那些曾经的村民、兵卒,脆弱的生魂,也都在魂幡的提升下入阶。 ‘练气士一层大圆满,应该有自保的能力了吧。’涂山君自语道。 大头鬼王能够以练气十一层占据山头而不触怒两个宗门,那如今练气士一层的自己是不是也能拥有这些。 没有多想,只要力量实质的捏在自己手中就足够了。 打开猩红色的属性面板,查看魂幡提升至极品法器时获得的技能。 鬼王再世:魂幡恶鬼强化主魂身躯,短时间内整合魂幡所有阴魂恶鬼的力量(再世时间以幡主法力为基准)。 “爆种技能。” 涂山君如是评价,没试过也不知道能够增强多少实力,靠想象肯定想不出来。 再看得到强化的聚魂成丹,已经从十二时辰一颗,变成六个时辰凝聚一颗,效率提高了一倍。 温岳倚靠在魂幡前,面色苍白,多少还是被煞气影响了身躯。 而且现在法力枯竭,就算吃了阴魂丹,手握灵石,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恢复。 周围的那些血色雾气不过是残留而已,一碰即碎,没有任何的价值。 供奉楼的修士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血雾变淡,这个时候他们哪还能不知道中心区域发生了巨变。 张之晨也察觉到眼前的血雾有些奇怪,就像是虚有其表,根本不再具备原来的特质。 伸手一摸。 血色的雾气就像是刚刚入冬冻上的薄冰一样崩碎,点点星光消失在空中,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完全消失。 眼见发生如此变化,卢老道一甩飞剑直奔南岳山腹地。 其余修士也紧随其后,他们原先不敢进是怕浓厚血煞之中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万一打起来再被血煞侵蚀可就麻烦了。 但是现在庞大的血煞直接碎了,这怎么不令人好奇,如此异象只能证明有宝物出世。 趁着元灵宗和五灵宗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去看看,要是能得了机缘,说不定有机会更上一层楼。 “我们也去?”徐青看向张子晨询问道。 张子晨点头,两人顿时架起遁光紧随其后。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七人就已经出现在南岳山腹地,阵眼位置的血雾还在持续的吐出。 一杆巨大的魂幡飘摇在众人面前,庞大幡面绘制百鬼夜行图,狰狞恶鬼像是正张牙舞爪的拥挤爬出。 魂幡下,盘坐一白发青年。 面色煞白,嘴唇青紫。 双目紧闭,气息很微弱。 魂幡震动提醒温岳。 为了完全收缩住煞气,不使煞气侵入铜关大城,温岳催动魂幡根本不遗余力。 温岳知道有人来了,只不过现在他的身躯沉重,需要时间恢复法力和体力,不需要多,只能两成就足够了。 温岳收缩神识,也没有看清来人有多少,只感觉不少,好在没有修为特别强大的。 “温道友?” 卢老道神色惊讶,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温岳。 圆滚修士眯了眯眼睛,不管温岳的状态如何,他身后的那杆魂幡都十分的神异,肯定是宝贝。 “难道是上品法器?” “温道友好像被煞气入体了。”徐青看出了温岳的状态不对。 练气三层的青年修士目光灼灼的盯着温岳身后的魂幡,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你们看那件法器!” 这一声,惊醒了许多人。 不管是装作不看,又或是有意无意避开这个话题的散修全都将目光挪了过去。 那杆丈许的魂幡主杆浑然一体散发着淡淡幽光,幡面盘旋如同长龙形成漩涡压制煞气。 如果众人所料不差,也许就是这杆魂幡才让血色雾气出现了问题。 卢老道瞥了一眼众人,心中打起了算盘,眼前的魂幡肯定是一件不凡的法器,至少上品法器。 “阿弥陀佛。” “喂,温道友,你还活着吗?”青年大喊一声。 连续几声都没有什么反应,但是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前。 温岳毕竟是练气六层的修士,谁最先出手就会最先遭受温岳的攻击。 要么都别出手,要么大家一起出手。 “阿弥陀佛,魂幡乃是不详器物,贫僧觉得温道友被煞气入体就是魂幡之故,待贫僧解救于他。”赖头和尚率先发难,法力灌注之间,直接冲向温岳。 徐青挡在赖头和尚的面前,彩袖化作长绫,冷哼道:“和尚,你看不出来温道友和身后的法器同气连枝吗?” 沉默寡言的张子晨也挡在温岳面前,摆好了架势。 圆滚修士也不上前,在一旁摇旗呐喊:“好啊,原来你们俩早就已经勾搭上了,你们想独吞温道友的宝物不成?” 温岳已经准备暴起挤压法力杀人,眼见他们有了奋起又沉下神识。 能够不消耗根基本源还是不消耗本源的好。 有灵石在手中,刚才又吃了一枚阴魂丹,他的法力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第132章 果决 “死胖子,莫要放屁,温道友根本不需要我们帮忙。”徐青怒骂。 拔出长剑的张子晨看着众人并没有说话,只是警惕着众多昔日同僚。 他以前便觉得无法和其余散修一道,昨日站在铜关城楼前,他便明白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废话少说,卢老道,你不是想要剑簪吗?趁着温岳状态不好,我们夺了这杆法器,剑簪归你。”圆滚修士取出两个金轮握在手中。 “你们可不要忘了,他还有一个练气十层的护道阴灵。” 温岳气息微弱,看起来体力和法力所剩无几。 现在不动手,等一会儿他恢复过来,召唤出练气十层的护道阴灵,他们都得死。 卢老道神色微变,温岳身上的宝物太多了,实在令人动心。 但是他依旧没有动手,年纪越大,就越发的胆小,谁知道现在的温岳到底是什么状态。 “动手。” 金轮脱手而出,化作两道虹光斩向张子晨。 铿铿两声。 张子晨眼前阵符出现裂痕,被金轮狠狠的镶嵌进去。 紧接着,金轮在圆滚修士法诀的催动下开始旋转,飞速的切割张子晨面前的阵符,只是两息的时间,阵符就已经崩碎。 练气六层压制现在练气四层的张子晨易如反掌。 赖头和尚也已经动手。 徐青和赖头和尚均是练气五层的实力,两人倒是不相伯仲。 但是佛家功法刚猛异常,在战斗之中徐青难免落入下风。 持剑青年倒是找到了机会,架起飞剑直刺温岳。 他的心中火热:“魂幡法器,护道阴灵,洞府传承,都是我的了。” 盘坐倚靠在魂幡面前的温岳猛的睁开双眼。 神光闪烁,一层淡色的光罩挡住了青年的进攻,法力化作大手截住飞剑。 接着反手一掌拍出。 嘭的一声。 青年胸口凹陷下去一个掌印。 长剑脱手,口吐鲜血的摔了出去。 温岳是练气七层的修为,已经进阶练气后期,这一掌足以将练气初期的青年毙命。 “不好!”圆滚修士大惊,眼中满是惊恐。 看到温岳的气息,分明是后期修士才能拥有,这还如何战斗? 他不敢继续,金轮嵌合,落入手中架起就跑。 涂山君出现在温岳的身后,赤色长剑顿时出鞘。 噌的飞出。 剑光闪烁,直接斩落圆滚修士的人头。 无头尸体坠落当场。 圆滚修士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模样,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练气六层的修为,就是温岳召唤出护道阴灵也能让他逃走,但是他失算了。 找来的根本不是护道阴灵,而是不知名的飞剑。 场中众人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他们不自觉地踉跄后退。 那飞剑的速度太快,他们都没有没有信心能够躲过。 “阿弥陀佛,小僧是…” 话音未落,涂山君已经令飞剑回转,斩落和尚人头。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动心,但是有行动想要靠近温岳就不行。 猩红鬼眼环视众人,场中还剩下四人。 张子晨、徐青,卢老道,以及练气五层的冷峻大汉。 被练气大圆满的护道阴灵锁定,众人全都感觉像是笼罩了一层阴霾,根本不敢有丝毫异动。 就连张  子晨和徐青两人也在练气十一层恶鬼的目光下噤若寒蝉。 卢老道额头的冷汗直冒,大腿打颤,心中忐忑紧张更是溢于言表。 他想跑,但是他不敢也跑不过刚才闪烁的飞剑。 本身温岳的实力就已经抵达练气后期,再看温岳身后的那尊强大的恶鬼,原先的想法早就已经烟消云散,根本不敢提起。 半个时辰,直到将法力补充至八成。 让先生返回的同时温岳收起魂幡,长龙般的幡面缩减,丈许长杆也化作一尺,被他揣入怀中。 随后看向场中的众人,对着张子晨和徐青两人拱手笑道:“多谢两位道友施以援手。” 张子晨不言辞,只是拱了拱手。 倒是徐青赶忙摆手,笑着说道:“就是我们两人不出手,温道友也能自保,我们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温岳笑了笑,这两人有点意思。 确实得谢谢他们,争取出来的时间可以让他不用损失根基本源。 看向卢老道和冷峻大汉的时候,温岳只是微微拱手。 卢老道松了一口气,看来温岳没想赶尽杀绝,不迁怒他们就行。 卢老道扯上一个尴尬的笑容,拱手却没有说什么。 他现在只觉得庆幸,还好刚才没有出手,不然的话,这会儿他也得跟着遭殃。 至于冷峻大汉,他不参与也不帮忙,就是个完全的局外人。 温岳招手将那三人的纳物符取来,同时把他们的生魂投入魂幡,摇动之际,三人肉身血气尽数被魂幡吞噬。 把手里的两个纳物符扔给张子晨和徐青,温岳留下圆滚修士的那一份:“道友助我,这两份战利品应当分给你们,莫要推辞。” 温岳也不是不懂气氛的人,张子晨和徐青看起来好像互有情谊,正好也不用他来分战利品,将和尚和那抱剑青年的纳物符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划分就是。 “此地是大阵阵眼,估计数日之后大阵将起,完全释放煞气之后便可入内。” 温岳留下话,直接化作遁光飞向铜关大城。 老泰山和一众手下将士都在铜关,他得回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如何。 独留下四人在原地。 众人都没有开口,似乎还处于震惊之中。 实在是发生的事情太令人错愕惊讶,往日的同僚,眨眼间就死了三个,不管是练气五层还是六层,均不是温岳的一合之敌。 他们曾经想过面对修为比他们更高的修士,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的结果。 “张道友、徐道友面对异宝都能坚守本心,老道实在自愧不如。”卢老道拱手称赞。 那杆凛然魂幡至少也得是件上品法器,甚至可能是传说中的极品法器。 面对这么强力的诱惑,这两人都能不动摇,不说资质如何,道心这方面确实是他们更胜一筹。 张子晨沉默未言,他只是觉得不应该那么做。 那杆魂幡在吸收煞气,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当日铜关城前的危机是温岳帮他们解决的。 其实他希望温岳能活下来,因为那时候他算是阴差阳错的被温岳救了一条命。 不管承不承认,他没有做到的事情温岳做到了。 “其实想想,那时候说不动心是假的,只不过温道友刚刚解救十几万百姓,我们总不能这个时候发难。”徐青神色复杂,随后颇为释然的说道。 张子晨不由得看向徐青,他俩的想法不谋而合。 卢老道笑了起来,人家说的坦荡,自己却不能以小  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管怎么说,这两位确实算得上是能并肩的道友。 至于冷眼旁观的程道友,卢老道感觉自己有些看不透他。 此人虽然只有练气五层,但是面对异宝的时候同样没有动摇。 冷峻大汉并没有与众人纷说刚才的事情,而是看向大阵的口子。, 口子之中的血煞气还在不断涌出。 “昔日曾有言,南岳山下有前辈洞府,今日大阵现世,当为真。” “成道机缘就在其中。” “俺去也!” 没有与众人再多说什么,程辉径直飞入其中,身形没入大阵的缺口,引动的煞气再次喷涌。 就像是投入水中一般,只是泛起些许的波浪而已。 徐青惊呼道:“程道友。” 只可惜冷峻大汉就像是认准了似的头也没回的钻入其中。 卢老道赶忙追过去,眼前大阵的缺口横竖不到一米,还有汹涌的煞气往外喷射,他只是靠近就感觉扑面而来的暴戾气息,不得不用法力进行抵挡。 纵然他是练气六层的中期修士,也没办法在这样的空间中待太久。 更何况,谁也知道大阵里到底是什么。 以他谨慎的性子,也不会和程辉一样直接跳进去,在他看来这才是真正的送死。 要说寻道机缘,卢老道自愧不如,他没有勇气和程辉一样跳进去。 “温道友说,此阵数日后就会完全开启,届时我们可以进入地下,程道友此举实在…”卢老道颇为叹惋,里面是无边煞气,时间长了被困其中定然会被煞气炼成煞尸。 但是不得不说,也许置之死地真的可以大难不死而获后福。 卢老道拱手之后架起遁光飞向铜关。 张子晨和徐青同样飞遁回去。 机缘都在脚下,数日后大阵全面开启,将煞气完全释放出去,他们就能进入其中,没有必要急于一时。 元灵宗和五灵宗都没有派遣门内弟子前来,他们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比两宗更加高明。 温岳返回铜关第一时间去找了岳父安南伯了解情况。 好在都还在掌控之中,也没有出现大纰漏。 就是前三月死伤太多兵卒将士。 北魏的进攻不像是为了攻城,更像是自杀式攻击。 温岳并没有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安南伯,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是一种拖累。 涂山君就趁着这段时间问魄提取术法和功法。 “问魄” 换皮术  金刚功(练气前篇) 换皮术并不是真正的将自身的皮给换掉,而是模仿其他生物的皮肤纹路,最后让自身皮肤拥有那种特质。 癞头和尚曾经见过一只练气后期的雪蛤,用此术换了身皮,远比同阶修士更抗揍,可惜涂山君的飞剑太快,太利。 金刚功刚猛,施展携带某种音律,属于佛门功法。 食肉法  心火养身功综合(练气篇) 涂山君有些惊讶,这门功法竟然能够修行到练气十一层,心火催动最适合火属性灵根出众的修士,来历颇为不凡。 而且食肉法对于炼精化气的转化率也非同寻常,怪不得这圆滚修士能够在这个年纪达到练气六层。 御剑术  长生功(练气前篇) 木属性出众的长生功,特点是气息绵长,对于自身伤势愈合更有效果,不过争斗之中难免不如嚯金属性。 这门御剑术倒是有些意思,虽然只有一层,却能让剑影多出一道来。 “不错。”涂山君很满意。 六日匆匆而去。 撤去法阵,登上铜关城楼。 煞气的最后一次喷涌,红色光芒冲天而起。 南岳山地下的大阵完全打开了。 这几天,温岳来回吸收煞气,不仅仅是给魂幡补充,同样是为了不让煞气堆积成浪威胁铜关,今日终于等到大阵开启。 远方出现数道遁光。 紧接着是十数道光芒。 “等了这么久,元灵宗终于要下场了。”温岳看向天空,目光冷冽。 第133章 遗址 幡内的涂山君也看向天空。 那十几道遁光携带红色的光芒,具备三虹剑诀的特性,应当是元灵宗的修士。 领头之人负剑昂首,练气大圆满的修为尽显。 “大师兄,此地大阵已解。”庄士尘赶忙迎上来。 他是最先出山守卫大阵的修士,眼见众师兄弟都已经到齐,正要将众人引向阵眼处。 他没有和众师兄弟说起那日的遭遇,实在是怕丢人。 一个练气十层竟然被练气七层的修士压制,还差点丢了性命。 虽然那人能够召唤练气圆满的恶鬼,但是修士天然压制鬼物,败的如此之惨,没法言说。 所以庄士尘想着,既然那人要利用煞气,赶紧将众师兄弟引过去,若是遇到了正好请大师兄出手将之斩杀。 负剑之人看起来二三十岁的模样,长脸鹰钩鼻,方口启道:“不急,待老祖出关。” “封锁煞气波动。” “八阳金锁阵。” 大师兄手中布出八块雕刻着阵纹的的符石,分别落在南岳山八个方位,意念一动,背后上品法剑悍然出鞘,化作一道红光点在其中乾字位上。 余下十来人中,走出七个修为相较更高的修士,并作剑指,引动身后长剑飞出,紧接着落入其他的方位。 一道淡色大阵顿时笼罩南岳山引煞之地,将原本庞大的煞气波动压制下来。 南方天际飞来十几道人影。 身着青色法袍,背长剑。 “你们就是再怎么使用法阵压制,也改变不了事实。” “哼,周晋炎,你们不让我们插手南岳山,原来是打这样的主意。” 双方刚一接触,五灵宗的人就已经怒起。 南岳山上空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汇聚了二十多位修士,简直世所罕见,而且其中都有练气大圆满,只不过青色法袍的一方气势弱些,他们之中只有一位练气大圆满。 “莫要血口喷人,两国交战,我们作为背后宗门,打下的国土便是宗门地盘。” “你们现在踏入的是我元灵宗的地盘。”元灵宗修士冷笑呛声。 五灵宗领头者盯着元灵宗大师兄:“铜关还没丢呢!” 周晋炎拱手道:“原来是陈师弟啊。” “南岳山十四境都已经落入北魏之手,这南岳山自然是我们的地盘,不过我们元灵宗不是霸道的人,下方机缘可以一同探寻。” “小辈倒是能说会道。” 滚滚雷音响起,好似洪钟震响,雷火淬炼。 一位身着青纹道袍的老者踏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目光如电,威压厚重,这些笼罩其中的练气士都被这莫大的压力震慑的不敢动弹,宛如冻僵寒鸦。 周晋炎赶忙行礼:“晚辈元灵宗周晋炎,拜见陆掌门。” “陆广,你不过是以阴神前来,要以大欺小不成?”天空落下一位粗布中年人,目光扫过,威压顿消,广漠滚滚尽成烟尘。 陆广神色凝重,来人是元灵宗的老祖,辈分比他还大一节,如今来看修为已经达到筑基后期甚至更加强大。 别说他只是阴神借住灵物飞遁而来,就是真身前来,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陆广拱手行礼道:“冯前辈。” 粗布中年人微微颔首,五灵宗掌门是个知礼数。 当然,在修行界,达者为先,别看他维持的容貌是中年人,实际年龄早已过二百,比之北魏和南梁的国祚还要长。 冯老祖随即看向大阵的方向,甩出八道浮光代替了门人弟子的法剑:“元灵宗弟子,随我入阵。” “遵令。” 红光雾气一卷,顿时将所有弟子都卷入其中,直接飞了过去。 筑基修士携带十几位练气弟子实在太过轻松。 红雾闪烁,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掌门。”五灵宗的领头者看向陆广。 陆广面露疑色,随即开始讲解:“据典籍记载,此地曾经出现过一个血灵殿的宗门,后来消失不见,如果本座所料不差,此阵之下就是曾经的遗址。” “你们进入其中,紧随本座,莫要贪图宝物迷失其中。” 陆广也没有退缩的意思,既然遗址已经打开,他们当然要争抢机缘,要不然也不会让弟子前来。 “谨遵掌门之命。”众弟子赶忙称喏。 陆广大手一挥,法力化作青色雾气将所有弟子护佑起来,架起遁光飞入大阵。 南岳山爆发的光柱早在七日前就已经显现,赶来的散修不知几数。 铜关城内都多了几分练气士的气息。 不仅仅是散修赶来,就连孤魂野鬼也追逐到南岳山。 “筑基修士。”温岳神色惊变。 刚才两股强横的神识压力横扫而出,连远在铜关的他都受到了影响,那两人就好似是一轮小太阳,根本没办法躲避。 涂山君沉寂心神,看来元灵宗和五灵宗的筑基修士都已经到了,就是不知道来的是阴神还是真身。 如果赶来的是筑基阴神,他还有战斗的勇气,面对真身前来的筑基修士,涂山君心中也没底。 ‘我们也去。’ 魂幡震动,显化出黑色字迹。 温岳随即招呼张子晨、徐青以及卢老道。 他也听三人说过程辉直接入阵的事情,还曾经和先生说过这件事。 别人可能会觉得是大胆占先机,涂山君却不这么觉得,程辉那人修为虽然不高,但是面容变化是最少的。 当日在皇宫看到他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神色变化,此人绝不简单。 如今又提前顶着煞气钻入大阵,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有依仗,或是本身就掌握内部消息。 提防着便是,涂山君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畏惧的。 除了那两个筑基修士给他莫大的压力之外,余者不是他的对手。 张子晨和徐青虽说要来,却早有言不会往深处走。 卢老道倒是没有明确表示,他还是想拼一拼。 筑基老祖伴随两宗修士入阵,散修才姗姗来迟,聚集起来的人乌泱泱倒是也有二十几位,有些是本州内的,还有些明显是生面孔。 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光是扫了一圈就能看到几个修行魔功的。 ‘不知道大头他们来了没有。’ 涂山君四下的寻找着,并没有发现大头的气息。 说不定大头他们已经提前进去。 常人害怕血煞气息,鬼物进入其中不正是如鱼得水。 当然,鬼物也有极限,若是被血煞影响了心智变成只知杀戮的魔物,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修士对于精怪和鬼物的容忍度不错,只觉得他们是异类得道,也算不容易。但是对于没有理智的魔物、邪物那就是另一种态度。 一旦失去理智,就是人类修士,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灭杀。 “我们也进去。”温岳看向三人。 大多数散修都是抱团取暖,能够单独行动的散修无不是修为强悍之人。 温岳有涂山君相助,极品魂幡内六百恶鬼,就是面对筑基初期的修士都不太畏惧,自然能够单独行走,只不过他还是想照拂一下张子晨和徐青。 卢老道练气六层,老奸巨猾,根本不需要帮忙,而且温岳也不喜欢遇事观望之人。 又听说那日铜关城前,只有张子晨和徐青挡在面前,温岳对卢老道的态度就更加冷淡。 “好。” 四人直接落入大阵中,光芒一闪随之消失。 灰色的石路,高耸的山崖。 一望无际的空间,周围被灰色的雾气笼罩,一座庞大的古殿倒悬在半空中。 温岳能够明显感觉到内部浓郁的灵气,至少是外面的两三倍浓度。 “这里是地下?” 徐青惊讶的长大嘴巴。 她没想到,地下竟然有这么广阔的空间。 “真是鬼斧神工。” 卢老道不由得感叹,这种在地下开辟空间,并且使用阵法支撑的手段实在厉害,也许筑基大修士都做不到。 煞气已经放出去,所以内部的煞气留存很少,更多的是浓郁的灵气,在这里修行可能是外面的两三倍。 怪不得不见修行人士出现在世俗之中,世俗灵气污浊,不堪修行,还是这种地方好。 有这么多完整设施的存在,立地就能开辟一个宗门。 温岳眼中的震惊渐渐隐去,随即抬头看向远方天空倒悬的破损大殿,刚才两道筑基修士的气息就出现在那个方位。 “温道友,我和张道友就不跟随你们前往了,我们打算开辟洞府在这里修行。”徐青拱手说道。 他们两人的修为不算高,在外围采些灵草植物,开辟洞府修行,远比去争夺机缘更安全。 张子晨也拱手,真诚的说道:“温道友,希望你能获得机缘。” 温岳点头示意,甩出两张传音符:“二位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可用传音符寻我。” 红色光芒闪烁,温岳架起遁光飞走。 卢老道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没打算跟着温岳,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认准了其中一个方向。 “先生,我们去什么地方?” ‘药田、炼丹房、炼器房,功法术式秘籍阁楼…’ 涂山君不由得感叹,可惜没有一份地图,要是有地图的话,就好找许多了。 ‘跟着卢老道,他不对劲。’ 涂山君眼见卢老道没有跟温岳,当即就觉得卢老道应该有自己的路子,。 不管怎么样,真出了宝物,两个筑基肯定要出手,他们现在别过去碍眼,先搜刮资源再说。 等他们火拼一会儿,说不定能渔翁得利。 若是找到了大头鬼他们,请他们入幡,还有机会助他突破筑基境界。 投资了大头鬼这么久,也该有回报了吧。 第134章 卷王 卢老道选择了迅速远离入口,随后拿出一张残破的兽皮对照起来。 揣起兽皮,落在地面贴地飞行。 在天上飞遁速度快归快很容易成为别人的靶子。 就算卢老道的修为不错,面对众多修士的围攻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他本就不想引人注目。 为了和温岳分开,他还等温岳离开才选择方向,说不得等会儿要迂回一番,尽量不要和温岳碰头。 卢成义一点都不想和温岳同行,本身修为不是对手也就算了,温岳还能召唤练气十层的护道阴灵。 一般人根本不是温岳的对手。 到时候真将地图上划分的机缘找到了,他也拿不到大头。 自己行走虽然有风险,但是收入和危险成正比,他还想拼一拼。 练气士有百年寿命,一过六十,气血就开始衰败消退。 铸就道基的几率会随着年龄的增大也减小。 六十是个临界点,正常资质能拥有一两成筑基的几率,若是服用筑基丹,还能再添两三成。 一旦到了九十岁,只剩下最后十年时间,那时候行将就木,再进行筑基的话,完全就是在送死。 卢老道入道的时候年纪就已经不小,现在已经五十岁,他不能再耽搁下去。 这辈子就是不能筑基,也得步入练气后期,然后开辟个家族,守护最后四五十年,等到儿孙成长起来,说不定还有机会踏上仙路。 想到这,他的目光愈发坚定,脚步骤停,朗声道:“是哪位道友,跟随老道这么久,不妨现身一见。” 温岳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暴露了,正要出去的时候感受到魂幡震动,这才沉住气没有行动。 “还不出来吗?” “卢道友,好久不见了,你这是快要跨入练气七层了啊。”说话之人从一旁的树丛中走出来,而且出来的是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双胞胎。 卢老道露出笑容,眼中却不见丝毫喜色,面皮微微扯动,这才拱手道:“原来是阮家兄弟。” “我看卢道友孤身一人,不如我们搭个伴?”胡子拉碴的阮大笑哈哈的盯着卢老道。 “不必了,贫道和其他供奉同僚一同入内,现在不过是出来探探路。” 卢老道一口回绝,就是和温岳一起走,他也不想和这两个散修一起行动。 坊市之间这两人的恶名可不小。 跟他们同行的散修基本没有活着走出来的。 两人一个练气五层,一个六层,都不好对付。 所以,卢老道赶紧将自己供奉的身份拉出来挡箭。 阮大一副看透了的模样:“老卢莫要扯谎骗我们兄弟,我们可不见你有丝毫要回去的意思。” “兄弟们也不多要,若是见到了好东西,我们兄弟俩要六成,老卢你得四成,怎么样?” 卢老道微微思索,放下防备,随后点头道:“也好,我从坊市中得了一份残图,上面正好标注了一处机缘,正好力有不逮。” “这就对了嘛,有好处大家一起挣。” 阮大和阮二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说着靠近卢老道。 卢老道倒也大方,直接用手将残图扯成两半抛了过去,阮大用兵器接住,这才看向残图。 这确实是一方地图。 “既然看过了,那就拿过来吧。”卢老道出声讨要。 阮大嘿嘿一笑,将残图扔回去:“老卢,兄弟们也是谨慎,你再把剩下半块扔过来看看。” 卢老道再将剩下半块扔过来,被阮大接住,他没有还给卢老道直接塞入怀里。 “阮大,你什么意思?” “兄弟们也只是拿着玩玩,到了地方就还给你。” “我就怕你们有命看,没命拿。” “疾!” 飞剑从袖口飞出,直奔阮大。 “卢成义。” 阮大大怒,法力运行就要催动光罩。 但是他的手臂却一片乌黑,连带着半张面容都被侵蚀。法力不仅没有使出来,反而成了毒素的养料。 “有毒!” 话音未落,一道飞剑直接斩落他的人头。 阮二瞪大眼睛,大吼道:“大哥。” 他根本就没想到大哥会无法防御,所以早早杀向卢老道,这才没有看顾周全。 “看招。” 卢老道袖口气劲裹挟两道冰棱飞过来。 软二心神本就因为大哥身死被惊,如今只能拼命抵抗,一剑将两块冰棱斩碎。 内里两道钢针嗖的激射而出,直接贯穿他的脖颈。 “哇。” 温岳颇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意味,以前觉得卢老道胆小怕事,也没什么作为,还真会不自觉的小看卢老道。 刚才一战,他感觉自己要给卢老道鼓掌。 这一场战斗太精彩了,堪称是教科书级的偷袭斩杀。 一张地图分两半,不知道那块有毒。 也许两块都有毒,只不过分开用没事儿,都摸过之后就会中毒,还是专门针对练气士的毒。 之后的战斗,是以水化冰,蕴藏毒针。 趁着阮二心神受创,甩出冰柱,激他斩碎。 干脆利落的斩杀两人,卢老道呸的吐了一口吐沫:“你们两兄弟什么名声自己不清楚吗?” 收捡战利品,将两人的法袍拔下来,整体搜刮一番,卢老道转身离开。 等了一会儿温岳才现身,将两人的生魂收集起来。 继续跟踪卢老道。 涂山君并不知道温岳的心理变化,其实这也正常,他们与人战斗,不是修为高出许多,便是人数不不占优,每次战斗都是硬桥硬马与对方打消耗战。 虽然也有偷袭招数,却不像卢老道用的这么熟练老辣。 他们面对修为同阶或是低一些的,更习惯性的以力压人。 涂山君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多进修几门学问,用毒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医毒不分家,可当成个主科来进修。 发生了被堵住的事情,卢老道更加谨慎,他专门挑选没人的地方行走,走了两个时辰,来到了一处山谷前。 “道友,跟了贫道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卢老道神色无奈,转头看向身后。 卢老道又喊了一声:“温道友。” “哈哈哈。” 温岳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尴尬的笑了笑。 被人识破没关系,但是直接被喊出名字,这就有些太让人尴尬了。 “主要是我很好奇道友为什么这么果决的单独行动。” “不知道是我哪里露出了马脚让道友发现了?” 温岳其实也很好奇,因为他最初的时候应该是没有被发现的,魂幡内先生也提醒示意,那就说明不可能是那时。 卢老道神色微变,暗道一声:还是太心急了。 其实他可以跟随温岳一段时间再找借口离开,直接离开确实显得引人注目。 本以为温岳年轻,不会太注意细节。 做人还是不能太侥幸,现在被人跟踪到门口。 其实卢老道不知道,是涂山君让温岳跟着反常的他。 “我遇到阮家兄弟的时候,感觉到不寻常的法力波动,那时候还不太确定,但是他们的魂魄消失,道友又一路跟我这么久不动手,我认识的人中唯有温道友。” 卢老道也没有误导温岳,而是将事情说给他听。 “原来是在那个时候。” 温岳顿时恍然,他着急收拢生魂所有让卢老道看了出来。 不过温岳有些不明白,卢老道既然都知道他在身后,为何还将他引到山谷前。 “卢道友为何不领着我绕圈子?” “此方山谷有一处药田被阵法笼罩,我一人就是攻击几天也不见得能够破解,如果有温道友的加入,就能快速破阵。” “为免夜长梦多,就是分出大部分的好处给温道友,对于贫道而言也不错。”卢老道看向温岳。 他属于弱势的一方,温岳有练气十层恶鬼守护,本身又是后期修士,如果温岳有杀心的话,估计在他遇到阮家兄弟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 那个时候,他拿出的地图就是准确的。 既然温岳没有动手,卢老道觉得可以寻求一下合作。 自己出力少就少分一点好处,总好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温岳思虑其中的变数。 其实他对灵药并不看重,缴获的元灵宗弟子的丹药效果相较阴魂丹也很差,基本上也就只有阴魂丹几分的药力。 就是有灵药仙草,没法出手炼丹,留在自己手中也只是无法利用的资源。 若是直接生吃,不说药草堆积的灵力能不能炼化,其中杂质就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去除。 看出温岳的迟疑,卢老道想起一件事,赶忙开口道:“温道友看样子对灵草兴致不高。” “其实地图上还记载了一处血池,沉没了许多生魂恶鬼,温道友的魂幡法器肯定需要那些东西。” 温岳神色略有变化,看向卢老道:“当真?” “绝对是真的,这块兽皮地图是我从坊市得来,能找到灵药山谷,就说明血池也在。” 说着卢老道将地图扔过来。 温岳可不敢直接用手接,催动魂幡,入阶恶鬼出现捏住半块地图将之展开在温岳的面前。 确实记载了血池,不过血池隐藏在大殿之内。 这上面记载了一条进入其中的密道,能够让人穿过大殿里的防守进入其中。 “温道友莫害怕,那法黑毒乃是老道的看门家当,自不敢暗害温道友。” 温岳才不会信卢老道的话,说的好听,下毒那叫一个果决。 “好,我们合力打开阵法。” “谷内灵药我只取四成,余下皆归卢道友,之后我便离开。” “这怎么使得,温道友至少拿六成…” “不必多言。” 温岳摇头,这地方是卢老道先发现的,人家又给了半块地图,标注出血池位置,实在不好多要资源。 涂山君仰头看着天空。 交给别人炼丹他不放心,万一人家在丹药里下毒,又或是留下什么蛊虫之类的,岂不是直接让幡主受制于人? 但是他现在还没有接触炼丹这一技艺,难道又要加一科? 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炼丹、炼器、制符、功法,术式,布阵,炼鬼,医毒、教幡主。 整整九科。 涂山君感觉自己梦回了高中时代,那个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的日子。 才想起来,现在不用睡觉了。 不需要担心过劳而死,可以认真的提高自己。 反过来一想,自己都已经死了,还需要不断的学习,突然觉得有些悲惨。 话是这么说,该卷还是得卷。 修仙界的卷王无处不在,想要变的更强就不能偏科。 第135章 紫阳 在涂山君思考之际,温岳和卢老道已经走到山谷前。 卢老道捏动法诀,一记灵光打出去,山谷旁顿时扭曲移动,出现了一道狭窄的小路。 两人通过小路才真正的见到药田。 紫色的光芒笼罩药田,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法阵。 “紫云蕴灵阵” “此阵法并没有太强大的防御力,最大的功效就是聚集灵气温养阵内的灵药,隔绝煞气的入侵。”卢老道介绍了一番眼前的遮盖阵法。 神色闪动,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药田里还有没有其他的灵药存活生长。 兽皮上也没有记载具体的时间,更不知道具体的开启方法,这东西更像是引路的地图。 “卢道友知道法阵的开解节点吗?”温岳好歹也不是修行小白,对于阵法还是有点理解的。如果他们能够找准阵法中灵气流动的节点,就能省时省力的破阵。 卢老道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此阵的节点,也没有深入的研究过。 只是在兽皮上见到过阵法的描述,具体的破解方法并没有写出来。 “那确实麻烦了。” 温岳沉吟,如果将魂幡六百恶鬼放出来,再加上先生,他们一起动手的话,应该能迅速攻破眼前的法阵。 这样做,就是在卢老道的面前暴露自己最大的底牌,最后为了保住秘密就得杀人灭口。 饶是温岳也不敢放人离开。 只不过此事有违道心,以后都是坎儿。 “我们先试试。” 温岳捏剑诀,引动法剑斩向法阵。 噌的一剑斩上去,法阵只是轻微的震动,之后便没了声响。 卢老道也没有看着,袖袍中的钢针伴随着法力的激射喷出,扎在法阵上波纹震动,也只能听个响。 两人合力攻击了一刻钟,眼前的法阵纹丝不动,雾气都没有变淡。 看现在的进度,估计要好几天才能暴力破解。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两人法力消耗巨大,没有着手攻击而是歇息,打坐恢复法力。 休息一个时辰,再攻击一个时辰。 就这么轮换着攻打。 这里面也不见日头轮转,灰蒙蒙的像是清晨又宛如傍晚,让人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 “温道友,要不你召唤出那位护道阴灵,一起攻伐?”卢老道其实好早就想问这件事了。 不见温岳召唤护道阴灵,还以为是温岳在提防着他。 这么长时间过去,两人好歹也有些默契。 所以卢老道才开口询问这件事。 如果召唤护道阴灵的话,他们攻击法阵的效率就能更快一些。 温岳有自己的想法,他呼唤先生的话,消耗的法力会激增,难免要消耗灵石以及丹药。 最近灵石消耗的比较大,所以才想着单靠自己打开阵法。 事实摆在眼前,光靠他们两个的话,打上一两天都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等他们破解了药田的法阵,大殿内的机缘都被人搜刮干净了。 还是赶紧将先生呼唤出来的好。 不过,还是得先征求先生的意见。 “嗡” 魂幡震动,温岳心中有底,赶忙加大了法力的输送。 涂山君从魂幡走出,出现在温岳的身旁。 见到练气圆满境界的恶鬼出现,卢老道心中的疑虑顿消。 每次见到涂山君,卢老道都感觉羡慕,年轻人有这么好的机缘,根本不怕同阶修士的黑手。 涂山君并没有接管法剑的控制权。 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暴露太多东西比较好。 涂山君大步奔袭,握紧拳头轰击在法阵上。 轰隆声响起。 法阵的光罩顿时出现剧烈的晃动,原本浓郁的紫雾削减了不少。 卢老道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涂山君,他感觉自己错估了护道阴灵的实力,刚才那一击肯定有练气大圆满的水准。 练气大圆满的护道阴灵啊,这就是宗门弟子也没有这样的好处吧。 想到这,卢老道不由得看向温岳,这运道也太令人羡慕了。 温岳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先生这种实力不是应该的吗? 他并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是卢老道大惊小怪。 涂山君估算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上千拳应该就能解决面前的法阵。 如果能够使用飞剑的话,还能再缩减三成。 还是太慢。 涂山君伸出鬼手按在面前的法阵上,波纹光罩挡住了他的身躯,隐约间能够感受到灵气的流动。 “通明” 额头鬼角长至三寸。 周身区域风停雨熄,宛若通透的世界。 灵气和煞气的流动在涂山君的眼中清晰起来,像是阵法的脉络。 “阵法节点。” 涂山君瞳孔微微缩小,他已经看到了面前紫云蕴灵阵的灵气流动节点。 腾空而起,一拳击中其中一个。 紧接着按照灵气的流动挨个击中。 直到最后一个。 咔嚓。 面前的大阵紫雾顿时凝结,整个光罩就像是一块玻璃球被击中关键点。 玻璃面上出现了裂纹。 以点盖面,迅速扩展。 哗啦一声,面前的阵法崩塌消散。 “开了!” “开了?” 卢老道和温岳的反应截然不同,卢老道是难以置信,温岳只是有些恍然。 他以前就觉得先生是强者,没想到不仅仅懂功法,连阵法也懂。 原本在他们面前像是铁王八一样的法阵,到了先生的手中就像是纸糊的。 其实并不是温岳所想的那样。 阵法年久失修,只剩下基本结构。 又没有修士坐镇其中,节点流动机械,所以才能这么简单的破解。 如果遇到的是阵修士坐镇的阵法,又或是那种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山大阵,涂山君就是看到节点,这东西眨眼间就会改变,想要一瞬间击破所有节点和强攻大阵没什么区别。 广袤药田一望无际的荒芜,卢老道赶忙跑进来,四下寻找着灵草。 温岳同样进入其中。 涂山君释放神识感知,练气大圆满的感知扫过去,药田里的还存活的灵药顿时出现在涂山君的眼里。 他的神色微顿,传音入秘:“东南方向,两里地的位置有两株紫阳花。” “紫阳花?”温岳不清楚紫阳花是什么,不过还是听话的飞了过去。 确实在两块相隔的灵田里发现了两株,紫色之中带着金色花骨朵的灵药。 “这是!” 卢老道神色剧变,瞪大眼睛,就连胡子都被他狠狠的拔掉了一撮。 “紫阳花,筑基丹的主药材。” “筑基丹的主药材。” 听到先生的解释,温岳不由得念叨出来。 卢老道神色激动,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筑基丹不好炼制,所以一直被宗门把持,关键就在于此药‘紫阳’。” “紫阳者,紫气铸纯阳。” “使用此药材可以炼制紫阳筑基丹,能够提高修士两成的筑基几率。” “光是这一株紫阳花,就可以卖四千枚灵石,还是有价无市。” “而一枚筑基丹,市价能够卖到一万灵石,小地方根本没有。” 卢老道目光满是火热。 不用多,只要一株紫阳花,他就能摆脱现在的困境,争取十年内将修为提升到练气大圆满。 财帛动人心,这两株成熟的紫阳花价值上万灵石,别说是练气士,就是筑基修士也会动心。 “这么值钱,我们赶紧分了吧。” 温岳从纳物符中取出玉盒,将紫阳花整株挖出来,放进玉盒使用符箓封锁起来。 虽然挖灵药的时候手都在抖,反复确认有没有挖好,不过收起来之后温岳就安心许多了。 涂山君凝视卢老道,如果此人起了歹意,他不介意当场灭杀。 听到温岳的话,卢老道微楞,他没想到温岳在见到了这种让人眼红的宝物之后,竟然还能安定心神,没有杀人夺宝。 赶忙使用玉盒将灵药收起来,装进纳物符。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温岳也心动,只是他不想违背本心。 如果他今日为了五千灵石就要杀人,那明日也能为了更厉害的宝物欺师灭祖,你看先生容不容得下他。 平分了紫阳花,其余的边角灵药并不重要,也没有价值,充作一成让卢老道都收了便是。 温岳拿出那份血池所在的地图。 “温道友,我知道这可能有些短视,但是以你的资质,根本没必要冒险,你还年轻,有机会筑基。”卢老道神色复杂的看向温岳。 温岳只是笑了笑:“人生苦短,得争。” 只有成为强大的修士才能变成规则的制定者。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也许是五年,又或是十几年,相对于曾经百年的寿命而言可能只是瞬息。 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 没有再和卢老道多言,告辞后走向倒悬在空中的大殿。 如果真如卢老道所说有一方蓄养恶鬼的血池,有那些恶鬼进入魂幡,先生的实力就能进一步提升,他们也就拥有了自保的力量。 涂山君对于那倒悬大殿很感兴趣,大头他们说不定也在那里。 他们抄进路密道说不定能比那些人还快。 贴地御剑半个时辰,温岳终于靠近了倒悬的大殿。 看起来是倒悬的,其实并不是,只是建造成这个模样。 找到密道,掀开石板爬进去。 为了节省法力涂山君早已经返回魂幡,这时候就只能靠温岳自己。 “这就是能够让我们更进一步的血灵殿血池?”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错,这就是血池,只不过现在血池被阵法封锁。” 熟悉的声音响起,继续说道:“血灵殿的这方血池是用一方小的灵泉泉眼改造。” “历经数百年,其中蕴藏的能量无穷,当可助我步入筑基境界。” “我们不等涂山君吗?” “嘿,他和我们不是一路鬼。” 第136章 开池 血池大殿之内的正是大头一行。 他们比修士更早进入血灵殿。 大头鬼王的实力已经臻至练气巅峰,只差一点灵光闪烁便可步入筑基。 当然,若是以血池蕴养的能量进行冲击,也有机会强行冲开横栏在他面前的屏障。 大头的眼中闪过精光,他被困清文观,等的就是现在这个机会。 只要吞了血池里的东西,他就能蜕变成筑基阴灵,铸就独属于他的道基。 上次见到涂山君的时候他就看出来涂山君的实力进境飞快,只差一步就能进阶练气大圆满。 如果那个时候带着涂山君一同来到这里,让涂山君也突破练气大圆满,最后筑基的机缘就不一定是他的了。 环顾其他的恶鬼,吃了这么久的阴魂丹,最强的恶鬼也才刚刚步入练气十层,根本不会成为他的威胁。 他本就不想让涂山君的实力提升太快,眼见有压不住的趋势,自然不会将其带到机缘前。 若是没有实力的压制,他们两人的位置会颠倒。 正因为看不懂涂山君,大头更不想把性命交到别人的手中。 想法在脑海中闪过。 大头露出笑容。 他虽然被困清文观,但是曾经那人也帮他算出此番机缘。 若无意外,他肯定能够进阶筑基。 想到曾经那人的音容相貌,大头的脸上多了几分扭曲。 老叟鬼使用余光观察着大头的神色。 同时也查看起内部大殿的模样。 八方棱形柱石交织形成穿插的建筑,雕刻的繁复纹路汇聚到面前的圆形轮盘前。 整体就是阵法的模样。 他们这些恶鬼最不懂的就是阵法,更别说进行破译。 不带涂山君其实挺好的,老叟鬼总觉得那头顶双角的恶鬼过于危险。 熊罴被涂山君暴揍过,更加不会有什么意见。 说到底,他们和涂山君都没什么交情,最多也就是合作的关系,若是威胁到了自身的利益,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翻脸,就像是上次劈碎丹药一样。 老叟鬼平日也算冷静,在得知丹药药效不足的时候同样想动手。 与此同时,攀爬密道的温岳感觉到顶了。 察觉到内里的响动,赶忙停下手脚。 灵龟胎息术催动到极致。 整个人就像是冬眠沉寂的灵龟,一动不动,宛如死了。 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着里面的声响。 “怎么打开?” 熊罴鬼摸了摸立在面前的柱子,若不是怕弄坏了,他说不得要动手试一试。 大头鬼嘿笑一声:“想要开启阵法,还是得请程道友帮忙。” 阴影之中的程辉走出来,他的手中还拖拽着两个修士。 程辉显露出真正的修为,俨然是练气大圆满。 他看向大头以及其余四鬼:“八柱血锁困煞阵,乃是我血灵殿不传之秘,如果没有正确的开启之法,就算是筑基修士也没办法暴力破解。” 拖着两个修士走到阵前放血刻入阵法。 随着鲜血的涌入,猩红的阵法纹路随之闪烁,就像是身躯的血丝一样迅速游走,眨眼间就已经铺满了眼前的圆形轮盘。 幡内的涂山君与温岳的反应如出一辙,两人均带着惊讶的神色。 说话之人的声音,听的虽少,却也熟悉,不正是大梁的供奉程辉吗。 就是那位神色冷峻,修为达练气五层的大汉。 ‘怪不得能够提前入阵,原来是血灵殿的弟子,拥有血灵殿的传承。’涂山君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那日在得知程辉提前进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他惊讶的是,大头原来早就已经铺好了路,还认识血灵殿的弟子。 ‘怪不得都一声不吭,原来早就已经心中有底。’涂山君这下知道,为什么试探不出来什么了。 人家有内部的消息,还能联络上内部的人。 比自己这种靠各方的行为推断可靠谱太多了。 要不是从卢老道那里得来一份密道地图,说不定他们现在根本进不了内殿。 虽然明确知道和大头只是互相合作的利用关系,但是关键时刻被人撇下,涂山君还是感觉很不爽。 想想又释然了。 如果自己得了莫大的机缘,肯定也不会知会合作关系的人,远近亲疏肯定分的很明白。 其实没啥好生气的,等入了魂幡,成了老朋友就好了。 温岳心中的惊讶溢于言表,原来他们就是进入内殿也没用,还需要专门的人来解开阵法。 程辉暗叹一声,其实不是他不想提早解开阵法。 此阵和外层大阵相连,外层大阵不完全开启的话,他也没办法解开内殿的密阵。 作为宗门护山大阵的内核根基,内外相连,完全开启的话,就是金丹真人一时半刻也奈何不得血灵殿。 “可惜啊。” 程辉感叹一声,昔日的辉煌都已经成了尘土。 他也只是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描绘出些许图片,曾经到底如何他不知道。 而且他手中的地图也不全,只有中心区内殿的明细。 趁着血灵殿开启之际,他想利用血灵殿内的资源铸就道基。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感叹韶华的时候。 程辉的食指小指并在一起,余下三根手指折叠,一记灵光点出,带有淡红色的灵气顿时涌入眼前形成的血色光幕。 紧接着就是数十道灵光。 双手结印,结成十三字法阵开印。 一个个淡红色的法印浮现,最后凝聚成一道变幻的印法打入光幕。 红色光幕渐渐褪去,八根柱子光芒大显,紧接着开始收缩,直到平行于大殿,面前的圆盘反而抬高一丈,从中心分开两半打开。 刚一开启,浓郁的煞气登时溢出。 随着血池的开启,血灵殿也随之震动。 原本稳固的血灵殿就像是年久失修一样,就连墙壁都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涂山君猩红目光闪烁,血池应该是打开了。 温岳刚要出去,感受到魂幡震动,顿时停下来,面露疑惑:“怎么了先生?” ‘不对劲,大殿的结构有问题。’ 在血池开启的瞬间,程辉跃入其中,身躯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的光罩,阻碍着周围血煞气的侵蚀。 血池内的恶鬼阴魂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程辉,全都奋力的往上方游去。 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四鬼,没多说,显化出真身也跟着钻入血池。 四鬼相视,都没有犹豫,一块扎进血池。 “先生?” “进。” 涂山君出现在温岳身旁,传音入秘,淡金色的法力覆盖。 原本涂山君以为血池中的恶鬼都会十分强大,但是进入血池才发现,这些阴灵的实力并不算高。 “事出反常必有妖。” 涂山君带着温岳追逐前面的阴魂恶鬼。 修为低他也不嫌弃,一样引入魂幡增强实力。 现在有人帮他们将血池打开,也就不需要再有什么顾及。 找到那四鬼的方向,涂山君再提高一层速度。 察觉到身后有波纹传来,熊罴鬼不由得回头看去,他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涂山君。” “正是。” 三虹剑诀幻化的四道剑影已经冲到了熊罴的面前。 大圆满境界的涂山君施展的御剑术根本不是练气九层的熊罴能够抵挡,瞬间就被戳出四个血洞,落入涂山君手中。 最前方的三鬼有所察觉,也跟着回头看去。 “涂山君,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叟鬼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涂山君这么快就已经追上了他们,而且出手就是杀招。 “请你们入幡一叙。” 涂山君直接将手中的熊罴扔进魂幡。 被涂山君挡在身后的温岳握紧魂幡,安稳的提供法力。 老叟鬼不明白涂山君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不妨碍他找不到熊罴的气息,他也没想到涂山君竟然进阶到了练气大圆满。 肋下两只鬼手当即解开,虚握间,一柄黑色的钢叉出现在老叟鬼的手中。 “大圆满?!”女鬼大惊,她根本没有战斗的勇气,转头就跑,眼中闪过慌乱。 而僵尸早就已经趁着刚才的功夫钻入血池更深处。 老叟鬼大怒,这时候逃跑简直就是送命,钢叉戳向涂山君之后他也想要离开。 涂山君掌控飞剑去追踪女鬼,自身躲开钢叉的同时已经贴近老叟鬼。 “不好!” 四条手臂虚握四柄钢叉就要反击。 只可惜,他对上的是练气大圆满的涂山君。 袭来之时,阴影覆盖,骇人猩红鬼眼的注目下是凶厉的拳头。 老叟鬼口中黑血涌出,身躯更加佝偻:“煞…” 涂山君又是一掌狠狠的拍在老叟鬼的脑袋上,将他打的一个趔趄,身躯再也站不住。 他不明白,练气十层和练气大圆满明明只差一层,为什么好似是两个境界。 还挣扎在大殿之内的元灵宗众人大惊失色。 他们面对的阵法竟然失效了。 这不仅仅不是什么好兆头,反而是坏事儿的前兆。 阵法完好,说明内部的资源还没有被搜刮,现在所有的防卫力量都消失,那就是内部核心出现了大问题。 元灵宗老祖目光如电,就好似看透了层层阻隔一般。 既然血灵殿已经没有了防御力量,那岂不是任他通行,当即架起遁光直冲殿内。 元灵宗老祖就好似一轮小太阳,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击穿无数道厚厚的大门,直接出现在血池上方。 五灵宗掌门的阴神也已经走来,他原本以为元灵宗老祖会知道些什么,但是见到元灵宗老祖的时候发现对方也刚刚到,那就说明刚才的动静并不是元灵宗老祖弄出来的。 “冯前辈,这血灵殿中到底有什么?” 冯老祖并没有正面回答陆广的提问,而是说道:“机缘。”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入血池。 第137章 铸基 涂山君抓着老叟鬼的脑袋。 老叟鬼这时候才注意到涂山君身后被法力包裹的温岳。 那是活人,是正经的修士。 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绝不是合作利用的关系。 老叟鬼想要瞪大眼睛看清楚涂山君,勉强挤出话来:“呵呵,你果然如大头鬼王所说的那样,跟我们不是一路鬼。” 涂山君懒得与之废话, 将他扔进魂幡。 涂山君神色不变,只是微微蹙眉。 练气十层的百煞老叟鬼确实为他提供了不少的实力,依然远远不够。 “涂山大哥,别杀我。” 被飞剑勾回来的练气九层的女鬼赶忙幻化成楚楚可怜的模样,哀求涂山君不要将其斩杀。 身姿玲珑,我见犹怜。 轻纱滑动露出白皙的手臂和大腿。 以往在大殿见到此女的时候,打扮的跟个贞子似的,要多吓人有多吓人。涂山君还以为对方本就是那副模样了,没想到也能变幻成其他的样子啊。 不过,还是不行。 元灵宗和五灵宗给他的压力那么大,他必须提升实力。 一点废话都没有,直接将女鬼扔进魂幡。 练气九层的女鬼依旧没有让涂山君突破筑基。 这本身就在涂山君的意料之中,想要突破筑基境界,必须要练气十一层的恶鬼相助才行。 这些练气九层和十层的,数量多还好,数量少的话,对于当前境界的帮助并不大。 当然,有三鬼的加入,涂山君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对于筑基境界又多了两分感悟。 温岳神色怪异的看了先生一眼:“先生,我感觉那个女鬼挺漂亮的。” 涂山君看向温岳,神色恍然,原来徒弟还有这个癖好,挥手写字:‘赶明儿你娶回家。’ “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温岳赶忙摆手解释,他是觉得先生一个人太闷,不是读书就是研究术式和其他技艺,应该找点其他轻松点的乐子。 涂山君刚露出笑容顿时凝固。 猛的抬头看向上方,那里有两股莫大的压力。 二话不说,直接抓起温岳逃离。 那两个筑基修士已经到了,光凭威压他就能认出来。 温岳也不再开玩笑,看先生神色凝重的模样,肯定是他们打不过的修士来了。 涂山君没有去追僵尸,不仅仅是僵尸先逃跑的缘故,还有便是因为僵尸不是恶鬼没有魂魄,弄不进魂幡里。 僵尸是尸体成精,诞生了灵智却没有生魂,比较特别。 踩在飞剑上,剑影汇聚,速度再上一层楼。 血池猩红色的血水激荡,充盈着浓郁的煞气,对于神识的压制不小,就算是筑基修士也不可能完全锁定他们的位置。 知道大头他们的方向,涂山君肯定要先找到大头鬼王。 只要请大头入幡,他就能不虚上方的两个筑基修士。 继续下潜的大头鬼发现自己单凭法力竟然渐渐的跟不上程辉了,程辉那层红色的光罩绝对不是法力,应该是法器催动出来的防护罩。 不过也无妨,他需要的东西也就只在血池第一层底,不需要在进入第二层。 沉入血池底部,出现在他大头面前的是个血色迷宫群,宛如巨大的巢。 大头撕开口子走进去,大概数丈的范围,他发现了中心区域的血茧。 血茧和西瓜一样大,宛如心脏一样噗通噗通跳动。 表皮生出许多的枝干扎在四周,像是在保护它,又像是在汲取养分。 “活了这么久,你也该知足了,不诞生灵智终究不是我族。”大头抬起手掌,指甲生长,锋利如刀将面前的血茧切割开,显露出里面一团好似婴孩儿般的雾气。 大头鬼王的动作微顿,侧头看去,他神色平淡的说道:“没想到涂山兄弟也有自己的门路。” 涂山君将目光从大鬼身上的挪开,看向了那个被血茧包裹的婴灵气息:“大头,你前面的这个是什么东西?” 温岳也看到了大头鬼王,他以前只是听先生说起过,并没有真正见过大头鬼王。 不说先生直接叫破大头的名字。能够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是练气大圆满的,也就只有大头鬼王了。 “婴灵血真气,属于天地之间诞生的天材地宝,如果再给它一些时间,就会成精。”大头鬼王将血茧拽出来,捧在手中,并且顺便帮涂山君解答了疑惑。 “坏事了。” 涂山君神色凝重,大头越是轻描淡写越让涂山君感觉有问题,这么远的距离,他就是催动飞剑,大头也能察觉到。 要是大头鬼铸就道基,现在平衡的局面就会被打破,到时候他不一定是大头的对手。 “如果我吞下它,就能重铸血肉身躯,筑造道基。” 大头没有含糊,嘴巴裂开一百八十度,整个脑袋都大上了两番,将血茧吞服。 咕嘟就咽了下去。 “修道成仙,要性命双修,我们阴灵恶鬼使用煞气凝聚的身躯,其实并不算真正的身躯,虽然我们极力的模仿,骨肉留存,鲜血挥洒,但是并不能本质上改变问题。” “现在不同了,我将塑造独属于我的鬼躯,和其他的生灵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大头兴奋的张开双手,看向涂山君。 对于涂山君能够抵达练气大圆满他并不意外。 说这么多,他只是想和涂山君分享这一刻的喜悦。 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如果没有观众的话,也太无趣了。 “在我面前筑基,看来你很自信。”涂山君盯着大头鬼王。 大头鬼王的身躯时不时的闪烁过猩红色的纹路,血肉骨骼都在重新塑造,他本身的威压也在迅速蜕变。 这个过程很快,也确实如他所说,他使用煞气凝聚的虚假身躯正在真实的血肉化。 “不是我自信,而是你不会让我带走婴灵血真气。” 大头略怅然的说道。 鬼物天然能够使用庞大的气,就是不入阶的时候也会使用煞气宁凝聚出身躯保护自己,更何况入阶修为越来越高的恶鬼阴魂。 慢慢演化积累确实是很稳妥的办法。 但是在见到涂山君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等不了了。 他给了涂山君莫大的压力,涂山君又何尝没有给他压力呢。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灵州虽然是个小地方,也没法出现两个鬼王。 就是涂山君真的表态他没有恶意,大头也不会信。就像是大头举着手跟涂山君说自己毫无恶意,你看看涂山君相信吗。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他就是吃了婴灵血真气也没用。 本想提前截住没有筑基的大头,没想到还是让大头先一步将机缘吞进肚子里。 现在是战是和,其实并不在双方。 而且随着大头铸就道基,魂幡已经收纳不了大头鬼王。 涂山君看向上方,随后直视大头说道:“元灵宗和五灵宗来的都是筑基修士,他们距离我们不远。” 他想过要不要用爆种技能鬼王再世,将现在正在进阶的大头打废。 魂幡内这么多恶鬼汇聚的力量肯定远非练气大圆满能比。 大头现在只是在血肉化,半步跨越筑基境界,谁胜谁败真不好说。 只不过,不能只考虑眼前。 一旦温岳的法力耗尽,他没办法面对上方的两个筑基修士,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就算突破了筑基境界,没有法力支撑,极品魂幡反而惹人注目。 涂山君暗叹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听闻上方还有两个筑基修士,大头鬼王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好在现在涂山君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了,这让他长出了一口气。 他总觉得涂山君很危险,随着涂山君实力进境的加速,这份危险就越发的贴近。 察觉到涂山君不再锁定他,大头鬼王说道:“血池共三层,我们这只是第一层,下面还有好东西。” “先生,我们怎么办?”温岳小声的询问。 “走。” 涂山君提起温岳,直接遁入血池第二层。 他需要阴魂恶鬼助力他突破筑基境界,血池这么大,肯定有练气大圆满境界的阴魂恶鬼。 涂山君没想找大头鬼的麻烦,大头鬼反而贴了上来,笑呵呵的说道:“涂山兄弟,搭个伙儿,我现在不方便动手。” “唬我?” “唉,你不是没被唬住嘛。再说了,咱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不是被你唬住了。” “第二层里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程道友没说。” “这是你子侄吗?” 大头眼见涂山君没什么兴致,反而好奇的问道。 涂山君也不搭理他,带着温岳继续往血池下方潜。 “哎,老叟他们是不是已经被你宰了?” “肯定被宰了。” 温岳看了看大头鬼,没听先生说大头鬼是个碎嘴子啊。不过他猜的确实没错,老叟鬼和女鬼都已经入了魂幡。 “那小孩儿,他是你什么人?”大头看向温岳,又指了指涂山君。 想到自己是小辈儿,温岳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并没搭话。 “无趣。” 涂山君皱起眉头冷声道:“你要跟着就闭上嘴,不然就找个洞子去闭关突破。” 第二层底,涂山君并没有看到程辉,这里的阴魂恶鬼质量提高了不少,但是对于涂山君来说依旧杯水车薪。 大头又一直跟着,也不好将魂幡施展。 “我得找个地方闭关了。”大头说完身影就消失不见。 “先生,那个…” “不用管他,我们下第三层。”涂山君心中多了些火气。 这些小鬼根本无用,他如何突破筑基境界,还是得继续下一层。 进入第三层血池。 涂山君神色阴沉,那两个筑基修士竟然早就已经到了。 他们根本就不曾注意过有人过去。 原本还以为那两人都在上面,没想到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步入第三层。 在这里温岳还看到另一个熟人。 供奉楼的程辉。 第138章 丹髓 涂山君高大的身躯将温岳护在身侧,神色凝重的看向面前的三人。 元灵宗老祖不屑一顾。 平淡的注视前方。 五灵宗掌门陆广是借助灵物以阴神飞遁而来。 陆广瞥了涂山君一眼,眼中闪过惊讶。 小灵州内练气大圆满的恶鬼是有数的,涂山君给他的感觉很陌生,应该不是小灵州诞生的阴灵。 被涂山君护在身旁的温岳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练气七层的实力太过寻常。 对方本体是什么灵物涂山君看不出来,就连对方的实力层次他只能勉强分辨一二,筑基修士确实不是他一个练气圆满的恶鬼能够窥视的。 往前看去。 三层血池内的阴魂质量更高,但是数量却很少。 他们都躲的很远,远离着那个庞大的血色棺材。 棺材被小儿手臂粗细的铁链捆绑固定,内部的阵法很像八柱血锁困煞阵。 “去,打开悬棺。” 元灵宗老祖瞥了一眼程辉。 程辉眼中带着恐惧和浓浓的惊慌,他没想到两宗筑基老祖这么快就能抵达,还正好截住了想要取出第三层资源的他。 “前辈,我一个练气期的小辈,如何能够打开这东西。”程辉还想挣扎一番,咬咬牙,吐出两句话。 冯老祖看向程辉,神色平淡的诉说道:“十五年前将消息放入元灵宗的人是你吧?” 程辉面色剧变,黑色的瞳孔不住的缩小,惊骇之余失声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他自己都没有出面,仅仅是让元灵宗获知了这个消息。 因为他推算元灵宗老祖的寿元已经不多,顶多还有二三十多年,如果不进行突破的话,就会老死在筑基巅峰。 所以,就利用其他人将消息传到了元灵宗。 至于是什么消息,当然是能够帮助筑基修士进阶金丹的天地灵物‘血玉法丹髓’。 这件东西同样属于血灵殿的底蕴至宝,能够增加修士两成结丹几率。 元灵宗老祖将目光从程辉身上挪开,看向面前的玄棺。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太过巧合的事情,实在令人生疑。” 冯老祖还是解答了程辉的问题。 他确实寿命将近,想要寻求突破。 曾经找寻数十年不见的灵物,突然得知消息,欣喜若狂当然是有的,更多的则是怀疑,会不会有人用这件事做文章。 得知内部血阵瓦解的时候,冯老祖就知道,肯定是懂得血灵殿的人进来了。 不管是从典籍之中找到了有关于血灵殿的秘辛,还是曾经的血灵殿余孽,都说明他要寻找的东西已经出现。 “如果不是老夫的允许,血灵殿外的大阵根本就凑不齐开启的煞气。” 听到冯老祖这么说,陆广不是感觉欣喜,而是深深的战栗,厉声道:“冯前辈,宗门干涉凡俗的发展会被上宗高修处决,你怎敢冒此大不韪?” “上宗?” “老夫活了二百余年,从未见过上宗一人,他们如何会来到小灵州。”冯老祖神色多了几分傲然。 他根本不在乎上宗修士。 以他筑基巅峰的实力,来者除非是金丹真人,不然谁人是他的对手? 这么多年都不曾见过上宗高门到过小灵州,他觉得那所谓的祖训根本就是个约束修士的规矩,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 而他,身为筑基巅峰的修士,在小灵州便是天! 元灵宗干涉世俗也都是小小推手,根本没有大范围波及,纵然传说是真的,难道上宗修士就真的会因为这种小小的事情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 陆广也不由得怀疑起来上宗修士的真实性,还是说道:“宗门祖训曾言…。” “祖宗不足法。” “我辈修士,当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听到冯前辈的话,陆广顿时沉默起来,他很想反驳,只是他竟然隐约间有些认同冯前辈说的话。 随即摇了摇头,他认同的是修士的争命一说。 具体因为什么他不是很明白和清晰,但是他知道修士过多干涉世俗是不对的。 冯老祖没有再和陆广纷说,看向面前八条柱锁横栏的血色棺材,眼中流露出激动,呢喃道:“想必老夫所求就在其中。” 程辉额头的冷汗直冒,翻手之间手心满是汗水。 他没想到十五年前的简单谋划都能被人记这么久,而且还当场叫破他的身份。 至于刚才两位筑基修士争论的东西,他根本没有仔细倾听, 五灵宗掌门陆广神色大变,冯前辈已经是筑基巅峰,求的会是什么? “莫不是结丹灵物?”陆广当即看向血色悬棺。 神色变幻,惊讶之后眼中闪过不可思议。 如果里面真的是结丹灵物,那他必须要争。 小灵州根本没有能让人结丹的资源,就是全都打包加在一起卖了,也没法换取到足以让人结丹的宝物。 怪不得冯老祖根本不在意上宗高门的态度。 只是小小干涉,就能起出结丹灵物,这莫大的诱惑就是放在他的面前,问心自问,他能坚守住,吗? 陆广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 他的行事风格就是不做多余的事情,也约束门人弟子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更是遵循祖训不干涉凡俗。 问道心,最是艰难选择。 不管会不会,他都已经走到这里,多想无异。 还是不要拿没做过的事情折磨自己,等真的要面对的时候再说,那时候才真正赤诚。 听到陆广的惊呼,程辉心生一计。 反正现在都已经被筑基修士堵在门口。 想要活命就要把水给搅浑,将另一位筑基修士给拖下水,说不定还能在夹缝中寻求一线生机。 索性也就没有遮掩:“没错,玄棺内盛放的便是血玉法丹髓,辅助结丹的天地灵物,可增加结丹几率。” 温岳只是觉得不明觉厉,因为他连练气大圆满都不是,所以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但是涂山君能够理解他们所言。 筑基就已经这么难了,想要结成金丹当然更加困难。 别说是增加几成的把握,就是几分几里的把握这些筑基修士都不会放过。 “怪不得!” 听到这里,涂山君全明白了。 原来这个消息十五年前就已经放出去,所以最近十年北魏和南梁的厮杀才会这么激烈,他们就是为了将大阵开启,好将血灵殿内的宝物取走。 温岳沉默的听着他们的话,原来世俗之间的战争,不仅仅是因为凡人的征伐,还有修士插手其中。 而拼命的原因,是为了打开南岳山地下的大阵。 温岳的情绪低落,一朝仙凡有别之后,他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曾经的将士兵卒,该如何面对曾经那些追随自己的人。 涂山君不知道温岳在想什么,只是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当真是结丹灵物。” 陆广面容肃穆起来,真的是结丹灵物,这机缘他必须要争。 冯老祖俯视程辉,这点小心思他根本不屑于去管。 筑基巅峰和筑基中期的境界有很大差别,更别说陆广本就不是什么州外的那些大宗门天骄,如何是他的对手? 在场的三人一鬼,就是都绑起来也坏不了他的事。 唯一有影响的便是五灵宗掌门陆广,不过使用阴神借灵物飞遁而来,他的法力又能支撑他战斗多长时间呢。 “打开。” 冯老祖筑基巅峰的威压骤然释放。 温岳顿感呼吸困难,身躯嘎嘣作响,好似要散架了。 直到黑色的雾气笼罩在他的身上,这才感觉缓过劲来,抬头看去是先生为他分担了莫大的压力。 程辉走到血棺前,开始凝聚印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绝对实力的压制之下,他根本就没办法反抗,只能乖乖照做。 现在不能动,筑基修士的注意力还没有被分散。 一旦涂山君带温岳逃跑说不定会招来攻击。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一会儿要是打开了棺材,将他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他肯定转头就跑。 那灵物谁爱要谁要,温岳一个练气七层的修士根本就保不住那东西。 他们就是真的阴差阳错的抢到手,也是给自己招祸。 八条锁链浮现出精致的纹路,汇聚到血色棺椁的中心区域,随着印法的浮现,十三道法印组成开解八柱血锁困煞阵的解印法。 “铿” 锁链抻直,整个血池形成漩涡。 嘣嗡。 面前的所有锁链崩碎。 血色棺椁的身上没有了任何的束缚。 程辉最后打出一记手印,棺椁登时开启。 猩红色的雾气涌出,血池顿时多了大团的浓郁血色。 棺椁开启,内里的棺材盖轰隆一声推开。 苹果那么大闪耀着红色光芒的丹髓从棺材内缓缓浮现出来。 “血玉法丹髓。” 冯老祖神情激动,他直接出现在丹髓的面前。 “五灵剑诀。” 陆广的袖袍中飞出一柄法剑,御剑的瞬间也出现在丹髓的面前,伸手就要拿取。 程辉掉头就跑没有丝毫迟疑。 冯老祖身躯法力勃发,手掌一震形成大手印,阻挡了陆广的同时,右手反手一甩:“疾。” 右手手镯解开,迎风见长,成了一柄飞剑。 “噌。” 程辉感觉血色充满了眼帘,周围是血色茫茫一片。 转眼望去,他的身躯已成无头,正往血池深处跌落。 飞剑去意不减,没有回防,斩向了涂山君和温岳。 第139章 筑基 “挡不住。” 这是浮现在涂山君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练气大圆满的程辉都挡不住这一击,他又如何能够挡得住? 温岳感觉到了死亡。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先生,他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出。 涂山君很冷静,直接开启鬼王在世。 “鬼王再世。” 魂幡化作丈许,握在温岳手中。 温岳身躯中的法力骤然抽空了八成,面色苍白。 幡内六百余恶鬼的力量聚集在涂山君的身上,他的身躯完全化作黑红色,额头鬼角长至一尺。 如瀑般的赤红长发飞舞。 折叠在口中的獠牙完全显化,猩红鬼眼满是凶厉。 红黑色的身躯浮现涌动的纹路。 无数黑气化作长龙环绕在涂山君的身旁。 双手抬起,一道黑色的光罩浮现在两人的面前。 只不过他的实力照比冯老祖还是差了太多,飞剑没入其中,贯穿了涂山君的手臂。 这也已经是飞剑的极限。 对付练气圆满的修士和恶鬼,冯老祖本就没有加持太多的法力,因为他要还要面对筑基中期的陆广。 本想着有此加持已经足够,他们根本就逃不了。 没想到最后关头,恶鬼竟然爆发出了筑基期的实力。 “五灵印法。” 在冯老祖分神之际,陆广的阴神直接掐出一个法印。 五道光闪烁,最后化作一个手掌抓向冯老祖面前的血玉法丹髓。 “这是我的机缘。” 冯老祖冷哼,直接召回飞剑。 他对于斩杀筑基恶鬼没有什么念想。 杀程辉完全就是因为程辉竟然敢算计他,算计元灵宗。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程辉走。 而接下来的杀人灭口不过是顺势而为,并不是专门针对涂山君和温岳。 飞剑入手,一瞬间数十道剑影封锁了陆广的五灵印法手掌。 刷刷。 手掌被剑影斩碎。 没了冯老祖的针对,涂山君和温岳的压力顿消。 黑色的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 这一挡至少抽了温岳八成的法力,他们绝不能应战。 将温岳护在肋下,涂山君飞到程辉的身旁,将他的生魂抽出来,再拿到对方的纳物符,转身逃向血池的出口。 “那位阴灵道友…” 陆广眼看不敌,想要喊住涂山君一起对付冯老祖。 谁想到,涂山君根本不理他,一心逃命。 听到了陆广的呼喊,涂山君反而再加了一层速。 直到临近血池出口也没有回头,一头扎进去,飞离战场。 陆广错愕的看着刚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 涂山君也有自知之明,能够有些收获也就行了,太贪会葬送自己的性命,而且血玉法丹髓就是给他们也没有用。 反正里面的浑水他们淌不起。 得了宝物也变现不了资源,又不敢拿出来。 更别说还要面对两位筑基期的修士。 温岳十分赞同先生的观点,他的法力根本支撑不住筑基期的战斗,先生顶多战斗半刻钟,时间一过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还是赶紧逃命的好。 血池二层的大头现身,他就知道底层还会发生战斗,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起来。 仔细一看,这不是涂山君吗? “筑基期?” 大头目瞪口呆的看着飞遁出去的涂山君。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成为筑基期。 怎么眨眼间的功夫,涂山君就成了筑基期。 庞大的威压和裹挟的黑雾,连他都不敢贸然靠近。 大头这才明白,为什么涂山君对他筑基的实力有恃无恐,原来涂山君早就已经筑基。 但是仔细琢磨着,又有些不对。 如果涂山君早就已经筑基,为什么不动手将二层的宝物抢走呢? 察觉到威压的波动,大头沉吟思考:“难道是某种秘术,强行提升了实力?” 掠过血池二层的涂山君看到了大头,只不过他现在没心思和大头纠缠,带着温岳冲出血池返回了内殿。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温岳的法力就已经见底。 再等一会儿,又要消耗本源。 飞出血池,血灵殿已经满目疮痍,好在还能勉力支撑。 寻了间密室,涂山君以筑基期的实力布置阵法,将温岳和他隐藏起来,静等待温岳恢复法力。 解除了魂幡鬼王再世,六百阴魂重新返回魂幡。 温岳长出了一口气,面色好看了不少。 法力干涸连带着气血都受到了影响。 现在他的法力终于恢复了正常。 刚才那个瞬间,他的法力倾泻八成。 甚至剩下的两成也在快速的消耗,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干涸。 等到法力干涸,就只能强硬压迫身躯制造,说不得要再吐两口精血。 但是那时候也是强大的,飞遁速度堪称腾云驾雾,裹挟滚滚黑云就像是大鬼过境。 纳物符中的灵石取出,布置成恢复法力的阵法。 吞服阴魂丹,温岳静静恢复法力。 涂山君解除了鬼王再世,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留下来护法。 大头当时不敢靠近,后来还是追了上来。 四下寻找着涂山君的位置。 涂山君气息不稳,又带着拖油瓶,肯定走不远。 “涂山兄弟,别藏了,你要是受伤了兄弟还能帮助一二。” 涂山君才不信大头会帮忙,当时血池二层底的时候,涂山君是练气大圆满,并没有感应到三层里的人,而大头没有进去,肯定是察觉到了不寻常。 那时候都没有提醒,这个时候又怎么会好心来帮忙呢。 说不定是贪图他的收获,以及阴魂丹的炼制方法。 说到收获,涂山君打开手掌。 程辉练气大圆满的生魂就被他握在手中团成了一团。 连程辉的纳物符也被他取了出来。 一旦将程辉的生魂投入魂幡,他就能蜕变成筑基期的恶鬼。 现在温岳的法力见底,就算是蜕变了,也没办法支撑涂山君出现在外面。 就算刚才他以筑基的实力布置了法阵,也终究是死物,涂山君对此很不放心。 大头骤紧眉头,他刚才确实看到涂山君往这个方向走的,又没有感受到气息的消失,那就说明涂山君依旧在大殿之内。 现在怎么会找不到呢? 释放出神识仔细的搜寻,挨个密室进行搜索。 涂山君和大头只有一层法阵的阻隔。 他能看到大头,只不过大头现在还没有看到他。 还不知道法阵能够阻挡多久,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被大头发现。 现在温岳的法力还在恢复,也没办法支撑再施展术式。 心里那根弦顿时紧绷。 气氛紧张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温岳的法力已经恢复了一半。 大头摸索了一刻钟,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东南方的区域,他只能大致的确定涂山君应该就在其中。 “涂山兄弟,我已经找到你了,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就请你出来好了。” 大头冲着涂山君喊道。 他确实看不到涂山君,但是只要将整面墙都打破,将整个内殿破坏,他肯定能够找到隐藏的涂山君。 “轰隆。” 一记黑色的光波轰在墙壁上。 将原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内殿打出一个窟窿。 连着十几道光波,已经波及到涂山君布置下的法阵。 阵内的涂山君神色凝重。 其他练气修士还好打发,大头这个正在筑基的恶鬼现在确实打不过。 感受到法阵的震动,闭目融纳灵气的温岳睁开双眼:“先生出什么事了?” “放心,他还找不到我们。” 涂山君宽慰的同时盯着阵外的大头。 现在只能等。 等温岳恢复法力,然后筑基。 涂山君看向他曾用筑基实力辖制成圆球的练气大圆满阴魂。 本来应该邀请大头进入魂幡,没想到大头竟然提前一步成为了筑基恶鬼。 魂幡只能收纳不高于主魂实力的恶鬼,涂山君练气大圆满,就是用鬼王再世将大头打残,也收纳不进去。 温岳再睁开双眼,他的法力已经恢复了八成。 “八成,足够了。” 涂山君将程辉的生魂扔进魂幡。 原本虚幻的身躯骨骼显化,血肉凝聚。 与此同时,察觉到其中一块不同寻常的区域,大头鬼走上前来,伸出手臂,眼前明明空无一物,他的手却被阻挡在外。 “哈哈,涂山兄,我找到你了。” 大头鬼哈哈大笑,手掌黑色指甲的生长斩在面前的法阵上。 不知道多少道黑色的光波斩上去,法阵已经岌岌可危。 “轰。” 法阵碎裂,一只青黑色的拳头随之出现。 嘭的一拳砸在大头的脸上。 将他轰飞出去。 大头瞪大眼睛,刚才他看到涂山君的实力是有波动的,只觉得是秘术或是宝物提升了实力,怎么这会儿涂山君的气息比他还要稳固。 涂山君额头鬼角长至一尺,冷峻肃穆的青面棱角分明。 筑基的最大变化不仅仅是实力,而是让他使用煞气凝聚的虚幻肉身变成了实质。 “筑基期!”大头惊呼。 “大头兄,你不是在找我吗?” “那就入幡一叙吧。” 温岳神色有些惊讶,他以前听先生说话虽然也还行,但是声音难听嘶哑,让人感觉不舒服。 现在的声音和以往截然不同,更多了几分威严。 先生现在以筑基的实力抽取法力也很快,但是和鬼王再世抽取的法力完全是天壤之别。 “轰隆!” 还不等两人说话,身后血池宛如沸腾的火山岩浆般喷发出来。 三道身影从血池中飞出。 第140章 血魔 三道身影就像是三支冲天而起的光柱,将本来就高涨的血池煮至沸腾。 涂山君和大头同时停手,抬头望去。 “三人?” 涂山君神色惊讶,他记得池底现在只有两人才对。 大头本来就对涂山君气息稳定很诧异,原本想着捡漏,谁想到涂山君恢复的这么快。这也就算了,场面上怎么又多了一位筑基期修士。 这么一看,血灵殿已经足足汇聚了五位筑基修士。 整个小灵州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五位筑基。 “涂山兄,刚才是小弟的错,我以为你伤了筋骨。”大头拱手,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人一多他反而不紧张了,若是单独和涂山君斗法,他总觉得心中没底。 以他在二层血池看到的涂山君所展现出来的威势,如果拖得时间长了,他应当不是涂山君的对手。 殊不知,真拖成持久战,谁胜谁败还未可知。 涂山君自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原本可以慢慢等温岳恢复法力,大头非要将他轰出来。 他的心中也多了几分火气:“大头兄不是一直觊觎我的炼丹术吗,你可以过来拿。” “还是算了,我其实很怕死。”大头鬼摆了摆手,并没有卸去防备,悄悄后退了两步,没再上前。 涂山君也没有再动手,他不能过度抽取温岳的法力。 天上这三个筑基修士同样不好对付。 涂山君觉得这时候还是逃命的好。 这种场面的对决,温岳根本就插不上手,他只能提供法力支撑先生战斗。 温岳将阴魂丹压在嘴里,缓慢的获取灵气,以保证自身的法力不会低于六成。 手中握着灵石,随时准备着其他恢复法力的丹药。 就算他的实力大进,也不能过多服用阴魂丹,只能当作应急,不能完全依赖阴魂丹。 上次过度依赖阴魂丹的后果还历历在目。 冯老祖威风凛凛,神识锁定着血袍人,手镯飞剑环绕在身侧,厉喝质问道:“你是何人?” 刚才他已经轰飞陆广,要取丹髓的时候骤然发现血棺有了动静。 一道身影从血棺中飞遁而出,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穿越三层血池出现在内殿。 他当然不能放任这东西带走丹髓,施展身法追逐出来。 血袍人正攥着血玉法丹髓,露出苍白的手臂。 微微抬头,血色的破损法袍下是一张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容。 纵然白如鬼煞,依旧能够看出他昔年的英俊,他的目光中闪过追忆:“我是谁?” “活的太久,我都已经忘了。” 血袍人影开口,声音嘶哑好似野兽的咆哮,淡色的瞳孔渐渐被猩红色充斥,变成了一双血瞳。 同样是筑基期的实力,照比冯老祖他的气息稍弱,比之陆广,他又稍强些许。 涂山君推测,对方的实力大致在筑基中期。 “既然忘了,那就永远沉眠于此吧。” 冯老祖不想再废话,环绕身侧的飞剑登时斩出数十道剑影,将血袍人包围。 “凭你?” 血袍人眼中闪过不屑,手臂一抬,身下的无边血池疯狂的汇聚,形成血盾挡在他的面前,也挡住了冯老祖的剑影。 “怎么可能!”冯老祖惊呼出声,脸上多了几分骇然。 他可是小灵州的最强者,筑基巅峰的实力。 全力施展的剑诀竟然被这个血袍人尽数抵挡。 血袍人微微摇头,手掌一翻,血盾崩溃连带着那些被包裹的剑影也随之消散:“你实在太弱了。” “你到底是谁。” 血袍人停下思考道:“我…,现在你可以叫我‘血魔’。” “陆道友,你我联手。”冯老祖拉下脸面,他已经许久不与人动手,战法术式难免生疏。 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的,能够斩杀血魔取得血玉法丹髓才是重中之重。 “血魔?” 陆广思考着小灵州曾经出现的魔头,记忆中并没有这样一号人。 对方的手段连他都感觉心惊。 战法术式娴熟也就算了,就连法力也远超于他,应当是修行了上等功法。 “州外魔头潜伏于此?” 陆广没有多想,当务之急还是镇压魔头。 “五灵印法。” 血魔手中法印一转,法袍覆盖了一层淡色的光芒,双手各自抵挡着冯老祖和陆广。 内殿之中的大头看的倒吸一口凉气,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到底出来了个什么怪物啊,竟然能够硬刚两个筑基期修士。 涂山君神色凝重,这玩意儿充斥着浓郁的血煞气。 最重要的是,这是个死人。 别看涂山君已经成了鬼,他对于这种诡异的事情依旧感觉脊背发凉。 血魔的身上没有半分勃发的生机,他说他忘了自己是谁,也许是真的忘了。 “先生,我们要帮忙吗?”温岳小声的询问。 这种自认是魔头的一概不需要深究,当成魔头镇压便是。 “大头道友。”陆广大声呼喊。 大头一脸为难,他知道这血袍人不好惹。 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如果他们四个全都加入战场,这血魔也会被镇压。 只是,血玉法丹髓落入冯老祖的手里,他同样讨不到好。 不再多想,大头转头就跑,他不想掺和下去了。 陆广骤紧眉头,咬牙抵抗血魔的术式,他今天呼喊了两次恶鬼帮忙,他们都是同一反应,听到他的招呼之后不仅没来帮忙,反而掉头就跑。 “难道我陆广的名声已经这么不堪了吗?” 血魔右手结成兵字法印,无数道兵器虚影在血池中汇聚,激射而出覆盖了冯老祖和陆广。 一道道灵符打出,狂轰滥炸间内殿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支撑  冯老祖双手结成控剑法印,事到如今,以神识驾驭飞剑的威力已经没办法展现全部的威力,只能将自己所学的东西都用出来。 他甚至觉得自己才是筑基中期,而对面的血魔是筑基后期甚至是巅峰。 血魔真的很强,强到冯老祖数百道剑影汇聚也只能给对方造成轻伤。 在斗法轰击的过程中,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嘴角浮现丝丝鲜血。 陆广更惨一些,只是因为陆广是借用灵物的阴神,只要灵物不碎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化剑虹光!” 冯老祖低吼一声,身躯法力迸发而出,飞剑成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斩碎面前血池虚影的同时洞穿了血魔的身躯。 “这还有些意思。” 血魔低头看向胸口的大洞,肉芽蠕动修补,随着血柱的涌入伤口又重新愈合。 冯老祖也发狠,双手印法一个接着一个:“我不信你能撑到最后。” 虹光迅速分化。 陆广体内的灵物也显化出本来的模样,竟然是一根金色的羽毛。 “五灵循环印法。” 法力倾泻的同时印法构成回路,五道灵光化作二十五道,结成大网笼罩住了血魔的身躯。 五个方位迅速收缩,将血魔困在网中。 三人的战斗依旧是血魔占据上风,不过冯老祖和陆广都已经摸出了一定的规律,所以已经不像是刚开始那样吃力。 冯老祖发现对方的实力确实非比寻常,但是血魔好像没有办法离开血池,也许是他忘了太多东西的缘故,攻势的衔接并不完美。 以他筑基巅峰的硬修为拖着打持久战是最好的选择。 血魔瞧出了两人的打算,他想要先击破一人寻求解法,只不过陆广以灵物御使的阴神速度竟然还快上一筹。 冯老祖的战斗力不算高强,奈何修为高深法力深厚。 筑基巅峰的法力厚度决定了他的战力下限。 “掌门。” 五灵宗练气士冲入大殿。 本来还神色坚定的陆广顿时慌乱了起来,大吼道:“逃!” 练气十一层的宗门弟子只有一人,九层、十层也颇为稀少,如果这些人折损于此,五灵宗将会元气大伤。 “这就是筑基期的战斗吗?” 练气大圆满的修士抬头望去,他根本就看不清楚掌门的战斗,身躯被庞大的威压压的不敢反抗。 “快逃!” 陆广分出一部分法力,帮他们拂去压力。 五灵宗修士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敢拖后腿,赶忙往大殿外撤去。 掌门的战斗他们根本就参与不进去,唯有走的远远的才能不能掌门分心。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血池奔腾铺在内殿,血魔直接遁入血池追向五灵宗的修士。 涂山君将温岳提起来,避免血池将他们卷进去,然后转头就跑。 陆广飞遁赶上,法力一扫变作雾气将五灵宗的弟子卷起来扔出大殿。 血魔依旧得势不饶人,还想追踪五灵宗的弟子。 “轮转印法。” 百道光芒汇聚成一张编织的大网,迎面堵住汹涌而来的血池。 三十息,只要能抵挡三十息就是成功。 上方数百道剑影疯狂凝聚,扎向血池的四面八方。 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冯老祖又怎么可能放过。 “你们拦不住我。” “拦不住?” 二十五息过去,陆广一咬牙。 当即翻身冲进来:“我看看我能不能拦住你。” 他体内的那根金色羽毛骤然散发出极其恐怖的气息。 陆广的阴神猛的放大又缩小,布满了裂痕。 “不好!” 血魔大惊。 冯老祖同样失色,迅速后退。 陆广竟然疯狂到要自爆灵物和阴神。 另一边,涂山君已经带着温岳逃出来。 五灵宗的修士也狼狈的逃离大殿。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气浪将所有人掀飞出去。 震荡中修为不高的练气士吐出一大口鲜血。 身后血灵殿应声崩塌。 第141章 坍塌 涂山君回头看去。 他没想到还有这种威力的术式。 “不,不是术式,是爆炸了灵物和阴神。” 神识铺开,涂山君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陆广自爆阴神,将整个血灵殿给炸没了。 不仅如此,爆炸产生的金色火焰将大半血池蒸发干净。 血魔从血池中钻出,他的半个身躯消失不见,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极其微弱。 若不是与血池同气连枝,在那种距离下,可能他已经死了。 他不该去追五灵宗的那些练气修士。 但是没办法,他当时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必须血肉补充,送上门来的活人怎么可能放过。 血魔真没想到这位阴神飞遁而来的筑基修士,会是这么一个狠人。 难道那人不知道自爆阴神会让自己成为活死人吗? 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醒过来。 以活死人的身份活着,比死了更加痛苦。 抬起手臂,只剩下光秃秃一片。 那半截手臂被剑光斩下。 身上的伤口太多,血池也堵不住。 “哈哈哈。” “血玉法丹髓。” 披头散发的冯老祖攥紧手中的丹髓,癫狂的大笑,穷极一生的目标终于要实现了。 笑的气息不顺,猛的咳嗽起来。 大滩的鲜血从冯老祖的嘴里吐出来,还能看到些许内脏的碎片。 晃悠的身躯被飞剑支撑住。 他用了全身的家当依旧没有挡住陆广的自爆。 在这种威力的自爆下根本没办法独善其身。 现在他一身实力不足三四。 好在他如愿以偿的获得了自己想要的血玉法丹髓。 他将会成为金丹修士。 “呵。” 血魔冷冷的笑了起来,像是看傻子似的看向冯老祖。 “魔头,尔笑什么?” “我笑你被耍的团团转还不知。”血魔哈哈大笑,牵动伤口,让他不敢动弹:“你手里的血玉法丹髓,早就已经成了一个空壳,根本没办法帮你成为金丹真人。” 冯老祖愣了一下,随后看向手中的血玉法丹髓,他目光中多了几分迟疑。 微微摇头试探着输入一丝法力。 咯嘣。 血玉法丹髓,碎了。 确实如血魔所言是一个空壳子! “噗。” 一口逆血喷出,冯老祖仰天大吼:“不可能!” 血魔大笑着。 没错,他早就已经死了。 现在存留下来的不过是曾经的筑基阴神而已。 这么多年要不是血玉法丹髓的支撑,他还真活不到现在。 他还将血池炼化,将自己的身躯融入其中,以灵物寄托阴神的方式存在。 冯老祖呢喃着摇头:“不会的,怎么会碎。” “是你骗我。” “它不是空壳。” 冯老祖使用法力小心翼翼的将碎裂的空壳丹髓重新粘连起来。 捧在手心,怔怔然如丧考妣。 涂山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 五灵宗掌门自爆了阴神重创血魔的同时也击伤了元灵宗的冯老祖。 这种三败俱伤的最后,争抢的丹髓竟然成了空壳。 希望破灭,元灵宗冯老祖心神受创连带着神智都出现了不小的问题,加上身受重伤,大喜大悲之下,未来难料。 “就算没有结丹灵物,我一样能结丹。” 冯老祖一把捏碎手中的空壳。 尽管他眼中满是绝望,但是他依旧没有被打倒。 强撑着使用法力将元灵宗的弟子卷入遁光云雾之中,施展遁术离开大阵。 “轰隆。” 随着血灵殿的坍塌,整个大阵都开始震动。 宗门弟子逃的比较快。 元灵宗老祖还活着,筑基遁术已经算得上腾云驾雾,携带练气修士并不困难。 五灵宗的弟子修为都不错,他们自行御剑也很快。 他们不知道自家掌门的情况,只能拼命逃。 散修们争先恐后的离开大阵。 血魔拔地而起,脚下血池化作漫天血雾笼罩了大阵。 不时有散修落入血雾之中,化作一捧脓血。 “伤势太重了。” 血魔想起了许多事,他想起自己曾经和很多人战斗,但是他依旧没有想起自己是谁。 “我是谁?” 血魔抬起仅剩的手臂,映入眼帘的是苍白色,他轻声的自语道:“只要变得更强,我肯定能够想起我是谁。” 雾气弥漫,血池积蓄之水上涨,覆盖了整个血灵殿。 涂山君早就已经带温岳离开。 他们本就不在意血玉法丹髓,更没想过去争抢。 就是法丹髓不是空壳,涂山君也没把握从元灵宗老祖的手中抢过来。 飞出大阵。 原来的灰蒙蒙一扫而去,眼前是晴空万里风云飘淡。 筑基期修士的战斗威压甚重,许多修士早就已经出来,除了宗门修士之外,现在出来的这些都是靠到最后还想寻找机缘的散修。 “也不知道张道友和徐道友出来没有。”温岳回头看向大阵。 伴随着血灵殿的坍塌,大阵即将重新封锁。 他们要是不出来的话,时间短还好,长时间待在里面等到法力耗尽煞气入体,时日一久就会成为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想起自己曾经给他们两人传音符,温岳赶紧输入法力询问。 “温道友?” “你们出来没有。” “多谢温道友挂念,上午我们就已经离开。” 温岳松了一口气,张之晨和徐青的谨慎救了他们。 谁能想到血灵殿内一共出现了五位筑基修士。 大头和涂山君没有参战,只是剩下的三个人参战就将整个血灵殿给打没了。若是被波及到,肯定非死即伤。 大头惯是想的多,总觉得自己要考虑周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轻易不会出手。 而涂山君是因为要护住温岳,加上出手没有半分好处,反而容易给他人做嫁衣,所以也没有出手。 要不是因为涂山君突破了筑基期,估计这会儿已经成了阶下囚。 想到这,涂山君顿时寻找起大头。 这家伙像是毒蛇一样等待机会。 每当涂山君的气息出现异常他就上来咬一口,让涂山君感觉恼怒不已。 神识铺开,他并没有发现大头的身影。 “跑的还真快。”涂山君暗叹。 以前不觉得,这两次交锋就能发现大头鬼滑不溜手,远不是剩下的那四鬼能够比拟。 追上大头的时候被他先一步提升至筑基境界,不好请他入幡。 后来涂山君筑基之后内殿又爆发大战,为了温岳的安全着想也不好打空法力。 小灵州就这么大的地方,总能找到大头。 清文观也还在,跑得了和尚总跑不了庙。 温岳询问道:“先生,我们能不能关上阵法?” 涂山君站在大阵的口子前,他看到阵法正在崩溃。 用不了多久大阵碎裂之后整个南岳山会下沉将地下的窟窿给堵上,也许以后就不会有南岳山这个聚煞大阵了。 “等它自然塌陷” 这是个过程,无法出手干预,至少现在涂山君还做不到。 “里面的血魔会不会作乱?” 温岳更担心血魔出现在铜关,以对方的实力,铜关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血魔濒死,一身实力十不存一,但是我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涂山君使用传音入密告知温岳,他其实不太清楚血魔还有没有底牌,那样的危险人物不是他这样初入筑基境界的阴灵能够抗衡的。 最重要的是,温岳的法力不够。 涂山君并没有明言,只不过温岳还是听出来了言外之意。 在他的心中,先生是不可战胜的。 练气境界开启鬼王再世能阻挡筑基修士的飞剑。 如今已经筑基成功,怎么可能会怕实力已经十不存一的血魔。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的修为太低,没有办法提供足够先生战斗的法力。 温岳的神情低落,他见识到筑基修士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实力依旧有限。 “先生…” “嗯?” “没什么,还请先生布下阵法。” 涂山君正有此意,使用符石布置了一层阵法,暂时封住了大阵的口子。 以筑基修为封锁大阵,除了筑基修士之外其他人很难破解,血魔又遭受重创,也不可能迅速解开阵法。 血魔的伤势没有几年的功夫是养不好的。 布置完一切之后两人才离开南岳山返回铜关。 到了铜关涂山君返回了魂幡,他一直待在外面会加重温岳的负担,所以还是返回魂幡比较好。 数日匆匆过去。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整理收获。 “问魄” 提取: 血渊魔功综合(练气、筑基篇) 灵魔血杀术  阵法:八柱血锁困煞阵(阵合,阵解) 血渊魔功是血灵殿的根本法,综合篇章记载记载的非常全面。这门功法比血煞大法好,灵气法力的转化更强,胜在他的副作用并不高,只是会让人更加孤僻冷淡。 “灵魔血杀术。” 涂山君呢喃着,他脑海中可还有一门灵魔融基术。 这取名的方式,很难不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啊。 血杀术可以使用自身精血凝聚血人,血人拥有用术者三成左右的实力,用以自爆的话威力更胜。 阵法一途,程辉涉猎的比较少,只钻研了一阵。 那两门魔功就已经够消耗精力了,再多学下去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练气圆满进阶筑基。 也怪不得对方提早进去却没有去药田拿走两朵紫阳花,原来是不知道那个阵的解法。 温岳整理程辉纳物符的时候,除了血灵殿的典籍功法、术式之外,最大的收获就是一枚筑基丹。 应该是程辉从血池二层得来的。 如果他早就有筑基丹根本不需要开启血灵殿。 这几天的功夫,涂山君连血渊魔功都没有吃透,其他典籍也就没翻看。 温岳则一刻不敢怠慢,努力修行。 两人都没有回梁都的打算,至少得等南岳山完全塌陷,将血灵殿给掩埋了才能走,不然铜关的百姓容易遭殃。 如果能再找机会收拢一批煞气凝聚阴魂丹就更好了。 “轰隆。” 南岳山下陷数丈。 席卷的煞气竟升腾了十丈。 猩红色的血雾弥漫,连带着煞气浪潮重新凝聚。 温岳负手看向铜关城外,煞气巨浪已经堆积到了铜关的城楼。 “先生,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他来了。” 涂山君神色平静,目光穿透眼前的猩红迷雾看到了里面的人影。 血袍加身,只剩下半个身躯,气息并不强大。 这一次的煞气爆发是血魔刻意为之,以血池作为根源支撑。 他的目标不用猜也知道,是铜关城内的十几万百姓。 将城中的百姓吞了,他的伤势能恢复的快些。 听到先生的话温岳顿时凛然,预料的最坏结果还是出现了。 第142章 对决 辰时。 这个时辰本该出阳光,为身居北地的铜关增添几分光与热。 被血色浓雾这么一遮掩,仅存的温热也被驱散。 城楼内的兵卒看不清楚具体的状况,只是感觉怎么又起了大雾。 浓雾比前几天那次更厚,数米的距离都没有办法看清。 安南伯看向天空,他也看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多半又和上次一样出现了仙师。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和上次一般挡住。 殊不知上一次也是温岳出手。 张之晨和徐青已经早已返回梁都。 死了那么多人,他们不回去的话,梁都那边的摊子没人收拾。 卢老道揣着紫阳花更不敢在外面久留,也早早返回。 温岳的实力高出他们许多,还有练气十层的护道阴灵,他们就是留下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还只能拖后腿。 铜关城楼上多了两道人影。 赤发披散的涂山君平静的注视着血煞雾气之内的血魔。 只剩下半截身躯的血魔贪婪的看着城内的百姓,最后将目光凝聚在涂山君的身上:“筑基境阴灵?” 温岳并没有出现在城楼。 血魔的实力他们早已就已经知道,就算被陆广蒸发了一半血池,现在也远超筑基初期,碾死练气七层的温岳很容易。 只要不是离开太远,法力的消耗并不会变大。 何况涂山君早已经料到今日事,在城内准备了十三架叠加聚灵阵,全部以灵石充作阵角,再辅以大量迅速转化的丹药。 程辉作为血灵殿的遗留弟子,储物袋内的灵石堪称庞大。 还有两件合用的法器。 一件极品法器,一件上品。 灵符数量更是繁多,到今天都没有认全。 当日没有贸然出手不仅仅是没有做足准备,也是因为温岳的法力不够支撑他战斗,现在万事俱备,如果打不赢… 涂山君没有多想,双手翻飞结印,交叉相叠右手食指为住,剑指一点,上品飞剑蚺龙剑环绕身侧,淡淡的血色灵光更增添几分光彩。 一开始战斗,端坐大阵之内的温岳顿时感觉法力消耗增大。 叠加聚灵阵迅速补充灵气,涌入灵气瞬间转化为法力。 魂幡在温岳的背后飘扬充作阵眼根基。 有魂幡帮他分担压力,灵气只需要一道转化就能成为法力,产生的法煞瞬间就会被魂幡分解消化。 而且真的将魂幡当作阵旗来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如此省力。 “御剑印?” 血魔顿时来了兴趣,在他的残损的印象中,就是筑基阴灵也不会这么娴熟的使用法器,多是祭炼自己的身躯,以更为突出的灵物器官辅助战斗。 如果温岳在这里的话,他多半会先告诉血魔不要侵扰百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但是涂山君不同,他从不觉得魔头能够被几句话劝住,只有狠狠打疼了,魔头才不会再犯。 今日一战,在所难免。 胜败难料下涂山君更不想过多废话。 “疾。” 涂山君法诀一落,蚺龙剑骤然飞出,直血魔首级。 “血盾。” 噌噌噌。 十道血色盾形光芒凝聚,挡在血魔的面前。 飞剑出鞘的那一刻涂山君已经贴近。 蚺龙剑斩碎血盾被最后三层卡住的时候,血魔微微抬头,他没想到筑基阴灵  竟然会这么快靠近他。 “无用的挣扎。” 单臂结成拳罡,一掌拍在涂山君的胸口上。 法力闪烁,涂山君胸口前的血色宝珠激发一层半透明的波光棱罩,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替他抵挡了血魔的全力一掌。 但是这一掌还是反震到涂山君的身上。 一大口黑红色的逆血喷出,半空中化作一个人形直接抱住血魔。 血魔正要制敌,那人影嘭的一声爆炸。 剧烈的爆炸形成气浪,将周遭的血池炸开。 血魔的身躯被炸出脚下血池,猛的吐出一大口血池鲜血。 原本还有些清明的双压顿时被狂暴和杀意占据,厉啸一声。 身躯融入血池,庞大巨浪轰击城墙的同时再涨两丈。 涂山君露出笑容。 灵魔血杀术确实强大,一口逆血的爆炸威力就远超他手中的其他术式。 他早就已经看出血魔的状态不对,残存的魔念现在已经完全压倒了他保留了无数年的意识,现在的血魔才真正层称得上是魔头。 尽管血魔的实力提升了,但是没有理智的爆发就是慢性自杀。 “阵起!” 涂山君抬手,十五道开阵法印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印法融入铜关城墙。 一道巨大的屏障缓缓出现,整个铜关笼罩起来。 “八柱血锁困煞阵” 阵基不是别的,就是面前的铜关城墙,整个铜关都是八柱阵的一部分,现在涂山君不过是重新开启阵法。 若是没有阵法的话,就算他赢了,在筑基修士的压力下,百姓很可能被战斗的余波碾死,凡人脆弱的和蚂蚁没有分别,。 “天黑了?” “不是天黑,是仙人在斗法。” “你说是仙人就是仙人啊。” “哎哟,天上还真有人影呢。” 本来就觉得大雾不同寻常的铜关百姓抬头看去,虽然间隔深远,但是阵法一开顿时将血雾隔绝,天地反而清明起来,他们也就看到了城楼上的两人。 只是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儿。 一个赤色仙人,一个黑色的仙人,两道光芒碰撞,根本分不清楚哪个仙人是好的。 “情况如何?” “大帅,城内情况基本稳定,我们已经安排人将百姓封锁在自己家。” 如果让百姓乱走的话,肯定会出乱子,甚至再发淫掳掠的事件,要知道有些百姓只要拿起兵器就是暴徒,所以都关在家里是最好的选择。 铁头拱手禀告,同时看到了被安南伯护在身后的温岳。 周围有一层淡色光芒的阵法,阵内的温岳紧闭双眼,额头涌出密集的汗水,身后丈许尊魂幡便是他的倚靠。 大帅府聚兵马三千拱卫,全都是是亲信。 安南伯知道铜关的存亡系于温岳之手,一旦温岳这里发生问题,铜关将会万劫不复。 “城楼仙人呢?” “看不清楚,只能在他们悬停的时候依稀看到光芒闪烁。”铁头微微摇头,断骨和炼脏根本看不清楚仙人斗法,只能看到光芒闪烁。 寻常百姓就更没法子看清了,只能看到两道光芒的碰撞,就算涂山君和血魔悬停在空中他们也看不清楚人影。 安南伯回头看向阵法内温岳,长叹了一口气,随后神色凛然道:“封锁大帅府,任何人不能随意进出。” “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武安侯。” “是任何人!” 安南伯又强调一遍。 他也不懂阵法,但是他懂修行中人不能受到丝毫外力的影响,万一哪个不开眼的因为想给温岳擦汗从而破坏了阵法,到时候他们后悔莫及。 “喏。”铁头神色坚定。 温岳能够听清楚阵外的声音,现在他没有办法分心。 意念一动,掌心转化法力的丹药送入嘴里,登时化作精纯的法力。 涂山君已然受到压制。 血魔实在强大,被陆广的阴神炸成残废,涂山君竟然还不能占据上风,只能保持一段时间不败。 对方失去理智的同时也将身躯全方位强化,而且有血池作为能量源头,如果不将血池覆灭没办法消灭现在依托血池的血魔。 这东西要是全盛时期,涂山君肯定转头就跑,这根本没有获胜的机会。 好在血魔是个残废,而他们做足了准备。 涂山君已经摸清楚血魔的战斗规律,法印抵挡血色楞刺的同时,剑诀翻转。 “三虹剑诀!” 御剑术完全展开,四十九道炙热的剑光猛然激发,再蒸发一层血池。 “吼。” 完全融入血池的血魔冲天而起,化作丈许血色庞大身躯冲着涂山君咆哮。 一拳轰来。 血色光罩出现在涂山君面前,却根本抵挡不住。 “快看天上!” 这时候百姓终于看清楚了血魔的庞大身躯。 血魔下半躯体融入血池,以血雾作为遮掩,上半身躯咆哮着疯狂攻击涂山君。 黑色光芒覆盖的涂山君只能飞遁闪躲,操控飞剑施展御剑术。 大帅府平台上的安南伯也看到了仙师斗法。 战斗的波纹令铜关上的大阵都浮现出来。 “先生,再这么消耗下去,我们必败无疑。”温岳紧闭双眼,他低声的呢喃,补充已经跟不上法力消耗,若是继续拖下去他们肯定会输。 魂幡震动。 “鬼王,再世!” 温岳大吼。 身躯法力疯狂倾泻,周遭聚灵阵内的灵气被他一口气抽空,全部融入身躯。 双眼赤红,身躯被法力和灵气撑的鼓胀起来,像是一个圆滚的胖子。 毛细血管破裂,顺着皮肤流淌出来。 双眼充血,口鼻内的鲜血更是涓涓细流。 随着法力涌入魂幡,身上的鼓胀开始消失。 “杀!” 涂山君仰天长啸。 黑色光芒暴涨数丈。 魂幡内多了那么多鬼物,以及练气十一层的程辉,又有如此充盈的法力加持。 狂暴黑气从身躯逸散。 “通明。” 额头鬼角闪烁光芒。 涂山君的猩红双眼寻找着血魔内部血池的流动节点。 “找到了。” 涂山君的瞳孔缩小凝聚成一点。 “化虹剑光” 蚺龙剑剑影再展开,数百道剑影出现在涂山君的身侧。 第143章 尘定 血魔的身躯原本就是阴神。 融入血池合二为一之后现在就需要血池的流动支撑,不然就是死水一潭。 涂山君寻找的便是截断对方流动的机会。 “节点流动,就在这里。” 通明术开启之后,巨大化血魔的身上顿时浮现血色的流动光点。 “疾!” 厉喝法诀。 数百道剑影分散扎在红色的光点上。 血魔大吼,张开双手就要拍冲到他面前的涂山君,奈何身躯已经不受控制的崩塌。 轰隆。 凝聚的身躯重新跌入血池,原本的阴神身躯显化出来。 “等的就是你。” 涂山君猛的贴近:“魔猿拜月。” “砰。” 金色的光芒浮现在涂山君的身上。 血魔的眼中闪过恐惧,涂山君的拳势竟然能压制阴神,淡金色的光芒连凝聚上来的血池都给分化干净。 “轰。” “砰砰砰。” 无数道拳印落在血魔的身上,涂山君猩红的双眼浮现金色禅意。 血魔被震出血池,眼中的暴戾消失,原本的清明重新浮现闪过惊骇,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杀人的拳法。” 涂山君不想废话,他能控制的法力有限。 最重要的是没了他的法力支撑,铜关的大阵已经开始震动。 一旦完全崩溃,城中十几万百姓就会被煞气杀死。 “原来你根本维持不了多久。”血魔大喜。 “杀你,足够。” 涂山君身躯四周的金色光芒再盛放。 “其实你跟我没有什么不同,我们…” 血魔的话还没有说话,涂山君的飞剑已经斩来。 涂山君实在没心思,听一个魔头说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蛊惑之言,还不如穿越前论坛上的抬杠之言更能让他破防。 “受死!” 数百道剑光化作剑阵将血魔包围。 错愕的神色在血魔的脸上浮现,这鬼根本讲不通啊。 拼杀间,血魔感觉自己有些撑不住了。 他本就重伤未愈,这会儿又被强的有问题的筑基阴灵拦住,导致自身伤情一直恶化。 如今阴神忽明忽暗,再不脱身,说不定真要将命留在这里。 他的记忆不多,清醒的时间同样不多,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筑基境界的阴灵要守在凡人的城墙前和他拼杀。 但是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有牵扯才会有破绽,如果此鬼什么都不怕,血魔二话不说就会逃离,他不想和得不到任何好处的疯子战斗。 接下来血魔的攻击更多是集中在阵法上。 波纹震动,连带着整层大阵都跟着出现偏移。 涂山君的攻击也系数落在血魔的身上,有极品法器血灵珠保护,拖到现在,反而是涂山君占据了上风。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选择。” “血焰滔天!” 血魔大吼,血煞顿时凝聚。 血池蒸发成雾气压向城中百姓,砸在本就有了崩溃的阵法上。 原本早就已经不堪重负的波纹瞬间出现无数道裂痕。 就像是破损的玻璃,完全凝固在天空上。 趁此时机,血魔直接遁入血池,汹涌间消失不见。 “追杀血魔还是救城中百姓?” 不需要涂山君询问,大帅府的温岳早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涂山君也早就知道结果。 救百姓。 涂山君解除鬼王再世。 原本暴涨的威压渐渐平息,就连身上血色的纹路也已经消散干净。 他看向逃走的血魔长出了一口气。 温岳的法力见底,他如果有心再战的话,压榨的就是温岳的本源。 最后还不一定能够杀死血魔。 打到现在,谁先摒不住就是输。 面对冲天的煞气,涂山君凌空而立,法力勃发填补铜关大阵,本来已经破损的大阵顿时止住了崩溃的趋势,和外层的滔天煞气僵持起来。 大帅府内。 温岳猛的睁开双眼,在先生解除了鬼王再世之后,十三座聚灵阵迅速收拢灵气转化法力。 吞服下去的阴魂丹也转化成精纯的法力。 干涸的丹田充盈过半。 “快看,仙师停下来了。” 虽然兵卒已经将城中百姓撵回家,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在自己家里看热闹。 因为血魔融入血池开启巨大的身躯,反而让阵内百姓看到了模样。 涂山君悬停空中阻挡煞气的时候,也只是用黑袍遮掩自己的身躯,不让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即可。 大帅府征调平台上的安南伯怔怔然看向天空,看着天空的那道身影,不由得呢喃道:“三虎。” 身形很像,却不是。 他看的清楚,天空中的那道黑袍身影是那日曾经闯入降云谷救他们的人。 温岳没有从大阵中起身,而是拔出身后的魂幡,猛的扔出去。 魂幡激射。 化作一道黑色流光飞向城楼。 温岳自己走上阵台,扛起铜关。 庞大的压力袭来。 丝丝鲜血从温岳的口中流淌而出。 涂山君一把攥住丈许魂幡,幡面迅速延展,百鬼夜行图在魂幡上飘动。 挥动魂幡,幡布飘扬,滔天煞气迅速被魂幡吸收。 筑基期的实力吸收煞气速度很快。 原本被血煞雾气笼罩的天空一扫阴霾露出阳光。 “仙师赢了!” “那个挥动旗的赤发仙师真厉害啊。” “没想到我们也有幸见到仙师斗法。” “仙师万岁。” 城中百姓迅速上街大声呼喝庆祝。 上一回他们就见过仙师登楼,今日竟然看到了仙师斗法,虽然根本就看不清楚,但是也不枉此生。 涂山君在处理完收尾迅速返回大帅府。 十三层交叠灵阵是他亲自布置下,一个练气七层的修士,在没有阵旗的情况下要承受的压力十分庞大。 法诀打出,将灵阵关闭。 涂山君看向台上的温岳,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说道:“我没能杀了他。” 阵台中央的温岳微微抬头,七窍血已经止住,他问道:“先生,我们赢了吗?” “赢了。” 涂山君其实不觉得是赢,因为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但是他们确实赢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本来不想告诉温岳,他就怕温岳和李青枫一样释怀身亡,不过涂山君不喜欢也不习惯骗人。 他还是将消息告诉了温岳。 温岳松了一口气,脸上疲惫尽显,颇为狼狈。 随后略有迟疑,露出灿烂的笑容道:“谢谢,先生你救了铜关城十几万百姓,数万兵卒,以及很多人。” 涂山君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你。” 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丹药拿出来,筑基境界的法力输入护住心脉和身躯。 做完一切涂山君只是隐藏在一旁并没有返回魂幡。 他还得防备很多人,万一血魔杀个回马枪就麻烦了,而且也不确定大头的位置。 温岳只是太累,力竭的同时又承担了太多压力,休息休息就能恢复。 好在涂山君担心的那些糟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铜关终于恢复了平静。 北魏的兵卒也不再进犯。 就算他们有心也无力,前后加起来损失了四五十万大军,已经掏空了北魏的家底,他们现在龟缩在自己的地盘不敢动弹,也没有兵力继续征伐。 原先他们有意征战更多是因为身后宗门的推手,如今元灵宗老祖重伤,元灵宗也没了底气。 说到底元灵宗的筑基修士也才三位,重伤的老祖又是筑基巅峰,以后宗门内行走的除了掌门之外也就只有一位筑基修士了。 五灵宗这边更惨,掌门因为自爆阴神成了活死人,还不知道要躺多少年。 宗门另外的两位筑基修士本领小,只能等着。 修养半月,温岳终于恢复。 涂山君早就已经把血灵珠和蚺龙剑还给温岳,这两件法器用起来还颇为顺手。 血灵珠是极品防御法器,使用法力能够激发全方位的护盾,一般筑基中期修士都不一定能够一击破盾。 内里还标有一道强大的术式,只不过十分消耗法力,有这个法力支持不如让魂幡内六百余恶鬼开启鬼王再世。 蚺龙剑上有道血色游动的小蛇,作为上品法器还是剑器当然具备破甲、锋锐两个特性,一般的下品法剑对撞几次都会被蚺龙剑给砍出口子。 要不是这两件宝物,涂山君也不敢托大和血魔打近身战。 “岳父大人,此间事了,我该回去了。” 温岳辞别安南伯,准备返回梁都。 从此,以后战场如果不出现元灵宗的修士或是魔修,他也不能参与其中。 修士的出现会让战争升级,如果因为自己的下场再让元灵宗出手,就是将元灵宗的人都杀了,也会死很多人。 和平是战争之后的平衡。 经此一役,他更是认识到自己修为的不足,接下来他想好好修行。 “好,贤婿你带三虎的尸身回去吧。” 白发温岳将棺材放入纳物符,转身离开,御剑之余回头看向身后的铜关:“真是一座雄伟的城池,是我大梁的屏障。” “坚城?” “自古坚城皆不守。” 涂山君难得的说了一句话。 温岳哈哈大笑,蚺龙剑在剑指的指挥下腾空而起:“先生,可腾云否?” 涂山君大手一挥,筑基法力汹涌,化作黑色云彩包裹蚺龙剑。 离地数十丈,化作一道黑色的虹光飞向梁都。 中途路过清文观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别说是鬼王了,连个小鬼都看不着。 那些貌美的骨女美姬也早已经消失不见。 涂山君只在大殿寻到了一封大头留下的书信。 第144章 跑路 “涂山兄,见字如面。” “此番斗法,小弟甘拜下风。” “不过我觉得,今日输不代表明日输。” “浅水养不了大龙。” “我已决心离开小灵州。” “有些事儿,兄弟我得劝一句,‘万劫阴灵难入圣’,我们不走,只能困死于此。” “希望我们兄弟,后会有期。” 呼啸的风从面前吹过。 气流被淡灰色的光芒形成圆弧光盾抵御着。 身上黑袍纹丝不动,就连满头赤发也只是很平常的披散在肩膀。 两只黑色鬼角从额头的部位生长,蜿蜒于头顶。 涂山君怔怔然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脚下是被黑雾加持的蚺龙剑。 挥手间,光芒闪烁,手中信件化作飞灰飘散在空中。 温岳察觉到了涂山君状态的不太对,这一切的源头似乎是因为那封从清文观获得的信,不由得开口问道:“先生,有什么事?” 涂山君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大头这家伙就是卷铺盖跑路了也丝毫不安生,非要这时候给他来一下子。 涂山君不由失笑。 他没朋友,李青枫算头一个。 向虎是普通的幡主,只是得了他认可而已,相处不多并没太大的感触。 温岳是徒弟,感情不一样。 狐朋狗友就更没有。 昔日在清文观豪饮交谈,拥阴姬骨女,虽然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那时候也算痛快。 现在大头走了,涂山君突然觉得小灵州变得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 就好像突然一下子,小灵州和自己曾经待着的村子没什么区别。 就那些个家长里短,也就那么两个人。 两个王朝的征伐也如小孩子过家家,受制于上宗。 宗门最多不过是筑基,整个小灵州连金丹真人都找不出来。 想想,大头说的也对。在小灵州待着已经没有太大的发展前途了,不走出去,光靠着这些资源,最后能不能筑基都是个问题。 也就是温岳得了程辉的机缘,手里攥着一枚筑基丹所以并不太担心。 再不济的话,可以出去找找紫阳花的销路。 这些机缘都是人家血灵殿的遗泽,一个宗门都不一定能够稳定培养筑基修士…。 涂山君不免叹息,小地方的教育资源就是不行,就算有魂幡这种也发挥不出实力。 有时候涂山君在想,如果那天自己穿越,恰好在城里,事情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下回见到他,定要请他入幡。” 听到先生的呢喃,温岳问道:“谁?” “大头。” “大头鬼王?他走了?” “是跑了。” 涂山君回头看向清文观。 也算大头跑的快,不然这一次定要叫他有来无回。 至于后会有期。 涂山君并不觉得以后会碰到,小灵州太小,而外面的天地是广阔的。 剑诀一引,结成腾云法印。 腾云驾雾,御剑飞行,消失在茫茫天空。 昔日腾云是为了斗法,今日腾云则仅仅是为了自己,呼啸狂风被波纹阻挡。 涂山君撤去光罩,迎风而去。 离的近,也就不需要飞遁入城。 梁都依旧是老样子。 想让这种大城发生质的改变基本不可能。 进门情怯。 温岳推开宅门走入小院。 “夫人,我回来了。”温岳拉起宋染的手,眼中顿起柔情,也多了几分隐藏在眼底深不可见的暗淡。 宋染并没有多说,而是小跑过来抱住温岳,紧靠在温岳的胸膛。 “回来就好。” 温岳能够感受到胸前的湿润,这个坚强的女子,同样对他的命运感到担忧和急切。 她不希望自己受伤,希望自己平平安安回来。 温岳低声道:“对不起。” 宋染身躯颤抖,只是双手死死的抓紧温岳的衣袖。 良久,似乎岔开话题般问道:“父亲那边如何?” “没什么问题,铜关城池稳固。那边也就是仙师斗法,最后大家都散了。”温岳也没有将事情的严重说给妻子听。 有些事儿,隐瞒起来是好的。 仙与凡的差距太大。 知道太多练气士和筑基修士的事情对于凡人而言并没有好处。 温岳捡不重要的事情和宋染说了说,至于自己陷入危险的那些事儿都给掠过。 使用法力把脉,温岳集中看了看宋染的眼睛。他也不懂更不敢随意乱动,只是想看看能不能使用法力治好。 可惜法力这东西并不能治愈宋染。 痛痛快快的洗了个香汤浴,温岳前往了侯府中宅。 靖安侯府的占地面积不小,家里房子多的都住不过来。 中宅是老侯爷的居所,温岳也就占了个后宅小院,除了宋染之外,还有其他的家眷在中宅的其他小院。 温岳双手交叉行礼喊了一声父亲。 靖安候笑扶起温岳:“儿啊。” 只是看到温岳脑后那一头苍苍白发的时候,靖安候难免感觉刺眼。 就算上回在家数个月,他也没有习惯。 如今温岳返回了,依旧是这样,他同样不好接受。 不过就是他不能接受,事情也已经发生。 “武安侯。”老侯爷嘟囔了一声。 “我有个想法。” “您说。” “分家开府。” “你现在也长大了,更是谋得功名,咱们两家挤在一起,多有不便。” “而且,我想这既然是两门世袭,最好我从庶子之中挑选一个继承靖安的位子。”老侯爷沉吟良久才试探性的说道。 这两门世袭,如果都传到温岳的手中其实也没什么,但是靖安候总觉得不得劲。 孩子出息有自己的功名,根本不需要他的世袭名头。 原先视若珍宝的东西,如今反倒有些拿不出手。 温岳点头道:“其实我也早有此意,是时候应该分家开府。” 听闻温岳的话,老侯爷稍有惊讶,他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容易说服温岳,原本还以为两人会不欢而散,或是谈谈条件之类的。 “唉。” 走出中宅的温岳叹了一口气。 声音细微:“老爷子这辈子谁也不爱,他只爱他自己,爱这一身的基业。” 涂山君早就已经看出来了,靖安候完全就是那种,老婆死了可以再娶,儿子死了可以再生的人。只是培养一个优秀继承者的不容易,基业不好托付。 如果温岳依旧没有站起来,缠绵病榻,靖安候根本不会管温岳的死活,说不定早就已经从庶子之中提拔。 也就是温岳好了,所以靖安候重新重视温岳。 不然就凭温岳死去的老娘,最后到底能剩下多少情分? 寥寥无几。 反正,至少明面上大家还和和气气,温岳也不想再插手侯府的事务。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不觉得自己能够掰扯清楚。 “分家过,也好。” 分家了,以后他就是一家之主,什么事情都能自己决定,过继儿子到三虎的名下也不需要找别人征求意见。 月上枝头。 阴影下,涂山君看着得自血灵殿的典籍。 小灵州确实不大,原先也诞生过金丹真人,不过金丹真人也就增寿三百载,算上练气筑基,也就五百多年的寿命,不出去只能老死在小灵州。 殊不知有多少筑基修士蹉跎时光,根本没法子成为金丹真人。 小灵州属于小荒域的一部分,大致的地图早已经损毁,只是有些记载州外的宗门。 “血煞宗。” “阳城。” 涂山君就只知道这两个地方,只可惜都没有在地图上看到。 “血魔看起来不是血灵殿的人。” 涂山君翻遍了程辉带出来的典籍,并没有寻找到血魔的信息。血灵殿的殿主和长老也不多,都有记载,都不符合血魔。 而且,血魔的战力确实强大,对此点,涂山君很佩服。 全盛时期的血魔能一个打两个筑基修士,其中还有筑基巅峰,这种实力根本不是小地方出身。 那肯定就是州外来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殒落于此。 借助血池保留阴神,又汲取了血玉法丹髓,转化成魔头。 估计元灵宗老祖宗得气吐血,原本以为自己才是最大获益人,没想到法丹髓早就已经被血魔抽干净。 血灵殿的来历如何涂山君不清楚,光凭灵魔融基术和血杀术就能判断血灵殿的创始人有些背景。 “可惜。” 涂山君微微摇头,温岳伤了本源剩余的寿命不知道能不能支撑他走到练气十一层。 根基本源这事儿挺麻烦的。 普通人受了大面积的创伤就属于伤了根基本源,因为普通人无法将体内的气凝聚起来沉于灵魂深处。 而修士在踏入练气之后,就在凝聚气。 他们的生魂就不像是凡人那样浑浑噩噩。 凡人死亡,生魂迷茫游荡没有意识,而练气士死了,如果手中有转鬼修的功法可以转化成鬼修,不想或是不行的话只能等灵魂消失。 所以对于修士而言,根基本源更加重要。 这东西影响的不仅仅是寿命,还有方方面面的东西。 臂断腿这种身体的残缺,都远远比不上本源受损。 翌日清晨。 温岳做完了早课。 魂幡震动:‘有事。’ 既然在外面不方便谈,温岳当即入梦练功崖。 白日高悬,清风拂面。 涂山君背着手站在练功崖。 “先生。”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去做,却都没有什么机会,现在终于空闲下来。” 听到涂山君的话,温岳面露疑惑。 第145章 讨剑 涂山君摆了摆手,面前出现了两把座椅:“坐。” “你我之间,不需那么拘谨。” “这件事有些早。” “两年前,也快三年了。” “那时候郡城爆发了一场练气士的战斗,向虎带着一众兄弟跟随供奉楼的练气士赶到。” 涂山君缓缓说道。 眼前的云海翻腾舒展,温岳安静的听着。 涂山君只是将八方郡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温岳,其余有关于自己的来历以及魂幡的来历并没有说。 光是这些就已经足够温岳惊讶。 “后来那两个供奉死了,向虎将我带回来,李青枫安葬在供奉楼后山的墓地,那柄灵剑则束被他们藏了起来。” “先生的意思是?”温岳沉吟思考。 如果换位思考的话,是他处在那个位置上。 不,根本不需要换位思考,他现在就是幡主,和那个叫李青枫的人一样。 先生没有出手直接覆灭供奉楼已经算恩怨分明。 虽然先生说的很淡然,但是越如此,温岳越后怕。先生从来不会说那么多话,今日能说这么多,足以说明他对此事的重视。 也好在先生明事理,不然说不定还要迁怒大梁。 ‘没想到当时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向百户竟然是这样获得的魂幡。’ 思绪翻涌,事情一串起来,温岳当即明白了来龙去脉。 涂山君说道:“取回灵剑。” 温岳赶忙说道:“这件事我可以交涉,咱们不一定要用武力解决。” 涂山君疑惑的看向温岳,猩红的双眼就差写上问号,‘难道我涂山君,在徒弟的眼中只会武力解决事情?’ 温岳这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赶忙掩饰尴尬,岔开话题:“用不用请出那位的尸身?” 涂山君摇了摇头,随后挥手间练功崖越发遥远。 温岳猛的从躺椅上睁开双眼。 今天正好将三虎的尸身取出换回安南伯府。 还得找时辰将三虎的头颅下葬,因为身体跑掉了,只能雕刻出一个木头身躯。 昨天回来太晚,那时候登门送尸首,老太太估计晚上都睡不着觉。 “夫人,我有要事出门。” “路上小心。” 这回再进供奉楼就轻车熟路了。 供奉楼死了不少供奉,原本已经不足支撑。 还好张之晨和徐青都有进步和收获,厚积薄发双双晋升。 有两位练气六层,一位练气五层的修士也还好。 余下多是刚刚感气的道童。 五灵根感气归感气,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够跨入中期,没有机缘也就游荡在一二层左右。 要是供奉楼这边有事儿,温岳不会坐视不理。 好歹他也是供奉楼的供奉,每年是拿大梁灵石的。 而且就是有事儿也多是出现了鬼物妖邪,魔道修士基本不会来小灵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里的修行资源贫瘠,灵气匮乏。 除了还有凡人聚集之外,对于魔修没有任何的吸吸引力。 “温道友,没想到你已经平安回来,铜关那边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吧?”徐青赶忙迎上来,宫裙长装的同时发髻也已经盘了起来。 温岳还有些错愕:“徐道友这是?” “我和老张结为道侣了。” 张之晨点头道:“我们志同道合,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结为道侣。” 两人互相倚靠。 “好事啊。” “恭喜恭喜。”拱手道喜。 温岳想了一下,从纳物符中取出两瓶增进修为的丹药:“铜关那边繁忙,我这时候才赶回来,正好赶上那就随个礼。” “不用不用,我们在遗迹里也有收获。” “那是你们的。” “再怎么说,这是我一份心意,不枉我们相识一场,赶紧拿着。”温岳将丹药塞给张之晨。 “那就多谢道友。” “多谢道友。” 两人没有再推辞,正如温岳说的那样,这是他的心意,而且只是两瓶丹药而已,收了也就收了。 “别在门口站着了,我们进去说。” 原先热闹的供奉楼议事堂现在冷清了不少,卢老道也是刚刚得知温岳已经返回,匆匆赶来:“温道友,久等了。” “我也刚到。” 寒暄了两句,温岳知道自己也该进入正题。 三人都不是傻子,知道温岳肯定是有什么事,所以才来供奉楼。 “是这样,我听说供奉楼内有一柄中品法剑。” 话音刚落,张之晨和徐青互相看了一眼。 卢老道也有些惊讶,不知道温岳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涉及到那柄中品法剑,他们确实需要慎重对待。 徐青点头道:“不瞒温道友,确有其事。” “我直言不讳,那柄法剑与我有些不同的渊源。” 一听温岳这话,三人都有些紧张。 “我可以拿出灵石进行赎买。” “若是三位觉得灵石不行的话,我这有三柄下品法剑。”说着,温岳将纳物符中的法剑取出,放在桌案上。 他手中的法器多的用不过来,不说元灵宗法剑,就是程辉纳物符中都有四五柄下品法剑,还有中品法剑在其中。 “温道友见外了,哪里有什么赎不赎的。”卢老道长出一口气,看来是自己误会了,温岳应该是真心实意要和他们商量那柄中品法剑的归宿。 “老道受温道友大恩,不会阻拦温道友取回法剑。” 张之晨和徐青根本不需要后续表态,他们一致觉得既然温岳开口,那就直接放弃竞争法剑。 温岳帮他们良多,他们心中也过意不去。 “我们夫妻也不争。”张之晨和徐青说道。 “走,正好三个钥匙都在,我们就进入内库帮温道友取出法剑。” 卢老道起身。 温岳跟着他们来到内库大门。 幡内的涂山君看着当日堵住自己的三道大门神色平淡。 如今以他筑基初期的实力,这三个破烂阵法形成的环锁根本拦不住他。 “温道友有所不知,供奉楼的内库需要三位手持钥匙的供奉同意才能开启。” “除了温道友见到的那些道友之外,曾经手持铜钥匙的人是周道友,只不过后来周道友失踪不见,我们只看到铜门被打开。” “估计是他觊觎内库的宝物,又不敢面对我们。” 说话的功夫已经过了前两道门,到了内室的门口。 温岳点头,他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 这时候他想起来,向虎来报仇之后,供奉楼的仙师匆忙离开,原来就是那时候。 涂山君知道周良根本不是逃了。 其实周良想逃,可惜碰到了他。 现在想起来,也有些唏嘘,当日就是这道门堵住了他。 这一次他却和自己的徒弟正大光明的出现在门前,等待着大门的打开。 “轰隆。” 大门开启,烛火点燃,照亮了内库。 内库并不大,也不像是温岳想象的那样布满了法器和宝物。 就是很简单的地下室,几个台子。 摆放着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东西,最好的也就是灵光剑了。 并没有什么好东西因为不识货而放在内库。 也没有隐晦自身的灵物。 就是有,也早就被倒卖了。 魂幡震动,黑袍涂山君出现在内库。 众人又是一惊,均是看向温岳。 就连温岳自己也有些莫名,他是信任先生的,所以法力的流动根本不管控,平日也会维持魂幡,只是没想到先生会现身。 涂山君收敛了筑基期的气息威压,不然他们都不会好受。 走到剑簪的面前,涂山君伸出鬼手将其拿了起来。 这只剑簪承载了太多东西。 没再多想,拿起剑簪吞入胃里和侯伯旭交给他的纳物符放在一起,这才消失不见。 “大家不用紧张。” 温岳笑呵呵的拱手,他这时候才知道剑簪对于先生有多么重要。 “就是吓了一跳。” “温道友有如此强大的护道阴灵,实在令人羡慕。” 众人只当是温岳无意的举动,并没有放在心上。 温岳还是留下了三只下品法剑。 中品的话,他手中就两只,不够分的。 而且练气中期拿中品法器容易引来其他人的觊觎,为了他们免遭横祸,温岳也不能给太多的东西。 不过在温岳看来,拿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那是先生在意的东西。 先生在意的东西,他就在意。 半推半就之下,也就将法剑留下来。 温岳来到后山坟地,涂山君从幡内走出。 “先生我去供奉楼和他们说说话。” 温岳留下话就赶紧离开,这时候还留下碍眼可就太不懂事儿了。 走到李青枫的坟前,涂山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李青枫的生魂还在魂幡内,应该不算死了。 只是生魂只有其形,不能言语,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坐在坟前,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道友要走?” 温岳惊讶的问道。 “没错,温道友,我准备离开小灵州。” “小灵州是个好地方,却也拴住了我们,一直待在这里,老道不甘心。”卢老道认真的说道。 他已经得了能够炼制筑基丹的紫阳花,若是不转化为资源,这辈子也就只能守着紫阳花死亡。 踏上仙路的时候,谁没有豪言壮志啊,谁不想成仙。 “什么时候走?” “很快。” “祝道友,道运昌隆,成仙得道。” “老道这辈子估计难了。” “温道友,你还年轻,纵然损伤了本源,依然有筑基的机会,我不是在劝你,而是世俗的种种,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阶段。” 也许是看出了温岳的沉默,卢老道微微拱手:“希望温道友考虑考虑。” 第146章 十年 温岳将三虎的尸身送回去。 因为使用的木材雕刻的身躯,也没有异味和腐烂。 头颅被鬼手浸染,反而保持着不腐的特性。 虽然宋氏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是真正见到三虎尸身的时候依旧难掩悲伤和眼泪,伏棺哭泣。 温岳也做不了什么,他甚至没有办法叫岳母节哀。 因为三虎就是为了救他才会身死,连尸首都没有回来。 给岳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温岳才离去。 从安南伯府返回侯府,一路上心事重重。 卢老道的话给了他很大的触动,也让他挣扎。 就算自己真的走上仙路,自己的寿命允许吗? 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他的本源损失不是个小数目,他觉得自己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有心事?” 床榻上,宋染靠在温岳的肩膀上轻声的问道。 “唉。” 温岳长叹,他心中有些担忧未来,至少得看着孩子长大。 “睡吧。” 十年。 时光匆匆。 值夜幕降临。 一位身着黑袍的身影贴在墙壁。 不像人倒像是真正的影子一般迅速移动,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追上了更夫。 正要下手之际,一只漆黑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肩膀。 黑影身躯一震,顿感脊背发凉。 他身后那东西是鬼。 按理说,他不该怕鬼,只是身后的鬼,道行比他更加高深。 光是这刺骨的寒冷,就不是简单的鬼物能够发出。 他正要回头,鬼手瞬间攀附在他脖子上。 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就昏死过去,根本就看不清楚身后东西的样子。 “怎么冷了些?” 更夫只是嘟囔了一声。 这都已经入秋了,有凉风吹来也正常,便没有在意继续打更。 又一日清晨。 笼罩梁都的薄雾被掀开,显露出真实的面貌。 温岳睁开双眼,眼中略带欣喜的说道:“还是一天之中阴阳交汇之时更利于修行。” 涂山君随便扯了一个幻术,遮掩了自己的原貌,让凡人看不出他真实的模样。 时间久了,总不能一直待在魂幡里,那和坐牢有什么分别。 所以涂山君早就已经出来活动。 日子过的很简单,除了修行就是处理供奉楼的杂事。 九门科目这么充实,哪有时间多想。 搬空了皇室的藏经阁,又翻阅了供奉楼的藏书。 就差没有前往两宗,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这种类型的典籍。 十年的变化很大。 最显着的就是温岳的修为。 聚灵阵叠加笼罩,还有涂山君这个筑基期的名师指点,实力进境飞快。 最主要的有阴魂丹进行辅助  魂幡进阶极品法器吸收的煞气凝聚了一大批阴魂丹。 有这批资源在,才能让温岳这么快进阶。 “先生,我已经步入圆满。” 温岳看向一旁正在看书的涂山君,眼中多了几分平静和坦然。 算下来,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涂山君放下手中的书籍,看向温岳。 温岳肉眼可见的老了,幸亏法力能够驻颜,加上温岳本身的岁数也不算大,不然温岳估计会成为老头儿。 “还有多久?” 温岳说道:“不足一年。” 涂山君没有再问。 他想过解除幡主的绑定,但是他做不到。 一日是幡主,一辈子是幡主。 就是身亡了也会进入魂幡成为受驱使的役魂。 那半成品的影像类系统就像是个摆设,除了按部就班的显示各方面的数据之外什么事情都做不到。 院落内,身裹黑袍的恶鬼出现,拿出了自己捕捉的阴魂。 随着放出去的阴魂返回,魂幡又多了几只役魂。 这十年变化最大的也有魂幡,剩下的空子填了三百多,涂山君的实力也已经抵达筑基中期。 顺手又去南岳山加固了封印阵法,保证里面的血魔不会跑出来。 也就是摸不准血魔的实力,加上温岳时日无多,不然的话他肯定会出手再和血魔打一场。 血魔那么多强大术法太让人眼馋了。 又是重伤之躯,半死不活,正应该趁他病要他命。 不过想到温岳寿命不足一年,涂山君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没再多言直接返回魂幡。 有时候车轱辘般的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最后连所谓的关心都会变成假话和空话,实在无趣。 涂山君也不是能说出安慰话语的人,纵然温岳是自己的徒弟,路也只能他自己去走。 他唯一能帮上的忙,就只有针对本源根基的研究。 温岳也看出了涂山君的无奈以及沉默,从法阵中起身,将法阵内的魂幡收起来扯去聚灵阵,走出练功楼。 正入秋,树叶似要转红。 “老爷。” 在门口等待的初九看起来也成熟了,就连武功都练到了二流境界。 当然,侯府本身就拥有许多的天材地宝,温岳的修为日益精进,对于药量的把控也非比寻常,想要提升武者的内力简直是轻而易举。 “老爷,供奉楼送来的帖子。” “朝廷说陛下病重,想要寻访供奉楼的仙师前去看看。” 初九将帖子拿给温岳。 “病重?” 温岳的脸上浮现惊讶的神色,他已经许多没有见过梁帝。 自从闯过皇宫之后,就是有信儿也都是派人传过来,根本不让他进入朝廷。 原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病重了。 温岳随即拆解信封查看起来,说的事情并不算多,其一是招募新的五灵根修士。 供奉楼一直有招募五灵根修士的政策,不过名额很少。 不仅仅是因为资源少,还有便是练气士的破坏力相较武者而言更大。 就是五灵根修士,在功法的催动下,只要毅力充足,慢的熬个一年半载也该感气了,到时候他们就一跃成为仙师。 就算练气一层,也堪比先天。 一个城池挑选几个五灵根,全国聚集起来得有数百人。 这么庞大的力量,根本没法用凡人朝廷约束。 是用皇帝的名头还是宗门的震慑,又或是所谓的忠诚? 十岁都记事了,三观也初步开始形成,就算最后能够洗脑一批,同样也有没办法洗脑的。 一旦入阶的练气士多了,人心难测,难保会有人生出不正当的心思,到时候造成的破坏将远超一般的武者。 不说远的,他们要是纠集起来,或是大肆烧杀抢掠,最后倒霉的还是老百姓,甚至还会牵连王朝的统治者。 这可都是先天级别的战斗力,想要杀官还不是轻轻松松。 就算最后供奉楼高阶修士出面镇压了局面,难道损失就不是损失了吗? 掌控不了的力量,大梁宁愿他们不出现。 王朝内有散修供奉,修为也都不错。 再加上十几个道童名额,足够应付境内的邪祟鬼怪。 没办法人人修行的情况下,出现大批的强者,是祸不是福。 温岳将脑海中的想法甩去,看向信件:“原来如此。” 五灵宗的宗门修士不日将抵达梁都,到时候会为适龄的人测算灵根。 正因为五灵宗要招收弟子,所以供奉楼才想趁着这段时间钻点空子。 温岳有些犯难,到底要不要让儿子拜入宗门。 涂山君是筑基修士,他也已经是练气圆满,早就查看过孩子的修行资质。 三个孩子只有大儿子温鹏有灵根,是三灵根的资质。 中等偏上的修行资质,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肯努力的话,应该可以六十岁前修行到练气大圆满。 老二女儿,老三是小子。 温岳准备把老三过继给安南伯府。 “可惜,不是三个儿子。” 温岳神情有些黯淡,如果老大去修仙逐道的话,武安侯一脉就要绝户了。 但是过继孩子是早就已经定下的事情,没有这个孩子,安南伯一脉就会断绝。 如果真要有一家绝户,温岳觉得他可以承受。 对于老大的安排,想了想,温岳觉得此事商议还太早,至少得问问先生的想法。 第三件事说的就是梁帝的事情。 打猎的时候摔下马,又染了风寒,本来修养就能好,谁成想还严重了。 年纪大了,后宫繁多造成身体虚弱,又大病一场。 估计要躺上些时日,再严重些可能会一命呜呼。 信上同样没说让他入宫面圣。 梁帝倔的很,对曾经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他更不想低头求温岳。 就是真求温岳,温岳也治不了。他手中倒是有丹药,但是不懂治病,还得请先生出手。 “梁帝有隐疾吗?” 好像大梁的皇帝都不长寿, “送信给高全,问问这件事儿。” “老爷放心。” 吩咐初九去办这件事,温岳走出庭院,这个时间学堂还没放学。 孩子也快十岁了,根基基本稳定,可以开始修行。 倒不是温岳想拖延孩子的修行,而是因为十岁之前肉身不稳,三魂七魄都处在成长状态,贸然开始修行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六七岁开始学习识字,也正好打根基。 没必要为了争取那几年的时间而让孩子出现大问题。 所以前人定下的修行年纪就是十岁。 这个岁数已经识字,不懂经文也没有关系,这些入门的练气功法,不需要修行者理解其中的经义。 只要能够坚持诵读就能感气,这也是为了方便孩子修行。 编纂功法的高修门显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些事。 第147章 安排 抽空温岳去了一趟供奉楼。 张之晨和徐青的修为提高并不大,只是提高了两三层,倒也进入了练气后期。 卢老道早就离开供奉楼,现在主事的是徐青。 练气八层的修为足够应付一般的事情。 两人岁数都不算小,没有机缘的话,这辈子想在六十岁前抵达练气大圆满估计悬了。 不过这个修为在世俗绝对没问题。 小灵州又是小地方,最厉害的修士也才筑基,练气后期的实力能有两分薄面。 梁帝那事儿不需要温岳管。 元灵宗老祖受伤之后,元灵宗就撤离了南岳山的布局。 北魏家底折损严重,背后宗门又开始衰弱,所以整体都在收缩,南岳山十四境已经收复,就连曾经大陈的土地都分了一大半。 大梁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国力上已经超越北魏。 所以,就算梁帝真有个生老病死,对于国家而言也没有什么问题。 梁帝的儿子都不小,最大的快要三十岁,嫡子也得二十好几,大梁的政权更迭比较稳定。 梁帝不想见他,温岳也不打算去见梁帝。 昔日,两人还有些情谊,后来温岳闯入皇宫杀了郑忠,最后那点君臣之谊早就已经化作烟尘消散。 更别说,十年都只是派人传话。 老侯爷死的时候,梁帝也没有现身,只是又加封了一次。 走出供奉楼,温岳看到三个年轻人。 “师兄你看,那个人一头白发。” “他是什么修为,我怎么看不透?” 说话的是个负剑的青年,长相并不英俊,只是神色有些倨傲,带着一种优越感,神识的波动随之扫过来。 温岳脚步一顿,神识放出,顿时席卷回去,不愉拂袖道:“你家中长辈没有教你,出门在外不要使用法力窥视他人虚实吗?” 为首之人赶忙拱手道:“还请前辈见谅,我这师弟第一次出宗门。” “五灵宗的门人?” “回前辈,晚辈陈栋,这是我师弟王成、刘闯,我们正是来自五灵宗。” “此番前来梁都是为了招收弟子一事。” “晚辈王成。” “晚辈刘闯。” “见过前辈。”两人赶忙行礼。 刚才那神识波动再清晰不过,这分明是个练气大圆满的大前辈,他们不敢怠慢。 别说是用神识扫视,就连目光都收敛了起来。 王成现在已经吓的呆若木鸡,低着头不敢起身。 “不知者不怪。” 温岳摆了摆手,随后转身离去。 被人用神识扫视很不舒服,如果是同阶修士,或是高阶修士还好。 小辈用神识窥视那就是很大的冒犯了。 温岳也不想和他们计较太多,训斥两句就转身离去。 陈栋看着两个低头宛如鸡崽的师弟,不高兴的说道:“出门前师父交代过,不要招惹事端。” “也不要和梁都供奉们发生冲突,你们两个不要忘了。” “还有,不要用神识扫别的修士,宗门内的师兄弟还能忍让一二。” “但是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记住了吗?”陈栋厉声说道。 他也没想到刚刚下山就碰到了练气大圆满的修士。 好在那位前辈的脾气还不错,不然的话他们三个都得倒霉。 “记住了师兄。”刘闯和王成赶忙回应。 刘闯看着供奉楼的门口,小声的问道:“师兄,刚才那位前辈是谁啊?” 陈栋略沉吟,想起那一头白发,以及一身强大的修为说道:“应该是大梁的武安侯温岳,也是供奉楼的最强修士,出门前师父还叮嘱过不要得罪此人。” “我们进去吧。” 幡内的涂山君本就觉得那个人有些面熟,后来一听名字,竟然是刘闯。 刘闯的灵根资质不错,十年过去,他的修为到了练气六层,隐约间竟然有要突破练气七层的趋势。 保持这个势头不遇到瓶颈的话,这辈子有希望筑基。 些许插曲倒是让温岳想起来对大儿子的安排。 “先生,鹏儿的修行资质不错,我想安排他进入五灵宗。” 听到温岳的话,涂山君略有惊讶。 在涂山君看来五灵宗没前途,鹏儿又是三灵根资质,有好的资源在,这辈子可以奢望往上再冲一冲,说不定能金丹呢。 而且他还在啊,有涂山君的教导,温鹏也能迅速的提高实力。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和温岳说这件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极品法器尊魂幡对于筑基修士都是莫大的诱惑,更何况是其他修士。 一个十岁的小孩儿保不住魂幡。 正因温岳同样有这样的顾虑,所以他才没有要求先生帮他照顾孩子。 没有法力支持,先生没法出手。 涂山君自来不会干涉幡主的选择。 照顾孩子不擅长归不擅长,若是温岳这个徒弟的请求,涂山君也会考虑。 只是前四任幡主都没有好死,就连涂山君都怀疑是不是魂幡不详。 温岳死后,万一他给温家带来灭顶之灾怎么办? 这种事儿见的实在太多了。 知道魂幡的人又不少,张之晨夫妇可信吗? 人心善变。 就算他们可信,其他推测温岳成长路线的散修或是宗门修士,同样会找上门来讨要宝物。 不把魂幡留给孩子也对。 以温鹏三灵根的资质,缓慢修行也可保温家无虞。 安排好孩子的路,温岳看向练功楼法阵内的涂山君,开口道:“先生…” “等到把鹏儿送入五灵宗,我就对外宣称外出寻仙访道,寻找突破筑基的机会。” “到时候您就用我的身躯…” “离开小灵州吧。” 练功楼的法阵内,温岳虽然挣扎,还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 他这一辈子,本该命中注定,谁想到遇到了先生,逆天改命了。 他总觉得有愧。 这么多年,是他限制了先生的发展。 如果他的资质再好一些,如果他无牵无挂,向道之心坚定,他们肯定会见识另一番天地。 坐在对面的涂山君愕然看向温岳。 温岳竟然想自愿成为幡奴,送他离开小灵州。 “这件事…”涂山君觉得此事还需要考虑。 “我意已决,您不必再劝了。” 涂山君没有说什么,直接返回魂幡。 ‘你自己定吧。’ 只是使用黑雾在魂幡上书写了几个字。 实话说,涂山君也有气。 一个个都有主意,他劝不了,劝不动。 他要用徒弟的身躯,早在降云谷就反噬了,何必等到现在。 涂山君是真的将温岳当成弟子看待。 “难道这就是我涂山君的归宿?”涂山君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迷茫。 生气归生气,温岳安排的对。 所有人都能去追寻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有他自己死了。 “爱怎样怎么样吧。” “你们都有自己的主意,我管不了,我劝不了。” “谁爱管谁管。” 涂山君生气之余索性翻身练拳,封闭无感六识,魂幡归于沉寂。 一个两个,主意都正,都有自己的想法,都觉得死自己一个就行了。 见到先生拂袖离去,温岳不由得苦笑。 他就知道肯定会惹先生生气,但是没办法,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除非他能筑基。 但是他能吗? 温岳拿出那枚装着筑基丹的玉盒,最后又将玉盒收了起来。 七日后。 梁都的正玄大街人山人海。 大多数都是来送孩子测试灵根的,还有些是来看热闹。 因为是皇都的关系,卫戍的兵卒密集。 绣衣卫更是全体出动,防止有人趁着这么大事情闹事。 刘闯坐在高位上看着下方人头攒动,曾经他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转眼之间已经改命成为了练气士,就连身在梁都的家族都被朝廷重视关照,不需要他操心。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李青枫、杨林谷以及孟真的事情。 等他知道的时候,都已经发生好些年了。 他曾经去找过墨师兄,本想质问些什么,等真正见到墨兄的时候,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墨师兄没有怪他,反而讲述了当日的来龙去脉,并且还提到了一个物件。 “尊魂幡。” 刘闯沉默,他知道不是魔道法器的问题,也不是魔道功法影响了李青枫的神智。 这一切都源于张万隆要给儿子治伤。 普通人用仙师的性命治好了伤,反而一跃成为仙师。 但是他需要寻找到尊魂幡。 墨师兄说过,手持尊魂幡者会被魂幡恶鬼反噬拉入魂幡作伴。 如果他所料不差,李青枫的魂魄一定在魂幡里。 刘闯痛恨自己,如果他没有提前离开的话,肯定能帮兄弟们做些什么。 但是‘不知道和提前离开’,不是他逃避的借口。 他在供奉楼李青枫的坟前发过誓:“青枫兄,我一定会找到魂幡将你解救出来。” “我向你保证。” “吉时已到,一号温鹏。” 陈栋看出师弟有心事,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练气士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 本来这回不该刘闯出任务,挑选门人弟子是个苦差事,基本上都是宗门强制分发,少有人会主动去接,就是接任务也是为了回家探亲。 陈栋觉得刘师弟多半也是为了回来探亲。 “温鹏?” 十岁的温鹏走到水晶面前,将手按了上去。 圆球水晶顿时光芒大现。 惊的陈栋赶忙看过去,眼中浮现惊喜,这强度明显超过四灵根啊。 “合格。” “这谁家孩子,竟然排在一号。” “是武安侯家的大儿子吧?” 第148章 上宗 温鹏看向高楼,他父亲温岳正坐在那里。 很早以前温岳就问过他,到底是要继承侯爵还是成为飞天遁地仙人。 十岁有自我意识了,侯爵固然吸引人,可惜仙人更胜一筹。 温岳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仙路飘渺,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高楼上,张之晨开口询问道:“温道友,何必将令郎交给五灵宗,以道友的实力…” 张之晨和徐青都很困惑。 温岳是练气大圆满的境界,虽不及筑基修士,教育孩子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温岳正好借机将原本的打算说出来:“张道友有所不知,我已经决定离开小灵州寻找筑基机缘。” “等家中安顿下来就会启程,总不好带着妻儿。” “道友也要走了啊。” 夫妻两人相视顿时明白,温岳实力已达练气圆满,确实应该出去。 留在小灵州这个地方,只能依靠自己筑基。 殊不知,多少练气大圆满的修士都不一定能够凭借自己筑基。 筑基是大瓶颈,除非天灵根。 金丹之前,天灵根修士畅通无阻,只要按部就班的修行就有不小的机会结成金丹。 灵根驳杂的修士,资质不行,一步一个坎。 五灵根修士,一枚筑基丹都不一定够用。 继续待在小灵州,确实没有任何的筑基机会。 听到了温岳的解释,张之晨夫妇也不再追问,而是拱手祝贺。 温岳不仅仅是解释给张之晨夫妇听的,也是解释给一旁的陈栋三人听的。 听闻这个消息陈栋也理解为什么温岳要将儿子送入宗门。 不管怎么说,他们宗门在小灵州是最大的势力之一。 随着元灵宗的收缩,五灵宗反而迎来了一波发展。 只不过他们和温岳不熟,又曾因为师弟的鲁莽冒犯过,所以也不好多寒暄。 陈栋赶忙作揖:“前辈放心,宗门一定会照顾好温鹏师弟,让您没有后顾之忧。” “请前辈放心。”王成和刘闯也作揖行礼。 有灵根就是自己人,何况温鹏的资质还不错,又有练气大圆满的父亲做靠山,以后的路肯定走的比他们顺。 温岳微微点头,他本来就是为了让众人都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在这样的场合说起。 选拔依旧如火如荼。 只是并没有再诞生比温鹏灵根更好的孩子。 “灵根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演变出来的?”幡内的涂山君再度思考这个问题。 他查看过,温岳没有灵根,宋染也没有灵根。 但是他们的大儿子却拥有不错的灵根。 典籍上也曾记载,修行中人的后代诞生灵根的概率要远超普通凡人。 两个月后。 “娘,东西装的已经够多了。” 大包小裹,还有一众仆从随行,两架牛车正在门口待命。 “我是去修行,不是享福。” 十岁的温鹏无奈的看着院里指挥的母亲。 宋染早已经步入先天,只不过因为资质不好,也没有太大的进境,就停留在练气初期。 温岳不敢给家里人用太多阴魂丹,这东西是宝贝也是祸端。 原先二流高手提到先天不会引人注意,要是噌噌进阶,早晚会被注意到。 练气初期,能用神识看周围的景物,同时又有自保能力,这就足够了。 “娘是怕你住的不习惯。” 温岳也赶忙劝阻:“夫人你真没有必要给鹏儿拿这么多东西,吃穿用度宗门都有,他拿的太多,反而显得另类。” “那也好,东西就不装了,多拿点金子。” “你好歹是供奉楼大修士,不得给你儿子留点资源在身上,灵石、丹药。” “我把东西都留在夫人手里,以后鹏儿如果短缺了,就从你这里拿。” 宋染看向温岳道:“真要走?” 眼见父母要说话,温鹏直接溜走。 “夫人,这是咱们早就已经达成的共识,我必须要离开小灵州。” 宋染也明白其中的厉害,更知道温岳时日无多。 一想到温岳要走了,她心中难受。 初九走进来,低声说道:“老爷,高公公来了。” “高公公?” “你先去忙吧。”宋染悄悄抹了抹眼泪,随后走向内室。 “去会客堂。” 初九赶忙小跑离开去通知高公公。 温岳走到会客堂,拱手道:“高公公大驾光临。” “侯爷您这可折煞我了。” 高全赶忙起身,连称不敢,岁月在这个老太监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早不似曾经那么意气风发,倒是看起来步入迟暮。 “谢谢侯爷百忙之中…” “不必客气。” 温岳打断了寒暄,当年他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后来不走动,也有些情谊在。 高全也打住了套近乎的话,赶忙说道:“陛下快不行了,他想见您一面。” 温岳面如平湖,起身道:“现在就走?” “越快越好。” “那我们就走吧,正好我也想再见陛下一面。” 两个月前刚听说梁帝病了,到今天没治好也就罢了,病情竟然恶化到这种底部,都已经有了性命之忧。 “初九,你跟夫人说我入宫一趟。” “老爷放心。” 登上从皇宫来的马车,温岳看着窗帘外。 天空阴沉着,全然不像是下午,倒像是临近夜幕降临的晚上。 马车在高全的催促下跑的飞快。 入宫门更没有小黄门敢拦,径直闯入宫门在大门前停下。 温岳走下马车,面前是长长的平坦路面。 这条路应该是他第三次踏足。 没再多想,温岳向前走去。 每一步,都好似变得更加渺小,就像是在天空俯瞰。 大梁国内。 花池城。 “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店小二赶忙擦了擦板凳,随后才看向面前人。 顿时瞪大眼睛。 这位爷,长相非凡,俊朗异常。 一袭黑红色劲装映衬的威武不凡,背负着长剑。 只一眼,店小二就知道,眼前这位爷绝不是花架子。 “旅途劳累,先吃饭。” “来点招牌小菜,上一壶好酒。” 负剑青年坐在长凳,十分自然的将长剑放在一旁,顿时吸引了其他武林人士的目光。 “爷,您菜齐了请慢用。” “跟你打听个事儿,我现在身处的地界是哪个国家?”青年将一块碎银子放在桌子上,看向店小二。 “您是外地来的?这里是大梁花池郡城。” “往前走是就是大都,往北走是北魏。” “去吧。” 青年将银子抛给店小二,随后拿出一张记录大略的地图:“原来已经进入小灵州地界了。” “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真难找。” 青年正要收起地图的时候,一个人坐在他的对面拱手道:“兄台,你手中的可是大梁的舆图?”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的话,在下愿意出一百两购买。”对面的汉子赶忙开口,说着就要拿银子。 青年闻言顿时哑然失笑:“我这图,你们看不懂。” 说话间已经将手中地图收起。 “小白脸,莫要不知好歹,我们花钱买你的图已经够给你的面子了。” 青年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刚才还要找茬的那几个人顿时坐回原位上,不吵不闹的吃起饭菜。 有此打扰连吃饭的心情都淡了不少。 店小二回头的时候,坐在那里的青年竟然已经消失不见。 顿时惊恐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向后堂,大喊道:“掌柜的,有鬼。” “大白天的哪有鬼。” 转眼间,青年已经走出郡城。 再拿出地图注入法力,顿时浮现出场景。 找准了方向闪身消失。 遁光快的吓人,根本不是寻常修士所有。 “听说老祖正在闭关突破金丹?” “可不是嘛。” “不过我倒是听师兄们说,他们并没有从南岳山获得机缘,反而和别人打了一场。” “我知道,五灵宗掌门还成了活死人。” 守山弟子说着小话。 他们当然憧憬成为大宗门的弟子,只不过小灵州这么多年没有诞生金丹真人,这一次估计悬。 而且老祖还是和人打了一场,身带伤势,想要突破更是万难。 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他们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 “你是何人?” 守山的弟子戒备着青年,背后赤色长剑正要出鞘。 “去个人,禀报你们掌门也好,长老也罢。” “就说万法宗来人了。” “万法宗?” 其中一个守山弟子面露疑色,他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宗门,不过还是给身旁的同伴使了一个眼色。 同伴赶忙往宗门内跑去。 青年平静的看向面前绵连的山峰。 这条山峰是建立在一条下品灵脉上,灵气充足。 又有护山的大型阵法笼罩几座山峰,虽然阵法在他眼中漏洞百出,只保证不会有凡人来打搅也能凑合用。 “小灵州啊,真是没落了。”青年不由得感叹。 不一会儿的功夫,数道身影化虹出现在山门面前。 为首者神色紧张,只看了青年一眼便拱手道:“小灵州,元灵宗掌门冯琦见过上宗使者。” “见过上宗使者。” 青年将宗门令牌取出,法力注入,顿时显化光芒,汇聚成三个大字。 ‘万法宗。’ “我乃是万法宗,执法弟子,丁邪。”丁邪将令牌收好,看向元灵宗的一众高层。 “上宗高门,快请入内。” 冯琦赶忙走在前面带路。 第149章 执法 丁邪环视一圈,并没有寻找到他要找的目标。 情报上说过,元灵宗修为最高之人是筑基巅峰。 而眼前的这两位,一个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初期,都不符合宗门所述。 当即问道:“元灵宗,冯冀何在?!” 冯琦赶忙解释:“上宗使者有所不知,我家老祖与人斗法受伤,如今正在修养,实在不便见客。” “还请使者入门说话。” 丁邪冷笑一声,万法令牌甩在面前。 悬停之余食指点在令牌上,一道光芒显化,顿时浮现数行小字。 看到竖着的几行小字,冯琦顿时瞪大眼睛。 上面书写的正是老祖的名字,生辰年月,基本修为,以及在什么时候干涉了凡俗。 别说是冯琦,就连一旁的筑基长老也神色惊骇。 他们根本不知道令牌的原理是什么,只觉得浑身都被看透,好像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让他们这些修士感到战栗和恐惧。 丁邪朗声道:“元灵宗冯冀,为了一己私欲,打开血灵殿遗迹,干涉凡俗运转,间接造成上百万凡人身亡。” “按律。” “当枭首。” “念修为不易,恪守己身二百余载,可放真灵转世。” “汝等可还有话说?” 丁邪收起令牌,神色冷冽的看着元灵宗一众修士。 若是人前显圣,富贵还乡,使用术法杀几个仇家也就罢了。 血亲复仇排在第一位,就是上宗高门也不会惩处。 为一己私欲,导致大范围和自己没有因果的凡人身亡,对于修士而言就是大罪。 老祖有言,仙凡必须划分界限。 妄图干涉者,杀无赦。 “高门,冤枉啊,实在是天大的冤枉。” “我们根本就没有干涉凡俗。”冯琦大呼冤枉。 丁邪冷酷摆手道:“找冯冀出来,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这种事情他见的多了,总有人会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其中推手,根本没有亲自出手,就不会被抓住把柄。 但是这么多年,他惩处过许多修士,都没有错处。 他们都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实际上根本逃不过万法宗的法眼。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丁邪不知道具体的原理,他只是拿到命令,然后去执行,仅此而已。 “莫哭。” 粗布老者出现在冯琦的身旁,拍了拍冯琦的肩膀说道:“我死后,宗门就交给你了。” 冯冀看向丁邪,神色淡然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便是冯冀。” “他们对这件事都不知情,也确实是我推动了血灵殿的开启。” “没想到上宗使者真的来了。” 冯冀打量着丁邪,声色平淡,眼中有的只是惊讶,丝毫没有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祖训有言不要干涉凡俗,否则必给宗门招惹祸事。 年轻的时候冯冀也一直遵守,直到老到濒死,他想要突破金丹,恰好又知道了血灵殿的消息,这才打算一试。 和血魔一战,被五灵宗的掌门阴神炸伤,直到今日他都没有养好伤。 本想着拼死结丹,没想到上宗使者先找到了他。 冯冀承认自己小觑了上宗高门,更心存侥幸的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今日见到丁邪,是他这么多年修道以来,最惊讶的事情。 “小娃娃,你觉得老夫会俯首就擒?” “我辈修士,靠的是实力。” “你不过是筑基中期,就算老夫重伤,安能杀我?”冯冀挥手,示意宗门的其他人退下。 “老祖。” “老祖?” 冯冀厉声呵斥:“退下,不要插手。” 气息奔腾,筑基巅峰的威压轰然倾泻,宛如大手将身后的宗门众人推开。 随即直面站在他的面前的丁邪。 “老夫很想知道上宗高门修士的手段,希望莫要让老夫失望。” 丁邪露出笑容:“既然如此,就让我领教一下小灵州筑基巅峰修士的厉害。” 筑基中期,气息显露无疑。 但对对方凝聚成的压力竟然破开了冯冀的封锁,宛如一柄利剑直刺而来。 冯冀手腕一转,法诀变幻。 极品法器飞剑登时从袖口飞出。 巴掌大的飞剑迎风见长,化作三尺。 “化剑虹光。” 飞剑斩向丁邪。 “万法印。” 丁邪抬起手臂,凌空画印。 小印飞速转动成长,径直撞向极品法剑。 轰隆一声,战斗的余波将众人震飞。 冯琦和另外一位筑基长老反身离开,法力一卷,将守山弟子卷入雾遁之中,飞身冲向宗门的山峰:“保护门人弟子。” 这种斗法他们根本参与不进去,而且身后山门内还有上百弟子,他们总不能弃基业于不顾。 护山大阵开启,形成光罩将山脉给保护起来。 冯冀和丁邪凌空而立。 早就已经领教过越阶战斗的高手,所以面对丁邪的时候冯冀也没有感到惊讶,只是觉得‘这才对’。 这才是上宗高门的修士。 如果他们连小地方的自己都压不住,怎么可能称得上是上宗高门。 元灵宗的弟子们抬头看向天空。 战斗声响和波动都太大了,有些闭关的弟子都被惊醒,他们还以为是五灵宗打上门来,纷纷御剑飞出。 这一看,竟然是个红黑袍的年轻人在和老祖战斗。 “那人是谁?竟然能够和老祖不相上下。” “没听说咱们灵州出现了另一位筑基巅峰的修士啊。” “小道消息,听守山的师弟说,来人是上宗的人。” “州外上宗?” “没错,就是州外上宗,来查老祖干涉凡俗王朝一事。” 弟子们一传十,十传百。 宗门就这么点人,很快就传遍了,同时他们也慌张了起来。 祖训有言不能干涉凡俗,否则必定引来灭门之祸。 没想到上宗弟子真的来了,还和老祖打了起来。 “完了,我们的事发了。” “来者不是金丹真人,如果我们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机会。老祖是筑基巅峰,谁胜谁败还未可知。” 冯冀不知道弟子们的议论,他只感觉到莫大的压力,这个年轻人给他的压力比血魔还要强大:“这就是上宗高门培养出的人杰吗。” “接我元灵御剑法!” 剑光化影,数百道剑影化作长龙环绕在冯冀的身旁。 “杀!” 冯冀手持法剑,化作光芒,身裹剑影长龙。 丁邪负手,手掌翻转,法力凝聚成一颗长约一尺的锥子:“破法。” 万法宗绝技,破法锥。 “噌。” 破法锥骤然激发,直接戳碎了剑影长龙的龙头,法力凝聚的剑影光芒轰然消散,化作点点星光。 最后牢牢的钉在冯冀的肩胛骨上。 丁邪翻手间就要凝聚第二枚破法锥。 冯冀知道自己打不赢,不是因为自己的伤势未复,而是本质实力的差距。 他出手这么久,甚至没有办法逼迫对方拔出武器。 “我辈修士…” 冯冀口吐鲜血,抬头望向天空,呢喃道:“怎可死在斗法途中。” 周遭灵气疯狂的向冯冀的身躯汇聚。 以冯冀的身躯为中枢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 眼见如此场景,丁邪叹了一口气:“何苦来栽。” 凝聚出来的第二枚破法锥并没有击发,消散在他的手中。 冯冀丹田中液化的法力疯狂向着中心汇聚。 转眼间的功夫就已经汇聚成了一颗虚幻的金丹,滴溜溜的转动着。 正要再进一步的时候,他的口中却涌出大量鲜血,原本无暇的身躯出现裂痕。 “结丹!” 冯冀大吼。 疯狂压缩法力,识海之中的阴神猛的睁开双眼,飞遁冲入丹田。 丹田气海内的液化法力激荡冲击中心区域的一颗虚幻金丹。 只是,想要由虚转实对于冯冀来说本就是天堑,任凭他如何努力,虚幻金丹也没有要凝结的意思。 甚至原本虚幻的金丹上也出现了裂纹。 阴神的身上同样布满了裂痕。 天空刚刚有景象要凝聚的劫云消散不见。 “失败了。” 不仅仅失败了,冯冀也已经没了生息。 身躯肉眼可见的衰老。 丁邪手中剑光一闪,冯冀的头颅顿时飞离脖颈,被他收入匣子之中。 “元灵宗冯冀,授首。” “万法宗正天下之法,元灵宗再有犯者,株连宗门,勿谓言之不预也。” “留下头颅。” 元灵宗掌门飞身冲上来想要抢夺冯冀的头颅。 “放肆!” 丁邪大喝,手中法印凝聚。 一只巨大手掌拍下来。 轰的一声,将冯琦狠狠的砸在山峰上。 也在山峰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掌印。 这个掌印不仅仅吓坏了另一位长老,也吓坏了一众元灵宗修士。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高阶修士能强到这种地步。 冯琦眼睁睁的看着丁邪飞遁离开。 对方太强了,强到他根本反抗不了。 “同为筑基中期的修士。” “为什么,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啊。” 冯琦大吼:“为什么!” 皇宫门前,温岳步入大殿。 梁帝躺在床榻闭目。 “陛下,武安侯来了。”高全低声的唤醒梁帝。 拖着疲惫的身躯,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他还是挣扎着看向门口的那人,声音微弱:“武安侯,你老了…。” “你老了,朕却要死了。” 温岳微微摇头:“陛下,人都会死,谁都不例外。” “我还记得那年初见武安侯,那时候我们都很年轻,我们曾秉烛夜谈,高谈北境的局势。” 梁帝望着温岳。 他想在死前再见一面武安侯,神色复杂:“仙就真的比凡好吗?” 温岳将手探在梁帝的手腕的脉搏上,他的瞳孔微微缩小。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不过也已经无妨了,温岳神色释然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第150章 阴神 走出大殿,穿过中堂,走到朝议大殿前。 温岳放眼望去,面前是长长的,一望无际的台阶,共三大阶,拱卫着面前的大殿。 抬头望去,天空阴沉,已见雪花的飘落。 “先生…”温岳低声的呼唤。 他刚才一摸梁帝的脉搏,分明察觉到一股微不可察,但是却很熟悉的气息。 那股煞气一般的修士肯定察觉不到,因为这股煞气和他一脉相承。 来自魂幡。 先生是堂堂筑基期的修士,为了帮他解决最后一点后顾之忧,竟然要出手暗算一个凡人。 温岳突然感觉鼻子一酸。 他这一辈子对得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先生。 幡内的涂山君沉默着。 梁帝就算是凡人,曾经也起过冲突,难保温岳死后不会出手对付温岳的凡人家族。 也许在几年内不会,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涂山君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让梁帝病死在前头。 以他的实力,就算是筑基期的修士也察觉不到这丝暗算。 “下雪了。” 雪花下的很大,眨眼间地面就已经铺上了一层雪白。 温岳屹立在大殿前,眺望远方。 突然心中涌现一股悸动。 那是一种说不定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他能够全方位的观察正站在大殿前的自己。 这种感觉十分的奇妙,周身灵光盘旋着化作星光,环绕身侧。 身躯法力在功法的运转下奔涌。 他明明看到自己站立不动,但是他又感觉自己可以走动。 意念一动就从前面转到了身后。 周围的天地都好似缩小了,自己的身躯在这样的天地下显得更加渺小。 “我这是,魂魄出窍?” 温岳有些不太理解,现在和魂魄出窍好像有很大的不同,就像是在重新认识自己。 他的身躯依旧没有停歇。 随即迈步走下台阶。 一步。 两步。 周身气息迅速升腾。 雪花还没有落下就被身躯表面的气息蒸发干净。 法力形成光罩护在温岳的身侧。 三步。 台阶上并没有留下脚印,温岳的身躯被法力完全隔绝于天地,根本没有触碰到台阶上的雪。 “灵机,就在此时!” 幡内的涂山君神色凝重。 本源有问题,现在筑基必死无疑。 但是看刚才的景象,明显是温岳的筑基机缘已经到了。 难道要遏制住不让温岳筑基吗? 是拼一把成为筑基修士,还是死在几个月后? 涂山君沉默不语。 温岳已经自己做好了选择。 周身莫名灵机融入身躯。 体内雾气的法力,在温岳的催动下开始液化,蒸腾的丹田气海内的法力被挤压凝聚成粘稠的液体。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就像是温岳走的路一样。 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一两息走一步,现在已经一刻钟没有动弹。 周身形成的法力光罩将他保护在内。 皇宫内的凡人根本不得寸进。 普通人远远观摩都感觉眼睛刺痛。 藏经阁的老太监站在远处看着温岳,他的眼中满是羡慕和惊讶,以及崇敬。 他能看得出来,眼前这副场景根本不是顿悟,而是练气大圆满的修士在尝试筑基。 “出什么事了?” 赶到大殿的高全神色惊愕,卫戍朝堂的兵卒虽然围拢上来,但是根本就没办法靠近正在筑基的温岳。 “别去。” 老太监拦住了高全,摇了摇头道:“不要打扰他。” “温侯这是?” “他要踏出那一步了。”老太监长叹。 高全不知道温岳要踏入哪一步,但是知道对方是仙师就足够了,赶忙驱散了聚拢起来的兵卒:“不要靠近温侯。” “小光子,去通知温侯的家里人。” “好嘞爷爷。” “还有,通知供奉楼的仙师。” 一道道命令下去,原本的慌乱顿时消失,众人也不再关注正在筑基的温岳。 他们是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奇怪自己被不明的墙壁挡住了去路而已。 眨眼的功夫,温岳身躯法力就已经液化完成。 汹涌的灵气凝聚成漩涡。 连带着天空中大雪都被卷入其中。 正堂大殿的台阶前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风雪漩涡,好不壮观。 由于本源不足,他的法力池子并不大。 这也足够支撑他将三魂七魄凝聚成阴神。 识海内的三魂七魄投入液化的法力气海,三魂七魄看起来是一体的,其实本质上是十道重叠汇聚成魂魄。 普通人还会因为魂魄不稳走失魂魄,练气士同样不例外,只不过因为有法力的封锁,没有特别强大的力量,不会将识海内的魂魄震出身躯。 到了筑基这一步,三魂七魄合十为一,凝聚成一体的阴神,初步具备了飞天遁地的本事。 阴神可以借助灵物实现更加快速的飞遁,纵然是高出几层的修士,也没法追上阴神的速度。 若是身躯出现问题,还能使用阴神进行夺舍,阴神夺舍的成功率更高。 典籍记载过许多的灵物,甚至还有活物,比如异类的精怪鬼魅,只要能契合阴神,都能当作灵物使用。 使用活的灵物,能够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涂山君对于阴神的研究并不多,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这种问题。 他是魂幡主魂,筑基之后,主魂直接肉身化,和原来使用煞气凝聚肉身没有太大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现在他的变强更强,肉身比正常的筑基修士还要强大一些。 在涂山君思考的功夫,温岳已经走到了十一阶台阶。 风雪更大了。 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了整个梁都。 供奉楼的修士已经赶来。 张之晨和徐青下令不要让人向前,现在温岳已经到了突破的关键时刻。 不仅仅是供奉楼的修士,就连五灵宗的三人也赶来皇城。 他们本来打算这个月就带选拔的弟子回山,没想到今日骤然听说有人要筑基了,这才赶来。 “情况如何?” “看不太清楚,不过,还是相信温道友吧。” 徐青摇了摇头,以她的修为也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她距离大圆满都差两步,更何况是筑基大修士。 温岳抬腿迈向第十二阶台阶。 庞大的灵气灌入身躯,迅速演化为法力。 经脉灼烧,肉身嘎嘣咯嘣作响。 痛苦让温岳的脸上浮现狰狞,他没有想到筑基会遭受这种折磨。 压缩三魂七魄很难熬,提升肉身更是煎熬。 一个是灵魂上的,一个是肉体上的。 这就是‘性命’双修。 将灵魂比做人,那肉身就是横渡苦海的船。 要想修成大道,在起步的阶段就不能走错路,两条腿缺一不可。 这也是为什么大头追寻筑基的时候一定要熔铸肉身。 “啊!” 凄厉的嘶吼声想响起。 温岳的三魂七魄彻底融合为一。 铸就阴神。 阴神睁开双眼,飞遁回识海。 “筑基这么难吗?” 众修士面面相觑,他们还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种场面。 就是宗门的师兄想要筑基也会闭死关,不会给他们观摩的机会。 供奉楼就修士更不可能见到这样的场面。 因为死了很多人,只剩下张之晨和徐青挑大梁,如今反倒像是一个微型宗门。 估计发展上百来年,出现一位筑基修士的话,也能慢慢发展起来。 “失败了。” 温岳睁开双眼,他的身躯根本就支撑不了他成为筑基修士。 本源缺失的太严重,就是幸运的跨越天堑成为筑基修士,他的气海也赶不上正常的修士。 只能成为最底层的筑基修士,更别说,他连炼肉身这一关都过不去。 再有不足两刻钟,他就会死了。 “两刻钟的筑基修士。” 温岳不由得笑了起来,从纳物符中取出血灵珠,融入阴神,再提起蚺龙剑。 “先生,我得去南岳山一趟。” 话音落下,光芒冲天。 冲着南岳山的方向飞去。 风雪中,一个身着红黑色长袍劲装的负剑青年出现在皇城外。 他看着温岳飞遁出去的阴神没有追赶,而是来到了正堂大殿前布满风雪的空旷广场前。 一路走来,没有留下一个脚印。 幡内的涂山君正要显化出身形阻挡,高台一旁的张之晨和徐青已经出声喝问:“不要靠近温道友。”。 那青年拿出一块令牌,看向张之晨、徐青,以及陈栋三人:“我乃万法宗弟子,丁邪。” “万法宗?” 众人面色茫然,根本不知道万法宗是什么。 往日里在小荒域,丁邪只要亮出名号,无不令人胆战心惊,到了小地方反而一点用处没有。 丁邪只能显露自身的修为。 筑基中期的威压形成波纹横扫过去。 “五灵宗弟子陈栋、刘闯、王成,见过上宗前辈。” 陈栋三人赶忙低头问好。 他们没听说万法宗不代表认不出筑基修士。 而筑基修士都是弟子,那宗门得多么庞大啊? 须知他们掌门也才筑基中期而已。 “散修张之晨、徐青,见过上宗前辈。” 张之晨和徐青也赶忙拱手行礼。 丁邪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虽然面色不改,但是心中多有无奈。 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宗门的名号根本比不上自身的修为好使。 他们根本没听说过万法宗,更别说是对万法宗的有什么畏惧了。 看到这青年是筑基中期的实力,涂山君没有贸然行动。 温岳去解决南岳山的血魔,如果这时他再抽调法力,现在的身躯会遭不住。 “不知上宗高门所为何事?”徐青大着胆子询问。 丁邪看向温岳的肉身说道:“不急,等正主回来再谈。” 第151章 两刻 阴神飞遁速度快的惊人。 又是以极品法器作为灵物,数十息的功夫就已经来到南岳山。 温岳就像是一道流星从天边滑落,坠向南岳山。 温岳不敢怠慢,直冲血灵殿废墟。 他不知道自己死后如何,但是他想在弥留之际帮助大梁的百姓解决这个祸害。 以他的实力不一定能杀死血魔,只要再将其重创就好了,必要时刻可以自爆血灵珠。 将血魔一直留在这里,等他养好了伤,以他的实力,以后肯定会生灵涂炭。 血池废墟下。 半截身躯的血魔睁开双眼,他感觉有筑基修士来了。 果不其然,一个发光的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又是何人?” 血魔厉喝。 他就想问问,到底有完没完了。 十年前被自爆灵物和阴神的陆广炸伤,本想吞了一城百姓恢复伤势,没想到又被一只恶鬼重创,导致他现在只能在血池苟延残喘,想要恢复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怎么今天又来了一个阴神。 “受死吧。” 温岳时间宝贵,根本不与血魔废话。 御剑印点出,蚺龙剑顿时化作虹光冲向血魔。 “血盾。” 血池凝聚成数道盾影抵挡蚺龙剑。 他就是重伤未愈,也不可能任初入筑基的修士欺凌。 “血棱刺。” 法诀转换,血魔残存的手掌捏成印法。 周身血影形宛如蛟龙翻腾,化作一道道血色棱柱,刺向温岳的阴神。 这里是血魔的主场,血池就在废墟之中,这就是血魔的力量之源。 若不是因为血魔重伤,加上常年加固阵法,血魔早就已经冲出去大杀四方。 温岳的身形闪烁,飞遁躲避血色的愣住。 一道道棱柱交叉轰击。 对撞在温岳的头顶、身侧,脚下。 有一些还会拐弯的追踪着正在飞行的温岳,只不过它们根本就跟不上温岳的速度。 温岳是以阴神作战,血灵珠又是防御型的极品法器。 就是被血色的愣住给碰到了,只要不是数量繁多,也能应付过来。 “轰” “轰” “轰” “嘭嘭嘭。” 棱柱对轰坍塌,再重新坠落入血池之中。 激起血浪,形成声响巨大的爆炸。 血色棱柱没能阻挡温岳的步伐,他已经冲到血魔的面前。 双手御剑印形成一个闭环。 蚺龙剑不需要温岳握住,宛如一道光芒在前方飞行,而温岳就在身后追,蚺龙剑将挡在温岳面前的血盾全部刺穿。 少顷,蚺龙剑已经在血魔的面前。 温岳跟着蚺龙剑,以御剑印加持法力。 “血魔大化。” 血魔大吼一声,身影骤然融入血池,一具庞大的身躯从血池涌出。 就和铜关的那日一样,巨大化的血魔施展印法。 显化出无数道手掌,砸向最前方的蚺龙剑。 随着血魔巨大化,温岳直接变招,剑身一甩,他的阴神也跟着飞过去。 剑光带着阴神在血色的手掌缝隙中穿梭。 温岳想要想要先拉开距离,再寻找机会。 不过血魔并不会给他这种机会,血池沸腾  升高,变成了包裹而来的墙壁。 四面血墙升起,随后向内推进着,疯狂的压缩着温岳的生存空间。 温岳知道,血魔想要将他困在小空间之内。 他的速度太快防御又高,术法追不上他,就是追上了,几道血柱造成的伤害也和挠痒痒无异。 “三虹剑诀,化剑虹光。” 蚺龙剑飞速斩去,直接破开一面血池墙壁。 温岳刚斩开一道前方就又升起一道。 他的时间不多,根本就没办法和血魔纠缠下去。 必须找到血魔的本体,给与对方一记重创。 “我这一招,名为‘蜉蝣两刻’。” 照生夕死,蜉蝣两刻。 温岳一把握住飞在面前的蚺龙剑。 一剑斩出,血魔感觉周围的时间好像变慢了一点。 他神色剧变,厉啸道:“不可能!” 其实并不是周围的时间变慢了,而是在他的感官上自己变得迟钝了。 温岳再怎么样也只是初入筑基,还是失败的筑基,他如何能够能够影响时空呢。 他只能将自己感悟化作意境融入术法之中,然后使用术法影响对手而已。 蜉蝣朝生暮死,时光对于它而言和正常人过一生其实没有区别。 而温岳就是在炼成阴神的那一刻,得知自己只能活两刻钟的时候感悟到了这一意境。 向老头是弱小的蜉蝣,他又何尝不是呢。 以人观法,创造新的术式。 “噌。” 一息间,数百道剑影交织成网,瞬间切割开血魔巨大的化的身躯,将内里真正的血魔残躯暴露出来。 “找到你了。” 温岳再次挥剑。 大梁都城内。 众人神色诧异。 他们都不太明白丁邪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这位上宗高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皇宫前。 驾车的是初九,宋染带着三个孩子从车上走下来。 紧了紧孩子身上的棉衣,赶忙问道:“高公公,侯爷他人呢?” 本来六神无主的高全迎上来:“温夫人,您可来了,侯爷站在台阶上就不动了,已经半个时辰了。” “奴婢实在不敢动,所以只能叫您来。” “高公公,别耽搁了。” 宋染是知道内情的人,她有时候就在担心,万一温岳预测的时间不准又怎么办。 所以一听到这么重大的事情,赶忙带着孩子赶来。 不说远的,至少得让孩子们见到他们父亲。 高公公更不敢耽搁,前方引路道:“快跟我来。” 宋染没有再等,领着孩子跟着高公公往大殿走去。 大雪茫茫,台阶前是不染尘埃的温岳。 他目光无神的望向前方,周身法力光罩只剩下淡淡的一层,只能勉强的抵挡着风霜。 张之晨和徐青看到了领着孩子来的宋染,他们赶忙走过来。 “两位仙师,我夫君的情况如何?” “温道友在突破筑基境界,但是现在他的阴神不知所踪。” “我们也是听那位高门说的。” 徐青拉起宋染的手,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丁邪只是瞥一眼并本来没有太关注,不过看到温鹏的时候眼睛一亮:“土木火,三灵根,资质不错啊。” 王成赶忙拽了拽自家师兄的袖子。 陈栋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时候别说还不是宗门的弟子,就是真成了宗门的弟子,他们也阻拦不了筑基修士。 “爹。” 温虎赶忙跑过来,说话的功夫拉起了自己父亲的手掌。 “别碰。” 温鹏刚要抓住弟弟,但是奈何已经为时已晚。 涂山君暗叹了一声:“完了。” 丁邪也没想到小孩子会直接触碰温岳的肉身,本就没想到,而且他也没有阻止的义务。 温鹏一把将温虎拽过来,咆哮道:“不是跟你说别碰爹吗?” “哥…” “呜哇。” 温虎被温鹏这么一吓直接大哭起来。 血池废墟。 温岳的蚺龙剑已经钉入血魔的残躯。 没想到他的阴神受到了影响。 肉身传来震动,要将他接引回去。 看着自己的身影距离血魔越来越远,温岳的不免失落。 “败了啊。”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血魔盯着温岳消失的地方,还有些惊讶,紧接着用残手拔出蚺龙剑,扔到血池之中,身躯重新沉入血池。 这一战简直是伤上加伤。 温岳失神的双眼渐渐聚焦,眼前的场景也映入眼帘。 小儿的哭泣,吸引了温岳的注意:“虎儿…” “爹。” 温鹏跑过来:“爹你没事儿吧?” 宋染领着二女儿,哄着哭泣的温虎凑上来。 温岳看着自己的一家子,脸上露出笑容。 丁邪打断了此时,神色冷峻道:“他的时间不多了,我就长话短说吧。” “我乃万法宗执法弟子丁邪。” “万法宗监察天下,凡有干涉世俗者,皆记录在案。” 随着令牌被法力点醒,化作数行小字。 “散修温岳,干涉凡俗运转,致二十万凡人身亡。” “然,察温岳曾救人水火,又因此前不知修行规矩,计以口头警告,罚没下品灵石一千。” “既已得仙缘,应当努力追求大道莫要沉沦俗世,望你勤勉之。” 丁邪收起令牌开口说道:“你这事情本来不需要处理,但是正好我要处理元灵宗的冯冀,所以顺便过来一趟。” “可惜,你要死了。” 温岳神色平淡,他也没想到,自己死前还能见到上宗修士,而且还是专门来处理修士干涉凡俗的上宗修士。 “万法宗很大吧?” “很大。” “外面的世界精彩吗?” “精彩。” 温岳问一句丁邪就答一句。 在丁邪看来,温岳就是要死了,依然成了同辈修士、 要死的筑基也是筑基。 “原来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啊。” 温岳眼中不由得感叹,脸颊滑落泪水。 “师父。“ “对不起。 “是徒儿拖累了您。” “这句话其实徒儿早就想说了,十年前就想说。” “没想到直到今日才终于说出口。” 温岳缓慢的说着话,他的声音越来越衰弱。 “对不起。” “师父,徒儿好累啊。” “我好想休息一下。” 幡内的涂山君显化出身影。 挥手间,一道黑色的光芒覆盖出去,形成光罩阻挡了众人。 这道法力没有恶意,只是将他们阻隔。 颤抖着伸出手,落在温岳的肩膀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涂山君的出现吓到了五灵宗的众人,张之晨和徐青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们早就见过护道阴灵,算是不打不相识。 而最惊讶的莫过于丁邪,他没想到温岳的身上竟然还存在一位筑基中期的恶鬼。 “师父,我…撑不住了。” 温岳挣扎着抬头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当然知道温岳是什么意思,只是他怎能将徒弟的身躯炼成幡奴啊。 他涂山君不算好人,但他有自己的坚持,也有自己的底线。 “我…做不到。” 雪花落在温岳的身上。 涂山君赶忙去帮徒弟挡雪。 两刻钟已到。 温岳强撑起来的头颅已经低下。 满头白发在风雪中飘动。 身躯屹立不倒,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气息。 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快到他根本就没有准备好。 涂山君看到自己的身躯在变的虚幻,周围挡住众人的黑色光罩也在消失。 挡在涂山君身上的雪花,穿透他虚幻的身躯,重新落在温岳的身上。 任凭涂山君如何努力,雪花依旧一片片的飘向温岳。 “我是筑基修士。” 涂山君嘟囔着。 望着温岳头顶上沾满的风雪,涂山君很想要帮他拿下来。 但是没有法力的支撑,他的身躯已经虚幻成一道光影。 “我是筑基修士啊!” 第152章 取幡 风雪在变小。 景象也在变得虚幻。 涂山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躯返回魂幡。 声音朦胧之间,变的听不清楚,就好似周围的场景正在飞速的远离。 一切都在渐渐远去。 在涂山君的眼中,其他的事物变化变得很缓慢。 温岳沾染了霜雪的白发在风中飞舞。 宋染以及三个孩子扑到温岳的面前,抱住屹立在原地的温岳。 大人当然明白什么是生离死别。 老二老三还小,他们不懂离别是什么,只觉得难受才哭泣。 温鹏已经懂了些,他隐约间想过这种问题。 父亲是睡着了,就像是爷爷那样,爷爷已经睡了很多年,从未醒来。 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出来。 呼唤、哭喊,都已经融入这漫天的风雪。 张之晨嘴唇微动。 徐青长叹一声,挽着张之晨。 他们夫妇二人与温岳相识的更早,没想到对于他们来说,难以追赶的温岳,竟然会死在突破筑基的路上。 “追寻大道的路上从来都充满着未知。” 丁邪只是微微拱手。 挥手间,不仅仅温岳的纳物符落在他的手中,就连温岳身上的法器同样飞落。 “罚没下品灵石一千颗,若灵石不够,则以法器折算。” 打开纳物符,丁邪神色不变,只是轻叹道:“没想到小灵州的散修穷到这种地步。” 说着,目光扫过陈栋三人以及张之晨夫妇。 最后才将目光聚集在手中一尺长的魂幡身上。 法力涌入。 一尺长的魂幡化作丈许,深邃寒光内敛于幡杆。 随着魂幡敞开,接近两丈的幡面飘摇扬起。 绘制着百鬼夜行图的幡面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丁邪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件极品法器,而且魂幡内拥有无数恶鬼阴魂,光是握在手中便觉得充满了力量。 若有此法器的帮助,甚至可以让筑基之内的修士跨越小境界战斗。 “可惜这件法器是张魂幡。” 丁邪只是感叹了一声。 这事儿也不归他管,不管是魔道法器还是其他的什么法器,极品法器用来抵账也足够了,他只需要将器物上交便是。 本来温岳这事儿都可有可无,若是不是因为冯冀,丁邪都不会来小灵州。 就算温岳储物袋中的灵石足够,丁邪也不打算将魂幡留在这里。 这东西本身就需要生魂,碰到坚守底线的还好,若是不能坚守的修士,为了力量还会大肆制造杀戮。 是否绑定新幡主  系统的提示音让恍惚的涂山君稍微回神,只不过也仅此而已。 丈许魂幡重新化作尺长,丁邪正要收起来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前,前…辈。” “在下五灵宗刘闯,前辈手中的法器可是魂幡?” 刘闯行礼,因为紧张而颤抖。 但是他依旧坚定的拦住了丁邪。 陈栋已经瞪大了眼睛,王成更是吓的往后缩了缩。 得罪练气大圆满的前辈还好说,这位可是筑基期的大修士,还是从州外来的上宗弟子,战力非凡,背景也深厚。 这要是给人得罪了,他们仨都没有好果子吃。 “没错,正是尊魂幡,你有何事?”丁邪纳闷之余并没有直接离开。 刘闯咬了咬牙,他也不知道这杆魂幡和墨师兄描述的是不是一件。 现在既然见到了,那只能先确认一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李青枫的生魂。 “我有一位好友,应该成了魂幡役魂,前辈可否放出幡中魂魄,让我寻找。”刘闯赶忙行礼,生怕自己的言语冲撞了上宗高门。 丁邪倒是来了兴趣问道:“你如何笃信?难道是温岳杀了你的朋友进而抽魂?” “绝不可能,温道友不是那样的人。” 刘闯还没有开口,张之晨反而先说了话。 “请前辈见谅。”徐青赶忙赔不是。 这时候先别急着说话啊,等人家说清楚不就知道了。 而且他们现在面对的是筑基大修士,就算万法宗是名门正派,修为上带来的差距也让人紧张。 “这不关温前辈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刘闯将墨期讲述给他的事情又原封不动的复述出来。 “所以我才想让前辈看看。” 丁邪微微点头,没有说话,而是使用法力放出了魂幡之中除了涂山君之外的所有生魂恶鬼。 加起来九百多位,十分庞大。 其中什么实力的都有,就连温岳也身处其中。 “娘,是爹。” 温鹏指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温岳。 宋染也赶忙看过来,在她的神识下确实看清楚了那人,正是温岳。 余下众人更是大惊失色。 他们没想到魂幡之中有这么多的强大生魂。 张之晨夫妇在其中看到了许多熟人,不过这也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情。 当年在南岳山法阵前,圆滚修士以及和尚他们贪图魂幡,最后被护道阴灵斩杀拖进魂幡。 刘闯虽然也震惊,他还是赶忙寻找起李青枫的身影。 利用神识寻找的很快,十几息的功夫他就已经找到了李青枫。 书生模样,神色呆滞。 面容身形和他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只是这么多年,李青枫身上多少也出现了鬼化。 刘闯呼喊道:“青枫兄。” “青枫兄你说话啊,我是刘闯。” “前辈他这是怎么了?还请您救救他。”刘闯求助的看向丁邪,他不明白为什么青枫兄会这样,看现在的模样和活死人无异。 丁邪知道点东西,但是他没有说开,只是说道:“我试试。” 他将法力注入魂幡,就要启动法器将李青枫的生魂剥离。 幡内的涂山君神色平淡,双眼之中毫无波澜。 生魂根本没办法剥离,别说只是普通的修士,就是温岳这种幡主都没法将魂幡之内的生魂拽出来。 他们早就已经试过,不管是什么方法都没有用处。 猩红色的系统面板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除了正常显示数据之外,同样没有剔除魂魄的选项。 入魂幡者,根本没有离开的可能。 “咦?” 丁邪皱起眉头,他曾经也获得过魂幡类型的法器。 只要是用法力掌控魂幡本体,就能将魂魄拽出。 怎么这件法器就纹丝不动。 任凭他法力浇筑,也没法挥动魂幡。 “前辈…?” 刘闯紧张的攥紧手掌,关节都被攥的发白。 眼见筑基前辈还没反应,宋染也急切了起来。 温岳可也在魂幡之中,若无法解救的话,是不是也没有了转世的机会,以后都只能待在魂幡无法离开。 丁邪不信邪,又将目标换成了其他的恶鬼。 只不过和李青枫一样,其他的生魂阴鬼也没法脱离魂幡。 “是不是你搞得鬼?” 丁邪质问魂幡内的涂山君。 他已经认出涂山君的身份,这位就是魂幡的主魂,也是刚才阻挡他们的恶鬼。 “说话啊?” 丁邪皱起眉头,刚才他看到主魂是有灵智的,为何现在怎么问都没有反应。 想到这,不由得言语狠厉想要激怒涂山君:“你倒是狠毒,看你的模样应当认识温岳吧?” “认识还抹去他的灵智,让他永生永世充当魂幡幡奴。” “你自己死还要将所有人都拉上,你真可怜。” 涂山君只是静静的望着地面,并没有回应丁邪的讽刺和挖苦。 眼见涂山君对他的言语无动于衷,依旧是这幅沉默不语的状态,丁邪知道自己应该来点硬的了,不然这魂幡的主魂不会乖乖就范。 随即道:“好,既然我没法剥离生魂,那我就毁了魂幡放他们出来。” “雷火印。” 一丝火焰浮现在丁邪的手中,迅速膨胀,化作炙热的阳炎。 “毁了魂幡?” 涂山君猛的抬头,眼中满是凶厉。 “绑定。” 眼前猩红色的属性面板终于停止了提示。 “反噬!” 涂山君的身影很快,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以涂山君筑基中期的实力,除了丁邪之外,在场的其他人也根本看不清楚。 丁邪手握魂幡,距离之近更是避无可避。 霎那间,涂山君就已经冲入丁邪的识海,直奔盘坐在识海中央的阴神。 丁邪阴神睁开双眼,怒喝道:“何方妖孽竟敢闯我识海。” 涂山君根本不与他废话。 别管是什么万法宗还是千法宗,想要毁灭魂幡就是危及他涂山君的性命。 对于危及自己性命的人,涂山君要做的就是先打死对方。 只要能弄死敌人,不管是什么手段都行。 “给我死!” 金色的光芒覆盖涂山君的高大鬼躯,禅意化作波纹融入涂山君的拳头。 “嘭。” 丁邪阴神正要抵挡,轰击而来的拳风令他赶忙闪躲。 两者交锋的瞬间,丁邪的阴神被涂山君的魔猿定意拳震出识海的主要位置。 “这么厉害?” 看着金光加身的恶鬼身躯,丁邪不由得惊呼。 “杀。” 魔猿定意拳滋养神魂,加持了禅意更是能够对生魂造成莫大的伤害。 这一场战斗,涂山君已经占据上风。 诺大的识海之中,青黑色身躯覆盖金色光芒的涂山君追杀着丁邪的阴神。 识海内的战斗外面的众人看不到。 他们只看到丁邪将魂幡恢复丈许,输入法力的同时呆立不动。 丈许魂幡的幡面随风飘扬。 众人也不敢呼喊,都以为是丁邪在思考什么事情,实际上是丁邪正在被追杀。 第153章 协商 丁邪像是被撵兔子一样到处乱窜。 看起来狼狈,实际上并没有遭受重创。 识海广阔,丁邪又是主场,虽然处于下风,但是也立于不败。 涂山君抓不住丁邪,没办法完成反噬,而丁邪又没有办法打败涂山君。 “九重宝塔印法!” 元神双手一捏,双手结成法印。 九重宝塔的虚影扩展开,顿时将撞上来的涂山君弹飞出去。 涂山君丝毫没有迟疑,再启反噬。 这一边丁邪刚恢复意识,赶忙大喊:“都退开!” 众人大惊,赶忙离开。 张之晨夫妇赶忙护住温岳一家,法力卷动将众人带离丁邪身旁。 还不等丁邪运功凝聚成术式,涂山君的恶鬼身躯又冲进他的识海。 “受死!” 反噬的时候双方共用力量。 只要幡主不死,涂山君就能一次次的发动反噬。 丁邪想要毁灭魂幡,涂山君更不会留手。 毁灭魂幡不仅仅是毁灭他涂山君的性命,也是毁灭他的所有希望。 他就是死,也得拉上这个丁邪做垫背。 “九重印法。” 这一次,涂山君的速度更快,丁邪阴神的宝塔虚影还没有展开涂山君就已经贴近,覆盖禅意的铁拳轰击在丁邪的身上。 轰隆一声。 丁邪的阴神宛如炮弹般激射出去。 好在他还是强撑着将宝塔打开。 随着宝塔开启,识海之内光芒大盛,涂山君的身躯又被震飞了出来。 丁邪学聪明了,赶忙松开魂幡,但是涂山君的鬼躯依旧强横的冲入他的识海。 “他娘的!” 丁邪破口大骂,盘坐在魂翻面前,保持着九重印法的展开。 “反…”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十次、百次。 丁邪五心朝天,周身法印汇聚,阴神时刻保持着宝塔印。 法力蒸腾运转,筑基中期修士的威压宛如实质般横扫出去。 涂山君站在识海内隔着宝塔看向里面丁邪的阴神,他的拳头砸在宝塔印法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拳印。 “这么僵持下去真不是办法。” “这样,咱们好好谈谈。” “协商一下啊,你觉得如何?”端坐在宝塔之中保持印法的丁邪赶忙大喊。 站在宝塔虚影前的涂山君说道:“没什么好谈的。”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就大家一起耗着,我看到底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涂山君也不走,就站在宝塔虚影的面前,猩红的鬼眼之中带着狠厉。 比狠,他涂山君从来没有怕过。 大家都是筑基中期,双方奈何不得,那就僵持着,总有人会先撑不住。 就算丁邪有筑基的实力,一直保持着印法,他的法力也会见底。 “我的印法至少能撑十天半个月,这时候我已经能请别人来覆灭魂幡,你确定要跟我耗?” 涂山君丝毫不受威胁,冷笑道:“你敢分心吗?” 丁邪重新沉默起来,涂山君说的对,他不敢分心。 一旦他分心就会被涂山君找到机会。 刚才还能赌一下,现在被恶鬼震伤阴神,丁邪就不敢赌了。 “有事好商量。”丁邪重新起来话头。 他现在看明白了,魂幡的主魂拥有很高的神智,与常人无异,甚至论起狡猾程度还远超常人,更别说对方这强大的毅力了。 密集的攻击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涂山君沉默起来,他在思考到底是弄死丁邪好,还是最后双方达成一致寻求合作的好。 他狠,丁邪也不是软柿子。 一旦知道没有任何的希望,丁邪肯定会将发生的事情发送到师门,到时候来的就是对方的师长了。 涂山君是筑基中期的实力,却也仅限于此。 就是想要远走高飞,也得需要法力让他施展。 “商量,刚才你为何不商量?” “我真商量了。” “我说让你放了他们的魂魄。” “那是命令吧。” 涂山君冷笑着,丁邪那质问式的命令发给情绪正低落的他,要不是不想搭理丁邪,他早就已经出手。 丁邪自己没办法把阴魂剥离,反而想要拆解魂幡。 就算真的毁了魂幡,幡内的阴魂就会解脱吗? 涂山君都不敢打包票。 魂幡融合了他和残缺的系统,谁知道毁灭魂幡会不会连带着所有的阴魂全部毁灭。 丁邪沉吟着,然后说道:“我为我出言不逊道歉。” “我诚挚道歉。” “实在实在对不起。” “咱们没有必要打生打死,我确实只是想要解救魂幡内的阴魂。” “要不是因为别人请求,我肯定不管,直接将魂幡上交。” “而且,我也看出来,你和温岳关系不浅。” “听那个小辈修士的话,魂幡还出现在那个郡城里过。” “这么多年过去,你都没有反噬温岳,肯定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确实不应该随便胡说。” 丁邪赶忙赔罪道歉。 他也不是傻子,温岳死的时候涂山君是什么状态,别人看不清楚,他还看不清楚吗。 最开始说那么多不过是激怒涂山君而已,没想到一下子玩脱了。 “好,那我们就商量一下。” 丁邪大喜:“对哎,有事好商量。” “你有什么要求?” 涂山君沉默半响:“你以天道和自己的道心发誓,绝对不会让人毁灭魂幡,否则修为停滞,真灵永远没法转世。” “这么狠?” 丁邪愣了一下,随即迟疑起来:“咱们俩是平等关系你懂不懂?我发这么狠的誓,你能拿出什么?” 他确实不打算僵持,只不过涂山君也没法从他这里讨到好。 等他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是拼死也会将信息传回去,让宗门的人把魂幡毁掉。 而且真要殊死一搏,他最后还不一定会死。 “魂幡只要吸收阴魂煞气就能进阶。” “进阶?” 丁邪闻言已经瞪大了眼睛。 “没有错,十四年前魂幡还是下品法器,现在已经是极品法器,只要煞气充足就能继续进阶,不需要重新祭炼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你没诓骗我?” “我可以以天道起誓。” “等等…,让我冷静一下。” 丁邪一时间有些懵,他头一次听说有能自动进阶的法器,还不需要炼器师重新祭炼。 这是什么啊? 至宝! “他娘的,来一趟小灵州竟然得了托天的大机缘。” 丁邪激动的发抖,要是眼前的恶鬼说的都是真的,那魂幡就是足以逆天改命的泼天机缘。 “你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 涂山君以天道起誓魂幡进阶的真实性。 “这样,我起誓在你不反噬我的情况下,我不会主动毁坏魂幡,一旦违反我就修为停滞,永世不得超生。” “好,我也起誓,在你不毁坏魂幡的情况下不反噬你,否则必定灰飞烟灭。” 随着两人对着头顶上的天道起誓。 涂山君不知道丁邪如何,他感觉冥冥之中多了一份沉重。 穿越之前发誓和放屁一样,但是到了修仙者的世界,头顶上的天道真的有用。 丁邪长出了一口气,撤去了宝塔虚影。 “不过是一两个生魂,要不放了就放了?”丁邪询问道。 涂山君摇头:“没办法。” “也对,这种至宝如果没有限制,那才是问题。” 涂山君没再多言,直接退出了丁邪的识海。 睁开双眼,丁邪看向手中丈许魂幡。 使用法力摇动,顿时将所有放出来的生魂给收了回去。 发生这样的变故,众人惊讶之余也困惑起来。 刘闯赶忙走上前,行礼道:“前辈,解决了吗?” 丁邪摇了摇头,非但没解决,他还和魂幡的主魂达成了协议。 但是这也没办法,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魂幡主魂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生魂进了魂幡就剥离不出来,至少以他现在的实力剥离不了。 “我回去会请师门帮忙,你们不用太担心。”丁邪还是扯了个谎言,善意的谎言。 刘闯还想说什么,师弟王成赶忙将他拉住。 这时候就别触前辈的霉头了,万一惹恼前辈,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回到宗门还得受罚。 耗了那么久,前辈都没法解决问题,刘闯再继续追问的话,真的会让人厌恶。 宋染虽然也想询问,但她被徐青拽住,顾及到三个孩子,话到最边上同样咽了下去。 “我还有事要处理。” 丁邪没再久留,腾云驾雾化虹离开。 幡内的涂山君回首望去,身后之人变得越发渺小,连带着梁都都变得越来越小。 筑基修士的腾云驾雾并不算高,也就离地几十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涂山君不由得感叹。 丁邪来自州外,两人又达成了协议,涂山君肯定会一同前往州外。 小灵州承载了很多,他也在这里遇到了很多人,好的坏的都有。 周围的场景反而越发的熟悉,涂山君疑问道:“南岳山?” “这里应该就是血灵殿的遗址了。” 丁邪丈量着南岳山,拿出空白的地图注入法力。 随即落在阵法的面前:“小灵州地方不大,事情倒是挺多,也好在聚集的比较近,正好一块儿解决。” 话音落下,丁邪盘膝使用灵石恢复法力。 一个时辰过去,丁邪骤然起身飞穿过眼前的阵法。 血池之中的血魔猛的睁开双眼,看向天空飞来的身影。 第154章 悲欢 一进入血灵殿遗迹。 腐朽的气息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原本灰蒙蒙的地下空间已经千疮百孔,血灵殿的坍塌也导致整个遗迹下沉。 也许用不了十年,遗迹就会完全被南岳山填平。 丁邪取出令牌,法力点在令牌上,顿时显化出数行淡色光芒的扭曲小字。 血池翻涌,一道残躯涌现直面丁邪。 血魔赤红的双目带着惊愕,他没想到来者竟然只是筑基中期。 只不过,他却从面前人的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那是一种由外而内沁入心灵的危险。 血魔的神智残缺,有时候魔性会压倒灵智,但是这不代表他感觉不到危机。 “你又是何人?” “万法宗,执法弟子,丁邪。” 丁邪静静的注视着血魔,不免叹息,眼中闪过遗憾。 “万法宗?” 血魔瞪大眼睛,呢喃着。 好似无意识一般伸出手残缺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湿润的,却不是血色:“是水吗?” “万法宗是什么地方。” 血魔勃然大怒,他心中烦躁。 他不知道躁动是什么,只觉得难受,只是听到这个名字他就感觉十分的难受。 嘶吼之间,身躯血影闪烁,原本还有些清澈的赤色双眼蒙上了一层阴霾。 入魔了。 其实血魔早就已经入魔,只是有时候还能让神智占据上风而已。 只可惜,因为时间的久远,他早就已经忘记了一切。 “血魔大化。” 激荡血池涌入身躯,数丈高的血色魔影出现在丁邪的面前。 随着血色手掌的抬起,四面血墙迅速高升,向着中心区域的丁邪笼罩而来。 庞大威势令丁邪身上衣袍猎猎,面容还不改色,直面覆压而来的血魔。 “破法锥。” 手腕转动,法印捏出。 使用法力凝聚的破法锥出现在丁邪的手掌。 锥子激射而出。 霎那间贯穿了巨大化血魔的头颅。 巨大身躯出现裂痕,周遭血池轰然崩塌坠落。 血魔残躯完全显露出来,他的眼中浮现清明,他激动的大喊:“万法宗?” “万法宗!” 幡内的涂山君本就在关注战局,眼看血魔落败,顿时传音入密道:“收他入幡?” 丁邪摇了摇头:“算了吧,师兄还保有一点真灵不灭,让他转世比进入魂幡更好。” 他看的明白,入了魂幡根本就解救不出来,如果将师兄的阴神收入其中,顶多是提升魂幡的实力。 但是他不想这么样做。 也许有一天他出任务的时候也会出了意外。 他更想后来者帮自己收敛肉身,而不是炼成法宝。 而且他要是真把师兄给炼成恶鬼,等他回了宗门怎么和宗门长辈交代? 看到师兄身亡,难免触景生情。 他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处理曾经的宗门弟子。 只不过真这么做了之后,个中滋味,实在难言。 好在丁邪生性洒脱,并没有继续纠结。 涂山君并没有再要求丁邪,也没有强制必须所有强大的阴神都收入囊中。 如果可以,他比丁邪更希望将魂幡内温岳等人的阴神放走,让他们去转世。 不是跟着自己面对未知的未来。 前路路漫漫,涂山君心中一点底都没有,每一步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有时候连涂山君都觉得,自己死了算了,死了痛快。 但是他不能死。 这一看,当年侯伯旭没有入幡是对的。 魂魄能够转世,入魂幡反而是一种限制。 魂幡就是个牢笼,网住了所有和他一样交织在网上的人。 血魔阴神消失不见,血池底浮现出一具棺材。 丁邪打开了眼前的棺材。 尸首样貌英俊,被血池养护的栩栩如生。 身上是万法宗的执法弟子长袍,令牌悬挂在腰间,纳物符贴在令牌上。 丁邪使用法力点醒令牌,顿时浮现了数行小字。 验明正身之后将棺材盖上收进纳物符中。 “胡师兄,辛苦了。” “师弟带你回宗。” 看着丁邪郑重仪式的做好一切,涂山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觉得繁琐。 涂山君只是冷眼看着。 与他无关的事情,他懒得多管。 连多说两句话都觉得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人类个体在感情上,其实很难悲欢相通。 如果现在打败血魔的是温岳和他涂山君,他们才不会理会血魔有什么身份。 管他是不是宗门弟子,甚至是什么通天背景,先收进魂幡提升自己的实力再说。 到了丁邪这里就不一样。 他会认真的收敛尸首,不会让阴神入幡。 还会因为曾经师兄的遭遇而感到悲伤。 涂山君神色平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说到底,与我无关而已。 与我有关的事情我才会去在乎去认真的思考,并且为之喜怒哀乐。 与我无关的事情,我顶多感叹一声:“世道多艰” 或是吐两口吐沫唾弃,再踩上两脚,转头就忘了个干净,也许往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 这世上谁又真的完全容易? ‘但是与我何干?’ 别人的苦难不是他涂山君造成的。 难道他就容易? 上辈子不过是普通人,刚穿越就被魔修炼成法器主魂。 其中悲苦与何人诉说? 忍辱负重在魔修手下苟活,对于涂山君来说,在仇人手下的每一天都是痛苦的煎熬。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恨。 终于弄死魔修,本以为未来一片光明。 谁想到相识两年,并肩作战的好兄弟战死。 唯一的,尊师重道,完全发自内心尊敬他的徒弟,在突破筑基的时候身亡。 有系统的穿越者。 筑基实力。 在小灵州堪称最顶尖战力的大修士,连给徒弟挡住一片雪花都做不到。 “哈哈…哈哈哈。” 涂山君不由得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真他妈可笑!” 丁邪收拢了宗门师兄的尸身,突然发现血池之中好像还残存着什么东西。 万法印打出,竟然又从其中捞出一个残破的虚幻阴神。 “这是?”丁邪神色惊讶,他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具阴神沉睡其中,而且看模样应该是近几年的样子。 阴神周身被淡红色的光芒笼罩,还没  有被血池侵蚀。 “兄台,你知不知道这是谁?”丁邪也找不到别人,只能求助涂山君。 魂幡只是写了几个字:“五灵宗掌门的阴神。” 涂山君本以为那天陆广自爆了灵物和阴神,没想到灵物炸归炸,残存的东西竟然颇为神异,帮助陆广保护了受创的阴神。 这么多年过去,阴神也没有被血池侵蚀。 “五灵宗啊。” 丁邪并没有在意涂山君的态度,谁死了好朋友都会感觉难过,总不能强求人家非要好言好语的说话。 “正好,去一趟五灵宗。” 既然是人家五灵宗掌门的阴神,去五灵宗的时候就还给人家,总好过一直被困血池。 临走之际,丁邪展开魂幡。 丈许魂幡出现在血池上方转动挥舞,庞大的血煞气顿时涌入魂幡。 血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 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血池就完全见底,只剩下大片血色的干粉。 魂幡的气息见涨,不过并没有进阶法宝。 血池的血煞气不够。 涂山君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 那日在南岳山就已经吸收了大半的血池血煞气,这才将魂幡的品阶提升到极品法器。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晋升法宝。 筑基后期的修士才用得起极品法器,十个筑基修士都不见有一个拥有法宝。 法宝这个层面一般是金丹修士才能用得起。 感受到魂幡气息的增强,丁邪已经瞪大眼睛。 虽然魂幡恶鬼说能够进阶,但是哪有亲眼看到的震撼,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拥有一件法宝了。 丁邪一拍脑门,关系弄的太僵,他都不知道主魂的名号。 这也没办法,当时他也不知道魂幡是这种宝贝。 而且一般魂幡的主魂灵智也不算高,哪像是这杆魂幡,主魂与常人无异。 血池下还有一柄飞剑,丁邪顺手捞起来。 涂山君问道:“法器你打算怎么处理?” 别人的纳物符如何涂山君不知道,温岳纳物符中法器不少,根本不像是丁邪说的那么穷酸。 不说其他的低阶法器,光是一枚极品法器血灵株就顶的上一个筑基修士的所有身家。 “不瞒兄台,我确实将东西都拿了,只是我就是不拿,他们一家子也保不住。” “温岳他老婆才刚入道,孩子灵根不错还没有入道。” “连个强些的修士都没有,怎可能保住这些法器。” “我此去五灵宗,给人家掌门把阴神送回去,这么大人情,我再保一下温岳的孩子,加上我背靠万法宗,肯定没有问题。” “到时候再找个机会把纳物符给他们。” “兄台放心。” 听到丁邪的话,涂山君没有多说什么,他当时也想到了这件事,所以才没有当场提出来。 宝物太多,确实容易遭人惦记。 而且该准备的东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温岳留了一大部分灵石、阴魂丹,还有最重要的筑基丹。 这些资源都捏在宋染的手中,只要省着点用,等到温鹏达到练气大圆满就能起出筑基丹帮他筑基。 法器没有留下也就没留下吧。 有了筑基期的实力,又是三灵根,总能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强大的法器。 涂山君看不上手中的这些法器。 珠还凑合能过眼,其实也就那样。 其他的就更没眼看了,留不留也无所谓。 经此事,涂山君倒是对丁邪的印象有了些改观。 他们之间的冲突归冲突,恩怨归恩怨。 不管对方是为了讨好他还是怎样,至少这人本性不坏。 虽然不想多说什么,不过涂山君也不是小气之人,他其实比别人更加恩怨分明:“我欠你个人情。” “见外了啊兄台。” “咱俩那是不打不相识,现在又命运相连,而且大家都有誓言,我觉得大家都是敞亮人。” “咱也不搞什么虚的。” “重新认识下,我叫丁邪,万法宗弟子。” “涂山君。” “好,涂兄啊…” “涂山。” “涂山兄、涂山兄。” 话虽如此,涂山君也没有多与丁邪谈论。 反倒是丁邪喋喋不休,一路飞遁,嘴也根本不停歇。 真不知道他是靠着法力飞遁还是靠嘴飞遁。 拿出空白地图,注入法力,其上闪烁着光点:“你们小灵州的人,都是怎么起名的,怎么都带着灵字?难道是觉得带灵就灵吗?” 第155章 后事 五灵宗。 余下的两位筑基修士坐在桌椅一旁,手中拿着一颗棋子。 “元灵宗冯老祖死了。” “据说是突破金丹失败,所以才身亡。” “现在就连山门都已经封锁。”手执棋子的筑基修士叹了一口气:“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一旁的青袍道长神色惊讶,他刚从闭关之中出来,正好赶上师兄找他。 只是他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情。 十年前,血灵殿遗址出现,自家掌门的筑基阴神带着弟子前往,弟子们是回来了,掌门师兄却一去不复返,现在只剩下他们师兄弟两人苦苦支撑宗门。 还不知道以后炼气大圆满的弟子能不能筑基。 筑基难。 没有筑基丹,灵根越差筑基几率的越小。 宗门东拼西凑,加上老底才能凑出一万灵石,去外面购买一枚有价无市的筑基丹。 不仅仅要看人家脸色,大多时候就是有灵石在手也买不到丹药。 丹药被宗门垄断,流落出来的也会迅速被修仙家族凑钱买走。 他们这穷乡僻壤,大猫小猫两三只,举全宗之力,大多时候也是怀揣着希望前去,然后失望而归。 现在掌门师兄又成了活死人。 十年了,都没有醒过来,往后估计也难了。 若是没有筑基丹帮忙,凭自己的实力硬闯,堪称九死一生。 好一点的还能保留肉身,更多的是被炸得粉碎。 每次清理想凭自己实力筑基的弟子的洞府,他都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 更不敢将这样的场景给其他弟子看,生怕他们没了勇气。 “师兄莫卖关子了,真相如何?” 青袍道人不再多想。 再艰难,好歹还有他们两兄弟支撑。 而且元灵宗老祖身亡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个好消息。 本来他们宗门的实力就弱,师兄又重伤不醒,元灵宗要是大举攻来,他们根本打不过筑基巅峰的冯冀。 “上宗高门来清查修士干涉凡俗,元灵宗的冯老祖是被人给斩了。” “被人斩了?” 青袍道长瞳孔微微缩小,这消息实在惊人。 能斩了筑基巅峰的人,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金丹?’ “师兄,来人难道是金丹真人不成?”青袍道人追问道。 “这师兄就不知道了,这消息刚传来不久。” 两髯垂下的道人微微摇头,他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元灵宗封山太快,消息封锁的又比较及时,所以只探得这些。 两人交谈之际,一位练气十层的弟子停在门口,行礼道:“老祖,前往梁都的陈师兄来信。” 两髯道人打开使用传讯符发来的信。 看了一番,神情闪烁,一时间竟然变幻了好几次神色。 “师弟,你看。”两髯道人说着将信推到青袍道人的面前。 “三灵根资质?好事啊。” “上宗高门,万法宗…” 篇幅有限,所有记载的都是关键的事情。 本来此事等他们回去也能说,不过看万法宗的高修夸赞了温鹏,所以陈栋斟酌之下还是赶紧将信息送了回去。 “禀老祖,门外来个外州修士。” “外州人,他可说自己谁?” “说是来自万法宗,乃是万法宗执法弟子,名号丁邪。” 两髯道人神色一凛随后看向一旁的师弟。 青袍道人也瞪大眼睛:“不会是他吧?” “快请。” “算了,我们去请。”两髯道人赶忙起身。 “师兄啊,他来我们门派干什么?” 青袍道人赶忙拽住师兄:“不会是宗门也有人干涉了凡俗吧?” 两髯修士说道:“别吓唬自己,我们从来都是约束弟子的,肯定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 虽然如此说,其实两人心中都没底。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已经来到了宗门大门口。 “在下五灵宗赵广晨,见过上宗高门。” “在下五灵宗苏谙,见过上宗高门。” “两位道友客气,在下万法宗执法弟子,丁邪,见过道友。”丁邪拱手行礼,他本就不是喜欢摆谱之人,眼见人家以礼相待,更不好姿态倨傲。 两髯垂下的赵广晨拱手道:“不知道友所来何事?” “说来话长。” 两人也都是人精,一听丁邪的话头就知道对方想商讨些什么:“道友,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来来,里面请。” 直到会客大殿。 “破落小宗,实在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赵广晨紧张的端起茶杯。 这灵茶他们平日里不舍得喝,但是又怕人家瞧不上眼。 实在是小门小户,不知道大宗门弟子的秉性。 人家筑基实力的都是弟子,万法宗实力如何,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丁邪大大方方的饮茶,赞叹道:“好茶!” 赵广晨顿时长出一口气,还好,至少现在这位高门修士看起来还不错。 旁边的苏谙一直给师兄使眼色。 “不知高门…”赵广晨问了丁邪的来意。 不管对方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来拐带三灵根弟子的,好歹得让他们知道。 “是这样,我听说贵宗的掌门真人阴神受损?” 赵广晨和苏谙两人面面相觑。 这个消息知道的人不算多,只不过丁邪是万法宗的弟子,还是来执行任务的,如何知道这个事儿? 就算知道也就罢了,为何对方会登门提起。 “道友,我们五灵宗是小家小业,但是我们恪守本分,从不干涉凡俗。” “掌门师兄也不是那种会违反祖训的人。” “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苏谙的话让丁邪都为之一愣,随后笑着摆手道:“你们误会了,宗门花名册上确实没有你们五灵宗的事情。” “我此来是因为你们掌门昏迷不醒一事。” “原来如此。”苏谙尴尬的笑了笑。 赵广晨接过话茬,避免了师弟继续尴尬:“不瞒高门,十年前血灵殿遗迹开启,我家师兄…” 幡内的涂山君看向五灵宗的两个筑基修士,像是考察似的打量。 不知道他们教徒弟的水平怎么样,但是看起来好像有些小家子气。 可能是宗门的祖训,加上后天培养的性格,以及没有见识过大场面。 不过两人都是那种谨小慎微的。 至少什么都不做就不会犯错。 温鹏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于涂山君来说是亲徒孙。 如果他不是魂幡,而是正正经经的修士,他肯定亲自带。 可惜。 不过也正因为是魂幡,所以才会有徒弟以及徒孙。 他若是修士,现在肯定在专心修道,不会和其他人牵扯上因果关系。 “留下的资源足够,至少能保二百年太平。”涂山君如此想着。 二百年,足够那些与温岳有关的人平安的度过一辈子。 以后的其他人也许有血缘关系,却也和他涂山君没有任何的因果。 只要温鹏争气,那枚存留在宋染手中的筑基丹肯定能帮他筑基,筑基修士的二百年足以。 “我与五灵宗,还真是有些因果。”涂山君不由得想起多年前。 丁邪不知道魂幡内涂山君的感叹和回忆,他将随身携带的血灵珠拿出来,血灵珠之中正有一个阴神沉睡。 “两位道友请看。” “师弟。” “师兄。” 五灵宗的两人惊呼。 随即看向丁邪:“道友,这里面的可是我家掌门的阴神?” “我处理血灵殿的时候,看到了你家掌门的阴神,所以就送了回来。” “快,我们去唤醒掌门师兄。” 两人急匆匆的引丁邪往后殿走去,来到陆广的洞府内。 丁邪也不含糊,直接施展术法将陆广的阴神接引出来,紧接着数道法咒点出,将陆广的阴神送入身躯。 盘坐于玉床上的陆广微微颤动。 紧接着缓缓睁开双眼:“我还活着…” “师兄,你可醒了。”苏谙赶忙给陆广把脉,查询着陆广的状态。 “师弟。” “师兄啊。” 陆广微微活动身躯,他只记得自己自爆了灵物,只是没想到阴神只是被炸飞,被灵物护住并没有爆炸。 “多谢道友大恩,五灵宗无以为报。” “师兄,是这位万法宗的道友,前去…”苏谙赶忙将血灵殿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多谢道友。” “道友想要什么,请直言。” 掌门苏醒固然高兴,不过他们实在摸不准这个人的来意,不如大家都坦荡些。 五灵宗的三人均是看向丁邪。 “友谊。” “什么?” “你们五灵宗的友谊而已。” “还有就是我有一位故人托我照顾温岳的儿子。” “可惜我居无定所,随时会出任务,实在没有精力带孩子,光是来到小灵州就耗费许多时日,更不方便带孩子回去。” “希望你们能够照顾好温岳的儿子。” “就是那个土木火三灵根的孩子。” “这个纳物符装着些资源和法器,你们可以典当变卖用来培养那孩子。”丁邪把血灵株也塞入纳物符,将纳物符递给陆广。 陆广还处在茫然之中,只是下意识的接过纳物符。 “我乃是万法宗执法弟子丁邪,望诸位约束门人弟子,莫要随意干涉俗世,导致大量凡人身亡。” 丁邪取出令牌,点醒令牌,万法宗三个字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诸位道友,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做完一切,丁邪没有久留而是转身腾云离开。 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离开五灵宗的地盘。 “涂山兄?” “这个陆广值得信任吗?” 涂山君不确定陆广值不值得信任,他能相信的也就只有陆广了,至少那时候陆广能自爆灵物帮弟子逃走,看起来是个好人。 纳物符中的资源说是给孩子,其实是给五灵宗的。 涂山君也没有办法。 “涂山兄,你不和温岳的家人告别了?” “不必。” “以后我们基本不会有机会再回到小灵州,不告别就没机会了。” “不必。” “那也好。” 正如涂山君的两个不必。 告别只不过是安慰自己,其实谁也安慰不了。 如果温鹏争气,他迟早会走出小灵州。 若是温鹏不争气,余生就好生享富贵吧,知道他的存在反而是一种拖累。 他是魂幡,是恶鬼,还是不要和他多人牵扯上比较好。 “你知道阳城在哪儿吗?” “阳城,那可是个有名的地方,鱼龙混杂,而且还有不少修仙家族汇聚,基本上算是小荒域难得的大城了。” “而且我的家族在阳城也有自己的产业。” “此番我离开宗门前往小灵州,也是为了顺便回家探亲。” “怎么,涂兄对阳城也有兴趣?” 听着丁邪的絮叨,涂山君感觉耳旁多了几只苍蝇。 话痨是病,得治! “阳城啊。” 涂山君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还有一诺没有兑现呢。 第156章 阳城 离得远了,丁邪直接放出自己的中品灵舟。 说是灵舟其实就是专注于飞行的工具。 整体看起来和个小船似的,周身刻印阵法,使用灵石进行驱动。 速度比之筑基修士御剑飞行还要快上两分,胜在不需要法力。 虽然涂山君不想出来,但是丁邪早就已经将法力注入魂幡,邀请住在幡里的涂山君。 “涂山兄,总待在魂幡之中如带枷锁,精神绷得太久会让人暴躁。” “你我之间是平等的,根本无需如此。” “而且此去阳城路远,正好你我作伴,路途上也不会寂寞。” 丁邪话痨也就算了,邀请人那也是认准了似的。 而且人家会说话,好言好语,不仅仅没有觉得难受,反而觉得如沐春风。 涂山君也没再矫情,若是一直躲在魂幡里,反倒是让人觉得自己气量狭小。 索性大大方方的走出魂幡,出现在灵舟之内。 一袭黑袍遮掩身躯,随手使用法力凝聚出一张面具戴在脸上。 长长的獠牙折叠收在嘴里。 带上兜帽,将一头赤发和头顶上的双角隐藏起来。 “多久到?” “得两个多月吧。” 听到丁邪的回答,涂山君愣了一下。 他想过需要很长时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久。 筑基修士腾云驾雾都得两个月,那要是练气修士的话,应该走多长时间? “其实不算远,只不过小灵州比较闭塞,没有大型的交通工具。” “交通?” “没错啊,取自阡陌交通之意。” 涂山君没有说话,有些名词确实会产生歧义。 有时候丁邪会动手更改灵舟的飞行方向。 说是作伴其实丁邪大多时候都是在苦修,并没有拉着涂山君玩乐。 涂山君同样符合苦修士的标准,只是他要修习的科目更多。 时光匆匆。 两人同舟共行了两月。 地上的人烟渐渐的多了起来。 一片片城池,凡人就像是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 就连腾云驾雾的修士也遇到了好几位。 御剑飞行,化作遁光迅速离开。 都不需要灵官法眼仔细的分辨,就能看到身具灵光的修士在地上行走。 这两天见到的修士比以前十多年见多的还要多。 涂山君的眼中闪过光芒。 小灵州真的太小了,外面的世界更加广阔,修士也更多。 在小灵州连练气士都是传说,一城见不到一个,到了外面的地界,练气士也寻常了起来。 涂山君就像是没见过市面的刘姥姥,瞪大了眼睛。 也好在是穿越者,以前在网络上见惯了幻想世界的奇特,所以才没有将所有的吃惊都表现在脸上。 重叠的山峦,清风环绕,云海翻腾。 一望无际的天空上是御剑飞行的修士,拖着长长的尾巴。 这时候涂山君恍然意识到,自己真的离开小灵州了。 从苦修之中醒来的丁邪先是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洁身术,捏术法弄出一捧清水清洗面容。 似是看出了涂山君眼中的惊讶,丁邪开口道:“小荒域,锦州。” “你们小灵州就属于锦州。” “整个锦州大概囊括了十几个类似小灵州的地方,有的地方是宗门,有的地方是家族。” “不过你们那地方是真的穷。” “血灵殿活着的时候还挺好,后来小灵州的二阶灵脉破碎消失,也就没人再去了。” “剩下现在的大猫小猫两三只。” 丁邪的叙述很平淡,就好似这种事儿他见的多了。 涂山君感觉自己依旧是土包子。 在梁都的时候不知道修行界,好不容易修成筑基,才发现原来自己生活的地方只不过是池塘那么大。 好在接受新鲜事物比较快,而且涂山君早已经做好了离开小灵州的准备,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清洗干净,丁邪撤去了灵舟上的阵法,任凭风从脸颊拂过,眼中露出些许的激动。 离开家这么久,他终于能回家了。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更何况此番回家不仅仅只是为了回去显摆,他没有这么肤浅。 “我们先去阳城。” 丁邪是个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碎嘴子,其实心思细腻。 涂山君根本没有说要去阳城有事儿,只是因为多提了两次,丁邪就记了下来。 广阔云海,遁光闪烁。 数天之后两人终于抵达阳城。 奇险山峦高耸入云,山脉洼地之中有一座大城,依托山峰建造。 说是洼地,相比于其他的小山峰也属于仰止的高台。 云雾环绕之间可见建筑的星罗棋布。 有修士在其中穿梭飞行。 地上铺开的大路上是赶路的商队。 在涂山君看来,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立于地上的蜂巢。 城与山相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巨大的聚灵法阵缓缓运转,修士就聚集在其中。 丁邪驾驭灵舟落在地上:“既要入城就不能随意的飞行了,阳城内有大型的禁空阵法,若是违反的话,会被卫戍的修士拿下。” “当然,他们的修为都不高,但是没人敢反抗。” “阳城之中坐镇着一位金丹真人。” “还是恐怖的金丹后期。” “号曰:陨炎真人。” “没人想试试金丹真人的飞剑锋利否。”丁邪的语气带着羡艳。 金丹真人啊,一旦踏入就会增加三四百年寿命。 算上筑基的二百载,那就能活五百年。 当然,这是最最极限的算法。 一般练气都能活超过一百岁,大多能上一百二三。 而筑基修士增加的寿命,基本上都在一百五六左右。 寿命的增加因人而异。 不过活上个六七百年,什么沧海桑田都该见识了。 至于元婴,丁邪不敢想。 整个小荒域的元婴都在一手之数,这类大前辈已然是传说。 “不是元婴?” “涂山兄,元婴对于我们筑基修士来说,那就是仙!” “万法宗监察天下,没有仙?” “我们只不过是小荒域的万法宗而已。” 说到万法宗,丁邪反倒没有发挥他碎嘴子性格,言之甚少,就好像很多事情都不能说。 “走吧涂山兄,我们进城。” 涂山君刚想返回魂幡,只见丁邪摆手道:“逛逛?” 涂山君微微颔首。 他也确实想逛一逛修士定居的大城。 只不过他行走在外使用的是丁邪的法力,不管怎么说,得征求人家的同意。 丁邪能够这么恰到好处的挽留,反而全了涂山君的面子。 依托大城建造的大片矮房错落无序,许多路都被这些自建的小房子给占据了。 原本阳城就已经很大了,如今一看至少臃肿了不止两圈。 不仅仅是城前,远处的山上也能看到许多自行搭起的小房。 也没有个正经的规划,就这么拥挤堆积着。 潮湿,逼仄。 烧火造饭的烟尘萦绕不散。 而其中居住的竟然都是练气士。 男女老幼,什么人都有。 涂山君看到了好几群正在捡垃圾的小孩儿。 屎尿污浊了周遭路面和土地,腥臊的味道飘扬出好几里地。 确实有明文条例说修士不能干涉凡俗,但是回凡俗享福还是没问题的。 为何他们不走? 说白了,还是不想放弃。 阳城灵气充足,又有金丹后期的真人坐镇,安全易修行。 就是外面这些搭建起来的棚户,拥有的灵气都是俗世的数倍甚至十数倍,修行速度远超俗世。 节省时间的同时,还能用剩下的时间挣灵石攒家业。 他们不能走,前脚刚走,后脚就会有人将他们的位置给占了。 涂山君神情复杂。 这仙修的,一点都不洒脱,也没有想象中的美好。 看着如此景象,不由得攥紧手掌。 恩公的家人可还安好? 没有了家里的支柱,结局如何可想而知。 涂山君的心中多了几分忧虑和忐忑,以及不易察觉的急躁。 “姓甚名谁,入城为何?要停留多久。” “入城需要缴纳三块下品灵石。” “此凭证可保一月,一月之后需要重新缴纳灵石。” “若是论年缴纳,一年三十块灵石,十年二百九十块灵石。” 城门的门吏两人,其中一个伏案书写的是个练气九层的老者。 挨个进行登记,随后分发着不同样式的令牌。 丁邪和涂山君两人根本不需要排队,前方的修士在察觉到是筑基大修士的时候就赶忙让开了路。 筑基大修士已经是小荒域的中流砥柱。 练气士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 “两位前辈,这是您们的令牌,请收好。” 门吏赶忙堆起笑容,小心谨慎恭敬的将玉色的令牌送到丁邪的手中。 两人离开时,涂山君问道:“筑基修士不需要入城费?” “阳城巴不得筑基修士定居在这里,又怎么可能收入城费。” “相比于那一茬又一茬的练气士,筑基修士已经是人中龙凤了。” 虽有些自夸的嫌疑,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天灵根都没有十成把握筑基,道心稍有变动,或是本源有损,又或是功法气海等问题等,都会影响筑基。 筑基修士,说是人中龙凤一点不假。 原本以为一视同仁,原来修为高也有高的好处,修为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资源。 练气士交钱不仅仅是地下的这条三阶上品的灵脉,也是因为交了钱便属于被陨炎真人庇护。 花三块灵石就能在城内销售自己的东西,或是干些活计挣钱。 就是什么都不干,用三块灵石在城内修行一个月都够本。 若是交不起入城的费用,那就是去狩猎妖兽鬼物、挖矿,采集草药,凑足灵石再进城。 第157章 丹药 甫一入城,腥臊的气味消散。 灵气又浓郁了两三档次。 涂山君也发现了,越是靠近阳城的中心灵气越足。 也难怪那么多小屋依托城墙而建。 阳城内。 路面整洁干净,房屋错落有致。 当然也不免臃肿,城内也充满了自建的房屋,也就看起来比城外顺眼。 丁邪收敛了自身筑基期的威压,但是身上的灵光没有掩盖。 威压是威压,随便放出来容易起冲突。 但是灵光要放出来。 免得不开眼的人惹他们不高兴。 蹲在墙角揣着袖子的小孩儿看到涂山君的时候全都眼睛一亮。 这位前辈一看就是没有来过阳城的修士。 不过看到涂山君身旁的丁邪,他们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到涂山君腰间的玉色腰牌他们很庆幸没有贸然上来。 其他练气修士从城门进来,一旁靠在城墙角的十来岁的小孩儿们赶忙迎上来。 “前辈,您需要阳城的向导吗?” “我知道制符、炼器、炼丹、草药优惠的地方。” “只要十个金元,肯定让前辈了解阳城。” “前辈…” 丁邪一直在观察涂山君。 其实从得到魂幡的时候丁邪就一直在观察涂山君。 誓言归誓言,不管涂山君表现的多么人畜无害,他本质上依旧是魂幡的主魂,是恶鬼。 而尊魂幡本身又是个抽魂炼魄的魔道法器。 不管说的多么正义和堂皇,本质这东西先天就已经决定了。 就算幡主从来都是恪守底线绝对不杀戮无辜,当真正对敌展开魂幡的时候,敌人和无关人可不觉得魂幡是什么好法器,也不会觉得这些魂魄都是散落的阴魂恶鬼。 他们依旧会下意识的认为是持幡者杀戮别人抽魂炼魄。 丁邪不是修仙小白,能修成筑基更不是傻子,他确实觉得魂幡是至宝,同样的他也提防着涂山君。 一个有自己完整灵智,神智清醒,完全不亚于正常人的魂幡主魂,是个人都会先提防。 人类对其他生物有自己的傲慢,面对同等的智慧生物时,他们首先会感觉到警惕。 所以一路上,他总会悄悄的分析涂山君的行为。 将涂山君请出魂幡,不仅仅是为了方便缓和关系,其实也是为了方便考察。 这两个多月,丁邪大概摸清涂山君的性格。 这位喜欢安静,为人比较孤僻,专注于学习各种典籍。 他总会从嘴里拿出不同的书籍,然后认真的翻阅。 有时候还会试验术式的组合以及阵法的排列。 倒不是不喜欢说话,而是不喜欢说废话,其实并不影响对修行的求知欲。 如果涂山君是个正常的修士,丁邪会毫不避讳的直言他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这位只是魂幡主魂。 今日抵达阳城,见了外面好似贫民窟般的场景,涂山君那双猩红色的眸子竟然泛起了波澜。 丁邪当即心中大定。 这位是能够为他人的遭遇而感到担忧的人,这样的人大多都是好人,除非入魔,否则绝对坏不到哪里去。 “涂山兄为何不找一位向导,他们的生活不容易?”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涂山君并没有多做解释,连他自己都要仰仗别人而活,又如何伸以援手。 他手中没有灵石,也没人那些小孩儿口中的金元,只有一肚子书。 最后报酬不是还得丁邪给。 人情欠的多了,就没有所谓的平等地位了。 至于丁邪的试探,涂山君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将计就计罢了。 只能说,有些事情不要光看表面。 不仅仅漂亮的女人会骗人,连貌似忠良的男人也不可信,更别说一个活了很久的恶鬼。 有时候看到的东西,可能仅仅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涂山君拽了拽头顶上的兜帽,压低了帽檐,那双隐藏于阴影的猩红色眼睛依旧平静。 他觉得不能总是依仗魂幡进阶来抬价,必须展现身为魂幡主魂的价值。 如今到了阳城,正好系统性的学习炼器、制符和炼丹。 当然,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侯伯旭的家里人。 打眼一看。 坊市交错,楼阁遍布,往来行人纷纷。 阁楼群一簇一簇的让人花了眼。 涂山君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想在诺大城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阳城,侯家,具体地址呢?” 涂山君回忆着当日侯伯旭告诉他的信息。 他发现确实没有地址,就只有阳城、侯家这两个信息。 双亲故去,有妻子,意思就是有妻子儿子,还有个弟弟。 “先找个地方落脚。” “有客栈?” 涂山君活脱脱一个土包子。 “那当然啦,不是客栈还能是青楼不成?” “还有青楼?” “皮肉生意也是生意,修士也是人,大多不会过多的压抑这方面的欲望,而且不让他们释放总会通过其他的方式,比如打架闹事,斗法…” “城内青楼大多都是合欢宗的产业,阳城是拿干股的,正儿八经的女修人家洁身自好的很。” “元阴元阳对于有理想的修士而言必不可少。” 丁邪自己就属于洁身自好的那种,元阳对于筑基和结丹都有帮助,而且修行者都比较相信玄学,这东西丢了就感觉亏的慌,留着心中更有底。 “合欢宗?魔道?” 涂山君微微皱眉,他对血煞宗没好感,连带着对其他的魔门也没有好感。 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报复血煞宗。 就因为赵世显这个魔崽子,导致他的仙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没看出来,涂山兄对魔门有意见。” 丁邪略惊讶,他原本以为涂山君身为恶鬼应该亲近魔门才对,没想到涂山君对魔门的意见溢于言表。 涂山君冷声道:“我成了这个样子,就是拜魔道所赐。” 适当透露自己的过去不仅仅会引起别人的同情,也会加深信任。 “万法宗不杀魔修?”涂山君倒是满腹疑问。 万法宗监察天下,听丁邪话中的意思,万法宗的实力肯定能压服所有势力的那种。 “我们其实就干一件事儿,处理干涉凡俗的修士,其他的…”丁邪没有再说。 涂山君听明白了,原来万法宗是中立势力,就只负责监察天下。 修士之间互相打成什么样他们不管,要是敢对凡人出手,那就接受制裁吧。 这也对,要是万法宗偏  向所谓正魔的话,确实会对他自身的立场造成很大影响,这也会让仙凡的界限重新开始交接。 所以保持中立,只做这一件事,反而让万法宗的地位超然起来。 说话的功夫涂山君已经跟着丁邪来到客栈。 涂山君直接返回魂幡。 这客栈一看就贵,他还是返回魂幡住着舒坦。 钱是英雄胆,在小灵州的时候,他们就是顶尖战力根本不需要担心,有资源也花不出去。 温岳死后,资源都留给了温鹏,涂山君一块灵石都没拿。 现在手头拮据,根本没钱付房费。 步入租赁之地,守在柜台的美妇看到丁邪之后身上顿时恭敬起来。 筑基中期,还这么年轻,不是修仙家族的年轻才俊就是大宗门的弟子。 “一间中等洞府。” “前辈打算住多长时间?” “暂定七天吧。”丁邪估计涂山君得事儿得办上几天,估计七天也差不多了。 元灵宗、五灵宗以及胡师兄的事情加起来都没有用上七天。 客栈洞府。 好的房间在地下。 他们接引地下的那条主干三阶上品灵脉的小分支过来,然后将分支再使用阵法固定,分成更小的分支形成小型的灵泉充盈洞府,灵气浓度又是另一个档次。 加上不易开启的大门,隔绝阵法,聚灵阵法。 就是闭关冲击大境界都不会受到打扰。 前提是,缴纳够了灵石。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灵石。 灵石是修行界的硬通货币,其本身的价值甚至被流通价值掩盖了不少。 缴纳七十块下品灵石,领了门牌在侍从的带领下步入地下洞府。 将玉牌放在门上,随着阵法的运转,大门轰隆一声打开。 洞府就一大室,内部的布置比较简陋。 “涂山兄,咱们在阳城待不了多久的,若是有事儿就赶紧办。”随着法力的涌入,丁邪重新召唤涂山君。 “找人。”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侯伯旭,但是他已经身亡,家住阳城、侯家。” “阳城,侯家?” 丁邪瞪大了眼睛:“涂兄,你糊涂了不成?就凭这两个信息,加上咱们俩人,别说七天了,就是七年都不一定能找到。” “就是咱们交情不错,我也没法子在阳城待上几年,而且还是在茫茫人海找人。” “这根本就不现实!” 涂山君顿时沉默,确实,仅凭这两个信息的话,肯定不好找。 但是不好找,他也得找。 他答应过侯伯旭,要将纳物符送到他的家人手中。 “我有个法子。” 就刚才的功夫,涂山君思考了个办法,现在就是缺人来办事儿。 “球的办法,不管什么办法,都没法子在诺大的阳城,靠两个信息找到人。” “我可以给你报酬。” “见外了哈涂兄。” 丁邪根本不信涂山君能拿出好东西,看涂山君那拮据的模样就知道。 所以还不如攀攀交情。 涂山君张开鬼手,一颗鸡蛋大的浑圆黑色珠子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是什么?” “丹药。” “丹药?” 丁邪捏起黑色丹珠,目露怀疑。 誓言规定双方不能互相伤害,所以丁邪根本不担心涂山君给他下毒。 因为不管是什么手法,只要和伤害沾边就属于反噬。 他的誓言也一样,不能明里暗里的用别的手段通知别人帮他毁灭魂幡,否则一样被天道制裁。 这才是两人信任的基础。 丁邪一口吞下阴魂丹。 精纯灵气顿时凝练成法力。 猛的睁开双眼,丁邪急忙问道:“涂山兄,这丹药你有多少?” 涂山君哑然失笑,这伙计有意思,不满的时候就喊他涂兄,这会儿又改回来了。 看丁邪的模样,阴魂丹的效果应该不低,这也让涂山君松了一口气。 上回吸收煞气攒了一大批阴魂丹,现在可以换成灵石资源。 “不少,我打算明天去丹药阁问问价。” “事不宜迟,还什么明天,我们现在就去。” “修士没有白天夜晚,城内的晚上更加热闹。”vas>div>扫码下载红袖联合潇湘送福利新人限时全场免费读div>div>div>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652章 布法 兽王巅峰大真君的气息磅礴势大。 座下虎蛇血池大口依旧在喷吐雾气,而那浊雾化做空中长河,形成了一条溺流,汹涌奔流间,没过了涂山君的脚踝。 霎那间腐蚀了铁靴。 犹如蛇虫攀附拖拽,似要将涂山君的身躯拽入溺流。 捻决施法,站在河上的阴灵兽魂纷纷出手。 形如长鞭的钩锁破空落在涂山君身上。长鞭如绳,乳白色中夹杂着血腥的斑点。 这样的法宝,显然不是寻常的材料铸造。 兽王嘴角微微抬高,终于露出笑容,拽住手中犹如长鞭的捆绳,朗声道:“利用荒兽筋锻造而成的困兽绳,效果单一,却也是顶好的法宝。” 踩在溺河上的涂山君垂手而立,他只是侧首看向身后的大中城。 古楼。 太乙的神色依旧没有变化,不需要他仰头看向天空,背后的阴影已蓄势待发。 同样是五百丈巨舰。太乙殿的威能绝不可能弱于欢愉殿和兽王号,甚至还能比这两宗的五百丈巨舰更胜一筹。这毕竟是他从宗门带出来的,只要有一位大修士驾驭,其上兵马足以堵上战力缺失的缺口。 不过,在看到涂山君的示意后,太乙并没有轻举妄动。 经历过星渊遗迹变故,得知魂幡主魂的秘密,按照涂山君掌握的阴魂丹,若是涂山君身亡,绝不可能短时间内恢复身躯。 正因如此,太乙才眉头紧锁,以他所知,师弟的道术神通好像没有能抗住巨舰汇聚出的大型玄术。 太乙摸了摸头顶上的三花冠,只剩下两颗模样相似的异宝存留,若是此时出手,就能利用此冠保下涂山君。 最怕的还是被那三位巅峰大真君截胡。 “该高挂免战牌,等一切准备就绪再做打算的。” “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该如此冲动。”太乙颇为懊恼的暗自啧了一声。 他当然意识到合欢宗会搞小动作,却没想到御兽宗来的这么快,看样子是巨舰和兽王协同前来,并没有带巨舰群,御兽宗的援军还没有抵达。 眺望远方的天空,心中盘桓道:“亓元,元道盟。别让我失望啊!” 大型灵舟之上。 亓元端起桌案酒樽,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樽扔回。 回头向身后。 风声。 鹰唳。 展翅的雄鹰自灵舟桅杆划过,转动的眼珠倒映着航行在天空上的庞大舰群。就像是船队在大海航行,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天空才是大海,还是脚下的汪洋湛蓝才是真正的海洋。 其实对于修士来说天空和大海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星罗海本就是个海域广阔的地方,许多所谓的大陆和海洋相比都渺小了不少。 修为不错身着法袍的修士面带担忧的神色,拱手说道:“盟主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越境是不是不太好,这可是要经过天鹏宗的地盘,而且也容易被他人看破我们的踪迹,不如先去幽魂海。” “要我说,我们元道盟兵强马壮为何要听那人部署。难道就因为他宗拥有巅峰大真君吗?”上一个说话还是比较委婉的,这一位则平添几分牢骚,显然十分质疑太乙的指挥权。 亓元淡然一笑,解释道:“这可是一件美差啊。现在或是提前抵达大中城都要面对合欢宗的主力,以及御兽宗的支援。”“正是攻势最猛烈的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为这把燃烧的猛火再添火油。” “你看,金鳌宫就不一样了,他们要和太乙共同抵挡第一波进攻。” “这样看来金鳌宫和太乙宗岂不是穿了一条裤子?” “我们做的这些事情,要是达不到效果,可就失了先机。” “万一乾元能挡得住合欢宗的进攻…”各位副盟主各抒己见,却都是忧心这个忧心那个。又担心太乙宗顶得住,又怕太乙宗顶不住。风险不想承担一点,好处却一点都不想放过。 一个个斤斤计较的厉害。 毕竟元道盟也不是开善堂的,出兵就是为了获利。 灵舟巨舰的内燃丹炉显然满足不了他们的野心。 愈是大修士,需要的资源也就越多。哪一个不是拖家带口,养着自己的势力。说白了,他们需要的资源比现在的太乙宗还要多。 太乙宗可以良性发展,但是元道盟和丹盟、器盟不会坐视太乙宗抢占资源份额。 再加上曾经野心勃勃的金鳌真君,若不是太乙先干掉东海君,稳住东海,又拉拢住金鳌宫和元道盟,来日定然和这四家有一战。 所以亓元从来都是安稳的,该急切的不是他们元道盟,应该是太乙宗才对。 没想到转眼合欢宗就送来这么好的借口,为了维系大宗尊严,必须出兵击垮太乙宗。亓元都觉得老天眷顾太乙宗。 东海沉寂,合欢宗出手,器盟丹盟犹豫不定,金鳌宫渐渐失了自主。 唯有他们元道盟,还能以局内人的身份,总览星罗的局势。 “时来天地皆同力。”亓元轻声吟唱一声。 运气好并不奇怪,但凡能搅动风云的人,哪一个没有几分运气在身呢。 又回身道:“我们既做太乙宗的盟友,就该相信太乙真君。就算不相信太乙,总该要相信太乙宗的那位巅峰大真君,这才是太乙的依仗。”他没有完全说完,巅峰大真君不仅是太乙宗的依仗,也是联军的依仗。 合欢宗和御兽宗也会有巅峰大真君出手。 想到这,亓元神色淡然,微笑下令:“全速进军,我们要赶在合欢宗反应过来之前办成此事!” 太乙通过神识操控五百丈巨舰。 令护道傀儡就绪。 涂山君的目光并没有异动。 在侧首的时候,法力御使魂幡,好似钉锤一般的魂幡从他的脱离,化做一道流光飞向了大中城。极品灵宝在巅峰大真君出手加持之下,纵然是兽王和合欢宗的大长老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魂幡落入城中。 “那是?” “他的灵宝。” 灵宝尊魂幡之威没有在两人面前展现,这类法宝绝不可能是一件顺手的兵器这么简单。 灵宝之所以被称作灵宝,就是因为拥有强大的神通,能充分发挥修士的战力,与修士是相辅相成的。 然而,那人反而将灵宝扔回大中城。 这在妙合看来无异于放弃了抵抗,而且眼前这人也丝毫没有要挣脱开真意丝线和兽筋法宝限制的意思。这也让合欢宗的巅峰大真君心底升起不妙之感。 此人太过淡然了,定然拥有不俗的保命手段。 利用法力传音给兽王。 兽王意会点头,操控溺河阴灵牵动手中的兽筋法宝,形如白绳的法宝在涂山君身上越勒越紧。没有护体真罡,白绳嵌入血肉,在情丝的辅助之下,像是吸血虫死死的咬住涂山君的血肉。 被两人一兽,浸染天地压缩真意神通,涂山君能施展的手段已稀少。 排除那些个后遗症极大的爆种术法,比如最常见的燃血燃神,涂山君唯有能依仗的就是鬼王身,但是开鬼王身也不见得能躲得过两艘巨舰的火控神识锁定。 那就只能纠缠他们两人,免得巨舰的神通术法在两人身边绽放。 术法可不长眼,不会因为是一伙儿的就不承担术法的伤害,这等大术施展,他们两人都得顾忌性命。也就是攻城的时候,可以躲在幕后,看前线五色十光的法术狂轰滥炸。 毋庸置疑鬼王身很强。 所耗法力也绝不是太乙能抗住,可以说一旦涂山君施展神通,必然到了该拼命的时候。那等危机不仅威胁幡主的性命,也会让尊魂幡受损。 抬头打量远方的两艘巨舰,涂山君猩红眼白,纯黑瞳孔的眼珠微微转动,现在这境地显然不是施展那神通的时候。 “喝。” 涂山君低吼,五脏六腑运转成一块,筋骨齐鸣,血肉好似蠕动的铁板。 双臂发出不甘的‘怒吼’,在黑红色的鲜血涌出的同时,原本捆的结结实实的绳索竟出现了缝隙。 最先惊骇的不是兽王,而是真意神通犹如情丝的妙合。他感觉这个人是多情的,别看他的面容冷漠,实际上并是纯粹的魔头巨擎,他的感情十分丰富。 然而,妙合搜刮了许久,却没有看到一丝一毫有关于爱情的丝线。他当然不信这个邪,所以配合术法照映此人心底的女人。 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在道上见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 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女子?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只要是人,并且是异性,接触过女人,总会出现悸动。而他就能利用这份悸动,化作情丝,再将之化作劫难加之在那人之身。 真意,便是这等悟得天地的一‘道’。 大道是平等的,没有弱的真意,只有弱的修士。 于是,妙合突然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真意感悟的不到家,这才无法撼动此人。 一个个女人的身影在涂山君的心底浮现。 有友情、亲情、师徒情、却唯独没有爱情。涂山君没有动用折情术,而是坦然审视,审视着他生命中出现的那些有交集的女人们。 就在妙合真君愣神的刹那,涂山君已扫去了大片的真意情丝,身上兽筋绷断数根,似乎很快就要脱困。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653章 攻城 “击!” 就在此时,兽王和妙合施展遁光暴退。 虎蛇巨大的身躯隐于溺河。 两道光柱好似劈开天空撕裂大地的神光,从远方横空斩下,砍向那被真意压制,兽筋捆住,一百零八驾天翻地覆大型法器围困的黑袍人。 “啊!!!” 涂山君仰天长啸,双臂蹿簇担山之力,身躯像是亘古不变的石柱,逆流在溺河,阻挡着八面激流,四方的风霜。 飘散出的鲜血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人形。 仍觉不足。 獠牙恒生的青面鬼一口撕扯下手臂,凌空甩去,又化作了一道与他相仿的人影。 “灵魔三花身!” “万魔升,心魔引。” 那两具血色凝聚的人影本该是茫然无措的,然而在涂山君黑雾涌动汇聚出手臂结印下,两道血色的人影双眸瞬间有了‘神’。 涂山君的眼中闪过遗憾之色,可惜灵魔三花身他只参透了两三层,堪堪凝聚出两道血身,远不如当年遁一施展,那样的独特。 但是,配合上魔头的万升心魔引、离魂之术,斩出两道残缺阴神,也足以让这两具血身,达到正常三花身的强度,至少拥有涂山君三成的战力。 轰隆! 灵舟巨舰的大型玄术需要长时间的蓄力,这是十分精密的运程,就像是修士施展术法需要印法口诀,引动天地,催动法力。 它或许存在只能打固定靶的嫌疑,所以更适合用来攻城略地,强行破坏其他宗门或是大城池的护山大阵,极少用来对付修士。 不过一个照面,涂山君就感觉到炙热袭来。 那和真意神通不一样,这是单纯的术法汇聚,是巨舰上下所有精密仪器和修士的运作,是内燃丹炉的动力,是消耗的堆积如山丘的灵石。 这样的术法更加的纯粹,说是术法不如说是灾难。纵然是化神尊者只要脑子没有问题,也不会选择硬接巨舰蓄发的大型玄术。 灼灼火光,好似要将血肉融化。 涂山君能感觉到周身天地出现了破碎,并不是天地出现了问题,而是他的真意神通被纯粹的术法消减。 这是兽王号的吐息。兽王号就像是庞大的荒兽般在天空浮水。涂山君高大的身躯,在兽王号面前就像是渺小的尘埃。 欢愉殿的斩光则看起来更加的柔和。无声的撕裂了周遭的一切,似乎要将他的身躯也撕裂,悄无声息的就像是天地的侵蚀。 光瀑在众人的眼中爆炸开。 天地化作白红两色。 修为不高的修士只觉得双眼只剩下白光,嗡嗡耳鸣,听不清身旁同道在说什么,要不是阵法护佑,灵舟的防护光罩生效,怕不是当场就会被巨舰的玄术抹杀。 兽王眼睁睁的看着兽王号的吐息减弱,直到再也无法用神识探查到那个人的生命气息,他凝重的神色才稍显放松,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眼中闪过庆幸的神色。 不得不承认,这位黑袍赤发的修士强的可怕,要不是吃了暗亏被他们三人合力压住,久战之下,还不知道到底鹿死谁手。 “太乙宗竟然有这么恐怖的修士,还好我们提前发现了!” “可惜啊,极乐之光能消融掉他的身躯,纵然他真有什么秘密,我们也无法从他的身上获知。”妙合同样赞同的说道。 “他虽死了,但是还有人活着。”兽王目光挪动,好像越过了大中城的城防壁垒,看到了站在古楼上的太乙。 太乙攥紧尊魂幡,死死的盯着光瀑飞扬的天空尽头。神识一遍遍的扫过,因为玄术的余波,神识看起来并不准确,这更让太乙阴沉。 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要走下古楼。他没有责怪涂山君,他也不会责怪涂山君。这一战,他失了谨慎,没有顾全好,这才让涂山君去拼命。 他也没有觉得自己信错了人,因为这是他们一同做下的决定。当务之急是搜刮煞气,充盈魂幡,让尊魂幡主魂重新凝聚。 事已至此,懊悔毫无用处。 在太乙转身的那一刻,追随他来的那些各家的掌门、宗主、家主、族长…,一个个还惊愕的没有回神,像是不能接受这般结局。 太乙叹了一声,就算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快看!” 也不知道是谁大嗓门的喊了一声。 众人闻声看去。 天空出现了一道火球。 不,那根本不是什么火球,那更像是坠落下来的流星,拖拽着长长的彗星尾巴,因为和空气的摩擦而泛起了气雾和火光。 火光中的人影缓缓睁开双眼,血光骤然迸发,原本沉寂的气息轰然爆发,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再面对合欢宗和御兽宗的修士,而是裹挟着威压落入大中城。 在阵法护身令牌和分管中枢罗盘的保护下,那身影安稳的落回城中,波纹涟漪的阵法光罩就像是清泉,托起了那个坠落下来的身躯。 赤发黑袍,不正是涂山君。 只不过此时涂山君的状态很是奇怪。 他的眸色浑沌无光,升腾的雾气将他映衬的像是刚从地府爬出,尽管身躯残破的地方在迅速修补着,速度快的惊人,但是那冷冽的气息却像是寒冬似没有开化的痕迹。 “师弟?” 太乙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我在。” 耳边响起机械而沙哑的声音,涂山君就这么垂手站在不远处,低垂的眼皮终于抬起,浑沌的眸光闪过一丝光彩:“我的状态不太好。” “三花身抽调了我大半血肉精气。”涂山君抬起仍然被黑雾环绕没有恢复的手臂:“以骨血塑造的三花身很强大,却无法转移巨舰的火控神识锁定。” “所以我斩出两道残缺阴神利用魔头的万升心魔引融入血身,让他们代替我去死,命术和魔引如我所想,让我摆脱了巨舰火控神识的锁定。” 涂山君抿嘴不再继续诉说,而是静静的站在远方。 “所以师弟你才搞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太乙理解了其中的关窍,更惊叹于涂山君对自己够狠,能自斩阴神融入血身,这等手段不说匪夷所思,先要够狠,阴神之伤可不是简单的疼痛,多数敢自斩阴神的大多都成了疯子。 太乙更是对涂山君的术法造诣惊讶。 将这么多术法环环相扣,如同搭建积木一样聚合成一门脱胎于旧术却更厉害的术法,涂山君确实拥有大真君的底蕴,是名副其实的巅峰大真君。 “这是最优解。”涂山君冷冷的吐出字句。也许那一段解释和如今的字句已经耗光了他的灵性,涂山君像是泥塑般矗立不动。 舍弃了这么多,至少保住了身躯和阴神,可以利用煞气缓慢恢复伤势。要是身死的话,所需煞气不是现在的太乙宗能负担得起的。 太乙当即操控魂幡,役使现在神识浑沌的黑袍人。好在涂山君在出手之前将尊魂幡扔回来,不然太乙不一定能利用魂幡让涂山君行动。 “怎么可能?!”兽王、御兽宗的巅峰大真君,瞪大了那一双牛眼,铜铃一般圆澄,眼中的神色就像是平静的海面掀起巨浪,九曲黄河泛涨的波。 黑瘦的妙合则更加镇静,本就黝黑的面容现在像是锅底,嘴角旁的皮肤不自觉的抽搐,胸膛也不住的起伏。 他没有深究涂山君到底是怎样扛过巨舰的大型玄术供给,事实摆在眼前,人没死。纵然他们再怎么不相信也得相信。 “巅峰大真君,总该会有保命的手段和宝物。” “我们没有杀死他,但是他的状态也不对。”妙合咬牙切齿,从牙缝中吐出一连串的话,死死的盯着大中城。 大中城内的黑袍道人像是感觉到什么,转头过去。 “对!” “他的气息很不稳定!”兽王本就不是愚笨之人,在看到涂山君选择第一时间返回大中城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战他们还是胜了一筹的。 那个人就算没有死,现在也是重伤的状态。 “擂鼓。” 妙合返回欢愉殿,朗声急切的催促。 嘭嘭嘭。 鼓声澎湃,激起心潮。万千列阵的修士似乎都被宗门的战鼓惊醒,像是冬眠的凶兽发出怒吼。列阵的万千修士无声的拔出法器。 “攻城!” 夹杂着怒啸的长音化作利箭,嗖的一声,蹿上了长空,像是一颗信号烟花,在天空中炸开,在巨舰群中回荡。 “杀!” 万千声杀汇聚成一声。 无数法力气息交织起来,大型的术法展开。五色十光,数不清的术法将天空再次照亮,像是飞天的滔天巨浪,狠狠的拍在大中城这块顽石上。 不过顷刻间,大中城就已经被术法淹没。 “顶住!” 大中城的修士发出齐声的怒吼,疯狂的催动自身法力,气息融入大阵的他们此时就是大阵,而大中城的大阵光幕也庇护着他们。 “升!” 属于他们的巨舰群在大中城的港口升起,庞然大物横空,阴影笼罩下来却没有一个人觉得战栗,只有踏实和安稳。 大五行阵结合巨舰群。 万千修士的法力汇聚成这五色光。 这一刻。 他们好像明白了刻在五城的诗句。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654章 托付 “好一座坚城!” “当年太乙宗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人塑造如此大城。那时候,正值太乙宗在星罗议会取胜,各方卖他面子,又看重幽魂海的开拓,这才出手。” “没想到,当年也有我们出力的大城,却成为我们前进的阻力。”御兽宗兽王眼中闪过一丝感慨,有时候就是这样无常。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太乙宗做下这等有损他们利益的事,并且还想踩着他们的脑袋成为大宗,这是合欢宗不能允许的。至于御兽宗,他们宗门的驻地其实距离合欢宗很远,参与此战完全是为了获利。 结盟时候说的共进退,其实心中所想都明白的。那时是为了抵抗两宗打压后起之秀,如今这样的局势,当然也算打压后起之秀。 “他能守多长时间?在巨舰群的攻击下,最多半月,此城必破。”妙合面容浮现冷笑,接着说道:“半个月不够,得宽限他们到一个月。” “一个月?” 兽王此时倒是疑惑起来,能早日破城为什么还要拖延,须知在战场上,别说多半个月了,就是多出几天甚至几个时辰,都会让战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妙合说道:“大中城的防御阵法乃是五阶下品的大五行阵,并且专攻土行防御。” “难打?” 妙合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道友可知道我什么放弃太乙宗主地,而是选择进攻大中城这个看起来像是王八壳子的坚城?” 兽王略一思索说道:“难道不是因为大中城乃是乾元中枢之城,更是太乙宗最强屏障,只要拿下此地,斩断各大城池之间的联系,甚至派兵驻扎下来,就能分割乾元,让太乙宗成为孤地。” “不完全是。” “哦?” “愿闻其详。” “因为太乙宗的护山阵法十分强大,我寻人评估,那阵法摇闪,绝不是寻常的阵法,那人猜测说,太乙宗的护山阵法至少五阶上品。” “五阶,还是上品?!”兽王低声惊呼。 阵法亦或是法宝符箓之类的东西,说它们是对应修士境界的品阶,实际上都得打上半折,但是五阶上品大阵也足够恐怖了,实力弱的尊者,望此阵只能兴叹然后转身离去。 怪不得妙合不选择直接打上山门,要是打上山门对上那大阵,再被太乙宗的联军夹击,说不定早早就吃了败仗。 所以才选择以此战拖垮太乙宗的战斗能力。 太乙宗显然没有龟缩的想法,而是主动接战。不然,固守宗门岂不是万全之策。但是,如果真那样做,太乙宗从此就失去了乾元大地。 兽王了然,刚才他只是不知道太乙宗驻地的法阵,缺少了信息这才没有意识到,目光一转说道:“但是道友就不怕拖的太久让他恢复了伤势?” “在战场上,多半个月,会让资源消耗无数。” “半个月,会让一个重伤的巅峰大真君恢复伤势吗?那该是什么灵丹妙药啊!”妙合胜券在握的笑着说道,微微眯起眼睛满是运筹帷幄的坦然。 兽王点了点头,确实,巅峰大真君受伤岂是那么好恢复的。随着修士越发强大,恢复能力强大却无法迅速恢复那等伤势。 寻常人伤筋动骨都的三个月,何况是被巨舰击中,能活下来都算他的本事,想这么快恢复?这种伤势,没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是不可能见好的。 “报,老祖。” “前去封锁云景城和都门城的灵舟遭到了金鳌宫的伏击,伤亡惨重。” “老祖啊。” 灰头土脸的金丹宗师快步走来,扑通跪在地上,哭嚎道:“我们遭到了金鳌宫的针对,门下修士死伤过半,只剩下一艘灵舟。” 妙合神色淡然的看着那位金丹真人,眼皮都未曾抬起,只是淡淡的说道:“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正是用人之际,我不杀你。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妙合看向那位金丹真人,明显带着不轻的伤势,身上的法袍都已经破破烂烂。连金丹宗师都如此,何况是  “只有金鳌宫修士吗?” “可曾看到元道盟的修士?” “禀老祖,弟子并未见到元道盟的修士。” “我们是被元婴修士击溃,幸赖灵舟强大。” 妙合微微颔首道:“念你有功,便从轻处罚。罚俸三年,收回你手中的三位内门弟子的权限。” “去,整编你的修士,归入大营。” “谢老祖!”金丹真人双手伏地叩首谢恩,这才缓缓起身。他知道自己可能不会死,毕竟这一次他执行的任务本就困难,不该是他们金丹宗师去做。 然而他也不是那么的确信,金丹真人对一个宗门很重要,对于元婴巅峰的老祖而言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吃了败仗被斩,也无话可说。 “金鳌宫果然早就来了。”站在甲板上的妙合说到。 他派出这三支,就是为了试探金鳌宫,云景都门能封锁更好,不能封锁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反正他最早的打算就是耗光三城的资源,让太乙宗的驻地不得不遣送资源支大中城。 他们占下了乾元大片地盘可以就地取材,巨舰群还携带了攻城所用的粮草,宗门的资源遣送灵舟也已经在路上,到时候光靠底蕴消耗都足以困死太乙。 其实他们的消耗很大,最主要的开支是巨舰群,以及修士修行所用的粮饷。总不可能号令一声,便让宗门弟子带着自己的积蓄上阵杀敌。 一回两回弟子们不会有什么怨言,等次数多了会败坏宗门的信誉,会让修士们怀疑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战斗,难道就靠画饼吗?想着以后打下什么再分给弟子。 这显然不行。 门人弟子的修行也会因为战争耽搁,同样属于军饷的开支。 其次就是御兽宗的军费粮饷,御兽宗千里迢迢赶来助阵,人家自己带了一部分,他们合欢宗肯定要出一部分。尤其御兽宗还有灵兽助阵,那可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不能指望灵兽和修士辟谷,靠着灵气活着。外界的灵气稀薄,聚灵阵达不到灵脉的效果,为了补充法力等,就需要丹药。 至于法器法袍修缮缝补,修士疗伤、各种小型阵法,以及符箓的消耗,这些哪一个不是要灵石的。总而言之,战争一开就像是金银投入河水,连个响都没有。 又数日。 “幸禁真君匆匆赶来,面色凝重,走到妙合的身旁才开口:“大长老,出事了,我们的粮草运输路线被元道盟截断。” “极乐师弟重伤,依托着灵舟才活下来,后来是阴姹师妹和欲桓师兄组织,这才抵挡下来。” “据说是遭遇了元道盟的主力!” “主力?” 幸禁真君说道:“由亓元率领的主力修士,光是元婴修士就好几位,除了没有五百丈的巨舰之外,元道盟的灵舟群很强,运输灵舟根本抵挡不住。” 妙合黝黑的脸上浮现怒容,大怒道:“元道盟,我说怎么没有出现在乾元,原来是去截杀我的运输灵舟。”接着妙合问道:“为何没有他们的消息?” “丹盟和器盟虽然没有出兵,但是他们的态度暧昧,根本没有提醒我们,并且还帮助元道盟隐瞒了借路进军的消息。” “噫呀!”妙合狠狠的拍在面前的桌案上,玉桌当即四分五裂:“可恨的丹药法器贩子,枉费我宗拉拢,还敢隐瞒元道盟的行踪。” “给我攻城。” “半个月,不,十天,十天拿下大中城!” “妙合道友何故如此大的火气?”兽王离开巨舰出现在欢愉殿的甲板。 “报!” “宗主。” “两宗的攻势越来越猛了。” 统筹大军的太乙冷哼:“看来元道盟的道友已经做到了,这才逼得两宗急切。” 如果是原先的得到这般讯息,毕竟那是最好的策略,他会大喜称赞元道盟。 但是如今师弟受伤,资源得分出一大批来恢复涂山君的伤势,这就导致防御工事不是那么的充足了,而且城中两宗的细作还在散播谣言,整的人心惶惶。 要不是涂山君还能出现辟谣,说不定大中城已经成了窟窿。 屏退了报信修士,太乙沉吟道:“若是事不可为,只能退守宗门驻地,依托大阵保存力量,等待师弟的伤势恢复,才有一战之力。” “可是,大中城不一定能顶这么久啊。” “也不知道金鳌道友有没有扫清云景和都门以及宗门外的阻力。” “道友为何如此忧愁?”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太乙看向古殿外,不正是已经扫清了合欢宗派往太乙宗驻地的灵舟的金鳌真君。 太乙顿时欣喜道:“道友,你可算来了,我恭候多时啊。” 金鳌真君的脸上并没有喜悦,而是开口问道:“听说太始道友受了伤?是也不是?” “是。” 金鳌面无表情,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就要走,毫不拖泥带水,果决的让太乙都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师弟是受了伤,但绝没有两宗描述的那么重。” 金鳌的脚步微微一顿。 “实不相瞒,我需要道友相助。” “怎么做?” “我那师弟是鬼修,需要庞大的煞气,才能恢复。” 金鳌真君当即皱起眉头道:“这…,我去哪儿寻煞气啊?也没有…” “有。” “道友难道忘了我们身处何地?” “我们这里可是,幽魂海!” 昨天搬家没弄完,以至于今天晚上弄到挺晚,今天先一更。十六号的会尽快补上。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655章 阵破 “这就是幽魂海吗。” 一位身着淡青色法袍,利用兜里遮盖面容的修士御空而行,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形似地图的破旧玉简,随手一点,残缺的地貌顿时显现。 一行人中,面容有些僵硬的一位身形健硕的修士开口道:“幽魂海是三地以及数千岛屿的总称。三地分别是太乙宗所在的乾元大地,金鳌宫所在的金鳌大地,万法宗所在的昆世大地。” “加之大大小小有名无名的岛屿,以及广袤海场,统称为幽魂海。据说四十多年前,幽魂海还会时常出现煞气潮汐,后来不知为何消失无踪。” “我们手中的这块残图,描述的就是一座坐落在幽魂海的前辈洞府。” 三人组中的背着手的老头儿严肃的说道:“如今幽魂海可是漩涡,各大宗门齐聚,术法轰鸣的响动在这里都听的清清楚楚。” 说着转头看过去。 远天的光芒像是极光般闪烁,偶尔还能感觉到气浪的波动,至于厮杀的惨烈,他们并不清楚,但是到这里他们三位金丹真人就不敢再继续靠近,免得被卷入战场。万一被当作是地方的细作抓起来,他们怎么都说不清楚的。 他们本就打算趁乱打开前辈洞府,不想和幽魂海的战争扯上半点关系。 “韦老您是阵法大师,您看,这前辈洞府到底应该在什么地方?”青衫修士将手中的玉简扔给那背手的老人家。 “凡是洞府,大多遵循当地的地利,尤其这种坐落在大海中的洞府,若是没有个坚固的地基怕是会被激荡的水流冲散。” “阵法加持是另一方面,闭死关前的准备肯定是妥当的。” “依老夫来看,洞府就在此地!”姓韦的老头儿点在玉简地图上的一处,此地怪石嶙峋,整体形似一个倒悬的岛屿,根基之稳固非自然之力能够撼动,若是以阵法遮掩此地,确实是个闭关的好地方,也不怪那位前辈选在这里地方闭死关。 面容僵硬的壮硕修士沉声问道:“消息准确吗?当真是那位前辈的洞府所在?” “三百年前的散修鱼玄真君,出身在一个小家族,后来家族消亡他出走幽魂海,历经二百年修成元婴。鱼玄真君的灵根并不算好,但是据说他有一门秘法,可以消耗寿命加快修行。” “可惜他急于修炼,以至于修成元婴之后寿命所剩无几,于幽魂海闭死关。”青衫修士说道,说话的时候被兜里遮盖,看清他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心中怀揣的激动。 这等无上秘法,只要控制得当,完全可以利用空余的寿命来加快修行的进度,只要能突破下一个境界就不用担心寿命消耗,如果当真能拥有,无疑是成仙路上最大的助力。 听青衫修士说完,那面容有些僵硬的修士呼吸急促几分,就连老神在在的背手老头儿眼中也流露火热,这等足以逆天改命的术法给谁不眼红呢? 放出灵舟,三人踏上灵舟钻入海面。 “已经五天了,怎么就是确定不了具体的位置?” 面容僵硬的修士皱眉沉声询问。他也知道不能急,但是明明就在眼前却找不见,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无力。 要是能真实的看到阵法,亦或是寻到洞府也就算了。原先在天空还能分明方向,怎得入水之后反而什么都看不清了。 “要不我们轰开面前的海水,说不定能起效?” 姓韦的老者手中的罗盘滴溜溜的转动,气息铺开,法力凝聚成丝线探寻着面前的石壁,神识更是连那些细小的碎石都没有放过。 “耐心一点,要是我们这么容易就找到,鱼玄真君的传承和法宝早就被人拿走了,那里会让这块地图落在我们的手中。”青衫修士淡淡的说道。 良久。 韦老才憋出一句:“我们面前是一座无形的阵法。” 那魁梧的修士啊的回头:“阵法?” “还一座?” “不错。” “阵法看起来还很有活力,根本没有老旧。” 青衫修士惊疑:“难道鱼玄真君还没死,亦或是他本身就是阵法宗师?” “感觉也不像是。” “因为这座阵法很庞大,施法者顺手笼罩了倒悬海岛。就是这么顺手却让老夫束手无策,布阵的修士不仅修修为高深,在阵法一道的浸淫也绝不寻常。” “我怀疑布阵者至少也是一位阵法大宗师,修为在真君境界中也是拔尖的。”韦老惊叹不已,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说道:“整个星罗海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大师。” “老头子我是没法子。” “有没有办法破除那位大师的阵法覆盖?” “绝无可能。” “为什么?” “我找不到阵眼,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阵法,就算真能找到,也不是我们三人能破除的,除非有元婴真君帮助,还得是大真君。” “要么就像是大宗一样,让宗门内所有的阵法师前来,合力破解。” “那岂不是没有希望?” “有!” “什么希望?” “除非施法者亲自出手解开阵法,甚至不用一刻钟。”韦老摊手淡淡的说道,说着就要施展遁法,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多做停留。 魁梧修士撇了撇嘴:“说了和没说一样。” “不会是你想独吞洞府内的东西才骗我们的吧?” 韦老更要说话,谁料青衫修士先开口,他的面色惊变:“有人来了!” 两人均是延展神识看过去,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还以为是青衫修士骗他们,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股庞大的压力骤然从深海袭来。 青衫修士没有半点遮掩,赶忙取出令牌大声的呼喊起来:“前辈饶命,在下是鲲云宗弟子,奉宗门之…。” 不过一阵金色的光芒在海底闪过,三人已经消失无踪。紧接着,一道体型庞大的金蛇大乌龟撕开海底缓缓上浮。 光芒迸发,席卷过来。 大乌龟变成了一道身着金袍的身影。 正是金鳌真君。 “鲲云宗的弟子?来这里做什么?”金鳌随口呢喃了一声。 他并没有杀鲲云宗的弟子,而是利用海底的涡流将那人扔出了幽魂海,至于漂到哪里就听天由命吧。 纵然他是大真君也不好杀两宗的金丹真人,现在又是这么关键的时刻。不过剩下的两个金丹真人却没有大来历被他顺手解决。 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只手指,青灰色的手指,紫黑色的指甲,横截面十分规整,甚至还能看到内里的青筋骨骼,血管和若隐若现的经脉。 刚出现在金鳌手中,手指扭曲膨胀化作一道血色身影。 血色流转,双目无神的血影双手结成一道道玄奥的术法手印,随后血影坠入面前浮现的大阵之中。 轰隆! “成了吗?” 浮现出的大阵缓缓褪色,接着灰色的雾气像是火山爆发似的喷涌,不过霎那的功夫就已经笼罩了上方的天空。 金鳌仰头看向上空,又看了看那漩涡聚集的海眼,浓雾像是席卷不休的蒸汽,此时他才知道为什么幽魂海平静了四五十年,原来出手封印雾气源头的是涂山君。 不是太乙占据了天时,而是太乙宗坐落,才让这位阵法大宗师出手。金鳌悚然一惊:“阵法大宗师?好像还从来没听人说过涂山君是阵法大宗师。” 轰隆! “守不住了!” 城楼上的修士无力的嘶吼着。他们已经硬扛了两宗合力的整整八天八夜,眼见着天光浮现,却已经守不住大中城的大阵。 第九天。 大中城的防御阵法已经摇摇欲坠。大五行阵还是没有抵抗住合欢宗和御兽宗的巨舰群。也许下一刻大中城就会被炸开口子,迎接他们的是状态充盈的两宗大军。 硬实力比拼上他们根本不是两宗的对手,甚至不用两宗,单一个合欢宗,在修士硬实力的比拼上他们也败的一塌糊涂。 到时候上方巨舰群对轰,御兽宗的灵兽顶在前方,修士结成战阵与灵兽同在,他们就是结阵也拼不过,只会成为刀下亡魂。 轰隆。 轰隆!!! 漫天的术法,庞大的攻城器械,遮天蔽日的横空巨舰群,将大中城完全淹没,也不知道坚持到什么时候,只听到喀嚓一声。 大中城的大五行阵法出现了裂痕,这道裂痕就像是个引子,不过须臾纹路就已经遍布整座大阵。上空的防御光罩淡薄的像是一层纱。 伴随着巨舰的轰鸣声,那层光纱被撕开了巨大的口子。 “报!” “大中城已破!” 捷报在两宗回荡。 妙合大真君踏上欢愉殿的甲板,拔出灵宝,无声举起:“屠城!” “屠城。” “屠城!” “杀。” 喊杀声阵阵。 战鼓再次敲响,激起汹涌澎湃的狂血。 “老祖啊!” 城楼上,披散头发的巫家老祖大吼着回头看向古楼。而来自古楼的是一道单薄的身影,那人无疑是英俊的,鹰钩鼻显得更加高傲。 正是已经结丹的巫融,背后的五杆小幡飘扬,冷酷说道:“城在人在。” “我们挡不住!” 巫融冷声道:“我相信师父的决定。” 古楼内,盘膝而坐的涂山君猛的睁开双眼。 猩红化作两道光柱,轻声的呢喃道:“成了!” 补更,明天还有。 第656章 煞来 天空上方的光罩像是震散的银沙,飞瀑流星的光点,在无数双仰望天空的眼睛中,化作散去的飞星,在天空中消散,原本庞大的阵法像是退潮的潮水从上方退去,也让大中城内的修士暴露在合欢宗修士的术法下。 “如此坚城怎么会被这么简单的攻破?”城中的修士尽管早有所料,然而在看到城池被破的时候,仍然难以置信。 但是此时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合欢宗的修士已经踩着云层,踏云而来。 御兽宗脱笼的庞大兽群站在最前方,乍一看,犹如钱塘江上涨的大潮,威压像是那漫天狂沙,从众人的头顶吹拂而过。 “结阵!” 高声呼唤传来。 终于让城内的修士回神,纷纷鼓动法力,横连气息成一片铁桶。 只是铁桶又如何与铁壁相抗衡。 坐镇古楼的太乙神色阴沉如水,他的法力不能用的有半点错漏之处,不然等师弟苏醒将面临无法力可用的窘境。回头看了一眼内五城,以及矗立在内的两楼和外层的十楼,太乙朗声传音:“莫要与之硬抗,所有人,退守内城。” “老祖有命。” “退守内城!” “退守内城!” “不要乱。” “不要乱。” 想要让修士们秩序井然的退守显然是一件难事,好在大中城和太乙宗时常进行演习,这才没有发生大规模的营啸事件。 所有人在各自金丹统帅的控制下像是鱼儿似的贯入内城,还不等合欢宗和御兽宗的联军杀入大城,已有大半返回内城。 御空的司空星冶面色难看犹如锅底,他好不容易才脱离了乾元这个漩涡,没想到最后还是回来了,而且上一回好歹是面对一宗老祖的压力,如今却是面对两大宗门的压力。合欢宗和御兽宗哪一个不是老牌势力,让他这个新晋的元婴修士如何面对? 金鳌宫宫主金鳌真君又不知所踪,整个金鳌宫修士尽数落在太乙手中。 万一太乙将他们当作炮灰棋子推上战场的最前线,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事到如今,他得和金鳌宫的琼鲸真君好好商量。 害怕吗? 他当然害怕。 太乙宗的底蕴不足。 唯一在底蕴上能和两宗相抗的就是金鳌宫,其金丹和筑基这等中流砥柱虽然同样弱于合欢宗,至少构架是稳定的,能够形成一个稳固的‘法器’,而太乙宗则不一样,入门的弟子确实多,近些年也窜出不少筑基修士,就连金丹宗师也频频出现。 奈何他们先天就是发育不全的,后天补充虽然迅速却没有时间。 这四十多年过去,算上附庸和供奉,一共加起来才不到四十位金丹真人。不要以为这很多,要知道光金鳌宫就有二百多位金丹真人。 合欢宗只会更多。 看此番战况,合欢宗的金丹宗师少说也得六七百,御兽宗就更不用说了。 司空星冶觉得太乙绝对是昏了头才选择合欢宗做自己的对手。 再说,那明欲真君出手也就出手,不能忍一忍吗,反正稍微损失点宗门威严也无所谓,毕竟面对的是合欢宗这种大势力,吃点亏是福啊。 不如干脆架空了太乙的指挥权,由金鳌宫接手。 然后他再倒戈一击,用太乙的人头换自己的脱身,说不定还能得到合欢宗的青睐。 他本来就看太乙宗不顺眼,对于他而言,太乙宗就是入室抢劫的强盗,不仅仅抢了他的地盘和资源,还将他以后的目标也一并给抢了去。 “元道盟支援不会那么快,就算能支援来,也会看局势。元道盟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金鳌真君不出面。” “太始真君据说受了伤。” “靠我们仨?”司空星冶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看向远方已经横在城头的灵舟群,在元婴修士带领下的修士像是蜂群似的铺天盖地,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后,三个元婴对十多个,其中两人还是巅峰大真君。 这样局势还想什么,不如直接献城投降。 司空星冶毫不迟疑的转身去寻琼鲸王。 这是金鳌宫的元老,更是接替金鳌真君掌控五百丈巨舰。太乙确实雄才,如此宝物重器托付给金鳌宫施展。 当然,也是因为太乙宗确实没有多少高端战力,无法分心他顾。 等司空星冶赶回内城,正看到太乙殿携带灵舟群缓缓升空,疯狂汇聚的能量波动在巨舰的撞角处汇聚,就在外层大五行阵被撕开一个口子时,那道积蓄已久的大型玄术终于激发。 天地玄亮。 匹练像是银河,在天空铺出最绚丽的光芒。 轰轰轰。 恐怖的光柱像是一柄坠落的天刀,又好似是撕裂长空的无边剑气。 当真是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霜寒十九洲。 妙合真君当即龟缩在欢愉殿,操控欢愉殿撑起最强的防御光罩。 然而这么多天的全力攻城,欢愉殿的资源消耗甚大,已不足以接下这一道酝酿了不知道多久的大型玄术,防御法罩好似装上了熔岩的铁块,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化作了一滩铁水。 轰隆! 白色的光柱狠狠的砸在欢愉殿的身上,将欢愉殿打了个趔趄。 战舰的桅杆都崩碎了大半,就连侧面的舰身也出现大片的伤痕,显然已经不足以支撑合欢宗继续征战。 妙合真君此时才终于震惊。 “巨舰?不,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太乙宗有巨舰他一点都不意外,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 他唯独没有想到,这巨舰的威力这么恐怖,在五百丈巨舰中估计也是楚翘。而且操控巨舰的修士绝不是个寻常元婴,不然不足以在这种时刻把握住机会。 这一击同样吓住了兽王。他一共就带了巨舰和两艘灵舟护卫。本来想纵舰红杀,这样可以以逸待劳。 眼见太乙宗也有这样的大杀器,又一击让欢愉殿止步,想来兽王号也扛不住太乙殿的大型玄术。 “他绝对有大来历!” “他不是散修。” “更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修士。” “所有修士听令,分散杀入城中,各元婴统帅再聚兵马。”妙合当即下令欢愉殿退后掠阵,将灵舟群的修士撒下去。太乙宗的巨舰厉害又如何,双方缠斗在一起的时候,难道太乙真君会巨舰轰杀吗? 他要做的就是限制住太乙宗的巨舰。 反正他们在硬实力上拥有绝对的优势,只要慢慢蚕食就能拿下大中城。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太乙退守太乙宗。 御兽宗的兽王同样如此下令。 古楼上。 太乙居高临下。 背后是升起的太乙殿。看到两宗的巨舰群不再前进,太乙露出笑容。太乙殿乃是出自宗门的重宝,想当年太乙升仙宗昌盛之时…,太乙微微摇头没有再多想,往事如烟早消逝,眼下的战局才是关键。 “不知金鳌道友可完成啊?” 太乙眸光闪过冷冽,若是金鳌真君没有做到,只能牺牲城中修士。只要厮杀一起,总会有煞气潮汐,到时候师弟就能利用煞气恢复伤势。“希望不要这样,这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也…不愿这样做。” 太乙长叹一声。 不愿总归只是不愿,若是事无挽回他一定会这样做。 这一切都是为了宗门。 只要能为宗门能扫平障碍,牺牲也是应该的,若是必要时刻,他自己同样可以牺牲。太乙闪烁的眸光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不能辜负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的期望,他一定要做成这件事。 哪怕为这件事背上再多的骂名,哪怕是断绝了仙路,绝了长生,甚至连自己的道都能拿出用。 “成了!” 略微嘶哑的声音在太乙的耳边响起。 太乙猛的睁大双眼,高声狂笑。 接着盘坐在古楼城头上,撤开一面黑底红封暗金色走线交织的帛书长卷,那哪里是什么帛书,分明是一杆魂幡。 五行聚灵阵启动。 化作汹涌的灵气好似水滴般落在太乙的额头。 少顷。 妙合大真君与兽王已经领兵前来。 冷笑一声:“太乙,投降吧!” 看向盘坐在古楼上,盘膝好似在炼化灵气,双手捏着莲花法诀放在膝盖处的太乙,妙合黝黑的脸上不由得露出讥讽。 临时抱佛脚。 难道利用聚灵阵就能让他的修为突破吗。 临阵突破确实让人热血,但是境界不稳反而发挥不出太大的战力。 太乙如今这淡然的样子,又装给谁看,是他们,还是内城龟缩的修士们。 须知他一声令下,看似坚固的内城就是一张薄薄的纸张,瞬间就会被合欢宗的修士和御兽宗的修士撕碎。 内城修士纷纷看向城楼上的老祖。 横卷的老祖。 太乙抬头看向远方,淡淡的说道:“起雾了。” 妙合却没有给他任何再说话的机会,朗声举起手中的长锏:“杀!” “杀!” “杀光他们。” “屠城!” 内城修士并未崩溃同样举起兵器。 “杀!” “杀光合欢宗的贼人!” 远天的黑雾袭来。 原本还在天边,顷刻间出现在众人的周围。 只听到沙哑的声音响起。 “幽魂海上煞气来。” “我已复。” “诸位道友,且试我大阵之威!” “十方鬼王。” “杀生阵!”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657章 老魔 踏空而来的黑袍赤发修士出现在战场上方。 紫黑色的双角戟张指天。 青脸獠牙,赤发披散。 身着玄铁大制典服,背后十杆小幡犹如旌旗铁卷垂下,纵然万千劲风袭来,无数风霜捶打,依旧不能有半分动摇。巅峰大真君的威压好似遮天的阴云,更像是该天换地的黑夜,将所有人都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 长吸一口浊气。 无边煞气形成两道龙卷。 嗤嗤嗤! 黑红色的雾气像是蒸汽相随身旁。涂山君感觉前所有未的畅快。 随着他的修为越来越高,与人斗法也变得越来越谨慎,这都是因为法力不足,只能靠着煞气来支撑以伤换伤的战斗。如此,更别提动用那些大型的术法,亦或是足以抽调两三成法力的法域。 如今,幽魂海上潮汐来。 太乙元婴中期,背后以大五行聚灵阵支撑,又有阴魂丹恢复法力。涂山君只觉得身上的枷锁似乎在这一刻被他扯断撕开,一身轻松! 神识内的袈裟老猿忽的起身,撕扯起身上的暗金色袈裟,伴随着抓痕,内里的金甲激起火星子,原本略显佝偻的袈裟老猿身躯站直了不少,尽管看起来依旧不高,却好似顶天立地般,撑起广阔的天地。 “观想法也有所蜕变。”涂山君轻声的呢喃。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观想法早就成为他自己的东西,甚至走出独属于他自己的道路,不再拘泥于那根本的三招三式。 涂山君拔出背后的小幡。 扔上天空。 小幡如飞天的游龙,在天空盘旋刹那就已归位,正好落在大中城最外层的十楼。 十座高楼各自安插了一只高幡。 而在这高幡面前,各自站着一道模糊看不清容貌的阴神,说是阴神也不对,因为他们每一个都拥有肉身,看起来就像是鬼修似的。不仅拥有阴神元婴也拥有肉身,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好像都非常冷漠,宛如居高临下的神灵俯瞰人间。 妙合大真君当即飞上天空,与兽王一道出现在上空与涂山君对峙。 幸禁真君赶忙安抚众人: “不要慌!” “我们拥有数十万人马,不管是什么阵法,都会被我们碾碎。” “那巅峰大真君早就被老祖所伤,他根本就发挥不出全盛时期的实力!” “结成大阵。” “与御兽宗的修士协同作战。” 合欢宗的五位元婴真君并未惊慌,与御兽宗的两位元婴遥相呼应。御兽宗只是看似是两位元婴,实则算上他们的伴生灵兽,至少要翻一番。而且那两位御兽宗的元婴修士还敞开兽袋,放出一只只灵兽。 这些原本还圈养在兽王号上的灵兽纷纷赶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支庞大的灵兽大军组成。 御兽宗的修士一人操控三四头灵兽,尽管灵兽的修为都不算高,比不上寻常的修士,奈何数量庞大。 黑压压的,看起来就像是聚集了兽潮一般。这样的大军顶在前方,又有战阵的气息加持,就像是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内城的修士明白这城池根本就挡不住庞大的兽群和那些结成战阵的修士。 欧阳俞咬紧牙关。 以其金丹真人的修为,面对这等声势也感到惧怕,心中更是动摇不已。 良久,忽地吐出气息:“原来我们的差距如此之大。”望向已经占据了大中城大半坊市土地的修士,他感到分外无力。 以往的时候,并不是没想过和大宗交手,现在看来当时实在异想天开了。 他们背靠太乙宗,有金鳌宫定力协助,再加上元道盟做支援,还是被逼到这种境地,这样的战争到底应该怎么才能赢下。 是拼死战到敌,还是早早的放弃抵抗。 欧阳俞并不知道。他也不清楚在这样的高压下,自己还如何保持冷静和清醒。 他多么希望有一个人来指挥他一下,告诉他一个标准却正确的答案,然后他只要朝着答案的方向前进就行了,不用思考那么多的事情。 张德自没有想那么多,做为战舰上的一份子,更是太乙宗的修士,他必须死战到底。 纵然以前他是归拢过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成为嫡系,尽管没有竞争过徐昭成为庶务掌门,他也没有怨言。 回头看了一眼宗门的弟子。 许多人脸上的稚气还未脱,这些都是宗门的练气后期的弟子,也是宗门的苗子。 然而战争就是残酷的,只要身在居中就根本没法避免,所以他们也来到巨舰,成为巨舰上的‘零件’。 也许有害怕,然而更多的还是坚定。 “愿与宗门同生共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声音席卷形成了气浪。 兽王站在虎蛇的脑袋上,死死的盯着那踏空而行的青面身影,神识一遍遍的掠过,好似要从他的身上找到半点序虚张声势,良久,咆哮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恢复的这么快,那可是两艘巨舰的攻击。” 他巅峰大真君的眼力还是在的,神识扫去,根本就看不到涂山君身上有什么大的伤势,尤其那漫天的煞气还在源源不断的补充,让眼前那青面赤发的黑袍修士气息变得越来越恐怖,威压像是和天地连成了一片。 妙合大真君紧锁眉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还说什么人能这么快恢复伤势,没想到一语成谶,眼前这人还真的恢复了伤势。被两艘巨舰攻击,没死都已是奇迹,如今还在不到十天的功夫完全恢复。 说出来他是不信的。 其实涂山君自己也不信。 因为他的伤并没有完全恢复,只不过这已是早晚的事情了。 为什么这么早出手,完全是因为不想让城内修士再做无谓的牺牲。明明他已拥有战力,煞气潮汐更是被他锁来,不需要靠门人弟子血战为他恢复。 他知道,如果自己还不回应的话,太乙一定会选择让门人弟子出战血拼,以门人弟子的厮杀血气滋养。 这么多年师兄弟。 他了解太乙。 别看太乙平日里像个谦谦君子,实际上,为达目的手段狠辣。 也亏得太乙是玄门正宗出身,要是当年误入歧途成为魔门的弟子,如今世间怕不是又多了一位魔头。 他知道事情一定会变成这样。 他不想这样做,所以他来了。 “呼。” 无边煞气像是被什么吸引,更像是一张泼天大口吞噬不休。 以至于幽魂海的煞气根本就没有向其他的地方扩散,它们全都指向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幽魂海的乾元,也就是大中城所在的地方。 这也足够了。 幽魂海积攒四五十年的煞气一遭进入涂山君的口袋。 “就算你有灵丹妙药恢复了伤势又如何。” “我合欢宗和御兽宗百万大军。” “只要我与兽王道友缠住你,你一定会败。”妙合大真君冷哼,举起手中的长锏说道:“投降,解散宗门,自废修为,我代表合欢宗会放过太乙宗的门人弟子,也让你的道统能继续在星罗传播。” 兽王适时的劝道:“道友,莫要执迷不悟!” “投降吧!” 涂山君咧嘴笑了起来,青面獠牙看起来突兀的狰狞:“传道之争,你死我活!” “你以为你有百万大军就可无敌吗?” “那便让我看看你的百万大军,是否能挡得住我的百万大军!” 涂山君抬手,摄来尊魂幡。 晃一晃化作丈许。 无边的黑气翻腾滚动,化作上下分明的云层,紧接着无数青面獠牙或惊或怒、或恶或嗔…,神态不一的阴神踏云出现在涂山君的身后,就像是下凡的天兵天将,又像是九幽阎罗的随驾兵马。 持幡老魔犹如鬼中帝王。 踏罡布斗间万千猖将簇拥,闲庭信步时百万鬼兵听令。驾云恶鬼阴神纷纷落在地上,列阵成森然的铁甲,肃杀惊穆。 老魔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青白的獠牙,目光幽幽。 妙合大真君已完全震惊当场。 他想过那灵宝会非常的强大,却没有意识到,原来尊魂幡中已有接近二百万的阴神,其中光是元婴的气息就有八位,金丹真人也有数百个,筑基的阴灵更是不计其数,更不用提那些入阶的魑魅鬼魂。 仔细看去,他们像鬼又不是鬼。 说他们是鬼修也不为过,因为他们并不是阴灵的灵体,而是拥有血肉之躯的。 别说妙合大真君,就是统御万兽的兽王此时也惊骇莫名。 八大元婴持幡。 巅峰大真君主持大阵。 百万阴灵兵相助。 再看向那青面朱发的老魔,兽王沉声怒喝道:“魔头!安敢屠戮如此之多的生灵,将他们化作役魂。你这邪魔,势必会被星罗大宗抵制,我一定要会让两宗和整个星罗都知道你这魔头的出现。” “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妙合大真君应和:“太乙宗藏匿魔头,其心可诛!” “炼魂的魔头都该死!” 老魔露出一个笑容,十分坦然而平淡的笑容,指了指兽王:“奴役灵兽。”又指了指妙合大真君:“拐卖人口,培养炉鼎,奴役同类。”旋即笑了笑,干笑的嘲笑声,而这样的嘲笑还愈发大声。 直到笑的老魔捧腹难耐,尤觉得不过瘾。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658章 围攻 妙合冷笑以对。 兽王则抱着肩膀,站在虎蛇头顶,严肃的神色带着几分意外的惊诧,以及大宗的正派傲气,淡淡的瞥了一眼捧腹大笑的黑袍老魔:“任你如何发笑,也改变不了你魔头的本质。如何雌黄污蔑,不能令我心中有半分动摇。” 拍腿直腰的涂山君不禁莞尔,指了指兽王,又将手指放下。 他其实早就知道,说那么多本就是无用的。 一切话语都是如此的苍白。 应该为自己辩解吗? 其实应该的。 没有所谓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不反驳,就会被做成铁案,默认当作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偏偏涂山君并不喜欢辩解,甚至他也不喜欢多说什么,他更喜欢尊重命运。 当然,若是碰到了灭绝人性的魔修,他并不介意管一管。 不是因为要行善或者斩妖除魔。 其实也没有特别正当的理由,唯一算的上理由也比较阴私,应该是泄愤。处于对当年命运的愤怒,所以迁怒所有的魔修。 “我御兽宗视灵兽为兄弟、家人,命运共同,互相称之为道友丝毫不为过。你这等抽魂炼魄,绝情绝性的魔头,又如何明白!”兽王朗声说着,目光看向脚下的虎蛇,又看向战场上形如大军的灵兽兵甲。 “所谓的奴役更是无稽之谈。” 迎面对上的只有一双深邃却朱红如猩的双眼,那双眼睛分外的淡漠,更没有情绪的波动,就好像拥有双眼的主人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反驳,又是否能讲出道理。就是这样的态度,让兽王心中的恼怒犹如燎原的火星。 继而怒喝道:“魔头你还有什么好说!” “兽王道友,我们与魔头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不能着魔头的道。” 妙合大真君阻止了兽王继续说下去,他们不能着了魔头的道,这会陷入自证的陷阱。 历来的诉讼都是谁怀疑谁举证,不能让他们自己证明自己不是魔头,这根本就无解的事情,因为人无完人。 说话的功夫,合欢宗的元婴修士已经你行至妙合的身旁。 凡是不足大真君的均是没有参与这一场围捕。 同样,御兽宗的一位大真君也踏云出现在兽王身侧,只是他的伴兽并没有出现,显然是隐匿能力颇高的灵兽。并且被他视作是战场上的利器底牌,并未大大方方的展示。 涂山君遥望与他相对的修士。 三位巅峰大真君。 三位元婴大真君。 拢共六位。 漫天黑雾下,涂山君舒展筋骨。 他既然不喜废话,又何必与合欢宗和御兽宗的修士多说,本也不是想用三言两语坏他们的心境,更不是为了嘲讽两宗,只是顺便为自己争取恢复伤势的时间,这无边的煞气,总归要让他多吸收一些。 “谅你也说不出什么名言至理,那便用最简单的方法决一胜负吧!” “与魔头不必讲什么道义。” “杀!” 六位最弱也是大真君的修士将涂山君团团围住,护体罡气散发出不一样的光芒,每一个的气息拿出去都是力压一方的存在,这样的实力,就是自己去开宗立派都能慢慢成为星罗海的大宗门。 他们无疑代表着星罗的顶尖战力。 幸禁大真君率先出手。 结印之快犹如飞鸿过隙,形成一个拈尊唤法之印,周身的气息与法力蒸腾。 一颗婴儿头颅出现在幸禁的背后,在术法的催动下,这颗婴儿头化作十余丈,大半的身躯还在法阵中并没有爬出,只是聚起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放在嘴边上。 做出呼喊的模样。 接着,堪称恐怖的波动在婴儿张开的大口前汇聚着。 “天鬼惊杀术!” 身躯上的术法纹路闪烁流转。 “疾。” 一道晦涩光柱迸发。 目标赫然是被围在最中央的黑袍青面老魔。 如此强大的术法一经施展,天地气息好似坍塌成一瞬,那一瞬更是凝聚成兵锋化光斩出,天空一下子分成了两半,就连面前蒸腾的黑色阴沉如水的雾气也被撕开,向两边扫去。 这一招快的惊人,更是以他大真君的实力法力,哪怕是巅峰大真君也不见得能硬接,就算此人的实力非同寻常,他也能用天鬼惊杀术为一众道友创造机会。 也正如他想,那青面老魔不躲不避,就连护体罡气都没有撑起。 回首间,正看到光柱在那猩红双眼众闪耀。 还不等幸禁大真君高兴,只看到那冲击的光柱好似遇到了什么阻碍,在半空中就化作了星光被雾气冲散,那被术法推开的雾气就像是潮汐似的一个浪头打过来,没有巨大的声响,也没有激荡的场景,他的术法就消失不见,就连巨大的婴儿虚影和法阵也随之消失。 “是风!” “风?” 幸禁大真君惊讶的抬头,只觉微风拂面。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敢在一位大长老都觉得棘手的巅峰大真君面前托大,护体罡气像是个青色的光罩,将他的身躯包裹起来,严丝合缝,没有半点错漏。 然而,这风像是附骨之蛆,照面的功夫就已将他的护体光罩啃食的坑坑洼洼,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风息凿穿。 幸禁倒退了半步。 惊骇莫名。 这等悄无声息的手段,确实让人始料未及。 也怪不得临照会受伤那么重,甚至被直接送回宗门养伤。 窥一斑而知全豹,能这么简单的破除他的术法,其实力简直深不可测。这样的修士,一般的手段早已对其无用。 更是让幸禁感觉到莫大压力,心底不由得升起悚然。 兽王大吼道:“改天换地!” 座下虎蛇张口吐出磅礴浓雾,在半空中化作溺河,犹如铺开的江水,肆意的洪河。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将此方天地化作最有利于他的,神识像是蛛网般张开,将原本就已经掌控的天地抓在手中。 “改天换地。” 妙合也没有干看着,同样运用法力短暂的改天换地。 真意神通萦绕身侧,灵机气息已与天地融合为一,身为巅峰大真君的威压宛如天边的皓月般普照大地,然而那盈盈光芒在绽放的之后却不知道被什么给压了回来。 使得妙合面色阴沉的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撇嘴,抬手间,远方的一道元婴阴神扛起魂幡,魂幡上书: ‘绝。’ 十方鬼王杀生阵的十杆魂幡各自代表着一种大神通之术。 这十杆魂幡也并不是递进的关系,而是一种循环平等的,只有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完整的十方鬼王阵。而这杆小幡的术法便是‘绝地天通’。 在阵法之内的修士,根本就无法利用法力浸染天地。阵法内的世界就像是已从天地斩出,变成了座根本没有借力和支撑的幽冥鬼蜮,纵然有再多的法力,没有天地可借,又如何发挥改天换地的威能呢。 “不好,在他的大阵之中,我感应不到…” “道友说的对,我们失算了!” “他莫不是骗我们入阵?” “莫慌。” “纵然他的大阵如何厉害,只要主持阵法的修士身亡,大阵将会不攻自溃!既然无法使用改天换地的神通就用真意!”妙合大真君沉稳的说到,真意神通的灵机已化作无穷的丝线,看不到的丝线像是枷锁一样再次出现在涂山君身旁。 “兽魂真意!” 兽王低吼一声,溺河上浮现一道道虚影阴灵,而他们手中又浮现了乳白色带着血色斑点的兽筋,像是抽条的柳枝舒展身躯,挂在了那青面黑袍的老魔身上。两人一兽,似乎想要复刻最初重伤涂山君的情景。 涂山君不闪不避,任由真意袭来。更是让兽筋捆绑身躯。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双臂像是纺车,不过是转动双臂,那站立在溺河上方的阴灵虚影就已经攥不住兽筋,甚至硬生生被老魔拖拽着溅起水花。 “噗通!” 数不清的阴灵虚影激荡出波浪。 兽王回头一看,顿时挥手将一道阴灵虚影打散,替代了那虚影拽住绷紧的兽筋,如虹的法力汹涌,这一刻,好似万千兽魂在他身躯,一同发出了怒吼。身躯浮现淡金色的纹路,兽王的身体暴涨至八尺才堪堪停下。 “万兽归心!” 无数奔腾的阴灵虚影将长筋化作星轨,犹如兽潮来袭,挥洒下来,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涂山君面前。 说是阴灵奔袭,实则上是术法袭击。 就像是魂幡的百鬼夜行。 那些看起来是兽魂模样的阴灵也不是真实的,不然涂山君大可张开血盆大口,施展吞魂真意将那些送上门来的阴灵化作尊魂幡的资粮。 实际上别说这些阴灵不是真实的,纵然是溺河内的阴灵也不是真实的,它们早就成为虎蛇消化,成为真意的一部分。 抗在肩膀的魂幡在法力的催动下化作一面大盾。 轰然落地,为涂山君抵挡了此番惊涛骇浪。 兽王大吼一声:“就是此刻!” “嗡。” 围攻涂山君的六人,其中一道身影消失。 那是个身着淡色长袍的修士,两侧颧骨颇高,元婴大真君的修为,看起来毫不起眼,放在一众元婴修士众也不惹人注意。 那可是元婴大真君,怎可能不惹人注意,但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在他没有行动前,根本不会过多的关注。 等他开始行动的时候,为时已晚。 这便是御兽宗的追空真君。 时未见此人的伴生灵兽,直到他出手的时候才终于看到,那灵兽小的可怜,只有巴掌大,形如鹳鹤,翅膀扇动的明明很慢,却分外有规律,再看那鹤形灵兽的远方,修士的动作就像是满了半拍,亦或是进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慢动作。 “虚空鹤!” “传说此兽可以遁入虚空,扇动翅膀的时候甚至会让时间变慢。” (本章完) 请:wap.ishuquge.org 第659章 逼迫 此时。 纵然是巅峰大真君,也难免受到了影响。 追空真君的嘴角露出笑容,这等天赋神通面前,他完全能够一击击中。 到时候眼前这位力压众人的巅峰大真君的脑袋就会想西瓜一样炸开,这无疑是让人兴奋的事情,因为杀死强者总是会热血沸腾。 尽管这位强者已被妙合巅峰大真君的真意神通笼罩,被兽王和虎蛇的溺河困住,兽筋让他腾不出来。 “死!” 形如长伞的灵宝,即将击中涂山君的脑袋。 只不过,让追空大真君惊骇的是,明明不该行动的青面老魔却转动了眼珠,腾出了一只手。 握拳。 攥紧! “不好。” 追空真君骇然,顾不得继续出手,就连早早隐去一层的护体罡气也自发催动,显然是感应到了不俗的危机。 “嘭!” 追空真君的身躯轰然倒飞, “你们以为我还会吃第二次亏吗?” “不可能!” “那可是虚空鹤!” “虚空鹤。 “比我之蜉蝣又如何?”涂山君轻声呢喃,他眼中的神色闪过。 多年来,这道术法早已不是曾经的模样,伴随着涂山君修为的高深,更是发生蜕变,亦如涂山君修行的观想法一般,变得更适合他。 无声的举起尊魂幡:“入吾阵中,削五感六识,斩金丹光华,灭元婴灵性,损生人气息…肉身为阴煞蚀。” “使我风火雷!” 噬骨风。 焚心火。 阴虚雷。 魂幡摇晃转动,天地色变。 磅礴大雾将整个大中城淹没,细细的阴风犹如绵针,更像是恶鬼呜咽的哭嚎,听在人的耳朵里、血肉里、骨头缝里,以及五脏六腑里,越是挣扎那阴风钻的越深,比毒蛇还毒。 无名的丹田火在法力海上泛起光芒,只看那熊熊火焰从心中升起,直要把人从内到外烧个窟窿。更不用提最阴损的雷,说是雷更像是水,说是水又像是光,总之没有个具体的形状也不像具体的东西。 一步踏出,黏稠的阴雷犹如浪花。 又像是随驾的兵马簇拥着那青面老魔。 他的步伐并不快,身形移动的速度却快的吓人,明明前一刻还在远山飘渺,眨眼间就已经踏云走来,不像是位急功近利的魔头,倒像是从容不迫的仙人,在云雾翻涌下,出现在身形魁梧的兽王面前。 居高临下! 老魔眼角猩红的气息像是彗星的轨迹。 但那显然不是。 那是罡气。 “老伙计!” 兽王不敢等待,气息与座下虎蛇相融。 虎蛇张开了血盆大口,獠牙吞吐虚影,不过刹那就已化作一道十余丈的巨大异兽,这般血口足以将面前的一切都碾碎,更不用提看起来和蚂蚁差不多的涂山君。 涂山君淡漠的看了那异兽一眼,抬手挥出大片黑色的雾气。 正要下口的异兽骤然发现自己被牵扯住身形,仔细一看,那哪里是什么黑雾而是黑红色的丝线,像是铁钉般嵌入血肉,扎成一道道绷直的线团,将异兽锁在原地。 “吃我一锤。” 兽王跃起半空时,手中金瓜灵宝化作长柄的模样。 在法力的催动下犹如陨星落下,裹挟的威压好似九重山岳从天空坠落。 来自巅峰大真君的威势在此刻完全展现。 这一击,九天仙山坠下,浩瀚的压力完全聚集在涂山君的身上,然而让兽王始料未及的是,在这样的攻击和神识锁定下,那黑袍老魔依旧闲庭信步。 撼九重仙山,视万钧之力若无物,甚至不能让他的脚步有丝毫的迟疑停顿。 兽王脑海中不由得蹦出一个念头:‘这个人,当真是巅峰大真君的修为吗?不会是什么老怪物伪装成这样的境界,寻他们的开心吧。’ 嘭!!! 回拨钉锤般的魂幡,巨大的碰撞在上空炸开,庞大的气浪将兽王硬生生掀飞出去,护体罡气像是匹练被刀刃剪刀撕开,强大的气息倒灌进来,无穷波纹震的兽王稳不住自己的身形,手掌处的疼痛无法忽视。 低头一看,原来手掌早就已经血肉模糊。 “不好!” 妙合大真君面色剧变。 他已然发现,自己单人绝不是这魔头的对手,甚至他和兽王联手也已落入下风,除非集结所有元婴修士结成战阵。 说来倒也有意思,以往从来都是低阶修士结阵对付高阶修士,如今妙合却觉得不能力敌此人,需要结阵才好。 “大道情丝引入劫!” “情丝真意!” “你觉得只有你会用情绪吗?”涂山君冷哼转动手印,折情术顿时融入十方鬼王杀阵中。 突然的变化让妙合倒退了两步,他发现自己的身躯,不仅仅是他的身躯,所有身处阵中的修士身上全部攀爬上异样的黑红色腐烂文字。 衰、亡、败、竭,死、恶、冥、病、咒、… 远处海市蜃楼般的古楼上,一道道魂幡亮起文字。 而近处,涂山君手中的丈许尊魂幡已化作一杆‘令旗’大小,他的动作很慢,像是一位大师在舞剑,但这诡异的舞步显然不是什么宾客尽欢的剑舞,更像是送葬的鬼戏。 事实也是如此。 幸禁大真君感觉自己的行动越来越缓慢了,他的眼皮很沉很沉,他非常想睡过去,最好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就倒头。 丹田法海已燃起熊熊大火,火焰生成的浓烟像是雾般遮盖了他激荡的法力海,原本金光灿灿的丹田也像是覆盖一层灰尘。一同被蒙上阴翳的还有幸禁的元婴。 涂山君说的并不是夸海口。 他们一个个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法袍污浊,原本纯净的身躯也沾染了污渍,不过才动弹了几下就大汗淋漓,身躯更是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臭味。要不是法力还能支撑,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化作一滩脓血。 此时也只能依仗法力和灵宝庇护身躯。 只是,当真能庇护吗? 大阵恐怖也就算了,他们还得面对那个人。 幸禁看向那在古楼上‘舞剑’的人,又看了看身旁的同道。 大长老正抱元守一,护体罡气微微闪烁。御兽宗的兽王前辈虎口的鲜血化作两道,虎口处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撕裂的横截面看的清清楚楚。 至于还不知道生死的追空真君。护体罡气都被那人徒手碾碎,也就是灵宝保护着身躯,不然怕是和临照没有什么区别,同样会被那黑袍青面的老魔在身上硬生生的凿开一个大洞,连内脏都清晰可见。 “师弟,速战速决。” 传音落在涂山君的耳中,涂山君低垂的眼帘骤然抬起。 他施展的确实畅快,却苦了太乙,大五行聚灵阵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再加上还得服用丹药恢复法力,考验的不仅是炼化的速度,也是对体力、耐力、意志力的考验。 太乙感觉自己的丹田就像是一块海绵。 吸来灵气又攥紧拧干,把所有的法力都压榨干净,如此往复,就是铁打的修士也扛不住。 “该结束了。”持幡的涂山君走到妙合大真君的面前,看着抱元守一死守灵宝的妙合大真君,涂山君卷起了手中的魂幡,将之化作一短柄‘钉锤’,钉锤顶端的骷髅恶鬼露出个瘆人的笑容。 “我还没有输!” 妙合大真君张口吐出一枚漆黑的宝珠:“障神珠。” 宝珠浮现在妙合的眉心,融入哦其中,妙合的气息再次攀升,原本由大阵压制的各种负面状况也在迅速褪去,就像是个石头泥塑拨开身上的泥灰石胎。 涂山君张开了手掌,黑红色的丝线飞出。一座庞大的高门虚影出现在天空上方,像是个流星一样落下。 轰隆。 巨大神龛落在妙合大真君的背后。 那庞大的好似神龛的高门内出现了套娃般的一层层神龛。 说来惭愧,涂山君很少为自己的术法起个名字,要么是觉得没有必要起,要么就是觉得术法现在还不够完善,何必这么早就取名字,就算不取名字,他该用术法的时候不是一样在使用,因此除了法域和真意好像都没有命名。 吧嗒。 铁靴落在冰冷的阴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涂山君走到妙合大真君面前,扬起了手中的‘钉锤’魂幡,没有丝毫迟疑的砍了下去。 “砰!” 手臂在脱离身躯的那一刻就已化作了齑粉。 鲜血顺着狰狞的伤口涌出。 只不过并不是妙合大真君的,而是合欢宗的另一位元婴大真君,他义无反顾的挡在妙合的面前。那人面容有些清秀,露出个苍白的笑容,死死的盯着手持灵宝的涂山君,没有回头的从牙缝中挤出文字:“师兄。” “走!” “走?走去哪儿。”涂山君一脚踢开挡在他面前的大真君,一脚便让那大真君胸腔坍塌下去,鲜血如泉涌在衣襟上。 冷漠的继续走上前,然而这时候幸禁大真君又挡在了他的面前,喊道:“大长老,走啊!” 涂山君面无表情,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一拳轰飞幸禁,将之拖拽在地上,这才走到妙合的面前,淡淡道:“只要合欢宗投降,我不杀你!” 妙合咧嘴吐出一口污血,双眼像是要喷出火焰,怒吼道:“你做梦!” 涂山君拎着幸禁大真君的脑袋将他提了起来,右手随之扬起‘钉锤’魂幡,一锤落下,魂幡贯穿了幸禁大真君的胸膛。 后期大修士,在他手中也是一样不堪一击。 飞溅的热血落在涂山君的脸上,映衬着青面更是狞怖,只是他的声音依旧是沙哑而平静的:“降,还是不降?!” 妙合大真君怔怔然的盯着,无意识的伸手抹了抹,温热在手中扩散开,他的嘴唇颤抖着,却挤不出任何一个字:“我…” “你…” “降还是不降?” 青面獠牙,朱红狂发,那明明分外癫狂却又近乎冷漠的鬼脸就贴在他的面前,猩红的双眸俯瞰而下,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沙哑的声音像是恶鬼的低吼又像是魔音,在妙合大真君的耳边不住的回荡。 妙合伸手向前方,想要从那青面老魔的手中接过重伤的幸禁师弟,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继续抵抗的余地:“我…” “我…” “我降了。”妙合大真君说出这三个字,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地上,好似连精气神都给抽干净了。 “我降!” 再重复几乎是大吼喊出。 (本章完) 请:wap.ishuquge.org 第660章 停战 大江东去,狂瀑如云。 磅礴到根本就看不清楚前方的雾气缭绕。 一步踏。 灰色烟尘在法力的激荡下形成澹澹的波纹向四方拨去,这才腾出空地,让身影能够站下。 此人看起来颇有些高瘦,单看穿着也确有几分仙风道骨,像是有道修士,然而,他的脸上却全然没有有道真修的从容恬澹,而是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四周,神识撑开,不住的为他打量着黑暗。 就好像生怕黑暗中会勐然钻出什么,将他一并拖拽了进去。 回头看过去,原本组成了战阵的修士已不知道去哪里,走着走着,只剩下他自己孤身一人。在看到不远处的灰影时,纪罡目运光芒,施展了法眼,手中的拂尘在法力的加持下挥动,顿时将面前的雾气扫到身侧。 远处。 旌旗铁券精金般垂落。 在肃穆旌旗之下,是森然列阵的青面鬼兵,他们像是踏云而行,分明没有看到他们的双腿有腾挪,却已出现在他的面前。 纪罡手指并做剑指,鼓动法力祭出飞剑,拂尘往前这么一引,正看到那统兵的鬼将举起了手中由煞气凝聚的长柄兵器。 纪罡的面容不由得抽搐几分,他从来都没有打过这样的战争。 按理来说,但凡是大宗交战也多是攻城略地,撕开法罩和阵法之后要么就用灵舟群犁地,要么就像现在被牵扯住,不得已捉对厮杀。 然而,要说打白刃战的话,他们宗门和御兽宗联手,兵马之巨根本不是太乙宗能比拟,纵然金鳌宫和元道盟的修士也援助过来,也同样不占优势。 以这样的实力,他们应该是速战速决且获胜的一方。 起初也确实如此,直到这些鬼兵出现在战场上。 好像局势就变得焦灼了。 肋下火辣辣的痛提醒着纪罡,那看似灵智不存的金丹鬼修绝不简单。 有时候纪罡会觉得,他面对的根本不像是阴魂,而是个活生生的修士,但是对方又没有寻常修士的情绪,这反而更显得对方可怕。 纪罡想也不想,飞身施展遁术,云气化作白风朵朵裹挟身躯飞速腾挪。 不仅是这一处,但见大中城在磅礴雾气笼罩下好似成为一座看不到顶端的高山,而在这山中,有术式的风云燎原、法域的争奇斗艳,还有印法的五色石十光。 时不时雷霆闪过,电弧撕开一条条裂隙。 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迅速传播,只冲的人胃里翻腾。 这些盛况壮观的斗法,都不及踏雾行军的百万阴兵鬼卒。 率军的猖将无声的举起兵器,金丹以上的阴神飞身与那合欢宗御兽宗的修士厮杀,守阵的元婴阴神,执掌小幡,神威如狱,与大阵相连,绝地天通之下,那些个争奇斗艳的法域渐渐消融,五色十光的术法只剩下耀眼的光彩。 纪罡刚被同门师兄拦下,还不等那位师兄说什么,纪罡只觉得一股阴风吹拂,紧接着恐怖的黑光从他的身侧迸发。 他面前的那位同门,胸口处顿时浮现个大洞,脸上惊愕的神色浮现,伸出手取出疗伤的灵丹。 却已没有力气的垂下手臂,就连身躯也坠入远处的黑雾。只见刀兵的幽光闪过,那同门师兄的身躯早就成了血污肉泥,遁出阴神被那高举的魂幡吸收,持幡的修士是个老头儿,元婴威压如一只攥紧的手掌将纪罡死死的攥住。 「不要愣着!」长吼声传来,同样元婴修士的灵机对冲这才将那看向他的老头儿惊走。 纪罡定睛一看,原来是宗门的元婴老祖。老祖神色凝重,身上的法袍一块接着一块,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的来。 欢渡真君死死的盯着前方。 那是个身形魁梧的金袍修士。 手持两柄小圆盾,粗犷的面容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 不正是掘开幽魂海封印的金鳌真君。 其实他回来的不晚,只不过充当太乙的护卫所以并没有出战,他要做的就是拦住所有能威胁太乙的元婴修士。 不管是合欢宗的还是御兽宗的。 金鳌真君往前走了两步,大真君的灵机好似滔天巨浪:「欢渡道友,你想赶往古楼,只能先过我这一关。」 随后指了指远方被他逼退的元婴修士:「不然就只能如御兽宗的道友般,远远的绕开。」 欢渡的神识扫过。 他早就听闻金鳌真君的厉害,据说这位对峙巅峰大真君也不会落入下风。乃是星罗海老牌的大真君,其实力深不可测。 今日交手,果然名不虚传。 强大的幽光在身侧闪过,狂轰乱炸,血肉横飞,灰色的雾气中夹杂着澹澹的猩红,就像是一层粉红色的瘴气纱沉,让陷入其中的修士分不清楚方向,也看不清楚前路,唯有厮杀才是真实的。 「杀!」 「杀光合欢宗的贼子。」 「杀!」 「随我冲杀太乙宗的狗贼!」 腥风血雨在氤氲云团中汇聚成汹涌的煞气,扑面而来。让站在老祖身旁的纪罡勐然倒退了好几步,惊骇茫然的看向四周的冲杀,那是何等的惨烈乱战,残肢断臂落在他的身侧,握紧兵器的手掌还微微颤抖,似乎还想将兵器攥的更紧。 「你又是谁?」 「老祖座下真传,巫融!」巫融将师兄架在肩膀上,身侧的小幡挥动。那金丹阴灵骤然消失,出手间将围拢上来的金丹真人逼退,接着捏起术法,施展出黑云之遁,将周行烈覆盖过去,化作一股黑气冲天。 巫融则在阴灵的簇拥下出手。 身后五道小幡犹如披风般浮现神色各异的阴灵。 不过一个照面,那与巫融为敌的金丹真人就已经身首异处。就在他阴神逃出时,远天站在云端的持幡元婴挥动手中的高幡,凡是在大阵中身亡的修士大多被迅速收走。 「这…」巫家老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久久未咽下的吐沫。 这等大阵兵马加持,竟硬生生让御兽宗和合欢宗的修士停住,反而是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占据了优势,甚至只要依托在阴灵鬼修身侧至少保证性命无虞。 他这么大的年纪也经历过战争,和今日比自然是小打小闹的,却也是实打实的杀戮,然而都不如现在经历的震撼。 阴灵宗的欧阳俞则已五体投地的差点跪拜下来。 他们阴灵宗的鬼术和鬼修,与那些外放阴神一比,简直就像是难民和正规军之间的差距,更不用说城楼上,那八方元婴鬼王旌旗招展,掌控百万大军,横压两宗大军。 虞龙掌中的一柄飞剑,化作万千剑光,正在抵挡三位金丹宗师的围攻。 金火之光汹涌澎湃。 虞师弟莫慌。 一连两道阴灵飞过身侧,鹰钩鼻的巫融出现在虞龙的身侧,为苦苦抵抗的虞龙缓解了大部分的压力。倒也不是巫融自己想做个救火队员,实在是因为那大军中的元婴和金丹似乎都有意的注意着他。 甚至他自己还能调动金丹阴神帮忙。 巫融不是笨蛋,当即明白是师父授意的,于是也就成了战场中的一个四处急救的人。 「你…」 「太乙宗真传,仇万道。 」红衣老头儿挥动手中长钩般的兵器,周身灵机汇聚成一道冲天光柱。金丹真人的气息犹如一轮悬空的小太阳般灼灼在天。太乙宗的来历显然是不凡的,造就了这些能越阶战斗的门人弟子。 太乙微微睁开双眼,捻诀接引灵气。 无穷漩涡搅动风雨化作法力。 恢复法力的宝药不要钱的炼化,这才支撑住十方鬼王杀生阵和百万阴神走出魂幡。 灵宝主魂消耗的法力自然没有寻常修士那么多,更何况是那些没有神智只余下纯粹灵智的役魂,与单个的修士相比,法力足够催动。 奈何魂幡中的役魂庞大,主魂又是巅峰大真君,十方鬼王中八方是元婴,余下的两个也是金丹巅峰。 更不必说那些金丹真人和筑基阴神,怕是比太乙宗和金鳌宫的联军还要多上不少。不然也不会让太乙宗坐于古楼之中,以大五行聚灵阵做筏子,各类恢复法力的灵丹妙药当糖豆来吃。 青面的侧脸转动,猩红中带着纯黑的眼珠盯着被震飞出去,挣扎起身的御兽宗兽王,威压如柱,神威赫赫。 青面老魔将手中的幸禁真君拖拽下来,抽出贯穿的尊魂幡,将幸禁真君扔了出去,正好砸在妙合大真君的怀里。 「你呢?」 听到青面老魔的询问,兽王当即摆了摆手,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妙合,这才换上一副叹息的面容说道:「道友神勇,在下佩服,愿与妙合道友一般。」说着将手中金瓜兵器收了起来,同时撤去身上护体罡气,以示诚意。 「很好。」 「我讨厌看不清形势的人。我也不想杀人。我太乙宗是名门正派,不会做株连之事。发动战争实属无奈,我们既然能坐下来好好谈谈,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免得生灵涂炭,门人弟子死伤惨重。」 涂山君擦了擦魂幡恶鬼利爪上的鲜血。 兽王嘴角不住抽动。 这话说的确实挺好,就是说话的人不太对。这话本该是他们来说的,至少就算是他们败了也是如此。如今听魔头说来,总觉得别扭。 他怀疑魔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不过,看起来好像不是。 既然原先能杀死他们,又何必耍什么阴谋诡计。 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桉了。 他想要名! 他看似不在意,实际上并不想背上一个魔头的名声。 「停战!」 第661章 楼议 「停战!」 「停战!」 妙合大真君的传音广阔散播,化作无形的音波在大中城绽放。 配合十方鬼王杀生阵的威压为阻力,顿时将还在陷入杀戮中的众人分拨开。 只不过这样的大战并不是这么容易的,纵然有妙合担保,有涂山君压阵,还是在半个时辰才终于尘埃落定。 此时。 随着磅礴大雾缓慢消退,屏退在外的星点阳光终于洒落了下来。 暖阳的光芒驱散了心底的阴寒,映照着脸上的斑斑血迹。那鲜血已冷,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亦或是同门的亲朋好友的。 许多修士的脸上还带着茫然的神色,他们只是听令行事。 直到渐渐沉寂,那不管是厮杀声还是术法的轰炸声音远去,才终于回过神。才听到身旁呜咽、悲伤、嘶吼,以及压低了自己声音的抽泣。 「这就是战争吗?」 巫融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残酷。 入目皆是残肢断臂,血尸堆叠成山丘,鲜血汇聚溪流顺着大中城破碎的城砖的缝隙流淌过他的铁靴,只留下澹澹的腥甜味充斥了鼻腔和口腔。 滚落的高墙巨石,破损的坊市城居,损坏的大型法器和沾在大型法器上的擀毡的血肉皮毛。 鉴于大环境如此, 推倒的高山,歪斜的树木,原本存留在大中城内的原始丛林毁坏了大半,山峰溪流更是浑浊成一滩泥浆滩涂,更不用看狼藉的各大阁楼坊市和药园器山,早就被路过的修士狠狠的犁了几遍,就连草根树皮都没有剩下来。 城内早已是一片狼藉。 「停战了?」 「老祖说是停战。」 「我们…败了吗?」 合欢宗的弟子面色悲痛,一个个难以置的放下手中的兵器,撤去了护体的法力,茫然无措的寻找老祖的声音。 他们当然听到了老祖说的那两个字「降了」,这是多么令人伤心的词。 想他们合欢宗在星罗海纵横上千年,联合御兽宗发动的战争却已失败告终。他们本来应该赢的,就算输也不会输的这么惨。 事实却是他们输了。 太乙宗的底蕴确实不足,但是太乙宗有那个人。 太始尊魂真君,巅峰大真君,尊魂幡中有百万阴灵,八方元婴鬼王坐镇,所以他们才败了,败的十分彻底,没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败了!」 兵败如山倒。 这是个连锁反应,也是犹如泄洪般的大势。 一旦说出兵败或是说出降了的字眼,也就意味着主帅心中再难有取胜的念头。 这同样适用于修行界的统帅修士。 妙合大真君颓废的坐在云上,他不该冒进攻城的,反而着了对方的道,成为阵中之鳖。但是他的补给线被元道盟切断,就算扎根下来慢慢攻城,元道盟来一个围合欢救太乙,他势必要还是要一如既往的发兵。 其实也是因为他没想到,此人会这么强。 妙合大真君不由得看向那青面老魔。 他娘的! 这人强的离谱。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宗门才培养出这个怪物。 对,就是怪物! 寻常的修士多少会有短板,比如肉身不够强,亦或是法宝不厉害,术法不出色,领悟的真意不到家,但是此人却好似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要说肉身比拼,虎蛇异兽够强吧,两者对轰  ,异兽竟不优势。 异兽不会用兵器也还说的过去。 那兽王呢? 兵器对轰之下,兽王的虎口被震裂,双臂更是隐隐攥不住灵宝。 可想而知此人的力量。 按理来说鬼修不该有这么强大的肉身,又不见此人是什么怪异的血脉或者什么传说中的霸体,偏偏肉身毫无破绽。 肉身强也就算了,虚空鹤的速度之快连他都不一定能在那么近的距离反应过来,偏偏这人不仅反应过来,还出手先一步轰飞虚空鹤。 可怜的追空真君怕是已经没了小半条命。 那一拳携带的真意神通和融入其中的阴雷,根本不是寻常元婴修士能硬抗的。妙合不无理由的怀疑,若是弱一点的元婴会被此人一拳杀死。 「娘的!」 妙合咬牙切齿,他现在恨不得把明欲真君大卸八块。 这该死的东西口无遮拦,为宗门引来如此强敌。不然何至于此啊。积攒千年的威名一下子送给别人,现在连自己都已成为太乙宗的阶下囚。 「该死。」 「该死的明欲。」 「该死的逐喜,连宗门修士都管不住…」 现在说什么也无用,妙合反而心绪澹然了下来。 他觉得,怕不是只有东荒大境中央的那些大宗天骄才能与之一战。像他这样的「平庸」之辈,不是此人的对手。既然事已至此,也只能看对方是何意思。 好在这青面老魔并不是干一票就跑路的真魔。 不然今日一战,他和兽王都得入幡成为幡中役魂,连他们两人都保不住性命,更不必说那些师弟师妹,以及门人弟子了,肯定早早就被灵宝的阴神杀死。 还有的谈就是好的。 至少青面老魔理智尚存。 不管是惧怕鲲云宗和天鹏宗对魔宗的围剿,还是忌惮他们背后的主宗「东荒合欢」,他们现在都还不用死。想到这,正觉得还算开心的妙合看着局势,还是化作悲苦,是没死,只不过现在还不如战死。 巨舰被扣下,二三十万弟子做了人质。还有他这个宗门的巅峰大真君大长老,以及两位后期大真君,三位元婴老祖。 这阵仗,合欢宗的逐喜大真君就是把整个宗门都卖了也赎不起他们。 思虑至此,妙合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栽了。」 「这回真栽了。」 妙合轻声呢喃。 兽王尴尬的笑了笑,沉吟良久,拱手道:「太始道友,不如就此作罢,我宗会给道友一个合理的赔偿,并且愿意为道友修缮大中城,从此御兽宗的兽船一律对太乙宗的修士免费,并且我宗在北海有快蛮荒之地,那里拥有数量庞大的凡人,我宗愿意帮助贵宗迁徙来。」 涂山君侧目过去,挥手将几大元婴阴神隐去,手中的魂幡像是飘飞的仙絮,又像是从天空划过的黑夜长河,所过之处,那些整军肃穆神色各异的阴灵鬼神顿时爬云涌入,化作汹涌的黑气忽环绕。 将兵甲收拢。 涂山君伸出青白色的手,抓住了自己口中横生的獠牙,硬生生掰下一颗带血的獠牙,婴火锻造成一块长柄的弯钩铁钉。用指甲在上方篆刻长篇玄奥的铭文呢,直到炼成一块青铁模样的钉子才走到了兽王的面前。 「封禁法力或许会有点疼,还请道友见谅。」 话是这么说的,却不见一点手软,吧唧一下将弯钩扎进血肉,穿了兽王的琵琶骨。 如法炮制。 将妙合大真君的法力也封禁。 涂山君说道:「除了不能动用法力,并没有其他的危害。不过你们  也能尝试挣脱我的铁钉,只要不怕死。」 兽王与妙合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想试试涂山君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们呢?」服下丹药捂着胸口的幸禁大真君看向自己的师弟,以及御兽宗那胸口塌陷下去,面色苍白如纸的追空真君,又看向涂山君,问道。 涂山君看了看三人,澹澹道:「你们不需要!」 「哇啊,欺人太甚!」 「师兄,算了,算了。」被斩去一臂的合欢宗修士赶紧拉住幸禁。 他们在人家的眼中太弱,根本连限制都懒得限制,说来也对,要不是师兄和兽王顶着,他们根本扛不住这位的出手,没看不过是一个照面就负伤破重。 断臂的断臂,受创的受创。 自家大师兄都快被人打死了。 那种时候,显然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谁活下来,也是谁有能力抗衡,所以他才选择替师兄挡下一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的不堪一击。 涂山君将两人捉拿下来,返回古楼。 这里早就摆开宴席。 主座太乙目光落下看向妙合大真君和兽王,右侧正坐着三位,正是金鳌宫的三位修士,以金鳌真君为首,琼鲸真君次之,司空星冶再次。 太乙笑呵呵的起身拱手道:「久仰大名!」 姿态之足,倒真的像是个后进末学见到了修行界的老前辈。 「唉。」 「太乙道友哪里话。」 「太乙宗主风采果然不一般。」 「诸位请。」 「请!」 众人落座。 涂山君则走到首座下的那一位缓缓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两位都是前辈,晚辈就开门见山了。」 「贵宗发动不义战,我们兄弟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手。要知道我已遭到暗杀,而金鳌宫和元道盟的道友还身亡了。」 太乙笑着说道:「如今各凭本事,贵宗却落败。我宗不愿多造杀孽,愿意以和为贵。还希望贵宗能明白啊。」 「太乙道友说的是。」 妙合解释道:「我还是要重申,并不是我们策划的袭击,也不是我们杀死了金鳌宫和元道盟的道友。」 看着太乙意味深长的笑容,妙合知道这已不重要了。 「不知道太乙道友想要我宗付出什么才愿意释放我们回去?」 「好说。」 「听说闾皇宗西迁,贵主宗得到了一片苍茫地盘。既然贵宗要衣锦还乡了,这留下的五域之地就便宜卖给我宗吧。」太乙端起了酒樽,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双眼眯缝成月牙的模样,看起来分外的和善。 游离的目光突然聚焦,妙合勐然间想到一个事情。 其实他不该怪明欲真君,那小子再怎么口无遮拦也不会在太乙宗悍然出手,而且还有涂山君阻拦,明欲那小子别说出手,怕是只要鼓动法力就会被青面老魔摁死。 从始至终,都是太乙宗谋划的。 为的是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正是他合欢宗五域! 第662章 惊闻 “败了?!” 大殿前的逐喜大真君微微颤抖,踉跄两步,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护体罡气托着身躯,硬生生将门槛砸了个大坑,而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间,好似夜晚的星光在闪烁。 “怎么会败呢!” 逐喜直愣愣的爬起来,大真君修为依旧没有让他站稳,单手攥着那张传来的玉简战报,他怀疑是太乙宗耍的手段,以此搅动宗门军心。然而其中暗号联络只有他这个宗主才知道,甚至还有同门元婴的神念留影。 造假也不可能造的这么真啊。 这哪里是假的,分明就是真的。 “真败了?”逐喜轻声呢喃的同时迈步走出大殿,仰头看去,阳光渐渐有些模糊,让人睁不开眼睛。他多么希望这并不是真实的,是大长老的一个玩笑。然而,握着这张玉简,他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请长老们来正殿。” 沉默。 冷寂。 三位元婴修士个个低头。 逐喜闭着眼睛,使劲揉了揉额头。 他已经无法想象到底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才导致落败。现在不用多想为何战败,这已是定局。若是小败或是惨胜,逐喜都觉得可以继续周旋。 只要保持有生力量,背靠五域之地,以宗门为根基。 有大长老这位巅峰元婴看顾,师弟师妹们并未折损,他完全可以重新布局星罗。无法速战速决的战争拼的就是忍耐力,逐喜敢说,合欢宗的忍耐力绝对是星罗顶尖的。 “这…” 阴姹真君纠结的玩着指甲,抬头之时,一脸的诧异的说道:“怎么败的?纵然元道盟切断了粮草,以大师兄携带的以及灵舟群拥有的,也不会…” “师妹。” “现在说这些已无用。” “当务之急,是怎么办?”逐喜抬手制止了阴姹真君的问题,他自己都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会败。 那可是数十万修士。 就是几十万头猪,让太乙宗的修士捉也得捉上半年吧。 半个月! 没了。 统帅是呢六七位元婴修士。好!临照师弟返回宗门来修养,这人前脚刚到,那边落败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回来。还回了什么啊,都别回来好了,一遭被人俘虏了,省的宗门耗费资源为临照师弟疗伤。 五百丈大宗重器,携庞大灵舟群,一遭成了阶下囚。 现在不是埋怨大师兄的时候,逐喜也不想埋怨大师兄,如今要思考的是如何应对。 这个局面肯定要花钱买命。 宗门没了可以重建,人没了可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不说附庸和客卿,单是那些门人弟子一旦被杀,合欢宗就得断层,没有两百年恢复不过来。要是大师兄他们再出事,那就彻底不用指望了,千年经营一朝烟消云散。 关键在于怎么赎? 极乐真君眼角不住的抽动,斯哈吸气,咂舌道:“现在局势很不妙啊,我宗大军已葬送,余下的力量甚至不足以固守宗门,而且经此一役,怕是丹盟器盟都会心生歹意,太乙宗的联军只会更加…。” “办法?!”逐喜强忍住额头的跳动,好不容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 阴姹真君和极乐真君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无外乎是割地赔款。” “怕是要大出血。” 极乐长叹一口气,英俊的脸被愁容覆盖,眼睛眨巴眨巴怎么都觉得不得劲儿。 人在家中坐,赔款凭空来。 倒也不算完全家中坐,他还曾与元道盟交过手,以负伤的代价揽下大半的运送灵舟,不然怕是那时就得让大师兄回援。 这局面就是让身为大真君的逐喜都感觉无力。 合欢宗的大半力量被人攥住,大师兄和宗门的顶梁柱元婴被扣下。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三个。第一,掀桌子不玩了,直接上书一封求告东荒上宗,不用多,来一个化神尊者就能彻底解决事情。 但是不好操作的是他没有关系。 他逐喜要是有背景何至于远走他乡。 师父早死了,亲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要么成家立业要么嫁人,还有些死了。他总不好舔着脸请师兄师姐出面,为了他的宗门人家还过不过了?家里还不得吵翻天。 这世上谁不是拖家带口。 既然找不得自身背景那就得请上宗的长老出面。 就跟星罗合欢宗的门人弟子学成离宗开创的附属宗门那样,花费代价请上宗的修士出手。 请尊者出手的代价非同一般,必须得尊者感兴趣并且价值极大,纵然上宗有所优惠,他们也负担不起。 还不确定能不能打赢。 大师兄的神念跟他说过,太乙宗的那个青面老魔的实力非同一般,东荒上宗天骄不见得是那魔的对手,这等人物,寻常的初期尊者能稳赢吗? 尊者惨胜,他们星罗合欢都得被问责。 要是败了… 逐喜不敢想。 那样的话还不如把宗门都卖了请中期以上的尊者出手。 如果这样,就是纯粹是为了斗气。为了一口气要耗到底,大家谁也别想过。 若是他们真这样做,那些门人弟子就不用想赎回来了,肯定会被太乙宗的修士杀死。那这样做的意义在哪儿?逐喜微微摇头。 不寻上宗就只能寻星罗的盟友出手。称得上盟友的只有御兽宗。 可惜御兽宗的兽王也被太乙宗扣下,生死就在人家的一念之间。估计现在御兽宗也焦头烂额,没少埋怨他们合欢宗,他更不好去触霉头了。 同盟估计没戏。 鲲云和天鹏一副看戏的模样。请他们出手还不如请东荒上宗。 至少宗门看在是门人弟子的面子上会有几分香火情。宗门也比较靠谱,两宗确实实力不错,但是在逐喜的眼中,他们始终不是强者。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和谈。 逐喜的胸膛起伏,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做为兵败的一方,在和谈中根本不可能争取到什么机会。 “我会前往大中城。” “不可。” “师兄此举不妥。” 极乐和阴姹纷纷阻止逐喜大真君。 “没有一个话语权重的修士,太乙宗不会信我们。”逐喜目光在阴姹和极乐的两人之间徘徊。 阴姹真君说道:“哪里有宗主亲自充作使者,不如让我和师弟两人的一人前去大中城,携带宗主的神念留影石,如此方才妥当,就算有个意外,我们不至于群龙无首。”说着缓缓起身:“不如就由师妹前去。” “当年我与那位,在东海城的宗议上有过一面之缘。”阴姹不觉得这是个送死的活。从太乙宗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没有杀光所有修士,就能看出太乙宗图谋的不简单,这个宗门太能忍,太乙真君这个人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制造杀戮和仇恨呢。 太乙宗对外的包装依然是名门正派,是讲究规矩和道义的。 尤其本身还是以弱胜强,战胜了‘臭名昭着’的合欢宗,更要坐实其名门正派的身份和名头。如果说曾经的太乙宗还只是看起来是强宗,却不具备大宗的底蕴,如今乘风而起天地同力,天下谁人不识得太乙宗,便拥有成为大宗的名望。 人的名,树的影。 逐喜微微颔首,起身背手,沉吟许久,说道:“也好,那便由师妹前去吧。” “师姐你…何必非要去幽魂海。”走出大殿,极乐真君站定看向阴姹真君的背影,遗憾叹息道:“寻门人弟子送去神念留影石,让我等能够参与其中便可,以身犯险,实为不智啊,师姐!” 阴姹真君莲步微顿,皎洁如月的鹅蛋脸上浮现迟疑和怅然的神色:“若是可能我甚至想让逐喜师兄前去,亦或是你我同去。” “这又是为何?” “师弟你还看不清楚吗,我们已经败了。太乙宗却不杀大师兄,他们要的并不是别的,是我们合欢宗五域。”阴姹真君看向极乐说道:“逐喜师兄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不甘心,也不愿这样做。” “但我们已经败了。” “你要逼师兄同意吗?”极乐突然理解为何师姐如此执意。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经此一役,合欢宗保不住五域之地。太乙宗联合金鳌宫、元道盟,势必鲸吞下他们合欢宗的地盘,这一点谁都看得出。 听着山外师弟师妹们的交谈,坐在大殿阴影内的逐喜一动不动。 唯有那飘动不休的青铜灯火,在寂静的大殿中发出呼呼声响。 “什么?!这就胜了?!” 亓元大吃一惊,来不及穿鞋,法力汹涌间飞出灵舟的船舱,大吼道:“全速前进,我要在半个月内抵达乾元的大中城,不要有一丝一毫的耽搁。不要吝啬灵石!” “胜了岂不是更好,盟主何至于如此急切赶路,平白损耗资源。” 亓元当然不想消耗太多的资源用来赶路,但是如此大胜却和他元道盟没有太大的关系,如果他再不抓紧时间赶去,那便谈判桌上已经敲定完所有的事情,他们元道盟别说吃肉,连汤都没得喝! “去晚了,连汤都喝不上。” “可是,太乙真君不是答应过我盟,打下了合欢宗,他太乙宗分文不取。” 亓元看傻子般的看向出言的那位副盟主,憋了许久才高声道:“你…?” 所谓协议是双方平等的时候签订的,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显然双方的实力不平等了,那口头协议还不是得靠实力说话。 “不能跟着灵舟群,我先行一步。” 亓元带着几位副盟主,遁光已消失在远方。 请:m.yetianlian.info 第663章 峰会 “坏了啊。” “据说进攻大中城的合欢宗落败。” 丹盟的元婴真君一个个面面相觑,看着手中金色的帛书,神色各异。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本该是旷世的大战却这样收场。原本待价而沽的众人,心中咯噔一下,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如果他们早点出手,该是也能分一杯羹。 现在可好,待价而沽,反错过这场诺大的机缘。 这真是一场盛宴。 “盟主来了。” 在轻吟之中,身着法袍带着乳白面具的修士从众人让开的正堂走来,他走的并不快,也颇为从容,直到走上最高的座位方才落座,捡起桌案上的锦帛,翻看了几许,说道:“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众修士羞愧不已的低头。 他们确实不知具体发生何事,合欢宗在有御兽宗兽王帮助的情况下如何轻易落败。就算他们想谋算太乙宗,现在这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也没法分析出个具体的门道来。 “既不知,为何不派人前去打探?”带着面具的修士随手将锦帛扔到桌案。 “回盟主话,幽魂海煞气复发,寻常修士不适应,加之大中城封闭许久,也就无法将消息传回,我等…”出言的元婴真君寻摸了一圈,叹息道:“我等贸然前去,怕引起误会,这才没个准确的消息。” 丹盟盟主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火急火燎的寻他出关。 出关一问,个个拨楞脑袋。 修行界异军突起的修士比比皆是,兴衰起落的宗门更是多如泥沙,既没有参与其中,也就作罢便是,何必非要分那么一杯羹。丹盟盟主微微摆手,本想如此告诉众人,还是将手掌落在扶手,他就算说了也无用。 他们明白道理,唯一放不下心中的利益。 想逼迫太乙宗出高价请他们出手,没想到玩砸了。自然个个没有什么脸面。 当然,也不是没有个正事。这一战,暴露了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他们都低估了太乙宗。丹盟、器盟低估了,合欢宗、御兽宗也低估了。 “时势造英雄啊!”丹盟盟主轻叹。 这条在幽魂海安家的过江猛龙真成气候了。 丹盟的盟主接着说道:“什么都不知,不如请一人前去问问。” 大中城。 “喂,李长老说让你们去看顾合那艘灵舟上的粮草。”发号施令的筑基修士抓着两个同门不放,那两人当即面色垮了下来,不过还是在催促下前去灵舟的船舱。年纪小的那个看起来才十几岁,已是练气后期。 灵舟船舱形如拱门,巨木钉造,以精铁长锻箍起来,再篆刻不同的铭文符箓。打开船舱,内里堆叠着巨大的箱货。 随手撬开。 里面分明是一块块形如玉简的纳物符。 “粮草有什么好看的,无外乎是灵米和灵石。”年纪稍大一些的练气后期修士撇嘴,这样的粗活儿他们在宗门灵舟上就已经见识过了。 舱内盛放的是大量的高阶稳固的纳物符。毕竟储物袋比较稀有,也是身份的象征,唯有金丹真人才会佩戴。 当然,若是大家族出身的修士,在练气以及筑基的时候能用储物袋也寻常。 这也是因为储物袋炼制所用稀少,乃是须弥兽的兽皮所制。 灵舟看起来庞大,实际上百米并不能携带太多辎重,也就需要大量的纳物符来分门别类盛放不同的战备物资。 “你可不要手脚不干净。” 那年纪小一些的修士说道:“师兄说的哪里话,我怎会偷取宗门的灵石。”话是这么说,实际上眼珠子都已经绿了,这么多的箱子,该是有多少纳物符矗立,里面又盛放了多少灵米灵石,以及其他的器械宝物,给他一只纳物符都已发了。 “辎重早就登记在册,但凡少了,长老饶不了我们,还有,执法堂的巫师兄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人称冷阎王。”谷雨叹息了一声。面对庞大如山的灵石他也难免心动,一想到宗门法度,还是打消念头。 想到执法堂的巫融师兄,谷雨打了个寒颤。 “我知道了师兄。” 眼见师弟敷衍的态度谷雨也没有再劝。 年纪小的师弟总是容易逆反,既然说了这么多次,也就不用多说,免得惹人厌烦。只要他看紧点,也就不用担心。 大中城多出合欢宗和御兽宗的修士也不显拥挤。 反正太乙宗不用给合欢宗的修士发放俸禄,御兽宗的灵兽只要保证不饿死就行。不说铺子里的灵米,不还有缴获来的物资。物资再少省吃俭用也能支撑三年五载。 有这么久的时间够用了。 “宫主,器盟的秋长老请托。”翁声中带着几分空灵回响,说话之人是个黑纱遮面的女子,身形六尺有余,胸大腿长,她也没有遮掩这些,反而是任由大片的皮肤露在衣衫之外,长袍看起来并不能遮盖。 “是琼鲸长老啊。” 金鳌真君未转身就已听出声音的主人,回头看去也没有惊讶的神色。他似乎依旧凝望着天空,沉默很久才开口说道:“不然就如此吧。”看着此方天空,金鳌真君颇有几分心灰意冷的低头。 “宫主说的哪里话?” 金鳌真君摇头道:“金鳌宫这么多年发展却龟缩不前,还害得黑兕道友身亡,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幽魂海都没有打出去,何况星罗。” “太乙宗答应让我宫搬迁,从幽魂海搬去合欢宗的五域,莫不是太乙真君要食言而肥,我…我找他去…”琼鲸真君当即甩开两条大长腿,就要去古楼寻太乙,只不过还不等她有多少动作就被金鳌喊住。 “没有食言。” “那…” “幽魂海太小,三地不足以太乙宗施展。还有万法宗挡在这里。他想要壮大必然不能选取这个四战之地做根基。到时势必会与我们一同搬迁过去。”金鳌真君沉声说道:“只是在见识过那人的实力,有些心灰意冷。” 想当年涂山君还是元婴中期就已让他抱头鼠窜,后来元婴后期在星罗的宗议大放异彩。还有现在的元婴巅峰,力抗合欢宗、御兽宗的巅峰老祖,以及随行的大真君,毫发无伤的将他们生擒下来。 更是转瞬间扭转了战局。 任谁不心灰意冷呢。 就好像自己停滞了下来,而被曾经修为稍弱的修士超越,并且这个距离还越来越远。让他只能望着那人的背影而无法追赶,说一句望尘莫及也不为过。 这种感觉是无力而沉重的,甚至夹杂几分绝望。 琼鲸真君站定脚步到金鳌身旁,坚定的说道:“道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但是太乙显然不是个安分的人。他的野心埋得很深、很深,这样的人注定不会让宗门安稳,这一次是和合欢宗开战,侥幸胜了,下一次呢?” 半月。 众人齐聚,好不热闹。 古楼亭台阁,一眼望去,近二十位元婴修士。 这阵仗照比当年的东海城宗议也不遑多让。 首座的太乙带着淡淡的微笑,眯着眼睛,坦然的从众元婴的面容扫过,直到停留在为数不多的两位巅峰修士脸上。 阴姹真君携带神念留影石落座,留影石单独一位,在法力注入下浮现逐喜的面容。 尽管是淡淡虚影,还是从容落座,在失帧闪烁的时候看向首座的太乙。四下目光飞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太乙坐下的那座位是空着的,显然那个人并不在这里。 “欢迎诸位道友来我乾元大中城做客。” “丹盟丹辰子到!” “器盟秋长老到!” “丹盟器盟来做什么?”元道盟的朱显宗眉头皱起,说话的时候看向远处的他们元道盟的盟主。亓元来到大中城之后反而没有最初那么急切,懒洋洋的瘫在座位上,端着酒樽看向殿门外出现的丹器盟修士。 “摘果子?” “他们摘不了。” 说着,御兽宗的元婴真君同样伸展目光往太乙真君哪里看去,实际上他看的也是首座之下的那个空出的位置,那里本该坐着一位修士,一位赤发黑袍的修士。在他们初次抵达大中城的时候他们见过这个人。 至于现在这个人在哪儿。 太乙知道,金鳌也知道。 因为金鳌真君就在古楼的后门门槛处寻到了走来的这个人。 金鳌印象中的涂山君并不傲慢,低调的让人意外。 难以想象这样实力的修士会在星罗海籍籍无名,只不过经此一役,别的不敢说,合欢宗和御兽宗肯定真切的见识过涂山君的实力。金鳌真君走到涂山君的身前,说道:“太乙跟我说过会让金鳌宫搬离幽魂海。” 涂山君略有诧异的仰头颔首。 “不。” “我得意思是,我愿意放弃这个条件。还请太乙道友入驻合欢五域吧。” 涂山君皱起眉头,他以为这是金鳌的以退为进,于是正色说道:“道友不必担忧,我宗一言九鼎,答应你的事情绝不食言。我宗也不会插手金鳌宫的运转,五域之地很大,承载几宗或是几家…”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迎上的却是金鳌的笑容。 那笑容带着意味深长,甚至几分惊讶。 随后便是释然和寻常的笑意,摇了摇头道:“道友说的我当然信,只不过…。” “什么?” “没什么。” “太乙的运气真好啊。”金鳌长叹一声,接着不再多言而是甩下住脚的涂山君往正殿走去。 涂山君沉思许久。 这怎么一个两个都当谜语人。 就不能将事情摆在明面上,大家就事论事,这样岂不是痛快,这样就说个半截谁猜得到什么意思,还容易滋生误会。 涂山君倒也不好奇,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太多无用。 不过一想起要听那些长篇大论和争抢利益的话术,他就觉得头大。 做为宗门老祖又不得不来。 “吧嗒!” 铁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黑袍赤发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请:m.yetianlian.info 第664章 思想 来人很是低调。 只听得铁靴落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没有强势的威压,也没有恐怖的灵机,倒像是个身着寻常道袍的普通道人。 然而,在吧嗒声响落下时,原本略显喧嚣的正殿骤然安静,寂静如林,就好似空气都为之凝滞。直到道人越过后堂长廊,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苍白脸,赤发垂。 双角归拢如髻。 微微拱手,并未说话,走到首座下的那块方桌坐下,便像是个老人家一样眼观鼻鼻观心。 赤脚的太乙微微颔首起身,举起酒樽,意气风发朗声道:“值诸位道友汇聚于大中城呢,我太乙实在三生有幸,这一杯,敬道友。”说着举给习案而坐的众多修士,每一个都是一方巨擎,星罗海有头有脸的人物。 “太乙道友说的哪里话,还是我等沾了太乙宗的光。” “说的不错,太乙宗立宗不过四五十年,却已展大宗风范,我等有幸瞻仰大宗崛起,才是幸运的那个。” 一番敬酒宾客尽欢。 就算是合欢宗的修士也得捏着鼻子听从安排,别管是巅峰大真君还是后期修士,全都安安静静的等在那里,其次就是御兽宗,不过和合欢宗不同,御兽宗的底气似乎更足,也没有表现的那么见不得人。 至于丹盟器盟的两位能说的上话的修士则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元道盟确实没有像金鳌宫这样与太乙宗一块死战,却也出手立功,甚至做出夹击合欢宗联军的决定,他们丹盟器盟则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在那位黑袍道人的看顾下,他们也不敢在庆功宴高声言语。 然而,说起这一战最大的功臣,金鳌宫。 代表着金鳌宫的金鳌真君则一反常态的神色淡然,按理来说老乌龟该是最兴奋的那个,毕竟打下如此地盘,一朝脱身幽魂海,从此游龙离浅滩,大可施展拳脚。 谁想到,老乌龟屁股坐的这么安稳。 不争功、不自傲,只是平静的拿起酒樽,在该喝的时候喝,在不该喝的时候将之放下。 金鳌真君都不说话,他们就更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日暮。 夕阳西下。 御兽宗的当家人,也就是那位幻灵大真君使用手帕擦了擦嘴,环视一圈。 这一宴,非势力的核心不可参加,在坐的哪一个不是元婴修士。其中元婴初期和中期都没有什么资格接话说话,唯有大真君才能说上两句。 在幻灵大真君看去的时候,肩膀上的绿龙也瞪大眼珠,快速转动。 “我宗败了,愿遵守协议赎回我宗兽王,以及灵舟群和一众门人弟子。明人不说暗话,太乙道友,开个价吧。”幻灵大真君最后将目光挪动到太乙那里,眸光肃正,不偏不倚,像是没有看到首座之下的黑袍道人似的。 太乙微笑道:“幻灵道友爽快!” 逐喜眼见幻灵开口也接过了话茬,拱手道:“我合欢宗愿意承担此事的所有后果,太乙道友也莫要藏着掖着了。既然是商议,更该互相坦诚一些,我等活了这把年纪,该考虑的事情已不多了,不如都磊落一些。” 太乙点头随即看向不远处的金鳌真君,又看了看正饮酒的亓元,目光落在丹盟和器盟的大真君身上,晃了一大圈才终于转回来,正色道:“如今天下大动,闾皇宗西迁,我等小宗唯有联合起来才有活路。” “不像是幻灵道友,有御兽宗这般强大的上宗做依仗。也不像是逐喜道友。听说东荒合欢宗得了闾皇宗不少苍茫之地,道友想必还是愿意认祖归宗的,说不得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如此的话留下的五域之地正好让我等施展筋骨。” 逐喜暗自叹了一口气,听不到的时候感觉忐忑,现在终究还是听到,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地,只是却怎么抿都不是个滋味儿,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做为星罗诸多的霸主之一,放弃自己打拼下来的江山霸业,灰溜溜的夹着尾巴犹如丧家之犬般离开星罗,他实在不甘心。 但是,军事和修行不一样,修行不明白不懂,需要卯足了劲儿的钻研感悟。 军事本质上和斗法比较相似,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现在他们合欢宗打不过。 还没跑成。 因为被抓住了。 至于盟友。 御兽宗的幻灵大真君早早划清了界限,兽王又被扣下,还有巨舰和门人弟子做把柄。 金鳌宫、元道盟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太乙宗走,丹盟器盟上赶着寻来。真可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东海很安静。 两宗也不干涉。 元央域的钥匙确实值钱,却不值得两宗得罪风头正盛的青面老魔。 合欢宗走了,太乙宗补上来,或许实力没有那么强了…,逐喜微微摇头,整体实力稍弱才好两宗继续在星罗称霸,反正百年之后,实力也能得到提升。 个人的修为和实力不足,联盟也出现裂纹,反观太乙一方,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那么个巅峰大真君就往那里一杵,一言不发的当个木头。 逐喜反而觉得他深不可测,有可能这一切都是那黑袍修士的授意,实际上摆在明面上的太乙真君只是个傀儡。 目光游离,逐喜猛然间吓了一身冷汗。 当年这黑袍修士只有元婴中期,是在东海城的星议上才展露后期的实力。 不过匆匆二十年,便已臻至巅峰之境,迎战自家大长老和御兽宗的兽王,以一敌三,生擒下来。这等强悍的实力,已让他没有什么念想。 逐喜大真君沉默了许久,回身看向身着黑纱长袍,鹅蛋脸的阴姹真君,他没有从阴姹真君的脸上看出意外的神色。 同样的,也没有从大长老那里看到,大长老像是老了许多,枯坐在桌案之后,并未指点。 这种无形的压力就像是把全宗的生死都压在了他一人的身上。 纵然他是大真君,依旧觉得喘不上气,这不是决定几个人的性命,也不是练习功法术式,他背负的是整个宗门的期望,也是所有被俘修士的希望。 是他将门人弟子们送上战场,在力所能及时,他该带他们回家。 若是能赢,逐喜不会有丝毫迟疑。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赢下这场战役,事实摆在面前,他输了,既然是输的一方,又如何讨价还价。还是想拼着不要这二十万门人弟子,将所有人的性命都搭上,来一个鱼死网破? “回家?” 轻声的呢喃。 逐喜大真君半开半阖的眼皮动了一下:“回家也好。” 回家还是活着的。 至少他们也还有家可回。 实在不行他也能求爷爷告奶奶,寻那些师兄师姐帮帮忙,好歹帮他寻一处安身之所,胜过在此地身死。 逞匹夫之勇,最后只会害人害己。 连累无数追随自己的师弟师妹,门人弟子。 “罢了!” 逐喜仰面长叹了一声。为了他一人的霸业,葬送无数性命,不过是让太乙宗陪他们合欢宗一块身死,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接受。 遂起身,逐喜大真君淡然拱手:“我观道友高风亮节,深明大义,乃是十足的玄门正宗。” “我逐喜,星罗合欢宗宗主,欲携门人弟子返回东荒,这五域之地便托付给太乙道友吧。” “还望道友善待这五域之地的生灵。” 太乙大喜,起身以双手虚扶逐喜的身影,朗声道:“道友且放心,我太乙宗不搞株连之举,何况他们本就是无辜,自然会善待五域生灵。说来惭愧,易地处之在下绝没有道友这样的魄力,佩服!” 逐喜大真君苦笑了一声,这算个鸟的魄力。他就差把投降写在了自己的脸上。也就是唯一一层遮羞布还挡着羞愤难当的面容,不然揭开来,那时恼怒不休的可就不像是大真君的做派了,也不是元婴修士的气度。 仔细算来,又哪里有什么气度,不过是还有回旋的余地,没有撕破脸皮,也没有一方输红了眼。 “我宗除了核心弟子跟随巨舰离开,余下生灵…” 逐喜大真君说了许多的话,里外的意思就是除了元婴修士和核心弟子,剩下的都不会带走,资源之类的东西也都是比较关键的一些,比如护宗大阵起出,灵脉封存,府库的灵石、法器,以及灵米粮食等…带走部分。 想让他们滚蛋,至少得把路费让他们揣上。 接下来可热闹了。 眼见逐喜只拿走这一部分资源,元道盟和丹盟器盟的修士顿时呼吸急促起来。 合欢宗五域诺大地盘不说,就算把山门犁上几番,也顶多带走五域总数的一两成的资源,剩下的可都是合欢宗带不走的。 除此之外御兽宗也要出一大笔战争赔款,还得割让土地。 太乙宗这一回赌赢,定下未来千年根基。 争呛。 撕扯。 七家的利益商量就这么展开。 盘坐桌案之后的涂山君,微微叹息,元婴修士市侩起来和寻常凡人也没什么两样。哪里有什么风度可言,还不是比拼谁的声音更大,谁的嗓门更亮,夸赞自己的贡献,生怕别人不知道还得露出伤疤才好。 锱铢必较,没有半点和气模样。 涂山君神游天外,压根不想听这些利益牵扯的事情。他不是个合格的利益分配者,因为他会意气用事。他对这些事情也没有兴趣。若不是身为太乙宗的太上长老,又得看顾太乙的生命安全,他宁愿身在魂幡之中。 只看太乙应付的游刃有余,谈笑间解决纠纷。 推杯换盏就商定出个对众人都好的结果。 “羡慕吗?” 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不羡慕。 对于不擅长的事情,他从不指手画脚。 外行干涉内行是会死人的。 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是。 (本章完) 第665章 搬迁 半月。 终谈妥。 签订协议。 放归合欢宗和御兽宗的修士。 这段时间内,太乙忙的脚不沾地,基本上没有在正殿多待,两刻三刻钟都算久的。 协调这么多事情,肯定不是一般的困难,不过太乙却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就算出现乱子也很快就平息下去。 做为一宗之主,太乙对宗门的掌控细致到让人感觉宗门是他的延伸。 涂山君有时候在想,也许自己没被太乙再捡回去,也是极好的。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这是他早答应太乙的事,以他一言九鼎的性子,除非是遇到不可抗力的事情,否则不会食言。 听涂山君这样说,幡内归墟的东海君不禁失笑。 他倒是没有为涂山君解释什么,这种事情显而易见,两者缺少一个都成不了势。 都说英雄总有出头日,须知时事造英雄,运气加身的时候,闭着眼从钢丝上跑过去都没有问题,而没有了那一份运气,纵然万事俱备也会被各种各样的麻烦事掣肘,说不得连最简单的命令都执行不好。 阳光洒下来,灼灼白光铺在路上。涂山君坐在城内一小铁匠铺子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声声入耳。他也不由得侧目望去,正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粗布短衣正挥动手中铁锤,敲亮那烧红的铁块。 东海君放下手中的铁锤与铁钳,顺手拽起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擦了擦手问道:“怎么这时候来?” “这时候不正该是太乙宗忙碌的时候,你这做长老的却偷偷的躲起来。” “没大事。”涂山君回了一句打量着铁匠铺:“好好的酒馆为什么要改成铁匠铺。” “总不该一直躲在酒馆不出来。” 东海君笑呵呵的说道。龙睛看起来就像是剔透的水晶,丝毫不见浑浊的迹象。不过这话倒是让涂山君愣了一下。 接着就听到东海君询问:“胜了?” “胜了。” “胜了好。” “胜了接下来就得搬走。” “幽魂海是个四战地,四面漏风,东边是东海,两宗对幽魂海虎视眈眈,地广人稀,加之岛屿众多不成气候,灵脉没法舒展身躯,也就导致修士的实力稍弱。只要那磅礴煞气,想来对太乙宗不是问题。” “不得不说,太乙真君确实雄才大略。” “也敢于行动。” “从幽魂海搬去合欢宗五域,一下子从漩涡中央抽身出去。东边的的压力过不来,要过来得问问万法宗同不同意,别看万法宗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人家面子大,做为新晋的超级势力,那是靠着拳头硬生生打出来的。” “合欢宗的地界很好,没有强敌环伺,能让太乙宗休养生息奠定基业。”东海君啧啧称奇。 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以待天时,鲸吞天下!’东海君算是看明白了,在星渊遗迹遇到这一人一鬼的时候他就该想到的,也该明白的。 涂山君有没有这样的野心暂且不论,太乙的野心在那时候展露无遗。敢在元婴初期对尊者出手,东海君这辈子都没见过。 涂山君当然知道。 在太乙打开方寸舟冒着身亡的风险跨界强渡的时候,他其实就对太乙有了几分认知。 这不就是纯赌徒行为,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一拍两散。只不过太乙是高级‘赌徒’,他留了很多后手来保证自己能占据优势。 “新晋?”涂山君皱眉。 “照比许多老牌势力而言当然是新晋。” 东海君说道:“万法宗成名在近古时期,行事颇为高调,好在实力足够强大,以至于很多修士都不愿意招惹万法宗修士。说个耳熟能详的成名已久的势力,‘古仙楼’,古仙楼看起来就低调的多。” “万法宗不干涉仙凡的秩序,那原先的修行界危害人间的魔头…?” 东海君笑着说道:“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魔头都很少,因为魔头杀人会被天道注意,杀的人越多,渡劫也就会越来越难。其次,做魔头有什么好的?难道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欲望?” “魔头须得防备师父、弟子,没有成体系的传承,一切要靠自己摸索着走。一经出现人人喊打。相信好人总比相信坏人容易,这世上修士本就是趋利避害的。还有许多玄门正宗天天喊着斩妖除魔,并将之当作自己的理想。” “就是现在那些所谓魔宗,大多也不兴上古魔头的做法了。” “怎得年纪轻轻比我这老古董还古板?”东海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有观想法坐镇识海,还能走火入魔,只能说修行不到家。” 东海君才想起来说的是万法宗新晋的问题。 可能是上年纪的原因,话会多起来。 东海君如是想到。 没了张屠户难道就要吃带毛的猪了。天地不仁,却又是最仁慈的,目标大就多劈,目标小就少劈,如此而已。 东海君虽说看淡万法宗,实际上万法宗的实力确实值得肯定。 有法度约束就比没有法度约束强,以前魔修还会动不动屠城屠国,现在确实都老实了很多,逼得魔修们只能抱团取暖研究尸山血海,组建坟丘阴脉,对于世俗凡人和修士都很有裨益。 人家正儿八经的功绩确实不能抹除。 又六月。 时至深秋。 轰鸣。 云海激起好似海浪波动堆叠,风卷霜雪,荡出万里晴空。 蛰伏于宗门巨兽伸展身躯,扑出鳞爪,无穷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远天的光芒,让晴空为之一暗,磅礴的雾气化作一个悬于天空的巨大漩涡,像是个倒扣的碗。 天际银河飞瀑流光,化作点点星光。 巨兽此时才完全伸展身躯,而那些容貌如护卫的‘兽群’也像是潜行般探出头,一个个好似雾海上冒出的浮岛,一眼望过去,就好似看到了仙山岛屿撕开了厚重的云海,缓慢的生长出来。 赤脚的太乙背着手站在巨舰的甲板撞角,回头看向原先的宗门驻地。此地将会更改成巨大的坊市,并且建造城池,与云景、都门相呼应,成为太乙宗在的幽魂海飞地,也做缓冲和桥头堡之用。 看向远方浮空。 太乙手持尊魂幡,轻吟道: “一入幽魂五十载,蹉跎难耐不自在。” “今朝铁舰横空处,碎云破海即开泰!” “出发!” “轰轰轰。” 灵舟群的阵法气息相连,替代了原先身侧的雾气,直到灵舟群越出云海,就像是在大海上航行的船队一般,此时的天空倒像是无边无岸的广袤大海,宁静而祥和,唯有灵舟火房淡淡的燃烧嗤嗤声响。 不需要修士维持,只要适时增添灵石就能让灵舟一直保持现在的航线。 神识笼罩灵舟群。 在巨舰的带领下灵舟群按部就班。 终于没有那些活儿需要干,灵舟上的修士纷纷探头,一个个难掩脸上的兴奋和激动。 这可是举宗搬迁,说是百年难遇都不为过,而且这一次准备了半年之久,除了留下的修士和那些不愿意离开的修士家族和小势力,乾元的修士大多都乘上了灵舟。 巨舰群当然不仅仅是太乙宗的修士,还有金鳌宫的修士,在金鳌真君的带领下,金鳌宫也早早准备搬迁。 反正以后幽魂海还有煞气潮汐,不是久留的好地方,他们当然也要搬去合欢宗的五域。 五域土地丰沃,资源富足。 何况此番商谈,合欢宗只会带宗门核心和中流砥柱离开,附庸修士也得看修士来定是否能跟随灵舟离开此地前往东荒深处,更不用说剩下的那些修为不足的附庸和宗门弟子了,全都被合欢宗留了下来,会被太乙宗、金鳌宫、元道盟三家瓜分。 而合欢宗原先的法器和丹药销路则会被丹盟器盟拿走,其余三家算入股的,以后丹盟器盟能挣钱也会给三家分红,不会将这么大的份额全数吞下去。 其他的就是细节上的敲定和商讨,比如各家占股多少又拿多少分红,原先建造的城池又是怎么划分,坊市的划分和归属,资源开采。不过对于巨舰内燃丹炉的图纸和建造,元道盟和丹盟器盟像是忘了似的没有再提起。 “我们是要搬走了吧。” “当然要搬走。” “感觉跟做梦一样。” “没想到我们能战胜合欢宗,还能从幽魂海搬出去。” 灵舟上的门人弟子互相讨论着,难以抑制喜悦的心情。他们和宗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然希望宗门变得越来越强,也希望宗门的地盘越大越好。 修为已达到金丹后期的钱斐被一众小辈簇拥,笑呵呵的说道:“想当年我们还是追随老祖来到幽魂海,如今四五十年,竟再次动身。” “长老您就讲讲那时候的事情吧。” “师父您就讲讲吧。” “长老…” “好好好!”钱斐这便开始讲述那时候的艰苦岁月,以及后来去东海城:“星罗议的时候很危急,宗主亲自出手,连败修士,却被那修为高深的大真君出手制止…” “师弟,我们闯出来了。”太乙回头看向那沉默不语的黑袍道人。 说着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眯着眼睛,享受着阳光犹如沙尘般披在身上,在那乳白色的法袍上映出淡淡的光芒,好似形成白色的光幕。 涂山君看向远方,直到猩红目光挪回道太乙背影,他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却好似什么都已忘了,随后摇了摇头道:“金鳌道友跟我说,当日他去解开幽魂海的阵法,曾遇到鲲云宗的修士徘徊。” “他没杀那个修士。” “鲲云宗?”太乙侧身道:“师弟,别太紧绷精神,我们暂时还惹不起那两宗,我也不想惹他们。” ‘是暂时的吧?’ 涂山君在心中叹息一声。 两宗可不比合欢宗。 他们拥有实打实的尊者。 若是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毕竟他还没有对付尊者的底气。 (本章完) 第666章 祭宗 合欢五域。 星罗之西地。 五域大小不一,确能构成个庞大的版图。 因在西边,气候温和适宜,落日余晖将在远天悬挂,久久照耀,这也导致五域所在的灵植作物相比于其他的地方,成熟的更早,积少成多,可为宗门资粮。 以大地统辖八方海。 这就是合欢宗的五域。 现在应该叫做太乙五域。 自从上一次合欢宗落败,已去十三年。 合欢宗早就利用巨舰携带门人弟子离去,听说逐喜的一位师兄年事已高,邀请逐喜回到东荒,将他打下的地盘交给逐喜接手,唯一的要求就是逐喜要庇护好他的门人后辈。 逐喜大喜过望。 他才在星罗吃了败仗,正愁没有门路要寻上宗的帮助,没想到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于是这就答应下来,将五域两成左右的资源带走。其实逐喜也很不想离开,经营千年的基业一朝送人,实在不甘心。 就说这诺大地盘上的人口资源。 不出意外的话,二三百年就能诞生一位元婴修士。 现在白白便宜了太乙宗。 立宗一甲子。 太乙宗彻底掌控五域。 没有太多腥风血雨,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着。 分化拉拢,恩威并施。 靠着强大的势力,迅速统合整理着合欢宗留下的摊子。 唯一的大事应该就是曾与太乙宗一齐搬迁的金鳌宫彻底并入宗门,金鳌真君成为太乙宗的太上长老。 有了金鳌宫中流砥柱,太乙宗的底蕴得到了质的飞跃。 再加上合欢宗带不走的那些门人弟子,大部分都改换门庭拜入太乙宗,练气士可以等待筑基再改修功法,这样衔接不会产生任何不好的影响。 筑基修士可以直接改修,虽然会耽误修行的速度,不过宗门有补偿措施。 改修功法者不仅拥有弟子的身份,还能获得灵石、丹药支持修行。 当然,不改修功法也能获得弟子身份。 太乙没有搞门户之见,这些修士大多是练气筑基,可塑性很强。 合欢宗已离开,他们想修习其他的功法就得自己努力,以后还是会发现只有宗门拥有堂皇大道,也就会明白应该怎么做。 正如太乙说的那样,太乙宗接下里需要做的就是将所有的资源转化为实力,这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所以哪怕让元道盟和丹盟、器盟占点便宜,对于宗门而言都是极好的。 太乙宗吃肉,也得让助战的帮手喝汤。 恰好涂山君还和太乙谈过其中一个问题。 站在全新的玉官殿前,遥看天水一色,五域尽收眼底,似乎只要抬抬手就能触碰到天上的星辰,低下头就能够俯瞰万类霜走,哪怕是他,也心潮澎湃面色涨红,由心底生出了这天地尽在我手的飘渺之感。 似乎只要紧握双手,一切都会如他所愿的粉碎。 此时,太乙又想起当年搬迁而来之后对各产业处置,其中最大的肯定是合欢宗的青楼画舫、高墙妓院,这可是日进斗金却根本就挖不完的金山银山,只要拿捏着,太乙宗就能充分的吸食成一条盘踞的苍龙。 却被涂山君制止。 印象中,这是涂山君第一次阻止他这样做。 那日的涂山君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同样没有从那双猩红眼白,纯黑瞳孔的眼中看到任何情感的波动,更不见什么追忆和叹息,唯有平静巍然,像是黑夜中的星辰,只有淡淡的光芒却永恒不变。 他没有询问涂山君阻止的理由,而是有些意外涂山会说这件事,并且为之疑惑。 涂山君当然也没有解释,而是说道:“既然我宗乃是玄门正宗,更不该让女流之辈做宗门的筏子,他们终究是宗门弟子。” 他恍然拍手道:“正该如此!” 他知道阻止这件事的阻力到底有多大,其中牵扯利益之广绝不是三两人可以诉说清楚,但,此举同样是为了杜绝宗门女弟子成为他人鱼肉的对象,既然已成为太乙宗的弟子,那就应该得到宗门庇护。 太乙点头同意了这件事。 于是拆分了此业,转给元道盟和丹盟、器盟,他们也乐于接受。 不过让太乙感觉奇怪的是,他好像并没有理解涂山君的意思。 蓦然回首间,就在那一刻,在太乙眼中,涂山君的脸看起来变得很是冷硬,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雾,唯有一双在雾气中闪烁的猩红鬼眼。 择人而噬! 他突然有点看不清师弟的脸。 明明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按理说,整个星罗,他该是最了解涂山君的人。 却好像在那时候,他像是初次认识。 从那之后涂山君出现的时刻也越来越少,不是在丹峰打坐炼丹就是撰写经文教导弟子,不过问一切俗务。太乙没有要求,他每天事务繁忙的恨不得将一天劈成两天来用,直到今日,六十年后的今日。 玉官殿外,身着乳白色法袍头戴三珠花冠的儒雅的中年人再次咳嗽,手帕已完全被鲜血浸湿。 他的脸色很苍白,殿内的青铜灯飘摇不定,不见呼啸的风息,唯有淡淡的烛影在灯火的交错下闪烁不休。 “咳,咳咳…” 太乙没有看向手绢,而是看向手掌,手背出生长出细小的绒毛,土黄色的绒毛比汗毛要粗粝许多。 他凝望许久才翻掌落下,伴随着法力闪过,手背处的绒毛迅速消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吧嗒。 赤脚步入后殿。 来到祖师堂。 长殿通明。 两侧铜灯镶嵌在高柱上,整洁光亮,看起来一尘不染。 祖师堂内只有一尊白玉像,朦胧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模样,哪怕是仔细盯着也会感觉从中看到男女老少,根本没有一个具体,这尊白玉像就是他从宗门带出。 那一次意外实在来的太迅速,爆发的又是山崩海啸,天地皆暗。他能带走的东西实在有限。 不然以太乙升仙宗的底蕴,该是不会让他混的如此凄惨。先是在小荒域蛰伏数百年,这才得到魂幡来到星罗。 回忆往昔。 他不会选择小荒域,小荒域太小了。 修士的实力不足,资源也不充足,最重要的是那里万法宗占据绝对主导,他想要大展作为就要得罪万法宗。 那几个人绝不允许他在小荒域建宗立派,这样会动摇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 再加上陨炎真人寿元将尽,导致局势紧张。 原本太乙还是有思考过在小荒域建宗的可行性,后来还是将之放弃。就算没有得到尊魂幡,他也会来到星罗,只不过那时候的局势显然不会像现在这样。 说不定就如鲲云和天鹏宗所说的那样选择一块十万里的地界落脚,然后慢慢积蓄发展,还不知这剩下的几百年寿命够不够用。 太乙惨笑一声。 这寿命显然是不够用的。 修士的生命不会因为夺舍而增加,那许多延迟生命的秘术也不是延长寿命,顶多是让人勉强活着。利用秘术保持意识的办法他知道许多,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只有意识的留存没有力量傍身,最终也只会慢慢消亡。 而他绑定了魂幡,寿元到头的那一刻一定会入幡。 那时候他避不开,现在也一样避不开。 太乙不是没想过避开魂幡,然而他根本连魂幡如何收魂都不知道,又何谈避开。 凡是术式总要是要发动,这一发动或许有纹路点亮、灵力运转、或是神通展现,他能想到唯一挣脱魂幡的办法就是砸了灵宝。 也许只要毁坏灵宝,将之炼成一堆废铁,就能躲开魂幡对阴神的牵引。 一旦炼化灵宝,他也许能躲避开身死入幡,却是在亲手折断宗门的擎天之柱,从此宗门没有巅峰大真君的庇护,缺少八位元婴鬼王了护道,更没有十方鬼王杀生阵做宗门底蕴,抵抗来袭之敌。 他怎可能自毁城墙呢。 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固然也是影响因素。 当年两人合作,太乙总要让涂山君堂堂正正的活着,所以他代师收徒,让涂山君能得到太乙升仙宗的传承,这么多年征战过来,自然是感情深厚的。 想到这,太乙不由得笑了起来。 两个死人,却意外的成为师兄弟。 太乙在睁开双眼成为太乙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说到底他本就是个死人。 那涂山君更不用说。 严格说来可能连人都不是。 太乙走到祖师石像之前,取三根高香用熏炉火焰点燃,随手甩灭了高香上的烛火。 双手持香,恭敬的拜了下去, 再起身。 祖师玉像周遭的天地大亮。 眺远方。 云卷云舒,蓝天飘淡。 向四周。 广阔池场,万水千山。 抬头持三柱香, 太乙身着乳白色大典法袍,头戴三花珠冠,脚才银白铁靴,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不远的人,同样身着白色法袍,修长身形,赤发顶角、金白长袍,魁梧高修、长袍开叉的波澜女修、瘦弱寻常,两鬓飞去的年长修士、三寸丁,小鬼模样的魔头、… 再后。 修为气息犹如一轮灼灼小太阳的真传。 以及望不到尽头身着制式长服的内门弟子。 “祭!” “天地。” “拜!” “祖师。” “礼。” “成!” 宗门弟子顶一柱高香,袅袅的烟云让太乙有些恍惚。 原来,宗门已如此强大了。 心中一算。 原来抵达星罗已百年。 再拜下。 请:m.yetianlian.info 第667章 选人 抬首之际。 天光暗了下去。 只余青铜灯火在殿内静静的燃烧着,殿内没有别人只有个赤脚的中年人。 只不过这个中年人的面色更加苍白,犹如金纸一般,只怕随意一碰就会化作碎片散落,甚至也许下一阵风来就能吹去青灰。 太乙捏着手中的三柱香。 看向面前堆积青灰的巨大香炉。 “又百年了!” 太乙轻声呢喃。 百年前祭宗大典还历历在目。 让人不得不感叹时间过的可真快。 唯一没有变的就是面前的祖师玉像,还是和他第一次见到的一样。 太乙都忘了这是自己第一次给玉像上香,只记得升仙大典都已办了十七届。在幽魂海的时候因为要打仗只办了两届,来到五域需要先稳固,十年后才举办了第三届。 门下练气士近三百万,筑基修士不知几数,光是金丹真人就多达七百多位。 元婴修士又增添了三位,分别是仇万道、巫融、虞龙。 其中仇万道和巫融已达元婴中期的境界,虞龙还在元婴初期。如今太乙宗拥有的元婴修士达到九位,分别是涂山君、金鳌、太乙、琼鲸、仇万道、巫融、魔头、虞龙以及司空星冶。 司空星冶是亲眼见证太乙宗崛起的。 当年就是太乙宗抢了乾元的地盘,逼迫他和丹鼎宗的道友离开,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太乙宗。本来司空星冶是不想成为供奉的。奈何金鳌真君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他又因为灵物的事情需要为金鳌宫效力,也就顺势成为太乙宗的客卿。 大宗门对天骄的划分有比较严苛的分界,比如要在二十岁前筑基,十年金丹,二十年元婴,在五十岁前达到元婴境界才会被看作是天骄种子。 太乙宗却不能这样做,至少现在不能这么做,当年合欢宗带走了核心修士,留下来的五域修士天赋多少差点。 加之后来招收的弟子也没有出现天骄种子,也就是宗门的二代左右的弟子出头。 也就是巫融他们。 巫融能达到元婴中期,太乙一点都不意外。巫融是涂山君的真传弟子,这一百多年又多带在身边教导,修为没有达到元婴后期才让人奇怪。 虞龙是双灵根,当年是宗门没有天赋出众的弟子可以培养,才让与虞龙在修行的前期占据鳌头,后来修成金丹,灵根天赋就没有那么大的差距了。 宗门的资源又充足,传承完整,只需要按部就班修行即可。 也争气,悟得真意之后突飞猛进,修至元婴之境。 唯一没想到得是仇万道,竟厚积薄发以六十岁的高龄完成筑基,凝三魂七魄为阴神,之后修行路坦荡,一路高歌猛进,成为继周行烈之后第二个突破金丹境界,之后更是宗门第一个突破元婴境界的修士。 那一场元婴典礼,星罗同道没有一个不给太乙宗面子,纷至沓来,送上贺礼。 也就是随着仇万道修成元婴,原本五域的一些拧巴也消失的干干净净。所以太乙如今很纠结,宗主之位,他到底应该选择虞龙还是选择仇万道。 巫融完全不在考虑之中。 巫融修行的不是太乙宗的功法而是涂山君自创的修行路,用的术法也都是魂幡传承。 按理来说巫融确实是最完美的继承人,他的术法神通与涂山君一脉相承,不过恰恰是一脉相承,才最先被排除出去。 太乙压根就没考虑巫融,太乙宗的宗主只能出自他门下。 而他门下的弟子有钱斐、张德自、徐昭、仇万道、虞龙、纪红叶、宁远明、岳如山… 钱斐、张德自和徐昭是从记名弟子提拔上来的。徐昭还做了宗门的庶务掌门。 这两人的修为增长的很慢,唯有钱斐的修为还好,如今已抵金丹巅峰,不过没有领悟真意,距离假婴还有一段距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成元婴,亦或是就在这境界老死。 金丹修士的寿命不一而足,长的能达到六七百多年,短的也就三五百年,有经历过当年恶战,留下暗伤隐疾,这些事情总是会对寿命有影响的。 每个人的寿命不同,哪怕寿终正寝也是不一样的。 话说回来,这两个弟子如果不努力的话说不定会走在他前头。 当年两人就是金丹真人,年纪不小,不像钱斐是新晋金丹,年纪小,至少还有五六百年可活,拿掉这二百多年也还有三四百年的寿命。 剩下的三个弟子是后来太乙收的徒弟,至于那些因为平衡势力收取的关系户记名弟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讨论的。 这三个徒弟的修为太弱,想要成长起来还得百年,看现在的情况他不一定能撑这么久。 所以还是得早早的定下下一任宗主的人选。 虞龙。 还是仇万道。 这两人都是修习宗门功法的修士,其中仇万道虽然年纪大,不是从小培养,却也是入宗之后散功重修,转修了太乙金华经章,绝对称得上嫡系。 唯一要考虑的就是,那六十年的经历,也许让他不会将宗门看的那么重,而是会更加专注于求道。 尤其,接任宗主就要掌尊魂幡。 仇万道这么一个专注于大道的修士,他会不会甘心为宗门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阴神、阳神,然后就是宗主和涂山君的相处,万一两人产生‘道’上的冲突,导致不能配合好,也会限制宗门的实力。 不像虞龙那样从小在宗门长大,虞龙的妹妹还嫁给了宗门修士,并且生下了孩子。 虞龙也和水莲清结为道侣。 虞家虽然没有那么庞大,却是宗门中实力不弱的一支。有虞龙这个元婴修士庇护,以后只会慢慢壮大。 相反,仇万道至今未娶。 仍是孤身一人。 但话又说回来,仇万道的道心坚固,天赋出众,以高龄岁数还能突飞猛进,又是元婴中期的境界,能够让师弟发挥出一定的实力,若是虞龙那般元婴初期则无法发挥。 两人各有优劣。 太乙也不知道应该选哪一个。 “来人呐,去请大长老。” “喏。” 丹峰。 三寸丁的魔头跪坐在一旁,突然耳朵动了动,谄笑道:“老爷,有人来请老爷出门。” “知道了。” 淡淡的回了一句,涂山君撇了一眼谄媚的魔头。 随手用法印封住面前的丹炉,微微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法袍,迈步走出丹峰的地下丹殿,远眺青阳。 一步踏出,云雾自聚在脚下,托涂山君往太乙峰而去。 “师弟久未出丹峰。”太乙抬头看向殿外的那道人影,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唯有气息变得更加深邃,让太乙不由得盯着看了许久,他没想到已臻至巅峰的涂山君还在继续变强。 再一见,气息已如深渊。 “你的修为?” 涂山君颔首道:“偶有所得。” 他一直在利用盈月金丹液提升幡内阴神的实力,当年的练气士早就凝实成筑基,筑基也化作金丹。 之后便集中资源。涂山君也想利用金丹液让巅峰金丹阴神蜕变,可惜一直未能实现。这倒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 要是盈月金丹液能够让金丹巅峰的阴神蜕变成元婴,他就能彻底把魂幡内的十方元婴鬼王补齐,该是因境界差距无法这么简单的做到,不然涂山君只要耐心的等着,他的实力就能慢慢的变强,总有一天可以天下无敌。 “寻的成为道兵的办法了吗?” 涂山君摇头道:“还不够。如今幽魂海的煞气已呈减弱的态势,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无法再提供这么充足的煞气。总有一天幽魂海的煞气会干涸。我还是没有看到锻成道兵的希望,也许还得亲自出手炼制。” “亦或是充足的阴神。” “我都修为还有进一步的空间。”涂山君对自身的修为很清楚,也就没有继续多言。 看向太乙说道:“师兄也不必寒暄了,总不该只是为了寻我问这些家长里短,我还有一炉结金丹在丹炉内蕴养。” “练废了怪可惜。” 太乙沉吟着,抿嘴嘶的吸了一口气,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瞒你,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涂山君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改端为攥。 他没有抬头,而是轻轻的抿了一口说道:“我知道。” 说着余光瞥了一眼,看到太乙没有看他才抬头看向太乙:“秘术怎么可能没有后遗症,我当年就看出师兄命不久矣,能再活下来才是我意料之外的事。” “是啊。” “生命就是这样的。” 太乙这一次没有遮掩,而是笑着点头:“当年伤的太重,修为接连倒退。其实我也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不过是苟延残喘。” “就是这件事?” “是,也不是。” “最重要的事是确定下一任宗主。” 太乙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已收回了目光,盘着手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谁?” “没想好。” “有谁?” “仇万道。” “虞龙。” “二选一。” “师弟觉得哪一位可堪大任?” 涂山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声,说道:“让我选?” 请:m.yetianlian.info 第668章 继者 “非要选一个?” “得选。” “选的这个人要不要执掌魂幡?” 这个问题确实让太乙有些猝不及防。 循声望去。 正看到涂山君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双平静双眼像是一下子多了许多色彩。 太乙没有回答,而是认真的思量了一番,这才开口:“我与师弟颠沛流离上百年,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基业,留下道统传承,我已满足,若是后辈子孙不堪大用,师弟请自行决断。”说着叹息道:“那时,怕是我也早已故去。” “哪怕碰到了曾经的太乙升仙宗的弟子,师弟的身份也为真。” 太乙坚定的说道:“这是我焚表上书,名录书写玉制大诰的正统之决,谁也更改不得师弟的身份。” 当年宗门蒙生大变,许多师兄师姐都打散了,他又是跨界到小荒域养伤,一直不曾收到联系,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人活下来。 他不信宗门那么多强大的修士会活不下来,也许对那时的他而言是灭顶之灾,但总该还有活人的。 涂山君哑然,他倒不是在意身份,考虑的实际上是另一个比较实际且在意的问题。 “师兄该知道的。” “执掌尊魂幡,身死定入幡。”涂山君望向大殿的门口,风吹青草犹如海带般舞动,山水挥洒像是个随意泼墨而成的画卷,平静的接着讲述:“想要挣脱这一宿命,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自己死之前,设计捣毁灵宝。” 太乙低着头,蓦然良久,这才抬首看向涂山君,为难中夹杂着深深的无奈,低声说道:“他们不会这样做。” 他们当然不会。 言外之意,太乙自己也不会这样做。 “师兄难道还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让我选… “谁生谁死。” “我应该选‘谁’?谁生,谁死?” 太乙失笑,直勾勾的看着涂山君,突然又笑了起来:“师弟未免将自己看的太重了一些。”太乙抿嘴不语,他此时方才从涂山君的身上看到熟悉,但,涂山君不该自责的。 “有人死了,不是你的错。” “就如我。” “没有师弟,我也一样会横渡星罗。” “我不知师弟曾经经历过什么,我相信,那都不是你的错。你该将自己摘出来,当你摘出自己的时候,你还会为曾经的遗憾而懊恼吗?” “还依然觉得那本该是你的错吗?” 涂山君眼中闪过精光,瞳孔微微缩小。 光芒一闪就化作了平静。 “我们都背负着多种多样的东西,也为之奋斗。” “但是,不是所有的奋斗都能有一个最好的结果,不是所有活着都能遵循你我的意愿,也不是所有的死亡都在世人的意料之中。” “这世间,谁能不死?” 涂山君低头没有说话。 太乙端起桌上的茶水说道:“修行不是目的,而是达成那各种各样‘梦想’的手段。” 本以为自己能说服涂山君的。 谁料。 一转头就看到涂山君背靠着座椅。 正抄起腰间悬挂的酒葫芦,在看到他的目光聚集,更是挥动了衣袖举了过来,摇了摇那素色的葫芦,似乎再问太乙要不要喝。 太乙摆了摆手。 他看明白了。 能修成元婴的修士岂是几句话能动摇的。 不说元婴,那些金丹真人也是如此。 若是情感真挚的说上那么一通,感动归感动,感动之后,该做什么不是还要做什么。妄图用几句言语让一个人为自己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显然是不现实的。 “行。” “不选了。” “不选?” “不选。” “宗主由我亲自指定。” “谁?” “虞龙。” 涂山君愣了一下,顺手把葫芦挂在了腰间的环于带扣上:“我觉得应该问询一番他们两人的意见。”接着说道:“总归要让小辈儿有选择的余地,应该怎么说呢,‘尊重’,对,就是尊重,尊重他人。” 看到太乙略显惊讶的眼神,涂山君似有些明白太乙隐含的意思。 ‘父母会特别尊重孩子的意愿吗?做师父的会尊重徒弟吗?’别人怎么做涂山君不清楚,他自己肯定是尊重的。然而,这毕竟是修行界,哪怕是世俗凡人,好像除非子女有莫大出息,不然都不会太过‘尊重’。 涂山君本不想干涉,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总该两个人都问问,问问他们的选择。” 总不能他们两个老东西擅自做主,万一有想要做宗主,有不想做宗主的,再点错了人,岂不是非得为难他。 到时候太乙撒手不管,最后还得涂山君来管。 起身。 迈出一步的涂山君微微住脚呢,侧首问道:“当真没有什么医治的办法吗?” “药医活人,如何救死人。” “想活命,怕是只有传说中的神药。” “神药,活死人、肉白骨。这东西想想也就是,我没见过。”太乙的心态似乎很好,还能笑的出来,而且笑容很是灿烂,并没有为自己的时日无多而愁眉苦脸和担忧。 “我明白了。” “幽魂海煞气即将枯竭,我的阵法最近时常出现问题,不知道是幽魂海内部出现问题还是有人损坏,总归得去修补一番。” 乾元好歹也是一方不小飞地,又曾是太乙宗起家的地盘,如今更为重镇,加上金鳌大地也能做犄角,上抵东海,下压万法宗扩张。 这么重要的地盘不好轻易放弃的,这么多年来,万法宗总想让太乙宗放弃两地,也让他们能舒展筋骨,然而太乙始终都不曾松口。 一是万法宗确实没有打动他的条件,二就是此地能够钳制东海。 不然早就打包卖给万法宗。 “好。” “东海君的情况如何?” “尚可。” “东海君寿元已尽,一旦走出无岸归墟必定消亡。身在其中反而还能维持真型,再有一甲子的时间,吸收东海君的阴神阳神,该是能让魂幡晋至道兵。”涂山君啧啧称奇,这开辟出的空间竟还有这样的作用。 只要被收入其中的阴神不能撕开封锁就会慢慢都被侵蚀,直到彻底成为魂幡资粮。 不过如果东海君的阴神阳神消亡,固然让魂幡晋升,也会丢失掉一位尊者助力,这确实是比较遗憾的事情。 但,哪可能事事完美,有舍才有得。 涂山君也不是没有想过利用无岸归墟保住阴神的神智,许是存在缺陷,纳入其中的阴魂神智确实存在,却会渐渐被侵蚀的一点不剩。 说它类似福地洞天,不如说更像是一门封印他物的神通术法,毕竟它只能储存和封禁活物,没有修士所用的灵气。 果然,法宝就是法宝。术法神通也多是寻常法宝具备的,并没有太稀奇的地方。 今日的玉宫殿格外热闹。 师父许久不曾召徒弟们齐聚。 如此难得的机会,恰逢宗门事务井井有条不需要坐镇,虞龙也就亲自前来。 能坐在殿内的都是亲传弟子。在他的印象中,师父除了在他年少的时候招收过记名弟子之后便没有再招收。 也就是最早的那三位师兄。 身着金玉火袍的虞龙早已经长大,成长为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长相无疑是极为英俊的,一举一动优雅而英气,举手投足间大宗传人的温和磅礴尽数化作内敛的气质,只盘坐在那里,犹如一座高山。 虞龙抬首看向座位靠前的几位师兄。 当年意气风发的钱斐师兄看起来年长不少,这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修士也是会老的,只不过他们老的很慢,并且容貌的大变化多数爆发在生命末期。另外两位师兄也有些相似,张德自师兄大腹便便,徐昭师兄看起来更加干瘦。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个身着红袍的老人。 那确实是个老者。 苍然白发夹杂着淡淡的灰色,以及少的可怜的黑,纵然扎起来,垂下的发丝像是珠帘蓬松的掩盖着脸上的沟壑。灰白色的眉毛将双眼隐藏的很深,看过去的时候,因为油灯火光的关系看不到眼帘和双瞳。 那老者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他,棉厚的红袍纹丝不动,侧首过来。 这时候,虞龙才看到老者的双瞳,那是一双瞳孔悬于上方的三白眼,那人在看到是他的时候,眸光才渐渐回落下去,像是个真正的老头儿似的颔首,露出温和的微笑,继而颔首示意,看起来分外和善。 ‘仇师兄,仇万道!’ 虞龙同样点头示意。 这就是他的师兄,仇万道。 一个老者。 这位师兄颇有些传奇色彩。 甲子高龄散功重修,然后在三十年内修至金丹境界,后来更是成就元婴真君,如今的修为该是元婴中期,比他还要高上那么一重。 尤记得,当年他年龄小的时候还听过仇师兄讲课。 那时候大家无忧无虑,每天就是除了玩就是修行,然后在课上的时候比拼谁的修为高。噢,当然有一个人看起来很是阴郁,不仅仅是因为长相问题,是他本身就是如此。 那就是巫师兄。 如今巫师兄的修为也达到元婴中期,怕是会成为他们这一代中第一个突破元婴后期的修士。 宴会在太乙现身之后达到顶峰。 在太乙关心之后,就是师兄师弟师妹们的互相寒暄,以及携带礼物的送上礼物,于师父多亲近,直到落日,太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捡起手绢擦了擦嘴,正色道:“今日找你们回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现在宗门安稳下来,也是时候选出下一任宗主。” 满座寂静,尽是一片哗然。 他们没想到会是这件事。 “我太乙宗立宗不过二百年,师父正值壮年,如何这么快就要定下下任宗主的人选?” “师兄说的是,会不会太早了。” “我老了,未来终究是你们的天下。” 太乙欣慰的同时压下众人的疑问:“下一任宗主,修为必须在元婴之上。” 众人的目光顿时回转,看向殿内的两人。 两人神色各异。 (本章完) 请:m.yetianlian.info 第669章 揭晓 “师兄?” 打开洞府的禁制。 洞府的主人惊疑一声。 紧接着喜悦道:“师兄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没有去拜见师父吧?没想到师兄这就来到小弟府上。” 巫融让开洞府的大门请来人进去。 “师兄里面请。” 来人正是许久不见,坐镇大中城的周行烈。 周行烈笑着点头道:“说的是,许久不见了。” 正色道:“这一次回来是有要紧事,师父在炼丹,我被守在师父丹房外的童子拦了下来,说是三五日就能炼好那一炉结金丹。” 挥手役使美貌的阴魂为两人扫出矮桌,斟上灵酒,于是促膝长谈。 “要紧事?” 巫融端起酒杯面带疑惑。 周行烈点头道:“是啊,幽魂海上的法阵被冲破了,灵符传音不成,这就赶紧回来。老师曾嘱咐我看顾好幽魂海的法阵。” 周行烈的面色紧张起来,他如今也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说是封疆大吏也不为过,然而面对这等大事,难免还会心慌。 这毕竟是老师交待给他的事,当由不得他不慎重。尤其现在幽魂海出现变故,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这几日就得叨扰兄弟了。” 巫融举杯道:“哥哥尽管在我这住下,待老师出关再寻。正巧许久未见,你我兄弟正该不醉不归啊。” 说着挥手从魂幡中招来貌美的阴灵,个个波涛汹涌,长腿如筒玉,或是高冷美艳或是小家碧玉,各有各的妙处。 “不了不了。” 周行烈脸上的窘色闪过:“兄弟也知道,家里那位…” “我懂。” “哥哥得劝你一句,这阴灵鬼物终究不是活人,阴气极重,切不可玩物丧志啊。” 言外之意就是我们玄门正宗,不能滥杀无辜抽魂炼魄,更不能为了追求什么所谓的百美、千美,而搜罗女修。 巫融感叹道:“哥哥放心,这都是术法演化,要是真有个良家死在我手里,师父也饶不得我。” 身着金玉火袍的虞龙眼中惊讶一闪而过。 他并没有表现出惊慌神色。 因为他早就知道下一任宗主不是在仇师兄那里就是在他这里。 师父待他至亲,他们兄妹二人从两个讨饭的小乞丐成为大宗弟子,得悉心培养。在他的心中,太乙宗就是自己的家,更不用说他已成立自己的小家。 太乙虞家。 转而就看向了不远处的仇师兄。 棉厚红袍的仇万道老神在在,波澜不惊,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就好像一切都是如此应该。 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几位师兄师弟师妹相继离开只剩下两人的时候。 太乙正要开口说话,身着棉红长袍的仇万道缓缓起身。 拱手的同时噗通跪在地上,伏地低声说道:“弟子不孝,宗门却是我的靠山依仗是我的家,然,此生已许大道,难担大任。” 说话的时候额头触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罢了。” 太乙走上前去,将仇万道扶了起来说道:“宗主之位不仅仅拥有权力也承担着责任,乃是一宗兴衰的核心,万道你既然不想担任,为师不好强求。” 说着看向虞龙,语重心长的说道:“但总该要有人撑起未来的太乙宗。” ‘来了。’ 虞龙心中长出一口气。 早先的时候,他的道侣水莲清就曾念叨过,言说他的竞争对手其实并不多。 除了仇师兄别无他人。那些师弟师妹根本就没有竞争的能力,他们的灵根天赋很好,奈何修为并未突破元婴。 能修成金丹已是迈出第一步,再想迈出第二步就要在自己的道上走的更远。 利用堆积资源和秘术强行突破是无奈之举,以后修为不可能再有进步。然而就是这样的‘无奈之举’也不是谁都有资格使用。 结婴的灵物在星罗海是稀罕物,有价无市,每一份结婴灵物出现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而涂山君掌握的龙纹变婴丹,需要的药材又多是听都没听过的药材。陨炎真人有那样的底蕴是有人送给他完整的变婴丹材料,最后还得寻人炼制。 就如此,在小荒域那地方,也就出了涂山君这一个能炼制丹药的炼丹师。 星罗海比小荒域大,宗门更多,修士更多,资源也更加丰富,还有丹盟这样的炼丹师势力,奈何结婴丹的天材地宝就是稀少。 “庶务掌门可以选择修为没有那么高的,宗主非武力强盛者不可担。” 太乙踱步走回上座。 元婴境界的差距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至少在成为大真君之前,境界更多是法力上的积累,虞龙的修为是元婴初期,只要用资源堆,总会迅速越过此境界。 尽管心中早有人选,太乙还是选择听从涂山君的建议,闻讯一番两人的意见,果不其然,仇万道似乎早就对接任宗主一事抵触,也怪不得他这些年低调,就是最近的那场星罗议,也一副不愿意出手的模样。 他能早早放弃太乙甚是宽慰。 一个是白纸一张从头泼墨栽培,一个是有六十年的阅历,总归是前一个更让人放心,哪怕他的修为低上一些。 在太乙的示意下,仇万道早早离去。 如今只剩下虞龙一人。 太乙领着前往后山祖师堂,在给玉像上香之后,才开始说起有关于宗主的事情。 其中就有关于宗主的核心传承功法、秘术神通、宗门的来历、秘辛、以及宗门可能要面对的敌人,还有就是宗主执掌的宝物。 太乙会将他手中的储物戒指和手中的宝物、底蕴会划分成九份,其中一份为核心传给虞龙,余下的八份传给八个弟子。 他是宗主不假,也是弟子们的师父,死后的遗产总归要分割开留给这些后人。 好在他手中的灵宝不少,后来也炼制过不少的宝贝,再加上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底蕴,就是那八个弟子也都能分得不错的遗产。 还有最重要的尊魂幡的归属。 “徒弟,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情,你每个字都要清清楚楚的记下,烙印在心中。” 太乙面色凝重严肃的盯着虞龙:“这关系到宗门大计,也关系到你是否能成为宗门最强的人,是否拥有最强武力。” 虞龙头一次见到师父是这样的肃穆姿态,那双眼睛像是两颗璀璨的星辰。 噗通。 金玉火袍的虞龙跪在祖师堂的玉像前,凝望太乙的背影:“师父,我只是元婴初期,就算有阴魂丹辅助修行但是师兄们也有阴魂丹辅助,我如何能成为那个最强的人?不算师兄,上头还有客卿供奉,以及高深莫测的师叔。” 太乙说道:“司空星冶不过是一个元婴初期,此生修为大概不会有什么变动,不足为虑。” “琼鲸真君的实力还算不错,但她毕竟是女人,唯金鳌马首是瞻。金鳌真君则失了锐气和进取之心,不然为何做宗门长老。” “你仇师兄志在大道,但终究是宗门成全他。” “你巫师兄的性情孤僻,却又是你师叔的弟子,在你师叔面前像是个小跟屁虫。” “至于护宗的那位三寸丁长老,本就是你师叔的童子。” 虞龙点头,然后陷入沉思。 他做宗主,上头还有一位师叔,并且这位师叔的实力深不可测,这不就像是头顶上多了一位太上皇。那他这个宗主其实并没有比寻常的长老多话语权,面临宗门大事的时候做不得决定。 师叔根本不需要有宗主这个名头,他的实力就足以折服宗门上下。 有人兜底固然是让人舒心的,然而有人兜底就意味着不能一展自己的雄才,那他岂不是做了个傀儡宗主。 “师叔…肯定听您的,不见得会听我一个小辈。” “会。” 看到师父信誓旦旦的模样,虞龙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师叔当然听他师父的,这么多年他也看的出来,师叔简直就是最最标准的‘劳模’,并且不管是什么样的决定,只要是师父决定的,哪怕初看是错的也会执行到底。 他们是师兄弟,肯定有自己的相处模式。 然而他做为小辈,如何相处都是个问题,如何指挥师叔做这做那。 他没有师父那样的实力和谋略,也没有足够的威信,宗门上下全听师父太乙的,一声号令,万众归心。 他是新生代中的佼佼者不假,也是宗门为数不多的元婴长老,还是太过稚嫩。 “掌宗门一点也不容易吧?” 虞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太乙沉默半响,做出重大决定一般,神识扫过整座峰峦大殿,确认阵法完好才沉声说道:“法不传六耳,今日的话,进了你的耳朵,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在我死后你成为宗主的那一刻,才要将之取出。” 不等虞龙有什么神色,太乙深吸了一口气。 说道: “你师叔…” “实际上是器灵!” 虞龙明显愣在了原地,他根本就没有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茫然的。 这几个字分开他都听清楚了,但是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他怎么像是突然丧失了语言的‘听’‘说’,完全没有弄懂师父说的是什么。 “有些宝物会诞生器灵…” 虞龙已完全瞪大自己的眼睛,呆呆的消化师父说的话。 他好似把毕生的惊叹都炖成一胸腔。 只要他张开嘴,定然会喷出不知道多少积攒的感叹。 怪不得师父会说,他会成为宗门最强的那个人,也怪不得师父会说师叔一定会帮他。原来,原来,事情竟是这样。 那么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只要他执掌尊魂幡,就会拥有极品灵宝,并且得到一位巅峰大真君的帮助。 他确实会成为宗门最强的人,因为最强的人坚定的站在他的身旁。 虞龙发觉自己听到鼓声在回响。 仔细一听那哪里是鼓声,分明是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已忘了有多久没有将这么多的情绪绘成一团。 “执掌尊魂幡有一个最大的弊端。” “什么?” 听到师父这样说,虞龙反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有一种切实的真实感。 太对了!如此强大的宝物,怎可能没有半点弊端,如果当真没有,那才让他感觉不真实,不真实到了极点。 “身死之后去不了轮回。” “无法转世重修。” “但是,能身入魂幡,继续为宗门征战!” 请:m.yetianlian.info 第670章 缜密 “身死入幡。” “为宗门继续征战…” 虞龙一下子想到宗门其中一条法度。 那就是,鼓励宗门弟子身亡之后成为老祖宝物中的阴灵,不仅仅能够惠及家人,也将得到宗门优待,倾斜一定的资源便利。 当然,代价谁都清楚,那就是此生永世不得超生,无法轮回转世。 对于修为不足的宗门弟子,这无疑是个门路。 宗门曾有记录转世。 对于练气士和筑基修士而言,他们根本不可能记起自己的前世。于是,很多修士宁愿这辈子活到头就将魂魄也卖给宗门。 但是,金丹真人是很有可能在下一世觉醒宿慧的,像他这样的元婴真君,如果利用宗门传承的秘法操作一番,也有很大的机会能完成转世的‘散功重修’,这就相当于带着一身修行经验,重走自己的仙路。 虞龙澎湃的心潮息下些许。 为宗门战死,死后也能继续为宗门增砖添瓦固然是让人热血激动的,他觉得这样做很对。 然而,面对大事难免要仔细的权衡思量,到底是完全放弃那一步退路,专心为宗门壮大,还是掌魂幡成为守护。 暂不提这身后事的问题,虞龙肯定欢欢喜喜的接过尊魂幡。 毕竟是诞生了器灵的宝物,品阶模糊不定,师叔本身还是巅峰大真君的修为。至于尊魂幡的威力,这更不用师父太乙为他讲述,当年在大中城,师叔一人独斗三位同阶。 大阵一开,号令百万阴神恶鬼。 光是阵法中的元婴鬼王就不知道有多少位。 如果他能执掌如此宝物,怕是初期尊者都能硬抗一番。 殊不知,当年太乙就是在元婴初期,且主魂大真君境界的情况下,没有动用宗门底牌,都宰了重伤垂暮的东海君。 如今的涂山君到底有多强,只有与真正且状态完好的尊者硬碰硬才知道。 他若执掌魂幡,立时就会成为星罗话语权最重的几人之一。 虞龙想到这,饶是真君境界也觉得热血沸腾,战栗不已。 修行界最重要的就是实力,有实力便拥有了一切。 识海内观想异像绽放柔和的光芒,压下心中的澎湃,只细细思索一番,带着期待的目光,转而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死后,一定会身入魂幡成为助力吗?” 太乙站在首座台阶前,双眸波澜不惊,犹如幽邃的山涧寒潭,静静的看着这个自小带在身边的徒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去吧。” “逢大事,总要慎重的。师父我还等得起。” 太乙微笑着走到虞龙面前,拍了拍虞龙的肩膀道:“云飞啊,至少几十年内师父还能为你遮风挡雨,未来的路,总要靠你自己走下去。你师叔…他…是个很,纯粹的修士。” 虞龙心事重重的离开灯火通明的长殿。 心中五味杂陈。 想到多年的敦敦教诲,想到宗门的壮大,以及如今的安稳,那份都属于家的归属。 虞龙多想现在就从师父手中接过宗门的重任,但他更希望太乙能活下来,这么多年过去,太乙既是他们兄妹的师父也是父亲。 虞龙沿着山路一路走下去,也不知走了多久,抬头一看,正看到书写着“李府”的庭院,原来他已来到妹妹家里。 妹夫出身不算好,天赋平平,虞龙对他并不待见,他总劝说妹妹自己可以为她寻一位更好的人家。 宗门内的望族子弟、天才修士任其挑选。 但是妹妹后来还是选了这个穷小子。 那时候可给虞龙气坏了。 转念一想好歹还在自己的身边,也就听之任之。反正以后过不下去和离就是,有他这个做兄长的在,哪怕是二婚三婚也是受追捧的存在。 想起妹妹当年的话虞龙既无奈又不知如何反驳。 两人结为道侣,虞龙总不能不管,但是两人的天赋实在算不上好,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修成金丹。 宗门不是没有结金丹,也不是没有结丹的秘术,他手中的结丹灵物也是最好的,奈何冲击了几次都不成功。 虞龙来的悄无声息。 他并没有直接去见自己的妹妹,而是先去书房寻李轩。 伏案书写着什么的李轩忽觉一阵微风吹拂,当即看向窗户,不由面色疑惑起来,紧接着目光一凝赶忙起身,匆匆放下手中毛笔,拱手向坐在远处矮榻的金玉火袍的人,神色有些畏缩的低声道:“兄长怎得不让下人通报一声。” “来人呐,快去请夫人。” “是,老爷。” 推开书房门走近一位老妇人,她微笑着,轻声说道:“哥哥,有十多年没见了,伱还是如此意气风发,不曾有半点改变。” 起身的虞龙伸了伸手,不知什么都哽在喉头,元婴修士的一次闭关,动辄十几年、数十年,等他再出关的时候,妹妹已经老了。掐指一算,已近二百年,对于一个筑基修士而言,这已是人生的全部。 虞龙不知道自己如何从李府走出,他只记得抬头望去,星辰披肩,远处的长岭素月分辉。 他走在这条熟悉的小路上,走了很久,山林间的阴灵魂魄自不敢阻挡,纷纷让开路,精怪妖兽迅速奔走,不敢远望。 “虞师弟?” 虞龙迅速回神,看向矮桌对岸的鹰钩鼻修士,不正是巫融。 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开口说道:“师兄倒是清闲,往宗门的后山这么一躲,不问世事,倒真如书上所说的高修雅士,羡煞旁人。” “我这里除了飞禽走兽和阴灵鬼魂,哪有半点活人气儿,师弟做为宗门担当,可不能学我这般。” 巫融笑呵呵的同样慢慢饮酒,接着问询道:“虞师弟莫不是有什么心事?旁的没有,师兄这里的灵酒是管够的,尽管喝。” “醉过去便在我这睡下,我开辟的这诺大洞府,住百八十人不成问题。” 巫融识趣的没有多问。 他俩算是从小长大的兄弟,又是同代,从小共同经历了许多,有些话并不需要多说。 尤其,现在两人都已经是元婴大修士,自然各有各的秘密,不问才是最好的,不问不代表不关心,恰恰是有分寸。 虞龙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多年修行,闭关修行,少则几月多则半年,一二十年弹指一瞬间,我这次去见了妹妹,突然发现…她老了,延寿的丹药、长命的灵物,我都将之拿出来给她。” 说着,虞龙仰头满饮。 灵酒的醇厚香气瞬间铺开。 “人总会老的。”巫融叹息道。 他的爹娘去世该有一百多年了,见识过生离死别。 但这件事总是不好劝人的,每个人对生死都有不一样的看法,他能做的就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与虞龙一块饮酒。 身侧阴姬弯腰斟酒。 两人说了很多话。 从小时候说起,还说过共同面对的大战,以及秘境探宝时候的危机,宗门历练时候的快意。 “师兄是研究阴神鬼物的,想必宗门的转世秘法也有看过,不知道师兄对此有什么看法?”虞龙略显浑浊的双眼无意的扫过去,接着低头看向了面前的酒樽,这酒樽的模样他似乎在一个人的手上见过。 那位沉默寡言却强大无匹的师叔,就总是用这样的酒樽喝酒。 虞龙看向看向矮桌对岸的巫融,身着的黑红色的法袍,扎着个道士髻,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几分凌厉,却又给人不急不缓的稳重。 “筑基修士转世记不得前世,就算重新找到她,不过是世间相似的花罢了。” “师兄。” “如果你死了。” “你…会身入魂幡继续为宗门效力吗?” 巫融抬起头,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又皱起眉头,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沉吟道:“会。” 他没有解释理由。师兄周行烈曾经说过,如果他死了,巫融一定要把师父的魂幡偷过来,把他收进去。 “如果利用秘法转世,来世我们修至金丹真人境,能觉醒前世宿慧。” “我有我的理由。” “嗯。” 虞龙此时有种冲动,他真想把师父说的事情告诉巫融。 他也不太确定自己到底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是既想得到强大的武力支持,又不想受困于幡,还是觉得巫师兄值得信任,可以将宗门的秘密告诉他。 思量来去,虞龙还是没有说。 那毕竟是师父千叮咛万嘱咐的事,他必须沉得住气。就算要和巫师兄说,也绝不是现在。也许是他做好决定之后。 送走了虞龙。 洞府内走出一人。 周行烈惊讶道:“难道是太乙掌门的寿元将尽,所以才有那么一问。我看虞师弟不像是会将自己妹妹入幡的人。” 接着周行烈担忧道:“宗主寿元无多的话可不是个好事情啊,接任者也就两人,不是虞师弟就是仇师弟。” 站在楼阁玉台的巫融神色凝重,摇了摇头:“不,虞师弟既然这么问了,这件事必然不会这么简单。宗主的主意我们改变不得,纵然是虞师弟也劝不得,他这么问,定然是关乎于自身的。” “我们毕竟相处二百年。” “啊?” “但是不该啊,虞师弟正是年轻的时候…” “如此说来就有问题了啊。” “师兄没听清楚重点吗?是幡!”巫融面色阴翳了起来。 周行烈大惊失色:“难道是师父?!” “不。” “也不是师父?” “师兄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尊魂幡做为宗门至宝,掌门师伯执掌确实不错,但为何又能被师父执掌,并且发挥出不俗威力。须知但凡使用宝物,莫不是要神识祭炼,才能完整的展现实力。” 巫融面容一转,看向师兄道:“昔年,宗主还大张旗鼓搜索阴魂,那时师父却在闭关,一闭关就是十二年。” “师兄你不会忘记吧。” “我当然不会忘!” “这就说不通了,师父在闭关,魂幡却不由师父执掌,而是由宗主师伯掌握。” “当年大中城战斗,师父独斗三位巅峰大真君,被巨舰击中前,第一时间将魂幡扔回,你猜是因为什么?” “这…” 周行烈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师父难道是要让师伯出手救他?” 巫融一张脸皱巴了起来,深深的看了师兄一眼,然后拍着额头,长声说道:“师兄,你用脚后跟想一想,师父想被救,肯定不会将宝物扔回,而是会让巨舰支援,让师伯出手。放弃宝物意味着什么?” “一个修士在斗法中会扔了自己的法宝吗?” “不会,绝对不会!” “以师父的性子,他那么做必有深意。”巫融双眸绽放出耀眼的豪光,越来越自信的说道:“而且自那天,宗主再次下令收集煞气和阴魂,但这显然是杯水车薪的,所以,幽魂海,煞气漩涡的阵法才会在那时适当的破坏。” “幽魂海的煞气潮汐再现,后来一直被我们宗门的修士收集。” “你猜都去了哪?” 周行烈此时已经瞪大眼睛,他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酥酥麻麻的凉意在后背汇聚,直冲脑袋,让他整个人的思维都昏昏的。但是不妨碍他用一种惊讶愕然到惊骇的目光那个目光闪烁,神色阴翳中夹杂着坚定的小师弟。 他原先一直以为小师弟不问世事,除了修行之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没想到,他竟细致缜密如斯! “你的意思是?” 巫融喉头滚动着,攥紧了颤抖不停的手,嘴唇上满是干裂的死皮。 他舔舐着嘴唇说道:“也许,我们的师父,不是…人?!” 周行烈感觉自己的脑袋在这一刻轰然炸开了。 慌忙否决道:“不可能!” 周行烈死死的盯着巫融,咬牙切齿道:“绝对不可能。” “我也觉得特别的不可能,但是,这所有我观察到的事情都指向了一件事,那就是,执掌魂幡的并不是我们的师父,而是宗主师伯,如今虞龙又拿这个问题来问我,是不是,意思就是,要成为宗主就得执掌魂幡。” 周行烈顿时沉默起来。 “师兄,我得了师父的全部传承啊,我是以魂幡为灵宝的元婴修士,我了解…。” “这都是你个人的推测而已。” “也许只是因为功法同源所以才能使用宝物。” “师父也能随意的使用你的魂幡,这一点你不能否认。” 巫融也沉默起来,他赞同师兄的观点,但他也保留自己的观点。 再抬头,双眼闪烁精光,说道:“此次大中城的幽魂海煞气修补,如果师父一定会与师兄一同返回的,如果宗主师伯不执掌魂幡,那他们两人就不会一同前去。” “如果他们两人一起去…” “师弟你的意思是?”周行烈看向巫融。 “如果当真如我猜想的那般,你我兄弟怕是…。” 看着一脸严肃,行事缜密细致,往哪里一站仿佛‘师父’的巫融,周行烈突然笑了起来。 欣慰的笑。 二更晚点。 (本章完) 第671章 印证 幽魂海。 其中一道身影拄着一只拐杖。 形似老者模样。 眯了眯眼睛。 看向远天震动说道:“不知是谁布下如此阵法,将海下遗迹的煞气吸收,省却了你我的苦功,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早上数百年开启啊。” “道友的伤好些了?”另一人神色淡然。 “焚天的实力比老夫想的要高出许多,不过再高又如何。老夫的伤势不仅好了,还因祸得福的炼化星渊深处药宫中的一株千年‘天琉璃’,如今修为大进,已至中期。”老者笑呵呵的说着。 “当年你因为我乃中期修士而惧怕我吞了所有机缘。” “如今我等修为相同,总该出手拿走我们曾经的东西了。”垂云尊者冷笑一声。 那时候扶摇的实力虽也强大,却和他有不小差距,拉拢了东海君才勉强达成平衡。 自从上次受伤,又知道东海君失踪疑似身亡,扶摇就固守宗门,闭关恢复伤势冲击境界,就连天鹏宗都跟着沉寂。 本该垂云大展神威,然而他在与两人斗法中同样受伤颇重,不得已闭关养伤。 同样的,宗门因他受伤而沉寂,不过好在千平域的火凤尊者身亡,焚天被重创逃走,火云宗再不敢轻易进犯,反而是他们能扩张出去了。 东海君下落不明,两宗老祖均闭关,两宗也就不敢有大的动作。 老祖嘱咐过,东海君不是好惹的,尽量不要招惹蛟龙族。 万一有个损伤,以后两宗的平衡就会打破,到时大战一起,必然会生灵涂炭。也就是碍于此,两宗连当年发生那么大的事情都没管。 谁想到太乙宗还真杀出来,将合欢宗赶走了。 直到五十年前老祖出关。 垂云出关的第一时间就是寻找东海君,直到确认东海君没有潜藏在东海他才满意。 原本有些遗憾东海君没发挥应有的作用,倒也只剩下唏嘘。没想到星罗堂堂的尊者,死的悄无声息,连尸体都未寻回。 “不错。”扶摇尊者点头道:“我们这就撕开阵法的封锁吧。” 术法当空劈下。 本就有所错漏的大阵顿时浮现在幽魂海上空。 晶莹纹路绽放光芒。 太乙五域。 丹峰。 地丹宫。 “老爷,您终于出关了,行烈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三寸丁的魔头走上前,双手搭在一起谄媚的看向那位身形高大的修士。 “知道了。” 涂山君微微颔首。 行烈久不回来,该是幽魂海那便出现变故才这么急匆匆。 倒也不用那么急切,既然煞气潮汐已渐渐消弭,再利用法阵将之封锁了慢慢积累就是。 这二百年,吸收的如此磅礴的煞气,涂山君已大致感觉到魂幡突破在即,只要将东海君的阳神阴神侵蚀,魂幡就会突破成道兵。 涂山君不由长出一口浊气。 积累了这么久的时间,总算有突破的苗头了。 说不定这一次都不需要分解东海君,就能靠着幽魂海提升至道兵。这也是涂山君为什么一直心心念念,甚至用阵法将幽魂海的煞气漩涡圈起来的原因。 随手一弹指。 驱尘。 身上来自丹炉的浓郁烟熏火燎气被扫的一干二净。 离开地下丹宫,回到丹峰主殿。 正看到坐在一只小几侧椅的周行烈。 周行烈还在出神的望着地面,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近大殿。 他做为金丹后期的大真人本不该如此,但,有个疑问深深困扰,再加上来到丹峰相当于回家,总是会放松警惕的。 直到涂山君的铁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周行烈才回神,匆忙起身,行礼道:“师父。” 躬身行礼,头埋的很低。 “坐。” 涂山君摆了摆手,似有些意外为何今天的周行烈这么拘谨,不过倒也没有多想,怎么行礼都行,只要别当场下跪总归不是问题。说着走到丹峰高殿的首座缓缓坐下,笑着说道:“听说行烈早回来了。” “回禀师父,徒弟是早几天回来,这几日都住在巫师弟那里。”周行烈落座,半个屁股挨在座位上。 完全没有往日的从容。 涂山君呵呵一笑,无奈道:“哎,幽魂海那档子事儿本来就是个烂摊子,你紧张干嘛,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恰好,这几日为师闭关炼丹,如今出关了,咱们师徒就走一趟幽魂海,把那阵法重新修补就是。” “师父说的是。” 周行烈深呼吸了几许,心中不由感叹。 他的岁数确实不小了,都已是一家老祖,修行至金丹后期,奈何还是不如师弟沉得住气啊。怪不得师弟巫融人家能后来者居上成为元婴修士,不说心思,光是那份沉稳就不是他能比的。 来之前师弟再三嘱咐他不要惊慌,也不要让师父发现。 他也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没想到真见到师父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从容淡定,倒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既想和家长说又不敢说。 既想被家长发现,又得自己严严实实的捂着。 这确实是比较煎熬的一件事。 “有动静了吗?”涂山君突然问了一嘴。 周行烈遗憾的摇了摇头:“当年颖雪或是伤了根基,当年大中城征战我也受了不轻的伤,将养好也有影响。这么多年也没个孩子,我也看开了。倒也不是没想到再娶个小的,还是颖雪主动张罗,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没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按理说不该如此。”涂山君轻声说道。 他做为炼丹大宗师自然精通医药,他诊断过周行烈和方颖雪两人的伤势,将养几番就能好,不会影响那方面问题的,实在不行,怕不是得利用法力制作人工胚胎。 反正繁衍说白了就是那么点事,对于涂山君而言没有半点秘密。 金丹真人也不存在大龄、高龄之说,孩子或许会汲取金丹真人的营养,然而除非是极特殊的体质,否则那点汲取能力还不如运功练差吐的血。 “回大中城为师再给你们二人看看。” 又说了一些家长里短,询问修行上的问题和寿元。 周行烈一一作答。 这才离去。 “行烈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涂山君微微皱眉,他挥手召来魔头问道:“有麻烦?” “回老爷,确实没有。” “没有?” “行烈公子刚回来的时候确实有点匆忙,却没有这样的表现。” “是宗门内的麻烦?” “应该不是。” “行烈公子一直待在融公子那里,哪里都没去。” “师兄弟闹别扭了,还是你修行上的问题?”涂山君微微点头,这左也没问题,右也没问题,估摸着就是有点别扭,这也正常,多大岁数都会吵架,更何况住的近总会如此,既然不是麻烦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涂山君没在丹峰久留,驾遁光腾云到太乙峰。 寻太乙出手。 这回既然要彻底封锁幽魂海煞气漩涡,总得太乙出面,不然这么远的距离,涂山君又是巅峰大真君,消耗的法力根本不足以支撑施展手段。 布阵无非就那些东西而已。 “师兄我们该出发了。”涂山君开门见山的说道:“这一次不仅要封锁幽魂海法阵以继续煞气,说不定还能利用残存的煞气让魂幡晋升道兵,也就能省出东海君的阳神,未来能让魂幡多出一位尊者助力。” 主案的太乙起身,抻了个大大的懒腰道:“许久没有活动了,正好去看看大中城的发展。” 从涂山君手中接过尊魂幡,太乙翻手将之化作寸许放进袖袍,朗声道:“那我们就走一趟吧。” 宗门安定,也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这个宗主处理,俗务交给徐昭就是。 而且他们往幽魂海也用不了多长世间,哪怕处理幽魂海的煞气漩涡会慢上一点也不用担心会耗费太久。涂山君可是阵法大宗师,布置大阵还不是信手拈来。 不说当年乾元的大阵,就是后来现在的这些阵法哪一个不是出自涂山君之手。 丹峰。 周行烈忐忑的在大殿内踱步,神情紧张,时不时张望门口,似乎在焦急的等什么人。 惹的守在丹峰的魔头生疑,没有涂山君在,魔头早恢复了高大的身躯,亦如当年‘规劝’周行烈的时候一样,这时候也一样走过来,嘴角扯上一个狞笑,难听的笑声刚发出,就像个泄气的皮球,变成了三寸丁模样。 周行烈当即肃然,魔头变成这样显然是师父已经来了。 想到这,他向门口望了过去,正看到那赤发顶角的熟悉身影走来,还不等周行烈欣喜,一个人的出现直接让周行烈脸上的笑容凝固。 “宗主?” 轻声呢喃。 “行烈,我们走吧。” 涂山君招呼一声,随手放出一方灵舟出来,灵舟迎风见涨化作一只小船出现在他的面前。 “来了。” 周行烈快步疾走,跳上灵舟。 看向那赤脚白袍的身影,拱手行礼道:“师伯,您也与我们一同前去吗?” “你师伯顺便去大中城。” 看到熟悉的笑容。 唯有一股森然阴寒在周行烈的心间蔓延。 (本章完) 第672章 飞鱼 “镇定!” 周行烈对自己这样说。 这是两人早就预设出的结果。 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他的脑海中并没有闪烁过什么画面,也没有回忆往昔,只是目光渐渐变得坚定,就连原先身上那份忐忑也渐渐消失,好似一阵风,融入了自然。 也将他从紧张的情绪中解救出来,只剩下平静和坦然。 ‘唉。’周行烈不由感叹。 这么多年来,他竟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其实也不怨他,毕竟他没有得到涂山君的传承,而巫融不仅仅得到传承还在涂山君身边待了一百多年,做为一个神经不大条的修士,巫融列举出来的那些示例只是为了说服师兄周行烈,实际上巫融应该是有更深刻的察觉。 他需要和巫融好好计划,不然光靠他们两人不一定能成事。 现在当然不能有什么动作,毕竟是在宗门之内,而且在两位元婴修士的注视下,他一个金丹后期不管有什么小动作都瞒不住。 以师父对他们的上心程度,怕是当场就能抓获他。 那时候估计不用师父逼问他就能把和巫师弟的谈话和盘托出。 起航。 放出的灵舟犹如天空海上的一叶扁舟,看起来很小实际上内部空间很大,整体也是三厢长杆的样式。灵宝级的飞舟,速度当然快的惊人。 如飞鸟翱于天空,更像是游鱼潜入海底,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离开宗门的驻地。 看消失在视线,闪烁进云层的灵舟,守在丹峰的魔头的目光才收回。 转身之际,一道身影出现在远方。 那人似乎正顺着丹峰的长梯走上来,明明走的很慢,然而长袍在清风吹动下不过摆动了几下,那人就已经出现在丹峰。 三寸丁的魔头眯了眯眼睛旋即同样露出个谄媚的笑容,两只形如小孩儿的手掌搭在一起:“融公子来的可真不巧,老爷刚刚随行烈公子前往乾元。” 出现在此地的人,正是身着黑红色道袍的巫融。 远远看去,像是个缩小版的涂山君。 巫融淡然一笑说道:“我当然知道师父已经离开,我此来丹峰也不是为了寻找师父。” 魔头眼珠子骨碌一转,笑容中带着几分疑惑,还有些诧异道:“融公子说的话,小的怎有些不明白?既不是来寻老爷,莫不是来取丹药,这丹峰大殿,除了小的可就没有别的活人了,公子要找丹师也该去丹阁。” 这座山,乃是涂山君闭关之所,虽是丹峰分属,然而早就不算做主峰,正儿八经的丹峰早就人满,丹师许多,其中不乏会炼丹的金丹真人,至于那些练气的学徒就更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所以魔头才觉得意外。 “说的不错,我便是来寻你。”巫融拱手。 魔头就叫魔头,也没个称呼,只当是师父座下仆从,有多少尊敬谈不上,至少还是熟悉的。哪怕明知道魔头不是好东西,但不妨碍巫融寻来。 “寻小的?” “公子寻我所谓何事?” 巫融沉吟良久道:“魔老当知,如今宗主寿元无多,社稷神器将悬,我既是宗门英杰,自然要争上那么一争的。” 本还有兴趣的魔头当即萎靡说道:“你争不了。宗主一脉必然要出自那里。” “可是宗主故去后,我师乃是巅峰大真君,若得师尊的支持。” 魔头嘴角扯上了一抹讥讽:“老爷不会支持你的。别白费心思了。”戏谑的打量了一眼巫融,魔头摇了摇头。 巫融这小子是个好材料,但是他却不知道宗主一脉的秘密。 不是说涂山君是他的师父就会支持他坐上宗主位子,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想要坐上宗主的位子不仅得有强大得实力,也得掌握尊魂幡。 巫融倒是并没有被打击到,而是神色淡然道:“我一定会站出来选下一任宗主,就是不知道魔老会不会支持我了。” “没用的,伱根本就赢不了。” “老爷不会支持你…”魔头依然坚定的摇头。 他当然不能说出涂山君的情况,说出来它就得死,不管是给谁透露。因此,它便觉得巫融不过是在做无用功,根本没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太乙宗的宗主。 巫融突然笑道:“这样看来,师父的话语权很大?” “话语权?” 魔头不屑的笑了一声,接着竖起拇指:“老爷也就是不计较,不然在太乙宗,老爷就是一手遮天的存在。老爷说你不能做宗主,不管你做什么努力,就是把宗门所有元婴修士绑在一起,你也做不得。” “老爷说你能做太乙宗的宗主,那你就能做。谁来阻止都不好使。” “师伯也不行?” “太乙?” 魔头的声调高了一点,接着就变得自信而低沉:“不行!” 巫融满意的点头:“多谢魔老为在下解惑,但我一定会站出来选,魔老你支不支持我?” 魔头皱起了眉头,挠了挠头,心想道:‘潮巴?哪有人会因为自己的野心不能实现而高兴的?难道是我没有说清楚?还是他根本不理解涂山君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会死人的。” “我当然知道,如果魔老支持我的话…”巫融指了指魔头脖子上的那道看起来不清晰的森白圈子:“等我当上宗主,我会想办法解开您脖子上的禁制,不敢说放您自由,至少不会活的像现在这样。” 魔头当即动心了。双眼瞪得溜圆,眼珠转动。 如果巫融真的成为宗主,执掌魂幡,说不定他还真有话语权。而且反正这一家人内斗,他只要不站在涂山君的对立面,总会得到一定的优待的。 “还有谁支持你?” 巫融没有回答,而是始终笑着,满是意味深长的神情。 “我要自由!” “那就没得谈喽。” 魔头眼看巫融要走反而放下心来。 如果巫融板上钉钉的跟他说一定能自由他肯定不会信,然而如果是这样的话却又可信度。只要能松了这脖子上的森白圈子,他总有自由的机会,不会受制于人。 这么多年来,它的实力没有多少提升,不仅仅是害怕成为资粮,也是因为它不敢滥杀无辜。 幽魂海。 悬浮在天空的灵舟走下三人。 “阵法有人动过。”身着道袍铁靴的挺拔人影皱起眉头:“这不像是内部爆发冲击,应该是有修士在外以大法力撕开了阵法,使得幽魂海的煞气漩涡重新出现。” 太乙的眸光骤然亮起,警惕道:“怎么可能。以师弟的实力,星罗海的修士不可能能破开阵法。” “有。”涂山君点头说道。 “师弟是说…” “两宗?”太乙脱口而出答案。 只怪两宗沉寂太久,自上次红山之战,就再没有尊者的消息。 当然,除非是遇到大事一般时候也不会有尊者的消息,尊者行事总是更加神秘的,他们对于很多事情早失去兴趣。 要说所有修士都上心,那就只有一件事,‘修为’。 太乙沉吟道:“要不我们避开?” 他并不想和两宗的尊者交手。 并不是对涂山君的实力不放心,而是对自己的修为没有底气,纵然他手中有底牌,但也并不保险,尊者和他之间的差距太大,万一他被尊者杀死,连带着涂山君都得跟着倒霉。 “恐怕晚了。”涂山君双角纹路闪烁,紧接着法力勃发,化作一道猩红气罩将三人护下。 纵八面来风,幽魂海下冲浩荡神威,依然不曾撼动。这道猩红法罩就像是坚固的礁石,任凭惊涛骇浪捶打。 轰隆。 天雷响彻。 残存的阵法终于成为齑粉。 说时迟那时快,幽魂海煞气漩涡爆发出磅礴遮天的煞气,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它们挤压出来,就连那最中央的海水也好似蒸煮开似的想着四方逃跑,好像大海被未知的力量撕开倒灌的口子。 汹涌间,一片巨大的遗迹群从海底上浮。 不,说它是遗迹根本不贴合。 这里更像是一处古战场。 崩碎毁坏的亭台楼阁留下的残垣断壁,碎裂的基石与倒塌的山峰交织成堆砌的山丘,高大的石像、腐朽的尸骨、沸腾的煞气,绷断的灵宝法器、燃烧的广袤大地…,无不显示着这并不是寻常的凡人能创造出来。 “这是…”望着面前的场景,周行烈瞠目结舌,瞪大双眼,不敢相信。 原来在幽魂海下会有这么庞大的东西,而那些铺开的煞气倒像是最后绽放的璀璨烟花,根本没有原先厚重沉闷的模样。 涂山君道:“我本想早点前来加固阵法,以防煞气消失导致出现大变卦,看来不管我们早来还是晚来都一样。” 在看到有人破坏阵法之后涂山君就明白了。 就算自己早早加固阵法也会被破坏。 太乙摸向袖袍的魂幡,转头朗声说道:“既然古战场现世,不如趁此机会?” 说着看向庞大煞气,有这般资粮,尊魂幡晋升道兵指日可待。等晋升道兵,也就能着手收集涂山君化神所用的资源。 好在涂山君是魂幡主魂,不需要寻常修士化神所用的天材地宝。 不然怕是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以现在太乙宗的财力,或许能到东荒竞争化神宝物,却不见得能将所用完全凑齐。 涂山君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古战绝地的漩涡所在。 两道身形自那巨大的古战场炸开。 悬空对立。 其中一位身着青蓝白水云天法袍的修士微微侧首看向远处的三人,神识在太乙的身上提溜一转,微微蹙眉道:“太乙宗的修士来这里做什么?”但是,那目光不过一瞥,就已经落在站在最前方,身着黑红道袍的修士身上。 “元婴巅峰?” 另一位云程万里鹏法袍的拄拐老者轻吟:“就是他让合欢宗离开星罗?” “这样说来就对了。” “能布下这么强大阵法的人不是俗手,却不是你我认识。” “不过是不是俗手对你我而言有什么区别?” “这太乙宗总不该和合欢宗一样有靠山,让我们不能以大欺小吧。” 太乙拱手道:“两位前辈,在下太乙宗宗主,不知两位前辈在此办事,实在冒昧,我们这就离开。” “等等。” “前辈有何指示?” “你们怕是不好走啊。” 听到对方这么说,太乙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僵硬了许多:“前辈,我们只是路过,看到异样才赶来的,而且布置阵法是为了封锁幽魂海,并无其他心思。” “谁信?” “这里面的东西关系重大,总要调查清楚才好。” 太乙的面色当即阴沉:“前辈,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您这样做就不怕鱼死网破吗?” “鱼死倒是真,网未必破。” 扶摇尊者淡淡的说道。 太乙目光投向远处的垂云尊者,那位的态度不置可否。 正要再继续说什么,却看到涂山君摇了摇头。 二更晚。 (本章完) 第673章 暴露 涂山君打量着身着云程万里鹏法袍的老者,其身躯法力波动,还有术法的神通和真意的灵机存留,再看那身着蓝白云天法袍的修士,尽管对方神色从容,实际手上也携带着神通激发的气息。 看来这两人早就斗过一场。 “前辈当真要阻我们兄弟离开?”太乙沉声再次询问。 他不想招惹两宗老祖,哪怕这座古战绝地真有什么宝物和莫大传承,他也没有半点贪念,不想分一杯羹。 来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利用煞气晋升魂幡。 如果这两人不依不饶,他也不是好惹的。 但正如涂山君示意那般,尊者的心意又怎是那么好更改的。 扶摇尊者苍老的眼睛挤了挤,笑呵呵的说道:“不是我们要阻你,是你挡了我们的路啊。昔年,我天鹏宗便不让你选幽魂海做宗门的驻地,是你非要选。你选了这里,阻碍了我们,却希望我们以德报怨放你一条生路吗?” “你既已赶走合欢宗夺了他的基业离开幽魂海,为何又要回来。” “这里,本就不属于你啊。” “其实我们这两个老家伙都应该谢谢你的,对付那些拥有背景的大宗门,我们出手会显得以大欺小,不好看,你们出手就好多了,这才是修行界的良性竞争。”扶摇尊者含笑,慢条斯理的说来。 “你该听劝的,那时你不该选这里。” “十万里,足够了。” 扶摇尊者的眼中闪过惋惜的神色。 天才的陨落总是会让人伤感的,哪怕是自己亲手扼杀一个天才。 但他必须这样做。 不然等那个黑红色道袍的修士突破境界,也许他就是下一个东海君。 星罗海就这么大,容不下这么厉害的修士,所以该死。没有任何理由,也不需要其他的理由,仅仅是能动摇他们的地位就足够了。 太乙沉默着。 怪不得星罗两宗都是这样的态度,因为不管哪一方胜了他们都能坐收渔翁之利。万一太乙宗赢了那就更好了,太乙宗没有大背景,靠着师兄弟两条过江猛龙才挣出一份家业。 在他们两位尊者的眼中,小打小闹不值得他们出手。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太乙宗将合欢宗赶走,涂山君的实力又达到元婴巅峰。 纵然今日不被撞上,待到两人忙完事情也会对太乙宗动手,如今不过是提前一点罢了。 所谓事关重大,不过是托词,到时候随便给两人按一个罪名就是,反正人死如灯灭,太乙宗没了依仗,剩下的修士顷刻就会分崩离析。 “呵…,哈哈。”太乙低沉的笑声幽幽响彻。 今日确实难以善了。 他当然理解扶摇尊者,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么做的,他觉得东海君必会威胁太乙宗,所以他带着涂山君闯入遗迹杀了重伤垂死的东海君。 今日不过是临到别人杀他而已。 站在身侧的涂山君传音给周行烈。 只有一个字。 “走!” 周行烈精神一振。 没有说要留下来与师父同生共死,而是转头就跑。 不是畏惧两位尊者,而是害怕自己成为师父的拖累。 他一个金丹后期又能做什么?还不如赶紧返回宗门为师父师伯搬救兵,省得死在这里徒留伤感。 扶摇尊者随手横拐,一道劈天金羽犹如金梭在天边闪烁,不过滴溜转动的已经出现在周行烈的背后,很容易的撕开金丹真人的护体罡气,直奔脖颈。 “铿!” 一只角质状的鬼手挡下金羽。 尽管整条手臂完全消失,然而那道由雾气组成的人影却没有完全丧失战力,化作一道漆黑的披风,让周行烈的速度再次提升。 眨眼的功夫的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扶摇尊者收回了目光,落在涂山君的身上,赞叹道:“好!那道术法名为金羽刀,一刀祭出,杀人于千里之外,莫说是金丹真人,就是寻常元婴也会死于刀下,你却为那金丹小辈抵挡,不愧天骄之名!” 就连垂云尊者的眼中都闪过异色。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不是因为他沉默寡言,而是在他的眼中,除了同阶的扶摇,其他的都如蝼蚁一般,根本不需要与之过多废话。 直到涂山君出手。 不,涂山君根本没有出手,因为他没有感觉到法力波动和灵机的汇聚。 但那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早就设下的术式。 管中窥豹。 怪不得合欢宗和御兽宗的联军战败,就连合欢宗的基业都做了太乙宗的嫁衣。 怪不得宗门后辈说此人在大中城一人独斗三位巅峰元婴。诚然,妙合、兽王,算不得天骄,却也是大宗门出身的天才,纵然是他也感到棘手。 出手一次的扶摇尊者没有再继续出手。 在他眼中,这位巅峰大真君确实有可取之处,却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真正的对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垂云。万一他在出手的时候遭遇垂云偷袭,便会在争斗中落入下风。 垂云尊者同样没有出手追击远去的周行烈,许是一样的考量。 局势顿时陷入微妙。 太乙抓住了这一缕微妙,传音给涂山君。 “有把握吗师弟?” “没有。”涂山君轻声回应,瞳孔转动,额头的纹路汇聚出一颗竖眼,目运灵光窥视两人,灵官法眼得来的光芒刺的他不由闭目倒退了半步,低声说道:“这两人…绝不是化神初期那么简单!” “上回情报说过,垂云尊者是中期。想来扶摇尊者现在也是中期的化神修士了。”太乙长叹一声。他奶奶的,这敌人一个比一个强,而且上来就是两个。他就算动用宝物杀一个,剩下的那个也会弄死他们。 杀东海君让涂山君沉睡了十二年。 那还是年老迟暮的重伤尊者。 这两个人年轻力壮,没有半点老态。 纵然先前有过龌龊,却不见哪个受伤。 太乙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办法才能从两人的手中活下来。也就是两人互相都有提防,不然怕是这会儿不会让他们师兄弟这么从容。 从容有个屁用,得活命! 涂山君沉默半响:“唯有一法,吸收煞气分解阳神,得晋道兵,如此才有希望活命。” “可是这样一来师弟你的秘密就暴露了。” “命重要还是秘密重要?” “命重要。” “秘密也重要。” “没有人知道秘密最重要。”太乙很认真的说道。 涂山君没有反驳太乙说的话。 他自然希望一直不暴露魂幡的秘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自魂幡变得越来越强大,需要的煞气早已不是海量来形容,吸干了古战场的煞气才让积蓄好晋升道兵的底蕴。 以后需要的煞气只会越来越多,动静也会越来越大。 这跟法器的时候不一样,几十个几百个魂魄就让魂幡晋升了,可以严严实实的捂着不让人知道。变得强大之后怎么捂也捂不住的。 总不能因为这个秘密所以两人把性命交代在这里。 太乙死了,对涂山君没有任何好处。 这两人都是中期尊者,任何一个执掌尊魂幡都让涂山君生出无限的危机感。 哪怕暴露秘密,他也不能落在这两人手中。 生死被他人掌控是恐怖的。 “我不能死。” 听到涂山君说出这四个字,太乙点头道:“我明白!” 微微叹息:“若不是我执意选择这里,也许我们就不用…” “这是我们两人共同做出的选择,没有什么需要懊悔的。” 涂山君的意思说的很明白,既然是两人共同做出的选择就不该推诿,亦或是自己承担责任,就算真要承担个什么后果也是他们两人共同来承担。 “那就开始吧!” 太乙挥袖甩出一杆寸许宝物,握在手中轻轻摇晃,化作丈许。 最顶端的半身骷髅恶鬼舒展着身躯,扬起飘飘大幡,青黑色的底,猩红封遍,金线交织出细密的针脚,绘制着腾云的百鬼千魂,只觉那万魔丛生。 魂幡即出。 万千煞气顿时如涓流汇聚成一条长河涌入。 如此动静自然惊动踏云的两位尊者。 扶摇哑然失笑,他们两人僵持不休也就罢了,怎得这小辈儿先按捺不住,率先祭出法宝就要动手了。 眼中的淡然闪过,静静观望那身着白袍的小修表演。左右不过是个元婴中期,难道当真能拿出什么宝贝不成? 涂山君抬开储物戒指,从中飞出一套阵旗,将之落在太乙四周。 双手结印。 伴随着气雾的凝聚,聚灵大阵展开,将太乙笼罩。 一层层大阵布下。 加持形成的阵光已将幽魂海的上空照亮。 此时,那两位对峙的尊者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 两人对视一眼,相继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的神色。 垂云尊者死死的盯着立在阵中央的尊魂幡,又看向守在阵法旁的涂山君,他的心中生出一个骇人的想法。 “嗯?” 垂云尊者捏法印打开法眼。 如柱的神光掠过,他心中的那个令人惊骇的想法渐渐凝实。 扶摇尊者用食指举在额头,法眼霎时开启。 不由惊声。 “他…” “与那宝物同源!” “他竟然不是…修士?!” 第674章 出手 两人迅速拉开距离。 着云程法袍的扶摇尊者余光掠过。 在他看来,一介元婴中期,纵然掌握如此重宝亦不过待宰羔羊。 翻手即可镇压,取走那疑似诞生器灵的宝物。 魂幡的役魂和器灵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像那巅峰大真君一般,气息浑圆、灵机勃发,感觉并不是寻常魂幡法器的役魂。 当然,仅仅疑似便已足够让他重视,传说凡是诞生器灵的宝物无一例外强大无匹,只要得到,就能彻底和垂云拉开距离。 更不用说这等重宝本身的价值。 据说,诞生了器灵的宝物蕴含着得道成仙的秘密。 尽管谁也没有证实过这件事,然而每一个执掌重宝的修士都是惊才艳艳之辈,在修行界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此宝物现世时,不正该由有德之人执掌吗。 岂可让神器蒙尘错投他人。 而在这星罗海,东海君失踪,死讯不过是被按住不发,那就只剩下一个竞争对手。 扶摇尊者眼中闪过精光,却被他收敛压下,恢复成往日的幽邃淡泊,只不过那锁定下来的神识却没有半点放松,反而一遍遍的刷过,又一遍遍的转回,在看到垂云与他做出相似的反应后问道:“你退什么?” “你又为何要退?”拂袖揣手的垂云微微侧首。 古井无波的双眸泛起波澜。 抬手轻轻晃动托出一方小鼎。 鼎中水波荡漾。 翻掌间,小鼎迎风化作一方大鼎,花鸟鱼虫竞相飞跃在那鼎画青天,而那青天之上却有一只庞然大物,像鱼又像是鸟,伴随着鼎中水波涌出,停滞在鼎壁的奇异大物缓缓游动了起来,像是在广袤的大海遨游着,又像是翔于天空。 不过刹那,那道虚影就已经完全笼罩上空。 遮天羽翼缓缓归拢下来,攥出一方天空。 扶摇尊者的神色凛然,朗声道:“以鲲鹏之身锻造的吞天鼎,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强大道兵。”他的面容并没有多少畏惧,反而轻喝一声,举起了手中的拐杖,拐杖就像是一个奥妙的生物,抻懒腰、展身躯。 奇形怪状的弯曲拐杖笔直,覆盖其上的犹如树皮的干枯裂石甲衣脱落,取而代之的是金灿灿的细小的鳞甲羽毛。 一晃。 ‘拐杖’尽头的顿时犹如恐怖的怪物张开獠牙,形成两叉。 两叉一场一短。 伴随着附着在主杆上碎片羽毛汇聚至那一长一短处,迅速凝成一面完整的刀片。扶摇尊者伸手握住这杆长刀,顺手挽出刀花。 “不过我这天鹏刀,取鲲鹏脊柱驻神凝羽,采天青金精。光是这三千六百羽…” 垂云尊者的目光聚集在天鹏刀身。 旋即讥讽的看了一眼还在感叹吹嘘的扶摇尊者:“是你的吗?” “如何不是。” “这是宗门的宝物。” “宗门?” “哪一个宗门?” 看起来有些年老的扶摇轻笑一声,像是并没有意识到垂云的追问一般,面带疑惑的神色:“天鹏宗?” 垂云的神色肃穆,冷笑道:“怎么?连自己的祖宗都忘了吗,非要我点明。” 扶摇尊者倒是一点都没有不耐,反而淡淡笑道:“既然都是宗门传承,我又是宗门的修士,天鹏刀本就是我这一脉的神兵,由我来执掌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师兄你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呢。” 接着目光回转看向太乙背后的飘扬大幡,说道:“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既然师兄自诩宗门嫡系,那我便将宗门的鲲鹏传承让给师兄,师兄自取便是。”说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看向幽魂海的那片古遗址。 古遗迹中到底埋藏了多少又有多少人知道。 至少,做为当年经历那一战的垂云而言,他始终坚信自己的路是对的。 鲲是鲲,鹏是鹏,单分出来都不足以称为鲲鹏,只不过因为两条路的发展,导致宗门的理念形成了对立,这才发生那旷世大战。 垂云极尽目光的眺望。 他的眼眶突然红润了许多。 纵然是他这样的天才也根本走不通原来那从无到有的路,所以才导致宗门出现两支,鲲云、天鹏,相较于天骄而言,这无疑是简化了道路,能让更多‘普通’的修士踏上这一条道路。尽管他在寻常修士的眼中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鲲鹏传承还重要吗? 自然是极为重要,只不过传承就放在那里并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而面前的这个人,手中那杆诞生了器灵的魂幡,却是实打实能提升实力的重宝,一旦被扶摇得了去,两者平衡势必打破。 同理,只要他能得到魂幡也会获得实力的提升。 踏云悬空的两位尊者此时火药味甚重,如果说刚才的气氛很是微妙,那现在就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和压抑。 他们的目光已从各自的身上挪开,再次看向太乙。 太乙盘坐在云端之上,完全不需要他施展什么御空的法术。 掐着印法,口中念念有词,伴随着手指一道道术式结出打入面前法阵,矗立在他身后的魂幡主杆的金红纹路一节节串联,幡布扬起,好似一幅遮天蔽日的画卷。 茫茫煞气滚如狂瀑。 而环绕其中的魂幡则犹如一条苍龙,翻滚之际吞吐不休。 黑云漫天,青面獠牙的争先恐后的跃出,张开血盆大口为魂幡吸收这无边煞气。 太乙同样抬头看向两位尊者,面色带着些许的紧张,他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成,毕竟涂山君推测过幽魂海的煞气不够。 然而看着下方形如大地的遗址,太乙又觉得也许勉强够用。 只是不知道要不要渡劫,据说许多强大的宝物在成型的时候会引来强大的天劫,也许是上苍觉得这样的宝物不该存在,又或是本身足够强大才引动天地的共鸣。 他不知道。 面对两位尊者,也不是思考这么多的时候。 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沉住气,以他炼器宗师的眼光,冷静的看待这一场颇为意外的炼器。只要能呢操控尊魂幡引导此地煞气,将之炼制成一杆化道兵,还有破局之道。 太乙半开阖的双眼猛的睁开,眼中闪过光芒。 他竟在这一刻水到渠成修成元婴后期成为了一位大真君。 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色。这等境界的提升不过是水磨工夫罢了,只要慢慢积累总会有一天能够达成的。 得益于阴魂丹的强大,省却多年时间。不然,靠着这具身躯,怕是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成为大真君。 他也感觉到了瓶颈。 大真君已是这具身躯的极限。 除非他能像涂山君那样,进一步走出自己的路。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谁能在同一境界顿悟两次?而且每一次都有不同收获,并且反馈到自身实力上。太乙觉得自己不算没有天赋,然而和涂山君一比,还是逊色了太多。 涂山君似有所感的余光回转过去。 他并不知道太乙的所思所想。当务之急是如何利用幽魂海煞气炼成道兵。 无岸归墟内,东海君的阳神确实已极尽虚弱,然而这也不是他能简单分解。最快的方法无疑像当年景老怪一般,放开魂幡强引尊者阳神进入。 那时候他还是金丹境界,景老怪强闯导致魂幡破损不堪,若不是后续修补早就出了大问题。 “噫?” 扶摇尊者哈哈大笑,抚须长叹道:“临阵突破。能在如此情况下冷静思索,甚至突破境界,你确实不凡。” 说着举起了手中的天鹏刀,眺望远方:“那宝物也到了蜕变的关键时刻,既然这幽魂海煞气不足,那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缓缓举起手中长刀。 法力催动,刀身光芒如柱冲天。 千里烟云霞光尽做光芒万丈,在扶摇尊者斩出的那一刀之下,天空出现了一道狭长的白昼口子,久久不能愈合。 无垠的大海则风平浪静,好似只是一阵微风吹拂了过去。 任谁都不知道,刚才已有尊者出手。 太乙惊疑不定的展开神识探寻着,只不过神识却并没有为他捕捞到什么有用的讯息,相反,他的疑问还加重了不少。 垂云尊者神色淡然的注视着,在他的眼中,这一刀并没有什么值得称赞,不过是尊者的寻常发挥罢了。 只不过让他有些诧异,那站在阵前的器灵却迅速做出了抵挡。尽管这抵挡好像和扶摇尊者的刀光岔开。 “这就是重宝器灵的潜力?” 涂山君面容凝重,这一刀取巧却又是尊者手段的展示。 明明只像是微风过境,实际上大海下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鱼虾龟鳖在那道光芒的绞杀下化作血污,然后乘风而起融入上方的无边煞气之中。 这一刀,好似斩出了新的天地。 不,他不用刀也行,可以用任何兵器甚至是自己的拳掌。 这是尊者对天地的掌控。 在尊者所在的天空,想让什么生灵死什么生灵就会死,不想让什么生灵死,那就不会死。 扶摇尊者用天鹏刀仅仅是因为那是他的道兵,哪怕是这等强大的修士也需要宝物傍身,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弱小,而是同阶甚至更强大的存在。 涂山君感受着自然的流动,双眸满是阴郁沉重。 与尊者的超然手段相比,他使用法力浸染出的小天地就像是个纸糊的。 轻轻一戳。 就会破开个大洞。 这是境界上的差距。 二更晚。 第675章 虚地 垂云尊者适时挥手。 周身气息汇聚成掌印。 只轻轻一推。 原本被扶摇尊者斩开成两半的天空就愈合成一块。 翻手,储物戒指飞出一道令旗。 旗子不过三尺长短,在垂云尊者挥动下,幽魂海的幽邃海底响彻阵光。 扶摇尊者目光一凝沉声道:“原来道友早就提前设下法阵。” 他并没有坐以待毙,抖擞身躯,身上的法袍真实模样显化,那是一件形如蓑衣的大氅,由堆叠而成的羽毛组成。 双手猛的向两侧张开,背后的蓑衣大氅形如羽毛炸起。 法诀一掐。 “疾!” 金羽飞刀好似暴风雨般飞入幽魂海,不管幽魂海下是什么材质的阵基都被金羽飞刀撕碎。 尊者的御法加持,又是宝物出手,本就没有成型的阵法在飞羽的绞杀下瞬间变成残阵,只剩下垂云尊手中的令旗。 “分水旗!” 垂云尊者身躯一矮,袖袍转动抽出破空声,海下残阵竟还能发威,一时间搅动十八柱龙吸水接水连天,每一道水珠都震动不休。 怒吼声响彻的同时,巨鲸由水珠中游出,如山岳一般撞向扶摇尊者。 “驱鲸术。” “疾!” 左手托树立右掌印法,形如御剑,不过扶摇尊者御使的并不是剑,而是万千金羽。 印法术式结成,背后斗笠霎时震动。 铁器拍打震动的波纹化作一道道弧形,就像是横切出去的长刀般向四周扩散,而这无形的音波之刀,在接触到水云巨鲸的时候更是激起波浪,那接触之地的完整水流像是煮沸的开水般不停跳动。 簌簌。 庞大的水云巨鲸被音波切开身躯。 驱使巨鲸的垂云尊者法力涌动,手中令旗化作七尺,在双手挥舞的时候那被音波切开的巨鲸迅速分开,变成了两头巨鲸,原本浮出水龙柱的十八头现在变成了三十六头,尽管体型小了一倍不止,散发的气息却不见减弱。 “天鹏羽杀!” 扶摇已合并了双手印法。 斗笠大氅已经化作两只天鹏金翅,悠悠一扇,无数气浪音波变成了锥型的波纹长柱。 长柱在飞上天空的时候就已经显露身形,其实也不是它们显露,而是强大的波纹撕开空气,以至于让人能肉眼看到。 轰鸣声响起。 撞击而来的水云巨鲸缓缓崩碎。 涂山君完全靠肉身为太乙遮挡袭来的波动。 并且深深的看了垂云尊者一眼。 看似是垂云尊者败了,实际上扶摇尊者已动用了道兵。天鹏刀的三千六百羽刃与金翅共鸣,这才彻底消弭垂云尊者的术法,不然还要继续僵持。 但,这并不是能说扶摇尊者就弱。 这两人单拎出来一个都是十分强大并且有特点的修士,他们施展术法行云流水,随时可以变招拆招,就好似只要法力充足就能一直战斗下去,而且自身道法和法宝相辅相成。 弹指间完成试,须臾出手,就摸清了对方的水平。 “真写意啊!” 涂山君不由得赞叹。 他当然也向往这样施法,奈何临战之际总要担心法力,使得他只能依靠自身的长处,也就是强横的肉身来对敌。 再加上肉身可以依靠煞气恢复,所以有时候根本不舍得用法力。 这也就导致,涂山君出手就奔着击毁对方肉身,就是不能击毁对方的肉身也得限制对手施法,这样就能利用长处取胜。 今日见到尊者之间斗法。 涂山君恍然。 他那一套东西打一打同阶修士亦或是弱于自己的修士那绝对是占据优势的,然而面对更强者的时候,人家一个远程法术砸下来,想靠着身体素质取胜根本就是天方夜谈。 不说护体法罩能不能帮他硬顶,就算硬顶下来消耗的法力也肯定比施展道法应对更多。 哪怕侥幸贴近身,尊者的护体罡气不是那么好破的,东海君那种情况是他们师兄弟撞了大运才碰到的。 所以,还是得开坛做法,以道法对轰寻找机会。 其实涂山君以前就是这么做的。 当年练气期的时候靠着肉身强大,常常近战取胜,后来筑基了,修士的法术变得异常强大,他就选择了术法,再之后金丹期是术法和近战结合,但依旧是术法大于武艺,那时候护体罡气显露,加上法域的加持,术式印法的威力空前。 直到领悟真意。 元婴修士更多的则是真意上的比拼。 真意神通加持之下,术式印法的作用显然不如近身武艺。如今观看尊者斗法,尊者能引动天地灵机,术式印法和那些大神通术显然又变得异常强大了。 如果还以为靠着真意就可以一力破万法,就显得太固执了,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涂山君觉得自己还是与时俱进的。 斗法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就是用自己的长处攻击对手的短处,打的赢就打,打不过就跑。 如果没跑了,自然身死道消。 另一边,垂云尊者将令旗随手送进袖袍。 起脚。 一踢脚下吞天鼎。 那巨大的虚影异兽游戈身躯,此方天地顿时像是凝固了一般。 脚下的吞天鼎缓慢停转,挥洒出的灵机一下子将扶摇尊者震动万千羽翼撕开的天地归拢,借由巨大的身影盘旋,独属于垂云尊者的天地浮现。 灵游巨鲲的身影出现在垂云尊者的身后。 在巨鲲遨游时,整个天地都变成了一方巨大的水墨图画,就好似一方小天地出现在垂云尊者的身后。 花鸟鱼虫潜入水,飞禽走兽奔走不休。 垂云尊者一步踏出,神异生灵自如的浮现在他的脚下。 蓝青天云法袍伴随着淡淡的水波轻轻摆动,飞瀑般的黑色长发亦如波纹般随意的披散下来,在小天地的映衬下,他就像是一位走下云端的谪仙。 涂山君索性放开了法力对天地的锁定和侵染,他已看明白了,如果说他的小天地是虚幻的,那么尊者的小天地就已完全凝实。 小天地和法域是不一样的。 小天地虽然是尊者的小天地,其实还是在天地自然之中,就相当于尊者利用自然的力量对敌。 不像是法域是爆发自己的力量,强行用法力凝聚法域确实能极大的提升实力,然而却会消耗大量法力。 如果说元婴期是阳神从幼年成长,那化神期就是阳神已完全长成,与自然相合,足以施展这等改天换地的力量。 说是同为第二步,实际上差距比筑基金丹还要大,以涂山君巅峰大真君的实力,若单纯比拼境界上的神异的话,他完全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想到这,涂山君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他都不是尊者境,如何在境界上神异胜过他们。这本就是境界上带来的差距。就像是金丹法域,没有金丹境界支撑,是不可能施展出来的。 而且法域也不是人人都有,如此想来,这么强大的神通也不是什么尊者都能使出。 “虚天异地?动真格的了吗。” 扶摇尊者淡然笑道:“论起来,我该称垂云道友一声师兄,不过今日你我斗法,又何必在乎那繁文缛节。既然道友已决定出手,那在下定然奉陪到底!” “虚天异地!” 扶摇尊者举起天鹏刀,自天空划过,‘唳’,也不知道是道兵撕开空气发出的震动,还是什么无形异兽呢高声嘶吼。 随着一声悠悠鹏唳。 一只黑金之色的云程万里鹏虚影出现在扶摇尊者身后。 鹏鸟渐渐凝实。 负青天。 绝云气。 黑金天鹏张开翅膀,犹如仙金的铁爪轻轻一爪,此方小天地悍然汇聚。 无上威压镇人心魄。 只是仰望那奇异的天鹏,就感觉自己是渺小的猎物,根本不敢与那等神异对视,好像只要看上那么一眼,就会被无形气息碾碎。 而那齑粉,不过是黑金天鹏翅下的无法靠近的尘埃罢了。 如果说灵游巨鲲是空灵而强大,犹如出尘谪仙,是强大到让人朝圣的神异,那天鹏就像是一柄天刀,锋利、霸道,容不下半点尘埃落下。 也怪不得扶摇尊者最先开口阻止太乙。 实际上哪怕扶摇尊者的外貌看起来多么和善,像个慈祥老人,骨子里都是极为霸道的。 他只是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老人。 天鹏宗本身就是一个缩影。 垂云尊者目光闪过异彩,沉声说道:“当年我就记得你是天才,没想到你不仅仅突破到中期境界,还掌握了‘虚天异地’。我不该顾及东海君,早就应该出手。” “道友难道后悔了?” “后悔?!” 垂云尊者冷笑道:“现在出手也不急。” “就让我看看,到底是我的灵游吞天鲲厉害,还是你的黑金天翅鹏更加强大。” 轻踩脚下的吞天鼎,垂云尊者悍然出手:“当年那一战没有分出胜负,今日就做个了断吧!” “杀。” “杀!” 涂山君当即出手挡在阵法的面前。 仰头看向天空的煞气,目光回转尊魂幡,闪过精光传音道:“快,趁机炼出道兵。他们不会争斗太久的。” “我懂。” 形如陀螺般在法阵内旋转,太乙疯狂的拍出手印,捏成的印法悬于尊魂幡身侧。 太乙双手朝天,向中心画圆。 咬牙道。 “祭!” 第676章 传回 天地大势。 威压煌煌。 阵法中的太乙长出一口浊气,印法嵌套成巨大的术式。 顷刻间,风云齐聚,煞气潮汐奔涌好似长河横空,又好似巨浪翻海,浊清二气完全磅礴煞气裹挟,整个幽魂海都好似被浓郁的雾气笼罩。 “聚。” “炼!” 纵然知道太乙在争分夺秒的祭炼宝物,两位尊者也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在他们的眼中,只有一个敌人。 踩鼎展开虚天异地的垂云尊者双手迅速结印,遨游的庞大灵游鲲发出幽幽长鸣。 当真如活过来异兽,在幽魂海游戈空灵的身躯。而那些由灵机汇聚的大海生灵追随左右,依附虚鲲,形成了厚重的墙壁。 “唳!” 黑金大鹏变换了身姿,仙金铁爪如斧钺。 扶摇尊者也已完全不再伪装了,白发白须由根生黑,直到被头顶的金鹏冠束起,就连面容上的皱纹和老态也渐渐褪去,完全一副中年威严帝王的模样。 尤其背后大鹏展翅,手中天鹏刀猛的挥出。 无上刀气搏浪百千重,在奔腾之际凝结成森然冰刃,宛如铁羽的冰刀凝聚成一只蔽日长刀,在巨鲸的长鸣下,长刀再次碎裂成冰渣,却在临近大海虚幻生灵墙壁的时候化作铁爪。 只听金铁交击的锐利声响传来。 墙面粉碎。 撕开虚墙的铁爪化作金红,宛如玄铁浸入了沸水,直取踏云悬空的垂云尊者。 垂云手中术式轻轻一转。 吞天鼎挡在面前。 剧烈的爆炸波纹将海面掀起了惊涛。 那凝聚成‘长刀’‘铁爪’的冰锋同样融入百丈海浪之中,四周海浪就像是被人操纵了一般向上空蔓延,紧接着向垂云尊者重重砸去。 “大海,只会让我更加强大!” “海上牧鲸。” 垂云尊者将吞天鼎扔进海墙。 无数的海水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在垂云尊者的操控下平静下来。 长鲸嘶鸣,天河倒转,海水升空覆盖了天空,上下全都成为大海,而踏鲸行走的垂云尊者双手印法渐渐合二为一。 不说扶摇尊者的表现,如此场面,守在太乙阵法外的涂山君只觉有一个字不吐不快。 尊者改天换地和运用天地灵机的能力简直恐怖,如果是以前碰上他肯定会带着太乙转头就跑,然而,现在没法跑。 远处。 几道身影出现。 看修为,至少也是大真君。 其中一位更是元婴巅峰。 身着黑白二色法袍,眼中带着惊讶的神色。 似乎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尊者大战?”万法宗的元婴老祖沉声疑问着。 幽魂海自从百年前煞气重返,后来煞气就渐渐消弭,然后此时突然爆发让他不由出关查看,只是来到煞气漩涡的外围之后却发现这好像并不是简单的煞气爆发,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气息,更有灵机搅动。 仔细一看,远天的身形看起来比较模糊,然而那虚天异地的虚像却分外清晰。 哪里是煞气的问题,分明是有修士在幽魂海斗法。 做为出身大宗的弟子,星罗万法的元婴老祖自然是有其眼力的。 微微皱眉盘算. 观其虚天异地,分明是灵游巨鲲和黑金大鹏。整个星罗海,除了那位失踪已久的东海君,也就只剩下两位尊者,正是鲲云宗和天鹏宗的老祖。 “早知道他们会打起来。”万法宗的大真君无奈的感叹了道。 幽魂海的事情他也提前了解过,奈何没有其他的好地方,再加上身为万法宗修士,哪怕两宗有尊者也不觉得为难,也就选择了昆世大地。 不够让他意外的是在战场的东边还有修士。 漫天的黑幡好似一条狂龙在煞气翻腾。 阵法的光芒冲天,将身影笼罩,以至于他并没有看清楚内里的修士到底是谁。于是,这就施展术法,‘灵官法眼’。 法眼开启,目运金光。 射冲雾气云层。 就在神光穿梭之际,被一片漆黑拦下,只看到猩红闪过,接着术法就完全失去效果。 震惊之余刚想利用神识探寻,然而尊者术法的波动让神识模糊不清,根本就无法穿透尊者的改天换地之术。 “出什么事了大长老?” 那几位元婴修士赶忙询问。 大长老乃是宗门柱石,若是有半点差池那可就麻烦了。 就算宗门再空降一位修为高的老祖过来,势必会有追随那位老祖的修士,他们虽然自持有修为,却无法成为嫡系。 “不碍事。” 星罗万法的大真君微微摇头:“通知宗门,升起护宗大阵,宗门弟子若无必要,暂时不要离开宗门。” 抬头看向远方:“尊者斗法,若是势均力敌还好说啊,一旦出问题,就会席卷整个星罗。” “就算是我们也无法置身事外。” 在万法宗修士说话的功夫,东海蛟龙族的修士也迅速赶到了幽魂海。要说距离此地最近的,除了本就身在此地的宗门也就只有东海。 发生这样的大战,东海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总要前来看看情况如何。 也好有个应对。 不然,别说是得到情报了,就是人家已经打上门来也不知道是谁,这才会让人笑掉大牙。 更何况幽魂海本就藏有秘密,这样的秘密值得尊者动手斗法,如果他们有幸得到的话,说不定还能重现东海的辉煌。 种种因素都让沉寂的东海迅速反应,竟没有比本就身在此地的万法宗慢上多少。 “尊者斗法?” “难道幽魂海下方当真有什么呢值得两位尊者大动干戈的秘密吗?”东海的巅峰大真君沉吟间放眼望去,煞气漩涡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遗迹,时不时还能看到巨大的尸骨从海下浮上来。 “咦?” 东海的巅峰大真君莫名的觉得其中翻飞的法器很眼熟,而且,那爆发的气息也让他感觉非常熟悉。 至少他曾经和那个人交过手,不然的话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就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 追忆许久猛然脱口:“是他们!” “老祖是说谁?” 敖震的面容骤然一黑,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当年斗法折了手臂,耗费天材地宝才终于接上,养了这么久终于契合。想到那人的时候,他依旧感觉手臂隐隐作痛。 这显然不是手臂将养的问题,而是他心理上的。 往事不好提及太多,那时候他们是伪装身份进行袭击,事后太乙宗没有追究,他们也装傻充愣的沉寂了下去,再次见到涂山君,敖震不免在心中感叹:“确实是难得的天才,在两位尊者的余波下巍然不动。” “可惜就是不太聪明啊。” “此时介入其中难免会被尊者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敖震当然也想坐收渔翁之利。 这得看能来多少修士,还得看遗迹的规模和宝物值不值得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若是都不值得,观摩一番尊者的斗法也是极好的事。 扶摇尊者自然是发现了万法宗修士到来,不过他未理睬。 黑金天鹏振翅高飞。 天地绝峰,撑开上下两方大海无量!金刀横空劈下,三千六百道规则不一的刀刃卷起茫茫风暴,伴随着黑金大鹏的振翅和森白蒸汽的喷涌勃,扶摇尊者的周身形成一片森寒的空间,就连他的须发眉毛都染上霜雪之色。 伴随着一口哈气吐出。 涌动的天空与大地迅速冻结成厚实的冰层。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冻灵游巨鲲在天地,翱黑金大鹏于莽莽。 扶摇尊者轻吐一口热气,一步踏出,云层中的水雾顿时冻结成薄薄的只有巴掌大的冰层,吧嗒,在他走过之后冰层应声而碎,然而扶摇尊者的身影已经走出百丈,在冰天雪地中缓慢前行着。 天鹏刀的碎片环绕卷起风暴。 那上下冰层像是被风息撕下一片片冰渣,碎开一道道冰爆。 “下雪了。” 太乙五域。 座峰。 太乙峰。 身为庶务掌门的徐昭面色剧变。 钟鼓楼,声音一道道回荡。 长老周行烈的救命令牌已经被人捏碎了。 “召太上长老!” 最先得到消息的巫融已面色凝重的走进大殿,沉声说道:“师兄不必着急,我已命人通知所有太上长老,要求他们顷刻赶到。”话音还未落下,一道道身影已经聚集主峰大殿的门口,茫然中带着疑惑。 还不等众人坐定。巫融当即开口道:“我师兄的令牌已经捏碎了。” “原来是这件事啊。” “我说巫道友,周道友虽然对宗门很重要,但是一介金丹后期而已。” “哪里需要我们齐聚?”琼鲸真君面带不悦。对于巫融而言周行烈是师兄,有个意外生死肯定是大事,但是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金鳌真君纵然没有说什么,面色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司空星冶适时的说道:“道友不知道我们各有重任吗?我们当然理解道友心急,然而大中城那边有大阵防守,只要不出城,就不成问题。” 虞龙沉吟道:“巫师兄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去救人。” 众人神色各异。 巫融倒也没有卖关子,而是压住了声音中的颤抖:“掌门师伯和我师父与我师兄一同前去幽魂海处理煞气的问题。” “啊?” “啊!” “那他妈的还等什么啊。” “快,开启太乙殿,我们进行域垒跳跃!” 第677章 炼成 半个时辰之后。 就连遥远的御兽宗修士也已经赶到幽魂海上空。 同样是巨舰临空,利用域垒走的捷径。 在尊者的斗法之下,哪怕是元婴初期的修士都得严阵以待。 那些修为不足的,根本不可能踏足战场,就连站在外围观看的资格都没有,这也就导致能出现在幽魂海上空的修士就没有一个孱弱修士。 天鹏宗和鲲云宗的元婴修士也纷纷得到消息赶到这里。 一时间。 星罗大部分元婴真君都在此聚首。 这场面比每百年一次的议会还要壮观。 垂云尊者似乎也意识到了,随着他们两人僵持,只会吸引更多的元婴修士抵达。 到时候说不得会将器灵宝物的事情宣扬的天下尽知。万一引来东荒之地的高修觊觎,就算得到了器灵宝物也不可能保住。 这等重宝走漏消息就意味着永无止境的麻烦。 须知,只有千日做贼,却没有千日防贼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垂云轻叹了一声。 他是星罗的巅峰不假,然而东荒大境的深处还有更加强大的修士。 如果知道了器灵宝物的存在,就是炼虚的圣人也会赶来。到时候,他不管交不交出宝物都得死。 甭管正道还是魔道,宝物在前皆红眼。 正道顶多还会让他带着宗门活命,若是遇到行事极端的魔道,不仅他要身死道消还会被覆灭宗门。 垂云唯一庆幸的就是那黑袍道人伪装的非常好。 就算是他,也得仔细的运用法眼才观察清楚其跟脚,弱一点的修士,如果没有特别的奇遇,或是对器灵宝物熟悉,该是没法子看出黑袍道人的真实身份的。 目光流转。 扶摇尊者似乎也看懂了垂云尊者眼中的意思。 余光飘过幽魂海的上空,光是巨舰已经降临两艘,元婴修士更是大半聚集,若是再这样打下去,势必会搅乱了局势。 所以他们也不能继续争斗,必须速战速决。 早就锁定涂山君和太乙的神识终于从若有若无变成真实的降临。 金羽振成翅。 蓑衣般的大氅化作羽翅,轻轻一动,扶摇尊者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涂山君身后,灼灼双眸盯着太乙背后的迎风魂幡,魂幡吸收煞气已到了关键时刻,太乙依旧全神贯注,纵然尊者临身也不曾睁开双眼。 扶摇尊者轻笑一声,手中天鹏刀轻而易举的撕开了外层的法阵光罩,比筷子捅豆腐还要简单,简单的就像是阻挡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些弱小的蜘蛛结成的网。 看起来十分的唬人,实际上一触即碎。 涂山君当然没有吃惊的神色。 因为他知道这些阵法拦不住尊者,这本就不是防御所用的阵法,多数是聚灵和聚煞阵的组合,对于同阶修士而言有几分防御的能力,却根本抵挡不住尊者。 他并不觉得遗憾。 战场瞬息万变。 对手不可能给他布出大阵的时间,哪怕是传统的阵修,也要依托天时地利和自身的修为。 但是这并不代表涂山君就傻愣愣的站着,眼睁睁的看着天鹏刀砍下太乙的脑袋。 扶摇尊者轻咦了一声。 侧头看过去,原来天鹏刀被一个人硬生生挡下,护体罡气凝聚成一点,依然被切开了大半的手臂,直到碰到骨头才停了下来。 扶摇尊者收住了力量,赞叹道:“看来你的骨头很硬。” “百鬼夜行!” 魂术凝聚成的虚影张开血盆大口。 万千厉鬼嘶吼。 呼啸而过。 本就不想再贴近的扶摇尊者顺势后退。 但他依然接住了魂幡的魂术。 站稳,微微晃了晃脑袋,除了有些许的恍惚之外再无其他的症状。 这已经足以让扶摇欣喜若狂,仅仅是元婴器灵发出的攻击,就让他头昏摇晃,若是让他得到这件宝物,何愁不能战胜垂云。 也就是此刻,垂云尊者同样踏空走来。他刚才本想出手阻止,却没想到那器灵竟真的跟上了扶摇的长刀。 尽管扶摇放缓了力道,不然这一刀至少要让器灵损失一条手臂。 严重一点,器灵的大半身躯都要被天鹏刀劈开。 涂山君严阵以待。 伤口处的黑红色蒸汽沸腾,原本被切开大半的手臂迅速愈合成一块。他必须要以最完整的状态对敌,不然,他保不住太乙。 垂云尊者的眼睛一亮。 “原来还有这等依仗。” 就连被逼退的扶摇尊者也同样点头。 他就是害怕自己出手劈下斩掉器灵手臂导致器灵出现问题,平白的毁了宝贝。果然,器灵宝物就是器灵宝物,器灵不可能那么简单,也不会像寻常修士一样那么容易死去。 太乙殿上。 虞龙看向师兄问道:“师兄,现在怎么办?”他们到的很早,只不过那时候尊者斗法的厉害,贸然插手会让事情变得很糟糕,尤其他们还得知周行烈安全无虞,也就是两位老祖陷入其中。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现在则不同。 两位尊者斗着斗着已经波及到自家老祖。 别人或许不清楚为什么尊者会悍然出手攻击,虞龙自己却明白,分明是师叔的跟脚泄露。 器灵宝物是多么的夺天地之造化,在这等宝物面前,尊者争斗起来实属正常,万一这个秘密再让在场的修士得知,自家宗门的底就全漏了。 做为下一任宗主的内定之人,虞龙只感觉脑袋里一团乱麻。 “救人啊。” 金鳌真君嘶的咂舌,眉头都拧成川字。 说起来容易,那可是两位尊者,还是拥有虚天异地的尊者,他们这些元婴修士在人家的眼中根本就是小孩子而已,大人哪里会害怕手无寸铁的小孩儿呢? 巫融阴沉的盯着战局。 转头沉声问道:“太乙分光可准备好了?” 太乙分光。 太乙殿大型玄术,尽管具体的威能他们并不知道,然而见识过合欢宗和御兽宗的大型玄术,他们对大型玄术还是有概念的,尤其自家的太乙殿还优于合欢宗、御兽宗的巨舰,发出的大型玄术肯定会更强。 “在蓄力。”虞龙赶忙回答。 “还需要多久?” “至少得一刻钟。” “不能再继续等了,两宗的尊者已对师父他们动手,我们等不了大型玄术准备就绪。”仇万道率先走出人群,看向远天战局。他们在尊者的眼中是弱小的孩子不假,孩子也有孩子的用处,他们至少还能合力挡住尊者术法。 “我觉得…” “不如快点动手。” “赶紧让宗主他们脱离战场就好了。” “等!” 巫融继续说道:“再等等。” 声音落下顿时让众人的争吵停下,纷纷说道:“再等下去就要错失良机了。” “必须等。” “我们要等太乙分光准备好。” “也要等师父他们。” “一切听我安排,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巫融大手一挥道:“各司其职,不要乱!一切责任在我!” 魔头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 他对巫融没有意见,反而乐见其成,最好按兵不动等老魔头和太乙死,这样他能趁势逃走。反正战场这么乱也不会有人关注他。 索性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支持巫融的决定。 一刻钟后。 “你…到底在等什么?” “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直用法眼观察的金鳌真君只觉得双目刺痛,他还是将其中情况告诉巫融。 “机会,终于来了!” 巫融一听顿时不再犹豫:“开启大型玄术,就按照我给的方向,我要求玄术操控不能有半点差错,能行吗?仇师兄?” “放心吧!” 仇万道猛的睁开双眼,在上方天海星图迅速确定位置。 “太乙分光。” “启!” 远天好似晨曦驱散黑暗。 无数道白光汇聚成耀眼的光芒。 争夺中的两位尊者意识到了不妙。 他们并不急切。 巨舰的大型玄术固然厉害,再厉害的玄术,打不中人又有什么用呢。 垂云尊者和扶摇尊者迅速脱离战场,他们明确知道这道玄术冲着他们来的,所以也不担心玄术会威胁到涂山君和操控宝物的太乙。 “就是此刻。” 太乙睁开爆发金光的双眼缓缓开口道:“道兵,我炼成了!” 豁然起身,眼睁睁的看着太乙分光在远天绽放。 太乙看向身后的魂幡,接着将其一把攥住,没有丝毫犹豫,法力奔涌,尊魂幡暗金色的纹路迅速亮起。 涂山君抬起自己的双手。 黑红色的蒸汽覆盖了身躯。 翻掌横在面前,一滴黑色的水滴出现在他的手掌。 轻轻一碰,水滴在他的掌心炸开,就像是一瞬间决堤似的涌出无数黑紫色的水流,环绕在他的手掌处,霎那覆映身躯。 以前宝物升阶并不会给涂山君带来好像自己骤然强大的感觉。 神通术法都得自己摸索着用。 然而这一次晋升道兵却让他生出一种俯瞰天地的感觉。 攥住! 水流像是血液般扎根身躯。 涂山君并不清楚这样的感受到底为何。 总之,他的身躯好像在魂幡晋升道兵的那一刻变得不一样了,就像是一瞬间感悟到了被尊者截断的天地中的灵机。 筋骨血肉也在重塑。 第678章 不老 “打中了吗?” “打中了!”仇万道信誓旦旦。 以太乙殿的火控神识扫去,太乙分光确实精准的命中巫融所说的地方惊走了两位尊者。 “那就好。”巫融深深地长出一口浊气。 “这?” 金鳌真君并不理解,为何非要击中那里。那里距太乙真君并不远,如果有所偏差的话肯定会波及到涂山君他们。 若是出了差错,岂不是好心办坏事儿。 其实可选选更好的地点。 不等金鳌真君多问在看到面前场景就赶紧说道:“你流血了。” 巫融轻轻擦去鼻血,苍白的面色显得有些吃力的回道:“没事。” “煞气长河太过庞大,师伯个人哪怕能短暂的控制,没有助力也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炼化,我们利用太乙殿的大型玄术‘太乙分光’击中‘煞气之眼’,纵然对煞气长河所有损耗,也已经为师伯省却大半苦功,自此所有的积累都将在此刻爆发!” “厚积二百载,也该爆发了。” 巫融高兴的狂笑了起来。 金鳌真君一脸疑惑,他根本不知道巫融在说什么。 更不明白巫融为什么会选定那里,也许是瞎蒙,但这肯定不能是瞎蒙出来的。修行就就没有瞎蒙这一个概念,如果真的蒙准了,也绝不是自己体现规划想象的东西。 再看巫融的状态,应该早有计算。 “你…修的是什么道?” 尽管这么直接的问很不礼貌,而且问人家修的什么道更是忌讳,可是,金鳌真君还是不由得问出来。 巫融转头看向金鳌,笑着说道:“命道!” 天地, 似有流动。 气息、灵机、融入身躯的清晰奔流。 那种难以言喻的法被他凝成水滴。 一滴黑紫色的水。 沉入丹田。 却又瞬间化作生的涌动,分化成一团汹涌的雾气由内而外颠覆身躯。 本来体质中等的涂山君感觉肉身的变得更加强大,心脏如战鼓跳动,五脏生息不知,原本略显驳杂的白骨被洗刷成晶莹深邃的黑玉。 浆血如汞,迸发惊人的活力。 黑红色的鲜血在躯体奔走。 原本略显苍白的皮肤之下交织成的一副血流长图。 伴随黑红色血液的流动,就好像一尊鬼神在变幻自己的身形。 直到涂山君睁开双眼,煞气的波纹飘淡,这奥妙的图案才渐渐隐于皮肤之下。 抬起手掌看去,风霜似在这一刻定格不动。 其实涂山君的身躯也会感到疲倦的。时间依旧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纵然这痕迹微小的不可察觉,但痕迹就是痕迹。 直到这一刻来临。 法器成为道兵的这一个瞬间。 涂山君忽然发觉自己好像维持着身躯最佳的状态。 外在表现就是身体不会出现疲惫和低谷。 就是不知道是否能持续供应体力。 若是能有源源不断的体力,那么涂山君就可以消耗极少的法力,靠着肉身的强大迎战强敌,哪怕持幡者弱小也可发挥出强大的战力。 这显然是需要后续印证的。 “这种状态,应该称做什么?不老吗?”涂山君轻声呢喃以神识查看自己的身躯,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外在的变化,发丝依旧,顶角也如此,身躯依然还是熟悉的,但力量的提升和体质的变强也完全可以感受到。 变化暂时未知,但是让涂山君欣慰的是,尊魂幡的提升终于切实反应在主魂的身上。 以往魂幡的变化都是比较单体的,不管是法器、法宝还是灵宝,得到的多是神通术法。 当然,天煞真灵罡气也算自身变化,但那是法力的运用,还是需要幡主法力才能施展出来,并不是传统意义的强化身躯。 做为主魂,涂山君可以使用魂幡的术法神通,甚至能聚集魂幡内的阴神,却并未因为魂幡强大而得到身躯反馈。 现在才终于有了魂、幡一体的模样。 “难道道兵进阶,让我拥有了典籍之中记载的道体?” 涂山君惊疑。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他说不定还真能拥有战胜尊者的底蕴。 据说一些修行种子,天生的强大体质促使他们超越同阶,更有甚者还能越大阶段击敌。 也许很多大宗修士也能靠着功法术式、真意神通等做到这一点,然而在同等水平下,道体显然拥有绝对的优势。 太乙看向远天渐渐消逝的太乙分光。 缓缓点头赞叹道:“好手段,我果然没有看错!” “好徒儿竟知在此刻为我助力。” 原先还得担心煞气不足,实际上随着幽魂海回光返照,以及尊者出,所积攒煞气厚重庞大,一时间根本理顺不过来,涂山君又得护法,不能动手阻截,本以为靠着尊者僵持可以完成,之后尊者出手使得涂山君更加没法分心。 道兵炼成。 并未引动天雷。 这让太乙疑惑的同时也凛然,许是天道早就安排了劫难。 劫分多种,雷劫只是最直观的。 回看四面八方。 星罗海的元婴齐聚,两位尊者亲至。如此场景,比之寻常的雷劫又如何? 当然,也有可能道兵的炼成不会引动天劫。 只要不是比较特别的场景,亦或是逆天之宝,天劫也不会随意降临。 涂山君则推翻了自己原先的想法。 当年晋升灵宝的时候也许渡的不是灵宝劫,而是天道判定他是需要应劫的修士,这才引动雷劫降临。 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况也确实不同,因为他的实力超过法宝的提升,随着魂幡中的阴神增多,随时都会引动雷劫。 当年做为修士,渡劫引动雷霆,又逢法宝进阶灵宝。天劫判定修士是持有灵宝的金丹真人,所以才降下那样的雷劫。 就像很多修士渡劫只能靠自己却不能依靠家里长辈庇护,正是天劫会因为修士的实力变化而提高强度。 涂山君轻叹,就算现在没有雷劫,当他的实力引起天道注意,要成为化神尊者的时候,也注定要历雷劫。 只不过这一次让他对雷劫的认识更清晰了而已,这也得益于他个人实力和眼界的提升。 就是可惜没法子利用雷劫逼退尊者。 好在成就了道兵,有尊魂幡道兵护身,他们至少有了一战之力,太乙也不可能被尊者瞬间杀死。 说不定还能靠着道兵周旋一番。 原本灰蒙蒙的天空在太乙挥动魂幡的时候清澈起来,余下的大片散落煞气云雾被尊魂幡吸收干净。 魂幡的威压在法力催动下轰然扩散。 “道兵?!”垂云尊者顿时红了眼睛。 须知,刚才还未吸收煞气的魂幡还是极品灵宝,就在他们的眼前,极品灵宝变成了道兵。垂云尊者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看向同样被大型玄术逼开的扶摇尊者。 似乎在观察扶摇尊者的神情变化。 扶摇尊者就连呼吸都急促几分,咬牙道:“他用的什么法子?” “我不知道。” “吸收了煞气,那杆看起来只有灵宝的魂幡宝物晋升了?还成为了道兵。不见他重新回炉祭炼。一般宝物都要慢慢炼制才行。”垂云尊者迈出一步,轻声的说着,越说眼中的神情也变得越发明显,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贪婪。 能非常简单的进阶、拥有器灵。 不说别的,光是这两样拿出去,这世上没有哪一个修士会不疯狂。 太乙毫不迟疑的催动天煞真灵罡气护住身躯,涂山君也催动遁光裹挟太乙,就要逃走。 “你敢逃走,器灵的秘密顷刻间天下尽知。” 一缕传音抵达,硬生生止住太乙的脚步。 太乙沉声说道:“秘密泄露你们也无法得到宝物。” “你太乙宗的宗门大阵,除非合我们两宗之力,否则短时间内根本就破不开。我们确实害怕变数,但那时,你不仅要丢了宝物,宗门还要受到影响。”扶摇尊者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实际上是担心变数。 扶摇尊者继续说:“只要你能将宝物交给我。我天鹏不仅庇护你的生命安全,也会庇护太乙宗的安全,这一点,我可以用天道起誓。” 垂云尊者赶紧劝阻道:“道友,不要听他的,扶摇此人奸诈。” “他能做到的,我鲲云宗一样能做到,甚至我鲲云宗还能主动为太乙宗提供帮助,让太乙宗茁壮成长。我垂云同样可以用天道誓言。” 太乙面色阴沉的说道:“两位前辈何必苦苦相逼,今日之事本就是个误会,不如我们就此作罢。” 两人轻笑的轻笑,摇头的摇头。 “道友,如此重宝你保不住。” “道友三思。” 太乙摇了摇头:“我保不住,你们也保不住。” “不管我交给你们的哪一方,宝物存在的消息都已经保不住了。不如两位前辈厮杀一场吧,赢的那个人,我会与对方谈条件。我就站在这里,哪也不去。” 两位尊者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警惕。 他们当然不是警惕太乙,而是警惕同阶。 涂山君屏气凝神。 这要是真能打起来的话,那太乙当真称得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只要死一个,另一个必然虚弱不堪,到时候再以压箱底宝物震杀那厮,没有了尊者,不仅保住魂幡的秘密,还能趁势鲸吞天下。 就算两方确有僵持,他们也可以适当出手助力。至少以道兵的能力,加上涂山君本身的实力,能让胜利的天平向一方倾斜。 二更晚点。吃坏东西了。状态不好。 (本章完) 第679章 神霄 彼时。 聚拢而来的修士纷纷诧异的看向太乙殿所在的位置,纷纷感叹太乙宗修士的疯狂。 这时候竟然利用大型灵舟搅局,不过说来也对,要是陷入战局的是他们家的老祖,说不定也会设法施救。 因为尊者虚天异地的施展,导致神识隔绝,他们也无法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 再加上尊者封锁了道兵的波动,更不可能让他们知道道兵的出现。反正尊魂幡做为涂山君招牌灵宝早就为人尽知,并不觉得诧异。 仇万道眺望远方道:“师父师叔,怕是遇到麻烦了。” “还没出来?”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惊走尊者了吗?为什么还在纠缠?” “不知道。” 巫融的神情凝重。 同样神情凝重的还有虞龙。 虞龙知道尊魂幡的秘密,所以他隐约有个猜测,到底为什么尊者执意拦下师父。 他知道,自己不能跟同门说这件事。 纵然他说出来也改变不了局面,说不定反而会让局势变得更加糟糕。 巫融没有问,也没有示意虞龙。虞师弟肯定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他当然想用这样的压力逼迫虞龙承认,然后坐实他的猜想。但,那又有什么好处呢?不过是将师父的秘密宣扬的天下尽知。 到那时,不仅他们的自己的性命不保,就连宗门这百万口子也得跟着他们倒霉。 “唉。” 巫融长叹一声。 仰头,看向天空。静静祈祷,祈祷师父和师伯能有解决的手段。 虞龙静静的站在原地。 如果事不可为,就只能让秘密宣扬于天下。 有这么元婴真君看着,还能保证魂幡不落于尊者之手。也就是俗称的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把水搅浑。在各方的牵扯下,师父及师叔还有活命的机会。 但这个办法太冒险。 想到后果的时候,虞龙隐隐有些战栗。咬紧牙关:“事不可为,正该殊死一搏!” “再聚集大型玄术!” “若是尊者出手,就攻击尊者。” 众人纷纷看向虞龙。 金鳌真君更是神色诧异:“这师兄弟疯了?” 刚才巫融坚持要等,现在局势不太明朗,虞龙竟也要再展玄术,而且还要用大型玄术攻击尊者。这和刚才惊走尊者不同,这样出手等于和两宗宣战。 “我是师父钦定的下一任宗主,后果由我承担。” “打谁?” 仇万道是支持虞龙的,并且毫不迟疑的询问。 “打那个放金光的。” “放金光的?”金鳌真君的舌头都差点吐出来,那可是天鹏宗的扶摇尊者。 就看刚才两人势均力敌的结果,这两位尊者都已达到化神中期,就是赢抗大型玄术,也不见得会重伤,顶多会影响其个人战力。 “我支持!”巫融出声道。 三寸丁的魔头看到巫融支持也赞同。 一下子得到三票,加上虞龙自己总共四票,超过了半数。 “时间太短,不一定是完全威力。” 虞龙说道:“我们所有人全部出手炼化灵石,多一分威力都是好的!” 琼鲸真君拽了拽金鳌真君的手臂。 随着垂云的目光越来越凶险。 扶摇尊者诧然笑道:“师兄难道觉得我们其中一个人死了,他就会安然交出宝物?” “我看这太乙道友如此镇定,定然有后手,不如你我师兄弟合力拿下,再谈宝物的划分,好歹我们师出同门,谁拿到不是一样?” “是。” “你太镇定了,甚至对我们的内斗极为兴奋。” 垂云尊者目光转向太乙:“宝物固然很重要,但是对我来说,由我来执掌宝物最重要。” “说得对,拿下此宝才最重要。” 扶摇尊者咧上一个狰狞的笑容,本有些黯淡的虚天异地骤然爆发光亮,振翅的瞬间就已经出现在太乙的面前。 高举天鹏刀,由上劈下,锋锐的刀光和幽冷的寒芒让太乙感觉一阵冰冷,好似冰刺扎进毛孔,冻结了血肉。 也许下一刻他的身躯就会被分成两半。 直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太乙的面前。 寒冷顿时消失,恐怖的劲风也停息。 这一次扶摇真君没有留手。 他已知道器灵不会那么简单的受伤,因此他的刀格外的快,沉重的力量似乎要将挡在他面前的器灵切开。 涂山君双臂沉下一尺有余。 横握在手中的尊魂幡弯曲出一个巨大弧度。 这就是道兵带来的外在能力,若是还是灵宝,说不准会被天鹏刀砍出缺口,在晋升道兵之后才有了和其他道兵争锋而不落败的道兵资格。 然而,使用这个兵器的人还是太弱了,强大的力量让涂山君握不住兵器,更没法抵挡扶摇尊者千变万化的招式。 往日都是他以强大的近身武力攻击对手,现在碰到更强的修士则只能被动防守。 这足以让扶摇惊讶。 早先他那一刀,器灵根本挡不住,甚至器灵可能都没有看清楚他如何出手,只是凭借着本能防御。 现在就不一样了,虽然依旧没有还手的能力,却已经渐渐的能出手抵挡,与刚才相比,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就是夺天地造化的宝物吗?!” 扶摇尊者低吟一。 虚天异地的黑金大鹏轰然击出,金爪风暴凝成恐怖的刀光。 顷刻间,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好像周遭一切,都在那黑金大鹏的金爪之中。 哪怕是身为元婴巅峰的涂山君也毫不例外。 这就是全盛尊者的恐怖。 一举一动间,小天地尽在掌控,眼前的招式也根本不是招式,而是虚天异地的表象,是一方小天地的灵机的体现。 做为没有化神实力的同阶无敌大真君,涂山君只觉得,好似一尊古老金鹏重重地落在他的身上,五脏六腑碎裂的血肉伴随着鲜血涌入自己口腔。 大鹏好似撕开了他的筋骨肉,豪饮鲜血! 黑红色的鲜血将涂山君染成了血人,冰霜风暴的席卷将筋骨冲刷。 道袍早就被冲到腰间悬挂。 只看到一只半身骷髅还傲然屹立,手持高幡,抵御着黑金大鹏的金爪。 而在那黑玉骷髅的身后,太乙惊声呼喊:“师弟!” 迎来的只是涂山君矗立不动的背影。 血肉、狂发、五脏六腑早就消失。 那黑玉骷髅微微抬起头颅,顶角戟张冲天,黑黝黝的眼眶下,好似真的依然有一双眼睛依旧盯着自己的对手。 扶摇真君也不由得飞身远离。 他静静的看着黑红色的蒸汽席卷,看着那黑玉骷髅高舞手中兵器。 骷髅的嘴巴开合,却并没有声响传来。 黑红蒸汽翻滚。 涂山君像是一尊鬼神般,挡住了黑金大鹏的攻击。 嗤嗤。 指尖的血肉打印似的生长出来。 扶摇尊者出奇的愤怒,怒视着太乙真君,大声说道:“如此宝物,让你执掌,实在屈辱了它。你根本就不配掌握!” “交出来,我依旧还能兑现诺言。” “不然待我撕开这一层壁垒,必杀你于无形!” 垂云也适时的出声。 但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尊魂幡,和已经成为骷髅却依旧舞动兵器的涂山君。 “太乙道友,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这不过是在消耗我们之间的诚意。” 太乙对尊者的话充耳不闻,而是看向了涂山君的背影。 他没有与尊者讨论。 他知道涂山君一定不会想落在尊者手中,所以他必须要做的完美。但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今日他们不来,尊者也一定会找上门。 避无可避。 “对不起,师弟。” 涂山君侧头看向太乙。 漆黑的眼眶并没有眼睛留存。 开合的骷髅牙齿,似乎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话,但没有血肉的喉咙已让声音已无法传达。 涂山君并不埋怨太乙,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暴露这个秘密,随着他变得越来越强大,这个秘密也越来越守不住了,现在不过早来了一点。 倒也不早了,至少过了许久平静的生活。 如此,足矣。 “死!” 两位尊者似乎在这一刻终于达成一致。 来自虚天异地的威压落下。 明明是争斗多年的两个死对头,两人合击却异常的合拍,简直比同门师兄弟还像同门师兄弟。 本就难以应对的太乙翻手取出一枚石玉剑,这一次他没有半分犹豫,神识牢牢的锁定了扶摇尊者。 “出。” 摇动魂幡。 八道元婴虚影纷纷出现在太乙身侧。 “杀!” 简洁明了的喊杀声。 与声音一同赶来的还有一道骤然撕开天地辉光的剑光。 天地光如白,纵横幽魂海。 此道玄光看起来没有第一道那么强大。 但是也让出手的扶摇尊者身形稍有停滞。 “太乙神霄荡魔符!” “神雷一震!” 太乙真君借此机会打出手中石玉剑。 玉剑飞上天空形成了一道紫色的云彩。 滚滚紫气,东来三千里。 就在扶摇尊者滞空的瞬息,那堪称恐怖的雷云已经锁定了他。 扶摇尊者仰头看去,惊骇的以为自己碰到了雷劫。 然而他的修为才化神中期,又怎可能碰到雷劫。 来自身躯的警告让他不由遁走,与宝物相比,还是性命更加重要一点,若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要宝物有什么用? 如此变故也使得垂云尊者迅速施展遁光退走。 漫天紫霞倒映在太乙的眼中。 这道师门最后的庇护,也终于要让他用来保命了。 就好像一个正在创业的人,花光了老一辈留给他的最后存在银行不曾动用的一个亿。 这种怅然地感觉是说不出的。 太乙不由得感叹。 “真美啊!” (本章完) 第680章 雷消 威如寒狱。 酷壮霞光。 在这东来三千里的雷云之下,寂静无声。 元婴修士下意识撑开护体罡气,五颜六色的法罡冲天却又被死死的压缩在一角。 一个个拼了命的催动敛息法术,恨不得当场隐去自己的身形,生怕因为气息泄露,被天际那恐怖的滚滚雷云注意。 扶摇尊者神情慌乱,惊恐的看向天空。 很难想象一位强大如斯尊者会露出害怕的表情。 扶摇尊者背后的金翅化作黑金蓑衣裹在身上,护体罡气凝聚成一个实体光罩。 倾泻的法力绽放,催动虚天异地稳固了此方小天地。展翅的黑金天鹏唳喝,似要震碎上苍的烟霞。天鹏刀的碎片迎风变做三千六百道长刀。 这一刻。 扶摇自己明确知道。 灵丹妙药不可救,符箓法宝如纸糊。 若是他有吞天鼎做甲衣,再执掌天鹏刀做兵器,未必不能抗下骇人的雷霆。 转头看了一眼垂云又将目光瞥向出手的太乙,惊慌的神色渐渐安稳。 他早该想到,凡是拥有夺天地造化宝物的修士哪一个不是身负大气运,这东西听起来飘渺,实际上修士们都是默认的,默认自己本身就是天地的宠儿。 就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小小元婴拥有这等底蕴。 一经放出,便让他退无可退。 其实,就算太乙早早宣告他也不会更改主意。 能进阶的器灵宝物就在面前,纵然圣人当面也要争上一争。 修行一道若只想着避开,那就总有需要避开的事情,临到自己头上的机缘也会因为自己的退避而溜走。 那还修个甚得鸟仙? 他只能自认倒霉,被太乙选做受术之人。 然而扶摇尊者并不这么想。 纵观太乙做的这些事,以太乙的心思,他该是看出了两人的区别。 与垂云师兄相比,他更注重杀伐。 注重杀伐的修士显然没有那么强大的防御能力,也许,在他决定出手抢夺能进阶的器灵宝物的时候,太乙也选了他。 扶摇尊者冷笑一声,仰天长啸。 燃烧气血、法力,使得气息迅速攀升。 灵丹妙药宛如糖豆倒入。 “鲲鹏秘术!” 唳声渐渐变成幽幽空灵嘶吼,黑金大鹏的头颅变成鱼头。 振翅。 三千六百刀好似黑金鲲鹏的羽翼。 甫一张开,天地皆被金光同化成汪洋,随着黑金鲲鹏轻轻一煽,身躯骤然离开大海,扶摇直上,席卷冲天的金色风暴,似乎要与那漫天的雷云一教高下。 轰隆! 随着一抹白色的雷霆降至。 已不见黑金鲲鹏的身影。 唯有一柄残刀从天空坠落下来。 吧嗒。 突兀出现的手掌握住了残刀。 拿在手中轻轻挥舞,那散落不知在何方的细小碎片嗖嗖跳出水面钻出云层,宛如时光倒流般附着在两叉之内,就这么不到两息的功夫,三千六百道不规则的碎片就已经附着回来形成刀面。 太乙定睛。 那人身着青金色古朴战甲,手持天鹏刀。 随着面甲在头盔处打开,青金色的古朴战甲迅速从他的身上褪去,变成巨大的鼎悬浮于脚下,持刀的人眺望远方,又看了看手中的天鹏刀,目光流露复杂神色。 “昔年宗门分裂,终于要由我一统星罗海,再现鲲鹏宗的荣光了吗。” 垂云尊者惋惜不已:“可惜啊,扶摇子,死了。” 道是殊途同归的,但是在求道的路上总有理念不合。 哪怕曾经是同门也不例外。然而,同为求道者,死在路上,难免能让人唏嘘,尤其还是这样的死法。 感伤不过瞬息便消失殆尽,垂云转头看向太乙问道:“你还有这样的手段吗?” 垂云尊者的直白让太乙愣了一下。 随后摇了摇头。 “没了。” “但你杀不了我。” “何以见得?” 太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踏浪而行的垂云尊者。 尊魂幡成为道兵使得太乙的实力突飞猛进,若说原先只是能抵抗一二而不死,现在则真正拥有了尊者抗衡的资本。 这也是为什么他执意要炼成道兵。 而不是提前利用底牌击杀其中一位尊者。 杀了尊者不是目的,保住性命才是最好的结果。 涂山君一言不发,走上前一步。 黑红色的蒸汽只剩下点点残破皮肤没有修复完整,但他的实力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如说这具肉身反而限制了他的发挥,若是舍弃了血肉的累赘,黑玉骨骼反而更胜一筹。 摇动魂幡。 八大元婴阴神将太乙护在最中央。 凭借幡中二百万阴神,加上个九大元婴,由元婴后期的太乙执掌,未必没有和中期尊者一战的能力。 纵然打不死尊者,也不可能被尊者打死。 涂山君的目光在外层的元婴修士身上游戈,若是能再得一魂,聚齐十方元婴鬼王,他们说不定还能胜过垂云尊者。 元婴毕竟有数,不可擅杀跳起争端,以往是为了大局着想,现在难关当头,自然要先解决难关,剩下的烂摊子等活下来再收拾。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能否护住太乙的同时获得元婴阴神。 垂云尊者上下打量着涂山君。 他是真的眼红。 “不知名道体器灵。” “能进阶的道兵。” 这两项单拎出来都会引得天下修仙者追逐,何况两者合在一起。 就这么放走,垂云尊者感觉心都在滴血。 但是他又不敢让门人弟子车轮战。幡中多一位元婴阴神都是质变,若是多上几位?垂云摇了摇头,他都怕自己不是那器灵对手。 打,拿不下。 不打,不甘心。 群殴怕他变得更强。 单挑… 好嘛,思来想去兜了圈又回来了。 “悔不该当初看戏让灵宝进阶道兵啊!”垂云尊者一拍大腿,懊恼不已。 他不仅自己不能打,还得拦着天鹏宗为他们的老祖扶摇报仇,因为一旦天鹏宗的元婴修士被器灵弄死,那就在尊魂幡有了一席之地。 早点拍死太乙也就不会有这么糟糕的结果。 但那时,毕竟扶摇还活着,两人互相忌惮着,根本不可能腾出手耗费力气处置太乙。 谁先出手就意味着谁先露出破绽。 生死较量肯定要慎重。 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听一介尊者在哪里懊悔,太乙面皮抽搐了两下,原本冷静淡然的风度一扫而空,像是要把自己挤压得所有怒气都吼出:“他妈的,早放我们兄弟离开,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草!” 涂山君别过头去,扯上个尴尬的笑容,他还是头一次见太乙这么暴躁。 确实也该暴躁,底牌底牌用光了,人虽杀了却没有魂,道兵还落在垂云手中,守了百年的秘密也泄露了,放在谁身上都会变成个炸药桶。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炼成道兵,但这靠时间也能水到渠成。 现在不过是提前了。 好在道兵尊魂幡确实厉害,架住了化神中期的垂云尊者。 把原先知道的秘密的第三方干掉,少了一个人的情况下,糟糕的情况得到缓解。至少两个人知道秘密,大家都会仔细思考如何干掉对方,而不是宣扬出去。 长出一口浊气的太乙神色淡然许多。 他其实都知道,宏图霸业,岂容他人在身侧聒噪。 但人总是要发泄牢骚的,积郁成结反而不好。 垂云颔首道:“我该谢谢你们,扶摇死了我能顺势接管天鹏宗,到时两宗合一,资源尽归我身,待我炼成鲲鹏大道,进阶化神后期,你们就再难抵挡了。不如趁现在交出宝物,我还能兑现曾经诺言。” “事到如今前辈说这些没有意义。”太乙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山不转水转。” “道友,后会有期。” 垂云淡然一笑拱手看向涂山君,同样拱手微笑看向太乙:“希望道友好好保存宝物,待来日本座自取。” 说着停顿了一下。 “这个日子不会太久。” 话音落下,垂云尊者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天鹏宗的修士身旁,亮出了天鹏刀,拦住了那两位来自天鹏宗的元婴修士。 看着垂云离去的背影,太乙皱起了眉头。 看到身旁的涂山君,太乙自信的点了点头。以涂山君现在的实力都能硬抗扶摇尊者而不落败,来日寻得元婴阴神踏入尊者之境,固守宗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就怕修行界的层次差距太大,万一后期尊者是一个质变,那时… 想到这,太乙幽幽一叹。 不管什么时候,修为都是不够用的。 因此,他迟疑了。 “师弟你…”太乙欲言又止。 “什么?” 涂山君愣了一下,并未追问。 “没、没什么。” “我们走吧。” “去哪儿?” “回宗门。” 涂山君摇动尊魂幡。 八位元婴鬼王涌入幡内,随后站在太乙身旁。 黑雾凝聚成云,化作遁光携带太乙返回了宗门的巨舰‘太乙殿’。 原本守在太乙殿的众人纷纷迎上来。 不知名宫殿。 一道身着白袍的高大身影缓步走近。 只听脚步沉重。 高大的身影在首座前站定。 “剑已鸣。” “确定位置了吗?” “已经确定。” “那便将之带回来吧。” “是。” (本章完) 第681章 像吗 自幽魂海对峙两位尊者已去二十年。 二十年来。 星罗发生了巨大变化。 最大的两件事就是扶摇尊者身亡。 垂云尊者一统天鹏鲲云两宗。 更宗门旗帜易宗门名号为‘鲲鹏宗’,在以大法力整合两宗之后,垂云尊者宣布闭关,誓要炼化传承,冲击化神后期。 鲲鹏宗一下子成为星罗海超然的势力,星罗修士莫敢与之争锋,哪怕还没有大动作,只是缓慢的扩张,就已经挤压的周遭大宗门受不了。 东海蛟龙族蜷缩在东海不出,对于丢了一域的事情不闻不问。 御兽宗自从百年前落败就渐渐开始走下坡路,近些年更是没了锐气,就算最后能保住现在的基业,多半也是鲲鹏宗看东荒御兽的面子,不然迟早会被鲲鹏宗吞并。 至于鲲鹏宗内部的问题,到也存在不少。 毕竟双方是修行理念上的事,这都要靠古老的鲲鹏传承来解决。 好在同宗同源,纵然掀起腥风血雨,在尊者的掌控下倒也并未出格。这二十年,说是闭关冲击,又怎能说不是清除宗门郁结。 太乙宗依旧安静。 这本是个好机会的。 趁着两宗的乱子出手,不过五域之地历经一百多年才消化,刚刚稳固了宗门的结构,如果急着开疆拓土反而会因为战线太长而拖累了茁壮发展的宗门。 这日。 身着乳白色法袍,头戴三珠花冠的赤脚修士走进祖师堂。 祖师堂内的青铜灯芯绰绰燃烧,晃动的火光将祖师堂照映的分外光亮,同时也照亮了那持礼顶香,拜下,又缓缓起身的面容。 那人甩去高香的明火。 只看的光亮熄灭,袅袅烟云飘渺在他的面前。 挥手拨开云雾。 太乙将三柱香拜入玉像面前的香炉。 仰头看去。 玉像没有具体的模样。 就连身上的服饰似乎都在烟云的映衬下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太乙再为玉像上香之后便摘下了自己的储物戒指。 捏着储物戒指,太乙对准远处的铜灯,白玉晶莹剔透,轻轻摇晃手中的戒指,从中取出六合棱方、宝镜、震钟、甲衣、炼器鼎、阔剑、法袍、… 一眼望去,灵宝被他划分成九份。 “师弟,上一柱香吧。” 太乙轻叹。 “好!” 声音在太乙的身旁回应,伴随着黑红色的蒸汽翻滚,一道身着黑红道袍的身影从雾中走出。 身形高大,赤发顶角,法袍以暗金色走线,黑红为主色,映衬的他的面容愈发苍白,却没有一点病态,反而像是玉制。 涂山君走上前,持香顶礼,恭敬的上香。 仰头看去。 玉像似乎在这一刻动了一下。 这也是他早就习以为常的。 这玉像颇为神异,不仅能呼唤传承出现,而且传承者还会主动为求道修士讲解。 不清楚玉像到底是什么品阶的宝贝,但绝对不简单,不然也不会是中州大宗的镇宗宝物之一。 “我已经将遗物分为成了九份,传给我那九个徒弟,劳烦师弟看顾一二。”太乙看着这些陪伴自己南征北战的灵宝,眼中是无限伤感。指了指六合棱方道:“操傀之法尽在其中,我打算将它传给钱斐。” “钱斐有功于宗门,他的天分是弱了点,好在勤奋努力,未尝没有成为元婴修士的机会。” “甲衣要留给徐昭这个庶务掌门,他的修为薄弱…” 太乙一件件的数着说去。 “咳咳。” 咳嗽声传来,太乙没有张开手帕也知道已经吐血甚多。 说了这么一圈,最后看向涂山君,露出笑容:“你我兄弟征战了多年,今日倒也算功成名就。当年你我初识,为共商大事,共创宗门,才领师弟入门。” “我当然知道兄弟是为了当年一诺。” “我也未尝没有将兄弟绑在战车上的想法。”太乙笑着说道。 涂山君开口说道:“是相互成就,若是没有师兄你的命,我的大道是无法延续的。” 他早就知道,没有幡主延续大道,他的路就走不通。说是为了当年的诺言也确实对,但同样是多方考虑过,并不是脑子一热就拜入宗门。 太乙摆了摆手:“客套话就不说了。如今我寿命无多,已不陪师弟征战,接下来的路,师弟需要自己走。” “君是纯粹的修士,修道之才,十倍于我,哪怕是垂云尊者也不及师弟。” 摆出一张矮桌,太乙盘膝坐下,示意涂山君也落座。 接着为涂山君斟酒。 “我走之后,师弟莫要局限自己…” 正要继续说些什么。 只听吧嗒一声。 鲜血顺着嘴唇落在酒樽,绽放成血花,让原本琥珀色的灵酒染上了一层绚烂的红色,太乙愣了一下,淡然一下仰头饮尽。 “我走之后,势必会有危机加于师弟之身,必要时,可弃车保帅。” 此言落下,太乙的脸上浮现了一道裂痕,双眸却不见有任何动摇,咬牙说道:“宗门固然重要,若是若连性命都没有了,要宗门又有什么用处。” “我走之后…” 嘎嘣。 原本只有一道裂痕,现在则像个瓷器似的龟裂成无数块。 涂山君刚要展开护体罡气就被太乙拒绝。 “我终究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吗?” 太乙抬起了手,回转目光看向涂山君:“也许我拥有他全部的记忆,完整的人格,我也尽力做到最好,但我终究不是他。” 太乙咧嘴笑了起来,倒没有半点遗憾和黯淡,反而像是卸去枷锁。 “至少,我来过!” “我完成了。” 太乙长出一口气。 抬起手臂看向细小的土黄色绒毛,他的皮肤像是瓷器似的即将崩溃,原先所有的压制自然也完全显现。 秘法反噬还是来了。 他的脑子像是搅成了一团。 然而他的面色并没有什么改变。 太乙摘下头顶的三珠花冠放在桌案上。 “珍重。” 哗啦! 就在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太乙的皮肤完全化作烟尘消失在涂山君的面前。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浑身长着土黄色毛发的长吻怪物,那怪物似人似狗,身着白色的法袍,勉强维持着一个人的形状。 涂山君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一言不发。 “主人,他走了?” 似人似狗的人形修士轻声询问。 “嗯。” 涂山君点了点头。 那人形怪物双眸爆发出炽热光亮,目光灼灼的盯着涂山:“我像他吗?” “像。” “像极了!” 阿福这才露出笑,四下张望,像是再寻找刚刚才存在的那道人影。 然而他总归要失望的。这里只有两个人,从始至终。刚才是两个,现在也是两个,他又怎么可能寻找到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呢。 阿福呆呆的愣在原地。 它的身躯也再难维持住。 涂山君起身。 走到它的身旁盘膝坐了下来。 蜷缩成一团的土黄色小狗依偎在涂山君的大腿边。 涂山君静静的拿起矮桌上的瓜子,用手将之剥开,取出瓜子里的果仁递给倚靠在腿边的土狗。土狗艰难的抬起眼皮,轻轻吐出舌头将果仁卷走。 一人一狗。 安安静静。 阿福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时候它只要依偎在主人的身旁,主人就会为它剥开瓜子壳。 它的主人,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修士。 阿福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出现主人的身影。 那里是幽冥地,身着白袍的赤脚修士温文尔雅,笑着看向面前的棋盘。微风吹过,吹起白袍修士的法袍和飞扬的长发。 但他死了。 它不想让他死,所以它取代了他,完成了他的遗愿。 “像吗?” 阿福没有再问。 它已经从涂山君那里得到了答案。 对于它来说,能模仿到像就足够了。 涂山君生疏的剥开瓜子。 再次将果仁递过去。 却迟迟没有等来。 抬起手。 改捏为攥。 吧嗒! 果仁穿过他的手掌落在了地上。 涂山君尝试着抓了抓,却怎么都没有抓起来。 只能怔然盯着。 他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 亦如寻常般。 面无表情。 伴随着黑红色蒸汽席卷,涂山君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独留下一杆丈许魂幡立在矮桌旁,而倚靠在魂幡侧的是一只土黄色的小狗。 土狗像是睡着了,身上的毛发渐渐消融,身形不断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只不到巴掌大的玉制玩偶。 守在玉宫殿的太上长老们轰然起身。 他们的面色剧变。 尽管早就有所预料,然而在事情来临的时候仍然震动不已。 悲怆道: “老祖,” “仙逝了!” 钟鼓楼。 长鸣。 玉宫殿内。 虞龙豁然起身。 急匆匆就要赶往祖师堂。 此时,巫融也同样站起身来,往祖师堂走去。 众人紧随。 唯有三寸丁的魔头眼珠子乱飘,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趁着太乙死亡,老魔头没法制衡他,他必须要逃离出去,不然,等新的执幡人出现,他就又会变成老魔头的阶下囚。 “老祖仙去。” “宗门一定要稳。” 赶到祖师堂门口,虞龙转头看向众人:“我乃是师父钦定下一任宗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擅闯祖师堂!” 说完就要迈步进去。 “等等!” (本章完) 第682章 驱使 虞龙的脚步微顿,回首望去。 似有些诧异喊住他的人。 宗门尚白,修士弟子多数身着白衣,而且越是高位的身着的法袍更讲究。 就譬如他,身着金火白玉袍,金火为辅,白玉占据大片。偏偏那个出声的人一袭黑红道袍,扎的也不是传统的宗门发髻。 虞龙拱手道:“巫师兄,有什么事不急于此时。” “我觉得这件事就需要在这个时候说。”巫融眯着眼睛,笑着看向远处正欲前行的虞龙,同时目光扫过就在眼前的祖师堂。 宗主说要在祖师堂坐化,他们等得。 如今宗主身故,祖师堂内什么情况自不用他多言。 来之前听闻宗主要与师父说些话,这才屏退了他们。 然而,巫融却没有感受到师父的灵机气息。 也许是因为祖师堂阵法隔绝的关系,但他心中却隐隐有另一个想法。 虞龙愣了一下,还是说道:“那就请师兄快说吧。” 然而巫融接下来说的话,还是让虞龙颇为震惊。 “我也要进入祖师堂。” 看着巫融严肃且认真的神情,虞龙面色陡然阴沉下来,沉声道:“师兄难道不知道,宗主在时有言,唯有下一任宗主才有资格在他老人家仙逝后进入祖师堂吗,师兄还是莫要让我为难,平白伤了兄弟情谊。” “好!” “那我就竞争下一任宗主。”巫融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色。 平静的盯着虞龙,不,也许不是盯着虞龙,而是盯着虞龙背后的森然祖师堂。 仇万道皱眉道:“巫师弟,你虽是本门修士,修行的却并不是宗门传统的法门道统,下一任宗主本不该落在你的头上。” “宗门大制有言,凡宗主均要出自太乙宗宗主座下,这件事,师叔同样是认同的。” 巫融摆手道:“不必搬出我师。” “今日过后,我自去师尊面前谢罪,但,这祖师堂,我必须要进!” “放肆!”仇万道周身气息迸发,元婴修士的实力展露无遗,怒视巫融,像是一头发怒的老狮子。 一旁的金鳌真君笑呵呵的打起了圆场。 “仇道友莫要动气。昔年两位老祖创立宗门,巫道友好歹是嫡系,纵然不是这一系的,总归是有资格竞争的,再说了,就是一同进入祖师堂,肯定也有其他考验,到时候虞道友必然是占据优势的。” 仇万道诧异的看向金鳌真君,双眼微微眯了眯。 心中咯噔一下。 看今天的这个架势,巫融好像早就已经在拉拢布局。 元婴供奉说是打圆场,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送巫融进入祖师堂。仇万道本想出手,想了想还是按捺不表。 巫融说道:“我退一步,我不争宗主的位子,我只要进入祖师堂。宗主还是虞师弟。”说着还拱手行礼。 “这…” 仇万道沉吟不语,旋即看向虞龙。 虞龙的面色已经完全变了。 他当然知道祖师堂内有什么。 那是成为宗主的底气,是宗门的底蕴。 一旦此宝落入巫融之手,他就算成为宗主也不过是傀儡宗主,根本算不得最强的修士。而且那可是连化神尊者都想要得到的宝物。 再看向巫融的神色。 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巫融本身就知道里面有什么,所以才会这样执着。 甚至提早让金鳌真君等人站在他的身旁。 如果他们两人同时进入祖师堂,以武力对决,他不见得是巫融的对手。 这些念头一个个在虞龙的脑海中闪烁。 “师兄非要如此吗?”虞龙严肃的看着巫融。 他相信以巫融的聪明才智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而且巫融还是涂山君的嫡传弟子,难免在平日的相处里看出什么。此时,更是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巫融点头道:“不入祖师堂,我心难安。” 虞龙突然想起来,当年初听消息,曾寻巫师兄喝酒。 他突然觉得那是自己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有些秘密,纵然是自己的道侣也不能让她知道。 何况是同门师兄弟。 巫融并不知道虞龙心中所想,他看得出虞龙心中的纠结,也知道这样做或许会让宗门陷入被动的局面,但他必须进入祖师堂。 谁也拦不住他。 巫融轻叹。 以前就在谋划这件事,如今更是加深了他对这件事的执着。 当年幽魂海一战,扶摇尊者身亡,垂云尊者放师伯和师父离开之后就整合了两宗,当即宣布闭关冲击化神后期境界。 其中龌龊,怎不容他多想。 以师伯元婴后期的实力,加之师父才堪堪抵挡垂云尊者,若是让垂云尊者突破化神后期境界,到时候… 在场修士之中,唯有金鳌真君的修为最高。其次就是他和仇师兄,怎么说,也轮不到虞师弟来。 虞师弟才元婴初期,反而会削弱师尊的实力。 而且,不说后来出的这档子事儿。 他也早就打定主意了。 “要我说,我等不入祖师堂也就罢了,巫道友好歹也是宗门嫡传,总要去的。”金鳌真君微笑着看向仇万道:“不知道仇道友意下如何?也就不用劳烦我们供奉长老,行那一票之权了吧,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 司空星冶适时的帮腔:“是啊,巫道友不过是进入祖师堂,也不争宗主之位。” 尽管琼鲸真君没有说话,实际上她同样是支持巫融的。 三寸丁的魔头一看,惊讶于巫融的手段。 也就是巫融不是嫡传,不然这宗主之位怕是也能争取了。 旋即又苦恼又踌躇起来,巫融有这么多的支持者,还能不能兑现承诺。再就是,它到底要不要趁机逃走。 这确实是个离开的好机会,就怕老魔头追上来。 看现在的情形,随时都会有人执掌魂幡。 那时,万一老魔头发怒,把它捉进魂幡做第十位元婴阴神可就麻烦了。 但是它又不能赌老魔头心善。 现在没抓他入幡仅仅是他还有用,随着老魔头的实力越来越强,它的作用也就越来越小了。 虞龙看了看金鳌真君等人,眼中闪过不善。这等供奉外修,就是不如自家培养的修士。如今反而成为他的掣肘。 “既然师兄要进入祖师堂,那我就应允下来。” 巫融满意的颔首,朗声说道:“多谢师弟成全。” “这不合规矩。”仇万道凝声。 虞龙拱手道:“劳烦仇师兄随行。” 仇万道只是略微思考,当即点头同意。 他和虞龙同出一脉,倒也有个照应。 如今师父仙去,他这个做师兄有义务照顾虞龙。 总归不能真的不问世事,这诺大的宗门,也有他的功劳,当年巫融、虞龙他们那一代以及后两代修士,他都教过。 “魔老,跟我走一趟吧?”巫融笑了笑看向缩在人群后的三寸丁魔头。 魔头瞬间垮了脸,为难道:“我…我只是个鞍前马后的小厮。” 巫融没有说话,而是依旧带着微笑的注视着魔头。 那言语已经不需要他说。 万一到了祖师堂需要动手,他一人可不是两人的对手,还是需要个帮手的,而诸多元婴修士,唯有魔头最符合。 魔头本就知道师尊的秘密,又是他的同盟,如果他死了,魔头也有连带责任。 “好吧。”魔头仰天长叹了一声。 它当真见识了巫融的厉害。 这小小年纪,做事这么精明。 回想一下,好像巫融的年纪已经不小。 它的记忆好像还停留在巫融是个孩子的时期,那时候什么都听从安排,活像个乖娃娃,现在一看,该是长大了。 它倒是没有丝毫的欣慰,因为它最不喜欢和这类人打交道。 “那我们走吧?” 巫融笑着说道。 虞龙和仇万道都没有再说些什么。 一行四人跨过禁制进入祖师堂。 注视着四人离去。 司空星冶微微皱眉,看向金鳌真君问道:“前辈,宗门祖师堂内定有大秘密。” 金鳌真君撇了撇嘴说道:“宗门嫡系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倒是也想知道那是什么秘密,但是别忘了他们为何会成为太乙宗供奉,太乙是死了,他师弟还没死呢,就算真要分家产,也轮不到他们。 如今能做的就是站队。 恰好金鳌真君选择的就是巫融。 其实琼鲸真君说的也挺对的,太乙宗不省心,不是个长久安稳的地方。 祖师堂内,灯火飘摇。 青铜灯的火焰照亮了四人。 虞龙快步上前,看到了一方矮桌,矮桌上还放着两只半杯琥珀色灵酒的酒樽,一堆精致的瓜子,剥开的壳堆在一旁。 在矮桌的对面,矗立着一方丈许高的尊魂幡,尊魂幡后方则是分成了九份的宝物。 仇万道看向远处供奉的白玉石像又看了看虞龙。 祖师堂他们都曾来过。 今日的祖师堂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仇万道四下寻找着。 寻找太乙坐化的身躯。 但他显然要失望了,除了整齐摆放的宝物,并没有任何一个与尸首有关联。 虞龙走向矮桌,眼中流露悲痛伤感。 尽管早就知道师父寿命无多,然而当事实来临的时候依旧心生悲伤。 “师父!” 轻呼一声之后,虞龙走向尊魂幡所在。 他必须担起宗门的重任。 “别的宝物是太乙师伯留给你们的,我分毫不取,我只要那个。”巫融同样神情复杂,但他依旧坚定的指着距离矮桌的尊魂幡。 虞龙顿时沉默了起来:“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不错。”巫融点头承认:“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坚持。” “但师叔不会选择你。” “选不选,得我师尊来说才算,虞师弟说了,不算。” 仇万道一脸的疑惑。 目光在两人一魔身上流转着,他怎么听不懂了呢。 而且,这三人好像都知道内情,唯有他一人蒙在鼓里。 “除非有人执掌,否则如何听师叔言语?” 巫融淡然一笑。 敞开腰间的一个布袋,从中提溜出一个人来。 那人一脸惊恐神色,蜷缩在地上,在看到巫融的瞬间,赶紧叩首道:“求前辈宽恕,小的再也不敢了。” 巫融冷冷的注视着此人,一脚将他卷起:“你这厮,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本该死在我手,如今我给你一活命的机会。” “去吧,拿起那件魂幡。” “能不能活,得听天由命。” “是现在就死,还是搏一个活命的机会,全看你。” 那人颤巍巍起身,来不及多想,在四位元婴修士的注视下,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乖乖的走到魂幡旁。 纵然无数宝物在眼前,他也不敢生出丝毫贪念。 (本章完) 第683章 来者 只得走上前来。 看着眼前丈许高的法宝。 幡如铁铸,蹲伏着一只半身骷髅恶鬼,横生的獠牙攥紧了幡布,两只骨爪扯开副幡,明明没有盯着他,他却感觉到森然寒意。 再看魂幡的四周。 当前是一座高大的玉石雕像,朦胧雾气看不清容貌。 摆开的宝物堆积着,散发的波动和威压比他使用的法宝还要强大。 这等宝物,随便一件都能让金丹修士抢破头,而这里却分成了许多小堆。在他的身后,更是有四位元婴真君虎视眈眈,一旦他有异动就得死。 王致志欲哭无泪的颤颤巍巍抬起自己的手。 他不明白,从少年时就刻苦修行。 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忍常人所不能忍,炼常人所不能炼,终于习得神功,钻研术法,明悟前路,走出一条金丹大道,增寿五百载。 修行本就是个苦差事。 要忍受枯燥乏味和身心的疲惫。 如今,终于修成,为什么不能为所欲为。 他修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为了成为人上人,为了能自由自在不受人拘束。 偏偏就是有人多管闲事,将他捉了起来,弄到这个地方。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很想痛斥那个将他捉来的修士,但是他不敢,因为他并没有这样的实力。只能听从这个人的安排祈求保住性命。 伸手握住魂幡。 只觉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从手心传来。 王致志愣了一下,赶忙上下查看自己的身躯,直到确认没有任何变化,这才大喜:“没事?我没事!” 赶紧看向不远的巫融,面带惊喜的神色说道:“前辈,我已经按照前辈说的拿起了这件魂幡,不知道…” 巫融撩开长袍拱手行礼道:“徒儿巫融,恭请师尊!” “唉。” 幽幽一叹。 空灵之中带着几分沙哑。 这一声。 让缩在角落的魔头打了个哆嗦。 同样惊讶到了虞龙和仇万道。 仇万道死死的盯着那杆被金丹修士拿起的尊魂幡,他心中隐约觉得秘密就在这里。巫融和虞龙的争执,也都是围绕着这件宝物。 虞龙则是心中忐忑,万一师叔出现却不认可他反而认可巫融,那就麻烦了。 相比较,巫融是师叔的亲传弟子,他师父则是太乙,两人之间的关系肯定比不上师徒。 然而事已至此。 虞龙也只能相信自己的师父。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死后身入魂幡。 这也是虞龙很纠结的地方。 他不觉得自己会死,但又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寂静。 好似连空气都随之凝滞。 忽地。 铁幡卷起。 一只青白色鬼手从中探了出来,就像是无视了王致志的肉身似的抓了过去,轻轻一攥一挑,一只金丹阴神顿时出现在那森白手掌之中。 伴随手掌收回魂幡,那金丹修士的身躯正迅速改变模样。 黑色的道袍。 暗金走线。 扎得一丝不苟的赤发以及那看起来归拢在发丝形如发冠的顶角。 无不昭示此人的身份。 巫融终于如释重负的激动伏身拜下,朗声:“时间紧迫,不足以让徒儿准备充分,只为师尊寻来这金丹中期的身躯,还请师尊暂歇。” 说着抬起头来,看向涂山君:“恭迎师尊!” “恭迎老爷。” 魔头赶紧一个咕噜跪在地上。 暗自腹诽:“老魔头这动辄吞人幻形,魔性深种,比我还像魔头。” 腹诽归腹诽,实际上他也知道涂山君从不在意它的评价。 它就是庆幸自己的赌对了,虞龙和巫融果然没有打起来,也没有争执太久,所以它不趁着现在逃跑是正确的事情。 “师叔。”虞龙拱手行礼。 仇万道同样行礼,只是神色惊诧:“这…这怎么回事儿?” 刚才还站在这里的那么大的活人,触碰到魂幡之后,金丹阴神被抓走肉身变成了师叔的模样,这具肉身毫无生机,像是个还没有停止行动的傀儡。 而原先金丹的中期的修为像是一下子消失,让他变成了一个寻常凡人。 一连串的变卦让仇万道茫然。 涂山君弯腰捡起地上巴掌大的玉制摆件,将之放在玉石像的桌案上。 许是修行功法的原因,最后阿福留下的肉身变成了这般模样,而阿福的元婴阴神已进入魂幡。 元婴后期的阴神让涂山君的实力更上一层楼,也许只要再有一个元婴阴神就能迎接天劫。 涂山君的目光掠过魔头,魔头没有趁机逃走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 “起来吧。” 托起伏地的巫融,涂山君的目光越过虞龙,掠过仇万道。 坦然道:“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必藏着掖着。过不了多久,垂云尊者就会对宗门下手,介时他的修为定然是化神后期。” “谁来执掌魂幡,能抗衡他?” “此人的修为不可低于元婴后期,甚至得有元婴巅峰的修为才稳妥。” “因为不仅要抵挡垂云尊者,也得有足够的法力支撑我渡过天劫。”涂山君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虞龙或是巫融的身上,而是定睛看向仇万道。 仇万道突然笑了一声:“果然瞒不过师叔。” 说着外放自身的灵机气息,大真君的威压显露。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仇万道已经突破达到元婴后期,再看余下两人诧异的神色,显然他们对此并不知情。 “你是最早追随宗门的修士,又是变异天灵根,向道之心绝决,才情天赋毋庸置疑,再加上宗门的资源培养,早就应该达到元婴后期的。” 涂山君淡淡说道。 同时余光扫过巫融。以巫融的悟性根骨也差不多,但巫融毕竟年轻,他不想按照那一套天骄理论压力巫融。 “我知道你想追求大道,但此危及时刻,总该有人站出来。” “你是大师兄。” 涂山君实在不想用这一套说辞。 然而,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总得有人承担责任。 仇万道恍然,指了指远处的尊魂幡,瞠目结舌道:“意思就是说,师叔并不是修士,而是这件宝物的…” “器灵!” “怪不得。” 仇万道感觉原先自己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全都想通了,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叹。这谁能想到,太乙宗的老祖之一竟然是宝物的器灵,修为能提升的器灵。 也怪不得这位师叔是这样性格。 又为什么自己师父明明修为没有超越师叔却拥有那么大的话语权。 一切都是因为,师叔是器灵。 “师尊不可…”巫融当即反对:“鲲鹏宗势大,垂云尊者已窥破师尊跟脚,师尊留在宗门完全没有胜算可言,不如趁早离开。” 宗门固然重要,然而和师父的安危相比,巫融更担心师父的安危。 他为什么用金丹修士,而不是用元婴修士,不仅仅是元婴修士难寻,且都有跟脚,更是因为掌控元婴修士身躯的师尊他不一定打得过。 若事不可为,就该动手了。 “不行,这样做,宗门必亡。” 虞龙大怒道:“巫师兄你好歹也是宗门的真传弟子,修习宗门功法,使用宗门资源,难道要舍弃这基业,放弃追随我们的百万修士吗,置太乙五域于何故?!” 巫融沉默起来,没有反驳。 “我来!” 仇万道猛地抬起头,苍苍白发之下是一张沟壑纵横的面容,神情严肃道:“师叔说的很对,我是宗门大师兄,正该由我承担责。” “不过是元婴巅峰的境界罢了,弹指可破。” “就由我,执掌尊魂幡。” “别吹牛逼了。” “元婴巅峰要是好成就,金鳌真君会卡在这境界数百年?星罗海会只有那么了了巅峰老祖?。”巫融的目光凌厉了起来,冷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今天我就要带走尊魂幡,你们谁也挡不住。” “师尊,徒儿得罪了。” “巫融你敢!” 仇万道直呼其名,挡在了巫融面前:“别逼我出手。” “小弟正要与师兄讨教。” 吧嗒。 清脆的脚步声在祖师堂的门口响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在青铜灯的照耀下,一个身着白色花绒法袍的高大修士走近。 白色的靴子绘制云纹,一尘不染。 那人无疑是个高大英俊的修士,绒衣大氅轻轻的飘动。面如冠玉,目似晨星,高挑的剑眉锋芒毕露。 “我,来晚了吗?” 身形高大的白袍修士,目光像是剑一般劈开了殿内的气氛,他似乎同样在寻找着什么人。 不过,眼中的失望却溢于言表。 涂山君如临大敌,周身寒毛根根而立。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强的简直可怕。 灵官法眼只能窥破那人的灵光,灵光比之垂云尊者还要强大。 虞龙厉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擅闯我太乙宗祖师堂!” “太乙宗?祖师堂?” “他,死了吗?”白袍修士看向涂山君。 “前辈说的是谁?” 一听连涂山君都称呼对方为前辈,在场的那三兄弟当即神色凛然。 “创立宗门的那个人。” “太乙?”涂山君反问一句。 “太乙?” 高大的白袍修士咀嚼着口中的这两个字,似乎有些明白的说道:“原来他现在取了这样的道号吗,不错,是他。” “他死了。” “创立宗门的那个人,一刻钟前,身故了。” 白袍修士站定原地,怔然凝望,眼中泛起波澜,悠悠感叹:“我知道了。” “你是谁?” 听到赤发顶角修士的询问。 那人只是淡然一看。 恐怖的威压好似一下子将此方空间牢牢地攥在手中。 白袍修士走上前去,为玉石雕像上香,接着回头说道:“我叫夏封,太乙师弟的同门师兄,你也可以称我‘太华尊者’。” (本章完) 第684章 太华 “你又是谁?” 太华尊者微微侧首,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静静的看向对方。 太乙对当年的事情忌讳莫深,很少提及,但也说起过。 当年宗门被攻破,他一个元婴修士根本就做不到纵览大局,那时连宗门炼虚的圣人老祖都已出手,尊者级修士更是不知几多。 被打散之后也就只来得及带上几件宝物逃走。 沉默了好一会儿,涂山君并不是不好回答自己身份,而是在思考,自己到底会不会被眼前的尊者承认,又是否会陡然落入尊者手中。 毕竟他本是尊魂幡主魂,而尊魂幡还是适合尊者使用的道兵。 这个人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 观其灵光强大,连垂云尊者都比不上他,其修为到底如何,涂山君心中是有个大概轮廓的。 哪怕是这般修士也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出入天一分神大阵,也就是说对方肯定拥有配套令牌。 再看对方的灵机波动,纯正的玄门正宗法门,也是他们最熟悉的传承功法,毫无疑问,这个人出自太乙升仙宗。 正因为眼前之人的身份确凿无疑,他反而更不好回答了。 涂山君心中犹豫。 但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只能选择一赌。 赌太乙说的是真的,他的身份毫无问题,哪怕是这赶来的尊者也得承认。 但这是个考验人性的东西。 往日里,关起门来说,太乙和涂山君一路共患难同富贵,经历大小斗法战争,再怎么样都不会反目成仇。 然而,其他的师兄弟亦或是同门就不一定了。首先魂幡是魔道宝物,玄门正宗纵然再怎么放平心态,难免会对涂山君有意见。 其次,宝物能利用煞气进阶。 做为主魂兼半个器灵的涂山君能提升自身实力。 当时身份暴露,垂云尊者和扶摇尊者都打破了脑袋,难保此人不会生出掌控魂幡的心思。 涂山君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叫涂山君,是他的师弟。” 话音落下,他看了一眼玉石像,又收回目光将之挪到那高大白袍修士的身上,似乎在等待此人的反应。 寂静。 连空气都为之凝滞。 祖师堂内鸦雀无声。 原本争执的三人,此时都已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们根本没想到宗主竟还有这样‘富裕’的亲戚,连做为宗门顶尖战力的老祖都要称呼对方前辈。 连涂山君都得谨慎回答,更没有他们三人说话的地方。 仇万道倒显得安稳,虞龙则是激动惊讶。 唯有巫融皱起了眉头。 师尊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妙。 也许在虞师弟看来是多了一位大靠山,然而殊不知师伯已经身故,赶来的修士说是同门师兄弟,实际对他们而言就是陌生的修士。 尤其这陌生修士还拥有强大的实力。看师尊的态度,此人的修为定然不俗,怕是不比垂云尊者差上多少。 如今他为师尊寻得的肉身只有金丹中期,根本无法与尊者抗衡,性命全在对方掌中。 倒是魔头老实的缩在了一旁,心中暗暗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提早逃走。 要是早知道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儿,说什么它都不会留下。 太华尊者愕然侧目。 盯着涂山君。 似乎有些意外涂山君会这么说。 太华尊者倒是不怀疑涂山君的身份,焚表上书、拜师受箓,全都有迹可循,这些根本就做不了假,只要他想查就能打开太乙宗的玉制大诰查看。 只不过让太华尊者没有想到,太乙师弟会让此人入门。 黑气蒸腾。 煞气滴水。 吞魂炼魄做兵猖,赤发顶角恶鬼相。 这已不能说是魔道修士,而是一尊修出名堂的魔道巨擘。 很难不让人怀疑太乙师弟是不是受人蛊惑,亦或是被胁迫了,这才将破例,代师收徒将宗门的传承交给此人。 毕竟魔修总是艰难的,需要传承支撑自身继续修行。 而师弟又需要有人帮助他重新建立宗门,两人达成了这样的合作。 如今师弟故去。 若是自己不赶来的话,传承就完全落入此人手中。 到时候以魔代正,堂堂玄门正宗太乙升仙,将会被此魔窃取。 没有丝毫迟疑的太华尊者并作剑指,点在自己的眉心。 当即施展术法,展开灵官法眼。 “咦?!” 太华尊者面色骤然一变,勃然大怒道:“吞人幻形,你这魔头安敢如此欺我。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说着,五指成扣落下,正要将涂山君的元婴阴神与这具肉身剥离,让涂山君的真型显现出来。 涂山君心中咯噔。 魂幡一动。 刹那间抽了这金丹身躯储存的半数法力,厚重的幡面敞开。 主魂身躯走出:“前辈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那金丹幡奴盘坐原地。 涂山君的身躯已完全走出魂幡,元婴巅峰的赫赫灵机气息显露。 艰难的抵挡着此修的镇人威压,在涂山君眼中,此人灵光大盛,不过是轻轻一按,整个天地都已经被他切割形成了一方小天地攥在手中。 这舒展术法的高明程度,连涂山君都没有反应过来。 ‘坏了!’涂山君顿觉慌张。 此人的实力至少也是化神后期才对。 而他的幡奴只有金丹中期境界,不过是让本尊现身就抽调了半数法力,剩下的一半法力连个强大的术法都发不出,唯有靠肉身抵挡。 差距实在太大了。 本该巨大的声响被压缩成水泡。 太华尊者看向攻击的修士,双眸迸发精光。 不过是稍微的平衡天地就将那出手的修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一界轮转!”巫融长啸一声,鼓动丹田法力,竟硬生生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也就只限于站起来,根本就做不了动作,更别提施展术法神通了。就连他自身的真意都被牢牢地所在身躯不能外放。 “误会啊,师伯。” 仇万道赶紧出声辩解道:“太始师叔不是魔头,师叔为宗门立下过汗马功劳,更是和我师太乙同生共死多次,怎可能是魔头呢,全是一场误会,还请师伯看在我师太乙故去的份上不要动手啊。” “是误会是误会。” “师伯您就听我师叔一言吧。”虞龙大急。 这怎么突然自家人就打起来了。如果说原先争执内斗还无伤大雅,毕竟师叔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提升实力抗击垂云尊者,纵然巫师兄有自己的想法也得听师叔的,那现在就是内斗就真出问题了。 不管是这突然出现的师伯重伤师叔,还是师叔爆发实力拼命反抗都对宗门十分不利。 师叔不仅庇护了宗门二百多年,更是他们熟悉的长辈,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管。 三人情况不同。 唯有三寸丁的魔头缩的更厉害。 别人是什么且不论,它却是真正的魔头。 它一点都没有老魔头被压制的庆幸,反而生出无限的恐慌,老魔头好歹还不会杀它,那新出现的化神尊者很可能会杀了它这个魔头。 太华尊者的目光从仇万道和虞龙的身上掠过来,同样掠过去的还有灵官法眼,并且满意的点了点头,显然对两人的修为还是比较满意的,他也没有从两人的身上看出有什么其他的功法传承。 所产生的道都是基于功法的不同个人理解。 那出手攻击他的小子就不一样了。 此人打基础用的是宗门功法,后续的道则完全和宗门功法没有关系。 也不能说他走的不对,只能说,无法和宗门以后的传承照应,并不算太乙升仙宗的真传弟子。 光看在场的三位后辈,太华就已经大概了解了情况。 以他尊者的神识,顷刻间笼罩整个宗门,也确实没有发现宗门又走偏路的情况。 于是收回了自己的威压。 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放松了警惕。 魔头还没篡宗,也许只是因为还没来来得及篡宗。 在灵官法眼开启之后,他也看出了此人的跟脚,因此才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这世间有许多奇特的宝物,其中有宝物诞生器灵,器灵和修士不同,修士有善恶的观念,懵懂的器灵则没有,就算后来因为使用者而诞生了不同的观念,实际上先天就已经注定了它们的命运。 仙器就是仙器,魔兵就是魔兵。 正魔本质上是道路不同。 最终的目的都是成仙。 只是相比于正道的清静无为,魔道更容易让修士走极端,一旦走了极端,修为越高破坏力反而越大,也就会造成生灵涂炭。 这就不是单纯的修行魔道,而是为恶,为恶者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为恶者不分正魔,但是正道出现为恶的修士概率更少,而魔道则很容易出现为祸世间的魔头。 有些魔头一旦诞生,正魔两道甚至会联手击杀。 当然,现如今的魔道和上古魔道也不同。 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都是与时俱进的,并不是一成不变。 太华尊者倒不是存心要斩妖除魔,而是担心宗门的核心传承被魔头窃取。 别说站在面前的是魔头,就是正道修士,但凡显露出他太乙升仙宗的传承,他也得追究到底,甚至不死不休。 “住手!” 涂山君喝止住巫融。 随后拱手向太华尊者说道:“以前辈眼力,该是看出了我的跟脚。” 太华尊者没有言语的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685章 亵渎 法眼开启,太华尊者就已看破。 出手逼出涂山君本尊之后,更是惊讶的发现这器灵身躯十分强大。 远超一般元婴巅峰。 就是他在元婴巅峰的这个修为,也不见得是器灵的对手,更不用提在看到涂山君本尊之后,那萦绕的灵机展现出的气息。 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大宗天骄该有的模样。 唯一令人惋惜的就是,那魂幡模样的宝物散发的灵机只有道兵。 据说许多诞生器灵的宝物本身就是非常强大的存在。 他也没有接触过,因此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只在宗门的典籍上看到过关于这类宝物的记载。 倒也在元央域见过诞生器灵的宝物现世,那宝物的灵机威压震撼人心,器灵更是修为超绝,哪怕是他这样的后期化神也为之惊叹,最后获得器灵宝物是一位炼虚圣人,而且还是中州的超级大宗子弟,那人叫… 太华尊者微微摇头,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当年他修为不足,无法争夺器灵宝物,虽身为太乙升仙宗的天才,然而和那些天骄相比还是差距太大了。 倒是太乙师弟洪福齐天,竟得一件器灵宝物傍身。 “器灵…,不,我该唤你一声,师弟。”太华尊者压住波澜心绪。 “不敢当。” “当年我与师兄横渡域垒来到星罗海…”涂山君慢慢的讲述着这些年的事情,隐去了在小荒域的相识。 小荒域的牵挂太多,一旦让人看破,难免会因为牵挂受制于人。 也容易给身边人带来危险。 太华尊者没有打岔,静静的聆听着。 直到听到幽魂海上的争斗,太乙用出底牌,这才幽幽一叹。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太华尊者微微拱手,朗声道:“既然已受箓成为宗门修士,不管道友曾经是什么身份,都是我太乙升仙宗的弟子,按道理,我也该称呼你一声‘师弟’,只不过…” 太华尊者的话锋一转。 “如你所说的那样,既然那位鲲鹏宗的垂云尊者已经知道你的跟脚,那这秘密迟早会昭告天下。” 虞龙赶忙追:“师伯难道不能杀了他?” 太华尊者神色严肃的颔首:“能,但是我无法悄无声息的进入他们的护宗大阵。” “如此,势必会受他要挟,在想要活命的前提下,他一定会想出策略对付我们。这秘密,同样保不住。” “不如引他出来再动手?就说献宝以求活命。” “他已经闭关炼化鲲鹏传承,不成化神后期不会出关的。” 听着众人的言语,太华尊者微微皱眉。 他虽然是化神后期,然而也不能做到秒杀一个同阶修士,一旦闹得星罗海人尽皆知,难道还能将所有人都杀了不成?这岂不是反而是他变成了为恶的魔头。 仇万道说道:“我觉得让一人执掌魂幡,请师叔施展大阵困住垂云尊者,再由师伯出手,这样就能封锁消息了。” 大中城一战,全靠这师叔力挽狂澜,当日大阵笼罩的震撼依旧历历在目,以师叔如今的实力,若是展开大阵,确实有机会困住垂云尊者。 “哦?” 太华顿时来了兴趣看向涂山君:“当真有这般手段?” 涂山君本不想说的,不过既然小辈已经替他说了,他也不好推脱。 只能坦言说道:“是,我这宝物拥有一门十方鬼王杀生阵,这阵法若有有十位元婴鬼王共同施展的话,就算是尊者也能抗衡。” “如此厉害!” 太华尊者并不意外。 拥有器灵的宝物肯定不凡,而且还是这类魂幡宝物,一旦被人执掌,必然拥有越阶战斗的实力。 不过他比较好奇的是十方元婴鬼王这么好凑齐吗。 “不知现在幡中有几位元婴鬼王?” “算上我,拢共十位。” “十位。” 太华尊者眼睛一亮:“不如请余下九位鬼王献身一见?” 他总的确认一下十方元婴鬼王的实力,如此也好判断能否封禁化神后期的修士。 “这…” “有难处?” “是那金丹奴仆的法力不足?” “不是。”涂山君轻轻摇了摇头。 他顾及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太乙的元婴阴神也在其中,如果被太华尊者看到,也许刚刚缓和的关系就会迅速下降,再通情达理的人,在得知同门师弟入幡,怕也会翻脸。 眼看涂山君为难,太华尊者看了看尊魂幡,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道友,有什么难处?” 一旁的虞龙神色震动,他一下子想到了关键。 师父当时跟他说过:‘凡执掌魂幡者身死必然入幡。’ 那也就是说,幡内肯定有师父太乙的元婴阴神,也怪不得师叔会是这般神情,显然已经有所预料。 “还是说,有什么秘密需要遮掩不能让人看到?” “没有秘密,也没有需要遮掩的。” 涂山君坦然一笑。 没想到有一天他如如此担心,但这并不是他的错。只是少了寻常的淡然和洒脱,看起来多了几分窘迫而已。 摇动魂幡。 半数法力又去了七八成。 魂幡内的九尊元婴阴神一一出现。 果不其然,在看到太乙元婴阴神出现的那一刻,太华尊者的神色浮现震惊的神色,紧接着就被他压下,随后勃然大怒,压抑着怒火,冷冷的问道:“你…抹去了他的意识?让他做你的幡中役魂?” 涂山君摇头:“不是我做的,身死入幡之人全都如此。” 涂山君也不想。 毕竟一般的魂幡宝物是能保留阴魂神智的,尽管会渐渐消磨,最初还是能保存下来的。然而他这柄魂幡却不一样,入幡者除了灵智再无其他。 他能感受到太华尊者心中燃起的怒火,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也许成仙之后可以。 “你说谎。” 涂山君直视太华尊者,平静的说道:“我没有半句假话。” “你说太乙师弟在一刻钟前故去。” “是。” “但太乙师弟已死去二百多年!”太华尊者指着太乙的元婴阴神。 “什么?!” 虞龙震惊不已。 仇万道同样瞪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向太华尊者所指的方向。 尊者说的好像也确实有点道理。 因为这道阴神的修为只有元婴初期,也根本不符合他们印象中师尊的修为,要知道,太乙真君的修为最少也该是元婴后期的大真君。 “如果太乙师父已经死了那么久。” “那教我们的人,是谁?” 仇万道和虞龙互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骇然。 涂山君问道:“这重要吗?” “重要!” 太华尊者坚声说道:“我既然来了,就要查明真相。” 涂山君看着对方坚毅的眸子,幽幽一叹。 挥手间,最后那道身披长袍隐于阴影下的修士掀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令众人震惊的面容。那是和太乙真君一模一样的面容。 在涂山君法力的支持下迅速改头换面,变成了太乙的模样。 他为众人讲了一个故事。 当初穿越域垒的时候,太乙终究还是死了。 他养的土狗阿福吃掉了太乙的身躯,利用秘法变成了太乙,于是有了现在的太乙宗。 也许这所有的事情本就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中。 涂山君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太乙真君,那个人,怎么说呢,颇有一种运筹帷幄尽在掌握的淡然。 可能那就是大修士的从容。 不管是仇万道还是虞龙亦或是巫融,三人均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确实让人难以置信。 唯有魔头淡然。 它是从头到尾完全经历了事情的始末,怎可能不清楚其中秘密。 太华尊者怒斥道:“邪魔歪道!” 不管这个故事如何粉饰,在他的眼中也改变不了是邪魔歪道的本质。 是师弟圈养的灵兽土狗伙同另一个魔头窃取了太乙师弟的身份,不管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又达成了什么结果,都是邪魔歪道,是赤裸裸的亵渎! 涂山君低垂的眼帘没有变动。 他没有为土狗辩解什么,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 他只是经历了这一切,然后再将之平静的讲出。 是非功过,也不需要别人评说。 就像是他从在意别人的眼光。为太华尊者解释事情的始末,只是因为不想造成误会,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因为太华尊者,是化神后期,仅此而已。 太华尊者冷冷的说道:“你走吧。” “去哪儿?”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涂山君沉默着的拿起尊魂幡。 刚走出一步就停住了脚步。 问道:“我…还是宗门的弟子吗?” 太华尊者看着涂山君冷冷的说道:“一个窃取了我师弟身份的虚假的人,给了你一个真实的身份,你觉得你的身份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明白了。” 虞龙劝说道:“师伯,师父和师叔不是…” “住口!” 涂山君落寞的躬身行礼道:“还请前辈善待宗门弟子,他们都是被我等欺骗,并不知道真相。” “也请前辈不要公布…真相。” 太华尊者淡声说道:“尔等之事,与无辜者何干?” 走到祖师堂门口的涂山君回头看了一眼那玉石像,转身就要往山门走去。 “等等。” 涂山君转头看去。 正看到太华尊者挑飞一只玉偶,扔过来:“把它一并带走。” 拿着玉偶,涂山君心中五味杂陈。 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原本高大的身躯看起来佝偻了不少。 魔头赶紧跟上,不敢停留片刻。 直到山门之前。 “师父!” 呼喊声让涂山君的脚步微顿。 回头看去。 追来的正是巫融。 第686章 玉像 涂山君像是早就知道巫融会来一样,没有半点惊讶的神色,拥有的依旧是淡然的面容。 他本就走的很慢。 长阶走过。 整理着储物戒指中的东西。 残破的道兵龙珠和真龙逆鳞留给巫融。 多年积累的阴魂丹、灵石和那些天材地宝也给他们傍身,还有炼制的结金丹以及寻来的结婴灵物。 结婴灵物是要留给周行烈的,以备不时之需,免得该用的时候没得用。 宗门的底蕴他不想动,除了煞气之外,魂幡也不需要其他的资源补充,总得给这些个徒子徒孙们留下些。 虽说确有远近亲疏,然而涂山君毕竟是宗门老祖,在大是大非上的问题上还是能做到一视同仁的。 巫融看向远处,身形高大的涂山君。 在他的眼中,师父从来都是伟岸高大的,如今也不例外。 有时候哪怕会流露出片刻的失意也转瞬即逝。正因如此,才忽略了师父涂山君本就是多情之人,只是师父更加内敛,不会轻易的表现出来。 他不觉得身份有什么问题。 师父就是师父,不管是人是鬼,是修士还是器灵。 什么真的、假的,他管不了。 在他看来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实力不足。 若是他巫融拥有强大的实力,假如他当时已是化神尊者,帮助师尊击杀了垂云,那一切都将不再是问题。 若说最初是要查明真相,等知道真相之后,巫融反而希望能回到过去,有时候真相反而才是残酷的。 他不知道到底是个如何坚定的人才能这么坦然的踏上这条路。 盯着师父的背影。 想看个真切。 巫融愣在原地张了张嘴。 本想问一问,亦或是辩解一些什么。 又或是为师尊鸣不平,愤愤的骂上几句。 最后却只吐出一句话。 “师父,我跟您一起走。” “走?” “去哪儿?” “当然是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涂山君微微摇了摇头,露出个释怀的笑容,淡淡的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若非遵守与你师伯的约定,我未必会在星罗海待这么多年。” “正好,如今太乙宗有了主事之人,我也该动身前往东荒,这么多年没见了,总得去看看,不然不踏实。” 巫融说道:“那我更应该与您同路。” “你师兄天资不足,这辈子未必能成为元婴修士,我既离去,你该留下。” 涂山君沉吟,双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为师这一去…” 师父没有继续说,但巫融知道师父说的是什么。 这一分别,若不能继续攀登,待到寿命将尽之时,他与师兄都将成为仙路上的枯骨。 周行烈显然知道自己的资质。 所以才会央求巫融,在他身亡之后偷出魂幡。 修行就是如此。 灵根并不是唯一评判标准,在成为金丹真人之后的每一步,都需要领悟道、靠近道。 想要继续提升修为,光靠灵根、丹药和天材地宝是不行的,还需要有机缘、运气、天赋,没有悟道的天赋就算再努力,最终也不可能修出名堂。 除非有过人之处被大能看中获得对方传承,但那仅限于大能走过的路是坦途,未来依旧需要自己走。 涂山君摘下一枚储物戒指,扔给巫融说道:“道法传承皆在其中,还有一些丹药灵石和宝物兵器,等你师兄回来,你们兄弟二人分了吧,若有机缘,看顾你师兄结成元婴,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巫融接住戒指,站定脚步。 敞开腰间的袋子从中抓出一个金丹巅峰的修士,拱手道:“此去路远,师尊若没有法力傍身,不足以抵达。徒儿自作主张捉来两个魔修。” 涂山君看着那神智全消的魔修,看了很久。 又看了看巫融,欲言又止。 只吐出一句:“也好。” “不择手段是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求道路上,勿忘初心。” “徒儿记下了。” 眼看师徒二人惜别。 跟在一旁的魔头长出一口浊气。 不由感叹巫融还是好孩子。 这要是不留个后手给涂山君,等到路上没有法力,遭殃的就是它了。 它可不想被老魔头炼成尊魂幡的幡奴。 直到巫融返回。 涂山君才说道:“该走了。” “怎么,你还有什么不舍吗?” 说着看向一步三回头的魔头,像是头一次发现魔头竟还有如此恋家的一面。 魔头惊骇的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指了指远处,颤颤巍巍的说道:“老…老爷,您看啊,您看…” 山门前。 涂山君蓦然回首。 一尊玉石像正站在远处,静静的注视着他。 那玉石像看不清楚具体样貌,也分不清到底是男还是女,朦胧的雾气遮盖了祂的面容,但是涂山君却悚然的止住脚步。 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目光,就好像在那雾气之下,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祖师像?”涂山君轻声呢喃一声。 等他想要定睛看去的时候,远处的玉石像已消失不见。 魔头吓得哆嗦:“老爷,我们撞鬼了。” “胡说,老爷我就是鬼!”涂山君卷起一脚将魔头踢到一旁。 顶角的纹路亮起,就要开启法眼。 他不信刚才是幻觉,定然是祖师像有什么神异,亦或是对他有所指引,好歹他涂山君也是拜过祖师的。 “无明界。” “开我法眼。” 纹路汇聚于眉心,目中神光迸发。 天地骤亮。 远处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地方突兀的出现了一尊白玉石像,在神光照映下,那石像正越过台阶缓步走来,不过三两步的功夫已出现在涂山君面前。 玉像微微抬起手臂,悬在涂山君的额头之前。 此刻。 天地寂然。 青冥之上的云彩停住不动,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定格,宗门内的喧嚣似乎戛然而止,就像是有什么人在一瞬间切断了涂山君和整个天地,将他从这片天地中剥离了出来。 于是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涂山君站在原地。 他并未从这玉像的身上感受到杀机敌意,就连最基本的灵机气息都没有,就好似眼前的玉像完全不存在。 轻轻一点。 玉石像手中出现一枚血玉葫芦。 葫芦滴溜溜转动。 涂山君当然认得那血玉葫芦,正是当年灵魔宗的老祖扔给他的。 据那位秘境大能说,这血玉葫芦与一位叫‘元圣灵魔’的大能有关,其中术法也多是强大的,算是涂山君为数不多称得上底蕴的东西。 当然,这东西本身还是邪门的,当年锻造晋升尊魂幡的时候,他就曾受过血玉葫芦的影响。 尤其在施展忍死术之后,血玉葫芦对他的侵蚀也会变大,好在涂山君的身躯能够利用煞气重聚,并不担心负面影响。 后来涂山君将血玉葫芦扔给观想法炼出的袈裟老猿看顾,这么多年也不曾有什么变动。 玉石像翻掌打血玉葫芦,张口吐出一口白色的气团,气团像是拥有生命似地汇聚了起来,随后涌入血玉葫芦,血玉葫芦像是煮沸的红铁浸入了山泉水,哧的一声,白色的蒸汽席卷而过,伴随啸响而去。 玉石像轻轻一弹,将血玉葫芦重新扔回涂山君的识海。 涂山君错愕且被动的接受着一切,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渐渐的远去的玉石像,心头涌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太乙升仙宗,当真如太乙师兄说的那样,被人攻破山门,经历厮杀吗?” 或许是有的。 若说真的被灭了个干净…,涂山君微微摇头。 这等大教怎么可能一朝覆灭。 不说外出游历的弟子,光是那些撕开重围的修士散落扎根,都能慢慢的积蓄力量,就如太乙这般蛰伏起来休养生息。 以他巅峰大真君的实力都看不清祖师像如何出手,祖师像肯定不简单。 “老爷?”魔头轻声呼唤。 回过神来的涂山君看向魔头,皱眉问道:“刚才…” “老爷我们快走吧,我感觉宗门越来越邪门了。”魔头打了个寒颤。 “你看到了?” “当然看到了啊,那玉石像一闪而过。小的怎么可能没看到呢。” “后来呢?” “后来,有什么后来?”魔头猛的抬头看向涂山君,怎得老魔头今天这么不对劲儿。 说来也对,任何人在经历大起大落的都是如此,何况他们还看到祖师像闪过,这更是让本就是惊弓之鸟的魔头感觉惊惧,恨不得插上翅膀离开太乙宗。 “没什么。” “走吧。” “老爷我们去哪儿?” 涂山君说道:“丹盟器盟往东荒有一条路,或可一用。” 祖师堂内。 仇万道和虞龙面面相觑。 这位师伯对于他们两人而言太过陌生,而且,涂山君毕竟是祖师,不管身份如何,都是太乙宗的祖师,这陌生师伯如此做派,难免让两人心寒。 纵然虞龙对死后入幡有些迟疑,实际上他也没想过剥夺师叔祖师身份。 太华尊者看到两人目光神色的转变,坦然说道:“如今多事之秋,内忧外患,我不能给他们借口。” 仇万道抬起深邃的双眸:“所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假的重要吗?” “重要!” 太华尊者饶有深意的看了仇万道一眼,像是欣赏,接着说道:“你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觉得是假的就是假的。” 仇万道沉思了数息,摇头道:“我不懂。” “如果你现在就懂了,站在这里的就不是我,而是你。” “此事不必再议。” “放出消息,太乙宗涂山君因不满其师兄太乙真君对下一任宗主的决定,已带随从离开太乙宗。” 虞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啊?” “去办吧。” (本章完) 第687章 阻截 三月。 辗转舟车。 星罗之西北。 古之大城。 与一般的修仙城池不同的是此城十分巍峨。 钟鼓响彻之际。 千帆升,万舟落。 远天的灵舟甲板上,一位身着黑色道袍的修士眺望。 那修士身形高大,约莫在七尺左右,黑发黑瞳,棱角分明,唯有皮肤带着一抹些许青白之色,看起来分外壮实却又好像并不是健康的肤色。 然而那面色和手掌的青白实算不上什么病态。 因为此人散发的气息晦涩强大,一看就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也就不该评判是健康还是不健康。 挥动袖袍,探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魔头扒着袖袍看向灵舟竖起的飘扬铁旗。 旗杆是青金铸造,旗面也是淡金色的帛书织成,唯有那上书的三个大字是暗金色,伴随着旗面的飘扬而流动了起来。 按理说分明不是什么奇特的大旗,却让魔头的神色诧异,接着转头看向黑袍黑发的道人:“老爷我们不是去丹器盟吗?” 黑瞳黑发的道人淡淡的说道:“丹器盟,不可靠。” 星罗海的丹盟器盟合并了。 在鲲鹏宗出现之后,星罗海的宗门面临的压力也就愈发的大了,为了抵抗大宗的挤压,许多小宗们互相吞并。 本就有利益关联的则选择了更深层的合作,就像是丹盟和器盟这样。 若不是因为元道盟有东荒的靠山,怕是也要这样做。 “听说了吗?” “什么?” “太乙宗老祖的事情啊,据说那位太乙宗老祖叛出宗门去。”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 “说到底还是利益之争嘛,这有什么稀奇的,宗门老祖也是人,是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鲲鹏宗不就如此,据说鲲鹏宗分裂成两个宗门,是扶摇尊者身亡才让垂云尊者统一,如今鲲鹏宗不是照样风光。” 灵舟甲板,三三两两汇聚的修士谈天说地。 倒是关心自己的生计如何,反而更像是在担忧大宗的处境,以及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祖们之间的争斗,一个个描述的响当当,好似自己亲眼见证了这些。 “要说这太乙宗也该有此劫啊,都说人能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 “当年太乙宗横扫合欢宗和御兽宗的大军,那是何等的霸气,到了这等安稳的时刻,同样上演了这样一出兄弟内斗,争权夺利的戏码。” “可叹啊。” “嗨,什么霸气啊。当年要不是元道盟截断合欢宗和御兽宗的资源运输,金鳌宫协助城防,光靠太乙宗能打得过?” “哎你们说元道盟怎么就非要帮太乙宗呢?” 眼瞅着就连不远处的几个修士也竖起了耳朵,那身着青衫的儒生打扮的修士咳嗽两声,两眼放光的说道:“这可就大有来头了,据说当年太乙宗的老祖亲临元道盟,与元道盟盟主的女儿促膝长谈…” “还有那合欢宗的妖女通风报信,这才…” “嚯。” “喝。” “原来还有这一层,道友继续说啊。” “哎嘿,余下之事都在书中,欲知后事如何,不防购上一本。不贵,不过一块中品灵石罢了。” “奸商啊。” “给我一本。” “也给我来一本。” 涂山君手里也拿着一本两指厚的书册。 翻了翻内容,书写的大多都是一些风物志,其中他的篇章显然是才添上的。 其中不乏一些老牌修士。 这儒生从那里寻得的历史,这也太野了。 本来还想听听这些修士有什么高见,看来看去,最后都会转到阴私事情上。也许这就是人们的通病,他们并不关心真相如何,只喜欢八卦和传奇轶事。 至于那些所谓的露骨的内容,对于涂山君而言不能掀起半点波澜,兴致缺缺的将书籍卷了起来。 魔头嘿嘿一笑:“老爷您” 在看到涂山君那横来的目光,魔头讪讪闭嘴。 老魔头确实不会和这些修士计较,但是老魔头会和它计较。 “前辈不满意?”兜售书籍的筑基修士走上前来。 眼见其他众人或是赞叹或是面红耳赤,唯有这位身着黑色道袍的前辈兴致缺缺,做为以风物志出名,并且引以为傲的莫机当即壮着胆子走上前。 起初他是不敢的,这位前辈毕竟看起来很是强大,不过在此人随手买了一册书卷之后,他便大了胆子。 既是同道中人,总归有共同话题。 “前辈不满意我还有修订版。” 涂山君撇了一眼那筑基修士手中的多册不同书卷说道:“不真实。” “啊?” 莫机当即顾不得以下犯上,高声问道:“前辈说,不真实?” “当然不真实。” 听到迥异的声音在身后响彻,莫机猛地转头。 看到了那站在远处逼停了灵舟的修士。 那人面带笑容,身着青冥色灵游法袍,手持一柄金色的钢叉。 轻轻挥动,钢叉最尖端的枝桠顿时附着出大片光亮,最后形成一面看起来龟裂不堪的金色刀面,朗声说道:“道友何必这么着急离开?” 涂山君神色如常,注视着拦住他的垂云尊者:“看样子,宗门内部有你的眼线。这么久才出手,道友难道还没有炼化鲲鹏传承吗?” 垂云尊者哈哈大笑道:“当然。” 转头看向那筑基小修,有些意外的说道:“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莫机已完全楞住。 他只觉得脑子和身躯全都僵硬起来,就连阴神都无法活动,强忍着恐惧才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不…不知道。” “你刚才不就在讲他的故事吗,怎么现在却不认得他。” 闻言,莫机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而甲板上聚拢的修士们一个个赶紧把手里的书卷扔到一边,反应慢的只能攥着书卷,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一个个惊恐的埋下脑袋。 顷刻间,冷汗就打湿了衣襟。 没想到刚才谈论的正主就在他们的身边。 而且还和他们听一个故事,甚至花灵石买了一本书卷。 然而,这还是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他们的生死都在此人的一念之中。一旦高修与他们计较,别说看书的人,就是听了莫机言语的人都得把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呜呼!” “苦也!” “该死的莫机,害惨我。” 魔头慌张的说道:“坏了老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 “等?” “等什么?” 魔头差点脱口而出‘等死’,眼见涂山君如此镇定,惊慌的它也不由得安稳下来,虽然老魔头惨无人道至少老魔头不会说假话骗它。 “等人。” 涂山君看向远天。 “假如你不走出大阵,我未必能如此轻松。” 垂云尊者传音说道:“灵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 “以我垂云的修为足以纵横星罗,你我合作,当可共谋大道,何必要屈身于一介修为不足的修士,平白辱没了自己。” “束手就擒吧道友,我知你有依仗,不然也不会离开宗门大阵。” “但是如今的星罗海不管是谁,都不是我的对手。”垂云尊者平静的讲述着,那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 “来了。” 一道身着白色法袍的修士踏空而行,出现在灵舟的另一侧。 那是个冷峻的人,背着一柄古剑,大氅在他走动的时候轻轻飘起,双眸凝聚,犹如寒月剑光劈开了幽暗,让这一抹白色化作辉光洒下。 魔头喉头滚动,咽下一口吐沫,它没想到来救他们的会是此人。 不,也许此人本就不是来救他们,而是道貌岸然的放他们离去,然后再出手阻截,如此才好光明正大的接手拥有器灵的道兵。 悄悄看了看老魔头的神色。 老魔头好像早有预料。 “老爷这…” “很意外吗?” 涂山君淡淡的说道:“知道我离去的消息只有四人,巫融、仇万道、虞龙以及太华尊者。” “然而在我离开宗门不久消息就传的天下皆知,就连与我们一同乘舟的修士都说的头头是道,难道会是自然发酵?” 魔头信誓旦旦:“有推手!” “不错,有推手。” “这么明显的阳谋,除了他还有谁?” 魔头撇了撇嘴道:“看来垂云也不怎么样嘛,连这么简单的计谋都没有看出来。” “看出来没看出来都不影响垂云出手。” 魔头愣了一下,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说道:“化神后期?” “有实力,自可一力破之。” 涂山君拍了拍魔头的脑袋,随后叹了一口气。 魔头就是魔头,虽然是魔却不怎么聪明,不然也不会被巫融套出话,更不会想不通这些事。魔不一定聪明,但能活到举世闻名的魔头肯定是聪明的。 “你就是太乙的依仗?” 垂云尊者看向那位背古剑的冷峻修士。 太华尊者平静的注视着垂云,什么话都没有说。 唯有背后的古剑发出阵阵嘶鸣。 舒展法眼的垂云看出了太华尊者的灵光,神色严肃道:“道友竟是化神后期。你我动起手来,可不是简单的点到为止。” 太华尊者说道:“让他离开,你守密千年,我们可以不动手。” “呵。” “道友真是异想天开。” “你可知那是什么?拥有器灵的宝物,别说这机缘是道友挡在我的面前,纵然是炼虚的圣人,本座也丝毫不惧。” 垂云尊者冷笑一声,张口吐出一只小鼎。 迎风化作大鼎落在他的脚下将他整个人托起。 他已炼化曾经的鲲鹏传承,更是进阶化神后期境界,这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野修不过三言两语就像让他退让,岂不是在说笑。 在看到太乙用出那雷符之后垂云就知道太乙肯定来历不凡,但是这也不是他退缩的理由。 除非这人也有一张同样的符。 问题是他有吗? (本章完) 第688章 开朗 “老爷我们怎么办?” “等。” “还等?” 魔头刚吐出两字就看到寒光横来,当即闭上嘴,嘟囔着说了一句:“等就等。” 不等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灵舟外的尊者相持,岂是他能够干预。 若是有法力在身也就罢了,如今这具幡奴之身,法力能省一点就是一点,金丹巅峰也用不了多久,还不够激发护体罡气抵挡尊者术法。 灵舟管事骇然之余赶紧燃烧袖中灵符。 古仙楼的灵舟本该是畅通无阻的,别说一般的大宗修士,纵然是那些宗门长老也不敢拦截。 然而面对尊者,他们也不得不被迫停下,连灵舟的防御法阵都不敢开启,万一不小心开启法器惹得尊者注意,灵舟顷刻变做棺材。 好在这里距离古之大城并不远,眺望过去甚至能看到城池轮廓。 就是心中担忧,也许仙楼的掌柜得知这件事也没法子,一切还得看尊者的意愿。 让管事意外的是,他并未听说那白袍尊者的威名,倒是垂云尊者早就名扬星罗,在双宗合二为一之后,垂云尊者的声望更是达到了一个巅峰。 再没有任何一位尊者能攀过这座高山。 再看站在甲板处的黑袍道人,管事还是没有贸然走过去问询。 这时候不躲得远远的都是因为腿软,又怎么可能明知故问。 没看那位太乙老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 何必去趟浑水。 涂山君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粲然一笑说道:“不等难道出手干涉一番?我这幡奴的法力不够,余下的法力应该去哪寻?” “不然你来执幡,也让老爷我好好的发发神威,说不得十方鬼王俱全,当真能掺和一脚。” 魔头顿时扯上了个不自然的陪笑:“小的肉柴骨松,担不得驱使啊。” 话锋一转:“老爷您倒是开朗了许多。” “总要学会苦中作乐。” “是是。” “老爷您开朗好,您心情好小的心情也跟着好。” 魔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它都不知道到底自己是魔头还是眼前这人才是魔头。老魔头如此喜怒无常,使得它这个伺候人的都战战兢兢,没来由一哆嗦。 老魔头刚才真不是开玩笑。 它觉得要不是自己的修为太低,但凡是个元婴巅峰都得被抓去做幡奴。 这种不在掌握的危机当面,老魔头第一个想法肯定是提升自身实力。还好它有先见之明,从来都不主动提高自己的修为。 这边插科打诨。 另一边。 太华尊者神色依旧平静。 手指轻轻一划,灵舟就好似沉入水中的鱼儿一般,从两人的面前‘游走’。 “道友如此不识好歹?”垂云尊者叹息。 他也没有阻止,而是目光愈发坚定:“我幼年修行,天分不是第一,机缘运气也不算好,连祖宗传承都参悟不透,只能由简入繁,化繁为简,终究修成鲲鹏。” 那金灿灿的天鹏刀发出簌簌地声响。 像是什么空灵生物嘶鸣,更像是鳞甲羽毛重叠震动。 在垂云话音落下举起天鹏刀的时候,一尊黑金大鹏伴随长刀浮现,轻轻震动翅膀,黑金铁爪撕开面前的小天地。 再挥动。 黑金大鹏化作星光羽毛披在垂云尊者的身上。 “也许这就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我的天赋不好,所以更需要分明的‘道’,需要指引。” 垂云轻磕脚下的吞天鼎,雕琢花鸟鱼虫的吞天鼎晃动之际,水波倾泻出来,一尊庞然大物从那波纹中跃然。 巨大的灵游虚影笼罩上空,伴随着空响悠悠,灵游鲲的身影同样变成了散落的星光。 连他脚下大鼎也化作青金的液体攀附,不可瞬息间就化作一件古朴甲胄。 “我知道你有来历,太乙的手段我也见过。” “那雷符杀人,化神中期都抵挡不住,但我总要试试。” 垂云竖起手中天鹏刀直指远天踏云滞空的太华。 刀锋啸响。 一只生长着灵游巨鲲头颅的大鹏震开翅膀,身姿傲岸、遮天蔽日,好似整个天空都被那庞然大物背负,漫天云气环绕。 不过是轻轻的摆动尾巴,立即激起千万重海浪。 也就是在这时,青天与星海共成一色。 “虚天异地。” 越是揣摩尊者出手,涂山君愈发能认知境界。 怪不得古人将元婴和化神两大境界总结成一个。 尊者是元婴的大成,那背后的虚影就是真意的展现,再配合以对天地的运用,也就形成了由尊者掌控的小天地。 如果说境界差距小一点,还有越阶战斗的可能。 哪怕是化神中期也能抗衡,然而垂云已修成后期。 别看只是一个小境界,实际上却是质变。 就像是大真君与正常元婴,之间的差距是巨大的。 何况垂云还炼化了传承获得鲲鹏虚影,一看这传承就知道其不凡,怕是不会逊色于寻常的大宗天才。 此时,看向太华尊者的目光难免迟疑。 太乙升仙宗肯定大有来历,但是不真正动手,谁也不知道具体实力如何。 并不是所有拥有来历的修士都是强者,天才终究是少数,多的是中庸的修士。 总不能一直寄希望于宗门的底牌。 再家大业大也架不住这么败。太乙那也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使用底牌,不然该是会一直留存的。 “老爷要不我们跑吧?”魔头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 “倒是个好计策。” “只不过不妥。” “有何不妥?” “我怕死,但不一定会死。你不怕死,却很可能会死。” “什么这死那死的。” 魔头撇了撇嘴眼珠子滴溜一这才转过弯来。 原来老魔头说的是那个意思。 一旦他们逃了,那垂云尊者定然出手极重,幡奴肉身碎裂也就罢了,老魔头无外乎回到魂幡,它却要平白跟着遭殃,说不得在尊者一击之下就丢了命,。 若说不怕死,哪个又真的不怕? 于是不再多言,只是暗暗祈祷太华厉害一点。 太华尊者凌空一步踏出。 素月银辉像是漫天烟霞自背后那口古剑的缺口喷涌而出,顷刻间染白天空。 古剑出鞘。 游龙怒音响彻。 白袍修士的脚下已变成黑铁长岭,岭上悬出一轮皎洁圆月,像是个巨大的圆盘铺开挤满了整个天空,银辉洒下,黑铁棘岭寒光阵阵。 修士迈步行于岭上,身后那缓慢升起的明月隐去光芒,映衬一道虚幻的女人起舞。 剑舞。 小天地中的圆月占据大半。 随着剑指成印,万千辉光凝聚成滔滔剑气,说是剑气又不像,更像是早春的细雨,在荆棘岭上汇聚如烟。 大漠烟雨升明月,棘岭修士自独行。 太华举起手中古剑,在那月影舞动下斩出一道道烟云。 无边剑气扯开上方由鲲鹏背负的云光。 垂云尊者的目光猛地凝成一点。 甫一交手。 不过是天海一色的试探,竟被这白袍修士斩击损毁,若是发动了术法神通也就罢了,然而却并没有,只是轻轻的斩击,像是挥出了千万次的斩击一样熟练,也如此的轻描淡写,却正好瓦解了他的试探。 他或许是低估了此人的实力。 “海上牧鲸!” 毫不迟疑的彻底展开自身小天地,整个小天地就好似变成了一片汪洋,鲲鹏虚影由横变竖。 伴随金爪祭出,水雾在半空中凝聚成冰刀与那袭来的无边剑气相撞。 古仙楼的金丹修士大吼道:“开启灵舟防御法阵。” 现在已顾不得阵法是否会引起尊者注意的问题,要是不开启法阵的话,灵舟上的大半修士都得死在这场斗法的余波之中。 哪怕是他这样的金丹真人,也会被尊者的战斗余波震成重伤。 “仙楼的救援怎么还没来啊?”金丹修士咬牙折返操控。 甲板上的众人是最早感受到的,只不过他们根本不知道去哪里躲避,灵舟就这么大地方,就算升起阵法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有躲藏的时间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甲板上,好歹大部分威压都不在他们身上。 想到这,只有筑基修为的莫机悄悄的看了身旁那位黑袍道人一眼。 他感觉越是靠近黑袍道人,承受的威压就越小,相反,越是远离反而会承受更强大的威压。 不过也是有限度的,直到距离黑袍道人五步的距离,他就再也走不动了。 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大修士的恐怖。 金丹宗师对他而言就已是强大的修士,一般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元婴老祖,更不必说所谓的尊者,莫机甚至一直将星罗的尊者当作是个传说,因为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是头一次见到元婴老祖。 轰隆。 古仙楼的大型灵舟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扁舟,任由波涛将之揉圆搓扁。 哪怕阵法撑开,也只能堪堪稳住身形。 要不是灵舟本就庞大,怕是在术法碰撞下就会被掀飞出去。 一层淡色的雾气在面前闪过。 涂山君目视上空,眼中的疑色退去。 太华能只身赶来,必然横渡了东荒域垒。 能在大境之间穿梭,莫不是身负大神通之辈。 他不该怀疑太华的实力。 “噌。” 一道气雾飘飞。 垂云尊者抹了抹脸颊,温热。 魔头大喜道:“赢了吗?” 请:m.yetianlian.cc 第689章 自由 古城。 早早接到灵符讯息的修士端坐在一旁,注视着手中茶盏。 同样分隔小几而坐的几位元婴修士神色各异。 其中一位干脆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就连脸上的神色也多是愁容。 虽不见唉声叹气,然而殿内氛围却异常凝重。 若是拿抹布一擦一拧,怕是能拧出水。 “灵舟就在外面停着,难道一直停着吗?” 其中一位看起来容貌中年模样的修士率先发话:“这么等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大型灵舟的防御阵法不一定能挡得住,如果不能提前救援,仙楼的招牌…” “没法子,既然是尊者斗法我们就只能等。” “要我说来,还是快快升起古城大阵以免斗法余波出现在古城,动摇了我们的根基。” “于道友说的在理。” “早就准备好了。” “这都不是主要的问题,关键在于那位太乙宗的老祖。” “谁?” “还能是谁。” “楼主说的是他啊?不是说叛出宗门…”年纪稍大的元婴修士陷入沉默。 这确实是个问题。 就连尊者的斗法都是因那人而起,不说后续怎么处理,好像不管他们怎么做,总会得罪其中一方。 也不知道那人不远万里来到他们古城是为了什么,不管为什么,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了,总得有所表示。 “要不还是去看看吧。” 古城城主。 也就是星罗古仙楼的楼主起身:“总要保下仙楼的灵舟。”说着威压灵机展开,独属于大真君的气息弥漫。 灵舟上空。 一剑分海断青云。 再看那银辉落下筑成一块黑铁的荆棘岭。 哪里是什么荆棘岭,分明是剑锋。 “剑气?” 垂云尊者呢喃了一声。 道兵甲胄在身,唯有面甲没有拽下。 但不得不说,他确实在交锋中处于下风。 此时这剑气的热浪能扑面,彼时说不定就会斩在他的面门上。 垂云尊者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他像是终于想起来要问此人的来历。如果说刚才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那么现在就是怀疑和谨慎。 太华尊者没有自曝家门,而是横剑在身前说道:“我是太乙的师兄。我早说过,放他离开你保守秘密,我们可以不动手。” 话音依旧是平静的,唯有一双眼睛越发的冷冽,杀机与寒意肆意涌出,像是在眼角结成一层薄薄的霜寒,淡淡的飘动着。 垂云沉默片刻说道:“太乙已经死了,无主之宝,我如何取不得。” 再抬头,盯着太华:“难道是你想要掌握,你该早说,甚至早一点下手,更不必演出一出戏,让器灵选择你。” “你说是,那就是吧。” 太华尊者丝毫没有要辩解的意思。 他也好像并不在意垂云的揣测。 然而,正是这傲慢的态度,让本还冷静的垂云阴沉了起来:“纵然你比我强,又强出多少,我们同为化神后期,你杀不死我。” 他总得探知到此人的底细,如此才有机会战胜他,不然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物溜走。 这不单单是拥有器灵的宝物,还是能自动晋升的兵器。 不说省却多少资源,减少多少精力,光论能自动晋升,未来肯定不会局限于道兵。 宝物只会更加强大,而不会跟不上修士的使用。这两相结合,才是垂云势在必得的原因,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就算有圣人当面,他也要出手。 观其出手带动的灵机,垂云断定此人出身不凡,而且早就成就化神后期,不像是他最近才突破。 尽管鲲鹏传承不差,也有压箱底的宝物,奈硬实力上毕竟有差距。 “还没赢?” 魔头的心情像是过山车。 “暂时还没有。”涂山君笑着说道。 太华尊者将手中古剑一甩,剑身若龙环绕在身侧,在剑指竖起时,其身后的巨大圆月散发出阵阵威压。 当真如皓月当空。 明明是黄昏时刻远天的骄阳还未落幕,依旧悬于西山,却只有冷意传来。 月寒日暖。 浇铸出一口铁剑。 “其实可以试试。” “金章斩魔!” 垂云尊者晃动手中的天鹏刀:“青天放鹏!” 鲲鹏虚影伸出金爪,天鹏刀三千六百道不规则的刀面在这一斩之下翻飞,像是震散的金鹏羽毛。 “嗤!” 这一次,垂云尊者抹了抹额头,低头看向手掌,殷红映入眼帘。 他心中陡然一惊,明明都已经拽下甲面,为何还会被铁剑斩中。 摘下面具一看。 那青铜带着绿色铜锈的甲面上浮现着一块小口。 是锐器切开的缺口。 “你不能杀我。” “理由。” “我要是死了,秘密即刻昭告全天下,就连东荒大境也会知道。” 垂云尊者看向不远处踩在荆棘岭上的太华尊者,接着说道:“来之前我就有所预料,敢在此刻离开宗门,必然有其依仗,因此我也早就做好准备。” “你可当作不知道这件事。” 太华尊者收起手中的古剑。 古剑顺势钻入背后剑鞘。 垂云尊者已经确定自己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索性解开了虚天异地,散去身上青金甲胄重新变成吞天鼎。 就连他手中的天鹏刀都像是拥有生命的物体似地蜷缩自己的身躯。 护体罡气依旧存在的垂云摇头道:“不可能。” 就连太华都皱起眉头,这人怎如此难缠。 让他守秘他不守,让他当作不知道也不行,然而他又打不过,并且太华还不能杀了他,杀了他就意味着向天下人宣告。 如果解决掉出问题的人,却发现这个问题不仅没有解决,反而扩大了,那杀了出问题的人有什么用? 杀戒一开,就不是死一两个人那么简单了。 至于垂云为何依旧坚定,实则是因为他看出了唯一的破局关键。 旋即看向灵舟上的涂山君。 他当然看得出在那层黑发道人之下是一具没有阴神寄宿的活死人,不,其实应该说是死人才对。 只要掌握器灵宝物,他就能战胜眼前的这个陌生修士。 朗声说道:“随着尊魂幡越来越强大,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越晚被人发现则积蓄的力量越强大,哪怕等到藏不住的时候,也已经拥有自保的力量,显而易见,在星罗海,唯有我们两人拥有保住你的实力。” 垂云尊者此时也已经看明白了。 既然器灵宝物没有选择这陌生的尊者,那就说明他依旧有机会。 不然为何非要引他现身。 不如直接执掌尊魂幡,然后等他打上宗门的时候利用道兵给予他沉重一击,那时没有防备的他反而不一定能做足准备。 哪里像是现在这样。 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他还是来了。 只不过依旧留下后手,以保证自己能存活下来。 也许他只要说服宝物的器灵,就能获得这一桩机缘。 在垂云看来就是陈述利害,分清利弊,再不济还能威逼利诱,反正只要能掌控宝物就足够了,拥有宝物之后再思考其他的事情。 如果连宝物都没有获得,准备的再充分又有什么用。 当然,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志同道合。 “我苦心孤诣经营数百年,如今更是整合古宗遗留传承,和两宗为鲲鹏,不久便可称霸星罗海,只等星罗与东荒接触,域垒消解,星罗便成了东荒大境一域,而偏安一隅的我们反而能稳坐钓鱼台,等待闾皇宗西迁行倾轧之势。” “整合资源、收集煞气,招纳阴神,壮大道兵!” 垂云尊者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投靠他的好处,以及未来百年的大势。 甚至用不了百年,也许几十年后这些就能实现了,而这根本就不需要涂山君做什么,只要跟着他开疆拓土,慢慢等待天时就好。 倒是涂山君皱起眉头。 如此态度,也让垂云尊者缓缓停下讲述,追问道:“如何?” 涂山君摇了摇头:“我并不喜欢什么宏图霸业,那么多人命在我的肩膀上扛着,我也会感到恐惧,也会惊慌,也会焦虑如何做好一切。既要保证民生又得维护公平,还需要和其他的势力打交道…。” 垂云尊者愣住,错愕道:“那太乙宗…” “是因为当时的一个承诺。” 垂云尊者顿感荒谬。 就因为一个承诺,所以打生打死的效力了二百多年。 “还要多谢道友抬举。” “我更不喜欢生死不由我自己掌控。”涂山君淡淡的说道。 垂云尊者或许很厉害,但是正因为他很厉害所以才更不该由此人执掌魂幡,谁知道这些人有没有什么奴役的术法神通,他不想成为一个工具。 垂云尊者的面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所以,你真的打算离开星罗?” “没错。” “你离开,我就会将消息卖给古仙楼,到时天下皆知,会有无数高修追寻线索而来,你挡不住。” 垂云尊者继续说道:“道友何必非要和天下大势为敌,就为了所谓的自由?”说到这里,连垂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两声。 涂山君平静的看了垂云尊者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然两人的观念不同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 太华尊者随手扔来一只储物袋,冷冷的说道:“你该走了。” 然后横剑在前。 冷眼看着垂云尊者说道:“你也该走了!” 请:m.yetianlian.cc 第690章 揣测 涂山君走了。 带着魔头。 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的垂云尊者盯着远方,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灵舟消失,只剩下太华负剑踏空驾云留在原地。 若有若无的神识掠过,似乎只要他有什么异动,就会遭到雷霆一击。 两人就在原地整整站了两个月。 全程没有一句话。 伴随着轰鸣声响彻天际,独属于古仙楼的超大型灵舟撕开空间的涟漪沉入域垒之中,垂云尊者突然放声大笑,笑的直不起腰,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负剑踏空,神色淡然的太华:“你…你,哈哈哈…” “你可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是吗。”太华冷声的应下,随后转头看向已经泛起波纹,重新恢复平静的天空。 古仙楼拥有在域垒空间安全航行的通道,与丹器盟不同,这毕竟是开辟许久,早就稳固下来的航道,不会出现意外的事情。 在他的看顾下,只要能离开星罗海,就算身份暴露,也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太华转身就要返宗。 “你难道不想听一听。” “听什么?” “听你错过了什么。”垂云惋惜的同时目光中也闪过异色,他不信太华当真会这么大度淡然,而且观器灵的反应,倒像是早就做好决定。 所以离开星罗之后,说不得就真的像是龙归大海,再也难以寻找,或许就连太华也寻不到。 但是他总要试探一下的。 万一此人知道消息,以后还能顺藤摸瓜,如果不知道消息的话,他也要让太华道心破碎。 太华的脚步停顿,淡淡的撇了垂云尊者一眼,冷笑道:“道友忍了两个月,总想说了。” “我便听听道友有何高见?” 垂云极为认真的盯着太华,突然笑了一声,开口道:“道友如此作态多半是觉得器灵本尊乃是道兵,纵然获得器灵宝物,能够发挥的势力也非常有限,还要耗费无数资源才能继续打造。” “殊不知,那件魂幡根本不需要其他的资源堆积。” 话音落下,原本还面色欠奉的太华正色了起来。 “多的不敢说,当年在幽魂海,不过是区区煞气聚集就让灵宝晋升道兵,更不必多言器灵的修为。” “初听之时只是元婴后期的修为罢了。” “红山一战我还深感遗憾没有让元婴后期的修士出手…” 话语讲到这里,垂云尊者的神色一震,双眼不自觉地睁大,瞳孔更是微微缩小,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声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连感叹了许多次,垂云尊者才狠狠的一拍大腿,懊恼道:“我早该想到的,东海君失踪了。就在红山失踪的。东海蛟龙族大动干戈,接连出手击杀金鳌宫、元道盟的修士,甚至就连太乙都遭遇袭击。” “什么意思?” 太华皱眉询问,他怎么没有懂垂云尊者的意思。 “元婴初期的太乙,带着还是灵宝的魂幡和器灵,在红山,杀了东海君。”垂云尊者盯着挡在他面前的太华尊者,面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当时的太乙不过元婴初期,那时的东海君可是化神初期,纵然垂暮重伤也不是元婴修士能够撼动。 一件掌握就足以越阶战斗的宝物,本身还有能增长修为的器灵、不需要额外的资源重新锻造,竟然在他的面前被他生生放走了。 垂云尊者恼怒大吼:“你可知,放弃了何等通天的机缘!” 此时,太华也沉默起来。 转头看了看天空,这也许确实是重大的机缘。 他不该凭着所见所闻就臆测,能诞生器灵的宝物本身就不该是寻常的,更不用说器灵的修为还能缓慢提升,宝物本身还不需要庞大的资源进阶。 尽管心中隐隐后悔,然而太华还是运转观想法扫去纷扰心绪。 如果真如垂云所言那对于宗门而言,则是更加庞大的危机。曾经的太乙升仙宗或许是强盛的,现在则已经落魄,他们显然没有实力保住宝物。 就像是他对太乙宗的弟子们说的那样。 他不能露出破绽,给他人借口。 垂云脸上的怒火和所谓贪婪纷扰就像是被一块抹布擦掉似的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道:“看来你当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呢。” “知道什么?” 太华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即他就理解了垂云的意思。 原来垂云想看看他是否知道宝物最终的下落。 可惜,垂云要失望了。 太华尊者确实不知道涂山君会带着魔头去哪儿。 垂云似乎非常冷静,拱手说道:“道友,你就是杀了我,这消息也已经保不住了。” 踱步停顿之后说道:“何况道友也不一定能杀我。” 没有继续停留,垂云当即化作遁光远去宗门。 看到垂云离开了这里,太华同样施展了个遁术,驾云往太乙宗赶去。 还有一堆事情等待处理,而且也得上报长老有关于星罗的情况和太乙宗的情况,这些事情都拖不得。 至于垂云,就随他折腾吧。 “太华竟然真的帮我们拦住了垂云尊者。”藏在袖袍中的魔头赞叹道:“这是个好人,不过我不太喜欢他。” “好人?” “你真这么觉得?”涂山君倒是没想到魔头还有这一面。 按理说魔头该是没有什么喜好的,甚至于说会更喜欢好人,因为好人总是受束缚的,不管是来自自己的还是外面世界的,也就会造成好人不长命。 “老爷觉得不是吗。”魔头疑惑后恍然道:“好人坏人总归不能看态度啊。有些人天生面冷的很。” 涂山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绕有深意的看了魔头一眼说道:“你活在我的庇护下太久,已忘了身为魔头的本能。” 随后略有怅然地说道:“也许安逸的环境总是能改变人的,也能改变魔头。” “啊?” 魔头可不承认它是活在老魔头的庇护下。 明明是它自己战战兢兢的活着。 “太华尊者有实力解决垂云,他最后没有出手。” 魔头看着涂山君严肃的神色说道:“垂云死了才坏事啊老爷,一旦垂云死了,消息顿时天下皆知,古仙楼怕是也会迅速做出反应。我们就没法这么安逸的乘坐灵舟离开。” 魔头古怪的看了涂山君一眼,它倒是不觉得老魔头小肚鸡肠,该是有什么深意。 也可能没有深意,仅仅是不甘心。 毕竟老魔头是被赶走的。 二百年的宗门,一朝不捏在手中也就算了,还被人赶走,任谁都会感觉不爽的。 哪怕因为自身秘密的暴露,已不适合继续待下去。 也该自己主动提出。 “蠢材!” “讯息是有时效性和滞后性的,正该真假难辨才好。” “大不了肉身横渡域垒。” “太华尊者没有继续动手,本就是为了留垂云一条命,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离开。明确的知道我们离开!” 涂山君站在超大灵舟的甲板,注视着阵法光罩外的域垒空间,幽邃黑暗中雾气翻滚。 “他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证!” 魔头茫然道:“为什么?没有道理的。” “因为现在的太乙升仙宗不是曾经的太乙升仙宗。” “太乙是看重宗门的,你以为太华就不看重吗?” “现在的太乙升仙宗保不住我们。” “而且秘密已经泄露了。” “所以我们只能走。” “在这种情况下,垂云就不能死在他的手中。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离开,才能彻底断绝别人的念想。才会把我们从宗门中扯出来。”涂山君接着说道:“哪有什么好人坏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路。” 魔头已完全傻眼的瞪圆眼珠,惊叹道:“这…这,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吗?” “老爷您不是不擅长谋算之道…” “我是不擅长。” “但是我了解师兄。”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如果换一个人来他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揣测,但那毕竟是太乙的同门,若说他们思维上没有相似的地方,涂山君是万万不信的,而且在太华扔给他储物袋之后,他就完全坐实了脑海中的想法。 “嘶!”魔头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世上的魔头不多,论及谋略,它们好像真的不如修士。 涂山君看向挂在腰间的储物袋。 魔头也顺着涂山君的目光看了过去,不由得好奇问道:“老爷,储物袋里是什么?既然是太华那黑心的给的,总不能继续带在身上。” “锦囊妙计。” “锦囊妙计?” 魔头又吐了一口气。 那还好。 倒不是因为储物袋是什么锦囊妙计,而是因为老魔头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 这实在太好了。 有心思开玩笑说明他们的处境还不危险。 魔头稍微放松精神。 也确实如涂山君说的那样,待在他的身边太久,魔头都把自己的养的懒散了,整天就想着怎么利用修为和他斗智斗勇,实际上却忽视了很多东西。 加之没有性命之忧,这才看起来不像奸诈的魔头。 涂山君眺望远方。 “此去东荒大境应该会很快,星罗的域垒已经十分薄弱,或许几年后就会完全融入东荒大境,我们显然用不了那么久的时间。” “老爷是说?” “最多半年就会抵达。” 魔头点头道:“希望一切顺利。” “灵舟会在何处抵达?” “东荒大境。” “方壶洲古仙楼。” “消息准确?” “千真万确!我耗费巨大代价,才从他们的手中得到。”说话之人侧身过来,正是鲲鹏宗的垂云尊者,在他对岸不过是一方淡灰色的雾气,飘渺间荡出一个人影,人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道友为何不亲自前去呢?” “有人看着我。” “谁?” 垂云没有继续讲述,而是落座回来,端起茶杯吹了吹滚烫的茶水,淡淡的说道:“道友只要帮我完成这件事,我自会奉上道友心心念念的宝物。这毕竟关乎道友的道。若是道友不愿,我也不强求。” “契约?” “自然。” “我等修士就不发那天道誓言了。”垂云笑着说道。 天道誓言的弊端太大,越是利用天道誓言未来面对的天劫也会越来越重。 尽管此事非比寻常,他也不能利用天道誓言。因为现在利用,反而会让那术法对面的人生出疑心。 二更晚。 请:m.yetianlian.cc 第691章 拦路 巫融坐在桌案一侧,端起酒壶,为对案的修士斟上。 “师兄,情况就是如此。” 周行烈低头看着面前的酒樽,琥珀色的灵酒倒映着他的面容。 倒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反而是沉默居多,就好像他根本还没有意识到师父已经离开,而他依旧像是原来一般,坐在师弟的洞府吃酒。 巫融同样没有继续说。 两兄弟的无言让洞府分外的寂静。 “三十年。”巫融抬头看向周行烈。 周行烈像是才回神有些茫然。 因此巫融又重复了一次:“三十年,最多三十年,我也会离开宗门。我的路需要我自己去走。我总要去逐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在没有危机的宗门内固然很舒坦,但我想走的更远。” “我想成仙。” “不是因为师父。” “为我自己,我想成仙!” 听着巫融师弟诉说,周行烈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师弟。 修行本就不是舒适的,逆流之中多艰苦。 加之觉得自己没有天赋,所以才接管大中城,看起来好像每天都很忙,却忘了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修行。 不得不承认,没天赋就是没天赋。 但这不是借口。 更重要的是有没有那一颗成仙的心。 其实巫融已经说的很客气。 周行烈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日子其实就是混。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混着。 得过且过。 这也没什么不好,相比于其他人,他算是认清自己的。 他没有理由阻止。 没有理由阻止师父的决定,也没有理由阻止师弟的决定。就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周行烈生出一种恐慌和害怕,他怕自己早早死了。 “我们死了,师父一定很伤心。” “是。” “我知道。” “但我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成仙的路上。”巫融的神色坚定,端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神情有所缓和说道:“不说这些了。” “这一次,尽管不像是我们计划的那样,最后还是和目的相似。” “不错。” “那位太华尊者看起来不好相处,而且未免太不近人情。”周行烈暗暗点头。 虽有波折,好在结果还行。 他早就明白,身份暴露之后肯定得远走,不然待在宗门才更危险。 “那位…” 太华尊者站在祖师堂,点燃手中特制的金色高香,对着面前的玉牌拜了三拜。 高香的烟云飘入面前的玉牌之中。 随着太华施展宗门的秘法开启了玉牌,一道看起来分外虚幻的光影绽放。 玉牌的另一端传来带着惊喜的声音:“好好好,看来你已抵达所在之处,布下此方大阵燃起高香。” “回禀长老,此地名为星罗海…” 太华将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也没有隐瞒原先的秘密,将土狗和涂山君的合谋说来,并且阐明如今太乙宗的处境。 倒也不算偷梁换柱,毕竟主导记忆的依旧是太乙。 然而记忆和神魂还是有很大区别,这在许多宗门之中算是一种禁忌手段。 哪怕主动运用,也是要背负责任的。不能因为大业未成便强行延续自己的寿命,这么做总会走上邪路。 夺舍无主的身躯倒也还情有可原。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无主身躯,多的是本就魂魄齐全的。 这样就需要施展手段抽出对方神魂。更有甚者将对方抹去,再将自己的记忆输入进去,将之炼做法身。 这些手段显然比分割自身神魂的要恶劣。 分裂神魂好歹是作用于自身,而那些则是作用于其他人。 魔头本身是危害修行界安全的,因为他们会无差别的杀死其他修士,因此魔头会被围剿。 那些分割自己神魂疯掉的修士也是如此,而直接利用邪法作用于他人,其实本质上还是威胁了修行界的安全,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但,宗门总不能否定了土狗的功绩,也不能否定了太乙师弟。 只是这个秘密永远都不会再扩散。 玉牌对岸的长老说道:“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既是他所向,总归要全这一场啊。” “是。”太华拱手称喏。 他其实也深思熟路过,到底什么才算真正的自己,是拥有记忆的自己还是真灵不变却没有记忆的,后来他摇了摇头,这两者都不是,只有当下真灵不改记忆不变,阴神阳神原封不动,方才是自己。 不入轮回,不行邪法,唯真我此世,得道成仙。 这当然是最最正宗的法门。 然而能做到之人,寥寥无几。 “此地或可成为隐秘发展之所,未必没有化作一大宗的能力。” 长老赞叹道:“好,不久之后我会派遣同门接应你,赶在星罗并入东荒大境之前将星罗海一统,如此不管是转移宗门还是秘密经营,都不失为上策。” “不知那同谋之人在何处?” “那并不是修士,而是道兵器灵…”太华顺便将涂山君身份解释了一遍。 直到数息之后。 面前高香的袅袅烟云方才收放,传来痛心疾首的声音:“夏封,你糊涂了啊?!” “可还能追寻回来?” “这…”太华沉吟半晌,摇头道:“暂时不知。古仙楼可能知道,不过…” 太华并没有说出储物袋的事情,如果涂山君是聪明人的话,看到储物袋就该明白的。 他也没说道兵和器灵的具体情况,只是大略一言,省去许多。 储物袋。 涂山君将储物袋抓在手掂了掂。 一路上倒是安静祥和。 古仙楼开辟的航道很安全,并没有域垒生物骚扰,也没有见到其他的灵舟靠近,说明这条航道十分隐秘。 不像是许多为人所知的域垒通道,活像是节假日赶集似的人来人往。 “还有多久抵达?” “回老爷话,再有半个月就能抵达方壶洲的古仙楼,到了那里也就算是进入东荒大境,之后想去往别处就要再转乘其他灵舟。” 魔头百无聊赖的应了一声。 “我们该是要去…” 魔头没有说明,而是瞪大眼睛看向涂山君。 “我也在想到底要不要去一趟,也许远远的打听打听个消息也就罢了。”涂山君淡然一笑。 既然方壶洲古仙楼在东荒大境肯定互通情报,到时候花费灵石在方壶洲买上一份就是,省的赶路,也省的被人追踪。 “倒也不错。” “确定是这里吗?” 带着斗笠身着长袍的修士微微抬起目光看向远天方向,随后瞥了一眼身旁的向导。 向导露出谄媚的神色,讨好道:“前辈且放心,我仙楼向来如此。” “灵舟抵达从来不再主城区域,毕竟空间波动巨大,加之域垒并不坚固,因此多是比较边缘的蛮荒地带,但也是我仙楼的地盘。” “前辈想要查询的大型灵舟就会在此地现身。” “不过前辈要抓紧机会,唯有空间波动浮现的那一霎那,灵舟的阵法会消失,之后会迅速升起来,到时纵然前辈实力强大,也破不开超大型灵舟的防御阵法。” “尔放心便是。” 那身着长袍遮掩了身形的修士眼中闪过精光。 劫古仙楼灵舟可是个非常危险的活儿计。 若不是此番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连带着修为都有所进境,不然他肯定不会动手。 只怪垂云老贼确实抓住了他的软肋。 看在那份宝物的情况下,他必须出手。 纵然是冒着性命难全的风险劫一趟古仙楼的灵舟。 回头看了看方壶洲古仙楼所在的方向,那隐藏身形的修士呢喃道:“希望能来及的。” “前辈。” “来了。” 只见湛蓝色的天空出现涟漪,巨大的波纹翻滚起来。 一道庞然大物撕开面前的水波,像是从水里钻出来一般,慢慢浮现。 “嗡!” 瞬息间。 那带着斗笠的长袍身影已经出现在甲板上。 神识骤然铺开。 除了许多阵法阻挡和机密光罩笼罩的地方,整艘灵舟在他的眼中就像是透明的,尤其是锁定而来的神识就像是针芒般锁在众多修士的脖颈。 “太乙宗,涂山君。” “出来!” 最先出声的倒不是涂山君,而是古仙楼坐镇灵舟的元婴修士。 那修士朗声道:“前辈,此乃古仙楼灵舟,还请前辈看在面子上离去,在下定然不会多说什么。” “不然就是视作与我古仙楼为敌。” “我仙楼就在方壶洲,尊者大人稍后便会赶来!” 此言倒是让甲板上的修士神色微变,神识迅速锁定了一位黑发黑袍的修士。 正是涂山君。 “坏了啊老爷,此人怎么在此地阻拦我们。” 涂山君说道:“我便是。” “谁让你来的,垂云尊者?”涂山君盯着对方。 此人的实力竟在化神中期,气息强劲,不像是那些新晋之辈。 能够以这等修为并未还精准的找到他,本以为是消息泄露,然后再看到对方只有一人,涂山君又觉得可能是垂云请对方出手。 “那便受死吧!” 请:m.yetianlian.cc 第692章 道体 尊魂幡从袖袍脱出落在手中,轻轻一晃,丈许长短。 铁卷般的幡面垂下。 雾气形状的天煞真灵罡气形成光罩,将那黑发黑袍的身影笼罩, 在法力迸发时。 黑发褪去化做猩红。 顶角自额头钻出,獠牙自嘴角横生。 赫然青恶鬼。 涂山君挥动手中魂幡,护体的罡气形成螺旋气劲,硬抗来自陌生尊者的强大威压。 “化神中期?” 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何等实力的修士,更不敢有半点懈怠。 汹涌的的法力涌入魂幡之中。 一道生长着紫黑色指甲的青白色的鬼手,从魂幡中伸出握住尊魂幡的主杆。 幡奴双目变得无神,虽然同样握住尊魂幡,然而主导权却好似已经不在他的手中了,而是在那个从铁卷幡面中伸出的鬼手主人。 没有更多的悬念,高大身影踏开云雾,出现在幡奴身后。 元婴巅峰的灵机气息绽放。 与原先的平淡温和相比,走出魂幡的高大身影极具侵略性,灵机与气息更是形成庞大雾气,将那陌生尊者营造的恐怖气机撕开。 高大身影就像是放大了一号的执幡修士,伴随红底黑瞳的目光聚集,那身影终于接过执幡者手中的魂幡。 与此同时,原先站在外面持幡的青面鬼,则像是刚才走出魂幡般的高大身影般,走入魂幡。 两者完成了互换。 “呼!” 微微张口,红色的蒸汽自獠牙横生的口中飘出。 轻吐道:“还是本尊的身躯更加舒坦。” 让金丹巅峰的幡奴负担元婴巅峰的身躯,法力消耗不是一般的大。 好在涂山君已不需要那么多法术支撑。 这具身躯在魂幡晋升道兵的时候获得太阴之力,炼化成形,熔铸出这般道体。 涂山君将之命名为: “不化骨!” 尽管道体还是残缺的,也为涂山君省下无数法力。 至少在显化本尊后他能靠着道体与尊者一战。 陌生尊者眸子一凝,盯着涂山君的身影,沉声说道:“好,不愧是被那老贼视作威胁的人,单是这元婴之境,便已让某感到了些许的压力。” “原本还以为这一趟不过是顺手而为,现在看来是某小瞧了你!” 涂山君神色凛然。 这尊者越是这般说越让他心中不安。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陌生尊者猛然祭出道兵。 那是一盏铜灯。 火焰就像是被冰封般纹丝不动,就在尊者运转法力的同时,灯芯火苗才有了反应,玄黄之中加载风雷闪烁。 这世上有很多火。 心火、丹火、婴火、鬼火、地火、雷火、… 而那古灯之中的则像是一种燃烧不尽的灵火,是利用天材地宝锻造出来的,看其中闪烁,也许还有风雷灵物的融合,这才塑造出这般道兵。 看上一眼,便觉火焰环绕,周身全成干枯凛冽。 掌灯的尊者将道兵抛出。 古灯悬于头顶。 紧接着,无尽火焰在天地铺开,迅速形成一方小天地。 “虚天异地!” 涂山君终于想起这是谁的神通招式。 其实他对那些人都不感兴趣,但是曾经购买过尊者的消息,其中就有此人,此人该是千平域,火云宗,焚天尊者。 也就是曾经在红山一战沉寂的那位。 “确实出人意料?”涂山君轻叹一声。 焚天尊者像是知道涂山君在说什么似的轻呵一声,淡淡的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永恒的敌人和朋友,垂云出的起价格,某便走一趟,能死在某的虚天异地之下,你也足以自傲了。” 涂山君并未接话,而是目光飘忽,在看到早就离他远远的魔头之后,他轻声失笑,刚才身形转换没有注意。 原来魔头已经跑出小天地,这倒是没法子指望它了。 “倒还没有完全傻。” 这个距离,他也来不及让魔头持幡。 别看魔头平日里像是个狗腿子,实际上它从来都不是善类,一旦确定找到机会,就算是拼着性命也逃离。 更换会有一个真空期,哪怕再短暂也会被尊者抓住,到时候反而会落入尊者手中。 落入赫老怪手中和落入垂云手中也没有区别,不管是后期的尊者还是现在中期的尊者,修为全都高于他。 “玄炎风雷落,助我焚天火!” “疾!” 万千雷炎交织成铺天盖地的火焰,一只好似沐浴着火焰的凤凰虚影出现在小天地的上空,虚影振翅间,无数火焰雾气蒸腾翻滚形成了雨点,随后,犹如狂风暴雨般在天空垂下。 浴火凤凰展开的翅膀并没有遮天蔽日。 它根本不需要遮盖其他,因为它便是这天地最耀眼的光芒。 越是耀眼就越是危险。 堪称恐怖的气机牢牢锁定了持幡而立的涂山君。 涂山君仰头看去,旱地拔葱般踏空冲天。 在看到涂山君起身的那一瞬间,古仙楼的元婴修士便迅速以自身神识接入灵舟的火控神识:“开启灵舟防御阵法!” 本来看起来虚幻的晶莹迅速覆盖灵舟,忽地,光芒大放,防御阵法已铺开。 到这里,他才终于长出一口浊气。 他知道有这么个人乘坐灵舟,碍于对方的身份和修为也就没有打扰,没想到抵达方壶的这一刻会有尊者寻来。 看那模样,还是战力极为强大的尊者。 这要是不开启法阵防御,整艘灵舟的生灵都得死。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两人没有将超大灵舟当做战场。 “这是何等修为实力?” 元婴修士惊叹于尊者的同时看向那道身着黑袍的背影:“早听说星罗海太乙宗老祖乃是化神之下第一人,果然不凡,可惜他遇到了这位陌生尊者。” “唉,希望他能撑到我仙楼前辈赶来,如此还有机会活命。” 本来岌岌可危的灵舟在开启阵法后平稳下来,藏于其中的修士大多探寻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远天的斗法绵延成蔽日红云,纵然隔着灵舟的防御阵法也能感觉到恐怖。 “我们就这么倒霉,遇到了尊者斗法?” “哪里是尊者。” “我听说,那出手反击之人是元婴,只有那遮掩身形的才是尊者。” “啊?元婴和尊者斗法?” 若说全是尊者也就罢了,竟还有元婴修士,这简直难以置信。 很难想象,在尊者开启虚天异地之后,元婴修士还能迎头出手反击,这可是境界上的差距,是实打实的实力问题。 “那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 “但是不管是谁。如果他能活下来,他的威名都将如雷贯耳,从此之后,东荒大境怕是又会出现一位令人称道的天才!” 踏空而行的涂山君已知道。 这就是尊者的手段。 术法神通展开,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元婴巅峰却没有充足法力的主魂能接近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破开小天地的封锁,亦或是等到古仙楼的尊者支援。 但,涂山君显然不会选择后者,因为古仙楼的尊者,也许会比赫老怪更加的难缠。 现在的他,还没有足够的实力暴露在尊者的面前。 “鬼王再世!” 一瞬间。 抽空大半法力。 滚滚黑气涌入身躯。 撕开的血肉散发着血腥的浓雾。 猩红闪过。 好似流星拖拽的尾巴。 “嗤!” 垂下的火雨落在那蒸腾雾气上顿时发出惊人的声响。 紧接着化做蒸汽笼罩。 地下的层层雾气还在堆积,转瞬间就形成了一层看不清的墙壁,完全撑起此方天空。 “吼。” “吼!” 仰天长啸。 怒吼嘶吼撞开天空浮云,撕开风雷天火。 吧嗒! 铁靴震,山河开。 本来看起来就比常人高大的身躯骤然拔高,一下子从七尺长至一丈六,近五米的身躯身着祭典大制,背后浮现重叠如兵马的十杆小幡,面色早已经完全变做铁青,赤发披散下来,更显得顶角戟张冲天。 晃一晃,丈许魂幡碗来粗细。 九大元婴阴神凝入身,百万阴灵做甲衬。 十方力俱全。 灵机气息暴涨。 赫赫威压铺开。 涂山君能感觉到自身的修为在短时间内踏入了一个新的境界:“化神初期的灵机气息?” 轻声的呢喃再次响起:“看来十方鬼王力,终于再次发生质变,若是没有师兄那元婴后期的阴神,我也做不到强升实力。” “这是?!” 焚天尊者惊愕不已。 “灵官法眼。” “开!” 浴火凤目化做两道光柱照在那高达五米的恐怖修士的身上。 “怪。” “怪怪怪!” 焚天尊者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想法。 他刚才用灵官法眼,好像窥破了此人的跟脚。 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修士。 “杀!” 还不等他思考,那身形丈六的持幡之鬼已杀来。 “天地俱焚。” “鸣!” 浴火凤凰旋转间腾空,神火犹如天幕般在天空绽放,在凤凰的带领下与那裹挟黑气的身影撞在一块。 轰隆!!! 天地光如暗。 昼色漫天之后,只觉得黑暗袭来。 那也根本不是什么黑暗,不过是自己已被震的没了视觉,唯有那修为不错的修士在慢慢恢复。 这还是隔着防御阵法下的余波。 他们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没有灵舟防御阵法会发生什么事。 掌灯而行的焚天尊者止住了自己的脚步,神色严肃的盯着远方。 他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震惊、慌乱、激动…还是惋惜和忐忑,以及淡淡的不安… 火焰掠过的中央。 站着屹立不倒的骨架。 十杆小幡的幡面燃烧着玄黄色的火焰。 没有任何支撑的骷髅缓缓抬起头颅。 猩红一闪。 黑红色的蒸汽凝聚的两只眼球落在眼眶中。 请:m.yetianlian.cc 第693章 化兵 “噫!” 蜷缩在灵舟甲板的魔头将眼珠子瞪的滴溜圆。 他还以为老魔头此番必然身死。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在接住尊者的术法之后,光凭骨骼都能活下来,灵机气息不仅没有半分减弱,甚至还在持续攀升。 “这到底是…什么?”灵舟上的修士也发出疑问。 元婴修士盯着黑玉骨身,血肉皮囊撕开犹如战甲的裙摆脱落至腰间,大制的裙摆和甲胄残破燃烧着淡淡火焰。 唯有上半身,空空如骷髅。 头颅更是中空成了一个干枯的森然骨块。 “若是老夫所料不差的话,那应该是‘道体’。” “道体?!” “有些修士天赋异禀,受天地眷顾,生来便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体质,这些体质或是让修士更加亲近道、自身的战力远超其他、修行进度极快、或是天然拥有某一方面的天资…” “道体千奇百怪,展现出的天赋也不同。”古仙楼的元婴修士面露羡慕神情。 涂山君将燃烧起火焰的皮囊一把扯下,卷入魂幡化做煞气。 上半个空空如也的身躯浮现经脉血管。 顷刻间。 五脏六腑重塑。 只不过因为没有血肉支撑和肌肉格挡,看起来分外狰狞。 贮存的阴魂丹化做无边煞气修复着身躯,不一会儿的功夫这具身躯就恢复了原貌。 涂山君惊喜道:“不化骨!好好好。”刚才硬抗化神尊者一击,不过是血肉损毁而已,根本就没有伤到他。 只要有煞气补充恢复,这具不化骨反而能尽展实力。 可惜他的法力不足,不然或许真有可能战胜焚天尊者。 但是,凭着这具身躯,应该可以撕开焚天尊者的虚天异地。 没有犹豫,涂山君带着尊魂幡迅速抬升高度。 阴雷自双臂奔走,呼啸的狂风吹动了猩红的长发。 握紧了手中黑金暗红碗来粗细的主杆。 奋力挥动。 一道惊人的斩击像是黑色的流星划过天空,明亮的天空像是一下子被黑夜吞噬,迅速黯淡了下去。 这一击。 空间波纹震动,涟漪摇晃。 似在这一挥之下,地裂天崩,由焚天尊者构筑的火炎小天地被生生斩开一角。 只不过焚天尊者确实是老牌尊者,实力更是不言而喻。 当年在众多尊者的围攻之下都未身亡,如今面对一个强行提升实力勉强达到尊者实力的主魂,自然也是尤其压制力的。 火焰凤凰在盘旋着。 羽毛散落。 小天地进一步修复延展,再次将涂山君囊括。 “呼。” 高大的身影长吸,嘴角两侧横生的獠牙微微张开,庞大的煞气像是两股压缩的风暴。 头顶上的戟张双角点亮紫色的纹路,在云雾映衬下,宛如一尊鬼中帝王。 瞥去的双眼淡漠睥睨。 好像根本不将面前的小天地放在眼中。 “既然一击不成那就百千次!” 涂山君抛出手中尊魂幡。 尊魂幡迅速缩小落在那丈六身躯的背上,亦如那飘摇如兵马的十杆小幡。 “十方鬼王力。” 识海内的袈裟老猿好似奔腾于星轨的巨猿。 “杀!” 一拳递出。 原本暗沉下的小世界在一拳下点亮。 轰轰轰。 少顷。 百千拳相继。 吞魂真意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拳头之中,由火焰凤凰引动的小世界就像是个被撕开口子的筛子,无数道拳芒迸发,将本来凝固成一块的小世界砸的千疮百孔,好像随时都会崩塌。 “大荒焚天!” 古灯长燃,在一口精血落下时,玄黄灯火雄壮如焰。 浴火凤凰长鸣间返回古灯。 只见古灯芯处。 凤凰轻舞。 明明周遭都是明亮的,比白昼还要亮却给人一种窒息感,一种深邃的黑暗之感。 就好像这亮光根本就不是光,而是深遂到极致的暗,唯有那掌灯人,才是驱散着黑暗的唯一希望。 “阴阳相济?”涂山君沉声说道。 这等稳固手段怕是连一般的化神后期修士都没有,至少他还没有从垂云的那里感受到。 倒不是说垂云不厉害,而是因为垂云才刚刚炼化完整传承,灵游巨鲲与黑金大鹏还未完全融合掌握。 太华该是掌握的,毕竟太华是正儿八经的大宗子弟,早就成就尊者。 也怪不得太华能压制垂云。 不同的稍低一些的境界中的门道都很多,何况是同境界了。 修行, 说到底还是看谁对道的理解更深。 谁更接近道。 境界或许是衡量的标准,却不是唯一。 涂山君淡然一笑,不管如何,他今日要走,谁也拦不住。 算上他自己,十方鬼王已凑齐,尊魂幡中三百万阴神加身,在鬼王再世的汇聚下,让他的实力达到尊者,他已不需要与他人诉说自己的强大。 不过是撕开这天,踏碎这地。 破开域垒,横渡虚空! “来吧。” “来吧!”涂山君轻吟着:“就让我斩开这乾坤阴阳!” “等等!” 焚天尊者赶紧喊停涂山君,声音中的焦急和激动任谁都听得出来:“道友且慢!不劳道友动手,某这就撤去虚天异地,还请道友稍等!” 涂山君脚步微顿。 抬头看去,虚天异地果然已经暗淡了。 而此时,焚天尊者的身影距离涂山君不远。 涂山君皱眉没有行动,他现在不能解开鬼王在世,法力大半都用在开启上,反而接下来的续航根本无关紧要。 他本来想进入域垒空间,这么近的距离,焚天肯定跟的上来。 就算真开启域垒,也得拉开距离才行。 焚天尊者同样没有继续靠近涂山君,他现在也有些忌惮涂山君的力量,刚才那一击绝对算的上他全力,此人能硬抗下来,并且还有反击的余力,其实力已经不容小觑,称呼道友不为过。 而且他心中也有自己的算计。 “道友,不如你我合作。” 涂山君的神色如常。 他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从此之后身份暴露,怕是再也难有安宁的时刻。 如此就更不能前往万法宗,这样会给惊鸿带来无尽的麻烦。 正如太华说的那样,他该走了,不仅是离开星罗,也要离开这些有可能认识他的人。 他当然很强,但是还不够强。 这世上天才如过江之鲫,每个地方都有称量,他涂山君显然还达不到大境天骄的标准。 焚天尊者按捺激动的神情,尽量掩藏自己眼中的贪婪,小心翼翼的说道:“道友但有所求,某一定满足。光凭那具身躯,道友又能撑多久呢。” “你我合作,何愁道途不长仙业难成!” 涂山君抬头问道:“你也想成仙?” “想。” “这世上修行者哪一个不想成仙啊。” 修行的目的是什么?让自己快乐还是为了修身养性,亦或是感悟自然。 修行根本就是不快乐的,本也是艰苦的,所谓快乐是拥有实力带来的,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若说不为成仙那是偏鬼的。 只是很多人不适合简单的修行,所以才走出那千百的修仙百艺。 这世上能成仙的人… 焚天尊真沉默了一会儿,他好像没听说谁成仙了。 但是紧接着眼睛又亮了起来,他或许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仙,这不,仙缘就来了。只要有器灵辅佐,他的道肯定走的比现在更加顺畅。 怪不得垂云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原来这根本不是他的什么仇家,分明是成仙的机缘。 “谁让你来的?” “是垂云那老贼。” “道友若是与我合作,你我可杀了他,永远…” 还不等说完,焚天尊者顿时暴怒,大吼道:“好胆,敢在某的面前偷偷摸摸!” “给我滚出来!” 灯火一照。 一只泛着黑光的手臂出现在涂山君的背后, 手掌靠近。 正要拔起夹在十只小幡中的尊魂幡。 涂山君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在焚天尊者照出那人的时候他便看到了,只是此时再出手明显来不及,他根本没想到有人能直接摸到他的身后。 而且因为顾忌法力所以没有撑开护体罡气。 这会儿神识扫去。 那手掌的主人同样是一位尊者。 “你敢!!!” 很难想象,一位尊者为何会如此暴怒。 简直就像是在发狂的边缘。 双眸夺眶,怒发冲冠。 “给我住手!” 古灯脱手而出。 圆盘状的道兵挡住了飞来的古灯,却也让那人失了出手的机会。 他当然可以继续出手,但是焚天尊者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为了悄无声息的接近,他将气息收敛的一丝不苟,法力更是锁死不动。加上自己的秘法和宝物才如此接近。 一旦古灯落在他的身上,轻则重伤,重则直接濒死。 他不敢接。 抓着道兵的边缘。 那同样笼罩着黑袍的尊者妄图再次出手。 不过现在魂幡已经出现在涂山君手上。 “好胆,坏我机缘!” 焚天尊者当即认出此人,大吼道:“五脏你这小人,上一回联合他们暗算某,这一次又坏某的机缘,某与你势不两立!” 眼见两位尊者对立,涂山君当即就要沉入域垒空间。 五脏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祭出一道湛清光芒,阴狠道:“我毁了他也不给你!” 这道光芒来的极快。 “小心!” 焚天尊者收回古灯,正向涂山君所在的方向冲来。 然而,尊者的速度却不及那湛清光。 宛如硫酸般,涂山君的大半身躯化做脓血,唯有骨骼还能抵挡。 他手中魂幡同样沾了大半,幡面当即化了三成,就连主杆也变得脆弱不堪,坑坑洼洼暗淡了黑金色的光芒。 “哈哈哈!” “吃了我这产自天机城的流火霜脓,道兵也得化去大半!” “你他妈疯了?!” “那是器灵宝物!” “你猜这东西是谁给我准备的?” 五脏尊者神秘一笑:“你该让我得手的,阻拦我,那就谁也别拿。” 心中暗道可惜。 刚才要是他能拿到就绝对不会出手,但已经失手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不出手,因为他单独一个人不是焚天的对手。 如今他才知道,为什么垂云要给他准备这东西。 当时他还奇怪呢,现在终于不奇怪了。 沉入域垒的涂山君只感觉疼痛传遍身躯,那剧烈的痛苦比之千刀万剐不遑多让。 他艰难的缩小已经暗沉的魂幡。 从魂幡取出一物。 正是太华交给他的储物袋。 打开储物袋,取出一方小舟。 请:m.yetianlian.cc 第694章 回溯 方寸舟。 摇摇晃晃的身影护着一盏青铜烛火,往前一引,落座船头。 幽幽灯火映来。 正看到那大半骷髅在光下闪烁着光泽。 森然黑骨再无半点血肉,滴落下的液体穿过缝隙,就连骨头本身都被腐蚀的坑坑洼洼。 半边面容的脸皮耷拉下来,像是没了骨肉的支撑。 身影的主人索性伸手将之撕扯下来扔在一旁。 烛火下。 恶鬼形销骨立,脱如骷髅。 只剩下些许面容的涂山君想摇动魂幡将身躯收入其中。 然而,手中丈许魂幡的大半主杆已化做脓水流淌在方寸舟的小船匣内,再扯动张开的幡面,也只剩下小半被主杆顶端的骷髅抓住。 涂山君神色剧变。 本体损坏,以至于现在能展现的威能锐减,甚至任凭他法力接触,也无法完成这么大的动作。 不化骨只是让他的实力不用那么多的法力支撑发挥。 在不动用术法的情况下可以靠着道体发挥出一定实力,当然肯定不是术法神通,多是肉身带来的战力,如果要施展术法神通还得法力。 这并不代表不化骨身躯就不消耗法力了。 相反,相比于曾经的寻常肉身,现在对法力的损耗反而高于曾经。 别看和焚天动手时的动静非常大,实际上涂山君根本没用多少术法,唯一的鬼王再世更是一口气抽走六七成的法力,凭着金丹巅峰的肉身根本维持不了多久,要是无法替换身躯,用不了多久,支撑身躯活动的法力就会耗尽。 那湛清光芒,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血肉之躯虽同样遭受重创实际上不如本尊魂幡损伤大,魂幡主杆和幡面还在这青光下溶解。 看到失了半边身躯的魂幡顶端的骷髅,以及还在溶解的幡面,涂山君当即利用獠牙将幡面撕扯下来。 主杆所在却不好如何处理。 主杆的远比顶角和獠牙坚硬,根本无法轻易损坏。 “糟了!” 涂山君发现补充而来的法力越来越弱,按理说不该发生这样的情况。 他只能勉强动用大小如意的神通,将残留的魂幡变做一枚戒指,戴在骨质的手指上。 伴随最后一丝法力消失,整个身躯完全盘坐沉寂下来。 就这样。 一艘掌灯小舟带着一具枯骨。 在域垒中漂流。 刺啦。 出现在的域垒空间的身影依然遮掩着身影,不过那人掌着一盏古灯,灯火化做光亮的圆圈将他笼罩起来。 正是刚才与涂山君斗法的焚天尊者。 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然而周遭唯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不远处的五脏尊者同样带着遗憾和庆幸说道:“赫道友,还不拿九照神灵花救你的道侣?” “不劳你这小人费心,你先想想如何如何应付古仙楼尊者吧。” “本座去也。” 掌灯的焚天尊者冷笑一声,一步踏出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五脏尊者啧了一声:“有如此道兵,确实来去自由。” 说着看向身后。 紧接着整个人离开域垒空间。 域垒空间是混乱的,纵然是尊者也有迷失的可能,他没有那样的道兵,更不会久留。 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确定焚天没有拿到器灵宝物。 “可惜,不过也不可惜…”五脏淡然笑道。 方壶洲古仙楼灵舟遭劫。 半年后,便有神秘修士披露消息。 原来那根本不是仇杀追逐,而是出现了一个诞生了器灵的宝物,在两位尊者动手之后沉入了域垒,自此不知器灵宝物的去向。 然而,这还是引起许多修士的注意。 方壶洲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不过,苦寻无果的修士大多都将之当做一个谣言传说。 毕竟谁也没有那么多的功夫追寻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相比于方壶洲的热闹,此地的热闹却更不一样了。 云雾拨开。 阳光挥洒。 往来修士井然,灵舟横流,更显得生机勃勃。 唯有那三十六座峰绵延成庞大的山脉,看起来巍峨的同时又让人不免怀疑到底是何人如此大手笔,才塑造出这等仙山福地,供修士受用。 此时。 正有一人登上了长阶。 那是个身着黑袍,头戴兜帽的修士,他的步伐并不大,然而如此闲庭信步却在眨眼间已出现在顶端,正面向那大殿。 不过是稍稍散发出灵机气息,便有一道悠扬声音自后山传来。 “上使何时驾临这小荒域?” 踏空行来的修士已有些苍老模样,身着黑白双色的法袍,拱手看向那身着黑袍者。 黑袍人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锦绣容颜,冷艳如寒峰高崖,更似江河日月汇聚铺开,洋洋洒洒。 不得不说,此人真是受老天爷钟爱。 光是这容颜气质就根本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拥有。 黑袍人展颜一笑,说道:“老祖可还记得我?” 无涯真君陡然一惊,张大了嘴巴,惊讶道:“惊鸿?”旋即像是意识到两者之间的差距,赶紧低头拱手道:“上使勿怪,实在是…” 涂山惊鸿笑着摆手说道:“当年我在宗门少不得老祖的照顾,不然哪里有我今日成就,老祖自不必如此。” 无涯真君依然难以置信道:“这…,早听闻惊鸿你闭关冲击境界,如今这是…” 说着看了一眼。 光是灵机气息之深沉就让无涯感觉不可预估,怕是不展开法眼无法探寻。 然而他又不好法眼窥测。 “不错。” “我已过境。” 无涯真君赶忙拱手道:“不知竟是尊者驾临!” 涂山惊鸿暗自叹息了一声。 自她的境界越来越高,不管是谁面对她的都难免带上了恭敬的神色,哪怕曾经和蔼的老祖,敬爱的同门,似乎都在一瞬间产生了莫大的疏离,那是一种敬畏。 而且,因她的天赋非常出众,以至于在东荒万法都是受人尊敬的存在。 “我此来寻老祖,为的是这个人。” 说着,她展开一张画卷。 涂山惊鸿简略的说了一遍,实际上她早就在小荒域走了一圈,以化神尊者的实力,游这一圈甚至用不了多久,然而她却并没有寻到有关于涂山君的讯息,这才赶来小荒域的万法宗。 无涯真君露出恍然神色,他其实早就知道一些事情,据说此人和惊鸿确有关系。 “这件事说来话长,当年血煞宗被灭…”无涯真君将当年血煞宗的事情说了一遍,当时他和其他的元婴真君赶去就已经晚了,血煞宗已经被那人整个端了,甚至就连天阳神宗的天才修士都快没了性命。 至于后来。 “离开了?” “好,我会前往血煞宗遗址一探。” “血煞宗的遗址被一新晋修士占据成立了…”无涯真君说到一半止住了话,他说这些做什么,眼前这位可是尊者,那新晋的修士如何阻拦,更不用说小荒域根本没有能拦住尊者的大阵。 站在原来血煞宗的地盘,如今一个新的宗门的领地。 涂山惊鸿说道:“爹。” 一道身影出现在惊鸿的身后。高大身影身着黑红色的法袍,赤发顶角,面色冷峻,唯有双目无神,看起来不像是活人。 其散发出来的灵机威压却与涂山惊鸿本身十分相似。 这道身影竟也是尊者气息。 这么急着赶来小荒域,自然是她感应到涂山君出现危机,不过来到小荒域却发现她爹已经失踪了两百多年。 如果真说起来,就是她前脚刚离开小荒域前往东荒,这边涂山君就已经失踪。 青白色的手掌从涂山惊鸿的眼睛处挪开。 漆黑的瞳孔消失,出现在眼眶中的是一双紫黑重瞳。 重瞳轮转。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不一样了,再看向眼前的宗门也不复存在,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有些陌生的场景。 在那场景之中。 无尽的雾气遮天蔽日,云层上下密布着兵甲俱全的猖兵鬼将。 执掌魂幡的高大身影意气风发,宛如坐镇中军的鬼中帝王。 那时的涂山君只有元婴初期,所展现出的战力却根本不寻常初期元婴能媲美。 若不是她天赋高绝,也得望尘莫及。 以前只听说父亲强大,但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她实际上并没有见过涂山君全盛出手,甚至就连出手的次数都寥寥无几,这一次却真正的见识到其父战力。 不过其中还有一个疑点。 置身战场的涂山惊鸿从众人的面前走过,站在涂山君的面前,看着涂山君的眼睛,紧接着穿过虚幻的身躯走到太乙真君的面前,皱眉道:“怎么有些奇怪,尊魂幡的执掌者是此人?” “他的传承也有些奇怪,很强大,却不是东荒大境的宗门。” 涂山惊鸿微微摇了摇头。 她要寻找的目的地显然不是这里。 不过,这等回溯已让重瞳负担颇重,以她化神初期的修为也感到双眼酸痛。 些许酸涩还能忍耐,涂山惊鸿静静的观摩了整遍斗法,直到血煞宗老祖身亡入幡,掌门真人与其父对峙。 重瞳看得到画面,听不到声音传来。 便只能观摩唇语。 涂山惊鸿并觉得父亲不会花费这么多的口舌,多半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此耐着性子翻看着。 面色愈发怔然。 直到反复念叨着一句。 涂山惊鸿猛然看向那高大的持幡身影:“什么?!” 请:m.yetianlian.cc 第695章 劫道 域垒之中不知时日。 哪怕有光芒映照过来,也多不是自然的。 就像是现在。 招展的大旗绽放淡淡黄色的光芒,与整个防护阵法交相辉映,而那旌旗上书‘星金’二字,绽放着璀璨的光芒,分外耀眼。 大型灵舟踏空而行,宛如一座正在飘动的空中堡垒。 时不时能看到灵舟之内修士走动。 最惬的是一个躺在宽敞太师椅上的修士,那人的模样看起来很年轻。 身后站着两个手持芭蕉扇的侍女,身旁则依偎着三位貌美的女修,或是正在拨开果皮喂过去,亦或是揉捏大腿、肩膀。 站在不远处的,则是恭敬小厮。 竖着耳朵认真的聆听着。 “还有多久才能回去?” “回少爷,再有十二天就能抵达我们的商会驻地。” 小厮赶紧走到那年轻人的身旁压低自己的声音,生怕惊扰到年轻人,又怕自己的声音没有被听到。 这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这个月怎么这么难熬,无聊死了。”年轻人不满道:“老爷子也真是的,就为了那么点小事就罚我押运灵舟,我可是他亲儿子。” 小厮微笑着不敢接话。 他伺候的这位少爷喜怒无常,但凡说错了一个字都得受罚,而且那也不是什么小事。 偷人偷到自己老爹那里,将老爷新纳的小妾搬到自己的床上,这少爷也是一朵奇葩,但他显然没有其他选择。 “要是碰到域盗、劫匪甚至是域垒空间中的古怪东西,他的亲儿子就要死了,他那诺大家业就少了一个人继承啊。” “你说是不是?” 小厮赶紧说道:“还请少爷放心,灵舟的阵法防御足以抵挡。也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匪徒敢劫咱们星金商会的灵舟。” “当真没有?” “没有!”小厮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你看那是什么。” 年轻人指着远处的闪烁着火光的地方。 隔着阵法光罩,再加上域垒空间中的光芒五颜六色,还有深邃的黑暗遍及,根本就没法清晰看到那远处亮着光芒的到底是什么。 小厮定睛,金丹真人的灵机气息随之显现。 以他的实力似乎也看不真切,于是捏着法印,施展出灵官法眼。宛如小太阳般的气机释放,两道神光自双眸迸发,刹时间面前景物映入。 “一艘小舟。” “一盏灯。” “一个…人影。” 小厮有些不太确定,那灯光看起来昏黄却阻挡了他继续观察,让他根本就没有法子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远远吊在大型灵舟身后的一艘小舟上。 “他们的速度有所减缓。” “为什么?按理来说不该这个时候停留。”其中一位裹着面纱的修士有些奇怪的询问。 他叫木庆,道士模样的打扮,脸上的面纱看起来分外朦胧,刚好将面容遮住,却露出一双精明的眸子。 “不知道被什么阻拦了吧。”接话的人是个粗狂的汉子。 光头,看起来像是个和尚,但和尚哪里有这般凶神恶煞的,头顶上更没有结疤,反而有几处长条如蜈蚣的疤痕。 总归是个秃子。 不是和尚的秃子不稀奇。 “难道还有人盯上他们?” 另一位身形消瘦的修士微微眯了眯眼睛,横在双膝前的宝剑跃跃欲试,也许下一刻这柄飞剑就会从匣中飞出。 “不像。” “慢慢靠过去,如果有机会,我们就在域垒做这一票。” 看起来像是众人领头的修士神色淡然,随后指挥灵舟缓缓靠近那大型灵舟,灵舟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大型灵舟之下。 一行四人,他便是这四人明面上的头头。 不管什么行动都得有人指挥着。 “回少爷,那看来像是一艘灵舟。” 年轻人猛地起身,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催促道:“快快,靠过去看看,也许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小厮陆荆沉吟,正看到年轻人逐渐阴沉的脸,遂向身后招了招手说道:“让灵舟靠近!” 少顷。 灵舟慢慢靠近过去。 隔着阵法光罩,年轻人,不,王千星看到了那艘行驶在域垒的小舟,说是行驶不如说是漂流,那灵舟的速度很慢,却好似已经漂流了很久,也许在他们没有遇到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穿过了多少路程。 灵舟上确实有个人影。 远远看着不真切,到近处才发现那并不是个活人,是个盘坐的半身骷髅,外露的血肉早就枯成肉干,剩下一点面容只能看出些许容貌。 这一定是个美男子,光看那身形和面容也该知道。 不过那枯槁的赤发和顶角,无不昭示,这并不是什么寻常人。 “活人?” “死人?” 陆荆点头说道:“看起来不像活人。” 王千星兴奋的说道:“打开阵法,那灵舟和铜灯一看就是宝贝,能以这般身躯横渡域垒,此人必然是大修士,看看有没有遗物留存。” “本少爷果然慧眼如炬,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 “这…不如派遣个修士前去查看一番?”陆荆劝说道。 其实他害怕是其他修士的手段,这般鲁莽的打开阵法,岂不是给人可趁之机。 “当然。” “不派人前去,难道你去啊?要不我去?”王千星指了指陆荆又指了指自己,但话语中确实开玩笑居多,他怎么可能以身犯陷,而他更不可能派这位管事前去,此人是灵舟为数不多的金丹真人。 王千星转头看去,指了指刚才环绕在他身旁的其中一个女修说道:“你去!去,给爷取回那些宝物。” “公子,妾身…” 王千星大怒,一巴掌拍在女修的脸上:“要么就在阵法打开的时候过去,要么本少爷现在就把你扔下去,你自己选!” “我这就去,这就去。” 女修不敢用法力抵抗,肉眼可见的左脸肿胀了起来。 嘴角和鼻子全都流淌出细微的鲜血,她也不敢伸手擦拭。 目光扫过域垒,看向近在咫尺的小舟。 在阵法闪烁的刹那咬牙纵身一跃。 吧嗒。 稳稳落在这艘飘动的小舟上,刚才袭来的阴冷瞬间消退干净。 再看向不远盘坐的人影,那是一个身着黑红色法袍的修士,法袍平平无奇,分外简洁。 那人也不全是骷髅,只是大半血肉消失,露出来的是黑色的骨骼。 尽管看起来有些诡异,甚至直面的久了,总有种淡淡的惊悚恐惧在心底滋生,但不得不承认,这剩下的小半面容很完美,宛如玉石雕刻一般。 赤发。 顶角。 没有任何生机。 “怎么样?” 听到远处传来的呼唤声,她赶忙回答:“公子,这个人已经死了。” “全都搬上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灵舟、铜灯、以及半骷髅尸身已经出现在大型灵舟上。 随之一同出现在大型灵舟上的还有四个陌生人。只不过众人的目光都被眼前的奇珍异宝吸引,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悄悄上船。 王千星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来,最先看的正是那半身骷髅的手掌处,在看到有两枚戒指的时候顿时眼睛一亮:“储物戒指?” “好好好,能用得起储物戒指的修士,其身份必然不凡。” 能用得起这等宝物,至少也得是富庶的金丹真人,最普遍的其实还是元婴真君,甚至也不排除尊者。 再看那黑玉一般的骨骼,就算身死仍如玄铁的肉身,此人的实力怕是至少在元婴。 王千星刚要动手摘下半身骷髅的储物戒指,便听到身后传来浑厚的声音。 “慢着!” “见者有份,星金商会的少爷,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说话之人看起来像是个天生的领袖。 他的声音洪亮,豪气冲天,哈哈一笑爽朗的很,让人天然的想要接近,似乎只要跟在这样的人身旁自己也会成为一位豪侠。 “你们是?” 王千星收回了自己的手,看向那领头的人以及他身后的三人。 “我叫赵五,无名小卒一个比不上星金商会的少爷金贵。”赵五哈哈一笑。 “你们想要什么?” “灵石、功法、法宝、女人?” “钱!” “我们只要钱。女人我们自己会去找,带着你的女人我们可不好跑路。” “既然求财,倒也好说,只不过,我为什么要给你们?” “因为我们有四个。” “四个金丹真人!” “噢。”王千星啧了一声,随后拍了拍手。 三道身影出现在他身旁,同样是三位金丹真人,算上一直没有说话的陆荆,似乎总共也是四个,不,其实是五个,因为他忘了算上自己。 但其实不该算,他根本不用动手。 “现在人数持平了呢。” “不!” 又一道声音响起。 王千星转头看了过去。 说话之人的正是原先恭敬站在他身旁低眉顺眼的陆荆。 陆荆长的就是一副小厮模样,就是扔到人群中也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如果不是他开口说话,王千星或许都会忘了他的存在。 “现在是五对四。” “我们五,你们四。”陆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王千星。 王千星面色骤然改变。 阴沉道:“背叛我?” 目光迅速扫过去,忽然笑了一声,摆手道:“我认栽,既然你们求财,总不会害了我的性命,我爹是谁,诸位想必很清楚。” 顺势坐下,摆手道:“想要什么自己拿就是了。” 请:m.yetianlian.cc 第696章 绝患 小荒域。 重瞳轮转。 天地间的闪烁灵机渐渐褪去,面前的景象也迅速的抽离. 黑袍高挑的身影微微迈步,闲庭信步般缓慢走动起来。 随着光影彻底稳固,她的脚步才停下。 深思了良久。 也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 抬头看去。 黄昏,已至黄昏。 回头看向站在她身旁的高大人影,涂山惊鸿忽然笑了起来。 她其实不必如此震惊。 因为这件事早有迹象,只不过涂山君的光芒太耀眼,所以让她并不会去思考父亲的身份问题。 如今知道了。 清楚了。 那又怎么样呢? 人还是那个人。 并且还因为是魂幡的主魂,变相的不会死在简单的斗争之中。 这就更不用担心了。 “怪不得。”涂山惊鸿长出一口气,旋即脸上的惊讶神色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命运无常的感叹。 当然是震惊的。 没有人不会因此感到震惊。 这就好像自己好像从未真正的了解过父亲那个人。 在她眼中的涂山君是伟岸高大且傲然沉默的。 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听到那道空灵中带着嘶哑的声音响起,她就再也不会感到害怕。 却没想到。 其实那样的人,曾经也同样是个寻常的青年人,会喜怒哀乐。 经历难以诉说的千磨万炼,方才有现在的涂山君。 也怪不得当年相见之时,她感觉父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和兴奋,反而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平静,阐述着前路。 那时候她不太懂,她想要回到的是小时候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时日。 现在她已懂。 不成道,终成灰。 如果不等登天成仙,就永远不可能自由。 修行,为的不就是摆脱这般无常,不就是为了超脱自在,这才是该是修行的真谛,道途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总归不过是风沙尘土落在道袍上,伸手掸去便是,这也就足够了。 目光回转远方大黑山的地方。 惊鸿轻笑道:“爹,我明白了!” “但,” “我依旧有个问题。” “我爹到底去哪儿了?” 不过是些许涟漪泛起波动,高挑的黑袍红发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森然枯寂的黑玉骷髅低垂着头颅。 血肉早就成了坚硬风干的好似铁块的东西。 唯有身形依旧保持盘坐。 而在那尸首座下则是一艘点燃了烛火的铜灯,灯芯的火焰像是没有受到干扰般幽幽燃烧。 照映在尸首残缺的面容上。 在闪烁间,好似这位修士并未死去,仅仅是陷入了沉睡。 王千星坐回了太师椅,顺势将一貌美女修拽入怀中,感受到怀中颤抖,说道:“愣着做什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背着剑匣的瘦子面色阴沉。 冷哼了一声,似乎对王千星这般作态非常的不满。 明明都已是阶下囚,还摆什么谱,这干脆就是不尊重他们。 要知道,以现在的处境,他们想要杀人不过是头点地的事情,怎轮得到一个纨绔子弟在他们的面前如此从容不迫。 正要出言说什么,领头的赵五摆手拦住了瘦子。 赵五不想节外生枝。 嚣张就嚣张喽,只要他能拿到钱也都无所谓。 原本也没想到能抓到这条大鱼,谁料到此人被其父罚来镇守灵舟,但计划总归还是成功的。 “王公子,还请你手下人封禁丹田。”赵五拱手笑呵呵的说道。 还不等王千星表态,站在他身旁的三位金丹真人倒是率先变了神色。 封禁丹田就意味着不能动用法力。 没有法力,以他们的肉身,但凡来一件法宝都能斩去血肉。 这就相当于让他们从修士变成弱不禁风的凡人。 正享受着葡萄的王千星皱眉道:“当我真傻吗?现在五对四,我认栽,他们真封禁了丹田,就是五对一了,你们想要我命,我难道还要给你们?” 随后耸肩说道:“大不了我们就做过一场。” “呵,那倒是不必。” 赵五笑着看向身后的秃子说道:“去,把储物袋都纳物符都装上。” “注意不要用储物袋套储物袋,容易出现坍塌,平白糟践了东西,分开装就是了,本身也用不了多大空间。” “好嘞,放心吧!”秃子狞笑一声,接过袋子摸了摸自己带着疤痕的脑袋,径直去往了船舱。 一同行动的还有那瘦子,是被赵五打发去的,瘦子看不惯款绔子弟的做派,留在这里多半碍事。 而且两个人行动能互相监督以防他们私吞财货。 灵舟就这么大的地方,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对于金丹真人而言不过是咫尺的距离。 以他们的实力,就算真要起个正面冲突也丝毫不惧。 其中那身着长袍做道人模样的修士倒是没有寻王千星的麻烦,他的目光落在了一艘小舟上,那小舟还燃烧着一盏古朴的青铜灯。 木庆的神色诧然,这一看就是好宝贝,不说能在域垒空间中游荡穿梭,光是看那铜灯便觉得温暖袭来。 “公子。”站在王千星身旁的金丹修士低声说了一句,同样把目光放在那艘小舟上。 这两件都是宝贝,而且那枯骨肉身,绝不是寻常修士,灵官法眼看不出底细,只觉得深邃如渊,至少也得是真君遗蜕。 真君遗蜕也就罢了,他分明看到那枯骨身躯的左手上带着两枚戒指,如果他所料不差,那应该就是储物戒指。 打造储物戒指用的是一种须弥水晶,与芥子兽皮不一样。 兽皮制作的储物袋空间并不大,水晶则能拥有更大也更稳固的空间,也更不容易损坏。如果面前的是元婴真君,那储物戒指中怕是有元婴修士的积蓄。 “王公子,这船上的东西已经属于我们了。”赵五笑着指了指那艘停泊的灵舟以及灵舟上的尸身,随后又看向那位金丹真人说道:“我想诸位应该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说着释放自身灵机气息,金丹后期的大真人威压像是水波光纹。 “随意。”王千星摆了摆手。 他有钱,懒得为了这点钱拼命。 要是他死了就花不到家里的钱了。 不过是一艘灵舟罢了,送给他们也无妨,至于那疑似元婴修士的遗物,他也只觉得有趣而已。 不过他倒是对于陆荆的背叛耿耿于怀,不由得目光看去,冷冷的问道:“为什么背叛我?” 刚才还形如小厮的陆荆笑了一声拱手说道:“公子说笑,在下为成为这艘灵舟的管事拢共花费了五年的时间,而在之前,在下都是以此业为生,何来背叛一说?” “噢。” 王千星没有再问。 看来他今天真栽了,不过倒也印证并不是有人想要他的命,而是因为恰逢其会。他不该把他爹的小妾弄到自己的床上,不然也不会被他爹派来镇守灵舟,好在他们都是求财的。 少顷。 秃子和瘦子已经搜刮整艘灵舟,纳物符整整装了一大袋,腰间更是挂满了储物袋,脸上的兴奋激动根本抑制不住。 “赵老大,我们发了,这一票干完,剩下三五十年都够用了啊!” “啊,哈哈。” “星金商会真是富裕啊,没想到这一趟赚下如此财货。”瘦子同样高兴的拍打着腰间的储物袋,虽说这些押送的资源有些不好变现,但是总有手段,能获得这么多的收获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好!” 赵五哈哈一笑的走到小灵舟旁边,看向那骷髅尸首,啧啧称奇:“不知前辈是何等高人,在这种伤势的情况下还能乘舟横渡,实在让某佩服,今日得前辈遗物馈赠,定寻好穴为前辈安葬。” 刚刚触碰到尸骨。 只听得细微的声响传来,面前屹立不倒的肉身尸骨像是风化许久化做一滩灰白色的粉末。 伴随着吧嗒两声清脆的声响,两枚戒指落在了小舟。 刚捡起戒指,还不等他仔细观摩,背身的他便转过身来。 看向王千星笑呵呵的说道:“本来想请王公子去我们那里做客,后来一想实在不好操作,不如就请王公子死在这里吧。” 王千星眸色一凛,冷哼道:“想杀我?尔等就不怕我爹为我报仇?” 赵五大笑道:“我们不过是升斗小民,浪荡野修。” “王大少的命这么金贵,等你回去了,难免会报复我们,不如就在此地,尘归尘,土归土,免得以后多出什么麻烦啊。” “五对四,你们就这么有信心赢。”王千星缓缓起身,手指摸在储物戒指上。 他还有底牌未动用,未必不能胜。只不过相比于底牌,他更珍惜自己的命,为了些许的灵石财物丢了性命不值当。 反正这些也是商会的东西,他并不心疼。 只不过让他没有想到,这个豪侠模样的人会在此时发难。 “动手!” 赵五毫不犹豫的下令。 兵器的寒芒闪过,率先出手的竟然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陆荆,手持两柄匕首模样的短刀,分明是两把染血的法宝,直接砍看距离他最近的那位金丹真人,此人同样是押送灵舟的一员。 “嘿嘿。” 瘦子呼的吹响口哨,匣中长剑悍然出鞘。 “杀!” 两方人马顿时战做一团。 稍晚。 请:m.yetianlian.cc 第697章 黄雀 瘦子早就看那装模作样的王千星分外不顺眼。 如今有了动手的机会,自然肆意出剑。 匣中的剑光分化成成百上千道,而那法宝飞剑则完全隐没在这森然剑光之中,根本分不清哪支才是真哪支才是假。 王千星临危不惧,张口呼出一道金光,金瓜化做盾光为他挡住剑雨。 储物戒指一转,一枚铭刻着金色光影的宝物出现在手中。 金石交击的声音响彻。 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爆炸声。 定睛一看,瘦子的脑袋已经没了,只剩下一具无头的尸体还站在原地,手中的剑诀依旧凝聚着,但已没有任何生息传来。 只看到一抹光芒从瘦子的身躯飞出。 不正是瘦子的阴神。 “哪里走!” 得势的王千星再次祭出一件网兜模样的法宝. 法宝在空中张开,像是渔网般将瘦子那抱着金丹的阴神罩了下来,网兜瞬间化做一只晶莹的罩子,任凭瘦子如何冲撞也打不破。 “不好!”道士模样的木庆沉声厉喝。 王千星丢出的明显是一件威力极大的符宝,不仅撕开瘦子的护体罡气连脑袋都轰碎了,尽管那件符宝也消耗干净,难保他还有其他的手段。 九个金丹真人混战,可是让灵舟的其他修士遭了殃。 纷纷往船舱跑去,根本就不敢出现在金丹真人的战场。 “秃子,和我一起出手,另外的三个,赵老大和陆荆能对付!”木庆赶紧呼唤秃子前来帮手。 他可不想变成瘦子那样的无头尸体,现在唯一需要争取的就是时间,只要等赵老大和陆荆杀死那三位供奉金丹,也就彻底奠定胜局。 秃子大吼一声,周身血肉鼓胀,嘭的一声,身上的法袍随之炸开露出内里贴身的甲胄:“好嘞!” 说着一马当先冲到王千星的面前,硬顶着术法和法宝的攻击。 一把抱住来不及遁出的王千星。 “杀!” 此地战况激烈,另一边则摧枯拉朽。 金丹后期的赵五和出手不凡的陆荆纵然面对三个金丹修士,也展现出了压倒性的优势,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个金丹修士就死了一个,然后是第二个。 “天道印。” “法域。” “…”还不等最后一人结印,一柄泛光的尖刀撕开了他的护体罡气和法袍,只见光芒拂过,一条手臂远远的抛飞出去。 吧嗒。 落在了地上。 鲜血顺着伤口源源不断的涌出。 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施法的途中失去手臂,纵然还有法力和一条手臂,然而他却已经明白,自己快死了。 果不其然。 势大力沉的碑状法宝狠狠的砸过来,护体罡气抵挡的艰难,更不用说身旁虎视眈眈的双刀陆荆已经出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能让阴神带着金丹逃窜出去,也顾不得此地是域垒,一头扎进黑暗之中。 陆荆擦了擦脸上的鲜血,目光在赵五的身上停留片刻。 赵五毫不客气的接受了那三位金丹真人的储物袋,紧接着大步流星的往木庆身旁赶去:“哈哈哈,宰了他,今日的收获足够我们挥霍上百年,更不用说这星金商会少爷的储物戒指。” “王大少,束手就擒吧某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你们做梦!” 王千星大吼,碎裂的发冠让他一头长发披散,手持一柄长刀,身着法宝全甲的他一人独战两人。 转头一看,商会的供奉金丹已经死了,不由得心中急切,术法施展都出现了些许不顺。 赵五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并肩子,弄死他。” 说着率先拖拽起地上模样好似石碑的武器加入战局。 游离在战局边缘的陆荆并没有着急动手,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王千星,神识一波波扫来,给与对方不小的压力. 同时开口说道:“刚才与那三人斗法,我的法力有所损耗,我先服丹炼化。” 王千星根本就不是大真人的对手,更比不说是一人战三个. 他当即吞下一枚黑金丹药,原本金丹中期的修为瞬间暴涨,在短时间内达到了金丹后期的灵机气息,这也让他的实力获得巨大的提升。 “死!” 秃子大半的身躯消失不见,身上的铁甲嵌入血肉之中,纵然还能使用法力维持身躯,显然是出气多进气少,等到法力耗尽,也就是他的死期。 但这也是值得的,秃子为两人争取到机会。 “别杀我,我给你钱。我有钱,我老子有钱。”王千星痛哭流涕。 他的手掌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身上的法宝全甲也坑坑洼洼。所有的手段都已经用了,奈何对手早就盯上了商会的灵舟。 “你死了我更安心。” 赵五干脆利落的了解了王千星的性命,将他的阴神一并抓出来,只不过以他的实力也追不上阴神的逃遁。 他也并不担心,周遭是域垒。 阴神一旦出现在这里,就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咳咳,赵老大,秃子他…” “我知道。”赵五笑着看向木庆,木庆刚要说些什么,只感觉一阵眩晕,他的头颅亦如瘦子一般炸碎了,只不过并不是王千星出手,而是面前的赵老大。 用他那碑状的法宝砸了过来。 赵五顺手又去了解秃子。 直到灵舟甲板上只剩下两人。 陆荆的面容阴沉如水:“你…为什么?” 明明不用杀王千星,杀了王千星不仅被星金商会通缉,还会因为动手而损失帮手。其实他应该高兴的,因为王千星被杀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的目标恰好是王千星。 “因为我突然发现可以少分一人份。甚至我可以独吞了所有。”赵五激动难耐的摩挲着手指上的储物戒指。 然后举起了说道:“你知道我在这戒指中发现了什么吗?” “什么?” “一座山。” “山?” “灵石大山,以及堆积数不清的丹药材料,成品丹药。我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灵石,我只觉得这是我这辈子获得的最大的机缘。” “然后,我突然不想分给你们一份,不如就在这里,埋了你们。” 赵五注视着手中的储物戒指。 至于储物戒指旁边,同样是戒指却锈迹斑斑犹如废铁的东西,他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刚才他就已经发现,无论自己输入法力还是探入神识都只觉得这是一块寻常废铁,就是足够坚硬而已。 他不该奢求两枚戒指都是储物戒,这样的宝物只要有一枚,就足够让他贪婪的出手杀死所有同伙儿。 “你也要杀我?”陆荆看向正欣赏戒指的赵五。 “当然。” 赵五理所当然的说道:“如果你现在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说着,其金丹后期的威压缓缓放出。以他的修为,面对只有金丹中期的陆荆将是碾压,他也有这方面的自信。 “本来我还在思考如何弄死你们,没想到你倒是为我做好一切。”陆荆先是淡然一笑,接着噗的吐出一口黑色的瘀血,就在这一口淤血吐出,他的修为气息迅速增长,瞬息间达到了金丹后期。 “你…” 这一刻,轮到赵五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你可听说过‘组织’?” “组织?” “你是组织的杀手?!”赵五脸上的惊讶已经完全消失,剩下的唯有惊慌和恐惧。 没有丝毫的转身,架起遁光就要赶回那艘停靠在大型灵舟下方的小舟,然而,身后袭来的刀光已近眼前。 “杀!” “天道印。” “法域。” “武圣降魔场。” 赵五利用法宝招架的空挡,迅速开启自身法域。 法力像是潮水般涌出,形成了一方巨大都圆球,将陆荆笼罩了进来,而那法域的远方,正有一尊看起来由光芒组成的人影挥动手中的长刀。 “法域吗?” “实在太可惜了。”陆荆淡然的注视着面前的一切,扬起手中长刀,一股子气息像是灰色的雾气笼罩了法域。 不,根本不是笼罩,是瓦解。 就在他抬手的那一刻,法域就被溶解了。 就连赵五的护体法力也根本抵挡不住。 陆荆一步踏出,挥出一刀,他的身影就像是在雾气中穿梭了起来,明明这一刀是在远处斩出的,赵五的身上却出现了一道裂痕。 这道裂痕还在持续扩大。 雾气犹如附骨之蛆,根本就没法子驱散。 “这是?” 赵五大吼着冲向陆荆。 只听得声音传来。 “穿影。” “真意!” “咻。” “呛。”刀已入鞘。 冲到他面前的赵五身躯顿时分做四块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并未看到赵五的阴神飞出。 “小子,你有福了啊。” “这莽汉根本不识货。” “什么灵石山,药材堆,都不及那一枚小小的戒指。” 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陆荆看向还戴在赵五手上的戒指,问道:“您老是什么意思?” “所谓灵石、药材有什么用。” “那看起来锈迹斑斑的戒指其实是一件‘道兵’。” “道兵?!” 陆荆惊诧出声:“道兵是什么?” “道兵乃是尊者才会使用的宝物,一般的元婴修士无法展现威力。怕是只有巅峰大真君,才有发挥道兵的可能。” 请:m.yetianlian.cc 第698章 如意 “那岂不是说,以我现在的实力,没法发挥出宝物威力。”陆荆略带遗憾的说道。 “非也。” 那神秘的声音继续说道:“道兵既然是尊者的入道之兵,妄图在金丹境界展现全部威力乃是奢望。” “以你的实力该是可以发挥出些许威能。” “而这些许威能便足够让你在同境界之中纵横无敌。” 陆荆恍然,走近两步,将储物戒指和锈迹斑斑的铁戒指取下,又将散落的收取储物袋和纳物符的袋子收回背上,搜刮了一圈战利品之后望向灵舟船舱。 没有杀死这些‘人证’。 他需要这些人活下来坐实域盗的身份。 然后收走小舟和铜灯,翻身离开大型灵舟,稳稳当当的落在藏在大型灵舟下的小船上。 从怀里取出一张古朴符箓,贴在小船上。 停泊隐藏在大型灵舟底部的小船迅速下沉,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沉入漆黑域垒,连些许光芒都没有留下。 留在大型灵舟的修士此时才松了一口气,至少那域盗并没有为了封锁消息而将他们杀死。 也许是域盗不剩下多少战力,然而他们依旧不敢出手。 筑基修士和金丹真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说不准出手的那一刻就会死。 纵然星金商会的少爷死了,他们也不见得好过,至少那是后来需要应对的事情,不像是现在这样直面金丹真人。 自小船离去。 乘于其上的陆荆顺开储物戒指,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山。 灵石山。 一眼望去。 根本分不清内里到底有多少灵石。 “嚯!” 陆荆惊叹道:“怪不得赵老大要为了这枚戒指与我们反目成仇,这简直是一座移动的宝库。” 除了灵石堆积的山岳,还有各种炼丹所用的你材料,以及琳琅满目的成品丹药。 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丹药的价值,更不用提很多丹药他都不认识,倒不如说他认识的丹药少之又少。 如今他只是那阵储物戒指,用神识探入其中,心中就动了将之炼化据为己有的念头。 能让一个领悟真意的金丹真人动心,可想而知他面临是什么诱惑。 他甚至生出了返身回去将那大型灵舟修士灭口的心思。 咕嘟。 喉头滚动。 面色逐渐凝重,双目怔怔的盯着这枚储物戒指。 这一笔意外横财肯定比从大型灵舟劫掠来的还要丰厚。 他毫不质疑自己的判断。 斗篷飘飞在半空,传来声音:“快,看看那道兵。” “您老先看看这个。”陆荆举起了手中的储物戒指,他没有利用神识炼化。 随着一股陌生神识扫过去,那飞在陆荆身旁的斗篷中传来惊呼:“这…简直难以置信,是何等修士才攒下这样的身家?” 那苍老声音满是震惊。 当年他那个修为,也不见有这么厚实的家底,甚至为了灵宝都要刀口舔血,却没想到平白捡来的储物戒指里会拥有这么庞大的资源。 拥有这般资源,怎可能还对丹药犯愁,更不需要担心自身宝物损坏。 其实他们两人并不知道,这储物戒指不过是三枚戒指中的一个,而剩下的两枚早就解开留下。 “那个人,是尊者吗?”陆荆不由问道。 也许在他眼中,只有尊者才会拥有这么庞大的资源底蕴,灵石和丹药另说,还有这枚形似的戒指的道兵。 显然,道兵不是一枚戒指这么简单。 斗篷在陆荆的身旁飘动,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应该不是。” “尊者身躯不会那么容易腐朽,有些强大的尊者身躯历经数千年依然不会化做粉末。” “刚才那莽汉触碰黑玉身躯,那骷髅身当即化做齑粉,要么就是时间太久,要么就是还不足以称不朽。”吴老并没有继续说,明眼人都看得出,小舟和铜灯的风霜痕迹并不多,也就排除了时间太久这一个选项。 “就算那人不是尊者,怕是距离尊者也不远矣。” “快。” “看看这道兵。”吴老催促道。 从巨量资源的战栗中回过神来的陆荆,捏着那枚锈迹斑斑的戒指。 仔细的看了看,他仍旧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似乎这只是一枚玄铁铸造的戒指,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淋过,这才变得坑坑洼洼,而任凭他如何使劲都无法撼动戒指本身。 这戒指比一般的神兵利器还要坚硬。 甚至,给人一种根本无法损坏的感觉。 正如赵老大一般,如果不是吴老提醒,他根本就不可能认出戒指。 他也许会觉得不凡,毕竟这戒指得自那位前辈,能积攒下这样身家的人,肯定不会将一个没用的戒指戴在自己手上。 神识扫去。 只有一片混沌传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真的是道兵吗?”陆荆心中浮现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他的神识轻易扫过去,戒指依旧是戒指,没有任何宝物的波动传来,更不用说寻常宝物的锋锐和闪烁,寻常的就像是一块铁疙瘩。 他的神识轻易扫过去,戒指依旧是戒指,没有任何宝物的波动传来,更不用说寻常宝物的锋锐和闪烁,寻常的就像是一块铁疙瘩。 提起法力。 依然如泥牛入海,手中的玄铁戒指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无论多少法力都在其中消失不见。 “没反应,光是一枚戒指有什么用,没有半点术法神通,还不如一把刀来的实在。” “至少我杀人的时候,兵器…”话音还未落下,陆荆惊讶的发现手中的玄铁戒指变成了一把短刀,只有小臂这么长,没有花纹雕刻,唯有黑金暗红之色交织汇聚,浑若一体。 “我…!” 陆荆猛地弹跳起来,短刀吧嗒一声掉在了小船上。 他死死的盯着那柄短刀,活像是见了鬼般。 “这是?”斗篷之中的声音也带着疑惑的神情,他也一样没有想到,不过是陆荆随后念叨一声,玄铁戒指就真的变成了其他的模样。 “难道这道兵本身就是刀?” 陆荆顿觉自己小题大做的走过去,将短刀捡了起来,又从袖袍中取出自己的法宝兵器,同样是一柄短刀,扭头看向斗篷:“吴老,您觉得我要不要试一试,道兵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损坏吧?” “试?” “呵呵,道兵不会损坏,你那炼制的法宝可不一定扛得住。” 陆荆非常大气的摆手道:“左右不过一件法宝。” 接着双手扬起。 金石交击的声音响起。 半截刀身落了下来,断口处齐整的就像是被切开了。 而那黑金色的暗红铁刀毫发无损,刀身上坑坑洼洼的地方也根本不是他的法宝造成的,而是原先戒指的时候就有的。 “好宝贝!”陆荆赞叹不已。 不说别的,他这两口镔铁戒刀乃是由上等寒铁铸造出的高品法宝,竟然被道兵轻易斩断,在道兵面前,这烂银般的短刀就像是豆腐糊的,根本没有半分威胁。 吴老赶紧问道:“可能催动神通术法?” 陆荆闭目运转法力。 良久,张开双眼,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能,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术法神通。” “可惜,道兵似有损伤啊。”吴老感叹了一声。 他已看出,那坑坑洼洼的就是道兵身上的伤口。 正因如此,才不确定道兵是否还能展现威能。 财帛固然动人心,然而在修行界,实力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没有足够的实力,哪怕掌握着巨量的资源,也会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在看到储物戒指内的东西的时候,他当然震惊,却没有被冲昏了头脑,而是率先关心起道兵是否能够使用。 陆荆对手中的这柄黑金短刀爱不释手,道兵铸造的兵器,若是砍在人的身上,又该是怎样的场景? “若是能再伪装成戒指就好了。” 念头闪过的刹那。 黑金短刀再次恢复成原来玄铁戒指的模样。 “这!” 这一次,陆荆并没有大惊小怪,但是他似乎发现了问题。 好像只要自己念头催动,法力灌注,就能让手中的道兵变换成其他的模样。 “棍。” “剑。” “碑。” “钟。” 看着手中的巴掌大的选玄血黑钟,陆荆瞪大了眼睛,轻声呢喃道:“甲!” 铜钟迅速化做甲胄,甲胄依旧是那般颜色。 直到最后变成一枚玄铁戒指出现在陆荆的手中,他看了看斗篷,说道:“吴老,这真的是道兵吗?” 飘在一旁的斗篷似乎也一下子沉默了:“道兵,好像没有这样的术法神通。” “这是好事,一件道兵可以用作万般兵器。” “那它原本应该是什么?”陆荆好奇的问道。 吴老语塞,他也看不出这道兵原本是什么样的宝物,于是沉吟说道:“这只能等修复之后才能知道了。” “修复?”陆荆顿时叹了一口气。 他倒是得了意外之财,但是以他的实力,怕是拿出道兵的那一刻就会被人抢了,哪里敢寻找别人修复道兵。 就算真要寻找也得找信得过的人。 比如‘大器宗’的修士。 大器宗的口碑在东荒众人皆知,如果找他们的话,应该能修复这件道兵。 但是还是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算了,先回去把任务交了,到时候再看。”陆荆将东西分门别类,之后把玄铁戒指戴在手上,漂浮的斗篷也重新落在陆荆的背上,随后他驾驶小船穿过一道闪烁亮光的地方。 ‘吧嗒’ 一只猩红眼白的黑色眼球在戒指上睁开。 那黑色眼珠不过闪烁便重新闭上。 二更晚  请:m.yetianlian.cc 第699章 杀手 阳光明媚。 幽静山谷旁。 一个长相平凡的人正倚靠在茶棚的栏杆处。 他的心思显然不在面前浑浊的茶汤上,人来人往的官道旁的茶棚总是有人住脚又起身离去,而他在这里,一坐就是大半个下午。 直到远方的夕阳染红了云彩。 很难形容普通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也许就是将他扔进人堆也无法迅速找到。 正因为不会被人注意,所以他带着一个满满当当的麻袋也没人注意,没人会觉得这样一个普通的人会干什么惊天的大事。 就像是话本中,从来都是郎才女貌,那些高来高去的天骄也全都是俊男靓女,因为修行到了一定程度,他的容貌和气质都会向着完美蜕变,而普通并不在完美的行列之中。 直到半夜。 伙计才惊讶的去收拾茶碗,他根本不知道原先坐在这里的那个人什么时候离开。 也许他早就离开,亦或是刚走。 山谷。 身着斗篷的普通人看向那个身着黑袍的修士。 那人摘下头顶的兜帽,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容,那面容很英俊:“组织对你这一次行动很满意,不仅完成了任务还将我们摘得一干二净。” 陆荆笑着说道:“那毕竟是一宗意外,本就不该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这也不枉费他在星金商会干了这么久,更有赵老大帮他背锅,最后又因为分赃不均而内斗,纵然会追查下去,却不会落在他们的头上。 “东西呢?” “都在这里。”陆荆将麻袋扔过去,里面是成堆的纳物符和不少的储物袋,乃是秃子和瘦子搜刮灵舟得来的战利品,现在也全成了他一个人的收获。 不过显然不属于他,属于组织。 组织就叫组织,没有个所谓的完整全称。 要维持这么庞大的组织,需要的人力物力都不少,除了明面上的正经生意,组织就需要他们收敛财富,于是也就出现了这么一桩桩的‘意外’。 杀人,顺便劫财。 再找雇主收一笔佣金。 英俊修士清点的非常快,看得出来对此很熟练,不过在将所有的纳物符和储物袋以及王千星的储物戒指整理好之后,却露出笑容说道:“听说你在那艘大型灵舟上,还得到了一桩奇遇,是个储物戒指吧。” 陆荆的面色瞬间阴沉了下去,淡淡的说道:“我的额外所得和你无关。” 言外之意,这不是任务之中约定的,纵然得到再多,也只能算作是他个人的奇遇。 而且他也不想把自己得到的东西上交。 若是一点半点也就罢了,那可是一枚疑似尊者所用的储物戒指,内里资源足以支撑他购买不知道多少套结婴灵物。 “行。” “我反正说不上什么话,组织上头会有人找你的。”英俊青年笑呵呵的耸了耸肩,随手把麻袋背在背上。 正要施展遁术离开,脚步微顿说道:“我们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自己的,不是吗?” 站在原地的陆荆摩挲着左手上的玄铁戒指,微微眯了眯眼睛。 盯着青年人的背影。 许久。 他将手放下。 终究还是没有让玄铁戒指变成短刀。 “仔细应对应该能够过关。组织不会为此深究,若是人人得到得机遇都要上交,谁还会为组织卖命?” 斗篷中传来吴老的传音,听到声音的陆荆神色稍微缓和。 “吴老的意思是,他在诈我?” “也许是组织在敲打你。”吴老接着道:“谁知道呢,组织里的人都很神秘。” 陆荆注视着对方离去。 既然组织会派人寻他就肯定会有人来,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能快活一段时间,做为一个杀手,他除了杀人之外并没有兼修修仙百艺。 他不需要利用百艺赚取灵石,耗费精力研究还不如想想术法的运用。 落羽城不是边陲小镇,相反,还是庞大的修士聚集之地。 此地乃是大器宗下辖宗门的领地。 掌管百万山河的是一个名叫“铁羽宗”的宗门,擅长铸造一门暗器。 据说有三千羽。 一经发出,纵然是金丹真人也得退避三舍。 陆荆觉得他们夸大了,因为金丹宗师能够在对方启动宝器之前就先出手。 总而言之,一般宣传总会往上抬高个三五成,甚至有些不要面皮的吹牛是成倍的,他也不好揭穿人家。 砸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平白惹上官司,还会祸及自己的性命,实在得不偿失。 他此来落羽,是为了通过落羽城前往大器宗。 他心里还是惦记着道兵的,如果他能修复道兵,获得一两个术法神通,自身实力将会得到质变。 不说杀人的效率,至少再冲击元婴劫的时候心中有底。 矾楼。 陆荆盘膝坐在席前,隔着一层屏风,静听高山流水。 抚琴的显然是位女子,修为大概在筑基往上。他并没有细看,更没有利用灵官法眼深究,这些事情正是朦胧的,看的太明白反而失了乐趣。 抚琴的显然是位女子,修为大概在筑基往上。他并没有细看,更没有利用灵官法眼深究,这些事情正是朦胧的,看的太明白反而失了乐趣。 “好。” “赏!” 陆荆随手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抓出一把上品灵石,扔到屏风之前。 肆意的模样,到真是挥金如土。 上品灵石可不便宜,按照古仙楼的定价,十一枚下品灵石换一枚中品,九枚中品换一枚上品,那也就是九十九块下品灵石换一枚上品灵石。 刚才那一把,少说也有十几二十枚。 这一把下去就是一两千下品灵石。 而这不过是打赏罢了。 “可惜。”陆荆微微摇头。 呼,屏风撤去,露出女子的容颜,那女人无疑是个美人,似乎对这个普通人的叹息很是疑惑的问道:“公子觉得可惜什么?”自始至终她都往一旁的上品灵石看上一眼,也许这让人心动,但她似乎不屑一顾。 “可惜你修为太低,不然我倒是愿意暂歇一二。”陆荆笑着说道。 女子也笑了起来,按住身前的古琴,说道:“公子说笑了,若是奴家的修为再高,公子就见不到奴家了。” “不会。” “这样说来,公子是大家之后?”女子倒是好奇了起来,金丹真人她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像这人这样挥霍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不是。” “那可是百艺大宗师?” “也不是。” “那公子是?” “我与你们也没有太大的区别。”陆荆的平静的说道。 这倒是让女子的目光陡然奇妙了起来,她倒是听说过同门师兄弟侍奉那些老妪、太婆等,难道说此人也是…,想到这,女子又仔细打量,看对方那淡然的神色,好像又不太一样。 陆荆没有解释,注视着面前的茶水,微微皱眉。 他喝的从来都是好茶,怎么这小楼用这粗茶招待。 这么多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他从来都不在这样的小事上亏待自己,所以他连女人也挑剔了起来。 反正赚取的灵石总要花,除却修行和锻造法宝所用,剩下的灵石自然要挥霍一空,免得累赘。 陆荆走了。 他没有在矾楼待上太久。 这里的女人很好,却无法让他止步。 他没有再去什么富丽堂皇的阁楼亭台,而是走到一个小巷子的不起眼的酒馆前。 他就在此地止步。 让他止步的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的长相只能算清秀,身段也不够婀娜,唯一让人难以忘记的是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缓步走到陆荆的桌案对边坐下,说道:“组织对你上一次的任务很满意,奖励已存入古仙楼,这是秘箱开启的钥匙。” 说着,女人取出一只青铜钥匙,放在桌上。 一同放下的还有一块玉简。 陆荆笑着将钥匙和玉简一起拿走收入自己的储物袋,又拍了拍,这才安心的说道:“我要的东西都在那里?” “在。” “那就好。” “你要的东西,组织已经给你,你也该为组织解释一下,星金商会的灵舟上,你得到的那一桩…机遇。” 女人的目光看向了坐在那里的陆荆,那双眼睛就像是能看透人一般刺眼。 陆荆抿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方小舟,巴掌大,犹如个浮空的玩具,一同出现的还有一盏铜灯,说道:“我愿意捐赠给组织。” 女人看向面前的小舟和铜灯,满意点头道:“不错。” 说完将小舟和铜灯收走,然后说道:“组织其实并不关心你是否得到奇遇,组织只关心你是否关心组织,记住,我们能拥有现在的一切都是组织给的。” “在下谨记。” “北原的一个魔修掳掠了许多原本属于组织的孩子,你去处理一下吧。”女人又拿出一枚玉简,将之放在桌上,推到了陆荆的面前:“尽快。” “好。” 陆荆拿起玉简。 等他转头过去的时候,面前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 正要查看玉简的陆荆抬起手,看到那枚玄铁戒指似乎发生了变化。 “等等,这戒指,刚才是这般模样吗?” “吴老您看。” 披着的斗篷传来一股微弱的神念:“好像那个坑坑洼洼小了一点点。” “难道是自愈?” “道兵总归有些神异。” “大器宗先不去,北原的魔修要先解决掉。”陆荆一想到这头疼。 他好好的假期又没了,还搭进去两件宝贝,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必须得出点血,不然面对得肯定是更加严苛的审查。 “等杀了魔修再去天机城看看能否修复道兵吧。” 请:m.yetianlian.cc 第700章 睁眼 不知名山崖。 洞窟。 高耸的金属丹炉犹如一座小山,撑起了面前的天空。 哪里是什么天空,分明是一块幽暗的石壁,在熔岩地火之下映照的通红。 盘坐在丹炉前的是一个身着青袍的修士,正贪婪长吸着丹炉的香气。 在不远处的篆刻着禁制的铁笼之中,正锁着一个身无寸缕却披厚重枷锁的女修。 “现在还不说吗?”那青袍修转过头来,是一个比较英俊的面容。 他轻轻的挥动手中的蒲扇,不过是几下快慢扇动,火焰就好似拥有灵性一般在炉鼎四方环绕,将面前金属大炉烧的通红。 “呵。” 女修冷笑道:“你不配听。” “我劝你趁早逃走,不然等组织的前辈赶来,你就再也没有机会逃离。” 女修似乎一点都没有身处险境的惊慌,反而盘坐在铁笼之中盯着那青袍客。 “为什么要逃,凭你一介筑基?北原青山乃是我魏惑二百年经营下来的基业,你们所谓的灵苗,本就是我的囊中之物,我取回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怎么还要灰溜溜的离开呢?” 魏惑笑呵呵的说道。 女修豁然想要起身却只带动枷锁作响,眼中带着惊讶的神色:“你竟然没被万法宗杀了?” “万法宗有什么厉害的。” “粗略的划分了仙凡,殊不知,我等手段岂是作用于凡人。” 魏惑淡淡的继续说道:“凡人是凡人,练气士是练气士,入了这道关隘,并不意味着高人一等,反而不过是一个世界前往了另外一个世界罢了。” “到底做一个凡人好,还是做一个练气士好,并没有一个定论。” “只要我杀的都是练气士,那万法宗如何寻我?” 魏惑哈哈大笑,说着看向面前的高耸丹炉,眼中闪过自信:“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从我的口袋中取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说吧。” “你们组织到底叫什么名字。” 女修愕然的看着魏惑:“你经营青山二百年,不知道组织?” “你总要说出组织的名字。” 听到魏惑的话,女修原本淡然的神色荡然无存。 她不害怕金丹修士,因为她知道金丹修士的顾忌只会更多,但她害怕不知道组织的陌生修士,因为对方不知道她的背景,就意味着背景失去了作用。 背景是实力的一部分却不能在别人不懂的时候变现。 女修没有半分开玩笑的心思,极为认真的说道:“组织就叫组织,没有其他的名字,谁也不知道组织由谁创建,但组织是无所不能,无孔不入的,不管是谁,得罪了组织,都不会有好下场。” “无名的新兴魔道组织吗?” “看来创建组织的人手段还不错,能让你这么坚信。” “不过这等低劣手段也只能欺骗欺骗你们。” 魏惑赞叹的点头。 女修突然想到一个词‘井底之蛙’。 金丹真人是井底之蛙吗? 当然不是。 但他显然不是在东荒大境行走,而是待在北原青山。 也许他一辈子都没有走出青山。 “这样说来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却不信。” “不如就让我施展搜魂术,一窥真假!” 北原。 塞北好风光。 冷冽的寒风吹动了一个不高不矮的普通人的鬓角,扎的不是那么仔细的长发飘动。 揣着手,呼吸之间却不见半点白色蒸汽的普通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一座不小的杂居修士聚集地。 坊市。 高低错落的阁楼。 路边炊饼蒸笼中的热气就像团簇的白花。 这样的地方其实并不新鲜。 世俗没有灵脉,灵气稀薄的就像是浑浊不堪且浅薄的小水洼,根本就无法让鱼儿自由自在的成长,甚至还会因为灵气的衰败而让自身的境界随之倒退。 于是,不管是为了修行还是保持自身的修为,就要寻找福地。 也就是这些拥有灵脉的名山大川。 然,名山大川多有主。 要么是极其强大的修士,要么就是实力浑厚的荒兽。 荒兽还好说,大家伙儿召集人手,共同伐兽,之后入股参分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居落。 若是修士,不管是人修、妖修、鬼修、灵修…,都不是好惹的存在,强大的看不上小地方,弱小的抢不到,也就只能依附下来。 其实更多修士会选择寄居在宗门的坊市,宗门的坊市更加安全,也有比较公平的保障。 至少在交易的时候不会出现兵戎相见的时刻,只不过相比较这等聚落,宗门坊市收缴的地租会多上一些。 陆荆看着矗立在面前的青山,取出玉简对比了一番才确认。 他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别看此地祥和,实际上刚一踏足就感觉到了淡淡的煞气笼罩,身死在此地的修士不少。 但这和他并没有关系。 他不在意自己的对手是正还是魔。 他是杀手。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 金丹期的神识轰然放出,犹如一只大手肆意一抓,顷刻间就将整个青山掀翻过来。 纵然是江河大川在大真人的炯炯神光之下,也像是透明的清泉没有半点隐没潜藏,像是个等待揉搓的面团。 唯有禁制形成的阵法,犹如黑夜中的灯火般闪耀。 “好胆!” 怒啸自深邃山崖之中迸发,金丹修士的灵机气息发出,一轮好似小太阳般的身影出现在上空,灵官法眼映照下,一道看起来很普通的修士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底。 就在他观察的时候,那人已经踏空走来。 魏惑微微眯了眯眼睛,压住自身火气,拱手行礼问道:“道友是哪方人士,为何无故以神识翻查我北原青山。若是远道而来,在下倒也愿意款待,若是如此无礼就别怪在下心狠手辣。” 陆荆看着魏惑,他带着一只面具,面具为他抵挡住来人的目光。 如果按照以他原先的风格,他肯定不会这么大张旗鼓,他会提前摸清楚此人的底细,然后再缓缓的将之除掉。 但是组织说要尽快。 尽快当然有尽快的法子。 本也不该如此。 然而,他如今却信心大增,概因他得了一件宝物,一件足以让他同阶无敌的宝物,所以他现在只需要来到这里,然后淡淡的质问对方,这样就足够了。 于是他说道:“把人交出来。” “人?” “什么人?” “组织的人。” 魏惑的双眼缩小,他施展了搜魂之术,没有从那女人的魂魄得到有关于组织的任何信息。 他也调查了一番,同样没听说有什么组织风头正劲,这就像是个新冒出来的魔道,拥有着不俗的蛊惑人心的能力。 这不足为惧。 每天消失的筑基修士不知道有多少,谁又能查到他这里呢,何况是个他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组织。 “人还活着吗?”陆荆问道。 得到的答案是沉默。 魏惑没有迟疑,拔腿就跑。 他看出了眼前之人的修为,金丹后期绝不是他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能抗衡的。来人没有遮掩灵机和气息,就好像早就有人评估过他的修为,所以才会派这样一个恰好比他修为高的修士前来。 陆荆敞开斗篷拔出腰间的短刀,一股子灰茫茫的阴影犹如漫天阴云侵入,不过瞬息就已经出现在魏惑的身旁。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抹刀光。 尖刀的寒芒抵在魏惑的脖子上。 “我愿降。” “我愿意加入你们。”魏惑高声呼喊。 他知道环绕身侧的阴冷是什么,那是天才才会拥有的真意,像他这样的修士能修出属于自己的法域都是天才了,若非元婴境界,连真意都不敢想。 “我接到的任务,并没有这一条。” 刀光闪过,挡在魏惑面前的法宝骤然破碎。 他只看到暗金色的光,然后就再也没有了意识。 按理说他该拥有意识的,因为就算身躯死亡也还有阴神。 同样感到奇怪的还有陆荆,他没有看到魏惑阴神飞出,因此赶紧询问斗篷中的吴老,如果他没有看到的话,吴老肯定能察觉到。 然而得到的答案依旧是否定。 “没有?” 攥紧了手中黑金色的暗红短刀的陆荆骤紧眉头,正当他要取回短刀的时候,却骤然发现,眼前属于魔修的身躯也迅速化做汹涌的黑雾和血光,尽数被眼前的黑金短刀吞噬。 原本大片的坑坑洼洼又变得浅了一点。 “这!” 陆荆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个想法。 “阴神,莫不是被这道兵吸收了?”吴老的声音传来。 上一回杀死赵老大的时候,赵老大的阴神就离奇消失,现在杀了这北原青山的魔修,魔修不仅阴神消失,就连身躯都被短刀吞噬殆尽。 “道兵吸收了阴神和这魔修的身躯反而修补了一点。” “这简直难以置信。” “是的。”陆荆点了点头。 他知道,现在不能去大器宗的天机城。 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宝物,而且就连吴老都感觉震惊不已。 就在他沉浸在惊讶中的时候。 “吧嗒。” 一只眼白猩红的黑瞳鬼眼睁开。 三目相对。 陆荆看向鬼眼,鬼眼也盯着陆荆。 “吓!” 请:m.yetianlian.cc 第701章 醒来 陆荆已完全呆住。 他只觉得手中的短刀重逾万斤,像是膏药般粘在了手上,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 “额滴神!” 斗篷中的吴老更是惊愕道:“道兵睁眼了?” 这突发事故他们从未经历过,更别提见到宝物长出属于人的器官。 眼睛也不像是繁复花纹、禁制形成,亦或是将荒兽的器官摘取,锻造进宝物之中,倒像是真的有个什么东西,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悚然。 饶是金丹后期的陆荆也感觉脊骨发凉,恨不得将手中短刀扔出,然而他又不敢有此动作。 现在还无事,万一当他扔出宝物,短刀直奔他来,那么他这金丹后期的护体罡气也肯定抵挡不住。 没看那青袍魔修的法宝都被短刀砍碎了,身躯在数息间化做了脓水。 如果他松手,导致道兵反击砍在他的身上,那后果… 陆荆吞咽了一口吐沫,保险起见他还是拿着这柄短刀的好,免得自己也变做那魔修的下场。 就这么对视了几秒。 眼珠合上。 短刀重新变成戒指出现在自己的手上。 陆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差点虚脱坠下遁光云层。 一摸额头和后背,身上的法袍早就湿透了。 也就是法袍拥有避尘吸水的特性,在汗水浸染的时候就缓慢干净,但这不妨碍他抹去额头的虚汗。 “吴老,这真的是道兵吗?” 斗篷中传来苍老声音,那声音中也带着疑惑和不确定,迟疑半响才坦言道:“不知道,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等奇特兵器,刚才那眼珠睁开的瞬间,连老夫也感觉无穷压力。” “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吞噬殆尽。” “端是可怕!” 陆荆同样感觉如此。 那眼珠睁开的瞬间,他心脏都停跳了半拍,也就是识海观想法转动,以及多年来的修行素质让他稳住了心态,不然现在他早就把手中这枚戒指扔掉了。 “确实如此,让人感觉,这兵器好像是…活的。” “活兵器?简直前所未见。” 陆荆拿走了魔修的储物袋,后续的事情会有组织处理,他要做的就是按照任务杀死对方,剩下的关于解救什么人,以及安置全都不需要他关心。 当然。 青山魏真人被杀的消息迅速传开。 涂山君醒了。 眼珠睁开。 黑红色的眼珠宛如镶嵌在戒指上的璀璨宝石。 只不过诡异的是这颗‘宝石’会转动视线。 上次在经历过灵舟厮杀之后就醒过一次,不过那一次顶多算观察情况,而且因为本尊伤势过重,元婴巅峰的身躯全化做煞气反哺本尊魂幡,省下来的煞气也都用来修复魂幡。 这一次的醒来则不太一样。 有了些煞气和阴神补充,至少短暂活动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而且还有提供法力的幡主存在,涂山君可以利用法力观察外界。 可惜魂幡损伤太重,主魂还无法凝聚。 这应该是涂山君生涯除了最初被魔修祭炼之外遇到的最严重的伤势。 主魂身亡其实并不算大事,只要有煞气就能重聚。这一次魂幡受到伤害,却切实让他感觉到死亡,与一般的死亡不同,是他感觉自己会消失。 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在世上。 如果没了器物,他还能存在吗? 岂不是会像寻常的修士那样死亡。 被杀会死。 被毁会亡。 如此危机让涂山君原本称宗做祖的坦然心态发生转变。 “是我小瞧了垂云的手段。” 涂山君的神色很是平静:“是我小视了天下英雄的道心。” 不仅仅是称宗做祖的心态问题,还有伪装成道兵器灵宝物的自信,以为这些知道他‘跟脚’的人一定会用手段掌握魂幡。 实际上,那些修士正因看到了器灵宝物的价值,反而会做的很决绝。 得不到,就毁掉。 垂云已将他得罪了,又怎么可能甘于等待。 他一定会让涂山君没法子寻他报仇。 器灵宝物,首先肯定是器灵。 器灵既然拥有七情六欲肯定对自身的处境怀恨在心,日后若是被更强的人寻到,亦或是被什么天骄收服,最后遭殃的肯定是他。 如此,他不如早早坏了此宝物,免遭后患。 当然,垂云同时做了一个局。 将自己摘出去的局。 一旦暴露,会让天下人知道。 ‘你看,我找人动手了,那人怎么做的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后来怎么样也和我没有关系了。’ 就像是太华尊者没有杀垂云一样,垂云同样寻了两人一起承担这份风险。 反正这梁子是结下了。 此番差点身死道消,让涂山君格外严肃。 他必须学会更加高明的隐藏自己,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能暴露自己的跟脚,不然下场绝不会太好。 “好好好!” “一个个做的都很好!” “让我再次见识了险恶。” 涂山君如是想到。 他现在更觉得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对的,除非遇到无法渡过的绝境,否则坚决不能让高于他修为的修士执掌魂幡。 这些老东西心思全都坏了,没一个纯良之辈,和他们相处比斗法还累。 而且,不管自己的修为如何,魂幡怎么强大,总得对那些老前辈抱有敬畏之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 正如现在这般。 涂山君审视着披在陆荆身后的那道黑色的斗篷,那里寄宿着一道元婴阴神。 其生前修为最多元婴后期。 不知道因为什么只剩下一缕残魂蜷缩在那道残破的斗篷之中。 那人和他的情况不一样,涂山君是魂幡主魂,尊魂幡还能靠着煞气修复,那人如果不夺舍的话,就得转世,或者干脆转修‘鬼道’,成为一名鬼修。 鬼修这一路可不好走。 最关键的就是转化所用的宝物和重塑身躯的天材地宝。 夺舍倒是干脆,寻来一具上等身躯往里一钻然后就能慢慢等待适应。 但,夺舍本身就存在问题,修士的寿命不会因为夺舍而增多,也不会因夺舍而减少,寿命由天定,就那么些。 适应身躯会消耗大量的寿命。 在适应期间根本无法修行。 其次,修为要从头开始,还会遇到大大小小的瓶颈,不知道要蹉跎多少岁月才能返回自己曾经的那个境界。 而中途如果没有护道者庇护,说不定还会夭折。 因此越是高修越不会夺舍,他们宁愿铺路转世重修,等到宿慧觉醒,就能迅速的返回曾经的境界,再想办法冲击就是。 自己的身躯总好过别人的身躯,性命双修这等先天适合的,后天想要养回来,简直难上加难。 当然,也有很多修士选择了这一条夺舍之路,路途弊端多总比没有选择的好。 涂山君倒是没有掺和新幡主的事情,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何故用恶意揣测别人。 更不用说,他们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和谐,反倒是自己,像是什么诡异魔物,难保会被视作邪魔外道。 当务之急是先把魂幡修补好,然后再寻本风物志了解了解自己到底到了什么地方。 还得学一学语言,这些人说话和星罗海很不一样,更不用说小荒域了,当地的语言各有各的奇怪。 除非利用神识传达,然而神识好归好,他的主魂身躯根本不在,哪里有神识来用。 别说现在只有一只眼睛能动弹。 就是长了嘴也只能‘阿巴阿巴’的当哑巴。 “我现在能利用反噬的能力吗?” 涂山君沉吟着:“应该无法动用反噬,我的主魂身躯还没有凝聚,没有主魂身如何反噬?” 魂幡损坏,也导致大部分术法神通无法动用,现在也不宜变成原来的模样,只能等待煞气。 但这么等下去不是个办法。 每天阴魂丹的煞气少的可怜,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修复魂幡,所以还是需要海量的煞气。 去哪儿找煞气? 还是得让幡主知道。 但是现在他,说,不会说,听,听不懂。 只有眼珠能看。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戒急用忍。” 涂山君都忘了多少年没说过这句话,没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刻又想了起来。 他除了等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现在也不宜和幡主接触,幡主的背后还有个斗篷老怪,此人貌似是个有眼力的,如果被他看出跟脚,处境会变得更加不妙。 总而言之,先学会怎么沟通才是。 就算他自己不说,也得能听明白人家怎么说。 回去的路上,陆荆看着手中的变成戒指的短刀,戒指的最顶端有一只黑红色的眼珠转动。 现在他多少有些适应了,但是看到这只眼睛还是觉得脊骨发凉。 不管怎么说,这件宝物确实强大。 “要是不弄清楚心里总是不踏实的。” “我既害怕它是什么魔宝,又怕品阶太高引人觊觎。” 陆荆沉吟纠结,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去天机城鉴定宝物。 吴老说道:“总得看看如何修复这件宝物。” “不管是什么宝物,这都是你的机缘。” “成道路上容不得害怕!” “好。” “那便去天机城看看。” 请:m.yetianlian.cc 第702章 天机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局限,大城市有大城市的拥挤。 此来天机城。 舟车劳顿。 光是利用域垒跳跃的大型灵舟就乘坐了两回。 陆荆仍然记得自己初次体验的糟糕状态,域垒跳跃就像是把人有从一个地方硬生生的抓出来,揉搓捏成圆饼,然后再狠狠的扔出去。 中间到底经历过多少颠簸和天旋地转,他根本数不清。 也就是有灵舟护持,抵挡着四周袭来的‘劲风’,不然怕是整个人都要化做域垒中的尘埃。 以他金丹后期的实力,根本就没法凭借肉身和护体罡气横渡,想要横渡须得元婴境界。 四月。 草长莺飞。 陆荆扯了扯身上单薄的法袍。 法袍看似宽大实则像是风披般挂在贴身的劲装之外。 他穿的并不臃肿,不过是寥寥三件组合单衣。 修士筑基之后,便不惧寻常的寒来暑往了。 因此不管天气如何变化,只要还是寻常的那就拦不住修士。 不过因为修士更加靠近道,于是他们也是最能深入感悟天地的,若有什么变化,也是最先感知到的。 不畏惧,并不意味着麻木,反而是修行中的一种坦然。 坦然的接受着天地自然。 “嘶。”陆荆长吸了一口气。 灵舟停泊产生的气雾扑面而来,将那缕缕春风吹却化做了浑浊的热浪。 巨大的灵舟就像是一只在云雾中张牙舞爪的巨兽,缓缓的在巢穴边停靠,接着就伸出‘触手’‘手脚’,让攀附在巨兽上的伴生生灵走下来。 昂首大吼的伏地龙甲荒兽拖拽着大车踏上甲板。 沉重的脚步,走的却异常安稳,好似这根本不是什么巨兽,而是一只在小不过的牛马,根本就没法子让脚下搭建的阶梯有半分动摇。 驮兽商队浩浩荡荡的涌过。 飞禽此时也安安稳稳的归拢翅膀。 倒是一些修士架起遁光,或是抛出飞行所用的法宝,不过是闪烁间隙就已经消失不见。 而这,不过是天机城的其中一个停泊港口。 整个天机城完全看不到边际,纵然是用法眼眺望远观,如果不是碰到阵法也都是看不到边的。 “这就是天机城?” 陆荆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也算见多识广,辗转游走在宗门坊市之间,然而来到天机城,见到面前的冰山一角,便推翻了自己曾经对天机城的想象。 走下空港就已算进入天机城了。 城楼上,金丹级的傀儡人偶成群列队。 傀儡人偶是人的模样,却没有披上人的皮肤,而是让人很容易区别铁皮玉骨,所有的傀儡人偶都是如此,似乎是为了特别区分,所以才这样。 “没来过吧。” 吴老哈哈大笑道:“老夫早就说你手里那两柄短刀该更换了,劝你几次都觉得凑合就能用,要不是这一次得了宝贝,怕是也不会想来天机城耍耍。” 陆荆微笑道:“您老可不是为了劝我。” “不错,老夫劝你来这里,确有些许私心。” “我也不瞒你,当年我在天机城存了一点遗产。” 吴老长叹,原本有些晦暗的目光变得明亮起来:“如果能取出来,该是能让我脱离现在的状况。” 原本还心怀壮阔的陆荆没有说话,而是呢喃了一句:“我们一定不是组织的对手。” 吴老沉声说道:“组织看似庞大,实际上也都是由人组成,我们要对付的本质上还是人,而不是什么形如精密傀儡的组织。” “与其就这般消耗生命,不如殊死一搏,以全后事。” 陆荆摇了摇头道:“我们可以买命。” “用什么买?” “钱。” “你存的钱还是我存的钱。” “吴老难道忘了,我们在那位前辈的身上得到了一枚储物戒指,里面有钱,很多钱。”陆荆沉吟半晌接着说道:“足够买我们的命。” 用钱买命总好过和人拼命,而且对手还是组织。 他不想和组织为敌,不仅仅是因为组织强大,也是因为他在组织长大,要与他们为敌,总要将过去的故交得罪个干净,所以还不如简单一点。 就算最后花费的代价稍微大一点也无妨。 披在陆荆身后的斗篷没有再传音给他,也许吴老也默认了这一个观点,既然都已经成了现在的模样,能急流勇退都是好的。 “这里…” 戒指上睁开的猩红鬼眼打量着四周,如此大城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说一定无法建成。 然而那些行走的傀儡人偶却不是寻常宗门能制造的,要说最有名的,在他听闻和看典籍得来,应该是大器宗。 “这里是东荒大境吗?”涂山君回忆着风土人情,以及看过的东荒风物志,记忆久远再加上主魂之身没有恢复,很多东西在脑海中都是模糊的,动用神识就得抽取法力,肯定会惊动此人。 如今这情况和聋哑人也没有区别,涂山君算是彻头彻尾的体会到聋哑人的艰难。 倒也不算聋,他能听到声音,就是听不明白,也能说,只不过一开口说的肯定是星罗的语言,再不济就是小荒域的语言。 东海君在魂幡遭到重创后随之沉睡了,不然还能从东海君那里学得东荒语言。 ‘得想个办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学会东荒的语言。’涂山君皱紧了眉头,要是有主魂身就好了,利用搜魂术搜索一番就懂了,现在除了大修士本身具备的过目不忘之外,能动用的能力少之又少。 涂山君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自己来到东荒。 “还好,东荒大境总比其他的地方好。” 东荒大境他还算熟悉,虽然都是通过风物志和书籍了解的,但是总比中土大洲、北落大域…这些陌生的地方好,天地五大境,他最了解的就是东荒,而且东荒还有很多认识的宗门。 比如万法、合欢、陨炎前辈所在的天阳神宗。 上次小荒域那个乘巨舰而来的天阳神宗弟子也说过许多宗门的名字。 知道是东荒大境之后,涂山君心中稍安。只要不是坠落到奇怪的地方,或是什么绝境绝地,或者干脆没有走出域垒就好。 再说回大器宗,乃是东荒榜上有名的大宗,占据南明火之地,疆域亿万,附属宗门家族无数,乃是专精炼器的宗门,其下弟子多出天工巧。 ,就算离开宗门,也能成为其他宗门的座上宾。 据传,大器宗的宗主乃是炼虚境界,达到这一境界,并且还是一宗之主者被称作‘圣主’,散人则称为圣人。 炼虚只是个统称,到了这一境界,一步一坎,每一小境都是夺天地之造化,自然不会和以往似的粗略划分。 但这所有境界也有一个很古老的称呼。 那就是, 登天成仙第三步。 涂山君啧啧称奇。他当时倒是也能翻阅有关于修行的称呼,然而他还是遏制住心中杂念。 在低境界的时候好高骛远是大忌,因此也就没有过多追问,而是准备等修到化神再做打算。 谁料到,现在只是本尊道兵,主魂还未成就化神的修为。 不过距离这境界也不远了。 涂山君估计,等到魂幡修补完整,主魂现身的那一刻,就有可能完成这一蜕变。 在他打量的功夫,陆荆已经进入天机城。 城内城外差距非常之大,最直观的就是灵气的变化,其次原本高来高去的幽静似乎一下消失,映入眼帘的是喧嚣和热闹,张开的无形禁空大阵让所有修士都落在地上。 这并不是说就没有飞在天上的东西,那些并不是修士而是大大小小的在城内航行的灵舟,交织错落,从天空划过,而地上则是异兽车马拖拽着巨大的好似车厢的东西在既定的线路上飞驰。 天机城就像是一只…不,不能用只来形容,而是一群钢铁巨兽组成的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巢穴,里外透露着傀儡铁器的森严,却偏偏充满了烟火气息,这和想象中的仙城很不一样。 “刀疤陈?” 面容普通身着法袍披着斗篷的修士拿出一只玉简,将之推到了桌案前。 看向坐在了对案的额头有一处刀疤的人,说道:“我是由王老六介绍来的,据说你这里住着一位高超的鉴宝师傅。” “客官看看小店门口的牌匾。” “百宝阁!” “我这位鉴宝师傅,那可是在大器宗的万宝大会上夺得第九十七位的高手,若是一般的宝物都不必送到师傅面前掌眼。”刀疤陈淡然的笑着说道,随后露出好奇的神色:“不知道前辈要鉴定什么宝贝呢?” “呵呵。” “那就请师傅出来一见吧,区区十万枚鉴定费,老夫还是出的起的。” 那修士不经意间的释放出气息威压,顿时让不远处的刀疤陈神色一震。 这好像真是个高修,那气息竟然是元婴,虽不清楚到底是何等修为,却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起。 “前辈稍等。” “在下这就去请大师傅。”刀疤陈匆匆离开。 端坐在包厢的陆荆看了看身旁的茶水,传音说道:“吴老,不会出岔子吧?” “你放心,我的秘法不会有问题。” 戒指上的独眼微微转动着,似乎在打量四周。 别等了早点休息,二更会很晚。 请:m.yetianlian.cc 第703章 鉴宝 “前辈实在抱歉,在下无能为力。” “这样,前辈拿着这封玉简,前往器物楼寻一个叫‘教头’的人,他一定会给前辈安排好一切。” 如此。 陆荆拿着一枚玉简站在百宝阁的门口,回头看了看。 他也实不知道该如何诉说,刚刚还拍着胸脯打包票的人,把大师傅请出来之后,那人左看右看反而直接承认了自己眼力不行。 器物楼。 教头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面色蜡黄,像是一头病了的老虎。 然而他的灵机气息却又表明这是个实打实的金丹真人。在见到陆荆的时候,蜡黄脸拱手说道:“前辈既然是熟人介绍的,不妨说明来意。” “我要鉴定一件宝物。” “三十万下品灵石,若是不能让前辈满意,分文不取。”教头伸出三根手指。 陆荆微微眯了眯眼睛,他从百宝阁出来就走了这么远的路程,就从十万涨价到三十万,这些人莫不是将他当成了冤大头,三十万下品灵石不是个小数,八块下品灵石就够一家三口在天机城生活一个月。 “刀疤陈的那位大师傅是万宝大会的九十七名,当然了,这个排名绝对是有实力,因为参加大会的修士有六万人,而坐镇我器物楼的大师傅则是排名在第六十三,别看只是三十来名的进步,却已是天壤之别。” 教头继续说道:“前辈如果不信任我们,也可以寻古仙楼鉴定亦或是大器宗开设的鉴定铺子,不过在那里鉴定大多要等很久,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甚至可能要一年半载才能轮到。” “而在我们这里,最多三天,就一定能给前辈出结果。” 陆荆说道:“我如何信你们?” “前辈应该是第一次来吧。” “在天机城,有上方监管店铺,我们只要签订一个契约,一式两份,再将宝物留影,到时候就算有问题,也有上方仲裁,不会让前辈吃亏的。” “前辈的宝物肯定是极为珍贵的,不过小店虽小却不会拿信誉赌斗。” “前辈若不信,在下也无能为力。” “好。” 于是陆荆就在器物楼住下,等待鉴定结果。 说是两三天就能出结果。 这两天他就在厢房内打坐练功,就是法力的损耗似乎有些多了起来。 终于等到第三天,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发现左手多了什么东西。 抬起手一看,当即吓了一跳,那瞪着滴溜圆眼珠的戒指正正好好的戴在他的手上,分毫不差,甚至也不知道如何回来。 陆荆脸色一变,当即冲出厢房,抓住身旁的小厮问道:“你们器物楼的教头呢?” “在见客。” “带我去。” “道友寻我?” 厅堂,不远处坐着的是一位文士模样的中年人,面色饱满,看起来毫无病痛缠身,而他正看向陆荆,笑着说道:“道友寻我有什么事情?” “你是教头?” “当然。” “但是接待我的那个人,分明是个面色蜡黄的修士。” “器物楼没有这么一个人。” 教头仔细的回忆了一番,随后摇了摇头说道:“看来道友被人骗了。若是有什么贵重东西丢失,还是仔细想象有什么线索可用吧,说不定能寻回来。” 陆荆匆忙起身,阴沉着面容拿出一张契约书卷说道:“这真不是你们器物楼出具的东西?” “不是,如果是器物楼的契约书卷,这里应该是这样的法阵才对。” 说着教头从怀里取出一张与之截然不同的书卷,将之铺开在桌面,然后对照说道:“不过这具书卷做的确实很真。” 陆荆没有多言拱手道:“我确实被人欺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完了。” 说完走出厅堂以及器物楼的大门。 他没有任何犹豫的直奔百宝阁而去,寻刀疤陈的时候才发现刀疤陈也不见了,连带着消失的还有那位鉴定师傅。 百宝阁确实还在,然而东家根本就不叫刀疤陈。 那位鉴定师傅也不是万宝大会的第九十七名。 掌柜的告诉他,想要请到这么厉害的鉴定师傅,非大商会不可,人家怎么可能屈尊到他们这小地方来。 “吴老您以前不是来过天机城吗?” “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还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距我生前都已过去三百年。”斗篷中的吴老也一脸无奈。 就是因为不想走正规的渠道才寻找黑市找掮客联系,谁想到连掮客都是骗子,还给他们来了个连环套。 “好。” “本地黑帮实在太没规矩了!”陆荆咬牙切齿。 他们一大一小,进城这么几天被骗了三十万灵石。 也就是宝物神异自己回来了,不然怕是连道兵宝物也没了。在这么大的天机城,想要找到那几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根本没法子。 “娘希匹,我们不是伪装成元婴真君吗。” “连真君都骗?” 看陆荆如此义愤填膺,涂山君就算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也猜出了个大概。 尽管陆荆伪装的很好但还是暴露自己第一次来天机城,有此筛选,也就被确定为目标。何况天机城大阵笼罩,神识、法眼、威压都不能外放。 没有这些辅助手段来帮助,修士被极大削弱,自然就容易上当受骗。 只能说术业有专攻。 摸了摸左手戴着的戒指,陆荆沉声说道:“这宝物好像不是道兵那么简单,它竟然能自己回来,而且上回吞噬了那人的阴神和煞气就修复了一点,是不是只要阴神煞气充足,就能彻底恢复。” “你的意思是?” “三十万就当交了学费吧。” “我打算收集阴神煞气帮助宝物恢复。” 斗篷中的吴老说道:“早点吃亏其实也挺好,万一等我们取出我的遗产再吃亏,那时候就后悔莫及了。” 三十万下品灵石看似庞大,实际上换算一下的不过是三千上品灵石而已,在那储物戒指中不够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遗产?” 陆荆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天机城还能存东西呢?” “就在天机阁,打开天机阁的锁柜需要用到三样东西,信物、钥匙、神识,这三样东西缺一不可。” 吴老接着说道:“钥匙被我放在古仙楼,信物在我一位友人的手中。” “他…值得信任吗?” 陆荆皱眉沉吟。刚经历了一场骗局,他实在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产生了怀疑。 而且吴老都已经身亡了这么多年,那人还会帮忙保管信物吗,说不定会向天机城申请拿走里面的东西。 吴老坚定的说道:“能信。” 陆荆寻了个客栈住下,当先买了一本天机城杂物志,以及南明火之地的语言玉简铺开学习。 他这一口东边来的口音,放在天机城格格不入,很容易就被人认出是外头来的,一般外地人总是会被区别对待的。 因此,陆荆在坊市买了许多东西。 涂山君看着那枚铺开的玉简,差一点就就跑过去抱起来。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就说嘛,陆荆又怎么可能哪里的方言都懂,还不是要入乡随俗的学习。 正好他也需要学习。 至少先学会大器宗这边的官话,不求和他们交流,先要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陆荆取出花费灵石购买的煞气罐子,浑浊煞气压缩成一罐,实际上放出来有可能覆盖数百里。这东西并不值钱,污浊煞气也无法做为灵气吸收,唯一的作用就是温养鬼道宝物。 这几日,学习大器宗这边官话的同时灌注煞气。 倒是有不小的成效,然而与整个道兵相比却是杯水车薪。买来的煞气根本就不足以修复宝物,除非他寻到非常庞大的煞气,比如古战场等地。 亦或者找古仙楼购买有此目标的地方。 “不成不成,煞气不够。” 涂山君直摇头。 就这么一点根本不能让尊魂幡恢复,必须要有类似幽魂海遗迹那样的地方,如果置身在那样的地方,用不了多久魂幡就能修好。 靠这种修士收集来的煞气罐子,一罐一罐的浇筑还不如魂幡自个儿凝聚的阴魂丹。 陆荆同样在苦恼这个问题。 尽管现在的宝物就已经足够厉害,然而这等宝物放在面前,又有那个修士不想将之补全呢。 随手将玉简扔在桌案上,却看到手上的戒指跟着跑下来,长出了一只手,将玉简稳稳当当的接住。 “长手了?!” 陆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多希望是自己眼花了。 但显然不是,上一回见道兵开眼,现在长出一只骷髅小手他其实也不意外,不然道兵是如何从那群骗子的手中跑回来的呢? 他该怀疑,是不是道兵早就长了脚。 “什么?” “宝物不见了?” “难道还能长脚跑了不成?” 面色蜡黄的修士翻找着面前的盒子,使劲儿的抖擞也不见那枚戒指落下。 他的目光渐渐的落在了最早拿盒子的同伴身上。 严肃的说道:“老大会以为是我们私吞了宝物,如果你拿了就现在赶紧拿出来,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不拿出来,到时候…。” 一旁的同伴悲怆道:“虎哥,我真没拿啊!” “老大来了。” 请:m.yetianlian.cc 第704章 有诈 “没了?”被称作老大的人端坐在内堂的高座上。 一脚踩着宽阔的座位,撑起的身形大半隐藏在阴影之中,唯有俯视过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下巴一撮小胡子,以及嘴边的狞笑。 “是你们说有好宝贝,我才大老远的赶来。” “机动傀兽不需要灵石催动吗?” “我不需要时间修行吗?” “还是说,我从天机城的附属小域星城赶来,就为了区区两千多上品灵石。” “两千!”男人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周身淡淡的灵机气息就像是一只大手般笼罩在跪在地上的两人头顶,似乎只要轻轻的一抓,他们两个就会像被卡住脖子的鸡鸭,在窒息之中死亡。 跪在地上的那个看起来消瘦干黄的修士赶紧磕头道:“回老大,我们真的弄到了宝贝,那是个外乡来的修士,像是第一次来天机城,不然不会被王老六忽悠。” “他带来了一个戒指模样的宝物。” “那宝物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坑坑洼洼的,但是不论我们怎么使劲都无法动摇。” “您看,这是我的法宝,它碎了这么大的裂痕和口子。”病虎赶紧拱手承上自己的圈套模样的法宝。 当时宝物的硬度太奇怪,所以他抱着试探的心态用法宝试了试,谁想到只是一击,法宝就出现了一圈淡淡的裂痕。 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是宝物,取来上交将会为他们带来巨大奖赏。 “我们明明将宝物装在了箱子里,但是它也确实真的消失。” 男人放下脚,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在千帮,没人敢私藏宝物,要私藏不不如自己藏起来,何必先通知他再演上这么一处苦肉戏。 因此,还真如病虎和猫头说的那样,宝物自己消失不见。 这世上也确实有很多离奇的事情发生。 “那个人,有花力气寻找你们吗?”男人追问道。 病虎仔细一想,然后摇了摇头道:“还真没有,他查到百宝阁就没有再追寻,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根据其他兄弟的汇报,那人在坊市买了些玉简就再也没有出客栈。” “你说,他是什么实力?” “元婴。” “肯定是元婴真君。” “他的灵机气息很强大吗?似我这般?” “没有这么强大,比老大的弱很多。” “是吗。” “看来我得与他好好谈谈了。”男人站起身来。 客栈内。 还在做准备的陆荆惊讶的说道:“天机城的傀儡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过不少大城,却都不足以和天机城相比,那已不能用城池形容,广袤如域,修士如云。 不过,能将傀儡做的这么厉害的,大器宗确实首屈一指。 吴老的声音适时的传来,声音中带着唏嘘,说道:“那是你以前待的地方都太小了,不是暗杀这个就是刺杀那个,哪里有时间停下。修仙二百来年,你有为自己活的时候吗?” 这确实让陆荆陷入了沉思。 确实如吴老说的那样,二百年来,大半时间在潜修,剩下的大半时间在准备刺杀的手段和接近目标。而且因为自身实力的问题,也没法走那么远。 一切都由组织安排。 除了这一次,来到天机城是多方因素凑成的。 不仅在于吴老的催促,以及得到前辈遗产和强大宝物,再就是他自己也生出懈怠心绪。也许这都的归结于得到了一大笔钱财之后的迷茫,他甚至都不知道如何花储物戒指中的灵石。 与陆荆的迷茫不同的是,涂山君渐渐明亮的双眼,他本以为是学习一门语言,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风物志上一些有关于天机城的介绍,竟让他有一种置身于钢铁丛林的感觉。 这感觉有些久违。 让他有些模糊的记忆又浮现了许多的片段。 “三百多年了。”涂山君轻声呢喃。 也许是快四百年,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抬头看去,客栈的静室身处地下,根本无法让他仰望天空,也见不到星星和月亮,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 不管是当年的小荒域,还是现在的东荒大境。 咚咚。 静室的大门异动,是安装在门上的铃铛发出声响。 这让陆荆回过身来,转头看向桌案,桌案上的戒指早就恢复了原样,铺开的玉简也没有任何变化,就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变,如果陆荆没有看到长出手和眼的戒指之前,也一定会这么以为。 现在他只觉得宝物怪异。 然而吴老也没法帮他解答什么。 吴老毕竟生前只是元婴修士,能认出道兵已是眼力高绝。 陆荆走到门口,打开阵法和大门,问道:“有什么事?” 出现在门口的是个长相标志的女人,那女人他曾经还见过,正是客栈柜台帮他登记的修士。 如今正站在门外,取出一枚玉简说道:“客官,有人让我将这封玉简交给你,他说我交给你你就会给我十块灵石。” “是吗?”陆荆长叹,不会是组织又有什么事情交给他办吧。 不过仔细一想,组织不会这么办事,应该是送错人了。他拿起玉简外放的不足五米的神识一扫,里面只有几个字。 “是什么人让你送来?” “是一个身形干瘦,面色蜡黄的人。” “客官您看…” 陆荆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上品灵石说道:“他可还有说什么?” “他说就在门口等你。” “你们这有后门或者偏门吗?” 眼见女人犹豫,陆荆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两枚上品灵石。 女人赶忙说:“有的有的。” “带我去。” 走出后门的陆荆出现在一个巷子中,待领他出来的女人欢欢喜喜的走了,传来吴老的声音:“有诈,那伙人不像是简单的骗子。” “没错。” 陆荆皱眉说道:“他们应该是冲着宝物来的,不然就是以为我身家丰厚想要打劫,但他不该看出我的身家,那就只能是冲着宝物来的。” “应该是宝物消失了,他们想要寻我看看。” “胆子也太大了!” 陆荆冷笑一声,施了一个敛息术,以他‘普通人’的样貌走出巷子,然后大摇大摆的从一条小集穿行过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了距离客栈门口不远的街道,远远眺望着。 客栈门口有不少人,其中比较显眼的就是那个身形消瘦面色蜡黄的男人,男人正忐忑不安的站在门口焦急等待,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点都没有骗人时候的从容和淡然。 “吴老,能看出他的修为吗?” “金丹中期。” “这等修为在我伪装成元婴之后还敢来,是来赔罪的吗?”陆荆冷哼一声,他可不会这么简单的以为,如果是赔罪,那在知道他是元婴真君的时候就不敢欺骗他了,还能回来只能说明他背后有人。 那个人不怕他伪装出来的修为,其修为至少在元婴。 而且还是对自己颇为有信心的元婴,不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转身走。 他的实力还不足以不惧怕元婴真君,尤其对方是个未知实力的元婴修士。三十万下品灵石最有不过是两千多不到三千的上品灵石而已,就当丢了,反正那枚储物戒中的灵石堆积如山。 实在不值当为了两千上品灵石搞丢了自己的性命。 就在陆荆转身的刹那,一道凛冽神识骤然锁定了他的身躯。 就在他准备施展遁术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升空,这才想起来他是在天机城内,这里禁空,根本没腾云驾雾施展遁光。 “坏了!” “不是说是元婴真君吗,怎么只有金丹后期?”略显疑惑的声音在街道的对岸响起,正走来的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留着一簇小胡子。 “可能是伪装出来的修为。” 在天机阵法的笼罩下,他的神识探不出去,顶多探到五米左右的位置。 而元婴真君则至少二三十米,神识还不如肉眼好用,但他还是没有想到,仅仅是疑似有什么宝物,就惊动了一位元婴修士。 但不管是元婴还是金丹修士,小胡子既然来了就不打算让陆荆轻易离开。 于是他走近,拱手说道:“道友,实在对不住,在下一贯帮帮主,特领我这几个不省心的帮众前来给道友致歉。” “这里是道友的三十万下品灵石。” 小胡子取下腰间的储物袋笑呵呵的说道:“这就还给道友。” “至于宝物,因为过于贵重了,并没有带在身上。道友该是不介意随我们走一趟吧。” 陆荆看了看储物袋,疑惑这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也没有接储物袋,而是微微倒退了两步,冷声说道:“不必了,就当与贵帮交个朋友,这三十万下品灵石的厉害,在下领教。” “这样说来道友不愿意走?” 小胡子收起储物袋,灵机气息释放,赫然是元婴。 “老大,就是那个!” 身旁的修士指着陆荆手指上的戒指,目光灼灼。 陆荆神色微变,这伙人果然冲着宝物而来。 第705章 执甲 小胡子笑的更灿烂了,拱手说道:“道友,大家交个朋友,你将东西留下,我们绝不为难。” “怎么,骗不到,只能改抢?” 陆荆目光阴沉。 对方盯上了他,那就更不能善了。 不如先下手为强! 袖袍一遮,当即摘下戒指,化做一柄短刀藏在里面,压制在丹田中的法力赫然激发,辅以真意斩出一刀。 “穿影!” “你敢动手?!” 小胡子男讶然,护体罡气化做光罩挡在身前,然而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护体罡气就像是豆腐般在这一刀之下撕开。 他也切实感受到刀光划破皮肤的冰冷,冰凉的就像是生命在飞速流逝。 “真意?” “不,比真意更加强大!” 一柄灵宝巨剑犹如盾牌般立在身前,为他抵挡住这不明的刀光。 没有丝毫犹豫的拔起重剑。 被天机大阵压制的法力像是找到了宣泄的窗口。 轰然爆发。 巨大热量形成的气雾像是四下冲开的波浪,然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在那人脚步蹬地的一刹那,地面掀起了一股土浪。 街道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似的恐怖的坍塌。 四周的建筑也在一瞬间歪斜。 那道带着些许血光的留着小胡子的人影顷刻出现在陆荆面前。 巨剑如板,挡住了阳光。 袭来的黑影无不表示这就是死亡笼罩。 “死!” 他似乎已经预见了巨剑将面前的金丹修士砸的粉碎,血肉混杂着骨骼。 如果这个人装有什么傀儡器件的话,说不定会与之融汇在一起,但应该没有的,因为此人第一次来天机城,他只有血肉之躯。 出手之后他也思考过。 其实只要他的杀的足够快,再赶紧出城躲一躲,或是干脆在城内的什么地方躲着,那么天机城的执法修士也不可能找到他。 他们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大张旗鼓的搜查,毕竟天机城很大。 在感知到刚才那一刀的威力之后,他不可能放任这样的人离开,更不可能不出手反击。 不反击,他会死。 “铿!” 重剑的力量强大如斯,尤其还是灵宝之身,然而此刻竟然被一枚不大不小的盾牌尽数抵挡。 那盾牌就在他的面前完成了变形,从一枚盾牌变成了一只细长的刀。 伴随着铁器划过的声音,向他袭来! 小胡子脚步蹬地,法力护佑着身躯不会对地面造成太大的破坏。 在站稳身形的那一刻,将手中的巨剑像是门板一般砸出去,伴随着巨大的声响,那个面容普通的青年人像炮弹般迸发。 轰轰轰。 一连撞出去百米远才堪堪停下。 陆荆提着长刀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污血。 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就跑,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元婴修士的速度,凭着两条路,在禁空的情况下他根本跑不过元婴修士。 “喊捕快!” “狗入的,是谁在城内斗法?” “什么?金丹?金丹喊捕快来送死吗,快让执法甲士来!” “不要过来,是金丹真人。” “重复,是金丹真人!” 也就是天机阵法压制了修士的斗法能力,不然一个术法落下来周遭早就被夷为平地了,更不用说那些筑基修士和练气士,根本就没有逃跑的机会。 当然,就是如此的情况下还是有人身亡。 这可不是野外而是城内,金丹以上的修士一旦动手,哪怕是现在的肉身搏斗,都会有人被波及。 “逃不掉。” 陆荆目光一沉,他的速度不及元婴修士,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这柄刀斩下元婴的头颅,不然等这僵持的持久战一开,他一定是落入下风的那个。 对方还没有使用真意,不排除不会,但是奈何此人的境界高于他。 “怎么办?” “不能动手的啊,天机城的执法甲士很快就到,只要能撑到那时候就好。” 吴老的声音传入陆荆的耳朵:“在此之前别尝试逃跑,虽然他的境界不高,又只是三流元婴,但那件灵宝颇有神异。” “灵宝神异?能有我手中这件神异吗?”陆荆看向手中的长刀。 长刀在刚才的对撞中没有半分变形。没有神光,有没有异彩,却像是一柄古老的神兵般,让他心中的安全感大增。 “神兵对撞,我未必就怕了他!” 陆荆咬牙。 元婴修士的身躯确实更强了,但是他有真意辅助,哪怕整体的素质不如,也不会轻易落败,真要是碰撞出个好歹,他也只能认了。 “就是不知道我的神兵够不够硬!” 睁开一只眼睛的涂山君差点翻个白眼,也不看看魂幡本尊是什么,那是道兵,整体硬度比他的那残缺的道体不化骨还强。 若是能被灵宝撞碎了,他现在就拿一块豆腐撞死自己。 唯一要担忧的是陆荆的身体素质够不够抗住对方的压力。 “可惜尊魂幡还没修复,不然以天煞真灵罡气护身,足以让他施展出几分威力。” 进阶道兵,那些术法神通当然也随之变强,若是对照来看,天煞真灵罡气完全可以挡住化神之下的攻击,哪怕是不强的尊者也破不开。 要说有不强的尊者,应该得类似归墟之中的东海君这样的。 东海君还不知,做为阶下囚,现在他已经成为涂山君衡量其他尊者的标杆。 甚至在涂山君的心中,东海君就是他见过的最弱的尊者。 “杀!” 不知道自己手中武器的所思所想,陆荆已持刀杀去。 “不知死活。” “给我死!” 对轰的气浪一波波震出,刀光剑影的碰撞波纹犹如卷起的狂风,将四周的废墟吹散。 就这样交手了不到三十余息,小胡子骇然的发现自己的灵宝竟出现了裂纹,而那男人手中的刀依旧纹丝不动。 “好宝贝!”小胡子甚是眼红。 不提其他的能力,光是把他手中的灵宝砍废就足以说明这宝物的厉害。更别说他眼睁睁的看着短刀化作小盾又变成长刀,这百变神兵如今可是让他遇到了。 嗡嗡。 就在两人交战正酣的时候,一座小型灵舟堡垒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上空,阵法的光芒犹如光柱照在两人的身上。 只听到上空传来传音:“速速放下法宝,收敛法力气息,不得外放神识,否则一律视作与天机城为敌。” “与天机城为敌者,格杀勿论!” 激战的两人怎么可能只听传音就停下,不仅没有住手,反而手中的动作更快了。 “他妈的,真不听话。” “镇压他们!” “伍长,他们其中一个是元婴真君,另一个是金丹后期,金丹后期拥有真意,元婴真君暂时未显露。”身旁着全甲的修士连面容都没有露出来,周身甲胄并不臃肿,反而像是一层附着在身躯上的衣服。 “那就动用元婴级。” “用火控神识锁定他,下放金丹级傀儡,封锁余波,压缩双方神识,抑制他们的法力。” 为首的修士展现出金丹后期的修为,身着的同样是一套全甲,只不过他的面容是显露出来的,在他话音落下后,面甲迅速组合,将他的面容也遮盖住。 轰隆。 九尊金丹级傀儡自小型灵舟上落下。 说是小型灵舟实则比寻常的小型灵舟更小巧,但是和修士催动的飞舟不同,这显然是一个全副武装的。 元婴级火控神识锁定,在金丹级傀儡落下的同时阵法展开。 陆荆只觉得庞大的力量落在他的肩膀上,还不等他有什么大的动作,身躯就被迅速压在了地上,任凭他如何咬牙也根本爬不起来。 此时, 他对面的小胡子明显比他好一点,还能在阵法的压制下活动。 那人拖拽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陆荆的面前,狞笑间举起了手中宽厚的巨剑。 “死!” 噗呲。 脑袋就像是熟透的西瓜般滚落到一旁。 只不过并不是陆荆的脑袋,而是小胡子的脑袋。 斩杀小胡子的是个身着全甲看不清面容的修士,那人简单擦拭手中的长刀,冷声道:“与天机城为敌者,格杀勿论!” 铁靴落在地上。 踩着汇聚而成的血水,飞溅到陆荆的脸上,传到他耳边的只有沉重的脚步声。 “与天机城为敌者,格杀勿论!” 那身着全甲的修士站在陆荆的面前,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陆荆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么一个元婴真君,就这么没了,一刀,杀他的人看不清修为,但是感知灵机和波动,应该没有达到元婴。 现在,对方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要出手了。 “等…等。” “你还有遗言吗?” “我认识铁手‘钟嵩棠’!” “谁?” “钟嵩棠。” 身着全甲的修士明显愣了一下,微微皱眉道:“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 “我认识他。” “但我并不认识你。” “你是钟嵩棠?” “钟嵩棠是我爹,我叫钟汉,大器宗执法堂弟子。”男人的面甲自动打开,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容,他的双眼很是锐利,就像是一头苍鹰。 他似乎从眼前的人身上闻到了谎言的味道,但对方信誓旦旦的模样又让他很怀疑。 “你最好没有说谎。” “不然你不仅要付一大笔赔偿,还得死。” “带上他!” 第706章 相认 “伍长,上头不让我们随便杀人,把人都杀了解决不了问题。” “杀了倒是痛快了,谁出灵石赔偿?” 给陆荆戴上枷锁镣铐的修士说到。 “那也得杀的是人。” “什么意思。” “自己看。”钟汉踢了一脚脚边的头颅,将其挂到了自己手上。 利用神识扫去,冷笑一声:“元婴级仿制傀儡,器件的型号很老,携带仿制的灵宝,也难为他用分神法控制这具老古董。” “都不知道控制这具仿制傀儡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是天机阁研制的吧?” 身旁的金丹修士惊讶道:“据说仿制傀儡可以不用要求对等的修为控制,只要能熟用分神法,就能用阴神远程操控,那他背后之人的修为…。” “谁知道。”钟汉微微摆手。 这东西除非追查出来,不然也不好用作判断。 但是想要追查又困难重重。 大器宗说是宗门,实际上是所有阁、堂、舵…组合而成的庞然大物。 各部门之间又都是由人组成的,既然是由人组成,自然没有办法像是精密的傀儡仪器般完成很好的协同。 除非圣主力排众议。 但这想一想就不可能。 钟汉一边检查周遭的留影仪器,一边让手下人把这具元婴级仿制傀儡整个运送上灵舟。 看到手中光幕玉简上转述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般惊讶的看向陆荆说道:“你竟然敢先动手?” “我生命受到威胁当然要动手啊?!” 钟汉诧异的看着陆荆,只当这又是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乡巴佬。 在城内敢动手的人要么拥有足够的财力能赔偿一切,不然就是仰仗自己实力强大不把规矩放在眼力。 他每年总会碰到几个狂妄的,以为靠自己的实力足以应付一切,然而最后无一例外都乖乖交灵石赎罪。 所以像陆荆这样初次进城并且敢动手的人,他只觉得这些人过惯了朝不保夕的生活。 “他不会出手的,是你出手惊到了他。” “他害怕了。” “你难道不懂天机城的规矩吗?” “规矩?!” 陆荆的音量突然高了许多:“我入城就被骗!” “骗子都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了,难道我还要无动于衷的不要动手?” 钟汉也颇为无奈,确实因为治安问题导致很多诈骗犯的出现,不能动手抢肯定就有其他的策略,然而想要清扫诈骗犯就要把大城犁一遍,还得扫清周围的那些拱卫大城的域城,但是天机城太大了。 就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说不定正发生诈骗和战斗,很多事情捕快就能解决,他们执法甲士负责的就是这种大规模破坏斗法。 如果不进行制止的话,这样的破坏还会继续增加损失。 “确实该出手。” “那你们还抓我?还要杀我。” 钟汉说道:“吓唬你的,只要你能交出足够赔偿的灵石就不会让你死。”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可以报官,衙门有人受理。” 陆荆没有再多言,他已经登上那艘形似堡垒的小型灵舟。 在灵舟上,还能看到许多飞舟出现,下放的傀儡迅速清理斗法形成的余波以及造成的伤亡,行动之迅速,确实让人难以想象,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城内可以不必过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 ‘难道真是我出手错了?’陆荆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如果他很弱,那对方应该不会还手的,但意外的是,他很强,又仰仗手中拥有神兵利器,因此如果那人不还手的话就会‘死’。 微微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摒去。 他出手没错,错在不适应。 按理来说他该先适应当地的规矩,然后利用规矩做事。 杀人只是目的,并不应该做为一个时常应该应用的技能。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他没有成为组织的金印杀手。纵然他利用了自己‘普通人’的样貌和存在感完成过许多任务,也太像一个杀手了。 而这样的杀手,或许能执行一些简单的任务,却没法长久的活下去。 陆荆倚靠在灵舟内的座椅上,闭目养神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钟汉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说道:“既然你说认识我爹,那就去一趟钟府。顺便等损失报告出来,你要赔偿一部分。那些因你们斗法而造成的伤亡同样如此,要么赔钱,要么关押。” “你有钱吧?”钟汉又看了陆荆一眼。 上下打量一番,微微皱眉。 这穷酸模样一看就不像是个富裕的人。 如果对方所言不假,说不定连赔偿都得他们钟府出。 些许赔偿倒也就罢了,此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背景定然不俗,甚至会给家门惹来祸端,这才是钟汉最担心的事情。须知在天机城,钟家并不算出名。 坐镇天机城的是乃是半步圣人,尊者也比较常见。 “师兄,这具傀儡怎么办?”同样坐在灵舟舱内的执法堂修士问道。 钟汉没有过多思索就回应道:“交上去,如果上头要查也不关我们的事,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莫要节外生枝。” 执法堂甲士也分内外法堂,内法对宗门,外法对不属于大器宗的修士,而他们镇守天机城明显属于外法,权力本来就不大,实力相对而言也比较平平,如果多管闲事是会死人的。 离开小型灵舟。 跟着钟汉辗转马车来到钟府。 陆荆一直思索在小型灵舟上钟汉说的,于是诧异问道:“你不是说与天机城为敌者杀无赦?” 钟汉哈哈一笑道:“喊喊口号罢了,真都杀光了,才会惹来麻烦。人呐最怕和自己不一样的了,你太强他们害怕会联合起来挤兑你,你太弱别人又看不起你,所以才要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你们组织没教你们这个吗?” “你知道我们组织?” “一看你的出身就不同寻常,肯定来自什么势力,这并不难猜。”钟汉淡然一笑。 沉默的时候,耳边传来吴老的传音:“别灰心,你才活了多久,往日的生活与他截然不同,此人既然是我那故友的儿子,肯定也是大器宗的弟子,大宗门的弟子修为高一点悟性好一点很正常。” “你以前过的那种生活,与他是天壤之别。” “我们生来,不是为了成为工具,也不是成为了他人手中的刀。” “我们是自由的。” “自由。”陆荆轻声呢喃。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甚至不知道脱离了组织自己应该做什么,他什么都不会,只会杀人,如今看来,自己的杀人手段都不如大宗的弟子,实在不值得骄傲。 吴老没有再说,说教其实没有什么作用,因此他也从来不对陆荆多说什么,他觉得在事务中成长反而更好。 其实陆荆原先自己的那套准则可以让他在组织中活的很好,他不知道自己让他明白自由是好还是坏。 但,生灵总该是自由的。 陆荆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疑问:“自由,到底是什么?” 现在自然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钟府很大,往来的仆从也很多,在见到钟汉的时候更是恭敬行礼。 钟汉领着他去往一处内堂。在厢房久待,该是过了几天,这才由钟汉带他去一处书房等待,这才有一位身形中等,长着国字脸的中年人走出来。 中年人走到高座泰然落座,笑呵呵的说道:“小友知道我?” “您就是…”陆荆惊讶道。 坐在一旁的钟汉皱紧了眉头,他心中咯噔一下。 这人好像不认识他爹。 这就奇怪了。 如果不认识又怎么可能知道名字,要知道在城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父亲的名字,甚家里都没有多少。 一般都称呼道号。 喊出名字的那一刻,就连他都反应了好一会儿。 “我就是钟嵩棠。”长着国字脸的中年人笑着说道。 化身戒指的涂山君神色微变,此人灵机气息收敛的很好,但是观其修为至少元婴后期,甚至有可能是巅峰之境。 这样的修士怕是绝不会像那仿制傀儡般容易对付,而且,有交情归有交情,万一淡了呢。 涂山君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但他不惮以恶意揣测别的修士。 这一刻,就连陆荆也沉吟了起来。 眼前修士往那里一坐就好似一座山岳,光是气度就已让他明白此人修为之高深。他有些怀疑吴老话中的真假,而且也不知道此人会不会顾念旧情。 如果在看到吴老的时候,此人起了歹心,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事情… 钟嵩棠也没有催促。 静静的看向陆荆。 倒是斗篷中的吴老激动异常,说道:“快快,与我兄弟相认。” “这…” 陆荆一瞬间想了很多。 他也想过吴老是否会在相认后再不相助他。不过想到多年来的帮助,他还是决定赌一赌。 咬牙解下身后的斗篷,坦言道:“还请前辈一看!” “哦?” 钟嵩棠摄了斗篷,神识一扫。 只听传来声音:“钟兄,一别经年,可好。” 钟嵩棠的双眼顿时瞪大,惊声道:“吴兄?!你怎…” 今日一更。 梳理一下细纲。本来想把东荒大器宗的背景融入剧情,确实能力所限没有融好。 明天会照常更新。 第707章 普通 神识掠过。 钟嵩棠的面色忧愁遍布,怆然道:“老哥哥,许多年不见,你怎只剩下这一缕残魂。” “说来话长了。”吴老不由感叹。 他就觉得当年的事情不一定能成,因此才将遗产信物托付给钟嵩棠。 若是他死了,那些财货也就全都留给兄弟,也免得成为他人的浮财,若是侥幸没死的话,还能将之取出以备后患。 最重要的是他在在天机阁存放的一件东西,有了那件东西才有可能脱离现在这般无手无脚的状况。 陆荆长舒一口浊气,看来他赌对了。 至少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确实是一副故友相逢的欢喜模样。 当时吴老说故友值得信任他心中是有怀疑的,毕竟人心不古,或许那时候值得信,但已过去这么久,又是在只剩残魂的情况下,说不定反而是羊入虎口。 好在吴老的故友靠谱。 钟汉则略显诧异,神色收敛。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修士还真与他家有关系,这样的话,对于陆荆斗法引起的破坏就得管一管了。 微微扶额叹息:“我就那么点俸禄啊,不会又没了吧?” 虽是这么说的,他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斗篷中似乎寄宿着一缕残魂,并且此人与他父亲十分要好。 钟汉皱紧了眉头。 看了看陆荆又看了看斗篷。 不管关系如何,总归要慎重对待,免得为家族招惹灾祸。 别看那人一副没有脾气的模样,实则桀骜,在不清楚对方修为的情况下就敢动手,必然是经历过刀尖舔血的,若说没个背景他是不信的。 陆荆似乎注意到了钟汉的注视,同时报以微笑。 低头看向戴在手指的戒指,既然有这一层关系,不如请钟伯父为他指个明路,也好将手中的这件神秘道兵修复,以全他的战力。 但是想到神兵奇异,又心中犹豫不决。 财帛毕竟是动人心的,何况是这等宝物。 万一因为他的举动坏了本来不错的情谊可就麻烦了。 涂山君掰着手指头算着到底还需要多少阴魂丹才能修复魂幡,若是没有大量煞气,怕是要等上数百年才能把魂幡和主魂修补,这可有年头可以熬了。 当然,他现在连手指头都没有,就算想显个变化也得抽取幡主的法力。 “来来,汉儿,快来见过你吴伯父。” 许久,又说了些往年遭遇。 钟嵩棠安排陆荆和吴老住在府上,东门街的事情他会帮忙摆平,如果有什么难处也不要自己闷着,只可惜天机傀儡的价格高昂,并且有价无市,不过他也能利用职务之便打听打听。 如果有天机傀儡出现,倒是可以让吴竹摆脱残魂的状态。 也免得夺舍他人身躯,还能提前准备轮回所用。毕竟天机傀儡的实力多是按照修士生前锻造,加之所用材料相性,不会如夺舍般难以适应。 然而这等宝物的价格自然也是高昂的。 “伯父不用担心,我们有灵石。”陆荆拱手说道。 钟嵩棠讶然,赞叹的同时笑着说道:“贤侄不知天机傀儡的价值啊。”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当是小孩子没有见过真正的富贵,但这份心是好的,他同样感到高兴,更不好驳了兴致。 吴老没有辩解什么,陆荆所持财物太过庞大,现在显露出来不是个好事。 而且他也不需要天机傀儡这种无上宝物,他只需要一具类似那元婴级的仿制傀儡就行,因为他在天机阁藏着一物。 “钟兄,我此来本不是想要兄弟为我寻得天机傀儡,而是为了天机阁的信物。” “机关令。” 钟嵩棠微笑点头,抬起手,左手上的储物戒指闪烁光芒。 紧接着,一块黑铁令牌出现在他的手中,令牌通体为黑金之色,最前方绘制着一方精密的器件,背后则是一个大字‘器’。 大器宗号称,锁入天机阁的宝物,除非本人身亡,否则绝不会被人取出。 身亡者后代可凭借信物和钥匙,以及相似血脉取走遗物。如果没有血脉又身亡了,则他人可凭借信物和钥匙打开天机阁。 本人神识最高,血脉次之,最次则是只有信物和钥匙。 但是要在确认没有前两项的时候才能使用。 如果没有前两项的话,天机阁就只任信物不认人,谁拿着信物和钥匙谁取走里面的东西,至于那人是存储者的朋友还是仇人,这不在他们的筛查之中,天机阁毕竟只是一个中立的地方。 “不错不错,正是此物!”吴老激动的说道:“事不宜迟。” “也好。” 钟嵩棠起身将斗篷还给陆荆说道:“恰好我办完了公务,也就陪哥哥走一趟。” 本还想留在府上暂住几日,正好促膝长谈,既然正事要紧也就不值得耽搁了,于是起身走下高座。 “汉儿,与为父走一趟吧。” “是,父亲。” “贤侄,走吧。” 陆荆满怀新奇的看向面前的灵舟,这艘灵舟飞梭相较于那小型堡垒般的更加小巧,然而看似小巧,内里空间却很大,足以乘坐五六位修士,在蒸汽绽放的同时升空飞去,直奔古仙楼。 有钟嵩棠这位至少大真君的修士出面,再没有人敢阻拦,亦或是出现什么麻烦的事情。 钟汉身上的甲胄是脱下去的,然而身上属于大器宗的法袍却无不显示其身份,在天机城中,大器宗的弟子就相当于‘太子’。 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会招惹大器宗的弟子,哪怕有矛盾也多是宗门弟子的内部矛盾。 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在天机城,一砖头下去能砸到好几个金丹真人,而他们或许都是大器宗的弟子却又互相不认识,亦如身在皇都的王侯将相、公卿大夫,全都有各自的身份背景,有时候出现矛盾也是在所难免的。 古仙楼的装饰还是熟悉的模样,只不过位于天机城的古仙楼更加庞大。 这是一个综合型的组织,似乎除了刺杀之外他们什么都做、商铺、拍卖、坊市、情报、交易、储存、运送…,甚至还有送信等业务。 而且和其他的大宗门不一样,古仙楼行事非常低调。 再低调又如何,能将古楼开到东荒甚至那些小域,其实力可见一斑。 没人敢小视古仙楼。不仅仅是因为古仙楼的势力庞大,也是因为其极为出色的情报系统,就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古仙楼查不到的。只要有个寻访的目标,加上庞大的钱财,古仙楼就会做到。 据传古仙楼的背后站着仙。 大家都将之当做一件笑谈和奇闻罢了,毕竟谁也没有见过仙。 陆荆不止一次来过古仙楼了,和以往来的时候不同,这一次他准备花三十万上品灵石寻一处煞气足够但没人知道的地方,用来温养奇异道兵。相比于其他的组织,古仙楼还是靠谱的。 “贤侄寻那样的地方做甚?”钟嵩棠略显意外。 这种地方要么就是用来炼制兵器,要么就是温养鬼道宝物,除此之外好像也就用作内燃丹炉的燃气,要说这样的地方他知道很多处。 陆荆含糊道:“我的一件宝物受损,因此想要寻这样的地方为之养伤。” 说着抬起手上的戒指,坑坑洼洼好似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钟嵩棠定睛一看,诧异道:“这是被流金霜火脓扑过?” “贤侄可否借我一观?” 陆荆摘下戒指递了过去。 钟嵩棠仔细观看赞叹道:“好一件道兵,可惜损伤严重了,就算放入养兵池也不见得能将之养好。贤侄不如将它熔铸了,重新打造一件道兵,这样的话能省却…” 话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道兵可是尊者才能发挥威力的宝物,一个金丹后期哪里有灵石重新打造。 还不如卖了换钱。 “难道这不是什么奇异的宝物吗?” 陆荆期盼似的看向钟嵩棠。 钟嵩棠微微摇头道:“只是一件损伤不小的普通道兵。贤侄倒是好运道啊。” 虽是这么说的,实际上他觉得以吴竹的眼力也能看出来这就是件损坏的普通道兵,或许材料价值不小,却终究损坏,不如将之熔铸了换成灵石钱财,亦或是打造成一件不俗的灵宝。 “这…”陆荆不由得心中失望。 他还以为这是什么宝贝,所以一直藏着掖着。 后来那元婴级傀儡还动手抢更印证了他的观点。但是眼前的可是大器宗的高修,怎么可能会认错。 原本生出的期望自然化作遗憾。 装死的涂山君淡然一笑。 别说一个大真君,在他不显化神通让主魂现身的情况下,纵然是尊者也看不明白,只会将戒指当做是一枚寻常道兵。 拥有大小如意的神通,可以变换其他的兵器防具。 却都不具备其他兵器的神通。 尽管涂山君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但总不能真给他融了。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钟嵩棠看出了陆荆的不甘心,接着说道:“天机城下有一方养兵大池,内里灵气充足,是蕴养神兵的不二之选,贤侄如果实在不想熔铸,不如置于养兵大池,说不定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陆荆眼睛一亮,他正愁没有地方给道兵恢复。 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是一件普通的道兵。 普通道兵会长眼睛长手长脚吗? 普通道兵会杀人吸魂,采煞气修补自己吗? 它,真的很普通吗? “钟伯父,不知道入养兵池有什么条件?” “贤侄放心,你只需要带着你的宝物前去便是。” 钟嵩棠抚须。 第708章 紫府 取走钥匙。 路上。 钟嵩棠带着陆荆和吴老来到天机阁。 巍峨建筑犹如一座钢铁巨兽盘踞在峻岭,长长的台阶上满是上下行走的修士,光是台阶就修了九百多,似乎将整个山脉都变成了这巨兽的垫脚石。 就在刚才钟汉被调走了。 公务繁忙,离不开人。 最近城内又时常有入魔的修士出现,一般的捕快不是对手,难免就要让执法修士前去。 一两天还好,数天就得出上那么一起入魔事件。 实在让人烦不胜烦。 “入魔?”陆荆跟随钟嵩棠踏上高高的台阶,念叨着从钟汉那里听来的词。 他还以为这么繁华的地方肯定不会出现入魔的修士,大多数入魔修士都是修习了自己承载不了的功法术式。 现在的魔道也在渐渐的摒弃古魔之法,古魔太激进,以至于修魔的修士很多能成道的却寥寥无几,甚至根本就没有人能跨越那道门槛。 “贤侄有所不知,因为天机城傀儡技术的飞速提升,使得许多修士获得了远超自己阴神承载的力量,而这样的力量会不停的折磨阴神压垮精神,于是,就入魔了。” “其他的修士也是如此。” “只不过因为实力与阴神匹配,加之观想法坐镇,所以很少出现入魔的修士。” 钟嵩棠像是见怪不怪似的接着说道:“所以才要开发天机傀儡,利用天机傀儡诞生的灵性与修士阴神结合。” “如果强行利用分神法控制高于自己能承受的力量迟早会被吞噬。” 陆荆似懂非懂。 其实他懂不懂都不重要,这话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这话是说给斗篷中的吴老听的。 做为故友,他总得劝告一二,如果不是天机傀儡的话,寻常的傀儡反而不如现在全无力量的待在斗篷。 吴老笑了一声说道:“你们肯定不知道我在天机阁藏了一件什么宝物。” “什么?” “那是一座紫府。” “紫府?!” “天机傀儡的紫府。” 吴老信誓旦旦:“当年我探索遗迹,从一位圣人洞府中得到了这座‘紫府’,可惜那具傀儡的内丹炉损坏,但这并不妨事,只要有紫府和一个新的内丹炉,就能重造一具天机傀儡。” “紫府?” 陆荆疑惑道:“这是什么?” 钟嵩棠惊叹:“这可是好东西。” 随后转头看向陆荆解释道:“我们修士最重要的除了肉身就是识海和丹田,而紫府就是模仿识海所制,能够融洽阴神,进行神识激发,完整的紫府不输识海。” “当然,人造的终究不如我们自身的。” “修行还是要性命双修的,外物只是助力却不好成为真正的筏子。” 钟嵩棠是大器宗的修士不假,也很赞同天机傀儡的研究,然而他还是坚持古修的那一套,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肉身。 很多技术性的东西就算说给陆荆听他也听不明白,索性钟嵩棠说的简单一点。 既然有‘紫府’,那么寻常的傀儡也能变成天机傀儡,再寻访一件足以匹配的内丹炉就能让吴竹借体重生。 陆荆当然也为之高兴,只是想到组织的压力,原本喜悦的面色略有迟疑。 就是不知道能否利用灵石赎身。 杀手和妓女,好像确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不过一个是让人快活,另一个是让人快死。 到最后,还不知道能否让组织松口放人。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登上天机阁的广阔平台。 钟嵩棠神色平静的望着面前的高耸建筑,他并没有来过许多次,却并不感觉惊讶。 大器宗的建筑从来都是如此的,大气磅礴,而仔细看去却能看出认真和极尽精密却又对称的舒缓,让人感觉这并不是一座庞大建筑,而是一件艺术品。 “走吧,我们去取走东西。” 陆荆点了点头,跟着钟嵩棠走入天机阁的大堂。 与外部的磅礴不同,内里明显明亮了起来,甚至带着一股子清新的气质。往来的修士走过一个个柜台窗口,在嘈杂中办理着他们要做的事。 钟嵩棠将铁令和钥匙递给陆荆,拍了拍陆荆的肩膀  。有一位大真君看顾,陆荆也感觉坦然不少,放心的跟着侍者走入天机阁的大库,寻找着令牌上标注的目的地,耳边还传来吴老兴奋的声音。 “快了快了。” 直到在一府库黑铁大门前停下来,侍者微笑道:“前辈若要取出里面的东西还请使用钥匙。在下就在门口等待。”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接着像是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陆荆取出钥匙打开面前的黑铁大门,迈步走入其中,越过了三重阵法屏障,这才终于来到一个玉门面前,取出铁令镶嵌,轰鸣声响起,玉门大开,显露内部一个方盒舱室。 舱室堆积灵石和一些奇异的材料。 在不远处,则有一枚紫金方块放置在平台上。 方块绘制着古朴的禁制和繁复的花纹,整体浑若一体,却又像是无数物件拼接而成,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就是那个!”吴老的声音传来。 “这就是紫府?” 涂山君睁开一只眼睛,盯着那平台上的方形宝物。 上面禁制之繁复连他这个阵法大宗师也看不明白,而且整体炼器水平更是犹如天书般,放在面前让他研究都不一定能研究出来。 “天机傀儡。”涂山君轻声呢喃。 如果他也搞一具天机傀儡将自身的主魂移居,是否能让自身贮存法力。 这样的话,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天机傀儡,就能发挥出尊魂幡的能力。涂山君摇了摇头,就算真能解决法力,如何解决道途? 他只能借助幡主的道途来延展自己的路。 没有幡主实力确实会有增加,却无法悟道。 总有一天会被力量压垮。 而且,天机傀儡本质上也是利用内丹炉来获得法力,法力又是煞气的一种,他觉得就算自己弄到一具天机傀儡也无法启动,内丹炉获得的法力全都会被魂幡吸收,根本无法用作催动。 “如果我利用太乙师兄的秘术呢?”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 如果他将自身记忆覆盖在一个全新的阴神上,然后将阴神移居天机傀儡,这具天机傀儡是否能像寻常的修士那样启动。 “也不对。” “秘术终究有撑不下去的时候。”涂山君心中燃起的火焰又熄灭了大半。 他确实精通修改记忆的能力,然而要是真对自己的记忆动手,万一出错,可就不是简单的入魔那么简单。 “别收入储物袋和储物戒指,那东西不能入袋。” “好。” 陆荆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口袋将紫府装上,接着用符箓封禁揣入袖袍,再利用储物戒指把余下的灵石和天材地宝收起来,直到确认没有剩下,这才返身走出玉门,跨过黑铁大门。 大堂。 钟嵩棠迎上来,制止了即将开口的陆荆,说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传音给陆荆说道:“天机阁人多眼杂。总有人天生坏种,他们不思自己进取,只想着从别人那里抢夺,还是小心为好。既然取来了东西,也就不需要多在这里逗留了。” 陆荆颔首,没有多言。 “内丹炉的事情我会问问宗门,不过与之匹配的话,还是…” 钟嵩棠微叹道:“这东西毕竟是机密宝物。” 内丹炉是一切的基础,没有内丹炉灵舟就不可能利用灵石飞行,难道还和古法一样御剑,不过还是用法力催动罢了。 所有的傀儡器件都是如此,和以往利用法力不同,随着内丹炉的出现,才让傀儡越来越精密,灵舟越来越巨大。 “我们先去养兵大池吧。”钟嵩棠没有继续说。 他说这些也没什么用,还平白给小辈压力。既然有紫府在手,内丹炉不用那么好的其实也行,只要能保证法力供给也就足够了。 养兵大池。 远在外城的天池兵山。 亦如那些供给修士修行的客栈一般,养兵池就是为了宝物开辟的。 大器宗本来就对器件需求甚大,时常需要打磨也温养才建造了诺大的养兵池,后来渐渐开放租给其他修士,让他们也能在此地洗涤灵宝法宝,还衍生出了许多保养兵器的坊市。 甫一抵达,涂山君迫不及待睁开眼睛观察。 浓郁的灵气和兵锋凶戾煞气就像是一方禁地。 镇守的元婴修士笑着拱手说道:“钟师兄怎么来到这里,莫不是有什么宝物需要开锋?何不去宗门内池。” 钟嵩棠笑呵呵的说道:“哎,偶得一件损坏的宝物,就不麻烦宗门了。” 那元婴修士一看戒指感叹道:“本是好道兵的,被流火金脓污了啊,这可不好洗。” “看它造化吧。” “好嘞,师兄放心。” 元婴修士取出玉简将道兵留影,然后记录上:“普通道兵戒指一枚,受损过半。” “刚好有个好位置空出来。” “就入道兵池第十一位。” 放置在玉质器皿上的戒指就这么被端到了道兵池上方。 然后在上空坠落下去,正好卡在那禁制开启的宝地,周遭汹涌的灵气冲刷,不过片刻的功夫,戒指上的斑驳痕迹就少了一些。 涂山君睁开眼睛,仰头看去。 养兵池的中央是一处擎天石柱,四周是深邃灵液。 石柱从上空探下来。 他所在的位置是石柱靠近底部的台子,上方还有其他的道兵在温养。 “好地方!” “省却我无数苦功。” 第709章 现身 戒指模样的道兵睁开一只猩红眼睛,似乎在打量着自己身处的地方。 养兵池内的灵液掺杂了许多东西,并不只有灵气和煞气,其中具体有什么他也并不清楚。 大器宗既然能建立起这样的地方,总该有自己的秘法,又怎么可能被涂山君轻易参透了。 但是不得不说,尊魂幡一入大池之中,身上那层流金火脓腐蚀的金色残骸就像是被用刷子蹭下去似的。 金光浮现,坑坑洼洼的地方恢复了黑金掺杂猩红的颜色。 涌动的好似熔岩般的光芒若隐若现。 半月前。 涂山君小心翼翼。 生怕尊魂幡弄出什么大的动静,引来大器宗修士排查。 所以就算吸收煞气也极可能的控制着。 不过,让涂山君没想到的是魂幡吸食的煞气根本就没有搅动风云,这倒是让他心中稍安。 其实不仅仅是怕被发现,也是因为他与大器宗无冤无仇,平白给人家温养器件兵锋的池子吸干了,总归是过意不去的。 没有搅动风云是好的,如果真的搅动了风云,涂山君也不会因此就简单放弃,他需要煞气修复尊魂幡,也需要力量自保,真要搞出什么大事来,也只能以后再与大器宗纷说了。 盘踞在道兵石柱底部的涂山君恢复了魂幡,一杆残缺尊魂幡出现在原来的位置。 魂幡的主杆只剩下一半,幡面更是像是被火烧亦或是被什么外力撕扯似的残破不堪,上方的骷髅恶鬼的身形也消融了大半,那些残缺的地方都被金红色的光芒覆盖着,正是流金火脓。 “这一次受伤颇重。” “待来日,再回星罗海定要垂云尊者偿命。”涂山君轻声呢喃。 尽管心绪还算平静然而心底还是涌出恨意,若不是因为垂云,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要不是晋升了道兵,肉身抗住了大半流金火脓怕是连尊魂幡也得在他手中融化。 以往的那些对手或许杀死过他的主魂身,但是涂山君并不仇视他们。 此人却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分明是真切的要他的命。 “还是不够谨慎所致。”涂山君的目光很是平静。 以为扫清了合欢宗逼退了御兽宗,占据六域,与元道盟合作,和丹器盟是伙伴。 谁想到,偏偏在幽魂海出了岔子。 他早就知道幽魂海和两宗有关系。 那只鲲鹏阴神足以说明一切。 当时确有防备,后来随着两宗沉寂才放松下来。 经由此,涂山君大概也看出来了。 以他现在的实力,至少得跨越一大境界才能看破他的跟脚,而且必须是他虚弱的状态,也就是幡主孱弱没有灵光护体,如果幡主的实力足够强大,也能遮掩住。 没有多余的心兵交战,随着涂山君沉下心神。 煞气渐渐增多,就好似归流的溪水般向着魂幡所在的位置汇聚。 眨眼的功夫,一道道细小的漩涡形成,随后小漩涡合并成大的漩涡,魂幡就像是一台抽水机,鲸吞袭来的灵气。 修补魂幡显然是个经年累月的长久活计。 涂山君也没打算一蹴而就。 幡主在天机城,有老爷爷和老爷爷的故友罩着,只要不犯傻就不可能出现意外。 当然,身为组织的修士肯定要执行任务,不过听他们描述,看起来好像可以用灵石和天材地宝赎命。 那枚储物戒指之中的财物不算多,但也足够用了。 毕竟是一位巅峰真君两百年的积累,积少成多,哪怕对于化神修士都是一笔可观财富。 涂山君对财物并不上心,这些东西对他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就连炼化做煞气使用也得时间。 不过,还是有些可惜。 他和陆荆素不相识,因为不会说东荒的语言,更是没有交集。 而且斗篷中还寄宿着一个元婴残魂,为了隐藏自身,涂山君也就没有主动与此人接触,因此储物戒指被他所得,只能说缘分使然。 ‘若能让我修复本尊魂幡,那储物戒指托送也无妨。’涂山君心中想到。 反正其他的东西都已经送给徒弟巫融和周行烈。 手中的这枚储物戒指无外乎是储存杂物所用,不过是灵石、丹药、炼丹的天材地宝罢了,或许是巨大的财富,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变现成涂山君的实力。 “嗡嗡。” 石柱下方震来兵锋的锋锐凌厉的气息,道兵的灵性让它们对这个肆意吞噬灵气的邻居分外‘愤怒’,原本好好的养兵池,大家可以均分资源,现在有兵器要一器全收,自然引动不满。 涂山君散发出赫赫波纹:“对不住诸位,但还是请诸位安静些吧。” 那些许灵性产生的波动比水花也大不了多少,瞬间就被他镇压。 所有道兵都在同一时间‘闭嘴’,诞生了微小灵性的反而直接装死,似乎生怕涂山君会过去将它们也吞了。 “没有器灵?” 涂山君略有遗憾。 他还想见见真正的器灵宝物呢。 真正的器灵宝物与他这个伪装的有什么不同。 不过没有更好,省的别的兵器与他争夺修复所用的资源。 这些道兵诞生的灵性不值一提。 它们甚至连自己的意识都没有,只有淡淡的本能,随时都会因为兵器损坏而消失,如果它们识相的话是不敢惹涂山君的。 伪装器灵不假,但他毕竟拥有完整的神智灵识,收拾它们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不做他想,煞气犹如丝线沿着魂幡的幡面编织起来。 养兵山脉。 巡过的筑基修士感应到灵气波动不由得快走了两步,直到来到道兵所在的石柱大池。 那人身着大器宗的法袍,乃是新晋的内门弟子。 身为内门弟子也并不能整日窝在山门,须得接下宗门的委派任务。 本身没有一技之长,自然不能去灵药、灵田、灵植园,加之不想受累,也就不会去灵矿开采,炼丹、炼器、制符…一概不精,于是就来到养兵山做个巡山的力士。 养兵山是好地方。 各大灵池犹如浩瀚江河湖泊,加之联通地下矿脉,所以灵气之浓郁,比之宗门也不差多少。 在这里修行,倒也不耽搁修为,还能赚上一些灵石、功勋,何乐而不为呢。 “咦。”筑基修士停留在山脚下,他感受到的波动就传自这里,说是灵气波动又不太像。 本打算直接上报长老,后来想了想万一是正常的灵气潮汐还不是会被责罚,所以他才赶来。 “张师兄也来了?” “温师弟?” “我也是感受到波动赶来。”另一位筑基修士拱手行礼,同时接着说道:“若说是寻常的灵气潮汐又太早了一些。” “不如我们登山一观?” 那被称作张师兄的修士率先开始攀登,随后两人结伴登上了道兵大池所在的山岳。 池如巨大的湖泊,激荡的水波拍在岸边发出啸声,氤氲交织的灵气在天空汇聚,本该浓郁的煞气长河却像是一层薄薄的雾,没有了原来的模样。 “怪了,总觉得这道兵池的灵气还不如那七座灵宝池,难道是宗门抽调灵气?” 筑基修士沉吟着,左右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奇怪,也就是灵气不足以支撑道兵池,等长老前来调动,或许就好了。 但总该有原因的。 他们没有接到上头通知,也不曾见到什么奇异景象,唯一的变化就是灵气再减少,道兵池原本如琥珀的池水此时也寡淡不少。 “灵官法眼。” “开!” 法力汇聚,凝结成光。 纵然在法眼的观测下,也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长老?!”筑基修士惊呼,赶忙行礼。 原来长老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道兵池的上方。 “道友是何方修士,为何潜入我大器宗养兵池。”元婴修士的浩荡声音传来。 神光如炬自天边闪耀,在阵法的加持下,一道身影随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那人就好似凭空出现,就这么站在养兵池的上方。 那是一道身着黑红法袍的高大身影。 赤发顶角,青面獠牙。 猩红黑瞳,在他面庞抬起的时候闪烁。 高大人影站在养兵池的上方,脚踩池水,好似整个人悬浮其上,随后微微拱手说道:“在下无意与大器宗为敌,实在是情况紧急。” “我还有要事。” “来日定然前往大器宗赔罪。” 筑基修士惊讶的瞪大了自己的双眼,他刚才运用法眼观看,根本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现在看到那人,只觉得深邃如渊。 不过是看了一眼,便有无边恐惧自心中滋生。 赤发的高大身影缓步走来。 从两人身旁掠过,微微颔首之际,那股恐怖骤然扫去,就好像拨开云雾见太阳,和煦的光芒洒在了身上,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在他愣神功夫,那高大的修士已经消失不见。 “长老,为何不拦住他呢?”不远处赶来的金丹真人闻听之后压低声音询问道。 “拦?” “怎么拦一个巅峰大真君?” 元婴修士赶紧利用令牌开启石柱,检查道兵池中的道兵。 这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修士存放在这里的,丢一件都是丢大器宗的人,不过让他欣慰的是这里的道兵一件都没丢。 睡过头了,晚点会补更。大家别等了。 第710章 督主 两月前。 钟老说是找到了内丹炉。 而且臻阁拍卖行有一具朱雀级元婴傀儡,实力能够达到大真君,据说有潜力成为天机傀儡,可惜没有适配紫府和内丹炉,不然这具傀儡的实力还能增进。 陆荆还是很高兴的。 在天机城待了六年,终于等到大器宗内部消息。 六年。 为了等这一座内丹炉,可是耗费了不少耐心。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六年来组织都没有派遣给他什么困难任务,就算有任务也多是小打小闹,甚至还是行走周边域城就能完成的。 倒也让他轻松不少。 “六年啊。”陆荆仰望天空的星星。 他这些年一直在购买丹药和增进实力。 只不过金丹后期的修士想要达到巅峰需要的不仅仅是资源,还得时间积累法力,完善自身的真意,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在这一境界,只要没有瓶颈卡住就要烧高香了,又何谈像那些天骄、道子一般飞速提升实力呢。 他算是个小天才,灵根天赋也是极好的,奈何修仙路上,灵根不过是一块敲门砖,在第一步之前能让他远超他人。 迈过第一步,就没有那么大的优势了。 想要增强自身实力,只能采用外物。 比如势力、奴隶、傀儡、法宝… 因此,他才会迫切的寻找地方修复那件奇异道兵。 至少有道兵在,他将拥有远超同阶的实力,甚至可以利用道兵完成越阶杀敌。 这无疑是最好的增幅战力的手段。 当然,肯定也有风险。 那奇异道兵连眼睛都有,更是快要生出手脚,一看就很邪门。 他显然没得选。 如今六年过去,以道兵吸收煞气能自我修复的神通,应该至少恢复了一定的术法,说不定已经完整了。 陆荆打算忙完这一趟就去取走道兵。 掐指算了算日子,距上次钟老说的内丹炉和傀儡的事情已过去月余,下个月中旬将会召开拍卖会。 以戒指中的灵石财物,该是没人能与他竞争的。 正出神时,一位身影从门外走近,在这小院的天井站定。 来人一袭黑色的法袍。 是个他没见过的蒙面人。 此人像是早就见过他似的开口说道:“你提的事情,有苗头了,督主亲自赶来想与你谈一谈。” 说完将一枚令牌扔给陆荆,接着说道:“天门坊,聚君楼,三天后你带着令牌,去那个地方等。” 陆荆接住令牌拱手说道:“好!” “看来组织还是有人情味的。” 陆荆露出笑容,攥紧手中令牌,说道:“吴老,要不你就先留下,我自去与督主谈谈,只要缴纳足够的灵石,该是能让我们脱离组织的。” “不可,要去就一起去。” “这一趟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必要的话,还得起出那件道兵。”吴老的声音传来。 陆荆从小在组织长大,肯定信任组织。他却不一样。人心这东西经不起揣测,唯一要做的就是准备好。 陆荆沉吟说道:“请钟老做一个中人?” “不行的。” 吴老微微摇头说道:“组织的事情被外人知道的话,我们想要脱身就没有那么简单了。甚至还会将钟兄卷入其中。” “既然是在天机城中,总归不会那么容易动手的。” 陆荆算是见识过天机城修士的厉害,因此倒也觉得当时动手太过鲁莽,既然组织不想被人发现,督主肯定不会和他们动手的。 “要不就让您老脱离吧,我…” 陆荆迟疑了半晌没有说话。 他确实不知离开组织应该做什么,他从小到大都是在组织长大的。 修行似乎也不是单纯的为了长生、成仙,或者说很多人都将长生、成仙做目标,他却不觉得自己能走那么远。 也许总有一天走不动,加之自身修为不错,还能混一个督主的职位。 然后开枝散叶,繁衍生息一个修士家族。 修行者想要创造一个修士家族其实很容易,只不过没法子控制后辈子孙的灵根。以他的天赋和修为,后辈子孙大概率会有灵根,能走到哪一步,就只能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他不一定非要和吴老一样脱离组织。 “你当真心甘情愿做他人的刀吗?” “不想去看看自由的风景。” “自由吗?” 陆荆微微摇头:“我并不觉得不自由,也许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不必非要去看看所谓的风景。” 对或错他其实不关心。 如果他真的关心,也就不会成为一个杀手。 他想帮忙就是因为承这份不是师徒却胜似师徒的情谊。 元婴修士的阴神不会这么简单的消融,就像人有寿命,到了命数就会死,元婴同样会死,在有灵物寄托的时候会大大的延长这个时间。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有一具承载的肉身。 所以在得到一大笔灵石后,他才听从了吴老的建议辗转来到天机城,起出紫府,温养道兵,联系组织。 有时候,纵然是师徒,也有缘分走尽的那一刻。 道途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谁也不会做谁的傀儡。 陆荆能在吴老提出自由的观点后还能思考,恰巧说明他对自己路很清楚,他是自由的,他并不遭受禁锢。 吴老沉默了许久才叹息了一声道:“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你走出了自己的路。” 说来也对,若是没有走出自己的路,又怎么可能修至金丹后期,又如何领悟真意。这本就是陆荆自己感悟的道,是他道心的体现,而不是简单的言听计从。 没有自己路的人,纵然天赋才情无双,也终不可能成道。 陆荆说道:“对不起,师父。” “没什么对不起的。” 吴老道:“反而是我对不起你啊,这么多年患难与共,却终要谋划一场。” 在斗篷中,吴老神情略显落寞。 他很想待在斗篷之中,继续教导这位弟子。 然而,他同样渴望自由,他想摆脱这样的困境,而恰好,他手中也有摆脱困境的条件,于是在此时提出。 “不说这些,哪怕真的完善了傀儡,你我又不是分道扬镳。” 三日后。 天门坊。 聚君楼。 面容普通的陆荆坦然跨过门槛。 他终究没有去取道兵。 一是觉得在城内不会动用武力,二就是不想打扰钟嵩棠。 那道兵戒指是钟老帮他放入养兵天池,又是相熟元婴看顾,他一旦去取一定会惊动钟老。 老人家的心思活跃,肯定会多想。他要说编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实在小瞧了钟嵩棠。 怕是连钟汉都糊弄不过,又如何糊弄那位大器宗的长老。 真说明白的话,还会把钟家卷进来。反正天门坊是城内比较显眼的位置,在天机大阵的压制下,修士能动用的法力少之又少,他可以有恃无恐的和督主谈一谈,左右不过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罢了。 真要是动起手,岂不是当天机城的执法甲兵如无物,亦或是觉得那位坐镇天机城的亚圣是吃干饭的不成? 越是修为高深的,越不敢在天机城动武。 相反,那些修为不高才是重灾区。 入魔修士另当别算。 都已入魔,又怎么会在意生死和法度。 入魔的修士和那些诞生了灵智的魔头可不一样。 陆荆紧了紧身上的形如斗篷的法衣,走入雕栏玉砌的堂皇大堂。 聚君楼两侧对称,是蜿蜒向上的长廊阶梯。引路的小厮带着挂令牌的陆荆转过长廊,越过阶梯,来到一处阵法隔绝的厢房。 走过厢房来到一处小院雅间。 同样有阵法笼罩的缜密。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隔绝了大半厢房的屏风。 纵然这屏风什么都没有,陆荆也不敢抬头仰视,拱手行礼道:“杀人者陆荆,拜见督主。” “坐吧。” 略显淡然的声音自屏风后传了过来。 “是。” 陆荆看向面前的桌案,摆放整齐的灵物珍馐,以及斟好的美酒佳肴。 顿感疑惑。 不过他没有出言询问,而是落座下来,半个屁股挨着座椅,似乎在静听屏风后面的修士指示。 “陆荆,年二百三十三,时十四岁进入组织成为修士,经手十三件相匹大案,四十…” 屏风后的修士诵读着有关于陆荆的生平,其中大略省下只点出了最简单的时间,然后话锋一转:“吴竹乃是组织派发给你的,也是你自行选择。” “若想离开,便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陆荆沉声说道:“在下愿意奉上灵石赎买吴老性命。” “好!” “果然快人快语。” 脚步声响起,一个头顶斗笠的修士走出屏风,端坐在桌案的另一边,笑着说道:“吴竹,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了,总该见一见吧。” 吴老神色微变,不过那斗篷还是解下,归拢出一个人形模样。 同样落座在桌案的另一侧。 “你们想离开组织无可厚非,组织不会为难你们,除非你们什么都不想付出。” “只要两位能答应我一件事,我不仅分文不取,还要摆上几桌,欢送两位。”斗笠修士淡淡的说道。 陆荆大喜,问道:“什么事?” 而一旁的吴竹则微微皱眉。 斗笠修士没有卖关子,而是接着说道:“交出天机傀儡。” “从此天大地大,任两位驰骋!” “督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荆心中咯噔一下。 “我们根本没有什么天机傀儡。” 斗笠修士呵呵笑道:“吴竹手里有一座天机紫府,足以让傀儡蜕变成天机傀儡。” 随后看向吴老说道:“若是当年我管你要,你肯定宁愿锁死在天机阁也不会给我,但现在呢,紫府已取出,就在钟嵩棠手里吧。” “这时候,我用你们两人的命与他做个交易,他会不会把紫府和内丹炉给我呢?” “我不想做的这么极端,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们交出紫府和内丹炉,我放你们脱离组织活命。” 陆荆面色终于变了。 听督主言语,好似他早就知道这一切。 甚至有可能这么多年都在密切关注着吴老和他的动向。 吴老盯着面前的斗笠修士,认真的说道:“你快死了。” “不错。” “正因我快死了,才需要天机傀儡续命。” 督主坦然承认:“因为我快死了,所以两位更不要逼我做出什么事情。” “你…到底是谁?” “我?” 督主微笑着摘下了戴在头上的斗笠。 吴老当即瞪大眼睛,厉声喝道:“是你!” 第711章 博弈 “是我。” 督主放下手中的斗笠,露出一张中正的面容。 丹凤眼,晨剑眉。 就是年龄看起来即年长又年轻。 有一种老态与青春夹在在一起的冲突复杂。 当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所谓的年轻反而是蜕变。 他终究是老了,因此难免再无法维持,就像是人到了该老的时候一定会长出白发,牙齿松动的脱落,耷拉眼角和皮肤。 此人无疑是个年老的帅哥。 但,陆荆未曾见过他。 印象中也没有。 督主很神秘,很少有人能见到督主真正的模样。 也许是他的修为太低,还无法成为组织的核心成员,所以他对此人只有陌生。 倒是一旁形如斗篷的吴老在震惊中起身,接着又缓缓落座。 他自然认得脱下斗笠的督主。 督主正是当年组织探寻洞府的主事者。 后来他身亡被组织捕捉,然后再被陆荆选中,成为教导陆荆的修士。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此人一直待在他们的身边,亦或者说,督主早就预谋了这么一场。 “你不怕组织追责你吗?”陆荆沉声说道。 尽管斗篷看不到目光眼神,然而却让人知道,斗篷之中的吴老肯定在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督主。 督主淡然一笑,说道:“组织很是庞大,我一个小小督主,根本不值一提。” “连我都如此,更不必说你们。你们就算想要状告我,也不会有门路。不如趁着还有选择的时候,好好为自己谋划。” 陆荆骤紧眉头朗声问道:“你为何不选?” “因为我没得选。” “我的道途已尽了,夺舍无法适应新的身躯,转世不够保险,只能选择这一条路延续性命。” “不然就要成为其他组织修士的护道之人。” “只剩下元婴和阴神寄宿在斗篷中,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培养的修士修为提高,渐渐超越自己,我却没有翻身的余地。” “若那护持的修士是个好人,还会顾念几分香火情谊。” “但好人总是不长命的。”督主笑呵呵的说道。 说话的同时依靠在身座椅的椅背上,看了一眼斗篷。他显然不想成为这样的修士,所以才更要提前谋划一二,恰好他的运气还不错。 陆荆冷笑一声,讽刺道:“如此说来,我倒是要谢谢督主给我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了。” “不必忙谢。” “将紫府与内丹炉交出来,我反而要谢谢你们。”督主抬手制止,像是没有听出陆荆的嘲讽,反而十分坦然的笑呵呵的应对着。 同时将目光转向了斗篷所在的位置。 年轻气盛的小年轻,总归觉得被人算计是什么决计不能接受的事,他们不懂活命之路。 命在就一切都在,若是命不在了,赌那意气又有什么用处呢。 年轻人不懂,老年人该是要懂的。 所以他并不在意陆荆的声讨。 督主接着说道:“吴竹,小不忍则乱大谋,修仙路上,让一步,不算什么,你该明白的。” 吴竹沉默了许久。 就在吴老沉默的时候,陆荆大怒。 这么多年他为组织效死力,如何想到早有人算计他们,更是要让他们将多年的努力化做嫁衣,不由怒问道:“既然让一步不算什么,你为何不让?!” “因为我的‘道理’足够大,才要你们‘道理’小的让步。” 说着,灵机气息释出一丝。 沉重的威压让陆荆气息一滞,好似背上了一座山岳,面色瞬间涨红,更是没有半点起身的力量。 不过是灵机威压,就已经让他寸步难行。 “好。” 威压虽重,然而在城内,他依旧能言语阻止,陆荆赶忙劝说道:“吴老不可啊!” “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让陆荆去给我那兄弟送信。” 督主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这个条件我不答应。” 吴老接着说道:“那就让陆小子留下,我亲自去送信。” 陆荆的眉目微动,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更不可能!” “我们两人总要走一个。” “你们两人全部留下,本座另寻他人前去送信。” 督主淡淡的说道。 此言一出,吴老的面色和陆荆的面色同时剧变。 如果说刚才还有些许谈判的势头,当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就说明督主根本就没想他们活着,哪怕真要进行交易也绝不会和钟嵩棠见面。 而钟嵩棠担忧他们二人的安危,加之两人留下信物和言语劝说,定然会松口拿出紫府和内丹炉,以求让两人活命。 陆荆嚼果了一番督主说的话,心绪渐渐冷静了下来,亦如他曾经杀人的时候。 还真让吴老说中了,组织确实不会为了他们这些无名小卒白费心机。 但,组织是由人组成的,其中的人并不代表组织,他们只代表自己。当个人与个人之间有冲突,又没有规矩束缚的时候,自然就得付诸于武力。 默默盘算着手中的底牌。 颇有些后悔没有前往天池兵山取走神兵,不然说不得还有反抗的机会。 怪之怪他对天机城太自信。 自信到不再相信自己的手段。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杀手,杀手靠什么规矩、法度、道德…,靠的还不是自己手中的兵器,还不是自身的实力,都已经做杀手了,又怎么能动摇自己曾经的想法呢。 生死,掌握在手中才是好的。 “督主既然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那就没得说了。”吴老率先开口。 随后化做一阵斗篷落在陆荆的身上。 别看督主修为高深,然而在天机城的阵法压制下,能动用的力量也不会多,只要能撑过最初的一招,天机城的执法甲士就会赶来。 以督主的修为,来人的修为肯定只高不低。 而这样的修为在阵法的加持下,只会发挥出更加强大的战力。 纵然天机城很大,却也能迅速赶来。 督主一看两人的反应,当即意识到自己太想把事情做绝。 他不想让人泄露消息,肯定想把人杀了了事。然而现在的情况显然还不足以完成,一旦人在他手中死了,紫府和内丹炉就没了。 他是要延续自己的性命,而不是杀人。 于是,话锋一转,沉声说道:“两位或许没有懂我的意思。单你们个人,效果肯定是大打折扣的,不过本座愿意为了大局退让一步,所以,可以允许陆荆离开,前去你那兄弟那里报信。” “不过本座得用些手段。”督主从腰间的口袋中取出一枚黑色药丸。 张开手掌。 静静的躺在手中。 “督主未免太小心了。” “谨慎无大错。” 督主看向陆荆说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应该认识,只要你替我办好了这件事,我就是跪下给你磕两个响头都无妨。” “走!” 斗篷再次解下落座在一旁。 只传出一道淡淡的声音。 陆荆惊讶之余摇了摇头。 说道:“我留下,让吴老回去。” 他已看出,吴老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一旦他离开,肯定就会想办法同归于尽,而不是利用紫府和内丹炉活命。如果让他留下,吴老顾念情谊,说不定反而会将紫府和内丹炉交给督主。 所以他要留下。 不仅仅是为了吴老,也是为了组织。 斗篷中的吴老分外动容。 督主沉吟着。 正因为害怕出现这样的场景所以他才选择将两人都留下,不仅仅是想把消息封锁也是为避免变数。 放陆荆走,吴竹会想和他同归于尽。 元婴修士死了,元婴和阴神没有肉身做筏子只会慢慢消散,就像是人死会变成鬼,鬼同样也会死,除非拥有逆天的机缘,否则哪有第二具天机傀儡。 他又只能赌一下,不放人刚才就得动手。 如果放吴竹走,万一吴竹一走了之,根本不在乎陆荆的死活。 他忙活了这么一场,岂不是完全算计错了。 所以他哪个都不敢放。 然而他又不敢和钟嵩棠当面交易。 钟嵩棠是大器宗的长老,人脉和资源都摆在明面上。 和大器宗的长老作对,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谁知道会不会引来老怪物。组织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他。 督主暗暗思虑。 杀有杀的好处,不杀有不杀好的好处。 当务之急是得到紫府和内丹炉。 大不了反出组织躲藏起来,也不用怕这两人去组织告状。 督主不由长叹,这世上哪有什么算无遗策,纵然是身为大修士,要顾虑的事情也很多,要是他真的有实力,又何必搞这样的阴谋诡计。 看着那颗黑色的丹药,陆荆说道:“我本来以为组织就是我的归宿,我肯定能踏出第二步,修成元婴,然后等到年老了就成为一方督主,再之后会建立一个大大的修行家族。” 拿起那枚黑色丹药。 陆荆仔细看了看。 骤然将之捏碎。 陆荆高声道:“让吴老走,你该看得出来,只有吴老离开,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我一旦离开,吴老肯定不甘心让谋划做嫁衣,必然和你拼个两败俱伤。” “吴老不会怕,他死过一次。” “您该是害怕的,您还没死过!” “啪啪。” 督主伸手鼓掌。 赞叹: “好胆识!” 第712章 愿望 督主拍手的同时说道:“你虽然人比较木讷,却是真正的聪明人。” “吴竹,你在此立下天道誓言一定会带着紫府和内丹炉来救他,我就让你离开。” “好,我立!” “不必了,天道誓言对你我双方都没有好处,还是签下这一卷契约吧。” 督主取出一张黑色的卷轴,光是气息便让人不寒而栗。而那契约上,似乎也早就写好了条款,只等着人利用阴神签下。 吴竹骇然道:“你早有准备?” “也许。” 督主笑呵呵的收起了卷轴。 随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你该走了,三天后,把紫府和内丹炉放在指定位置,你就会见到他活着回去。”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卷轴:“天道誓言约束力其实不如它们,因为天道是关注修士,它们则会直接出手。” “走吧!” 吴老的人形斗篷像是遮住了面容,看了陆荆一眼,说道:“陆小子,且安心等待。” 接着说道:“紫府和内丹炉,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那位前辈留下的储物戒指拥有丰厚的财物,他们可以继续等,接着寻找天机傀儡,并且提升自身修为。 陆荆哈哈一笑:“早去早回!” 吴老走了。 小院内只剩下两人。 督主好奇的问道:“你就如此信他?” “督主好像比我更信。” “我是靠着多年的算计、猜测、契约、所以才信他,你为何信他?” “其实我不信。”陆荆摇了摇头。 这倒是让督主来了兴趣。 “吴老总跟我说,组织不是个久留之地。” “我从小在组织长大。” “一边是形如师父,一边是形如家,我该信哪个?”陆荆讶然失笑。 然后就这么自顾自的动起了筷子,顺便为自己斟上了一杯灵酒,仰头畅饮,大呼:“好酒,好菜,可惜就是缺了好女人!” 督主就这样坐着,说道:“我听说过你,你对女人素来荤素不忌。” 看了看天边的夕阳,这才道:“我们该走了。” “去哪儿?” “去吴竹找不到的地方。也去钟嵩棠找不到的地方。本座可不想在天机城内对上大器宗的长老。很麻烦!”督主轻轻起身,扫了扫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番衣冠,重新戴上了斗笠。 “也确实该走了。” 陆荆擦了擦嘴角,不过他并没有动身。 而是说道:“吃饱喝足,正是该上路的时候。” 督主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神色有些意外,连他这个正主都已经起身,怎么陆荆这个小小的金丹修士还坐的这么安稳。 那淡然的模样,如果告诉外人的话说不定会意为他才是主事的。 “督主是怎么加入组织的?” “早就忘了。” “是从小长大还是半路出家?” “忘了。” “那看来剩下的我也不用多问了,怕是督主早就忘记当年入组织的誓言了吧?” 督主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荆猛的抬头,厉声说道:“第一条。” “凡背叛组织者。” “杀无赦!” “你忘了我却没忘。” “今日我陆荆,便替组织清理门户!” 督主愣了一下然后笑的前仰后合,指着陆荆说道:“你…清理门户?” 又指了指自己:“对我…” “杀!” 直到一道携带着真意的刀光斩出。 督主突然严肃起来。 随后面色骤然剧变,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怒喝道:“你早就打定了主意?” 督主骇然之余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以为吴竹会和他同归于尽,没想到是这小子要这样做。陆荆做的好戏骗过了他,也骗过了吴竹,让吴竹以为只有他离开才能让所有人活下来。 实际上,陆荆早就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想到这里,督主不由得一阵恶寒。 只觉得胃里有什么翻涌,催促着他往外吐。 然而他刚才什么都没吃,也什么都没喝,又怎么可能吐得出东西。做为大修士,他早就不需要吃喝维持生命,除非是对自身有好处的美味佳肴,否则也不会下咽。 灵气不充足的天材地宝只会化做杂质郁结在五脏六腑。 现在的反应分明是他心神上的。 他想到自己百年筹谋就要被这小小金丹修士破坏,从心底涌上来的不适催促着他的身躯做出了反应。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会有人记得这么无聊的东西,修行是为了自己,谁会为了所谓的组织。 更没想到。 一介金丹修士,当真悍然出手。 就这么一出手天机城若是察觉到的话肯定会派遣甲士赶来。 好在他提前布置了阵法,不会产生太大的波动,只要能赶紧擒下陆荆就不会有事。 当他定睛看去,刚才那一刀确实挥出了,却不是斩向他,而是砍向了陆荆自己。 一道穿影,刺破了胸膛,形如圆孔的孔洞从前往后。 他已经能从那空洞前看到小院后面的光景。 “你!” 督主勃然大怒,震声厉喝:“你坏我大计啊!” 然而他却不能继续出手,反而要从储物戒指中翻箱倒柜,找出灵丹妙药,再用法力护持心脉和识海,以求陆荆不要死。 若是外人看见了,怕是还会以为是什么师徒情深,才会如此情真意切。 “你不能死,至少你现在不能死。就算要死,也要等紫府和内丹炉到我手中。” 督主擒下陆荆,掰开他的嘴将丹药灌进去,属于大修士的法力更是不要命的涌入,封锁了陆荆的法力和阴神,保持着他的生机。 “嘿。” 陆荆仰望着天空,露出笑容。 鲜血顺着嘴角涌出,打湿了衣襟。 他的视线似乎有些模糊,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组织的人似乎也要他不要死,亦如现在的督主。 他确实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但能用此时的修为,杀一个背叛了组织的大修士,做为组织的杀手,他能欣慰的闭上眼睛。 而且,他以身入局将吴老捞了出来。 吴老登上了返回钟府的马车。 有灵物承载元婴和阴神他还能自己行动一段时间。 他必须要快点赶回去。 事态紧急,他不能再温养阴神,索性阴神显化,穿上了这件斗篷。 一路好似飞奔般终于赶回了钟府。 “哥哥如何这般使用元婴和阴神的灵性,岂不知这样会损伤了…”钟嵩棠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吴老说道:“快,取出紫府和内丹炉,我赶着去救人,去晚了我那徒弟的命就没了!” “什么?!” 钟嵩棠大惊失色,但他还是沉稳的:“哥哥莫要惊慌,快快从头说来。” 听完了吴竹的描述。钟嵩棠沉吟的同时说道:“既然是三天,我们也好有个准备,我会寻人布防,捉住那取走紫府和内丹炉的修士,这样既能救出贤侄,也不至于让宝物落在贼人手中。” “不成的,他肯定会防备。” 钟嵩棠迟疑了半晌,看向吴竹说道:“没了紫府和内丹炉…” 吴竹知道钟嵩棠要说什么,他接过话:“我答应过要回去救他。” “如此这般,只能按照我的办法。” “你就算死,阴神也要活着!” “你要活!” 督主咬牙切齿。 “我来晚了吗。”幽幽叹息自远方传来,像是古老鬼神的沧桑叹息。 这轻声传来,让督主猛的瞪大了眼睛,他看向自己的手臂,只看到寒毛竖起,就好似他被什么恐怖的荒兽盯住。 不过是一个恍惚刹那。 他手中的陆荆就已经消失不见。 陆荆睁着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高大身影。 顶角,赤发。 青面獠牙。 黑红色的法袍加身。 铁靴雕花如云簇落地。 “道友是什么人?” 督主死死的盯着那高大身躯的背影。 那人足有七尺余,算上戟张的双角怕是能到八尺。 猩红长发暗沉,确被那人扎的一丝不苟,宛如一颗道士髻,与那双角组合成一顶‘冠冕’,但,奇装异服并不让他惊讶,让他忌惮的是他释放出的气息。 巅峰大真君。 更甚。 晦涩如渊的气息像是粘稠的黑云天空,似乎随时都会化做汹涌的雷霆落下。 而这般恐怖才展现一角,刚才那一手移形换位,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更别说与之相抗,就好似此人根本不需要动用多少力量。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俯视着陆荆。 尽管是如此姿态,陆荆却没有从此人的身上感受到半分倨傲,倒像是一种平静。 很难想象会在这样的人身上感受到平静。倒不是说青面獠牙恐怖,如今的涂山君更像是神鬼共存的玉像,带着淡淡的神性。 不化骨更是加剧了这样的神态。 再看向那黑红色的眼睛。 陆荆终于知道那股熟悉感和平静从哪里得来。 这分明和那奇异兵器的眼睛一模一样。 其实也不是奇异兵器。 眼前的人分明是小舟和戒指的主人。 一模一样。 没有半点区别。 只不过那时候小舟的主人早就死了,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则是活生生的活人。 陆荆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他根本就不要拖,也不需要等别人帮忙,他自己就能亲眼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于是,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督主。 吐出四个字:“请他,去死!” “好。” “你的愿望,我听到了。”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淡淡落下。 第713章 轻描 轰隆。 形如堡垒的小型飞舟在天空盘旋,闪烁的光芒似乎要将这黄昏再次点燃。 天光渐暗下,以铁木、铜管,术法纹路符箓篆刻的高大傀儡从飞舟上降落下来,包围住了那最中央的浑身散发着魔气的修士。 那人的魔焰熊熊,在灵官法眼的观察下,宛如一团黑色的火焰在燃烧。 火光冲天。 身着甲衣的执法修士平静的看着对方,说道:“又一个走火入魔的。” “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身旁的同门淡淡的说道。 魔头造成的损失和魔修比起来说不上谁更甚。 概因魔头没有清醒的理智所以会出现肉眼可见的灾难,而一般的魔修都是有神智的,他们懂得规矩,也知道谁能招惹谁不能招惹。 只不过,在没有昭示的情况下,很难有人去探寻魔修的隐秘。 话音落下,天空小型飞舟的光芒加剧,阵法犹如一道山岳从上方压下,死死的压制住了那魔头的熊熊魔焰。 魔头还想要反击,迎来的却是甲衣修士的飞剑,不过是瞬息之间就已经身首异处。 随后飞舟与身着甲衣的修士携带魔头的身躯离开。 天机城的救援这才入场来。 飞舟掠过头顶。 督主面色凝重的死死的盯着那身着黑红色道袍的修士,他嘴角牵动,终于拱手说出话来:“道友是什么人,为何要掺和在下组织内部的事情。” 以他的实力,以及这神秘人的莫大压力。 一旦动手,就不是这小小阵法能遮掩的了。 到时候天机城的化神尊者顷刻即至,如果动静再大一点的话,说不定还会惊动那位天机城的城主。 黑袍红发的修士置若罔闻。 低垂眼帘遮掩了锋芒,唯有平静与淡漠传来。 抬起手指,紫黑色的椭圆指甲抵在陆荆的额头。 一道婴气注入,护住陆荆的心脉。 这样的情况倒也不算难,如果这是他全盛时期,不必担心法力的损耗或许能救活陆荆,然而现在却不同。 以真意自斩这么一刀,非大法力不能控制。 恰巧,涂山君就缺少法力。 陆荆也缺少。 他只是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 这就形成了一个无法自解的环。 涂山君只能平静的询问他的遗愿。 说来倒是寻常,他的心中没有什么波澜。就好像一个无关紧要的修士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唯一的联系就是为尊魂幡提供了法力。 而他之所以答应,不仅仅是因为陆荆身为幡主,也是因为在他当年那样的情况下为他寻找到一处安身之所。 涂山君向来是以直抱怨,以德抱德。 哪怕这善意并不是主观上的,同样不会忽略忘记。 甚至在陆荆看来,他根本没做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且自己还得到了前辈的储物戒指,以及那只神兵,还曾仰仗神兵活过命。 当这位前辈出现的时候,他确实十分震惊,直到听到前辈问他有什么愿望,他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也不奢求能得到回应,只是说出了当时最希望发生的而已。 说到底。 他们不过是陌生人。 有些许交集的陌生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本就不会有所波澜。 一具叹息就已是最大的尊重。 吧嗒。 雕花翻云铁靴落地。 陆荆回神内视,不由得惨笑了一声,或许有些冲动了,如果他能再等一等就好了。 也许等一等,这位前辈就会赶来,他也不必用自己的性命做局拖督主沉入泥潭。只不过,他以前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如果没有前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可能连自己的目标都实现不了。 涂山君并不知道陆荆的所思所想。 他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督主,再次迈出一步。 道袍暗金衣摆随之摆动。 明明没有丝毫威压传来,也毫无灵机气息的波动,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人毫无修为,更没有半点的战力。 正是如此,督主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他的法眼早早张开,神光迸发间,似要洞穿此人身上的灵光。 灵光? 哪里有半分。 分明是煌煌魔焰。 煞气冲天。 犹如黑暗中张开了一只大手。 将远天的光芒狠狠一攥。 随后,灵光消失神光湮灭,只剩下黑天在眼前。 别看是一副慈悲象,仔细看去却是狰狞恶鬼。怕是寻常的魔修、魔头,都不敢在此人的面前称尊。 完全是活生生的魔道巨擘。 督主吓的倒退了两步,他不明白一个小小金丹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存在。 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却听的十分仔细,陆荆唯一提的要求就是要此人杀死他。 “前辈,这是一个误会。” 督主沉声压低了自己心中的畏惧,鼓动起自身的法力灵机,识海内观想法疯狂运转,终于让他的心神稍安。 抬头看了看天空。 这里终究是天机城,纵然眼前的是可怖至极的魔头,也会惹来麻烦。 不,说不定魔头的麻烦会更大。 督主觉得此人或许还有一大堆的仇家,更会被万法宗以及那些想要斩妖除魔的正道修士针对。一旦暴露,总不会再把这些许的小事放在心上,更不会有什么时间寻他的麻烦。 而他要做的就是撑过去。 要么能说服此人,要么就是撑到天机城的高修赶来。 督主率先尝试的就是说服。 他也不想暴露自己,他还想从吴竹手里得到紫府和内丹炉,不然这一趟同样是白忙活。在寿命将尽的时候,哪怕面对的是更加恐怖的存在他也想要试试。 于是,沉声说道:“前辈乃是高人,定然不想因为我的存在而坏了大事,不如高抬贵手。” “我绝不会多言。” “您这样的强者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大事被他人破坏。” 哪怕是话语之中都带着威胁,督主似乎以为只要能顶住压力就能让这位前辈离开。 就好像他是站在了这位魔道巨擘的位置上,思考着问题。但是,他从最开始就错了,涂山君才不在意。 黑袍红发修士再一步踏出。 高大的身形已经出现在督主的面前。 居高临下的俯视下来。 督主识海阴神怒发咆哮,观想法运转之际,顿时冷静下来。 他也是大修士,怎么可能因为对手太强而不敢出手。护体罡气骤然激发,形成一道光罩,将他的身躯护在了里面。 “前辈莫要欺人太甚!” 没有光曝。 也毫无波澜。 护体罡气就像是纸糊的,顷刻就化了。 亦如利刃切豆腐,没有半点阻碍。 “这…怎么可能?!” 督主惊骇之余正要暴退,却只见的黑袍红发修士手臂抬起,椭圆形宛如妖魔般的紫黑色指甲抵在他的额头。 直到冰凉透过眉心传到了督主的脑袋,凉意与战栗化做凶猛的黑暗袭来,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刚才所有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双眼更是瞪的滴溜圆,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修士是什么人。 但是看刚才出手灵机,分明和他相等才对,怎么可能会这么强大。 简直就像当年他接到的一件案子。 是要他们出手暗杀一位大宗的天骄。 那人的境界并没有达到尊者,却强大的让人难以置信。 死了两三位同阶好手,才堪堪击伤那人。 从那之后他从一个刺客变成了坐镇一方的督主,也就是那一回之后,他见识了大宗天骄的强大。 而面前的这个人,更甚! 灵机气息的波动非常微小,说明他根本没有动用多少法力,完全就是靠着肉身撕开了他的护体罡气。 如果不是人还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还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上古荒兽。 “撤除阵法!”督主捏碎了腰间的令牌,阵法的光芒顿时隐没。 他的周身气息更是犹如光柱般冲天而起,这一刻,盘坐于地的陆荆面色微变,如果督主引来天机城的修士,那肯定会对前辈不利。 谁料到,阵法是消失了,光柱却没有冲破,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在小院的上空浮现。 督主大惊失色,惊呼道:“阵法?!” 涂山君神色没有半点波澜。 时间短暂,他无法利用完全掌握督主的法阵。 毕竟阵盘并不在他的手中,一旦有所改动,耗费的功夫不小,所以他直接在原阵法的基础上布置出一座新的。 相比于不算熟练的炼器和不够专精的丹道,符箓阵法才是他的看家本领。 “改天换地!” 督主大吼一声。 他已完全明白了,若是自己还不爆发出全部的实力,就一定会死在这里。 只不过,在天机城的巨大法阵的笼罩下,修士能发挥的实力是有限的,纵然是改天换地和真意同时展现。 抵在他额头的青白色的鬼手在真意的撕扯下化做齑粉,而这粉碎还在继续,似乎马上就要越过手腕爬到那魔头的手臂。 然而,黑玉般的骨头却不见半点颓然。 紧接着,黑红色的飞灰盘旋,犹如打印般,血肉重新覆盖了那层黑玉模样的骨骼。 就在鬼手张开的瞬间,黑红色的丝线从中飞舞而出,如同钢针般扎入督主肉身,却已经没法切断那汹涌的气息。 灵机气息终于在涂山君的面前爆发,一遭将整个阵法完全冲开。 涂山君轻叹。 终究是随手一作罢了,抵挡不住大修士的全力迸发。 不过,这也足够了。 第714章 归来 独属于巅峰大真君的灵机气息爆发。 这般能耐,若是放在外面也是一方霸主。 在气息绽放的霎那,灵机形成的波纹就轰然将身后的小院夷为平地,也许只要再继续下去,就连周遭的聚君楼也会被大修士的威压震碎。 可惜,纵然是这般修士,在涂山君的手中依然没有还手之力。 黑红色的丝线伴随着鬼手一紧。 所有灵机气息停滞。 督主惊骇的低头望去,他竟然看到自己的阴神出现了重影。 不,也不是重影,而是他的阴神离开了肉身,那黑红色的丝线根本不是扎在血肉之中的,而是紧锁阴神,并且将之拖拽出来。 修行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神通。 涂山君的目光掠过四周方才收回,淡淡的说道:“在城内斗法会死很多人,便只能委屈你先死在我的手中了。” 一道虚幻的神龛虚影出现在督主身后,那黑红色的丝线就像是从神龛中延伸出来似的。 这一刻,督主感觉自己的思维都慢了许多,就好像恍惚了刹那。 在恍惚之后,阴神已离体。 眨眼的功夫就被黑红丝线裹成粽子。 落入那黑袍修士的手中。 “吞魂。” 獠牙遍布的血盆大口张开,青面修士似乎终于展露了恶鬼本相,就要将那阴神撕碎活吞。 “你万不能杀我!” “我是组织的督主,我死了,组织一定会查明真相。” “组织有万千分舵,我只是其中一座分舵督主,你该知道得罪组织下场!”督主挣扎着妄图撕开丝线编织的大网,然而他却发现根本无法挣脱。 如今他只能搬出组织,搬出自己真正值得依仗的势力。 而在刚才,他还在谋划组织修士身上的东西。 “组织?” 涂山君轻咦了一声。 目光袭来盯着督主的阴神,似乎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虚假的信息,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此人十分笃定,并且没有半点动摇。 正打算动用搜魂术查看,又赖于法力不足,也就将这样的念头放下。 涂山君倒不是畏惧组织而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才能建立这么庞大的势力,这样的势力,怕是比东荒大境的宗门还要深邃恐怖。 “巅峰大真君,只是分舵之主?” 轻笑的同时微微摇了摇头。 这样的话说来谁也不会信的。 如果真是这样庞大的组织,哪怕他该早就听闻才是,也早就该名扬天下了,为何像现在这样,不显山不露水。 “我杀过很多人,他们都觉得自己是不该死的那一个。” “道友。” “请入幡吧!” 涂山君淡然一笑。 张开血盆大口将之吞下。 天机城的城内外岭,养兵天池。 恢复原貌的尊魂幡绽放出淡淡光芒。 得到这元婴阴神,魂幡修复更进一步。 好在尊魂幡本来是损坏的状态,不然元婴阴神入幡就会让主魂的实力进一步提升,这时候突破化神尊者却无法力支撑,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也正因为早就经历过,所以涂山君才能放心大胆的引元婴阴神入幡。 抬头看去,远天的雷鸣声已经传了过来。 涂山君露出笑容,淡淡的说道:“这雷劫的气息才对。” 挥手扫了过去,站在他面前的元婴修士身躯化做了煞气。 他转身看去,陆荆的眼中闪过惧意,那是非常明显的害怕。陆荆终于明白了,亦如这位前辈的长相,前辈确实是魔道巨擘。 双角,赤发,青面獠牙。 从来不唬人的。 吞魂炼魄的手段更是娴熟的让人头皮发麻。 很难想象如果这样的手段用在自己的身上会是什么后果。 高大的身影走到了陆荆面前。 那位弹指间杀死督主的前辈高人走到他的面前,开口询问道:“你很害怕我?” “不…怕。” 想到自己随时都会死,陆荆又坦然了:“怕!” 他当然感到害怕,任谁面对这样厉害的魔道高人都会感到害怕,尤其他的修为还不够高。 现在还是他有求于人,做为杀手,他从来不觉得有人会什么酬劳都不拿就出手相助。 现在督主死了,也该轮到他付出足够的代价。 灿然笑道:“代价是什么?” “什么代价?” “前辈帮我的代价。” 听到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涂山君明显愣了一下。 他出手从来都不寻求他人回报。 不过,也确实有代价的。 “你的阴神。” “你死之后阴神会被我收走。” 涂山君平静的看着他,就连声音都轻了许多,似乎不想因为自己的大声而打扰了陆荆的安眠。 “那还好。”陆荆笑了笑,眼中的惧意渐渐的散去,或许还是害怕的,只不过变得坦然了许多。求人出手总要付出代价,这样的代价对他来说已是极好的了,他没再有更多的奢求。 “前辈的小舟和铜灯被我卖了,储物戒指内的灵石用了许多。” “东西就放在古仙楼。” 陆荆颤颤巍巍的从怀里取出一枚古铜钥匙,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令牌说道:“残缺道兵被我安放在天池养兵,前辈可以凭借这枚令牌将之取走。” 涂山君接过钥匙和令牌,抬头看去,天边几道强大的气息传来。 所以他又将钥匙和令牌还给了陆荆,说道:“天机城的修士已经察觉,我拿着它们反而会引人注意。” 只要不带着这些外物,他完全可以兵解身躯化做煞气离开,不仅不会被人看破,就连他的踪迹都寻不到。 这一次不是小型的堡垒飞舟,而是一座形如圆盘的灵舟,隐藏在云层之中。 城内的修士除了那些修为高深的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这样的坐骑飞过,并且正正好好的停留在聚君楼的上空。 “留影仪的影像呢?” “因为出手修士的实力强大,留影仪早就损坏,加之还有法阵隔绝,外部的留影仪也没有捕捉到他的身影。” 圆盘内的修士赶紧汇报,将小院内的属于天机城的仪器挨个扫过,却并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那坐镇圆盘的修士一步踏出,属于大真君的威压化做阵阵波动。 灵官法眼的神光迸发,捕捉着残留在小院中的气息,然而他还是失望了,小院内的气息并不多,看起来好像只有寥寥三股。 其中一股戛然而止,另一股微弱的难以察觉,最明显的一股气息也改变。 “两位元婴巅峰修士,还有一个金丹后期。” 修士皱眉道:“怎么法力波动如此迅速的消失,而且也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紧接着,修士冷哼一声,不耐烦的说道:“如此事故,为何着急的通知老夫,不过是几股气息波动罢了,岂不是在拿老夫寻开心。”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让监堂的修士认真考察。” 监堂修士肯定不敢戏耍他,但这样的事又根本没有出手的必要。 只要在城内不造成莫大破坏,那些修士之间的小摩擦难道还要他们管吗。 难道他们这些高修不需要修行,还要时刻待命。 再有这样的事情,肯定要先通知给寻常的执法修士,然后根据破坏程度和斗法修士的修为,层层上报,不能因为是元婴修士的法力波动就直接惊动他们这些大器宗的驻守长老。 好在只是通知了他,要是惊动了闭关修行的尊者。 责怪下来,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寻聚君楼仔细查查,是什么人。” “这些事情不需要老夫教给你们吧?”元婴修士侧首看去。 钟汉赶紧回应:“弟子明白。” 心中泛起了嘀咕,又是什么人胆大包天。 而且监堂的修士还假传消息,明明是大修士的小摩擦,非说是斗法战斗,他们倒是请长老出手了,到了一看,哪里有斗法的痕迹啊。 既然是小摩擦就该按照小摩擦的情况来解决。 有时候都不需要他们出手,等到双方高修安稳坐下来就没事了。 如果他们太强硬介入,反而可能激化矛盾。要是真的出现高修斗法,在确定了情况之下,才会请长老们出手。 他听师兄们说,见过尊者掠阵,斩杀一位走火入魔的大修士。 那边钟汉紧张的同时调动人手查询是什么人出手,这一边,钟嵩棠同样紧张的调动人脉,正准备着三天后的那一场交易。 本来他们打算直接前去聚君楼寻找那人,但是考虑到陆荆的性命,还是忍了下来。 下午。 钟嵩棠与吴老在书房谋划着详细。 钟汉已经返回家门,赶到了自家府上,他爹的书房。 刚踏足书房便低声抱怨道:“爹,您知不知道我还有大事要忙,长老那边催得紧,我得盯着点。而且又是这么关键的时刻,趁着他们都还记得。” “您到底有什么大事才在这时候喊我回来啊?” “你吴伯父的徒弟,陆贤侄,遭人绑架。” 钟嵩棠接着说道:“人命关天的事,你那边先放一放。待来日,我亲自去与你们执法堂的长老说说。” “啊?!” 钟汉茫然道:“怎么回事?” “你那边事情严重吗?” 虽然是那么说的,钟嵩棠还是关心起自己儿子的事情。 “不严重,就是两位大修士在聚君楼发生了冲突,后来人就没了。” “哪儿?” 斗篷中的吴老惊呼。 “聚君楼啊?” “聚君楼?!” “对,聚君楼的甲字号房的院落,那院落都夷为平地了。”钟汉无意识的说道。 吴老惊讶道:“那里不该…” 还不等他话音落下,书房房门再次打开。 原本还以为是下人或是管家走来,直到那人推门进入,斗篷骤然飞了起来:“陆小子!” “陆荆兄弟?” “陆贤侄?” 推门而入的正是陆荆。 只不过现在的陆荆面色苍白,笑了一声道:“我回来了。” 回应一下节奏 1、更新问题。 自去年那场节奏停更了几天之后,魂幡一直是两天两更。每个月大多在二十八九更,如果天数多也会上三十三十一,差不多能做到一天一更。 每一张三千字以上,有时候也很会出现三千四五。虽然时候比较少,但确实有。两章也有六千字,总说别人一张顶我两张,除了那几位触手怪,哪位作者是一张六千字的。 对于更新问题,灵山早就有言在先过,也是商量过的。 写快了会写的很急,当时中间有恢复过一天两更六千,持续了四五天之后,大家就感觉到质量在下降,于是我又调整了写法。 2、水文  这就来到第二问题。 其他作者如何灵山不知道,我这六千字是要写五六个小时的。我拿出五六个小时,不是为了应付大家。 写到现在,大家看的出,如果我是为了钱,我可以一直写开头。 灵山的脑洞还行,是属于那种剑走偏锋的作者,完全可以写一百大几十万字的书,每天日万,然后就火速开新,这样赚的会比魂幡多的多。 当年更莽穿的时候,日万过月余。 但我不想把灵感压榨的太死了。 直到现在,写了二百多万字的魂幡,写到阿福篇,我依旧感觉激情满满,我能回忆到东西,我能感受到我写出了好东西。 一个介于真假之间的人。 我知道大家肯定跟我有相同感受,能感受到其中的酣然,以及后续涌来的情绪。 灵山那时候就觉得,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到现在了依旧是好看的。 当然,谈精神咱也撇不开物质问题,我也想多卖钱。咱们是论字卖钱,多写多赚,少写少赚,灵山也知道这个道理。 当懒鬼不行。 3、能力  如果归咎起来的话,其实也怪不得你们。是灵山的个人能力还不足。如果我拥有大神的水平,就能写的又快又好看了。 说到底,我虽不算新人了,却也只是个老扑街而已。 还需要慢慢的提高自己的能力。 我也不是天才。 网文作者的天才太多了,数都数不清楚,灵山呢,一直赏脸观看灵山的读者知道,那时候写第一本的时候,还只有几十个读者而已。 到现在写出精品,也已经过去三四年了。群里有养书的读者,也有养作者的读者,可能是觉得养成类,看着灵山一步步走来。 我要是天才也好啊,就能写的又快又好。 4、节奏  其实说回来,还是更新的问题。 更新太少。 便有读者开始散播灵山已经太监,灵山已经卖号,灵山已经开水、敷衍、挤牙膏,就那么点东西吊着人。 灵山自认还是稳定的,虽然咱们和每天都更新的作者不同,咱们是两天两更。虽然两天两更说出去也比较丢人(捂脸)。 5、女性  灵山书中出现的女性不管是正派还是反派,只要有名有姓就都是能人,那些大略过去的配角,只能算剧中该有情节。 对于修行者的设定,肯定有所参考现实,所以不存在说女性修行者就一定怎么怎么样的问题。没写是因为没想好如何写好,而不是有意见。 参考惊鸿也该知道的。 6、道理  我没有大道理将讲大家听,说起道理大家都懂。我只是在安分的写故事。书中一些事肯定有灵山主观的,但,很少以旁白讲道理。 对于很多事情我也没有看法,我只是个写的,写故事的,故事中的人代表的只是他成长的观念,以及他身份的问题,不要上升攻击灵山。 要是都是真善美的人,也不好塑造反派了。有些读者说我夹带私货严重,这…我也不太好多说什么。 7、暂时想到这些。 8、单章就留二十四小时,也就不插在中间影响后续阅读了。估计这一天过去,大家也都能看到的。 9、卖号换人之说。 都没有。 灵山只有这一个号,如果大家被骗了,跟灵山是没有关系的。灵山文风初看没什么,但仔细看看应该还是好认的吧。 可以说有神有魔的时候,但没有卖号一说。 当然,神的时候大家可以说灵神,魔的时候也可以喊灵魔。 等等。 灵魔? 元圣灵魔? 开个玩笑。 追到现在的读者,我知道很多都是默默看书不发表意见的,很感谢大家的支持。江东父老能容我,灵山是有努力的,但最重要的是大家的支持、捧场。 争取钻研改进,多花时间琢磨。 再看看能不能把更新的频率拉上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715章 讲述 “站住!” 中气十足的喝声落下。 一条大汉翻身从街市钻出,挡在了小孩儿的面前。 大汉身形如铁塔,不怒自威,身着陈旧却整洁的衣袍,腰间悬挂着一口长刀。 他的手掌从长刀的把柄处移开,抱着肩膀,俯视着面前的小娃娃。 接着张开手掌,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交出来吧。” 小娃娃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却将自己的小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 “不好了,石头被抓了。”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团簇在巷子里的几个孩子正要前去营救,又碍于城内捕快的威严肃穆,只得一哄而散,争抢着钻入了巷子深处。 就在这风风火火之中,他们终于返回了一座破落小院。 小院内不过是几间破瓦房,很难想象还能在天机城内看到如此残破的地方,而且这里看样子还有人久住,抬头看去,上方正写着几个大字。 ‘孤幼院’ 院门大开。 从中走出一位身着朴素的女人。 在看到女人的刹那,孩子们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叽叽喳喳的讲述着石头被抓住的经历,随着脚步声渐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孩子们赶紧躲到了女人的身后,悄悄的探出头,又赶忙缩了回去。 随着人影临近,那身熟悉的绣明锦袍映入眼帘。 那人将手中的‘石头’放下,叹了一口气说道:“许家娘子,你该好好管管他们,兄弟们本来就公务繁忙,又哪里有闲心应付他们。” “现在就学会了偷东西,日后长大还不成为青皮混混?” “他们这些…” 话才说了一小半,捕快像是意识到什么,欲言又止:“若是冲撞了贵人,在下也没法遮掩。” 那被称作许家娘子的人面色一板,看向那脏兮兮只露出两个明亮眼睛的小孩儿,喝道:“拿出来。” 石头闻言一颤,从裤裆中掏出半块糕点。 本来还强装威严的女人顿时眼眶微红,不过瞬息间就消失不见,拱手说道:“多谢董大哥照拂,我们照价赔偿。” “算了算了,摊主我认识。” “只要不是偷钱,倒也不算…” 女人从自己的腰包中掏出金叶子,夹杂着几块灵石:“不行,我们一定要赔偿!” 送走捕快。 女人盯着石头。 石头怯生生的小声说道:“不是我偷的,它自己掉在地上。” 女人什么都没有说,领着孩子们进了孤幼院的大门,吩咐那几个半大小子关上了房门,这才训斥道:“不问自取就是偷!” 说着取来一旁的竹条。 “三娘,我饿。” “三娘您就饶了小石头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许三娘高高扬起的手又收了回来,不过还是要罚,小孩子总得吃几计竹条才会长长记性的。 教训完孩子们,许三娘赶紧回屋,先是给孩子们准备好饭食,随后准备打坐歇息,昨晚上又熬到晨曦照面。 她都忘了这是第几个日夜。 好在不是危险的工作。 聚君楼的一座小院倒塌了,她刚刚才从那边赶回来。 “聚君楼?”钟汉一脸的诧异。 他看了看门口走进的陆荆,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以及寄居在斗篷中的吴老,神色之中的诧然更甚,他刚刚才从那边赶回来,怎么所有人好像都知道了这件事。 按理说,出现斗法并不是什么大事。 很多时候还没有走火入魔的修士造成的破坏严重。 但什么时候,他这个执法堂的修士知道的事情成了人尽皆知的事情,这倒是奇了怪。 “陆贤侄你…” 钟嵩棠虽然没有展开法眼,不过以他的修为和眼力,还是一下子看出陆荆的气息。 陆荆的气息十分不妙,这已不能说是微弱,而是进行了改变,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根本就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如何走来? 难道是鬼。 “我已经死了。”陆荆沉声说话的同时揭开衣襟,他的胸前出现一个前后贯穿的孔洞。这个孔洞并不是要他命的原因,关键在于他用真意自斩了一刀,这一刀才是断绝生机的关键。 “怎会如此!” 吴老赫然起身,声音中多了几分颤抖。 他分明已经做好了将紫府和内丹炉交易给督主的准备,为什么陆荆还会死。 他不相信督主会如此不明智。杀死陆荆就意味着断绝了交易,如果督主想要活命,那他手中的紫府和内丹炉才是最重要的。 “说来话长了。”陆荆笑着走到一旁的座椅,坐了下来。 将后来吴老离去之后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只不过也只是停在了自己自斩一刀。 剩下的事情他需要好好的斟酌一番。 他隐去了涂山君的身份。 其实陆荆是有些许猜测的,他能感受到法力的流失,以及那位前辈又如此的怪异,肯定和那神异兵器脱不开干系,这也就没法告诉吴老他们真相,只能大略的说是督主的行为惹恼了一位前辈。 然后,在那位前辈出手之下,督主死了。 “死了?!”钟汉的声音一下子拔高无数。 他简直像是听故事般从头听到尾,听到那绑架了陆荆的大修士死了,他是万万不敢相信的,要知道他才刚刚从执法堂那边回来。 听长老说,出手的两位修士至少都是大真君。 从监堂那边传讯来法力波动,到他们赶到,前后还不到半炷香。这么短的时间观察和试探都不足,何况是直接出手,哪怕出手又能用出多少术法神通? 现在陆荆回来,告诉他,他们追查的法力波动是真的,并且还真的动手,甚至还有人死了。 “长老那边说过,出手的两人至少都是大真君。” 钟嵩棠皱起了眉头。 为了对付督主,他听吴竹说过督主的境界,因此感触更大,一介巅峰大真君死的这么毫无波澜,不由得怀疑起来:‘城内还有这样的修士吗?’ 天机城巨大,城内卧虎藏龙。 确有这样的修士也正常。 如果陆荆没有说谎,那人的实力绝对不弱,甚至达到了大器宗天骄的战力。天骄衡量的当然是同境界之间的实力,那人拥有半炷香斩杀同阶的实力,绝对不是岌岌无名之人。 与他们两人相比,吴老关心的则是陆荆现在的情况。 “这情况可逆转吗?” 陆荆摇了摇头说道:“这门秘法名为忍死,是那位前辈传授,正是要我处理后事…。” 得到秘法的陆荆心中对那个猜测更加确定,他觉得在聚君楼出现的修士绝对和怪异神兵有关,他现在还没有死,就是那位前辈想让他做些什么。 “那位前辈何在?”钟嵩棠追问。 “前辈已经离开了。” “若是安排妥当的话,倒是还有机会转世。” “我已经将阴神卖给前辈,如此才请前辈出手。” 陆荆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更不能暴露怪异神兵的秘密。 不说以那位魔道巨擘展现出的实力,在座众人根本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光是吴老自己就是元婴阴神,以那位前辈的抽魂炼魄之能,还不随手就把吴老给炼了。 在他看来,魔修从来都是看心情做事。 “这…怕是遇到了魔头吧?”钟汉迟疑着看了看他父亲的脸色。 谁出手用阴神做报酬啊。 说不得,陆荆原本还能活,但是现在被人拿走了阴神,也就彻底没有活路。 虽是这么说,他倒是没有追问陆荆有关细节,越是这样的魔头越棘手,让上面人头疼就是,他一个小小金丹,活腻歪了才去追捕这样的魔君。 那不仅仅是自己活腻歪了,还会连累自己的一班师兄弟师姐妹。 在被父亲瞪了一眼之后,钟汉偃旗息鼓,耸了耸肩膀。 他做事从来都是如此,高喊口号,做好分内之事,绝不节外生枝,能杀的肯定痛快下手,不能杀的也不会冲动将之杀死。 能混到这样的职位,他自有一套行事准则。 吴老沉默许久。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苍白的。 修行界还是以实力说话,没有实力傍身,就说的再大声也没有人听。 他做不了什么,如果可以他真想留下的是他,反正他早就打算和督主同归于尽,能用元婴阴神请一位魔头出手,倒也值得了。 但,说来说去,他也无法说服自己。 吴老问道:“那位前辈有名号留下吗?” “没有。” “是吗。” “一位无名的,堪比大宗天骄的魔君。” 两月半。 臻阁拍卖行。 一行人列坐厢房。 陆荆看向手指上的戒指。 他还是将道兵池中的怪异神兵取了出来,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安置。 但总要有个安置的,不能继续放在道兵池,不然等自己死后,吴老接收了他的遗产也会拿到这件怪异神兵。 他已经能感觉到法力的流向,正是手中的这枚戒指。 “下一件。” “朱雀级元婴傀儡。” 拍卖的主持高声讲述着。 厢房众人不由前倾。 不仅仅是厢房中的他们这一行,还有许多修士也对那展台上出现的傀儡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戒指睁开一只眼睛打量,着重看了看陆荆。 灵魔忍死术是有后遗症的,暂时看不出什么奇怪,等时候一到就会出问题。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此人会取走魂幡,可惜了养兵池的灵气,自进入天池六年来,尊魂幡还没有完全恢复。 还是要跟陆荆商量,让他再入兵池。 “起拍价。” “一百万上品灵石!” 二更晚点。 第716章 魔变 “二百万!” 二百万一喊出,会场戛然。 不过仍然有修士出价。 依旧是十万几十万的递增着。 “三百万!” 陆荆正襟危坐。 不敢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 他当然没有那么多灵石,这些灵石全算是和那位前辈借的,反正有阴神抵债,只要那位前辈没有制止,他觉得还是能谨慎的用上一用。 涂山君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既然陆荆说是借钱,那就算借的。 灵石对他没有太大的用处,用来汲取灵气都觉得咯牙。 灵石能成为修行界的货币不仅在于储存灵气,也是因为早就融入修士的日常之中,但极少有修士会直接汲取灵石的灵气。 灵气才价值多少,不如购买丹药服用,再不济有灵米填肚子,慢慢吸收也比灵石好用。 当然,若是实在偏僻,用灵石修行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涂山君笑了两声,当年他和觉法行至鬼市,还借过觉法的钱。印象中,他从来都没有缺过钱用。 “三百二十万上品灵石。” “四百万!”陆荆依旧面不改色的喊出。 这倒是让钟嵩棠惊讶了起来。 其实刚才陆荆喊出两百万上品灵石的他就已经很是惊诧了,尤记得,当时陆荆跟他说有钱,只当是小孩子不懂事,将自己手里的那点当做是什么大财。 现在一看顿觉想的太简单。 不过他倒是觉得是吴老哥藏在天机阁的积蓄。 以吴竹大真君的修为,倒也能拿出来百万上品灵石。 于是心中安然。 他还凑出不少灵石准备助力一番,如今看来根本不需要。 拿下这一具朱雀级元婴傀儡,安置紫府、内丹炉,就能让吴老哥活过来。钟嵩棠屏气凝神,看向展台处的那具高大傀儡。 陆荆摸了摸手臂上冷硬的鳞甲,冰凉通过手掌传递到掌心,他同样没有低头去看,因为他早就知道那里长出什么,分明是黑色的甲片,甲片的缝隙中还有形似羽毛的铁扇。 “我还有多长时间?”陆荆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问题。 “怎么了?” “没事。” “改良过的灵魔忍死术能活的更久,后遗症来的也不快。” 猩红眼珠打量的同时,涂山君想到。当年的灵魔忍死比较粗糙,以至于在用术后不久就长出鳞甲羽毛,连他也不可避免。 “四九确实天纵奇才。” 涂山君称赞道:“最妙的是对血杀术的改良,不过,这样做会让自己消失,我可不敢保证另一个我会乖乖听话,还是别有意识的好。” 价格已经来到了四百五十万。 叫价的修士更是寥寥无几。 最终在四百七十万停下。 陆荆如愿拍下这具朱雀级元婴傀儡,傀儡的修为可以达到元婴后期,配制的紫府和内丹炉只能算一般,也就做到寻常的启动。不算适配,因此并不能完全发挥出傀儡的实力。 不过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紫府和内丹炉。 有钟嵩棠这位大器宗长老看顾,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一切顺利的就像是水到渠成。 陆荆不由感叹,还是有背景好办事,这不像是人去办事儿,而是事在自己办成,他们只需要出面即可。 回去的路上。 八轮傀兽马车的车厢之内。 马车自然简单的,却分外结实大气,没有什么奢华的内外装饰,拥有的只是坐骑该拥有的平稳和速度,车厢内的桌案酒樽不能有半点晃动,棋盘和茶杯也稳当的像是雕刻上去似的。 “我能感觉到有声音在耳边出现。” 陆荆轻声说道,像是追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就连涂山君也是。 因为灵魔忍死术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有人活了很久,也有活的不久,又经过多年改良,早已经今非昔比。 如果催动法力与人动武的话,就会如气球般膨胀扩大,且迅速蜕变。 “既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无外乎再斩一刀…” 陆荆毫不迟疑的催动了法力,法力汹涌激荡,他略显苍白的面容骤然化做青白,满口银牙化做脓血,在脓血背后则是新长出的尖锐獠牙,不出意外的刺破嘴唇。 指甲脱落,生长出椭圆尖锐的角质,犹如妖魔利爪。 噗呲。 额头钻出一根独角。 黑色的独角宛如黑色的墨汁到入清水,额头处的青白色皮肤迅速生长出黑色鳞片。 独角蜿蜒生长,与鳞甲形成了一方小冠。 冠如羽,形似三花。 鳞甲倒反,生长出羽毛,羽毛编织成大氅披在陆荆的身上。 他的双眼已经完全化做黑色,原本略显扭曲的面容也从容起来,长呼一口气,张嘴的瞬间黑色的蒸汽飘出。 “这等秘术,竟让我的实力增进到了金丹巅峰。” 不过是小小变化就提升了一小阶,而且这样的蜕变还在继续,如果他不加以阻止的话,说不定真有机会突破元婴。 但这显然是陆荆的妄想,不说雷劫难渡,难道以为面前的钟嵩棠会无动于衷。 一旁解下的斗篷化做人形,吴老瞪大眼睛,惊声道:“不是说秘术不会有问题吗?” 秘术没问题,然而架不住施展秘术的人催动。 钟嵩棠神色剧变,属于大真君的威压如山岳般落下。 灵机气息在八轮傀兽的车厢内锁城一个圆环,将正在蜕变中的陆荆牢牢锁住。他手中的尖刀正欲出鞘,却听到吴竹的制止。 “等等,陆小子还有救。” “还有个屁救啊,老哥哥哎,你该知道,他的阴神都没了,强撑秘法活到现在,早就没救了,不如就让我一刀斩了他,免得滋生祸端!” 钟嵩棠大喝一声,尖刀悍然出鞘,伴随着吟啸,光芒迸发。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陆荆如今张口却只有一口腥臭传来,他已无法说话。 而且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奇怪的念头,那就是“活下去”。让一个死人活下去,而且还是这样强烈的求生欲望。 这不是他的本意。 然而,片刻的停留之后,陆荆身上的蜕变已经完成,化做一只高大妖魔,蜷缩在车厢的一角。 气流奔涌。 车厢内的光芒消失无踪,只有黑暗袭来。 吴老再不阻止,赶忙催促道:“出手吧!” 一面是自己的兄弟,另一面是已经入魔的没有名义的徒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他总不能让活人受罪,这不该是钟兄弟应该承受的。 如果他吴竹能够动手的话,他或许会自己亲自出手。 可惜他现在只有元婴和阴神,并没有融入傀儡。 也就没有送陆荆最后一程的实力。 “嘭。” 马车上方破开一个大洞,高大的妖魔矗立在马车顶部,肆意的呼吸着城内的灵气。 身躯四周的魔焰宛如黑暗中的熊熊火焰,照亮了黑夜,而这等威压灵机自然惊动了城内的执法甲士。 “不错。” 涂山君啧了一声。 妖魔身躯下,陆荆的意识是清醒的。 也就是说,陆荆并没有完全入魔,但是他的实力却出现了质变。 不过,从他张嘴只能吐出黑气来看,陆荆已经丧失了言语的能力,他就算想说也说不出来。 “看来我的对术法的理解也还不错,可惜还是有后遗症。”涂山君惋惜道。 经他之手改良的灵魔忍死,在保留修士意识的情况下,倒是出现了视听和语言的障碍,加之没有阴神,无法动用神识。 修士完全变成了一个囚笼在黑暗中的聋哑人。 这是正常的,术法改良总会出现意外情况,哪怕是涂山君这样的巅峰大真君也无法控制。 倒不如说,能保留住意识已经足够厉害。 一般而言这样的术法,最先侵蚀的就是修士的意识。 “吼!” 陆荆仰天怒吼。 在马车停靠的同时被狠狠的甩了出去。 马车中同样有一道人影钻出,那人法袍猎猎,手持一柄长刀,在黄昏下显得分外肃杀,刀面轻轻翻转,法力勃发间,冲天的刀气已经笼罩了那跳下马车的高大妖魔。 “杀!” 妖魔不知道从自己手指头上摘下了什么,但这已不重要。 在大真君的斩击之下,纵然是这般赫赫威压的妖魔也难逃一死。 一刀砍过去。 一道刀痕出现在妖魔的身躯,妖魔盘坐在了地上,脸上露出笑容,在黄昏的阳光下垂下了自己的头颅。 远方。 天机城的飞舟姗姗来迟。 其实他们来的已经很快,奈何大真君出手更快。 也是因为差距太大。 金丹和元婴本就是一道鸿沟,何况是一大境界的差距,这世上多少天才都没有迈过大真君这道坎。 四周的居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他死了。” “他解脱了。” 收起长刀的钟嵩棠沉声说道。 陆荆和一般的走火入魔的修士不同,刚才那个瞬间,他感觉陆荆根本没有走火入魔,就好像是他自愿受死的。 那纯黑色的眼中也没有暴戾和混乱。 “让城建的修士打扫。” “散了散了,没有什么可看的。” “平常有争斗,你们恨不得躲到地缝里,现在看热闹倒是一个顶俩,快快,别看了,小心魔头还有什么后招。” 城建修士赶来善后,修补的同时打扫战场。 不远处。 桥下。 一只略显纤细的手捡起了一枚好似戒指的东西。 第717章 三娘 “小丫,不能吃。” 稍大一点的孩子赶紧阻止那纤细小手往自己嘴里送东西。 拦下来也没有看清楚。 不远处的大人只当是孩子们又起了争执,正欲走来,不远处的管事呼喊才让女人脚步微顿,只是高声的呼喊,让孩子们不要捣蛋,不然下回就不带他们出门了。 一通忙活。 至傍晚。 管事的是个中年留着八字胡的儒生模样的人,细数着金银和灵石,秉笔书写下。 儒生沉吟道:“许管事,上头决定整顿城建司衙门,从今往后,你们这些编外的,所得俸禄银两就要减半了。” 本还喜悦的许三娘愣了一下,张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快了,就这半月。” “你这孤幼院的掌印没听说吗?” 儒生正襟危坐,将拨弄的算盘闲置,合上了手中的账本,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活儿计本来就东奔西走,昼夜不得休息,还是另寻其他吧。” “按理说,养济司的拨款…”老儒生刚想说什么又住了嘴。 上头或许不在意这些,然而这一层层盘剥下来,自然就不剩下多少,因此也就使得这位孤幼院的掌印自己还出门赚取灵石。 许三娘拱手强颜欢笑道:“多谢魏老告知,我正有辞了编外事宜的心,这来回奔走疏于对孩子们的管教。” “听说许管事来自…高门?”儒生指了指天,然后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既然来自上宗高门,总该有些门路人脉,不说让上头增加用度俸禄,至少在天机城这诺大的地界能求一方公平。” 许三娘叹了一口气道:“个中缘由,分外复杂。” 领走今日俸禄。 也就领着孩子们离开了。 “看魏老似乎颇为瞩意那位孤幼院的掌印?”不远处走来的青年笑呵呵的说道。 “你小子没个正经,我是可怜那孤幼院的一班孤小,许掌印支撑这么大的孤幼院,总是会碰到难处的。”魏老面露怜悯的神色,接着又说道:“据说张家老祖陨落,城建司新任的掌印刚刚上任,这不就开始…” “嘘。” “您老年纪大了什么都敢说,我可不敢听。我还要在人家手下讨饭吃。” 青年赶紧走远两步,言语中倒是没有他说的那么凝重严肃,反而有一种淡然,就好像并不在意到底是谁是新任主官。 青年耸了耸肩,说道:“反正这些大老爷也就兴上政令下来,等他们腻歪,总还会继续修行的,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好。” 大多修士除非已确定没了进境,否则很少会专心其他的事。 毕竟修为才是根本。 不说有什么突破,至少也得保持住。 也有许多不愿修行的,要么就是资质不行要么就是家世显赫,做个不惹事的纨绔子弟外调一方也就是。 其中不同也有很多,总之不能一言概括。 许三娘则是修行的时间不够用。 孤幼院平日里的用度还有。 就是饥一顿饱一顿,平日里清汤寡水连丁点的肉沫都见不着,这样别说修行了,连身体都长不好。 等这些孩子长到十岁,会接受天机府的灵根测试。 出类拔萃者前往大器宗,资质一般者被家族或是城中势力以及附庸宗门招揽,再次者要么成为散修,要么再向外选择,没有灵根则会遣至域城甚至是凡俗地界。 但是,见识过修行界的繁华,又怎么可能会甘愿沉入凡俗。 所以很多没有灵根的人也会选择以武入道。 然而能重返修行界的则寥寥无几。 不过这也足够了,在天机城的这些年,有灵米壮大身躯,至少十来岁沉入凡俗能有谋生的能力。 不会因为离开了这里而饿死。 城建司的傀兽马车奔走在天机城的宽敞道路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众人送回孤幼院。 这也算是编外人员享受的福利之一。 之后该是无法受用。 走下马车的许三娘骤紧了眉头,领着这帮‘泥猴子’本该是开心的,甚至他们还帮上不少忙,为城建司搬砖添瓦,虽然并没有得到多余俸禄,好在有半斗杂米,这也是让人开心的事情。 然而现在的许三娘却根本没办法开心。 她也不知道应该寻个什么营生。城建司那边俸禄减半就根本不值得再去,哪怕再去也不过是白费时光罢了。 “炼丹炼器全需要控火。” “我没有火灵根,重练火行术法肯定费劲。” “制符演阵,需要不凡的天分笔力,以及对阵盘的揣摩钻研。外出打猎…” 还不等多想就被她否定,凡是外出的事情都不用多想,她的修为不足,而且孤幼院得有人照看着,外出就是找不痛快。 “御兽、灵植、…” “鉴宝、傀术。” 许三娘思来想去发觉还不如码头苦力,至少她操控的土傀儡还算出众,这门术法娴熟到连口诀都能倒着念回去。 这也同样不是件容易的事,码头苦力也有自己的帮派,不是帮里的人,根本没法在码头干。 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 “三娘,三娘,小丫差点又把那个铁疙瘩吞下去了。” 瘦猴赶紧捉住小丫的手,就连原本贪吃的小石头也赶紧出手,眼疾手快的把铁疙瘩抓到了自己的手里,仔细的瞧了瞧,当真不能吃。 这东西吃了怕是要坠坏肠子,比观音土还要可怕。 许三娘大惊失色,还以为小丫和小石头吞了什么东西,直到看到小石头递过来的铁器才松了一口气,高高扬起的巴掌又悄悄收了起来,轻声呵道:“铁器石子不要往嘴里放,一旦吞下去就要肠穿肚烂。” 又觉得话说的太重。 熬了这么久孩子们肯定都饿了。 小孩子不会分辨,大多只会往嘴里放。 教训孩子是一方面,许三娘当即看向石头手里的那个铁器。 天机城不是外面,很多铁器都是傀兽或是傀儡身上的零件,要是捡来的也就算了,如果是顺手从别人那里牵来的可就麻烦了。 “是个扳指。” “铁扳指。” “从哪儿得来的?” “小丫从石桥下面捡的。”石头一五一十的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瘦猴则咧着嘴笑,他只当是个小玩意儿也就只说了一句,这会儿正心虚的厉害,万一小丫真给吞了,三娘绝饶不了他。 “石头桥?” 许三娘轻声呢喃,说着搓了搓手中的铁戒指。 这戒指的材质颇为不凡,像铁又像是玉,拿在手中,温凉舒缓,就连纠结的心绪都缓解了不少。 起初她还以为是错觉,将之放到一旁,凉意瞬间就消失不见,见效之快就像是握着一块冰疙瘩。 “材质颇为不凡。” “看样子确实是他人丢弃,不是瘦猴他们顺手牵来的。”许三娘微微颔首。 眼中的严肃渐渐褪去,只要不是偷来的就好,至于这小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其实也无所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卖钱。 “三娘,我饿。” “好好好,回去便生火造饭。”三娘抱着小丫,领着小石头,身后跟着瘦猴等三个半大孩子,穿过坊街,走过小巷子,这才终于抵达了孤幼院所在。 孤幼院不过是两间瓦房,一个小院。 养济司下,这样的小院有不少,乃是天机城下令督造的。 夜深。 孩子们已经歇息。 打坐恢复法力同时也算休息的许三娘睁开双眼,她总是还惦念着下午小丫拿来的那枚铁戒指,那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宝物,但是胜在材质不凡,现在法力恢复,正该好好用灵官法眼一观。 之后再做打算。 “灵官法眼!” 玄门正宗的施术手法。 简单, 大气。 “疾。” 吟诵咒语落下,双眸散发出光芒,照映在那铁戒上。 然而,还是让她失望了。 在她的法眼之下,这戒指还是原来的模样,没有半点变化。 许三娘感叹自己真是想钱想疯了,见到什么东西都觉得是值钱的,要真的值钱哪里轮得到小丫捡到,早就被有识之士拿走。 想来只是寻常的铁戒指罢。 也是病急乱投医。 “暂时还有点积蓄,到不用急于一时。”许三娘沉吟着。 衙门拨的粮食省着点吃,等下个月再拨也好。就是碗里的肉得拿走了,掺杂的灵米或许也得全都挑拣出来,总之又得拮据起来。 三娘拿起铁戒指在烛火下点亮。 尝试用法力祭炼。 吧嗒。 一只猩红的眼睛在戒指顶端睁开。 黑红色的光芒一闪即逝。 许三娘还以为自己太过劳累所以恍惚了一下,正要起身走向床榻,猛然看去,正看到一高大身影站在一旁。 烛光映照下,那高大身影的面容显现,是一张泛着青白的英俊面容。 很难形容那张脸。 初看下,无俦。 细看,却好似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淡漠。 等再退一步的时候,就感觉无言的恐怖自心底滋生。 他的双眼之中不是淡漠,而是异样的平静。 只是因为他长的高大,难免是俯视下来,才让他看起来是高高在上的。 “你不怕我?” 那高大的身影开口。 “我没有从你的眼中看到危险。” 许三娘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轻轻的放下了铜灯,又坐回那简陋的桌椅。 “那现在呢?” 高大的人影同样走来,坐到了桌案的对面。 在烛火下,他扎起的赤发和双角也显露出来。在那怪异的外表下,黑红色的道袍宛如一道阴暗的云朵遮挡住了所有的光芒,更显无言惊然。 “还是没有。” 涂山君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是谁?” “我还以为你不会好奇。” “但我总该要知道。” 涂山君指了指许三娘手中的贴戒指。 戒指顿时化做一杆黑红主杆的小幡。 说道:“现在你可明白了?” 许三娘看向手中的小幡,又看了看坐在桌案对面的高大身影,来回几次,最后摇了摇头道:“不明白。” 尽管这么说的,然而她还是紧紧的攥住魂幡。 周身法力引而不发。 似乎只要面前人有所异动就会出手。 第718章 赚钱 涂山君自然看到了许三娘的小动作,他并不以为意。 在幡内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许三娘。 在接触到修士的时候,他也拒绝了幡主绑定。 只不过,没有法力他也无法劝说,更不用说与人交流。 等到许三娘利用法力试探,也就完成绑定。 若是一般时候涂山君会先观察一番,不过看到许三娘缺钱,铁戒指的材质又不凡,在祭炼无果的情况下,说不定会拿去鉴宝,眼力差的看不出名堂,眼力高的容易看出名堂。 所以才现身。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去鉴宝,会很麻烦。” 涂山君也很无奈。 但世事无常,总得有所改变。 “你的意思是,你是这宝物的主人?”许三娘像是得出结论般看向铜灯对面的涂山君,小心翼翼的说到。 涂山君摇了摇头,道:“我是这宝物。” “不可能!” “宝物怎么可能跟我说话?” “你可听说过器灵宝物。” “器灵宝物?!” 在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许三娘的妙瞳轻微缩小。 这微妙的变化当即被涂山君捕捉到,他的心中不由思索‘此人竟然知道’。 原本他是准备冒充器灵宝物,然后徐徐图之,让许三娘隐藏好他,让涂山君意外的是,许三娘的见识远不是她的修为能比。 “你听过。” 许三娘默认似的没有说话,紧接着说道:“你为何落在石桥下?” 涂山君探手摸了一把腰间的葫芦。 周身空空如也。 这才想起,自己施展的是改良的入梦术,只是投影了身形而已,他真身那里的酒葫芦早就炸了,储物戒指也不在身边,幡内存储全成了补充所用煞气,哪里还给他留下酒水。 现在又碰到这年龄不大的女修。 连真身都没法走出魂幡。 想到上午时分,还在观察施展了灵魔忍死的陆荆有什么异样变化,然后就因为陆荆的意愿而跌落石桥,这会儿才终于有了个安身的地方。 就是可惜魂幡还没修复好,就被陆荆匆匆取出养兵天池。 涂山君大度,毕竟死者为大也不想计较太多。 就是感叹。 眼前这个女修虽然修为不高,见识却很是非凡,而且颇有一种从容气质,以及一种对自己判断的自信。 如果她能不低着头,遏制住微微发抖身躯,那涂山君也得给她拍手称赞。 不过,这样已经很好。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正常的说说话。 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眼看对面的人也陷入沉默,许三娘抬起头来,瞧向座椅上的高大身影。 那高大身影双眼出神,似乎在回忆,也像是在怔怔然发愣,总之,这样的呆愣反而冲淡了初见时候的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再仔细看去,除了面色青白之外,相貌自是堂堂,黑红色的眸子低垂在眼帘之下,嘴角的笑容十分和煦,扎的一丝不苟的红发与黑红色的双角相得益彰,少却几分英俊带来的亲切,多出几分威严。 至于黑红色道袍,除了封边的金线之外,整体很是朴素。 “噗呲。” 许三娘掩嘴失笑。 在看到面前人神光聚焦,顿时正色道:“既然一时想不起来,那便等到以后再说就是。”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尊魂幡:“我姓许,在家中排行老三,人唤我三娘,器灵大哥有何指教?” “不敢当,只要不在人前显圣,我便烧高香了。” 涂山君微微拱手。 现在魂幡已修补大半,然而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能动用大多威能,却依旧需要煞气补充。 另一方面,许三娘的修为太低,以至于连主魂身躯都无法走出魂幡,只能让魂幡中的低修为役魂走出。 “呀!” 许三娘惊诧一声,紧张道:“我的法力不见了?” 要是法力消失不见的太久是会影响修为的。 “莫慌,法力是我拿走的。” 许三娘闻声看向涂山君,嘟囔道:“没有法力,明日就不好出门。” 看涂山君尴尬的神色,许是遇到了难处,不然也不会拿她的法力,些许法力拿去倒也无妨,就是明日不好寻其他活计,在天机城内这样的修士大城,没有法力支撑是不行的。 她也没有追问什么,而是独自的盘算着,一晚上不眠不休该是能恢复过来。 当然,这是在眼前的高大器灵不再拿她的法力的情况下,如果器灵一直拿法力,那就是明天后天也恢复不了。 “为何要急着出门?” 涂山君问了一嘴。 毕竟拿人家手短,总要问问。 涂山君转瞬就已经想到,奈何他很久没和人正常交流,所以许多言语到了他这里,听起来都比较生硬和尴尬,越是这样的正常寒暄,反而显得越发不正常。 “养济司拨来的粮食钱财都不足,总得寻个出路。” “白天里,城建司要整顿,我们以后怕是不能再去。” “天机城需要法力的地方太多。” 许三娘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的将遭遇吐了出来。 涂山君虽然不是个好起话头的人,但是他却是个很好的听众,静静的聆听之余,也极为认真的点头示意着,有时还会跟着沉思。 涂山君沉吟:“我总不好白白住在这里。” “器灵大哥有钱?”许三娘眼睛一亮。 她倒不是贪图别人的钱财。 既然器灵大哥如何善解人意,她索性也就顺水推舟,大家和气一些,总好过把话都说破了,这样也不尴尬。 “本来是有的。”涂山君看了看魂幡内的储存的,早就空空如也成了煞气飞灰。 而且当时还把古仙楼储存积蓄的钥匙还给了陆荆,后来又装死没有回应,现在身上半块灵石都没有。 涂山君又不好跟许三娘说,自己曾经视灵石如粪土,这无疑有一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 虽然事实如此,然而在苍白的现实面前,曾经的事实,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 “但是我可以挣。” 许三娘的眸子再次亮了起来,追问道:“不知道器灵前辈会什么?” “炼器、炼丹、制符、阵法、御兽、灵植、医药、傀儡…全都懂一点。” “最厉害的是什么?” “阵法符箓。” “能画几阶的符箓?” 涂山君正要回答,突然想起来许三娘的法力不足。 别说他能画几阶符,能不能支撑他画符布阵都是问题,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本金,买不了画符布阵所用的器具符纸,就算能画也得先有这些东西才行。 眼看涂山君不再回答,许三娘顿时知道肯定是没品的符箓,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许三娘笑道:“只要器灵大哥不再拿我的法力就好。” 活了三百多年,涂山君第一次感受到窘迫。 他本来应该是从容的。 “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好在,还有最后一个法子。 尊魂幡没有全好,也已经好了大半,能够凝煞成丹,只要把凝聚的阴魂丹卖了,那就有灵石了。灵石对于他来说是无用的,对其他修士却不能失去。 恰好许三娘就缺钱。 魂幡的幡面伸出了一只青白色的手掌。 那紧握的手掌张开。 掌心正静静的躺着一枚黑色的鸽子蛋大的丹药。 许三娘看呆了,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丹药。” “丹药?” “正是丹药。”涂山君解释道。 他现在的修为能够凝聚极为强大的阴魂丹,他显然没有选择那样的,而是选择了最弱的练气境。财帛动人心。 他不需要一口吃成个胖子,只需要一个启动的资金。 只要有了资金,就不需要再卖丹药。 毕竟售卖未知的丹药难以解释,还会惹人觊觎。 许三娘左看右看,也没有从这黑黝黝的鸽子蛋上瞧出丹药的模样,这说是毒药反而有人信。 但,眼前这高大人影又如此信誓旦旦。 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器灵,那该是有不凡神异的。 涂山君看出了许三娘的犹豫,他也没有劝许三娘试试。 但凡有点戒心都不会吃陌生人的丹药。 涂山君对阴魂丹还是很自信的,于是说道:“不如等明日由我前去售卖,之后再做打算?” 许三娘半信半疑。 眼看天色渐晚,涂山君也不好继续打扰,顿时化做一缕神光返回了尊魂幡,而魂幡也从原来的模样重新变成一枚铁戒指。 许三娘拿着铁戒指,在铜灯下仔细的端详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真是如梦似幻的。 就好像只是一场梦而已。 当然,做梦肯定不会消耗那么多的法力。 再看向手中的戒指,怀揣着忐忑的心情上榻。 翌日。 清晨。 魂幡内,涂山君从中挑选了一位练气后期的阴神。 以寄神法让神念寄宿,再抽调许三娘的法力让身躯显化。走出魂幡之后,虚幻的身躯渐渐凝实,直到活生生出现在许三娘的面前。 黑色道袍,黑发黑眸。 面色也变了模样。 亦如寻常修士一般。 “如何?” 涂山君笑着说道。 许三娘迟疑道:“倒是挺不错的,就是…。” “就是?” “怎么感觉有点别扭。”许三娘回忆昨晚上见到的那副模样。 尽管那高大身影怪异,却十分符合涂山君器灵的气质,如今这身躯倒是像寻常修士了,却显得有些别扭。 第719章 认证 见识过主魂的形象转换,自然有其理解。 涂山君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上下打量了一番,利用煞气编织的黑色道袍显得贴身许多,抹了抹额头处的长发,随手扎成发髻。 这才趁着天光微亮的时候,出了孤幼院的后门,径直上街。 早先与三娘打探过收纳丹药的铺子。 五街对面,有个荣庆坊。 那里有着完整的街市。 本来出门的时候是初见晨光,这会儿走了半晌,早就天光大亮了。 灿烂的金光肆意的挥下,驱散了夜晚的沉重和黑暗,更是扫清无数沉疴,只看得光影错落间,傀兽马车的车轮碾碎了晨间雾气。 寂静消去,迎来鼎沸。 涂山君感觉自己终于走出城中村。 尽管只相隔五街,然而景色迥异。 如果说在孤幼院的时候只觉得还身在村中,那么现在就是挤入大城。四周高低错落,鳞次栉比的楼阁在通关器件的支撑下,显得分外巍峨,笼罩下来的阴影宛如巨兽的压迫。 往来修士更是汇聚成了人潮,大部分行色匆匆的走过,少数则强撑着精神,带着一脸的疲倦。其中气息驳杂,一时间似乎让人有些分不清了,这还是原来高来高去的修仙者吗? 涂山君讶然失笑。 他也是修士,却同样要在走在街面边上。 飞天遁地的手段本来就无法在天机城内施展。 何况现在魂幡还在修补中,许三娘的法力也不足以支撑主魂身走出。说到底,还是兜里空空。要是不空的话,这会儿他该是已经坐上傀兽马车,亦或是租人力车,也不必废这般脚程。 “不过些许钱财罢了。”涂山君轻吟。 神色淡然。 他倒是并不觉得窘迫,也分外的坦然。 反倒是这般踏入了世俗,让涂山君感觉到久违的烟火气。 不食人间烟火太久了,以至于真切走过去,反而有些不习惯。不过,他的目光中也没有所谓的沧桑,黑白分明,清澈的看不出任何东西。 “宝瓶阁。” 仰头看向那龙飞凤舞的墨宝,再看整体的四层小楼,涂山君微微颔首:“好!如此地方肯定有识货之人。” “正该我散去的千金从这里归来!” 话音落下,阔步走入阁内。 柜台前打哈欠的小厮,睡眼朦胧的没有清醒,只是指了指两侧,道:“都有标价,要买凝气、修行、壮骨强筋、…去左边。要买驱邪、拔魔、清神、锻志、除疴…去右边。” “筑基丹上二楼。” 一连串的话术像是顺口溜般说出,似倒背如流,又像是千百遍的锤炼。 “我不买。” “不买?” 小厮瞪眼的同时出气的鼻孔也随之溜圆,正要脱口一个字来,在看到涂山君身上的黑色道袍,顿时又生生咽了下来,能用得起这么好的料子,肯定不是棚户区、城中村,以及奔波无休的散修。 “客官来我宝瓶阁不买丹药,那是来做什么。” “不知道你们收不收丹药?” “收。” 小厮眼珠子滴溜一转变得油亮了起来,赶忙将涂山君请到一旁的正堂雅座,并且还贴心的沏上一壶茶水,这才坐下来,问道:“您是炼丹师?” “是。” “不知师从何门何派?” 涂山君思索一番,就要脱口太乙,想了想还是将之咽下,说道:“无门无派。” “散修啊。” 小厮眼中的热情顿时渐去三成。 “不知高修能炼什么品阶的丹药?” “一阶丹药全都会。”涂山君感受着这具分魂的法力和修为,大概也不足以支撑他炼制二阶以上的丹药,太过吃力。 索性也就挑拣来说。 当然,他主要是来售卖练气丹药,怎么说都行。 “可有天机丹社的认证?” “丹社?认证?” 涂山君一头雾水。 “天机丹社,由大器宗创办,凡是炼丹师都能在经过考验之后入社,俸禄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拥有丹社认证,方才能够在城内开火炼丹,不然所有丹药都只能算作是黑丹。” “你的…丹药,经过丹社的检测和认证吗?” 涂山君站在宝瓶阁的门口,皱起了眉头。 说来也对,没有经过检测和认证的丹药,谁家正规的丹铺、阁、楼会收?万一吃出个问题来,丹师倒是跑了,人家铺子还开不开了。 万一贪便宜收下来,你就看那仙人跳的高不高。 涂山君还没来得及推销自己的商品,就被宝瓶阁的小厮‘请’了出来。 “不痛快,不如大头痛快!” 尽管小厮将他请出来,却也给他指了一条不算明的路子。 他说,在隆荣坊的后街有一做白事的老妪,在那里能销路一些不明不白的东西,不过就是价格会被压的很低就是。 涂山君摸着下巴自己思索着。 他还没跳别人,不会这小厮想先跳他吧。要知道,天机城内的风气可不好。 陆荆伪装成元婴真君都遭骗,何况是他这练气的分魂。不过往好处想,骗元婴的肯定实力不俗,那骗练气的实力也和练气大差不离。 如果真如此,他倒是不介意发一笔横财。 说走就走。 大好时光全用来赶路。 从这边折腾到那边,又从那边折腾到去。 终于抵达隆荣坊。 老人在看到涂山君的时候就皱起眉头,从上到下都流露出一股子怪异的神色,上下打量来,由从下打量回去,看了看门外的天空。 分明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又收回目光看向涂山君。 “老人家在看什么?” 涂山君询问道。 “也不是阴天,更不是雾气朦胧,没有阴风遮掩,你竟敢顶着曝晒行走在日光之下。” “我看你修为不高,周身气息不足。” “烈日炙烤,形同剥皮,你忍得了?”老人显然是个有眼力见的,修为更是颇为精深,而且年岁相较而言并不算大,就是不知为何是这般苍老的面容。 双眸倒是清澈,但也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在这等天气的影响下,修为不足的鬼修一般是不会出门的。 至少不会在日间行走。 涂山君则是因为煞气凝聚的肉身为他抵挡了寒风与酷日。 余下的些许,对于涂山君而言,多半只是习惯了。 老人却不知道这些,她只觉得在这样的炙烤下,鬼修极易失去理智变做厉鬼。 就和寻常的修士入魔一般,变成厉鬼的鬼修同样算入魔,那时候定然会在城内引起一通骚乱,连带影响众人。 “半月后开鬼市。” “你若能等就在那时候再来。” 涂山君倒是能等,然而孤幼院的十几张肚皮却等不得,等个几天肯定没问题,然而这一等就是半个月,就得坐吃山空了。 而且就算前去鬼市,也不见得能把丹药卖出去,这么等下去,显然不是个办法。 “老人家可有其他的门路。”涂山君拱手。 “巷子尽头,有一条小街可以摆摊,只需要一块包袱就能做。但是那里没有鬼市安全。” 老妪还是给涂山君指出一条路,不过还是将其中的麻烦与涂山君一并说来。 “安全?” “我最不怕的就是不安全!” 走出棺材铺,涂山君手里多了一块方巾。 是老妪赠送给他的。 越过巷子。 已至黄昏了。 确实看到不少落魄修士在街边摆开了摊位,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往那里一堆,瘫在一块,根本也分不清到底是卖什么的。 倒是涂山君这身形摆正,气质斐然,身着玄黑法袍的人看起来颇为异类。 涂山君从怀里取出瓷瓶,瓷瓶是管许三娘借的,陶土捏成,不值钱,但总好过把丹药白白拿出来,不仅仅没档次,也显得不正规,更重要的是不好提价,添上几个瓷瓶就能多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高大修士往那里盘坐,接着就以余光瞥向身旁的同行。 他们的摊位上多是破烂,什么兽骨、草药、甚至是残缺的法器、不知名的丹药,以及泛黄的书籍和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物件。 “道友,要丹药吗?” 涂山君起了个话头。 不远处那身着僧道不明衣衫的修士,咧嘴一笑,嘿嘿笑道:“道友,新来的吧?大家都是同行,你问我要不要丹药?你那丹药要是好东西,何至于拿到这里贩卖。” 接着又神秘兮兮的说道:“道友我看你身上的法袍不错,卖不卖?” “相中我的衣裳了?” 涂山君哑然,这衣裳中看不中用,乃是由煞气凝聚出来的,若是他脱下去,不消一时半刻就会化做煞气。 空手套白狼惯不是涂山君的规矩,也就摇了摇头道:“不若看看我炼的丹药?” 那修士笑了笑,微微摇头道:“我听说城内有些修士,惯做无本买卖,用面粉和刺激灵气的材质捏成丹药,靠着衣装招摇撞骗,俗称骗一套。” “因为他只有那一套光鲜亮丽的衣衫。” 涂山君淡然一笑。 以他的本事,如何受困于区区几颗灵石。 坑蒙拐骗门道是很多,但他显然不屑一顾。 “道友这门符箓八法如何售卖?” 那修士张开五指:“五块灵石。” “不能便宜点,你看这门符箓就根本无用的。” “最少四块。” “成交。” 身旁的同行朝着涂山君挥了挥手,示意着手中的四块灵石,然后将之安然的装进袋子里。 枯坐至天光见暗。 街市的修士越来越多,其中也有人停留,但是听到一颗灵石一颗丹药的价格,嘟囔着想钱想疯了的走开。 “道友你这瓷瓶里装的是什么?” “丹药。” “作价几何?” “一颗灵石一颗,不单卖,一瓶十颗,算你九颗灵石。” 那人沉吟道:“有何效用啊?” “凝气、锻神、强体。” “莫不是吹牛?” “童叟无欺。” “道友若是不信,不妨尝试一颗,就在此地炼化。” “没丹社认证?” 身着玄黑道袍的修士嗤笑一声,说道:“若是有认证,我也不会在这里摆摊了。” “那我倒要试试,道友哪里来的胆量要卖一颗灵石。”持扇的修士张开手,眼看着那玄黑道袍的修士递给他一只鸽子蛋大小的黑黝黝药丸。 他刚才的胆魄好像一下子消失不见。 “道友若信,尝试之后也觉得合适,我愿将这三瓶丹,拢共三十枚丹药,作价十五颗灵石售卖。”玄黑道袍的修士淡然道。 “好,那我就试试。” 持扇修士吞下鸽子蛋,顿觉一股子庞大灵气自丹田化开! 俄而。 修士睁开双眼,血丝凝聚,咬牙切齿道:“我全要了!但是我没有那么多灵石,我只有八颗灵石。” “那你没有缘分。” “我只能卖你一瓷罐。”玄黑道袍的修士遗憾的摇了摇头。 难得见到一个敢吞服尝试的,谁想到是个穷鬼。要不是穷鬼也不会赌命,倒也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庆幸眼前的这个修士是个穷鬼。 “道友明日还来吗?” 那修士又说道:“道友明日请一定再来,明日我便凑齐灵石。” 说着从自己口袋中取出八块灵石,细数之后递过去。 “这是你的丹药,请拿好!” 涂山君将腰间的口袋一封,随后把瓷罐递过去。 “喝,还真让你忽悠到一个傻蛋。” 涂山君却不管同行的神色,摸了摸腰间的口袋,满意的点头。 总算有了一笔钱财。 “快跑,官差来了!” 呜嗷一嗓子,像是嘹亮的铜锣在小街的街口响起,进而响彻整个小街,与此同时,本还在摆摊的修士行动了起来。 不说远的,身边的同行多是铺盖一卷。 而涂山君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老妪给他一块方巾。 就这么一兜,确实方便。 第720章 教习 涂山君凭借着高超的身法,以及对气息的察觉,并没有被天机城的官差堵住。 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修士要跑,但是做为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修士,他同样选择了逃跑。 大抵现在天机城的官差就像是曾经那个如梦似幻的前世…。 越过巷子,玄黑道袍的高大身影的对面,正站着两个魁梧的腰间别着枷锁,手中拿着长短连枷身着皂衣法袍,头戴着方铜琉璃镜的的修士。 他们正正好好堵在这里,等待有人从这里经过。 涂山君无奈长叹。 这具分魂身的修为实在太低了,远不能让他飞天遁地,而且敛息术再高明也需要修为支撑。 更不用说天机城的捕快还带着仪器。 那东西散发着淡淡的橙色光芒,流转间阵法的符箓亮起。 虽说涂山君对炼器一途并没有深入研究,然而那阵法符箓的纹路他还是认得的,分明是强化法眼所用。 想要糊弄过去,须得不凡的修为,让自身的灵机气息收敛的不被观察到才好。 涂山君回头看了看,手持法器的差役像是虎入羊群,只传来一片哭爹喊娘的声啸,那摆摊的修士们就乖乖伏诛,不敢有谁运用武力抵抗。 前有狼,后有虎,被堵在巷子中间的涂山君进退两难。 以他的手段想要打倒这些差役倒是不难,再不济用‘地狱变’的手段模糊了他们的感知也好。 不过出手反抗会招来执法修士,模糊感知会影响他们的记忆,无冤无仇的情况下,这样做无异于用邪。 眼见巷子尽头的差役走来。涂山君抓着方巾包袱,淡然一笑,左右横踢间鹞子翻身登上了房顶,随后像是飞翔的鸟儿在房顶上飞檐走壁,不过片刻就落入街头巷尾。 只余下差役们的怒骂和牢骚。 “你们还是别拦下我的好。”涂山君笑了一声。 转身就要前往丹社。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东躲XZ也麻烦,不如去丹社做个认证,反正只要有个一阶丹师的证明就好,卖丹药不是长久之计,但天机城这么大,先攒上几百颗灵石该是没有问题的。 眼看天色渐晚,天机城的宵禁将来。 涂山君也就打消了这个现在去丹社的想法。 就算要去也得带着许三娘一起,两人离的越远,法力的消耗越大,离得越近则消耗的越少,在丹社考核的时候肯定需要离的近些,至少得支撑他练出丹药来才行,要是相隔太远,丹炉点了一半熄火了,那才贻笑大方。 “等等。” “天机城的丹药和星罗应该也不同吧。更别说小荒域。”涂山君惆怅的恍然想起。 他连语言都是新学的,这里的草药肯定也截然不同,那么所有的药理、药性,全都需要重新学习。 涂山君倒不怕学习,加之炼丹宗师的经验对药理和药性的理解也远超常人,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上手。 毕竟炼丹本身是个熟练的活儿。炼制不同丹药有不同的成丹和炼丹手法。 这一来二去,又是时间成本又是钱财成本。 但是,既然有丹社肯定有器社、符社、阵社…。 想到今日那同行售卖的制符八方,只要四块灵石。 再加上购买灵笔和符纸,应该不会需要太大开支,以他的能力,学习几张新符还不是信手拈来,到时候再去符社考核一下,从此财源滚滚矣。 等到明天把剩下的丹药卖了,应该就能凑出足够的灵石,就能开工了。 许三娘果然还是出门了,不过下午便回来在孤幼院中休息的同时恢复法力,以免坏了器灵前辈的事情。 然而她心中还是有些存疑。 器灵宝物她知道一点,无不是天大的机缘,骤然落在她身上,一下子将她砸懵了。 甚至,感觉不是那么的真切。 这比天上掉馅饼还要让人难以置信。 这分明是天上掉下来一座金山。 然而,这又和她知道的器灵宝物不一样,据说器灵宝物的器灵会是持有者的一大助力,那位前辈倒是气质非凡,却… 回想起昨夜相谈,顿时觉得器灵宝物好像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 而且器灵还得拿取她的法力。尽管天机城设有压制修士法力的大阵,然而又得处处用到法力,没有法力连寻常做工都不成。 其实,相比于其他的,她更担心那位器灵大哥到底能不能赚来灵石。 一看那派头气势,就知道绝对是身居高位的有道真修,做为宝物更不可能轻易遗落,这样的修士真的会懂得如何寻找门路生存吗? 要是涂山君站在这里知道许三娘心中所想,估计也只是一笑了之。 他还没有以貌取人呢,许三娘倒是先以貌取人起来。 微微叹息,她不该听到能赚钱就让器灵前辈独自出去,现在想来还是有些不妥。 只要这宝物不吸收她的法力,与寻常日子也没有区别。 城建司那边的活儿不干了,还能找找其他的,听说衙门那边招寻日游、夜巡,她这一身修为刚好。 现在赶器灵大哥出门去,许三娘心间多有沉吟。 其实就算许三娘不说,涂山君也会出门。 他同样需要一笔钱。 一笔让尊魂幡重回养兵池的灵石。 不然,靠着自然恢复,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修补。 和陆荆不同,他和许三娘两人本就是素不相识,涂山君不好要求太多。 陆荆是拿了他的储物戒指,里面的财物灵石堆积如山,并且由着陆荆挥霍,所以涂山君对使用陆荆的法力没有半点心里负担。 就算陆荆不帮他寻找养兵的煞气,等学会语言,涂山君也会要求。 现在则不同,得寻一门赚钱的营生。 总不好白吃白喝。 虽说幡与幡主利益共同,奈何现在还没有建立利益。 在没有建立利益的情况下,就只能靠道德水平约束了。涂山君不好躲在幡内不吱声,毕竟许三娘得支撑孤幼院,院内有十几口子嗷嗷待哺的娃儿。 对涂山君来说,他不愿意连累无辜之人。 本身他又有能力做到。 何必非要等。 许三娘在油灯下仔细的端详着手中的魂幡宝物。 宝物早就没有了铁戒指的玄黑粗粝模样。 通体由黑纹金铸,缝隙宛如血管般游走着猩红的丝线,而在最顶端,则是由骷髅恶鬼衔着的青黑色幡布。 两侧的副幡在鬼爪手中。 幡内。 涂山君的主魂身盘坐在道观之内。 意识却不在这里。 当时陆荆那边危及,涂山君利用养兵池的灵气凝聚出身躯,这才惊动了大器宗的看守长老,不然徐徐图之不会让人看出问题。 尽管后来赶了过去,却已经晚了。 后来主魂身也就保留下来,没有分解成煞气。 可惜魔头跑的快,不然涂山君定然要篡夺了魔头身躯。 “咚咚。” 就在许三娘守在铜灯前出神的时候,后门响起了敲门声。 许三娘匆匆起身,赶到了后门,小声的询问。 “是我。” 涂山君不介意做梁上君子,飞檐走壁一番,奈何孤幼院的上方有法阵,别看孤幼院麻雀虽小,其实五脏俱全,做为天机衙门,养济司下属的院落,大的底蕴没有,小阵法还是有的。 防修士够用了。 本身是防不住涂山君的。 只不过涂山君还要带着许多东西,不好化做煞气返回。 更没有多余的法力更改法阵,于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叫门。 “器灵大哥。” 许三娘打开孤幼院后门,将涂山君让进来。 铜灯下。 光影绰绰。 七颗灵石闪烁光辉。其中大半都磨去了棱角,好在灵石这东西本身就在切割的时候做好措施,因此,只要不是将之掰开碾碎,并不会影响灵气和灵石本身的价值。 只不过为何是七颗? 许三娘惊讶的张大嘴巴,她还在涂山君担忧着,没想到这才刚过了宵禁的时刻人就回来了。 并且带回了七颗灵石。 以及, 以及? 以及一壶浊酒,一袋利用秘法腌制过的酸杏。 酒是涂山君给自己买的,那一纸袋酸杏则是给孤幼院的孩子们,毕竟以后要做邻居,甚至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怎么好两手空空的回来。 而且,他在魂幡之中也看到小丫差点把魂幡吞下去。 “前辈怎得如此破费。” 许三娘看向涂山君。 看到对方清澈的目光,以及温和的笑容,原本还剩下的一二戒心也随之放下。 能记挂小孩子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什么魔头。是她误解了宝物那神异的外观。更是器灵大哥初次出现时候的威严怪异外表,让她不由提防。 涂山君顺势拿起了那壶浊酒,砸吧砸吧嘴又放了下来,笑了笑没有说话。 次日。 许三娘在早晨煮好米汤,等孩子们吃好才拿出半个纸袋的酸杏。 涂山君顺理成章的以看家护院的教习留在了孤幼院。 “聘请教习?” “嗯。” “不需要器灵大哥真教他们些什么。” “我明白。” “来日我上报养济司,为器灵大哥造一个户籍身份。” “麻烦吗?” “只要不管上头要钱就不麻烦。” 涂山君哑然。 “还未请教器灵大哥的姓甚名谁。” “我?” “我名,涂山君。” 第721章 炼魂 昨夜安然。 打更人的声啸走街串巷,哪怕是这城中村也不例外。 明火执杖的差役风风火火的掠过。 在犬吠鸡鸣之中又是一阵喧腾。 好在这些都扰不了涂山君的昨日清梦。 一大早,揣上包袱,直奔隆荣坊后街的小巷子。 清晨的雾气宛如天机城的哈欠,睡眼朦胧之中,也没有几个错落人影,倒是来的分外早的涂山君看起来有些乍眼,不过更稀奇的是还有人早早等候张望。 直到看到那熟悉的玄黑道袍,那人顿时大喜,赶忙迎上来:“道兄果然信人。” 他还以为这玄黑道袍的修士来了一趟就没有影子,却不成想昨日还没有说完的话真让这道兄听了去,倒也不枉费他守在这里等到日出。 “凑够灵石了?” 摆摊的修士目光平静神色淡然。 不过微微抬起的眼角,还是浮现些许的惊讶之色。 昨日才拿出八块灵石,现在就匆匆赶来。 对于一般修士而言拿出一些积蓄并不困难,但他昨日看得出,此人的身家并不算丰厚。 尽管阴魂丹的效力无双,然而摆在明面的只是练气丹药罢了。或许有不小神异,对于穷惯了的修士而言,却远远达不到一颗灵石一颗的价格。 凝气丹的价格压的很低,一颗下品灵石能购买一瓷瓶,黄豆大的丹药够用一段时间。 “够了够了。” “三罐丹药还许你十五颗灵石。”涂山君大手一挥,又从包裹里取出三罐瓷器,摆在了方巾前。 拿到灵石的时候,涂山君目光一扫就将布袋收了起来,笑着说道:“钱货两清。” 说着就卷起方巾,叠成了手帕大小,往袖袍里一揣。散了身上的货,又得十五颗灵石,终于凑够了制符所用的钱财,顿觉轻快不少。 “等等,道兄以后还来吗?” 涂山君住脚,微微侧首,淡然道:“不过偶得四五罐丹药,我自个儿吃了些,又货与你,哪里还有丹药卖?” 说着打量了一眼那持扇修士。 看起来倒是俊朗,不过白粉还还是透着几分菜色,看样子天机城的底层修士还不如凡俗的地主、员外。 失笑间微微摇头,这又如何做比呢。 既然是全伟力于自身,就算奔波无休也值得了。 涂山君倒不是不能继续贩卖丹药,实则不好解释。 卖‘假’丹一时半会儿没问题,做长线总会惹人注意,到时候官府寻来,探究一二,如何应付? 不如制符。 来源清清白白,程序正正当当。 只待加入箓社,便可挑起一根长幡沿街叫卖哩。 拿着陶罐的修士暗道可惜,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 却说,涂山君发卖了丹药得到灵石,正要走出巷尾的时候,就见到一高一矮,两人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巷子狭窄,容不得多人通过。 玄黑道袍的修士微微拱手朗声说道:“前方道友,还请让路。” 那两人置若罔闻。 高个的手持一柄狼牙棒,面色冷漠的盯着涂山君。 矮冬瓜冷冷笑着,手中的兵器尺一下一下的敲打,旋即说道:“你这厮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界?平白的让我等让路?” “哦。” “愿闻其详。” “这条巷子乃是隆荣坊后街,惯是我忠义社的地盘,你这厮连着在这里摆了两天,如今就要拍拍屁股走人,岂不是太不将我们忠义社放在眼里!” “忠义社?没听说过。” 玄黑道袍的修士神色欠奉的站在原地,抱着肩膀。 嘴角带着笑吟吟的弯曲。 矮冬瓜傲然道:“忠义社乃是黄石大哥组建…” 天机城上头是大器宗,然而大器宗根本不参与治理,那俩是天机府衙门也多是维持大方向。 这就使得天机城帮社众多,卖力气的有卖力气的帮会,坑蒙拐骗有坑蒙拐骗的门道。 大帮社占据了好地方,偏僻的地方则有这些个小泥鳅聚来。 一旦人多势众,拥有了权和力,又得财产维持下去,也就出现了这过路费,那保护费,实际上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路我要过,钱我不想给你们,你待如何?” 矮冬瓜还在吹嘘好狠斗勇,一听那玄黑道袍的修士这样说,当即大怒,指了指身后的高大金环身影:“识不识得这狼牙棒,不想交钱,便由狼牙棒击顶。再抽出你的魂魄,将你卖给那些个阴暗鬼修。” 玄黑道袍的修士恍然,然后似有些天真的问道:“官府不管吗?” 按冬瓜和高金环一同笑了。 “官府?” “那些个高手强人,大器宗的高足只管那些强手。我大哥早就打点过。你就算叫喊引来差役,也救不了你。” 涂山君微微颔首:“有道理。” 修士从来都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大人物们允许小刀在街上行走,却不会允许自走核弹随时绽放威力,因此反倒是那些个修为高深的大修士一进城就被注意。 反倒是这些修为低的,或许还仗着自身造成的破坏太低,以至于沾沾自喜。 “快将钱财交出来!” “你们大哥住哪儿来着?”玄黑道袍的修士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继续追问道。 “废什么话,大金,废了他!” “好!” 金环大汉翁声应下来,接着从矮冬瓜的身旁走过,吐了一口吐沫在手上,握紧了狼牙棒,大吼一声,身形如一只强壮的黑熊,只觉得恶风扑面。 矮冬瓜似乎已经遇见了狼牙棒碾碎头颅的畅快,红白汇成一团,温热溅射在脸上,然后就该他出手搜刮了那人的钱财。 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玄黑道袍的修士,看这穿着模样,也该是个富裕的。 昨日有人引来官差,让这小子溜走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有收获。 矮冬瓜不由赞叹自己很聪明,料敌之先。 “怎么还没解决?” 想到这,矮冬瓜皱眉看向远方。 大金可是练气后期的好手,加之天生神力,又得锻体,一般同阶的那些散修穷鬼根本不是大金的对手。 凡是被他们拦下的,莫不乖乖交出灵石,要么就留下一具尸体。 “大金,你做什么?” 眼看大金像是泥塑般战立不动矮冬瓜赶紧催促:“快点解决他。” 然而,金环大汉一动不动,依旧保持着举起狼牙棒的姿势。 那玄黑道袍的修士则从他金环大汉的身旁走过。 随着修士越过走近,这才看到,他的手中拖拽着一根黑红色的像是丝线的东西,说是丝线又如锁链。 丝线的另一头,早如钢针般刺在金环大汉的眉心。 金环大汉瞪着眼睛,静静的站在原地。 眼中再没有任何彩色。 矮冬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他怎么都喊不动大金,更不知何时,一只青灰色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恶寒与冷意汇聚成恐惧在心中炸开,像是团簇的花草般疯狂的生长着。 他颤颤巍巍的张嘴。 却只能噗通跪在了地上。 “前辈,小的有眼无珠不识高修。” “不知者不怪,本座只是请你而已。” “请我什么?” “请你受金瓜击顶,抽魂炼魄。”涂山君淡淡的说着。 睥目而来,手中的黑红色丝线宛如毒蛇般叮在矮冬瓜的眉心,不过刹那,一条魂魄出现在他的手中,青灰色的手掌越发的白净,肉色的指甲化作黑紫。 “搜魂!” 少顷。 涂山君收回黑红色丝线,眼前的两具尸体顿时化作煞气与魂魄一般被他拢入袖袍。 “隆荣坊…” 黄石是被冻醒的。 今夜好像分外的阴冷。以至于让他这个练气士都难以忍受的醒来。 起身看向窗户和门户,也都紧闭着,似有些口渴,走到桌椅前坐下,正要给自己斟茶,却陡然发现自己的对案好像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刚才的惺忪和朦胧一下子化作冷意,宛如浇头的凉水,让他骤然醒来。 “阁下是什么人?” “你就是黄石?” 黄石凛然一惊,那声音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好似铁片摩擦般难听的很,偏偏那淡漠的声响如魔音鬼吼,让他心神震动,就连身躯都不由得低矮下来,更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是。” “忠义社,社头,黄石?” “是。” “那便没错。”人影在烛火下映出面容,却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 就在黄石周身法力即将迸发之前,一只森然鬼手已落在他的颅顶,只听嘎嘣一声,那原本高挺的身躯顿时如烂泥似的瘫软在桌上。 “收!” 一番杀人炼魄,搜刮财物。 终于返回孤幼院。 涂山君摸了摸腰间的细长口袋,里面已经装了上百块下品灵石,还有灵符两张,更兼得法器一套。 果然还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可惜这黄石也是穷鬼。 要维持‘忠义社’,花销自然不小,也就不剩下什么积蓄。 次日。 院内,准备前往铺子购买制符所用器具的涂山君,正静等许三娘。 却先迎来一个熟面孔。 隆荣坊,从事棺材铺等丧葬行业的老妪登门。 许三娘似有些惊喜:“青婆婆。” “婆婆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许娘子,老身前来不是找你。” 许三娘疑惑道:“不找我?” “老身寻他。” 青婆婆指了指站在许三娘身旁,拎着酒葫芦砸吧嘴的玄黑道袍修士。 二更晚点。 去参加朋友婚礼,今日稍显疲惫,下午回来晚了。 第722章 关系 修士笑呵呵的拱手道:“还要多谢前辈指点。” 眼见两人有话要说,许三娘借故给小孩子们做饭走开。 青婆婆的看着那玄黑道袍的修士,良久,说道:“黄石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早年爹娘都没了,摸爬滚打,靠着义气聚集了一帮兄弟,好不容易混了个安稳。其实他对邻里都还不错…,你不该出手那么重。” 青婆婆的感慨和讲述并没有让涂山君的神色有半点变化。 他淡然一笑。 什么都没有解释,也什么都没有说。 许是看出了面前玄黑道袍修士无所谓的态度,更知道此人以鬼身入道,行事或许会有偏激,也就没有继续多言,转而说道:“他死了,还会有新的人起来。” “在此之前,隆荣坊或许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混乱。” “以婆婆的实力,这些是问题吗?” 玄黑道袍的修士终于开口。 其实今日看到老妪他并不意外,从矮冬瓜的记忆中,他知晓老妪是姑子社的社头,居住在隆荣坊,丧葬事开的也不小。 平日里多是做为话事人维稳调停,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敲打’。 隆荣坊的安定,有青婆婆的功劳。 而且在涂山君落魄时,老妪还赠给他一只方巾和门路,他也不想让青婆婆难做。 别人如何暂不表,涂山君惯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青婆婆盯着涂山君,灵机气息绽放些许的同时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其实有些规矩冗杂的厉害,但是有总比没有好。规矩保护了很多人,老身不希望有人破坏了它,若是谁率先违反,也莫怪老身不客气。” “老身只是希望,有时候多思量思量,莫要被一时戾气影响。” “抽魂炼魄只会让你在歧路上入魔。” “若有困难,你可以来寻老身。” 涂山君讶然,拱手。 青婆婆没有待太久就离开了。 许三娘走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问道:“涂山大哥,青婆婆寻你什么事?”许三娘自然也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青婆婆的面色也很难看,或许是涂山大哥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而且青婆婆临走,还跟她说让她离涂山君远一点,此人不像好人。 ‘不像好人?’ 许三娘就更疑惑了。 动辄杀人的人能是好人吗? 这很难说。 但只是杀人也罢,事后吞魂炼魄的显然就不是了。 涂山君悠悠起身,晃了晃腰间的酒葫芦。 浊酒一壶,也到了干涸的时候,该去购买制符所用,然后就是入符箓社,成为其中一员,也就拥有了在城内公开售卖符箓的认证。 次日。 “彼其娘之,入符箓社要缴纳一百五十块下品灵石!” 打家劫舍来的灵石还没捂热乎,这会儿就全成了符箓社的财物。 横财还是不行,不如这等强势掠取的。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是几块灵石罢了。 涂山君视之如粪土,只是晃了晃腰间的葫芦,砸吧砸吧嘴:“灵石还能再赚。” 经过青婆婆一遭问询,涂山君也不好打家劫舍。 更重要的是,相安无事的情况下,他其实并不会出手。 也就是那矮冬瓜非要寻死,便只能成全他。涂山君又贪图省事儿,直接宰了首恶,免得后续纠缠不清。 就是没想到,他做还算手尾齐全,还是有人注意到。 想到青婆婆的修为,倒也不奇怪了。 就这么一两天的事情,只要不是傻子,肯定能确定到底是谁做的。 目光回转。 符箓社的社员每个月都能来领三块灵石,按照符师的品阶划分,品阶越高,得到的俸禄也就更多。 柜台前,涂山君带着自己的户籍证明,将灵石交上去。 入社归入社,想要确定品阶还得经过符社的考验。 许三娘等在外面,涂山君则在里头,闭目养神的同时复习着昨日习得的十六门符箓。 天机城的符法确实和他曾经学习的不同,不过好在一通百通,做为大宗师,在看到符箓的时候他就已经拆解明白,还能举一反三,想出更多优解。 可惜没钱,不足以购买更多符箓,不然肯定要在一夜之间学习上百种。 与一般人的购买符书不同,涂山君直接花钱看符。 用最少的钱办最明白的事。 门口的许三娘不住张望。 符社门庭高大,连绵的楼阁亭台舞榭重楼叠嶂犹如山岳,使得修士在这样的简直面前显得如蚂蚁般渺小。 符社的门口同样人来人往,只不过大多是前来参加考核,少数是符师奔走。 一般而言也见不到那些修仙百艺厉害的修士,他们出门莫不是傀兽马车开路,家仆簇拥,鲜有用双脚走来的。 在天机城这么庞大的地界,靠双脚根本无法丈量,更不用说城南和城北,没有十天半月,没法过去。 “咦,这不是三娘吗?” “大姐!”许三娘惊喜道。 那人撩开帘子,凤冠巍然不动,唯有一张如月的面容带着笑容,一举一动都带着大家风范。 座下的是一只独角傀兽拉动的高车,那傀兽分外高大,莫约两米,形如雄狮猛兽,明明是傀兽却像是活的。 被许三娘称做大姐的人复姓公孙。 公孙大姐笑着问道:“三娘为何来这里,我可没听说你还会画符。” 要是三娘会这门百艺也就能轻松一点了,其实不会也无妨,三娘本该轻松的,因为她能给三娘一条路。 她见过三娘的剑舞,那堪称一绝,只不过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听说三娘在城建司衙门操控土傀儡,她还感叹过暴殄天物。 “我…等人。” 许三娘不好多说于是问道:“大姐怎么有空来?” “巧了,我也等人。” “来,上车。” “不了,不了,我要等的人很快就出来。” 寒暄之际,一道高大身影已经从符社的高庭走出。 玄黑道袍分外好认。 许三娘早就注意到,不过还是没有提前招呼,而是等那高大身影走了过来,她也没有询问涂山君成没成,这些事情等回去再说不迟。 现在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 公孙大姐笑吟吟的揶揄道:“三娘不给我介绍介绍?” “大姐,这是我新聘请的教习。” 涂山君拱手见礼,没有说话。 “我们就不叨扰了。” 许三娘这就要拉着涂山君离开,不过,公孙大姐赶紧说道:“做我的马车回去吧,符社距离隆荣坊稍远,正好我们顺路。你我姐妹也许久没有说话了,正巧碰上,三娘不会连姐姐这点请求都拂去吧?” “那…也好。” 许三娘登上了马车。 玄黑道袍的修士紧随其上。 说话间。 有一男子走出符社的铜柱高庭,径直往马车走来。 踏上马车就坐在公孙大姐的身旁。 目光瞥过许三娘和一旁的玄黑道袍修士,他的眉头顿时皱起来,他就很反对晚娘和这些人泥腿子有交集,奈何不好拂美人意。 若是泥腿子也就罢了,现在连鬼修都堂而皇之的坐到车上来了。 鬼怪精灵确是修士不假,然而在他的眼中,这都是会制造混乱的因素,也就更加不喜。 “我为你们介绍,这位是大器宗弟子,也是城建司衙门的新司长。” 公孙大姐打圆场似的开口,也有缓和气氛的心情道:“熊郎,这位是我那住在隆荣坊的干妹妹,也是你们养济司衙门下孤幼院的掌印。” 被称作熊郎的修士拱手道:“早听晚娘说起过。” 许三娘有些惊讶的看向那年轻修士,她听说城建司有新的修士接任,没想到如此年轻。 年轻人总会想干出一番事业,所以上头一句话,整个城建司都开始改制,原本的外编也就被砍了大半的俸禄。 如今聚首在这里,一时有些恍然。 “久仰久仰。” 涂山君微微拱手。 他见许三娘没说话,也就将话头接过。 “嗯。” 气孔吭声的年轻人连点头都懒得点。 一路无话。 在荣庆坊两人下了马车。 许三娘像是把刚才的事情忘了干净的问道:“事情如何?” “成矣。”涂山君拍了拍腰间,一枚小印显出,正是一阶符师的印章。 尽管涂山君还能画更强的符,考虑到法力问题,也就没有继续,反正只要有印章就够用了,剩下的事情慢慢做,不急一口吃成胖子。 “太好了!” 三娘惊喜的同时又沉吟道:“倒也缓解大半,不好总不好一直让涂山大哥支撑。” “慢慢看吧。” 涂山君背着手,勾着酒葫芦迈开八字步往隆荣坊走去。 许三娘赶忙跟上。 另一边。 年轻修士皱眉道:“晚娘,我不是跟你说过,少跟他们来往,常人也罢,现在连鬼怪都冒出来了。” “他们那些泥腿子最会顺杆往上爬,我们给他们一点好脸色都会让外人误以为我们是他们的靠山。” “这样的忙,帮不得。” 有了印章,涂山君买来的十多张符纸都成了有认证的一品符箓。 涂山君迅速将符箓画完,只等着卖出去。 几日后。 “呀!” “小娃娃,你家大人可在?” 瘦猴吓了一跳,看向站在门口身着长衫的人。 “你是谁找我们家大人?” 那身着长衫的人拱手:“病虎帮白纸扇鹤书立携礼拜见!” 第723章 消息 病虎帮。 鹤书立。 白纸扇也叫师爷,为帮派出谋划策之人。 其地位相当于三把手到四把手之间。 对于这样一个人的上门,涂山君不以为意,他只是有些好奇,这没有听过名字的帮派为何前来孤幼院。 瘦猴的呼喊,让本还打算静默符箓的涂山君听到,并且走出了房门。 像是寻到靠山似的赶紧往涂山君身后一藏,探出小脑袋瓜。 身着玄黑道袍的高大俊朗修士,是前几日阿姐为他们聘请的教习。 他们还不算熟悉,而且这位教习神神秘秘,平日里都是天不亮就出门,晚上才回来,要么就是闷在房内,有时候他去听墙角,还能看到光芒迸发。 然而,相较于外人,院里的教习显然是依靠。 鹤书立在看到那玄黑道袍修士的一刻,神色凛然的同时不由提高警惕。 “你找谁。” 玄黑道袍修士的声音略有嘶哑。 “孤幼院掌印,许三娘子可在?” “找阿姐的?”瘦猴惊呼了一声,不过在看到身旁高大男人淡然的神色,顿时心安下来。在他的印象中,那些高门大院才有教习,学堂那些富家子弟全都炫耀过拳脚。 尽管他们很穷,请不起高手,但既然是教习,总该有几分本事。 “许掌印在修行。” “在下可以等。” 许三娘因为涂山君画符消耗,加之负担这具分魂身,法力消耗不少,正需要些时间进行恢复。 也就请此人在正堂等待。 正堂算是孤幼院唯一宽敞的地方。 直到三娘出现。 来人表明了来意,说是因为忠义社的黄石死亡,他们病虎帮接手了这边,敬仰许三娘是女中豪杰,养活不少孤儿婴小,为了邻里和睦,所以备上厚礼特来拜访,往后如果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寻病虎帮的兄弟帮忙。 一番客套。 礼物留下,人就匆匆离去。 “这…”许三娘看向桌上的礼盒,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时候这些帮社也愿意为这等事业添砖加瓦。 “修为不俗,又是官身,自然不敢怠慢。” 涂山君笑呵呵的说道:“既然有人送礼那便收下。” 说着看向门口,病虎帮师爷离开的方向。 忠义社黄石的死亡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官府没遣捕快探查深究,就连剩下的那帮追随黄石的兄弟,本该争权夺利也被压了下去。 该是有人出手,这才摆平了所有事情。所以,没有引起一场争夺地盘的火拼。 “积攒些灵石下来,改日我炼上一炉筑基丹。” 涂山君收回了目光,揣在袖中的手盘算着炼制筑基丹所用的灵石材料。 没有上千灵石肯定不成。 筑基丹的价格卖的不便宜,哪怕是在天机城这样的大宗脚下,筑基丹的价格也多是七八千下品灵石才行,一颗筑基丹又不十分保险,便如现在看到的,主魂何等眼力,魂幡开眼观看,早就看清楚许三娘的麻烦。 不正是昔日筑基有损,以至于还在养护。 再想靠自己冲关必须得等状态齐全。 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以前冲关不破现在定然畏惧,这便需要丹药辅助。 等他寻来材料改出丹方。 专门炼出一炉,也就没问题了。 他没有询问许三娘的事情,看这一身正宗法力,也知道出身不错。 肯定是有自己的难处才来到这里。既然许三娘没想说,他也就当作不知道。现在有了赚钱的营生,剩下的不过是重复的活儿计。 次日。 荣庆坊。 箓法铺子内。 两人大眼瞪小眼。 “前辈这十来张符箓…”小厮吞吞吐吐。 “怎?” “我这上好的一阶符箓,盖了章的。每一个都法力充沛,使之威力比寻常同阶大上两三成。” “确实好。” “只不过数量太少了,而且重要的是…” “什么?” “这符印是真的,但您不出名,价格肯定没有那么高,我顶多给您这个数。”小厮说着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百块?” “十块。” “好胆!” 涂山君大怒,一把将那小厮提溜起来,高大的身影正好背光,那俊朗白面在光影下似乎要变成另一种模样,直吓得小厮瑟瑟发抖。 小厮赶忙解释道:“前辈且听小的一言。” “天机府乃是大器宗麾下大城,符纸便宜,符箓更便宜。” “都是这个价。” “小的只是个伙计,没法子做主。” 听到小厮言语,涂山君将他放了下来,微微思索,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儿。 既是大城,必然有符箓厂坊,城内最不缺的就是练气士,如何会短缺人工,自然产量庞大,倾销之下,也就没有太高的价格。 除非要那种厂坊不好印的符,亦或是奇门符箓,或者高阶一些。 涂山君不想惹人注意,所以用的是还是天机城众所周知的符箓方子。 既然都为人熟知,肯定卖不上价。 涂山君想到会卖不好,却没想到卖的这么不好。 一张一块灵石,十五张符箓卖他三块灵石。 现在他用三块灵石的东西卖出去十块,本该是大赚一笔的,然而,这并不能达到他心中的价位。 “前辈实在觉得低,对门就是一间当铺,死当下去的话也会给十五六块灵石。”小厮指了指铺子斜对面的一家当铺。 这一条街就是做生意的,什么行当都有。 “如果前辈觉得还不成就只能自个儿去摆摊叫卖,或许能多卖一些。” 小厮随之摊手。 铺子卖的灵符哪怕是一阶的,都要两块灵石打底,如果是效用出众的灵符价格还会更高。 卖价是卖价,收的价格达到这么高,因此很多符师会自个儿售卖,他们卖的便宜一些,也能抢占一部分市场。 走出铺子的玄黑道袍修士,看了看对面的铺子,嗤笑一声,正要转身离去。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喊住了他。 “前辈是符师?” “是。”涂山君微微颔首。 “不知道前辈是否要租赁你的符印。” “前辈别忙着拒绝,我们每月会给前辈九十块灵石的租金。” 身影半边身子藏在巷子的阴影下,想要靠近涂山君又有些忌惮的缩着身子,说话的时候还在四下张望着,就好像随时都会钻入巷子逃走。 涂山君哑然失笑,这业务发展的也太熟练了,连符印都能租赁。 不过他可不想用自己的名声赚这九十块灵石。 要是出了问题,官府那边抓的一定是他,还会连累孤幼院。 为了区区九十块灵石,得不偿失。 “你去问问旁人。”涂山君摆了摆手,走入了阳光之下。 阳光暖洋洋的,刺眼睛。 其实光芒不该这般刺,奈何这具分魂身是鬼,走在阳光下难免感觉针刺。好在煞气凝聚的肉身遮掩,倒也自在。 隆荣坊。 后街。 玄黑道袍的修士挑起一根长幡,正儿八经的摆摊。 涂山君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过来,没想到又回来。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以卖‘假药’的身份,他现在卖的都是真的,有天机府符社承认的真符。 “两块一张,概不讲价。” 有符印盖章,果然没有那么多糟心的事情,那几张出色的符箓一概卖了出去。 一下午的功夫,只剩下两张。 分别是:驱邪符、镇尸符。 涂山君发现卖的最好的是复血、生骨,那两张符箓最早卖出去。 其次是防御类型的符箓,正是土衣、木甲,再次就是金刀、水矢,火行。 最不好卖的就是剩下的这俩,一个驱邪一个镇尸。 在城内,哪有邪气滋生,基本不会出现炼尸和诈尸的时候,如果真有,那肯定是魔修混进来,然而魔修一旦作祟就会引来执法修士,也就不需要这类符箓。 “快跑,官差来了!” 涂山君习惯性的收拾起包袱将那长幡折回袖袍,麻利的身形一顿。 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有户籍和符社认证的符师,索性也就慢了下来,眼看有人这么不怕捕快,反倒是那些抓捕的捕快们先寻了过来。 凑近一看。 正巧看到玄黑道袍修士腰间的悬挂印章。 顿时拱手。 两人让开道路,却将跟在涂山君身后也想溜过去的修士捉住。 涂山君转头一看,这不是那日问他卖不卖法袍的那个。 “你们怎么捉我不捉他!”修士指着越过捕快的那道高大身影。 “那是正儿八经符社的符师大人,是你这贼人能指摘的?” 捕快熟练的将枷锁戴在那人的脖子上。 一巴掌拍在那人脑门,将那人打的直晃悠。那人惊讶的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丹田的法力完全无法呼唤。 “诸位差爷,我也没犯什么大事儿,怎么给我上枷了?!” “你是没犯大事儿,但是城建司衙门现在整顿。” “你赶上好时候了,衙门要将隆荣坊好好整顿,因此需要大量的劳力,放心吧,一日三餐还是管得起的,就是没有工钱拿。” “啊!” 修士的面容当即垮了。 这该死的活儿不正是劳役。 “我不干。” “不干?” “我花钱赎。” “这…” 两捕快对视了一眼,回头看去,那位符师大人早就离开。 这才笑口开合。 翻开手掌,掂了掂说道:“你打算出多少钱?” 第724章 理想 “隆荣坊要动迁。” 许三娘惊讶的张大嘴巴:“涂山大哥从哪里听说?” “你那大姐没跟你说?” “没说。” “城建司衙门的司长不是你那大姐的相好,这政令估计就出自他那里。”涂山君掰开桌上的瓜子,取出果仁,嚼了嚼,依旧没味,不如喝灵酒有滋味。 “既然有钱动迁肯定会安置好。” 涂山君倒是不担心这些事情,动迁是好事儿,再不济也能修缮庭院。 孤幼院是养济司下属,再破落也是天机府的正经衙门,基本不会出现什么麻烦的事情,除非那年轻人脑子一热将隆荣坊的所有东西搬走,换上新的,比如客栈、街市、楼舫… 但这显然不可能。 这活儿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好做完,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不成。 其中真假都不一定,说不定明日那年轻人就觉得麻烦,随意的丢给手下人去做。 许三娘本想说要去公孙大姐府上问问,仔细思索了一番,还是掐死了这样的想法。 她实在有些躲着公孙大姐,她们两人不是一路人。倒不是许三娘瞧不起风尘中人,据说公孙大姐还是合欢宗高门出身,那本就是合欢宗的宗旨。 概因她不愿意。 就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 “明后日得劳烦涂山大哥在院内莫要走动,我打听到医疗司还收编外的灵舟操控师…” “不安全。” 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知道医疗司衙门。 医药一体,并且专门招收木、水行精通治疗术法的修士,只要缴纳足够多的灵石,并且人在城内,医疗司的灵舟就会随时随地的赶赴伤者身边行救治。 当然,其中的编外人员则是多为打手一类的。 伤者肯定各有各的问题,说不定还正在激战中,这就需要医疗司衙门出手制止。 在医疗司开飞舟,亦如开救护车。 “但是我得去。” “不过是短缺灵石,何必以身犯险。” 许三娘犹豫的同时微微摇头道:“涂山大哥好意,却不能所有事情都靠你,我知道涂山大哥来历不凡,定然不会在此地久留,我也看得出你需要灵石。不该耽误了你的事情。我有手有脚,如何做个拖累?” “制符、布阵、炼丹、铸器、傀儡器械、医药蛊毒、御兽、灵植…” “你想学什么我教你。” “全当你从我这里借的,等你能赚钱再还我。” “这怎么一样。” “你这样说,我倒不好意思用你的法力咧,不如你将法力租赁给我,我再给你灵石。” 涂山君笑着说道。他倒是没有和许三娘说太多有关于尊魂幡的时候,他看的明白,就算他说清楚,许三娘也一定不会接受好意。 他又怎么好强迫一个坚强的人做违背意愿的事情呢。 涂山君惯是不喜欢干涉他人选择。 许三娘感叹不已,这人情终究要承。 她不愿意承人情,所以才离开了那个地方,来到这里。 她知道自己保不住器灵宝物,心中也升起惊慌,直到渐渐相处才稍微心安,然而她等得,法力和生计却等不得,器灵大哥终究需要法力赚钱。 她不知道为什么器灵宝物还会缺钱。 “还是学吧。” “我有师父…,没法拜你为师。” “学这个拜什么师。” 三日后。 藤椅上的涂山君正挥动蒲扇,将身旁的热气赶走。 尽管这具肉身结实,他还是不喜欢热气。 瘦猴远远的扒着门框,探着小脑袋。 看到蒲扇不动,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直到走近石桌,说是桌子大概还有个桌子的模样,实际上只剩下半个,而那藤椅都是涂山君自己动手编织的。 “虎爷…。” 涂山君睁开一只眼睛,随后两只眼睛都睁开来,笑吟吟的起身说道:“谁教你这么喊的?” “我听先生说,山君就是老虎的意思,而且一般城里的那些武馆师傅走到哪里都被人称作‘爷’。”瘦猴咽了一口吐沫,将自己的见解说了出来,说话的时候还一直看着涂山君的脸色,好在一直是笑脸。 但,他又听说有一类老虎长着笑脸,实际上却凶的厉害,叫做什么笑面虎。 “呆瓜,你只听说老虎是山君,却不曾听闻狐狸是涂山吗?” “狐狸?涂山?” 瘦猴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他搜刮来去自己学到的知识,也没听说涂山代表狐狸。 “上古狐族有四座名门高山深国,曰‘青丘’‘涂山’‘有苏’‘纯狐’,涂山后来改姓涂,一般…”涂山君顿时打住。 他跟小孩子科普这个东西做什么,而且这里也没有所谓的四座名门高山。 至于涂山和山君,实际上当年家里起名的时候,也多是将中间的叠字省去。 “狐叔?” “你是狐妖吗?” “哎呦,您又打我干嘛啊。”瘦猴捂着脑袋。 涂山君举起攥承‘九’字的食指,就要再给瘦猴一记暴栗:“我既不是妖怪,也不是精灵。” 经过瘦猴这一打岔,都忘了询问他来做什么,一般孩子们是不来他这院落的,许三娘嘱咐过教习在忙,不让孩子们打扰。 “说吧,寻我做什么?” 小孩子能有什么烦恼呢?无外乎是自己心仪的女孩儿不跟自己玩了,亦或是因为口角争执而大打出手,然后落败回来,再不济就是被人勒索上交保护费,或者遭受了欺负才找到了家长的面前。 涂山君不算他们的家长,然而教习和家长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许三娘这些时日都在练习画符,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照顾他们,这些活儿也就落到了涂山君的身上。 不得不说,对于他这样的老怪物而言,煮饭什么的不在话下,但照顾小孩子还真没有经验。 “没打过谁,还是谁勒索你?” “亦或是受了欺负。” “还是青梅竹马不和你玩了。” 涂山君摇动着手中的蒲扇,端正了身姿,如果是前几个,他肯定要重视,这些娃儿都在许三娘托付给他照顾的,他不能撒手不管。 小孩子的事情交给小孩子解决,他只要寻对方大人谈谈就是了。 “都不是。” “我要加入社团!” “哎呦,虎叔,你怎么又打我。” “你要加入什么?” “社…”嗓子的话一直没吐出来,因为瘦猴看到了涂山君的拧成暴栗的手指。 “谁跟你说的?” “病虎帮的人说的。” “他们说以后带我吃香喝辣,只要我加入他们的社团。” 涂山君面色顿时阴沉起来。 这病虎帮以为孤幼院是他们的社团小弟后备储存基地吗? 现在瘦猴才八岁,两年后要测试灵根。 如果灵根差点,十四五岁也要出去谋生了,提前这么多年就开始布局人才,病虎帮有点理想,但不该把理想用在这里。 “我不是自己想吃香喝辣,阿姐操劳我看着,弟弟妹妹们也都越见能吃,我以后做了社首,肯定能…” 涂山君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抬起手指,点在瘦猴的额头上。 瘦猴顿觉困意袭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了涂山君的怀里。 瘦猴暗道:“坏了!” 虎叔那衣裳一看就不是凡俗物件,他这一挨上去还不给弄脏了。 他只觉得一阵恍惚。 然后就得到了虎叔的应允。 不仅如此,虎叔还说服了阿姐,于是他就磨练武艺,一边做着灵根测试的准备,一边强身健体。待到十岁的时候,果不其然没有测出好灵根。 好在根基打的好,加之刻苦,在初入社中的时候,他就成了社中大小头目。 又过了几年的打拼,他在一场火拼中被人砍死。 阿姐哭的很伤心。 瘦猴也哭了。 猛然惊醒。 瘦猴从床榻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虎叔的藤椅上,而虎叔就在一旁拿着酒葫芦喝酒呢。 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那模糊的记忆像是一下子抽离,只觉得是一场遥远的梦境,记不住什么东西。 “虎叔,我做了个梦。” “你该做的。” “你现在还想加入那劳什子病虎帮吗?” 瘦猴赶紧摇头。 被人砍真的很痛,而且砍人也很不舒服。 尤其他死的时候,弟弟妹妹们赶来。 阿姐抱住他的无头尸体,他能感觉到,却说不出话,现在让他回忆都觉得一阵寒意,更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 “杀人者,人恒杀之。” “你不怕吗?” “怕。” “可是…” “好好识文断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读好文,别等来日连经文都不明白。 “我已提前看过你的灵根,不差!”涂山君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起身的同时说道:“那病虎帮的人再骚扰你就告诉我。” “我帮你理论。” 看着虎叔高大的背影,瘦猴感动不已。 黄昏。 学堂回来的瘦猴耷拉着脑袋。 看到许三娘,瘦猴强打起自己的精神,直奔后院找涂山君。 许三娘一脸的困惑。 什么时候这爷俩关系这么好了。 神神秘秘。 “本来我应该是小虎帮的社首,现在被王胖子抢去。” “他管你要钱了?” “我没给。” “今天学堂有三个人没来。” “你认识的?” “也还算认识吧,他们是孤临院的孩子,和我们差不多的。” “你觉得他们加入了病虎帮?” “我不知道。” 第725章 换身 “是你的相熟玩伴吗?” “不是。” “与你有恩惠?” “也没有。” “你想劝劝他们?” 瘦猴没有继续否定,也许他在做了那个梦之后就觉得这不是一条能闯出去的路,于是也就产生了恻隐,想要劝一劝那同病相邻的同龄人。 他又不知道如何做,如何开口,也就求到了涂山君这里。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你能改他们这一次的选择,却未必能一路帮他们走过。” “既不是你的玩伴又不是相熟,更无恩惠,何必为这样的事情烦忧。”涂山君挽动一根钢针,穿插着黑红色丝线,像是在缝补着什么东西,听着瘦猴的话,更是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半分,神色淡然冷漠。 站定在原地的瘦猴恍然惊讶,倒退了小半步。 滴溜圆的眼睛看向那侧卧缝补的高大身影。 他原本以为虎叔是所谓的江湖豪侠,话本中高来高去的剑仙。不过一是困苦蛰伏,只待风云际会就将翱翔九天,上可摘星揽月,下可镇江挫海。 虽然人看起来有些凶,实际相处起来颇为和善,更兼豪情,让他不由敬仰。 现在再一看。 谁家的剑仙大能窝在院子里绣花。 与昨日和善相比,今日的语气分明没有变化,却生出无穷的淡漠。 就好像,他从来都不会多关心芸芸众众的疾苦,也不懂得如何大发善心。 这不由得让瘦猴怀疑,昨日虎叔说替他理论,是真的还是给他个安慰。 “唉。”瘦猴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谁家教习落魄到来他们这孤幼院。 说是教习却什么都不教。 每日早出晚归的见不到人。 也就是这几日才在白天见到人影,估计也像是阿姐那样奔波着。 漂亮话谁都会说。 教习能抽出时间敷衍他这个半大孩子,他本该知足的。 说来也很寻常,原先他自己都觉得那是一条好路,要不是做了个梦,惊醒过来,估计也要和阿姐吵闹,多半是以吃‘竹条炒肉’结束自己的江湖梦。 小孩子心性来的快去的也快。 从院里离开,就与小伙伴们玩在一起。 完全将刚才的事情抛掷脑后。 涂山君倒也没有多管闲事。 如果是那孤临院的院长寻三娘帮助,他或许在三娘的央求下看看。 然而,这般风平浪静,怎能因为小孩子的一时恻隐而多说什么。他不想强迫别人做出选择,施展入梦术只是让瘦猴见识残酷。 以瘦猴的灵根和心性,不该将事情浪费在这里。 他当年回小灵州的时候,除了见过温鹏之外,连温家剩下的人都没有照面。 经过几日的教导以及梦中练习,许三娘的画符水平已经完全入门,并且那几张一阶的符箓也能熟练的画出。 左右不过是几天的功夫,甚至连符纸都没有浪费多少。 这让许三娘惊叹:“难道我真是这一道的天才?” 涂山君哑然。 有他这位符阵大宗师看顾,别说是这等修为,纵然是练气初期,完全没有天赋的新手,也能迅速上手。 他显然不会这样说,有时候就该有这样的信念才能在修仙百艺上精进,总是怀疑自己是无法进步的。 现在由三娘画符,再盖上他的印章。 其实本不用这么繁琐,涂山君堪称打印机器,别说十几张符箓,纵然是几十张,上百张,甚至几百张在他手中都跟玩一样。 只不过许三娘不要他的钱财,非要亲历亲为。 因此就将这门本事教给她。 涂山君抿嘴微笑不说话,他说是那么一说,实际上颇为欣慰。 在这求道路上,求人不如求己,有些因果账欠下就要还,自力更生没有什么不好。 挣钱来也能自个儿支配着。 对于普通的练气士而言,修为和兜里的灵石才是他们的底气,掌握着这两样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有人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涂山君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阻止。 半月。 期间许三娘的那位公孙大姐邀请过她,说是想再看一场三娘的剑舞,不过许三娘忙于画符也就回绝,这些日子倒是催得紧了些,就好像公孙大姐有什么事情催着她,让她不得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着催促了许三娘。 这日。 敲门声再响。 许三娘前去开了门。 正是病虎帮的白纸扇鹤书立。 今日同样带着一份厚礼,站在门外。 “鹤先生?” 许三娘颇为诧异的看向那人,此人月前不是来过了一次。 怎么现在又上门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不用说带着厚礼前来,肯定有什么事情。如果是能帮得上的许三娘倒也不介意帮忙,只不过她一个孤幼院掌印又有什么能力呢。 “许掌印。”鹤书立颇为恭敬的拱手行礼。 “什么?!” 许三娘惊诧的同时怒声道:“不成。我不同意。” 不知道因为什么惹得三娘发火,就连院子内的娃儿们都吓的缩到了一旁。 有眼力见的眼珠子滴溜一转,转身就往后院跑出,不管出什么事情,人多总是势重的,这才要寻大人来。 正巧,后院就住着一个。 “许掌印啊,人各有志嘛。” “侯烽既然选择了我们病虎帮,我们也愿意接受。” “往后不需要风餐露宿,能得到功法灵丹用做修行,甚至还能去更为广阔的天地,何乐而不为呢。许掌印有何必非要阻止孩子的前程。” 鹤书立将手中的礼盒往桌上一推,说道:“只要许掌印点头,我病虎帮还有厚礼相送,往后啊,邻里之间互帮互助。” 他话语中的侯烽正是瘦猴,只不过没想到许三娘没等来学堂归来的瘦猴,反而等来鹤书立。 “拿走!” “连同你们上次送的一遭拿走!”许三娘勃然大怒。 她这样做和卖孩子有什么区别。 别人尚且不论,她就是再穷也不会卖孤幼院的孩子们。她有钱,有修为,有手有脚,怎可能做这样的缺德事。 鹤书立原本和善的好好先生的面色顿时变了,阴沉间冷冷的说道:“许掌印非要如此难堪吗。” 许三娘冷冽的凤眸盯着鹤书立,周身气息波动,呵斥道:“我说了,让瘦猴回家。不然养济司衙门的修士一定会上门与你们纷说一二。” “呵呵。” “许掌印还是太天真了。我病虎帮确实是小帮派,然而上头却有深厚背景。” “任你去哪里告。” “我劝许掌印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收下礼物对你我都好。” “不然,许掌印一介女流之辈。在下可不敢保证许掌印安全呐。”鹤书立冷哼一声,随后袖袍一甩起身。 若不是上头催的紧,他们也不用这么强硬的手段,慢慢攻克总有办法的。奈何上头一句话,底下人都得劳碌。 许三娘凤眸一沉,难道她真要求到那里。 但为了孤幼院孩子们的安全,低头也就低头吧。 应该也不需要,她可以寻青婆婆帮忙。 “你说谁的安全不保证?” 就在许三娘思索的时候,一道空灵中带着嘶哑的声音响起。 铁靴落地,发出沉闷声响。 只听那步伐便知道来人身形要么高大要么臃肿。而正如鹤书立所想的那样,走入正堂的是个身形高大的修士。 “涂山大哥。” 走入正堂,背对光影的高大玄黑道袍修士正是涂山君。 涂山君的眼中带着如寒霜的冷意,他以为本地的帮派足够懂规矩,没想到也会如此肆意妄为。 吧嗒。 高大的身影距离鹤书立不过三寸左右,将外头黄昏的光芒完全遮盖。 鹤书立仰头看去,那人竟比他高出两个头,双眸睥睨下来,带来的压迫感让他想要后退,然而他身后就是椅子,差点没一屁股坐回去。 “你是什么人?” 鹤书立咽了一口吐沫,强装镇定的说道:“敢管我病虎帮的事。” “把人交出来你能活着走出去。” “侯烽乃是自愿入我门中,你们凭什么替他做决定?这样的事情,就算在天机府打官司,你们也不占理。” “谁都可能入会,唯独瘦猴不会。”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让他做了个梦。” “梦?”鹤书立还在茫然之中。 那玄黑道袍的修士好似根本没有为他解释的意思,只是微微摇头道:“没想到黄石被我杀了之后,你们反而更不懂规矩。” 玄黑道袍的修士张开大手。 鹤书立瞪大眼睛,他听到了什么。 黄石死了。 被眼前这个人杀了。 忠义社黄石,大小也算一个人物,虽不及他们病虎帮,却也不是软柿子。 听说黄石突发恶疾,天不亮人就没了。 然而,现在他却从眼前人的口中听到了真相。 大手像是铁钳子般落在鹤书立的脑袋上。 青白见深,原本透明的指甲已经长成椭圆形的黑紫色。 “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说,那就让本座亲自看看吧。” 黑红色的丝线,宛如钢针般扎在了鹤书立的后脑勺。 鹤书立只觉得一阵恍惚。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孤幼院。 回头看了看,再看看空空如也的双手,顿时满意的点头。 侯烽的事情已经摆平,他也能回去。 “涂山大哥。” 许三娘的看向涂山君,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 “不必如此烦扰。” “你且在院内等我。” 玄黑道袍的身躯化煞气消散。 许三娘只觉得法力骤然流失了三成有余,袖袍中的黑金魂幡展开,一道消瘦高大的身影从那长如布匹门框的长幡中走出。 在看到那人的瞬间,许三娘就发现他的灵机气息晦涩难懂。 “筑基?” 许三娘心中惊诧道。 这气息的转换就像是换了一具身躯,那涂山大哥的本尊器灵修为又该是什么? 念头刚起就被忧虑占据。 还不知道瘦猴那边的情形如何。 第726章 闯入 瘦猴的情况不算好。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快到黄昏的时候,学堂就放学了。 本该照例回家。 家在隆荣坊,算是偏远郊区的地方,这里破落逼仄,狭小且脏兮兮,潮湿阴暗,让人住的很不舒坦。 孤幼院更是只剩下三间瓦房,还得算上那宽敞的正堂,但那里毕竟是家,是他长大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听阿姐说,那天她出门,就将只有三岁衣不蔽体缩在门口的他捡了回来。好在他还有姓名,是一枚木牌。 刻着侯烽两个字。 于是他就以侯烽为名字。 看着阿姐操劳,他也很想快快长大帮忙。于是萌生出加入帮社,只不过被教习劝阻。 其实也不是教习劝阻下来的,他只是做了个梦。 然后就醒了。 现在同样是醒了。 周遭暗凄凄的,看起来应该在马车上。听他们说要运到海港,不久之后灵舟就会起飞,到时候天南海北还不知道要落到那里。 如果是去大户人家当少爷,他得思索一二,然后回绝,要是被贩去为奴为婢,他更得断然拒绝。 他还听学堂的先生说过更恐怖的事,现在想都不敢想。 现在他只有后悔,为什么要接触病虎帮。老老实实的长大,然后等待测试灵根,之后决定自己命运也就罢了。现在这般,谁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好一点或许还能活着,如果是不好的,估计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最后一批了吧?” “还不是。” “还有一批,等凑齐一起上船。” “你说他们会被运去哪里?” “谁知道呢,我们只要能赚灵石不就足够了。” 将麻袋从马车上拖拽下来,然后再放到另一边的傀兽马车上,年轻力壮的伙计站在前头点数。手中的账本一页页的翻过去,直到确认没有什么问题。 伙计这才说道:“辛苦兄弟们,做完这一遭就好,这回是上头催得紧。” “催得紧?”病虎帮的二当家放下茶碗,金刀阔马的坐在座椅上,拱手说道:“我们兄弟就是再能耐,也没法子凑齐上百个十岁之前的灵根尚佳的孩童,往日里不都是十几二十,怎么这一趟要这么多。” “你懂什么!” 堂口。 坐于虎皮大椅上的中年人接着说道:“舵中遭遇奇袭,据说是个实力强大的元婴老怪干的,连舵主都受了伤。更别提其他修士。这不就需要我们物色小崽子们送上去,你该知道上面的手段。” 二当家打了个激灵。 组织让人三更死,没谁留人到五更。 要不是见识过组织的手段,他肯定不会做爪牙。 现在既有荣华富贵,又有上层照应,好不快活。 也就是压力大一些。 等组织这一次缓过劲儿,也就不用这样大张旗鼓,他们完全可以做回原来低调模样。 做人呐还是要低调些的。 “谁这么大胆子敢闯入组织分舵。” “不清楚呢。” “听上面的使者说是傀儡修士。其身躯乃是强横无匹的天机傀儡。” “天机傀儡总共有几家能做?” “大器宗、天器圣地、神兵…” “行了,你也别在我这里发牢骚。等凑齐了小崽子,你就押送去分舵那里见识一番市面。” 病虎帮的帮主不耐烦的摆手,他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使者说的笼统且不耐烦,他活腻歪了会继续追问。 这会儿也就别让二当家追问了,毕竟他肚子里也没有存货。 “真的吗?” 二当家摩拳擦掌,拱手道:“多谢大哥。” “师爷回来了。”守在堂外的病虎帮社众说道。 鹤书立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但好像也不重要。 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回来复命。 “没什么麻烦吧?”病虎帮的帮主笑呵呵的看向师爷。 鹤书立赶忙拱手说道:“回帮主,一切顺利。那孤幼院的许掌印收了礼物便欣然答应,绝口不提孩子的事情,或许我们以后能按照这个路线发展下去,也就不需要兄弟们辛辛苦苦走街串坊。” “还得多谢上头想出这等绝妙的办法。” “妙啊!”病虎帮帮拍手称赞。 与养济司衙门攀上关系,他们再攻克了那些院落的掌印,就相当于让养济司替他们养孩子,并且还能筛选一番,只等坐收渔翁之利也就好了。 至于上头的关系,不需要他们小小的病虎帮关心,只要能和周遭掌印相处好就是了。 如果有谁不答应,自然又应对办法。 “妙不可言。” 鹤书立微笑着看向病虎帮的帮主。 这位帮主中年模样,两颊深陷,看起来病恹恹的,却是实打实的筑基高手。只不过当年在筑基的时候有所亏空,因此才一直没有将养好,这并不妨碍帮主的实力。 那黄石就算没有突发恶疾死了,等他们病虎帮腾出手来也能转头灭掉。 隆荣坊的地盘迟早还会落入他们病虎帮的手中。 “黄石突发恶疾死了。” 鹤书立皱紧眉头。 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就好像他忘记了什么。 黄石的死因好像不是这个,他好像听人说过,黄石是被人杀了,而不是突发什么恶疾,作为后期的练气士,恶疾来的再快也不至于天不亮人就没了。 听到师爷这样呢喃,病虎帮的帮主也同样说道:“可惜啊,黄石还是颇有才华的,若是愿意归顺,某倒是不介意给他一个三当家的位子,谁料到他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不,还不等我们出手就先自个儿死了。” “当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哦。” “你也这样觉得吗?” 嘶哑的声音传入病虎帮帮主丁山的耳朵里。 原本大马金刀的丁山猛的抬头看向堂口的方向,那里正是声音传来的地方,不出所料,也站着一个人,挡住了身后黄昏挥洒下的金红阳光。 “什么人?!”病虎帮的二当家豁然起身。 练气大圆满的灵机气息绽放。 “是你。”鹤书立似乎认出了来人。 “师爷认识他?”丁山疑问道。 “回帮主,此人正是那孤幼院的教习。乃是许三娘不知道从哪里聘请来的野修。”鹤书立拱手回应。 丁山点头道:“原来如此。” 二当家皱眉道:“他来我们帮派做什么。”说着呼喊道:“来人呐,把他扔出去。问问今天是谁当值,怎么什么人都往帮里放。” 还不等二当家继续招呼,病虎帮的帮主制止了他。 玄黑道袍的修士泰然落座。 抓起腰间的酒葫芦。 畅饮一口。 淡淡道:“病虎帮,丁山?” “不错。”病虎帮帮主丁山拱手说道:“我就是病虎帮帮主丁山,阁下又是哪路好汉,可是我帮中有人得罪,还是说阁下想要寻找一门差事,我帮广纳人才,倒也能给阁下一个三当家的位子。” 涂山君神色淡漠的挪到那二当家的身上:“你叫薛琛。” 直到目光回转过来。 鹤书立眼中的惊讶渐渐变做惊骇和毛骨悚然的恐惧。 他刚才突然想起来很多事情。 包括他如何走出的孤幼院。 再看向眼前这个人,只有无穷如潮水的惊悚涌来。 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更改了记忆。 现在那个人正堂而皇之的走到他的面前安然落座,他还以为自己是第二次见面,实际上他们早就交手。 说交手是抬举他。 分明是被下了法术神通。 “看来我那身拿出的手段能发挥的效用比较短。”玄黑道袍的修士感叹。 他以练气身施展地狱变,能影响练气的修士,但是无法做到影响太久。 如果时高境界就不一样了。没办法,就是这个条件,他也没想多长时间,要不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已经用上搜魂的手段。 涂山君也不避讳这些抽魂炼魄的法术,有效用的手段就是好手段。 更不比避讳他人。 他本就不在意别人眼光。 “是他!” 鹤书立惊声尖叫。 “是他杀了黄石。” “来人啊!” 病虎帮帮主丁山毫不迟疑的喊人前来。 他已经从师爷的眼中看到了此人的危险。 能那么简单的杀死黄石,其实力定然棘手,虽说不是他这个筑基的厉害,但这里可是天机城,说不定修士手中就有什么宝贝。 他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这就到了帮众出手的时候,至少要让他看明白眼前人的实力。 呼啸间。 十条大汉冲入虎堂。 涂山君轻轻起身,面容化作青灰的同时,黑红色的丝线宛如铁索钢针,在他踏出一步的瞬间就将那十几条大汉定在原地。 他们眼中的神采已消失殆尽。 “你是什么人!” 丁山正要出手。 却霎时瞪大眼睛。 难以置信的低下自己的脑袋。 胸口只能有一根黑红色的钢针穿刺过来。 他转头看去,出手的是师爷。 师爷鹤书立恐惧的摇头,他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想法,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身躯自己就动了。 而且他手中还有一根黑红色的宛如丝线的钢针。 “我认栽。”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病虎帮帮主丁山咬牙,伤势的疼痛让他面色苍白。 一旁的二当家早吓呆了。 眼前的修士简直就不是人! “我只要一个孩子安全。” 涂山君追问道:“瘦猴,他还活着吗?” “活着,活着!” “算了,还是我亲自动手吧。” 涂山君微微摇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讨厌和人扯皮,不如搜魂术来的实在,一个人搜不出来,多来几个总该能搜出来的。 “且慢。” 姗姗来迟的是青婆婆和几位灵机勃发的修士,以及跟在他们身旁的许三娘。 “涂山大哥,太好了,你没事。” 在看到涂山君没事的事情许三娘长松了一口气。 看到青婆婆的那一刻,丁山差点哭出来。 那什么‘土山’当然没事,他这个丁山有事儿啊,没看钢针已经刺穿了胸腔,差一点就没命了。 而且刚才那青面人出手,堪称恐怖,他说‘算了’的时候,丁山心头咯噔一个。 他听过一门术法,名叫搜魂术,这东西无异于千刀万剐,他可不想接受这么一遭。 他现在就怕这人什么都不问,他真的什么都说。 第727章 酷烈 “他也是好孩子?” 涂山君似笑非笑的看向拄着长杖的青婆婆。 说是孩子也寻常的很,涂山君虽大部分时间都用做修行,论及岁数也全然是在场众人之最。 只不过他对时间流逝并没有太深刻的体会,有时候只是个术法的钻研演变就要花费十几二十年,这已算是世俗百姓的小半生。 而他依旧。 有时候只有不看到自己变老,便从未有老态。 青婆婆摇了摇头,道:“你该先去寻老身。” 但这事都已如此也责怪不得那高大的玄黑道袍修士。 说话的同时,眼中的诧异随之闪过。 她记得上次见到涂山君的时候,他只是个手段非常的练气士。 如今一看,哪里还有练气士的气息,分明是筑基灵机。 不过几日时间,能让一个修士突破成筑基吗? 却不该如此安静。 青婆婆深深的看了涂山君一眼,她原先就觉得此人颇为神秘,怕是有不小的秘密在身,再看,连那人的修为都变得高深莫测。 最初的练气士连她都以为只是练气,却不想是他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连她都看不出来。 亦如曾经的练气身般,这位筑基分魂,依旧让那许三娘感觉熟悉而陌生。 就好像人还是那个人,气息与气质却稍有差异,而就是这样小小的不同,反而显得分魂身每一位都区别,若是熟悉的修士,怕是很容易就能区分。 “瘦猴在哪儿?”涂山君看向被钢针贯穿的丁山。 “在后院的傀兽马车。” “我们还没来得及将他们运去空港。” 涂山君微微颔首,刺穿了病虎帮帮主丁山的黑红色钢针依旧没有收回,反倒是那十几条大汉瘫软在地上,原本在他们眉心的黑红色的丝线宛如羽毛衣裳,又像是尾巴般飘渺在身侧,附于道袍之上,让玄黑色的道袍多了几分猩红。 涂山君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微顿,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作为一个外来者,逆流而来,确实不好搅乱了这份属于他们的平静。 只要别太过分,他其实并不在意。 只是,有时候他守规矩,未必别人也守。 遇到不守的也不介意请他们一场。 请他们入幡。 瘦猴现在分外后悔,他不该轻信了病虎帮言语。 但他一个孩子,显然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连和其中一个同归于尽的能力都没有。作为一个孩子只能随波逐流,现在他终于体会到家带给他的安全感。 “小丫、二蛋、狗头、扁嘴、黑孩儿…阿姐,虎叔。”麻袋中的瘦猴留下眼泪。 隔着麻袋,他能感觉到马车甲板的冰凉,等马车发动,将他们弄去空港,到时候灵舟一开,他就再也寻不到回家的路。 “矻!” 马车的拉门大开。 沉重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直到光亮袭来。 刺人眼睛。 瘦猴艰难的睁开自己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高大的身影,以及那高大身影旁,鹅蛋脸的熟悉面容。 “阿姐!” 解开身上的绳子,免不了扑进阿姐怀里抹着眼泪。 瘦猴怎么都没想到,阿姐和虎叔真来救他了。 他曾经信誓旦旦的和王胖子他们说虎叔一定会来,后来连他自己都半信半疑,万一虎叔的修为不够高,万一虎叔找不到地方怎么办,万一… 好在,没有万一。 一同救出的还有许多瘦猴学堂的相识。 但人肯定不止在马车这里。 “我回正堂办点事儿。”涂山君看向许三娘颔首说道。 许三娘赶紧拉住涂山君,这些时日相处,她算是见识到涂山君的行动能力,那惯是三言两语轻飘飘的说完,接着就有人死了。 死人终究不好。 “涂山大哥,这事儿我们不用管了,婆婆会接手。” 那些运去空港仓库的孩子也会被青婆婆搭救。 言外之意,有青婆婆处理就不用涂山君继续涉险。 涂山君淡淡的说道:“这么大规模,幕后之人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强大。” 迈出脚步的铁靴还不等落地就继续说道:“你的修为太弱,在这浊浊大世如何自保。哪怕全仰仗于我,我能发挥的力量…” 没有继续言说。 有些事,点到即可。 许三娘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或许是权衡思量又或许是在思考前路,总而言之,她真切的看到了力量带来便利。 不用再随波逐流,不用委曲求全,也不用按照自己不愿意的方式生活,这一切都要从她得到那件器灵宝物说起。 回到正堂。 涂山君泰然落座。 众人的神色分外不同,却都像是难言般没有率先提起。 直到涂山君的目光掠过,青婆婆才开口说道:“他的嘴不硬,什么都说了清楚,但有一件事,入了你我的耳朵,却不是那么好摆脱干净。” 青婆婆此言一出,跟来的几位修为面色剧变。 他们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故事,亦或是自己现在就在经历。 好在众人都是响当当的好汉,纵然那嘴角抽搐、冷汗直流,腿肚子打颤,也没有谁先开牙关,说出什么扫兴的话。 “丁山死定了!”其中一位感叹道。 “我们也有麻烦了。” 又一人冷哼。 旋即冷眼的看向那玄黑道袍的高大修士,修士的手段很高明,出手和收手连他们都看不太明白。加之青婆婆这位坊市的话事人,他们本该没有任何的担忧,然而现在却都一个个神情凝重,心事重重。 “是吗。”涂山君不咸不淡的应声,随后看向堂内的余下三人。 正是病虎帮的三位头领、丁山、二当家、鹤书立。 他分明看到了丁山眼中的恐慌和对眼前场景的快意,就好像他故意将消息泄露给众人。 “组织!” 两字落下,重逾千斤。 将众人都压的喘不过气来。 涂山君面色的诧异一闪而过,有些惊讶的问道:“组织?” “组织的实力非同小可。” “他们抓孩子,也是为了送去组织。” “不错。” “据说曾有人袭击组织的分舵,导致组织伤亡惨重,这才收拢孩童。” 青婆婆说道:“你不要以为分舵被袭击就觉得组织的实力不行,实际上病虎帮不过是其中一处爪牙,连入组织的实力都没有。” “如此说来就说通了。”涂山君点了点头。 他还以为是天机城内的什么势力,或者干脆是有大器宗背景的,原来幕后之人也不算陌生了。 上回,他还杀了组织的一位舵主,那舵主说组织有万千分舵,实力不容小觑。 然而越是这般庞大的势力,实际上能对他们造成的影响也就越小。 大鹏展翅之际,看不见地上的蝼蚁,更不会在意身上的些许羽毛,甚至病虎帮连羽毛都算不上,顶多是寄生在大鹏周身的浮游生物罢了。 涂山君起身,手掌成扣,黑红色的丝线骤然破灭病虎帮帮主的肉身。 丝线犹如钩锁般将丁山的阴神勾了出来。 青灰色的手掌将之一把攥住。 黑气蒸腾,涂山君已了然。 同时将阴神往袖袍一揣,挥手过去,病虎帮丁山的肉身已化作一团煞气,一同归拢到涂山君的袖袍之中。 “魔修?!”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让青婆婆都始料未及。 等她想要出手的时候,丁山已经连渣滓都不剩下。 那几位修为纷纷起身警惕的盯着涂山君。 他们眼中的神色已不能说是警惕,而是惊讶和对魔修的敌意。 周身的灵机更是已经箭在弦上,气息波动法力蓄势,似乎只要那玄黑道袍的魔头稍有异动,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 又或者青婆婆一声令下,他们也会迅速出手拿下魔头。 涂山君睥了一眼。 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单纯都不信众人言语。听众人说不如他亲自看看。 而且,病虎帮的丁山一定得死。他不死,一个筑基修士对孤幼院的危险不小。涂山君不可能时时调用筑基的分魂身,这对许三娘的负担太大。 至于剩下的人如何处理,他不管。 “涂山大哥!” 正堂门口,领着瘦猴的许三娘惊呼。 “你这样做不合规矩。”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德报德,以直抱怨。”涂山君迈步走出正堂。 他不会指摘青婆婆的处事方法,维护一方安稳已经很累。何必为难他们。涂山君同样有自己的想法,他不仅要知道清楚,也得绝了此处后患。 至于手段酷烈,也没什么好遮掩。 回去的路上。 许三娘牵着瘦猴。 涂山君那抽魂炼魄的手段给了瘦猴极大的震撼。 让他幼小的心灵那切实的感受到实力带来的强大。 虎叔说的没错,他真的来了,也与那病虎帮的帮主纷说了。从今往后,病虎帮再也不会骚扰他们。 “虎叔。” “你不是魔头,你是大英雄!” 看着瘦猴那近乎崇拜的目光,涂山君笑了笑,抓起腰间的酒葫芦:“小孩子懂什么。” “我懂。” “要不是我闯祸…。” 瘦猴敬畏的看向许三娘。 尽管许三娘现在是微笑的,然而瘦猴心中还是咯噔一下,他已经预料到自己要吃竹条炒肉了。 第728章 惊喜 果不其然。 刚回了孤幼院。 大门紧闭的刹那,许三娘当即抽出院落门口旁的扫帚。 黄昏下。 孤幼院就响起了瘦猴的惨叫。 距上次的事情已去半月。 青婆婆没说什么。 君子欺之以方。 涂山君就是笃定了青婆婆会守着她的规矩,才能如此动手。 当然,哪怕没有这些,他也不会放过病虎帮。 首恶不死,总会生出无穷的麻烦,而他只需要解决掉弄出麻烦的人,就能省出力气,何乐而不为。 病虎帮没了。 也没有新出现的帮派接收隆荣坊。 也不知道是青婆婆告诫了他们,还是连着两任帮主社首惨死,让人畏惧。 反正隆荣坊的那些自发聚拢的恶少年也没有形成势力,就像是有一只大手将刚要凝聚的帮社打烂。 后来听许三娘说起,那日跟着青婆婆赶来的本就是本地帮社的一些头领,多是筑基的修为。 对病虎帮的事情三缄其口,还告诫下面的人不要去惹孤幼院。 其实一般的修士还好说,可怕的就是那是个连青婆婆都忌惮的魔头。 要是那时候青婆婆发话他们肯定出手擒杀魔修,可惜青婆婆像是有什么顾虑没有出手。他们大可向天机府的执法修士举报涂山君,然而却没有好处。 现在的魔修与古魔不同,除非入魔,不然一般的魔修也只是招人厌恶和远离。 除非遇到卫道的修士,才会悍然出手与魔修激斗。 涂山君也不是没想过改变自身的术法神,通不说别的,该遮掩的时候还要遮掩。 只不过因为习惯了。 几百年都是这样做的,哪可能骤然改变。 魂幡根本神通是收魂纳魄,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没了帮社的骚扰,涂山君顿时清闲了下来。 闲着没事儿还能教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做个教书先生。 他没教功夫,在十岁之前打熬身体倒是无妨,就怕他们炼出内气,练武炼出内气就不好直接入门修行了,非要炼到逆反先天才好。练武是个吃苦的活儿,需要日积月累,万一走不通还会浪费了灵根。 三娘画符的水平直线上升。 现在已不需要涂山君代劳损坏的。涂山君倒是将制皮的手艺教给了瘦猴等一众小娃儿,只不过他们的力气太小,也就那几个半大小子能动锉刀,还是得他修修补补,这样下来,半个月过去,已攒上近二百块下品灵石。 按照这积攒灵石的速度, 根本不用做其他工。连带着孤幼院的孩子们都顿顿吃上了灵米。还有荒兽肉供应,这放在以前可想都不敢想。 日子红火下来,涂山君也没忘记正事。 还得攒灵石购买筑基丹的材料。 他还记得当年和徒弟在血灵殿的药院子找到两株紫阳花,分给卢老道一株。 后来他炼制了一枚筑基丹。 此地的主药并不是紫阳花,功效却也大差不离,名为重阳紫花,长有七枚花瓣,非常好种植,城内大药材铺子就有售卖。 一株五百枚下品灵石。 凑一凑,想要炼制筑基丹怕是要上千灵石才行。 涂山君也明白,许三娘那结症不在筑基丹,实际上是心结。 如今意识到实力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到时候再由他炼制一枚符合体质的筑基丹,也就能迈过那个门槛了。 匆匆三月。 涂山君换上练气大圆满的分魂身,在清晨走出孤幼院。 他的口袋里揣着上千灵石。 是小半年的积蓄。 乘上傀兽马车,端坐车内,为赶车的小厮的指明了方向。 “爷,您就坐好吧。” 小厮不过是练气士,却利用分神法娴熟的操控傀兽。 一路上与之聊天,小厮说是家里给置办下来的傀兽马车,要十二三万灵石呢,而他做一趟活儿,远的地方收三块,近的地方收一块,一天呢个拉十多趟,好的时候有二三十趟。 天机府有票号和钱庄,还有天机阁,可以借贷灵石购买,只要按时还款就好。 涂山君掐指一算,这十万灵石要还二十多年。 但二十年后这傀兽马车就完全属于他,余下能挣多少都看他自己。 “没想着出去?” “咳,前辈实在说笑了,我这四灵根的资质,年近三十了才勉强修到中期。有个糊口的手段,娶妻生子,然后慢慢积攒灵石也就是我最大的愿望,还出去闯什么。”小厮笑着说道:“不怕前辈笑话。” “我的斗法能力不怎么样,还没等与人动手就心头颤颤。” “那些术法也都是稀松平常。” 涂山君点了点头,他过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倒是忘了安稳和平静。 大多数修士都是如此。 越是大宗之地也越发的稳定,总有谋生的手段。不是所有人都有那般雄心壮志,也并不是所有人踏上修行路都为成仙。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就像是那天救出瘦猴,与之一同救出的许多小孩儿反而并没有太多的感激。 他们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走上一条什么路。他们奔着的就是成为修士,做帮社的成员吃香喝辣,也就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转空港去别的地方。 干脆告诉他们组织的真相,说不定反而会激起他们的兴趣。 涂山君救不了那么多人,他也无法施展入梦术,告诉他们做杀手总是伴随着风险。 城建司的修士有城建司修士的活法,执法堂修士有执法堂修士的活法。 操傀修士有他们的路子,御兽修士有开兽船经商。不是所有人都会走上那残酷的打打杀杀,谁能保证那是一条好路,说不定反而死在其中。 大道三千。 可得长生者,有几人? 谁又一定确定靠修仙百艺不能成道。 涂山君感叹一声,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想法。 所以他没有教给周行烈太多神通术法和经义,而是将传承留给巫融。 感叹之余,他的目光没有半分变化,他见过太多的生死,这才走上这一条有一线希望的路。 他不反对别人怎么走,也没有太多建议。 因为他也是求道者。 小厮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往日里他也遇到过许多修为高深的修士,要么看不起他,要么多是带着倨傲,以及自以为是的说教。 没想到这位的眼中只有平静,除了静静的聆听,并没有任何言语。 “客官气度不凡。” “必然不是寻常人。” “是吗?” “我这马车乘坐过许多修士,高修强人都不及客官气度。” 就在说话的功夫已经抵达了东坊。 天机城划分了四个坊市,分别是东坊西市、南街北港。 涂山君来的这里就是东坊。 药铺。 上千灵石精打细算,买下一份炼制筑基丹的药材。 拢共十三位药。 一位主药,五位辅药,七位次药。 “客官是要炼制筑基丹吧。”掌柜笑着说道。 “是。” 掌柜清了清嗓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涂山君这才说道:“客官是丹师吗?不如由我们铺子出面为客官请来二品丹师,到时候只要能成丹您只需要付两千灵石,并且铺子还会白送客官一套筑基丹材料,十分划算。” “两份药材,成丹。” “不成是否灵石照付?” “当然。” “那就算了。”涂山君正要迈步离开。 转头看向掌柜问道:“你们有没有丹室出租?” “也有的。” “出门右拐就是丹室出租。” 掌柜依旧保持着那原来的微笑。 “多谢。” 看着涂山君的背影,掌柜微微摇头,总有愣头青想要自己尝试。 筑基丹虽是二品,却十分难炼,岂是一介练气能完成,何况那练气修士还是鬼修,鬼修一般都畏惧阳火,地脉火焰扑在身上绝不好受。 “可惜啊,不听劝。” “三千灵石,一枚筑基丹,很划算咧。” “成了。” 涂山君用购买的玉盒放入这枚紫黑色的丹药,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灵符封上。 这是他根据三娘灵根特意捡买丹药炼制。 说起炼筑基丹的经验,他可太丰富了。 原先门派炼制的筑基丹多达数千枚,只是后来发展起来不用他再炼制这样的二品丹药。 针对筑基丹的方子改了无数,早就研究明白,哪里可能会出什么差错。就是修为不济,难免会感觉有些劳累。 再赶马车回孤幼院。 却听闻一个消息。 “出门?” “公孙大姐邀我前去,都推辞了好几次了,也不好继续。当年公孙大姐帮过我。”许三娘收拾了行装,背上长剑。 那是一柄湛蓝色的古剑,被她装在剑匣中。 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换了一身,若说原先是个容貌秀丽的村姑,现在则真有几分仙子临尘的奥妙了。 “我与你同去。” “左右不过是叙旧罢了。”许三娘赶紧摆手。 上回坐公孙大姐的马车,那小白脸的神情她还记得,她就怕这回惹出麻烦,别看涂山大哥和善好说话,那也是对她们,要是外人,再动起手来可就麻烦了。 再说了,她一个女流也不怕人家轻视。 却不好让涂山大哥跟着她遭他人这白眼。 “那你带上魂幡吧。” “有个兵器防身总归是好的。” “也好。” 许三娘眼看拗不过只能带上尊魂幡。 涂山君笑着说道:“早些回来,有惊喜。” “惊喜?” “什么惊喜?” “回来不就知道了。” 涂山君揣着袖袍,摩挲着怀里的那枚玉盒。 一路送到门口,瘦猴搀着许三娘登上四架的傀兽马车。 “不高兴?” 眼看马车离开,再看到瘦猴撇嘴,不由问道。 “那公孙姐姐不是好人。” “你怎知道?” “我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人,隔壁的邹大嫂就时常骂他丈夫,说是让外面的狐狸精吸干了,在家使不上劲。” 涂山君啼笑皆非。 小小孩儿,懂得还不少。 瘦猴看向涂山君说道:“虎叔,你不跟着去吗?” “我已经跟去了。” “啊?!” “你人不是站在这里。” “小孩子哪里有这么多的问题,你只要知道我跟着就行了。” “我懂了。” “话本中,那剑仙高手都能千里斩人头颅,虎叔你是不是剑仙?” 听到瘦猴的话,涂山君哑然。 他理解瘦猴的担忧。 瘦猴不知道做什么,便只能通过言语缓解自己的紧张。 涂山君倒也没有反驳他,因为揣在三娘袖袍中的尊魂幡已经睁开了一只猩红的眼睛,滴溜一转,又重新闭上。 第729章 师爷 “我要闭关,关上大门,谁来也不见。”涂山君敲了敲瘦猴的脑壳,嘱咐完就背着手往后院走去,唯独留下捂着脑袋的瘦猴呲牙咧嘴,不过脸上的忧虑却消失殆尽,笑哈哈的说道:“好嘞虎叔!” 小院子的阵法简陋,却根植地下的灵脉。 谁闲着没事儿攻打一个落在贫民窟的孤幼院,不仅没有钱财,还要摊上官司。 再加上忠义社和病虎帮的前车之鉴,现在的隆荣坊连小偷小摸都少却。 各个传闻,说是隆荣坊的风水不好,帮社的头领大多暴毙横死,不然就是突发恶疾,总之没有什么好下场。而且青婆婆也发话,隆荣坊由姑子社看顾。 返回小屋。 涂山君盘腿于摇摇欲坠的木床上坐下,调息间,整个身形骤然僵住,旋即化作一道黑气从上方空隙飘出。 黑气像是云朵,融入空气之中。 “哥,你在虎叔的后院做啥。”小丫天真的问道。 “我这是在守护闭关的虎叔咧。” “看门?”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 四架的傀兽马车上,闭目养神的许三娘微微睁开凤眸,瞧了一眼袖袍中的神兵,神兵同样睁开一只眼睛,那只猩红鬼眼周遭萦绕着淡淡黑气。 眼睛没有看向许三娘,而是向马车的棚顶看去,在棚顶之外。 棚顶。 黑气盘旋。 好似一道人影贴近其中。 晃悠间消失不见。 “驾!” 分神法的控制之下,傀兽如臂使指,莫说出现撞击的场景,纵然是行进的宽窄都已经经过神识探测。 端是奇妙。 这也是大器宗传下的有关于傀儡使用的分神法的功劳。 这种中流砥柱的功法惠及甚广。 三娘摩挲着手中的尊魂幡,黑金主杆通体冰凉,时常见到猩红犹如岩浆的丝线在主杆闪烁,而那顶端的骷髅恶鬼则衔着一面青黑色幡面,以金线封边,绘制腾云驾雾的百千恶鬼模样,好像只要她呼喊,画中恶鬼就会从中跳出。 凉意让三娘安稳不少,再看向横在双膝上的那柄家传古剑的剑匣。 剑匣通体为青金铁魂木铸造。 虽然带着一个魂字,实则对魂魄没有太大的用处。 至于落座其中的那柄剑,本身也只是一件古宝罢了,只是这古宝的来历让她追忆。 情到深处,不由潸然。 抚摸着剑匣,许三娘像是在轻声呼唤什么。 那剑匣中的古宝沉静,唯有丝丝的剑气撞击魂木,发出幽幽声音,就好像在高声吟唱,又像是低声沉吟讲述。 只听得木如水,金铁击而附歌,化作匣中悠扬。 “好宝贝!” 尊魂幡的那颗眼睛看向青金剑匣。 涂山君的本尊修为不凡,这开自魂幡的法眼自然具备着该有的眼力,他在看到这等异象的时候也啧啧称奇,这件古宝虽然只是一件法器却颇为不凡,连他也看不透,如果是一般修士,怕是只会觉得那是件法器而已。 傀兽马车的铁蹄停留在巷子的尽头。 小厮将矮凳放下为三娘垫脚。 三娘这才走下。 “三娘子且随小人来,我主早就为三娘子准备了厢房,三娘子且稍等片刻,待我主应付完前头的几位宾客就会前来。” 说话的功夫,小厮提着灯笼往前一引,领着许三娘进入一道高门府邸,不过这里显然是侧门或者偏门。 等两人离去,就有一道人影从马车车厢下钻出来。 灰头土脸之下,依旧能看出曾经的几分风采。 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淡淡的说道:“连四架马车都具备这等符箓阵法吗。” 这从车底爬出来的人正是跟来的涂山君。 这分魂身的修为不高,不过练气境罢了,尽管马车的阵法和符箓不入眼,也不好轻举妄动。 索性就在马车底下待了一会儿。 眼见两人都已经越过门槛,涂山君大摇大摆的往里走。 嘭的一声。 将他撞了回来。 “一步一阵法?”本想直接化作煞气返回尊魂幡,在看到小厮出门乘上马车,涂山君当即神念一转,再附于马车,然而这一次马车却不是直接进入门,而是前往了正门,要从府邸的正门进入正堂。 “呸。” 起身的涂山君吐了一口灰,正门也有阵法。 “咦。” 涂山君看到个颇为熟悉的人影。 吧嗒。 一只手中搭在他的肩膀。 被搭之人回头看去,原本的笑容当即吓的扭曲,眼中的恐惧更是要和眼泪似的奔出,就连身子骨都吓的瘫软了,差点就跌倒在地上,却正好被高大的玄黑道袍身影扶正,玄黑道袍的高大身影笑呵呵的说道:“又见面了啊。” “爷,您怎么也在这儿?”鹤书立不知道自己糟了什么煞星,或者出门没有看黄历才又碰到这位爷。 “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上我了。” “你怎么在这里?” 鹤书立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后来的经历说了一遍。 自从病虎帮的帮主死了,病虎帮倒了之后他辗转投奔了兴帮,靠着好使的脑袋瓜和办事稳妥的手段,慢慢爬了上去,成为了兴帮手下的一号人物。 这不,兴帮的帮主今日也受邀前来,他作为那位稳妥的人也随之赶来。 这会儿正在安排礼物等。 涂山君点头道:“好小子,我就知道你很有前途。” 鹤书立也确实很有能力,办事从来都是先礼后兵并且讲明厉害关系,以一种大家都受益的状态完成事情。 可惜他碰到了个不喜欢讲理的,所以才糟了那么一劫。不过涂山君倒是没有自夸,他只是感叹人的际遇和造化。 鹤书立摆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能力再强也架不住魔头般的搜魂术啊。 涂山君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也不为难你,带我进去。” “啊?”鹤书立闻言愣了一下,指了指身后的公孙府邸,说道:“您,进不去?” 他诧异的不是身后的是公孙家的府邸,而是诧异眼前这位魔头般的大爷竟然让他帮忙进这府邸。 这大爷的手段他见识过,那可不是厉害那么简单,而是根本看不明白。 他就像是那坐井观天的青蛙,只能看到皓月当空,却不知道那圆月到底是何等人物。然而,这样的人物,本不该被困在门外。 不说别的,那黑红丝线随便斩个筑基的帮社的头领,也就能冒领他们的身份进去了。 “爷,您就别为难那我了。” “我已经很惨了。”鹤书立当即垮脸。 如果说这位爷没有动手,只能说明不想打草惊蛇,他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 他这小小的练气士,如何做得帮凶啊。 “好,那我们算算帐。”玄黑道袍的修士恰起手指。 “爷,别算了。” “我就怕您一算,我命就没了。” “我带您进去还不成吗。”鹤书立赶紧摆手,让眼前的玄黑道袍修士别算了。 他真的很害怕,长这么大没有怕过,唯有那一次,根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就好像死不死都在此人的一念之中。 他记得上回见到这位爷是练气,后来就筑基了,连青婆婆都避让三分,他哪里是对手。 只能感叹大人物的博弈不是他能掺和。 “放心吧,我不好杀人,我这次来也没什么大事。” “既然是酒宴,总该有酒吧。” 涂山君掏了掏口袋,示意道:“囊中羞涩,只能前来化顿斋饭吃。” 紧接着又拍了拍鹤书立的肩膀,从口袋中掏出几枚黑红色丹药,随后说道:“这样吧,我看你修为还不错,这几枚丹药赠送给你。若是想要炼制筑基丹也可以寻我,你知道在哪里找到我,不过材料要你自己准备好。” 鹤书立颤颤巍巍的接过那几枚黑红色的丹药,他也不怀疑的收了起来。 他怀疑谁也不会怀疑这位魔头。 说起筑基丹药,鹤书立虽然很向往,却只能暗自摇摇头。 “你知不知道这回为什么开酒宴?”涂山君嗑着手中的瓜子,跟着鹤书立步入正门。 “您有所不知啊,那城建司的小白…司长说要动迁城南,隆荣坊也是其中。” “这才广邀帮社的头领来到这里议事,其中多是利益划分,总之都是大人物的算计,与我们这些小人物…” 想到身旁似笑非笑的高大修士,鹤书立当即拍额,这位大爷太和善,他差点忘了这也是位深不可测的大人物。 迈入正门的涂山君神色淡然从劝酒的侍女手中接过酒杯。 仰头畅饮,目光顿时亮了起来:“好酒。” “呼。” 公孙府邸颇为广阔,若是走路的话,前院到后花园莫约要走半个时辰。 现在更是热闹了起来,有俊男靓女穿行敬酒,也有高山流水与琴瑟钟鸣,甫一踏足,好似踏入了人间盛会,飘飘然若仙境。 “你有座吗?” “这…” “莫不是站票?”涂山君沉吟。 鹤书立不知道这位大爷口中的词语是什么,他只能实话实说:“小人不才有一席位,这就贡献给前辈。” “不过若没有小人引荐怕是不好前辈认人。” “我那同僚也有一席位,不如我前去劝说他让…” 看着鹤书立欲言又止的模样,涂山君笑了一声:“那只能委屈你那同僚睡个好觉。” “走吧。” 兴帮的帮主目光回转,看向鹤书立以及取代了胡鸣座位的一个陌生修士,他也不在意这些,鹤书立是个办事沉稳的,他十分放心。 至于胡鸣没来,那也无妨,作为一帮之主,认不全自己的手下太过寻常。 何况只是练气士。 “胡鸣这厮实在恼我,这等大事也随便弄个人来糊弄,待我回去定要惩治他!”兴帮的帮主暗自说道。 二更晚点。 第730章 刺客 涂山君泰然自若的往席位一坐。 摆在桌案上的是美味佳肴,更有醇香老酒。 兴帮的帮主修为不高,座位倒是很靠前,再过去几个桌案就看到青婆婆。 涂山君微笑着算是打了招呼,倒是让青婆婆颇为意外这玄黑道袍的鬼身魔修出现在了这里,不过再看的时候,她却觉得这是活人而非鬼修。 “该是有什么秘法遮掩。” 青婆婆也没有多想,微微颔首算是示意,也就不再理会。 她起初对涂山君还有些好恶之感,后来就渐渐发现,实在不必如此,那玄黑道袍的人本就是我行我素,别人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也就没有继续言说。 只要双方都懂得分寸就好。 但说起来,她还是不喜这总是破坏规矩的修士。 却又没有其他指责。 每个人的活法不同,她也只能顾好这一亩三分地而已。 伴随歌舞,声乐,城南十一家二十七坊的渠首安稳落座,十一家的渠首皆是金丹真人,剩下的街市坊门的头领没有金丹修为折便没有入殿的资格,只能往外排去。 沾了鹤书立的光,涂山君以练气士的身份坐在兴帮的帮主身后。 这其中有修士家族的族长,也有社帮渠首,不过总而言之,城南不过是天机城的偏安一域,因此倒是没有元婴老怪出面。 相应的,坐镇城建司的新任司长也同样是金丹的境界。不过,从大宗走来的天才,总归是有背景有实力的。 大真人也足以称道一番。 今日宴请还有公孙晚主持着,其身为天机城东坊花魁随之带来的女子自然极尽娱色。 身为大家的公孙晚甘愿做配角,捧出的那位坐在高位上,正襟危坐的青年人正是今日的主角,来自大器宗的天才。 工部衙门下,城建司长。 熊燃。 青年身着大器宗天机府的官身法袍,神色清冷,淡淡的睥过众人,直到落在公孙晚的身上才会化作浓情蜜意。 原先的冷淡和漠然也都化作乌有。 让人感叹: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跟在公孙晚身旁的女子只有练气大圆满。 按理说纵然是修为再高的女子也不会惹人注意,毕竟站在公孙晚的身旁,不管是谁都会黯然失色,莫敢与之争锋,更不用说一介练气士。 然而其婀娜风姿与皎月容貌却并没有被公孙晚比下去。 明明她的长相并不算惊艳,却有一股大家气质。 这等气质的映衬之下,容貌和身形早就成了外物。 美人就是如此。 不是她寻来。 而是目光在寻找她。 “那是…许掌印?”鹤书立起初也没有认出来,他是仔细辨别,并且看到身旁那位爷的神情才有所反应的。 惊叹之余难以置信的说道:“没想到许掌印在略施粉黛之后,竟能令人如此惊艳!” 在看到涂山君掠过来的目光,当即闭上嘴。 并且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这位爷是做护花使者来的。 这样他倒是放心了。 “早说嘛。”鹤书立心中腹诽。他刚才还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不,又重新上演这般戏码。 也怪不得这位爷隐居在孤幼院,哪里根本不是风水宝地,也没有灵脉福地,唯一有的就是许三娘子和一堆小娃。 既然什么没有宝物可图,那肯定是图人喽。 鹤书立像是肯定自己内心的想法,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涂山君看着鹤书立那变幻的神色,只觉得莫名其妙。 并且他还微微皱眉。 倒不是对师爷,而是那个身着盛装,容颜魁首的公孙晚。 他不知道那公孙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一介元婴真君委身于此,本就耐人寻味。 上回乘车时,因他分魂身的修为不足,这才没有看出对方的修为,现在尊魂幡本尊在此,自然能看个透彻。 再看向同样入席落座在公孙晚身旁的许三娘,涂山君的眉头更深。 他抓起瓜子,将之双手掰开挑出果,扔进嘴里,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 实则也只能等。 因为三娘实在没有多余的法力可用,这般情形,最多让他走出筑基的分魂身,纵然能杀金丹,又能杀几个? 并且那公孙晚可不止金丹。 宴席开始的时候,声色早已退居一旁,侍奉左右。 众人推杯换盏。 鹤书立小心翼翼的捧着酒杯,他身旁的女子当然也是位美人,不仅是美人,连修为都比他高一头。 美人‘郎君’呼唤的亲切,举止分外的和谐,柔和的就像是要将人融化的湖水,让鹤书立紧张的小心翼翼。 反倒是一旁,玄黑道袍的修士随意的拎着酒樽,侧卧慵懒的眯着眼睛,似乎在享受这片刻微醺。 那同样侍奉在旁的美人则不安的紧张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往这人的身旁一坐,就不自觉地感觉到忐忑。 “爷…” “合欢宗修士?” 涂山君看向那亭亭玉立的美人随意的问询了一嘴。 “东坊醉欢楼本就是我宗的产业,奴家自然也是本宗修士。” “爷不喜欢奴家?” “美人,谁又能不喜欢呢。”涂山君淡淡的说道。 说是那么说的,只是他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寂静如水,淡然如烟。 这样的人,反而让身为筑基的女修不知所措,只能如木头般待在男人的身旁。 “此番广邀大家,磋商的便是城南坊市的城建。我熊燃决定整顿十三坊,其中所有的贫民、棚户,该往外迁就迁…”熊燃举起手中的酒樽,说了许多有关于十三坊的问题和后续的改造,以及什么样的目标。 同时也承诺给与众人相应的利益,要求就是众人要极力配合官府。 并且尽可能的完成搬迁。 “高宗容禀,此番搬迁是否有相应的赔偿?”就在众人思索的时候,青婆婆率先开口。 她关注的不是发展,而是先探寻搬迁的补偿,她手下的修士众多,三坊修士也数不胜数,如果没有个合理的赔偿,总归是不行的。 “最多置换没有多余赔偿。”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不说那些底层的修士,他们这些人全都家大业大,如果只是置换的话,他们费心费力岂不是全成了熊燃的功劳。 他们不仅没有得半点好处,还要帮忙出人出力,最后只是置换,而所谓给与的利益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肃静。”站在熊燃身后阴影处的老者喝止众人讨论。 大真人的灵机气息绽放。 “司长如此处事,不合规矩。”青婆婆起身,注视着熊燃,说道:“如果司长执意如此,恕老婆子难以从命。” 说着,属于大真人的灵机气息随之环绕身侧。 她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她维护的不仅仅是规矩。 “犷伯且住手。”熊燃摆手示意那老人,随后笑着拱手说道:“青前辈也莫要如此急切啊,我们都能商量。实在是我这里也没有钱财,城建司衙门本来就是拆东墙补西墙,正因为有这样的项目,才有我们大家齐聚。” 言外之意便是有了这个项目,他好跟上头要钱。 空口白牙的如何伸手。 “今日来,本就是为了磋商此事。” “大家畅所欲言。” 熊燃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在熊燃饮尽杯中酒之后公孙晚出面缓和宴会的气氛,不得不说,花魁就是花魁,业务能力之强让涂山君为止咂舌。原本略有冷场的宴席当即又热闹起来,而且在言语间,众人迅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平日啊我这义妹从不打扮自己,也将那剑舞藏着掖着。” “今日借此时机,权当助兴,诸位有福喽。”公孙晚这就请出一直落在她身旁的许三娘。 三娘背着一只青金剑匣,在公孙晚的呼唤下打开,内里是一柄湛蓝的青锋宝剑,犹如一条湛蓝灵龙,吞吐间带起森然的寒气剑意。 “古宝?!” “可惜只是法器啊。” 众人皆是一惊,想到公孙晚的身份也就了然。 区区古宝罢了,对于公孙晚而言不算什么,而且这等法器也只是看起来好看,是祭祀用的仪器,本身所带的那些神异也多是人为锻造,实在称不上什么宝物。 身着劲装法袍的许三娘持剑起身。 莲步微移。 轻盈落入大殿中央。 湛蓝灵剑宛若游龙般环绕身侧。 剑起。 剑落。 雾气弥漫之际,丝丝寒冷如飘雪飞。 众人本不觉得那人能有什么惊艳之处,毕竟只有练气大圆满,说起来不过是小娃娃罢了。 能喝彩欢呼多是为了奉承公孙晚,以及那城建司的司长。然而现在一看,他们只觉得见到了精灵在天地间飞身独舞。 一舞观之,竟有剑意纵横。 那是何等的磅礴震撼。 “好!” “好天赋!” 喝彩的同时,众人不由得惊疑:“这等剑仙苗子,怎会只有练气大圆满?” 若说练气境是门槛,然而对这等天地钟爱的修士而言,金丹都不过是弹指一瞬罢了,根本不该成为阻拦在她路上的坎坷。 “彩!” 剑锋划过。 在众人诧异之中,许三娘的身形犹如飞仙般在大殿内轻舞,形如仙絮飘动。 “杀。” 一声落下。 湛蓝灵龙消失不见。 许三娘的身形也重新落归大殿的中央。 而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那灵剑已经出现。 不是出现在梁上、地下。 而是直挺挺的没入熊燃的胸膛。 “啊!” “吓!” 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看过去,还以为是今天独特的节目。 早就编排好与他们玩耍。 直到那站在阴影中的老者悲切呼唤。 “公子?!” 抱着熊燃尸首的老者惊声大呼:“有刺客!!!” 第731章 红裳 “啊?!” 大殿内落针可闻。 平日里意气风发威压灼灼的真人们此刻宛如雕塑、木头,莫说呆立,而是根本就不信。 不知道这城建司的司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何要来这样的一场。对于老者呼喊的刺客,他们也是不信的。 没人会信。 一位大真人在大庭广众下,被一介练气大圆满的修士杀了? 莫说没有任何防备,连五感六识都收敛起来。 纵然是撤去护体罡气,让练气士带上法器戳上几刀,劈上几剑,顶多留下伤口。须知这点伤,根本不足以伤及根本,同阶练气士都不会这么轻易死,更不必说筑基了。 哪怕是刨开肺腑,扯出内脏,依旧能顽强的存活下来。 寻常法修的肉身确实算不上给强大,在没有护体罡气的保护下无法抵御同阶宝物。 哪怕是练气士带着法器,在一位大真人完全不设防的情况下也能将之砍伤。 但也仅限于此。 大真人的护体真罡连同阶法宝都能抵御。 “高门弟子就是高门弟子,连死都演的如此像啊。”兴帮的帮主当先开口赞叹。 在听到老者喊出抓刺客的那一刹那,更是击股喝彩。 坐在兴帮帮主身后的鹤书立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帮主还以为玩儿耍呢,别人怎样神色暂不论,且看身旁魔君诧异中,皱如沟壑的眉头,以及那低吟深沉的凝重眸光,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一旦处理不好,总归是麻烦事。 没看别人都不发话,都在等。 倒是自家帮主还给喝彩。 有了兴帮帮主的打岔众人顿时活络起来。 纷纷感叹。 “是啊。” “歌舞声娱早就腻歪,吞火吐刀不过是杂耍。” “这等事情倒是头一遭。” “不错不错,这剑舞以此开场收尾,当真是神来之笔,没想到熊公子为博美人一笑,竟能如此放下身段啊。” 直迎上那老者的吃人般的目光,以及公孙晚悲戚的扑在熊燃的尸首上。 他们方才后知后觉,好像这并不是一个玩笑。 是真的? 大殿内一片寂然。 殿外依旧灯火通明欢声笑语。 “真的。” 也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声。 袭来的唯有森然寒意。 而站在大殿中央的许三娘的眸子颤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不敢相信自己出手会要了一个大真人的命,更不知道现在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是她只能慌乱的将目光挪走,挪到席间一人的身上。 那是个身着玄黑道袍的高大修士。 “我…” 涂山君递给许三娘一个安心的神色,紧接着目光落在高座上方的人影身上。 “冷静。” “你不会有性命之忧。”一道微弱的声音传入许三娘的耳朵,这是一道神识传音,不是来自那玄黑道袍的高大身影,倒像是有人在她的耳边轻语。 而这声音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正是她所熟悉的。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 许三娘微张胭脂浸染的朱唇,想起涂山大哥的嘱咐。 她什么都没有说。 以她练气大圆满的实力,不管说什么,还是用那只能内视的神识,都逃不逃在场众人的耳朵。 她更不该在这个时候暴露涂山君。于是,安静下来的同时,翻涌的心绪也得到了些许的平复和稳固。 “拿下刺客!” 犷伯厉声呵来。 属于大真人的威压随之绽放,纵然被外层的天机大阵压制,在这般咫尺间,神识还是锁定了站在大殿中央的许三娘。 与此同时,在座众人霍然起身。 属于真人的灵机气息吐出。 青婆婆皱眉的同时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她还是没有讲出,只是静静的揣摩着殿内的局势,观察着众人的神色。 目光从四周的面容拂过,掠于上座,定睛在其中一位的身上,那人身着玄黑道袍。 如果说真有什么意外,她最先怀疑的就是那人。 因为那人很是神秘。 她看不透。 此刻,场中众多金丹真人神色不一,唯有他,神色从容淡然。 还有闲心从桌上抓起酒樽。 目光之平静,根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身上。 “莫不是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坏了!” 鹤书立倒吸一口凉气。 冷意如寒霜刀片塞入肺部,让他胸膛起伏,甚至传来阵阵疼痛。 他好歹也是练气士,区区气息怎会让他感到痛楚,分明是确定事情为真之后,想到许掌印以及身旁的魔头,鹤书立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就是魔君说的没有什么大事儿? 这还叫不是大事儿? 人死了。 死的是城建司的司长,熊燃。 今天的主角。 出手的是孤幼院的许掌印。 鹤书立不敢看身旁玄黑道袍修士的神色。 他只觉得人生晦暗。 涂山君默默盘算着能动用的最强实力,以许三娘的境界,能唤出高一大境界的分魂身,也就是筑基巅峰。 尽管留存的时间很短,能施展的术法也很少,不过以涂山君的能力,筑基巅峰也足以从众多真人之中脱身。 唯一麻烦的就是公孙晚。 那是位隐藏了自身修为的元婴真君。 不出所料。 众人很快发现许三娘真的只有练气大圆满的实力。 本不该是刺客。 然而他们又不知道如何解释现在的事情,熊燃真切的死了,那柄湛蓝灵剑还插在青年的胸膛。 如此行事之下,宾客茫然不说,就连犷伯也不由疑惑起来,以公子的实力,那练气女修的剑光应该无法迫近。 起落之间,犷伯就要出手。 “且听我一言!” 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 数十双目光探寻。 却见一黑袍修士从桌案旁走出。 拱手问道:“熊公子的阴神可无恙?” “你是什么人?”犷伯的目光根本就没有落在那黑袍修士的身上,而是看向了兴帮的帮主。 在他看来,分明是兴帮帮主授意,所以这小小练气士才敢于出言质问。不然给这练气士十个胆子,也无法在这样的场合开口。 兴帮帮主咽了一口吐沫,气急。 胡鸣这厮不仅自己不靠谱,连找来顶替的人都如此狂悖。 这等‘诡异’气氛让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引火烧身。 于是赶紧呵斥道:“你这厮懂什么,小小练气士而已,高门前辈的事情是你能掺和的,还不赶紧退下。” 兴帮的帮主再蠢也已看出问题。 这样的场景多半是各方势力的博弈。 他一个掌管码头和坊市的小小渠首,躲都来不及呢,哪里敢一头扎进去? 那高大修士赞叹道:“帮主说的不错。” “熊公子来自上宗高门,前辈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更该明白,这小小练气士连真人的护体罡气都无法撕坏,那么…她,也就不是真中的凶手了。” 高大修士指了指站在中央手足无措的许三娘。 迅即道:“所以,在下请问。熊公子阴神是否无恙,若阴神无恙,只待熊公子现身,将一切说个明白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场中人淡然微笑的看向犷伯和还仍然抱着尸首的公孙晚。 “这位小友说的对。”青婆婆虽然不喜那黑袍修士,不过想到许三娘还是念几分薄面,也就助威似的喊了一声。 “对啊。” “高宗阴神定然不同寻常。” 宾客们全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可不想牵连进这等复杂的事情,如果能当面撇清关系那更好。 既然有人做了出头鸟,他们当然愿意在身后摇旗助威,就算大器宗再是上宗高门,难道还能滥杀无辜不成。 越是高门才越不会随意为之。 犷伯微微摇头,沉声说道:“不知道是何原因,公子的阴神陷入沉睡。” “噢。” 黑袍修士露出不出所料的模样。 这下原本放宽心的宾客们纷纷紧张起来。 “那也就是说有他没法指认凶手是谁,然而一个练气士又担不起凶手的责任,那…在坐的诸位,都有可能是凶手。”涂山君揣着袖袍,目光掠过之后定格在公孙晚的身上。 要说谁的嫌疑最大,那就只有她。 而且她的实力是真君,想要无声息的宰杀熊燃,并不费力。 她在熊燃身边许久,了解熊燃。 宴会的时候又离得近,因此只要稍微拨动,那灵剑就能贯穿熊燃的身躯。至于剩下的事情,多半也是她搞出。 但涂山君不能能在这里揭露。 一旦这秘密泄露,没人能拦住她。这可是出身合欢宗的修士。 同样身负大宗传承。 “这与我们可没有关系啊。” “我建议,谁都不要轻举妄动,待大器宗的修士赶来调查,再做他想。”涂山君拿着酒樽,将之轻轻放下,然后就揣着袖袍站在原地。 鹤书立一头雾水。 他原本觉得是魔君干的,现在魔君反而稳定了局势,他倒是不知道谁才是真凶了。 少顷。 天机府修士匆匆驾驭飞舟赶来。 没有半点花里胡哨,全部带走收押。 牢狱中。 许三娘只觉得脑海一团浆糊。 紧张, 无措。 忐忑不安。 “且安心。” “我是担忧瘦猴他们,若是我们都没有回去…”许三娘低吟。 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由我安顿。” 入夜。 就在许三娘盘膝打坐时,一道人影迈着莲步走来。 那人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然而一双凤眸却灵动之中带着妩媚。 女人轻声的呼唤道:“红裳。” 许三娘猛的睁开双眼,目光凝沉,带着拒人的冷意说道:“你来做什么。” “娘当然是来救你脱身这牢狱之灾啊。”女人露出微笑,面纱的阻挡下看不真切,唯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像是在婉转倾诉。 “红裳啊,你也该明白世事的艰辛,该回家了。” 不好意思,睡过头,二更晚点。 第732章 入狱 “我等你的答复。” 女人离去。 迈步之间化作点点星光,在牢狱的门口汇入。 牢狱门口,正有一位侍女捧着长盒。 内里是一块如人头颅大小的玉简,而那所有的星光则汇聚入其中,那长盒才自动的合上,恭敬而立的侍女依旧捧着。 狱中。 许三娘嗤之以鼻。 从黄昏至这大半夜,那边倒是消息灵通。 不过,来的只是一道神念罢了。 许三娘看着丢在牢房门口的玉简。 冷笑了一声。 回家? 大器宗裴氏才不是她的家。 杀了熊燃,纵然她不是真凶,却也是出手的那一个,只要她不肯低头,裴氏也绝对不会伸手。 做为出手者,不是死在大势之间的裹轧,就是被当做帮凶死在牢狱,亦或是登上天机府的斩台,只待快刀落于颈,大好头颅掷于地。 “哼。” “不过是引刀一快。” 许三娘抬掌之际,剑意如霜凝于边锋。 似乎那已经不是她的手掌,而是一柄长剑跃然眼前。 思索之余还是收了起来。 低声说道:“若我真有个意外,还请涂山大哥看在小妹收留的份上,帮我看顾孤幼院一二。” “我会。” 涂山君实在是个念旧情的人。 袖袍中的魂幡化作一个骷髅小鬼,爬到了许三娘的肩膀:“但你不会死。” 许三娘当然不想死,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刚才出剑,也不过是心中凛冽不止如何倾诉,这才凝成剑意。 她还要等待,但凡有一线希望都还能活。可惜,这希望只能寄托在那些大人物的身上,等他们动动念头。 若说为何。 概因她没有力量。 许三娘不由长叹道:“我没有力量脱此困局。” 骷髅小鬼淡淡地说道:“由我借给你。” “我不喜欢欠人什么。” “我借给你,你也借给我。” “便不相欠。” “借给我什么?” “力量。” “要我借给你什么?” “一条性命。” 这确实是一幢很不平等的交易,却又如此的恰当。 她也毫不迟疑。 “成交!” 涂山君望向那双明亮的凤眸。 他看的出来,许三娘并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只是不知道如何破局,所以她才来到了这里,在维持着自身修为的同时静静的等待。 她有自己的主见,也有一份果决。 如果,她生于边荒,定然能一步步走上巅峰。 有些天才就是如此。 并不是个人的才情不足,而是陷入了自己无法掌控的局面,这样的局面不管是天运还是人为,也总是更强大的天才在搅动着。 其实也不能称他们为天才,很多人在他人眼中已经功成名就,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等待。” 骷髅小鬼笑呵呵的说道。 黄昏的尾巴。 从公孙府走出。 他这具分魂身没有被扣押太久。 天机府的修士出手很快,却也只是带走了修为高深之辈。 也就是那些族长和渠首。 剩下的人自然盘问一番就放归了。不得不说,那天机府修士的实力非同凡响,更兼修一门断案问话的法术,颇有几分神捕的风采。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公孙府,涂山君微微蹙眉。 这件事十分复杂。 但破局的点应在一人身上。 公孙晚。 涂山君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像是一块不会融化的坚冰。 他的手掌在此刻抬起,落在了一个人的肩膀上。 开口道: “你知不知道他们会被关在哪里?” “还能有什么地方,无外乎天机衙门的大狱。” “明日,我要进那个地方,探望许掌印。”涂山君这才侧首过来,看向那人,说道:“能办吗?” “爷,您真当我是万事通啊?”鹤书立的脑袋摆的像是拨浪鼓。 天机府衙的大狱岂是他一个练气士能安排的,若说兴帮的帮主或许还能想到办法,奈何兴帮的帮主一同被带走了,估计没有几日盘查是出不来的。 “那就算了。”涂山君微微颔首。 既然鹤书立不好办,他就自己想想办法。 反正尊魂幡还在三娘的手中,这具分魂身可有可无,只要能将东西送进去就好,也就只能寻摸天机大狱的狱卒‘帮忙’一二。 说着就要寻摸傀兽马车返回孤幼院。 不过,此时,鹤书立开口道:“爷,我倒是真认识个人,或许能帮你。” “哦?” 涂山君的目光挪动。 鹤书立倒不是为了谄媚攀附这位神秘的大爷,而是因为生怕再出什么事情连累了他。 索性他寻找路子,让这位爷能达成目的即可。这样他也心安一些。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一旦事发,他也会跟着倒霉。 “港信坊的吴老五在大狱当差,他嗜赌如命,只要给他钱财,就能运作。” 涂山君没有问可不可靠,他只需要个门路。 返回了孤幼院。 静悄悄。 踏入正堂点燃油灯的涂山君回首望去,一个个瘦小的人影站在门口。 “虎叔,阿姐没回来吗?” 本以为孩子们早早歇息,原来全都担忧夜归人。 涂山君取出怀里的果脯,笑着说道:“三娘与那公孙娘子有些闺中话要说,说不得还要住上几日,这便遣我回来,照顾你们一二,可莫要以为三娘未归就失了约束。” 一众孩子得了灵果酿造的果脯,分了吃,嬉笑着返回了后院厢房。 唯有瘦猴留了下来。 小大人般,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分明记得自己守在虎叔房舍的门口,怎得却见到虎叔从院外归来。定然是从阿姐那边归来,而想到上午的时候虎叔说的话,瘦猴露出恍然的神色。 虎叔果然是剑仙。 涂山君拍了拍瘦猴的小脑袋瓜,平静地说道:“去睡吧,这几日看好弟弟妹妹们。” 打发走瘦猴,涂山君回到自己的房舍,取出一枚玉盒。 入夜时分。 来到厢房看顾一二。 静等天明。 薄雾犹如波纹云卷在朝阳下化作炊烟。 涂山君为孤幼院的孩子们做好饭食,便揣着玉盒走出院落。 门口,傀兽马车早早的等候着。 鹤书拿下一方矮凳,打开车厢的门帘。随之高大身影踏上马车,傀兽马车启动,在坊间奔驰了起来。 相比于隆荣坊的破旧脏乱,港信坊颇有富贵模样。此地距空港较近,楼舍亭台相连形如峻岭长殿。 鳞次栉比高矮不一的阁楼铺成长街,在朝阳的冲刷下,好似荡漾在温暖的琉璃海洋。 澄澈明媚。 往来的修士也多。 街上的马车络绎不绝。 甚至让人久违的感受到拥堵。 吴老五就住在这里。 在两人进门落座的之后,吴老五笑吟吟的看向两人,说道:“你们来的真早啊,我还没有寻你们,你们就先寻上了我,不错、不错。” ‘筑基?’涂山君看向对方的同时心中念叨了一声。 不说别的,此人的消息倒是灵通。 像是早就知道有人会找他。不过此人的眼中还是带着失望的神色,就好像是与自己的预期并不符合的些许失望。 “吴老大神机妙算,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鹤书立从怀里取出一只口袋。鼓鼓囊囊的。 顺着袋口看去,分明是一袋子中品灵石。 这一袋二三十块中品,按照古仙楼定下的置换汇率,一块中品抵十二块下品,约莫得三百多块下品灵石。 吴老五拿在手中,掂量一番后笑道:“贤弟快人快语,说吧,是不是要见你们兴帮的那位帮主?” 鹤书立微微摇头道:“不是。” “不是?” “我们要见许三娘。” “谁?!”吴老五瞪大眼睛。 “许三娘。” “你知不知,许三娘因为刺杀熊公子,已经打入大牢等候问斩,你们莫不是在引火烧身?”吴老五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了桌上,又退回到鹤书立的面前,冷笑道:“这可是掉脑袋的活儿,你们另请高明吧。”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 筑基而已。 他这具身躯是练气大圆满的分魂身,地狱变的神通足以生效。 尽管两人无冤无仇,但事态紧急,他也只能出此下策,遂说道:“道友…” “还请吴老大通融。”鹤书立赶紧阻止身旁黑袍修士,又将两个袋子取出,甚至还有一枚玉状的蚕豆。 “不过是见一面,就算我不进去,只要能送他进去就好,我们不过是练气的修为,根本不会做出大案。” 吴老大的眼睛光亮了起来,赞道:“好吧,看在你们如此诚心的份上,我就带你们走一遭。” 说着将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 鹤书立擦了擦额头的汗,陪笑:“劳烦吴老大。” 走出院落。 登上傀兽马车。 吴老五提前去安排,说是让他们先去大狱外的某处地点等他的音信。 车内。 涂山君拱手道:“多谢。” 鹤书立赶忙还礼说道:“是我该谢谢您没有动手。” 真让这位魔君出手,筑基的吴老五是对手吗? 估计会和病虎帮的帮主一个下场。回想起当日的场景,鹤书立微微摇头,到时吴老五就算没死也得如他那般中邪  天机府的大狱外。 换了一身行头的吴老五领着涂山君走过幽暗的长廊,路上碰到的修士也像是没有看到涂山君似的。 “最多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足矣。”吴老五打量了一番玄黑法袍的修士。 直到越过数重关隘,走过小路,才来到一处方正的石室门口。 吴老五先去和守门的交涉,笑哈哈的不知道在谈论什么,之后借着喝酒的由头支开两人,这才转身的时候摆手示意涂山君赶紧过去。 “行呀吴老大,兄弟们正愁没点酒钱。”那两位练气士笑哈哈的说道。 他们同样给分得一袋。 这都抵他们一年的俸禄了,不拿白不拿。 而在石室的隔壁。 正有一年轻人就坐。 如果涂山君走过去看,也许会认出这有些面熟的面孔。 打发这两人,吴老五赶紧沿小路来到石室的隔壁,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这便是今日寻小人的修士。” 接着又有些好奇的打探道:“应该不是她杀的人吧?我听说那位公子可是金丹真人呢。” 钟汉摇头道:“本以为会是一条大鱼,没想到只是些家长里短。” 接着揉了揉脑袋。 这案子调他这位执法修士来做甚,他断案的本事又不高。 第733章 黑锅 “涂山大哥。” 涂山君做了一个约定好噤声的动作,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用担心孤幼院的孩子们,他们都很好,当务之急是查清凶手是谁,这样才好让你脱困,不然待秋来,就要上天机府的斩台走一遭了。” “你仔细想想,那日公孙晚请你出门,之后发生的事情。” “还有剑舞之时,是否有灵剑失去操控的时候。” “幕后真凶,若是以法力或是神识操控灵剑,定然有灵机气息残留,或许等待天机府的修士仔细甄别,就有结果。”涂山君如是说道。 他当然是说给许三娘听的,却又不仅仅是许三娘。 “如此听来她并不是凶手啊。”钟汉骤紧眉头。 身旁的吴老五则想笑也不敢笑,只能强忍着面容的抽搐。 “有话说?” “回大人话,哪有练气士能杀死金丹真人。就算小人这等修为,与真人也是天差地别。其中必有隐情啊。”吴老五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也不清楚这位大人的喜好,万一说错了,或是多嘴了,定然讨不得好。 “废话!”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凶手,但她不是凶手谁是?抓些鸡毛蒜皮的人顶事儿?”钟汉白了吴老五一眼。 案情透着蹊跷,三法司衙门的修士要么上头有人不愿意接案子,要么是外出任务,或是早有缉捕官司在身。 推来推去,就到了他这执法堂修士的身上。 虽然他也算三法衙门里,然而却和断案差了许多,他是暴力镇压的那一类。 关在石室牢狱内的是裴氏女。 要么就是有人要对付裴氏。 想以此女为突破口。 钟汉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爹呀,你要是尊者,我也不至于来趟浑水。” 最关键的是,他到底查还是不查。万一给查清楚反而麻烦。 要是不查清楚的话,裴氏也肯定不愿意,在宗门那边也丢人,这不是显得他是饭桶,宗门哪里还会委派重任。还容易得罪了大器宗裴氏。 真要查,突破口就在那女人的身上,合欢宗,公孙晚。 吴老五也是个懂得的人,眼珠子咕噜一转,笑呵呵地恭维道:“大人自是断案如神,修为高绝,不过毕竟身份有别。” “小人倒是有个办法。” 钟汉倒是来了兴趣的笑着问道:“你有何办法?” “我看那小子是个聪明人,听鹤书立说,当日宴会他们同去还是此人稳住了局势。端是仗义执言,胆大心细。” “我敢肯定,大人只要招揽他,事关许三娘,他定然不会推脱。到时候,不管断案如何,功劳算在大人身上,苦头自然不该大人物承担。”吴老五嘿嘿一笑。 “咦。”钟汉微微沉吟。 这倒是个好办法。 到时候万一出事,就把责任推脱干净。 找人背锅,总比让所有人满意容易。 “不错。”钟汉起身说道:“等他出了大狱门口,你引他来见我。” 说着还整理了一番衣衫,他注定是要做大人物的,该捡起面子和威仪,如此才能维持身为大人物的威严和体面,不能再在牢内听毫无线索的东西。 实在也是没有有用的讯息,这家长里短有何用处? “小人明白。” 钟汉走出隔壁石室的时候看了一眼左侧的石室,淡然一笑,看来有人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左侧石室。 矮桌旁。 端坐着两人。 两女。 看起来风姿绰约的女人掩嘴笑道:“那玉盒之中是什么你可知道?” 目光挪来,看向了坐在桌案一侧年龄较小的女修。 那女修约莫只有筑基境界,看起来颇为年轻,却很是恭敬的拱手行礼回答道:“徒儿不知。” “是一枚筑基丹。” “筑基丹?”女修惊讶的看向自己的师父,接着急切起来:“大娘子让我们看着小姐。如今在牢内,没戴枷锁、没有封禁法力,若是真有一枚筑基丹,岂不是会让小姐获得筑基的机会,到时候…” 身着白袍的美妇人笑着说道:“如何?” “这人有几分本事。” “竟能送来一枚筑基丹。” “不过,这本就是我们希望的,不是吗?” 美妇人接着说道:“小姐迟迟不曾筑基,更是从裴氏离开,不就是为了不激发自身的蝶梦道体,现在这等大好机会,又为何要阻止她。” “正该让她以为一切都是她主动求得。” “去做好准备吧,我们为小姐护法。” 许三娘看着手中的玉盒,她已经知道这盒子中的是什么,分明是一枚筑基丹。 也就是涂山大哥说的惊喜,只不过她没有回孤幼院接受惊喜,而是在牢内等人送来。 她心中却有些迟疑,一旦筑基,以裴氏的情报定然得知,说不定现在就有人在关注她,只等她激发道体就出手。 “梦蝶。” 许三娘轻声呢喃。 眼中不由流露出伤感的神色。 若是不筑基,又不能发挥从涂山大哥那里借来的力量,没有力量何谈掌握自己的命运。尽管她知道自己可能不会死,但谁又能保证裴氏的耐心一直存在。 终有一日,她的气血会衰败,那时也就没有了任何筹码。 要想完成筑基。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感伤扫去,许三娘的目光渐渐有了聚焦。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不敢尝试,现在则不同,她拥有器灵宝物,还是魂幡类型的,谁也不知涂山大哥的本尊修为到底如何,不过从那筑基分魂身来看,绝不会弱。 唯一限制涂山大哥的就是她的法力。而且,她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被人陷害入狱,又怎能从容宽恕,若得力量,不仅要捉拿真凶,还要洗刷了自己的冤屈,而这一切,都要从这枚筑基丹开始。 许三娘打开玉盒,内里是一枚金火熔铸出纹路的鸽子蛋大小的丹药,暗金成色,散发着浓郁的灵机气息,就好像眼前的不是什么筑基丹,而是拥有勃勃生机的种子。 “筑基丹?” 她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人。 然而这样的筑基丹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尽管外貌差异颇大,却是实打实的筑基丹灵机气息。 许三娘没有犹豫,仰头将丹药吞服入腹。 顿时,庞大的灵力由腹部迸发,流经四肢百骸。 空灵的如梦似幻的甲虫出现在许三娘的面前,甲虫宛如一个虫蛹。灵机如丝线般在许三娘的身旁生长迸发,逐渐熔铸汇聚成一颗巨茧将她包裹。 骷髅小鬼的神色平静。 他早就看出许三娘体质不凡。 那是灵官法眼无法看透的,而是需要顺灵机气息细细的揣摩。 不过,没想到不凡的体质在筑基时刻,都能引发如此强大的异象。涂山君不由得的轻声呢喃道:“道体?” 想到自己那残缺的不化骨道体,不由摇头失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补全道体。 不化骨表现出来的战力颇为不凡,能硬抗同阶术法神通而不化,不说其他,光是坚硬程度就已经达到了同阶宝物。 但,光骨头硬,好像不如传闻中的道体那么强大。 灵机暴动,形成巨大的漩涡,汇聚于石室。 许三娘闭目凝神,呼吸法使得她吞吐周遭灵气,而丹田法力则迅速由薄雾化作浓雾,顷刻间,一滴由法力汇聚而成的液体出现,这便是踏入筑基的前兆。 少顷。 无数浓雾化作汹涌的法力潮汐。 另一边。 涂山君的分魂身跟着吴老五走出了大牢,在感受到灵气波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咦,这是筑基的景象啊?” 吴老五惊讶道,看向灵气漩涡凝聚的方向,顿时了然,笑着说道:“你觉得这是谁在筑基?” 他倒是没有卖关子,而是啧啧称奇道:“不愧是有背景的。不戴枷锁,不锁法力,连看管的修士都没有。” 大牢十六层,关押的犯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大修士。 要是一般的修士,进了天机府的大牢,全得扒光了,一丝不挂,换上囚服封禁法力,戴上枷锁,并且大牢内还有不同的符箓阵法,形如铜墙铁壁。 “咱们这些小人物就该有小人物的本分,人家生来就是大人物,还是别瘌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吴老五瞥了这黑袍修士一眼,在察觉到他的练气修为后更是连连摇头,连安身立命的修为都这般低下微弱,怎敢奢望。 涂山君面容怪异。 这人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若是异地处之,确实有种穷小子与离家出走的富家女的既视。 不过,真有三百多岁的穷小子吗? 涂山君也没有与吴老五细说,莞尔一笑,继续沉默的跟着吴老五。 眼看那黑袍修士不以为意,吴老五暗道一声朽木不可雕。 想到本来就是为给大人物背锅,也就释怀,旋即叮嘱道:“一会儿贵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如果冲撞了贵人,你有十颗脑袋也赔不起。” 走出大牢。 越过宫殿长廊。 直到一空旷的天井,正有一架马车停驻。 “大人,小人已将人带来了。” “好。” “你且下去吧。” “遵命。” 吴老五拿着赏钱高兴的离开,直到不见马车的影子,这才打开袋子:“嚯,出手当真阔绰啊!” 马车的车夫取下矮凳。 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大人在等你。” 涂山君面露疑惑,他可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大人物。 转念一想,不会是许三娘家里人吧,难道也以为他也是吃软饭的。 登上了马车。 定睛看去。 涂山君露出诧异的神色。 请:m.yetianlian.cc 第734章 破茧 四架马车的车厢很是宽敞。 就像是一间雅舍。 雅舍的主人非常英俊,尤其双眼很是锐利,就像是一头苍鹰。 盯住人的时候,不像是被人看到,而是被苍鹰的抓钩刺入血肉,这般凛厉的目光一般都出自身居杀伐之位的人身上,当真是天生的司法修士。 钟汉轻轻的揉了揉眼角,他这老毛病又犯了。 此人又不是犯人,他怎么习惯的用上了目击之术。 让他意外的是,此人的神色坦然,不见半点紧张和忐忑。 如果不是因为坐在他面前的人只有练气,而且看起来年龄也不算大,他还以为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玄黑法袍下,是一张如大理石雕琢的面容。 ‘鬼修?’ 钟汉沉吟的同时摆了摆手,他也不管这些,只要籍贯什么都正常也就行了。 就算籍贯和来历不正常,只要对方肯在他的手下做事,那他也会将这些必要的手续都补充齐全,免得以后出现纰漏。 “钟嵩棠的傻儿子?”涂山君心中暗道。 钟汉不是傻子。 其中不乏老魔头的调侃。 他只是有些奇怪,难道钟嵩棠已经查到其中问题。 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的。 陆荆什么都没说,后来忍死术也是他自己引爆,就是为了将他手中的铁戒送出去,哪怕有所察觉,也寻不到线索,更不可能猜测到答案。 任谁从那事件中,也看不到涂山君的身影。 “你就是孤幼院的教习?” 钟汉率先开口。 “是。” “你可愿意救那牢狱中的许三娘?” “愿意。” “本官乃三法司衙门修士,专为调查熊燃被刺案而来,观你聪慧,想让你协助本官,你可愿意?” 涂山君恍然。 原来这年轻人搞了半天是来查案的,怪不得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本来涂山君就打算着手调查这一案,碍于练气的分魂身,这才想让三娘筑基,好让他能能调动更加强大的力量。 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还没有主动出手,这趟案子的主官,也就是钟汉,提前找到了他。 就是不知道钟汉葫芦里卖的的什么药。 但凡寻找副手也不会找一个练气境的,要么别有所图,要么就是他手里无人可用,连帮手都要自己招揽。 “在下倒是愿意,可是在下的实力低微。” “不碍事。” “天机城有大阵压制,谁敢动手?再说了,有本官在,保你无虞。” 钟汉说道:“你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跟在本官身边。但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若是终局的时候有不同的问题,你要帮我一把。” “我也会帮你!” 涂山君虽不是绝顶的聪明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明白了。 原来不是寻找帮手,而是寻找替罪羊的。 也就是说,如果一旦大势交织成漩涡,钟汉会把他推出来当做背锅的那一个。 涂山君在心中感叹道:“就算是这个意思,话也不能这样说,极容易被人当做把柄。” 如果有个留影留音的法宝,未来说不定会被反咬一口。 钟汉还是适合执行那简单的杀伐之活儿。 “好。” “职务俸禄怎么算?” “就按照三法司的刑部修士发放。身份我会帮你搞定。”钟汉满意的点头,没想到此人一点就透,而且为人爽快。 他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亦或是威逼利诱一番,现在统统都用不上了。 身份的问题,就算涂山君不提他也会准备好,如果没有个合适的身份,如何背锅? ‘这修为也差点,如果是筑基就好了。’钟汉微微摇头,就是个绕圈子的幌子,也不需要那么高的修为。 真要找修为高的,他们也不会愿意。 就天机府这样的地方,金丹真人多少都有些本事在身。 “何时提审嫌犯?” “你心中有数?”钟汉愣了一下。 涂山君颔首道:“我觉得要从公孙晚开始查。” “公孙晚昨日就已经返回公孙府了,你根本不知道那娘们有多大的能量。” 钟汉翻了个白眼。 谁不知道公孙晚有问题。 审了一晚上那些金丹真人也都该放的放了。 “那,熊燃的尸首在哪里,我们应该看看那个。” “在公孙府利用玄参活木棺吊着命,说是还有气。暂时不能动弹。得等熊氏来人再进行查验。”钟汉皱紧了眉头,说是吊着命,实际情况可能是只剩下阴神。那把古宝碾碎了熊燃的心脏,肉身多半已经废了。 “这不扯淡呢,这也不能查那也不能看?” 听到身旁黑袍修士如此言语,钟汉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赞道:“说的真他娘的对!” “这样,我先去给你置办身份,然后我回家问问我爹的意见。” “到时候我会派人去孤幼院找你。” 如此。 四架的车马扬长而去。 傀兽马车果然舒坦,没有半分颠簸,宛如行驶在澄澈宁静的湖泊上的画舫。 不过中途的时候涂山君就下车。 公孙府。 宽敞的正堂大厅,迎来了一个客人。 那是一位修士。 “我家主人对公孙娘子的手段很是佩服,特令在下前来结清。”说话的是个中年修士,他的面容木讷,就像是带着一层面具。 他将一个储物袋推到了桌案上,接着说道:“还要多谢公孙娘子出手。” 上座的公孙晚蹙眉道:“你家那位太过心急了。” “入狱不过是第一步。” “现在再想让她心甘情愿,已是难上加难。” 木讷的修士说道:“我家主人也只是担心小姐。” 说完,这位修士就站起身来,似乎想要就此离开,不过脚步还是微顿道:“孤幼院有个修士,听说和小姐交往过密,希望公孙娘子能代为铲除。” “放心吧,我也很不喜欢他。” 送走那位木讷的修士,公孙晚凤眸一凝,冷笑一声。 那人这么早的现身,不就是为了撇清关系。本来还想借着裴氏的关系运作一番,现在看来,大家族就是大家族,根本不可能让她占这个便宜。 “小姐,裴氏不愿意帮忙怎么办?”隐藏在阴影下的老者拱手问道。 公孙晚淡淡的说道:“早就想到裴氏不愿意出手。罢了,既然他们不想分一杯羹,那就按照原定的计划来。” “是。” 阴影下的老者抬起头,如果有熟悉的宾客在这,肯定能认出,他正是跟在熊燃身旁的犷伯。 “另一件事。” “孤幼院那个练气士。” 公孙晚回想起那个人。 那是个身着玄黑道袍的高大修士,沉默寡言,很是老成,又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怪不得会受女人喜欢。 犷伯追问的同时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杀了他?” 要杀他肯定有无数种办法,还不会惹人怀疑。 “不。” “暂时别让他死了。我那苦命的妹妹好不容易寻了个男人做依靠,我怎能狠心的让人把他杀了呢。留着他,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妙用。”公孙晚笑了起来:“有时候啊,对付女人,就得用男人。” 此言反过来也同样适用, 毕竟那玄参活木棺之中还躺着一个呢。 次日。 朝霞漫天。 骷髅小鬼端坐一旁看向环绕在四周的灵机气息,漩涡已渐渐的消弭,空气中的灵气不在被搅动,应该是许三娘已经将所有雾气法力凝成法海,只等这些灵机气息沉静下来,那玉茧中的人就能撕开玉茧完成筑基。 一道细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骷髅小鬼睁开双眼,点了点头,身形化作一柄魂幡模样落在一旁。 玉手自裂隙伸出,接着周身的玉茧开始脱落,还不等落在地上就已经化作了粉末,只能堆积下来。 许三娘抻了个懒腰,将身旁的魂幡捡起揣入袖袍,同时感受着自身的力量。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三魂七魄凝成阴神,原本雾气形状的丹田法力也化作汹涌的湖泊海潮。 大器宗裴氏的功法自然极为高明。 不需要涂山君额外指点。 以往只是许三娘自己不愿筑基。 “成了!” 声音自隔壁石室传来。 紧接着,一风姿绰约的美妇人带着自己的弟子走出石室,出现在许三娘的面前。 跟在美妇人身旁的女修率先开口道:“红裳姐姐,你可算完成筑基了。” “惜怜妹妹。” “雪姨。” “你们怎么在这儿。”许三娘诧异的喊出两人的名字。 惜怜笑着说道:“我们当然在这,不然谁给姐姐护法呀?” 雪姨看向许三娘说道:“红裳,如今你已经筑基,也该返回家族。” “你爹的事情,家族有责任,但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家人之间又哪里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回家吧,家里人都很担心你。” 许三娘沉声说道:“我若不回呢。” “红裳,别逼雪姨出手。” 雪姨微微叹息,金丹真人的灵机威压化作波纹绽放。 金丹真人与筑基是天差地别,何况是许三娘这样刚刚步入筑基的修士。 “雪姨你知道的,我不能回去。”许三娘摇头道。 “家里人很担心你。” “他们担心的是我的道体!” “蝶梦道体的大梦才是他们担心的。”许三娘冷漠的注视两人:“我们最好不要兵戎相见。” “那就没得谈。” 雪姨的神识已经锁定许三娘。 许三娘沉声说道:“别怪我不念旧情。” 雪姨皱眉的同时不知道许三娘为何这么说。 还不等她有所反应,身旁的惜怜已经昏倒在了地上,雪姨大惊失色,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许三娘是如何做到的,也许这就是道体的其中一项术法能力。 但不管对手是谁,她的修为绝不是许三娘能撼动。 “涂山大哥。” “别杀她!” “那还有点麻烦咧。” 一道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而与此同时,雪姨只觉得周身寒毛炸起。 一只青白色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肩膀。 “地狱变。” 请:m.yetianlian.cc 第735章 夜游 声音落下时,那青白色的手掌已经落在她的肩膀上。 身为金丹真人,她当然感到惊骇。 纵然在大牢之中,神识压制的相当厉害,只剩下周身不足半米。 然而修士本身的五感六识却不会因为阵法的压制而缩减,除非是刻意针对五感六识的阵法或是术法神通,亦或是出手之人的修为与她差距很大。 护体罡气瞬间撑开。 原本她以为能够摆脱那只手掌,却不想,护体罡气就像是完全忽视了那手掌似的。 捻诀施法恶的同时侧目看去。 却看到一双黑红色的瞳孔。 “地狱变。” 声音越来越远。 宛如渺渺音絮在耳边环绕。 站在她身后的高大修士平静的注视着她,而那短角上中央汇聚的紫黑色纹路,正闪烁着淡淡的光芒,维系那黑红色犹如钢针般的丝线。 其实在雪姨被那青白手掌触碰的时候,她就已经落入了涂山君的掌控。 所谓的麻烦也仅仅有点繁琐。 毕竟,法力终究有限,须得省着用。 涂山君微微叹息。 魔头趁机跑了,他这术法神通的完善进度要慢下来,不如当年那般突飞猛进。 而且魔头和一般的修士不同,对术法神通的耐性颇高,这也能让涂山君肆意的施为,不至于在术法摧残之后崩溃。 ‘若是再有一只魔头就好了。’涂山君不免感慨。 渡劫的修士何其多,能遇到天魔劫的人寥寥无几。就算能抓住魔头也不见得可以控制,没有那森白圈子禁锢做咒,魔头绝不可能轻易臣服。 哪怕是假装臣服都是问题。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魔头戴着森白圈子,咒语也都掌握在他的手中,总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目光回转,看向面前的美妇人。 此人生得真是玲珑有致,五官更是笔挺中锋。 樱桃小口无意识张开,流淌出津液。 而她的瞳孔,正倒映着一个人影。 在场, 最惊讶的莫过于许三娘。 雪姨可是裴氏的金丹大真人。 在涂山大哥的手中,也没有比那病虎帮的帮主强上多少。 再看那高大身影,也是由另一分魂身演化出的身形。 赫如元日,灼灼光明。这便是金丹真人应该具有的灵机气息,形如一轮小太阳,让寻常人根本无法以法眼直视。 “练气、筑基、金丹…” 许三娘的目光逐渐坚定。 这便是她借来的力量,正是她所需要,也由她决定如何使用。 “能更改她们的记忆吗?” “可。” “不过,此人的修为不弱,只怕会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醒来。” “那该怎么办?” “提一个不会让她们拒绝的理由。” “至少也要她们拿不定主意。” “理由?” 涂山君微微颔首:“钟汉不是在寻找背锅之人嘛。何必如此麻烦,我会让他将你带出牢狱,协助调查那起案子。” “她们也就不会这么急切的带你回去,我们也好在趁着这时间的空挡,提升自身修为。” “你既然不想回大器宗裴氏,总该需要力量。” 许三娘略带疑虑的说道:“可是她们已经发现我筑基成功,如果再让涂山大哥说的那个人介入其中。” “那就让她们等等。” 涂山君笑着说道。 “如何等?”许三娘好奇的问道。 夜里。 许三娘吞服丹药,恢复法力,那尊分魂身也随之消融。 她将尊魂幡取出,掣开幡面,一只青灰色的手掌从中探出。 就在手指出现的刹那,许三娘瞪大了眼睛。 她只觉得那磅礴如湖泊的法力,在刹那间被抽空。 这还是在她一边服用丹药一边吞吐灵气的时候。 却也仅仅让半根手指浮于幡面。 许三娘面色苍白。 额头密布汗水。 强撑身躯走到了雪姨面前。 直到那幡面中的半根手指上的椭圆形紫黑色手指甲,抵在雪姨的光洁如绸缎的额头。 “地狱变。” “夜游!” “哦,狱中筑基吗?排场倒是真大啊。” 钟汉冷笑一声。 大器宗裴氏的影响力在天机城都这么深远,毕竟谁也不想得罪裴氏,这也就导致所有人都当做是没有看到一般。 不过这倒是给钟汉提了个醒。 既然没人阻拦,那他直接请调许三娘为副手协助,岂不是所有事情迎刃而解。 不仅不会得罪裴氏,还能拿着这张金字招牌出入那些拥有身后背景的势力,甚至还能将所有黑锅甩给许三娘。 事关自己的性命,许三娘定然会尽心尽力。 至于许三娘和裴氏之间的龌龊,他才懒得管。 “妙!”钟汉击股喝彩。 旋即将目光挪向站在一旁的黑袍修士,赞叹道:“实在是太妙了。”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昨日他返回家中,其父并未返回。 天机府的事情很多,六部的高修大多也不会在家中停留太久,一两月见不到人是很寻常的事情。 而且,身为大真君的钟嵩棠也需要修行,一次闭关就是一年半载甚至更久。 本以为还无法打开局面,没想到等他给这玄黑道袍的鬼修办法身份,就收获一份大礼。 “事不宜迟,我们再入大狱。” 因此案扑朔迷离,各方势力好像都有些暧昧,也就造成了钟汉虽是被推出来的人,其权力却不小。 倒也没人愿意卡着不给过,万一钟汉说自己查不下去被哪位刁难,那那位刁难人的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于是,管事在接到上头调令的那一刻,直接像是送瘟神一样准备将许三娘送走。 甚至连钟汉的面都没有见。 身着铁甲的钟汉拿着调令走入大牢。 见到了在狱中筑基成功的许三娘。 若说原先的许三娘只是秀丽,那在完成筑基的蜕变后,则显得冷艳,任谁在再见都会觉得是破茧化蝶的美人。 钟汉倒也没有惊讶,修士就该如此。 修为越高外形也就越发的接近完美,只是都不一样而已。 “不行!” 雪姨制止道:“小姐还要返回家族。” 钟汉的目光挪向说话的人,那是位玲珑有致的美妇,只是他如鹰隼的目光却没有半分欣赏的兴致。 冷声说道:“这样说来,大器宗裴氏是打算罔顾法纪,对三法司提出异议吗?还是以为仗着修为和势力足以让所有人低头。” “那,熊燃身亡的事情,还要劳烦裴氏出面解释。” “这…” “让开。” 同为大真人,钟汉的灵机气息还要压过对方一头。 这便是大宗执法堂的底蕴。 钟汉也不是没有背景的人,其父钟嵩棠,师父也是执法堂长老,真要论起关系网来,他就算办砸了这件事也顶多是受些责骂,不会丢了身份地位。 但是,毕竟大器宗不是他家的一言堂。 以后有什么好事肯定要往后站一站,先紧着能力强的同门。 现在这事情分明能办明白,又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放弃。 裴氏确实势大,却不能让他畏惧。 雪姨一时迟疑的犹豫让她不由得让开路。 眼睁睁的看着石室内的许三娘走出。 钟汉淡淡一瞥就收回目光的转身往大牢门口走去。 跟在他身旁的只有练气修为的黑袍修士微微拱手,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就像是位紧跟他人身旁的小厮。 那人离去的背影,却让雪姨皱起眉头,心中嘀咕道:“这个人…怎有些熟悉。”想起前日还见过此人探监,也就没有多想。 “师父,我们怎么办?” “跟上吧。” 雪姨轻叹,反正只要跟着也就行了。 钟汉连三法司都搬出来,她们无法做主,只能等裴氏反应,然后剩下的事情也不需要她们担心。 现在她们只要看住许三娘就行。 雪姨蹙眉沉思,她总觉得这所有的事情都赶在了一起,当真麻烦。 要是钟汉能晚来两天,亦或是等她们带走了许三娘,那钟汉自去询问裴氏就是,也就不会寻她们的麻烦。 许三娘还在观察两人的反应。 直到确定雪姨没有起疑心才长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不信任涂山大哥,而是担忧事情出现纰漏。 不过既然已经稳住,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 跟着钟汉登上马车的涂山君同样也在沉思。 金丹真人的记忆不好更改,观想法保护着神识和识海不受侵蚀,一个不好,甚至连阴神都容易出现问题。 因此,他也并没有更改记忆,而是让这两人等等。 夜游的术法,便是让修士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做梦的记忆很难想起和记住,因此也就容易操控。 不过,金丹真人的观想法十分稳固,涂山君无法用同阶实现,也就动用了一些本尊的能力。 仅仅如此,就让许三娘负担颇重。 差一点本就不稳的境界重新跌落回去。 好在术法施展了出来。 守在门口的鹤书立看到一行人出来,赶紧迎上来,不过在看到许三娘以及雪姨和她的徒弟后愣了一下,怎么一下多了这么多人。 目光探寻似的看向那高大修士。 涂山君神色淡然。 鹤书立也就没有探寻的笑呵呵的为众人拿下登车的矮凳。 一行六人登上马车。 钟汉本来想说些什么赶走那两人的,想到有这两人也有好处,也就同意下来。 转头看向玄黑道袍的修士,问道:“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钟汉知道涂山君将许三娘放出来肯定有自己的私心,然而他并不在意,他只需要好好办完这件案子,然后就能脱身出来,接下来就该他高升去。 他还乐得用许三娘拴住涂山君为他出谋划策。 “我建议暂时休整一二,准备好了再探。” “休整?!” 钟汉的嗓音一下子拔高了无数。 那目光更像是骤然化作择人而噬的猛兽。 咬牙切齿道: “你知不知道,三法司只给我了半个月的时间,我光是摆弄你们的事情就已经耗费许多时日。再休整?你要我的命算了!” 第736章 动机 玄黑道袍的修士神色平静,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接着问道:“那该如何?” “当然是尽快调查清楚。” “现在就去公孙府。”钟汉脱口而出。 他现在就想快点把事情解决。 涂山君沉吟:“这么直接会不会打草惊蛇?” 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因为他们的修为不足。 公孙晚乃是伪装的真人,实则修为达到元婴真君。 如果真爆发了什么冲突,别人死了也就罢了,万一许三娘有个三长两短的,他这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打草惊蛇?” “现在就该如此。” “耽搁太久,反而不好。我们有很多底牌。” 钟汉的目光掠过众人又收了回来,笑着说道:“听说熊燃的尸首也还停在公孙府,我们也应该去看看,说不定那贯穿了他心脏的灵剑,会有线索残留。” “如果我们去晚了,等人家处理好一切,如何破局?” 他当然知道,如果真是公孙晚下手,那肯定不会有线索留存。 但他显然需要这个借口。 涂山君则是想接着有钟汉这个地主家的莽汉儿拖延时间,也好为许三娘的争取修行的时间。 现在肯定不能如意。 没想到三法司只给钟汉半个月破案,那这样说来,如果不能给三法司一个满意的答案,钟汉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不如让许三娘自个儿回孤幼院。” “毕竟她才刚刚突破,加之孤幼院的孩子们也需要人照顾。” 钟汉摇了摇头道:“不行!” 目光凌厉起来:“我费了那么大劲,捞她出来不是为了休养生息。” “前往公孙府,她也必须在场。” 紧接着,目光死死的盯着玄黑道袍的修士,冷声说道:“我不介意你们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所有事情的事,都必须在我的掌控之中,所有人也必须要有自己的价值,不然我抽身离去,你们不见得能讨好。” “听令行事吧。” “捕快!” 气氛微妙凝重。 雪姨低眉自若淡然,身旁抱着剑匣的惜怜左顾右盼。 倒是一旁的许三娘神色有些异动,欲言又止。 她知道涂山大哥有自己的打算,她也不好多言。不过,这冲突一起,她肯定是站在涂山君那一边。 鹤书立坐立难安。 面容扯上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神色闪躲的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高大修士。 他本来想在寻到吴老五的时候就把这位魔头摆脱,后来他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机会。 在天机城打拼也是拼,跟在魔君身边也是跟,既然魔君的实力深不可测,为何不能追随在旁。 修行路上,不管是正还是魔,只要能有成道的机缘都该把握住。 在确切听说许三娘在狱中筑基之后,他深以为然。也就想起来那日在宴会的时候魔君所说,说是如果需要筑基丹,可去孤幼院寻他。 当时有些茫然,现在他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就一直没有离开。 但,伴君如伴虎。 他生怕魔君会恼怒出手。 其实他心中也有一个疑问,那就是魔修的实力到底如何,是直到他见识过的筑基,还是更加强大。 尽管筑基修士也能为他带来不小收获,然而,从现在这乱相来看,带来的麻烦也一点都不少。 涂山君大约是知道鹤书立是什么想法,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至于钟汉的冒犯,他只是一笑而过。 这分魂身只有练气,不管是谁都不会多出什么尊敬。 在涂山君看来,钟汉与寻常小孩儿无异。 再说了,许多事情还得仰仗钟汉挑头出面。 涂山君更不会因为他不同的想法而生出什么心思。 他思考的只是应该如何应对公孙晚。如果他与众人说公孙晚隐藏修为,那该查的就不是公孙晚,而是他。 许三娘眼看气氛紧张,开口缓和道:“案情如此复杂,涂山大哥也是怕出现意外,我们的修为低微,不如钟大人,没有自保能力。若是我们死了,到时候死无对证,反而会让事情复杂。” 雪姨也在此刻应和:“我家小姐说的没错。” 她们并不担心案子如何,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许三娘的安全。 如果许三娘死了,那裴氏的谋划也就断绝。 这等重大责任她们两人更担待不起。 钟汉暗自点头,这确实是问题。 转念一想,他可以提前联系执法堂的同门,也能让三法司给与修士支援。 在天机府内,他做为此案的首官,一旦他死了,那就不是查案那么简单,而是镇压魔头。 查明案子需要证据,镇压魔头只需要知道目标,甚至有时候连目标都不需要,只要有坐标。 但这并不意味着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两个时辰后,听我消息。” 钟汉自己倒是提前下了车。 傀兽马车上留下五人。 驾驭傀兽马车的是一位年老修士,笑呵呵的,看起来十分慈祥,据说是钟府的老人了。 就连这四架的马车也是钟府的私产,并不是刑部支援。 也怪不得马车奔跑起来,犹如湖泊镜面上的画舫,根本感受不到半点颠簸,内厢装点的更不寻常。 天机府再大方也不会给钟汉配备这样的座驾。 傀兽奔走。 厢内五人都没有攀谈。 雪姨看了看许三娘,欲言又止的,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妙目流转过来的时候,顾及涂山君和鹤书立在场,也就没有开口。 而是温柔的说道:“红裳,一会儿进了公孙府,你一定要跟在我身边。” “谢谢雪姨。” “唉。”雪姨红唇微叹。 鹤书立一看就知道那美妇人的气度就知道绝不是凡人,加之其中关怀,也就明白该是许三娘有什么大背景。 越是如此,他心中的不安也就越发的强烈,压低声音问道:“爷,我们此行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涂山君从口袋中取出一把瓜子,递给鹤书立一半,自顾自嗑起来,说道:“难说。” 筑基女修一看那玄黑道袍修士的做派,皱眉厌恶道:“无礼!” “你也想吃?” 涂山君摊开自己的手掌,发觉手中的不够多,又从口袋里抓了一把。 这都是灵植葵花籽,没有杂质,平日里被他拿来下酒,有时候涂山君还会分给孤幼院的孩子,不过那是在他没有买果脯之后。 “惜怜。” 美妇人喊了女修一声,随后打量起那玄黑道袍的修士,笑着说道:“多谢你对红裳的照顾。今日一见果然年少有为。” “不过,修士总该要以修为为重,有时候该自私一点,先紧着自己。” 言外之意,连自己的修为都这般低微,还把筑基丹让出,多半是傻子,还真以为他们裴氏会看得上一枚筑基丹? “前辈说的对。”涂山君哑然失笑。 好似他帮许三娘做什么,都像是图谋裴氏的家产。 谁见了都要置喙两句,才觉得应该。 哪怕雪姨说的很是温和甚至是恭维,言外之意依旧是那些东西,防备的厉害。 生怕涂山君是为了裴氏才接近许三娘。 没有说出重话,多半是因为出身大家族,加之身为高修的涵养。 不像是吴老五那般,就差指着涂山君的鼻子,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许三娘赶忙帮着辩解道:“涂山大哥不是…” “姨知道,你对家里还有怨气。” “这很正常。” 路上。 黄昏之际。 傀兽马车停驻在巷子阴影中已有一刻。 钟汉赶回。 信心满满的说道:“走吧,我已经将所有一切准备妥当,也该去会会这个公孙晚了。” 说着对远方挥了挥手,远天光亮闪烁,阵法云雾遮掩的上方,飞舟闪烁一道光芒,像是在回应钟汉似的。 “灵舟?” 涂山君见识过执法堂灵舟的厉害,能开启阵法,镇压元婴傀儡,到时候以钟汉的修为倒是不麻烦。 随后踏入公孙府。 公孙晚欣然同意。 并且在正堂请众人就坐。 公孙晚在看到许三娘的刹那,神色也逐渐冷了下来,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意,就连周身灵机气息都在这一刻鼓动,似乎下一刻她都会悍然出手。 只是她面容上的挣扎,又无不在说明着什么。 钟汉赶忙打圆场道:“那日,许三娘子只有练气的境界,如何杀人。其中定有误会。” “我们此来就是为了弄清误会。” “剑是不是她的?” “是。” “但是,她只是练气境。” 公孙晚说道:“现在是筑基。” “筑基当然也不够。” “那就是还有其他的帮凶。” “正在查。” “希望公孙娘子配合。” “我如何配合?” 钟汉说道:“我要见熊燃,他醒了吗?” 后院。 地下密室。 玄参活木棺在树根的拱卫下安放。 钟汉只看了一眼,心中就咯噔一下,暗道一声:“麻烦了。” 熊燃这状态和死了也没有区别。 阴神黯淡,肉身损坏。 胸口那把飞剑上除了许三娘的法力和神识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残留。 涂山君走到木棺旁,探头看向棺内的人。 这具分魂身的修为太低,不足以看出什么。 所以涂山君让许三娘走过来,以魂幡的法眼看看。 许三娘靠近,袖口里的魂幡睁开一只猩红眼睛,眨了眨,让涂山君意外的是他没有从灵剑上看出公孙晚的灵机气息。 灵剑除了许三娘这位主人之外,环绕最多的气息就是熊燃本身的。 肯定是公孙晚提前扫清了灵剑残留的灵机气息和神识。 “动机是什么呢?” 一无所获的众人走出公孙府。 许三娘和雪姨她们率先返回了孤幼院。 马车上,除了赶车的老人只剩下他们三人。 “动机?” “对。” “如果是公孙晚动手的话,那做这件的动机是什么?” 钟汉答非所问的说道:“你知道城南这偏僻的十三坊要动迁吧。” “知道。” “早就听说这件事。”涂山君点头。 “城建司得到了两亿上品灵石的拨款。” “两亿?” “上品灵石!” “没错。” “这两亿现在放在哪里,只有熊燃知道。” “衙门没有?” “这不是公账吗。” “本来应该在衙门的,半年前就慢慢拨款存储了,但现在城建司衙门里没有。” “要不然我为什么很头疼。” 钟汉紧锁眉头:“熊燃一旦死了,这两亿在什么地方,很可能只有一个人知道。” 鹤书立赶忙跳开。 惊骇的看着钟汉。 哭丧道:“钟大人,这么大的事,会死人的啊!” “我当然知道。” “不然我闲着没事儿逗你们玩吗?” 更晚了。 明日正常更新。 第737章 道体 “爷,钟大人说城建司近几日,会将熊燃的身躯运回。” 鹤书立眼睁睁的看着那沉暗的奢华傀兽马车离去,蹄落,声响清脆而整齐,不像是傀儡机关,倒像是波动了琴弦编钟,这才有此动人。 “两三日之间吧。”玄黑道袍的高大修士微微点头。 “怎么不提早?” 涂山君笑着说道:“两亿上品灵石,谁能负的起这样的责任?” “万一在路上嘎嘣一下没了,城建司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喽。” 旋即将目光挪来,打量鹤书立之后说道:“丹药可服用了?” 鹤书立欲言又止。 眼中的惊喜却溢于言表。 他原本的修为本就达到练气后期,距离大圆满不过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情,然而他就像是遇到了瓶颈般触摸不着。 辗转反侧之余,他想到了魔君赠与他的丹药。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不想那黑红色丹药的效果出人意料。 倒不是直接让他突破了瓶颈,而是令庞大的灵气化作的法力沉入丹田。 他也不确定这到底是靠自己突破的瓶颈,还是因为灵气凝聚的法力足够多才帮助他完成蜕变。 “既然钟捕头说他要疏通关系,我们也该为自己打算。” “准备好筑基丹的材料,改日我开炉炼上一枚,助你筑基” 鹤书立又惊又喜,他筹措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位爷能在关键的时候出手帮助。 药铺里的筑基丹莫不是七八千块灵石,品质只能算一般,若是没有两三颗怕是不成。合计下来就得需要两万多的灵石。 而这位爷,却说只需要购买药材就能炼制。 千把块的便可。 “那现在?” “回家,睡大觉。” 眼看玄黑道袍的修士登上傀兽马车,鹤书立挠了挠头,这等火烧屁股的事情还能有闲心睡大觉。 不过,爷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就是。 傀兽马车内。 涂山君闭目养神,静静思索,直到小厮提醒他已快抵达隆荣坊,才开合出一缕光芒。 他不擅长动脑筋的活儿,宗门的二百年更是一心专注修行,但这并不意味他的江湖经验不丰富,这件事绝不是表现的那么简单。 ‘既然我分析不出来,那就让我直接查看。’ 涂山君敲定了方案。 坦然走下马车。 返回了钟府的钟汉来到书房。 书房内坐着两人。 其父,钟嵩棠。 以及叔伯吴竹。 钟嵩棠的面色阴沉,却没有厉色的说道:“你大了,更该明白有些事情不该接。三法司的修士避之不及,你倒好,上赶着去,你以为这只是查案。实则上头的博弈根本不是我们能掺和的,连你爹我,都要小心翼翼的应对。” 钟汉拱手,站在一旁说道:“我需要功劳。我师说了,若是能办下此案,就将我调回宗门,还有入宗门圣地的资格。” “我当然知道此事蹊跷。” “不然也轮不到我。”摊手的钟汉也很无奈。 吴竹打圆场道:“小汉的想法很对,修行路上一步一争。” “小汉,你爹也是关心你,不然也不会奔走。” 话锋一转道:“我也查到一些东西。” 钟汉的目光挪来,惊讶道:“吴伯也…” “上回我袭击了组织的分舵,你猜我见到了谁?” “谁?” “她。” 吴竹铺开一幅画卷,正描绘着一个人。 女人。 “公孙晚!”钟汉赶忙走近。 钟嵩棠的神色平静,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似的。 皱眉说道:“哥哥说要探查公孙府,岂不知那公孙晚也是真君,具体修为未知的情况下,轻举妄动,反而会置于险地啊。” 吴竹说道:“组织的人,我欲杀之而后快。” “恰好,只要她敢在城内动手,印证了她的修为,便将所有事情都推在公孙晚的身上,小汉这案子也就破了。” 站在一旁的钟汉额头浮起一层细密冷汗,他没想到公孙晚的修为竟隐藏如此之深。 不由得想起涂山君阻止他闯府调查。 那人淡然的像是天上的云。 唯有在许三娘出狱后,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意见。 “不能吧?” “什么?” “没什么。”钟汉摇了摇头。 他只觉得是练气修士害怕金丹真人。 以那玄黑道袍修士的修为,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公孙晚的修为,执意阻挡不过是因为自身修为不足,加之担心许三娘的状况才说的。 敢仗义执言,倒也说明那人是个有担当的。 黄昏的尾巴。 小巷。 背影斜长。 一道高大的身形踏入孤幼院的大门。 “她们不在?” “没有地方住。” “修士是不用睡觉,却也不能将她们安排在正堂打坐。也就在隔壁租下了一方院子。”许三娘在灯光下缝补着这几日小孩子闯破的衣裳,身旁还摆放着浆洗好的,目光示意下,涂山君走到木盆旁将衣衫晾晒出去。 涂山君倒是对这修为稳固的速度感到惊讶:“道体就是厉害,不用专注修行也能存神练气。” “蝶梦道体,可以预知未来。” “也不知道那人生到底是我的,还是另一个人的。” “不过,这却不是最强大的地方,蝶梦道体可以借用梦得那人的力量。” “代价?” “蝴蝶的寿命一般都很短。” “那还是别轻易尝试。” 宛如唠家常般,许三娘将蝶梦道体的神通说给涂山君听。 涂山君也没有问为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涂山大哥呢。” “我?” “你总说这是分魂身,分魂身会痛吗?” 拿起衣衫的涂山君一下子沉默了。 分魂身会痛。 只是那是在他以神识降神,由他感觉到的。实际上分魂身自己到底会不会痛,涂山君其实也不知道。 因为他们不会哭喊,不会表现,更不会倾诉。 “我不知道。” 许三娘诧异的看着涂山君。 “笑什么?” 许三娘说道:“没想到涂山大哥会一本正经的回答这个问题。” 她本来也不是为了询问分魂身会不会痛,只是想展现一下自己的幽默,却不想,涂山君反而认真思索,然后一本正经的告诉她‘不知道’。 这反而让她感觉,眼前的人不是那在云端的前辈老祖,更不是狡诈阴毒的魔头。 自不必说那回答了。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哪里会说不知道。 如此才令人失笑。 涂山君也不由得笑了。 这等恬淡总归是转瞬即逝的,还有正事要做,而且还是必须要去的正事。 不然,裴氏总归要用这个借口施压,到时候,许三娘就算不想回去,也必须要回去了,因她没有话语权。 “我今晚要去公孙府一探究竟。” 许三娘没有阻止,也没有多问,而是严肃认真的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我会布置聚灵阵法,准备好法力。” 入夜。 阵法点亮。 盘坐其中的许三娘闭目行法,术式印法缓慢而有韵律的变换,期望法力恢复。 同时。 一道高大的人影走出坊市。 天机城实行宵禁。 却并不是全城禁止,想要管控如此庞大的城池,需要投入的资源庞大,因此大多都是居住坊市会区域划分做宵禁。 许多其他的地方甚至昼夜通明,修士往来比白日还要多。 毕竟对于修士而言黑白并没有太明显的区别,能达到辟谷境界的也不在乎睡眠休息。 这也就兴盛起不夜城。 “金丹境界,倒也够用。”高大人影轻声呢喃。 走入明灯辉光。 说话的正是涂山君。 既然案情不明,夹杂的势力有多隐晦,索性也就不要慢悠悠的查案理清关系。 趁着熊燃没死,他只需要去看看熊燃的阴神记忆,也就能明白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以及那两亿上品灵石的下落。 站在那庞然大物的阴影下。 高大身影的面容淡然。 隐藏于渊的阵法,像是高山下的奔走的暗河。 只是这湍急的河流却不能让此人有半点停留。 他就这么迈步,然后走了过去。 阵法确实是好阵法,也能阻挡住修士潜入,然而,他不一样,他是阵法大宗师,以阵法起家。 尤其,他曾经走入了这座府邸。 当他来过,便不再需要破解外层的法阵。 再次步入这熟悉的地方,涂山君轻车熟路的躲避守卫。 每一步走过。 淡淡的黑气犹如雾气卷起. 微风吹拂却又缓缓落下。 风与雾, 是最好的遮掩。 守在密室外的是一位金丹真人。 静坐在星空之下。 矮桌上还摆放着一壶酒,以及几份小吃。 金丹真人目光瞥向远处。 似乎觉得那里不该有一团阴影。 “何方宵小,竟敢擅闯重地。”说话的人还不等看到有人影掠过,就已失了声音。 此人是那日宴会待在熊燃身旁的另一位隐藏在阴影中的修士,只是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话,也就没有人注意到他。 袭来的人影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灵酒目光便已挪开。 在办重要事情的时候,他从来不喝酒。 有了此人带路,前方畅通无阻。 密室的门口同样有一位真人把手,对方似有些意外此人的到来,并且还带着一个裹着黑袍的修士。 修士开口道:“公孙娘子吩咐的。” “既是公孙娘子吩咐,定有道理。” 轰隆。 密室的大门打开。 涂山君面不红,心不跳的踏入其中。 密室内倒是再没有把守了,只有一方生机勃勃的棺木,而熊燃的身躯就安置在棺木之中。 “嘭!” 剧烈的爆炸声在上方响彻。 修士面色剧变。 就连涂山君也不由得抬头看去。 “关闭密室大门…” 还不等修士说完,一根黑红色的钢针已经出现在他的额头处。 涂山君摘下兜帽,疑惑的挪回目光。 这是大阵启动的景象。 “难道是我暴露了?” 但当务之急并不是探究外面发生了什么,亦或是自身是否暴露,他还有更重的事情要做。 第738章 该睡 暮色。 星辰光芒映着明火。 庞然大物的府邸一览无遗。 身着法袍,批着如斗篷外衬的修士翻转手掌,手中犹如老虎钳般的法宝绽放出锋锐的光芒。 在法力的催动下,形如一道闪烁的剪刀。 这柄剪刀就刀锋就正正好好的钉在那府邸的大门上,让本来潜下的法阵显现。 府邸大门的上方正有一块牌匾。 上述。 ‘公孙府’ 修士赞叹道:“好东西!不愧是大器宗的破阵奇具。” 借着‘剪刀’撕开口子,修士顺势踏入其中。 “你是什么人,敢擅闯公孙府!” 守在门口的筑基修士正要呵斥,却被那凶戾的目光硬生生压了回去。 “请他进来。” 随着悠扬的声音飘渺传来,筑基修士顿觉周身的压力一松,就好似那捏住他的无形大手消失不见。 “请。” 步入正堂。 修士抬起头,斗笠下的面容才终于浮现。 脸上带着讥讽的笑。 高案上的妩媚女人手中拿着一卷玉简,似乎在阅读着什么似的将玉简放下,英姿凤眸婉转,打量着那走到正堂门前却不在前进的修士。 “听说翠青山分舵的督主死了,而他最后来到了天机城。” “是你杀的吗?” “不是。” 来者摇了摇头说道:“我虽恨不得食其肉,奈何还没来得及动手。” “所以你就大闹了娆山分舵,搅乱了我的计划?” 来者依旧摇头道:“我不是大闹,我是要前去杀人。” 公孙晚轻笑道:“你想要什么?” “血债血偿!” “不见得。” “我一定要这么做。” “可惜今日倒在这里的一定不是我。”公孙晚本以为自己能与此人好好谈谈,到头来发现不过是对牛弹琴,于是也就不再多言。 轻轻招手。 公孙府的阵法轰然亮起。 阵法的威压化作浩荡的青天落在了吴竹的肩膀上。 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声响传来。 静谧的内室。 与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分别。 涂山君收回目光,点灵官法眼,查看四周是否有阵法弥留,或者是别人留下的后手。 这么重要的地方,公孙晚肯定藏了手段。如果真的发现他潜入府邸,也要小心谨慎不能触碰,免得惹来公孙晚的怀疑。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诧异的黯淡了法眼。 涂山君不信。 直接展露本相,如瀑的猩红长发散落,包裹起来的发髻散开,两只紫黑色的顶角生长。 “无明界,开我法眼!” 食指点在额头上,顶角的纹路亮起汇聚。 再三确认之后才说道:“真没有?” 没有阵法和后手倒是省却了他的麻烦。 应该是公孙晚觉得没人能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间密室,又不想自作主张的竖起阵法和法术,免得对熊燃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这才没有留下,不过这样更好。 扎起顶角收敛本相,涂山君走到木棺旁。 推开厚重的棺材盖子,望向木棺内的修士。 曾几何时,此人还倨傲不屑的冷淡拒人,现在则毫无声息的躺在棺材之中。 只能说造化弄人。 涂山君的目光落在那柄流光古剑上。 乃是实打实的古宝。 未饮人血的时候‘面黄肌瘦’,骤得天才鲜血,这才展露锋芒。 也怪不得能斩开熊燃的身躯,谁也想不到这柄剑并不是看起来的法器,而是一件看似古宝法器的宝物。 涂山君伸手想要触碰灵剑,但手掌还是落下,剑与人现在关系和谐,如果他贸然拔剑,不见得是好事。 尽管这灵剑是许三娘的,也只能以后找机会取回来。 涂山君抽回手掌。 周身的法力运转,手掌化作青白色。 与此同时。 一根根黑红色的丝线,丝线汇聚成一根铁索。 青白色的手掌握住勾镰铁索,向着棺内的修士的额头靠近。 “那就先让我看看,那日的真相吧。” 就在即将触碰到棺内修士额头的时候骤然停下。 并不是涂山君自己停手。 而是一只手掌握住了涂山君的手腕。 一只抬起的手。 涂山君栗色的瞳孔霎时化作玄黑,眼白像是被鲜血浸染般化作血红。 感受到魂幡震动,聚灵阵中的许三娘睁开双眼。 正见到一只猩红鬼眼自尊魂幡的主杆上睁开。 只是那目光无神,就好像这眼睛并不是在这里睁开的,而是在另一处睁开,这让许三娘惊讶的同时不免担忧。 “涂山大哥?” 涂山君说要闯入公孙府看看。 按照时间推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抵达。 现在尊魂幡出现异动,肯定是那边出现意外。 果不出许三娘所料。 公孙府邸。 公孙晚控制着大阵,周身是飞环与仙絮,真意神通笼罩形成了一方旖旎帐色。 身处罗帐中的吴竹却神色凝重,悬浮在手掌上方的宝塔滴溜溜的转动,属于大真君的灵机气息支撑护体罡气,抵挡着大阵挤压。 “你知道那玉简上写的是什么吗?” “什么?” “森罗真意。”公孙晚莞尔一笑。 她盯着吴竹的面容,像是要从中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吴竹冷笑道:“纵然我的森罗真意被你熟知,没有真正的比拼过,谁又知道一定会胜。” 公孙晚厌恶的瞥了一眼吴竹,这该死的天机傀儡极大的限制了她真意神通的发挥。 紫府更是在观想法的融入下紧锁,根本没法通过真意神通影响吴竹,那原本出身合欢宗的她,真意神通就要大打折扣了。 只不过还不等她从吴竹的脸上看到自己想看的神色,自己的神色倒是剧变。 顾不得继续拖延,化作一道流光抽身。 没有了这个掌控大阵的修士,吴竹天机傀儡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轰然挣脱开阵法的压制,大吼道:“妖女,休走!” 内燃丹炉之中的法力汹涌燃烧,让他的身躯形也化作了一抹黑夜中的流星遁光。 本该一触即发的战斗并没有打响。 “怎么还没有动手?!”端坐在飞舟上神色紧张的钟汉起身踱步。 说好等吴伯出手,他就带人支援,然后就能顺势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公孙晚,到时候再请执法堂的长老出手,定然能擒下对方。 只要将人擒下,事情真相还不是慢慢就能浮出水面。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都已经过去许久,还是没有看到斗法的动静,整个公孙府静悄悄的。 当然,和以往的人声鼎沸肯定不同。 公孙晚作为合欢宗修士,又是东坊的花魁,平日里这里该是门庭若市。 公孙晚也不会静静的待在府邸。 而是会出现在东坊欢楼。 待在府邸是三法司的要求。 “师兄,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身着全甲的修士看向钟汉。 他们倒不是不能等,只是看钟汉的模样,好像事情不太对劲儿,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借此机会出手看看,说不定反而能打破僵局。 钟汉赶紧摇头:“不行不行。” 他这回带师兄弟们出来根本没有走公函。 如果有斗法的波动他们还能出手,如果没有的话,说小了是擅自行动,往大了说就是公器私用,他还怎么凭这次的功劳进入宗门圣地。 “接着等。” 钟汉现在只能相信吴伯。 吴竹的神识死死锁定公孙晚。 公孙晚也丝毫不遮掩,宛如一轮火陨流星般轰然冲入密室。 密室内。 涂山君低头看去。 抓住他手腕的是一只结实的手臂,而手臂的主人还安安静静的躺在木棺之中。 就连紧闭的双眼也已睁开。 “你醒着?” “我一直没睡。” 木棺中的人开口说道。 他的目光中同样带着惊讶和疑惑,皱眉问道:“你是那个跟在许三娘身边的修士,我记得你。” 熊燃其实每天要见很多人,也要记得很多人。 不过,他还是记得涂山君,因为他不喜欢这个人。 尤记得,那时候他走出符社,登上晚娘的四架马车,看到的就是这个人。 他以为对方是晚娘的旧识,所以一上来表现的很是淡然。实际上他心中也有些紧张。好在此人的修为只有练气,而且好像也没有见过市面。 这等没见过市面却又强装淡然的人更让他讨厌。 在晚娘举办的宴会上,更是印证了他的观点。 那时熊燃也注意到了那个坐在兴帮帮主身后的玄黑道袍修士。 这些泥腿子最会顺杆往上爬,给他们一点好脸色,都会让外人误以为我们是他们的靠山。 此人也是如此,分明没有接到邀请,却还是厚着脸皮前来。 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样的人, 他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交集。 没想到,今日又见面了。 再一次见面,熊燃注视着玄黑道袍的修士,眼中的诧异和厌恶融成了疑惑。 那个人明明只有练气的境界,然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分明是金丹真人,观其气息,深厚而扎实,绝不是寻常的野修、孤道。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那你现在该睡了。” 说着,手掌猛然用力,那锋锐的钩锁像是要刺破熊燃的额头。 “放肆!” 熊燃大吼一声。 金丹后期的灵机威压爆发。 他也从棺椁中坐了起来。 看着胸口的灵剑,熊燃一把攥住,将之硬生生抽出,胸前的伤势肉眼可见的消失。 第739章 迫力 古剑横前,挡住了勾魂的铁索。 饱饮鲜血的灵剑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剑击铁索的龙啸化作剑气。 狂瀑般倾泻而出。 熊燃本以为自己随意展露灵机威压和法力就足以将此人斩落,却不想那如盈如江河的剑气,在接触到面前的淡灰雾气时,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铜墙铁壁。 就好似,面前的不是雾气,而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岳。 “这怎么可能?!” 此时显然不是惊讶的时候。 由黑红色丝线凝成的铁索勾镰已展现凌厉寒芒。 只要他稍有疏忽,就会被那东西破开脑袋。 寒钩撕开譬如江河的剑气,与那磅礴雾气一同前行。 每前进一步,高大的身影就越发的迫近。 不见他捻诀施法,只是大踏步的向前。 向前。 而他只能退。 一退再退! 熊燃的面容已经多了几分厉色。 他乃是大器宗熊氏一族的天才,堂堂大真人的修为,则可能被一个无名野狐禅压制,又怎么能被逼之如斯。 于是,一手招架,一手捻诀,丹田法力汹涌化作火环。 轰然爆发。 “火决生。” 大真人的身形终于稳住。 只听夺的一声。 弃剑于石室之上。 宛如湛蓝秋水长天的古剑像是切开豆腐般巍然不动。 翻转手掌。 一双八瓣赤精铜锤出现在熊燃的手中。 锤以千年赤精堆叠煅烧,辅以雷击木做铜锤短柄,流转的纹路形成完整椭圆的篆书,与熊燃的法力交相辉映。 似乎只要他挥动手中的兵器,不管挡在面前的是什么,都会粉碎。 大喝一声。 周身火环迅速收缩。 附着于身的法袍化作一层铁甲穿在身上。 双锤在手,铁甲着身。 熊燃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下来,重新打量起那手持铁钩,以及那身着玄黑道袍的高大修士。 冷冷地说道:“我小瞧了你,原本以为你与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没有区别,没想到你却另有所图。” 尽管如此说,他眼中的厌恶却越发多了起来。 趋炎附势至少还算真小人。 此人却用高明的术法隐藏自身的修为,这样的行为更是伪君子。 其实从实际出发上来说,伪君子要比真小人要好。 但真正评判起来,人总是更喜欢表里如一的。 恰好,熊燃对这两种人都不喜欢。 涂山君平静地看着熊燃。 他不知道熊燃经历过什么,才对那些人抱有这么大的恶意,也许是被骗过,也许是被伤害,不过这和他都没有关系,他对别人的经历并不感兴趣,也不在意熊燃的看法。 他只想‘看见’这件事的真相,让许三娘脱离这个漩涡。 “不答话?” 熊燃冷笑一声:“还是黔驴技穷。” 这倒是直接把涂山君问住,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应该用那种术法,如果是真意的话,有这金丹的分魂身也能使用。 但吞魂真意一出,涂山君很怕把熊燃弄死。 把熊燃弄死会让整件事变得更加麻烦。 如果是地狱变中的术式,碍于这具分魂身的修为,很可能把熊燃变成傻子。 折情术会入魔。 灵魔术法威力太大。 太乙升仙宗的杀伐术法还需要修为支撑。 法域… “你…作为大宗弟子,应该没有那么脆弱吧?” 涂山君一本正经的看着熊燃:“你死了,很麻烦。” 熊燃勃然大怒道:“气煞我也。” “吃我一锤!” 一锤落下,火环丛生,整个静室化作火海的一部分。 “咦?” 涂山君轻咦了一声,这火行术法掩盖下,根本不是寻常火焰,而是雷法。 火只是表象,就像是云层遮掩雷霆般,不过是瞬息间就已经已雷法封锁了涂山君周身的,不管他前行还是后退,都会遭遇雷击。 一击。 铜锤背后是着甲的熊燃。 另一边,持钩抵挡的涂山君诧异的发现,手中铁索再难维持勾镰的形状。 原来那双铜锤本就是灵宝。 “大家族出身好啊。” 涂山君捻诀起风。 风来, 雾掩。 身形宛如飘飞的鸿羽,在半空中转身时手掌张开,一道黑红色的丝飞出,缠绕在那湛蓝古剑的剑柄,轻轻一拽,古剑伴随龙啸的出鞘声飞到涂山君的手中。 灵剑甫一落在手中,执双锤的熊燃已经近身。 “剑术,我好像很久没有施展了。” 涂山君轻笑一声。 法力与剑光凝聚成晦涩的灵机,宛如浮云换青天。 轻轻一划。 万钧雷霆凝成寒锋,将火海扫灭。 熊燃只觉得面前人影飘忽了起来,然后他就再难抵御,直到那柄湛蓝的古剑破开他的双锤,也就是身上的宝甲足够强大,不然,也许那一剑斩下,他的身躯就会化作两断,但现在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难道,他是剑修?” 熊燃心中涌出悔意,他不该将那柄灵剑扔出去。 反而助长了此人的实力。 黑红色的丝线再次汇聚成钩镰。 正要故技重施的涂山君猛然侧首。 有风。 花与香至,仙絮飘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对龙凤环。 龙形与凤形好似两道异兽,为来人开路。 不出意外,踏入静室的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女人,若说她有多美,怕是无法形容。 一颦一笑间,自有万种风情,不管是清纯还是妩媚,似乎都只是那容貌的点缀。这便是,东坊的花魁,合欢宗的高徒,公孙晚。 “是你?” 声如清泉。 倾听时便好似在灼灼夏日畅饮甘霖。 公孙晚诧异之余,上下打量着那身着玄黑道袍的修士。 这个人,她认识。 倒不如说她曾经还关注过。 不过却不是她想要关注,只是因为和许三娘有关系。 初见的时候,实在符社的马车上,之后也没有交集,倒是裴氏想让她出手剔除此人,她却觉得这是一枚可用的棋子,所以并没有出手。 不想,在这府邸之中,他们会再次见面。 还是这样的场景。 而且,此人的修为也不是练气,是金丹。 尽管气息并不强大,像是初入金丹的模样。 涂山君低垂的眼帘有了动静,微微抬起,笑着说道:“是我。” 答话的同时不由感慨。 今日怕是没法达成目的,概因这公孙晚是元婴真君。他确实有手段对付,奈何分魂身无法支撑,三娘的法力也不够了。 “晚娘,这个人不简单。” 熊燃适时的出声。 他已收敛了自己的高傲,以凝重的神色审视那黑袍修士。 作为熊氏一族的年轻天才,能做他对手的人很少,何况还是这金丹初期的修士。 刚才交手下来,靠着灵宝才撑下两招。 说是两招都抬举了自己。 别看刚才好像很是激烈的模样,实际上那人根本就没有施展术法,连护体罡气都没有外放,完全是靠着血肉之躯与他搏斗。 施展的剑术也只是最简单的剑气应用,但,就是如此,就将他的术法斩灭。 熊燃以为是对方轻视,实则并不是这样,这会儿功夫他也回过味来,分明是此人很是珍惜法力的使用。 这也就让熊燃看出了破绽。 此人的法力不足。 如果能打持久战,他一定会赢,也就不用在晚娘面前灰头土脸。 “熊郎莫忧,此人妾身随手可灭。”公孙晚嫣然一笑,说着就操控龙凤环看向涂山君,淡淡地说道:“本想我那苦命的妹妹终于找到依靠,可惜你执意找死,那奴家也只能对不起三娘了。” “大真君。”涂山君轻声呢喃。 手腕翻转的时候已化作青白,面容也在此刻化作铁青。 獠牙横生。 顶角戟张冲天将那满头红发瀑开。 蹙眉瞥了一眼熊燃,是拼了这条分魂身的命弄死熊燃,还是等三娘提升修为。神念思索还是选择了后者,弄死熊燃也不能以入梦术看到熊燃的记忆,分魂身的修为太低,根本挡不下公孙晚一击。 就算不杀熊燃,也得把事情闹大。 至少要让执法甲士注意公孙府。 那他就需要挡住公孙晚至少一击。 “还是得用忍死术。” 思来索去。 涂山君想到了这样的破局办法。 单手结印,灵魔忍死。 忍死术是涂山君钻研极深的术法,此法展开,至少肉身不是顷刻湮灭,就能慢慢恢复。 只要有这喘息的时刻就足够了。 “我看谁敢动他!” 一道高大的身影宛如攻城巨械般将密室大门轰烂,宛如陨石坠落,犁开府廷。披风下,双眸是由蜂窝晶体汇聚而成的,然而,目击寒光却丝毫不弱。除此之外,绝没有人会以为这不是一位实力深厚的大真君。 来者,正是摆脱了法阵压制的吴竹。 吴竹冷笑一声,看了一眼青面獠牙的黑袍修士,随后死死的盯着公孙晚:“小子,莫怕,这娘们不敢杀你,有我在这,你就死不了。” 黑袍修士哑然。 好家伙。 这也是一位熟人。 还是他不太想遇见的一个熟人。 不然涂山君早就去取走自己的储物戒指。主要也是涂山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就像是当年在大黑山,他不知如何面对丁邪的师祖,加之不想被人追查到自己的行踪,索性将储物戒指抛掷脑后。 倒是天意弄人,又见面了。 上次见的时候吴竹还躲在斗篷里,现在已重铸了天机傀儡的身躯。 “阴魂不散!” 公孙晚怒意上涌:“既然尔等找死,我便成全你们!” “阴阳真意。” 第740章 破案 大真君的对轰犹如黑夜中的明灯。 磅礴气海的狂涛似乎要将整个公孙府夷为平地。 若不是天机大阵的压制,说不定现在两人就已经从地上打到天上去。 站在灵舟舱门,遥抓门闩的钟汉哈哈大笑,他等到的实在煎熬,终于看到吴伯父发威。 一把拽下头顶铁甲,高声长吟道:“投放傀儡甲士,展开元婴级压制法阵,通知执法堂。有请众师兄弟为我掠阵。” 嗡嗡。 十八尊金丹傀儡下放。 轰鸣扎根地上。 笼罩公孙府的法阵不攻自破。 盘旋在上空的灵舟绽放惊人的火控神识。 大阵也在傀儡落地的同时展开。 压缩元婴修士的法力波动和余波,以及外放的神识,抑制修士体内的法力。 钟汉从上空一跃而下。 铁靴落地。 震耳欲聋。 钟汉笑了一声,摩拳擦掌的走入府邸。 各司其职的着甲修士同样回以笑容。 紧接着,就有五条身着铁甲的修士出现在钟汉的身旁,这便是钟汉执法堂正儿八经的配置,六人一伍,钟汉是这一伍的伍长。 此番,意气风发。 钟汉不由得大笑,更是感叹天时地利全都站在他这一方。既有父亲稳住,又有吴伯帮忙破局,而他只需要适时出面,何愁不能拿下公孙晚。 等执法堂的长老一到,也就能顺藤摸瓜查出城建司的案子。 至于公孙晚背后的势力,钟汉才不在乎。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站队。 他只需要完成师父交给他的任务就足够了。 狞笑一声,迈步向前。 “森罗。” “真意。”吴竹轻吟。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样的生机硬生生的撕开了晨昏阴阳,将吴竹衬托的犹如森罗君王。 手中的宝塔轻轻抛出,灵机好似汇聚成了一方浩荡的荒古丛林。 远处的涂山君微微颔首,在心中呢喃道:“不错。” 这森罗真意为吴竹提供了绵延生息,而且这般凝实的真意已让吴竹触碰到了巅峰,也就是以法力配合真意实现‘改天换地’,将此方天地浸染入手。 但,那公孙晚也不是吃素的。 作为合欢宗的大真君,出身名门,又是天才,她的实力绝不是吴竹能抗衡的,也许能数十招术法看不出差距,甚至是真意对轰还能不落下风。 然而,一旦拉锯战开启,不出半个时辰,吴竹必败。 如果公孙晚有什么保命的底牌,或是其他的宝物,吴竹败的只会更快。 大宗天才的底蕴支撑他们立于同阶之上。 涂山君的神色平淡。 也许在别人眼中,已看不清他们的出手。 他却不同。 这等神通的运用逃不脱他的法眼,倒不是涂山君的眼睛特殊,他其实靠的是境界碾压,用更高的境界和更多的经验看待这场斗法。 另一边,手持双锤的熊燃则惊讶多了。 他作为天才,肯定早就接触过真意,不过,真意与真意之间同样存在差距。 真意这东西也没法具体的描述自己到底领悟到什么地步,毕竟没有评判标准,有的修士能领悟好几次,堆叠数重。 有的修士领悟的一重足以战胜他人的数重。 法域还能看出残缺和完整,真意就完全看个人发挥。 真意不化作虚天异地的天地异象,就根本无法肉眼看出到底有多么强大。 只能靠修士斗法分辨。 譬如公孙晚的阴阳真意。 阴阳欲道。 真意接触的瞬间,就像是陷入了欲界,越是挣扎就沉沦的越深。 吴竹的森罗真意则包罗万象,五行术法在真意的作用下,相生相克的关系可以做到逆用甚至乱用,四行全木道,以生机笼罩同化,似乎不管是什么,只能被森罗融入,亦或是融入森罗之中,化作其中万象一种。 没有弱小的真意,只有发挥不出真意的修士。 没有哪个真意天生高别的真意一等。 全看使用的修士而已。 涂山君叹息道:“可惜,要输。” 有吴竹帮忙也就不需要他再拼命了。 只等此方的斗法被执法堂察觉,就会有修士赶来。 不出意外。 涂山君诧异的看向远处化作遁光走来的人影。 “这么快?” “不对,来者是金丹修为。” 奔袭而来的铁甲修士在看到场中局势的瞬间就转移了目光。 一把撤去面甲,死死的盯着涂山君。 涂山君面色骤变,来人竟然是负责这件案子的钟汉。 好巧不巧,他和钟汉还比较熟悉。 “完了,该认出我了。” 涂山君一拍额头。 他这身修为也不好解释。 尤其是在熟人面前。 一旦深究起来,其中许多隐秘他不说别人也会猜测,等以后三娘的修为高了,反而会让猜测更确切。 钟汉大喊道:“杀人凶手?!” “好好好,你这幕后真凶终于出现了。” 饶是三百多年近四百年的修养,也差点让涂山君脱口一句国骂,这傻鸟看到灵剑就以为他是杀人凶手啊。 没看到被害人还活蹦乱跳,龙精虎猛的挥动着手中的双锤吗。 再说了,从哪个角度看,也不该他是凶手啊。 涂山君顺势指了指不远处的熊燃。 钟汉顺势看过去,吓了一跳,喝道:“你怎么没死?” 熊燃皱眉道:“我本来就没死。” “我是说,你怎么没躺在那里,我记得你不是被灵剑…” 钟汉仔细的打量着熊燃,在察觉到熊燃的灵机气息不见半点损伤之后,他好像终于明白了,哇呀呀的大喊一声。 “好啊,你这厮监守自盗!” “害得我好苦。” “说出两亿灵石的下落。” “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 钟汉回首看向身旁同僚,说道:“劳烦诸师兄弟替我掠阵,别让这厮跑了。” “杀。” 钟汉掣出长刀,狞笑一声:“早就想会会熊氏一族的天才,今日倒是个好机会。 “你这厮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殊不知我早就看透你们,趁早交待,免得进宗门刑堂,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熊燃有恃无恐的瞪着呢钟汉,冷笑道:“你有何本事,夸口擒我?” 同为大真人,钟汉的实力却比熊燃更强。 只是刚交手,钟汉的寒铁玉战刀就像是门板似的虎虎生风。 刀光波纹的巨大压力好似山岳落下。 一斩分江断河。 反观熊燃只能仗着手中的灵宝抵御钟汉的进攻。 高下立判。 涂山君倒是乐得清闲,他本身法力就不多,动手就是给三娘增加负担,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知不知道真相不重要。 大器宗也不会将调查的目标放在他的身上。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等执法堂的支援。 “好苗子。”涂山君赞叹。 钟汉的术法应用颇有风范,其真意更是一往无前的冰心。 “变异冰灵根,却有可取之处。” 轰隆。 涂山君蓦然侧首。 意料之中落败提早来了。 吴竹竟不是公孙晚的对手,甚至连半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就落败。 公孙晚踏环行来,不等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她那绝美面容上已满是寒霜。 冷冷的注视着玄黑道袍的修士,淡淡地说道:“裴氏本来请我出手杀你,我心软没做,你却坏了我的谋划。” 其实,如果只有吴竹出手的话,她根本就不在意,因为她有无数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然后静等城建司运走熊燃。 偏偏这鬼修潜入了府邸,将熊燃惊醒。 如此,所有谋划落空。 她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使得她心生后悔。 她该早早的摁死这个该死的虫子。 若不是此人三番两次的破坏,根本不让局势如此被动。 “你该死!” “阴阳真意。” “多情逆圣击。” 龙凤环合二为一,化作一枚长环落在公孙晚的手中。 没有任何意外的穿透了玄黑道袍修士的胸膛。 就像是筷子捅豆腐。 穿了! 正要随手将道袍修士的肉身粉碎,解心头之恨,却发现本该没有动静的黑袍修士在此刻抬起了头颅。 猩红中带着玄黑的瞳孔盯着她。 公孙晚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没死?” 不可能没死。 在真意加持下的术法,就是元婴修士也得死,何况只是一个金丹初期。 噗呲。 额头生出独角。 与双角形成了一方冠冕。 玄黑道袍修士的身躯生长出鳞片,鳞片缝隙则是编织成的羽毛。 “吞魂。” “真意!” 就在那妖魔异状的修士张开血盆大口咬在她手腕的时候。 公孙晚看到一方混沌的世界。 她只觉得自己的灵机气息出现了滞涩,就连阴神都出现了些许的恍惚,而她原本距离巅峰大真君一步之遥的境界出现了不稳。 “滚!” 公孙晚大吼一声,硬生生的将那妖魔异状的身躯甩飞出去。 来不及绞杀,化作一道遁光消失不见。 高大的妖魔站在原地。 微微张口,黑红色的蒸汽顺着嘴角飘出。 醒目的魔焰像是在庆贺一位妖魔的诞生。 只不过他的目光是清醒的。 轻吐道:“解!” 身躯骤然崩碎,已不成人样。 啸声传来,吴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告诉我,你这秘法是从哪里得来?” 第741章 真像 兵解身躯的高大修士静静地注视出现在他面前的元婴修士。 张口。 黑红色蒸汽涌出。 吴竹不闪不避。 蜂窝晶体汇聚的眼中踊跃惊喜和期盼。 他以为,下一刻,就会有他想要得知的消息,从那修士的口中吐出。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 涂山君低垂了眼帘,什么都没有说。 老魔头不善说谎,也极少说假话。 也许一个谎言无伤大雅,甚至还能算作慰藉,化作宽慰。 但,他还是不想说,他不想辜负了这份期盼,哪怕只是陌生人,却也让他难以脱口一个编造好的谎言。 所以,他只能沉默。 不言总是沉重的。 也容易让人误解。 “从何而来,谁人教你?” 吴竹死死的盯着老魔头。 他得到的回应只是长久的寂静。 哪怕眼前修士张口,滚动喉咙却没有任何一句话说出。 吴竹眼中的期待没有黯淡。 他依旧死死的抓着分魂身破碎的身躯,就好像只要他牢牢抓住就不会让眼前修士的肉身崩溃。 只要肉身不崩溃,总有得知消息的时候。 涂山君也没有故作大方的说‘他理解’,这世上的情感也许相似却不相同,没有谁能完全理解谁,对于他们这类人而言,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和故作高深的同情理解,不如告诉他们真相。 偏偏他无法说出真相。 那该如何以对? 沉默。 直到血肉化作瓷片。 兵解者的身躯化作磅礴煞气。 如花火般绚烂。 咣当! 铁剑坠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后来呢?” 许三娘带着探究和好奇的目光,似乎想接着听眼前那黑袍修士的讲述。 她手中的针线活儿却一点都没有落下。 油灯下。 涂山君回过神来,笑了一声说道:“我兵解了妖魔化的身躯,哪里知道后来如何,以后再问钟汉就是。” “至少现在而言,抓到了苏醒的熊燃,后续的事情就不用我们操心了,也能洗清你的嫌疑。” “那人还是个好师父咧。” 许三娘给线头打结的时候说到。 “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一个杀手带着一个残魂…,衣钵弟子与儿子也没什么区别。”涂山君感叹道。 “还是有区别的。” “儿子怎么都能生,亲传弟子却不好找。” “也是。”涂山君微微颔首。 修行者想生孩子颇为简单,只是无法操控孩子的灵根资质。 而且生孩子对自身是有损的。 强大的修士全都固锁丹关,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取出自己的一部分结合成一个新生命。 儿子毕竟有血缘关系在,再不济都得管,亲传弟子不管是自己选的还是缘分使然,能寻到个称心如意的,颇为困难,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想结下深厚情谊就需要更多的付出。 不难猜测,也是对自个儿付出却失去的无奈,所以难免要寻个发泄的口子。 因此,组织就成了吴竹的目标。 倒不是涂山君带着恶意揣测别人,而是他自己有时候也会这么想。 投入时间、精力、希望的徒弟,骤然被人弄死,或是因命运无常死了,他也会愤怒会寻个发泄的目标。 只不过,因为自己曾被牵连,所以他不愿举起屠刀面向无力的世俗百姓,或许百姓有善有恶,他也只能管管当面的而已。 “剑,我没带回来。” 许三娘嫣然笑道:“死物哪有活人重要。” 说到剑,许三娘沉吟道:“案子这样结束的话,就不好以此为由拖延,裴氏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你想回去?” “回哪儿。” “裴氏。” “我在家中排行老三,上头还有两个哥哥。” “那他们呢?” “不知道。” 涂山君沉默不语。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对返回没有抱一点期望,大家族的有利有弊,那些高修老祖通常不愿意管事,他们更执着于修行。 管事的通常是才情平庸的修士,这样的修士都有个通病,控制欲很强。 这也不是说高修老祖就无害。 老祖更危险。 他们一旦出手,就要开始为自身布局。 这已不能说是控制欲了,而是将有情众生都做棋子,助他得道。 涂山君同样经历很多。 那些个高修大能,就没有一个善茬。 “我爹和裴氏有协议,第三个孩子会改回原来的姓氏,我就是第三个。” 许三娘接着说道:“裴氏也没有为难我,只是让我嫁给表哥,我不愿意,所以从裴氏出走,来到这天机城做一个管事。” 涂山君说道:“不过是他们的试探罢了。” “实际上还是为了道体。” “你以前不曾激发道体还好,现在便需要与时间赛跑。” “只有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如何做?” “修行。” “太慢。”许三娘微微摇头。 “你觉得该如何?” “发挥道体的神通。” 涂山君当即摇头。 借梦中未来的力量还不如借他的力量,至少以许三娘的法力能支撑高一大境界的分魂身走出尊魂幡。 蝶梦道体借来的力量不知道是短暂的还是会一直存在,但肯定不会超过自身太多。 这等手段,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动用。 “涂山大哥有何高见?” “你娘那边怎么样。” “我娘嫁人了。” 涂山君皱眉沉吟。 有后爹就有后娘,有后娘就有后爹,怕是指望不上了。 “跑。” 许三娘愣了一下。 在她眼中,涂山君是前辈高修,甚至有可能是老祖宗一样的人物,最难的是和善温和,以及好似一切尽在掌握般运筹帷幄的淡然。 却不想,遇到困难的第一个解决办法是这样让人始料未及。 “趁裴氏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离开天机城。” “天机府有去万物城的航线。” “我的分魂身出门的时候查过四周眼线,不算你那雪姨有六道,很容易避开。”涂山君的意见便是最好不要陷入这旋涡之中,最好抽身离去,有筑基的修为和尊魂幡,不管去哪儿都能快速积累修为。 接下里就只能看许三娘自己的造化。 “好!” 许三娘也反映过来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她就是因为得到了魂幡才决心冲击筑基境界,现在能动用金丹以上的力量,足以支撑她逃离裴氏的掌控。 唯一惋惜的就是孤幼院这里,瘦猴还没有长大,那么多小家伙都要人照顾,还不知道养济司能不能派个好人来。 听到许三娘的忧。 涂山君说道:“拜托给钟汉吧,再加上鹤书立照顾,不用担心。” 这样的事情对钟汉而言就是举手之劳,不过,钟汉不一定会上心,这就需要鹤书立兜底。涂山君思索片刻,明日就该去炼制筑基丹。 一夜无话。 清晨。 天蒙蒙亮就有人在门口叫门。 涂山君打开前门,正看到鹤书立站在门口,惊喜道:“爷,大喜事啊,昨夜钟大人带人冲进公孙府,据说抓住了幕后主使,并且惊走了公孙晚,现在三法司那边已刊印了公孙晚的通缉令。” “我估计这事儿还得牵扯合欢宗。” 鹤书立脸上止不住的笑容早就出卖了。 他本来就没指望从中牟利,现在皆大欢喜就很好。 初听那两亿灵石的时候,他都要吓破胆了,这等数目岂是他一个师爷能干涉的,到最后不过是被顺手碾死的蝼蚁而已。 昨夜,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左思右想也没有寻到破局的办法。 不想一觉醒来,案子自己破了。 “是吗。” 涂山君含笑着点头,赞叹道:“看来这位钟大人还是很有手腕的。” 让鹤书立进门,涂山君接着说道:“该你的我没忘,今日我们就去坊市买了筑基丹的材料。” “这么急?” “早结束也好。” 玄黑道袍的修士微微点头。 他得信守承诺。 而且,总不好让人白干活,鹤书立筑基也对孤幼院的孩子们有好处。 看在这份香火情上也会照顾一二。 毕竟鹤书立这样的人是八面玲珑的,但凡有丁点儿用处也会做好,不会转头把他交待的事情忘了。 “鹤先生来了。” 恢复了半数法力的许三娘正巧在厨房门口看到鹤书立。 鹤书立赶忙拱手行礼:“不敢当、不敢当。” 修行界多是论修为排辈分,何况这还是魔君看中,他定然要礼数周到。 这两人去后院商量大计,许三娘则争分夺秒的恢复法力。 好在阴魂丹的药力强大,只需将灵气梳理便是。 存神练气是修士的看家本事,加之天机府的灵气充裕,或许不到晌午,她的法力就能尽数恢复。 “有客人?” “没有客人,来的是鹤先生。” “那正好。” 说话之人身着一身玄青长水覆水袍。 涂山君颇有些诧异,因为来者是钟汉。 按理说,抓到了熊燃,后续的事情还需要钟汉接手和调查,怎么有闲心来这里。 “别提了。” “熊燃一被抓就被三法司接走,说是调查,我这边所有事情与他人交接。” “啊?!” 鹤书立大吃一惊。 这不摘果子吗。 “可不是,我本来要闹,我师父那边说允许我入宗门圣地,估计也就是近期的事情了。” “那钟大人此来是?”鹤书立拱手问道。 “我来把灵剑还给许掌印。” 说着,钟汉将装灵剑所用的长盒取出。 “还剑?” 刚才就是许三娘迎接的钟汉,他没有取出灵剑,却在涂山君的面前取出灵剑。 这倒是耐人寻味。 鹤书立同样感觉有些奇怪,不过其实他心中更是对涂山君的身份的确认。 如果是他,他也会选择这样做。 概因他隐约知道魔君的本事,所以他会这样做。 这就像送礼一定要送到最主要的当事人的手中,而非让对方的附庸或者下属接过去。 钟汉端坐在石桌的对岸,放下灵剑的同时仔细的瞧了瞧涂山君的模样。 最后道出一个字。 “像!” 接着补充道:“太像了。” “哦?”涂山君目光微沉。 他当时恢复了本相,乃是一青面獠牙,朱红头发的恶鬼相。 他最初以为钟汉没有认出来。 如果钟汉认出是他,当时不该是那个反应。 要说真有人记得,也该是逃走的公孙晚。 现在看来,好像钟汉的目光意味深长,话里也带着话。 “像什么?” 鹤书立摸不着头脑的问询。 第742章 脉络 钟汉没有说像什么。 而是慢悠悠的开口:“本来案子很复杂,我顾及公孙晚背后的合欢宗所以没有大张旗鼓的搜查,加之城建衙门本就是工部下属的衙门,上头的人很是关注这件事,难免会畏手畏脚,熊氏也是个麻烦…” “因此我回家与我爹一合计,要想破局就要逼她出手。” “她其实做的很妙,可惜她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鹤书立问道:“谁?” “公孙晚。” “她是元婴真君。” “因此,我请吴伯父出手,做了一个局。” 钟汉端起面前的茶碗,轻啜一口。 但目光却游戈在那玄黑道袍修士的身上,似乎想从那修士的神色看出些什么,不过那人淡如水,定如山,没有丝毫色变。 鹤书立惊叹道:“钟大人好手腕!” 在惊讶的同时又不由感叹钟汉的背景强大,连元婴真君都能随意调用,怪不得敢一头扎进来。 原来人家本来就手眼通天,丝毫不会畏惧公孙晚背后的那些人,更不必纠结大器宗那些修士的态度。 这样的人物,根本不可能被人摘桃子。 熊燃被押走,肯定是熊氏出面了。 钟汉却微微摇头,神情凝重的说道:“其实就算吴伯父能逼公孙晚出手,我们也顶多是出手请长老拿下公孙晚而已。” “有合欢宗做壁,加之入幕之宾作保,我们根本奈何不得公孙晚,最多让我有个案情的突破口和借口。” “再将所有的事情,推到公孙晚的头上,然后扔给组织,这件案子就这么结了。” 鹤书立问道:“难道还有变数?” “不错!” 钟汉赞扬似的看了一眼鹤书立。 接着说道:“在吴伯父出手之前,还有一人提早潜入了公孙府。” “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步入熊燃所在的木棺密室,那守门的金丹修士后来都说自己跟中邪了似的,意识出现了恍惚,然后就领着那人大摇大摆的进去。” “直到走到木棺之前,将棺中的熊燃惊醒了,这才有后来之事。” 鹤书立面色剧变,神情大惊的起身,期间还碰倒了面前的茶碗酒盏,像是意识到自己失态般,掩饰道:“还有这等人物,难道这也是钟大人提前安排的,还是钟老太爷爱惜大人,所以为防不保险…” “不是。” 钟汉摇头道:“那人毫不迟疑的往熊燃‘尸首’走去。” “后来吴伯父赶去,与合欢宗妖女缠斗激发了波动,我们才出手。” 钟汉接着将他赶到之后的事情和盘托出。 随后将面前的木盒往前一推,笑着说道:“那个人,与道友很是相像啊,不过那人是金丹境界。” “大千世界,相似的何其之多。” “只是像也就罢了,那人是鬼修,道友也是鬼修。” 涂山君笑了笑。 钟汉看样子真的认出他了,不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揭露他,而是这么绕圈子。 要知道,他说的这些事情是隐秘,如果被他人拿去,很可能向大器宗参钟汉,不说远的,熊氏一族知道之后肯定会找钟汉的麻烦。 “金丹?!”鹤书立瞪大眼睛。 他心中掀起波浪的同时又沉积下来。 他就知道这位爷不简单,所以在听到了这消息之后,他是有不小惊讶,更多的却是对自己压对宝的惊喜。 以及欣喜于自己的眼光之好。 涂山君笑而不语,端起了面前的茶碗。 鹤书立心中大定,怪不得自己早上来报喜的时候这位爷神色平淡,原来这案子本就是他出手破的。 现在他更多的是不明所以的疑惑,既然这位爷只有金丹修为,那为何钟大人要这么拐弯抹角的说话。 何不痛快一点,早早揭开。 这样对大家都好。 钟汉没有戳破涂山君的笑容,而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接着说道:“半年前有一起案子,是我办理的。” 鹤书立问道:“半年前有什么案子?” 鹤书立心中嘀咕,不会是病虎帮帮组织收罗小孩儿的事情吧。 青婆婆说会处理好后续,他侥幸逃过了一劫,捡回一条命,从此发誓再也不走歪门邪道,也就寻了兴帮做师爷,后来一直安分守己。 直到再和这位煞星遇上。 虽然他总称涂山君是魔君,实际上这位爷在不出手的时候还是很和善的。 也愿意给人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 自从他安分守己,这位爷并没有为难他。 当然,原先那时候,如果不是青婆婆及时赶到,他就已经死了。 他其实也不愿意牵扯大人物的漩涡,奈何跟的大哥非要干这一行,他从来都是做说客,带着厚礼,将一切安排妥当。 尽管做的是恶事,也尽可能的守规矩。 “你可能不知道。” 钟汉说道:“当年我做执法甲士,天机府会通知我们什么地方有斗法的波动,如果破坏能级非常大,就我们便需要赶去处理。” “小打小闹也就不管他。” 鹤书立小鸡啄米般赶紧点头。 他懂这些。 天机府对大修士的管控很严,但是对那些筑基练气就少了关注,原先混帮社的时候还能时常见到火拼和死伤,大多数都是捕快赶来,极少数才能看到执法的甲士。 “我接手了一起案子。” “其实也不算是我接手的,我只是其中一员,出手之人是执法堂的长老,我记得是九长老。” 鹤书立原本悬着的心当即放到了肚子里,他们那小打小闹连钟汉都不会关注。 那次出手也顶多是筑基修士,青婆婆这位金丹真人只是看顾,如果青婆婆出手的话肯定会引来执法甲士,但也肯定不会是长老。 长老一听就知道是高钟汉至少一个辈分的。 修士论资排辈是按照修为。 想想也知道那位该是位大修士。 钟汉说道:“天机府检测到巅峰大真君的法力波动。” “我们已经很快赶去,还是晚了。” “出手之人,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 鹤书立感叹钟汉的大惊小怪,轻松的说道:“这很正常吧,毕竟是巅峰大真君啊,一击不成肯定不会再试探,毕竟上头还有大阵监察,他们也要顾及天机府的态度。” “万一停留太久被那位九长老堵住,事后免不了要缴纳一大笔灵石消灾。” “不。” “不是逃走。” “是半炷香不到的功夫,其中一个人就杀了一个疑似巅峰大真君的修士。” 鹤书立初听也是分外的惊讶。 但是天机的手段再精妙也不能查到这样的事情吧。 主要还是事情太离奇了。 一个人杀了一位疑似巅峰大真君的修士。 那这个人的修为该多高? 是尊者吗? 尊者不该早就被天机府叮嘱,怎么还敢在城内杀人。 这已不是说杀不杀人的关系,而是关乎到一位不知多么强大的修士,连巅峰大真君都走不过半炷香。 “钟大人这么确定?”鹤书立感觉自己在听什么奇幻故事。 “确定。” “因为那场战斗被人亲眼看见,并且亲口告诉了我。” 钟汉回忆起那日的场景,依旧觉得惊骇,他是真的觉得是陆荆说谎,但后来吴伯父也证明了那位绑架陆荆的组织舵主死了。 他只能劝自己相信。 但他没有上报。 这种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反正和他又没有关系。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关系了。 涂山君说道:“这两件有什么关系吗?” “本来该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昨夜潜入公孙府的那个修士施展了一门强大的神通,他在被公孙晚的龙凤环击穿胸膛之下,还能反击。” “那简直太符合那门术法的名称了‘忍死’、‘忍死术’。” “使用这门术法的正是观看了那场战斗的目击者,他后来化作妖魔状,兵解了身躯。”钟汉信誓旦旦的说道。 涂山君哑然。 他总调侃钟汉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其实不然。 能修到金丹后期,并且向元婴进发的钟汉,实际上也是一位胆大心细之辈,只不过外人都被他的身份和凛冽目光迷惑。 钟汉是不善刑术,却不代表他是吃素的。 “听说前辈是半年前定居的孤幼院。” “没错。” 涂山君点了点头。 钟汉原本紧绷的神情呼的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然后举起了手中的茶碗,一饮而尽,皱了皱眉,这茶真难喝。 “你跟别人说过你的推测吗?” 钟汉摇了摇头道:“没说。” “你不怕吗?” “怕什么?” “不怕我杀了你。”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毕竟在钟汉的故事中,那位神秘人杀巅峰大真君像是杀鸡。 他如果觉得眼前的玄黑道袍修士是那个神秘人,应该将自己的推测说给家里以及宗门,然后准备好一切,这才前来见面,这样做才是稳妥的。 “怕。” “怕为何还前来?” “我只是不希望吴伯父前来。” 钟汉郑重说道:“我来,我不一定会死,吴伯父来,伯父一定会死。” “我不想我爹的兄弟死。” “所以,我来了!” 涂山君看向钟汉,他当真对钟汉刮目相看了。 这小子不仅有聪明缜密的脑子,还有一份豪气和担当。 “你会保守秘密?” “会!” “我只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未来,前辈旦有差遣在下绝不推辞。”钟汉起身拱手行礼。 “如你所愿。” 一旁的鹤书立早就傻眼了。 他听了一大早的故事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还拜上了。 一位大器宗的天才。 拜一个窝在城中村,孤幼院打杂的练气小修士。 “练气?” 鹤书立想起自己初见涂山君,那时候还和现在一样是练气士。 后来练气变筑基,并且杀了病虎帮的帮主。 这也就罢了还能接受。 然后今日又听说有金丹真人潜入公孙府,金丹倒也不算过分,毕竟他心中魔君的修为肯定不低,但,这会儿是什么情况。 巅峰大真君。 死了? 死在神秘人的手中。 那眼前人会是巅峰大真君吗? 想一想也知道肯定是更厉害的境界。 鹤书立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不会死吧? “完了。” “死定了。” “帮病虎帮为虎作伥,我没死。” “赴宴再遇魔君我没死。” “两亿灵石我没死。” “现在我要死了!” 第743章 裴氏 钟汉欣喜之余,沉声拱手道:“前辈最好还是不要得罪裴氏。” “大器宗裴氏实力强大。” “许掌印的那位表哥,更是宗门公认的天骄。” “在天机府,我家里还有些影响,去了宗门,我不过是普通弟子罢了。” 涂山君问道:“你知道?” “我来之前当然要做些功课。” 钟汉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感叹道:“不仅如此,裴氏差人知会过。” “我爹让我不要掺和。”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让前辈得知。” 这是早些时候的事,那时候许三娘狱中筑基,他要提许三娘做挡箭牌,因此也多有了解。 就在他调书下达不久,裴氏的告诫就已经来了。当时,他为办成此案,嗤之以鼻,现在案子结束,总不好继续拼命去闯。 再了解院中人的隐秘身份之后,更感叹自己好似要卷入更大的漩涡。 钟汉离去的时候已过晌午。 鹤书立屏气凝神,但他的疑惑溢于言表,于是小心翼翼道:“爷,既然钟公子有门路送许掌印离开,为何您要拒绝。” “我不信他。” “相较于一个来历不明的修士,和自己宗门的大族,你如果站在他的位置上,更倾向于谁?” 鹤书立长出一口浊气。 他不知道钟汉的立场如何。 总而言之。 他好像不用死。 随后,玄黑道袍的修士不等回答,淡淡地解释道:“他在试探我,是否要因为许掌印和裴氏为敌。” “小人倒是觉得是讨好。” “呵。” 涂山君笑了一声:“钟汉不日将返回大器宗内门,入圣地修行,再相见怕是要为冲击元婴境界准备,不需要讨好他人。” 钟汉身为大器宗的弟子,其父又在天机城任要职,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和来历不明的人接触,哪怕那人能斩杀巅峰元婴,也多是敬而远之。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老家伙怀揣着怎样目的。 若是一般情况还好,万一此人是冲着大器宗来的,他与之接触反而是抛弃大好前途甘当罪人。 别看钟汉说的响当当,实际上对方并没有效犬马之劳的意思。 涂山君也不觉得是自己施恩的结果,吴竹寻来反而会破坏平衡,不如像现在这样,有钟汉这个中间人挡着,免得两人相见不知如何收场。 他又给不出解释,也放不了阴神,总归要做过一场的。 还有个最关键的原因,他没法和鹤书立说明。 那就是,他发挥不了那时斩杀组织督主的实力。 既然连钟汉都看明白了,裴氏怎么可能任由他们逃走。 他的境界再高,也无法忽视修为的差距。 低修为就是很容易被更高境界的修士发现。 一旦出手,撕开了大族的那层脸面,势必会给他雷霆一击,到时候被捉回裴氏可就不像是现在这么从容了。 也不需要多。 只要三娘能修成金丹。 涂山君就有信心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三娘离开天机府。 蝶梦道体还无法让尊者时刻跟随。 而且天机城是大器宗的近城,相当于自家花园,真君相随已算谨慎。 鹤书立听的茫然无措,又是大器宗裴氏,又内门弟子入圣地,然后什么元婴真君。 他才仅仅是个练气士啊。 纵然他是练气后期,不日圆满,也属于蝼蚁一类。 至于眼前这位爷… 鹤书立的腿肚子随之颤抖。 在钟大人的故事中,这位爷杀巅峰大真君像是杀鸡,不管有多少缘由未说,显然这位爷是真打算在天机城和大器宗裴氏掰掰手腕。 鹤书立战栗不已。 他好像从一个漩涡卷入到了另一个漩涡当中。 如果说原先只会让他锒铛入狱有性命之忧,听到隐秘消息的时候觉得要被抽魂炼魄,那现在就是要被绞杀的连渣滓都不剩,甚至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你怕了?” 涂山君看了一眼鹤书立。 他当然知道鹤书立的阴晴不定是因为什么。 任何修士在听到钟汉讲述的那个故事后,怕是都会如此,而且,眼下他似乎真要和大器宗裴氏抢人。 “怕。” 涂山君道:“还有退出的机会。” 玄黑道袍的修士神色平静,轻描淡写的说出此言。 鹤书立对此毫不怀疑。 没有多余的纠结,从牙缝中挤出字句:“小人愿鞍前马后,为魔君分忧。” “其实什么都忘了也好。”涂山君略带感慨的说到。 鹤书立悚然,紧接着带着些哀叹苦涩道:“爷自然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便觉得我们这些泥腿子寻常活着便是幸福了。” “修行界,哪有什么平平淡淡的幸福。” “一切都要靠实力说话,没实力就得有势力。我灵根不好,穷困潦倒半生,在帮社摸爬滚打,不免双手染血。” “您别看青婆婆事事讲规矩,好像很麻烦,受掣肘。” “我们都不讲规矩,那上头的修士就更不会在乎什么了。” “你不怕死?” “怕,但我更不想这样活着。” “那就走吧。” “去哪儿?” “去东坊的铺子购买药材,炼制一炉筑基丹。没有筑基的修为,你连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玄黑道袍的修士缓缓起身。 鹤书立赶忙追了上去。 “出门去啊?” “有些事情要办。” 与三娘打了招呼之后,涂山君与鹤书立离开孤幼院,登上前往东坊的傀兽马车。 车马在天机城的街道上奔袭,厢房内玄黑道袍的修士高坐。 身着青衫的白面中年人沉思道:“爷,兴帮那边的事情我推了吧。” “不必。” “我让你做的无外乎细琐小事而已。”涂山君微微摇头。 真要是面临大事,鹤书立纵是金丹也没什么用处,他落子在这里,本就是为孤幼院考虑,只要鹤书立能帮忙照顾,便是大功。 如此时局涂山君也没什么想法,不由怀念太乙师兄在的时候。 不管是人情世故,还是势力脉络,以及计谋策略都由太乙师兄出头,他只需要完成其中关键的环节就足够了。 倒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布局谋划,不是无关痛痒就是用力过猛,总之涂山君也看明白了,他确实有悟道修行的天分,却没有操控天下的能力。 不如按部就班的靠经验见招拆招,免得弄巧成拙。 当务之急还是幡主修为。 有修为怎么都好说,没有修为支撑,总归没有多余办法。 涂山君和鹤书立一走,隔壁住着的雪姨以及惜怜就来到了院里。 风姿绰约的雪姨劝慰道:“红裳,如今案子告破,钟公子高升去了,你的修为也已筑基,历经此役,有靠山和没靠山,天差地别。” “裴公子是道体天骄,又是自家人,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如此天赐良缘,红裳你为何就不答应呢。” 惜怜羡慕道:“对呀红裳姐,我想嫁都嫁不出去。”做为裴许氏的婢女,她哪里有资格和许红裳相提并论。 以前是许三娘自己不想提升修为,但并不代表她的灵根资质和天赋弱,只需几年的功夫,就能追回。 许三娘心中烦闷,她倒是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哥没有恶感,要说有,也多是对她娘的,孩子受气就是做爹妈的原因。 她爹早死,两个哥哥不知所踪,只剩下娘,现在娘又话里话外逼她嫁回去,若说原来也就罢了,但她爹早有先言。 “我爹死前,不让我嫁回裴氏,我不能违背先父愿望。” 说起他爹,雪姨沉默了半响。 当年的许宣入赘裴氏可是一段佳话,只不过后来的事情,她一介金丹修士所知甚少,也不明白为何天骄会陨落。 “你爹已经死了。” “但娘还活着。” 慵懒妩媚的声音在小院的门口响起,一道婀娜的身影步入院落,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唯有外露的凤眸流转。 许三娘转头看去,两人的双眸竟颇为相似。 “不请娘进去坐坐?” “请。” “瘦猴,带弟弟妹妹们回后院。”许三娘差遣瘦猴将那些散落出去的孩子们抓回来,随后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好,阿姐。”瘦猴一看这阵仗,也顾不得欣赏出尘仙子,神仙姐姐,赶紧把黑孩儿小丫他们带去后院。 女人身后的侍女低眉跟随,一言不发。 直到正堂。 女人看到了摆放在正堂供桌上的木剑匣,眼中似有追忆的说道:“你爹,就给你留下这么一件古宝和他那破落祖宅吗?” “害我女儿过得如此落魄。” 许三娘接过话茬道:“还有道体和一条明路。” 女人说道:“他若真有明路,也不会丢下我们孤儿寡母了。” 黄昏。 炼制完筑基丹返回孤幼院的涂山君,看到了门口的六架规格的傀兽马车,笑了一声道:“好大的排场啊。” 还不等步入正堂,瘦猴以及一众孩子扒着墙角,给涂山君打眼色。 “有客人?” 涂山君走近将身上的荷包叶困扎的包裹递给瘦猴。 “不是客人,好像是阿姐的家里人,住在隔壁的那两位娘娘也来了。” “行,我知道了。” 涂山君正大光明的步入正堂。 堂内。 女人的目光挪过来,淡淡地说道:“正主终于回来了。” “找我的?”涂山君诧异呢喃。 隔壁装修嗡嗡响,导致灵山没休息好。 今天一更,明天正常更新。 已从家里搬离回去。 请:m.yetianlian.cc 第744章 傲慢 旁人还未有惊诧,许三娘率先起身。 蹙眉道:“与涂山大哥有何关系。” 身着玄黑道袍的练气士近前,拱手见礼,泰然落座。 倒显得大大方方,只是看起来木讷。 像是全然不懂为何那戴面纱的女人会瞩目,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有那人坐着,而身为真人的雪姨却好似婢女般侍奉左右。 裴氏嫣然一笑,妙目缓缓收回,轻轻摆动手掌,道:“来者是客,上茶。” “是,夫人。” 身旁的雪姨恭敬的走出来,将玉壶沏入杯中。 涂山君看着面前的玉杯,晶莹剔透,以上品玉石雕刻而成,浑然天成。 更不凡的是杯中茶水,灵气汇聚成一条雪蛟,昂首嘶吼化作浓郁琥珀。 只看上一眼就好似被什么凶兽盯上,何况是一杯入肚。 怕是,只要练气士敢喝就会爆体而亡。 玄黑道袍的修士看向那盏茶:“多谢夫人赐茶。” “可惜。” “什么?” “可惜不是酒。” 话音落下,练气士仰头饮尽。 “不能喝!”许三娘来不及阻止,赶忙就要说出口诀。 然而预想之中的爆体而亡却并没有迎来,反而是练气士的嘴角吐出徐徐蒸汽。 裴氏赞叹道:“不错。” “踏雪蛟龙茶,需要以法力凝聚蛟珠,只要掌握这一点,不管是谁都能饮下这一杯大有脾益的灵茶。” 裴氏接着说道:“你懂这些,不容易。” “可惜。” “可惜什么?” 这回轮到涂山君发问。 “可惜道君只是练气士。” “不,不一定,也有可能是筑基修士,据说道君大发神威为邻里扫清了周遭凶恶,颇有古之侠风。” 裴氏淡然一笑,手中的团扇微微转动,只是这尊称以及话里的意思,却像是夹在豆腐里的鱼刺,让人难以下咽。 涂山君倒是不介意他人讽刺,些许言语并不能让他心生波澜。 但他也不好明言,于是说道:“夫人谬赞,在下不敢当。” 一旁的许三娘正要说话,正迎上涂山君的目光,似乎在告诉她,一切有我应付,不必担忧。 许三娘当然不希望再起硝烟,他们很快就能逃出天机城,也就不需要再看裴家的脸色。 这些许的讥讽和嫌弃,忍了就是。 就是心中感叹,拉涂山大哥陪她受这无妄之灾。 许三娘觉得,以涂山大哥的身份,以及器灵宝物的能力,若不是因她,谁人不恭敬的供着。 “既是古侠风范,又为何要这样做呢?” “什么?” “道君可知红裳有婚约在身。” “不知道。” “什么时候订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有定论,也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吗。” 涂山君说道:“修行路总该有自己的主见。” 裴氏微笑说道:“当然可以有。” 此言一出,就连许三娘都不由得惊讶的看向自己娘亲。 她怎能听不出隐喻,并且不仅仅是隐喻,所言就是字面的意思。 许三娘甚至惊喜了起来,好像那迂腐顽固的娘亲终于开明了,让她能够遵照自己的意愿。 “有实力的人,自然有自己的主见。” “没有修为,你们连天机城都走不出去。” 裴氏指了指玄黑道袍的修士,又指了指不远的许三娘:“你是筑基,她也是筑基,两位筑基修士,纵然拥有同阶无敌的手段,三四人尚能对付,五六人呢?十几数十人呢,亦或是几百上千。” “更不用说道人后的境界。” “指望靠言谈能让他们妥协吗?” “有实力,依旧要受束缚,何况是没有实力。” “连同归于尽的能力都没有。” “道君,何必如此执着。” 裴氏并没有以居高临下的态度,也没有倨傲狂妄的说碾死练气士像是碾死蚂蚁,而是平静的讲述着。 静静的告诉玄黑道袍的练气士。 这修行界同样是残酷的,甚至更加残酷。 寻常的凡俗百姓,遇到武林高手还能靠阴招偷袭、下毒闷棍,遇到欺压自己的人,还能练上几年,靠一双白刃杀身成仁。 但这在修行界却不怎么适用了,境界带来的差距是根本的,是很难靠外力进行弥补的。 没有修为,一切都是空谈。 甚至有修为也不见得成事。 “给我十年时间,若不能成,我亲自去赔罪。” “给谁赔罪。” “裴氏。” “他们不记得,甚至不知道你是谁,你的赔罪在他们看来是莫名其妙的。” 涂山君算是见识到了大家族的傲慢。 ‘碾死你,与你何干’。 他们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曾经阻挡在裴氏的面前。 因为实在太过渺小。 渺小到就像是滚滚马车车辙下的烟尘,连微风都不需要就被碾碎。 “十年。” “我亲自去挑战裴氏天骄。” 裴氏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家族的决定,与裴氏天骄何干。” “何况,道君确有大好前途,但,道君凭什么挑战裴氏天骄。” “裴氏天骄又为什么一定要应下道君的挑战呢?婚约是父母之命,红裳父亲早亡,也就是说道君实际要挑战我,我又不肯轻易答应,难免会刀兵相见。” “我死了,对道君有好处还是对红裳有好处。” “道君死了,难道红裳就开心了吗。” 裴氏看着玄黑道袍的修士。 初看很绕,然后仔细深究,确实如裴氏说的那样。 裴氏死了,那对于许三娘而言就是死了娘亲,纵然这个娘亲很讨厌,难道不是杀母仇人。 许三娘,又怎么可能接受和一位杀死自己娘亲的仇人在一起。 反过来,如果练气士死在裴氏刀下,那悲伤的依旧是活着的人。 涂山君只觉得头大。 他还从来没有和所谓的大家族交锋过,因为他曾经表现出的实力,就代表站在同阶的修士全是强人,那样的关系处理起来反而简单明了。 哪像是现在。 他只见到了许母,连裴家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就已经感受到莫大阻力。 不管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 涂山君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问道:“三娘他父亲如何有资格与裴氏谈谈?” “你说许宣啊。” 裴氏眼中闪过追忆。 “我们是在宗门相识。” “拥有道体又是天灵根的他自然入门就是天才之列。” “他的修为进步的飞快,不过是短短九年就修成金丹真人。” “那年,他十九岁位列宗门的天骄榜。” 十九岁的金丹真人,说出去都骇人听闻。 涂山君回想过自己十九岁在干什么,好像有些模糊。 后来修为多是随着岁数成长,有些惊艳但远远谈不上踏入东荒大境制定的天骄门槛。 当年在小荒域的时候都不算是同龄人中的天才。 现在,称不上老怪物,也算不上年轻人。 “相较于他,我的天赋反而显得黯淡。” “二灵根是优等,却远远谈不上天才,本来红裳的姥姥姥爷是打算将我许配给熊家。” “大器宗熊家,当年可是如日中天,天才辈出,恰好,熊家与裴家要联姻,我也就成为其中人选。” “我不愿远嫁,又逢红裳她爹选我,也就招红裳她爹为裴氏赘婿。” 裴氏轻描淡写,眼中情绪却不仅如此。当年该是另有一番原因,而且也不仅仅是许宣选了她,或许是他们二人互相做了选择。 但涂山君显然不想深究。 同样,裴氏也没有多言当年,转而说道:“红裳他爹是天骄,有道体,天赋才情上等,灵根资质优良,裴家自然愿意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加之入门成为赘婿,方才有后来。” “你呢?” “你的灵根资质如何。” “天赋才情呢。” “有无道体。” 夺命三问将老魔头问了个哑口无言。 他的灵根资质从没测过,当年在村子为半块馍馍没了性命,化作恶鬼,灵根资质对他的影响早就不大了。 至于才情天赋,涂山君觉得自己还有点,毕竟修仙百艺尚可。 最后的道体。 他也有。 虽是个残缺的。 观这分魂身,涂山君抄起腰间的酒葫芦,还是将之放下。 他总不能逢人就跟人说,我有一个亿,但是冻结了,只要你能攒一百万就能帮我解冻一亿资产,到时候我把一亿全都借给你。 “裴氏凭什么要给你时间。” “不如说,我,凭什么给你时间。” “修士的时间很宝贵。” 裴氏望向玄黑道袍的练气士。 她已经说的很明白。 这样的穷小子,连最显眼的潜力都没有,别人又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她没有看不起涂山君,而是始终觉得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凭我愿意。” 许三娘走到玄黑道袍修士的身旁。 看向裴氏。 “十年。” “只要裴氏愿给我十年,我就将我许家的宝物拱手奉上,并且愿意继续我父未成之事!” 裴氏缓缓起身。 “九年。” “九年之后,我希望能回到原来的模样。” “那就九年!” “期间裴氏不能以任何手段阻挠。” 裴氏笑了一声,看着许红裳说道:“这点话语权,娘还是有的。” 随后瞥了一眼同样起身的练气士。 就好像在说: ‘看,你连坐上牌桌的权力都无法自己争取’。 她不需要奚落和嘲笑练气士。 根本就没有必要。 她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为难练气士。 对付男人应该用女人。 对付女人要用男人。 以前的许三娘没有软肋,现在有了,就好拿捏了。 一会儿二更。 请:m.yetianlian.cc 第745章 梦预 裴氏走了。 一同离开的还有雪姨和惜怜。 正堂。 只剩下许三娘和涂山君。 青铜油灯映照下。 烛火飘摇。 许三娘看向那依旧定如山的道袍修士,说道:“涂山大哥,我不想走了。” “我娘说的对,天下之大,没了此地的纷争也总有他处的纷争,以前的我只想逃避,以为只要自己不松口就永远不会有事,实际上,时间总会逼我们做出选择,没有实力,连选择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裴氏也还有张氏、李氏。 人总不能靠着躲藏过一辈子,谁不想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 玄黑道袍的修士目光从烛火处挪来:“这总归是一条荆棘之路,踏入其中就再难回头。” “这是我的选择。” “九年。” “我父可以,我也可以。” 许三娘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同样不想涂山君跟她受辱。 涂山大哥凭什么要受裴氏的气。 她总要证明一些。 她要证明自己的天赋不差,也要为涂山君正名。 若说远的,也不过是将自己曾经失去的,全都拿回来。 裴氏想吃绝户,却不见得她真是绝户。 “有信心是好事。”涂山君不由得微笑起来。 话语权这东西是实力带来的,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 既然许三娘已经决定好了,他也不会劝许三娘逃走。逃走固然是一条好计策,奈何他们连逃走都分外凶险。 是冒险离开,还是相信自己,提升到足以借用涂山君的力量。 许三娘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修行是很苦的。” “我不怕。” “那就好。” 涂山君微微颔首。 他自有一套快速提升修士实力的办法,尽管那套办法不能尽数照搬下来,不过取出前半截还是没问题的。 当务之急就是‘没钱’。 没有灵石,光靠阴魂丹是不可能将服丹的循环和效率做好的。 只要丹药充足,就可以扩张法力海,然后解放更强大的分魂身,再继续炼制药力和耐药性更强的丹药,迅速跳过修士那枯燥无聊的法力积攒时期,只要专注于感悟道法,再辅以强大的破境丹药,完成筑基到金丹的蜕变。 “九年?” 涂山君温和的笑了一声。 如果他的储物戒指没有丢,他能将这个时间压缩到三年甚至两年。 “哎呦。” 扒门框的瘦猴瞪着牛眼看向身后的人,不过显然是意识到正堂的大人看到了他,于是赶忙换上笑脸:“虎叔,阿姐,我看那娘娘凶得咧,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吃亏,万一吃亏,我们还能摇旗呐喊。” 感动归感动,许三娘还是告诫道:“见了她们该喊人喊人,莫要掺和。” 说着看向门边的一众孤儿。 许三娘去哄孩子,拎着往厢房。 涂山君则沉思着修行琐事。 盘算着手中的丹药,该是要去丹社取得印章。 不过不能以这样的修为。 既然他们都以为分魂身是筑基的修为,索性也不必遮掩,往后就用筑基修为的分魂身行走。 三娘的修为已经稳固,筑基的法力足以支撑同阶的分魂身行走,也该适当的展现实力,筑基在城中好歹还能做个小帮社的头领。 有丹社的虎皮,也就容易售卖丹药。 阴魂丹的产量远大于寻常炼丹,能够快速的完成灵石积累。 最好能在天机城开一间售卖丹药的铺子。 “钱、人。” “无外乎这两个。” 入梦术。 许三娘感觉眼前出现了涟漪,就好似天地如波纹般荡漾了起来。 在她触碰的同时,波纹化作平整,然后她就已经出现在一处山巅。 上有青天烈日。 在云海翻卷之下,光芒并不酷烈反而十分的柔和。 四方平整。 宛如一座隐藏在云中的道场。 许三娘的目光被一道身影吸引。 那是一位身形七尺余的高大人影,顶角赤发,身着黑红色的道袍,脚踏铁靴。 “涂山大哥?” 涂山君颔首道:“这是在梦境之中。许多术法神通受限于法力不能施展,在梦术中则好些,尤其我要先让你适应控制梦境,不然以道体的神通,多半会让你自发的进入梦中,开始展现威能。” “其次,我要讲的金丹大道不宜在外界过多宣扬。” 倒不是涂山君敝帚自珍,实在是法不传六耳。 金丹大道讲述的时候会有韵律引动,寻常修士或许感受不到,总会有修士感受到,这就又是另一种麻烦。 为了避免麻烦,直接入梦讲道。 “我会将入梦术传你,到时你就能以神念入梦,控制自己或是他人的梦境。” “多谢涂山大哥。” 涂山君摆了摆手。 这些都是为了发挥力量,他肯定会尽心尽力的帮忙。 许三娘维护尊重他,涂山君当然不能当做看不见。 纵然因为他的实力强大,因此并不在意这些,但有人帮着说话甚至是讨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公道,总归是让人感动的。 涂山君又不是石头木头,这些事情不用说出来,他自己能够体会到。 挥手间,空旷的道场浮现一座巨大神龛。 涂山君踏入神龛,盘坐其中。 “这便是我法域异象,神龛。”涂山君指了指这巨大的如山岳王座的臃肿神龛。 要讲金丹大道就绕不开法域这一关。 天分高的修士初入金丹就领悟了法域,资质不足的修士在后期也能靠经卷拼凑出法域。 不过孰强孰弱,肯定还是自己领悟的最适合自己。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 “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与道途不同,涂山君讲述的并不是本卷经义,而是金丹大道的总卷。 是当年他在小洞天里听景老怪讲述之后自己再进行补充完善的,算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总结了古往今来的金丹卷,讲出的金丹道。 景老怪本尊修为乃是尊者,其修行经验之丰富,寻常人难以企及。 算是涂山君修行路上为数不多的良师益友。 可惜… 涂山君不由感叹,景老怪教会了他很多,也让他明白很多。 猛然看去。 蒲团上的许三娘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万千清气环绕在许三娘身旁。 “这…” 涂山君惊讶道:“悟性如此厉害?” 当年他给周行烈讲道的时候,周行烈抓耳挠腮,不是听不懂就是觉得自己做不到。 纵然是巫融,讲述命道的时候也不是一下子就懂了,怎么到许三娘这里就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拥有道体的修士就这么厉害? “嗡。” 清气犹如龟蛇盘结,化作一头异兽出现在许三娘的头顶。 这还不是最让涂山君感到惊骇的。 概因那异兽还驮着一个人。 “三娘?” 涂山君看着异兽上方的人影。 那哪里是别人,分明是许三娘。 只不过这个许三娘根本不是筑基修为,而是金丹。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引动,这才显化了出来。涂山君神色凛然,心中一动,尊魂幡睁开一只眼睛看向许三娘。 许三娘的修为依旧是筑基的境界不见波动。 “还好。” 涂山君吐出一口黑红色的蒸汽。 蒸汽化作磅礴的遮天浓雾。 紧接着, 一道道神龛浮现。 感受到有水流过脚腕,许三娘睁开了双眼,低头看去。 黑红色的水,平整的像是镜子。 那水流也就刚好没过了脚背,行走其中也丝毫没有滞涩,温柔的就像是微风吹拂,只留下淡淡的涟漪。 天空的青天和烈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黑暗。 神龛中,狰狞的鬼神形象各异,在红色的烛火映照下,或显或隐。 “这是?” “莫怕,这是我的金丹法域。”涂山君安抚道。 他不敢轻易掐断入梦术,万一对许三娘造成不好影响就麻烦了。 因此只能以金丹法域覆盖,然后再尝试唤醒三娘。 没想到三娘对灵机气息的变化很敏感,在法域落下之后就从入定中醒来。 “你可有不适?” 许三娘微微摇头:“就是感觉涂山大哥讲的很有道理,让人听得如痴如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入定…” 话还没有说完,她双目渐渐无神。 那盘踞在异兽上方的金丹许三娘双目突然有神。 双目神光豪放,化作两道光柱。 金丹‘许三娘’一挥手,坐下的异兽化作一只巨大的蝴蝶,四翅蝴蝶迅速扩张,将金丹法域的黑色苍穹遮盖。 “好霸道的道体,仅仅是我的金丹法域就引起了道体的反击。” 涂山君感叹的同时撤去法域。 他的境界高,完全能靠境界碾碎金丹‘许三娘’。 但他完全不会这样做。 闲着没事儿他非要和这道体斗一斗做什么,还不如散了法域,让道体自由施展,也避免涂山君的境界对道体造成不好的影响。 随着神灵明死境消失。 金丹许三娘的目光挪动至涂山君的身上。 涂山君哑然失笑:“盯上我了?” 看着那渐渐翻面的蝴蝶,涂山君感叹道:“这么厉害,连我创造的梦境都能影响。” 涂山君一步踏出。 身形出现在金丹‘许三娘’的面前。 黑紫色的椭圆形指甲抵在她的额头处。 “我只能以境界让三娘苏醒了。” 请:m.yetianlian.cc 第746章 城府 “叮。” 空间似在此刻凝滞。 在这一指下,金丹‘许三娘’的双眸渐渐低垂,直到眼中的神采消失。 凝实的身躯也重新化作万千清气,化作仙絮环绕在许三娘身后。 宛如丝丝发丝蒸汽般融入身躯之中。 异兽四翅蝴蝶同样如此。 盘坐蒲团上的许三娘骤然睁开双眼。 神光如炬,照映而来。 这等清气还能反哺自身?” 涂山君诧异之余正要伸手探查。 不过清气却化作了群飞的蝴蝶,未免伤到道体,也就作罢。 只是感叹道体修士的天赋。 修行如喝水一般,没有半点阻碍之感。 玄妙的事情没有让涂山君感到半点忧虑,反而心生欢喜。 三娘有如此天资何愁道途停滞。 只需他这护道的尊魂幡主魂为三娘抵下灾劫,便可借三娘道途攀升,将自身的道路延续,以成就大道。 死人尚且有路,或是沉沦为鬼修,亦或是连尸成僵。 总归都有自己的路走。 可惜他连人都不算。 说是魂幡主魂‘器灵’,倒也不准确,实则他本就是尊魂幡。 主魂不过是具现而已。 一介器物,哪里有什么路可以走。 何况修行界,法和力是要并足前行的。 只有境界没有法力不长久,只有法力没有境界会死在劫数之中。 “如果当年…”涂山君的眼中闪过落寞。 从来都说自己不在意修士的天资,他也确实如此做的。 但不在意归不在意。 修行路没有天资这块敲门砖,总归坎坷。 许三娘望向站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 本想开口,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那高大修士的侧脸。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涂山君失神。 全然没有防备的看向远方。 如深邃渊星的目光满是复杂的神色。 “其实,我来天机城不是我自己的意愿。” 涂山君回神。 目中神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似乎没想到许三娘会在此刻开口。 不是喊醒他,而是说出此言。 许三娘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看向涂山君说道:“是我爹让我来天机城。” “我爹说,等他死后,我一定不能待在裴氏,如果没有地方去就去天机城,只要一直待在天机城,就有一线生机摆脱裴氏的控制。” 涂山君低垂的眼帘微动。 闪过精光。 刚才的温和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冷漠。 纵然没有灵机威压,也好似一尊降尘鬼神。 端坐云端,让人望而生畏。 大修士在其他人看来是和善的,那其实不算和善,而是一种无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涂山君也是如此。 他渐渐的成为大修士,也越发率性,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怒就怒…,嬉笑怒骂皆发自内心,却不会动摇他的道途心绪。 然而,这一切都因与他没有利益冲突。 就像那些高在云端的大领导。 在其他的人看来,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符号。 哪怕平日里遇见,反而更能感受到温暖和关怀。 那只是因为没有利益冲突。 一旦涉及利益冲突,涉及道途仙路,他们就会变成人。 在‘牌桌’上争的面红耳赤。 甚至大打出手。 因为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反而更加恐怖。 一念鲸落万物生,二念百姓困于穷。 “所以,你在听到我是器灵的时候才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你不仅出身大族,有可能你父早就跟你说起。”涂山君倚靠坐于神龛。 赤发披散,顶角戟张,就连面容也化作青色,真如再世的鬼神一般。 哪怕已身为大修士,涂山君依旧是谨慎的,并没有狂妄到以为能用一己之力更改什么。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的实力强大,还会有实力更加强大的人。 若说原先是有些懈怠,不过在被垂云尊者摆了一道之后,涂山君就洗净了身上的傲气。 这本就是有害无益的东西。 洗刷了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拥有傲骨便好。 涂山君也实在没有那种所谓的,自我之上人人平等,自我之下阶级分明的念想。 越是这样想,才越容易看不起修为低于自己的修士,很多事情在有了看不起这一层观念的加持,就容易变做轻敌。 轻敌就意味着会败亡。 更不用说,那许多大世天骄本就能越境战斗,甚至连心计思想都成熟于他人。 只是冷不丁的听到许三娘言说,涂山君骤然警惕了起来。 “不是。” 许三娘摇头道:“我爹只让我离开裴氏,来到天机城。” “因此,在遇到涂山大哥的时候,我并不仅有惊讶,也有欣喜,器灵宝物神通广大,哪怕强如裴氏也没有一件器灵宝物。” “得之,我将拥有与裴氏抗衡的资格。” “再也不会受困于大器宗裴氏,将我失去的东西,全部拿回。” “为何现在要说。”涂山君看向许三娘。 如果这本就是许三娘的计划,说出来,岂不是让涂山君有防备。 “我不想骗涂山大哥帮我。” 许三娘沉声道:“我爹死在裴氏之手,我两个哥哥生死未卜,我娘不帮我,我没有力量讨回公道,只能灰溜溜的来到天机城等待天时。” “我不是不想拥有修为,也不是要以此为挟,而是我根本没有办法应对。” “当涂山大哥说能炼制筑基丹的时候我同样欣喜。” “当涂山大哥说能借我力量,我更是欣喜若狂!” “我寄人篱下,如何不想要力量。”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他原先就不觉得许三娘是傻白甜,但也并没有深究。 实际上,能从大家族的压迫下逃出来,并且与之周旋的人,岂是一个傻子。 只不过她是在等她父亲说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不出意外的话。 就是尊魂幡! 倒不是涂山君自吹自擂。 尊魂幡区别于其他强大宝物的就是成长性。 不仅仅是尊魂幡本身的成长性,也是对幡主的成长性。 有他这位半只脚踏入尊者境界,随时等待尊魂幡完全修复,随后渡过雷劫成为尊者的大修士教导,有无数神通术法辅助,有阴魂丹提升修为,凝聚精、气、神,尊魂幡简直是最贴身的‘老爷爷’。 “若是涂山大哥依旧不信,请搜我魂。” 涂山君摆手道:“何至于此。” 搜魂术一经施展,再小心也会对阴神和识海造成损伤。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点魄力涂山君还是有的。 话锋一转:“你可知,取得尊魂幡的代价?” “不知。”许三娘摇头道。 “你死之后将会身归魂幡,化作我的力量。”涂山君同样坦然以待。 接着说道:“我当然希望你越强越好,最好能带我成仙,也不失为我们的一场缘分。又怎么会怪罪你。” 如果许三娘真有成仙的运气,涂山君反而很高兴,他终于不用再继续漂泊,也能够完成最初期许。 因此,对于许三娘的性格,涂山君在惊然之后更多的是赞叹。 有手段,有心机城府,又能亲近,坦诚相待。 简直就是个完美的修士。 当然,还有一丝忌惮,不是对许三娘,而是对她父亲,也就是裴氏口中的那个天骄。 许宣。 “我只是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被人算计多了,难免应激。” 据说是一位十九岁的金丹真人,往后是什么境界,裴氏并没有说,但那日涂山君见裴氏就已经看出对方的境界。 元婴真君。 因为看出裴氏修为,所以涂山君才没有用尊魂幡本体的眼睛看她,而是一直以分魂身应对。 要是真暴露了尊魂幡,难保裴氏对做出什么事情。 裴氏说自己的天资不好,却修成元婴,那个人的天分如此之好,会止步在元婴真君境吗? 涂山君不由得多出一丝怀疑。 “死了会成为魂幡役魂?” “不错。” 许三娘嫣然一笑:“我记得,我在大牢的时候,就把性命借给涂山大哥。” “何惜身后。” “不如说,这样更好。” “好?” “是呀!” 许三娘点了点头:“生前我借涂山大哥的力量,死后成为涂山大哥的力量。” “有什么不好。” “而且,谁说我一定会死,说不定我会活着。” “活着成仙!” “有志气。”涂山君点头赞同。 有九年时间的周璇,纵然许三娘的修为高不到元婴,至少也该金丹。 到时候他就能发挥一定实力,裴氏除非让后期以上的尊者出手,不然根本不可能拦住他。 这才是涂山君愿意谈谈的真正原因。 现在跑不见得跑得了。 许三娘的力量顶多让他展现金丹实力。 忍死术勉强能伤到元婴真君,然而引起裴氏的注意就是要命大事。 所以涂山君也愿意等。 不过,涂山君还是将刚才的那层怀疑问了出来。 “你父亲…” “真的死了吗?” “涂山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三娘确实摸不着头脑,不过她还是认真的回答道:“我亲眼看到。” 涂山君沉吟的同时说道:“亲眼看到也不见得是真的啊。” “大修士假死的本事和手段太多了。” 二更,晚点。 请:wap.ishuquge.la 第747章 敌人 两年后。 “亲眼看到也不见得是真。” 走出关隘大门的女子冷笑了一声。 凤眸冷凝。 瞥了一眼伺候在身旁的小厮:“你确定?当年我一环贯穿了他的胸膛,我已察觉他死了,谁料他一道不知名的神通,削了我半成修为,以至于我耗费时日才重回巅峰。” “你跟我说,两年了,他依旧生龙活虎。” “小的不敢妄言。” “派去的人确实这么说,小的也曾去看过,那人不仅活着,还开了一间药铺,生意红火,远近闻名。” 小厮赶忙上报,并且将留影石取出。 女人拿起留影石,神识一扫,将其中身影映入识海。 留影石粉碎。 公孙晚勃然大怒道:“好胆!坏了我的大事,竟还敢苟活下来。” 说起这件事她便怒火中烧,那案子本来做的巧妙,又有熊燃和熊家背书,定然天衣无缝,到时候不仅能得一笔佣金,还能从那两亿上品灵石分成。 现在可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仅仅灵石没分到,连熊家答应的事情也成了泡影。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潜入府邸将熊燃唤醒。 公孙晚的身份坏了倒也无妨,她本来就打算舍弃这个身份。 恰好,在树立新身份之前,她深思熟虑。发觉自己好像错看了那个人。起初以为只是练气士,却在再见的时候惊叹于对方的金丹修为。 之后更是在她的龙凤环下逃得性命。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此人很可能不是简单的金丹真人。 “金丹?” “还是元婴。” “至少他的修为不低。”公孙晚完全是将涂山君当做同一境界的修士看待。 她发觉自己曾经小瞧了那人,但她现在不会了。 尤其是在吃了这么大的亏之后。 “裴氏那边怎么说?”公孙晚看向小厮。 她还指望从裴氏那里得到好处。 毕竟本来做好的连环套,被裴氏破坏了,以至于她完全没有从裴氏那里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因此在出关之后,才问起来。 小厮顺势讲出:“回娘娘,裴氏不许组织插手,说是定下九年之约。” “九年之约…” “九年?” 公孙晚笑了一声:“未免太久了,让我给他提提速吧。” “娘娘不可。” “许三娘是裴氏女,坏了裴氏的大事,我等皆被迁怒。” “裴氏?确实势力强大,难道有组织强大?还是说,我们就该忍气吞声的咽下这口气。” “我辈修士,逢难解难,遇劫渡劫,不铲平了挡路的敌人,如何走上平坦大道。”公孙晚淡然一笑,说道:“裴氏说不定还要感谢我。” “他们有谋划,殊不知,在他们眼皮底子下,有那么一个大修士。” “出手吧。” “不管是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还是因其他的什么事情被人击杀。” “莫要让人怀疑我。” “明白吗?” 小厮拱手应答:“小的这就去安排。” 邹文宝。 一介落魄的金丹真人。 既然是金丹,又怎么可能落魄。 金丹真人已是迈出第一步的修士,相比较而言,算是站在了生灵的顶端。 概因他欠了一大笔灵石。 为了成为金丹真人,他筹措了太多灵石,并且将之投入其中才终于修成,然而随着利滚利,哪怕是金丹修士也还不起。 于是他落魄了。 就在这样的心绪环绕下,邹文宝走到了一间铺子门口,抬头看去。 上书‘黑丹阁’ 这名字起的很是奇怪。 人家做生意的哪一家的匾额不是红红火火欢欢喜喜的,哪里有叫黑丹,让人一看就心生警惕。 偏偏这就有一家,据传,生意也很好。 东家是一位神秘的黑袍道人,筑基修为,但是能炼制三品丹药,因此找上门的修士很多。 当然,黑丹阁东家最拿手的说不上是什么丹药,卖的最好的却是一种名为阴魂丹的丹药,因黑红之色,形如鸽子蛋到鸡蛋之间,倒也和丹阁的名字贴切。 在他踏入丹阁的瞬间,就看到了一个小孩儿。 “客官想要什么丹药?” 小孩儿凑了上来笑嘻嘻的说道。 “你家大人呢?” “您是说虎叔啊,在丹房炼丹呢。” “寻你家大人,我有丹药相托。”陌生的瘦高修士瞥了一眼小孩子,这小孩儿看起来十岁模样,修行的是正宗的玄门道功,俨然是练气一层的境界,看起来灵根资质还行,不然也不会有这么扎实的气息。 “好嘞。”瘦猴双眼冒光。 每回来这样的修士,他就知道铺子要大挣一笔。 倒也不敢怠慢,赶紧把这瘦高修士领到一旁的正堂茶室,雇佣的修士将茶水准备上,他这才赶紧往丹铺后堂的炼丹房跑去。 铺子在荣庆坊,原本只是一家小店。 随着灵石堆积,阿姐和虎叔将隔壁两家和后身的一家兑下来,将之变成一个大铺子,他也就是趁着学堂放学的功夫来这里帮闲。 实际上都有雇佣修士,根本用不上他。 这两年,虎叔发达了。 连带着他们也跟着沾光。 “虎叔。” 踏入后院的瘦猴站在门外喊了一声。 堂内,正翻看卷宗的涂山君抬抬首望去,身旁的师爷适当的没有继续汇报帮社里的情况。 师爷自然是鹤书立。 如今两年过去,鹤书立的修为达到了筑基中期,更是成为兴帮的高层之一,不过他往这里跑的时间怕是比待在兴帮还要多上许多。 “爷,兴帮的帮主在上一次码头的火拼中重伤濒死,如今他的三个儿子正在争斗,我们不如趁此机会…” 涂山君摆了摆手道:“总不好趁人之危。” 一是不好趁人之危,二就是拿下兴帮也没什么用处,还要分出精力。 涂山君不想掺和到那些事情之中。 这两年的时间他过的还挺好,每日不是炼丹就是讲道,三娘的修为也达到了筑基后期,只待心境假丹就能着手结丹。 结丹灵物在天机城不算稀罕物,只要灵石充足就能买到,实在不行也能委托古仙楼,不过是区区三十万灵石罢了。 “两年。” “还不错。” “虎叔,有人委托炼丹。” “哦?什么人。” 瘦猴脱口道:“是个瘦瘦高高的大叔。” “剩下的事情你去处理就是。”涂山君将手中的卷宗交给鹤书立,随后起身往门口走去。 门口瘦猴正等待,看到涂山君走来,顿时嬉笑道:“阿姐说她特意烧了好酒好菜,庆祝我从学堂结业呢。” 路上。 涂山君问道: “你以后决定做些什么?” “不知道。” “以你三灵根的资质,我想想办法托托关系,让你去大器宗做个大宗弟子,如何?” “这要离开家了。” “人总要长大也总要离开家。” 瘦猴沉默许久,他还不想离开家。 不想离开阿姐、虎叔,也不想离开小丫、黑孩儿、石头、…。 但也正如虎叔说的那样,他总要离开家,孤幼院不能长久的养他们,他们需要去外出谋生,大宗弟子无疑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缘。 就这么一路,在瘦猴小小的脑袋,大大的迷茫中,两人回到丹铺正堂。 涂山君摆手示意瘦猴去玩,随后走到茶舍,拱手道:“在下就是这丹铺的东家,不知客官想要炼制什么丹药。” 那人将玄黑道袍的修士打量了个遍,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听说荣庆坊黑丹阁的东家是一位大丹师,能炼制三品丹药,今日一看,你似乎只有筑基的修为。你真能胜任吗?” 涂山君笑着说道:“若不成,在下分文不取。” “我要炼三品丹药。” “地魂开智丹。” 涂山君的眼中骤然一亮。 这丹药冷门的厉害,并且也没有太多功效,它最大的功效就是弥补修士的阴神伤。 尽管这枚丹药的效用不算广,然而,炼丹所用的主材料,地魂琼灵石,却是一味很不错的结丹灵物。 土属,倒也和三娘的灵根相符。 涂山君没有犹豫道:“客官应该知道我这里的规矩吧,我只要两份灵材,别无他取。” 那人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夹杂了许多,不过更多的却是对东家规矩的感叹。 黑丹阁的东家只要两份灵材,不要灵石,这很多人都知道,却不明白为什么,实际上是东家对自己炼丹术自信,自信道能一份材料炼成丹药,余下的那一份丹药自然就是请他出手的条件。 邹文宝起身从储物袋中取出锦盒,说道:“你能炼成丹药,我还有大礼相送,若不能成,休怪我无情。” “若你不能炼,现在告知,我另寻他法。” “能炼。” “你可想好,地魂开智丹虽是三品丹药只是因为它冷门,实际上炼制的难度并不低,如果你连丹药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客官七日之后来取丹药就是。”身着玄黑道袍的修士笑着说到。 “好!” 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涂山君看向桌上锦盒。 那人是金丹修士,但他的阴神并没有损伤,应该用不上这样的丹药才对。 涂山君一向不喜欢多管他人闲事。 只要灵材准确,这地魂琼灵石他拿定了。 请:m.yetianlian.cc 第748章 假药 孤幼院修缮。 还将隔壁的两家容纳,完善了孤幼院的基础设施。 养济司那边倒是毫无动作,也没说给三娘升官,更没有拿了她的掌印。 沉默安静的就像是不知道这回事。 今日是瘦猴从学堂结业的时间,半年前瘦猴就去测试了自己的灵根,是三灵根资质。 算不上好,也不算差,对于大宗门而言刚好过了及格的线,能不能进还要看入宗试炼的表现,如果表现差则无法入宗。 然而,小宗门却不会这样做。 三灵根完全能入宗门修行。 像大器宗这样东荒大境之中有名的大宗门,旗下附庸小宗无数,别以为他们真的是小宗,若是没有元婴老祖坐镇,怕是连成为大器宗附庸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修为更低的修士建立的宗门、家族则成为这些小宗的附庸。 除非去小地方。 比如小荒域、星罗海。 星罗海的域垒估计已经消失,就像是大水泡中的小水泡,小水泡没了域垒庇护自然就会融入大水泡,成为大水泡的一部分。 而小荒域的域垒还未听说改变,因此还能以水泡的形式存在。 东荒大境作为世人传颂的五大天下之一,其势海纳百川,其地广袤无垠。 若修士以此为始,当有作为。 不过,看瘦猴的意愿,他似乎对进入大器宗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这事儿小孩子做不得主,还是需要寻三娘商量一番。 思索至此,涂山君不禁哑然。 有时候想尊重孩子意愿,又觉得小孩子没有见识,只留恋于自己眷恋的,便想替他决定了未来路。 涂山君倒是没有一遭包办,而是为瘦猴讲明厉害,做好规划,有时候不是非此即彼。 “难得涂山大哥也有挑灯夜读的时候。” 三娘步入书房。 取卷就读的涂山君微微侧首,手中的经卷依旧没有放下. “要炼地魂开智丹,总要翻丹方、问丹解。” 虽只是三品丹药,不过是被划分到了三品而已,实际的炼制难度并不低。 好在这具分魂身的修为足够支撑。 现在三娘的境界达到筑基后期,足以让高一大境界的分魂身走出魂幡,再加上涂山君炼丹大宗师的境界,并不为难。 涂山君看向许三娘,微微颔首道:“根基扎实,灵机气息稳固,怕是不日就可步入巅峰。” 巅峰本就在后期之中,就像是心境假丹并不是单独的一个境界,一般情况下也无法利用灵机气息看出。 “还是太慢了。” 许三娘会想起自己要面对的裴氏,自己这筑基后期的境界,实在不够强大。 她总不能做个甩手掌柜,全然依仗涂山君,不然那些豪言壮志也不过是空谈罢了。 就是没想到来到书房,发现涂山君在看丹方。 在她的印象中,涂山君多是在研究术法神通,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丹药,总不好继续打扰。 于是说道:“既然涂山大哥在研究丹药,今日的通天塔试炼…” 涂山君微微摆手,说道:“我研究我的,你练你的。” 说着让三娘祭出尊魂幡。 三娘盘坐于榻上,背靠魂幡,接引神念。 许三娘只觉一阵恍惚,随着她缓缓睁开双眼,一座直穿云霄的高耸铁塔出现在她的面前,其名‘通天’。 通天塔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层。 因为她最多攀升到二十二层,就被同为筑基后期的修士斩杀。 走入塔中。 场景顿时焕然一新。 青草芬芳,一位身着法袍的修士转身,笑着说道:“道…” 铁剑的剑光闪过,许三娘说话的同时往内走去:“我赶时间,莫要多言!” 塔内的每一层并不是一个简陋的庭院广场而是不小地界,或是平原、山谷、群山、丛林,估摸着最少也能让筑基修士展现自己的遁术。 许三娘并没有探究的心情,她依旧在思考昨日的斗法。 同为筑基境界,她怎么可能输给那个人呢? 前十层尽是练气。 唯有到了十一层的时候才碰到练气大圆满的修士。 初入是一条河流滩涂,三丈余的猪婆龙潜于河流窥伺闯关的修士。 书房中,手持经卷的涂山君望向许三娘。 当年,赤玄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毕竟受限于实力的问题,所以涂山君对幡内世界的控制和改造都不能尽如人意,现在的历练手段相较而言温和了不少。 没有多想,继续伏案涂改起来。 地魂开智丹的正逆丹解都已经推导出来,剩下的不过是实操。 挑灯了一晚。 次日。 涂山君来到铺子的丹房。 丹房装修的一般。 炉子只有三品。 “用三品的炉子炼制三品丹药,还是有些滞涩的。”涂山君呢喃的同时不由怀念宗门的那尊五品大炉。 那可是真是个好东西,而且陪伴了他那么久的时间,还是有不小感情的,不过那毕竟是宗门财产。 他离开的时候连手里的储物戒指都给弟子留下,只取一枚,又怎可能会将宗门的东西带走。 炉火点燃。 三娘持幡盘坐与隔壁静室的聚灵阵中。 直到丹炉滚烫。 涂山君将一份份灵材投入其中,以神识操控丹炉分别炼制灵液,紧接着捻诀施法,一道道手印显现,化作纹路环绕在丹炉的身侧。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让人赏心悦目。 就像是演练了千万遍一般。 根本就不是头一次炼制地魂开智丹的新手。 “木魄果、丹龙参、妄花、…” 灵液在神识的操控下在丹炉内盘旋。 随着一颗挖空的地魂琼灵石投入其中做丹核,十余道灵液在交织盘旋下融入这空空的丹核,在文火和结丹印的加持下迅速融合成丹。 灵丹在丹炉内滴溜溜的转动。 玄黑道袍的修士则如入定老僧,巍然不动,只是念诵经文。 出口的经文在半空中显现,成为纹路铭文与那悬浮起来的手印串联,直到将整个丹炉都覆盖起来。 随着目光绽放神光。 “凝丹。” “急急如律令!” 熊熊地火轰然退去,铭文与手印收缩。 整个丹房都安静了下来。 土黄色的蒸汽外溢,伴随着丹炉的顶盖打开,一枚滴溜溜转动的灵丹窜出。 “收。” 印法袭来,化作一枚大手将丹药取来存入面前的玉盒。 涂山君淡然一笑:“地魂开智丹,成了。” 他并不得意。 丹成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且又不仅仅地魂开智丹需要单独炼制,还有其他人委托的丹药。 涂山君挑挑拣拣,打算在今日一遭炼制完成。 实在没有油水的就去取铺子里的丹药补上,反正大多数偏门丹药,涂山君都炼制过,却都束之高阁。 做生意,讲求个供求。 赚灵石没什么赚头,赚药材才好。 加之涂山君要价低,旁的铺子要两份灵材和等价的灵石,他只要两份灵材。 少赚一些无妨,在成丹率的加持下,也不会损失太多。 因此,多有炼制偏门丹药的找来。 转眼时日尽。 瘦高的修士来到了丹阁。 不过这一回并非只有他一人,还有个戴着兜里面纱的修士紧随。 邹文宝拍了拍身旁修士的手,坐在茶室看向丹阁那被门帘挡住的后堂,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客官久等了。” 少顷。 一位身着玄黑道袍的修士笑呵呵的走来,挥手示铺子的人添茶。 邹文宝拱手道:“不必了,掌柜的应该知道我们为何而来。” “当然。” “幸不辱命。” 玄黑道袍的修士将一枚玉盒取出,推到了桌案对面的邹文宝面前。 邹文宝的目光闪烁,一把拿起盒子,打开一瞧。 一枚鸽子蛋大小的丹药正安静的躺在盒子中。 玄黄之气盈盈。 清灵无比。 “掌柜的果然是信人,正是地魂开智丹!” 邹文宝惊叹不已。 他当然知道这枚丹药的难炼程度,原先他还以为这个人无法炼制丹药,没想到还真给炼了出来,也就不再犹豫的将丹药递给身旁的修士。 说道:“娘子,有此丹,你无虞矣。” “还要多谢掌柜。” 说着,那女人就将丹药取走送入口中。 涂山君神色平静的取下酒壶,他也不好用神识扫视人家妻子。 不过作为丹道大师,涂山君望闻问切的手段丝毫不弱,只是观察气息的波动,他就看得出那女子比较虚弱,看起来像是伤了阴神,怪不得要炼制地魂开智丹。 女子起初不稳的气息正在慢慢平静,谁料到不过是片刻,气情况急转而下。 “噗!” 一口逆血喷出,整个人直接瘫软在瘦高修士的怀里。 女子艰难的抬起手臂,指着面前的修士,狰狞道:“丹药有…” 话还没有说完便没了气息。 “啊!” 瘦高修士暴怒,嘶吼道:“玉儿,怎么会这样?!” “我要你死!” 修士目光一横,周身灵机爆发,化作悍然一掌向涂山君袭来。 涂山君早就懵了。 他对自己的丹药十分自信,而且哪怕真的没有药效也不可能吃死人啊,这丹药的五行调和水平完美无缺。 丹方没问题,成丹没问题。 那就是人有问题。 “谁,算计我?” 涂山君迅速搜刮脑海中敌人,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裴氏。 “应该不是裴氏。” 那边劲风已经袭来。 “你冷静一点…” 涂山君没有继续说,如果真有人算计他,那眼前人绝对不会听他的,反而会继续出手。 “嘭。” 两掌相对。 玄黑道袍的修士翻身落地,嘴角涌出淡淡鲜血,目光却依旧凌厉。 冷声道:“谁派你来的!” 瘦高修士不进反退,一把抱起女子的尸首,奔出丹阁,大吼道:“黑丹阁,你家丹药吃死了我的道侣,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周遭的不管是邻里还是街上的修士,商铺店铺门楼抵店… 所有人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纷纷露出好奇的神色,同时也惊怒于那修士的威压,那赫如圆日的灵光分明是一位金丹真人。 坊市。 不远处。 看热闹的小厮赶紧钻回了自家铺子,高兴道:“老爷,大喜事!” “那黑丹阁出事了。” “哦?” “说是惹上金丹真人。卖假药吃死人了。” “料想也是如此,谁家收那么便宜,还不是卖假药。” “快。” “报给衙门,别让那厮跑掉。” “我们也算积德行善了。” 拿着烟袋,大腹便便的富贵修士赶紧指挥。 一会儿二更。 第749章 毒计 瘦高修士这一退一喊,反而让涂山君的算盘落空。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涂山君想直接拿下瘦高修士,利用搜魂术寻出幕后之人。 这幕后人能请动金丹真人,和筑基修士赴死,定然不是寻常人。 如果不是裴氏,那也不是他的这些同行们。 尽管荣庆坊的街市还算繁荣,却不见金丹真人行走其中,他们更喜欢去东坊。 青婆婆那样的修士,在这里都算是凤毛麟角了。 因此才做的帮社的渠首。 而且隆荣坊这偏僻的地方,说是城中村都抬举它了,分明是聚集起来的棚户区,后来大家伙儿有了点灵石,就慢慢的改造成了这般模样。 同行们没这本事,那掌控了这偏僻城南的十几家倒是有这能力,但他们会看上的是什么,难道是黑丹阁收入和涂山君这位能炼制三品丹药的大丹师。 早先不是没有帮社请他。 不过,都是请做坐上之宾,还没有谁用这么激励的手段。 涂山君骤紧了眉头。 安逸太久,他失了警惕。 早该在那女子暴毙的同时出手先发制人。 奈何这具分魂身的修为只有筑基,太强的术法会弄死瘦高修士,太弱的术法则没有限制和抓捕的作用。 涂山君觉得是自己谨慎过头,早该展现金丹级的分魂身,这样反而能省却很多麻烦。 当时碍于三娘的法力,不想给她加重负担。 没想到现在就来了这么一档子事。 常言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别人想要算计他,他也无法未卜先知。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唯有尽可能的降低损失,并且查出幕后真凶。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抽调法力前来。 涂山君冷哼一声:“一个初入金丹的修士而已。” 许三娘睁开双眼,身形如梭般窜出,数息不到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丹铺的正堂。 她是感知到法力暴动,知道涂山君这里出了麻烦,这才迅速赶来。 来不及解释,分魂身形成置换。 金丹身从尊魂幡走出。 “出什么事了?”许三娘同样一脸茫然。 “我要黑丹阁偿命!” 厉吼声在街上响彻。 紧接着,一道灵光大盛的瘦高修士闯入丹阁。 他像是一头发狂的雄狮,手中是一方如斧钺却又很短的怪状兵器,就在他身影出现的同时,那怪异兵器直奔玄黑道袍的修士。 剑光闪烁,手持灵剑的玄黑道袍修士一步越过怪异兵器,出现在邹文宝的面前。 “谁派你来的?” 涂山君毫不犹豫的一指点出。 邹文宝只觉得周遭的光影渐渐拉成。 声音也像是慢放了无数。 他引以为傲的护体罡气像是纸糊的一般被那湛蓝的古剑切开。 更恐怖的则是那欺身而来的修士,明明刚才是筑基,现在已是金丹威压。 他竭尽全力的想要催动宝物,拉开那越来越近的距离,却还是让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随后,他像是冻住了的鱼,再不能有其他动作。 邹文宝终于感到恐惧。 他接到组织的任务,还以为是组织想要黑丹阁这么一个生金蛋的公鸡。 所以才要陷害这家的掌柜。 这种事情他常干。 组织不喜欢大张旗鼓,也不想把事情弄的无法收拾,多需要他们这些人出面。 再由其他人接手过去,这么一来一回,不仅仅能让事情在组织的控制下,还可以不引起外人的注意。 实在是妙计。 其实有时候他也不想替组织卖命,但是碍于自身的欠款和组织的压力,也就答应了这一趟趟差事。 见到涂山君的第一面,他是欣喜的。 因为这个人只有筑基境界,对于他而言还不是信手拿捏。 他以为自己又能轻描淡写的完成组织的任务。 谁料到,此人是金丹。 金丹也就罢了。 为何这般恐怖。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金丹修士吗? 甫一出手,他便没有了抵抗的能力,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修为,也能清晰的听到那人说出的话,却根本没有办法动弹,就好像自己的身躯和阴神不再重合在一起。 阴神漂浮在身体上方,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时候,邹文宝终于惊慌失措了起来。 他害怕了。 怕死。 “怎么还没到?!”邹文宝不止一遍的诅咒怒骂。 他以往觉得天机城的执法甲士快的很,有时候都不足以让人尽兴就赶来了。 现在他却一息都不想多等。 他多么的想看到执法甲士赶来,救他脱离虎口。 “住手!” 中气十足的豪音入耳。 邹文宝差一点就喜极而泣,他终于还是等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身着背心甲胄模样的虬髯大汉,大汉迈步走入丹铺的正堂,喊住即将出手的玄黑道袍修士。 大汉昂首阔步,连兵器都没有带。 因为他根本不需要携带兵器。 执法的灵舟就悬停在荣庆坊的上空。 一同赶来的还有五位筑基修士,全甲在。 卫戍傀儡在就摆开了兵马战阵,守在外面。这样的法阵下,纵然是真人境中的高手,也不见得能轻易走脱出去。 涂山君冷冷的看着来人。 来人是金丹后期。 又望向院外,灵舟的轰鸣声很响,傀儡甲士的动作也还不遮掩。 操控灵舟的修士有说有笑。 涂山君只觉得一阵恶寒袭来。 执法甲士确实应该来的很快,但不该这么快。 当年陆荆和人搏斗,也是足足一刻钟后才有修士赶来,那还是钟汉带领的行伍,灵舟的品阶更高,能够使用的傀儡甲士也更强大。 饶是如此,都要一刻钟甚至两刻钟才能赶到。 一方面是天机城广袤,另一方面就是灵舟行动问题。 现在, 才过了多久? 有半炷香,还是数十息都不到。 “有人算计我。”涂山君更加确定。 但他不得不停手。 继续出手就给了虬髯大汉斩杀他的机会,到时候三娘为他办的这个身份就没用了。 没有身份,如何继续赚取灵石,总不能靠其他歪门邪道。 涂山君不屑歪门邪道。 他不是没有兴起拿下虬髯大汉的念头,他能凭借这具金丹分魂身纵横金丹。 万一,他们并不知道幕后主使,甚至大汉和他的灵舟行伍是凑巧在附近,就近赶来,袭击执法修士的大罪他就得背上了。 “戒急用忍。” “幕后主使总会露出马脚。” “实在不行就舍弃了这个身份。”涂山君心中想到。 在天机城,除了三娘没人知道尊魂幡和分魂身的秘密。 总不可能星罗海的垂云追来。 这不像是垂云行事的风格。 垂云那老怪物喜欢用阳谋和武力解决问题,如果真是他来了,他的目标绝对是他周边的人,因为他知道涂山君是尊魂幡的器灵。 不成,他还能化作煞气返回魂幡。 暗中辅佐三娘就是。 “敌在暗,我在明,不好解决。” 这等环环相扣的毒计就像是一个编制好的陷阱,不管他做什么都容易栽入其中。 沉吟的同时涂山君收回手指。 并且将湛蓝灵剑扔到了桌案上。 劫后余生的邹文宝望向玄黑道袍修士的眼中满是惊惧,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和额头,感受到脑袋还安稳的落在那里,顿时长出了一口浊气。 神情稍有放松的看向身旁着甲的虬髯大汉,大呼道:“请府衙给我做主啊。” “这黑丹阁的掌柜不仅售卖假药致使我道侣身亡,还要出手杀我,将我灭口!” “要不是高修赶来,我怕是已经一命呜呼。” “请天机城为我做主!” 瘦高修士哭嚎着,狼狈的奔出,抱着女子的尸首在街上痛哭了起来。 不管是谁看了这一幕都纷纷动容,为这情深的伉俪悲痛。 更是怒骂奸商害人,诅咒卖假药的断子绝孙,死全家。 虬髯大汉怒道:“好狗胆。” “售卖假药草菅人命,还要出手杀人灭口,你是如此的残忍,灭情绝情。” “你这厮,还有何要说?” 涂山君冷冷的注视着虬髯大汉。 沉声道:“丹药是真的。” “我从不卖假药。” 涂山君不想这大汉置气。 但他心中的怒火却在疯狂燃烧。 他不在意外人的评价,那是因为在我行我素的情况下,现在瘦高修士的所作所为都是要毁了他的经营,没了经营还如何赚取灵石让三娘突破修为。 砸人饭碗如杀人父母,毁他人道途亦如是。 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做下此局,定然将之抽魂炼魄绝不轻饶。 “你说真就是真?” 虬髯大汉冷笑连连:“你们这些人从来如此,不死到临头是不会承认的。” “既然你说真,不妨跟我走一趟。” 三娘站在一旁开口道:“涂山大哥是养济司下的教习,丹社承认的丹师,应交给养济司和丹社共同审理此案!” 大汉冷哼道:“你没听说执法修士的权力吗。” “我要带走他,谁敢阻拦。” “你无权…” 涂山君给许三娘使了个眼色,淡淡地说道:“三娘,你先回去吧,等这边事了再说,如果有麻烦的话,就寻鹤师爷帮忙。” “可是…” “回去吧。” 看到涂山君的目光,三娘不再争辩的点了点头。 虬髯大汉冷笑一声。 大手一挥道:“带走!” 枷锁在身,玄黑道袍的修士再难挪动法力。 第750章 结丹 “出什么大事了?!”鹤书立匆匆赶到孤幼院,也顾不得礼节,赶忙寻到正堂去,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堂内的三娘。 鹤书立还在疑惑着呢,有魔君看顾,怎可能有大事发生。 不过,步入正堂的他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三娘轻抚袖中幡面,粗粝的质感让她心中稍安。 “丹铺那边…” 将事情说给鹤书立听之后,三娘沉声说道:“估计要吃官司。” 鹤书立骤紧眉头,细细思索起来:“三娘子,吃官司事小,就怕是有人算计啊。那裴氏不一定甘心让着九年顺遂渡过。” 三娘微微摇头:“应该不是裴氏,我们有协定。大家族还是信守承诺的。” “难道是同行们。” 鹤书立提出的时候就将之否定,同行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再怎么说以钟汉的性子肯定提前关照过不要为难。 他倒是不担心涂山君的安危,而是不清楚这件事的始末。 难免心中打怵。 三娘问道:“难道就不能是意外?” “绝不可能有意外。” 鹤书立斩钉截铁的说道:“丹药没问题!” 三娘看向阴晴不定的鹤先生,诧异的觉得,好像鹤先生比她还要相信涂山君。 也许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吧。 “明日我去养济司与丹社看看吧。” “这…不如深入牢狱,先听听爷的意思,万一这本就在预料之中,我们好心反而容易办坏事。”鹤书立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总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也好。” 送走鹤书立,三娘将尊魂幡取出。 魂幡化作一只赤发小鬼站在三娘手掌,沉声说道:“在天机城有怎么大的能量,并且还想要针对我的,估计只有一个人。” “谁?” “公孙晚。” “她?”三娘诧然。 “我以为她逃了就不会再回来,亦或是凭我假死之能不再引起关注,现在看来,你那位好姐姐并不愿意放过我们。” 赤发小鬼沉吟。 他想不到除了此人之外的修士。 毕竟他并未得罪他人。 其次,这环环相扣的毒计,也让涂山君感觉熟悉,就像是交手的人,不,不能说交手的人,而是交手的对方是他曾经遇到过的。 如果仔细深究,就会发现当时陆荆也深谙此道。 只不过陆荆得到魂幡这件道兵之后,仗修为,行事难免大胆起来。 再就是当时陆荆请他出手对付的督主,明明拥有实力,却还是以形势相逼,这样的行事作风和公孙晚也非常相像。 组织。 涂山君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这个组织很神秘,实力也非常强大。据那人所言,组织拥有万千分舵,每一个分舵督主都至少是大真君。 这该是个怎样庞大的势力。 加之上回吴竹为什么愿意对付公孙晚,仅仅是因为钟嵩棠的人情吗,在他看来,不尽然。除非还有什么事情,迫使吴竹出手。 据说有高人袭击了组织分舵,于是病虎帮才用更加激烈的手段招揽小孩儿。 不出意外,出手之人就是吴竹。 “她难道没有被大器宗抓捕?” 三娘诧异说道。上回的案子过后,大器宗可是派遣了修士调查,并且还刊印了通缉令,就在寻找公孙晚。 “身份太好伪装。” “何况以公孙晚的身份,天机城多少人是她的入幕之宾。” 三娘说道:“不如再假死脱身?” “不行。” “她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那还有谁?” “你。” “我?” “不错。” “你该渡金丹劫了。”赤发小鬼极为认真的看向三娘,眸中闪过光芒,如果不出意外,金丹灵机很快就会来。 “可是我还没有假丹。” “真没有吗?” 就在涂山君这句话落下的同时,三娘只觉得头顶笼罩的阴霾一扫而空,而她丹田海中一颗虚幻的假丹滴溜溜悬浮。 假丹境,早该水到渠成。 赤发小鬼毫不意外的注视着三娘,三娘也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点头道:“这是我与公孙大姐的事情,倒是连累了涂山大哥。” 说话的时候,三娘侧首看向正堂供奉的剑匣。 三娘本就打算寻公孙晚了解此陷害因果,奈何自身修为不足,暂时隐忍。不想她没有寻对方,对方倒是先找上门。 “涂山大哥觉得该如何做?” “等待。” “然后该如何就如何。” “那具分魂饵放在那里,总会有人咬钩。”赤发小鬼淡然一笑。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现在分魂身入狱,锁了法力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再消耗三娘的法力,能够让三娘全力冲击金丹境。 如果说原先他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现在形式却逆转了过来。 只要三娘能结丹,拥有法力支撑高一境界的分魂身甚至是本尊走出,此局随手可破。 “分魂身那边?” “且放心。”赤发小鬼重新变做尊魂幡。 另一边。 天机城大牢。 关押金丹修士的牢房在地下六层,同样是静谧的石室,身着玄黑道袍的修士盘坐其中,枷锁在身,封禁了法力的运转。 出现在修士面前的是一位老者。 老者须发半白,身着锦绣繁华的法袍,低眉顺眼,双手揣入袖袍,恭敬的问道:“我家主人问公子,可愿俯首?” 玄黑道袍的修士咧嘴,一口银牙在烛火的映照下像是尖锐獠牙,平静地看向老人,说道:“公孙晚为何不亲自前来。” 老者垂手而立:“公子是聪明人,应该能猜到。” “无外乎是不想被大器宗抓到把柄罢了。”涂山君挪动目光看向老者身旁的那个修士,那是个瘦高的修士。 正是请他炼丹的人。 邹文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跟着老者来到大牢,他只是心中不安。直到看到玄黑道袍的修士安静的坐在石室之内,他心中的不安才终于放下。 他知道,落入公孙晚编织的大网的修士绝不可能逃脱。 他盯着玄黑道袍的修士,笑了起来。 安心的笑。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 他同样知道分寸,既然已经心安就不需要过多停留。 其中有多少秘密他并不想知道,他也不想嘲讽那位修士,说不定以后还会是同僚,对待同僚肯定要和善一点。 随着瘦高修士离开,老者方才开口说道:“我家小姐说,只要公子愿意俯首,交出所持的术法神通,便愿意给公子一个合适的位置。” “我没兴趣当舔狗。” 老者愣了一下,他怎么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 不过大概应该是不愿意。 “想杀我,尽管动手。” “公子不会死,因为孤幼院的那位掌印很在乎公子,我们希望公子能够说服许掌印加入组织。” “堂主很看重许娘子。” 玄黑道袍的修士微微眯了眯眼睛,果然是冲着三娘来的。公孙晚若真恼怒他,定然会派人宰了他,而不是现在这般。 不杀他,定然是用来要挟重要的人。 那就是三娘。 许三娘是裴氏钦点,更说明蝶梦道体的神通强大。组织不敢明着争夺,也就只能用这样的手段逼迫三娘。 这倒是符合组织的行事风格。 玄黑道袍的修士闭目不言。 半月后。 大牢迎来一位特殊客人。 那是一位身着暗红色披风的人,兜帽将容颜遮盖,垂下的风披也遮掩了曼妙身姿。 “听说你找我。” 如清泉抚过山石,磁性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自那暗红披风下传来,随着声音响彻,一道容貌也随之抬起。 在烛火的映照下像是一朵娇艳的百合花。 玄黑修士缓缓睁开双眸。 略施粉黛的公孙晚足够动人,那双眼睛像是一汪春水,将所有人都融化进温柔乡中。 尽管有暗红的斗篷遮盖,然而时不时露出的白皙以及扭动的身形,依旧拼凑出一副火热的娇躯。 不管是谁,都会愿意看看那斗篷下面是什么。 “所以,我来了。” “只要你点头,牢狱挡不住,我这斗篷也同样挡不住。”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合欢宗的人,只会脱吗?” “当然不。” “只不过我不愿意以神通相待。” 公孙晚叹息了一声。 媚术施展来,不过是倒映出受术者心中的爱人,以及怀揣在心底的白月光,亦或是放大心中的欲望。 正因如此她才不愿。 她觉得凭借自己的魅力足以让男人俯首称臣。 “既然公子如此坚定,妾身只能得罪了。” 公孙晚将外罩的披风解下来,内里是一袭黑红色的襦裙。 “等等。” “公子何意?” “有酒吗。” “上酒!” 天机城。 界山。 此地同样分属连绵的山脉,不过多是地广人稀,甚至干脆看不到人影,概因此地是天机城专门用来给修士渡劫所用。 坐镇界山宫阙的是一位大真君。 平日里根本看不着人影。 宫阙的正常运转有弟子们就足够了。 亦如养兵山一般。 这样的地方没有大型的阵法覆盖,就算有阵法也多是卫戍宫阙,不然,渡劫的修士有阵法庇护,雷劫会直接作用于天机城大阵。 在天机城,像界山这样没有阵法覆盖的地方还有很多。大器宗再是家大业大也没法一直做赔本的买卖。 在天机城如此广袤的情况下,能以大阵覆盖修士密集的城区,已足以说明大器宗实力雄厚。 是日。 宫阙登记了一位修士。 许三娘带着随身的法宝与丹药来到界山。 深入山川,开辟洞府。 时间如白驹过隙。 洞府中的许三娘睁开双眼,看向腰间的储物袋,神识扫过,典查袋中的丹药与灵物,回春丹、五行蕴灵丹、七转结金丹、… 地魂琼灵、木神石卵、十魂液。 一股悸动传来。 好似远古的战锤砸下。 洞府上方风云汇聚。 阴云密布。 滚滚雷霆怒吼。 背负剑匣的许三娘从洞府起身,化作一道流光出现在山巅,看着远天的雷云,轻声的说道:“劫已至。” “破境,就在眼前!” 许三娘将三种结丹灵物服下,周身的灵光像是膨胀了似的迅速扩张,丹田法力犹如鼎中沸水,奔涌于经脉。 一拍剑匣。 湛蓝的古剑出现在三娘的手中。 “莫要担心,金丹很少碰到雷劫。” 坐在三娘肩膀处的赤发小鬼看向上空的雷云,开口说到。 第751章 杀人 一时风云汇聚。 也果然如涂山大哥说的那样,雷云汇聚却不见雷霆落下,唯有激荡的法力和痛苦的蜕变。 许三娘盘坐在洞府。 聚灵阵鲸吞着四方的灵气,将之形成了漫天漩涡,犹如长河般自天空中央的窟窿垂下,肆意的泼墨挥洒。 许三娘背靠魂幡,横剑于双膝. 捻决运转功法。 识海中的阴神在背后四翅蝴蝶的庇护下巍然不动。 万千清气萦绕在身侧,汇聚成一道身影。 观其灵光赫如圆日,那道身影起初距离许三娘很远,随着激荡的法力海蒸腾,身影也渐渐的走近。 许三娘以神识内视识海,假丹宛如一轮在海上升起的明月,伴随着月光映照,圆月高悬,灵液般的法力化作汹涌的潮汐,向虚幻的金丹汇聚。 入定的三娘宛若一尊泥塑。 这状态持续了半月。 直到那清气显化的身影与身躯重合起来,再没有半点区分。 许三娘睁开双眼。 两道神光如柱。 灵光大盛。 炙热如一轮小太阳。 “金丹,成了吗。” 神识掠过,金丹绽放光辉。 许三娘只觉得天地澄澈,道韵似乎就在眼前,触手可得。然而更让她喜悦的是原先总觉得不够用的法力,似乎终于有了几分深厚底蕴。 金丹卷的总纲: 一粒金丹吞入腹, 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作为踏出第一步的生灵,许三娘心中只有无限喜悦。 “我成了,涂山大哥,我成了。” “两年,终成金丹真人!” 修成金丹就意味着生灵已经走出第一步,这不仅仅是修行境界上的,也是许三娘早就定下的目标。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金丹真人也远远不够。 至少也要真君,甚至更加强大。 但,有金丹的境界已有了自保的能力。 因为,她依仗的并不完全是自己的修为。 “我明白。” 椅靠的尊魂幡传来庆贺。 “我们还要等待。” 略带沙哑的声音并没有被许三娘结丹而冲昏头脑,反而更加的清醒理智,既然有分魂身做诱饵,便能为三娘争取时间。 三娘微微摇头道:“总归要了结这份因果,不然我的道途怕是有碍。” “可是,法力…” “涂山大哥请看。” 三娘将魂幡取出,贴在额头。 魂幡内。 道观硕大的槐树下。 盘坐于蒲团的高大修士瞳孔骤然收缩。 惊骇道:“难以置信!” 这等神通简直惊世骇俗,颠覆了他的观念。 若是真如此的话,那么许三娘无疑能以弱于他的境界,发挥出尊魂幡的实力。 “好好好!” 涂山君都有些忘了自己到底多久没有这般开怀大笑。 些许笑声根本不足以彰显快意。 与此同时。 大牢第六层。 玄黑道袍修士低垂的眼帘中闪过精光。 枷锁在身,本该锁死他的法力,四周的阵法和身上的符箓本该封锁他的神通,却见那身影像是破碎的瓷器,攀上无数裂痕。 裂痕之中钻出无数呼啸汹涌的黑红雾气。 雾气犹如飘散的厉鬼冤魂,向四周的缝隙散去。 直到浓雾消失。 良久, 寂静袭来。 盘坐于榻上的身影垂下头颅。 身上的裂隙抹平,就好似刚才的一切如梦似幻,并未发生。 这一月余鹤书立奔走不休,从兴帮往返孤幼院,再就是打探牢中涂山君的消息。 许三娘说请丹社和养济司帮忙打这场官司,批文还未下来,也就无从提审,只能先委屈那位爷在牢狱之中渡过。 傍晚。 鹤书立来到孤幼院,正堂的灯火已经点燃。 等他步入其中,恰好看到一人端坐。 “爷,您…出来了?” 鹤书立似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那道人影。 放慢脚步的同时长出了一口浊气。 他当然知道天机城的大牢不可能奈何涂山君,却不想月前还遭人陷害针对,这会儿就已经大摇大摆的从牢狱之中走出。 这样看来丹社和养济司还是有点作用的。 至少能够威慑那幕后主使,让他们先将人放回来。 “不是丹社和养济司出手。” “我是越狱。” “越狱?!”鹤书立笑容一僵。 “交代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还不等他惊讶,那玄黑道袍的身影继续问话。 “已经查到他了。” “此人名为鞠曲,金丹后期的修为,执法伍长,驾驭的灵舟以他命名。” “算是当地的望族出身,不过和钟公子没法比。” 鹤书立将玉简取出。 这是他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的。 别看这鞠曲背景没有钟汉强大,也好歹是大真人,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 他能接触到鞠曲还要多亏了守大牢的吴老五,做为衙门中人,并且嗜赌如命,吴老五当然是个胆子很大的人。 胆子大的人通常消息也灵通,因为他们不介意用自己手里的消息换一点灵石来花花。 涂山君将玉简取来,贴在额头探查了一番。 起身说道:“三娘。” “来了。” 安抚好小孩儿的三娘步入正堂。 鹤书立愣了一下,赶忙收了目光,拱手道:“恭喜三娘子结金丹,大道可期。” 接着窘迫道:“在下来的匆忙,也没有备礼。” “鹤先生哪里话,还要多谢鹤先生这些时日对孤幼院的照顾。” “该走了。” 叙旧戛然而止。 三娘施了个歉意的眼神,抱着剑匣匆匆的跟上走在前面的黑袍修士。 鹤书立不由自主的问上一嘴:“去哪儿?” 他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魔君既然什么都没说,肯定就不该他知道,他干嘛多嘴问这一句。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不知道。 哪怕知道也得装糊涂。 涂山君微顿脚步,侧首道:“杀人。” 直到再身影的停留,鹤书立才回过神来。 杀人? 杀谁? 这还用说吗。 刚才他才将玉简奉上啊。 无星无月。 身着道袍的青年走在前面。 跟在高大青年身旁的女子抱着一个匣子。 像是剑匣,又像是盛放其他东西。 路上,她低着头。 一言不发,不闻不问。 不像是一位意气风发的金丹真人,倒像是一个跟在自己丈夫身边的小媳妇。 走在最前头的黑袍青年蓦然开口。 “你不问我要杀谁?” “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他?” “也不问我杀了他会不会惹来很大的麻烦。” 沉默了良久的女人终于开口:“涂山大哥要杀谁,我就杀谁。” “这不好。” “会伤及无辜。” “他是无辜的吗?” “不是。” “那就足够了。” 女人抬头笑着看向黑袍青年的侧脸。 涂山君也忽然笑了起。 哈哈。 哈哈…哈! 大笑的黑袍青年止住笑声,走在了最前面。 平静地说道:“我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我做不到运筹帷幄,推理不出公孙晚藏在哪里。也没人知道公孙晚藏在哪里,在我的印象中,以及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他知道。” “他有点权力,又有点武力。” “他不死,我心难安。” 至于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亦或是熟人陌生人,都不重要。 在涂山君的眼中,他只是敌人。 敌人,就该死! 鞠曲这个月大部分时间都沉溺在东坊的欢景楼。 他是大真人,在欢景楼有一座自己的别院。 其实他本不该沉沦在此,但他就是觉得苦闷。 明明为那人办成了事情,却没有留下的资格。想到这里,不由摔杯在一旁,怒斥道:“熊家小儿,何德何能!” 更听说那人去大牢都比来他这里勤快。 不,是压根不曾来过他这里。 从来都是他上赶着。 鞠曲冷哼一声,将桌案上的酒盏仰头饮尽:“不过是区区一介金丹,除了皮囊好些,依旧是个软蛋怂货,连出手都不敢!” “那样的人,有什么好?!” 看着天上,连月亮都不肯赏光,全他月下饮酒的雅兴,不由心中又多了几分怒气。 院中既然有人,自然不会将大门上锁。 两道人影趁着无光步入。 莫约是一男一女。 “滚!” “我不是说过不要再送人来了吗,你们没有一个人像她!” “没有一个人…” “都给我滚!” 撒起酒疯的大真人端是恐怖。 不过那一男一女却置若罔闻的继续走了进来。 鞠曲终于挪动了自己吝啬的目光看向那个走来的高大人影。 那是个令人熟悉的面容。 他记得月前就是他带队出手将此人捕下,并且戴上了枷锁送入大牢之中。 按理说,这个时候此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不过他倒像是丝毫没有意外似的冷笑道:“软蛋就是软蛋,一个月都没有顶住,就缴械投降了吗。” 他当然以为是公孙晚将此人放了出来。 除了此人做了入幕之宾外,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他调查过这个人。 没有背景、没有实力、没有来历。 这样的三无人员,才不会有人愿意触霉头的将他从牢里捞出来,至于越狱和自己逃跑出,更是想都不用想。 天机府的大牢针对的就是修士,还不见有哪个修士能在阵法枷锁俱全的情况下从狱中逃走。 “别以为你成了公孙晚的人,老子就不敢杀你!” 鞠曲站起身来。 面容阴沉的盯着来人。 来人没有理会鞠曲的神色,而是问道:“公孙晚在哪儿?” “你消遣老子不成?!” 涂山君平静地说道:“我是诚心发问,因为搜魂真的很痛苦。” “好狗胆!” “敢来消遣爷爷。” 鞠曲勃然大怒。 他当然以为涂山君是做了公孙晚地宾客,所以现在才来他面前耀武扬威的讽刺他。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胆大包天到敢在他的面前说要搜他的阴神。这已不是试探,而是找死的行为。 哪怕得罪了公孙晚他也要宰了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 一只青白色的手掌已经抓住他的脸。 鞠曲瞪大了双眼。 透过青白鬼手的缝隙,他的眼珠转动看向那个站在他面前的人。 那人居高临下,目光冰冷。 神色漠然。 明明没有任何威压绽放,却让他心生畏惧,就好像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以人形显化的恐怖存在。 鞠曲昏昏沉沉的识海顿时清明。 他已完全醒酒,同时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惊骇的想法。 “他来真的?!” ‘他真不知道公孙晚在哪儿。’ 而且,他也不是被公孙晚放出的。 那是谁? “裴家小娘?” “不是说裴家小娘和裴氏闹翻了吗。” 以己度人,他绝不会求助家里。 现在根本就不是多想其他的时候。 慌忙撑起护体罡气。 然而护体罡气在那双鬼手面前像是豆腐。 更让他惊骇的是他已经被一层猩红色罡气包裹,就连身躯都没有办法动弹。 那抓着他脸的鬼手像是锻造灵宝所用的铁钳,似乎只要轻轻使劲就能捏碎他的骨头。 同时,吱吱作响的骨头似乎也在提醒着他。 鞠曲的眼中布满了惊惧,从牙缝中挤出字句:“你敢杀我…” “嘭!” 头颅如摔碎的西瓜。 涂山君面无表情的聚合五指。 鞠曲的阴神就像是被套上了枷锁般再不能动弹。 “搜魂。” 正如涂山君说的那样,搜魂术对受术者而言是难以言喻的折磨。 鞠曲只觉得一只大手撕开了他的头颅。 他似乎又回到了自己最想回到的那个时候。 那时候,他是多么无忧无虑,直到父亲一棍打在他的侍女身上。那一棍太重了,超过了阿姐承受之重。 父亲以他玩物丧志为由草草结束了阿姐的性命。 从此,他奔入宗门,一心修行,就是为了反抗父亲的强权。 能以仇恨为动力迈出第一步,却不可能一直延续。 修士不可以恨,也不可以不恨。 大修士,皆要历劫而成。 郁郁寡欢的他后来遇到了一个人。 公孙晚。 “原来如此。” 涂山君挥手间将血肉化作煞气。 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一直沉默站在涂山君身旁的许三娘抱着剑匣。 回头看了一眼那敞开大门的小院。 院子里的一切还都是原模原样,没有半点更改,只不过,就在刚才,有一位大真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就在她的面前。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肯定也不会相信。 回首看向那高大身躯的背影。 三娘抱紧手中的匣子,快步跟了上去。 第752章 有请 天机城。 鞠家。 做为世家大族,自是要讲究门第的。 高门次第,叠嶂深处有一方宫阙。 内里并没有神兵利器、功法秘籍,而是一盏盏油灯。 忽有微风吹拂,其中一盏灯在悄无声息之中熄灭,连半分涟漪都未曾泛起。 类似这样的油灯还有很多,只不过其中多有闪烁,或是光芒绽放大盛或是黯淡,至于那些熄灭的,则孤零零矗立其中。 扫殿的练气士打着瞌睡,抱着扫帚倚靠在柱旁。 却不想,一道身影步入殿内。 那是一位容貌有些苍老的中年人,身着黄衫碑文法袍,深邃双眸盯着面前的一座空荡荡只剩余温的青铜灯。 他伸手摸了摸眼前的铜灯。 尚温。 他的眼中流露悲伤。他知道孩子和那女人厮混没有个好结果。 然而他却不知道如何劝说。 做为父亲,让他不能轻易低头,不能向自己的儿子低头。 身为族长他又必须为家族的利益考虑,这才造成这般悲剧。 其实他应该出手,不管是向谁出手。 拥有巅峰大真君实力的他有向他人出手的资格。 良久。 倚靠在柱旁熟睡的年轻练气士终于转醒,这一觉睡的前所未有的舒坦,甚至胜过他以往睡的任何一觉。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身旁站了很多人,吓得他赶忙从地上爬起来。 这才发现披在自己身上的黄衫大法袍。 “小子,你睡的很好啊?!” 家族的金丹长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回长老…这是…?” “怎么?” “族长的法袍都不认得吗。” 无星无月,本该是个黯淡天光,却在明灯火光的照映下,以及如镜的河流反射下,堪比白昼。 夜晚。 不管是昏昏欲睡,还是寻欢作乐。 亦或是苦修士的存神练气。 都各有其道。 美人在怀的瘦高修士也同样不例外。 自月前陷害一人,他不仅仅还清自己的债务还得到组织提拔。 以后要从一介行走成为拥有自己窝点的窝主,经营的多是替组织销赃,帮那些上层大人物做些无法出面的本份事情。 “他有何本事,让我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邹文宝不禁思索起来。 要说那人的实力,倒也还算强大。 尽管不想承认,他只觉得自己不是那人的一合之敌。 然而金丹和元婴境界上的差距并不是底蕴能够弥补,再怎么强大的人,终究是有极限的。 譬如这八百里汉河,画舫如叠嶂山川高楼,星灯如月,将汉河化作一条飘动的银河,这等地界,没有一定的身份是进不来的。 壮硕的健妇人在门口朗声:“邹大爷,外头的人说是你的相熟。” “我的熟人?” 邹文宝愣了一下,他在天机城的熟人是有不少,不过能踏上这汉河画舫的人可没有。 心中不由思索道:‘莫不是督主那边派人前来。’ 想到有可能是公孙晚差使人前来,邹文宝不敢怠慢道:“快快有请!” 画舫厢房一开。 一道高大身影率先挤了进来。 那人一袭黑红色镶金线的幽冥红袍,脚蹬一双陀地铁靴。 身形莫约七尺有余,哪怕是他身旁的健壮妇人也看起来小巧玲珑起来。 低头踏入舱内的修士,抬起头来,英俊无俦的面容展现,最特别的是扎起的猩红长发。 “面熟。” 邹文宝呢喃了一声。 紧接着双眼微缩成两枚针尖,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跑。 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身躯僵硬的难以动弹。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苦也!”邹文宝转头摆手示意健妇人和他身旁侍奉的女子出去,随后才看向那坦然落座的男子,说道:“爷,既然您出来了,那我们以后也是同僚,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小人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再说了,要不是我做引子,大人也不见得能捞得好差事。” 涂山君看向桌桌案的佳肴,先自己斟了一杯灵酒,想到一会儿还要办事也就没喝,而是淡淡地说道:“你敢跑一定会死,你不跑,还能活。” “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邹文宝毫不犹豫的说道。 如果一个人踏出第一步成为金丹真人,增寿四五百载,那这个人想不想死。 他肯定不想死。 不仅不想死还想好好活着,哪怕未来不练功,没有进境,也能活得十分滋润,这样的人根本舍不得现在就死。 “你不想死,就带我去画舫。” “画舫?” 邹文宝惊愕。 “公孙晚所在的画舫。” 直到听眼前人说出这句话,坐在桌案对岸的邹文宝只觉得背后一阵恶意冲上了后脑勺,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颤颤巍巍的从自己的牙缝里挤出问题:“你…不是从画舫而来,你是从…” 邹文宝没有说完。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涂山君的神色平静。 他从鞠曲的识海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不过,画舫戒备森严,还有阵法覆盖,没有请帖就会被拒之门外。 以三娘的神通,确实能让他发挥出一定的实力,但那战力是留给公孙晚的,用之破解阵法,实在不是妙计。 连涂山君自己都没有想到,组织的分舵竟设立在天机城内。 天机城确实广袤。 鱼龙混杂、包罗万象。 这也是大城和宗门的弊端,大城本就是兼容并蓄的,不像是宗门驻地只有本宗门的一家人。 当然,也不排斥其他宗门的暗桩间谍,但相对而言并没有那么混杂。 邹文宝扑通跪在了地上,哀嚎道:“会死人的。” 迎面对上的只有那双冷冽淡漠的眸子,以及那毫无感情的声音。 “你以为你不愿意,就不会死人吗?” 涂山君完全能用地狱变的术法控制邹文宝,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才没有出手。 真到了那个地步,他不介意一试。 抱着匣子站在涂山君身旁的女子一言不发。 “你既然已经从牢里逃了出来,为什么还要来这里。”邹文宝咬紧牙关。 他不是不想活命,而是这样和送死也没有任何区别。 但凡涂山君那里有一丝胜算,他也愿意现在带他进入画舫,毕竟能晚死一会儿都是好的。 奈何,他看不到一点点胜算。 其实涂山君能从牢里逃出,他就已经足够惊讶了。 他还不曾听说有哪位修士能自行逃出天机城的大牢。 哪怕真有越狱的,事后也会被大器宗通缉追杀,要么就死了,要么就隐姓埋名,离开了大器宗的地盘。 哪里有人逃出来还要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城内。 这已不是对自己的实力自信,而是挑衅天机城。 “看来没什么好说。” 涂山君缓缓起身,手掌轻轻抬起。 黑红色丝线化作一柄镰刀。 “我带你去!” “很好。”涂山君微微点头。 他喜欢懂规矩的人,这样双方都省麻烦。 路上。 乘小船。 邹文宝的腿肚子还在打颤。 他抬头看向盘坐在不远处的那个戴着斗笠的身影。 那人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淡然神色,双眸之中也不见神色波澜,这无疑是个强大的修士,并且对自己的实力深信不疑的修士。 但正因如此才不好。 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这是带着可怜的目光瞥向那个抱着匣子的女子。他看不透黑袍修士的修为,女子的修为却实打实的初入金丹。 只能在心中感叹:“看,自信的下场就是害死相信自己的人,为什么就不能逃走呢。” “明明都已经逃出来了。” 说是画舫,其实是一座河流湖泊的小岛。 只不过这岛叫做画舫而已。 小船登岛。 岛上自成一方小城。 做为闻名的功臣,邹文宝带着自己的腰牌和请帖轻而易举的登了上去,并且连带着身旁斗笠男女的身份都没有勘察。 卫戍把守的修士笑着说道:“邹先生不去潇洒,怎得又回来了,家主正开宴席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邹文宝欲言又止,看了看身旁的斗笠修士,随后叹一口气道:“有些事情寻大娘子。” “那邹先生快快前去吧,大娘子就在正殿呢。” 三人上岛。 同样带着斗笠的女子将手中的宝匣抱的更紧了。 要说不紧张肯定不是,许三娘同样感到忐忑,那是伴随血涌而来的。 小岛俨然一座内城,不仅随处可见修士,更兼有杂耍、戏法、酒楼、茶肆…。 还能看到高阁两侧绵延的楼宇,以及那身着仙絮纱裙的女修奔走,若是世俗凡人踏入其中,怕不是以为自己误入仙境。 一路行进至巨殿。 阶梯绵延平整。 正远处,灯火通明。 邹文宝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高声大呼:“大娘子,救命!!!” 更不敢轻看身旁的两人,全力鼓动了法力化作遁光,将他整个身躯从这阶梯下迅速拔走。 不过是霎那的功夫就已经抵达了巨殿的大门口。 八扇巨大的铜门正敞开着,内里则是只有零散的宾客和一位高座主位身着长裙的女修。 “哦?!” “谁要杀你。” 女子缓缓开口,目光如炬迸发光芒,直奔阶梯之下。 莞尔一笑。 “有请!” 二更晚点,今天生日,陪家里吃饭,稍晚。 第753章 本尊 奔入大殿的邹文宝差一点瘫倒在地上,他当真害怕会死在那人手中。 意料之中的出手并没有出现。 反而,高座主位上,身着羽衣霓裳法袍的大娘子露出笑容,还做一个请的手势,她好像并不意外这个人的出现。 哪怕稍有惊讶,也在那一汪春水的双眸中化作了清风拂过的涟漪和淡淡的和煦。 巨殿下。 围拢上来的筑基修士在高位的示意下缓缓退去。 做为组织的一处分舵,这里显然拥有不俗的实力。 连卫戍画舫的修士都是筑基以上。 更不用说那些晦涩的气息,引而不发,似乎只要身着黑金红袍的修士稍有异动,术法神通就会如水银泻地般,将其冲刷的骨血不剩。 抱着匣子的许三娘也感受到了周遭的恶意。 尤其,还有一位故人在等他们。 一男一女摘下斗笠。 涂山君侧目看向身旁的三娘,什么都没有说。 三娘反倒是走到了涂山君的身前笑着说道:“涂山大哥,既然人家盛情难却,我们也不好扭扭捏捏,这便入席吧。” 说着,一马当先。 宽阔石梯,两道身影走的并不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行至半山腰。 就好像他们每一步都能缩地成寸。 闲庭信步般登上了殿门。 八扇巨大铜门矗立。 正堂灯火明。 内里正有数位修士盘坐其中。其中一个人居于左,身着白金之色法袍,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面前发生的事情。 观其模样以及身旁的排场,倒不像是组织中人。 反而像城中望族,亦或是大宗子弟。 其余者,才算是真正属于公孙晚的势力,因为他们的目光或怒、或惊、或严肃、或冷漠,似乎已经将这殿门口的两人看做是个冒犯组织的死人。 当然,他们并不能自称组织,这里毕竟还算是秘密结社之地。 高座的美人没有发话,底下的金丹真人率先问罪。 “尔是何人,胆敢擅闯画舫。” “难道不知这里是私家重地!” 私地,便是从天机城那里买来的地,不会有天机城的阵法覆盖,可以自行做主买卖、布置阵法等。 因为是私地道场,所以鲜少有执法灵舟在周遭晃悠,哪怕真死个把人,也是无妨的,不过是随手埋进后山做化肥,或者沉入这汉河水中做鱼食。 这一句,虽轻飘飘的,却带着难以言喻的肃杀,就好像面前的一男一女不过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虫儿。 他们甚至根本就等不到天机城的灵舟前来救援。 又一老者沉声说道:“既是恶客上门,不如趁早解决,免得贵客久等。” 站在下方,揣着袖袍的管事却看着涂山君:“公子是想明白了?” “他是从天机城的大牢越狱而来!” 突兀的声音响起。 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众人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咦?” “越狱而来?”左侧的青年将目光挪来,打量起那步入堂内的男女。 他终于有了兴趣。 能从天机城的大牢跑出来,这人该是有本事的。 他还不曾听闻说天机城那边通缉谁。 要么是消息被压下来,要么就是天机城的执法修士还没有意识到有人跑了,如果是后者,那真的有意思了。 首座身着羽衣的女人看向涂山君说道:“你来了。” “我来了!” 声如高山流水,带着几分飞瀑凛冽,却偏偏不是涂山君的声音。 这是许三娘开口。 此番,轮到涂山君一言不发的站在许三娘的身旁。 公孙晚一开口,其余人等自然哑声。 妙目挪动。 笑着说道:“三娘何故这么大的火气?” 抱着剑匣的许三娘冷笑一声:“姐姐倒是过的潇洒,每日不是酒宴就是年轻公子哥,难道忘了将我害的多么凄惨。” “如此也就罢了,你千不该万不该还要谋害涂山大哥。” 左侧的青年尴尬的笑了笑,不过他倒是从这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点东西。 加之其中分析,他算是看明白了。 来人应该是那位久负盛名的许三娘。 他的目光没在许三娘的身上,而是在许三娘身旁那人。 上下打量一番,神色怪异的嘟囔道:“不知道大哥出关,知道了这档子事儿会作何感想。” 这分明是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别看现在还没戴上。 公孙晚淡然一笑:“妹妹又待怎样?” 她从来没有将许三娘放在眼里,道体又怎么样,没有成长起来的道体不过是脆弱的蝼蚁。 凭这金丹初期的修为,以及身旁那金丹后期左右,能利用秘法神通伤及她的身躯的拼命行为,怕是还不足以成为发号施令之人。 堂主那里确有说过搜罗道体,她也看重涂山君的术法,却不代表她没有半点脾气。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 “你死。” “事休!” “嚯。” 左侧的公子哥儿愣了一下,惊叹道:“小娘子好重的杀气!” 说来也怪,明明三娘都没有杀多少人,怎么肃杀煞气粘稠的像是迷雾,让他这个元婴真君都感觉到了丝丝的凉意。 更不由赞叹:“道体就是不一般。” “呵。” 公孙晚冷笑一声看向左侧的青年道:“裴四公子,这是裴家的意思吗?” 青年摇头道:“不是。” 这一声倒是提醒了许三娘,让她侧目看去。 那青年笑着说道:“久仰大名,三妹,说起来你还要喊我一声四哥。” 许三娘没有回答青年的,而是反问道:“你要英雄救美吗?” “救谁?” 青年茫然一愣。 难道许三娘让他救她,但这未免太直白了一些。 “救她。” 谁料许三娘指了指上方的公孙晚。 裴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的神色简直要说明一切:‘姑奶奶,人家是大真君,说不定现在突破了修为臻至巅峰,你一个金丹初期,带着一个金丹后期的姘头,能是人家的对手吗?我现在就算要保你,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和台阶。’ ‘太狂妄了!’ 眼许三娘如此狂妄,裴四当即打算给她一个教训:“与我无关,我只是个宾客。” 不到最后时刻他绝不出手。 “找死!” 在听到裴四说无关的刹那,盘坐在席中的金丹真人悍然出手。 周身法力化作炙热的光芒,犹如一轮小太阳般劈出一掌。 护体罡气和法力汇聚成一道巨大的手掌。 在这一掌下,似乎是高山还是河流都会被轰然击碎。 金丹真人的手掌碎裂,紧接着整条手臂消失不见,连带着消失的还有半个头颅。 他的目光还带着自信,然而目光早就没了神采。 只见一只青灰色的鬼手缓缓收回。 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将金丹真人的阴神送入口中。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都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他们的印象中大真人绝不会这么脆弱。 “陈兄!” 席中有人惊呼。 躲在远处的邹文宝呆愣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他知道那黑袍人很强,没想到这么强大,连大真人都被一拳轰杀,而且力量收放之强大让人拍案叫绝。 哗啦啦,一遭起身。 其中分属组织的两位元婴真君更是直接出手。 没有半分犹豫。 两道真意像是两座大山落在了涂山君的肩膀上。 涂山君大喝一声。 “天煞真灵罡气!” 黑红色罡气法罩没有出现在他的身上,而是将他身后的许三娘护住。 这具分魂身终究太弱了,在两大元婴真君的夹击下,两条手臂应声绞碎,化作了汹涌的雾气,黑红色的鲜血顺着嘴角涌出。 两臂血肉发白,足见白骨。 那两位元婴真君眼看局势如此,当即收手看向高座的公孙晚。 公孙晚目光冷冽,垂下,冷冷地说道:“你以为凭着那样的秘术能一再活命?” “你终究没有力量。” “现在你没死,只是因为我还不想让你死。” “不,原来也是如此。” 青年暗叹道:“可惜了。” 这高大修士无疑是个天才。 能一拳轰杀同阶修士,硬抗两位元婴而不死,这样地天才在大器宗也不多见。 但人总要敬畏之心,过度的自负,只会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是吗。” 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面前身着黑红色法袍的断臂人影猛的吐出一口鲜血,鲜血出口的瞬间就化作浓雾。 黑紫色椭圆形的指甲刺破胸膛。 一根手指。 五根。 十根。 原来那是一双手。 鬼手! 直到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苍白中泛着铁青的手掌撕开面前的黑红色的煞气。 黑红色的雾气骤然将整个巨殿都笼罩了起来。 元婴真君神色剧变。 在他的目光之中,原本清澈的灵光宛如浸染墨汁,顷刻间化作漆黑。 就像是站在面前的根本不是修士,而是一轮坠入大海的狰狞红月,明明如此安静,没有激起万重波浪,他却觉得森然寒意遍布周身。 张开血盆大口。 血红色的雾气缓缓蒸发。 高大的身躯,修长而健硕的身形  顶角指天。 猩红赤发像是沐浴鲜血。 顺着额头梳理。 一尊青面獠牙的鬼神从残尸的胸膛站了起来。 请:wap.ishuquge.la 第754章 稍弱 七尺余。 犹如再世鬼神的高大身影侧目而来。 在那逸散的黑红色蒸汽覆盖下,似乎也只能隐约的看到那忽明忽暗的猩红光芒。 一只青白色,椭圆形紫黑指甲的撕开了面前的雾气。 蒸汽好似一瞬间席卷了回来。 化做‘大氅’披在那‘鬼神’的身后。 身影轻轻移动。 坠于腰间的好似袖袍的残尸化做雾气融入那光焰熊熊的大氅。 许三娘的面色苍白,却带着一抹异样的潮红,双眸光芒盛放的望向那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就好像,只要有此人站在身前,不管是风吹雨打还是霜落寒天,都已无需再担心。 ‘若是没有破境金丹,也没有这样的神通。’ 许三娘心中暗想着。 清气汇聚出一道人影站在她的身后,似与许三娘一般无二,而更加令人不解的是双方均有法力的流动。 四翅的蝴蝶环绕在许三娘身侧。 许三娘面色的苍白极大缓解,压在舌头下的灵丹妙药卷入腹中。 耗费法力的同时也在恢复。 不过丹药是杯水车薪,最主要的还身后的那道虚幻身影,竟能将法力借给她,让她得以施展神通。 这才是她的依仗。 “吧嗒!” 踏云黑血靴落在地上发出轻响。 站在那高大身影不远处的两位元婴修士不敢轻动,额头更是密布了一层细密冷汗。 最先出手的那位,瞪大双眼,惊呼不可能。 刚才还是金丹境的鬼修,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这么恐怖的存在。 恐怖吗? 那气息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强大,应该还不是尊者。 但这并不是他感到惊骇的,他是惊骇于熊熊魔焰,以及那相随凝聚成实质的煞气。 这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拥有的? 站在他面前绝不是什么鬼修,或者是前辈高人,而是一尊杀人无算的大魔。 那青面獠牙的鬼神,每一步都好似是远天的战鼓传来轻响,让他的胸腔都为之震动,然而他却越发的感到死亡,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他一定会死。 在死亡的压迫之下,其他不管是什么,都不足以媲美。 “杀!” 元婴真君吐出字句。 捻决施法的同时释放自身真意。 “嘭。” 脑袋像是西瓜摔在地上,红白二色溅于身旁元婴修士的脸上。 此人名为卢却行。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温热,不由颤抖。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此人的如何出手,更别说像自己的同僚那般阻挡。 直到高大的身影走来。 他踉跄两步差点跌倒在地上,这才发现原来那身影仅是从他身旁走过。 自始至终,目光也从来都不曾落在他的身上。 若是以往的时候被人无视,他定然要大怒,甚至出手杀人。 现在却只有庆幸。 庆幸自己的脑袋还安稳的落在脖颈上。 庆幸自己的实力卑微,并没有被对方看在眼中。 端坐在高座之上的公孙晚冷冷的注视着面前发生的变故。 白皙手掌死死的抓着扶手,双眸迸发神光。 她终于意识到了,意识到并不是涂山君的秘法强大才能不死,而是因为那些不过是此人的假身。 他的真身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藏在了一具金丹假身之内。 怪不得三娘有恃无恐。 也怪不得,不管她如何诱惑,此人纹丝未动。若是因为在牢狱之中,此人曾问是否有酒,她还真以为这个人是石头做的。 原来,一切不过是假象。 “我错看你。” 公孙晚心中升起无限的懊恼。 如果她提前知道涂山君是这样的存在,又怎么会以原先的算计相待。 就算不能招揽做盟友,也要井水不犯河水的安然相处。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嫉妒。 凭什么三娘就能安然享受庇护,有这样的高修护在身侧。甚至此人不惜以微末修为开铺炼丹,陪伴三娘成长。 如炬灵官法眼注视来人。 灵光灼灼。 宛如焰火。 辅以那青面獠牙赤发黑袍,当真是星辰坠下,鬼神降世,正缓步走来要享受供奉血食。 公孙晚的目光渐深邃。 这么一位魔道巨擘,当真会陪伴一个小姑娘成长起来吗? 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算计。 他们可从来都不做赔本的买卖。 压下繁复的心绪,公孙晚缓缓起身。 妙目流光在那高大身影。 轻笑一声道:“道友莫不是以为靠着巅峰大真君的修为便可纵横。” 说着,周身灵光大盛,宛如一轮圆月在巨殿腾空,堪称恐怖的气息化作柔和的风,更像是墙壁似的止住涌动雾气。 “巅峰大真君?” 裴四惊呼了一声。 盛传公孙晚是大真君,却不想今日一见,传言害人,这哪里是什么大真君,分明是一位巅峰大真君。 而且,这里还是私地。 没有天机城的大阵压制,巅峰大真君完全能够发挥出他们原本的力量。 更让他惊讶的还是三妹带来的那位鬼修。 此时他才恍然,原来那金丹境的肉身不过是一层假的,怪不得能硬抗两位元婴真君的真意。 “嘶。” 裴四惊讶之余取出了传音所用的灵符。 不过在拿出传音灵符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一股神识锁定了他。 如凡人俯深渊望青天。 这般神识他只从家中那几位长辈身上感受过。 堪称恐怖的神识威压竟让他呆愣了片刻。 他赶忙将灵符收起。 没看到那浑身缠绕煞气的男人杀元婴像是杀鸡,他昏了头才会在对方的眼皮下传音。 哪怕真要说,也得等此人和公孙晚一战的结果,如果是公孙晚赢了,那么他就是代替家族答应那件事。 如果是这位顶角的鬼神赢了… “我不会死吧?” 裴四突兀的在心中多了这么一个念头。 涂山君一言不发,再一步踏出,出现在公孙晚的面前。 骇然威压犹如天狱降临。 更好似一只擎天巨手,猛然张开自己的手掌,将那缓缓升起的圆月抓住,轻轻一攥,再恢复了原来无月无光的暗天。 公孙晚也没有想到,此人会这么果断出手。 仅仅是覆盖而来的威压,就将她的气息全面压制。 哪怕原来能与之抗衡,在此刻,公孙晚也明白,眼前这位怕是距离尊者只有一步之遥。 这样的人根本不能用常理的巅峰大真君理解。 公孙晚仰头看去,正迎上那居高临下的淡漠双眸。 她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露出笑容:“原来这才是你的本相!” 仙絮法袍支撑她的身躯,翻转双手,一对环状法宝滴溜一转,化作巴掌大,在汹涌法力的迸发下轰然击发,直奔面前的高大身影。 “轰。” 那人不退反进,手掌张开的同时将那双环狠狠一攥。 “找死!” 公孙晚眼中闪过精光。 别说是巅峰大真君,就是普通一些的初期尊者,敢如此托大的硬接她的灵宝同样会被宝物所伤。 果不其然,那人手掌的血肉在龙凤环的旋转下,就像是机器切豆腐般被撕碎成沫。 然而那人的眼中丝毫没有异动,只是自顾的攥紧了双手。 骷髅黑玉手掌将龙凤环抓在手中。 公孙晚妙目终于收缩成针尖,惊骇之色溢于言表。 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施展遁术,周身法袍宛如星辰便将她送上青冥天。 “想走?” 涂山君轻吟一声。 此番再让公孙晚逃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到,有这样一个随时准备暗算三娘的人,哪怕涂山君拥有强大的实力也无法面面俱到,于是同样化作一道流光追来。 毫不吝啬法力的倾吐:“改天换地!” 巨殿的上空皆被法力浸染,也封锁住了公孙晚的遁光。 “怎么会?!” 公孙晚惊骇的看向自己停滞的身躯。 目光回转。 远处的高大身影捻动自己的手掌,整个天地都已经落入他的掌控。 在他的脚下,是晶莹闪烁,好似一张绵延的巨大蛛网。 那站在中央的高大身躯也终于是撕下了自己的伪装,化做一只庞大的荒古凶兽,盘踞在自己编织的大网上,等待着猎物到来。 公孙晚就像是撞入网中的飞蛾。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中央的恐怖存在逐渐逼近。 公孙晚强撑罡气。 好在有法袍保护身躯,不然现在她将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你也是组织的督主?” 听到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公孙晚像是抓到了什么稻草,目中的希望之火点燃:“前辈应该知道我们的强大,我知道前辈蜗居在这里定然有其他的图谋,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前辈。” “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弱。” “弱?” 公孙晚惨然一笑。 在这么一个堪称道子的人面前,什么人能强呢? “比我上一个杀的督主,弱一些。” 涂山君轻声呢喃。 然而这话落在公孙晚耳中无异于雷霆炸响,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站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就连娇躯都多了几分颤抖。 她终于想起来。 当时她还问是不是吴竹杀了那位第督主,得到的回答是‘不是’。 吴竹仇恨组织却不可能骗她。 现在她终于知道是谁杀了翠云山督主。 原来是眼前这个人。 公孙晚大吼道:“裴四,不想死,就出手!” “他隐藏修为潜于此地,为的不正是三娘的道体,你目睹了今日所有,定会被他所杀。” 二更晚点。 请:m.yetianlian.cc 第755章 结果 裴四低眉于座。 心中天人交战。 公孙晚说的很有道理,这个人隐藏修为潜伏在许三娘身边,定然有所图谋。 不说许三娘自身的道体,说不定这图谋还是针对裴氏。 他目睹此人出手,定然不得善了。 然而,更让他忌惮的是这个人的强大。 挥手间,一位元婴死了。 在巅峰大真君的改天换地之下,公孙晚只能苦苦抵抗却没有手段破局,哪怕真有什么保命的手段,怕是也不好施展。 于是,公孙晚只能寄希望于他。 毕竟做为大器宗裴氏弟子,家中老祖留给他的手段足以应对一番当下时局。 裴四暗暗叫苦,他就不该前来赴宴。 此时更是如坐针毡。 目光瞥向殿内的许三娘,皱紧了眉头。 现在的局面是出手也不行,不出手也不行。 除非能拖到天机城的修士赶来,但是这里是私地,没有阵法覆盖,甲士的灵舟也鲜少出现,只能慢慢等待。 何况动手到现在,才过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局面就已经如此恶劣,到了逼迫他的时候。 “怎么办?” 裴四疯狂的推算着。 但凡公孙晚能撑一时半刻,他也敢出手帮忙,奈何公孙晚只撑了半炷香,这让他如何出手? 出手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做为裴氏的公子,天赋和灵根都不错,他还有大好道途在前,再怎么样也不能死在这里。 他也不想死。 索性置若罔闻,依旧安稳的盘坐于殿内。 看向面前的酒盏,将之端起来。 啜了一口,闭目养神。 眼见裴四如此做派,公孙晚知道自己没法指望此人。 公孙晚盯着走来的人影,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啜泣道:“算计三娘非是妾身所想,实乃裴氏所为,妾身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前辈又何必非要逼迫至此。” “若是前辈愿意放妾身一条生路,从此往后妾身便唯前辈马首是瞻。” “前辈孤身一人,定然需要个知冷知热,奔走琐事的人。” 眼见说不定裴四公子,公孙晚当即换了一副面孔。 说话间还将自己的白皙的脖颈扬起。 这般可怜又不设防的模样,加之那容貌和软话,换一个修士来,怕是早就已经双手将之搀扶起来。 然而,走到她面前的高大身影依旧冷冷的注视着她。 目光没有欢喜和厌恶神色,有的只是平静如水的淡漠。 其实,涂山君并不是睚眦必报之辈,哪怕略有冲突也没有必要坏人性命,仙道贵生。 可惜逃走的公孙晚要争这一口气,又非要算计三娘这位道体修士。 这便要不死不休。 “我死了,堂主定然还要追踪下来,我活着,还能从中周旋。” 这句话说出时,公孙晚明显看到面前双眸淡然的男人神情有变,于是赶忙说道:“三娘的道体十分厉害,裴氏觊觎,堂主似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你们堂主是什么修为?” “不知道。” “是吗。” 涂山君更进一步,走到了公孙晚的面前,张开手掌。 黑红色的丝线汇聚成一把狰狞镰刀:“你不说,我只能亲自看看了。” “你…” 公孙晚眼中闪过惧色,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世间还有这么铁石心肠的男人。 难道他的心窝真是石头做的吗? 曾经她那无往不利的美貌,现在好像无用了。 媚术也无用。 月前,在大牢之中,她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气势将此人收入帐中,还是迫不得已使用术法神通。 让她惊讶的是,她根本没有从这个男人的心中看到任何‘白月光’的身影。 男人的心绪像是一根幽冥玄铁铸造的铁棒。 任凭她如何使劲儿都无法撼动。 那时候她只觉得是此人心中无爱。 现在一看,分明是因为实力太过强大,以至于阴神元婴毫无破绽,不是她这样的外行能弯折。 涂山君并不知道公孙晚心中所想,他只是挥动了手中的镰刀。 噗呲! 雪白脖颈折断。 伴随美人头颅的坠落,勾魂的镰刀钉住公孙晚想要逃遁的阴神。 不过让涂山君意外的是元婴并不在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 公孙晚的元婴已经出现在三娘面前。 元婴狞笑间看向三娘。 既然所有人都围绕着三娘转,那她就夺舍三娘。 从今往后她也是拥有道体的修士,不管涂山君有什么谋划,既然守在三娘身旁肯定需要道体的协助,她拥有了道体就能活下来。 以三娘金丹初期的修为,定然不是她这元婴真君的对手。 夺舍之法还不是手到擒来。 纵然夺舍有无数弊端,只要能活下来都是极好的。 “三娘,别怪我。” 像是缩小版的公孙晚轻声说道。 三娘站在原地,像是呆愣住似的眼睁睁的看着公孙晚的元婴冲来。 就在相隔三寸之际,公孙晚的元婴像是被什么东西拦截下来,定睛看去,黑红色的光罩将三娘包裹在其中。 天煞真灵护体罡气。 随着尊魂幡晋升道兵,原先的术法神通早跟着提升,因此,护体罡气之强大,非攻伐道兵不可破。 能执掌道兵的多是尊者。 又岂是巅峰大真君的公孙晚能够撕开的。 不枉费涂山君耗费法力凝聚护体罡气。 本意是不想大真君的斗法波及三娘,不料还有这种好处。 尽管公孙晚钻入三娘识海,涂山君也能将之捉出来,但是能少一些变数都是好的。 三娘看向公孙晚,说道:“没想到你我最后刀剑相向。” 公孙晚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元婴身躯无法再动弹。 原来是一只青白色的鬼手将她攥住。 手掌的主人正是自上方解除了改换天地而来的涂山君。 涂山君沉声: “道友。” “请入幡吧。” 说着,青面獠牙的本相张开血盆大口。 公孙晚大惊失色,她没想到自己以元婴之身还能被抓住,眼见自己就要被生吞活剥,在最后时刻,死死的盯着许三娘。 呐喊嘶吼道:“你跟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会有!” 伴随第十一位元婴真君入幡。 匣中的尊魂幡残破的幡面在黑红色丝线的编织下完整。 顶端的骷髅恶鬼像是活了过来。 连带涂山君都感受到力量的涌动,他似乎已抵达了破境的边缘。 从袖袍中取出一只元婴阴神,正是刚才击杀的修士。 他并没有选择吞魂,就是顾虑会修复魂幡引来化神雷劫。 后来的公孙晚实力强大,没有涂山君限制便很可能夺舍三娘,因此冒着雷劫的风险,涂山君也只能将之收入魂幡。 本想使用无岸归墟的神通,奈何公孙晚的修为低于他,在触碰魂幡的时候就被收入魂幡。 不出所料,就在公孙晚的阴神入幡刹那,尊魂幡借煞气修补,连带着涂山君自身的修为都迎来了爆发。 天地雷云汇聚,恐怖的灵机已经锁定了他。 涂山君轻叹一声:“如今也不差这一位。” 说着张开血盆大口将那元婴阴神吞下,接着将想要逃走的元婴修士击杀,这才将目光挪向坐于殿左的青年。 青年的眼眸中明显闪过惧色,识海观想法疯狂运转,这才让他安坐。 开口说道:“前辈杀了他们,能起到灭口的作用。” “我却不一样。” 不等高大鬼神相问,年轻人赶忙说道:“在下是裴氏弟子,若是死在这里,家中定然查询下来。到时候我死事小,前辈的谋划失算是大。” “我也反对家中的包办婚姻,不愿拿兄弟姐妹做联姻。” “只要前辈不是对我裴氏有所图谋,在下绝不多言。” “当然,前辈也可以试试,做为裴氏子弟,我身负家中老祖关注,手中定然是有些宝物的。” “三妹知道。” 裴四看向许三娘。 许三娘悄悄的点了点头。 其实没有许三娘授意,涂山君也知道这些大家族子弟不好对付。 公孙晚名义上是合欢宗弟子,不过是假借的身份,哪怕真出身合欢宗,后来投入组织也定不为合欢宗所容。 说起来,公孙晚才是真的没有足以亲近的背景。 她所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对她泛泛的庞大势力。 涂山君说道:“这么说,我不能杀你。” “在下不敢,只是不想坏了前辈的大事。”裴四将姿态放的很低。 同时心中舒缓。 他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就在裴四放松心神的刹那,高大的身影已出现在他面前。 一根青白手指抵在他的额头。 “前辈!” “别害怕,我不会杀你,但你也得忘记一些事情。不然我会有麻烦。” 涂山君捻决:“地狱变!” 蹦嗡。 涟漪泛成光罩阻挡黑红色丝线的侵入。 “大宗弟子果然有几分门道。” “如今雷劫将至,天机晦暗挡住了你家老祖的感应,我才能出手,没想到你本身心境意志不凡,观想法强大自发护主。” “折情。” “地狱变!” 涂山君识海中的袈裟老猿低眉的眼中闪过精光。 口诵经文,捻决施法。 黑红色的丝线化作暗金。 裴四的目光渐渐失神。 片刻后,涂山君收回手指。 裴四起身往殿门外走去。 殿内只剩下三人。 扑通! 邹文宝跪在地上叩首道:“饶…” “嘭。” 身躯炸如血雾。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聒噪。” 说着,抬头看向天空。 回头叮嘱道:“回去吧三娘,接下来的事情你帮不上忙。” “可是我的法力已不足,涂山大哥你如何渡劫?” “不如返回魂幡。” 涂山君摇了摇头道:“天地灵机已经锁定我,若是返回魂幡难免会有其他变故。” 他也想返回魂幡等待三娘境界提升,奈何现在他已经箭在弦上。 万一返回魂幡将雷劫引来,到时候再把魂幡劈坏了反而得不偿失。 他就算这一次没有渡过雷劫,只要魂幡不毁,再入养兵池休养生息几年又是一条好汉。 涂山君将公孙晚储物戒和另外两位元婴修士的储物戒指取出,杂物和法宝一应留下,只取出灵石。 摄来三娘的储物袋,将灵石装入其中。 随后把储物袋扔给三娘。 “跑!” 三娘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 请:m.yetianlian.cc 第756章 雷聚 凝望。 至三娘消失不见。 殿内青面獠牙的涂山君腾空而起。 仰头看向星空。 无星无月的深邃传来轰鸣。 是荒天的战鼓、天地的注视。 紫气东来三千里,铺做滚滚雷云,遮住了晴空万里。 亦如翻江倒海拧动漩涡,倒扣在上方。 一时,浊浪排空,浊气自漩涡的中央向四周席卷,清气迅速抬升,融入紫色雷云,碰撞的雷弧化作电闪,而这千丝万缕或见或不可见的灵机威压在同一时间锁定了踏空而行的那道高大身影。 那人周身似在一瞬间变成真空。 恍如天狱笼罩。 紫色雷海倒悬天空泛起波动。 盛放的光芒使得整个画舫都沉入一片紫藤汪洋。 踏于巨殿之顶的身影解下腰间葫芦,豪饮一番,擦了擦嘴角:“尊者雷劫,确如我所想。可惜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说话的同时查看自身法力,不仅他没有做好准备,三娘也不是他预料的修为。 世事便是如此,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 看天际雷劫模样。 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劈下来。 巨殿上的人影矗立不动。 然而这画舫岛屿上的生灵可没有这般淡然从容。 不管是蛇虫鼠蚁还是飞禽走兽,在雷云初显的刹那就像是感受到如刀天意,迅速收拾了行囊往外逃跑。 没错,就是逃跑。 弱小生灵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修士。 在感受到煌煌天威降临的前一刻,凡是修士都有一种劫在头顶的不祥预感。那种冥冥中印刻在心中的触感是做不得假的,哪怕是练气士都有感触。 那些渡过劫难的修士更是面色剧变。 果不其然。 抬头一看便是雷狱纵横! “逃!” 也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声。 只见八百里汉河,尽是仓皇。 楼船画舫更是升起阵法,点燃熔炉,驱赶着远离岛屿。 一时间, 百舸争流,千帆混渡。 三娘同样夹杂在奔走的人群之中,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抵达了汉河岸边,岸边看热闹的修士心中悸动,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不然不至于发生这样的暴动。 不明真相的人看见,还以为是修士攻城,亦或是迎来荒兽潮汐。 千里之外镇守的甲士同样发现了此地的异样。 正于府邸闭关的镇守骤觉灵机降临,大劫将至。 赶忙奔赴望楼。 望楼乃是建造在城内的高耸建筑,有目击修士看守,还有傀儡甲士做衬,以留影石观察,而这样的建筑当然比周遭坊市阁楼长廊高出许多,也是视野最开阔之地。 登上望楼的镇守施展法眼。 神光迸发间,只觉淹没在紫电光弧的汪洋,刺的双眸一阵疼痛。 不由遮住双眼喊道:“雷劫?!” 饶是他金丹后期的修为,依旧被天威刺痛双目,可想而知那渡劫之人该是何等修为。 似这样的雷劫,他还未曾见过。 一般修士渡劫哪怕是在城内也都是界山,哪里有这样大摇大摆往城中一钻,也就是身处私地,没有引起大阵的遮盖,否则这一劫怕是要让天机城替渡劫之人扛下来。 “是何人?” 镇守毫不犹豫的捏碎令牌传音。 天机城。 府衙。 伏案盘坐的老者皱起眉头。 做为天机城的掌管者,也就是副城主之一,他对天机城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 修士的阴神阳神修至强大之时,以神识接受和处理杂务本就十分轻松。 毕竟平常也没有太大的变故,有他在足以应付一切。 根本不需要城主出面。 老者起身,青灰朴素法袍衣摆波动,法力凝于手掌灌注于面前的方寸掌台,方台骤然化作一座大城模样,在天地缩尽的同时,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老者的面前,躬身道:“副城主。” “天机,发生了什么事。” 模糊的身影看不清是男女,就连声音也带着分不清具体的磁性:“汉河地界出现尊者雷劫,初步判断是一位强大的修士正在等待。” “雷劫?” “尊者雷劫。” 须发皆白的老者对面前人影的话深信不疑,轻轻摆手道:“请武相,江副城主,走一趟吧。” “哦,有人渡劫。” 接到调令的中年人露出好奇神色。 什么时候这样的小事也需要他前去了,丞相还嘱咐让他带上禁法司一二行伍。 要知道,天机城禁法司乃是重器,其中修士多以杀伐为主,每一个放到外面都是足以开宗立派的高修。 “既是丞相所言,定有其道理。” 中年人好似永远睁不开的眼睛微动,随后将腰间令牌取下:“禁法司,随本座奔走…” “喏。” 沉沉声响自令牌传来。 轰隆。 远方传来震动,七艘巨大的灵舟腾空而起。 身着青金辉煌法袍的中年人一步踏空,天地都好似被他踩下。 一步踏出,万水千山匍匐于脚下, 隐于云中大阵夹缝的巨大灵舟浮现光罩, 就在中年人消失不见的刹那,灵舟轰然迸发,化作流星追光。 少顷。 汉河之界外。 七艘灵舟伴随着轰鸣从上空大阵缓缓沉下。 纵然是这般浑浊夜空,依旧不能阻挡那震撼人心的庞然大物沉来,就好似远海尽头迎来遮风挡雨的风帆,为惊慌的众人挡下万重激浪。 灵舟上。 抱着肩膀的青年目视前方,笑道:“是什么阵仗,连我等禁法司都出动了。” 另有一位身形高大的修士沉声说道:“七艘灵舟,三位统领。” “武相难道信不过我们?” “既然是大事,还是保险一点的好啊,免得被‘内门’的那些人看扁。” 稚童模样却一副老气横秋的仪态,看起来倒也不违和,似乎坐在灵舟矮凳上的并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小老头儿。 看起来颇为英俊的青年笑了一声:“内门?” 接着侧目看向稚童道:“怎得连袁老都兴起此说。” 稚童还没有回答,壮汉倒是率先开口抢了话来,说道:“天机城辖百万之地,我们说是统领、长老,还不是在外门蹉跎。” “内外门之说,就算我们不说,他们也这么想的罢。” 青年不以为意,反而淡然笑道:“我们要进内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若当真能只紧着自己也就好喽。” “咳。” 轻咳打断了众人的谈话,着青金辉煌法袍的中年人缓缓走来,笑着说道:“想改行?本座明日就使令牌传音,问问宗门哪峰缺少长老,再不济外建分宗,做一个逍遥快活的老祖。” 青年打了个哈哈:“不必了吧老大。” 众人相视一笑。 宗门那里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挖出萝卜带着泥,他们甘愿来天机城就没想着窝回去做一峰长老,至于建立分宗就更不用说了,分宗要么是宗门任务,要么就是自觉道途无望,想要传承自己的道统了。 多数建分宗的修士,一旦疏远了,就不好再返回宗门。 哪里有他们快活。 天机城虽被戏称为外门,实则大权在握,不缺资源。 “袁元,镇守灵舟,展开大阵,以防雷劫波及城中修士。” “喏。” 稚童拱手闪身消失。 “铁熊,看顾好身后地界,以免有人趁乱做坏。” “是。” “老大我呢?” 中年人看向青年沉吟道。 “你…” “去问问那渡劫的修士,是什么意思。” “啊?!”青年眼珠子一瞪。 这可是尊者雷劫。 哪里是那么好闯的。 传音过去不好吗,反正不过是千里之地,在没有天机大阵的压制下,连元婴修士都能以神识覆盖这目不能所及。 “尊者雷劫又不是没有遇见过,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青年叹了一口气:“好吧。” 他是所有人中修为最低的那个,倒是最合适踏入雷劫之中,这样不会引起雷劫莫大反应。 而且他还有秘术神通保他畅通无阻。 雷劫的变化瞒不过渡劫之人。 坐在巨殿之顶的黑袍修士微微侧目过去,正看到一道身影走到。 涂山君陡然一惊。 沉声说道:“这里很危险。” 青年眼睛一亮说道:“找到你了。” “大器宗,禁法司,统领,诸羡河,见过道友。” 青年,不,诸羡河拱手说道:“阁下也可称我,逐星尊者。” 涂山君望向对方,沉默不语。 同时目光好似越过了面前修士看向远方。 他感受到好几股并未遮掩的灵机气息。 分明是尊者境。 那远天坐镇之人,更是盛放如烈日悬空,驱散了这茫茫黑夜,比之垂云尊者还要强大。 “不知阁下是什么意思?” 涂山君看着面前陌生的尊者,平静地说道:“我无意与大器宗为敌,奈何雷劫已压制不住,迫不得已只能借贵地一用。” 诸羡河点了点头。 他自然也愿意相信魔修说的无意与大器宗为敌。 相信没有哪个敌人会在别人家后花园渡劫。 渡劫后的虚弱,将会置他于死地。 看武相的意思好像并不想杀死渡劫者。 虽说这样能一劳永逸,不会引起后续变数,不过也失去了一幢人情机缘。 但,救下魔修,真的算好事吗? 诸羡河沉吟。 此人一看就是魔头,怕是放任不管的话,反而会引起麻烦。 ‘出手,还是不出手?’ 诸羡河心中犹豫起来。 如果是以往时刻,他肯定毫不犹豫出手。 以他的修为斩杀一个法力不继的巅峰大真君,并不算难事。 既然对方都已经表明自己不为敌的意愿,他再出手的话,岂不是有失道义。 而且此人等待法力恢复的时间,压制了自身修为,使得雷劫凝而不发,变相的救了周遭千里修士。 又身处私地不会波及天机大阵。 根本就没有出手的借口。 第757章 劫来 身为三大副城主之一的武相,怎么可能看不出渡劫者的修为。 派他前来本就是为了试探。 也是警告。 别以为仗着即将渡尊者劫的修为就可以在天机城为所欲为。 如果天机城觉得有威胁,能在他引动雷劫前出手将之杀死的人很多,就连眼前这个调侃自己是前来的三位统领中最弱的诸羡河也不例外。 这也是副城主没有亲自前来的原因。 因为,并不需要他前往。 仅仅一位禁法司统领,便可镇压局面。 当然,武相同样对天机城丞相的调动有疑问,明明此人只有巅峰大真君,为何却指名道姓让他走动。 涂山君对诸羡河的到来心知肚明。 对方眼中的犹豫他也看在眼中。 以他这副卖相,怕是根本没人信他不是危险人物。 只会觉得是逃窜潜伏的魔头被迫在雷劫震动下现身。 就在逐星尊者犹豫的时候,涂山君关注的上空雷劫出现了变化。 在尊者步入雷池之后,雷云翻涌似乎加快了许多,灵机威压也越发凝实,唯一不变的就是如狱天威锁定了他的身躯。 涂山君仔细的盘算着自己能用的手段。 术法神通不用想。 以这副身躯的强大,别说是一真一幻的许三娘为他提供法力,纵然是再多几个也不够使用。 那就只能拼肉身和领悟的‘道’。 现在只能祈祷不化骨够硬,能够抗住雷劫。 不到万不可以,不能动用忍死术。 忍死术塑造的大妖魔身躯确实强大,但也需要法力支撑。 没了他的阴神控制,还不知道这具强大的妖魔身会蜕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那时强大力量的涌来,涂山君不由得咧嘴一笑,力量固然是好的,但要在他的控制之下,不能控制的力量只会制造灾难。 就这一笑,让远方踏空而行的逐星尊者面色一凝。 谁会在面对雷劫的时候展露笑容,还是在自己法力不足,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这样的人要么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要么就是疯子。 他不觉得一个修行到巅峰大真君的修士会这般疯狂,因此就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 他其实早该想到,武相派他来不仅仅是简单的试探,而是真的已经开始博弈。 眼中犹豫褪去,逐星尊者说道:“无妨,这本就是私人之地,虽在我宗下辖,实则并不属于。只要阁下能得到此地主人的谅解,我们并没有其他意见。” “此地主人?” “我想,她是同意的。” 涂山君目光回转,刚才还站在对岸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雷云的变化戛然而止。 三日后。 禅定老僧般的黑红法袍的修士睁开双眼。 此时正是艳阳天。 唯有此地紫色雷霆遮天蔽日。 酝酿三日,雷劫终于出现了惊人波动。 倒卷的海碗中央浮现电弧,弧光在霎那间汇聚来千丝万缕,化作一道明亮的雷蛇,劈开了沉寂数日的平静。 嘭!!! 天地一瞬光如昼。 巨殿化作齑粉,绵延的宫殿群一同被雷霆撕碎。 电弧与烟尘形成的巨大爆炸,宛如一朵高云在画舫岛屿上升起,激荡出的热浪将废墟瓦砾一扫而空。 一同消失在其中的,还有那个曾经盘坐殿顶饮酒的黑袍修士。 少顷。 风来卷狂沙。 烟尘渐散去。 一望无际的疮痍大地犹如耕犁翻转,就在这苍茫之地,隐约浮现了一道人影,高大的身躯巍然不动,浑身电弧激斗。 就连原本服帖扎起的长发也终于披散下来,满头狂发宛如凶猛荒兽的鬃毛。 外层法袍被雷蛇焚烧殆尽,露出内里如马甲般的鳞片之甲。 黑紫色的甲胄是涂山君以自身忍死术后的妖魔身锻造。 像这样的甲胄,只要他想就能锻造,胜在锻甲的材料好找,哪怕没有妖魔鳞片,也能利用其他。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仅第一重雷,就已经让煞气凝聚的法袍只剩下些许残片垂下。 夫雷霆者,天地枢机,震则以惊万物。 堂皇雷劫乃是天道对修士的劫难,也是考验。 在诸多修士之中,鬼修是比较特殊的存在,不仅是因为多为身死留恋以做鬼,哪怕是那些天地诞生的精灵,面对雷霆也讨不得好,邪魔歪道在雷霆下更不可能有多少活路。 若是惊世的大魔,过雷劫正该扒皮抽筋、榨血拆骨。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倒不是针对魔修,而是阴阳本如此,相生亦是相克。 因此,如涂山君这般魔焰熊熊,煞气昭昭的魔头,才更能体会到雷霆之利。 没有时间多想,涂山君张开血盆大口鲸吞四方灵气。 外层皮肉的些许伤痕愈合,连疤痕都不曾留下。 当时不觉得能渡过雷劫,因此并未在手中留下阴魂丹,好在雷霆落下之前他已将尸首炼成煞气贮藏,不然光靠鲸吞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狂舞雷蛇的光影沉寂,游走于漩涡的电弧再次汇聚成型。 这一次的雷霆还未落下,已引的大地震动。 画舫岛屿更像是被一只巨手攥住,狠狠的往八百里汉河压下。 岛屿在水泊之中是何等模样早该知道。 再有这般巨力轰来,顿时激起千重浪,电弧顺大地涌入河流,就好似那繁星坠下的银河,又像是奔流光鱼刺绣的飘带。 轰!!! 涂山君最先感受到的是威压,强大到轻易不能抗衡的威压,甚至让他都想弯腰好好的咳嗽两声,随后才是恐怖威力。 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在第二道雷霆落下的同时,第三道雷霆即刻追来。 现在整个画舫岛屿已什么都不剩。 站在岛屿中心的赤发黑袍修士挺直身躯,半张脸被电光撕毁,露出左脸尖锐的獠牙以及狰狞牙龈,巨大的口子一直延伸到眼皮,使得他的半张脸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血肉防护。 肩膀与胸口更是多出了无数‘利爪’般伤口。 不像是被雷霆击中,倒像是被什么恐怖荒兽的爪撕开了他的血肉身躯。 尽管伤口众多,却不见黑红色鲜血涌出。凡是伤口,均飘飞着淡淡的雾气,黑红色雾气萦绕在身侧不散。 涂山君头一次感觉时间如此漫长。 以往闭关的时候只觉得恍惚间便匆匆过去,现在他才接住第三道雷霆,就已经伤痕累累。 没有充足法力,也没有足够的煞气、丹药,直面雷劫完全是赶鸭子上架。 涂山君在最初感应到雷劫的时候就心中没底,他盘算过自己渡劫成功的机率,渡劫成功不到一成半。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尊魂幡早早晋升为道兵,不化骨让他拥有抗衡尊者的底蕴。 这样一来,天地灵机只锁定他一人,并不会与魂幡的晋升道兵重合在一起,也就不会变成当年渡元婴劫的样子。 “嘭!” 第四道雷霆酝酿结束。 第五道。 第六道。 雷蛇早就变做雷龙,怒吼咆哮间将八百里汉河化作雷狱,就连汉河的河水也变成了粘稠的电弧,只要有人敢踏入其中,细小的雷弧就会化作汹涌的雷霆,将所有涉足其中的人抹杀。 身上的甲胄千疮百孔,血肉之躯也早被雷光冲刷下大半。 残存的血肉燃烧着紫红色的火焰,细小的火苗化作熊熊烈焰,紧接着整个身躯燃烧起来。 雷狱中央,那道消瘦的骨架矗立不动。 火焰愈发旺盛。 浓雾也像是完全失去操控,无主逸散铺开。 不过是瞬息的功夫,就已经将原来宫殿群的遗址覆盖。 并且还在扩大。 伴随着微风吹拂,整座画舫岛屿都被浓雾笼罩。 诡异, 安静。 “失败了吗?” 逐星尊者叹息了一声。 其实他早有预料。 拖着那副气息收敛,法力微弱的身躯,纵然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单靠肉身硬抗雷劫,若没有护道的宝物,佐证修为的灵丹妙药,壮大实力的功法神通,只会在雷劫下身死道消。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他们刀兵相向。 逐星尊者还是不想出手的。 他叹息,更多的是一种对同道中人的惋惜,颇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哪怕他们贵为尊者,可称宗做祖,若不能成仙,到头来也只是一捧黄土,蹉跎一生。 这样死在求道的路上,倒也不失为求仁得仁。 “他没救了,肉身损毁大半,气息微弱不可察,只等雷火燃尽身躯,他就会死。”稚童的声音传来。 壮汉摇头道:“可惜。” 他们许多年没有见到敢在城内渡劫的修士。 而且元婴巅峰与化神虽都属于第二步,却是孩童与成人的区别。 这一小步并不是那么好迈出的。 看到一位执着于道的修士死了,他也同样感到惋惜。 “我们可以给他收尸了?” 诸羡河回首看向自己的同僚。 “雷劫未散。” 一道略显沉闷的声音传来。 他们自然认得这声音的主人,不正是天机城的副城主之一。 身着混青金法袍的中年人望向画舫岛屿,那矗立在巨殿遗址处的烈火骷髅,微微摇了摇头道:“尽管雷劫未散,恐怕他也已经时日无多。” 随后看向稚童道:“大阵莫要解开,使傀儡甲士赶来接管。” “铁熊带禁法司的灵舟回去。” “羡河送他一程吧。” “又是我?” 诸羡河诧然。 返回隆荣坊孤幼院的许三娘面色剧变。 就在刚才,她原本还在持续消失的法力一下子不再消失。 然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更要命的是尊魂幡毫无动静,她能催动术法神通,却不见涂山君回来。 许三娘眼中的慌乱溢于言表。 以往涂山大哥使用分魂身,哪怕分魂身死亡,也能利用魂幡开口。 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反常。 “麻烦了!” 许三娘匆忙起身。 她得回去一趟。 请:m.yetianlian.cc 第758章 劫中 汉河。 大阵隔绝笼罩之外。 一道身影端坐于三层小楼的茶馆,饮茶之时,顺横栏望去,宽广河流上空弥补淡紫色的滚云,雷鸣阵阵,似乎随时都会迎来狂风暴雨,而这积攒的雨水也会让地上汉河暴涨汹涌。 “小二,这是怎么回事儿?” “客官有所不知。” 小厮目光赶忙收回,光凭这位前辈的灵光就不是他能直视。 赶忙低头解释道:“半月前,不知怎得突然出现雷云,八百里汉河俱被笼罩,使得那些画舫楼船上岸。” “后来突现雷霆霹雳,一连六道才终于停歇。” “都说该是哪位前辈老祖在此渡劫。” “府城那边派人布下阵法将雷劫气息封锁,也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原来如此。”许三娘颔首。 她早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如今返回此地,不过是为打探消息。 那天感受到法力不再消失,而尊魂幡未开口,她便知道涂山大哥雷劫出现问题。 她并没有急匆匆返回,而是做足准备,谨慎的等待风波渐熄,这才折返回来。 看现在的模样,上方雷云未消。 却不见雷鸣落下。 整个汉河都被黑红色的雾气笼罩,时不时有电弧闪烁,就好似将此地化作一方雷狱。 身着法袍的许三娘端起面前的茶水,轻啜一口,逸散的目光收回,看向袖袍中的尊魂幡。 器灵会死吗? 许三娘并不知道。 她以前也只是听说过拥有器灵的宝物,更别说提前了解。 现在这样的情况,和涂山大哥交代的又分外不一样。 按照涂山君曾经与她说的,哪怕死在雷劫之中也不会如此。 只要煞气充足便能修复身躯,只需要再入养兵池,便能修复身躯。 这也是为什么要赚钱灵石的原因之一。 不仅是许三娘需要灵石提升自身的修为,涂山君同样需要灵石做入场的门票。 以她的身份和修为,不好将道兵宝物现于人前。 因此,本来打算等她修为提高,再让涂山大哥以强大的修为做遮掩,这样就能保证万无一失了。 然而还没有等到计划的时候,倒是先出现变数。 许三娘思索着其中问题。 如果涂山大哥的主魂身真的身亡,魂幡反而能开口。 就像是她知道那样,使魂幡变化成‘小鬼’的模样,哪怕不做变化,也能开口言说。 如今的反常,反而说明,涂山大哥的主魂身没死,并且依旧身处雷劫之中,只不过形成了难以言说的僵持。 汉河由府城接管,贸然闯入反而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涂山大哥好不容易才将她摘出去,她不能再一头扎回去。 ‘也就是说,这雷劫还在持续。’ 许三娘起身,走出茶楼。 没有踏入那大雾弥漫的汉河,而是返身离开。 马车上。 许三娘心中横生思绪何止百万,不由生出几分忐忑和紧张。 哪怕她身为金丹真人,掌握器灵宝物尊魂幡,在与涂山君失去联系的刹那,也同样感到惊慌失措。 就好像,她的胆气被一下子抽去大半。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茫然。 也就是观想法稳固,心境哪怕陷入波澜,也能稳住。 不然,怕是在当日便关心则乱,做出糊涂的决定。 眼看三娘步入院落正堂。 那焦急等待的人豁然起身,赶忙询问道:“怎么样?” 许三娘笑着说道:“尚可,鹤先生莫要担心。” 鹤书立当即长松一口气,身形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他可是将所有一切都赌在了魔君的。 帮魔君做了那么多事情,得到回报是小,保住小命才是。 不说其他那些不成气候的,以及被魔君扫清的势力,摆在眼前的最难啃的硬骨头自然是大器宗裴氏。 以他的身份,人家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碾死他。 当然,这并不是说没有回报,依仗丹铺和魔君的提点,这两年他的修为也突飞猛,达到了筑基中期。 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筑基后期的修士。 在兴帮也是水涨船高,坐到了一方堂主的位子。 起初许三娘还以魔君闭关搪塞他,后来渐渐他也反应过来了。 哪怕真的闭关,也该有信儿传来,他便试探许三娘,询问魔君是否有交代,得到的回应依旧是如常,这才坐实了他的猜测。 直到汉河那边的变故传到他的耳朵。 刚开始他也没有多想,只觉得高人渡劫又如何,不过是不寻常的事情罢了。 他更关心的是魔君下落。 若实在不行,他得兵行险招。 听到许三娘跟他说,汉河渡劫的就是,他才恍然。 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才知道。 知道的那一刻鹤书立心中顿觉不妙。 大修士渡劫,动辄闭关数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这只算提前准备,当真入劫之后,雷劫落下则不会太久,而他听说这消息,已经过去许久。渡劫只有三个可能,成功、失败,死亡。 还没听说哪位修士能让雷劫停留这么久。 这到底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鹤先生且回去吧,若有其他的消息,我再与你纷说。”许三娘静坐了许久,眼见鹤书立回神,这才开口说道。 鹤书立神情回转:“三娘子,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你怎能现在才告诉我。” “我以为涂山大哥十拿九稳,根本用不了多久。” 说是这么说的,实际上不过是担心消息泄漏。在她眼中,鹤书立是被迫上了这艘船,若没有涂山大哥支撑,难保此人生出心思。 不说其他,万一投靠裴氏,将他们卖了,到时候才是祸事临头。 所以她才没有说。 后来是自知瞒不住。 鹤书立显然从她这里试探到什么,如果她还什么都不说,反而容易让事情糟糕,所以她才讲述。 望着许三娘平静的目光,鹤书立心中稍安。 刚才他一时急火攻心,难免话语多了埋怨和怒气,然而三娘却依旧淡然,他就知道这事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 三娘肯定知道破局的办法,不然不会这么的冷静。 眼看天色见晚,他当即提出告辞。 走出孤幼院。 返回兴帮的马车上,鹤书立闭目养神。 直到一阵颠簸袭来。 他猛的睁开双眼。 “太平静了!” 连他这个做下属都感到焦急慌张,三娘怎么可能还这么的平静。哪怕成竹在胸,再信任魔君的实力,也不可能这么的淡然。 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是假的,是伪装出来的。 为什么伪装? 因为,三娘自己也没有任何的把握。 那为何平静? 因为,许三娘确定没人知道这个消息。 不,还有人知道这个消息。 是谁? “是我。” 鹤书立心中陡然一惊,嘭的一声撞在马车厢房梁上,他置若罔闻,缩小成针尖的双眸不由颤抖。 除了许三娘之外他是唯一知道消息的人,如果他死了,那就没人知道其中门道。 所以许三娘才平静。 神识外放检查,直到确认没人跟踪,鹤书立才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是他想多了。 那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是许三娘对魔君很自信。 他对魔君的实力也很自信。 能在顷刻间杀死巅峰大真君的修士不可能会死在雷劫之中。 至少看雷劫规模,以及听人讲述,说是尊者劫。 这样的人,更不可能死在尊者劫中。 孤幼院。 灯火下。 三娘手持魂幡,纤细如葱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在魂幡主杆上。 眸光也随之闪烁了起来。 还有七年的时间。 孤幼院可以交给瘦猴。 也就不需要鹤书立来照顾。 吧嗒、吧嗒。 许三娘的手指拨动魂幡。 沉吟目光变换。 轻轻一摇。 魂幡轻动。 一道人影出现在灯火之下。 那是一位双目无神身着法袍的修士,其修为赫然是金丹后期。 幡主役使幡中魂,所耗法力并不算多,幡中魂的实力逊于生前,不过利弊权衡之下,依旧能用少许法力呼唤强大战力。 若只是单纯一两阴神也就罢了,幡内近两百六十万的阴神,就使得尊魂幡的幡主拥有了越阶战斗的底蕴。 许三娘下令道:“看住他。” 修士身影一步迈出,身影飘淡不见。 感受到魂幡波动。 矗立于巨殿废墟荒地中央的黑玉骷髅黝黑的眼眶中闪过光芒,黑红色的煞气汇聚成一颗眼球,像是在打量着眼下的世界。 不过就在眼球凝聚的瞬间,火焰像是自内而生,将之焚烧殆尽。 识海内。 赤发顶角的身影盘坐,睁开双目。 “尊魂幡动?”涂山君眉头皱起。 以三娘的实力以及现如今处境,该是没有需要动用魂幡的。 原本涂山君是打算‘死’在雷劫中,等待道兵入养兵池修养身躯。 当第六道雷劫落下,他心中忽有一阵悸动,若是他返回魂幡,再此渡劫之时,定不会如眼下顺利。 于是他索性没有这样做。 而是将身躯化作了磅礴煞气,以不化骨支撑第六道雷火灼烧。 静静的等待一个契机。 眼下三娘动用魂幡,说不定是遇到麻烦。 他或许得兵解身躯返回。 这也是无奈之举,本想利用本尊开口,奈何阴神元婴具在。 一旦分出神识,雷劫定然会追寻气息而去,反而连累三娘和本尊魂幡。 道兵的魂幡能不能抗住雷劫是个未知数。 但许三娘肯定扛不住化神雷劫。 二更晚点。 第759章 化尊 感受魂幡波动。 他能感受到魂幡不过是分出一道阴神,之后再无动静,阴神的实力不强,因此也就不需要他兵解身躯返回。 现在只需要等待。 等待三娘将自身修为提高拔起,让他拥有拥有施展出术法神通的法力。 巨殿废墟中央的黑玉骷髅身上的血肉交织。 刚刚浮现就被雷火吞噬。 直到血肉焚烧殆尽,火焰依旧没有熄灭,而是附着于骷髅骨架上熊熊燃烧,身上的法袍早就烧毁,鳞甲也化作了残炭,悬于腰间。 雷火侵入,其中苦痛让涂山君这个时常游走在断臂残肢的主魂,感受到天地煌威,果真如狱。 他的地狱变是基于对道的理解,总结出的更利于术法神通的辅佐之术,当然不及天威之狱。 修行卷上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故,成仙者多病重,药石无医,方才能在生与死之间,体会到仙路的真谛。 修士修无漏之体,作琉璃金刚,无病更不会生大病,无法内求便只能向外求。 于是诞生了许多由修士总结的劫难。 如人劫、情劫、魔劫…以及堂皇正大的雷劫。 眼下的雷劫既是天地的考验,同样也是一场机缘。 躲避劫难的办法有很多,修行术法神通不仅是为了对付其他修士,同样是为了对付劫难。 倒不如说,最开始,术法神通和真意法域本就是为了应对劫难而生,只不过后来更广泛的用于斗法。 此时,涂山君就在劫中盘算着应对雷劫的办法。 余下的三道雷劫均具备无上威能,单纯以力硬抗又没有充足法力,便需要取巧。 忍死术容易造出妖魔身躯。 没有了他的神识管束,定然会肆意妄为。 涂山君不愿如此。 那便还剩下一门神通。 “魔心天引。” “阴神替死!” 涂山君想起自己让魔头交出的术法。 此法配合命道,当可假死骗过雷劫。 “便使此法吧。” 涂山君又将双眸闭上。 镇守在汉河界外的诸羡河轻咦一声,许久不曾有变的黑红色雾气刚才出现了波动,尽管这样的波动十分微弱,在他的眼中却也异常明显。 呢喃道:“这魔修,一月过去还未被雷劫杀死吗?” 说着抬头看向远天雷云。 雷气散而不消,明显是劫未去。 “能在雷火下硬撑一月,真是一条好汉!”诸羡河说道。 一晃三年。 天机城并没有太大变化。 这样的大城,纵然有改变对于全局而言也是渺小的。 唯有雷劫。 汉河之外锦绣十六坊的修士早已习以为常。 甚至就连那三千里雷云都成为景观之一。 说是三千里,唯有最中央的八百里最是壮观,余下的不过是有其形而无神,烈阳铺下,便化作了薄雾,至傍晚才凝聚。 平日里除了早晚的霞光更厚之后,倒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影响。 诸羡河眼中多了许多血丝。 他以为不过是月余的事,然而他在这里一镇就是三年。 身为禁法司尊者,他自然来去自如。 只不过不管去哪里,总觉得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加之不好让其他修士接手,非尊者不能控制局面。 因此,他有大半的时间消磨在了汉河。 晌午。 一双凤眸睁开,神光迸发之际,万千清气形成一道人影汇聚在她身后。 那人影与她一模一样。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灵光大小。 她是金丹后期,那身影却已至元婴。 “看来是时候了。” 许三娘盘坐静室,轻启朱唇,双眸更是闪过精光。 取出尊魂幡观摩。 不出所料的是幡内的阴魂丹在缓缓减少。 纵然以肉眼可能看不出,实际神识笼罩,还是能够发现煞气消失。 源头不用想也知道是哪里。 法力催动,轻轻摇晃,魂幡化作丈许立于身后。 如铁卷的幡面垂下,黑色的幡布绘制了何止万鬼,在法力倾注的时候似乎一下活了过来,张牙舞爪要从那如画卷铁券上跳出。 扔出魂幡立于身前。 许三娘手中的印法变换不休。 “天地大梦。” “与我未来!” “急急如律令!” 她的肉身浮现虚幻,就好像在一瞬间化作飘渺。 她身后站着的那道清气汇聚的身影渐渐凝实,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盘坐在蒲团的身影化作了万千清气,而那由清气凝聚的身躯渐渐凝实。 ‘真身’的双眸渐充神采,直到连血肉都相差无二。 ‘许三娘’一步踏出。 赫赫威压化作光罩。 那盘坐的清气化作萦绕在她身侧的仙絮飘带。 许三娘来不及感受自己的实力,走上前去,一把攥住尊魂幡,壮如山海的法力潮汐倾泻,原本暗沉的铁幡瞬间光芒大盛。 黑红色的光芒迸发。 三娘似乎看到了一座一望无际高原。 不,那根本不是高原。 那是一座巨城! 城内, 是数之不尽的阴灵。 无神的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 直到有人握住尊魂幡。 如海潮的法力灌入的霎那,天地剧变,万千阴神化作狰狞恶鬼仰天嘶吼。 “吼!” 许三娘震颤的同时露出笑容。 轻道: “蝶梦神通。” “现世。” 万千清气自身躯逸出,在许三娘的身后,一尊相似的人影浮现。 那身躯赫然与她的修为相仿,威压绽放的同时,无数的法力自那身影倾注而来,涌入了许三娘手中的尊魂幡。 烈火骷髅睁开双眼。 神情震动。 波澜壮阔的汉河似乎都为之死寂。 “三娘,难道被人所杀?” 燃烧雷火的黑玉骷髅轻声呢喃。 他感受到了磅礴的法力,简直前所未见。 哪怕是修行了玄门正宗的太乙师兄也不曾有这般庞大法力,这根本不可能是三娘一个初入的金丹小修士能拥有。 正处在爆发边缘的涂山君回神。 这股法力十分的熟悉。 “三娘?” “还是我睡了太久?” 涂山君不知道。 笼罩在汉河八百里的浓雾黑雾似乎在一下子受到了感召,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气球在瞬间收缩,雾气凝于一瞬。 那是一具燃烧着熊熊雷火的黑玉骷髅。 骷髅的血肉迅速再生,连雷火都为之扑灭。 “尽管不知道三娘用了什么法力。” “我更不能辜负。” 伴随着煞气收缩。 高大鬼神身躯凝聚。 赤发。 顶角。 涂山君感受到无穷力量在身躯充盈,万千煞气化作法袍披在身上。 仰天嘶吼。 “来吧!” 天地似乎感受到了鬼神的挑衅,三千里雷云从原来的紫色化作黑色。 一条张牙舞爪的雷龙在雷云之中穿梭,鳞片与云层摩擦,传来阵阵雷音,闷响而沉重,宛若吹响的死亡号角。 嘭!!! 化神雷劫。 第七道。 天狱雷龙转瞬即至。 一念。 就像是擎天之柱的雷龙降临,随之到来的是如万千雷弧化作的蛇影。 天地似乎被连一方广域,只为锁住这渡劫大魔。 “吼。” 长啸的狂发魔君踏空化作一道黑色光束。 砰砰砰。 光曝如爆,在那魔君身影处炸响。 迎空而立的顶角大魔站定。 搭起拳架。 身如满月臂似长弓。 八百里汉河地界,似乎升起一轮黑月,高悬天空。犹如山海巨力加身,更似圆月当空,那高大的身影渐渐模糊了起来。 “吞魂。” “真意!” 拳影如月影。 贯如长虹。 雷龙与那黑月碰撞,悍然迸发出巨大的波动。 光芒将天地湮灭。 大阵震动。 守在汉河界外的傀儡甲士更是在这一击之下有大半丧失了行动能力。 涂山君脚下的画舫岛屿早就消失不见。 唯有那踏空而行的身影。 立于河面! 雷龙被一拳轰碎,雷蛇被吞噬殆尽。 强大力量游走。 涂山君终于感受到了化尊契机。 激荡拳锋犹如波涛,却在那高大身影的轻轻翻手下平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整个天地似乎都被他掌控了起来。 甚至一道巨大的虚影在他的身后汇聚。 那虚影只有一个轮廓显化。 然而就是在这轮廓之下,就好像鬼神降临,恐怖锁天。 寻常人与之相比,就好似那微不足道的涟漪。 在那无上恐怖之下,纵然是天地都为之停滞,更不必说所谓的涟漪,似乎只要敢直视那无上鬼神,都会被心中的恐惧吞噬,化作其中一部分。 涂山君感觉自己好似已经成片小天地掌控者。 只要他动动手指,天地就会为他扫清障碍。 这自然是错觉,哪怕是掌控小天地,小天地的自然也只是天地中的。 他能动用,却并不是天地之主。 “第八道雷劫。” 涂山君仰头看去。 “那是?!” 诸羡河大惊失色。 他原本以为是雷劫出现变故,这才匆匆赶来。 没想到远隔大阵,他都感受到了那渡劫之人的赫赫灵光。 如黑月降临,鬼神再生。 那身后虚影更像是尊者才应该拥有的‘虚天异地。’ “他还未成尊?” “不,他已在劫中化尊。” 诸羡河惊讶的张大嘴巴,丝毫没有犹豫的捏碎令牌。 少顷。 以中年为首的修士出现在诸羡河身旁。 稚童般的袁元错愕道:“他怎么还没死?” “不仅没死,还在渡劫。” “难道他已经成为化神初期了吗?” 副城主摇头道: “不。” “不是化神初期。” “是中期!” 第760章 太阴 忽而。 汇聚于汉河上方的紫气犹如波涛翻涌。 弧光激斗,化作雷引。 宛若远古传来的咆哮,更像是自然的韵律。这一切,全都因那踏空而行的高大身影,似乎连雷劫都已经感受到来人的强大。 东来紫气,化作黑紫雷云。 天威好似一双覆盖了此方天地的手,将所有的灵机全部攥于双手之间。 踏空而行的高大男人,微微抬头,黑赤色的眸子迸发两道神光。 一瞬间。 黑红色雾气笼罩天地,与那万千雷弧交织在一起,紧接着,顶角修士身后的虚幻身躯似在一瞬间化作百丈高城。 轻吐一声: “逆!” 如陨星坠落的流光飘弧,在那高大身躯的拳锋下犹如逆流而上的雨滴,自八百里汉河轰然飞天而去,更将与黑雾交织的电光彻底撕开,化作冲天的流光,成为一座瀑光倒流的天地银河。 雷‘雨’中。 涂山君望向远天。 周身气息浑若凝实的汪洋,肆意横流,逆流攀升。 在煞气归来,扫清雷火侵身,轰碎第七道雷劫的那一刻,他已化作尊者。 在成为尊者的一瞬,天地归墟之中的东海君便被纳入魂幡。贸得一位尊者魂,本就稳固的气息再次高涨。 看向自己的身躯。 “这是?” 涂山君诧异的摸了摸自己的面容。 他似乎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曾经他是感觉不到的,哪怕是做为器物同样有‘寿命’,这个寿命并不是说特定的数字,天地的定数,而是没人执掌魂幡之后,来自时间的凋零,是最不会让人注意,却也是最无情的刻刀。 天刀的篆刻,纵然是谁也逃脱不过。 现在,涂山君就能感觉的到,他的时间似乎流逝的很慢、很慢。 哪怕他这具身躯死了,或许也能保证不腐。 这一切,由内而生,黑如磐石之玉的骨像是附着了一层黑色的水。 水光绽放融入血肉冲刷身躯,咚、咚咚,心脏强有力的跳动起来,五脏六腑的灵机气息好似气团般流转成型。 涂山君仰头嘶吼。 “吼!” 雷云开。 月光来。 八百里汉河素月分辉,好似天女戏水的仙絮飘然,更像是一轮大镜,将那踏空而行的身影映然笼罩。 月光下。 在那身影在嘶吼时,撕碎了身上的遮掩道袍,化作一头狰狞恶鬼。 青面獠牙,赤发如瀑,邪气昭然化作盘旋黑雾,骤然凝成积云,似乎将整个天地倒转了过来。 那上方雷劫是地,下方的汉河才是濯濯天空。 这一切,都被那立于中央的鬼物倒颠。 煞如云海骤磅礴,淤泥吞没远天阔。 光如大鬼,月下狂魔。 终于彻底显露自己的身形。 黑雾沉下来。 眨眼间,八百里分辉汉河化作冤魂血河,无数痛苦的阴灵妄图从河堤上岸,却又被翻涌的血水拍打卷回。 直到,高大的‘鬼神’赤脚落于血河之上,整个血河瞬间变成了幽冥洞天。 黑暗下, 飘零的红烛如此光亮。 高大的鬼神弯腰捧起一汪清水,水流骤然化作黑色。 难以言喻的法凝成的水滴向四方涌开。 不过,这一次是针对身躯的。 涂山君清晰的感觉到了身躯的蜕变。 这是和曾经太阴炼形聚不化骨同源的水滴。 黑红色的鲜血交织出一副玄而又玄的奥妙图形,浮于身躯的表面,将原先的苍白彻底覆盖,化作了铁青。 他的手臂与身躯也化作铁青,电弧扣击,像是在敲打铜钟,发出阵阵闷响,听起来就像是绽放余韵,好似那并不是修士在渡劫,而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大能在演奏器乐,才传来悦耳的钟声。 黑紫色的无形火焰燃烧着。 但这当真是火焰吗? “太阴之力!” 涂山君不知道应该诉说自己掌握的这等力量,便只能将之以此命名。 与此同时,身躯图案扭曲形成的恐怖定格,血与火的淬炼,终于让涂山君这与寻常修士相似的身躯变得不同,青紫色的血肉被灵光气息笼罩。 这等身躯虽不如不化骨,却拥有不同的强大神异。 涂山君看着自己的身躯,轻声说道:“倒有些像炼尸。” “那就称之为‘不老尸’吧。” 他的道体依旧是残缺不全的,不管是不化骨还是不老尸,全都是道体的其中一块拼图。 诸羡河猛然侧首看向身旁的同僚,确认江副城主在他身旁,他才长出了一口浊气。 如果说原先他已判处了那魔修死刑,那眼下,行刑者将不是他,因为他绝不是那刚刚成尊的魔君的对手。 他的心中甚至生出几分惧意来。 如果他没有呼唤同僚,而是独自镇守,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是那人的对手。 他显然不再是了。 未战先怯本就是兵家大忌,若是仅仅凭气息灵机就能判断一个人的强大与否也不会引起如此多的厮杀。 灵光气息只是衡量的一部分。 未曾斗法,谁也不知道到底会鹿死是谁手。 “此人端是如此恐怖?!”稚童般的老者惊叹,双眸绽放光亮。 他觉得这个渡劫的修士怕是已经够得上大宗门的道子门槛了,当时他们还以为此人必死无疑,没想到不过是在蛰伏。 宛若龙在潜渊,等待着机会。 身形高大的铁熊说道:“我看他那灵机气息强大也就罢了,你们看他身后的那道黑红色雾气凝聚的百丈虚影,分明是虚天异地的雏形。这等神通大术可不是一个初入化神的修士能够掌握的,他必然是一位天才。” 相当年,他步入化神之后也不曾摸到这层边,还是后来努力修行才终于触及,而眼前这个,在踏入尊者的同时自然而然的浮现虚影。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让人唏嘘天才间的差距。 能修至第二步顶峰,成为化神尊者,谁曾经又不是天才呢。 只不过在漫长的修行路上,有的人越走越快、越走越远,而有的人则缓慢了自己的脚步,甚至停顿了下来。 其中原因众多,却也不得不叹服。 三人的讨论并未让江副城主的神色有所变动。 唯有那双看不清眼眸的眼帘下,微有震动。 在场之人,以他的实力为最,能坐上副城主的位子,并且身为天机城三相之一的武相,他的实力毋庸置疑,眼力自然也是极好的。 旁人或许看不出,那月下大魔分明在借机炼体。 这让他不由怀疑,此人难道不是人,而是一头闯入修行界的魔头? “不。” “也不像。” “魔头没有这般,给我的感觉,更像是道体。”江副城主沉吟思索。 如果是寻常魔修,杀也就杀了,如今却不能这么大意,不说能不能杀死的问题,万一此人来历甚大,也不好办。 “难道是外面来的?” “天魔宫,还是万魔殿…。” “亦或是南疆的魔教,北地的邪徒?” “据说古神圣地有一门神通,名为‘无上神魔变’,会帮助修士炼制出强大身躯,或许此人来自古神宫。”江副城主眯缝着眼睛,面容巍然不动,他无法从气息中判断此人来历。 想要看清对方的跟脚还是得逼他出手,这样通过成套术法才好辨认。 其实更让江副城主好奇的是此人煞气之重,凶戾如此,定然杀人无算,怎么万法宗没有寻他的麻烦,或者在万法宗的榜上有名,遭到追杀? 如此看来,其中定有自己不了解的蹊跷。 眼见手下人询问他的意见。 江城主淡淡地说道:“有老夫在,不会有变,按兵不动即可!” 得到了武相答复,三人也均是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这里可是天机城,不管是魔头还是高修,是龙要盘,是虎要卧,哪怕武相不是对手,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城主哪怕闭关也能感受到灵机的波动。 静室之内。 手执尊魂幡的许三娘低垂双眸,将按于舌头下的丹药吞服。 嘴角不由得多出一抹勾起的笑颜。 她已经感受到发力涌动的源头,汹涌的法力不曾有半点浪费,更重要的是尊魂幡传来的悸动。 “着!” 手中引法变换,起身的同时和挥动手中的魂幡。 天地色变。 第八道雷霆光龙来临。 立于河面的身影微微抬起目光,化作一道流光拔地而起。 宛如一柄利剑,将那怒吼冲来的雷龙劈开。 庞大的雷霆之力灌注身躯,不仅仅没有让他的身躯出现伤口,反而是那玄妙纹路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嘭。” 亦如烟花绽放,星光陨灭,月光笼罩下来,为那身影披上了一件银色道袍。 顶角下,黑赤色的双眸闪过惊讶,涂山君也没有想到,原来太阴之力化作的不老尸竟如此强大,这还是道体其中的一块拼图而已。 所有的雷霆力量被他身上的鬼神纹路吸收。 “雷霆纵然是天地至纯,却依然算是煞气的一种,既然我能吸收其他的煞气,为何不能吸收雷霆之力。” 涂山君眼中闪过兴奋的神色。 “来吧。” “第九道雷劫。” “让我见识一下化神雷劫最强大的威力。” 晚点。 请:m.yetianlian.cc 第761章 魔尊 道袍悬于腰间的高大身躯浮现犹如鬼神的纹路。 在雷光入体的同时,黑红色的纹路化作黑紫。 黑色的电弧撕碎了身上的道袍,雷弧凝聚编织化作一袭雷狱幽鸣衣。 与天地至纯阴阳枢机之雷霆不同,此雷为阴,以不老尸太阴之力炼化的雷狱衣更是如此,也就是五脏六腑之肾的水脏之雷。 轰隆。 雷鸣响彻。 甲衣的表面的电弧迅速浮现,无形的雷火在甲衣的上方燃烧。 只能看到黑红色的雾气化作大氅落于身后。 便好似那着甲衣之人,拖拽披风。 天地炽热如光。 最后一道雷霆将芙蓉十六坊浸入了紫藤花的海洋。 天威灵机彻底锁定了那踏空而行的身影。 光芒在一瞬间将汉河笼罩,也将芙蓉十六坊隔绝。哪怕有大阵在侧,也没有哪一位修士能够施展神识看清雷狱内的情景。 武相江副城主叹了一口气。 在那人登上化神的时候,雷劫已没有威胁。 如今,反而是那人以雷霆为火,天地做炉,熬炼身躯法术神通,怕是再等他得到天地馈赠的那一刻,实力又会大进。 此等进境,连他也不由惊叹。 涂山君却不知道观他渡劫修士心中所想。 他只是想试试不老尸的神通。 尽管还不曾完全激发,不过光是现在的表现已是不俗。 这还是在他的道体并未完善的情况下。 等道体完善还不知道能变做什么。 涂山君有预感,怕是再有一块拼图自身道体就能彻底完善。就是不知道这后天得来的道体和先天道体有没有区别。 吧嗒。 铁靴踏空,仰头看去。 雷龙早已汇聚。 倒卷的天空汹涌巨浪。 乘浪而来的巨兽搅动雷池,化作万千光雨坠下,吧嗒,光雨还不曾落在那高大身影的身上便被无形的雷火燃尽蒸发,化作充裕的煞气炼入甲衣。 就好似在那身影旁,形成了一片肉眼可见的小天地。 “轰!!!” 伴随倾注而来的最后一道雷霆落下。 阴沉的天空旋开烈日明月,化作万里晴空。 沐浴雷龙的高大身影像是定格,雷衣变幻凝聚,焦炭般的身躯脱落一层外壳,露出内里青白色的身躯。 赤红鬼目流转,身上的狱衣渐渐熄灭。 庞大的灵气涌入身躯,化作生机,迅速修补身躯,也让涂山君处在了十分玄妙的状态。 蜷缩的身躯好似在重新孕育。 紧接着。 他抻了个大大的懒腰。 身后的黑红色虚影消失,天地也在此刻清明。 “第二步,成矣。” 涂山君轻声呢喃,归心似箭的他收拢了煞气,就好施展遁光离去。 “道友且住。” 就在他即将离开的刹那,一道声响传来。 紧接着四道身影迈入此地。 余下三人涂山君不认识,不过其中一位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不正是当日前来问询他的大器宗修士,听说是天机城的统领。 涂山君的面色一沉,若只是那人他定然不惧,奈何现在有四人前来,尤其那为首者,其灵光之强大甚至比垂云还要强上不少。 垂云老贼好歹也有大宗传承,又整合突破进阶后期。 若不是太华阻挡,那时的他绝不是垂云老贼对手。 现在此人更盛。 其修为至少也在后期,甚至更进一步。 他的修为虽然踏入中期,然而自家人知道自家的本事,没有三娘之撑,他能动用的实力有限。 涂山君并不想放弃主魂身,步入化神的身躯非一般煞气能够凝聚。 这一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凝聚,九年时间已经过半,万一赶不上,连逃命都没有什么底气。 涂山君止住身形,看向那拱手而来的修士。 同样还礼道:“在下也是无奈之举,雷劫无法压制,只能借宝地一用。” 他还没有厚脸皮到在人家的地界渡劫却面色不改。 不然也不会等待。 等这汉河上下的修士生灵奔逃,才终于迎接雷劫的降临,至少他的雷劫和这些人都没有关系,也就不该将他们拖累进来。 涂山君惯是喜欢等价。 “老夫天机城副城主之一,人称武相,道号‘光河’。”江副城主笑呵呵的说到。 说话的同时打量着刚刚渡劫而过的修士,那身灼灼天威还有几分残留,就是这样的时刻,才更好分辨。 因此人与小天地相合,神情甚至可以迅速影响小天地的变化。 “在下野狐禅一个,道号‘太始’。” 光河尊者道:“原来是太始尊者,久仰大名。道友不必担心,我们天机城与人为善,只不过…” “什么?” “这汉河之地早年就卖给合欢宗了,是私地,道友在此渡劫,我们做东道主的,也不好与合欢宗交代。”光河尊者为难似说到。 涂山君眉头一皱。 难道公孙晚代表的不是组织而是合欢宗? 这倒不是重点。 反正合欢宗算是他见识的老牌宗门,得罪它也不是一次两次,债多不愁,虱子多不痒。 现在天机城的修士不让他走,才是让他为难的。 他并不知道三娘用了什么法子获得如此多的法力。 刚才身在劫中无法脱身也就罢了,如今每多一分一秒都是在消耗法力,他必须赶紧打发了天机城的修士,悄无声息的赶回魂幡。 语气不由冷硬几分:“合欢宗尽管寻我!” 一言既出,顿时阴风怒号,如瀑布赤发化作冲天的血雾,遮天蔽日。 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消失不见,哪怕是日月当空,也是给人一种阴寒寂冷的惨白,让人不由怀疑是否有邪物出世。 原本略显白净的面容骤然被獠牙刺破。 铁青面,獠牙生。 赤红鬼目盯着远方的光河尊者一行。 活脱脱一尊现世魔头,白日大鬼。 煞气盘旋不休,脚下的汉河的水面似乎也被雾气浸染,化作了粘稠的雷池,只不过不见电弧激斗,唯有淤泥荡漾。 “组织也尽管寻我。”涂山君的目光不见变动。 身形高大的铁熊周身展现护体罡气,神情严肃。 他分明看出,这哪里是什么善茬修士,分明是一位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魔君渡过雷劫,成就尊者,如今称他魔君已不符其身份,该呼其魔尊。 “太始魔君?” 稚童般的袁元沉吟思索。 他没有听说有这样一个魔修。 观其灵机威压,庞如黑日,似海上圆月,分明是底蕴深厚之辈,这样的人不会出自散修,哪怕真有也是凤毛麟角。 不过他并不担忧,魔尊再强也不可能是城主的对手。 光河尊者能坐上三相之一,其实力毋庸置疑。 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此人背景,以及是否会对天机城造成损坏。 光河尊者依旧是那副淡然神情,笑着说道:“道友误会了,我天机城惯是中立,不会偏帮,不过既是道友借人私地,总该有所表示,若是什么都没有,道义上也说不过去不是。” 涂山君面色一滞,看了看腰间和手指。 浮现怪异神色。 他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穷鬼。 “道友或是在雷劫中将底蕴消耗,既然道友是野狐禅,不如加入我天机城做一供奉…” 光河尊者笑呵呵的说到。 说着还将一块令牌扔了过来,道:“这便是我天机城供奉令牌,道友若是有意,当可输入神识。” 这一番,连身旁的诸羡河都将目光回转,他还为要恶战一场,没想到武相想的反而是将其拉拢。 涂山君神色缓和,拱手道:“多谢城主抬爱吗,这件事某还要考虑考虑,而且某还有要事,不能耽搁。” “道友请便。” 眼见光河尊者不仅不阻拦,反而让开道路,涂山君微微颔首。 拱手道:“多谢。” 话音落下,化作一道流光钻入地下汉河。 紧接着,身躯化作磅礴煞气融入河水像四方散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不见。速度之快,遁术之诡异隐秘让众人惊叹,更心生警惕。 “老大,这就放他离开?” 铁熊看向光河尊者。 这明显是个魔修,将之放走无异于放虎归山,说不定对方还没有离开天机城。 “我们又不是所谓的正道联盟,留他做甚。” “可是…” “此人该是出身大宗。” “何以见得?” “道号。” “他那道号一说出,我就知道他肯定出身大宗,并且是道子一般的人物。”光河尊者望着脚下汉河,以及煞气奔走方向的尽头。 诸羡河说道:“我怎么没看出?” “就算他是大宗子弟,也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离开吧,何况只是一个道号罢了。” “这不是主要原因。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出身大宗。” “啊?” “但我也不确定他是假的。” “何必因为些许面子非要拼个死活,何况此地是天机城,一旦动手,会有无数修士因我们而死伤。考虑事情,周全一些。” 光河尊者淡然一笑,说着回望芙蓉十六坊,以及远天的繁华。 “袁元,查一查这道号的来历,阵法暂时别撤去,打扫干净汉河再说。” 静室。 许三娘猛的睁开双眸。 惊喜道:“涂山大哥,你醒了?” 昨夜本想眯一下,不想睡了过去。 晚更抱歉。 请:m.yetianlian.cc 第762章 追查 “这一觉,确实很长。” 空灵中略带沙哑的声音响彻。 只是那声音中却带着怅然和凝重。 涂山君知道三娘不可能那么快修至元婴。 哪怕是天赋再高的修士,也得有个积累的过程。 法力的积攒是个水磨功夫,虽说能通过灵丹妙药进行缩短,依然是极为耗费时间的。 三年。 别说是一位拥有道体天赋才情卓绝的修士,哪怕是大宗道子也不可能提升两个大境界。 因此,在返回魂幡的时候他就已经切断了法力供应。 魂幡主杆上的赤红鬼目放出豪光,将静室的三娘笼罩。 沐浴在这等辉煌雾光,如春风般和煦,似夕阳让人心生暖意,毫无阴冷邪祟、恐怖惊悚,就好像是年长者轻抚下的手掌,温暖而有力。 许三娘盘坐于蒲团,周身清气模糊身影,背后的那道元婴后期的清气身躯化作灵机,眼前的身影则像是坚冰融化,周身气息迅速跌落。 一路滑落,直到坠于金丹后期才堪堪停下。 就在许三娘以为自己的修为还会接着倒退的时,一只青白鬼手从幡面伸出,按住了她的肩膀。 旋即,灵机气息稳固不见增减,就连原本略有的萎靡也消失不见,只听魂幡传来声音:“毫发无损?” 声音中带着惊讶和怀疑。 动用了如此强大的秘术,怎么可能没有对自身造成损伤。 “还是有损的。”许三娘笑着说道。 说着的看向一旁。 由清气凝聚的翻飞蝴蝶,曾经的四翅如今残缺一只,只剩三翅。 自青幡伸出的鬼手轻握蝴蝶。 紧接着张开手掌。 残翅的蝴蝶在掌间飞舞,停留在那紫黑色椭圆指甲之上,轻轻住脚,煽动着背上残翅。 “预借未来之法就像是蝴蝶翅。” 涂山君沉吟良久,说道:“多谢。” 若不是有许三娘以道体借两位大真君的法力供应,他不见得能如此简单的渡过雷劫。 等他身死返回魂幡,下一次渡劫之时定然不会如此顺利,甚至会因为尊魂幡的强大使雷劫愈发强大。 修行之路,一步慢则步步慢。 如果这一次未曾渡过雷劫,还不知会生出多少变数。 于情于理都该道谢。 只是这代价,却很是沉重。 “涂山大哥何出此言。” “我只是觉得,道体之能该用在最为关键的时刻。” 许三娘笑着起身,将立于身前的尊魂幡拔起,说道:“此时便是最为关键之时!” “不过是区区道体罢了,哪怕没有道体,我也一样能修至巅峰。道体和人相比,我还是认为人更重要一点。” “当然,这也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许三娘点头。 鬼手消失,只剩下一杆魂幡落在许三娘的手中,涂山君倒也没有多言,唯有悠长中带着几分感叹:“还有四年。” “总该让人歇一歇。” “歇三年了。” “三年来我可从没偷懒…” 挥动魂幡,丈许化作尺长,被许三娘揣入袖袍之中。 放心心头大事,扫清阴霾,顿觉心头大好,就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连往日里简陋的静室都顺眼了不少。 渡过雷劫的涂山君返回魂幡,看向远天大城。 一步踏出。 身影已出现在道观内。 大槐树的树荫遮盖了大半。 魂幡内的世界上清下浊宛如天地。 大城如高耸雄踞的山峦,早不是曾经那小村落城池的模样。 涂山君盘算着幡中的阴神,一位化神尊者,十三位元婴真君,金丹筑基无算,整合两百六十余万阴灵。 十方鬼王阵的元婴阵基凑齐。 加之他自身实力,哪怕是曾经的垂云尊者也能一战。 若是法力充足的话,或许还能战而胜之。 可惜还没有等到东海君苏醒就使得他身入魂幡。 涂山君早就发现,置入无岸归墟之境的阴神,凡是修为低于他也会被魂幡吸纳,化作幡中阴灵。 若是活物的话,在身死之前是不会的。 一旦身死同样如此,哪怕涂山君有意也无法留存。 不由让他感叹尊魂幡的霸道。 实力大进之下,距离返回星罗报仇不远矣。 转念一想,他的实力提升飞快,垂云也不见得是软柿子。 说不得在炼化鲲鹏传承之后,垂云老贼也将厚积薄发,在短短十几年内抵达一个全新境界。那样的话,报仇也就不保险了。 其次便是自身存在。 随着尊魂幡越发强大,他的身影已经极为明显。 哪怕他想低调都做不到。 这是强大修为带来的瞩目,也是对修行界对强者的关注。 纵然涂山君自己没有怎么出手也会被发现和记住。 就像是好事者,在东荒大境排出的大榜,不管是道子榜还是神兵榜,越是强大,就越会让人在意。 他的身份迟早会暴露在众人眼中。 他必须赶在暴露身份之前获得掌握自身命运的实力。 不然一旦暴露,迎接他的就不是真君、尊者了,而是各地圣主,甚至是那些古老怪物,益寿延年等待机缘,盘算大世的大能。 想到这里,涂山君心中多出几分烦扰思绪。 他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至少不要在大摇大摆的出现。 以前是幡主的实力不足他只能利用法力显化分魂身,如今幡主的实力虽不强大,却也足以催动魂幡,些许小事足以自己应付。 真临到大事,再出手不迟。 做为时刻关注汉河雷云的修士,鹤书立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或许他人也知道汉河之变,却不知道渡劫那修士的身份。 他则是了解内情的人之一。 在听说汉河雷云散去的时候,鹤书立又惊又喜。 但还是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思索起来。如果魔君渡过雷劫也就罢了,万一不曾渡过去,他再前往孤幼院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许三娘与裴氏是自家人的事情,他们能关起门来说。 他这个外人掺和不得。 没有多想,他还是决定赶紧前往孤幼院。 三年都等过。 总不能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鹤书立知道这是此生能遇见的最大的机遇,他不能就这样退却,于是赶忙乘傀兽马车赶到孤幼院。 站在门口许久,直到被一个身形不矮的小子喊了一声,才从怔然中回过神来。 “鹤先生?” “瘦猴。” “鹤先生的信儿真准啊,怎知道虎叔出关?” “出关?!” 鹤书立原本忐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他顾不得与瘦猴寒暄什么。 急匆匆赶到后院。 斜阳胜血,辉光沉下。 一高大身影正侧卧在藤椅上,翻卷手中的经书,享受着惬意时刻。 在看到风尘仆仆的鹤书立的时候,笑着说道:“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我还寻思过两天再与你说,不想你先寻来。” “爷,您终于出关了!” 鹤书立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身子骨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黄昏。 昏暗殿内。 一位戴着古铜面具,身着青天云水法袍的修士放下手中的玉简,淡淡地说道:“这么说来,在短短的五六年时间,我损失了三位督主。” “分别是翠云山督主、云阁督主、画舫督主。” 修士的法力汇聚,绘出一方灵图说道:“竟都是布于大器宗境内分舵,难道是大器宗出手吗?” 说着目光挪来。 “属下查到并非大器宗出手。” “翠云山督主中饱私囊,寿命将尽之时妄图以天机傀儡改命,被不知名修士击杀,前后用时不足半炷香。” 半跪在殿内,低着头的人影继续汇报道:“云阁修士被天机傀儡偷袭,重伤不治。” “属下已派人了解,乃是吴竹出手。” 说着呈上玉简。 “画舫督主本该是最安全的一位,然而据说是有修士在汉河渡劫,殃及鱼池。” “哦?” 高座的修士摄来玉简,神识掠过,随后问道:“可有阴神记忆?” “回堂主,除却云阁舵主,余下两人均无。” “连阴神元婴都不曾收回吗。” 高座修士皱眉沉吟。 能够斩杀巅峰大真君的手段很多,何况是这些分舵之主,多是庸碌之辈,被人所杀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能将之杀死并且困住阴神者,必不是寻常之辈。 “短短几年,损失三位舵主,吾甚痛心疾首,令‘荒狐’彻查此事,还我那三位舵主公道。” 戴着面具的修士缓缓向后依靠,大半身躯沉入阴影。 微微摆手道:“去吧,莫要堕吾威名。” “喏!” 躬身退出大殿的修士高举令牌,在他举起的同时令牌消失不见。 紧接着出现在对岸的是一道修长身影,那人的容貌隐藏在狐狸面具之下,摩挲令牌道:“堂主说是什么任务?” “大人请看。” 修士将玉简奉上。 “天机城,神秘修士。” 荒狐接过玉简扫视一眼便了然于心。 没有多言,施展遁术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其势灵机气息晦涩奥妙,不似高山湖海,反而像是在面对一座小天地,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哪怕他这样的修为也倍感压力。 直到那人消失,修士才起身看去。 惊叹道:“不愧是堂中长老级的高修。” 请:m.yetianlian.cc 第763章 羽茧 事了。 天机府。 江副城主将令牌归还道:“三年前我曾接令前往汉河,今日特来还令归责。” 说着,江副城主看向桌案上的令牌。尽管这事他并未插手太多,毕竟还算圆满,也算了解一桩心事。 伏案的老者随手把令牌摄拿在手,将之扔进面前的长筒,皱眉道:“让一个魔修在城内渡劫也就罢了,为何将其放走?” “我没把握。” “没把握?” “没有把握留下他。”光河尊者沉声说道。 若是换一个人来,别说是魔修,纵是大宗子弟也得给天机城一个说法。 然而那人修为底蕴均是不俗,踏出雷劫已成中期尊者,这样的人,既然没把握留下,还是将之放走的好,免得让天机城生灵涂炭。 这倒是让老者的目光流露惊疑和诧异,旋即说道:“是魔宗道子?” “不是。” “不认识。” “查过了吗?” “查了。” “怎么样?” “就好像突然从土里冒出来似的,原先一点消息都没有。” 光河尊者摇头感叹。 他就差将天机府的各类傀儡仪器翻遍,也没有寻到此人身影。说起来也奇怪,一位巅峰大真君出现怎么可能不引起波动呢。 “人过留痕,雁过留声。” “不可能没有痕迹。” 老者手中的毛笔微微一顿:“如果自上而下的检查并没有问题,那问题反而简单。” “他曾隐藏修为,并且极少出手,哪怕出手也不足以引起注意。” “汉河画舫是何人地界?” “明面上是合欢宗的私地,实际上是组织的分舵之一。” 光河尊者继续说道:“您老说不必拔除。” 老者思索片刻,取出一张灵纸,书写下一个陌生的名字。 然后说道:“查查画舫修士得罪了谁,重点排查一下修为低的修士,再查查卷宗,有没有我们的人参与。” “这能行吗?” “组织的修士惯是喜欢借刀杀人,用计纠缠。遇强者而不敢正迎敌对,遇弱者也不愿沾染尘埃。” “你查查便是。” 光河尊者不以为意的点头。 这件事确实值得注意,不过他显然不会亲自去办,交给手下人追查就好。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本来他是打算用供奉令牌确定魔尊位置。 那人倒也谨慎。 在遁光施展的同时供奉令牌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根本就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也就查不到那人的跟脚来历。 丞相这法子一看就不靠谱。 要他说,就该查各大魔宗道子情况,再不济也是继续深究对方灵机气息。 哪位大修士会伪装成练气士,然后因为旁人得罪了他就出手,不说坏不坏自己谋划的大事,岂不是在出手的时候也将自己置于险地。 在雷劫之中,也就是魔修手段高明,不然怕是也难渡。 “有消息了。” “如何?” “天机城那边给的消息是陌生巅峰大真君渡劫成尊。” 隔着阵法,修士看向阵内的公子哥儿。 内里那人更是摸不着头脑:“对啊,就是如此,怎么爷爷非说我让人给算计了呢?” 阵内的修士自然是裴四。 他不由想起当日情景。 自踏入家族的一瞬,爷爷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强大的灵机威压宛如咆哮的山海。 他则像是一艘穿梭在暴风雨中的小船,根本就无法抵挡,只能死死的抓住船檐,免得被风暴卷走。 裴四仰头看去,正迎上爷爷垂下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凶戾。 庞大的神识更是将小天地封锁的水泄不通。 “你去哪儿了?” 身着暗金星辰法袍的老者沉声问道。 裴四差点被吓的跌倒在地上,强忍着翻涌的心绪,思索着爷爷的问题,直到连自己也觉得没有半点问题,这才回答:“我…从天机城回来,前去汉河画舫赴宴,其余的地方就…。” “不对!” “有人在你身上动了手脚。”暗金星辰法袍的老者当即覆下一只大手落在他的头顶。 就在此时,他识海中的观想法运转起来,阴神与元婴似与之完全相合,抵御着外来神识的入侵。 老者赞叹道:“好厉害的术法。” 这术法不仅仅在他孙儿身上动了手脚,并且还不允许其他人触碰,除非使用抽魂炼魄的手段,否则寻常的法眼、神识等术根本无法解开这道隐秘神通。 若是高出施法者一大截修为,自然迎刃而解。 然而,下术那人修为不俗,更胜在对阴神浸淫已久,哪怕是他也不能轻举妄动。 除非请老祖宗。 老祖宗闭关已久,哪里是一个小辈出问题就要出关来的。 于是,裴四就这样待在了阵法中。 这一待就是三年之久。 “完了!” 裴四哭丧着脸说道。 本来他这问题就只有巅峰大真君,现在那人已成尊者,这不是说术法更不好解除。 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闲着没事儿去赴什么宴会啊,导致自己遭人暗算。 “老祖…” 暗金星辰法袍的老者制止了身旁修士的行礼,隔着阵法看向裴四说道:“你还没有想起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吗?” “我真想不起来。” “要不这样,爷爷你搜一下我的魂。” “蠢货!” “想不起来就继续想,搜魂岂是说的那么简单。”老者顿时大怒。 搜魂多会造成永久的损伤,根本不是说的这么简单,他又不精通阴神术法,万一一个操作不当,便会把裴四变成白痴。 当代这么多的子孙之中,裴四的天赋才情都不错,他不想因此废了一个孙子。 “他下的术法不强,你若是意志坚定根本不可能中招。” 老者的语气缓和。 说道:“说来对方并未下死手,该是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好自为之,莫要等来日再见的时候等人帮你解除术法。” 老者拂袖离去,他当然前去天机城探查过。 那时候雷云密布,神识和灵光都无法延伸。 加之阵法隔绝,他还以为在雷劫下那人必死无疑,因此也就作罢。 没想到竟被此人钻了空子,不仅渡劫成尊,还在众目睽睽下遁走了。 彼时。 涂山君并不知道因为自己成尊,已有三方不小的势力开始追查他。 他依旧窝在院子里。 孤幼院发了大财,三娘手中也有灵石。 吞并了左右,建造了丹房静室,布下聚灵阵法用作修行。 他平日里不是看看道经就是教授孩童功法,时常炼炼丹药,以供修行,再不济指点一下鹤书立的道行。 正如许三娘说的那样,鹤书立小心思太多,一用到修行上则少了几分洒脱豪情,看起来有些小家子气。 估计这也是为什么鹤书立迟迟不能踏入假丹境的原因。 既然没有假丹的心境,总不好吝啬阴魂丹,反正还能厚积薄发。 相比于鹤书立,许三娘的修为进境神速。 涂山君前所未见这等天赋修士,不过是匆匆两年的功夫,就已经达到了巅峰之境,距离元婴不远矣。怕是连巫融都比不上许三娘的进境。 掐指一算。 许三娘怕是也能被称做东荒大境公认的天骄。 这其中阴魂丹和涂山君的作用尤为明显。 阴魂丹能省却法力积累的水磨工夫,而身为尊者的涂山君本身又是丹道大家,修行上自不必多说。 灵丹妙药也是信手拈来,根本不可能出现修士吞服丹药而导致自身积累丹毒的情况。 “快了、快了。” 涂山君将手中的经卷放下看向如血残阳。 化神尊者显然不足以让他满足。 稀沥沥。 前院,就着水盆,沾湿布匹的许三娘擦拭着手中的灵剑。 她利用灵剑将手掌割开一道口子。 鲜血顿如泉涌,将面前的灵剑染红。 她就在血水之中擦拭灵剑,灵剑的绽放光芒,灵机气息也在迅速攀升,估计再也没有人会将之视作寻常的法器,这等古朴神秘的气息,怕是一般的古宝都不曾具备。 眼下这柄灵剑就拥有。 许三娘细细擦拭着这柄灵剑,不仅仅因为这是她父亲留给她的,也是因为她即将用此剑劈开劫难。 巅峰金丹距离元婴只有一线之遥,对很多人来说却是一辈子的事情。 她不想困顿于此,就只有斩开雷劫。 “还有四年。” 许三娘轻声呢喃。 小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至少那时候爹还活着,娘也没有改嫁,直到有一天父亲死了,她才终于体会到寄人篱下的滋味。 那滋味并不好受,让人不想回忆。 闭目。 感受着天机灵机的降临。 许三娘静静的擦拭手中这柄灵剑。 往后一年。 她很少再做其他事情,孤幼院的事情有瘦猴照看,外头的杂务有鹤书立处理。 她除了在擦剑就是擦剑。 大半年前,她身上的剑意越发强大,强如光柱,耀似星辰。 直到三日前。 周身剑意消失无踪,无数剑丝也完全不见。 “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许三娘轻声说道:“我已悟了。” “何?” “真意。” “羽化真意!” 许三娘轻诵。 轻轻一弹手中灵剑。 万千剑丝将她的身躯包裹成一个巨大的茧。 扑通。 扑通! 大茧宛如心脏般跳动。 赤发小鬼模样的涂山君双眸不由圆亮。 请:m.yetianlian.cc 第764章 预言 扑通。 扑通! 巨茧强有力的跳动。 凛然灵机环绕。 在即将升起的时候八道光柱形成的阵法将之遮掩,使得光芒之在此地闪耀。 在尊魂幡青铁幡面的映照下,巨茧也染上了一层淡青色的水墨仙絮。 好似星环在周身旋转。 巨茧内,许三娘盘坐闭眸,横剑于身前,三翅蝶在她的肩膀翩翩起舞。 悬于法海上方高如圆月的金丹似在瞬间化作虚幻模样,其中有一缩小的三娘盘坐,只不过并不像寻常那般凝实。 “假婴。”幡内,涂山君不由惊叹。 道体修士在灵根强大以及庞大资源的助力下,踏入第一步巅峰简直就像是吃饭喝水。 而且,这才该是大境该有的压力。 天才在数年,十几年即可崭露头角,达到第一步的顶峰。 也怪不得大宗对天骄的定位是五十岁前踏入元婴境。 就这样的规定,都算是宽裕了。 以大境的灵气浓度,机缘、资源、传承,若是无法在短时间内争得一席之地,才会慢慢落后。 怪不得当年万法宗那小子当年被发配星罗海之后一脸怨气,就差把‘我要找人发泄’写在自己的脸上。 以这些天才的速度,别说是五十年,就是五年都要落下一个境界。 到时候就更不要争了。 修为是一切根本,没修为才是真正的寸步难行。 如此,反而更加重了涂山君心中所想。 什么九年之约。 我约你个大头鬼! 现在三娘有金丹巅峰的实力,他随时能带三娘悄无声息的跑,等以后修为提高再将一切夺回。 所有的虚与委蛇都只是应对的策略而已。 哪怕如老魔君这般积年老鬼,该骗还是得骗。 “跑不跑?” “跑!” 没有丝毫犹豫,涂山君当机立断。 剩下三年的时间,别说是道体天才,就是成仙之资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达到元婴巅峰,阴魂丹是很强大,然而元婴境对法力的要求更庞大,积累也更更多。 三年? 别开玩笑了。 走完这条积累之路,师兄太乙用了二百年。 不然为何大宗只对元婴之前有要求,因为那是能够在短时间达到的。 随着境界的攀升,越是往后越慢,道行法力是积累来的,并非一蹴而就。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裴氏对三娘的封锁,但,裴氏应该不可能出动化神尊者,以三娘如今的法力,足以让他本尊具现一招。 这一击,低于他修为的修士该是没有机会活下来。 许三娘缓缓睁开双眼,流光轮转的眸子中闪过清气汇聚的阴影,紧接着周身的巨茧化作无边清气反馈身躯,辅以三娘那如璀璨山河的明媚容貌,烨然若神人。 化作赤发小鬼,坐在许三娘肩膀的涂山君说道: “该走了。” 此言一出当即让三娘一愣,她心想自己才步入假婴,不日将渡过劫难成就元婴真君,再以时间积累法力,阴魂丹做辅,当可在四年时间内… 像是看穿了三娘心中所想一般,肩膀的赤发小鬼询问道:“达到何等境界?” 三娘思索之后说道:“若情况稍好,当可步入元婴中期。” “然后借道体三条命,与裴氏决一死战?” “我不知道。” 涂山君这么一盘算,还真有戏。 若三娘能达到元婴中期再借用道体,当可借来化神的法力,并且还是两道法力,到时候肯定能发挥出尊魂幡全部的实力。 敌后期尊者该是没有问题。 但,这等燃尽生命得来的力量。 值得吗? 三娘看着手中古宝灵剑,怔然出神,紧接着说道:“失约的话,老宅和古剑就要拱手相让了。” “很重要?” 听到空灵沙哑的声音,三娘摇了摇头道:“我已经知道古宅到底锁着什么,我也已清楚,我父为何会死。” “何?。” “成仙批言。” 涂山君双眸猛地瞪大,从一介赤发小鬼返回了尊魂幡,震颤道:“成仙?” “成仙批言?” “什么意思,是他利用蝶梦道体预言出的,还是说是功法神通。” “难道是他推算的哪一个人的命运?” 三娘还是头一次看到涂山君如此失态。 哪怕平日里的喜怒哀乐都比不上。 就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又担心那救命稻草是个无根浮萍,亦或是并不足够坚韧。 这等消息的出现,让这位积年老鬼激动不已。 神情复杂难掩,只顾追问后续。 许三娘沉声说道:“这个秘密也是在我以血祭剑才得知的。” “我手中的这柄古剑就是开启古宅的钥匙。我已与裴氏做出约定,九年之后不登大器宗,就要将古剑古宅一并奉送给他们。” 尊魂幡内。 大槐树下。 涂山君本尊难掩复杂心绪,眼中满是惊讶的神色,更是生出一股悚然。 怪不得强如道体修士也会死,还是这般平静的消失,原来他推算的是仙路,但更让涂山君震惊的是,竟真有仙路。 也就是说。 这世间真的有仙。 “仙!” 涂山君猛地起身,立于道观前,看向远方高耸如山峦的大城,两百六十余万阴神所在。 双眸迸出精光。 这可是成仙的预言。 当年那血葫芦只书写着‘元圣灵魔成仙法’,便让迟疑的涂山君留下,何况是听三娘亲口说出,其父留给她的古宅之中,藏有成仙预言。 哪怕是只言片语,也足够让他为之动容。 “涂山大哥此时还觉得我们应该走吗?” 许三娘笑了起来。 嫣然如绽放的星辰。 她知道,涂山君定然是想成仙的,所以她并不介意使用自身道体神通。 哪怕折去一翅。 一翅与三翅,又有什么大的区别呢? 正如她说的那样,就算没有道体,她也能登临巅峰。 立于道观前凝望大城,赤发顶角的高大身影陷入沉默。 他没有询问其他,因为既然三娘这样说了,他心中的那些都已经有了答案。 比如如何开启。 譬如,是否有回旋余地。 良久。 涂山君黑红色的双眸沉似深渊,亮如星辰。 淡淡地说道:“该走!” “我这一生都在追寻仙路,为得不仅仅是长生无敌,更是为了那些与我一同踏上道途的人。” “牺牲人来换仙路预言,岂不是本末倒置。” “而且…” “哪怕没有成仙批言,我一样能够成仙!” 哪怕没有见到人影,只听到声音,许三娘依旧能幻想出那高大人影的豪言霸气。 这才该是魔尊具备的自信。 “涂山大哥难道就如此自信?” 涂山君摇了摇头:“我相信的是你。” “还有那曾经陪我一同踏上仙路的人。” “若没有他们借给我命,我不过是一死器,终有一天会泯灭在劫难之下。” 许三娘诧异的看着面前的青铁黑幡。 她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回答。 本以为自己会听到涂山大哥对自己的‘吹嘘’,对自身天赋才情的肯定,却从未想过,原来哪怕是冷如魔尊般的涂山大哥,对自己的道途竟是如此的谦虚,甚至拥有如此柔情。 “好。” “古剑古宅,送给他们又如何,没有我来开启,他们拿不走任何东西。” 许三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有明说。 哪怕没有了古宅里的成仙批言,难道她就不能施展道体神通重新预言一个吗? “我想得到成仙批言,但我更想你活着。” “很重要?” 这回轮到许三娘问涂山君。 依旧是这句话。 涂山君点头说道:“很重要!” 许三娘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般,笑着说道:“那我就一直活着,活到涂山大哥成仙。” 隔着尊魂幡本体,涂山君望向许三娘。 他竟有几分对这句话生出信心来。 不是因为三娘的道体,也许是因为许三娘本身就是谜团环绕的人,在她身上,好像不管发生什么惊奇的事情都不足为奇。 既要离开,当然要交代好一切。 于是原先的计划启用。 鹤书立惊奇的发现,许三娘的气息晦如烟海,早不是他能窥探。 哪怕是坐在一边,都能感受到灼灼灵光。那是修为精进展露出的灵机气息,而这无意识的气息便让他感到了莫大威压。 至于一边身着幽暗红袍的修士依旧是练气的模样。 他却不敢小视。 雷劫消散历历在目,哪怕三娘给他何等压力,都不如身旁那人的神情变化重要。 “鹤先生。” “这储物袋中是修行所用的丹药、灵石,以及一枚七转结金丹。” 鹤书立何等聪慧,在看到储物袋听到许三娘言语的瞬间,他的双眸已经瞪大。 心中更是闪过骇然。 身躯不由挺直,随后又倚靠在身后靠椅上。 像是长缓了一口浊气般,抿嘴不言。 “劳烦鹤先生照看孤幼院。” 鹤书立点头拱手说道:“我明白。” 他心中都懂,也许魔君愿意让他待在身边,就是为了这件事。 但他不需要问。 知道什么也不能说。 其实也不需要太过照顾,如今五年过去,当年的小娃娃都在灵根探查之后各有归宿,也就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瘦猴也被安排进大器宗,成为宗门弟子,裴氏但凡还要脸就不会拿他们撒气。 涂山君准备去信一封给钟汉,请他关照一二。 这点小事,对于钟汉而言该是没有问题。 半月后。 远在大器宗。 一道人影拆开了信封,疑惑道:“我的信?” 请:m.yetianlian.cc 第765章 荒狐 信函匣。 身着大器宗法袍的瘦猴取出内里的信函捧读。 眼中闪过精光的瘦猴急匆匆的收拾了细软,跟管事告假之后匆匆的乘上了返回天机城的灵舟。 乘上灵舟,踏上返回之路的瘦猴俨然已是小大人的模样。 闭目回忆着信中所述。 “事急从权,无法当面详述。” “阿姐与你虎叔决定暂避裴氏锋芒…” “修行用度莫要担忧,凭信函用的钥匙可将阵法中的储物袋取出。” “骤担此大任,往后修行更要十分用心。” “若裴氏寻你也莫要惧怕,只需将另一张信函所述告之,并将古仙楼中的灵剑取出相送,料裴氏并不会为难于你,若有难,可寻你大器宗执法堂前辈师兄,其名‘钟汉’。” 另一边,钟汉也接到了来自古仙楼的信函,指名道姓是他的信。 两人合计打算乘坐灵舟离开,思来想去还是不成。 天机城的灵舟太容易追踪,而且在城内也分外显眼,说不定会有裴氏的眼线提前截住,到时候就要一场恶战,说不定会引来裴氏高修。 因此当机立断出城,然后以遁术赶路甩开眼线。 再以其他小城的灵舟做为跳板前往其他大城。 就在许三娘动身的时刻,孤幼院街对面的茶馆关门,隔壁的邻家也没有了动静,驻守在此地巡逻的捕快面色剧变,捏起手中的传音符,灵符燃烧,在隆庆坊的各处点燃。 不管是明处还是暗处,皆有目光聚焦而来。 许三娘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乘上傀兽马车。 赶马车的修士紧盯着前方的马车,接着转头看向车厢内,似乎在与人说话:“不用这么大的阵仗吧,只是她一人走动而已,上头不是说看住两人吗?。” 厢内,另一位神情严肃的修士说道:“小心使得万年船。” “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我们只负责盯紧许三娘。” 赶车的修士耸肩不语。 他们也不知道许三娘到底要去哪里,天机城又这么大,总之少不了一顿好跑,也就只能跟着,有时候中途还得换人,不能让前方的许三娘察觉到有人跟随。 然而,乘傀兽马车的许三娘在袖袍中魂幡的指点下,早就摸清楚身后修士。 就是这两天兜兜转转,并没有暴露自己的目的。 正如他们说的那样,天机城这么大,总不会是要出城。 足有半月。 带着他们转悠的同时也渐渐的有了出城苗头,直到乘上这架傀兽马车。 带着面纱斗笠的许三娘端坐在车厢内,看了看腰间的储物袋,感受到袖中道兵的凉意,原本略有忐忑的心情也随之舒缓。 接下来只需静静等待。 “客官,城门就在前方。” 直到赶车修士的声音响彻,车厢内的许三娘猛的睁开双眼。 将灵石付下,也就踩着矮凳踏足整洁的街道,眼前的是宽阔有序的长路,而在长路尽头,则是距离隆庆坊最近的城池大门。 缓步走动的斗笠修士。在疾走不到百米的距离化作飞奔。 身形如电。 在行人之间穿梭。 出城是没有任何登记检查的。 不过那伏案的书记官似乎是接到了什么消息。 已经在斗笠修士飞奔而来的时候起身,张口喝止:“来者止步!” 然而这般大喝根本无法阻挡那冲来的修士,宛若狂风过境,原先还在面前的人影已经掠过他的身旁,伴随而来的是爽朗笑声。 一瞥。 斗笠下。 那璀璨如山河流星的容颜似在发光。 不管是城楼上的甲士,还是入城出城的排起长队的修士都将目光投来。 也就在此时,远处两架马车迎面撞了过来。 没有半分犹豫的催动傀兽马车全速,嘭的一声,狠狠的装在城墙上,与之如礼花散架而来的是跳出的修士。 许三娘可不想等待他们。 甫一出城,便已施展出遁光。 化作一道豪光冲上青天云层。 在音爆绽放的光圈下,好似流星击坠般向远天而去。 “不好!” 撞出城门的修士大惊失色。 没想到许三娘当真是要夺门出城,并且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成功了。 此时三人才后悔没有提早截住。 田柯振正是这三人之一。 他们俱是元婴真君。 不过,有些元婴真君是自己悟道渡劫而成。 有一些元婴真君则是靠着前人之路,以及躲避劫难的办法而成。 这样的修士自然弱于走出自己道途的。 并且他们的路能走多远,还要看自己对前人路的感悟和理解。 有时候甚至会出现,走到这一步却发现自己无路可走,也就导致修为难以寸进。 田柯振便是如此。 他当年靠着裴氏给予的恩惠走到这一步。 自知天分不足,只能止步于此。 因此做了个家族供奉,平日里还算大器宗修士。 若今日让许三娘逃遁离去,他们怕是全都要受罚。 “追!” “我们俱是元婴,许三娘怎么都逃不脱的。” 田柯振毫不迟疑的驾云腾空。 在出城的瞬间,元婴真君的威压骤然绽放。 与他同行的两位修士也同样如此。 他们带着惊讶却又从容的神色,谈笑道:“许三娘再强也不过是新晋金丹,何须我们三人一同出手,如此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唯有田柯振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金丹真人的遁速怎如此之快。 换了寻常金丹真人,哪怕是巅峰期也会无法拉大距离,反而会在片刻间被真君追上,现在他们已看不到许三娘的身影。 唯有外放的神识能够察觉那强大且快速的遁光,犹如星火奔流。 恰如田柯振想的那样,在他们三人奋力的追赶之下,与许三娘的距离迅速拉近。 前头的许三娘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 四道流光在天空穿梭不休。 眼看身后三人即将追来,许三娘神色淡然的瞥了一眼,以她的实力战胜一位不是问题,只可惜对方并不是一人,她又不想暴露涂山大哥。 于是从袖袍中取出魂幡,轻轻一摇,黑红色的蒸汽顿时将她包裹。 顷刻间,黑红光芒消失。 只剩下三位元婴真君傻眼当场。 “坏了啊!” 其中一位刚才还谈笑风生的修士此时却垮了面容,狠狠的一拍大腿:“哎呦,跟丢了。” 旋即赶忙看向同僚,再追上两人,并且看到他们脸上茫然的神色之后,更是差点身形不稳的撅下云头。 “我就说什么来着,不要大意,许红裳再与家族不和,也是家中的大小姐,定然底蕴不俗宝物护身。” “现在怎么办?!” 另一位元婴真君大急。 田柯振压下翻涌的心绪,沉声说道:“我们也没有料到表小姐会有如此遁术神通,但只是表小姐离开还好,我们手中还握着一个人。” “只要那个人没有离开,我们还能和家族交差。” “走。” “回天机城!” 甩掉了追兵的许三娘也撤去了尊魂幡的遁光。 遁速骤然下降。 让她不由感叹刚才的风驰电掣。 现在倒像是赶着牛车马车,两者对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走出天机城,脱身而去。 经过了最开始的惊险和喜悦,许三娘心中没来由的生出迷惘和茫然,望着眼前的茫茫天地,一时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不过是些许的怔然就已经回过神来。 “往东走,是天器圣地的万物城。往南疆去,则满是魔宗门派,北上古神殿,西临大星河宫…” 许三娘轻声呢喃。 忽然。 “小姑娘,你不知道何去何从吗?” “不如让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一道略显轻浮的声音传来。 不远处的云端则有一道身披黑袍的修士远远而立。 言语之中也满是调侃,似乎还带着几分欣喜。 抬头看去。 正看到一只青铜狐面。 三娘的神色凛然,护体罡气勃发,警惕的盯着那云端处的狐面修士,问道:“前辈是?” “我?” “还没有自我介绍。” “我叫荒狐,来自堂口‘三月初五’。” “你可能没有听说过‘三月初五’,但我相信你肯定听说过‘组织’。” 遥远而立的黑袍狐面修士笑着说道。 分明对方戴着面具,还是能够感受到那人是带着笑容的。 也许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会笑的眼睛,让人看过去不由得被目光所迷,会不由自主的跟随对方的心意而动。 “组织。” 许三娘心中咯噔一下。 她没想到组织的人这么快就寻了过来,并且还寻找到了她。 但她还是故作不知的问道:“不知道前辈寻小女子什么事?” “堂主让画舫修士留意你的动向,不成想,在裴氏如此严密的布控下,让你大摇大摆的出城来。” “倒是让本座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许三娘面色顿时沉下来。 如果在天机城,这些人还没有机会出手。 她出城反而是给了他们出手的机会。 荒狐上下打量着许三娘说道:“其实我并不是前来捉你,汉河画舫的案子我至今没有头绪,又恰逢你出城,我也就顺手而为。” “如果你愿意提供些线索的话,我不介意当作没看到你。” 许三娘说道:“看来前辈有查到什么。” “当然,我查到的东西很多。” “不要妄图逃跑,在城外,没有天机城的大阵和亚圣照看,本座捏死你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 尊者的恐怖神识就像是一只苍天大手。 化作连绵的山岳。 将许三娘的身影牢牢封锁,没有半分逃脱的空隙。 “小姑娘,说说吧。” 请:m.yetianlian.cc 第766章 江湖 “说什么?” 女人带着几分淡漠。 就好像她并没有面对擎天巨手般的威压。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阳光下,云层上。 原本复杂神色渐渐消失, 于是就剩下现在这般的模样。 冷静的女人在灿烂阳光的辉色中,显得如此不同。 环绕在在身侧的清气化作一道气旋,忽地卷起,宛若泛起波澜的湖面,也将那压下攥住的威压化作了微风。 吹过。 只带起些许发丝。 身裹黑袍戴着青铜狐面的修士眼中闪过诧异。 惊叹道:“怪不得都对道体修士刮目相看。” “竟然能在本座的神识威压下如此坦然,甚至以真意化解。” “你这道体当真不凡呐。” “可惜,你的修为太弱了。” 荒狐惋惜似的感叹道:“若是你有元婴境,我便坐下与你好好谈谈,假如你是尊者,那我在看到你的瞬间就会掉头离开。” “让人惋惜的是,你只有大真人境。” “哪怕天资不俗的迈入假婴,依旧是第一步的修士。” “我与你不同,我已是第二步。” 荒狐自信般收回了所有的威压气息,平静的说道:“你不说,我也能自行查看。” “天地绝灭大搜魂术的神通我略懂一些皮毛,只不过,怜惜你这位人杰,希望你能加入组织为之效力,我才没有动手。” “如果我不想加入呢?” 许三娘蹙眉。 “你想不想死?” “不想。” “你不想死就一定要加入组织。” “这样说来,我不加入就一定会死?” “会。” 荒狐注视着许三娘。 纵然没有威压气息,然而来自尊者的目光,简直重逾千斤,让人不能承受。 哪怕是真君在这样的注视下怕是也会聚精会神,小心谨慎的应对着一切。 这便是强大带来的压迫感。 许三娘问道:“组织能帮我拿回我遗落在裴氏的所有东西吗?” 荒狐一时语塞,沉吟道:“大器宗裴氏。” 黑袍狐面人一连嚼裹了两三回。 不像是个尊者高修,倒像是一位深谙权谋的高官在衡量价值,随后他就摇了摇头说道:“组织不会做无本的买卖。想要拿回一切,需要你自己努力。” “有什么区别?” “组织给你神通功法、古宝法器,一切修行资源以交换。” “你只需努力。” “我可以告诉裴氏我加入了组织?” “不行,你要换一个身份。” “为什么。” “从来如此,所有人都要有很多身份,只有一个身份的人活不长。” 许三娘突然笑了。 原来,欺软怕硬不仅仅世俗凡人有,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也有。 哪怕是大势力同样如此。 他们不敢招惹裴氏,又不想让裴氏知道是他们撬走了道体,便想出了这么多的办法,拐着弯的完成一切。 组织定然有组织的目的。 只不过,许三娘也有自己的目的。 而且因为公孙晚之事,她对组织本就没有好感。 又为何要弃明投暗,成为一个不能拥有自己真正身份的‘杀手’。 她这一生,都在证明自己的身份。 她姓许,而不姓裴。 “或许我们可以退而求其次,你不想加入组织,我不想强迫。我只想知道是谁杀死了‘公孙晚’。” 荒狐像是看出了许三娘的意思。 抱着肩膀,并没有强迫许三娘一定要加入组织。 组织行事就是如此的,他们首要在完成任务,其他的不过都是附加,而他的任务显然不是邀请许三娘成为其中一员。 他的任务是调查出杀死画舫分舵的修士。 “我不知道…” 还不等许三娘说完,荒狐将一枚玉简注入法力,紧接着一道留影出现在不远。 那人身形高大。 顶角如戟。 在狂瀑赤发下显得如此锋芒毕露。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双黑红色的眼眸。 似晦暗星辰,深渊中的荧惑。 在他侧眸而来时,才终于看到其青面獠牙的面容,悚然一惊的同时更是都最初的判断生出怀疑,这当真是人? 哪怕只是相隔影像,还是不由心生寒意。 许三娘沉声道:“我不认识他。” 她眼中的诧异和惊讶做不得假,因为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涂山君展现自己的本相,与寻常不同的是,如今的这般狰狞大鬼当真如盖世的大魔,在云中月下,踏空傲然。 “你确实不认识他。” 荒狐点了点头然后又取出一枚玉简。 将之打开之后,再显一道人影。 正是涂山君平日里黑发黑眸的道人模样。 他将两个影像重叠在一起,说道:“现在你该认识了。” 笑道:“那三个蠢货绝对想不到,他们要回去看住抓捕的人到底有何等威能,若他们能遇到当然最好,只可惜,以此人的能耐,怕是早就已经离开。” 荒狐不禁笑出声来。 失笑的同时也为那三人的命运感到悲哀。 他们或许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曾经与什么擦肩而过。 其实不知道反而很好。 “所以,你才着急忙慌的出城。” “指出他的下落,你可以安然离开。” “前辈既然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出城,为何不等我与他重逢。”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修为?” “料想你应该不知道。” 荒狐自问自答道:“渡劫成尊那一刻,他已是中期尊者,疑似拥有道体。” “我可不想和这么恐怖的人照面。” 许三娘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就为这个此人才将她拦了下来。 怪不得一介尊者,在这里和她讨价还价,原来并不是因为有耐心或是脾气好,仅仅是因为出于被另一个人的忌惮。 “前辈既然不想与他照面,不如放我离开,我们全当未曾谋面。” 荒狐摇头道。 “不行。” “我有我的任务。” “以前辈这样的高修,难道还怕组织的问责吗。” 荒狐看向许三娘,倒也没有讲什么道理,或是描述组织有什么刑法,而是很平淡的讲述道:“我能轻易的碾死很多蝼蚁,难道我在更强的修士眼中,不会是蝼蚁吗?” “人在江湖,难免的。” “也是老了,才会如此多愁善感。” “所以小姑娘啊,莫要让我为难。” “我真不知道他的跟脚。” 荒狐点头道:“你只管讲与他的相识和相处,剩下的事情我自会判断。” “说说吧。” 许三娘心中盘算。 她肯定不能讲述与涂山君的相遇,一旦开口,那漏洞百出的经历根本瞒不过一位心思缜密的尊者,更不用说她连编造都没法编。 既然组织不愿意得罪裴氏,多半不会对她动手。 也就是说荒狐说动手搜魂只是吓吓她。 但他会向其他人出手。 此时,许三娘才惊叹组织的强大情报能力,竟然能够这么快的就将画舫渡劫修士和孤幼院的教习联系在一块。 连组织都已经查到,相信天机府确定涂山大哥的身份也只是时间问题。 许三娘不由庆幸。 还好提前离开,不然此番在劫难逃。 然而,哪怕出逃,也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在许三娘阴晴不定的时候,身裹法袍的荒狐微微摇头。 他已看出,许三娘定然与那人牵连甚深。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必须要出手了。 就算无法使用搜魂术得罪大器宗裴氏,至少抓许三娘回分堂驻地。 他有了交代,剩下头疼的事情就交给堂主亦或是一众长老吧。 没有继续催促,而是猛的敞开法袍。 腰间的一只土黄袋子在法力催动下迎风冲做巨大的口袋。 伴随吸力传来,许三娘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云头。 “前辈且住。” “难道就不怕那人早有关注。” “我如果消失,裴氏定不会善罢甘休。” 许三娘赶忙稳住身形。 荒狐顿时一惊,然后就放松了身形。 说道:“我已给过你机会!他若在这,便不会还在等待。” 没有多余的话语,法力犹如滔天的浪焰。 那土黄色的口袋好似一张天幕,要将许三娘囊括。 “嗡!” 一道黑红色的雾气将许三娘硬生生扯出法宝的笼罩。 “果然有诈。” 荒狐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 在看到许三娘有恃无恐的时候,他就知道许三娘肯定拥有不凡的宝物,也有可能是裴氏的底蕴。 总之不能大意。 因此他也没有贸然接近,而是远远的观望,以法宝抓捕。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何况面对的是来自大家族的道体修士。 “若想只凭宝物就逃走你就将本座想的太简单了。” 荒狐大手一挥,淡声轻吐:“虚天!” “轰。” 天地好似在一霎那形成了一方虚幻的小世界。 荒狐做为小天地的掌控者,施加而下的巨力将整个空间封锁,也将黑红色的遁光留下,在他迈步走来的同时说道:“本座早就有言。” 就在他即将走到许三娘身前的时候,荒狐神情猛的一变,迅速后撤。 以他尊者的遁速,后撤之快让人根本无法分清是何时才完成的。 就好像他从未从来。 荒狐大惊。 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 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机气息在许三娘身上绽放。 然而,四下寻找,却未见有异。 忽地。 荒狐死死的盯着那道玉简幻化的虚幻重叠出的身影。 那人影的眼珠… 好像转动了一下。 “见鬼了?” 就在荒狐皱眉的时候,原本那高大‘鬼神’的铁青侧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正过来,灼灼鬼目,死死的盯着他。 “幻术?” “哼。” “你本尊在这里我尚敬你三分,区区幻术神通,安敢阻我!” “给我破!” 荒狐冷笑一声,抬手一道辉煌气息。 化作青黄色剑光。 轰然斩下。 “忽。” 玉简投射的人影顿时化作泡影。 荒狐没有半分喜色。 因为他看不见了。 “你当真觉得这是幻术?”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晚点。 请:m.yetianlian.cc 第767章 神异 “什么?!” 荒狐陡然一惊。 身为尊者的强大还是让他冷静下来。 观想法坐镇识海,周身气息迅速平复。 哪怕眼前是一片漆黑,然而修士早已不需要用眼睛观察,神识足以替代大部分的五感六识,并且比感官更加的强大。 阴冷的气息宛若毒蛇钻入袖袍,冰凉沁入皮肤,使得寒毛乍立。 直到汹涌的法力流经四肢百骸。 炙热将寒意驱散  若说原本置身于凛冬,现在则像是迎着暖阳踏入了春夏。 独属于尊者的护体罡气犹如磐石星辰形成的沙尘风暴,将一切不属于或是对自身有所威胁的灵机全部抵挡在外,光亮的波纹闪烁不休。 荒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糟了。” 他低估了那个人对许三娘的重视,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察觉到那位疑似‘道子’修士的气息。 也就是说,从始至终对方也许就在不远处看着他。 他还自傲的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在最初看到许三娘如此镇定的时候就该有所怀疑的。 他并未深究。 以己度人,他不会在一位金丹真人身上投入太多经历关注,除非对方关乎到他的道途,不然绝不可能让他出手。 神识铺开。 荒狐‘看’清了小天地中的一切,那是一个高大的人影。 人影的脚下是一团黑红色云彩。 原来刚才裹住许三娘的并不是宝物光芒,而是他追查的那个人的灵光气息。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他靠近许三娘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灵机。 荒狐探手一抓,上方悬浮的土黄袋子已落入他手中,微微拱手说道:“原来道友早就驻足,既然如此,不如你我罢手,我只当并未见过道友,而道友也从来都没有见过我。” 高大修士以黑红色的金边法袍笼罩。 左手肋下夹着许三娘,右手握住一杆像是旗帜灵幡的长杆兵器,直到铁青的幡面落下,荒狐才看清楚是杆魂幡。 在近两米的身形下,本来个头不矮的许三娘倒也显得娇小。 在那人看过来的时候将许三娘轻轻放在云端。 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冷冷的注视着黑袍狐面修士。 涂山君本不想出手。 他能动用的手段实在不多,限于法力的问题,留存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两者说起来相差两个大境界,也就只能支撑他出手一击。 如果他现在放荒狐离开的话。 对方或许会走,却有可能在半途返回探究一二。 毕竟任谁都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 他猜不到涂山君的跟脚,只会以为是什么术法神通的映照,其实只有威吓而无实力。 这样一来一回反而会让本来还有一击之力的涂山君疲于出手,也就使得许三娘无法以全盛补充法力。 荒狐沉吟,他分不清眼前人的实力。 但至少情报所言,此人在渡劫成尊的时候就已是中期。 这是出自天机城江副城主之口,应该是没有错的。 既然是化神中期,那便是与他相同的境界。 他浸淫许久,此人刚刚突破。 小心应对的话,不足为惧。 ‘既然只有一击之力,就该使用现如今能动用的最强之术。’ 涂山君黑红色的双眸迸出神光。 淡声道:“虚天异地!” 轻轻摇动魂幡,手中尊魂幡化作一团黑红清气,与脚下的云彩交织不休如黑夜天幕将此方天地遮盖。 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天地在此间化作了一方由煞气铸的门庭,隐约间,有一方若隐若现的高山在云中。 站在门庭高山之前的修士赤发狂舞,一轮虚幻圆月遥相辉映。 紧接着, 一道虚幻的庞大身影出现在涂山君的身后。 那身影似乎还无法完全显化,因此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能模糊的看出是个人影,然而也仅仅是像人罢了。 那庞大的‘人影’撕开自己的胸膛。 黑色的骨血汇聚成一头异兽猛虎。 血金黑虎纵身一跃。 如山岳般高大的身躯又像是羽毛般轻盈。 一双吊睛闪烁。 像是依旧不过瘾。 人影锋锐的爪牙将血肉拔下。 凝成一头人形鬼狐。 头戴斗笠的人面鬼狐身形看起来小了许多,铁青的狐脸上是一颗血色的眸子。 青面鬼狐翻身盘坐在狰狞黑虎的背上,将袖袍揣入怀中,拉下头顶的斗笠,就像是个毫不起眼的老头儿。 在两头异兽出现之后。 那庞大而虚幻的人影终于消失不见,唯有远天的门庭升起一道素月。 黑红血虎踱步走到涂山君的身后,厕卧下来,倒是那异兽鬼狐附身而来,尖嘴微动,不知道在老虎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荒狐已完全没了从容。 如果说在看到虚幻人影的时候,他还有几分惊叹。 毕竟那庞大身影犹如鬼神降世,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都被恐惧拉入深渊,就好似只要多看一眼就会化作其中一部分。 但那终究是虚幻的。 是不够凝实的天地异象。 那如今,黑红血虎则像是终极恐怖具现,霸道、血腥、犹如天渊,亦像深邃的天空荧星,让人胆颤心惊,就好像只要多看一眼就会被那血盆大口撕碎吞下。 那巉巉曲齿不仅会将血肉骨头碾碎吞下,也会将灵魂粉碎化作最充实的养料。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但凡当世大魔,哪个不是血孽缠身化作无穷的血气光柱,其虚天神异更是残忍至极。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青面鬼狐。 那东西给他一种莫名诡异之感。 若说老虎只是吃人不吐骨头,鬼狐则让他想起‘邪神’。 然而,这都只是那虚幻人影拆下骨与血肉随手捏出的异兽,那虚幻的庞大身影到底是何等神异,这才塑造出这两个让人望而生畏的东西。 更何况,眼前这个修士。 涂山君侧眸看向身后的虚天神异。 血金黑虎假寐,青金鬼狐则在把玩手中的丝线。 他也没想到虚天神异会先具现出这样的异兽,而且还是两头,一般而言修士多数为一头异兽,要么也是多只融合为一。 譬如垂云尊者原本是灵游巨鲲,在他炼化传承之后怕是还会获得黑金大鹏的神异,两者合二为一。 不过,想到这两头异兽均出自虚幻人影之手也就了然。 怕是没有补全道体,以至于无法完全具现虚天神异。 像是看到了涂山君的目光,端坐在黑虎背上的鬼狐咧嘴露出细小獠牙,藏在袖袍下的小爪子轻轻一攥,整片天地都已经在涂山君的掌握,甚至生出一种他才是这天地的主人,是编织出命运大网的恐怖‘蜘蛛’,静等猎物的踏足。 而能被称作猎物的也就只有一人了。 涂山君掐起手印。 轻诵: “天青不老!” “许我地狱三变。” “一曰:” “血杀劫!” 荒狐瞳孔猛的一缩。 结印。 诵咒。 毫不迟疑的祭出道兵‘金兜子’。 一道玄黄清气在荒狐的身后凝聚。 撕开雾气的同时,一只巨大的狐爪踏入天地,就像是惊涛骇浪的蜕变,沙石星辰辉光的风暴卷起。 一头苍石星狐虚影出现在荒狐身后。 荒狐猛的侧首看去,无边丝线已经将天地完全编织。 他也同样站在丝线之上。 远天,血金黑虎奔袭而来,霎那间已出现在他的面前,血盆大口如塌陷的山岳,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大月天。” 吼!!! 钻石星辰沙暴轰然扩大,化作七道辉煌龙卷。 龙卷交织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沙盘落下,将原本空荡荡的丝线缝隙填满,荒狐也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然而他根本不敢放松警惕,只见脚下涌现无边的血水,不过瞬息就已经将所有的沙尘土地掩埋。 “杀。” 苍石星狐的巨大身影与血金黑虎厮杀一团,却没有注意到黑虎背上少了东西。 “不好!” 荒狐心中一惊。 就在他意识到不妙的时候,他的五感六识已经完全消失。 不远处正有一头青面鬼狐目光闪烁神光。 “不能再战。” 荒狐心中顿时冒出这一个念头,倒不如说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 这才刚一交手他就落入下风,再过一会儿岂不是要将性命都扔在这里。 他完全没有必要和这位陌生尊者硬拼,因为他本就不是为此而来。 他也不想和道子级别的人交手。 许三娘在涂山君法袍的遮盖下运转法力。 人影闪烁。 面对如此景象,不由张大了嘴巴,惊叹不已。 她曾经想过高修斗法,然而跟随涂山大哥出手从来都是速战速决,且还是以轻描淡写的碾压,完全看不出变化。 强大神秘,却不够直观。 她还以为涂山大哥并不喜欢大神通术。 直到今日,她终于看到施展。 这般天罗地网编织,神异幻兽厮杀,印法咒诵激起天机色变,仿佛星辰都要黯淡。 当然,这也苦了她的法力。 若不是因为她的道体神通,怕是连涂山君的虚天神异都无法具现,更不用说还要展开大术杀劫,将自己的神通融入到这虚天异地的小天地之中。 荒狐将金兜子系于脖颈。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难道我早就中术?” 没有半分迟疑,双手直戳眼眸。 血流不止。 然而惊喜的是,他真切的睁开了双眼。 “果然是眼睛的问题。” 荒狐来不及感受双眸的疼痛赶忙运转法力:“大地星辰起!” 请:m.yetianlian.cc 第768章 踪迹 大漠狂沙。 钻石星辰。 玄黄气息自荒狐身躯迸发,化作冲天光柱,犹如一颗擎天沙树散落开漫漫星辰。 唯见天地莽莽,沙河涛涛。 天地似在此时完全变成了狂漠。 那灵机威压亦如蒸干的水汽迅速攀升。 “黄天降世!” 双眸紧闭且留下血泪的荒狐捻决掐印,终在苍石星狐庇护下施展出神通大术。 术法刚一成型,原先被涂山君切断的天地豁然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无穷灵机迅速涌入其中。 似狂风暴雨。 疾且密。 感受到暖意回身,荒狐心中的紧张落下,同时也长出了一口浊气。 至少不必像刚才一样屏气凝神。 然而,他却不想再和此人多做纠缠和交锋。 这人一看就是大宗道子级别的修士。 此时不跑,怕是再交战下却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他总不好因为调查画舫舵主的死因而将自己搭进去。 “驱雷策电。” “疾!” 金兜子化作披风延展不休。 披风变成了两只金光翅。 一面擂鼓,一面电掣。 甫一交织,雷电纵横,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整座降临沙树黄天就已雷电交错,将整个小天地化作一片雷池。 “黄天雷池!” “疾!” 由黑红色丝线编织的无形大网闪烁起了雷霆弧光,庞大雷池一下子阻隔了老魔头与荒狐,就像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此时,荒狐紧绷的神情舒缓,转而露出笑容。 甚至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雷池不仅仅帮他阻隔,也将那凶戾的血金黑虎挡了回去,如今盘踞于黑红天地的黑虎踱步不休,却并没有做出要跳跃而来的模样。 与此同时,那青面狐狸压低了斗笠。 猩红的狐目因为没有对方眼睛的媒介也缺少了施展的机会。 “山不转水转,道友何必如此大的火气。” “不过今日之难,在下永记。”荒狐微微拱手朗声说道。 要不是这位‘道子’出现,他肯定能带走许三娘。更不用说因为术法的关系,他自戳双目,使得一双明亮的眸子成了烂肉。 血金黑虎怒吼咆哮。 倒是让荒狐笑了一声,不过在看到环绕身侧的苍石星狐伤痕累累,连耳朵都被打没了一只之后,荒狐不由没了笑容。 只是看了一眼涂山君,以及被涂山君护在身后的许三娘一眼:“后会有期!” “想走?” 收了虚天神异的高大道人,骤然穿行于那灼灼雷池。 一时天地霹雳下,附于外袍的煞气消散,犹如刀剑砍在血肉之身一般升起青烟。 本想施展遁法离开的荒狐愣了一下,他这黄天雷池可是正二八经捻决施法,耗费大法力的大神通,别说是修士,纵然是肉身强盛的荒兽也得退避。 此人莫不是愣头青,竟敢顶大神通之术前行。 “你既找死,我便成全…” 话还没说完,荒狐只看的目瞪口呆。 原来那魔硬顶雷霆冲杀而来。 “直娘贼!” “乃公怕了你。”荒狐毫不迟疑转身就跑。 一时架起遁光,担起风雷,虚天神异在他离开的同时就消失不见,不过顷刻间就已经消失在百里之外。 也不敢回头,只觉得一阵阴冷气息袭来。 刺啦! 法袍背上撕开个口子,顿时鲜血飞溅。 涂山君并未追赶,他能动用的法力不多了,如果多做的话早晚露馅。 好在趁机重创了那来自组织的修士。 不需要过多担心那人再寻来。 就是没想到组织如此阴魂不散。 今日伤了那人,总会还有组织的人寻来。 但以组织欺软怕硬的行事风格,也许不会再招惹他。 也有可能是深入调查。 就怕对方能查到星罗海。 到时候这一直隐藏的跟脚就可能暴露在东荒。 害怕吗?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只是心中难免产生担忧。 他已不算是孤家寡人。 他不是想守护秘密。跟脚的秘密总有一天会暴露,根本就瞒不住,他想守护的只是远在万法宗的独子。 如此时刻,更不好前往东荒万法去。 若想提升实力,铸魂幡、善道体,应该南下往魔宗林立之地。 倒不是魔修杀起来没有心理负担,而是魔宗林立的洞天福地煞气也最为雄厚,能够借此提升。 不过一切基准还还是以三娘的修为为主。 暂时不好前往南域。 “往东走,去天器圣地的万物城。”许三娘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她早就想见识一番能与大器宗并称炼器大宗的圣地,据传天器圣地还曾与大器宗有过恩怨,如此更该先前往万物城。 涂山君没有什么意见。 本尊身躯早就返回魂幡,以神识传音入密。 天机城。 府衙大牢内。 狱卒正打着瞌睡,半睡半醒的存神练气。 他名为章回,练气后期。 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多是看顾狱中修士,万一哪一个死的悄无声息还他们处理,听着隔壁传来的牌九骰子的呼喝,章回恍惚觉得有人站在自己面前。 睁眼一看,正看到一位身着银衫的中年人,带着三分笑容,背着手,看向他。 本想呼喊的章回转念一想,此人要么是大人物要么就是有什么理由踏入天机府的大牢,也就不敢造次的拱手说道:“不知道阁下是什么人?” 章回心中担忧。 万一是上头遣人来查,他岂不是会被看作玩忽职守。 毕竟他在公务期间修行。 “他们都在玩你为何不玩?”银衫中年人没有回答章回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这一下子让狱卒警惕起来。 这话术看起来真的很像上头来人。 不过,看样子他算是躲过一劫。 “我觉得还是多努力一些的好。”章回老老实实的回答。 尽管存神练气枯燥乏味,甚至也不舒坦,但修行本就是不舒坦的。 他只是不想一辈子都做个狱卒。 说不定等他达到练气后期,参加魔考就能获得天机府的资格。 “不错。” 银衫中年人微微颔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本玉简,说道:“这本书拿回去好好读一读。” 狱卒一看玉简。 上篆刻:“三阴聚神法。” “打开牢门。” 狱卒收起玉简将牢门开启。 越过机关。 走过长长的甬道。 映入眼帘的是不同的灯火下映照的石室。 那银衫中年人径直往一处走去。 狱卒沉思起来,那个地方确实关押着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很奇怪,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已一年多了,说他死了吧又能察觉到灵机气息,说他没死吧,好像也没有太多的区别,就好似陷入了一种沉睡。 银衫中年人走到了石室门前,望向室内的一道人影:“好一个金蝉脱壳的术法。” 光河尊者赞叹道。 把玩着手中的玉简,其上正记载着有关于涂山君的讯息。 他正好趁机赶来,看看术法的留存。果不其然,并不是修士,而是一道法身的残留,却十分的精妙,简直就像是活生生的本尊。 不管是灵机还是气息都没有问题。 随手以打开牢门,探手一抓,那道盘坐低垂的人影化作黑红色的雾气出现在他的手中,在烛火和灯光闪烁下,刚才还站在原地的银衫修士已经不见。 “前辈?” 狱卒呼喊一声,赶紧将手中的玉简揣入怀里。 他知道自己可能是遇到机缘了。 修行功法流传甚广,但是观想法却十分紧俏,大宗的观想法更是不会外传的。 若没有一个好的观想法,面对对手的术法神通就会落后,甚至被心魔所趁。 不出意外的话,他手中的那一份玉简就是观想法。 走出大牢的光河尊者抵达孤幼院。 转身离开。 返回天机府。 伏案老者像是在等他似的说道:“回来了?” “不出所料,就是他。” “哦?” 光河尊者将调查得来的讯息玉简拿出,并且取出那团黑红色的雾气。 “我打算寻钟嵩棠了解一番情况。” 钟嵩棠从外面返回衙门正堂。 在看到主位上的那道人影时大惊失色。 赶忙拱手行礼道:“卑职不知武相莅临。” 光河尊者开门见山道:“你认不认识他?” 说话的同时展开了一方玉简,影像随之出现。 “这个人?” 钟嵩棠皱眉的同时摇了摇头。 “你认识他吗?” 光河尊者又拿出一副玉简投影。 钟嵩棠瞳孔一缩道:“难道他犯了什么大事!” “非也。” “你既然认识他,应该认识才对。” 钟嵩棠疑惑道:“这怎么会…” “当日你子钟汉调查熊燃遇刺以及两亿灵石案。” “那时你们苦于没有破局,于是指示此人出手,让他潜入府邸,之后惊醒了假死的熊燃,并且让‘公孙晚’出逃,被天机府通缉。” 听着武相悉数他们所作,钟嵩棠心中咯噔一下。 “是也不是?” “是。” “当日还有一个人,也处在了那里。”光河尊者淡淡地说道:“难道不是你派遣的吗?” “卑职确实不认识他。” “你子未曾提起?” “没有。” “那看来确实如此,钟长老把你那位兄弟请来天机府吧,我在这里等他。” 钟嵩棠的冷汗刷的一下子就流淌下来。 他就说那是个大麻烦,自己儿子非要接。 后来事情结束还以为皆大欢喜。 没想到还是有人追责下来,而且还是天机城的三相之一。 “去吧。” 请:m.yetianlian.cc 第769章 惊悚 大器宗,裴氏。 追丢的第一时间,元婴真君的灵符就已经燃烧。 这也使得远在大器宗执掌灵符的修士得知了许三娘出城的消息。 在知道三位元婴都未曾追回之后,顿时勃然大怒。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训人的时候。 那时候红裳娘定下九年之约众人也都没有意见。 当然最主要的是老祖宗没有意见。 他们也都以为通过此怀柔之策,三娘终会慢慢的想通,可惜现在看来不仅没有相通,反而发生了毁约逃走的事情。 这岂不是在打所有人的脸。 只怕原来的约定也不过是缓兵之计。 “好好好!” “也不必请示老祖,更不需召开家族议会,商议决策之事。老夫亲前去。” 金袍修士豁然起身,恐怖的灵机气息像是大江阔海,似乎只要他一个念头,整个天地山海都会波动倒转。 捻决施法,化作遁光消失在远天云间。 紧接着没有迟疑的撕开眼前的涟漪。 无穷黑暗在眼前浮现。 这便是东荒大境的域垒。 也是尊者能缩地成寸的最大依仗。 身着金袍的修士飞身其中,伴随涟漪消失,此方天地就像是从来都未出现波澜。 另一边。 天机城内。 钟嵩棠心情忐忑,他已经差人回家去请吴竹。 不差人也不行。 若是没有人陪在这里,总是心中忐忑的。 而且,他做为此间衙门的主人,怎么能将武相单独撇下。 所以就留了下来。 谁想到,留下更加的煎熬。 钟嵩棠眉头紧锁的思索着整个事件。 熊家的势力确实庞大,却不该让武相出马,尤其还是亲自出面,这实在太过反常了。 而且那案子说起来真没有特别之处。 其中人情往来和龌龊时有发生,根本不该引起轩然大波。 相较于钟嵩棠的紧张不安,光河尊者神色坦然,还点评着衙门的茶水。 说是喝起来分外粗糙,也不知道每年投入那么多的灵石钱财都被用在什么地方。 钟嵩棠只能应声等待着。 平日里这回家的路程一直不算远,今日却等的心焦。 直到夕阳尾巴扫过,一道人影已经大步的走来,并且转眼出现在衙门正堂。 “吴兄,这位是…” 钟嵩棠刚想给吴竹介绍光河尊者,就看到武相摆了摆手。 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吴竹,说道:“不错的天机傀儡,虽然修为战力差了一点,胜在扎实稳固。” 吴竹同样惊讶不已,不过他的心中有谱。 他这把兄弟提前说过暗语,也就让他知道是一位强大的修士来临。 “晚辈吴竹,见过前辈。” 吴竹拱手行礼。 “城主,吴兄对‘公孙晚’出手是卑职指使。” 吴竹当即大惊,没想到出现在这里的是天机城的城主。 怪不得把兄弟如此坐立难安,也怪不得一直提醒他。 如果说对方是城主的话,其实力至少也得是后期尊者甚至以上。 光河尊者淡然一笑说道:“不是这件事。” 说着转头看向吴竹,翻开桌上的玉简。 说道:“你认识他吗?”影响随之出现在两人的面前,那是一位赤发顶角,身着暗红幽袍的高大修士。 吴竹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不由瞪大了眼睛,失声惊道:“是他!” “前辈从何处得知此人消息?” “他在哪儿?” 吴竹不自觉地的动用了属于大真君的灵机气息,主座的那位依旧带着带着淡淡的笑容,双眸像是隐藏在阴影下,无法看清楚。 随着那人挥手,吴竹顿时冷静下来。 他面对的可是一位疑似后期的强大尊者。 “你认识他。” 这一下子就连钟嵩棠都好奇起来。 值得武相亲自前来问询也就罢了,这事情好像和他们还有些关联,至少他的把兄弟吴竹是知道的,就是一直没有听吴竹说起过这件事。 吴竹沉吟道。 “认识,也不认识。” “何解?” 吴竹看了一眼钟嵩棠。 光河尊者温和道:“你且说,我绝不怪罪他。今日之话,入我耳,也入你们耳,不会散播出去。” “吴兄放心,武相说出来的话绝对保真!” “事关那件案子…” 吴竹将当日闯入公孙晚府邸之后的事情讲述了一通,并且描绘了其中与这人的相遇,后来公孙晚含怒一击,却被此人施展秘法躲过,然后之后此人就死了。 “原来如此。” 钟送棠长舒一口气浊气,事情好像和他们确实没有关系。 “不错。” 光河尊者颔首。 这一下子就全串联起来了。 公孙晚报复不成,又得知此人还活着的消息,于是暗中出手,之后才有此人出手踏平‘画舫’,并且在八百里汉河渡劫。 现在孤幼院已人去楼空。 连带着消失的还有大器宗裴氏的许三娘。 “你为何认识他?” 吴竹说道:“因为,一个秘法。” “秘法?” “就是那化身‘妖魔’的术法神通,我的弟子曾经就使用了这个术法神通,钟兄你知道的,就在那天…”吴竹看向一旁的钟嵩棠。 眼中闪过伤感和悲痛,不过顷刻间就被收敛起来。 “是那个吗。” 钟嵩棠恍然。 他确实知道那个秘法,陆荆死的时候,是他亲手送他一程。 那时候其实陆荆也没有反抗,他只是不会兵解之法,就只能寻求他人之手。 光河尊者低垂的眼帘微动,他好像抓到了那人的跟脚,赶忙再问:“速速讲来,为何你凭借秘法就认出,难道说其中还有什么事情吗?” 吴竹叹了一口气:“我和徒弟原先都为组织效力,来到天机城休整…。” 吴竹将来到天机城后的事情讲述,以及如何在聚君楼被舵主要挟,之后就是陆荆返回钟府,并且告诉众人,舵主已经死了,被人杀死,而陆荆回来的时候也已经药石无医,只能等死。 光河尊者打开传音玉简:“调取聚君楼卷宗给我,我要查当年的一宗悬案。” 不久,就有修士送来卷宗。 翻看之后,光河尊者目中闪过精光,大喜道:“是他,一定是他!” “不然没人能在半炷香不到的功夫杀死一个巅峰大真君。” 就尽管已不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消息了,钟嵩棠依旧感到震惊。 半炷香,杀死一个巅峰大真君。 还是在大阵笼罩的天机城内。 简直堪称恐怖! “武相,卑职斗胆,那个人难道就如此厉害?!”钟嵩棠拱手询问。 当年这一桩事一直悬在他们心头,挥之不去,这么多年来一直探查,也没有寻找到那个人或是那种秘法的消息。 光河说道:“八百里汉河起劫云的事情,你们应该知道吧。” ‘知道,但是有什么关…’ “渡劫的人,就是此人。” “尊者劫?” 他们心中都已有了答案。 不是尊者劫还能是什么。 那雷云一凝就是三年,直到一年前才消散。 “那也就是说,在没有渡劫之前,他的修为是真君。”钟嵩棠以为自己会释怀,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反而更觉恐怖。 打杀同阶修士,只用了不到半炷香,并且还走的毫无痕迹,要不是渡劫的话天机城不会注意到他。 光河尊者并未多言,而是看向吴竹,极为严肃的说道:“你们一定见过,甚至早于在天机城的时候见过他,不然他为何帮你们扫清障碍。” “你好好看,好好想。” “你要想起来,你在哪里见过他!” “在哪里见过他?” 吴竹仔细认真的盯着留影。 青面獠牙,赤发顶角,周身青白如铁,身着一袭暗红幽袍,面容犹如大理石雕刻而成的英俊无俦。 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能感到傲然和冷意。 “我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这样一个出尘之修,我绝不会忘记。” 吴竹思索了良久。 将自己此生见过的诸多大修士全都回忆了一遍。 然而都没有和此人有半分相似、 这样独特的人,他如果见过的话一定就能回想起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并未见过。 也许是徒弟陆荆机缘巧合的遇到。 那人不知道和陆荆做了什么样的交易才出手帮忙。 “不对!” 吴竹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缩小成针尖。 他的口中呢喃着。 “顶角。” “赤发。” “青面獠牙。” “我或许真的见过他。”吴竹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吐沫。 他早先没有想到。 这面容身形,他确实真切的见过。 只不过他将之忽略了而已。 至于为何忽略… “他本该是个死人!” “死人?” “什么意思?”光河尊者追问。 吴竹沉默不语,思绪不由飞回了那天。 那日他躲在斗篷里协助陆荆完成刺杀的任务。 后来楼船碰到了一个漂流的小舟,舟上有一道残缺人形,两枚戒指,一盏铜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黑吃黑之后,他们获得胜利,自然摘取了所有的胜利果实。 “道兵!” 吴竹大喊着起身。 两枚戒指。 其中一个是储物袋,另一个是残缺道兵。 吴竹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凉意直冲后脑。 只怕,他们在筹划如何瓜分灵石和宝物的时候,那人正隐藏在道兵之中。 怪不得陆荆心心念念要修复道兵。 他也觉得应该尽快获得强大的完整道兵。 那时可能不完全是陆荆和自己个人的念头,而是那隐藏在道兵之中的老怪物在作祟。 是那隐藏的魔君。 想要尽快修复道兵,修复自己的身躯。 “什么道兵?” 光河尊者问道。 请:m.yetianlian.cc 第770章 大盗 钟嵩棠只觉得听不懂江副城主和老友吴竹之间的对话。 尽管震撼,并且扑朔,却好像永远隔着一层迷雾,因为他从未见过那被描述的人,那位在八百里汉河渡劫而成尊的强大修士。 他更像是在听一个故事。 惊叹于此人的恐怖。 吴竹窝峰晶体铸就的双眸轻轻颔上。 像是在回忆这一路走来。 终于说起当年的相遇。 一艘在域垒空间漂流的小舟。 一盏青铜灯。 一具尸首。 他与陆荆取下铁戒与储物戒指。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那是一只残缺道兵,并且那份道兵,钟嵩棠也曾经见识过,还是钟嵩棠亲自将道兵送入了养兵池,将养了六年。 也正是这六年的时间,让他等到拍卖行出现一尊老旧没有紫府的天机傀儡。 “是那个东西!” 钟嵩棠不由得惊呼。 在吴竹描述下,他也想起了那件事。 更是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寒意。 这等蛰伏和隐匿连他都未曾怀疑。 尽管是因为老友送来的道兵,他还是习惯的以神识扫过,却没有半分异常。 原来那时候正有一位同阶修士,不,对方的修为更加深不可测,像是个老怪物,在一旁窥视。 哪怕他是大真君,此时也感到惊悚。 万一那人心中升起些许的歹意,他们必然栽一个大跟头。 “小舟、铜灯,一触即化作雾粉的残破尸首。”光河尊者微微点头。 他终于查清楚了此人跟脚。 想起这厮在牢内的手段,怕是那时候也是如此。 拥有内景的道兵并不算稀奇。 空间道兵不难,只不过许多空间道兵无法开辟出类似小洞天的内景。 因此所谓的空间道兵多是能收伏修士,困住修士,就像是储物袋的变种,却无法让其他的活物在其中存活。 光河尊者起身说道:“今日之事莫要外传。” “尊者只说不要外传,没说不能继续查。” 听到老友说的话,钟嵩棠的眼中闪过震惊。 侧目, 继而看到了吴竹严肃阴沉的神色。 “哥哥想要寻他报仇?” 吴竹摇头说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我早就是网中囚蛾,总有一天也会前来天机城寻求脱身之法,只不过提前许多,与那人并没有太大的干系,说来到也该谢谢他,不然督主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如此…” “我要取回陆荆的阴神!” “他出手相助,我感激他。但他不该拿走陆荆的阴神。” 光河尊者亲自前往养兵池,寻了那位元婴修士。 询问他当年养兵池道兵的事情。 毕竟此人同样是接触道兵的人选之一。 那位元婴修士讲述了接手道兵之后的事情。 忽有一天,道兵池出现异动,一位神秘修士出现,又匆匆离开了。 “是他吗?” “很像!” 天机府衙,老者正仔细的观察着桌案上的灵舟和铜灯的拓印影像。 听着一旁座椅上光河尊者的讲述,随后点了点头说道:“错不了,这两件宝物本身在我们东荒大境不显,却是另一大宗的招牌。” “大宗门?” “比我们大器宗还要强盛?” 老者沉吟道:“我们虽是大宗门,掌宗圣主实力强大,老祖更是不世道君,比之对方还是差了一些。这也是因为我们东荒大境的局限。中土大洲毕竟是五天最为强大的一方。” 光河尊者没有反驳。 这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除了域垒空间足够神秘,以及那些如元央域一般的隐秘圣地,寰宇五天已算是囊括世间的所有,五天各有不同。 然而一旦提起,世人总会还是倾向于中土,甚至时常听到有人建议将中土剥出五天,余下四地并称。 “何宗?” “太乙升仙宗。” “您老的意思是,此人有可能来自中洲?” “这还要看卷宗记录啊。” “你不是已经命人寻找流霜火脓的记录。” “还在等。” 有人却等不下去了。 荒狐自受了那黑红法袍魔尊的一击,他就从来都没有再舒坦过。 背后的伤痕时刻提醒着他。 伤口起初还算新鲜,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就已经腐烂。 也就是他运用法力抵抗,不然他的身躯怕是会化作一滩脓水。 “用毒。” 荒狐咬牙切齿的怒骂:“何等卑劣!” 服下丹药的拖着沉重的身躯赶往分堂驻地。 这毒爪不是一般的毒药,其中蕴含着一种雷霆之力,哪怕自己投入再多的法力也会被那雷霆吞没,甚至会化作那阴毒力量的其中一部分。 他必须寻个安全的地方。 经此一役,他算是见识到那人的厉害。 以后说什么也不会再接对付‘道子’级修士的任务。 他还要劝劝堂主,若非必要还是不要招惹对方。 他们存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树敌。 堂内。 等待了许久的荒狐终于看到一道人影走来,那修士惊讶道:“阴雷,夹杂未知的术法。” 东方泛白,已近黎明。 薄雾于舟上飘淡,化作环绕柳絮,往远方去。 站在甲板上的高挑修士依靠着栏杆。 凝望远方。 回首见,庞然大物撞碎了清晨的雾气,显露出自己庄严肃穆的巨大身躯,而这等堡垒,就在天空中航行着。 没有远播的震动响彻,也未见到浓郁烟尘遮盖,唯有避而远之的天空荒兽群,以及飞天遁地的修士。 这是一艘巨舰。 前往万物城。 伴随着晨光洒下来,高挑的修士拽了拽头顶斗笠。 内里是一张如锦绣山河般的面容。 不正是许久未见的许三娘。 距离摆脱了组织尊者的阻拦已过去月余,辗转了许久终于踏上灵舟巨舰。 尽管还没有离开天机城的势力范围,不过以他们这么隐秘的行事风格,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能再追寻来。 “就这么一走了之?” 一道蕴含着威严而沉重的声响宛若战鼓捶在了许三娘的胸膛,差一点就将她震的倒退跌落在地上。 直到一位高大修士出现在她身后。 这才止住了自己的身形。 身后修士身着一袭暗红黑袍。 一把将许三娘夹在肋下。 法袍一遮,拔地而起。 直接从那艘巨舰的甲板上离开。 没有半分犹豫,涂山君单手拍在自己胸口。 猛的吐出一口黑红色的鲜血。 鲜血在他术法的归拢下变成一道人形。 高大魔尊单手捻决,口诵真言: “灵魔血杀,三花身。” “疾!” 人影凝聚,站在原地。 双眸看向了远天的一道肉眼无法看到的高速阴云。 那云彩就像是融入了此方天地,又像是游离在天地之外,但如果不是修为高深者,绝不可能看出其中问题。 阴云拂过之际,一道身着暗金法袍的老者走来,看向挡在了他面前凝实术法。 冷笑道:“雕虫小计!” “涂山大哥?” 眼见涂山君吐血,三娘赶忙取出手帕将之擦拭。 “无碍,术法而已。”涂山君神情凝重。 神识早就如烟海般铺开,化作了钢铁的洪流。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其威压竟让他有了一种面对江副城主的压力,尽管只有几分相似,也足以让涂山君逃命了。 光河尊者的实力深不可测,既然是武相,定然更擅长斗法。 那日能放他离开,估计更多的是顾及会将城池破坏,而非惧怕了他的修为。 更不用说,他现在的法力不足,顶多全力一击。 对付同阶还能凭着手段将对方赶走。 一面临更强修士的追捕,只能狼狈逃命。 就在说话的功夫,阴云的神识同样涌来,不过是片刻之后,原本以为甩开的阴云已经追了上来。 涂山君一看如今的情况,怕是难以善了。 果断取走许三娘身上所有的宝物一一检查,按理说对方不该追来,但此人还是来了,要么是拿走的公孙晚等一众组织修士的灵石有问题。 另一种就是许三娘身上有其他宝物。 “找到了!” 涂山君目光凝于许三娘腰间玉佩。 玉佩此时绽放着淡淡光芒。 “这是?” “我娘给我的。” “那追来的估计是裴氏的高修。” 涂山君一把扯下玉佩,盯着许三娘说道:“一会儿我送你走。” “可是…” “没有可是!” 涂山君仰头看向天空,紫黑色的指甲骤然尖锐,在他术法的波动下,一道幽邃的口子被他的鬼手撕开:“走!” “我应该去哪儿?” “往东。” “越过万物城的。” “去朝阳横空的东方!” 在许三娘坠入域垒空间的同时,涂山君以法力将口子抚平。 不过数息,人影已踏空来。 感受着空间浮现的波动,人影淡淡地说道:“我以为你会直接遁入域垒空间。” “诺大的家族,抢夺一个小女娃的家产,很丢人!” 人影笑了两声说道:“如果那家产中有成仙的秘密,你还会觉得丢人吗?” “丢人!” “很丢人!” 人影淡然一笑道:“没想到你修至这等境界,还不知道修行本质。” “如果没有掠夺,那么如何拥有诺大的家产,如果没有掠夺,如何拥有这一身强大的修为,我们修士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向天地掠夺。” “既然可以掠夺天地,又怎不能掠夺他人。”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你说呢?” 第771章 故人 涂山君看着侃侃而谈的老者,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实在不善言辞。 但是,他就像是一堵沉默的墙壁。 一步不让! 老者笑着说道:“道友既觉得老夫所言有理,便让开吧。” 高大的黑红法袍修士摇了摇头。 “我管不了天下人,我也没有那般理想,我只想成仙。你们抢她就是在抢我的仙路。” “我不能让。” 老者的目光渐渐阴冷,他冷笑一声道:“你看,你也觊觎成仙的秘密,又何必将自己包装成什么高尚之人,其实你与我们并没有差别,不,你和我们不同,我们是她的亲戚,是依靠,而你,只是一个外人。” “一个道貌岸然、居心叵测的伪君子!” “相比于我们,你更加卑劣。” 涂山君的面色依旧平静,心绪也不见半分波澜。 他不需要向别人解释。 随便世人如何看他。 “忘了跟你介绍,老夫名为裴万泓,你也可以称我毕宿尊者。” “三娘见了老夫要称叔祖。” “你呢?” 涂山君依旧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 毕宿尊者接着说道:“你肯定以为自己是不同的,以为自己会是那个特别特殊的修士,但你总会被现实击败。” “你这一身冲天的煞气,早就出卖了你。”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吗?” ‘好厉害的修士!’ 涂山君惊叹。 如果是一般的修士定然急于证明什么,这就会被对方扰乱了心境,出手就会落了下乘。 可惜涂山君性格比较沉闷。 他知道自己嘴笨,也明白自己不是那种聪明绝顶的修士。 他唯一担忧的就是三娘有没有按照他的嘱咐。 “好人是因为有坏人的对比,面对他人的财物我能克制住不抢夺,哪怕机缘巧合到我手中,我愿意奉还,我便被视作好人。” “而与我为敌者,被我杀死者,定然觉得我是魔头。” “我在世人的眼中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我应该成为什么。” “那你该成为什么?” “成仙。” “呵。” 毕宿尊者被那高大红袍修士的天真言语逗笑. 不过在看到对方那认真严肃的神情之后,他竟生出几分觉得对方说的对感觉,那人的愿望太朴素了,朴素的让人觉得像是个玩笑。 “可惜了。” “可惜什么?” “你误入歧途了啊。” “魔功不能让你成仙,只会让你变成人人喊打的魔头。” “我没得选。” “但你们还有的选,莫要步我的后尘,变成魔头。” 毕宿尊者勃然大怒,斥道:“好魔头!”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等相提并论。” “既然你不打算让,那就将命留下!” 涂山君不知道为何刚才还飘淡如云的毕宿尊者竟会大怒,照这个情况,对方怕是不会再多说什么。 只怪自己不懂话术,不然应该还能通过谈话再拖延一会儿的. 现在只能动手。 “来吧。” “正巧我也像见识一番大器宗裴氏长老的实力。” 涂山君双手结印. 他既然没有足够的法力应用,就只能使用那一种术法来提升自身的实力了,如今仗着残缺道体,应该足以拖住毕宿尊者。 “灵魔忍死。” “术转!” 天地为之一滞,黑红色的雾气宛如灿烂海潮。 恐怖的灵机气息骤然化作了一只遮天巨手,将此方天地狠狠攥住。 这般悍然连毕宿尊者都感到惊讶。 他早就惊叹于涂山君的修为和年轻。 而且在赶来之前他绝不知道涂山君的存在,只觉得是机缘巧合遇到的意中人. 现在看来,哪里有什么机缘巧合,全都是个人的算计,裴氏有裴氏的算计,此人也有此人的算计,怕是连三娘也心中揣着自己的算计。 正因如此,更不能让三娘离开。 这一走,龙游大海,虎放深山。 他们纵然再拥有庞大的势力,也无法在东荒大境寻到一个小修士。 要是三娘自己将这个秘密扩大,更会造成轩然大波。 因此,哪怕有人阻拦,他也一定要带回三娘. 大不了还是回到原来的模样,反正只要三娘嫁给裴氏,诞下拥有道体的血脉也能手持那柄古剑开启,他们原先担忧的是蝶梦道体并未开启。 倒是因为机缘巧合,三娘主动突破踏入筑基之境。 毕宿尊者张口吐出一枚三足器。 滴溜溜转动的小器骤然化作一口巨大青铜罐。 篆刻有万水千山的青铜罐在出现的时候就展现了强大的气息。 犹如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更像是深不可测的大海。 稍一倾倒那奇异的青铜罐。 一条神异水兽踊跃而来,环绕在了毕宿尊者的身旁。 碧水狲猊昂首吐出一口金色的吐息,漫天金雨蒸发成云雾,将原来的黑暗一扫而空,更是把此方天地从原先的恐怖解放出来。 “天火金雨降。” 碧水狲猊宛若操控水火的神灵巨兽,在它的爪下,火焰化作流动的金雨,化作了天地归尽的熔岩将远天的高大身影彻底封锁冻结。 就像是干涸的岩浆化作坚实的大地,再没有半点动静。 远天,天地上下熔铸成绝美的晶体溶洞。 而在最中央处,一道渺小的身影像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的雕塑。 毕宿尊者手托着转动缩小的青铜罐,看向了天地交织的溶洞美景,眼中闪过些许的疑惑:“就这样了吗?” “难道这也是如刚才遇到的那道人影一样是术法神通塑造,而非他的本尊。” 念头浮现就被他摁死,以那灵机气息怎么可能不是真人。 也就是说,对方可能真的死在他的大术之下。 这也很寻常。 他是后期尊者。 曾经也是享誉宗门的天才。 尽管还无法评为道子,却也曾距离那个位置不远。 足以说明毕宿尊者个人的天赋才情。 以后期的实力杀死一位威压不强的中期尊者倒也说得过去。 也只怪那黑红袍的修士太过孱弱。 连一击都撑不住就死了。 就在毕宿尊者即将收拢自己的虚天异地,撕开域垒空间的时候,他的脚步微顿,身影一滞。 晶体雕塑浮现一道细微裂痕。 伴随喀嚓声响。 裂痕充斥整个雕塑。 熔岩脱落,一只青白色带着奇异纹路的鬼手将身上的尘埃完全扫清。 寂静。 无声。 毕宿尊者诧异道:“怎么可能?!” 他竟然没有从那道身影感受到半点生机。 就好像出现在他面前的本就是个死人,既然是死人,怎么还能接着战斗?并且气息还在持续的攀升。 “难道是某种秘术。” 毕宿尊者了然,转而望向远方的高大身影。 那人影张开血盆大口,横生一口獠牙。 身躯早就没有了原来的人样,反而更像是什么异化的妖魔。 只是他的眸子并没有充斥着混乱和无绪,反而是清澈的冰冷。 那是理智完存的表现。 “现在才刚刚开始。” 沙哑如两枚铁器摩擦撞击,传自那高大的妖魔人影,在他话语落下的同时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再被毕宿捕捉的时候,已出现在不远处。 毕宿尊者丝毫不惧,反而大笑道:“好,老夫就亲自送你一程!” “熔古斩仞,火神灭生。” “疾!” 磅礴的灵机宛若两方小天地对撞。 巨大的碧水狲猊一口将那妖魔身影吞入腹中,不时就挣扎了起来,直到再难忍耐的张开大口,而施展了忍死术的涂山君则跳出神异大口,与神异对峙。 “吼!” 顶角妖魔仰天嘶吼。 神异狲猊按下金雨对妖魔愤而怒吼。 一方是忍死化生的恐怖大妖魔,赤发顶角,羽化披甲,另一方是后期尊者所展神异,庞如山岳,口若湖泊。 当真是铁刷对铜锅。 各个挺硬! 更是谁也不让。 于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降临。 轰轰轰! 尊者的战斗早已将方圆千里夷为平地,甚至巨大的法力波动还在持续扩散。 这般异象持续了许久。 许是数日。 又像是过去半月。 忽然一天,消弭不见。 紧接着,一道略显狼狈踉跄的人影驾上云头,向着远天激射而去。 登上云头的自然是裴氏的毕宿尊者。 他已无力继续追击。 此番擅自行动没有告知长老会本来就容易引起误会,更别说没有将三娘带回来,反而被人拦住,以至于受了不轻的伤,更无法与人言说。 甫一返回家族。 毕宿尊者来不及收拾自己的伤势就赶往老祖闭关之地。 在见到老祖的那一刻他还没有开口言说,老祖就抬手制止道:“我已尽知此事。” “既然三娘想走就让她走吧,她迟早还会回来。” “她也迟早都会明白。” “莫要为难他人。” “去吧。” 毕宿尊者垂首说道:“谨遵老祖之命。” 光阴如梭。 日月轮转。 一道戴着斗笠,披着法袍的修士正登上一条长长的阶梯。 这条阶梯就像是看不到尽头似的,微风吹拂,露出一张面容,目光坚毅的看向上方,直到在一座云中道场的大门之外停下。 修士拱手。 朗声说道:“故人之后。” “求见天阳神宗,陨炎尊者!” 第772章 犹豫 “何人在祖师道场喧哗?” 还不等斗笠女多言,一位风姿俊秀的道童已踏开雾气,掠过微风,出现在道场的门口。 问询道:“你是什么人?守山力士如何将你放了上来。” 说话时,道童打量起面前的修士。 头戴竹笠遮面容,身着朴素广法衣。 身形挺拔,如葱手指戴半截手套。 拱手之际,神色坦然。 哪怕道童隔着蚕丝纱帘,也能看出此人容貌不俗。 目蕴灵光查看。 眼前斗笠修士正是金丹后期的大真人。 其气息之深厚稳固,怕是在一众师兄弟师姐妹之中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正是逃窜了许久的许三娘。 本来她也无法登上道场长阶。 对方看她的修为不错,或许真以为是道场主人的故人之后,因此抱着试探的态度送她上来。 哪怕不是也有其他人前来分辨。 比如眼前的道童。 如果是的话,他要是将之拦在山下不予入门,总是会被问责的。 于是,许三娘就这么抵达了尊者道场。 许三娘拱手道:“还请道友通禀,故人之后求见尊者。” “交情是否深厚?” “可有凭证信物?” “你又是那故人的什么人?”道童倒也没有甩脸色,而是安然询问。 “这…” 许三娘一时无言。 涂山大哥说是值得信任的过命交情。 但也至少过了两百多年没见,信物凭证更是没有。其三,她也不算是后人,说起来和涂山君的关系比较复杂,无法说清楚。 不过她还是开口说道:“请道友禀报,就说是‘大黑山’的故人。” 道童随手一扫,一旁的白云雾气顿时消散。 转而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圈俯视的盛景,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广阔城池汇聚四面八方,内里是涌动的修士,男女老少,不一而足。 “你既从外面来应该是见识过道场下的大城坊市。” “你什么都没有,空口白牙这么一说,我如何为你通禀?” “什么大黑山大白山。” “若人人如你一般,祖师还要不要修行,怕是每日连打坐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道童摆了摆手道:“若你执意要等,就留下名号吧,待来日排到你,自会有人通知你前来道场。” 许三娘略微犹豫,还是随手留下了一个名号。 没有写自己的真名。 施礼之后就转身想要离去。 阶梯中。 许三娘听到传音: “既然如此繁琐,还是不见了吧。” 涂山君感叹了一声。 当年小荒域一别,已过去二百多年的时间。 他知道陨炎陷入宗门麻烦,本不该前来再将他牵扯进许三娘的漩涡,奈何,当时被尊者追杀,他也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只能让许三娘往东走,来天阳神宗寻求帮助。 果不其然,陨炎道兄不仅还活着还登临尊者之境。 他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已经很满意了。 陨炎道兄的天资不俗、血脉深厚,还曾获得大能传承,若是这样的人也会夭折的话,他不敢想象这所谓的仙路到底有多么的令人绝望。 没有见到陨炎道兄,涂山君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是因为碍于许多不能说的秘密,所以才会如此。 “不见了?” “嗯。” “早先因为走投无路,深思熟虑之后,还是不想将麻烦带给他。” 涂山君笑容中带着几分怅然。 在星罗海露了底,他现在就像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炸药桶,谁靠近他都会被‘爆炸’波及,躲还来不及,又怎能将自己的麻烦带给他人呢。 “走吧!” “好。” 三娘没有说什么。 天阳神宗的大阵同样禁空,那些腾云驾雾的修士因为是宗门弟子所以不受限制,像是她这样的外人,自然要老老实实的走路。 也就没有久留,甩开两条长腿,径直往山下走去。 “涂山大哥你的情况如何?” 涂山君倒是很乐观的说道:“还凑合。” “等去到恒日城我再打听打听有关煞气的事情。” 三娘没有从天阳神宗的恒日城而来。 她乘坐灵舟抵达坊市之后打探了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了道场。现在既然没有见着,倒也可以前往恒日城。 恒日城之于天阳就像是天机城和大器宗。 在那里,她应该能寻到自己想要的。 转而说道:“我估计雷劫也就是近期的事情。” “结婴灵物没有那么好获得。” “可惜我本尊身躯损坏,无法以降神术化身幡内阴神,不然还能炼制丹药。” 因为没有本尊降神,以至于他也没法更改魂幡中的阴神,也就无法像原先在天机城那样利用分魂身行走。 没有主魂身,涂山君则完全化身尊魂幡,除了保持意识清醒,能利用法力传音,除此之外全要靠三娘来操控。 虽然主魂毁了,但只要煞气充足就能恢复。 现在实力也没有下降太多。 东海君的阳神还在,还有十三位元婴鬼王做阵。 等三娘突破进入元婴,就能以深厚法力发挥出十方鬼王杀生阵的威力,至少能做到同阶无敌,甚至能凭借大阵和道兵越阶对敌。 不管是探究险地,还是追寻遗迹,对付心怀歹意者,都还算够用。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丹药问题。 平日修行有阴魂丹,突破元婴却没有太大的作用。 必须要有结婴丹或是龙纹变婴丹。 这两种全是四阶丹药,都需要一定的修为支撑才能炼制。 道场下,山口把守之处,守山的力士像是两只雕塑,紧接着一只身形不大的穿山甲诧异说道:“你怎么这么早就下山了?” 许三娘笑道:“在等。” “多谢前辈放我上去。” 穿山甲恍然,接着说道:“那小子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你要实在等得急,可以去会鹿台,今日有人召开文会,邀请了紫晴真人,你可以去碰碰运气,紫晴真人是老祖的亲传弟子,说不定…” “不麻烦了,我没什么大事,等等就是。” 三娘恭敬的行礼。 守山的灵兽为她指明道路,她心中是感激的,也只打算将好意心领。 既然涂山大哥说不见,她也就不用再去追寻见一面的路子。 “你看,那不是吗?” 眼见远处云层飘过来,一道太阳战车奔走。 身形庞大的穿山甲高声呼喊道:“紫晴真人。” 战车的身形一滞。 转眼已经到了两人的面前。 “甲伯,什么事?” “这个小姑娘说是老爷的故人之后,我看少主多半认识。” 穿山甲两只小爪子动了动。 他看出许三娘的底蕴不俗,神情坦荡,觉得应该是真的,这才将之放了上去,不然一般守山力士早将三娘挡在门外了。 战车的纱帘微动,一只纤细的手掌剥开,询问道:“既然是故人之后,你便说来吧。” ‘见还是不见?’ 许三娘没有答话也没有询问,但她心中是询问了的。 至于为何没有传音,正是因为身旁灵兽的关系。 别看灵兽十分瘦小,却是实打实的元婴真君,一旦她传音就会被真君捕捉。 涂山君沉吟着没有回答。 良久。 战车的主人放下纱帘,淡淡地说道:“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再来吧。” 赶车的侍女,催动战车马驹往山顶道场而去。 “多谢前辈指点。” 许三娘拱手施礼,在看到穿山甲摆手之后就转身离去。 “师叔回来了!” 道童赶忙迎上去,笑着说道:“师叔今日回来的倒是有些早哩。” “无趣。” 战车的主人摇头说道。 要不是为了应付这所谓年轻人的友谊,顺便打探消息,她才懒得去。 什么青年才俊,圣宗天才,看下来,没一个像样的。 说来也对,谁家天才闲着没事儿就吃喝玩乐。 那些真正的天才和中流砥柱绝不会出现在这里,要么就是在修行要么就是在禁地,再不济也是在钻研术法。 侍女笑着说道:“小林子,不是让你将那些登门拜访的人都打发了吗,为何还有人堵在了门口。” “门口?” “道场门口呗,甲老还将我和少主拦了下来。” “噢!” 道童恍然道:“是她啊。” “他说是祖师的故人之后。” “是吗?” 战车的主人终于踩着矮凳走下随口问道:“说什么了吗?” 翻开储物袋中的玉简的道童,一看名字就知道是个假的名号:“不过她说什么‘大黑山’,我也听不懂什么黑山白山。” 战车主人的身形一愣。 侧目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听不懂啊。” “前一句。” “黑山白山?” “大黑山?” “大黑山。” 战车主人面纱吹拂,露出一张还在怔然的面容:“大黑山?故人之后?” 这两个放在一起,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那就是‘惊鸿’。 但如果是惊鸿,来这里不跟回家一样吗,哪里需要人来通报。 惊鸿甚至比她还像道场的少主。 战车主人骤然踏云施展遁术,化作一抹遁光消失在长阶尽头。 一道身着紫阳光法袍的修士挡在了斗笠修士的面前。 “你说你来自大黑山?” 许三娘沉默不语,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大黑山。” “你从哪里听说的大黑山。” “是涂山大哥告诉我的。” 紫阳法袍的修士目光一凝的问道:“谁?” “涂山大哥。” “涂山君?” “他现在哪儿?” 许三娘闭口不言。 “他出事了?” 许三娘点了点头。 “快跟我走。” “去哪儿?” “去见我师父。” 紫少晴一把架起许三娘登上云头,化作一道光芒飞向山顶的道场所在。 请:m.badaoge 第773章 道兄 越过道场门户。 从天空飞掠那深阁琼楼,珠宫贝阙,走过重峦叠嶂幽暗长廊,直到天池尽头,火炎熔座之下。 见一身着九阳炎神袍的魁梧老者端坐。 周遭的灵机气息就像是天幕海潮,于天际垂下流淌,化作了汹涌的瀑布,更像是大地的脉动,携来蓬勃的生机。 如日之恒,如月之明。 那中央的修士宛若一颗永不坠落的太阳,将一切阴霾扫去。 “师父!” 收拢了神通的魁梧老者面带和善的笑容,说道:“何事如此匆忙?” 紫少晴不知道应该如何诉说这一切,她也才刚刚知道而已。 而且路上因为专注于遁术,来不及过问许多。 眼看师父问起,她只能看向身旁的许三娘,她需要许三娘说明一切。 既然是他道场也就早就知道风风火火的紫少晴赶来,与此同时,紫少晴的身旁还有一人。 他也同样注意到了。 目光几重。 明明没有半点神识威压临身,许三娘却感觉自己在面对一座无穷高山。 转眼,那高山消失不见,只剩下温暖的光芒,而这才是最为恐怖的,因为山是有极限的,但光却随处可见。 许三娘看向那魁梧老人,又看了看身旁已经摘下面纱的修士。 拱手道:“前辈可还记得小荒域的大黑山故人。” 光会变重吗? 如果会变的沉重,那么会有多重。 也许旁人无法回答,但现在的许三娘就感受到了光的变化。 重,很重,重逾万斤,而这一切,都源自那熔座之上的魁梧老人,老人揣袖袍端坐,金色的双眸就像是两只横空之光日。 “我那兄弟…” 传来的是稍显平静的问话。 然而这样的平静却像是火山喷涌之前的片刻宁静一般。 魁梧老人沉声道:“现在何方?” 许三娘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看向身旁的紫少晴。 “少晴,你且去吩咐众人开启道场的大阵。” 紫少晴张了张嘴。 她这么着急忙慌的把人带上来,就是为了得知消息。 这一下怎么她这个义子兼徒弟要被请出去了,这还有天理吗?而且人还是她先发现的,至少也该成为知情人士吧。 话到嘴边,她还是以大局为重,没有多问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大阵开启。 属于尊者的威压气息也在此刻降临,只不过并不是针对许三娘的,而是与道场大阵相连。 魁梧老人道:“此间更无六耳。” 许三娘长松了一口气,她将袖袍中的一件器物取出。 器物化作一只赤发小鬼站在许三娘手中,赤发小鬼看着熔座上的魁梧老人,一时感慨万千,笑着说道:“老哥哥,好久不见了。” 魁梧老人跳下高台,出现在许三娘的面前,注视着那手掌中心的赤发小鬼,热泪盈眶道:“贤弟…” 陨炎本想伸手,眼见涂山君这身形,顿时呆愣道:“兄弟怎变成这般模样?” “说来话长啊。” 涂山君长叹了一口气。 他这一路艰辛,灭血煞,退阳宗天才,与师兄奔走海外,创业扫难,终占了半壁江山,却暴露了跟脚,不得不流亡域垒,机缘巧合去到天机城,被三娘捡起来。 又和组织打上几番交道,败退了组织的尊者,却被大器宗裴氏的长老追上,不得已忍死身躯。 实在走投无路。 本不想麻烦道兄。 故人重逢,自是长泪满襟。 陨炎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以他们二人的关系,哪有外道的话说来。 当年要不是涂山君助他拿下大能传承,或许他也无法一飞冲天,更不用说炼制丹药和携手对敌的时候。 相交多年,其中仔细无法讲个清楚,两人又俱是信人,时常挂念矣。 涂山君也同样如此。 若不是想要看看道兄返回天阳神宗的日子,他也不会选择此地奔来。如今他也算有了插一脚的实力,纵然受限于幡主的实力,也能出个谋划做个谋主之类的。 只不过老魔头的计策多半还是不要采用的好,不弄还好,一弄计策就绝对是个大家伙。 高请入座之后的陨炎感叹道:“当年,阳宗晨那厮脱了巨舰前去狙杀贤弟,我却没有及时赶去…” 陨炎对这件事依旧耿耿于怀。 当年碍于域垒阻隔,以及尊者施压,他根本回不去。 “道兄莫要挂怀。” 涂山君摆手说道:“就算你要来我也不会让你来,何况区区阳宗晨不足挂齿,我削他一重修为算他跑得快。” 那时候是太乙执掌魂幡,太乙的实力虽不算强大,底蕴却极为深厚,加之魂幡,没打死阳宗晨是因为有宝物护身而已。 而且,他也确实没想到会生出那档子事,他本意是去灭掉血煞宗。 若说这一路走来对所杀之人会有些许感慨的话,唯独对血煞宗的态度从未变过。 “山君你这身躯想要恢复?” “需要煞气。” “足够庞大的煞气。” “我也不瞒道兄,我正是这尊魂幡的主魂。” 涂山君亲口讲出了守了大半生的秘密。 他突然有种释然的如释重负的感觉,同时心中也升起几分怅然若失。旁人的猜测和断言都是虚的,唯有他自己说出,才算终于戳破。 “我早知道。” 陨炎尊者笑着点了点头。 这下倒是轮到涂山君惊讶。 他原本还在期待着陨炎道兄惊诧不已的神情。 然而,得到的确实和善微笑,以及一句早就知道,这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露了马脚。 亦或是,道兄是逗他玩而已? 当然,最惊讶的莫过于一旁的许三娘。 她听着涂山君讲述那些,目中神采不由随之变化,这一路惊险走来,当真称得上传奇。 同时她也听到这一句。 那时候她知道道兵是器灵宝物的时候同样震惊,只不过她是有所预料的。 因为她爹曾经跟她说过,在天机城会有一幢机缘,只要能拿到机缘,还有逆天改命的机会,所以她并没有太过震惊。 现在则不一样。 “我漏马脚了?” 涂山君深思熟虑。 并且回忆着自己曾经处事。 应该没人会怀疑才对。 “还好。” “一般人不会多想,我们毕竟相处很久。” 陨炎其实早就有所猜测。 他那时候初次见到涂山君是在大黑山,涂山君外面是这样的容貌,内里却是一位大和尚,尽管他所有怀疑,却也只当是夺舍的手段。 后来吞魂炼魄等一系列事情,让他心中生疑。 陨炎当然也是聪明人。 不然不可能修到这等境界,并且还能在返回天阳神宗之后处理好一应事务。 “那道兄是如何猜测到?” “我没猜。” “嗯?” “有人告诉我,你是那尊魂幡役魂,后来他说你这情况和器灵很相似,不过也有区别。” “谁?” “阎浮道君。” “道君?” “炼虚圣人之上的境界。” 在陨炎尊者的面前,涂山君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年轻人。倒不是他的知识储备问题,而是对方走在了他的前面。甚至他早就已经暴露而不自知。 当年阳城地下的那个传承果然不凡,那人竟然是道君修为。 “这些年我也查过你的踪迹,可惜都不曾听闻。” “但是有一个人,该是查到了蛛丝马迹,不,也许已经查到真相。” 涂山君沉默。 这一回他没有再问。 “你这当爹的还不知道吧?惊鸿已成尊,并且还是候选的道子之一,孩子有出息啊。” “我有预感。” 涂山君心惊的同时点了点头。 他在惊鸿的身上种了一道神通,那神通为保护惊鸿的双眸不被发现。 哪怕是尊者在不触及识海的时候也无法窥破,修士的识海是禁地,但凡万法宗是个正道宗门都不会搜查弟子的识海。 当然,万法宗不仅是正道宗门,还是斩断仙凡的天下大势,东荒万法肯定有道君坐镇,这些老怪什么没见过。 “先别告诉她我在这,我在星罗海露了底,现在…” 陨炎尊者淡淡地说道:“我去星罗海,宰了那个人。既然消息已经泄露更该掐死这个源头。” 说着独属于后期尊者的恐怖气息释放出。 天地仿佛在此刻轮转,天空被红光化作了汪洋。 拥有道君传承的陨炎拥有说出此言的资格。 涂山君摇了摇头道:“他活着消息还没有那么容易走露,一旦他死了,才会彻底引爆。” 垂云如果不想死就肯定会把守秘密,将之变成一个可以威胁涂山君和太华尊者的武器,而不是本末倒置的将之卖出去。 他说要公布天下不过是吓唬涂山君的说法,现在他多活一短时间,反而能让消息多滞留一些时候。 等来日涂山君觉得实力足够,不需要畏惧消息泄露再去杀死垂云。 也不排除此人脑子一昏把消息卖了,那时根本不需要陨炎帮忙,太华尊者肯定会直接出手。 以垂云的心计,他不会走这昏招。 “说来倒是有一件事麻烦道兄,我这道友突破在即却还没有筹措好结婴灵物。” “放心。” “你既然抵达了我这里,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老夫在天阳神宗经营了许多年,和当年的丧家之犬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我得提醒你,惊鸿时常来我这里走动。” “你自己暴露了可莫要怪老夫。” 请:m.badaoge 第774章 福地 促膝长谈。 讲述了一路走来,那坎坷似乎都已成为了话中的笑淡,却依旧让人热血沸腾,为之惊叹。惊叹于曾经的天才蛰伏八百年,一飞冲天,终于获得了安身立命的本事,拥有了不俗的地位。 蓦回首,过尽山帆已千年。 再相见时,一句道兄,尽在其中。 涂山君也由衷感到高兴。 原本还担心陨炎无法从天阳神宗的樊笼之中破开局面,如今看来他是多虑。以陨炎的天赋才情,没有踏入元婴只是在等,等待进入阳城的地下道宫获得大能的传承。 当然,这也离不开天阳神宗另一批修士的支持。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帮派。 哪怕伪装的再怎么高尚,帮派依旧是帮派。 宗门是,王朝是,帮社更是。 话终有尽时。 哪怕还想这样的时间持续下去,却也不能耽误了正事。 紫少晴此时终于返回洞府。 正看到熔座上的魁梧老人走来,笑着说道:“些许事情我会让你大哥去办,少晴你安排三娘住下。” 紫少晴哪怕一肚子疑问,还是没有问出,只能拱手称喏,让三娘随她去。 越过洞府熔地天池,穿行浓郁的灵气。 踏上长廊。 紫少晴打量着身旁的许三娘。 虽然都是大真人,实际上三娘早就臻至假婴。 只不过因为一路逃亡没有个安稳的时候,这才压制了自身的灵机气息,因此,她在修为上是逊色于三娘的。 “涂山君…” “涂山大哥…” 两人似乎都怀揣着心思,竟一时没有注意在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紫少晴颔首。 许三娘笑了笑,问道:“涂山大哥有孩子了?” “你是说惊鸿啊。” “惊鸿?” “涂山惊鸿。” “早年被他送入万法宗修行,如今早已成为东荒万法风头正劲的年轻一辈,这孩子也念旧,时常来看望我们。” 紫少晴像是找到了外援似的,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坚定了不少。 三娘诧异的看着身旁身着紫袍的修士,陷入沉思。 既然涂山大哥是主魂器灵,那怎么可能会拥有后人,也许是收养来的。毕竟像涂山君这样的人,他会为了一个人还暂留在一地许久。 这也就不奇怪了。 “你呢,如何与他相识?” 紫少晴看出许三娘和涂山君的关系深厚。 如果关系不够深厚,也不会奔波至天阳神宗。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如果说是挚友的话,多少有些欺骗自己。 哪怕如何的粉饰装点,异性之间的纯洁友谊也是不存在的. 那其中复杂就需要深究了。 “也算机缘巧合。”三娘回忆与涂山君的相遇,确实颇有奇异之处。 至于之后的繁杂则不足道也。 “你是他徒弟?” “不是。” 三娘果断的摇头。 她显然不能透露太多事情。 现在大器宗裴氏一定在搜捕他们,其次,说的太多也会暴露涂山君的身份。道兵器灵,足以在修行界引起轩然大波。 紫少晴沉默了许久。 当年登上灵舟时候的场景历历在目。 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复杂。 她也没有再问,这一切斗不过是她个人的猜测和骤听消息,惊诧之余的心神动荡,倒也没有需要说的,哪怕真是道侣也没什么错的,只是心中仍有些许的不从容,无法释怀罢了。 陨炎尊者没有离开熔座道场,而是走出了洞府直奔熔座之下。 他肯定不能返回天阳神宗,纵然以他的身份不会被查,但宗内多有圣人、老祖,万一被看出跟脚,他不好与人解释,也就只能深入地下。 地下是一方五阶灵脉。 灵气上佳。 伴生自天阳神宗。 而且,这里还是火凤延伸之地,火气充足。 既然不管是灵气还是火气都算是是煞气的一种,他也就不用担心需要单独为涂山君寻找煞气充足之地,离的远了,总归是不放心的。 此一熔岩国度。 潜于池的荒兽在察觉到陨炎尊者的气息之后迅速跑开。 那些跳跃的宛若巴掌大花生人的‘精灵’也迅速躲到了岩石裂隙、巨石的背后,小心翼翼的歪出脑袋看着那道身着九阳炎神法袍的魁梧身影。 陨炎尊者继续下潜,直到抵达空旷溶洞,一轮明珠般的圆月在此当小天地悬挂。 “这里是?” 变成赤发小鬼的涂山君惊讶的看着这一方小天地。 那轮明月在陨炎尊者抵达之后迸发炽热的光芒,好似化作元日。 而原本在此地奔走的精灵也迅速躲起来。 陨炎解答道:“福地。” “与洞天不同,福地不仅拥有充裕的灵气,还有强大的宝物维持,不然我也不会选择在此地演化道场,就是因为这‘凤眸’福地。”说着,陨炎尊者看向了小天地上空的那轮元日。 “那是一只火凤眼。” “若是售卖出去,尊者都要抢破头。”陨炎笑着说道。 涂山君惊叹不已的望向那一眉火凤眼。 一般的尊者都拥有自己的道场,而道场多是五阶灵脉。 没有灵脉就无法维系修为,甚至会导致自身的修为倒退,这也是为什么越繁华的地方拥有的高修越多的原因。 一旦远走他方,没有充足的灵脉,尊者定然无法发挥出自身的实力,甚至会导致消耗的法力无法补充。 龙趴在小水洼是活不下来的。 但是,哪怕是尊者也不见得能拥有福地。 坐在陨炎肩膀上的赤发小鬼不由感叹当年的穷兄弟阔了。 这应该还是只是冰山一角。陨炎拥有火凤血脉,其纯度更是比当年的年轻一辈更强大,如今怕是地位不会低于道子,甚至他本身就是道子。 大宗道子到底拥有多少好东西,涂山君想象不出。 管中窥豹,道子定然拥有配套自身的顶级资源。 在这样的资源冲击下,再加上自身修行的天赋,自然就能走到别人的前面,甚至在同阶之中也是无敌的存在。 这还是道子。 那已成道的圣主呢? 当年他们可也都是道子啊。 ‘差距。’ 涂山君不免沉吟起来。 在这样的加持下,强者只会更强,弱者只会越弱。 越往后的境界,带来的差距甚至比曾经弱小时候还要大。 他总被对手评为同阶无敌,实际上他知道自己的本事。 不说法力的问题,他最大的底牌就是幡中的阴神,但要说能和大宗的底蕴媲美,应该也是不能的,更不用说和那些脱颖而出的道子相比了。 真有同阶无敌吗? 当然没有。 从没有什么同阶无敌,只有更强且天赋更恐怖的年轻人出现。 每个同阶无敌的修士在自己故事里,都是传奇,只不过,他还没有碰到更强大的修士而已。 陨炎并不知道涂山君的感触,他操控术法将福地和灵脉的灵气聚拢。 紧接着起一方高台,示意涂山君走上去。 涂山君回头看了看陨炎,张口却没有多言,而是跳上高台。 他现在这个状况,也只能吸一波老兄弟的血了,不然,没有主魂身,他就像是个植物人。 等赤发小鬼落在高台上,身形也随之变成了丈许模样的青铁幡,黑金玉主杆上挑着一面如铁券的长幡。 青幡以金线封装起来,绘制万千恶鬼踏雾狰狞,栩栩如生。 最上头。 半身骷髅恶鬼咬紧了魂幡,枯骨双手各死死的抓着两条副幡仙絮,犹如烛火飘动,亦如恶鬼凝视,骷髅恶鬼平静的望向前方。 陨炎尊者此时终于看清了此时魂幡模样。 朗声道:“好!” 他也说不上这件道兵哪里好,就是觉得好! 更回忆起当年并肩作战,那时候涂山君跟他说,只要宰一个修士让他吞魂炼魄就能进阶修为,他还半信半疑,现在终于明白是因为什么。 既然是尊魂幡的主魂,收纳了阴神自然就会稳固自身实力。 “血煞宗死的不冤。” 陨炎尊者笑着说道。 整个小荒域,能炼制尊魂幡的魔宗不少,不过其中最出名的自然是血煞宗。 多半是尊魂幡诞生了器灵,反手覆灭整个血煞宗。 不过,当年的事也比较复杂。 他也接触过器灵宝物的讯息,天阳神宗就有一件这样的宝物。 但还从未见过这么奇异的,不仅能提升自身修为,连带着宝物都会跟着进阶,想当年,尊魂幡可不是这个灵机气息。 天地灵物各有神异,出现什么事情都不意外。 陨炎也没深究。 翻手,亮出手腕处的两道圆环。 圆环化作了两只交叉的拳套,将之抛至大阵的中央,用作阵眼也遮掩住魂幡道兵的气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山君你且好生休养。” “你带来的那位…” 陨炎一时倒是不好称呼对方是什么人。 “老夫会妥善安排。” “多谢道兄。” 涂山君称谢之后就沉寂下来。 这福地与灵脉熔铸的灵气宛如汪洋大海。 尊魂幡内。 道观。 槐树下。 一道略显虚幻的身影闪烁不休。 远天。 星罗海。 一道身着黑红法袍的高挑身影踏上了诺大山门。 “什么人,胆敢擅闯我太乙宗山门?” 呵斥自远方传来。 那道身着黑红法袍,带着斗笠的修士亮出腰间的令牌,淡淡地说道:“万法宗使者,审计星罗太乙而来。” 晚点。 请:m.yetianlian.cc 第775章 万灵 问话的修士神情一滞。 满肚子话都憋下去,赶忙说道:“原来是上宗高修,快请。” 说着,人影也出现在山门前,一袭不俗的元婴初期修为,拱手行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守山修士行礼恭称对方为掌门。 身着黑红法袍,头戴斗笠的修士随意一瞥。 此人元婴初期的修为,一身纯正气息,却不该是太乙宗的掌门,那就只可能是庶务掌门,毕竟做为横跨星罗太乙宗,不可能让一位元婴初期的修士做宗门掌门。 黑袍修士闲庭信步的踏上前往宗门的长阶,同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庶务掌门低着头,引领身后修士。他刚才在感应到有灵机气息出现就使用了灵官法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则骇然不已。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轮高如山海的光柱,差点让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位高门使者定然拥有不俗的修为。 少顷。 抵达太乙宗会客大殿。 黑袍修士安然落座,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 “道友远道而来,实在辛苦。” 一位身着白金法袍的道人踏入正殿,笑呵呵的拱手说道:“在下星罗太乙宗宗主,虞龙,还未请教高修名号。” 黑袍修士说道:“你可称我万灵尊者。” 虞龙的眸子微缩,他知道来人修为不俗,没想到这位竟是尊者,而且还是以万字开口的道号。 就像是主宗太乙升仙宗一般。 凡是以太字开头的道号,每一个都是嫡系,并且得到认可。 斗笠下,是一双淡红色的眸子,更让人意外的是些许垂下发丝也是猩红。 这黑红色法袍和猩红发色,倒是让虞龙想起了一个人。 不过转眼之间就被他挥去不见,宗门老祖怎么可能和万法宗的尊者有关系。 万灵尊者轻点了腰间的令牌,万法令升空,化作一道金色的玉质:“据说太乙宗三百年前只是个小宗门,如今却已统一星罗域,做为宗门之主,我相信道友定然知道这一路艰辛,不妨为我描述。” “这…” 虞龙微微沉吟,目光凝重道:“我虽是一宗之主,然而我星罗太乙也只是一座小小分宗而已,许多事情还是要请教上宗,才好给贵宗一些答复的。” 虞龙显然不想说。 言语之中更是点出中土的大宗。 太乙升仙宗的名头响彻。 纵然曾有内乱,也被轻易的平定,哪怕实力不如从前,也不该是万法宗前来过问的。如果万法宗有证据他们干涉了仙凡秩序就动手,其他的事情,他作为分宗之主,无可奉告。 所谓的审计更是无稽之谈。 太乙宗不是万法的分宗,万法宗没有权力调查。 现在请对方入门,不过是看在对方尊者实力的面子罢了。 若是来一位弱小的万法宗修士,他们也会请进门,不过怕是最多见到庶务掌门。 万灵尊者说道:“听说贵宗的两位创宗之人,一死一失踪。” 虞龙的面色板了起来。 “无可奉告。” 他心中惊讶的同时不由警惕起来。 师叔的身份是绝密,一旦泄露出去,麻烦将络绎不绝,他更不可能将当年的事情诉说。 这样一看,此人别有他意。 万灵尊者嘴角勾起笑意,接着取出一张画像。 说道:“星罗太乙宗确实没有问题,哪怕大动干戈,逼走合欢和御兽宗,并且斩落鲲鹏宗,威压一世,彻底统一了星罗海,但此人你该认识吧。” “此人,我宗追查了许久,当年旧案本座不需要与你多言。” “你只需要告诉我,他的下落。” 虞龙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淌了下来。 万法宗对待干涉凡俗修士一贯是不能容忍。 但他也确实不知道师叔下落。 而且,哪怕他知道,他也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岂不是欺师灭祖,将他们宗门的老祖出卖,这样的事,他断然不能做。 与此同时,虞龙也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位尊者并不是因为师叔是器灵追查而来的。 虞龙也没法否认,当年认识师叔的人比比皆是。 现在宗门还供奉着师叔的雕像呢。 对方随便一搜就会露馅。 “道友。” 略带浑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道高大的身影。 那人背着剑匣,似乎一下子就看穿了万灵尊者的斗笠,沉声说道:“你也不必诈他,他确实不知道。” “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太华尊者摇了摇头。 “那谁知道?” “鲲鹏宗,垂云尊者。” “垂云已经被你们太乙宗逼走。” 太华说道:“你只能找到他。” 万灵尊者起身,问道:“听说他被你们太乙宗除名,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道友心中应该是清楚的。” 万灵尊者笑了一声说道:“我心里清楚和你心里清楚可不一样。” “也许。” 太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话术。 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对岸的年轻尊者。 真的还是假的重要吗? 也许对其他的修士而言不重要,但对他们这个境界的修士而言则非常重要。 因为他们是尊者境。 万灵尊者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壮丽锦绣的容颜。 一头赤发被随意的扎了起来。 些许细小的发丝不仅没有破坏美感,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具魅力,就像是落入尘世的谪仙,亦如踏入红尘的魔尊。 “如果有消息,或是你们知道他在哪儿就去信万法宗。” 走到门口的万灵尊者微顿脚步,侧首道:“我叫涂山惊鸿。” 话音落下,化作一道流光踏云而去。 “涂山惊鸿?” 虞龙呆愣一下。 “师伯,这…,师叔不是那什么,怎么有…” “如果让巫融改姓涂山,他会不会改?” “有可能会。” “那不就结了。”太华点了点头。 虞龙恍然,随后一拍脑袋正要去跟巫融分享,却骤停脚步,看向太华问道:“师伯,您当真不知道师叔去了哪里吗?” “你觉得我知道?” “不清楚。” “如果我知道,再告诉你,然后你让人随意一诈,连哄带骗的把底细都交了,才好是吗?” “这…” 虞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往常也不曾沉不住气。 一时对方的气场太过强大,二就是问题都问的太厉害,让人觉得此人看透了一切,甚至把自己也看透了,当然会觉得忐忑和紧张。 太华倒也没有继续揶揄虞龙,而是说道:“不知道。” 接着说道:“如今星罗一统,你那位师伯将会代替我留下坐镇,我也该返回中土。” “这么突然?” “该走了。” 太华拍了拍虞龙的肩膀:“好好干,来日宗门调你前往中土,当有一番作为。” “师兄。” 虞龙踏入鬼王山,步入峰顶的丹房小院。 院内。 一个身着黑色道袍的青年正在挑拣着面前簸箕里的草药,在看到虞龙的时候,巫融起身笑着说道:“师弟日理万机,怎么有闲心来我这里。” “像!” “像什么?” 虞龙说道:“太像师叔了。” 巫融耸肩道:“你也很像太乙师伯。” 他们两兄弟倒是完全承担起曾经太乙和涂山君的角色,只不过现在一个成了师兄一个成了师弟,调换了师兄弟的称呼而已。 “我今天看到一个人。” 说着,虞龙将万灵尊者追寻而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巫融一副了然神色说道:“我早知有这么一个师姐。” “没想到师姐已走出如此之远。” 巫融不由内视自身的修为,依旧是元婴中期,别看只是一个大境界的差距,有可能一辈子他都追赶不上。 他还在等,在等周师兄结婴。 “师兄。” “你说太华师伯当真不知道师叔去了哪吗?” 折草药的手停顿了一下,巫融看向问出这个问题的虞龙。 “我查到当时有尊者出手阻拦。” “师叔遁入域垒。” “我们太乙宗最着名的法宝是什么?” “方寸舟和活命灯。” “有这两件东西在哪怕是弱小的修为也能横渡域垒…” “嘘。” 巫融赶忙止住虞龙继续说下去。 “师伯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 虞师弟或许有很多缺点,但他同样聪明,如自己那位太乙师伯一样。 重新戴上斗笠的黑红法袍修士站在太乙宗之外。 斗笠下的瞳子轮转起来,没有滞留太久,飞身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远天。 “老师,您吩咐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 紫阳真君拱手说道。 做为大真君,这些许结婴灵物不在话下。 要得这么急,他还以为是为小师妹要结婴了。 不过在看到小师妹的修为之后,他又不由得头疼了起来。 紫少晴的天赋也还不错,怎么修行就是这么的龟速。 归根结底还是不认真。 “很好。” 陨炎尊者微微颔首。 这些东西天阳神宗都不缺。 “不过弟子探得,最近很多人都在打探许三娘的消息。” 陨炎尊者冷笑:“让他们探就是,本来就是早晚瞒不住的事情。” 紫阳真君接着说道:“许三娘身具道体,是大器宗裴氏重点关注的人,老师收留她,恐怕会被做文章。” 其实按照他的个人意思,没有必要为了蝶梦道体得罪大器宗。 不如当作一个很好的筹码,和大器宗达成同盟,到时候反而能反哺到他们这里,也就能借助外人之手为自己多增势力。 “许三娘一定要保。” 紫阳真君还是头一次见老师如此斩钉截铁的话语,不由拱手称喏。 既然老师已打定主意,他要做的就是将一切平定。 天阳神宗。 殿内。 一位修士掂量手中的玉简:“陨炎怎么对这个人这么重视?” 请:m.yetianlian.cc 第776章 信念 “莫不真如情报所言,乃是故人之后。” “查查她。” “既然紫道虚如此保密谨守,定然有我们不了解之处,这便是破绽。” 手持玉简的修士看向了对案的一位身着淡金色法袍的中年人。 揣着袖袍的中年人沉吟道:“二哥,你这般徐徐图之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如今紫道虚已延寿两千载,更修至后期。” “这才多少年?” “若是再给他一些成长的时间,万一炼成圣人。” “我当年就说早做决断!”中年人愤愤。 情绪一露,尊者灵机气息犹如涛涛江潮化作了蔽月云雾,不过些许的动荡,就被他重新收敛了起来。 但那双眼睛却依旧带着疑虑,以及对当年之事的懊悔。 身着阳神宗法袍的修士倒是淡然道:“十二弟何必如此懊恼,当年他掀不起风浪,如今也一样。”摆了摆手道:“去吧,查查这画中人到底是谁,与紫道虚又有什么关系。” 淡金法袍的中年人一把抓起玉简,拱手道:“哥哥还是好好思量思量吧。” 说着起身离开大殿。 望着十二弟离去的背影,身着阳神宗法袍的修士请啜茶饮,呢喃道:“奈何有老祖宗撑腰,为兄哪怕真想尽什么力,也顶多是削了他的‘手足’、‘臂膀’,万万不可害他的性命啊。” 他其实也想不明白。 一个外人,如何拥有的黄金血? 而且还能得到老祖宗的庇护。 不然,以紫道虚那修为,如果不是悄无声息的死了,就是成为生子的道种。老祖这样做定然有深意,他虽不能杀了紫道虚,却可以剪除紫道虚身边的所有势力,让他不能呼应。 如此也就无法威胁阳家地位。 陨炎虽不知道主宗的谋划,不过他却了解这些人的性子。 他让紫阳真君掩盖住许三娘的跟脚。 就算最终会被他人得知,也要尽可能的拖延一段时间。 紫阳不解老师的用意,但他并没有多问,问的多了反而要为之瞻前顾后,他要做的就是坚决的执行老师的命令。 说完了正事,陨炎尊者不由关心起紫阳的修行。 “老大,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我知道你与宗门里…”陨炎宽厚的看向紫少阳,昔年,这位能替他独当一面的大真人已修成大真君,其天赋才情可见一斑,但这婚事的事情和老幺少晴一样,都是老大难。 紫少阳说道:“弟子与她没有关系,都是宗门内乱传。” “你总得找个知冷知热的道侣。” “还早。” 紫少阳笑着说道。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遇见动心的人,只不过一旦成家,有了自己的小家也就无法为大家多考虑,更无法尽心尽力的为师尊办好每一件事。他又知道,在这样平静下隐藏的凶险,所以他不能成家。 既然老大这样说,陨炎也没再多言。再多说就成了惹人厌烦的老头了。 他见过太多大门户的悲剧,更希望义子们能更开心的活下去。 当年的少阳九子如今也只剩下五位还在身边,剩下的三人早就成家,只剩下这老大和老幺。 老幺是挑花了眼。 他这做师父的,拥有黄金血的事也不算机密,总会有高层得知。 加之实力强大位高权重,难免会引人觊觎。 无法从他这里得到突破自然就打在了那些义子的身上。 平日里,各种文会雅集,总会差人邀请老幺。 至于老大,心思深沉,有时候看事情比他还要冷静全面,怕也是早早就看透处境。 陨炎其实也明白,联姻才是最稳固并且最快速的手段。 有那么一根‘线’系着,有时候利益的让渡不用做的这么如履薄冰,就算他后来返回宗门收了很多徒弟,也都各有归宿,然而其他势力家族还是盯着他这最初从小荒域带回来的义子徒弟。 毕竟都要联姻,肯定选好的,选最亲的。 陨炎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大,为师还得交代给你一件极为秘密的事。” “老师请说。” “搜集阴神煞气,越多越好。” 紫阳真君轻声唱喏。 然而就在他心绪流转,如何搜刮阴神煞气时,他的瞳孔轻微一缩。 紫阳真君看向面前的魁梧老师。 ‘阴神?’ “煞气。” “秘密。” “大量!” 这等邪功术法,老师应该不会用的,但是有一个人会用。 那时候他还年轻。 却已是可靠的紫阳大真人,镇守阳城。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老师一定要保下许三娘。 “老师?” 陨炎尊者半是欣慰又半是感慨,他就知道说出这个秘密的事情,老大肯定能猜到一些,但他也无法明说,于是说道:“老大,我吩咐给你的事情,不要多问。猜到了,不要说。” “是。” 紫阳真君拱手称。 沉吟道:“这件事是不是要通知一下…” “通知谁?” “当然是那位。” 紫阳真君指了指西边。 “不急。”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自己的推测,那现在就已经印证。 “三娘。” 正在推演术法、苦读经书的许三娘放下了手中事情。 看向庭院门口一抹淡紫色的身影,起身拱手道:“原来是紫晴道友。” 紫少晴跨过门槛,走到许三娘的身旁,挎住三娘的臂膀,轻笑道:“我不是说了,喊我少晴即可。” “你也别总是闷在道场。” “既然不用存神练气,更该出去走走,换一换心情,说不定反而有渡劫的机缘。” “我带你游园看景,好好认识一下道场。” “也好。” 许三娘见紫少晴盛情难却便收了经文。 陨炎尊者的道场极为壮阔,一两日只窥得些许皮毛。 苦读和忧虑的烦闷果然一扫而空。 紫少晴像是看出许三娘的心情渐好,对她说道:“我以前喜欢做生意,那时候很快活,因为与人交锋很有意思,就好像我在把我相中的东西,千方百计的攥到自己手里,这应该叫‘得到’。” “得到了,就满意了。” “也不会想杂七杂八的事情。” “有一回我遇到两个奇怪的人。” “做生意嘛,难免会遇到奇怪的人。” 紫少晴悠悠说道:“其中一个来自万法宗。很固执也很别扭。” “至于另一个,看起来更奇怪,像是一块木头。” “也像是深沉的石头。” 许三娘笑了一声:“后来呢?” “他跑了。” “跑了?” “跑的飞快!” 许三娘更加确定她说的是谁。 能干出这事儿的也就只有涂山君,遇事不对就溜之大吉。 紫少晴不会跟她讲别人,只会讲她认识的那一个。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紫少晴说的是谁。 说他是深沉的石头,三娘却有不一样的观点。 一连几日。 又小半月过去。 再是不同的风景,依旧让三娘感到相似,甚至带着几分应付的劳累,她开始怀念闯通天塔的日子,那是何等快意的厮杀,哪怕死了之后会有疼痛袭来,也总过好这样的钝刀子割肉,让人不堪疲惫。 “三娘。” 紫少晴问道:“要不去我坊市的丹阁瞧瞧?” “还是参加文会。” “听说古仙楼拍卖行又进了一批宝物。” “少晴,我还有一卷经书没有看完。” “我想成仙。” 许三娘看向紫少晴。 她不能懈怠于此,哪怕涂山大哥不在身旁,她也要继续攀登修行,本来她的修行就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小半月的疏忽已让她生出几分愧疚和负罪。 三娘很羡慕紫少晴,能这么无忧无虑的活着。 哪怕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有师父师兄为她遮风挡雨。 她不一样。 她父亲死了,早年的母亲还算慈爱,如今也渐渐露出不耐烦。 两个哥哥生死未卜,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涂山君。 如今涂山大哥又为护她远遁而损坏肉身,更没有什么依仗可言。前几日尚可说是盛情难却,如今却不能纵情于此。三娘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地位,她现在依旧是寄人篱下,只不过对方是看在涂山大哥的面子未与她计较。 紫少晴看着站在对面不远的许三娘。 那模样团簇如锦绣山河的美丽面庞上满是严肃认真,紫少晴不由一阵心慌。 人总会慌张的。 就像是和自己厮混了许久的同伴,忽然有一天告诉自己要好好学习去了,要考上大学。 心中哪里是慌张能明言。 “我要拿回我自己的一切。” “我还曾向人许诺,我要一直活下去。” 紫阳真君大感奇怪,一向不喜欢修行的小师妹,竟然破天荒的宣布要闭关,要冲击元婴之境。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能多走上一步总是好的。 不说远的,至少修成元婴,还能增寿。 这算是最大也是最直观的好处了。 有寿元就有一切。 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春去秋来,又是一场冬雪过去。 冬与春交换。 夏与秋轮转。 转眼就是两个年头过去。 紫阳真君返回洞府向师父复命,他已收集到最后一种结婴灵物。 至于紫少晴的结婴灵物,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光有灵物无用,没有修为支撑和道支撑,根本无法吸收,也就无从谈起碎丹成婴。 陨炎尊者驻足元日凤眸福地,望向大阵中央的尊魂幡。 掐指一算。 呢喃道:“应该快了。” (本章完) 请:m.yetianlian.cc 第777章 蝶婴 三娘在筹备渡劫。 涂山君也没有闲着。 随着煞气与福地灵气的浇筑,槐树下的主魂身渐渐有了虚影雏形。 这一回不是修复道兵,只是利用煞气凝聚主魂,所需煞气当然是海量,但是哪怕如今尊魂幡已晋‘中品’道兵,却也和上一次不同。 其实不该叫‘中品’。 道兵的划分极为模糊,上中下的区分也不足以形容道兵。 大致分为强大的道兵和不强大的道兵,亦或契合自身和不契合自身的。 毕竟抵达这个品阶之后,很少再用明确且统一的标准划分出来个其中细微的不同。 不过,毕竟涂山君手里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粗劣影像,还是标注着‘中品’,所以涂山君才说尊魂幡是中品道兵。 当年在幽魂海晋升道兵之后获得神通‘不化骨’, 这是涂山君自己起的。 至于真正叫什么名字估计得等他凑齐道体残缺才能知道。 也许之后也不知道,只能等他自己起名。 就像是煞气充足晋升中品,他也抵达中期尊者得到的‘不老尸’。 相较于不化骨的单一和持久,不老尸浮现鬼神纹路更加直观,并且这纹路可以吸收煞气,化作他的力量,上次渡劫之时,便吸收雷霆,化作一袭雷狱幽鸣衣。 说是道体,更像是作用于身躯的神通。 所以才让涂山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道体。 不过不管是不是,只要能让他变得更加强大就足够了。 张开略显虚幻的手掌,一滴黑色的粘稠雷霆化作电弧在掌心跳动。 随着弧光闪烁,原本虚幻的手掌迅速凝实,紫黑色的椭圆形形如老怪的粗粝指甲,在手指反转的同时覆盖下来,一把把黑色的雷光攥住。 雷弧化作黑色的水流顺着手掌的缝隙流淌下来,向着手腕手臂而去。 界外。 陨炎尊者注目大阵中央的尊魂幡。 万千灵气就像是百川归流,由小溪化作奔涌的长河,进而向着面前丈许高如同黑金青铁铸就铁幡汇聚。 这样的场景已经持续了很久,或许还会接着继续下去。 直到。 一颗黑红鬼目自黑金血红铁幡的半身骷髅恶鬼的眼眶浮现。 鬼目转动。 其下生长着獠牙的血盆大口开合。 听到涂山君的询问,陨炎尊者说道:“三娘的结婴灵物已经准备好了。” “我看得出,那孩子的天赋很好,此次结婴的几率非常之大。” “我还特意挑选炼丹师,为她炼制了一枚龙纹变婴丹,以做底蕴。” “等不得。” “结婴灵机已至,再等反而不美。”陨炎尊者摇头回应。 他知道涂山君是想等修复身躯,再庇护许三娘结婴。 但其中厉害他们这些老人都知道。 一旦强大宝物和修士介入,雷劫的难度倍增,到时候不仅渡劫修士受累,连带着还会被雷劫锁定介入其中的修士。 再说,以其他办法取巧结婴,也起不到磨练效用。 襄助一个修士结婴,不说他人,陨炎自己就有很多办法。 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不担心紫少晴的修行。 只要他想,就能利用道君的积累强行拔高弟子的修为,但那耗费所有潜力或是单纯保命的办法,对一个前途远大的修士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相当于掐死前路,只能慢慢的等死。 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那就有劳前辈了。” 涂山君倾吐。 陨炎尊者颔首,转身走出福地。 道场。 风云际会。 雷云自远天涌来。 灵机锁定了一道高挑身影。 如果涂山君站在这里,一定会用怪异的目光看向陨炎,老头儿说的很妙,然而那许三娘身上不仅披甲三层,还篆刻着高深符箓,一道道光芒幻化成淡色的光罩,远远看过去,倒像是一口悬于天地之间的金钟。 “这是不用外物?” “这是磨练自己?” 要是涂山君真在这里询问的话,怕是陨炎也只会笑呵呵的回答:“些许法器,不足挂齿。” 当然,涂山君并不在这里,他还在地下福地修补身躯,而这里也早就被封锁。 陨炎道场巨大,划分出一块渡劫地绰绰有余,既能保证了许三娘的安全在他们的照看下,又能单独给许三娘发挥的空间。 “阳儿,你看这位‘故人’之后,有几成结婴把握。”陨炎看向身旁的紫阳真君。 紫阳真君说道:“弟子以为,以红裳姑娘的底蕴才情,想必定然可以顺利结婴。” “这世间没有长胜将军。” “天地间的变数更多。” “我等修士,也只能顺应天命。”陨炎看向紫阳。 “谨遵师尊教诲。” 紫阳拱手。 “怎么没见少晴?” “回老师,师妹还在闭关之中。” “这倒是奇怪,这丫头惯是不喜欢修行。” 顺着紫阳真君的目光看去,陨炎讶然,他以为紫少晴是一炷香的热度,等头脑不发热了就会继续我行我素,没想到还能坚持下来。 不管是因为什么,能有动力继续修行总是好的,免得他再白发人送黑发人。 许三娘并不知道远天尊者和真君的谈论,她本不想麻烦陨炎尊者,奈何实在盛情,不好拒绝,于是就祭炼了法宝。 仰天看去,天空滚滚数百里的雷云已经化作了巨大湖泊。 服下一枚游龙盘踞的丹药。 炼化结婴灵物。 许三娘周身灵机气息好似逆流飞瀑,席卷而上,竟隐隐与天空雷云分庭抗礼。 似乎感受到了地下之人的挑衅,雷云轰然化作汹涌雷雨,紧接着像是烟波大海,在上空形成了一条流淌的长河,宛若江河倒转,天与地似乎在这一刻变换了自己的位置,轮转了自身方向。 不等细瞧。 一条狰狞雷龙怒吼着从涟漪波动处浮现。 转而张开血盆大口,誓要将这渺小生灵一口吞下。 许三娘凛然不惧,直视天空踊跃雷龙。 抬手劈出一道广阔剑光。 剑光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条法宝长剑。 她离开天机城的时候没有带走一草一木,辗转奔逃有尊魂幡护身也就不需要其他法宝分担法力,现在手中的宝物多是道场为她搜罗来的。 好在宝物只要利用神识和法力祭炼就能使用,而她又恰好懂些剑法,便采用了灵剑这种法宝。 远远观望的陨炎尊者微微点头,赞道:“好!” “据说红裳姑娘拥有的蝶梦道体在东荒道体榜上也是靠前的存在。”紫阳真君同样惊叹。 看到天才出现纵然令人欣慰的,不过天才通常也是麻烦的代名词,这样的人都是各自世界中的漩涡。 陨炎尊者说道:“就算没有道体,她也非常不错。” 道体是很直观的天赋,不过相比于能直观看到的天赋,那些隐性的天赋更难得。 紫阳真君诧异的看向老师。 他还是第二次见老师如此夸赞一位修士。 数日。 雷劫已接近尾声。 一只巨大的三翅蝴蝶由万千清气汇聚,在天地之间遨游,也为许三娘撑起了一片天地。 她身上的法宝早就消失无踪,唯有法袍勉强护身,却不见半点狼狈不堪,反而意气风发。 无边灵气漩涡汇聚成倒卷沧海。 丹田法海,那道滴溜溜转动的金丹,出现了一丝裂缝。 咔吧。 裂纹遍布整个金丹。 伴随着汹涌的法力海激荡。 金丹轻声碎裂。 一个缩小版的许三娘显化出来,紧接着化作流光冲向自己的识海。 这便是元婴,也就是幼小的阳神。 “蝶梦道体?” “大器宗,裴氏。” “原来如此。” 身着阳神宗法袍的修士轻声呢喃。 怪不得紫道虚要收留此人,并且还为她提供修行所用的资源,原来这位就是大器宗裴氏正在寻找的人,怕不是紫道虚已经打算用这块筹码换取大器宗裴氏的支持。 “不过,既然大器宗在搜寻,他又为何先隐而不报呢?” “十二弟,你且派人去大器宗裴氏询问。” 淡金法袍的中年人起身说道:“二哥,小弟觉得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愿闻其详。” “不管大器宗裴氏知不知情,我们都要提前并且大张旗鼓的通知裴氏,到时候哪怕紫道虚想要做什么利益交换,也要主动交人,并且还是在我们的威胁之下交出的人,而不是他自愿的。” “一旦交人,外宗修士一看紫道虚连一个小小元婴都保不住,必定难堪大任。” “到时,外宗定然与他离心离德。” “没有外宗的支持,内宗那些支持他的又俱是阳家不如意的弟子,实在不足一晒。” “若不交人,内有我们施压,外有大器宗裴氏针对,一样会让外宗顾虑。” “妙!” “十二弟你去操办吧。” “喏。” 又半年。 “师父,不好了!” 紫阳真君面色凝重的急匆匆步入洞府。 “什么事?” “大器宗的使节抵达,内宗长老指名道姓要师父前去作陪。” 陨炎尊者坦然一笑:“无妨。” 紫阳真君说道:“我担心对方是冲着红裳姑娘而来。” “内宗那几位不是傻子,他们能查到三娘的底细,并不让人意外。” “走吧,我们去会会大器宗的使节。” 紫阳真君长叹了一声,他就知道人捂不住,就是没想到内宗的攻势来的这么快。 现在不是保不保别人的问题,而是如何自保。 紫阳真君更没想到大器宗裴氏对三娘这么重视。 不过是一位道体修士罢了,怎么看得这么紧。 现在也不是多想的时候,快步跟上师父,脑海思虑解决办法。 (本章完) 请:m.yetianlian.cc 第778章 拔刀 天阳神宗。 正堂。 大殿。 纵千般琉璃瓦,燃万里神光华。 这便是天阳。 亦如东方不落的骄阳,永恒而强大。 殿内。 两侧列座十余位。 主位乃是宗门的庶务宗主。 身着旷金宗神法袍,留着一头深褐色的长发,额头处是一方显眼的伤疤。 霍文法轻啜了一口桌案上的茶水,笑着道:“贵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如暂且住下,如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宗代劳。” “在不违反道义的情况下,我宗也愿意出手帮助,以全情谊。” 主事之人,是位看起来略显苍老的长者,拱手寒暄。 同时也将此次赶来天阳神宗的内情说明一二。 意思还是想要尽早确认表小姐的安全。 “这件事要等到陨炎长老前来才知晓呢。” 身着淡金法袍的中年人说到。 霍文法的神色没有变化。 倒是同样位列右侧的两位长老模样的修士,互相交换了一番眼色,其中意思不需明言。 庶务宗主霍文法瞥了一眼着淡金法袍的中年修士,又看了看那两位明显长老打扮的修士,不由得笑了一声。 内外宗的争斗已经如此明显。 当然,也是阳厚烽寻到了出手的时机。 做为庶务宗主,霍文法不是阳家的修士。 很多修士愿意改姓,成为内宗修士。 不过也有很多的修士不愿意改姓,也就成了外宗。他就是平衡内外宗的其中一条纽带,只不过这个位子可不好坐。 随着宗门的鼎盛,内宗早已经没有了压倒性的优势,于是,外宗的崛起不可避免。 内外宗的矛盾,其实从一开始就决定。 就像是庞大帝国的中央与地方,皇权与相权,不仅是相辅相成也是互相对立的。 以前,所有的暗流涌动都在地下。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沉闷脚步声响。 霍文法的目光随之挪了过去。 步入正堂的是一位身着九阳炎神法袍的魁梧老者。 须发皆是金色,被一顶平天冠束起,那张苍老却不见半点老态的面容上是一双暗金色的眸子,像是深邃的星辰,又好似古龙的凝视。 “在下来迟。”那人拱手说道。 随着此人的到来,整个大堂都好似明亮起来。 “外宗长老,陨炎尊者,除阳家嫡系的另外一支黄金血的拥有者,紫道虚。” 霍文法在心中呢喃。 另一边,身着淡金法袍的阳厚烽笑吟吟的注视着那位魁梧老者,笑着道:“不想紫长老这么大的年纪也要金屋藏娇,如今女儿家的家人寻上门,你这自做翁婿之人,怕是要好好的事情始末讲来。” 阳厚烽此言一出,其余阳家长老不禁失笑。 众人一笑,陨炎尊者也哈哈大笑起来。 点头道:“阳长老如此懂得男女之事还是莫要紧着老夫的好,多扎两个纸人送给你那远在阴间的重玄孙子,免他寂寞。” 笑声戛然而止。 内宗的长老掩面,外宗的长老同样掩面。 陨炎骂人的能耐他们是见识过的。 专戳人肺管子。 一方是不想挨骂,另一方是觉得在这样的场合针锋相对稍显不适宜。 没看到大器宗的使者已经傻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阳厚烽冷哼了一声,面色当即阴沉下来。 当年那被他派去小荒域的重玄孙子不仅没宰杀紫道虚,还被人打落修为狼狈逃回,之后更是被陨炎击杀,让他也无法挑毛病。 尽管后来算计对方,凭借宗门法度,逼得陨炎损兵折将,仍然觉得不解恨。 相比于解恨,他更想将这个威胁彻底扼杀。 紫道虚的出现,就像是给了外宗修士一个信号。 黄金血不再是阳家独有。 也许其他的修士也能凭借不为人知的隐秘机缘获得黄金血。 这其中‘隐秘’,才是外宗修士全力维护紫道虚的最重要的原因。 阳厚烽转动扳指,神情冷淡的注视陨炎。 老祖不让他死,难道他就不会死? 死在仙路上的修士比比皆是。 稳固修为的许三娘出现在福地,看向大阵中央那如青铁铸就的尊魂幡,说道:“他们寻来了。” “你本不该知道。”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铁幡顶端的骷髅恶鬼睁开双眼看向身着法袍的三娘。 “消息已经传到我的耳朵。” 许三娘沉声道:“也许,我们该走了。” “天阳神宗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再继续停留,反而是给老前辈他们增添麻烦。” 抬起双眸,已满是忧虑神色。 她虽时常闭关修行,却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童。 陨炎尊者的处境确实宽裕一些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他们如果再继续搅扰,反而会将大器宗裴氏的目光引来。 到时候,内外施压的情况下,老前辈他们自然为难。 大阵中央的铁幡巍然不动,唯有骷髅恶鬼张开血盆大口。 “你的意思是?” “走!” “走吗。” 涂山君沉吟了半响微微颔首。 他的主魂身已经修复,三娘又突破到了元婴境界,能发挥出尊魂幡一定的实力。 此时离开倒也很好。 只是,不辞而别终究会让人失落。 然而,他们好像除了离开,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那就走吧。” 在那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落下之时,四方涌动的火脉灵气宛若冰冻的长河雪岭,再没有半点脉动。 随后,大阵上方的凤眸元日眨了一下,整座为尊魂幡塑造的大阵渐渐熄灭。 如此景象,惊的福地生灵奔走,躲在缝隙中窥测。 让它们惊诧的是,原来稀薄的灵气厚实起来,就好像原本进入‘冬季’的福地渐渐回暖。 三娘抬手连摄法未施展,那中央阵眼处的丈许铁幡已落入她的手中。 尊魂幡入手,感受着黑玉沁心传来的温凉,原本躁动的心绪一扫而空。 自送入福地重铸主魂,好几年未掌魂幡。 如今神器再握,许三娘只觉心中忐忑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安稳平静,就好像她自己也如眼前的黑金红铁幡一般,变成铁铸的神器,浸染了其中的魔力。 法力一转,丈许魂幡化作寸许被她收入袖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福地,没有多言的迈步。 离开福地。 走下道场。 越过天阳神宗。 以元婴修士之能,这天地广大也能随意去留。 只不过骤然离开道场,许三娘竟一时不知应该何去何从去。 许三娘注视远天的云团。 周身护体罡气早就形成气罩。 三娘拱手道:“不知是裴氏哪一位长辈,在此地阻拦?” “哦。” “你知道。” 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一位身着青金法袍的修士踏空而来。 其面容中正,看起来中年模样,手持一柄铁扇,笑着说道:“老夫裴万攸,在此等候多时了。” 许三娘像是早有预料的说道:“那位老前辈不会让消息传入我耳,能渗透进来,叔祖们定然用上不寻常的手段。” “如此,不就是为了激我离开道场,走出天阳神宗,我还是能够猜得出来的。” 裴万攸诧异一笑,说道:“这样看来,红裳你决定返回家族?” “其实本没有大事。”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愿意,可以谈。” “没得谈。” 许三娘摇了摇头说道:“所有属于我的东西我一样都不想给。” “不行。” “那东西你保不住。” “你已开启蝶梦道体,再不是曾经练气小修,老夫纵然亲手捉拿你返回家族,也一样能利用血脉开启。” “而且九年之约已过去,你该信守承诺将家族需要的东西交出来。” 裴万攸平静的说道。 许三娘沉声说道:“别逼我,我不想兵戈相向。” 原本还和颜悦色的中年人神情严肃道:“难道你还想以元婴之境撼动老夫?” “你那护道之人早被族兄击杀。” “莫要执迷不悟!” 家族终究是冷血的,如果涂山大哥不是尊魂幡的主魂,也许早已经死在族老手中,而她也没有足够的手段反抗。 但今非昔比了,她已修成元婴,再用道体神通施展,她能向元婴的自己借用法力。 甚至还能以牺牲蝶翅来拔高自身修为。 她早已经不是待宰羔羊。 许三娘没有回答,而是摩挲袖袍中的尊魂幡。 以她如今的境界实力,加之尊魂幡,这位叔祖挡不住她。 “看来老夫不得不出手啊。” “你出手做甚?” 一道冷冽女音自不远处传来。 此言落下。 许三娘的目光不由挪动。 本该踏空而来的裴万攸神色一变,止住脚步的同时聚焦至那道畅言的人影。 那是一位戴着斗笠,身着黑红法袍的高挑修士,斗笠抬起,淡红色的眸子分外显眼,瞥了一眼远天的青金法袍修士。 裴万攸眯了眯眼睛拱手问道:“道友是什么人?何故管我家事。” “你在我家长辈的道场下行凶。” “我倒想问问你是谁。” “大器宗裴氏,裴万攸,未请教。” 裴万攸灵机气息轰然爆发,好似一道冲天光柱。 化神中期的修为一览无遗,双眸亮起,化作两道神光之焰,似要将面前身着黑红法袍戴着斗笠的修士看穿。 “万法宗,万灵尊者。” “万法宗?” 裴万攸神色一滞,接着说道:“道友既出身高宗,也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 “今日我在这儿。人,你带不走。” “好大的口气!” 裴万攸大怒:“老夫就领教领教万法宗高足的手段。” 一念之间,天地寂然。 整个小天地都已落入裴万攸的掌控。 (本章完) 第779章 虚神 黑红法袍的斗笠修士微微抬头,看向上方小天地。 掣开步子摆开一个拳架。 拳架浑然天成。 在她出手的瞬间,整个天地似乎都笼罩了一层拳意。 轰然之间。 拳意如皓月升空,亦如大日凌天,只看风云像是变作了风兵云卒,为之鼓舞。 见百万雷电侵染紫霄,无穷雷弧好似狂舞的灵蛇。 亦如奔涌的暴雨。 咻咻落下。 乍眼的功夫,整个小天地已化作雷电之狱。 噼啪。 雷弧落下。 斗笠修士冲着裴万攸招了招手。 裴万攸在见到这堪称恐怖的拳意之后就知道遇到了硬茬。 此时他才想起,此人说自己法号万灵尊者,而对方出身的正是万法宗,在万法宗,能冠以万字开头的法号,莫不是宗门的天骄。 但他也不差。 做为大器宗的高修,同样是天骄。 “天星如局。” “演化大地。” “疾!” 裴万攸将手中的铁扇扔出。 铁扇悬于头顶,在他印法的催化下化作一张巨大棋盘。 铁扇道兵演化的棋盘,将那斗笠身影和她周身雷狱笼罩,整个天地就像是一瞬间缩小了无数倍,原本应该平齐的身影看起来渺小如蚂蚁。 一同被囊括其中的还有许三娘。 在许三娘的视角,天被无限拔高,地像是汹涌的河流迅速冲刷出广袤。 她则在这样巨大的变化中越来越小,在她对岸的裴万攸则像是一尊神灵,轻轻一挥手,无数的傀儡兵甲浮现在巨大的‘棋盘’上。 既然她的视角是这样,那么估计那位身着黑红法袍头戴斗笠的修士亦是如此。 在万灵尊者的眼中,确如三娘所想。 不过面对无穷兵甲,她并不畏惧,一身战意反而更加更加高涨。 一步踏出。 渺小的身影像是在瞬间长大了数丈。 眼见无法压制,裴万攸手握铁扇,镇压下来,厉声道:“兵杀!” “威。” 无数兵甲像是大军跟随万灵尊者增长,汇聚成大阵,挡在了万灵尊者的面前。 兵甲如山岳,奔腾似长河,这并不是幻术,而是棋盘内实打实的傀儡,万灵尊者都能感受到那结成战阵的冲天肃杀。 只不过,她依旧再向前走。 此间, 只递出一拳。 在她走出第二步的时候。 面前如潮海般的傀儡兵甲化作齑粉。 拳狱坠下,将面前的棋盘洞穿。 而这贯穿了天际的长拳,在天空中结成了璀璨的雷云,像是一颗开在天地之间的‘神树’曼陀沙华。 雷霆如雨。 摔在斗笠上,滴滴答答。 裴万攸神色恍然,紧接着惊骇捻回道兵。 不敢置信。 自己耗费心血铸造的‘棋盘’,竟不是这斗笠修士的一合之敌,不,那也许仅仅是一拳,就彻底将结成大阵的傀儡彻底碾碎,化作风中沙土,雷中尘埃。 “虚天异地!” 没有半分犹豫,裴万攸结出印法,口诵真言。 手中的铁扇化作了一只羽扇,轻轻一扇,万千灵机迸发而出,紧接着羽扇的毛发编织成一张天地,入眼是无际荒野,却有百千生灵奔走,盎然的生命力汇聚成一头巨大的青玉狮子,踱步间跃然在裴万攸的身后。 青玉狮子宛若高傲神兽,像是荒野王者,俯瞰天地。 远看过去,青狮庞然如山,只是仰望就生出无限的敬畏,就好像那并不是一只青玉狮子,而是一只从上苍降落下来的神兽。 在生机衬下,裴万攸就像是巨兽之王,能够对那荒野百千生灵发号施令。 裴万攸手中的羽扇像是成为了令箭。 一扇落。 万类竞。 奔走的生灵在半空中汇聚成轻微的风,却在临近的时刻化作了汹涌的青金铁爪,撕开四周空间的同时也封锁了那道身影的去留。 似乎只要伴随着巨大的爪击飞去,阻挡在面前的一切都会被撕碎。 “小心!” 许三娘不由惊呼。 她虽看不出斗法的具体,但是此时显然是那戴着斗篷,身着黑红法袍的修士落入下风。 金铁石交击的声音在耳边响彻。 那三道斩击而来的爪痕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一只藏青带着黑色的铁爪抓住,与之覆盖而来的是另一道黑青色的铁爪,将斩击爪痕彻底拍灭在手掌之中。 伴随两只铁爪延伸,整条臂膀也跟着带出。 “虚天异地。” 万灵尊者掐着一个印法。 那两只黑青巨手像是从另一个空间刺穿。 面前的天地宛如一只画布。 刺啦。 撕开了一道豁大口子。 但那一侧的身影似乎依旧没法从这小小的口子挤过来。 与此同时,无边紫电雾气从裂隙中涌出。 在撕扯下,方才显露出一道身影。 在那两只擎天巨手下,好似整个天地都被团成一个球。 而这两只黑青铁爪却不屑一顾,赫然将小天地分开,变成一方矮凳塞到自己的屁股底下。 与之显化的是臃肿庞大的身躯,赤髯如林,口似血池,牙如门扇,两只犄角直冲天际,圆目凿齿,獠牙横生。 身上的宽大法袍遮不住魁梧身躯,庞大的躯体让‘他’只能拘谨的蜷缩在一方‘小矮凳’上。 远远望去,不像神异倒像是一座大山。 待仔细一瞧,就会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山,而是一尊庞大鬼神,黑青如仙金的铁爪粗粝而锋利,随手便可撕碎虚空。 其势之威,悍人心魄。 身躯环绕的雷电紫霄,宛若法袍霞衣,仙絮点缀。 好像只要敢多看只一眼,就会被那鬼神的气息撕碎。 “这是虚天神异?” 裴万攸望向那盘踞在万灵尊者身后的身影。 一般人演化自身的虚天神异多是以自身道法为中心,真意做骨,寻天地生灵为锚,如此才好持续的壮大,鲜有搜寻一个自己未曾见过,或是根本不理解的生灵。 当然,修士是无法选择自己到底要诞生出怎样的虚天神异,因此出现什么虚天神异也不让人意外。 “涂山大哥,那修士的神异,与你…有些相像。” 许三娘同样望向万灵尊者身后的虚天神异。 起初她也没有多想,但仔细一瞧,那蹲坐在‘矮凳’上的虚天神异确实十分像。 万灵尊者淡淡地说道:“虚天神异什么都有。” 没有过多解释。 万灵尊者捻决施法: “破法!” 蹲坐在‘矮凳’上的‘鬼王’悍然出手。 一拳递出。 看起来轻飘飘的,万千灵机却汇聚在一点。 就像是爆发了似的在半空中炸开,变成了一道汹涌的拳影。 拳影在半空中汇聚成一条恐怖雷龙。 裴万攸手中的道兵鼓动法力: “万类争天。” “撼地休!” 青玉狮子扑了出来,流光光点在奔袭中汇聚,形成了一道护体的星罡环。 这一击,撼天动地,骋掣之间,无上威压灌来,青玉狮子撞开面前的紫电雾气,直奔戴着斗笠的万灵尊者而来。 与此同时,雷龙已携紫电光弧出现。 轰隆。 青玉狮子光环消解融化,它的身躯在破法雷龙的撕扯下化作三只,以三种不同的方向挥爪砍向万灵尊者。 黑金铁爪拦住两道。 第三道青狮爪自下方袭来。 一只黑金铁拳已贯穿了青狮。 不过,那一击还是袭来。 只是打翻万灵尊者的斗笠,显露出一头扎的一丝不苟的赤发,以及如白玉锦绣的面容,凤眸微瞥,原本平静的面色多了几分温怒。 “死!” 背后庞大鬼王消失。 再出现。 已是裴万攸面前。 面无表情的鬼王悍然挥拳。 砰砰砰。 凝聚在裴万攸身后的青玉狮子被一拳掀翻,化作点点星光。 巨大的拳影威压至裴万攸,使得他不由祭出道兵抵挡,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大宗候选道子的强大,不过是硬顶一击,顿时鲜血不要钱似的喷涌而出。 原本红润的面色刷的一下苍白起来。 身形摇摇欲坠。 “他娘的这是人?” 裴万攸咬牙祭出一道灵符。 身影已经撕开域垒空间不知所踪。 万灵尊者没有继续追击,散去虚天神异和对小天地的控制,回身捡起了掉在了地上的斗笠。 她虽说的是死,实际上并不想杀人。不过在这全力一击之下,怕是对方那样的修士也要好好的修养上十几年才行。 “你还没走?” 万灵尊者看到了依旧没有动身的许三娘。 “没地方去吗?” 许三娘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现在她整个人都是茫然。 通过刚才的虚天神异,以及那一头赤发和面容,她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浮现。 不过,话到了嘴边上她又不知道应不应该说,甚至不敢多做询问。 万灵尊者继续说道:“如果你没地方去,不妨先随我去往道场。” 许三娘张了张嘴。 她很想说自己刚从道场出来。 少顷。 一道身着九阳炎神法袍的魁梧修士赶到了此地, 正看到拍了拍斗笠的万灵尊者与一位身形高挑着淡红色法袍的修士交谈。 于是笑了一声说道:“惊鸿,怎么有时间从万法宗赶来?” “陨炎爷爷。” “咳,别提了,我一路追查到星罗海就没了头绪,正巧返回宗门,顺路过来看看。” “正巧看到一个什么大器宗裴氏的修士要捉她。” “就跟那人过了几招。” 涂山惊鸿一脸无奈:“跑得倒是挺快。” 陨炎尊者看了看涂山惊鸿,又看了看许三娘,似笑非笑道:“回道场再说吧。” (本章完) 第780章 装死 “失败了?” 大器宗使者已经接到了裴万攸传来的消息。 修士端坐在桌案一侧,看向主座处的另外一位身着黑青法袍的青年。 虽是青年模样,却老练沉稳,面色平静,没有什么意外神色的道:“陨炎尊者匆匆离去,我便知道万攸那边已出了变故。” “如此大的动静,还是在道场之下。” “怕是万攸那里遭到阻拦。” 修士惊疑不定的说道:“难道那位尊者知道什么?” 黑青法袍的青年微微眯了眯眼睛,端起桌案上的茶水,轻饮一口说道:“应该不知道。” “那为何一定要拦?” “其中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三娘在天机城的时候,曾有一位黑袍修士暂隐于她的身侧,也正是此人挡住了万泓的阻击。” “三娘,登上这位尊者道场所用,乃是‘故人之后’,也就是说,一切应该是那黑袍修士所为。” 青年接着说道:“我怀疑,那个人并没有如万泓说的那般被他杀死。” “没死?!” 修士大惊失色:“应该不可能吧,族老可是毋庸置疑的强者。” 青年说道:“能修到这一境界的修士,都不简单。” “我不会在天阳神宗停留太久,余下的事情,还要交给你。” 黑青法袍的青年看向了修士。 修士赶忙拱手说道:“长老放心,我一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青年微微颔首,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修士离开之后轻叹了一声。 裴氏守着这个秘密已经太久了,久到像是抱着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不肯放下,忘了曾经是如何发迹,也忘记该怎么继续发达。 如今这秘密反而不像是一个秘密了,倒像是一个不能放下的石头。 一扔,最先砸的就是自己的脚。 陨炎并不知道为何大器宗裴氏对三娘如此要紧。 他也并不需要关心。 如果涂山君想说说话,他可能还会认真倾听,却不会主动去打听什么。 因此,对于三娘的离去,他也同样不知情。 直到感应到法力的波动,这才匆匆赶回来,正好瞧到一位身着黑红法袍的高挑修士捡起斗笠。 这位修士自不用多做介绍,更无需什么通报。 这座道场对于她而言,和回家也没有什么分别。 对陨炎而言,虽不是义子,却胜似义子。 只不过,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多说些什么。 于是只能笑了起来。 看了看三娘,又看了看已经重新带上斗笠的涂山惊鸿,只是目光却好像并没有在二人的脸上多做什么停留。 这里本该还有一个人。 一个无形的人。 “回道场再说吧。” 许三娘张了张嘴,本想拒绝陨炎尊者的好意,不过在看到身旁斗笠修士之后又迟疑起来,已经挤到嗓子的话,生生咽回去。 刚准备仔细询问一番去留,想到那位斗笠修士强大的修为,也就作罢。 然后她又重新返回了道场。 路上。 三娘不住的看向那位高挑身着黑红法袍的修士。 那人倒也安然,只是平静的与陨炎尊者谈论着刚才交手的修士。 然后又问起了紫少晴和紫阳真君的近况。 正殿。 惊鸿落座道:“眨眼一别十多年,道场好像没怎么变样。” 十多年脱口,轻轻飘飘,就好像并不是感叹时间逝去,像是谈论家长里短似的变成十天半月。 三娘愣了一下。 她总共还没有活多少年,这位修士倒脱口就是十多年。 也不由让她好奇此人年龄。 但更让她惊讶的是万灵尊者的实力,裴万攸做为裴氏族老,其实力有目共睹,更是大器宗天骄出身。 竟在两三回合间败落,不得已用灵符断后,撕开域垒空间逃离,那么眼前这位修士到底又是何种实力。 “是啊,也幸亏这两地不远。”陨炎点头道。 “说起来,你师父那边没有帮你一把?” 惊鸿一听就知道陨炎问的是什么,自在的倚靠在座椅上说道:“帮了,不过因为我修行的功法问题,因此在道子的评选上稍有异议。” “我当然无所谓。” “道子不道子的事情。” “正好别用这些事来烦我。”惊鸿摆了摆手。 她像是对那个位子弃之如敝屣。 “该争取还是要争取的。” “这是大事。” 陨炎尊者赶紧劝阻。 一宗道子所获资源和关注根本无法说清楚。 一旦成为道子,自身底蕴将会成倍数的增加。 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该争的时候就争。 “再说吧。” 惊鸿接着说道:“早年我修行的功法不是正宗的万法宗功法。” “多有竞争者以此做文章。” “这确实很麻烦。”陨炎尊者也听出其中的意味。 不管是不是出自那些人的本意。 实际上,身处那个位置,都像是被人时刻用法眼关注着。 在修为实力相差不多,甚至稍有逊色的情况下,这些微小细节反而更能决定。 寒暄两句,惊鸿问起正事:“我见这位道友自道场而出,怎么又和大器宗裴氏扯上关系?” 她当然看出许三娘从道场下山,不然也不会冒着得罪一位尊者的风险出手。 她出身万法宗,不担心这些,哪怕有所树敌,也不过是修行路上的尘埃,无需挂怀,却也得为陨炎尊者考虑考虑。 陨炎尊者的处境和她很是不同。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 “三娘乃是我故人之后,自天机城投奔而来…”陨炎解释了两句。 随后看向三娘说道:“三娘你也不必急着离开,大器宗是大宗,更不是裴氏的一言堂,哪怕真有所交涉,也能拖延个数十年。” 陨炎倒也没有将话说的太满。 说的太满,那个人又该走了。 他惯是如此。 一旦发生这样的事,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先和身边人撇清关系,然后独自硬抗。 三娘沉吟点头:“是。” 其实倒也不只是涂山君想走,她也想抓紧时间离开。 牵扯太多总归不好。 ‘道子?’三娘已不知道自己到底惊讶了多少次。 她出身裴氏,知道的事情不少。 也听说过大宗道子的事情。 只不过哪怕是裴氏这样的大族,年轻一辈的修士也无法成为道子,还要在候选道子等待。 眼前这位斗笠修士却好似对那个位置并不在意。 并不是吃不到葡萄的酸溜溜,而是能够企及却依旧我行我素的淡然。 也怪不得此人能击败裴氏的族老。 明明是一些近况寒暄,她却像是听的云里雾里的。 时不时的一些话语,更是让她诧然良久。 “三娘?” 直到陨炎尊者注意到这边,三娘终于回过神。 不需要多做安排,许三娘逃也似的返回了自己的静室。 甫一返回静室,就将阵法开启,取出了袖袍中的尊魂幡。 “很多事,我一时也说不清楚。”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只听其声未见其人。 尊魂幡内。 道场。 大槐树。 一道身影盘坐其下。 正是身着黑红幽暗法袍的涂山君。 他还是颇为感叹欣慰的,一别这么多年,孩子出息了。 只是他却不好轻易露面,万一被惊鸿探得虚实又是麻烦。惊鸿的实力越高,他反而越不敢走出真身。 不然也不会像是个‘死人’一般,连话都未给三娘递一个。 要是换做平时,他肯定会给三娘指明方向。 “还未听闻涂山大哥有一位实力如此强大的…” 许三娘心中同样忐忑。 她本意是想将计就计,既然裴氏在道场外等她,恰逢尊魂幡主魂恢复,她的实力又大进,定然能够打破裴氏的阻拦脱身离开。 如此,还能明摆着告着告诉裴氏,这件事情和陨炎尊者没有关系。 顾全大局的情况下,裴氏绝对不可能寻找陨炎尊者的麻烦。 然而还不等她出手,就有人先她一步。 要是陌生的尊者也就罢了。 偏偏是那人。 许三娘听说过涂山惊鸿,只不过她还将之当做是个小孩儿。 毕竟紫少晴并未多言她的修为。 没想到今日一见,实力之强大,简直难以想象,甚至行事作风果敢却又不是缺乏老练,真真不曾预见。 别说许三娘惊讶。 涂山君同样如此。 他知道些近况,陨炎与他说过,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这一下,平日里很有主意的涂山君也不由做蜡。 听惊鸿说,还是从星罗海回来的。 顿时将涂山君的记忆勾起。 星罗海宗门那边,他留下的痕迹很重,也有很多知情的修士在,说不定惊鸿已经在星罗海的太乙宗查到了什么。 但是好在并没有查到天机城。 “行烈结婴了没有?” 涂山君思绪飞了回去。 不管是否结婴,至少当时的那个情况,他非走不可。 “涂山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 “等。” 涂山君双手一摊。 他要是有办法就不会这么说了。 现在这个情况,除了继续等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静室,两人在商议。 另一边的正殿,同样是两人商议。 涂山惊鸿沉声说道:“您老不知道,这一次我走访星罗海,查到了很多事情。” 陨炎问道:“当真?” “星罗海有一座宗门,名为‘太乙宗’。” 晚点。 (本章完) 请:m.yetianlian.cc 第781章 故为 摘下斗笠,束发浓颜的修士讲述走访‘故事’。 陨炎尊者则如一位家中老长,揣着袖袍,拄着扶手倚座椅。 若是再配上一个旱烟口袋倒真好了。 尊者不抽烟自然没有烟口袋。 那金灿灿由平天冠扎起的头发,和暗金色的眸子,哪怕流露出怎样的神情,都会让过往来人肃穆,更无一点犹豫软弱可言,如同一座巍然不动的严峻神像。 此时的‘神像’欲言又止,若可能,当真要挣开嗓子喊上一大声。 只不过,想到早有交代,也就只能沉闷下来。 索性问道:“待多久?” “不久。” “约莫十天半月,宗门还有些事需要理。”万灵尊者倒也没有嫌陨炎多问,反而笑呵呵的解释。 做为候选道子之一,旁人大多都窝在宗门,哪里有四处奔波的,纵然要出去也多是为了自身的修为。 陨炎也想劝惊鸿早点回去。 这位子得看紧了,别被人抢去。 实力虽是硬道理,然而候选道子具是宗门天骄,每一个都能独当一面,难道真让他们上擂打个生死出来才算完事? 不能如此,就只能选最适合。 何为最适合,除老祖力排众议指定出来,就是人望最多,最能服众的那一位。 涂山惊鸿显然不像那么合适。 只不过做为一个老人,他真诚的希望惊鸿成为万法宗的道子,许是因为见多阴谋交织,爱恨纠缠,这才悟出这个道理,也得出这么一个极为朴素的愿望。 “太乙宗如何?” “不错。” “很不错,欣欣向荣,但…。” “但?” “但失了魂。” “失了魂的人,哪怕能长的很好,也长不成原来的样子。” 涂山惊鸿轻啴一口杯中的茶饮,淡淡地说道:“这个症状我见过。” 陨炎尊者哑然失笑:“你何时成了大夫?” 涂山惊鸿展颜一笑说道:“道经医书本就千丝万缕,花些时间看看罢了,这百多年,我没有一门心思的扑在凝练法力上,而是沉心学习,晨诵暮读,感悟圣人之道,宗门老祖之着作。” 听闻此言,陨炎诧异不已。 这般沉稳道心,当真让人赞叹。 有天赋不可怕,可怕的是拥有天赋还知道如何运用。 何况,本身长生种带来的优势就无法言喻。 哪怕本来什么都不懂,也能硬生生靠着时间将东西学会。 别看许多筑基、金丹在大修面前毫不起眼,甚至不过做个炼丹伴读的童子,一旦跌入世俗,则是‘仙人’老祖一般的人物。 倒不是他们之间实力差距的问题,而是一个从零到一的质变。 修士和百姓,说起来已算是两种不同的生灵。 在修士的眼中,世俗百姓都是假人,哪怕练气、筑基也是如此,唯有修成金丹,三五百寿元,道与力共身,方才被称作‘真人’。 筑基金丹尚且如此,踏入尊者境的化神修士更不用说。 到了这一阶段,算是迈出第二步,再就是踏入第三步。 第三步并不是拥有足够勇力就能抵达。 这一步只会比第一步踏入第二步更加困难。 只有修为没有道行,一步一坎,不得长久。 只有道行,而无修为加身,就会轻易死在劫难之中。 道行与修为并行,达成性命双修,知行合一,方得始终。 “你那不成器的姑姑要是有你一半心性,我也不用操心许多…” 陨炎尊者免不了如其他老人一般将自己的义子拽出来鞭策,他倒不是客套,而是犯愁,紫少晴怎么就不明白,修为不精进人就是会死的呢。 陨炎顿时来了主意,说道:“惊鸿你说话好使,你指点她几句。” “这…我毕竟是小辈,其他事情还好说,修行上的事情。”惊鸿为难道。 她肯定得尊重长辈,然而,以她的路子不一定适合旁人。 常言道,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她这样的境界,很容易讲道扭曲弱小的修士。 “咱不讲道行,也能拉拉家常,你听我的就是。” “你那姑正巧无聊。” “也好。” 惊鸿不知为何陨炎爷爷这么执拗的让她寻那位玩心甚重的姑姑说话,不过既然这么说了,她也遵从。 “哎。” 陨炎尊者顿时笑了起来。 吩咐紫阳真君把紫少晴从静室拽出来。 紫阳真君沉吟道:“师妹好不容易沉下心…” “让她小心憋坏自己。” “实在不行老夫还有办法保她冲关元婴,再延寿八百载,辅以灵丹妙药,总能好好活着。” 陨炎尊者叹了一声说道:“本来不就是这么个打算。” 修的明白就是修的明白,修不明白就是不明白,不是一时用功努力就能悟道的。 不过是在许三娘的面前露怯,因此不想过多面对罢了,他这个做师父的哪里不明白。 他明白,紫阳真君也明白。 因为连紫阳真君都感慨许三娘的天赋。 这般实力进境如吃饭喝水,瞬息即成,当真让人羡慕。 越是修行,也越是感慨,一切都是天命。 哪怕自己不这样认为,也依旧按照着命运的模样运转。 不管是否承认,差距都在那里。 修士最忌讳钻牛角尖,一旦钻进去,就要应劫。 这就像是修士明摆着告诉天:“我要入劫。” 天说:“好。” “既然一定要走这么极端的一步,就渡劫,成功就破境,不成功就死。” 很多修士觉得自己够硬。 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然后就死了。 陨炎尊者说道:“落日山的寂风真人死了。” 涂山君愕然。 陨炎的话,唤醒他久远的记忆。 他还记得曾经见到寂风真人的时候。 那时候是在大黑山。 如果没有陨炎真人和寂风真人的一场真意比拼,他不一定能这么快领悟自身真意。 而且,落日山当年出兵,是师出有名的正当行为,涂山君同样敬佩疾风真人的为人,他道行有成后也没有为难落日山剑修。 “怎么死的?” “冲击元婴之境身故,他年龄太大了。” “和我不一样。” 涂山君沉默许久,当年威风赫赫的老前辈,也终有死亡的一天。 他竟为这位那时候他只能算小辈无法企及的老前辈感到伤感。 涂山君看向陨炎说道:“前辈是想跟我说,年华易逝,应珍惜当下存活的意义?” 他没有将话说明白,其实他们都知道其中的深意。 不然,陨炎尊者不会跟他说这番话。 哪怕那位逝去的是寂风真人。 陨炎尊者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活需要什么意义?” “活就是活,死就是死。” “如果活是真那么死就是假,我们修士所要做的就是去假存真。” “道与力并行共抵。” “以全目的。” “说远了。”陨炎尊者微微摇头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也许这辈子不一定能抵达彼岸。” “路上的我们,不知何时就会折戟,谁也不知道那一面会不会是最后一面,因此这一面该见还是要见。” 然而陨炎尊者的几句话却好像让涂山君抓到了什么。 “修行是个去假存真的过程。” “但我们已经是‘真人’‘真君’‘尊者’…” 陨炎尊者怎么感觉今日谈话有些跑题,不过他也没有打断,而是继续说道:“这就关系到成‘圣’的法门。” “等等。” 本来陨炎想好好为涂山君解释如何成圣,也就是迈出第三步。 不过却出乎意料的被涂山君打断。 “前辈暂且不要与我说。” “那也好。” 听说惊鸿抵达道场,原本还在闭关的紫少晴迅速出关。 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一般,又像是寻到足以和许三娘抗衡的资本,迫不及待的搬到了惊鸿的院落居住。 一连数日,抵足而眠。 “少晴姑姑又何必如此。” “她是我的敌人!” “啊?”惊鸿更摸不着头脑了。 这怎么还扯到敌人上去。 “她从天机城来,带着你爹的消息。” “当真?” “那还有假啊,老爷子亲自接见的她,连我都轰了出去,然后这几年的功夫,我师兄为她寻来结婴灵物以及丹药,加上师兄秘密搜寻了大量的阴神煞气,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和当年阳城的事情如出一辙。” “我猜你爹就在道场养伤。” 涂山惊鸿张大嘴巴,刚才是狐疑,现在她已信八成。 淡红色的眸子闪烁电光紫弧,好像在一个眨眼的功夫轮转了起来。 惊鸿顿时了然。 怪不得陨炎爷爷说让她多来这边走动,原来是那边不好说话,就需要这边给她透露消息。 再看少晴姑姑的神情,怕是早就有所期待,正等她来。 “但道场应该没有这么隐秘的地方吧。” “有。” “道场下有一座不小的福地。” “这几年师父看得可紧。” 涂山惊鸿颔首道:“原来如此,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询问三娘的事情,是因为三娘的神情像是对她早有耳闻,以及对她实力感到惊讶。 这也说得过去。 三娘在道场许久,肯定从其他修士口中听说过她的大名。 所以她也没有多想。 现在看来可不是。 “走。” “去哪儿?” “当然是去福地看看是真是假。” “真去啊。” “姑姑莫不是怕了。” “我不是怕。” “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是姑姑告诉我的。” 涂山惊鸿拉起紫少晴,直奔道场的地下福地。 第782章 相逢 拒绝了道兄好意。 盘坐在道观内,大槐树下的高大顶角修士陷入沉思。 到不是对陨炎有什么防备,或者隐藏自身道行,概因涂山君对道君传承还抱有警惕。 那毕竟是道君的道。 哪怕稍有泄露,也会影响他的路,让自身道路不自觉地参考那位道君。 以他如今的境界,倒也确实应该考虑成圣法。 想到这里,高大顶角修士双手并做剑指点在自己眉心。 轻微一转。 一颗血玉葫芦从闪烁纹路的中心浮现出来,落在他的手中,法力一动,葫芦迎风化作了人头大小,悬于涂山君的面前。 “元圣灵魔成仙法。” 赤发顶角修士轻声呢喃。 直到现在,他还是看不懂那数以百千计的‘文字’。 不过这血葫芦似乎少了许多戾气,多了几分柔和。 犹如精灵飘动的白光在葫芦内滴溜溜的转动,让涂山君也大感意外,这葫芦和白光似乎形成了一种莫名的和谐。 他记得十分清楚,这是他离开星罗海,那位白玉老祖石像传给他的。 “像剑气…” 神识触及才发现那一团活络的气团还在孕育变化。 倒是让涂山君惊疑不定。 这团气息像是把葫芦变成了自己的寄身之处。 他尝试催动,却不见这团气息跟随自己的神识意念变动。 想到祖师像的神异,涂山君觉得应该是自身修为不足,这才没法使用。 他做为太乙升仙宗的弟子,祭告天地,上书大制,岂是太华尊者能剥夺身份,让他离开,多是顾虑器灵道兵的身份。 其实哪怕太华尊者不说他也会自请离去。 他肯定不会返回太乙升仙宗。 纵然他的身份没问题,也不想沦为他人手中的傀儡。 在大修士的眼皮底下活的不自在。 因此,哪怕是宗门弟子,涂山君还是心怀警惕的。 许三娘依靠尊魂幡,炼化阴魂丹的同时运转自身的观想法,识海内,一只八翅蝴蝶停留聚拢,犹如一颗巨大的茧,将她的阴神庇护。 阴神丹田处则盘坐着缩小版的许三娘,那正是她的元婴。 一吞一吐,万千清气在她身后汇聚成一道虚幻的人影。 人影捻决展印,变幻身形。 舒尔。 千变万化。 清气幻化的虚影像是一瞬间分化出百千道,随后又归拢在一道身躯,然后渐渐的沉入三娘本尊。 周身灵机气息形成了环绕的星光点缀。 陨炎端坐正殿高座,平静面向两位长老。 “长老既知大器宗与我神宗颇为要好,怎就不能将那小女子让给他们,如今等他们上门讨要,正给了那人口实。”其中一位面容严肃的长老劝道。 “不如就把人交出去罢。” 另一位长老赶忙制止:“不可。” “搁在以前可以,现如今才不该交人哩。” “那该如何?” “以大器宗裴氏的实力,若是执意为难的话,神宗定然不会任我们施为。”面容严肃的长老带着愁绪。 他心中不解,怎么陨炎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到这个时候犯了糊涂。 不该因为故人之后,就意气用事。 陨炎尊者说道:“裴氏不见得会继续为难,他们此番前来的态度更像是确认人是否在我这里,倒是阳厚烽,应该会用这件事做文章。” “丢一些权力是小,重议圣地人选是大。” “庶务宗主说是不会偏袒,实际上他承自老祖,肯定会偏向内宗。” “老祖宗又闭关了,他们肯定会在这个时间做手脚。” “还是要早入圣地的好。”稍显圆润的长老看向主座的陨炎。 “外宗修士都盼着你早日成圣。” 严肃的长老同样点头。 “再等等。”陨炎尊者沉吟。 一旦他踏入圣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难保内宗的修士不会为了换取裴氏的支持而将三娘送出去,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而且,他现在还没有感悟到成圣的灵机,倒也不急于进入圣地潜修,当务之急还是稳固内外宗势力。 正要继续交谈的陨炎尊者蓦然抬头,看向洞府熔座所在的位置。 还不等踏足福地,汹涌的灵气就已像是长河。 身着黑红法袍的修士信步走来,护体罡气将身旁的紫少晴笼罩。 少顷。 越过熔岩。 叽叽喳喳的精灵看到陌生的修士到来,全都偃旗息鼓。 潜泳岩浆的巨兽浮出小半眼睛,盯着那走来的修士,在看到来人后,顿时一扫尾巴潜入更深的地方。 黑红法袍的修士看向身旁的紫少晴,问道:“还要劳烦姑姑开启福地。” 紫少晴早就跃跃欲试,摆动腰间的令牌,一道无形的薄雾顿时化作涟漪,随后,巨大盎然的福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我给你把风。” “你去吧。” 涂山惊鸿侧目畏缩不前的紫少晴,也没有多言,迈步踏入福地。 一轮形如圆日恒月的光团悬于天空。 目及四方,依旧存留着阵法的灵机气息。 让她意外的是,此地并没有紫少晴所言的‘修士养伤’,唯有空旷的大地和奔流的灵气,更没有半点煞气留存。 涂山惊鸿沉吟道:“没有?” 心中的些许忐忑消失。 捻决。 掐印。 一道高大虚影出现在涂山惊鸿的身后,虚影顶角赤发,双手正护住她的双眸,伴随印法的施展,那双青黑色的鬼手挪开缝隙。 她淡红色的双眸在一瞬间化作紫色,并且分化成两颗粘连的瞳孔。 重瞳轮转。 往日之影在面前重现。 尽管早就从紫少晴姑姑的口中得知些许消息。 然而,当她施展神通看清的时候,依旧不可抑制的生出一股激动,并且在她注视的目光下化作了笑意。 大笑。 直到捧腹。 不久。 涂山惊鸿走出福地,正看到守在门口的紫少晴。 紫少晴期待似的询问道:“见到了?” 谁料到,眼前高挑的束发浓颜修士摇了摇头,说道:“不在福地。” 福地内的情况,做为开启福地的修士,紫少晴应该是清楚的,她没有进入,正是不确定。 等听到惊鸿的话语之后,便愣神许久。 呢喃道:“怎么可能呢,我明明见师兄时常往来。” “而且许三娘说的正是…” 说着,目光回转看向身旁的惊鸿。 貌如锦绣的青年修士神色平静,无喜无悲,没有因未得到消息而感到失望,也没有骤得喜讯的欢快,更无忐忑紧张和激动。 就好像,在她的眼中,唯有长久的宁静和平淡,而正是这份淡然,显得如此高深莫测。 紫少晴突然发现自己看不懂惊鸿了。 也就是在此时,她才骤然想起,原来惊鸿早已是化神尊者。 不仅仅拥有强大的实力,更拥有不俗的道行。 “姑姑。” “嗯?!”紫少晴回过神来。 “我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紫少晴问道:“你肯定知道他在哪儿了吧。” “知道。” “其实我早该想到。”惊鸿微微颔首。 她从紫少晴那里听说许三娘来历之后,她就该意识到的。 只是当时求证心切,也就匆匆赶来,如今想来,既然许三娘都已经走出道场,又怎么可能还在福地停留。 也怪不得许三娘面对裴氏族老丝毫不惧,甚至隐隐一副即将出手的意思。 “在哪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切。” 紫少晴撇嘴说道:“惊鸿你和我师父越来越像了。” “什么?” “打哑谜!” “是不是修到你们这样的境界,就不喜欢快人快语。” “非也,只是有些事,说出来影响甚大,因此就需靠悟。” “悟?” 两人说话的功夫,道童匆匆赶来,拱手说道:“师叔、前辈,祖师在日生殿等待。” “坏了。” 紫少晴说道:“肯定是师父发现我们擅闯福地。” “不见得是坏事。” “走吧姑姑。” 惊鸿拖拽着紫少晴赶往正殿。 殿内。 陨炎尊者笑呵呵的看向左侧首座的一位修士,那修士茶桌另一侧则同样坐着一位修士。 陨炎尊者说道:“怎么不等问询,反倒主动现身。” 首座的修士无奈的笑了笑:“早走出,省得被人堵住。” 他已感应到术法转动,那还有什么藏的必要。 其实他早就该知道,既然来到这里,他的消息基本上也瞒不住。 陨炎又提前与他纷说,足以说明,所谓的秘密实际上如同一个四处漏风的筛子。 吧嗒。 铁靴落地。 高挑修士踏入大殿。 拱手向高座的陨炎尊者施礼。 随后走到了赤发顶角修士的面前。 就要行礼磕头,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 抬头望去,那英俊无俦的面容上,正有一双黑红色的眸子定定的望向她,笑吟吟道:“难道多年不见,还要给为父再行大礼。” 许三娘看向那走来的修士,凝望许久。 涂山惊鸿怔然,伸手把住眼前高大修士的臂膀。 同样笑了起来:“不必…。” “不必抱头痛哭。” “爹!” “三百年了。” “是啊。” 涂山君眨了眨眼睛,长叹一声:“这一别,原来已经三百年过去了吗。” (本章完) 第783章 泄底 三百年沧海桑田。 再相见,互道平安。 没有抱头,也没有痛哭,甚至不如涂山君与陨炎尊者重逢时的激动。 一切都这样的安然宁静。 甚至还在打趣,笑呵呵的说起上次在小荒域的阳城。不过确实要感谢一番陨炎尊者,毕竟这两次重逢都是尊者地盘。 落座。 坐在涂山君桌案旁的许三娘诧异的看着这一对父女重逢。 这两人怎么没有半点紧张和忐忑,反而自如的搭上了话。 这可是三百年未见。 如果是她和最亲的那个人三百年未见… 三娘不知那该是什么样的场景。 “爹。” “跟我回万法宗。” 涂山惊鸿坐到右侧首位。 许三娘悚然一惊,赶忙侧首望去。 看到那如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的鬼神侧脸,她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恐惧,她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或许她知道,却不敢承认。 以至于紧张到连沉稳和冷静全部抛却,然而她却只能静静的等待。 除了慌张等待,她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高大的男人注视良久,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去。” 惊鸿没有询问为什么,她心中早就知道答案,但她并不以为意。 于是说道:“我已经足够强大,再不会发生曾经大黑山的事情,您不该自责,当年的事情不怪您,那件事怪不得任何人。” 涂山君看向身旁的许三娘,说道:“我没有责怪自己,我已将力量借给三娘,我还有未完成的承诺。” 不知道为什么,三娘忽然感觉自己那悬着的心落地。 在涂山惊鸿目光袭来时,她便低下头。 按理来说这是涂山大哥的家事,她本不该掺和其中,但是为了夺回灵剑和许家的一切,她需要尊魂幡,需要涂山君。 除了这一根稻草,她寻不到其他救命的宝物。 她明知道自己应该放开手,但她根本就没法放开。 “是何承诺。” 涂山惊鸿平静地说道。 溢于言表的强大自信早已经表明一切。 似乎只要她来做,就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完成。 这并不是傲气,而是一种平静的底蕴,来自东荒万法候选道子的最宁静的淡然。 在她话音落下时刻,就好似天边滚雷响彻,将大地覆盖,一瞬间,煌煌威严让这一句话也变得不容置疑。 像是意识到话语的强硬和霸道,惊鸿尽量放松自身灵机气息。 涂山君却笑了一声。 这性格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愈演愈烈。 倒不是说不好,概因是生长环境的问题。 在万法宗,随着她实力的提升,话语权也越来越重,哪怕她不主动做什么,那上位长老的身份也反哺在她身上。 涂山君也不得不承认,自身对惊鸿的影响也不小,因为他也是说一不二的人。 看似沉默温和,实则霸道,也就是和那些老怪交手的多,所以身上没有傲气,就算有些也在自省中化作乌有。 因此,对于惊鸿的变化,涂山君早有预料。 不管如何,至少她是坚强的。 也没有哭哭啼啼。 这说明,涂山惊鸿与他一般都走在求道的路上。 以前的时候涂山君也问过自己,一路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自己背负的沉重,还是想要守护,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热爱。 他不是为了他人而修行,他也不是为了自己而修行。 更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而修行。 修行就是修行,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也永远不可能停滞。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热爱。 许三娘同样如此。 她修行难道全都是为了拿回灵剑取回许家的一切吗。 有这一部分原因。 更深刻的的原因则是热爱,她热爱修行,愿意走上求道之路,也能在这条路上砥砺前行,不畏不退。 更不用说惊鸿了。 如果说上一次的相见是生死的离别冲淡了一切,那这一次的相见,则是印证心中对道的热枕,对修行路的孜孜不倦。 正因如此,才能在修行界重逢。 说到底,他们是同一类人。 “这是我的路。” “哪怕你我父子一场,在修行路上,也分别有各自的路。” 紫少晴的眸中陡然闪过悚然战栗,呢喃道:“难道修行就非要如此残酷吗?哪怕是亲朋好友,师徒父子。” 说着,紫少晴看向了高坐在主位的魁梧老人。 正是自己的师父,陨炎尊者。 陨炎尊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其实都明白,家族、宗门,都只是修行助力,脚下的路只能靠自己去走,能走多远也全看自己,有的人走得远,有的人停了下来。 当有人停了下来,那往前走的人只会越走越远,直到连背影也看不见。 何谈他日再相逢? 今日能够相逢,全都是因为他们是志同道合的道友。 或许他人还真的会被涂山君忽悠,然而身为重瞳阳雷的涂山惊鸿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 说道:“爹,您就别唬我了。” “换另一个修士来说,我自然是信的,但您可不一样。” 涂山君眸光一凝,看向高座的陨炎尊者。 陨炎摇头。 涂山君心中咯噔一下。 他好像泄底了。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层。 ‘不该啊。’ 涂山君面色平静,然而早已在心底紧锁眉头。 陨炎前辈知道他身为尊魂幡主魂的事情,是因为相处日久,加上阎浮道君点明。 那惊鸿是怎么知道? 惊鸿在他身边的时日较短,也不可能有哪位修士提点她。 ‘难道是星罗海太乙宗泄密?’涂山君一瞬间想到了数个泄露底细的渠道。 既然陨炎前辈摇头,那就肯定不是前辈说的。 三娘也不可能主动寻惊鸿说。 她们甚至都没见过几面。 那就唯有星罗海太乙宗。 太乙宗知道他底细的人不少,难保不会透露一二。 “糟了!” 涂山君暗道不好。 要是惊鸿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还能稳住局势,现在这个情况,还如何作答? “糟了。” “糟了!” 主座上的陨炎尊者同样看出了局势的不妙。 同样心中暗道:“好心办坏事了!” 他没想到惊鸿竟然知道了涂山君的底细。 以他化神后期的修士也没有看透尊魂幡道兵和涂山君之间的关系,要不是当年阎浮道君提点,他多半还要等涂山君主动跟他说,才能将那一连串的事情连接起来。 然而,没想到惊鸿靠自己就调查出事情的真相。 现在知道了底细,更不可能让涂山君再走。 看山君的神情,显然是不想让惊鸿执掌尊魂幡的。 执掌尊魂幡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弊端,因此才让涂山君如此抵触。 如果没有的话,当年在阳城就能执掌,何必非要等到现在。 涂山惊鸿像是一下子将局势攥在了自己的手中,笑着说道:“您一定在想我是如何得知真相的,可能还会觉得我是在诈您。” “就算是真的知道,思来想去就会觉得我是从星罗海太乙宗得到。” “然而实际情况却不是。” “当年在小荒域,您灭血煞宗的时候,曾有人…” 言止于此,并没有继续再说。 紫少晴看气氛忽然变得和刚才很不一样,不明所以的张望起来。 师父的面色在变化,涂山君的虽然看起来平静,实际上目光之中同样神色变动,再反观惊鸿,竟然从刚开始的下风,渐渐的掌握了主动。 侧目看向许三娘。 好像就连三娘都一副惊疑不定知道内情的模样。 紫少晴心道:‘难道只有我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怎么你们好像都知道的样子。” 许三娘张了张嘴,并没有为紫少晴解答问题。 她现在心乱如麻哪里有心思多做解释。 涂山惊鸿笑着看向许三娘,说道:“道友,你觉得呢?” 接着伸手说道:“不管是什么承诺,还是要借用多少力量,我都可以借给你,你也了解始末,是不是该将不属于你的道兵交出来了。” 许三娘低着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死死的攥着袖袍。 连嘴唇都已发白。 “惊鸿听爷爷一句劝…” 惊鸿拱手行礼道:“陨炎爷爷,过了今日这道坎,您说什么我都听着,请恕惊鸿无礼!” 陨炎尊者耸肩的注目涂山君,一脸的无奈。 涂山君说道:“这一时半刻解释不清。” “请恕孩儿无礼。” 涂山君准备了一肚子得话,还没有说,就被挡了回去。 现在他也看明白了。 倒不是针对他和陨炎前辈。 原来惊鸿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执掌魂幡的三娘。 “道友。” 惊鸿走到许三娘面前。 当三娘直面这位战败裴氏族老的天骄的时候,她才知道何为压力。 那简直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似乎远天有无上鬼神端坐。 难以言喻的重。 就好像是奔涌的天河要将一切碾的粉碎。 “我。” “我不能交。” “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尊魂幡!” 最后一句话,许三娘近乎吼了出来。 赤红的双目满是血丝。 护体罡气已化作冲天的光芒。 隐约间,似乎有一道虚幻的人影在许三娘身后浮现。 惊鸿微微颔首,重新落座。 轻啜一口茶饮,说道:“我没什么意见。” 请:wap.ishuquge.la 第784章 起幡 三娘定住起伏的胸膛. 跌坐在身后座椅,已用尽自身力气。 大口喘息的同时注视已经安然落座的高挑赤发修士。 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哪怕是涂山大哥的女儿,如果要从她的手中夺取尊魂幡,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撕掉一只翅膀。 如果一只不够,那就再来一只! 她当然知道不能出手,但她至少需要保住尊魂幡。 轻啜茶饮的红发女人笑道:“不轻言放弃,是很好的品质。” 并满意的点头。 “我甚欢喜。” “我的问题就这些,已经全部问完。” 说着看向陨炎尊者又将目光挪到了一旁红发男人的脸上,赞同的说道:“父亲说的很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子女并不是眷属,而是单独的个体。” “正如爹娘也不是子女的附庸一样。 “我们总该有自己的路。” 涂山君诧异的看着涂山惊鸿。 他确实应该对惊鸿刮目相看。 怪不得能够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能修成化神尊者。 其实他当年就该知道。 只是印象还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刻。 但,时间在转,人也在变。 哪怕再是曾经的那个人,经过时间的洗礼也终究会成长。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只要不是突然来一个要嫁人的消息,涂山君觉得自己都是能接受的,毕竟他也只有这一个孩子,还没有思考那么‘久远’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长生种的弊端吧,总觉得自己的未来还十分漫长,他人的未来也十分的漫长。 陨炎尊者哈哈大笑。 灿然笑道:“如此皆大欢喜,正该设宴庆祝。” 推杯换盏至深夜。 道场内,灯火通明迎晨曦。 往复数日均如此。 终无不散之宴。 几日之后,涂山惊鸿辞别赶往宗门。 说是宗门还有要紧事需要处理。 涂山君和陨炎同说‘正事要紧’,也就没有过多的挽留。 离别时,问起父亲要在道场修行多久。 涂山君也给了答复,看三娘的意思,以及裴氏对三娘的要紧,应该还能周旋些许时候,一二十年应该没问题。 惊鸿大喜。 遂辞行。 说是等办完要紧的事情再赶来道场团聚。 惊鸿离去两年后。 天阳神宗的庶务宗主亲至道场。 “何事劳烦宗主亲至。” 陨炎尊者拱手。 霍文法看了陨炎尊者一眼,说道:“我因什么事情,长老心知肚明。” “大器宗裴氏又来问话?” “没有。” “既然没有,宗主又何必如此…” 霍文法淡淡地说:“虽沉默,然而大器宗滞了我宗巨舰的打造,更是严卡了税务与我宗与附属宗门的商品,宗门内试炼之地损坏的木偶铁具的更换也没有那么的勤勉了,你说,我这做庶务宗主的还能坐得住?” “宗门自给自足却没有那么大的坊市流通,难道就让手中灵材尽数滞销。” “这是取乱之道。” “宗门现在都知道是你强留裴氏修士。” 庶务宗主继续说道:“名是树的影,需要好好思量。” 其实霍文法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点透,那就是这般大宗做法并不是那么无解,反而很好应对。不过是比拼底蕴和忍耐力罢了。 然而,若是上下一心自然没有不可攻破的,奈何宗内有人希望陨炎尊者出糗以全目的。 武力强大自然十分重要,然而,再是强大的修士还能强过老祖吗。 老祖说的太远,那就论及一位能够企及的。 那便是宗门圣主。 各宗圣主,莫不是曾经的一代天骄成长而成。 同辈修士莫能企及,更何况是一位修为弱于自己的后辈。 在自己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的时候,一切能够动用的力量全是自身的力量,也就需要尽心的去维持。 这也就是陨炎尊者正在做的事情。 然而,他收留了裴氏修士是极为不明智的,这是在对周身‘力量’的肢解。 一个如履薄冰的人,不该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是不能出现的错误决策。 对头、仇家以此展开了报复、好事者观望冷笑,追随者沉吟不定,忠诚者劝阻…,就好像,陨炎尊者并不是收留了一个出走修士,而是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才会招致内外世界的压力。 而这样有形无形的力量,终究会逼着他做出选择。 “是吗。” 陨炎尊者笑着说道:“既然大器宗要将以此举卡住我宗,不如直接转移战略的中心,我听说天器圣地早有合作的意向,至于宗门内的流言蜚语,以及那些本不属于我的‘力量’,经此洗礼,反而能让我看的更加清楚。” “不管是热灶还是冷灶,谁来烧不是烧。” “只要我还活着,一切安然。” “如果我死了,所谓聚集的大势,也会在转瞬间土崩瓦解,我又该将后事托付给谁呢。” 霍文法凝视道:“你不该为外人如此倔强。” “外人?” “也许吧。” “若是宗主没有其他事情,老夫就不留宗主便饭了。” 涂山君说道:“不如让我出手宰了他。” 他说的当然不是天阳神宗的庶务宗主,而是那位挑起事端的长老。 听陨炎尊者说过,那人名为‘阳厚烽’。 算起来还是在血煞宗狙杀他的阳宗晨的祖爷爷。 阳厚烽的实力强大,血脉浓度也高,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天阳神宗的宗主,算是紫道虚的有力竞争者之一,正因如此,所以阳厚烽对紫道虚欲除之而后快。 他一直觉得,现在紫道虚拥有的一切应该是他的。 陨炎摇头说道:“不可。” “不说阳厚烽实力强大,在神宗之内,一旦你杀死任何一个核心弟子,都不可能走出去。” “那时候,哪怕是我也保不住你。” “阳厚烽实在不足为惧,他在我那六个对手之中,纵然不是最弱的一个,也在倒数之列。最难对付的是阳厚烽的二哥,以及…” 陨炎止了话。 他并不想让涂山君为他分忧。 实在不想让这份压力落在他人的身上。 而且涂山君的解决办法反而会引来天阳神宗的排斥。 陨炎自认能够处理好这些繁杂事情。 “有没有他的画像和生辰八字?或者取对方一滴血。” “这倒是有办法。” 福地。 吞服丹药存神练气的许三娘进行深度闭关。 她迫切的希望自身法力得到足够积累。 因此,哪怕是枯燥的练气也没有阻挡她的决心。 抵达元婴之境,凝练法力本质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使用更加高深的功法,游走连接更多的经脉穴窍,这个过程就被称作周天。 分大小。 灵气吞吐吸纳,游走一大圈沉入丹田法力海,称为一个小周天。 再将初步炼化的法力奔流体内的经脉,驻留关窍,再重新收入丹田,称为大周天。大小周天并行为一个巨大的循环,才是完整的练气。 在这个过程之中,能够使用丹药补充后续灵气,使用天材地宝协助进程,极大的压缩练气时间,提升凝练法力的效率。 修行本就是个艰苦的事。 不管是凝练法力还是感悟大道,亦或是洗练术法神通等,初入手,尚觉得新奇,等一遍遍的反复车轴下来,纵然是再耐心的性子,也会感到厌烦。 最主要的是,感觉很多时候自己是在做无用之功。 有的术法在自己手里就是没有别人手里威力大。 不管自己练习了多少遍,还是感觉不如他人。 而且法力大多又没有外在的表现形式,需要经年累月的积累,才能看到法力的增长。 在漫长的消磨之中,许多修士就开始偷奸耍滑,专注于术法神通而忽略法力,虽能逞一时之雄,却不是长久之计。 尊魂幡同样安放其中,借此机会收敛煞气。 不过身为主魂的涂山君身在大阵之外为三娘护法,同时着手制作‘小人’。 只看到赤发的高大修士取来一面铜镜。 映照人影。 辅以黑红色丝线编织成扎草人,立于面前的高台之上,以青血点燃了一盏铜灯,将书写了姓名与生辰八字的帛书扔进铜灯之中。 且看业火冲天,形成了一道虚幻的黑红符箓,悬于高台草人面前。 涂山君盘膝入座。 捻决施法。 念念有词。 摇头晃脑之间一指点出,落在面前的虚幻符箓,符箓当即化作星光融入面前高台小人。 由黑红丝线编织的小人在此时幻化成‘阳厚烽’的模样,闭目盘坐在高台。 “起幡!” 尊魂幡豁然敞开如铁卷的青黑底色幡面。 两侧服幡凝聚出一副扭曲的‘对联’。 “万鬼,” “吞魂咒噬!” 在印法结成的霎那,尊魂幡内三百余万阴神尽皆结印在手。 “道友…” 涂山君还是将后三个字咽了下去。 他要做的并不是杀死阳厚烽,而是让他无暇也没有精力对付陨炎尊者,只要能多争取一段时间就好。 他们现在最短缺的就是时间。 坛起。 法至。 天阳神宗内。 正在修行之中的阳厚烽猛的睁开双眼。 不知道怎么的,他竟感到心慌。 心脏更是传来一阵绞痛。 神识赶忙内视身躯。 惊骇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请:wap.ishuquge.la 第785章 出关 阳厚烽并未慌乱。 双手捻法,护体罡气形成气罩。 伴随道场大阵的开启,以及道兵宝物的护主,那股没来由的绞痛顿时消失无踪,但这依旧没有缓解心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以不知名的神通对他出手。 尊者神识广漠何止千里,在一瞬间就将他的道场笼罩。 整个人与大阵默契的镶嵌如一。 如此,终于止住颓势。 阳厚烽低眉沉思的同时不忘识海观想法。 一轮日光照亮识海,暖意取走阴邪的寒冷,让他长舒一口寒气。 紧接着冷哼一声:“何方鼠辈,竟敢算计本座?既然你还不死心,本座就成全你!” “天阳法。” 阳厚烽闭上双目,掐印沉声:“日之追魂。” “急急如律令!” 周遭的阴气像是被大日点燃化作引线燃烧了起来,而万千的灵机气息也在阳厚烽的施展下变换成一只裹挟阳炎翱翔于天际的火凤,冲入虚空。 道场内。 福地。 端坐于高台前的赤发修士睁开双眸。 他好像看到一只火凤唳喝一声,要将他布下的神坛冲散。 侧目看去,果有阳炎的气息弥漫。 涂山君目中闪过诧异的神色。 据他所知,这位阳长老的实力在化神中期而已,与他的境界相仿,当然,涂山君算是初入者,而对方早就在此积累了许多岁月。 尊魂幡的万鬼咒噬或许拜不死他,却不该这么容易的被人‘打’上门来。 “是距离太近,以及对方身处道场大阵之中的原因。” “还是有护身的宝物加持和高深修为。” “以至于在我术法成型的时候就感应到了我的存在。” 涂山君轻声呢喃。 思索着对手的防御。 手中的术法一转,轻取一口黑红鲜血。 攥成球状,覆于上方,在黑红钢针刺破的时候,当即淋在面前盘坐的小人身上。 阳炎的炙热气息顿时被阴冷覆盖。 涂山君指甲与手指缝隙,钻出黑红色丝线。 如钢针般刺入祭坛小人的身躯。 原本盘坐的小人一下子成了他手中的提线木偶,就在此时,一座由蒸气编织的神龛出现在小人四周,那伸展来的手掌如遮天阴云。 “不好!” 阳厚烽暗道一声。 他大意了,他以为凭着自身的修为和阳炎能够捕捉到对方灵机气息并且给与痛快的一击,实际上他也是这样做的。 但暗处的敌人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不仅灭掉了燃烧的阳炎,反而顺着他的灵机气息追来。 这就像是他主动为对方做了一个引路的长线。 “火凤宝术。” “疾!” 一盏火苗在他双手心凝聚,接着化作冲天的火光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熊熊火焰的炙热,虽是相隔两地,展开手掌的赤发修士也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灼烧。 甚至五只黑红丝线也浮现了淡青色的烟。 现在显然不是放手的时候。 一旦他放手,阳厚烽的阳炎就会顺藤摸瓜,将他打翻在祭坛下。 “万鬼咒。” “疾。” 鬼哭神嚎的凄厉传作阵阵阴冷,萦绕心间。 炙热被他生生压下。 “吞魂咒。” “急急如律令!” 单手结印,变换印法。 两者相持进入了比拼道行的时刻。 不过,敌明我暗,涂山君依然具有优势。 哪怕这优势十分的微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优势也渐渐扩大。 “二哥,” “救我!” 一道汹涌的灵机气息轰然爆发,径直将小人炸碎,连带着神龛也化作齑粉。 涂山君摔了个倒栽葱,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苍白的面色此刻如同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金粉般,分外的虚弱诡异。 “涂山大哥,你怎么样?” 反噬袭来惊醒了存神练气的许三娘。 “不碍事。” “咳咳。” 涂山君咳嗽了两声说道:“你且安心修行,只要煞气充足我便能修养好。” “今朝重创阳厚烽,至少能让他老实几十年,前辈就不用承担那么大的压力了,也算尽我们的绵薄之力。” 扫去面前的祭坛与灵机术法,化作一道黑气返回尊魂幡。 三娘摄来魂幡,揣入袖袍。 “师父,大喜事。” “阳长老宣布闭关,我听说那日的动静惊动了很多人。” 紫阳真君匆匆感到熔座洞府将得到的消息告知陨炎。 “没有那么的阻碍,能省却我们许多麻烦,也不知道是谁有这样强大的手段,不声不响的让他闭关去了。” 陨炎尊者看向自己的大徒弟,笑着说道:“总归是一件好事。” 至于是谁出手,他当然没有说,说出来岂不是落人口实。 而且连陨炎都惊叹于涂山君的手段。 竟然能不声不响的重创一位同阶修士,这样的手段说出来都足以让人畏惧。 万一再被人所知,怕是又会引来新的麻烦。 据说连阳厚烽的二哥都出手了,这才稳住局势,不然阳厚烽怕是不好过这一关。 好在涂山君下手有个轻重,没有拼死一搏,不然就不是如今这般暗流涌动了。 紫阳真君没有继续追问,若说阳厚烽闭关对谁最有好处,自然不用多说。 因此,他心中对动手之人也多有揣测。 那位修士尽管及其神秘,这半年来还是有过照的。 回想再次相见的时候,紫阳真君只觉得对方变得更加高深莫测,灵机气息晦如烟海,像是天空上厚厚的云层,遮盖了青冥天。 然而仔细瞧去,唯有一种难言的厚重和深邃,宛如深渊。 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那位。 匆匆三十年。 似乎只是弹指一瞬。 道场依旧是道场,福地也依旧是福地。 走出福地的人灵机气息变得不同。 “恭喜道友!” 许三娘闻声寻了过去,正看到匆匆赶来的紫阳真君拱手施礼,赶忙还礼回去:“前辈…” “哎,如今道友也已修至元婴后期,你我道友相称即可,哪里有什么前辈不前辈的。” 紫阳真君感慨之余更是惊叹。 许三娘的资质确实不俗。 短短三十年就达到了元婴后期。 这可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 哪怕是天才的修士,这一阶段也要走上百二十年。 这也得益于天材地宝的加持,以及身旁那位丹道大宗。 再言大宗师应该不符合那人的道行,称一声丹道之尊,也不会有人有意见。 紫阳真君目光延展,并未看到时常出现在许三娘身旁的那位修士。 许三娘像是知道紫阳真君在寻找谁,她微微点头道:“涂山大哥已许久未曾露面。” “在下听说,那位前辈时常在藏经阁出没。” 紫阳真君笑了一声,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如今道友出关,师父他老人家正在大殿等你。” 许三娘深呼吸道:“我也正好有事寻尊者前辈。” 驻足。 正殿。 身形高大的赤发修士早就落座,手里还捏这一卷不知名的经书,看的津津有味。 顺手抄起桌案上的酒樽,时而请啜,时而小饮,阅至妙处拍案赞同,并且为之叹然道:“这大宗的传承就是有其独到之处。” 见一英姿踏入大殿,于是放下经书,笑着看向了主座的陨炎尊者,就像是在说:‘道兄你看。’ 陨炎尊者赞叹道:“不想三十年就已修至元婴后期。” “我看这模样,怕是已近巅峰啊。” 许三娘恭敬的行礼。 这半个甲子,在陨炎尊者的道场是她前所未有安心修行的时刻,更是得到了受益匪浅的指点,以及无法估量的天材地宝。 尽管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涂山大哥,她也一样心怀感激。 如今修至元婴后期。 她明白。 到了该辞别的时候。 “我是来辞行的。” “如此突然?”陨炎尊者愣了一下。 就连一旁的涂山君也沉吟起来。 “如今我已抵达瓶颈,不解决裴氏之事,难以更进一步。” 许三娘开口说道。 这件事四十年前就该解决的,那时候定下九年之约。 她不觉得那应该遵守,但也是约定。 拖延了足足三十多年快四十年。 这番因果如果无法了结,她的修为也将停滞不前。 她知道,这已经是极限。 涂山君沉默不语。 陨炎尊者微微颔首道:“好!如果有难处,不要憋在心中。” “打扰良久,小女子实在过意不去。” 许三娘拱手行礼。 陨炎尊者笑了笑说道:“这又算什么打扰。” “既然三娘你已经下定决心,老夫择日便遣人送你登上返回天机城的灵舟巨舰。” 许三娘摇头道:“前辈不必如此。” “只需派人前往裴氏,送去一封信函。” “让裴氏请我回去。” 陨炎尊者点头道:“也好。” 三娘这样做无疑是在维护道场,也是在维护陨炎。去信使人来请,动作定然不小,这样也有由头,不会让道场的威严有损。 “我这就派人。” 说着起身离开正殿。 倒是一言不发的涂山君站起身来,走到许三娘的身旁,依旧沉默。 “涂山大哥觉得此举不妥?” 涂山君摇了摇头:“不,我觉得甚是妥当。” “只是没想到时间过的如此之快。” 涂山君坦言道:“此程,我没有把握!” “躲不是办法。” “我们能多躲一时,躲不了一世。” 许三娘继续说道:“这本来就是我该去面对的事情,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回去取回一切。” “揭开那古宅的谜底。” “涂山大哥…” “嗯?” “要不,我自己回去吧。” “不,我跟你一起。” 涂山君的目光十分坚定。 哪怕他没有把握,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遭遇怎样的艰难险阻,他的双眸也丝毫没有动摇。 亦如,曾经。 面对任何困境都不曾畏惧,不曾扔下他人而退缩逃窜。 “纵然刀山火海,你我共同杀出一条血路!” 请:m.yetianlian.cc 第786章 底牌 室内。 矮榻横栏。 花鸟虫草的风景落于院外。 而面前只有一只矮小的桌案。 陨炎尊者揣着袖袍,皱眉没有说话。 要说的话,他早就已经说过,不需要再说第二遍。 但他同样忧心于涂山君的判断。 案侧。 涂山君凝视面前的酒樽,琥珀色的地心龙涎酿呈现淡淡红光,倒映着他的面容,以及同样凝重认真的神色。 思虑良久。 这才颔首望向陨炎尊者说道:“我得跟三娘一同回去。” “若是有把握,老夫绝不反对。” “但那大器宗裴氏岂是好闯的地方?” “天才多如过江之鲫,真君、尊者这样的中流砥柱如寻常族老般常见。” “甚至是那位被称作‘圣人’的裴氏老祖。” “那可是当年与大器宗圣主争锋过的盖代天骄,如今虽说深居简出,反而因时间沉淀而更加恐怖。” “老夫不是说不相信你的实力。” “只是三娘一人返回于当前的形式而言,更好。” “三娘是裴氏弟子,纵然裴氏有所图谋也不好逼迫过甚。” “你一出面,性质就变了。” “好。” “暂且不说出手。” “你只是跟随返回不出手,让三娘处理,一旦被高人看出跟脚呢?” “你到底知不知道,器灵宝物会引起多么大的波澜!” 涂山君不开口还好。 一开口。 本来沉默的陨炎尊者当即一拍桌案。 宛如一头乍起鬃毛的雄狮。 后期尊者的强大威压宛若一座青天神阳横空出世。 恐怖的阳炎如灿烂云海,要将这世上一切化作尘埃齑粉。 金色双瞳锁住赤发修士的高大身影。 “事关成仙。” 事情当然没有说的那么热血沸腾。 三娘固然是得到他认可的尊魂幡幡主,他也同样想竭尽全力的帮三娘成仙,让自己成道,但,说到底,他不能完全为了幡主的事情抛头颅洒热血,他需要冷静的思考如何利用幡主成仙。 是的。 正是‘利用’。 涂山君直言不讳。 随着他年纪的增大,阅历的加深。 他再不是曾经那个‘光脚’的鬼魂。 要思虑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甚至就连出多少力,有时候都会认真的算一算。 何谈全心全意。 归根结底,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对方在自己人生中到底占多少部分,又拥有怎样的分量,取决于太多的因素,由此才衍生出一个问题,如果更早的遇见对方,是否情况会变得不一样。 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生命的长度与厚度在不同的时间是不同的。 涂山君端起面前的酒樽。 与其说是帮三娘取回一切,不如说,是他想要得到成仙秘密。 陨炎尊者错愕的侧首,惊讶道:“什么?!” “老哥,我不瞒你,三娘她父亲留下一座古宅,开启古宅…” 在陨炎尊者暗中开启大阵,隔绝了两人对话之后,涂山君将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同时也说了有关于尊魂幡被算到的事。 涂山君始终有些怀疑。 许三娘的父亲,到底是真的死了吗? 还是说,主导了这一切,根本不是别人。 陨炎尊者惊骇之余不由瞪大眼睛,悚然之后是深深的疑惑,和对这件事的疑虑。 刚才的劝阻、担忧,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如沟壑的额头皱纹。 “三娘吧…” 紫道虚沉吟的看向涂山君说道:“别怪老夫多嘴,这个人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能够安然走出深宫大族,甚至短时间内修至元婴后期,这不是天资横溢和资源雄厚能解释清楚的。” “我如果不是靠道君传承,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达到这番成就。” “我每次见她,总觉得她是故意表现出憨厚。” “实话说。” “我看不透许三娘。” “不仅仅是看不透她的心思,也看不清她的跟脚。” “你看她修行的功法,以及观想法,不仅底蕴深厚而且还尤为契合,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显然不是兄弟。” 涂山君低垂眼帘没有反驳。 “听兄弟这么一说,我更觉得这是一场彻头彻底的阴谋。” “首先,三娘说她父亲死了,可是一个元婴修士如何推算出‘成仙’秘密,纵然是道体也无法如此逆天而行,如果这个秘密是真的,那对方的修为绝对不低。” “其次,他既然算到在天机城三娘能执掌魂幡,为何不自己出面?。” “非要大费周章,将消息原原本本的透露给三娘。” “并且让三娘说给你听,惹你警惕。”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阴谋!” “一场针对你的阴谋。” 涂山君看紫道虚如此严肃,不由笑着说道:“我有什么可针对的。” 紫道虚说道:“当然有。” “阎浮道君说过你的跟脚不小。” “能通过极为简单的煞气就提升法宝品阶和主魂实力的宝物,我听都没听说过。” “也许里面根本就没有成仙的秘密。” “但当你走入古宅之后,那古宅就拥有了成仙的秘密。” 看着面前老人家一脸认真的推测,涂山君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哪有说的那么玄乎。” “这一次陪同三娘返回裴氏,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哪怕是对上裴氏的圣人老祖,应该也能从容离开。” 紫道虚微微摇头,不信涂山君的说辞。 不是紫道虚揭涂山君的短,涂山君说是宗门修士,实际上做为太乙宗的创始者之一,他本质还是散修。 没有老祖庇佑,更无宗门依靠,能一步步走到这个境界,都让他惊叹不已。 哪里有和圣人对拼的能力。 “既然兄弟执意要一窥‘成仙’秘密,老夫愿请阎浮道君为兄弟掠阵。” 涂山君悚然一惊,赶忙摇头:“万万不可!” “前辈如果非要如此,我万死难辞其咎。” 这估计是紫道虚最强大的依仗,怎可能让他平白消耗在这里。 不管阎浮道君是什么样的思量,既然留下足够对抗道君的底牌,就不该揭在这样的事情上。 道君留下的东西,不是用来使用的,而是用来威慑。 这是身家性命之所在。 涂山君就是再大胆,也不敢借人家的‘身家性命’。 更重要的,这不是一个人的性命,而是成千上万人依仗的性命。 哪怕他此行真的身死道消,也不会接受。 而且,阎浮道君本身图谋就非常大,不可能任由陨炎尊者胡来。 “太乙升仙宗?”陨炎微微颔首。 他知道这个宗门。 据说是五天之中土大宗。 听了涂山君的解释,紫道虚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他担忧的不是尊魂幡被毁,性命堪忧,而是担心尊魂幡陷落在高修手中,以至于涂山君不得不沦为役魂,供人驱使。 万一再研究对主魂的神智进行抹除… “这就需要劳烦前辈,一旦确认我失落在裴氏,万不可声张。” “一定要等。” “不管是等前辈修成圣人,还是惊鸿渡劫成圣,都有我存活下来的生机。” 涂山君终于袒露自己最大的底牌。 他的底牌从来都不是元圣灵魔的术法神通,也不是太乙升仙宗的核心经义,而是涂山惊鸿! “我明白。” 紫道虚点头道。 涂山君捧起酒樽,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黑红色的眸子没有半分闪烁。 他想过躲避,但也许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接触成仙的机缘,纵然是个陷阱他也会主动跳进去。一切他都准备好了,连失陷后手也算计的头头是道,只等踏足大器宗,取回古宝灵剑,开启古宅。 天边巨舰横空尽展身躯。 宛如黑铁山岳,又像是盘踞于云端的巨兽,在雾气和云朵之间展现自己的一鳞半爪,骇人的波纹形成闪烁着晶体光芒的气罩。 伴随着嗡嗡声响,这堪称恐怖的钢铁巨兽缓缓的从涟漪天空浮出。 而这巨兽的目标显然是远天的道场。 “怎么回事?!” 道场弟子顿时惊慌。 哪怕在大阵之内,感受不到威压,依旧被那现身的巨兽群震撼。还以为是大宗修士打上门来。 直到长老出面稳住局势,道场弟子才终于知道。 原来那并不是敌人,而是来接人的。 但是,他们道场好像并没有谁拥有这么大的背景啊。 身着法袍的修士看着远方的巨舰群,呢喃道:“来了!” 说着又侧目看向站在她身旁的高大披着法袍戴着兜帽的修士,像是再询问什么。 然而两人只是相顾无言,唯有长久的寂静和沉默。 倒是一旁早就安排好一切的紫少晴望着巨舰群惊叹道:“早听说大器宗乃是盛宗,没想到仅仅是前来接人的排场就搞的这么大!” “三娘,看来你在家族的地位不低啊。” 紫少晴还以为许三娘是因为不受家里待见,又拥有道体所以逼迫过甚。 然而今日一见,好像裴氏并没有轻视许三娘,反而还十分的重视。 完全不像是家族不受待见的样子。 “我来安排。” 紫阳真君出面。 不久。 身着青金法袍的修士带着随行踏足道场。 “大器宗裴氏。” “奉命前来迎小姐回家。” 晚点。 请:m.yetianlian.cc 第787章 不善 许红裳颔首。 算是应了来人的话。 为首者,赫然是一位化神尊者。 不过观模样看外在,不似血脉中人,该是裴氏的客卿长老。 出人意料的是,竟以尊者之身携依仗踏足迎接一位流亡在外的表小姐。 也确实能够看出裴氏对许红裳的重视。 三娘回眸,遥遥拱手,随后又向紫阳真君道谢。 又拉起紫少晴,说了些体几话,以及闲谈闺语,这才分手说道:“此一别,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再相见,还望姐姐保重。” 紫少晴笑着说道:“妹妹客气什么,以后再回道场就是。” “哎。”许三娘笑着点头。 此时,道场周遭早就聚拢了大片弟子。 有长老、执事的维护,并没有惹出乱子。 三娘也在其中看到许多熟悉面孔,以及缩在人群中曾为她引路的穿山甲前辈,挥动着自己小小的爪子就挤回了人海。 许三娘同样在迎接她的依仗中看到许多故人。 没有多言,就要踏上面前的浮空楼船。 “等等。” “族老只说小姐一人返回,他…” 站在客卿长老身旁的修士下令。 就在许三娘走上甲板的时候,两侧的甲士当即挥下长戟。 挡住那道身披黑红法袍戴着兜帽的身影。 那人戴着一块鳞甲面具。 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黑红相间的眸子。 在被拦下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动作,木讷的如同一只铁俑木偶。 只不过这‘木偶’神色平静的似乎过头,对方周身更是没有半点灵机气息,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正是发觉到这一点,裴绍启才下令左右出手。 拦住那想要跟随许三娘一同登上小舟楼船的修士。 能够出现在三娘身旁,肯定不是普通的凡人,加之又从道场走出,那就足以说明对方是修士。 能够让他也看不出气息波动的修士,其修为定然强于他。 要知道,他的修为可是实打实的元婴。 对方与他相比,只强不弱。 放任这么一个与陨炎道场有关系,实力又不弱的修士,跟随三娘返回家族,家族总要顾及一番陨炎道场的意见。 不如在这个时候,以一个粗劣的借口将对方赶下去。 只要许三娘一个人回去。 纵然陨炎道场有些分量也只能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许三娘淡淡地说道:“前辈盛情,派人护送我,难道你们也要挡?” 那位看起来像是客卿的长老显然不想节外生枝,皱眉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修士,不满意对方的越俎代庖,不过现在并不是教训手下人的时候,于是微微摆手,说道:“道场也是一番好意,既然遣人陪送,我们自然不能无礼。” “请。” 左右甲士相视收回长戈的站回原位。 裴绍启还想说些什么,却遭到冷冽眸子的制止,只能作罢,注视着那身披黑红法袍的修士跟随许三娘登上花楼,随着仪仗对付的返回,落在道场的楼船缓缓起身,向着天空飘去,大地越发的广袤,山峰重峦也在转瞬间化作嶙峋乱石。 楼船逐渐升空。 脱开云层。 钻出雾海。 撕入巨大的阴影之中,阴影大了,挡住上下两方的光。 就像是一块幕帘,将天地遮开一方,包裹住了这团冲出云团的楼船。 此时的仪仗楼船就像是一只归巢的小蜜蜂,只有返回母巢的喜悦。 伴随甲板舱门关闭,主事的尊者匆匆离去,原本和谐的气氛荡然无存,甚至不等三娘登上巨舰,裴绍启就已经发难,挡住黑红法袍修士的去路,冷声说道:“既然是贵客,还请随我前往上舱。” 身后的婆子丫鬟莫敢出声,唯有雪姨一人略有意。 正要张口。 却看到三娘闲瞥裴绍启一眼,说道:“不劳烦。” 裴绍启盯着许三娘许久,哼了一声拂袖转身。 “三娘。”雪姨赶忙走到三娘身旁,携手说道。 许三娘的脸上多了些笑意点头道:“雪姨。” 雪姨看了看裴绍启离去的背影,又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三娘身旁的黑红法袍修士,她总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但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她根本没有出走太远,何谈见过尊者道场的门人弟子。 “小姐很担心你。” “我娘?” 许三娘笑了一声。 只是那笑容之中却多有心酸无奈。 自从上一次被裴氏尊者追上,她就将身上一应物件检查。 更是什么都没有再存放在身。 如果说原先还抱有幻想,现在则满是失望。 许三娘说道:“我会亲自回去,与她说清楚。” “这位是?” 雪姨眼看三娘的神色坚决,便岔开话题,拱手试探身旁那修士的身份。 三娘本不想回答问题,不过身旁修士倒是开口说道:“道友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一听那声音响起,雪姨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诧异道:“你…” 像是揣测到什么似的,看了看三娘,道:“原来是公子。” 她当然认识这个声音,也就想起为何感到熟悉。 曾经在天机城孤幼院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过这个人了,也怪不得陨炎尊者会出手,显然此人就是出身天阳神宗与那位尊者拥有莫大关系,能得如此关切,怕是只有师徒。 转而,她又疑惑。 既然此人打定主意,为何不请尊者出面前往裴氏提亲呢。 就算不能如愿,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她这裴氏的贴身丫鬟,倒也不该多问。 巨舰群启航。 “走了?” 洞府熔座上的魁梧老人问道。 紫阳真君道:“走了。” “遣人关注裴氏。” “若有消息,素来通报。” “不如弟子亲自前去。”紫阳真君沉声询问。 “道场离不开你。” “让蓝阳去。” “他去,我也足够放心。” 紫阳真君含笑点头,蓝阳乃是他这一脉的嫡系大弟子,天赋还在他之上,是实打实的天才,更兼具同阶无敌。 以他如今的真君的修为,探听些消息还是没有问题的。 请安辞去。 只剩下陨炎尊者独自居住洞府。 沉吟思虑,静静等待。 他需要等一个消息传来。 时日近。 巨舰渐临天机城。 却未在天机城降临,而是在域垒继续穿梭。 波纹涟漪泛起。 巨舰群出现。 静室的许三娘踏上甲板。 巨舰靠港。 正要弃舟登岸,只听裴绍启笑着说道:“贵客,红裳是要前往宗族的,家族琐事不便外示,还请贵客见谅。” 许三娘微蹙眉头冷淡道:“不用你来多嘴。” 裴绍启勃然大怒,冷哼一声,道:“许红裳,我裴氏乃世家大族,你又身负婚约,如今又带一个野男人回来擅改上意,成何体统!” “我说他是贵客已是抬举了他,若惹恼了我,纵然是天阳神宗的天才,我也不给他半分面子。” 在裴绍启眼中,不过是陨炎道场迫于内外压力,只能将人交出去。 架不住面子,这才用一个‘请’。 宗族那边倒也给面子,愿意以五百丈巨舰开路,以全天阳神宗的颜面。 许红裳这区区修为,离开那位尊者庇护,哪里还有什么说道。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得让对方认清现实。 而且,这域垒航行的途中,他早就打听出此人的底细。 不过是道场的弟子罢了,就算是嫡系又如何。那位尊者再有影响力,再有实力,难道还能干涉他裴氏的主意? 他甚至还知道,陨炎尊者自己都在夹缝,受天阳神宗内外宗的裹挟不得脱身,哪里还敢继续树敌。 既已来到裴氏的地盘,纵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下。 何况只是区区野狗一般,仗人之势的修士。 根本不足为惧。 站在三娘身旁的黑红法袍修士巍然不动。 这反而让裴绍启更觉自己拿捏住对方的心理,于是更加猖狂,就要上前捉住对方的手臂,将之拖拽到一旁。 这却彻底激怒许三娘。 轰然一掌飞身而来。 裴绍启整个人像是葫芦般滴溜旋转起来,护体罡气展现才重新稳固了自己的身形。整个发冠完全碎裂,披头散发挡不住脸上的狼狈。 裴绍启难以置信道:“你敢动手!” 无声寂静。 更让裴绍启心中怒火中烧,当年惶惶如丧家之犬逃窜离去的女子,竟然敢在他的家门口出手,周身灵机气息化作冲天的光芒,恨声道:“许红裳,你找死!” 话头止住。 倒是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唯有应声出手。 裴绍启愣了一下,只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面前一黑,身形像是没了支撑一般瘫倒在地上。 他不知道许三娘是如何出手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 直到出事,那位客卿尊者才姗姗来迟。 神识一扫,正看到裴绍启的护体罡气被破,一口好牙估计不剩下多少完整,朗声说道:“丢人现眼,来人,把他抬下去,送回家族医治,等醒了再请定夺。” 客卿尊者看向许红裳离去的背影,感叹道:“来者不善呐。” 又将目光挪到那身披黑红法袍的修士身上,皱眉的看了一眼裴绍启。 这事儿做的没错,可惜就是没有试探出那人的底细。 看似是被拿捏,实际上那人双目冷漠,宛如高高在上的谪仙,没有泛起波澜,只有一视同仁。 就好像,裴绍启与那路过虫儿也没有什么分别。虫儿的叫嚣哪怕再刺耳,听在人的耳中也没有半分威胁。 “不管出身如何,这份气度倒是十分了得。” “哦?” “回来了吗?” “回小姐,三娘已经回来了。”雪姨恭敬回答上位的问题。 接着说道:“与小姐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位曾经在天机城遇到的年轻修士,听说对方来自天阳神宗的陨炎道场,与那位尊者关系密切。” 裴氏微微颔首道:“果然有不俗来历。” 旋即淡然一笑:“怪不得上一次我激他,他也不急不恼,那时候我就看出他不是寻常修士。” “也不该是寻常的筑基修为。” “但人呐,总该认清现实。” “陨炎尊者固然是深不可测的强大尊者修士,一样受局势左右。” “他一个后辈子孙,又能翻起什么波浪。” “随他吧。” “这里不是陨炎道场,没有敬爱的师长和有爱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 沉思过久,倒误了时辰,实在抱歉。 请:m.yetianlian.cc 第788章 官司 青冥天的钟声宛若远古的呼唤,化作了一只大手伸展天空,将那万里基业牢牢的攥住,也让登山的身影轻微一顿,转而看向前方的引路之人。 引路修士肃然,站而行礼,恭敬吟唱:“天佑裴氏!” 引路者行礼之后,这才转身说道:“青冥钟响彻,便代表着有族人对家族的决议提出质疑,要问族老。” 紧接着,目光一凝。 看向那身着法袍的高挑修士。 那人自是气度不凡的。 一张面容更是壮丽非凡,好似一位神妃仙子踏入人间。 不正是久未返回的许三娘。 许三娘就像是对这件事了然于心的说道:“不错,今日我就要与我娘对簿公堂,并且取回我许家的一切!” “带路吧。” 引路修士诧然,感叹于三娘勇气的同时也没有多言,转而继续带路。 他可是见识过这位家族外姓的手段,跋扈如裴绍启依然轻易被制服,甚至那一张打碎了半口金牙。 他只是一个引路者,家族中的是是非非与他没有关系,他不想多管闲事,更不想多费口舌。 要说心中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却是对这样盛事的新奇,激动于看到了有人敢站出来挑战家族的权威,哪怕他是家族的一份子,也对这一行充满了憧憬,希望许三娘能成功,又期望家族能重整威严。 就像是他以前听说过的故事一般,凡是敢于敲响青冥钟,问责族老的修士,从来没有哪一个成功过。 不是死在路上,就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愤而离去,亦或是被打入宗族的幽天大牢面壁思过。 “她?” 引路者微微摇头。 他听说过许红裳的故事,知道这么一个外姓的表小姐。 据说那时候许红裳的修为才堪堪筑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连绍字辈的修士都已并不是许红裳的一合之敌,但,他知道,修士总归是有极限的。 这么短的时间,许红裳就算再是天纵奇才,天生道体,也不可能撼动族老。 因此,他的目光不由挪到一直跟随在许红裳身旁的高大身影上。 也许这位就是许三娘找的外援强手。 想到这里,引路修士粲然一笑,揣度道:“不知道是哪家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道友与我说话?” “不…呃,我是说,道友真是少年英才,又是十足具备胆魄之人!” “少年?” “我?” 涂山君指了指自己,莞尔一笑。 像他这样的老家伙已经很久没听人说过他像少年了。 “你也是裴氏的修士?” 引路修士顿时压住心中的恼怒说道:“当然是,我叫裴绍锡。” 像裴氏这样的大族,肯定有辈分的划分,然而宗族庞大,又要论资排辈就显得非常杂乱,像是揉搓起来的巨大毛线团,看不到哪里是首尾。 因此,族老商议,拟定出以天资定字,至少这样的安排变没有出现大差错。 就像是裴绍锡说的那样,他是正八经的裴氏嫡系。 纯以天赋论,是可以和裴绍启排在一辈的。 说话功夫,山路已尽。 眼前的是上连青天的高大拱门。 门内, 重峦山峰宛若流转的波。 震动一响。 脚下的云雾迅速抬升。 就像是天空敞开了自己健硕的胸膛。 恍惚间,不觉来到‘上苍’。 上苍顶是一方巨大瑶台,中悬一接天的桥梁,名曰‘长生’,桥下,碧波与云朵汇聚成朦胧的地面,而在对岸,一只若隐若现的青钟占据了远方的天空,天空下,是分而置之的三位上席。 九只环绕的中席。 以及继续布满小半瑶台的下席。 “嘭!” 惊案声。 池台之上,身着青金法袍的老者起身踏上台阶,行至石壁前,吟诵祖训,取三柱高香,置于面前的鼎炉之中。 伴随袅袅青烟,一道虚影从中走出。 轻声的讲述起有关于这一场铜钟问道的始末。 那道虚影的目光呆滞,纵是前辈高人,也不过是留影。 虚影坦言为防止日后家族弟子未宗族掌控,凡裴氏后辈,皆可在他道器青冥钟的见证下,开启一场上问青天的仪式。 “拜!” “再拜!” “天佑裴氏。” 直到繁琐的仪式结束,三位长老落座,九位判官就位,以及那些能够赶来此地参加的宗族嫡系安然。 那位身着青金法袍的老者,如星辰深渊般的神光挪动,开口说道:“老夫裴万明,宗族大长老,操持此会。” “共议者,裴冥儒、裴起舜。” 黑袍的中年修士微微颔首示意。 另一位身着青色法袍的老人似有些老眼昏花的眨了眨眼睛。 “裴氏许红裳,为何要开启宗族之议!” 许三娘径直走过长生桥,来到瑶台的对角,淡淡地说道:“在老祖道器的见证下,取回我许家的灵剑,我父遗骨、遗产、以及我许家祖宅地契。” 大长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黑袍中年人。 中年儒雅修士微微点头。 他始终觉得这本来就是许宣的东西,应该让许红裳取回。 不过那并不是许家的祖宅,而是裴氏祖地的一部分,并不能让许红裳带走。当年许宣的事情,他做为知情人,不能言说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老夫觉得既然是许家的东西,就该许家的人带走。” 似有些老眼昏花的裴起舜说道。 “诸位意见如何?” “长老不可!” 九座之中,一位年轻修士出声。 “哦?” “四十九年前,许红裳曾与裴许氏约定,九年之后前来宗族赴约,若违约未至,则将灵剑与许家的所有无偿赠与宗族,如今多年过去,许红裳不仅未曾履约,还逃避宗族的追责。” “我这里有当年契约的留影印件,还有裴许氏为人证。” “人证物证俱在。” “我认为,应该追究许红裳责任!” 青年还要说什么,高座上的大长老微微摆手说道:“请裴许氏。” 裴许氏走上瑶台另一角。 这一下,倒真的成了对簿公堂,而且还是和自己的亲娘打官司。 不管前因后果如何,亦或是其中的内情怎样。 和亲爹亲娘打官司的就会被人习惯性的扣上一顶摘不下的‘不孝’的帽子。 当裴许氏真正站在自己对面的时候,三娘心中的酸楚早无法言说。 她咬牙切齿的问:“你就非要控制我,才安心吗?” 裴许氏愕然,怆然道:“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你好,裴业元乃是家族天骄,更是宗门的候选道子,能与这样的天才结亲,于情于理都是一件大好事!” “你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少努力啊。” 三娘冷冷的注视着还在演戏的裴许氏,她已对这个亲娘完全失望  于是说道:“我要分家。” “从此许家是许家,裴家是裴家。” “一切基于与裴许氏签订的有关于契约都要重新考量。” 三娘继续说道:“当年我迫于无奈才签下契约,是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只能以性命为先,而在我签订之后,裴氏依旧阻止我的离去,妄图再次将我控制起来,这种情况下的契约,哪里还能作数!” 青年起身厉喝:“你胡说。” “做为契约的一方,宗族有理由派遣修士确定你的位置和安全。” “而且据我所知,你在离开天机城的时候,并没有遭遇阻拦,那价为宗族客卿根本就没有对你出手,你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你是何人?” 青年拱手说道:“裴业正。” “裴四的哥哥?” “正是!” 许三娘胸膛起伏不定。 当年在画舫的时候,裴四虽说和她有些过节。 但裴四至少还有出手相助的心思,因此她要承着一份情,也就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冷静的说道:“有!” “二长老裴万泓曾阻截过我。” 一片哗然。 别说是那些看戏的嫡系,就是高座的三位长老也纷纷互相对视。 似乎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此事真假。 然而他们全都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三人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裴万泓竟在不召开族老会的情况下独自出手。 “不对吧,既然是二长老出手,以二长老的实力…” 嫡系的座位中有人小声呢喃。 “我听说二长老早就闭关。” “扯谎呢吧?” “我看这许红裳也听会编故事的,又恰逢二长老闭关潜修,没法让长老前来对峙,到让她信口雌黄。” “对啊。” “要真是长老出手,哪还有她离开的份。” “肃静!” “这件事,你们知道吗?” 大长老看向黑袍中年人,以及那位白发白须的老爷爷修士。 两人均是摇头。 “没有人证物证,裴万泓长老又在闭关之中,你所言的事情无法查证。” 大长老沉声说道。 裴业正冷笑道:“你就算扯谎,也该有圆的法子。” “以二长老的实力,别说是现在的你,纵然是尊者,也要在二长老面前低头。” “许红裳,你昏头了!” “谁说她没有人证。”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站在许三娘身旁的黑红法袍修士摘下兜帽说道:“我就是人证!” “你?” 请:m.yetianlian.cc 第789章 借口 “你?” 裴业正上下打量了一番赤发的高大修士,冷笑道:“你是何人,敢夸下海口是那日的证人。” 说完冷笑不语,只是拱手向高台唱然。 随后便抱着肩膀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次席之中。 高座霜寒未见意。 末席嫡传俱饶舌。 满座本该是一百多个席位,不过大多都是空的,唯有二三十席三三两两的布置出来。 既然是相熟,又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自然是喜欢传闻八卦的,也就消息灵通的早就知道许三娘身旁的这位黑红法袍的修士。 “他?” “你不知道吗。” “姘头吧。” “啧啧,不知道咱们那位天骄道子得知了这样的详情会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嘘。” “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咧,那位清冷性子可不好欺,到时候因你祸从口出的寻来,定要你养上几十年的伤。” 其中一位嫡传赶忙压低了声音。 他们那么宗族天骄的实力深不可测,早晋尊者之境。 都不知道为何宗族能容忍这两人联系在一起,要知道许三娘虽也是道体修士,却一直没有显露自身的修行天赋。 不过既然是宗族意思,其中定有深意。 “此人是什么来历?” “有兄弟知道吗。” “没听说。” “我知道一点。” “说说…” 还不等他人讲述,裴许氏叹息道:“你又何必非要如此,难道当年在天机城我还没有与你说清楚吗,你与红裳是不可能的,纵然你是陨炎尊者的弟子,天阳神宗的天才,但你不该做这般无礼的事情。” “一旦传出去,你的师门都要为之蒙羞啊。”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人是这样来历。 天阳神宗确实是不弱的大宗门,若论起实力还在大器宗之上,不过也都只是细小的差距而已。 两宗发展的路子根本就不是一样的。虽然裴氏在大器宗很有话语权,但,真要说以血脉为准,还得是天阳神宗的阳家。 毕竟天阳神宗实行的是内外宗的模式。 “裴曦冉,你在说什么,我与涂山大哥…” 裴曦冉大怒道:“许红裳,你怎敢直呼我的名字!” “肃静!” 大长老令下,窃窃私语顿时消失。 高座的大长老看向黑红法袍的高大修士,说道:“这里不是天阳神宗,也不是陨炎尊者的道场,纵然陨炎尊者亲至,也不能打断宗族的青冥钟会。” “小友既然是高宗弟子,应该也是懂些礼数的,切不可胡言乱语,坏了你师门的名声。” 涂山君倒也没有辩解自己的来历。 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既然裴氏开此大会,又如此郑重其事,他也愿意按照对方的规矩来办,也省得麻烦。 如果这三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只要裴万泓现身,一切都清楚了,到时候,裴氏就不再是占理的那一方。 “道友如果不信,可以请裴万泓前来对峙。” 高座的三位宗族长老相视沉吟。 似乎都对这件事持怀疑态度。 就在此时。 “混账。” “你是个什么东西。” “长老闭关潜修岂是你一席话就能指使。” 九大次席之中,一位容貌与裴万泓有些相像的修士愤然起身,拱手向高台,强压着怒气说道:“还请长老原谅小子无礼,实在是愤恨此人的猖狂!” “你是裴万泓的什么人?” 闻听问询。 青年傲然道:“毕宿尊者正是我高祖父,就连你师父陨炎尊者见了,都要称一声道兄。” “你这厮好不知礼,竟敢与大长老称道问友。” “还敢问我高祖父的去留?!” 嫡传席位中,众人私语道:“他真是天阳神宗的天才吗?” “怎么这么蛮横跋扈?” “估计是被惯坏了。” “咳,总有些人仗着自己的天赋修为就以为天地该围着自己转。” “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高大的赤发修士依然不恼,咧嘴露出一口獠牙,笑着说道:“你高祖父欠我一条命,我这人向来心胸宽广,不喜斤斤计较,他来这里做个证人,我也就不寻他的麻烦,不然,此事难善了。” “呵!” 裴绍侑噗呲一笑。 他已完全明白,这人是失心疯了,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竟然和一个疯子计较这么多。 涂山君不在乎这些,许三娘却是在乎的,她冷声说道:“既然裴氏请不出裴万泓,就该知道我们所言不虚,在这种情况下,就应将我许家的东西返还。” “我看今日这宗族大会,该有定论了!” 裴绍侑淡淡地说道:“疑罪从无,疑证也该从无!” “我坚持原先的看法,既然你许红裳举不出其他证据,那么这份契约就是生效的。并且,我还要就许红裳勾结外人辱我高祖父之事问罪。哪怕是家族的那位大天骄来这里,我也不会收回自己所言。” 涂山君看向高座的三人:“请裴万泓一见。” “好胆,你这厮还要胡搅蛮缠。” 只看那人轻轻一攥,裴绍侑就像是一只掐住脖子的鸡鸭,张口却吐不出半个声响,连带着面容也为之涨红。 裴绍侑瞪大眼睛,身形渐渐从那坐席之中拖拽出来。 “放肆!” 大长老怒喝。 挥手。 裴绍侑顿时身形一松,跌落在座椅上,大口的喘息起来。 他一时还没有分清楚到底怎么了。 想他一介元婴修士,纵然在宗族和宗门天才中排不上号,但那修为也是实打实修来的,然而刚才那么一个瞬间,他竟觉得自己像是个孱弱的鸡崽。 连带着魂归身躯让他的目光中生出骇然。 眼前这黑红法袍的修士,好像十分的不寻常。 涂山君挡在许三娘的面前,直面高座上的三位长老,面色平静的说道:“我说了,让裴万泓出来见我!” 大长老隐怒,沉声说道:“小友未免太不懂礼数。” “大长老。” “我裴氏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还是让我来告诉他比较好。” 说话的是一位青年模样的修士,从天际的雾气大门中走出,阴翳的双眸盯着涂山君,笑了一声说道:“若是让你再逼迫几番,倒真让你这尊者境的修士唬住。” “尊者境?” “他是尊者!” 嫡传席中的诸多人,听到那位身着灰暗法袍的修士说话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己一个人可能听错,这么多人难道都听错? 也就是说,那个黑红法袍的修士,也就是许三娘的姘头,是一位实打实的尊者。 “这许红裳这么好的命吗?宗族那位天骄道体,候选道子与她有婚约,这又突然冒出一个尊者,要为她出头?” 裴曦冉呆愣半晌。 她只以为那不过是道场嫡传,修为最多不过是元婴境罢了。 怎么对方摇身一变就成为尊者。 尊者? 想到自己还在天机城当面讥讽一位尊者,只觉寒意和羞愤同时袭来,但更多的却是恼怒。 许红裳倒也真能藏,跟在她身边的根本不是什么天才,而是已经成长起来的天骄,想来那时候许红裳就已经在看她的笑话了。 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嘲笑奚落她呢。 “尊者之间也有差距。” “普通的天才和候选道子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 裴曦冉低声呢喃。 眼中像是又燃起希望似的说道:“尊者又怎么样。根本没法和那位相比。” 灰衣法袍的修士坦言道:“我裴氏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让一位闭关潜修的族老出关。” “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是?” “裴家晟。” 裴家晟会话的同时灵机气息已经显化成实质的灵光。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高座的三位裴氏的长老,又看了看这位从云朵大门中走出的化神修士,笑着说道:“又何必要大费周章的做这么一场戏,直接动手抢不就好了,我想你们对掠夺他人的很是轻车熟路。” 大长老怒喝道:“威寒尊者,不可搅扰大会!” 就在大长老发话时,那位黑袍儒修也站起身来。 裴家晟淡然一笑,说道:“我并不是搅扰家族大会,而是要除魔卫道!” 说着,一道神通弹出,在涂山君的面前炸开。 萦绕在涂山君周身的血煞气骤然显化。 那恐怖如深渊魔域的地狱化作冲天的光芒,起磅礴大势,似乎要贯穿宗族的青冥福地,而那虚影铜钟也在此时绽放豪光。 裴家晟似乎也吓了一跳,惊叹道:“好一个隐藏极深的魔头,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这是?!” 大长老诧然回转目光。 他看出涂山君不凡,但没想到竟是一位魔头。 这等晦涩如渊的魔气,简直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修士能散发出来,倒像是一位坠落凡间的魔域君王。 而且,此人拥有如此魔气也就罢了,竟还能保持意识的清醒,没有丝毫入魔的迹象。 大长老只能看向一旁的黑袍修士。 黑袍修士同样茫然,心中暗道:‘坏了!’ 裴家晟喝道:“许红裳勾结魔头,图谋宗族财产,其罪当诛!” “我看此獠,也绝不是天阳神宗的修士。” “怕是天阳神宗的修士早已遇害。” “如今只能斩杀魔头,才能给与天阳神宗一个交代了。” “魔头,纳命来!” 请:m.yetianlian.cc 第790章 轰杀 一步踏出。 风起云涌天地变。 威寒尊者的身躯环绕淡蓝色的寒冰真法。 萦缠之间,已经占据了半壁青天。 目光如神火,燃做熊熊火炬,与寒冰真法交织成磅礴的蒸汽。 他的脸上满是从容和笑容,就好似那对岸的魔头早已经是瓮中之鳖。 大长老当然也感知到那赤发修士身上的血煞魔气,但,正魔本就没有个界限划分,对方又来自陨炎道场,总要卖天阳神宗几分薄面,现在被裴家晟当面点破,他倒是不好继续阻拦,不然还真以为裴氏要仰仗天阳神宗鼻息。 “他的实力又精进了。” 黑袍的裴冥儒沉声看向那走在最前方的威寒尊者。 裴业正目光从大长老一侧转回,三位长老的神色各异,大长老起初还喝止,直到那对岸魔修展现冲天煞气才止住声,沉思的同时没有再继续阻拦。 黑袍长老则皱眉。 那位须发皆白的老祖叔依旧是昏昏欲睡的模样,似乎对这位被点破的魔修并没有嫡传修士那样的反应。 唯有次百席间的修士,神色不同,或诧异、惊讶、骇然、错愕… 似乎都没有想到。 所谓天阳神宗的天才,竟拥有这般浑厚的血杀魔气,那简直就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深邃黑天,血光如电,嘶吼做雷,如幽冥天涧。 “那位是…” 裴绍侑赶忙问询距离他不远的修士。 裴业正说道:“威寒老祖。” “宗门天骄之一,二百年前以尊者身战胜古神殿天骄,打败过大星河宫的秘字传人,若不是因为没有道体,怕是也会成为候选道子之一,我听说这近百年来,威寒叔祖一直在闭关之中,没想到今日得见。” “威寒尊者?!”裴绍侑惊喜交加。 这位祖叔可是出了名的霸道。 怎么可能容忍他人质问。 尽管不知道祖叔现如今的境界如何,但与那天阳神宗的天才相比,肯定是祖叔更胜一筹。 裴绍侑再次安然,咧嘴露出笑容,他差一点忘了,这里是裴家,纵然大长老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喝止祖叔。 果不其然。 不仅大长老没有继续出言,身旁的两位长老也各自揣起袖袍。 反观那瑶台对角的魔修尊者,铁青着面容,一幅严肃模样。 说来也对,哪怕对方也是尊者修士,在这样的场景下,又能做些什么呢。辩解自己的来历,还是拿出引以为傲的背景,亦或是服软求饶。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涂山君黑红色的双眸看向那大步走近的高大修士,那人确实很年轻,风霜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而那冲天的寒气像是要将这福地的青天冻结,森寒压来,犹如凛冬降临。 哪怕没有风,也能感觉到呼啸。 涂山君抬手将许三娘拦到身后。 正因为他不曾低估大宗氏族的无耻,所以他才会现身。 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竟然觉得,裴氏也许真的能通情达理的,将灵剑和遗骨还回。 如果对方真的这样做了,他绝不追究毕宿真君杀死过自己的主魂身。 也不会寻裴氏任何的麻烦。 但是, 他错了。 大宗氏族对其他的修士没有怜悯。 在他们觉得他人不强的时候,根本不会听取对方的意见。 涂山君直视对方,说道:“这就是大宗氏族的傲慢吗。” “说对方是魔头,打着除魔卫道的名号,便可以将自己立在正义的一方。我是否是魔头与诸位何干,诸位是否是正道又与我何干。” 威寒尊者哈哈大笑,似乎在嘲笑那人的天真。 紧接着面带笑意,淡淡地说道:“道友杀人无算,一身魔气盈天,我裴氏虽然从来都不自诩正道,但也不忍见苍生蒙难,如今也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道友若是束手就擒,我也愿意给你留个全尸!” “霜天寒水!” 话是那么一说,却一点都没有留手的意思。 法力在经脉之中奔流,灵机气息骤然释放,原本如寒霜的凛冬气息如同天地冰雪雕铸的参天大树,舒展了自己的枝叶。 树叶化作一道道冰霜寒剑,交织成寒冰地狱。 涂山君脚下塌陷了半寸。 冰棱雪花自身旁飘落。 没有半分迟疑的将身后许三娘往旁边送去,法力呈猩红光罩。就在涂山君出手的同时,寒冰地狱的无数冰雪已经堆积而下,瞬间就淹没了他的身躯。 被法力护送出术法范围的许三娘没有半分慌乱。 攥紧袖袍中的小幡,大真君的法力融入道兵。 眼前,霜雪遮盖视线,挡住神识盘旋。 纵然是执掌道兵的许三娘也是心中一沉,不觉心惊。 那裴氏的威寒尊者根本就不是提前出声,而是早就捻诀施法,只待术法神通即将成型的时候才开口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也怪不得这术法威力如此强大。 连能与后期尊者过招的涂山大哥都被风雪掩埋。 “涂山大哥?” 许三娘沉声传音。 眼前那寒冰地狱一般的异象还在收缩之中,飘雪形成的风暴如同一个要将人血肉尽数剐下来的机器。高座上的黑袍长老叹了一口气,裴家晟这道神通术法成型之后,纵然是后期的尊者也会麻烦,如何是那人能够破解的。 威寒尊者的面容上显露得意神色。 凡是大型术法神通,全都要捻诀掐印,而且这个过程很可能非常的长。然而很多战斗瞬息之间就能解决,尊者更甚,因此,许多大型术法根本没法在斗法之中展开。 尊者之间的斗法多依仗道兵,以及自身的虚天神异。 这并不是说明,大型术法就没有了作用,很多时候大型术法在用出来的那一刻,就能够决定的是局势的胜负。 不管是如何用出的,至少他用出来了。 威寒尊者已经预见那位来自天阳神宗的天才艰难抵抗,然后不得不用出宗门的保之物,再放一番狠话之后灰溜溜的离去。 他甚至觉得,在寒冰地狱之下,也许对方根本就没有办法用出那样的宝物。 “寒冰地狱之威能我们有目共睹。”大长老轻声说道。 不过他的目光之中却并没有喜悦和快意,就连眉头也是皱起的。 他说这句话的目的也不是夸赞威寒尊者,而是告诉身旁的两人,那位被困的修士与陨炎尊者关系不浅,若是折在这里,他们不好交待。 “听说陨炎尊者和天阳神宗的内宗并不对付。” 须发皆白的老者转头看来。 大长老凛然一惊,沉声说道:“族叔的意思是?” “我没别的什么意思。”老者低头不再多言。 黑袍修士说道:“我们只要不卷入天阳神宗内宗和外宗争斗就好。” 大长老微微颔首,他也是这个意思。 在不卷入对方的情况下,如何把握好这个度就是一个问题了。 最重要的还有三娘这件事。 其中内情他们不好多说,本来想让三娘知难而退,没想到许三娘倒真的修到这个境界赶来青冥山。 就在三人说话之时,瑶台上的寒冰地狱已经渐渐停歇。 裴家晟淡然一笑,说道:“道友又何必苦苦支撑,还是尽早放弃吧!” 黑红色的蒸汽撕开了面前的缝隙,一只青面獠牙的赤发浴血恶鬼从那到撕开的缝隙中生生挤出。 他的身躯四周根本没有半点好肉,就像是扔进绞肉机中滚了几千遍,道袍和血肉早就交织在了一起。 横生的獠牙早没有遮挡。 张口。 磅礴的蒸汽顺着嘴角飘出,迅速修补着千疮百孔的身躯。 裴家晟神色剧变。 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敢硬抗寒冰地狱的威能,硬抗也就罢了,还让他生生撕开缺口冲了出来。 尽管那身影已经血肉模糊,依然让他感到震惊。 不自觉地的倒退半步。 回过神,止住身形。 在他目光寻找的时候,那道撕开大型术法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再聚焦。 那人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嘭!!!” 无边煞气冲天起,化作了森然血雨坠落,而在那雨水的中央,一道高大的赤发恶鬼抬起了贯穿敌人胸膛的手臂,连带着敌人也被他提溜起来,嗖,涂山君抽出手臂,威寒尊者的身躯顺势掉了下来,跌撞在大地上。 就在他即将起身的时候,一只黑红色的鬼手已经照着他的脑袋覆盖而来! 拍西瓜一样。 尊者的脑袋轰然碎裂。 “住手!” 大长老裴万明的身影出现在赤发恶鬼的面前,抵挡下了另一拳,不然这一拳在落下来,说不得威寒尊者的阴神阳神都要受到波及。 涂山君张嘴露出横生的獠牙的血盆大口。 鲸吞施展。 万千煞气犹如大漠苍沙接天连地的滚入身躯。 原本千疮百孔的身躯已经恢复大半。 半面恶鬼半面人。 傲然站在瑶台的中央。 青冥天福地,鸦雀无声。 一片寂然! “道友做的实在太过!” 大长老厉声喝止。 直到听到大长老的声音,众人才回过神来。 曾被誉为天才的威寒老祖。 家族毋庸置疑的天骄。 竟然死了。 一拳,就被此人轰碎了脑袋。 那二三十席毕竟是小辈,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但是,这瞬息的变化,连那两位长老也未曾料到。他们还以为裴家晟胜券在握,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分神,裴家晟的肉身就被此人斩杀。 大长老周身的护体罡气抵挡下涂山君另一拳的进攻。 反手一卷。 顿时将涂山君卷飞。 再一拂袖,裴家晟残缺了小半个脑袋的尸首已经消失无踪。 “交出来!” 大长老怒喝。 他以为自己已经挡下,没想到阴神阳神还是不见了。 涂山君呢没有半点犹豫,被掀飞的瞬间落在三娘的身旁。 一把提起三娘。 施展遁术。 就要离开青冥钟影响的福地。 “好胆,行凶之后还想走!” 一会儿二更。 第791章 全盛 巅峰尊者的威压绽放,整个青冥钟福地似乎都成为他手脚的延伸。 哪怕只是站在那里,无边的灵机气息已经牢牢的锁住天空和大地。 大长老裴万明心中悔恨,如果不是他刚才思考太深入神良久,就能阻止魔头杀死威寒尊者。 每一位尊者都是裴氏的中流砥柱,是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哪一位损失都足够让人痛心。 而他分明站在这里,却因为疏忽而造就悲剧。 不管如何,今日,这位他不知道到底是来自天阳神宗,还是和陨炎尊者有什么关系的修士,都不可能安然的离去。 天阳神宗保不住他,陨炎尊者更是没有保护他的手段。 “魔头,休走!” 福地震动。 天地像是在一瞬间凝固不动。 “涂山大哥,让我来!” 被夹在腋下的许三娘开口说道。 她早就已经做好准备。 只要施展出蝶梦道体的神通术,利用一翅提升自身一大境界,她就能立地拥有化神后期的修为。 修为倒也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将会拥有化神后期的法力。现在她还三翅,也就意味着还能故技重施三次。 再辅以另外的一道现世神通,就相当于借化神后期的法力一用。 两位化神后期的修为,肯定能够支撑她战胜大长老裴万明。 两位后期尊者的法力,也一定能让涂山大哥发挥出最强的实力。 当然,其实许三娘明白,涂山大哥再强也仅是一位中期尊者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三娘曾迟疑过,是否让涂山君和她一同返回。她觉得以自身的实力已足够与家族谈判,但既然涂山大哥愿与她共进退,她也欣然。 因为她已经拥有了足够保护身边人的力量。 涂山君固然不是最强战力,尊魂幡做为道兵却是极为强大的存在。 “不。” “他很强。”涂山君看向远方的裴氏大长老。 那位简直是他见过的最强大的尊者,哪怕是陨炎前辈也逊色于对方。也怪不得此人能够成为裴氏的大长老,对方的实力怕是根本不是寻常修士能够比拟。 这样的修士,根本不是三娘能够战胜。 他也一样。 做为中期尊者,他的法力受限,实力一般,道体残缺,怎可能是此人的对手。 但他不需要是,他只需要从对方手下逃离即可。 “用那道神通吧。” 许三娘点头。 “鬼王,再世!” 法力如同大河奔流一般灌注尊魂幡。 尊魂幡长至丈许的模样出现在三娘手中。 轻轻挥动。 整个天空都为之染成黑红颜色。 踏空而行的涂山君仰天嘶吼。 七尺余的身躯迅速拔高,迎风长至丈许,并且还在暴增,直到抵达一丈六。 道袍坠于腰间,精壮上身显露无疑,黑红色的血液奔走交织成一幅鬼神图谱,伴随图谱的出现,纯黑的雷电激出电弧光斗。 涂山君背后的天空早已由尊魂幡执掌。 万千阴灵的虚影浮现。 他就像是那无数阴神的君王,亦如鬼中之帝睥睨十方,凡王目下,天地尽归。 汹涌的力量让涂山君忍不住的长啸嘶吼。 他已经忘了多久没有再展现自身全盛的实力。 仰赖幡内三百余万阴神,以及化神东海君和十三位元婴鬼王,涂山君的灵机气息像是一株盛开的摇曳在天地之间的巨大曼陀沙华,缓缓转动了起来。 漫天阴神融入身躯。 血煞气拉成披风,又像是蔽天的暮色衣角。 挥动。 涂山君张开了自己的手掌。 正有一道阳神被禁锢在他的罡气之中。 阳神还要冲击。 却正看到涂山君的面容。 “你敢杀我!” 裴家晟高声怒吼,不停的冲击着蜷缩成圆球的光罩。 他怎么也没预料到自己会死在对方手中,他手中同样有保命的宝物,但对方实在太快了,而且他后来还曾使用,却依旧没有反应,那时候他的心就凉了半截,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阳神这么容易就落入了对方手中。 这简直难以置信! 涂山君充耳不闻,并且张开了血盆大口。 现在他的灵机气息借助三百余万阴神暴涨,威压还在上升,然而修为并未突破。 他知道如果是单独吞噬裴家晟的阳神,他肯定无法突破进化神后期,毕竟煞气大部分要先供给魂幡,魂幡突破他才能突破。 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同,他使用鬼王再世,借助的是整体的力量。 他只要吞下这道阳神,在术法的加持下应该会抵达化神后期。 尽管术法消失后,他的实力还要坠落回来,不过他本来就不在乎之后的情况,当务之急是应付裴氏大长老。 “道友且慢!” 大长老沉声喊住涂山君的动作。 涂山君身形一顿。 大长老说道:“道友如果愿意返还威寒尊者的阳神,我愿意代表裴氏不追究这一次误会。” 涂山君侧目看向执掌魂幡的许三娘。 三娘摇了摇头。 既然幡主已经做出决定,那他也没有什么好犹豫。 “不要杀我。” 威寒尊者本来还惊喜于大长老的出言,但是在看到三娘摇头的时候,他顿时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直到那血盆大口临近,他才终于畏惧起来。 不住的求饶,依旧没有打动那人。 取而代之的则是咒骂。 声音, 戛然而止。 涂山君身躯的气势再次攀升,借助鬼王再世神通的强大,他的灵机气息已抵达化神后期。 而且他隐隐觉得自己的道体出现了片刻的完整,就像是最后一块拼图,用虚幻的模样拼凑出了真实,补全圆盘。 此时,涂山君的丈六鬼王体已能承担住整个福地的压力。 更是能直视裴氏的大长老。 此刻,百万阴神俱在身,十方鬼王铸恶神。 青面獠牙的凶神恶鬼,似在这一刻彻底的挣开枷锁。 涂山君的遁光之迅,犹如狂雷奔走,又像是远古神灵的奔跑,一把捞起三娘,迈开双腿,整个身形已化作流光。 他不需要逃离太远,只要能过撕开福地,他就能找机会潜入域垒空间,在那样混乱的地方,他们就能逃走。 “大长老!” 黑袍修士低吟。 站在裴冥儒身旁的老者依旧是那副模样,只是看着那丈六魔头飞驰的时候眼中闪过异色,轻声的问道:“冥儒,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奇怪?” “不错。” “那个人,他的灵机气息堪称庞大,其实力更是堪比大宗天骄,甚至是候选道子。” “但他的法力,好像并不如表现出来的浑厚。” “甚至十分的孱弱。” 裴冥儒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那道人影。 他运起灵官法眼,只看到模糊的一大片,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不过既然是这位老爷子说的,那就肯定有其道理所在。如果对方的法力当真如老爷子说的那样不够,大长老擒拿对方应该轻而易举。 说着看向远天操控整个青冥福地的大长老。 裴万明胸膛起伏,他已完全愤怒,出奇的愤怒。 张口吐出一只碧玉道兵,小刀像是一柄利箭,在半空中变成利刃,在展现真容之后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小刀,而是一柄旋转的铁锤。 飞旋之间,切断了天地和那黑红身影的联系。 大长老一把握住铁锤。 飞身而起。 巅峰尊者的遁光如同远古的雷霆,瞬息就已经出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涂山君本就是背负着青冥福地的压力,被赶上不出意外。 裹挟天地大势的一锤自身旁袭来。 这一锤,半面天空化作齑粉,天地都好似被打翻了一样。 就是这样一锤,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涂山君的身上。 他来不及躲避,只能以手臂蜷缩回身硬抗,就是这一击,整条手臂软塌塌的落下,半页肋骨和胸膛凹陷下去。 “轰!” 尽管离开了福地,涂山君却没有继续上升的势头,而是从天空坠落下来。 随着走出福地的涂山君灵机气息的冲天,裴氏其他的修士迅速展现自身的威压。 一时间。 数道光柱在大宗氏族内升起。 “涂山大哥你怎么样?” 顾不得狼狈的许三娘赶忙爬到涂山君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好厉害的修士。” 涂山君吐出夹杂内脏的血水,拄着尊魂幡勉强起身。 利用肋下夹住主杆,一把撕扯下魂幡的幡布,将之披在许三娘身上,将副幡的飘带系住,沉声说道:“我一旦入魔,只有尊魂幡会护住你!” 三娘赶忙输送法力,赶忙摇头。 声音中多了几分哽咽:“我们不打了。” “灵剑和遗产我不要了!” 涂山君笑了一声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要不要都由不得我们。” “信我,我留了后手的。” “就算不敌,也肯定不会轻易死了。” 涂山君揽住许红裳的额头,两人额头相对:“记住这道手段,它会让你活!” 许红裳点头。 盘坐捻诀: “天地大梦。” “与我未来!” “疾!” 原本只有大真君的灵机气息迅速的攀升。 涂山君没有阻止,而且起身捻诀:“灵魔忍死术。” 鳞甲横生,铁羽披下。 肋下和手臂的伤势迅速恢复。 手持尊魂幡主杆的涂山君环顾四周。 呢喃道:“疾!” 第792章 圣魔 魔尊踏空。 手持尊魂幡主杆,望向远方那道强而冲天的恐怖光束。 那是裴氏的大长老,也是他迄今见识过的最为强大的修士。 仅仅是一锤,就将他的鬼王力加持的身躯砸出遁光笼罩。 更是废掉他半条手臂和半扇肋骨。 就是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人,涂山君依旧没有畏惧。 他以为能够和这些世家大族谈一谈,就算不能拿走全部,至少也该斩断牵绊和瓜葛,让三娘能够从裴氏的阴影中走出。 因此,哪怕是对上裴氏的修士,他也一再留手。 面对这样的境地的第一个想法也是避开战斗,从长计议。 哪怕,在轰杀裴家晟之后,他也并未第一时间将之纳入幡中,便是觉得还有回旋余地。 但他显然错了。 一味的避让,只会被当做是软弱。 逃窜终究只是逃窜。 再是理智的逃窜,也是示弱的表现。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再逃? 涂山君不知道。 他只是单手接引额头。 一只血玉葫芦出现在他的手中。 睥目看向手中的葫芦,张开血盆大口将之吞下。 就在葫芦入口的同时,铁羽穿开皮肉,夹于鳞片之间,涂山君嘶吼一声,长啸间,獠牙生长,整张面容如铁青之色,额头处的纹路迅速点亮双角。 一颗颗猩红眼珠自双角生出,沿着斜指青天的长角汇聚成冠。 青灰色的手脚交织成大氅,被那紫黑色的妖魔手指抓住,披在身上。 一丈六的身躯如同一座擎天之柱。 大长老手持长柄铁锤,站在青冥福地之上,怒气喷涌化作汹涌的碧焰在身后交织成一片青冥天空。 哪怕心中愤怒,在面对那旷世妖魔的时候也不由谨慎。 裴万明本想两锤定下生死,然而在那丈六妖魔服用了莫名‘丹药’之后,身旁的灵机气息竟还在继续攀升。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稳固后期,隐隐冲击巅峰。 终于。 伴随晦涩的天光,粘稠的雾气,天地似乎杂糅成一方无止的深渊。 那缔造深渊的魔头只是轻轻的吞吐,清浊二气混杂成阴郁的积云,化作了垂天的光幕,最后向着那最前方踏空而行的大妖魔身躯汇聚。 捻诀施法的大魔挥动大氅。 手中尊魂幡主杆变做一柄长柄钉锤。 攥在手中。 涂山君轻吐一口猩气,黑红色的双眸宛如寒潭。 随着鬼王力与灵魔忍死术的解放,以及被他吞入腹中以火炼形的血玉葫芦展现威能,这便是他在不暴露根底的情况下,能够拿出的最强大的力量。 这道压箱底的东西也不负期望,将他的威压气息结结实实的落在化神后期之境界,隐约像巅峰又似是而非。 巅峰本就包含在后期中,境界的衡量不仅仅是实力,还有修为和法力,哪怕有许三娘这位化神后期的法力支撑,他也不算巅峰。 但,境界的划分本来就是模糊的,若是纯以境界论生死,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纠葛。 巅峰修士确实厉害,但道体修士也绝对不弱。 只见那魔尊掣幡主杆,纵身一跃,化作混元黑光。 手中的钉锤轰然落下。 好似天落地陷,泰山倒颠,携无上威力,将裴万明身后的青冥天空劈开,连带着裹挟大势,似乎要将面前一切碾做齑粉,化作那钉锤下的亡魂。 裴万明丝毫不弱。 做为裴氏的大长老,若没有力压群雄的实力,哪里能够独占鳌头。 以他的实力,纵然是天机城的那位亚圣城主,他也丝毫不惧,何况只是一个仗着秘法神通,强行拔高自身修为的修士。 道兵相击。 铁锤对铁棒。 一锤落下顿生青焰。 恐怖的火焰似乎将此方天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 道兵冥狱火锤敲击在尊魂幡主杆上,就像是在巨大熔炉内锤击一方熟铁,似乎要将这本就拆解成两份的道兵敲碎熔成铁水。 在这样强大的术法加持下,涂山君只觉得手中的尊魂幡主杆炙热入骨。 热气就像是毒蛇一般往骨头缝里钻去。 “天青不老!” 大魔低吟一声。 上身黑红色的血液奔流不休,汇聚成一方狰狞鬼神图谱。 那鬼神图谱闪烁光影。 原本炙热的气息寻思被图谱吸收,化作了一方铁甲附着在大魔身上。 铁甲的模样正是青冥之色。 在铁甲现身的同时,裴万明带给他的强大威压直线下降,就连术法神通的火焰也像是忽略了他这一位当世大魔。 “什么?!” 大长老惊讶不已。 交手不过两三回合,那身披大氅的丈六妖魔竟然就已经不为青冥火焰的侵蚀,这样的适应速度,简直堪称奇迹。 别说是同阶的修士,纵然是圣人老祖也不可能这么容易的就破解了他的术法神通,让他整个火焰熔炉失效。 “换!” 一声下。 天地熔炉尽归魔,万千青火由我着。 好魔尊,手中钉锤轻轻一晃,虚幻的幡面裹挟火焰将之覆盖。 一时,两股火焰化作了两片天空云霞,也像是两座天地熔炉轰然对撞,无数火光迸似流星,百类岩浆铺成光雨,簌簌挥下,雾沉天光。 “喝!” 火做羽在天散落星辰,水中雷自火中生,黑色阴雷在太阴之力下化作无穷的雷光神弧,劈里啪啦,整个熔炉顿时变成了一方天威雷狱。 如雷中帝王,鬼中神灵的魔尊眺望远方,轻声呢喃道。 “火中水,炸雷霆。” “阳生阴,炼真灵!” “使我太阴力,铸吾鬼神形。” “急急如律令!” 大长老神色剧变。 他没想到这魔尊用的竟是阴雷。 阴雷属水。 别看他的青冥火焰是火的形状,实际上他也是水属。 反而在他施展出神通之后让那魔尊借机悟出水火转换之道,使之阴阳滋生,雷狱的威力还在持续增加。 这还不是主要,重要的是,那魔尊好像身具异种道体。 正在孕育。 “大长老莫忧,我来助你!” 福地之中的黑袍修士当即踏空出现,手中双鞭道兵合在一起像是一柄巨剑。 他面向那雷狱之中的魔尊,神色凝重。 他已经看出来了,此人就是道体修士,尽管道体还未曾施展,却已表现出不俗的实力。 如果今日之后大长老一人,当真说不好胜负的结果。 然而这里是裴氏,是青冥钟福地。 “何人胆敢在我裴氏逞凶?!” 一道远方的长啸传来,一位瘦高道人旋即走来。 灼灼神目犹如两道冲天的神光。 “三长老?” “哼,不管是谁,镇压便是!” 又是一道蔽日神光悬于天空,如同明月在天空高悬。 一时数道身影出现在福地之外。 “老祖!” 裴业正喊了一声就小了自己的声音。 其中那位正是他家老祖,也是他爷爷。 那人身着暗金星辰法袍,神色严肃,目光阴晴不定,似乎在确认那雷狱魔尊的身影,接着沉吟道:“这气息确实十分相似。” “难道就是他?” 着暗金星辰法袍修士不确定道。 本来他也不该认识此人,甚至是忘了此人的存在,但孙子裴四身上的术法一直存在着。 本该在修行中的他猛然察觉到这股灵机气息,这才赶来。 看现在的情况,家族之中有大半尊者都已经赶到了。 “错不了,就是此人!” “你小子莫要去凑热闹。” 须发皆白的老者拦住裴业正。 裴业正恭敬的行礼:“老祖,事态紧急,您老为什么还能如此安稳。” 这位老祖就是刚才那三席之一,只不过现在大长老和黑袍老祖都已去对敌,这位老祖倒是一点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反而阻拦他的喊住自家爷爷的动作。 昏昏欲睡的老者笑了一声,他当然知道裴业正在催促他前去迎战,只不过碍于他老祖的身份,不好多言,才会这么说。 说道:“认真学学,尊者的斗法对你大有脾益。” 老者没有回答,而是岔开话题。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涂山君的身上,而是在寻找什么,直到定格在远天那道身披青黑色道兵幡面的人影。 轻声说道:“其中内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三娘紧了紧身上的尊魂幡。 双眸渐渐平静下来。 没有回神观望身后的道影。 她已感觉到力量的汹涌。 以她化神后期的实力,以及诸多底牌,应该可以战胜裴氏的诸多族老。 而且刚才涂山君也给她下了一颗定心丸。 那她就必须返回祖地。 所谓放弃,在最开始做出决定的是时候就已经不可能了。 三娘轻声呢喃道:“涂山大哥,我们必须赢!” 涂山君并不知道三娘的期望,他如今也无法分心他顾。 刹那的功夫,已经有五道神光出现在他的周围。 算上大长老裴万明,裴氏的尊者一大半都已经出手,剩下没有出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没在宗族,亦或是有其他顾虑。 无论他人,眼前这可是六位尊者。 俱是来自大宗的中流砥柱。 每一个都曾是一方榜上有名的天骄。 涂山君毫无惧色,折情术化作精钢穿心,观想法如泰山坐镇识海。 妖魔变化还在持续,灵机气息依旧鼎盛。 “杀!” 厉吼天地变。 幡动鬼神惊! 晚点。 第793章 面山 煞气冲天。 雷狱明明。 魔尊将手中的尊魂幡上下一翻,身旁的恐怖雷狱已化作了万千雷弧电光,在雾气的蒸腾下迅速升空,将这一方天地彻底笼罩。 哪怕没有施展虚天异地,依旧能感受到天地灵机被那位踏空而行的魔尊掌控。 此时,阴阳循环,异种道体在修为提升至此的时候已经虚幻补全。 涂山君长舒一口浊气,黑红色的雾气顺着眼角飘淡。 裴氏的黑袍修士脚踏麒麟步,罡斗自在心。 双鞭轻舞,上下两方天地像是分割开来,将魔尊所在的雷狱封锁。 “道友,若是就此罢手,我愿与大长老好好协商…” “不必协商了。” 大长老裴万明打断了黑袍修士的话,冷冷的说道:“裴氏尊严不容冒犯,今日我必将此獠镇于族地,以告慰威寒尊者!” 听闻此言的魔尊咧嘴笑着,凶光毕露的黑红双目环顾了四周,略带几分失望的说道:“看来毕宿没来。” “可惜。” “他还欠我一条命。” “好猖狂的魔头!”身形圆滚的高大修士厉喝,手中金刚杵模样的法宝在法力的催动下宛如一盏开在手中的莲花,灼灼威压粘稠而具有压力,就像是滚滚雷音在耳朵边炸响,爆发出惊人的气浪。 “我那毕宿族兄如何能欠你一条命?” 又一冷嘲热讽的尊者踏空上前,抱着肩膀不再继续言语。 涂山君环顾,淡淡地说道:“事已至此,本座懒得与你们多做解释。” “要杀要剐,尽管来吧。” “不交手,还不知道是谁生谁死!” 大魔的暴戾溢于言表。 一丈六的高大身躯身着大制甲胄,猩红眼珠堆成三花冠,男女老少的青灰手脚编织披身大氅。 手中尊魂幡主杆晃动间趟开一条宽阔路。 没有言语,也没有半分迟疑,掣魂幡直奔大长老。 “好胆!” 大长老倒是言语中颇为赞赏。 此魔尊在这等情形下还能奋起反抗,足可见内心之坚固。 他本来就不需要旁人帮忙,如今魔尊又弃软柿子不捏而寻他,自是让他心中生出一股英雄相惜,只可惜,他们如今走到了对立面上。 这就更不可能留手了! “杀!” 铛!!! 金铁碰撞形成的巨大震荡波纹,像是旋转的怒风将天地都颠倒了过来。 两人相持,置若罔闻。 只见天空中一颗黑红色的星辰与青玄色的辰星轰然撞击。 根本看不清楚尊者间的斗法。 “以虚天神异锁住他!” 裴氏的尊者当即出言。 他们自然相信大长老的实力。 那魔尊也不是好相与的。 能够趁早制住魔尊也好过使这两位对拼,将裴氏的福地搅毁,把灵脉破坏成废墟。 这里毕竟是裴氏的地盘,不说那些重器福地,光是居住此地的嫡系子弟也肯定扛不住尊者斗法。 “好!” “我们一起出手。” 着暗金星辰法袍的裴四他爷爷本就急于孙子的症状,在遇见此等灵机气息的时候,当真又惊又喜,当务之急却不是质问那些的时候,于是同样捻诀施法,手中浮现一双金色的铙,在术法映照下形如光日。 “虚天神异!” 异色垂天如深潭,幽邃碧水兽欲还。 星辰光芒将那寒潭打翻。 一只巨大的金星古兽从中跳出。 貌似鼍龙,身披坚甲。 接星辰之辉光,下衬寒潭之碧水。 正是裴四爷爷的虚天神异,金古鼍兽。 鼍兽像是一位巡视领地的神灵,散发出威严的光芒。 如同一只从星辰中走来的神圣古兽,给人带来圣灵和威严,而这神异在出现的瞬间就已经踩住大阵的一角,汹涌的威压像是一条铁链般在天空盘旋。 “虚天神异!” 一连五道虚神异象出现。 出现在黑袍修士身旁的是巨大的金兽,形如斗牛,然而仔细看去更像是黑玉麒麟,倒像是寻常百姓口中的年兽。 这只年兽出现的同时也将这一方天地彻底封锁,不给魔尊借力! 圆滚修士身后的是神异是一只巨大的食铁兽,捶胸怒吼,好似要将上方的青天都拖拽下来,若是天有环,地有把,到真应给给它一试。 “莫要再等了。” “虚神锁天大阵。” “开!” 五只巨大而强大的神异各自占据一角,大阵的光柱终于升起。 本来正与大长老对轰的魔尊顿时感觉到滞涩。 不慎,一锤落在他的腰侧,黑红色的鲜血喷出,染红了上空青冥的天空,而他的身影也在巨力下被生生拖拽下来。 砰砰砰! 涂山君坠于大阵之中,激起千百重云浪,周身的沉重让他忍不住的升起就此躺下的心意,然而他却根本不能躺下。 头顶的铁锤已经落下,原本势均力敌甚至稍压大长老的攻势一下消失,攻守异形,变成了被动防守。 “啊!!!” 厉鬼的嘶吼像是要震碎苍天,喊碎大地。 魔尊黑红色的鲜血在半空中迅速成型,化作了一只只虚幻的人影。 这人影在他怒吼中结实。 尽管每一个看起来都并不强大,却架不住这样的血影实在太多了,多到已经能够为魔尊分担大阵的压力。 大长老惊讶的看着起身冲杀的魔尊。 魔尊的身躯传来声响。 那是大阵对骨血的挤压。 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到底是何等的体魄,才能让他硬扛着这般巨大的压力横冲直撞,甚至能够在他们的围攻之下东打西敌,宛如一条狂舞的独龙! 涂山君吐出一口黑红色的鲜血。 血光凝聚成人影。 “杀!” 错招三四回合,大长老惊骇的发现魔尊还在变强。 这个变强还是好像并没有一个极限。 越是战斗,就越是能够感觉到灵机气息的深厚,而他自身的威压则在不知不觉间减弱,就好像此魔是从他们的身上掠夺壮大。 裴冥儒死死的盯着涂山君。 他也早就发现,大魔是在不断的掠夺,说是掠夺并不符合,倒像是在不停的吞噬,就好像他能够从他们的身上剐下气血,成为他自己的养料。 这让他想起那些诞生于世间的魔头。 别看他们说涂山君是魔头,实际上魔头和魔修是有本质差别的。 那些诞生于世间,亦或是从域外侵入的魔头,拥有的根本不能称作天赋,而是恐怖至极的壮大之力。 “当真厉害!” 裴四他爷爷惊叹不已。 他当时觉得此人的术法简单,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此人根本就没有认真给裴四下术法。 “这魔头如此强大?” “当真出乎意料。” “大长老,您觉得呢?” “看来。” “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了!” 大长老打碎阻挡在身前的血影。 如果再这么拖下去,难保魔尊在战斗中汲取灵机变得更加强大。 想要一击必杀,就需要他动用另一种手段了,那是他做为巅峰尊者触及到圣人的手段,也是他迄今为止最为强大的术法。 掐起印法。 唤出虚天神异。 巨大的麒麟出现在大长老的身后。 神圣麒麟如同万兽圣灵之尊。 跟随在它身旁的千万披毛带甲的野兽,也像是沾染了这一丝神圣一般,环绕而成的兽群如同绽放的星辰大网,在天地之间自如伴奏。 青金麒麟仰天嘶吼,紧接着纵身一跃,融入大长老的身躯。 大长老蓦然睁开双眸。 这一刻。 天地似乎都染上了麒麟的神圣。 紧接着,万千灵机气息在天空汇聚。 众人根本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厚重。 也许那是石、丘、山… 但都不足以表达对那翻天覆地的神通的敬意,在那术法横空时,哪怕是强如魔尊,也只能艰难挪动身躯。 涂山君仰头看去,他看清楚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方‘法域’,一方凝练的如同山岳一般的法域,而这虚幻的法域之中,有一双虚幻的巨手,似乎在变换着什么术法。 “这是什么?!” “山!” 大长老回答了魔尊的疑问。 “山?” “圣人之山。” 随着大长老的话音落下,那双巨手在半空中融成一只,渐渐的压了下来,而那一只巨手并不能称作手,而是一座山,甚至伴随着巨手的临近,那仅仅是一根手指而已,就是这样的手指,已钉住魔尊身躯。 “圣人?” 魔尊轻声呢喃:“也只是修士罢了!” “虚天神异。” 一头巨大的血金黑虎仰天长啸,端坐在黑虎额头上的青面狐狸仰头看向那碾来的‘山’。 它的眼中没有慌乱,唯有平静。 平静的摘下了自己的脑袋。 与自己身躯一同杂糅成血肉,化作一道流光飞进身后的深渊。 血金黑虎咧开血盆大口,撕下自己的爪子与血肉,同样向着身后深渊涌去。 深渊之中。 两只青灰色的巨手将血肉接住,祂庞大的身躯像是轻飘飘的纸人,直到这一团血肉填充,以及骨骼的支撑,方才让祂的身躯充实起来。 祂看向天空的‘山’。 发出怒吼。 掣开满月的拳架。 一尊恐怖的鬼神从深渊中探出半个身躯。 第794章 升仙 “疾!” 术法流转间神通显现。 汇聚于身躯的黑红色鲜血纹路形成的虚影发出怒吼咆哮。 雷弧闪烁,将身上的法衣彻底点燃! 黑色的雷霆化作甲胄附着在涂山君的丈六身躯之上,电光在形成的同时就将周遭撕开一道真空,不管是灵机气息还是实质威压,似乎都被这黑色的雷霆洞穿缺口,为护身者创造出一方自如的小天地。 雷甲像是涌动的光粒子流动在身躯四周。 神通的流光在触碰到雷霆的时候就化作了汹涌的蒸汽。 “雷狱幽鸣衣!” “成。” 撕开半边深渊的虚天神异只能伸展出一条手臂,根本无法完全舒展身躯。 不过,在雷衣形成的同时,虚天神异的身躯也泛起了黑色雷霆,瞬息间,光与影交错,雷与电编织,黑紫色的雷霆光流覆盖了虚天神异的身躯。 “吼!” 那高如百丈幻城的恐怖鬼神终于撕开四面的深渊窄门。 彻底从中走出。 一时,邪气上涌化作积郁浑厚的黑云,狂舞的雷电像是在庆贺,瀑下的光幕歌唱不休。 就好似天地都在欢呼,只不过并不是外面的澄澈天空和广袤大地,而是这一方黑暗洞天,深渊福地,雷雨飘零,铸血煞长河。 猩红烛光如同飘落在黑河之上的幽幽明灯。 高大如百丈城池的巨大神异虚影,赤着脚,静静的站在这条幽冥洞天的长河之上。 涂山君攥紧了尊魂幡的主杆。 挥舞间,无穷吞魂气自身躯迸发。 脱枪为拳,以拳化枪。 手中棍棒早已经在他的真意下出神入化,更何况,尊魂幡的主杆,本来就是涂山君身躯的一部分,如今使来,更无半点生疏。 随着他施展拳架,身后那席掌小天地的虚天神异也随之动作。 展开杀生架,托起吞魂拳。 黑袍的裴冥儒震惊的望向那敢于挑战大长老的强悍身影,天地灵机似乎被他归拢在身躯。 那恐怖的雷光连他们的术法都能湮灭。 哪怕是虚神大阵的威压,都像是一块被灼烧开的泡沫,为那中心之人让出位置。 再看那背后的虚天神异,更是震撼的无一附加。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虚天神异是由黑金血虎与那青面狐狸的血肉组成,一般人拥有不同的虚天神异,甚至是多种虚神也不算稀奇。 此人让人感觉稀奇的是,不同种的神异竟组了回去。 就好像虎与狐本就是那恐怖身影的一部分,如今也不过是填充血肉而已。 纵然填充了血肉,好像依旧不完整。 然而,这已足够了。 望向那道虚幻的身影,就好似在掀动心中的恐惧。 明明没有狰狞的身形,也不见恐怖的场景,在那神圣之中就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悚,让人不敢与那站在洞天血河之上的虚幻身影对视一眼。 波纹流动。 猩红的烛光摇曳。 黑红色的血煞雾气扯开青天。 由雾气凝聚的河水之中泛起波浪,怒吼哀嚎的生灵以扭曲的身形爬出,却又在浪头打来化作了煞气翻涌回去,直到面前的异象恢复了平静,还是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刚才当真出现了什么阴灵登岸。 “这是什么人?!” 裴四他爷爷诧异的传音给裴冥儒。 他是后来感知到灵机威压才从道场赶来的,哪里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裴冥儒长叹一声说道:“唉,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他不由的想起当日在天阳神宗,裴万攸落败之后就是他主控的局面。 尽管当时他也觉得裴氏不该继续执着,但他并不是站在三娘的立场上,还是裴氏的立场。 他希望裴氏变得更好更加强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抱守一个秘密,像是捧起了一块石头,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没想到的是,三娘寻到的这位援手竟如此厉害。 他该问问老三此人的历来。 只听说数十年前老三裴万泓就闭关休养,不便打扰。 略显圆滚的修士冷哼一声说道:“不是自家人就是不行,我看此人不是善茬,不然也不足以成为许红裳的依仗。” 旋即目光一转,看向裴冥儒说道:“族叔如此心软,如何成就大事,我看族叔没法在老祖那里交代。” “事情还没有到那地步。” “此人纵然再强,再是来历不凡,也不是大长老的对手。” 另一位裴氏尊者挥了个圆场。 倒也同样在猜测涂山君的来历。 现在肯定没人再将涂山君和天阳神宗联系起来。 这一身魔功哪里是天阳神宗拥有的。 看修士的来历,灵机气息为先,其次是术法神通。 在修行界,道不同,可不是说说而已。 修行的功法一旦起了冲突,轻则重伤修为倒退,重则走火入魔。 裴四他爷爷目光寻找,越过了青冥福地,看向裴业正所在的位置,问道:“族老没出手?” “没有。” 裴冥儒也心中疑惑。 就在众人谈话之时,大长老的亚圣神通已经彻底施展出来,而那那尊看不清容貌的恐怖鬼神同样悍然出拳,‘山’与‘山’的对轰。 顷刻间,宛如流星撞地球,掀起炽热的热浪和恐怖的波纹。 眼前白昼闪过。 犹如泰山压顶般将一切湮灭。 百丈鬼神愤而出手,堂皇大势,神拳无双。 宛若一轮升空的明月,炙热的骄阳。 恐怖的灵机掺杂爆发在一块,就好像是两块炽热的流星铁锭,在同一时间淬火,爆发出的气浪甚至将周遭百里千里都扫荡一空。 花鸟鱼虫做尘埃,飞沙走石成齑粉,只留下炙热不休的光秃秃的敞开胸膛的大地,和撕开云雾遮盖的天空。 虚幻的日月坠于血河深海,整个幽冥小世界迅速崩塌。 顽强抵抗的巨大鬼神虚影在僵持了数十息之后,身躯如山崩,呼啸溅起波涛汹涌。 哪怕祂再是不甘,也终究不是亚圣神通的对手。 那已经是类似圣人的手段,哪怕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至少也拥有六七成的威力。 涂山君的丈六身影在亚圣之‘山’的倾覆下,好似燃烧起了熊熊烈火,火与雷霆碰撞,将他的血肉撕扯、燃烧,直到什么都不剩下。 少顷。 天地皆明。 万里一片寂静。 裴冥儒轻叹一声:“可惜了,道子的苗子。” “我看不可惜。” “来日他修成了道子,我们才可惜。”圆滚修士抱着肩膀说到。 能够在这里镇压这位天才,才是裴氏乐意见到。 裴四他爷爷没有说什么。 只是看向了远天之际踏空而行的大长老。 大长老,裴万明。 强大简直难以想象。 也许大长老已经接近了那个境界,把他们全都甩在后面。 总的来说结果是好的。 闯入裴氏的修士已被镇杀。 他们也不必再如此紧张。 “他…死了吗?” 福地之中的裴业正轻声的询问。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问谁。 但,他终究还是有些失落的。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他明明希望宗族长老赢,却又不希望那个人输。然而,那个人终究还是输了。 没有人能够在同境界之内战胜大长老。 裴业正不知道,那位在宗门潜修的候选道子、同辈大哥能不能做到。 那位毕竟也是裴氏的天骄,不可能对宗族出手。 “唉。” 青冥福地中的许多修士都齐齐叹惋。 顶级尊者的斗法,他们大多都看不清楚,却不如妨碍他们对一位逝去强者的叹息。 “结束了吗?” “还没有。” “护道之人身死,许红裳依旧活着。” “她会死还是打入大牢?” “这谁知道呢,还得看长老们的意思…” “我觉得吧,这件事还是裴曦冉的不是。” “当爹妈也不能人家不愿意非要…” “嘘。” “现在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 “人都已经死了,有什么可说的。” “只可惜损失一位族老,又看见一位天骄般的尊者陨落。” 披着尊魂幡幡面的许三娘目视远方,那是破碎的天空。 天空下,是一方血煞气凝聚成的河水。 河水上,站立着一个手持长柄钉锤,未曾倒下的骷髅身躯,那骷髅身躯周身的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余烬。 双手,食指搭在一块,无名指与小指纠缠,托印旋转双手成塔印。 “起幡!” 背后的青幡飞出。 霎那间已经落在了那条钉锤之上。 钉锤恶鬼抓住幡面。 轻吐一口。 黑红色的雾气环绕,那沉寂了生机的骷髅就像是时光倒流了一般,无数灰烬附着身躯,接续起血肉筋骨,联通经脉血管,枯骨渐渐有了生机,随着獠牙、下巴、鼻子的出现,以及一双黑红血瞳的重明。 涂山君舒展身躯。 呼出万千阴神亡灵,将手中的尊魂幡骤然往天空一抛。 丈六的身躯重新变回七尺余,一身威压气息也在迅速的衰落,然而他却丝毫没有意动的再次施法。 涂山君轻笑一声。 捻诀道:“十方鬼王杀生阵。” “阵起!” 一套大制披在身躯,背后十杆小幡浮现。 百万鬼兵簇拥,万千猖将随行。 天空似乎一下子分化成琼楼玉宇,演化出横空云层,而在那云层之中,宛如天兵天将的阴神或捻法决,或持兵器,将整个大阵经营的铁通一般,庄严肃穆之中泛着兵阵的凶杀之意,拱卫着手持号令的君王。 修为跌落回化神中期的涂山君张口吐出一枚血玉葫芦。 葫芦呼的化作一人高大,被他挂在背上。 “金章三千筹,斩我升仙柩。” “羽化登天意,道与魔身修!” “道魔一体。” “升仙!” “启。” 法力以一种难想象的复杂经脉奔流,白光与黑红色的煞气交织在一起,被团练成一柄剑光,被装入身后巨大的血玉葫芦之中。 涂山君深吸了一口气,银白与黑红交织形成的蒸汽在嘴角獠牙出处翻飞。 一步踏出。 万鬼瞩目。 淡声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彻底暴露所有的战力!” “甚至是我宗门的来历。” 说着目光深远的望向被阵法笼罩的大长老,以及四周未散的裴氏族老。 涂山君一直以为,靠着元圣灵魔的术法神通能一直赢下去。 显然,做为偶得神通的他,哪怕将那几道术法神通玩出花来,钻研透彻到能够以此演化,依旧不算是元圣灵魔的传人。 而他,也并不是野狐禅。 “太乙升仙宗。” 晚点。 请:m.yetianlian.cc 第795章 老祖 银白一侧的身躯宛如谪仙道君,另一侧由黑红煞气主导的则如同恶鬼魔君。 大长老裴万明神色凝重。 灵官法眼使得双眸好似两道实质的神光之柱,仔细的探寻着对方的灵机气息。哪怕只是化神中期的威压,那道魔同体的修士依旧带给他莫大压力。 而且,此人还整好是大阵阵眼,不击败他,阵法根本不可能被破。 “太乙升仙宗?” 裴万明还是识货的。 在察觉到对方的气息之后就已经认出跟脚。 大宗门的威名,纵然是远隔域垒也是如雷贯耳,何况是五天之中土的大宗门。 整体实力逊于中土的东荒,并不消息闭塞。 五天也常有来往,只不过那是对于大修士而言的,元婴真君也只堪堪够到横渡五天域垒的底线而已。 若是连元婴真君都没有的话,就只能通过各种中转来往。 比如使用钥匙踏入元央域,再从元央域踏入其他天下。起初看到涂山君施展魔功的时候,他猜测过此人的来历。南面魔宗好像都和此人不同。 大长老还以为此人来自魔域,或是幽冥,就是没想到,此人竟是纯粹的玄门正宗。 “小子,不要以为出身大宗就能够猖狂。” “老夫能镇你一次,就能镇你第二次!”大长老沉声说道。 “大宗?!”圆滚修士诧然不已。 如果是一般的宗门,大长老肯定直接点出来了,现在这么说,对方的来历肯定不凡。 “他有大来历?” “不知道。” “看样子出身不凡。刚才我听到大长老说‘太乙升仙宗’。”裴冥儒也略带几分疑惑,他好像听说过这个大宗的名号,然而具体的却有些记不清了。 “好大的口气,竟然敢以升仙命名!” “既然来历不俗,身上肯定具备保命的宝物。” 如此,众尊者也就不诧异涂山君的死而复生。 刚才像是时光倒流一般的修补身躯,也让他们惊骇不已。不过大长老都说他出身大宗,也就不足为奇了。 涂山君说道:“交出灵剑与遗产,我与三娘即刻就走!” “狂妄!” “杀我裴氏尊者,还妄图老夫双手奉上你想要之物吗?” 大长老裴万明沉声说道:“说到底,三娘本也是裴氏弟子,父母纠纷与你何干,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参与其中。我看,莫不是三娘为你所骗。” “既然道友不想交。” “就不要怪我强抢了!” 涂山君也不知道如何平衡掌握这个度,若是太乙师兄还在身边,该是能够为他出谋划策的。 奈何,在三娘点头的那一刻,涂山君脑子里只有‘相信’二字。然而,哪怕三娘的城府深沉,阅历也是不够的。 她没有解决过这样的大事,不知道如何衡量。 现在没有办法,只能将裴氏的大长老以及一众助战尊者打服! “入吾阵中…” 涂山君吟唱阵法术词的同时拆下背上的小幡。 一幡落,阴风阔。 两幡三幡,雷与火! 十方鬼王出现在大阵边缘,手持小幡,以万千阴神拱卫。 十方鬼王杀生阵与虚天锁神大阵的对冲之间,那五位各自顶住阵脚的尊者顿时在大阵倾轧下崩溃脱身。 整个阵法也随之破碎,化作了无边的光亮被云团吞噬。 “端是如此厉害?!”裴四他爷爷震惊的捂住胸口,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了出来。 以他化神中期的修为,竟挡不住此人展开大阵威能。要是强大的术法神通他也认了,这可是大阵相撞,而不是人撞大阵。 “我猜错了,他不是天骄。” “他就是道子!” 裴冥儒凝重道。 道体、术法神通、嫡系传承、与之相匹的重宝…铸造无上战力。甚至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巅峰尊者的大长老,以及他们五位联手布下的大阵。 这样的修为实力,怕是一般的大宗道子都不一定能够做到。 “大长老的情况不妙。” “当然不妙。圣人神通岂是那么好施展的,此时大长老的法力肯定缩减过半,而且那样的术法神通也会对自身带来巨大损伤。” “一次施展还好,再来第二次的后遗症会让大长老失去一战之力的!” “若没有那样的大神通,如何镇压他?” 众尊者面面相觑。 以那人表现出来的越战越强之能力,一旦陷入缠斗之中,只要没有一战定胜负的能力,他们或许都会慢慢的落败。 圆滚修士问道:“难道他的法力,就不会耗尽吗?” “你看他有半点力竭的模样吗?” “没有。” 裴冥儒蓦然想起族叔说的事,族叔说此人很奇怪。 当时他没有注意,后来其实他也注意到了。 此人的修为和实力尽管在变化之中,其法力却在万千灵机有一个源头,而这个源头…裴冥儒施展法眼,顺之寻找过去。 “是她!” “但是,为何会这样呢?” 裴冥儒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如果坐以待毙,这座大阵迟早会将他们五人炼死。 裴四他爷爷说道:“当务之急是合我们众人之力,击破这座大阵!” “出手吧。” 咻咻。 五道流光毫不迟疑的回援大长老裴万明。 这一边,手持‘钉锤’的涂山君已经借助大阵渐渐的占据上风。 一钉锤落下。 好似幽冥天地翻转,万鬼阴神坠落。 大长老抗衡之余在思考是否再启圣人手段。 倒不是他不想用。 一旦使用,若不能建功,等待他的就是后继无力。如果不使用,单纯以秘法加持,拔高自身的修为实力,又好像没办法彻底击碎眼前阵法。 “啊!” “杀。” 涂山君也同样心惊。 他已经开启‘道魔同体’,又用大阵三幡封锁大长老裴万明的阴神阳神和法力,竟然还战斗的如此吃力。 该说不愧是大宗族明面上的最强战力,确实强大,如果不是他幡内有积攒煞气能够重铸身躯,怕是在上一回就已经被大长老镇杀。 这一次和阻击裴万泓的时候不同。 那时候他只开启忍死术。 还没有法力。 如今他拥有两位化神后期尊者的法力支持,大阵全开,两道尊者阳神,八道真君元婴做十方鬼王的镇基,纵然是巅峰尊者也不是他的对手。 若是能再添几位尊者阳神,怕是能够与那只在言语中的圣人碰上个一碰。 “大长老莫忧!” 虚天神异显现的圆滚修士出现在侧。 那半面道君半面魔君的修士怒吼一声。 “滚!” 圆滚修士背后的虚天神异顿时黯淡了许多。 圆滚修士只觉得一股热流从额头传来。 原来他的护体罡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撕开一道口子。看起是钉锤洞穿,实际上更像是锋锐之极的剑法斩出。 “双极湮灭!” 裴冥儒手中双鞭化作一道宝物,旋转间砸向半面魔君。 “铿。” 一只巨大的血玉宝葫芦抗住宝物的同时,一股银色纠缠黑红气息的剑光从中迸发。 一瞬间。 像是绽放了美丽的烟花。 又像是铸造了一株花火明树,在天空中旋转。剑光交织成巨大的网,直接将裴冥儒兜住,狠狠的砸了出去。 嘭!!! 一个照面。 两位尊者直接从齐整的阵型掉队。 其中黑袍裴冥儒更是被剑气交织的大网困住。 如果只是被封锁也就罢了,那剑光交织的网竟在下沉的同时与半面魔君脚下的黑红色大网合并,这时候再想要脱身可就十分的困难了。 此时的涂山君就像是一个编织大网的人形魔蛛神,脚下黑红色的大网呢缓缓浮现。 背后五道小幡化作五方旗帜旋转。 “斩。” “灭。” “衰。” “竭。” “死。” 捧着旗帜的阴神鬼王踏入阵中。 裴四他爷爷定睛看向面前那捧幡的阳神,惊骇道:“威寒尊者?!” 对方与他相同的修为,已经变成尊魂幡中的役魂。此时他也明白为什么大长老如此暴怒,原来此人早就杀了威寒尊者,并且将之纳入魂幡。 如今不是多想的时候,他可不像落入其中成为阴神的一员。 “升!” 涂山君轻吐。 九道神龛像是从天空坠至幽冥的神器,轰然矗立,黑红色的铁索与大网交相辉映。 “落!” 大长老回身看向身后的神龛,又看向操控阴神指挥天兵天将的半面魔君。 沉声说道:“大宗道子,确有实力!” 尽管如此诉说,却一点都没有畏惧的意思,反而手捻印法,吟诵口诀,周身宝光化作一道通天之柱。 “好!” 涂山君大喝一声。 双手攥住背后的两杆小幡。 这是十方鬼王杀生阵的最后两杆。 诛与绝。 这两杆小幡动用,也到了定胜负的时候。 吧嗒。 一只略显粗糙的手掌落在了大长老裴万明的肩膀上。 大长老回首望去,瞳孔不由一缩。 “小友。” “你的确很强啊。” 那位身着长袍的老人笑呵呵的说道。 涂山君神色剧变。 他根本就没有敞开大阵,也就是说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不出去,然而此人却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圣人?” 没有半点纠结,放弃最后两杆小幡的动用,一把拽过身后的血玉葫芦。 紧张的将手掌覆盖其上。 沉声说道:“老祖,弟子的成败可都赌在这…” 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只巨大的血玉葫芦,笑着说道:“小友还是将你那宝葫芦拿开比较好,老夫可不想和太乙升仙宗的老祖隔空交手。” 请:m.yetianlian.cc 第796章 一样 涂山君望向站在裴氏大长老身旁的修士。 那是一位老人。 说是老人只是在形态上如此而已,实际上只是中年往上接近老者。 半面魔君第一时间观察的就是对方的双手和腰间。 因为储物戒指和储物袋多在这两处,不然取用的时候就不是那么的方便了。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他的穿着十分朴素。 一缕丹青衫,布鞋白袜。 头发用一柄木簪扎起。 没有珠光宝气也无神器法宝傍身,腰间除了一只不大的香囊再无他物,更不用提应该在明面上看到的储物宝物。 没有宝物傍身,要么就是藏了起来,要么就是对自身的实力自信到一定的程度。 涂山君环顾四周。 这里本就是裴氏宗族之地,不管有什么底蕴宝物都不意外。就像是青冥福地之中那只高悬天空如同日月的青钟。 也许有人会认为那是礼器,实际上那本就是宝物。 “老祖。” 大长老躬身行礼。 “那是…老祖。” 其余或是被困,或是被阴神纠缠的尊者诧异观望。 尽管他们还没有落败,但在这大阵之中,应对道魔同体的太乙升仙宗道子,也倍感吃力,若不是大长老这位巅峰尊者足够强大,他们肯定早就成了手下败将。 如今老祖当面,羞愧之余,心中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地。 此阵的主人纵是来历不凡,也不是老祖的对手。 “老祖出关了?” “老祖!” 裴氏老祖的出现,使得青冥福地中的嫡传修士雀跃欢呼。 往日里他们可见不到老祖。 只有在百年大祭上才会看见老祖的身影. 那也是远远的观望。 没想到今日能够目睹老祖踏关出现。 做为裴氏的定海神针,老祖裴落天的实力深不可测,至于到底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地步,他们谁也没有见过。 圣人之间轻易也不会出手。 哪怕出手,也不是他们这些小辈能够看到的。 其实他们应该庆幸老祖不需要出手,一旦老祖出手就意味着局面需要靠个人伟力挽大厦之将倾。那时候,不管是还未成长起来的天才,还是已成真君尊者的修士,都无法从这样的浩劫之中脱身幸免。 涂山君当然明白圣人的强大。 这可是踏出第三步的修士。 元婴修士与化神之间的差距不小,但它们依旧同属于第二步之中。 第二步之于第一步,完全是天差地别。金丹修士只能动用自身力量第二步修士则已经可以改天换地,化天地为虚,凝神异控地。 这等鸿沟之下,他不知道第三步的修士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炼虚。” “圣人。” 涂山君按住血玉葫芦,沉声呢喃。 只听对此境界的尊称即可明白。 金丹称‘真’人,元婴是真君,乃至阳神尊者,踏出第三步,超凡入圣。 在陨炎尊者道场,翻阅过许多天阳神宗典籍,其中对圣人的记载寥寥无几。 本来陨炎前辈想为讲道,他怕被道君的道影响,也就制止了陨炎道兄的言语,想着靠自身的博闻强记和天赋才情推演出圣人之道。 半面魔君的神色阴晴不定。 他知道宝葫芦中的那道白色气息是宗门老祖留下的后手,所以才敢面对圣人。 赶来裴氏,他就已经做好最坏打算,那就是遇到裴氏的老祖。 但,真的碰见圣人却不知道应不应该激发那道气息。 思虑至此,正要侧目看向远天的三娘,却被他硬生生止住了势头。 他不知道圣人修士的手段,万一三娘落入对方手中,反而后患无穷。 于是沉声说道:“前辈看样子是通情达理的。” “我无意与大器宗裴氏为敌,实在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涂山君说是那么说,手掌却从未挪开血玉葫芦。 这已是他最后的依仗,不可能因为对方的强大和随和就听信的放弃手中的依仗。这无异于拱手将性命让至他人手下。 性命受制于人是涂山君最抵触的事。 裴落天微微一笑,颔首道:“我知道。我还知道当年老三曾对你们出手。只不过未能建功的返回,还受了不轻的伤。老三将所有的事情都与我说过,我本该规劝族人的,但你也知道,我也需要修行,更不能过多的干涉家族的事情。” “干涉的多了,族人会缺少生气,变成我的附庸。” “我并不想那么做。” 半面魔君诧然道:“道法自然。” “看样子小友的才情确实高的吓人。” 涂山君沉默了半晌。 能够放手确实是极为高尚的品质。 尽管许多人喃喃不休,实际上等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恨不得将所有一切都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就好像如果世界不围着自己转,就是世界错了,是所有人都错了。 然而,自由终究是需要约束的。 就像力量需要约束。 “小友可否先放了我这些小辈族人?” 涂山君回头望去,那五位驰援尊者各有各的陷落危。 不过尊者也确实厉害,纵然是涂山君这般手段尽出,也无法短时间内将他们斩杀,也就没有必要提起做人质的要求了。 挥手间,大网分割开,阴神归入云层,好似石壁上的壁画人影重新归位了一般。 血杀术凝成的血影也像是倒流般落入涂山君身躯。 一口银白黑红剑气自如炸散的烟花重新收回。 裴冥儒终于长舒了一口浊气。 匆忙的赶至老祖的身旁,拱手行礼,口称老祖,掩面往后一藏。 其余四人也没有好到哪里,一身的狼狈无法言说,如今老祖出关,他们自然如同噤声的虫儿。 纵然有什么想法,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多言。 裴落天目光从众尊者身上掠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不是教育后辈的时候,等关起门来再说不迟。 而且,此时不仅尊者大半出现,许多嫡传小辈也都身在福地之中,说的严厉会落了他们长辈的威风,说的少了则显得不痛不痒。 裴落天笑着说道:“还请小友撤去恶阵,入内详谈。” “老祖,我们何必与他废…”圆滚修士低声,就想让老祖出手拿下此獠。 别管此人的身份,还是有什么底牌。 这里可是裴氏地盘,福地笼罩,先祖圣物高悬,哪怕是另一位圣人亲临,也要灰溜溜的大败而归。 还不当老祖开口,大长老怒喝道:“混账!” 这一次大长老看明白了,为免威寒尊者的悲剧,他一定要让这帮宗族兄弟认清形式。 别以为能仗着修为和家世就能横行无忌。 总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尽管很少能翻船,但一旦翻船就会栽一个大跟头。 此人即是太乙升仙宗的道子,老祖忌惮的那只血玉葫芦之中定然有能够威胁老祖的底牌,一旦揭开,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到时候,万一老祖有个三长两短,整个裴氏都要随之崩溃。 就像是死了老祖的闾皇宗,不得不远走他乡。在这个过程中有多少人死了,又有多少人被卷入其中碾做尘埃,根本无法想象。 就当老祖确实足够强大,启用先祖圣物镇死此人。 那以后呢? 杀死了太乙升仙宗的道子,是否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身在浑浊大世,做为裴氏的大长老,他要考虑的东西很多。 早先出手,他不知此人底细,而知道后他也同样未曾退缩畏惧。 他知道何为‘最重要’。 哪怕他死了,只要老祖活着,家族就一直在。 威寒尊者的死一定要有一个说法。 不管是太乙升仙宗的道子死在这里,还是他们同归于尽,亦或是此人被他所杀,他必须让此人给宗族一个交待,之后他也同样会给太乙升仙宗一个交待。 因此,他从不在关键时刻吝啬自己的生死。 他也是如此做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既然老祖已经出面,就不能再擅起刀兵。 若是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看不清,他也不配做宗族的大长老,也无法成为大器宗的一方长老。 裴落天笑着说道: “那是三娘吧。” “你小时候老夫还曾抱过你呢。” “来。” 说着招了招手。 三娘怯生生的走过来,不过还是坚定的站在涂山君的身旁,没有再有其他的动作。 眼见局势缓和,涂山君撤去大阵。十方鬼王聚拢身旁,百万阴神鬼兵如同席卷天地的云烟雾气,趟开一条幽冥大道,涌入魂幡。 涂山君左手持魂幡,右手按住血玉葫芦。 “都忙去吧。” 裴落天摆手示意。 “老祖…” 大长老赶忙开口。 “万明啊,你是大长老,也是宗门戒律堂的长老,你也很忙。不仅是修行上的事情,还有自身的修为。” 说着拍了拍大长老的肩膀,顺便遣散了一众尊者。 “孩子,受苦了!” 被这只手握着,三娘只觉得一股难言的委屈涌上心头。 从小到大,飘零半生。 拿不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就好像一只小船,在潮流涌动的大河上无法控制住自己漂流的方向。 这一刻,纵是再坚强的人,也不由泪水夺眶。 “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的疑问。” “但你不用说。” “你想知道什么,老夫都会告诉你。” “你想拿走什么老夫也会帮你。” “你不愿意,在裴氏,没有人能强迫你。” “你也一样。” 说着,裴落天看向沉默不语的半面魔君。 涂山君张了张嘴,低声说道:“可是我毕竟杀了威寒尊者。人死不能复生…” 冤家宜解不宜结。 然而他终究是杀了人的。 如果这样还有回旋,涂山君自觉以自己的境界是做不到的。 他向来主张仇以万世复。 也同样不反对他人向他寻仇。 他不在乎。 请:m.yetianlian.cc 第797章 是我 谁想到,裴落天竟微笑着说道:“我知道。” “但你也死了。” “不是吗?” “杀人者,人恒杀之。” “难道只有我裴家死人才算死人,而你死了,却不能算吗。” “我看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果你实在有愧,那就答应老夫一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如果有一天你变得足够强大,能够拉裴氏一把,我希望你能够出手一次。” “若是我死了呢?” “你要是死在成仙路上…” “那估计也只能感叹造化弄人啊。” 裴落天微微点头。 修行路本来就是残酷的。 哪怕眼前这个人…不,应该称不上人,因为此人更像是器灵,道兵的器灵,也就是那杆尊魂幡的主魂。 哪怕是器灵,也不敢保证能成仙。也许他们更接近仙,拥有一条能够长长走下去的路,然而他们依旧不是仙。 所以,谁死了也不意外。 死亡是寂静且凉爽的。 “前辈觉得我一定会遵守这个约定吗?” “难道就不怕我修的更加强大,反而落井下石。” “你不会。” “为什么?” “有人说过你不会。” 涂山君诧异的看着裴落天的背影,问出了这个疑问:“谁?” 裴落天微笑着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三娘。 “三娘?” 涂山君疑惑不已。 如果三娘早就能够联系到裴氏老祖,也就不会落到这样的田地。 老祖不干涉宗族不假,然而老祖的话对于裴氏而言却像是道则规律,只要裴氏的老祖发话,哪里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衍生和发展。 三娘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她确实不知道。 “你父亲。” “许宣。” 裴落天没有卖关子的为两人解答了疑惑。 “谁?” “我爹?” “你爹?!” 涂山君愣在原地。 眼神错愕的看着三娘,随后又看向在前方踏云而行的裴氏老祖。 他现在确实糊涂了。 据他所知,三娘她爹早就死了,掐算时日的话,至少也得死了有七八十年,怎么可能在提前就算到今日的事情。 而且,更让人疑惑的是,许三娘他爹和裴家老祖的关系,好像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疏远。 这就怪了。 如果他们的关系很亲近的话,许宣为何会死? 要知道,在裴氏,裴落天是当之无愧的老祖。 除非其中另有隐情。 ‘裴氏不止一个老祖吗?还是大器宗对裴氏…’ 涂山君没有不明智的问出来。 哪怕是家族内斗,或者是宗门与家族的争斗,他这么明晃晃的问出来也显得太傻了一点。 他又不是大器宗或是裴氏出身,哪里知道那么多的秘辛。 三娘虽出身裴氏,以那个修为也接触不到核心。 既然裴落天坦诚相见,肯定有他们知道详情的机会。 他们正是为此而来。 黄昏。 越过山路继长亭,登过枫林入幽径。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洞府。 说是洞府更像个是座宅院。 这里竟是青冥福地后身,隐约间与天机城相连。 踏足这里的许三娘却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许多只在自己记忆之中的熟悉的场景和物件,这里就是她本来抵达的许家祖地,也是她父亲让她前往的地方。 “这里…难道不是我许家的,祖地吗?” 许三娘诧异的望向身旁的裴落天。 裴落天的眼中闪过感触,轻声说道:“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的两个儿子都是很厉害的人,只不过命运总是无常的,我的小儿子死了,大儿子也已陨落,好在大儿子在身故前早已成家,开枝散叶。” “现如今,大儿子的后代之中终于有了一个能够挑起大梁的。” “他叫‘裴业元’。” “说起来,他还是你表兄。” “裴业元?!”许三娘点头。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 就是此人与她有婚约。 此人也正是裴氏年轻一辈最天才的人。 不仅拥有道体,还是大器宗的候选道子,并且是候选道子之中极为有力成为道子的修士,其天赋强大可想而知。 没想到竟然是老祖裴落天的后代。 “我那个女儿,嫁了一个许姓的修士。” “经年后。” “许宣来了。” “他喊了我一声祖外公。” “啊!” 涂山此时已经完全傻眼了。 三娘还真是裴氏的弟子。 而且不仅是裴氏弟子,还是裴氏老祖裴落天的直系。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告诉你要谅解宗族,而是在跟你说一件极为严肃的事。” 裴落天的表情变得极为凝重,继续说道:“你爹抵达家族之后,就找到了我,跟我说起事情的始末,一位恐怖的存在已经盯上裴氏。” “也盯上了你。” 许三娘的神色平静,就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她在开启蝶梦道体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一部分事情,所以才会询问涂山君那些问题。 她也必须返回裴氏,取回灵剑开启祖地。 这是在启用蝶梦道体的时候,她父亲留给她的讯息。 涂山君看向三娘。 三娘镇静的让他感觉有些陌生。 涂山君欲言又止。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三娘其实知道很多事情,只不过她都没有与他说。 涂山君也知道三娘有所隐瞒,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如今返回许家的祖地,灵剑就横在众人的面前。 涂山问道:“那,成仙批言也是假的吗?” “真的!” 谁料到,裴落天竟然点头了,说道:“成仙批言是真的。” “开启祖地。” “就能见到成仙批言。” “那是给你的。” 说着,裴落天目光一转,盯着不远处的涂山君。 “给我的?” 涂山君指了指自己。 他没想到自己追寻许久的成仙讯息,现在就摆在祖地之后。 只要三娘利用蝶梦道体开启祖地,他就能得到成仙批言。 然而,涂山君还是摇了摇头。 说道:“我不信你。” “如果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我和三娘就会无意中帮你打开祖地,获得你想要的东西。” 涂山君不信一个圣人修士会认同血浓于水的观念。裴家晟死了,他没有半点伤感,甚至就像是死了一只臭虫蚂蚁。 谁又知道,这一切不是裴氏老祖设下的局,只等着他们两人钻进去呢。 就算真如裴落天说的那样,许宣和三娘都是他的后代,他就一定会将机缘拱手相让吗。 如果许宣真的如裴落天言语中说的那么亲密,许宣一定会给裴落天留下足以与他们相等筹码的东西,而不是凭着空口白牙,将事情这么一颠倒,然后他们就要哭喊着亲人相认,乖乖的将祖地打开。 亲人相认一定要抱头痛哭吗? 我看未必! 涂山君按住血玉葫芦,将三娘一把拉至身后。 沉声说道:“不要轻信他人!哪怕是有血缘关系的人。纵然你们真的有关系,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根本就没有成仙的秘密更有诱惑力!” 三娘的心情摇曳。 她一时也分不清到底那边是对那边是错。 倒是另一侧的裴氏老祖,哈哈大笑的同时露出赞赏的神色:“好!” “怪不得你能以脆弱之身走到这一步,这份坦荡和警惕不失为大丈夫。” 接着说道:“实话说,我也不觉得你能够成功,许宣说是将成仙的秘密留给你,实际上老夫反而觉得,由老夫来执掌才最好。” 听到裴落天的言语,涂山君更是严阵以待。 对方竟然能如此坦然的讲述出来,怕是对自己的实力最够自信。 不然还要继续言语哄骗才对。 裴落天说道:“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这一切并不是老夫的阴谋,哪怕是阴谋,老夫也只是推波助澜的那一个。” “主谋另有其人。” 涂山君可不管什么阴谋阳谋,他也不想利用三娘得到成仙批言。 于是看向裴落天说道:“我们只要回灵剑和遗产,其他的一概不要,哪怕里面有什么绝世的宝物,成仙的秘密,也都留给你们裴家。” 裴落天叹了一声说道:“离开这里,你们都要为今日的选择后悔。” 叹息中充满了感慨。 就好像,那并不是他能够掌控的。 他好像并不想阻止涂山君,也没有拦住三娘。 裴落天早就说过,三娘迟早会回来的。 此时的返回是恰当的。 涂山君皱着眉头沉思着。 裴落天话中有话,却又没有完全点明到底是什么。 三娘上前一步,问道:“是谁?” “主谋。” “是谁?” “我。” 一道悠扬的声音传来,好似寒山铜钟敲响,只给人一种悠悠的禅音。而这禅音的主人从一旁的幽暗中走出。 那是个身着黑袍的中年人。 涂山君神色凛然,他的神识十分强大,却没有发现这里还藏着另一个人。 “爹!” 涂山君目光急转的看向身后之人。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喊话的正是身旁的三娘。 “是我。” 黑袍的中年人慢慢的走出阴影。 和善的目光落在许三娘的身上微微点头,接着又落在涂山君的身上,上下的打量一番,这才说道: “这一切的主谋,不是别人,只是我。” 请:m.yetianlian.cc 第798章 蝴蝶 涂山君望向那从阴影中走来的黑袍修士。 那是一位中年人,面如刀刻斧凿般棱角分明,更添丰神英俊。自信的笑容和平静如星辰的双眸好似要将身旁人都感染。 心中的躁郁也随之化作了风息吹走。 看不出修为深浅,但他却真切的知道,此人是一位绝世的强者高修。 涂山君没来由的生出一种恐慌。 就像是被扼住咽喉的野兽。 眼前的人越强,他心中的惊惧也越发的增大。 如果一切都是这个人的谋划,并且能够提前推演到尊魂幡,其修为定然深刻不测。他纵然有老祖的护身手段,也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 甚至有可能从此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的人能成仙吗? 涂山君不知道。 颤抖立止。 一阵暖意自手掌横生,涂山君循之望去,正看到一只白玉般的手掌攥紧了他的大手。 原先被他护在身后的许红裳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望向她的父亲,似乎在整理着思绪和心情的沉声说道:“您还活着?” 黑袍中年人微笑和善的注视着许红裳。 接着又打量了一番身后默不作声的涂山君。 笑着说道:“我早就死了。” 许红裳诧然,但紧接着又露出疑惑神色,说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是你父亲…” 许宣的声音为之一顿继续说道:“也许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点。” “我是个倔强的人,不希望自己的命运由他人掌控。” “所以我用自己的办法进行了反抗。” “用大神通术,推演出这一变数,将他拉入局中,以此实现偷天换地之法,成全你活下去的机会,也应祖外公的意志,保全裴氏。”说着,许宣又望向了身在一旁的裴氏老祖,裴落天。 “您的意思,我会死?” “会。” “如果你的修为继续提升,激发羽化仙体,你就会死。” “死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身不由己。” 许宣说到这里,看向了被许红裳护在身后的涂山君。 那双眼睛璀璨如星辰,又好似深渊寒潭,却最终都汇聚成了一双好似能够看清人心的慧眼。 就好像他不仅能看清他人的内心,也能读出他人的恐惧,然而他并没有任何戏谑的神色,反而发出了相似的感叹。 涂山君神色微变。 感受到涂山君不安的许红裳的手掌攥的更紧了。 他们的情谊无需分辨。 既没有勉强,也不用多言。 许宣看向涂山君微微点头说道:“还请原谅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真挚感情。” 对于许宣的话,涂山君是理解的,如果惊鸿会死,他也同样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哪怕会伤害一些人。 但理解归理解,他依旧没有放松自己的紧绷的心神。 严肃道:“既然我已被你推算了出来。” “你所担忧或是裴氏所担忧的‘恐怖’,或许也通过你知道了我。” 此言一出,裴氏老祖裴落天的眼中闪过精光。 同样沉默,却将目光回转。 他也在等待。 等待许宣的解释。 原先的说辞打动不了他。 唯一能打动他的也不是家族的生死存亡,亦或是他自身的生死存亡。 修到这一境界,生与死早已置身度外,只要能成道,今日让他死,他也愿意并且甘愿赴死。 打动他的其实是祖地内另一件东西。 在许宣的口中,这件东西与那件成仙批言异曲同工。 其实,裴落天也思考过许多。也许正是许宣发现了成仙的秘密,才会招来灾难。 而这灾难也随之辐于裴氏。 没有能力守住秘密的许宣想要借裴氏之手,却最终神通不敌天命。 这是真相吗? 裴落天冷笑了一声。 他才不在乎呢。 管它是不是真相。 只要有更进一步的机会,他就会义无反顾的拿起烫手的一切。 第三步,他走的实在太艰难了。 但他不甘心就此停下。 同样侧目的还有一个人,正是许红裳。 她是诧异,隐约觉得涂山大哥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她倒是不关心这些,而是更想知道,如果她真的命中注定要死,岂不是连累了天赋才情高绝的涂山大哥。 想起两人初见。 许红裳双眸猛的一睁。 她突然想起涂山君与她说过的话。 “既然你缺少力量,那我就借你力量。” “那条件是什么?” “命。” “你的命。” “便借给我的吧。” 起初她觉得那只是一句誓言,是对于双方的约束,直到后来了解到涂山大哥的道,才知道,那确实是‘道’。 命道。 如同她将命借给了涂山君。 那她的命,还是原来应该注定的命吗? 许红裳突然有点明白,也让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因此她也看向了许宣。 其目光同样深沉、灼灼。 “好问题!” “你能想到这个问题实在很好!” “但,我要告诉你。” “我并不是推算出的你。我也从未算出过你。” 许宣感叹之余惊叹道:“实话说,推算一个修士,简直就像是以弱小的虫豸推动大磨碾子,因此我取巧,利用道体化蝴蝶飞出‘河流’,望向前路。” “寻找那些‘短命者’。” “短命者?” “天地是有规律的,以阴阳概括起来,就像是无数法则交织,飞出‘河流’的我,窥探到些许,那些本该死亡却未按照既定命运身死的人。他们都是因为得到了什么东西或是人的帮助,改变了自身命运。” “于是,我一直在等待。” “直到两个短命者走入我的视线。” “两个?” “其中一个叫吴竹。”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天机城了,但是这一次,他的命运,变了。” “吴竹?” 涂山君寻找着脑海中幡主的记忆。 他好像没有碰见过姓吴的幡主。 心中不由浮现出失望。 他本来还期望着许宣能说出一个他熟悉的名字。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见过’我?” “是的。” “这是我们第一次相见。” 许宣点头说道。 他没有必要为涂山君跟脚的事情说谎。 他要的就是这种不能被推算出的‘变数’。 不管是这变数是道还是魔,是域内还是域外,是仙道还是神道,只要是‘恐怖’存在都推算不出的变数,就是最好的选择。 涂山君的心神并未放松,心中却舒缓了一口气。 他最怕的不仅是身不由己,还有被人看出自己‘最根本’的来历。 尽管曾经的事情早已化作梦幻,让他怀疑是否是一场梦,至少他心中还有一点确定。 “系统!” 涂山君心中默念。 没有应声出现,这是本该如此的。 最后还是他自己手动的打开魂幡那简陋到只剩下粗劣的属性面板。 涂山君关闭之后关心道:“短命者就一定会死吗?” “有人天生运气好,有人天生运气不好。” “有活就有人死。” 许宣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涂山君也没有不依不饶的询问,而是说道:“我不觉得他们命中注定会死,我觉得他们只是遇到槛了。” “他们不想死,也不该死,更没有所谓的命中注定一说!” “我辈修士,一粒金丹吞入腹,当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裴落天拍手称赞道:“说的好!” “我命由我,不由天!” 没有半分迟疑,满是坚定和真挚。 裴落天发自内心的,完全认同这一句话。 看这一老一少在哪里热血沸腾的大吼。 许宣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若是修行路上,连这点宏愿都没有,干脆去做个富家翁,等做棋子顺应他人的掌控罢。 “对。” “我命由我,不由天。”许宣点头。 许红裳摇头扶额。 她也不觉奇怪。 男人有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如此。 “哪怕如此,父亲你也不该将涂山大哥拉入局中。” “这毕竟是我的事。” “不是的。” “并不是我将他拉入局中,而是他被吸引入局。” “吸引?” “不错。” “他是一位道兵器灵,会自发的被‘短命者’吸引,短命者拨动命运产生的道则会壮大道兵。与其实说是我将他拉入局中,不如说我只是做了一个推手。” 许宣的说辞没法打动许红裳。 显然,这一系列的变故,主谋都是她这位父亲。 她就是再要死,也不该用‘绑架’的办法,让别人来成全她。 许红裳问道:“为什么以前不让我将我知道的事情告诉涂山大哥。” 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 原先更是什么都不知道,道体开启后才知道了一点内情。 许宣说道:“在这里可以畅所欲言,不必遮遮掩掩,是因为这里是我利用尸骨搭建出的福地,我最后一次大神通之术,也用在了这里。”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活过来了。”许宣笑着说道。 在场三人神色一怔。 “爹,你…” “我只差魂飞魄散。” 许宣说的太轻快了,以至于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红裳。” “我的儿啊。” “开始吧。” “开启祖地。只要你能活下去,九泉之下,我…” 似乎是觉得自己连九泉都无法抵达的许宣终于愣了一下,旋即展颜一笑,淡淡地说道:“我辈修士,这辈子就该是终点了,何求什么下辈子!” “来吧。” 许红裳应许宣的声音走到了放置灵剑的地方。 一把握住剑刃。 血痕浮现。 鲜血随之流淌而出。 一道虚幻的残翅蝴蝶出现在许红裳背后。 铭文联通,道路连接。 繁复的阵法在面前汇聚。 一条狭长的小路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小路像是虚幻的,弯弯曲曲,尽头则是一片荒芜坟地,坟地中央矗立着一只破旧的小屋。 “走吧。” 许宣率先踏上这条小路。 裴落天也同样义无反顾的走上去。 许红裳回头看向涂山君。 “走!” 涂山君回以坚定目光。 两人共赴。 (本章完) 请:m.yetianlian.cc 第799章 仙经 走过羊肠小路。 越过深邃的黑暗。 他们像是踏上了一片冥土,枯木寂寥,雾蒙蒙的天空无日无月。 涂山君回顾自己的身后。 那条小路渐渐化作虚幻,但依旧如一条细小的线,连接着内面和外面。 脚下的泥土像是死了。 这是一处高坡,坡上的荒土上矗立着一方小屋。 小屋破旧不堪像是个尸体般静静的躺在那里,等待着生人的发现,好让它入土为安。 看着就要继续往前走的许红裳,涂山君小声的说道:“小心。” 许红裳点头,拉着涂山君的手。 “连我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裴落天惊叹似的说道。 “这里是?” “死地。” “死地?” “死了的土地就叫死地。”许宣解答道。 “地为什么会死。” “天都会死,地为什么不会死?” “天会死?” “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老了,会怎么样?” 裴落天接过了话茬:“会变成老不死。” 三娘没想到,老祖还有这样幽默的一面。 只能说,这些老祖、家长,别看平日里威严无双,修为盖世,其实本质上还是人,不管是好人坏人、聪明人还是蠢蛋,只要是人就还是拥有喜怒哀乐。 许宣笑着说道:“老而不死会成精的。” “你看我像什么成精。” “您可不老。” 涂山君也觉得裴落天不老。 估计在炼虚圣人之中,裴落天都是比较年轻的。 只不过他们的寿命太过悠久,因此随便一位出现都已经言语传说中的人物罢了。经过这一打岔,涂山君也没有继续追问死地。 既然许宣不说,肯定有其道理所在。 涂山君其实更关心另一件事,于是他开口问道:“当真没有办法,活出下辈子吗?” “有。” “有的是办法。” “最简单的就是夺舍,但后遗症会活活拖垮一个大修士。” “类似前辈这样的?” 看到了涂山君的目光挪到裴落天身上,许宣说道:“老祖当然是大修士,不过还不够大。” “最平稳,转世,没有任何后遗症,运气好还能撞个道体出来。” “最厉害的…” 许宣停顿了一下,说道:“以自身为基础,活出第二世。” 说着看向涂山君:“碰到这种人,离他远一点,你虽才情无双,但谋略稍差。这种人又狠又强,你一旦入了他的局,不太可能是他的对手。” “至于其他杂七杂八的术法神通秘术手段,没有说的必要。” “不过是苟延残喘,水中捞月。” “求月者溺水而亡。” “不值一提。” 说话的功夫四人已经走到了小屋的面前。 推开小屋的大门,里面供奉着三面不同的玉盒。 等到四人进屋。 许宣将房门关上走到玉盒面前,说道:“里面有三件重宝。” “其中第一件是给老祖你的,里面是你想要的东西。”说完,许宣将玉盒挪动,推到了裴落天的面前,笑着说道:“还请笑纳。” 一直揣袖的裴氏老祖裴落天双眸迸发出神光,大喝道:“终于让我得到了。” 旋即一把将玉盒收起来。 如老僧坐禅。 巍然不动。 “这第二件,是给你的。” 许宣将玉盒推到了涂山君的面前,看了看裴落天,又将目光收回道:“里面其实也不是什么宝贝,但确实是实打实的成仙秘密,因为这是一卷‘仙经’…。” “仙经?!” 涂山君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问道:“据我所知,仙经都是不同的文字。” 许宣诧异的看向涂山君点头道:“没想到你竟知道这个。” “没错。” “不过这个不同。这是成仙者印证仙路书写出的金卷…扉页。” “扉页?” “什么意思?” 涂山君愣了一下。 “意思就是,这里只记载着成仙的总纲。” 许宣打开手中的玉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只金页,看向一旁的裴落天,邀请道:“老祖,要不您老也一同观看?” “好呀!” 裴落天欣然点头同意。 连带三娘也凑过来。 四人一同观看。 一页金章,书写了一段总纲和口诀。 晦涩生硬,让人一读就感觉头昏脑胀。 只看上一眼,就好像被无形的大手攥住了自己的脑袋,更是在耳边响起了嗡嗡异响,砰砰,门窗在同一时间震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这片死去的地传来哀嚎。 许宣扣上了玉盒,递给涂山君说道:“这成仙的总纲,你自个儿揣摩吧。” 裴落天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留下一声叹息。 这机缘今日错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次遇见,甚至可能这辈子都再也遇不到了。 但他确实没法出手。 “这最后一个玉盒里,是一道保你性命的神通。” 许宣打开玉盒,里面只是一只淡灰色的玉简,然后交给了许红裳:“活下去!” 许红裳接过了玉盒。 小声的抽泣起来。 她已知道,这地方一旦开启,许宣就会和这片死去的土地一样彻底身亡了。 亲人的离世总是让人悲伤,何况本来她父亲不该死的,只是因为想要救她,尽管许宣让他不必自责,因为亲情只是一部分,他更想做的是反抗。 反抗一位‘恐怖’。 “走出这方天地,绝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说过的事情。” 许宣叮嘱。 旋即笑了一声说道:“成与不成,只能听天由命。” 所有的豪言壮志,在最后时刻,都已经化作了春风。 倾听天地归命。 许宣坐到小屋的桌子前。 志得意满的裴落天取出一壶浊酒。 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拿出来的,就像是没人看到他将他得到的那枚玉盒放到了哪里。 涂山君也坐了下来。 裴落天给面前的四只酒樽分别斟酒。 圣人斟酒,这待遇怕是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涂山君也不尴尬,端起来就要喝。 “小友不怕我下毒?” 裴落天倒是率先端起酒樽,抿了一口。 深深的看了身旁的许宣一眼,说道:“我不管什么存在不存在,到了这个岁数,生死我早就置之度外,你得罪了人,今日我帮你担下。” “我们两清!” “当然。” 许宣点头赞同。 “小友你也别忘了答应老夫的事。” 涂山君颔首说道:“不会忘。”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既然宰了裴氏的尊者,自然就该答应对方那不无礼的要求。 这是他一贯以来的准则。 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 快意恩仇,大丈夫也! 面对始作俑者,也就是三娘的父亲,涂山君谈不上好恶,他只是再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至于原谅对方,他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三娘是三娘,三娘她爹是三娘她爹,这得分开来论。看在三娘的面子上,他没有计较而已。 人还是活的简单一点好。 涂山君如是想到。 思虑至此,将就酒樽中的灵酒一饮而尽。 接着起身往门外走去。 许红裳不等与父亲告别也一并被赶出了这间小屋。 羊肠小路在身后徘徊。 正要离去的涂山君,回身问道:“轮回,是一个好归宿吗?” 小屋内的许宣沉默了半晌,说道:“阴间也不太平的。” “我知道了。” 来时四人。 归去余三。 裴落天依旧以礼相待,只不过自走出这方死地之后,裴落天就率先离开了,说是要紧修行,也不要在这里多碍眼。 如果两人想住下,想住到什么时候都行。 如果想离开的话他也会安排人送两人离开。 随着裴落天的离开,祖地洞府只剩下涂山君和许红裳两人。 许红裳,抿了抿嘴唇说道:“涂山大哥,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实在是事关重大,我不敢说。” 涂山君看着三娘。 说道:“其实我也有过怀疑,也曾与陨炎道兄讲述。” “随着我年纪和修为的增长,我也发现,我好像不是那么的容易相信人了。” “但是我依旧相信你。” “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理由。” “信就是信。” “不信就是不信。” 涂山君的大手落在三娘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我同样希望你能一直活下去。” “我们毕竟相依为命。” 他不怪三娘,有些秘密一旦说出来,哪怕没有别人知道,也会慢慢的从一个人知道到两个人知道,然后三个人知道。 直到最后全世界都会知道。 就像是,涂山君在暴露自己是道兵器灵秘密之后,这个秘密就好像不在是秘密了,见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已经洞悉了他的跟脚。 有这样的思考,能屏住不说,实在是一个好的品质。 事以秘成,言以泄败! 越是能守得住,才约有可能成功。 两人就在裴氏的祖地这么住下。 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 没有人打扰他清修,涂山君也能好好的研究一下成仙总纲。 洞府内。 涂山君观看面前金章。 只见由成仙者书写的金章前半步是对他自己人生的的描述。 后半部才是成仙的总纲。 涂山君没有观摩他人的人生,而是直接越过生平看向了金卷总纲。 要成仙。 需不朽! (本章完) 请:m.yetianlian.cc 第800章 不朽 “不朽?” 静持金章的赤发男人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 那是疑惑的迷惘。 “如何不朽?” “什么才是不朽。” “仙是不朽。” “不朽则成仙。” 涂山君攥着手中的仙经扉页,看着总纲,陷入了沉思。 这上面的所有文字他都能看明白,明明他从来都没有学过,也没有认识过,就好像有大法力者,以精气神铸就出一块‘磨刀石’,只要是兵刃,不管是否认得磨刀石,只要进行研磨,就能变得锋锐。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  就好像,这总纲变成了他自己最熟悉的文字。 只不过,每一个字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却根本读不懂,也读不通。 好像好前后矛盾,又好像变成了一个圈,而他或许在圈子里,又或许是在圈子外,看不透彻,也看不明白。 涂山君不由回转自己的目光,看向了书写下经卷的修行者的生平。 通篇没有提及自己的名号,也不曾留下任何的谦称,全是以‘我’为开头。 没有描述自己的修行境界,也没有说自己修行有多么快速,这篇生平更像是他写下的一只手记,仅仅记录了一些事,就是他如何追寻不朽。 访名山大川,涉足洞天福地,问道大千修士,战四海八荒,闯九天十地。 一生追寻。 寻得无上仙金,铸仙经古卷。 以全不朽法。 看完这简短到能做个诗词的生平,涂山君反而更加疑惑。 他手中的这枚金章,竟是仙金铸就。 仙金是什么他并不知道,但,一看名头就知道定然是不凡宝物。 如今被打造成书页,纪录古之大修的法。 “难道是要让我铸心中不朽吗?” 涂山君轻声呢喃。 说着,他双手用力的弯折面前的金页。 凭他无双的力气,竟然连简单的撼动都做不到,望着面前宛若永恒的仙金古卷,他思考着如何学习古之大修。 春去秋来。 一场寒冬又不见。 匆匆两载消失。 两人像是凡人一般在裴氏住下。 “还在打铁?” “族叔怎么有空来。” 正在打理着菜园灵药场的三娘迎了上来,看向身着黑袍的修士。 裴冥儒赶忙摆手说道:“哎,你忙着,我自去寻他。” 越过灵药园,仿佛踏入了一方炽热的火狱。 “叮!” “铛!” “铛铛!” 循声望去。 一条赤膊大汉披散着赤色长发。 右手挥动着铁锤,左手以钢钳捏住一方铁疙瘩。 一锤落下,铁疙瘩似乎膨胀了一下。 狂瀑般披散长发的青年似乎对这烙铁并不满意,一脚踩住风箱的踏板,周身法力鼓动,神识宛如这庞大怪物堡垒的经脉,让它从沉睡中缓缓苏醒。 青年操纵着风箱大肺,这庞然堡垒喷出灵焰怒火。 继续灼烧那一方已近黝黑的大块铁疙瘩。 大汉好像也注意到了来人,慢慢的操控火炉保持着最基本的温度,不至于让还在炉内的铁块凝实。 这才走出;‘巨兽’之口,来到殿前,说道:“裴道友?” “陨炎尊者那边来信。” “大长老事务繁忙,就由我代劳了。” 裴冥儒拱手,在赤膊大汉的示意下往正堂坐下,接着将信函取出说道:“看来涂山道友的这位兄长,对道友十分挂心啊。这都是第二封信函抵达裴氏了。” “多谢。” 涂山君取过信函,总览一观,笑着说道:“多是亲友问询罢了。” “待我手书一封,劳烦道友带回。” “不那么着急。” 涂山君哑然:“道友且随意看看。” 说完,起身来到桌案前,取玉简,研磨,再以灵笔书写。 最后注入神识,封存成一张巴掌大的玉简。 裴冥儒不是第一回来这里,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很是简陋,只是一个小铁匠铺,连铜炉都还在露天。这一回再来,没想到就已经搭建起这样的‘巨兽’,很难多稀奇古怪的零件和运转方式他都没有见过。 粗看确实有异,不过自己了解一番,裴冥儒发现这些东西殊途同归,都是为器炉服务,因此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论及炼器,大器宗在东荒大境至少能排进前三,他们裴氏也多是打铁起家的匠人。 看他们术法和神通的表现也知道都是为炼器服务。 “道友竟真的是炼器师。” 裴冥儒像是重新认识了带着信函走来的赤发道人。 “只以前学过一点,不怎么精通。” 涂山君微笑点头。当年他在星罗海沉寂二百年,炼丹的手艺倒是一路高歌猛进,符阵也没落下多少,唯有炼器。 因为不感兴趣,加之太乙师兄本就是有名的炼器师,他也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如今重新捡起来炼器,颇为令人唏嘘感慨。 “道友在炼器一道的天赋,颇为不俗啊。”裴冥儒连连称赞。 想到涂山君表现出来的那惊人的实力,他又觉得这样的天才不该耽误进三千外道之中。分心他顾,总会让修为慢下来。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万一对方是全才,他说多了反而显得是自己的不是了。 “还要劳烦道友。” “不麻烦,不麻烦。” 裴冥儒接过信函,推辞过后这就匆匆离开。 “老祖叔连盏茶都没有喝就走了?” 三娘正要收走正堂的茶碗,有些惊讶的说道。 “大修总归是繁忙的。”涂山君微微颔首。 将正案上的经卷又拿了起来,上面记载的正是灵宝的熔炼和打造。 他已经在极力的追赶进度,终于能够摸到打造灵宝的边,只怪曾经荒废了太多,才落后进度。 灵宝的天材地宝都还在摸索中,何况是手中的仙金。涂山君倒也不是没有将手中的仙经古卷丢入炉火,然而任凭火焰高涨,古卷自巍然不动,连一点温度都没有多。依旧是原来那温和的材质。 三娘当然也知道涂山君想要熔铸仙经古卷。 只不过她在炼器上更没什么能帮助的。 照料好药园和菜园就好了。 想到仙经古卷,以及手中的那枚玉简和父亲许宣留下的话,三娘不由的感慨道:“也不知道老祖得了什么东西。这么长时间,也不见老祖露面。” “不露面才最好。” 涂山君倒也没有揣度裴落天手中的宝物是什么,那毕竟是人家的东西。 而且在实力不等的情况下,他肯定没办法多做什么要求。 别看裴落天说的好听,实际上许宣早有预料,不然也不会将仙经古卷给裴落天看上一眼。只不过仙经古卷上的成仙总纲固然重要,最珍贵的还是手中这一页仙金,也许这才是为何能够铸就不朽的基础。 “我们不走吗?” 许三娘好奇的看向涂山君。 “不走。” “在这里有吃有喝,要材料有材料要经文有经文,还不需要担心俗事,只需要一心修行,为何要走?”涂山君已然露出微笑,金刀阔马的往藤椅上一栽,晃了晃腰间的酒葫芦,由剑气团炼后的灵酒被他吞入腹中。 三娘倒是奇怪的看着涂山君。 当年在天机城,涂山大哥想着办法的走。 如今来了,却根本没想再离开。 确实让人很奇怪。 有一件事三娘倒是觉得很好,那就是老祖并没有出面。哪怕裴氏的大长老不待见他们,倒也无妨。那位辈分不低的老祖叔倒是一点都没有介怀,甚至看起来以前都开朗了不少,也不知道是遇到什么好事。 没有了宗族的高山,也没有迫切提升修为的压力,三娘摆弄着花花草草,享受着宁静。她实在是个对灵植有天赋的修士,似乎只要经她一手,什么灵植都能很好的栽种成长,比其他灵植长的还要快。 清晨的读书声。 傍晚的打铁声。 声声入耳。 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三个年头。 涂山君已经掌握了锻造灵宝的手段,成为了一名炼器宗师。 又五年。 伴随着一件道兵的出炉,赤膊的红发大汉成为炼器大宗师。 这一年。 他尝试熔铸仙金。 失败。 再试。 再败。 又尝试。 依旧还是未能撼动仙金古卷。 连道兵熔铸的铁锤都随之碎裂。 涂山君陷入了一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练气水平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他熔炼仙金。 如果他能够锻造圣物,甚至更进一层,是不是就有可能熔铸面前的仙金古卷了,但,好像也是不能的,书写仙经的那位前辈好像也不是炼器师。 “难道不是利用炼器之法?” 涂山君揣摩着手中的仙金古卷,却始终不得其门。 他觉得应该是自己的炼器水平不足,还不能熔铸仙金,无法做到古之大修那样信手拈来。 若是他的修为能够达到那样的程度,估计也就十分的接近仙了。 看着手中布满裂纹的铁锤。 突发奇想的涂山君,将尊魂幡化作一柄铁锤砸了上去。 谁料。 面前的金章好似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径直钻入涂山君的识海。 察觉到有外来之物的袈裟老猿从坐禅之中醒来,一拳锤了过去。 原本轻飘飘的仙金古卷,好似一下子变成了冲天的石碑。 “嘭!” 金章轰然落地。 镇于涂山君的识海。 巨大的震动,让涂山君倒退半步,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本章完) 请:m.yetianlian.cc 第801章 告别 “吼!” 袈裟老猿奔袭至石碑的面前。 一拳轰出! 石碑顿时浮现出阵阵金光仙文,化作闪烁的铭文和四散的仙絮。 环绕在老猿的身侧。 紧接着,无数的仙经纹路篆刻到老猿的袈裟之上,使得原本金灿灿的毛发如同金铸。 没有了仙经,石碑好似变成了一块无字的白板石碑,矗立不动。 “这…?” 涂山君诧然的注视着落入识海的石碑。 他本来想催动观想法把仙经古卷取出,没想到一拳落下,仙经古卷是撼动了,那些书写在其上的经文反而脱落下来覆盖到了他的观想法身上。 根本法身的袈裟现在满是仙经大篇。 没有其他异动之后,涂山君不由的怀疑,这些奇珍异宝都有什么问题,怎么一个个全都有往识海钻。 不管是元圣灵魔的血葫芦,还是这道古仙留下的成仙经文,好像只有这个地方才是最适合它们一样。 涂山君并没有太多畏惧。 哪怕这古仙经文是一个大坑,他也一定会跳。 他不能放过任何成仙的机会。 哪怕就是凄惨你身死,也得死在仙路上。 作为一个死人,他没有办法苟活,所以出现的每一个成仙机缘,他都要去争。 哪怕为此会得罪很多人,会为之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这无关于其他,是他自己想要成仙而已。 不成仙,终究会死。 生与死,摆在面前的时候。 相信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活下来。 涂山君收回观想法身,使之重新盘坐回去,静坐参禅。 “瘦猴怎么样了?” “老样子。”三娘回答道。 裴氏毕竟是大宗族,不至于为难他们。 十年前安顿下来之后三娘就动身赶往天机城一趟,虽说没有动他们,但都活在裴氏的监视之下,因此倒也十分的好招,省却了三娘的麻烦。 各有归宿。 有天赋的送入宗门,没天赋的也送去凡人属地做个富家翁。 瘦猴倒也出息。 能照顾弟弟妹妹们。 现在的修为,说话安排几个凡人还不是谈笑间的事情,开脉丹这种东西对瘦猴而言也是举手之劳。 本来还可以谋划个诸侯王做做,不过瘦猴并没有坚持自己想法。 有时候在修士庇护下的富家翁也就足够了,诸侯王富贵诚然不小,勾心斗角也绝对不少,还是不要给他们增添什么麻烦。 这么多年过去,算上逃难的十几年,以及三十多年的静修,当年的小孩子如今已垂垂老矣。 涂山君微微颔首。 其实有时候,不和大修扯上关系才对。 大修士的强敌众多,而遗泽则很少能惠及凡人炼气士。 还不如瘦猴这样。 大宗弟子,天赋不错,年轻有为,一句话就能将所有的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并且还没有高如云端的远。 更容易让人投鼠忌器。 哪怕起了什么冲突,得罪什么王公大臣,达官显贵,报出瘦猴的名号,人家是认得且畏惧的。 张口真君,闭口尊者,世俗凡人哪里懂这些。 也就多闹出笑话。 金丹大老祖、尊者小修士。 “瘦猴可时常挂念你咧,把我这当姐姐都扔到了一边。” “你什么时候去看看他?” 涂山君斟酌,随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见的好。” 他现在的身份,很容易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一旦暴露出道兵器灵的秘密,转瞬间就会成为正魔两道争夺的漩涡。 而他也必须有这样的担忧和猜想,因为星罗海的垂云尊者不会罢休。 上一回惊鸿说过鲲鹏宗的危机。 他觉得那位上宗走来的师兄,一定会为了统一星罗对付鲲鹏宗。到时候不管垂云死不死,他的秘密都保不住。 只能寄希望于太华确有几分情谊的尽量拖延了。 涂山君不由想到:‘太乙升仙宗,发生了什么事?’ 没去中土一观大宗风采,终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太乙师兄也对当年的事情忌讳莫深,很少谈及,其中肯定有他不知道的情况。倒也不是他该担心的。 至少太乙升仙宗的威名还在。 就说明,太乙升仙宗根基是稳的。 “那也好。” 三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想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办法。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现在他躲在裴氏祖地,倒也不需要应对许多。 哪怕外面真的已经传的风风雨雨,也都与他无关。而且他不相信这么就能传开。消息想要传播不是那么容易的,穿谣言也是一门学问。 谣言不可信,真话也未必可信。 现在只有一个字。 “等。” 等什么? 等三娘提升自己的修为,感悟前方的道路。 至于许宣说的‘大恐怖’,涂山君确实要担心却没有那么忧虑。 实际上他和裴落天很相似,不如说道心坚定的修士都有相似的品质,那就是绝不会将机会拱手相让。 既然有那么一个人,他没有出手就肯定有不能出手的理由。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及这沉重的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简单的很。 许红裳依旧不觉得枯燥的照料花花草草,甚至还给每一个都起了名字,照料的紧呢,不管是施法还是催熟,各个本领都是顶好的。 涂山君倒也乐的清闲。 就是跟她说,不要养出了感情,到时候不好用它们炼丹做药。 三娘还真犹豫了起来。 每逢这个时候,涂山君就会笑着说:“你不好做那个恶人就由我来便是。” “涂山大哥。” “嗯?” “它们的归宿只有炼丹成药吗?” “不然呢。” “难道指望它们成精,然后成仙做祖,提携我们吗?” 涂山君开玩笑似的说道。 似乎终于找到了三娘天真的一面,继续说道:“人毕竟是要吃喝拉撒的,这是自然规律,就像修士需要天地灵物提升修为。” “道是自然,也是天。” “逆天而行没有好的结果。” “就像普通百姓需要吃饭才能活,不吃饭就是逆天而行,自然就死了。” 看出三娘的多愁善感,涂山君接着说道:“如果这其中有一颗灵草,诞生了灵智,拥有了神智,我们当然可以给它一个机会。” “能诞生这样的奇异实在不容易。” 涂山君其实很少思考这样的问题,他没有那样的心思,也没有繁复的思绪。 他说的也很少。 如果不是三娘疑问,他或许都不会多说什么,毕竟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有人会这样做,有人不会这样做。 他人的做法,与他并没有关系。 修行路占据了太多。 使得涂山君很多时候都是为修行路而做准备。 当然,有时候也会随心所欲一点。 至于是不是惩恶扬善,倒也不是他自己能够说清楚,需要他人的评说。 一晃悠悠十年。 涂山君似乎真的把自己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世俗凡人。 一日三餐梦中安眠。 醒来读书打铁,耕地种田。 身上的锋芒渐渐的化作了星光之尘,宛若刀锋归鞘,再也没有那种直面一眼就好似看到了一柄天刀自深渊闪现。 三娘倒依旧是老样子。 照顾花花草草。 闭关修行。 以及踏入‘通天塔’。 与曾经的暗藏锋芒不同,现在的三娘才像是原来的涂山君,一身锐利剑意似乎要割开周身空间,双眸一点灼如神光之柱。 元婴一旦入关,再出关,大约就没了好几年的时间。 三娘数着自己的闭关。 在三十年后,就再也没有闭关过。 她的修为达到了元婴巅峰,不过却没迟迟没有步入化神的迹象。 这让涂山君有所疑惑。 按理来说以三娘的天赋和道体,经过这三十多年的积累,应该有冲击化神的机会,哪怕这一次不成,百年之后也可冲击第二次。 如今宗族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除了化神的雷霆天劫,应该没有其他劫难了。 至于大恐怖之说,对方那样的东西,要会是化神劫,那天地的秩序早就出现了问题,哪里是现在这么一幅欣欣向荣的局面。 “难道是道体使用太多?” “涂山大哥不用担心这些,过些安生日子也挺好。” 许三娘倒是转而安慰起涂山君。 对于寿命绵长的修士而言,几十年根本不算什么。 哪怕是化神的机缘也得等。就像当年涂山君那样,他早就已经推出化神之路,只等着自身的煞气阴魂充足。 早在之前,尊魂幡晋升道兵,人劫渡过,所以后来涂山君很容易的在在画舫开启化神雷劫。 “只要你不厌烦就好。” 涂山君一点都没有担心,他才不会像大宗那样卡死修士的年龄。 当年在星罗海的时候都能安然待上两百年,若不是准备着手晋升道兵,他应该还能再多留一段时间。 不知日月轮转。 忽一日。 三娘找到涂山君说道:“涂山大哥,我该走了。” 涂山君微微颔首:“我们确实该走了。” “说不定出去走走会有新的机缘。” “如今人劫一过,也就只剩下化神雷劫,天地灵机应该快来了。” 许红裳灿然一笑。 摇头说道:“我不是说我们该走了。” “是我该走了!” “去哪儿?” “当然是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也是,离开天机城那么久,回去看看也好。” 看着三娘依旧带着笑容。 双眸泛起涟漪和波动。 涂山君奇怪道:“难道不是天机城?” 请:m.yetianlian.cc 第802章 玉石 “不是。” 三娘摇了摇头说道:“天机城回去好多回了。” 三娘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生生的止住。 只能说道:“不管我知不知道情。” “计就是计。” “我如今既然知道了这些,也早该划清界限,是我贪图这一场欢愉,反而误了你的时辰。” 涂山君直视三娘的眼眸。 笑道:“你想死?” “不想。” “很好。” “好什么?” “不想死就好。” “我听你说了几段,还以为你要去死。” “为什么这么说。” “所谓的幡主,在修为不高于我的情况下,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 “说的更通俗一点,幡主的生死,与我的生死是关联的,只要我不死,幡主就没有办法活着摆脱尊魂幡。” “相信,其中道理,你我之间已无需言说过多了。”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难道是想让我死?” “更不想!” 三娘斩钉截铁。 “那就没什么异议,咱们两个人,只要有一个人不死,另一个人就离不开对方。” “你不想死,我也想你活下去。” “难道就因为你爹的深沉谋划,所以我就该杀了你?” “你太小瞧我涂山君了!” 涂山君脚踩风箱。 拉动炉内的火焰熊熊燃烧,将内里的铁锭灼烧的通红。 从容不迫的取出。 接着举起了手中的小锤开始捶打锻造,一锤,两锤,叮叮咚咚,清脆悦耳富有节奏的在耳边响彻回回荡。 他已不再言语。 亦无需多言。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 识海中的金章石碑还需要锻造,成仙的不朽需要破解,还要感悟自身之道,提升道行,踏足圣人之境,没有时间卿卿我我。 也最好将事情说的明白一些,免得横生什么误会。 其实很多误会在相识的时候反而是最好解释的,随着相处时日久远,很多话都不好多说。 深一句浅一句都容易引起歧义。 既然三娘有这样的误会,那涂山君不妨承担起责任,大方的将之说出来。 世人的看法和误会他并不在乎,身边人的看法,他还是很在乎的。 他也早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什么清者自清,长了一张嘴,不能光用来吃饭喝酒、念咒骂娘,还得会说点心里话。 许红裳看着炉火映照的男人侧脸,怔怔然良久。 明明眼前的人普普通通。 一不说话的时候,安静的心无旁骛,却总能带给她莫名的舒缓和坦然。 就好像,只要待在他的身旁,就不需要为任何事情担忧。 也不需要心浮气躁。 笑了一声说道:“涂山大哥,你太自信了。” “自信当然是好事,只不过过渡的自信,就会变成自负。” “旁人不见得能够脱离尊魂幡的束缚,我却不一定,说不定我会是第一个脱离尊魂幡束缚的人。” “哈哈!”涂山君大笑。 他踏上仙路以来,还从来都不曾见过这样的事情。 那时,他与太乙横渡域垒,本以为太乙用办法摆脱尊魂幡,没想到只是阴神被留住。 如此大宗子弟都无计可施,三娘又怎么可能有办法呢。 因此,涂山君才会开怀大笑,甚至感叹似的说道:“如果三娘你真的有这样的办法,一定要将术法告诉我。” “这本就是我极为犯愁的事情之一。” 许红裳微笑不语,背后的残翅蝴蝶忽然张开了翅膀。 紧接着,蝴蝶翩翩起舞,环绕在涂山君的身侧。 随后一道流光骤然钻入了涂山君的眉心。 涂山君诧然。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 许红裳说道:“看,这蝴蝶飞的多美。” 又看向涂山君说道:“涂山大哥,若是来日有幸再次相见,你不要留手,一定要杀了‘我’。”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的身形已经远去,越过了面前的洞府,走到了祖地之外的天地,踏空而立! 涂山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喊道:“等等!” 嗡!!! 天地泛起涟漪。 整方天地好像在一瞬间冻结住了。 涂山君奔跑的身影也同样如此,他的神色也同样保持着‘冻结’的模样,然而,他的目光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发生流转,就好像原本被‘冻结’的身躯,出现一点波动。 涂山君当然也被这无上威能镇压在于天地不能动弹。 但他并不是第一回经历了。 上一回,他在星罗太乙宗的门口,就已经见识过。 无上威能将整个裴氏都笼罩了起来,莫名的空间波动惊醒了大器宗的一道身影,身影向着远方看去,呢喃道:“这是何人,施展出如此大神通。”说着,灵机气息化作了虚影,化作了遥遥天柱为大器宗撑起天地。 被冻结的天地上空,浮现出一座巨大的法阵,法阵繁复到涂山君也根本都看不懂,只是看上一眼就好似面对神通道则,根本无从查起,更没有办法推演计算,与对方的法阵纹路相比,他领悟的阵法像是原始人的粗劣计算手段。 法阵之中,一只擎天巨手缓缓从中伸展,扫清了面前的障碍,向着天空上许红裳所在的身影抓了去。 由大法力凝聚而成的通天巨手,宛如遮天的黑幕,又像是攥住了长河和命运,使得蝼蚁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在这一刻降临的时候。 一切的算计和运筹,似乎都成了笑话。 出手之人的修为实力,根本就不是涂山君一个小小尊者能够抗衡,连裴氏的老祖裴落天也没有出现。 或许圣人在这样的手段下,也同样显得孱弱,这才不敢面对。 涂山君除了思绪能够转动,其他的什么都动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际的阵法,以及那冻结天地的神通。 踏空而立的红裳身影。 侧目回转。 张口道: 不要死。 要活下去。 “死?” 涂山君死过很多次,但这一回不同,那个人在告诉她,对抗这神通巨手,与送死无异。 也许这一次的死亡和所有的死亡都不一样,因为曾经他死了,但他依旧存在,这一次如果他死了,就再也不会存在。 在那道神通的主人看来,碾碎尊魂幡和一个器灵,也许和掸掉身上的尘埃无异。 人是否会对衣服上的尘埃有所同情呢? 应该是没有的。 甚至更多的是厌恶。 厌恶尘埃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因此,人会毫不迟疑的将尘埃扫落,若是比较在意的还会怒骂上两句,然后就抛掷脑后了,毕竟,这样的尘埃,连引起人注意的能力都没有。 涂山君嘴角微动,横生的獠牙刺破了嘴唇,使得黑红色的鲜血流淌在如巉锯齿之间,双眸也在同一时间化作了黑红之色。 那熊熊燃烧的双眸之中,只有愤怒。 这愤怒让他想要向天嘶吼:“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要死!” “为什么他们会短命。” “为什么他们就要经历更多的坎坷!”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活着!” 嘶吼的恶鬼质问苍天。 然而,一切依旧是寂静的。 天不会作答,。 许是问它的人太多了,它根本不需要理会一个蝼蚁的质问。 就像是现在,哪怕涂山君已凭着强大的实力,能够在冻结的天地中走出一步,那道神通巨手依旧没有注意他。 “冷静。” “不要出去。” 裴落天的声音在涂山君的耳边响起。 “待在祖地洞府,许宣的神通至少还能发挥一定的效用。” “你一定不要冲动。” 涂山君的脚步果然一顿。 沉默道:“所以,我就该的苟且偷生。” “就算这是苟且偷生,你也要冷静。” “如果你死了,以后谁为她报仇?” “别他妈自欺欺人了,现在敌人就在面前,都不敢出手,未来修为高了就敢出手了吗?惜命惜命,修为越高,越觉得应该隐忍,也就越觉得珍惜性命是正确的选择,忍,忍,忍,忍到时候时候个头。” “忍会成仙吗?” “忍不一定会成仙。” “你如果现在就死了,一定成不了仙。” 涂山君冷笑一声:“呵!”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想要成仙?” 涂山君义无反顾的踏出一步,从神通庇护的洞府走出。 甫一出现,神通的恐怖威压让他感觉窒息,就好像一个不会浮水的人,落入刺骨的寒潭,越是挣扎,越是想要游动,就越是会被寒潭挤压吞没,最后只能溺死其中。 “出!” 漫天的黑气升腾。 一道百丈高大的强盛鬼神在他的身后浮现。 “道魔同体!” 半魔半道半佛陀,百丈鬼神撑天阔。 怒吼的神异。 似乎终于撬开了一道缝隙。 原本被冻结的天地竟出现了一丝不稳。 涂山君纵然一跃。 鬼神张开血池大口将之一口吞下。 “杀!” 漫天的杀意垂下,好似拳锋化作的钢丝扎的人生疼。 深处。 幽幽一叹。 最后化作沉寂。 裴落天感叹自己终究还是不敢出手。 似乎也在惋惜。 一个初步领悟法相的未来强者,竟会甘愿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 以卵击石。 “杀!” 无穷的愤怒化作了一声杀。 吞魂真意宛如一道撑天的高峰。 在那百丈鬼神的挥舞下,轰然从天边的一角,砸向了天边的另一角。 请:m.yetianlian.cc 第803章 再问 好似山海重逢。 天地似乎都在此刻崩殂。 吞魂真意的恐怖灵机化作了无数道翻飞的气息,最后又汇聚成一缕。 这一缕迅速的扩大,变成了一只吞天食地的怪物,伴随着百丈鬼神的移动,怪物也随之放开了自己的手脚,发出撼人心魄的吼声。 然后,纵然是这通天彻地的手段,在迎上那冻结天地的巨手之时,也像是渺小的人类面对怪兽。 怪兽随意的挪动自己的身躯,人就已经倒飞出去,甚至就连身上的肋骨和手臂都要断上许多骨头。 同理。 在百丈鬼神出手时,那庞大的神通之手微微扫动。 气息被扫灭。 灵机戛然而止。 神异的高大身躯布满了裂痕。 涂山君的神异依旧是不完整的。 他的道体缺少最后一块拼图。 说是道体,其实涂山君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道体,毕竟是尊魂幡晋升得来,就像是尊魂幡具备的其他的术法神通一样。 他也没法将主魂和分开看,就像是一个人没法把自己的肉身和灵魂分开看待。 “败了。” 没有任何悬念。 轻描淡写的败了。 神异崩溃,被他掌控的天地也像是镜片一样,出现了无数的裂痕。 吧嗒一声碎了一地。 涂山君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十余岁,从一个青年变成垂暮的老者,他看向了自己的双手,双手早已没了,只剩下残存的皮挂着零星的骨,没有双手的他正盘坐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好似一个枯瘦的老头。 站起身来,竟有七尺余。 黑红色的煞气风尘汇聚,将他没了的手重新塑造。 一片片筋骨横生交错,缠绕在骨头上,化作一双结实宽厚的温暖大手。 拥有了双手的他,再度挥拳! 一拳起。 日月升空山河光, 天地澄澈尽辉煌。 涂山君的修行天赋确实不错,在战斗一途也堪称天才。 这离不开他自己的努力和适应。 他迅速的适应着不同修士的斗法强度,并且尽可能少用法力的扩大自己的战力,也就塑造出他这样的战斗风格。 这一次,他没有吝啬法力。 开启了道体的许三娘,也没有吝啬法力。 她想挣脱,却根本就无法撼动。 她知道自己的劝说改变不了什么,心中只是生起后悔,如果她不告而别,似乎反而更好。 但她不想让涂山大哥误会,所以她选择了说出,没想到在她用出术法神通之后,那恐怖的存就已经出手,让她来不及反应。 说来也对,大人物总归不会给小人物什么时间的。 要怎么告别,才算完美呢? 许红裳不知道。 “战!” 涂山君再一次唤醒自己的虚天神异。 既然出手的只是神通,并不是许宣说的大恐怖真身抵达,那么就还有机会。他不相信天地允许这样的恐怖肆意妄为,就像是修士不能屠戮凡人一样,大修士如果行事可以肆无忌惮的话,阎浮道君也不会一等就是那么多年,还要陨炎前辈心甘情愿的接手他的传承。 “撑过去!” 这就是涂山君现在唯一的念头。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大神通的恐怖,他的虚天神异根本就没有和对方交手的资格,不过是一个触碰,神异就已经化作了飞灰。 他的臂膀也再次消失不见。 就好像那神通活活折断他的双手。 然后问他: 没有手,如何挥拳? 没有手用什么? 用脚。 用一切能够撼动对方的部位身躯。 直到只剩下一颗披散着赤发的头颅漂浮在天空。 涂山君张开血盆大口,撕咬着冻结的天地。 直到连头颅也消失。 唯独剩下一杆黑金魂幡矗立。 迎风飘扬。 尊魂幡的四周涌现了无数的人影,人影化作了黑红色的煞气,狂风卷皱之间,一道高大的身躯重新能凝聚了出来。 这是涂山君第一次动用阴神修补自己的身躯,以往他觉得至少还能通过煞气,所以不好启用阴神。 说不定动用了阴神反而会对阴神造成不好的影响,故,从未使用这一道。 今日。 所有积蓄煞气已消耗一空。 在此绝境,他已没有任何能够凝聚身躯的煞气。 走出尊魂幡的涂山君回身望去,那曾经人声鼎沸的巍峨大城,已经空空如也。 一把拔起尊魂幡,化作寸许揣入了自己的袖袍,按住腰间的葫芦,血玉葫芦呼吸间成长为巨大,被他单手提在身侧。 “请,老祖出手。” “助我破敌!” 涂山君对着葫芦一拜。 庚金之白色的气息汹涌不休,原本都冻结的天地一下子恢复了运转。 此刻, 风也动了,雨也动了。 天空与大地似乎也从沉眠中苏醒过来,原本还能禁锢住的威压化作了逸散的灵机,向着天地迸发。 天地此时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出现了风云汇聚的场景。 涂山君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大笑。 他不该骂老天爷的。 老天爷也不喜欢强大的修士。 五天承受不住大修士出手,其他天下他没去过不知道,至少东荒大境对这隔空出手十分的排斥,在此方冻结天地解冻的那一刻,自然的排斥就随之赶来。 天地迅速的晦暗远天的大阵,好似河流覆盖一般压住光芒。 “好好好!” 涂山君大喜。 只要能继续拖延下去,等待天地排斥对方,到时候对方就无法出手了。 喜悦的同时拍了拍手中的血玉葫芦。 苍天巨手似乎也意识到现在的艰难情况,如果没有了冻结天地的手段,天地对这等大神通的排斥只会越来越多,就像是开采地下暗河会导致塌陷,挖穿火山会导致岩浆喷发,皆是自然对干涉的排斥。 巨手想要改变天地的什么,自然就要承受天地的反噬。 那巨手也没有多做迟疑。 巨手改变了摁死‘蝼蚁’的想法,变为抓攥,一把将涂山君连带着涂山君周身的天地都抓了起来,紧接着狠狠一攥,大法力下,哪怕是道兵圣物都要被这神通化作齑粉,更别说只是一个魂幡类型的道兵了。 嘎吱。 天地的异变陡然消失。 虽然天地的排斥依旧还在,不过‘他’觉得已经彻底扫去了身上碍事的尘埃。 不成想。 一道白光闪烁。 裹挟着人影从缝隙中跳了出来。 提着葫芦的涂山君暗暗心惊,老祖留下的手段竟如此厉害,与大恐怖交手也不遑多让,竟然还能保护他全身而退。 不过,估计最后的威能也已经用光,他身上的光芒黯淡成了一缕细小的光点,重新钻回了血玉葫芦。 看着重新缩小回原来尺寸的葫芦,涂山君心头没有多余的波动。 他在出手的时候就已经视死如归。 他当然不想死,但,如果人不想死就不会死的话,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修士期望长生久视。 “人都会死。” 涂山君轻声呢喃。 要说不忐忑肯定不会,毕竟如果尊魂幡彻底损坏的话,他应该也活不下来了。 他作为一个早就死了的人,一路走来,不管做的对的事还是不对的事,他都无愧于心,纵然现在身死道消,他也不后悔。 “来吧。” 青天下。 碧海潮生。 红霞云河宛如飘絮。 道魔之君嘴角抽搐,扯上了一个残忍而狰狞的笑容,他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再次掣开了尊魂幡,升起了吞魂拳。 哪怕今日死了,他也要站着死。 “涂山大哥!” 远方三娘的呼唤似乎也在耳边响起。 涂山君张口。 伴随呼声。 一枚玉简破开空间飞到了他面前,巨手在触碰到玉简之后迅速缩了回去,玉简也在半空中化作了一枚宝印,升起明亮的光罩。 罩子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巨手,只不过巨兽似乎也终于到达了极限。 一把将宝印和三娘全部捞走。 在半空中消失。 巨手消失后,原本铺开的法阵也渐渐的没了。 只剩下还站在原地的涂山君。 赤发魔君望着远方。 沉默不语。 忽而。 一道身影出现在魔君的身旁,正是最早出言提醒他的裴家老祖裴落天,裴落天像是松了一口气,更像是送走了什么瘟神恐怖,脸上没有失落,只有还没有完全平复的心有余悸,紧接着他看向赤发魔君。 说道:“小友,你…” 本想说些什么,裴落天最后也没说。 他确实不好在此时多言。 难免有幸灾乐祸的形状。 但对他而言,裴氏只死了一个尊者的情况下,这样倒也很好。他依旧神色沉重的说道:“三娘的事。” “你要拦我吗?” 幽幽声音,如果幽冥恶鬼嘶哑的低吼,又像是两个铁片摩擦挤压出瘆人的厉声,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双黑红色的眸子。 那双眼睛红的暗沉,却让他这位圣人都为之心惊。 不免倒退了半步。 说道:“老夫不是要拦你。” “那种情况下,你只能是送死。” “你没死,要多亏了你家老祖的手段。” “所以,你要拦我吗?” 赤发魔君再次一问。 这一次,裴落天听懂了对方的问话。 这个拦和刚才的拦不一样。 毕竟,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器灵宝物。 请:m.yetianlian.cc 第804章 归去 裴落天也沉默了起来。 气氛寂然。 赤发魔君举头望天,神思目往,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那些问题。 哪怕是化神尊者,入世四百余年亦感到疲惫加身。 手动的打开那粗劣的影像面板,幡主一栏空空如也。 涂山君又重新操作两回。 凝视良久。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幡主陷落。 以他现在强大的实力和坚固的道心,其实也根本不用看这两三遍,一遍足以,然而他还是继续翻阅了。 直到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早就知道这一栏中没有任何人名。 回转目光。 涂山君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虚影,虚影看不清容貌,却是如今法力的源头。 与那神通巨手一战,倒也不能说是一战,若不是祖师宝物发力,他轻而易举就败了,如今虚影更加黯淡,不似最初三娘留下。 在洞府的时候,三娘留下那只残翅蝴蝶,他就应该发现的。 发现幡主一栏的空当,以及法力接续。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任何因为幡主脱离了尊魂幡,阴神阳神却未归的喜悦神色。 “她还活着吗?” 沙哑的声音让裴落天侧目,随后沉吟着说道:“也许…,” “既然对方只想抓走红裳,定然是觊觎蝶梦道体的蜕变。对方会让红裳活着。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人就不会死,我相信红裳迟早还会回来。” 涂山君点了点头,对方很可能确实要让三娘活。 他只怪自己太醉心于仙经古卷和如今惬意的生活,没有看出三娘对未来的担忧。 但凡三娘表现的异常一些他都能发现。 奈何,三娘一如既往般生活,根本就没有给他发现的机会。 这怪不得三娘,本就有愧于涂山君的三娘并不想成为一个包袱和拖累,因此她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个人的选择,他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那个人会是什么修为?” “不知道。有可能在道君之上,我宗是有道君老祖的,两人隔空交手并未被你察觉而已。”裴落天的神色凝重,坦然摇头。 面对那样的强者,他这位圣人也显得捉襟见肘,不过好在他已经获得更进一步的宝物,未来依然拥有机会。 只是这机会依旧让裴落天迟疑。 在见识过那样的强者出手后,他心中莫名的出现了一丝畏惧。 想到这,他再次看向了不远的涂山君。 眼中的赞叹溢于言表。 易地而处,他没有出手的勇气。 为了一个人,而要去挑战一个不可能战胜甚至会给自己带来莫大后患的强大敌人,是鲁莽的行为,尽管他没有勇气出手,却不妨碍他欣赏涂山君。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撕开生死之路。 “为什么强大的修士能够肆无忌惮的出手对付他人?” “这是强者的权力。” “修行界本来就是残酷的,弱肉强食。” “没有秩序吗?” “有。” “实力、背景、以及志同道合的道侣是基础。” “没有类似万法宗这样的存在吗?” “万法宗。” 裴落天咀嚼着这三个字。 陡然一笑说道:“万法宗实力够强,东荒万法的道君老祖在大境内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分宗都如此,你觉得对方的主宗会是什么实力。” “别说斩断仙凡,今日一道令下,整个修行界不能再出现夺舍一事,你猜会有多少人幸免于难。” “然而,万法宗这样的实力,他也不敢公开说修行界不能竞争。” “不然必会被整个修行大界反噬。” “没有谁敢定人间善恶。” 修士都是桀骜不驯的,哪怕是正道修士,也不希望出现一个能将他们定罪的人,一旦出现这么个人,就像是裴落天说的那样,必然会招致正魔两道的围攻。 甚至不仅正魔,整个修行界都会成为他的敌人。 “习惯就好。” “败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认命,谁还没打过几场败仗,谁敢说自己是长胜将军。” 裴落天揣着袖袍的叹了一口气:“老夫当年败了不知道多少次。” 说着看向了大器宗所在的方向。 目光中闪过驰往,如果他没有落败是不是就能成为道子,然后成为大器宗圣主,和今日或许就是不一样的光景了。 不至于被人家打上门来,也只能龟缩不动,当一个装死不会喘气的普通圣人。 与年轻人交谈,他也感觉心中畅快了不少,心中那丝疑虑也消散不少,他觉得自己做的没什么不对,也不觉得自己没有出手是畏惧,保存实力方为上策,不该玉石俱焚的时候还是不要玉石俱焚的好。 当然, 修士心中, 无惧无畏,无忧无虑,亦无恐怖,也才更加纯粹。 于此而言。 每个人有自己的路,适合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 俯仰天地,无愧即可。 “秩序是不朽的吗?” 听到涂山君这一个问题,裴落天的瞳孔不由得缩小。 沉吟道:“秩序不一定不朽,道一定是不朽的,哪怕道会衰落也不会死,不朽的道,才能铸就不朽的仙,但是如何成道?” “我们总说成道、成道…” 裴落天死死的盯着涂山君。 他没想到此人的才情天赋竟如何恐怖,这四问看似闲谈,实际上都是对道的解读。 如果说刚才他还能坦然的让开身前路的话,现在心中则升起了一团火。 也许将此人留在自己的身边,他能够完成这一壮举。 ‘成道?’ 涂山君心中呢喃,他像是抓到了什么,却也在恍惚中没有理解。 应该是他的境界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悟道,至少他连化神这一步都没有走完,如何能感悟成仙之道。 说起来,他虽踏上仙路许久,也才走到第二步而已。 还是不要好高骛远的好,免得道法反噬自身。 “小友有什么打算?” 裴落天轻巧的询问道。 “打算?”涂山君一时寂然。 这一路随波逐流,率性而为,真到了他该打算的时候却又出现了些许迷茫,也许是对手的强大让他感到无法战胜,也就无法夺回三娘,又或许是没有一个人为他指明方向。 在宗门待的二百年,他也想过是否应该走出宗门,心中总有意动,也闪烁过。 太乙看的出来,所以很多时候任由涂山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后来太乙死了,太华赶来说是让他离开。 其实那时候他心中是有轻松的,他不想被捆绑给束缚在一个地方,也不想落入大宗之手,任由没有情感羁绊的上宗为他谋划未来。 如今,他却想再返回星罗海了。 也许他对身旁人实在关心的太少。 对三娘是,对巫融也是,对周行烈也是,以及对涂山惊鸿更是。 还有当年大黑山的老部下。 他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生离死别的苦痛与血肉身躯的损伤不同,钻心一般,让人皱眉,哪怕经历许多,依旧不能适应。 裴落天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若是小友不知道应该去往何方,不如来我裴氏做一个客卿长老吧。” “你我平辈论交。” “宗门小辈也任道友挑选。” “老夫也绝不会限制道友的去留。” 涂山君看向裴落天。 那双黑红色的眸子看的裴落天心里发毛。 那是一种异样的眼光,十分的复杂,却没有留下的意愿。 似乎在某一刻的时候,涂山君就已经决定离开,是什么时候可能不知道,但他在问裴落天是否阻拦他的时候,怕是已下定决定。 哪怕已经决定,甚至裴落天也知道他的意思。 涂山君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要走了。” “道友不然…” 涂山君问道:“如果我要与大神通者为敌,裴氏愿意给我卖命吗?” 裴落天诧然的看向那黑袍的赤发修士。 其实这个答案早就已经揭示了。 裴氏不愿意为任何人卖命。 连身为祖外孙女的许红裳都无法让裴落天出手,何况是外人的涂山君。 其次,他不愿意让修为更高的人掌控他的命运。 到最后,裴落天还是没有继续挽留。 眼睁睁的看着赤发修士驾云而去。 “老祖为何不留住他?”飞身赶来的老头儿看向黑红云遁消失的方向。 此人正是青冥福地的三席之一的老者,始终没有出手,并且还拉着裴业正看起了热闹,驾云赶来的此地的目的,不言而喻。 “没把握啊。” 裴落天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曾见识那血玉葫芦的威能,他应该会全力挽留,甚至是出手将此人留下。 但,在看到此人愿意出手,以及血玉葫芦中那银白光芒的莫大神通之后,他心中升起的火热也就渐渐的凉了下来。 他终究没有出手。 在面对大神通者的时候没有出手,现在也没有出手! 老者微微眯了眯眼睛,也没有继续说话。 他就算看出什么也不好点破。 既然连圣人都不愿出手,他再继续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大长老来了吗?” “万明组织人手开启了防御的大阵。”说起这件事,老者也同样心有余悸。 在天地解冻之后,他们也感应到了大神通者的出手,那简直就像是天地发怒,不容生灵有一点违逆和对抗。 也就是根在大器,不然裴氏不好善了。 “唉。” 裴落天长叹一声。 他心中竟隐隐对刚才没有出手感到了后悔。 早知道赤发魔君宝葫芦中的手段如此厉害,他再出手的话,是否能够让对方留下,能让对方改变态度对裴氏感恩戴德呢。 他不知道。 毕竟已经过去的事情不能重来。 也没有人能重来。 零点有二更。 请:wap.ishuquge.la 第805章 宗影 熔座。 洞府。 身形魁梧的老人默默的倾听眼前赤发修士的讲述。 感叹道:“回来就好。” 陨炎尊者没想到前往裴氏竟会碰到大神通者。 对方的修为与道君相比,只高不低,是能够隔空跨山海而出手的强者。 好在人还活着。 更让陨炎没有想到的,裴氏会让涂山君安然无恙的走回来。 器灵宝物的价值,就是圣人也会动心。 据他所知,裴氏就是有圣人的,尽管没有出手,圣人也绝不是弱者,想要扣下涂山君这位法力不足的化神尊者轻而易举。 “他忌惮的不是我。” 涂山君说道。 那个人当然不会忌惮一个道兵器灵,唯一让他忌惮的就是道兵腰间的葫芦。 葫芦中盛放着屏退大神通修士的手段。纵然手段萎靡不振,谁又真的确定这样的东西没有伤害到圣人的能力。 裴落天不敢赌。 在他面对大神通没有出手的时候,他的已经为自己的心套上了一层枷锁。 所以在面对化神尊者的时候,他也不敢赌。 他有顾忌。 赤发修士盘坐在矮桌前,晃动着杯中酒。 没有多做停留的起身说道:“我要回星罗一趟。” “星罗,太乙宗。” “我听惊鸿说过。” 陨炎尊者颔首示意,随后问道:“不与惊鸿说一说吗?” 这一问,倒是让起身的涂山君身形一顿。 他在思考,应该怎样和惊鸿说。有时候见面说的太多,反而不好,什么都不说也不好。也只能劳陨炎转达。 “该怎样告别?”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赤发修士下了山。 登上古仙楼的巨舰。 望春。 斜阳古木草长莺飞。 远天上空,一头巨兽发出咆哮,无数白色的蒸汽好似被破开的波浪,渐渐的化作了薄雾被周遭的云层吞噬,化作磅礴云海中的一部分。 那潜游的巨鲸,浮空的巨物,亦如行走的山岳没有丝毫动摇。 驼兽张口呼出绵长气息,打的嘴里翻来覆去的唾液化作白色沫子粘连胡须嘴角。 大大小小的箱子货物让它艰难的挪动身躯,狭小的空间也施展不开自己的腿脚,哪怕是尥蹶子也会踢到身前身后的同伴。 巨大的驼兽队伍像是臃肿的黄河,泥沙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随着一位位踏空修士的出现。 寒气凛然化作春风的和煦。 甲板放下。 队伍终于开始动身。 一位身着黑袍的修士跟随着涌动的人流离开靠岸的巨舰。 “前往太乙宗的巨舰要等多久?” 持笔的吏者抬头循声望去,正看到一张焦急的面容。 那是一个中年人,神色带着几分慌张,还有恳切和期盼,就好像在祈求眼前的吏者说出一个符合他心里预期的答案。 “三年。” “莫要慌张,太乙宗的升仙大典前,肯定能赶上,我们古仙楼做事向来是有分寸的。”吏者淡淡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傲然。 不过在说到太乙宗的时候,那几分傲意也收敛了起来。 “太好了!” 中年人长叹一声:“我带着孩子走了很远的路,还以为赶不上了。” 中年人带着巨舰的船票离开,那厚厚的一摞船票,倒不像是一两个人,反而是一个巨大的队伍。 接着,轮到一个黑袍修士顶替他的位置。 吏者打量着眼前的修士。 一身黑红色烟云袍,金线封边,总以道簪束住一头赤发,更显得那如白玉的面容苍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虚弱多病的富家公子,亦或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浪荡哥。 吏者随后问道:“要去哪里。” “太乙宗。” “你也去太乙宗?” “不错。” “送孩子去参加升仙大典?” “不是。” 吏者的笔墨一顿,笑呵呵的说道:“我看你是修士,又不带孩子,难不成是你想加入太乙宗,想做太乙宗的客卿可需要很厉害的本事。” “看你面色苍白,双目泛红,青筋外露,多半是身患重症。” 黑袍修士神色淡然地说道:“也不是加入。” “不加入,你去太乙宗干嘛,难不成你还是门内弟子不成。” “算是。” 此言一出,吏者当即闭嘴惊讶的将船票和文折上打上字。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身着黑袍的修士已经带着文折和船票离开,转眼就已经消失在了身后那庞大的人潮之中,让他的目光再难以追寻。 吏者经过了最初的惊讶,耸耸肩没有多言。 他碰到的太乙宗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倒也不是那么惊讶。 黑袍修士正是涂山君,至于刚才吏者描述的外貌和揣测,对于修士也多有偏颇,谁说面色苍白就是病,说不定是鬼呢。 就是让涂山君没有想到太乙宗的影响力已经这么大了。 连外域的修士都要奔波着将孩子送入太乙宗。 看来他不在的这二百多年,星罗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到客栈的涂山君购上一份年史翻阅起来。说是一百多年前星罗海的域垒彻底消失,整个星罗海与东荒相连,成为了东荒大境的一部分。 值此时机,各宗门为争夺地盘混战,加上闾皇宗挤压生存空间,导致大战,之后太乙宗凭借着三百年积累,一朝发兵。 在尊者的带领下扫清星罗残留势力,赶走了鲲鹏宗,并且吸纳东海蛟龙族。 秘闻说,蛟龙族本来也想走,但是太乙宗一再劝解,并且拿出了蛟龙族无法拒绝的宝物和利益,于是东海蛟龙族彻底并入太乙。 太乙宗扫清六合,一统星罗海。 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两极并立,只有一个大宗升起。 当然,与东荒那些成名日久的大宗相比现在的太乙宗还是太稚嫩了,不过不妨碍太乙宗再崛起,有了上宗的资源倾斜和支持。 太乙宗的路走的并不坎坷。 “甚好。” 涂山君欣慰的笑了起来。 太乙宗不仅是太乙师兄的心血,也是他的心血,他不想在离开后太乙宗就成为一个软柿子。 太乙宗发展壮大是好事,不管对那些曾经追随的人而言,还是对整个星罗的局势而言,有一个一统的宗门,整个星罗能安稳不少。 涂山君只是有些遗憾,自己和太乙师兄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却没有完成一统的大业。 说到这,黑袍修士淡然一笑。 “什么事?” 黑袍修士脸上的笑意收敛看向房门。 “启禀前辈,有人想要见您。” “见我?” 涂山君的神识一扫,外头的人就已经清清楚楚。 “让他进来吧。” 挥开静室的石门,迎那人步入。 “搅扰高修。” 中年人赶忙行礼,脸上堆砌着笑容,说道:“在下崔锡,家中排行老五。” 手持书卷的涂山君收回目光。 此人正是在他面前拿走船票的人。 “说吧。” “高修慧眼。” “在下想向高修打听一下贵宗升仙大典是如何进行,又该做何准备。” “高修放心,这些事情并不会触宗门规矩,而且在下小有家资,定然能够给高修一个满意的答谢。” 崔五郎叉手行礼的同时说道。 紧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如果高修愿意帮衬一把,在下还有厚礼。” 手持书卷的黑袍修士神色怪异。 买消息买到宗门老祖的头上? “升仙大典啊。” 涂山君不由追忆。 那时候可壮阔的很。 顶香,拜祖师,开大制,勾名册,蜕凡入门做修仙者。 “你家小孩,是什么灵根?” “双灵根。” “这等灵根只要不是实在脆弱不堪,定可入门。”涂山君摆了摆手。 这灵根问他做甚。 除非性子实在软弱不得修行,不然这灵根放在东荒大宗也是抢着招收的苗子,会有类似招弟子的主策修士联系。 “不踏实啊。” “什么不踏实?” “不知道能不能拜入真君门下。” 崔五郎离开了。 虽不算心满意足,至少他心中有底气。 不过可惜的就是没有问出那黑袍修士的师尊,本想顺手推舟牵线搭桥一番,只当他自己徒做了表情,对方并没有理解他那些话的意思。 崔五郎还是相信此人是大宗弟子的。 那分气度做不得假。 气度这东西十分飘渺,不过在看到此人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人出身不凡。太沉稳了,也太不同了。 看起来普普通通,实际上怎么看都觉得深邃。 “这消息买的值!” 崔五郎坚定的点头。 他从吏者哪里买来消息,就是想寻找寻找机会,没想到拜访的头一个就让他信心倍增。 转眼。 古仙楼的巨舰抵达。 自从三年前见过一面之后那位高修就闭关不再见人。 他站在甲板上张望许久,也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直到稀稀疏疏的人流登上巨舰,才看到一个身着黑袍的道人慢悠悠的往甲板上走来。 当即大喜道:“高修!” “是你。” 黑袍道人颔首道:“你怎么自己在这里。” 崔五郎说道:“出门办事,还是我自己出面的好,带着管家随从以及一大帮的仆役,让人看了还以为是我傲慢。” “所以自从踏足这里我就亲历亲为,照顾孩子的事情则都丢给他们。” “巨舰两年后就能抵达太乙宗山门的坊市大城。” 崔五郎按耐着心中激动。 黑袍修士微微颔首,踏上甲板。 巨舰启航。 请:wap.ishuquge.la 第806章 跪拜 甲板固有好风光,使得赤发修士的脚步放慢。 他这样走着,崔五郎亦步亦趋。 似乎是留意到了修士的眼神,崔五郎懂事的叉手行礼说道:“高修既已抵达,在下也就得去忙碌商行交易的事情了。” “就不再此地搅扰高修雅兴。” 看到那赤发修士颔首,崔五郎这才欢喜的离去。 崔五郎心中得意自己时运大正。 让他撞大运碰到这位太乙宗高修,并且对方还十分和善好说话。 虽没有透露师承,好在似乎也愿意帮上一把。 那等轻描淡写和淡然心态,显然没有将这件事当做什么严重大事。 “可惜,要是让鄂儿拜入此人师承就好了。” 崔五郎并不心急。 修士也得交流感情不是,不能说拿灵石砸,那样的暴发户行为实在不明智,还容易引得对方反感,越是高修越不喜欢为灵石折腰。 有一些是家世背景滔天,根本不将灵石放在眼里,还有些则是早年受困于灵石,不希望自己以后还受困于灵石,因此一见多有嫌恶。 不知道此人是哪一种,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会多做无意义的表情。 “老爷,小的听说白家这回寻了不小的靠山,哪怕我们让小少爷拜入太乙宗,怕也…。” 身旁的小厮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崔五郎面色当即凝重起来。 白家和崔家在生意上的竞争不小,也诞生了不少摩擦,此番不远万里将天赋最好的儿子送入太乙宗,他也是想借太乙宗的威风,谁料到白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并且还先一步寻得高修上人,让他失了先机。 “谁?” “太乙宗山门坊市,华绯真人。” “是那一位啊。” 崔五郎长叹了一声。 他本来也打算寻那一位办事,据说那位拿人钱财就会与人消灾,到时候就是和白家比拼财力的时候。 然而这样做只会两家两败俱伤,他也不想死拼到底。 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只要鄂儿能够拜入宗门,看在宗门的面子上,好歹不会闹的太僵。” “而且,我已经寻到一位高修为鄂儿入门的事运作。” “不好再转头另寻他人。” “违背了道义。” “老爷,这可不是讲道义的时候啊。” “万一那位不是太乙宗弟子,亦或是虽是弟子却修为弱小地位不高,到时候反而是我们害了他。” “这…” 崔五郎此时也迟疑起来。 沉声说道:“也有几分道理。” “崔爷!” 一声断喝惊醒了崔五郎,循声望去,面色当即冷了下来,冷声道:“白老七,你喊甚。” 喊话的是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人,身着缎袍,手里盘着两颗珠子,笑呵呵的说道:“我看崔爷愁眉苦脸,该是有什么难事。” “若是崔爷此时认输,愿意把那三间铺转让给我,小弟也愿意接受。” 崔五郎淡然说道:“那三间铺子是我签字画押买来,你凭什么拿走。” “胡说。” “那姓房的先找我卖铺子,我们私下已经说好。” “我白纸黑字!” “我早有约定。” 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 白老七冷哼一声说道:“既然我们都不愿意伤了和气,那就看看谁的靠山更硬了,这三间铺子,我一定要拿回来,你别想在我脸上屙尿。” 放下狠话的白老七转身带着一众随从离去,再没有与崔五郎多交谈。 崔五郎骤紧眉头。 这姓房的也确实不地道,一家东西卖了两家也就算了,现在他嘎嘣一下没了,留下孤儿寡母,两家又僵持在一块,没一个能压服对方的,哪怕对方真的早有约定,既然他手中是白纸黑字,他也不能低头。 做商行,要的就是脸面和信誉,一旦他认怂,往后的声音也别想好。 要说这星罗以及周遭几方小域有哪个大宗门的话,还是太乙宗最能让人信服。 闾皇宗是老牌宗门,距离他们地方更远,当地的那些宗门又都比较一般,不然还不如让家里老祖出面,但这样的小事显然不适合。 白家估计也顾及事情的影响,所以也没有让老祖出面,而是让现在管事的白老七出面。 “老爷…” 崔五郎抬手说道:“三间铺子是小,拜入宗门事大。” “只要鄂儿能拜入宗门,让给他也无妨。”他的主要目的还是让孩子拜入大宗,如果能顺便解决这件事就更好,如果不能解决,到时他再让出去也不迟,总归还是要保证孩子能够安稳的踏入太乙宗。 “你且回去打听打听那位华绯真人的喜好,我看看与那位高修纷说一下。”崔五郎吩咐道。 “诺。” 崔五郎急匆匆的登上了巨舰的外层甲板。 甲板上人满为患,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块谈论着什么,外层光挡住了风雨,使得内外分别两个世界,不过他却没有心情多做欣赏,而是目光延展向四方。 那个人很好认。 赤发,黑袍。 面色如苍玉。 此刻正站在栏杆处手持一卷经书,拨动着腰间的葫芦,时不时畅饮。 崔五郎长舒了一口浊气,紧绷的心神稍显放松,整理好仪容后缓步走来,拱手行礼说道:“搅扰了高修的雅兴,实在是在下的不是。” 翻阅经卷的涂山君看向此人。 尽管此人看起来平静,实际上眼角的抽动还是显示着他心绪的不平。 应该是承担着巨大的压力。 “有事?” “是这样的…,”崔五郎将买铺子和白家的恩怨讲了出来,然后接着说道:“我家也有金丹老祖,可是我们这小门小户的金丹如何和大宗相提并论,别说是金丹,哪怕是筑基的执事也不是我们能够得罪。” “高修不妨赶紧抽身。” “哦?” “他找的谁。” “太乙宗山门坊市,华绯真人。” ‘华绯真人?’涂山君心中呢喃。 华字辈应该是第四代,不过宗门传承多以实力为主,第几代入门不确定,所以才用道号来规范,当然,也有很多是延用师父赐予的道号,或是自己悟出的真意道号。 宗门赐予,且以宗门核心字号为主,多是候选道子和天骄才有资格。 涂山君本不想多管闲事,想到这两家小孩都要拜入太乙宗,以后很可能是宗门的中坚力量,也就决定将事情压下,于是说道:“孩子的入宗的事关乎未来,莫要与人赌气误了孩子的未来。忍一时也不代表什么。” “是啊。” 崔五郎点头赞同的同时心中闪过失望。 他也期望自己遇到了大人物,但大人物哪里是那么好碰到的,据说元婴修士的遁光就已经赶上三百丈巨舰,能够乘坐巨舰的修士,多半是元婴以下的修士。 看这赤发修士如此勤苦沉默,应该是苦修士。 其实力怕也不会太高。 “等抵达坊市,我会走一趟。” “嗯。” “嗯?” 崔五郎本来都做好取出宝物了解此事的举动,直到听到身旁修士沙哑的声音传来。 再看向对方淡然的面容,以及深邃如渊的双眸,那是一种漠然,就好像根本就没有为眼前的事情担忧,也没有为听到什么名字而担忧。 他突然有些战栗。 也许站在他面前的修士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普通弟子。 崔五郎心中的喜悦化作奔涌河水,忍住颤抖的没有说话。此人如果淡然,要么是自身修为足够强大,在宗门的地位颇高,要么就是家世通天。 “谁家的大公子?” “太乙宗的大家族总共就那么几个。” 崔五郎也忘了是怎么离开,只记得修士的淡然。 暮春。 古仙楼的巨舰冲出了厚厚的云层,向着下方巨大的城池落去。 那已不能说是城池,而是一方看不到尽头的集聚,灵舟巨舰使港口水泄不通,琼楼玉宇错落如山脉绵延,矗立在坊市中央的是一方巨大的榕树,繁茂的枝叶,宛如一座座漂浮的岛屿。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人,莲台上的修士问道:“下一个排队的是谁?” “老爷,白家的人已经到了。” 侍女恭敬的向着那盘坐在莲台上的修士行礼。 修士接过记录的玉简,翻阅道:“域外小族,若不是看在十万灵石的面子上,老爷我实在不想抽身呐,罢了,罢了,就当给灵石一个面子,为他解决了这一桩心事。” 接着问道:“那个什么崔家也到了吗?” “回老爷,也到了。” 莲台修士微微点头说道:“太乙宗中,我算是好说话的,他这小族能寻什么能人?” “总还得寻我。” “两家相争,总该我得利。” “请吧。” “两家都请上来。”莲台修士淡淡地说道。 “崔兄?” 白老七皱紧了眉头。 “白兄。”崔五郎笑呵呵的拱手。 “崔兄是要与我比拼财力了?” “白兄寻得,难道我崔五郎就不能寻?” 侍女赶来前楼的门房处,拿着牌子问道:“谁是白戊,崔锡,老爷有请。” “等等。” “你是谁?” 崔五郎赶忙解释道:“高修莫要误会,这是贵宗弟子,前来拜会真人。” 侍女的眸子一亮,看了看崔五郎又看了看身旁的赤发修士,淡然道:“既然是宗门的弟子,那就一并入内吧。” 这肯定是崔五郎找的靠山,前来说服老爷的,这倒也在意料之中,因此她并未阻拦。 “走吧。” 白老七沉吟不定,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入正堂大殿。 闭目养神的莲台修士蓦然睁开双眼,死死的盯着走入大殿的身影。 张嘴之际,嘴角颤抖不休。 咕噜的从莲台上爬起来。 一个趔趄的噗通往前一趴,生生的跪在了地上。 “完了!” 白老七和崔五郎对视一眼。 心中同时在心中冒出这个念头。 看真人出了这么大的糗,怕是没法全乎的走出这里。 请:wap.ishuquge.la 第807章 老祖 噗通。 噗通。 白老七和崔五郎也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好歹跪下还能全真人面子。 要是他们生受大礼,别说从这里全乎走出去,怕是连自己两家都要跟着遭殃倒霉。这可是大宗的修士,还是手握一方大权的金丹真人。 两侧身着薄纱的侍女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来扶。 谁料,莲台修士根本就没有起身的打算,而是又跪的更低了,伏地高呼道:“太乙宗弟子,华绯,见过老祖!” “老祖?” “谁?” 侍女错愕的同时身形不由僵住了。 而同样跪在地上的白老七和崔五郎则诧异的互相揣摩。 “你认得我?” 空灵中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那位跟随而来的赤发修士开口。 “老祖?” 崔五郎已完全呆住。 这年轻人是老祖? “二百年前,宗门大典,有幸瞻仰老祖仙颜,从此之后,不敢忘。” 华绯真人诚挚的讲述,不敢抬头的继续说道:“老祖之像,门内弟子多有收藏,老祖的故事,华绯早已能够倒背如流。” 涂山君无声的站在原地,怔然良久。 轻声说道:“起来吧。” 古井无波的声音中多了些沧桑和感慨。 没想到在他离去多年之后,依然有人记得他,怀念他,甚至听着他的故事长大。 这种感觉让涂山君感悟到了传承的强大。那是种极为玄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痕迹活了下来。也许传承也是一种不朽。 华绯真人缓缓抬起头。 瞻仰那张曾经见过的容颜。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和那玉石雕像一模一样,也和画卷没有分别,依旧是黑袍赤发,依旧是那淡漠的神情,那目光像是睥睨天下,鲸吞四海,没有谁能够抵挡住自家老祖的强大! 合欢宗不行,御兽宗不行。 联军不行。 蛟龙族也不行。 哪怕是当年盛极一时的鲲鹏宗,也已经分崩离析,远走他乡。 而这一切的故事,还要从当年的两个修士说起。 太乙老祖身故让人惋惜,太始老祖的远走更让人感慨。 有朝一日,他竟能得见老祖真颜。 就像是传说中的人物走到了自己的身边,这种激动和颤抖根本无法言说,他甚至现在就想跑回宗门高呼。 果不其然。 老祖依旧是老祖。 在华绯真人起身的同时,那些侍奉的侍女赶忙跪在地上。 不敢再用目光打量。 华绯真人说的已经足够明白了。 但凡是太乙宗的修士甚至只要是星罗海的修士,就没人不知道太始尊魂真君的故事,这传说她们当然也都听过,甚至十分的熟悉,只不过当传说中的人物来到面前,却早已经手足无措的不直该做什么。 还有一人,心中则是无限的恐惧。 那就是白家老七。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诉说这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但他从没设想过,要和太乙宗的老祖打擂。 身旁呆着的还有崔五郎,他起初为自己的幸运而庆幸,后来对赤发修士的淡然而感到兴奋,然而现在他却只觉得识海一片空白。 涂山君轻轻挥手,扫去众人心头的阴霾,淡淡地说道:“我回来的消息,不要泄露。” “喏!” 华绯真人拱手行礼。 接下来就是处理白家和崔家的事情,华绯真人秉正的将三间铺子分成了三份,一人一份,然后给那孤儿寡母留一份以做家资,往后如果可以的话帮衬一下,如果帮衬不了,也就任由对方如何过活就是。 华绯虽贪财,办事的能力和手段倒也不俗,还能够在这样的压力下将事情办妥,足以证明心性不错。 确实是一块能担当大任的料。 怪不得宗门会将此人放在这里。 白老七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府衙走出来的,他身边的崔五郎也同样如此。 白老七只觉得撞了大运,碰到这样的人物也就罢了,自己的事情竟也有着落,而且还办的妥妥当当,没有让任何一方吃亏。 “老崔你这什么鸿运?” “我不知道啊。” 崔五郎茫然摇头的说道:“我那天打听事,正好那小吏说有,我就花灵石买了下来。” “谁料到…” 崔五郎现在也很忐忑。 买消息买到老祖头上。 他怕是整个修行界的独一份了。 “走吧走吧,大人物的事情我们不要掺和,我请你喝酒。” “还是我请你喝酒吧。” “老祖您看这事情这么办…” “不错。” 涂山君点头赞赏。 这事本来就不怨两家的任何一个,能将之妥善的处理好很不错。 而且他也不说偏向谁,以后两家孩子都是宗门的弟子,其实最后都算是一家的,他更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修为和实力高,就为难他们。 “现在的宗主是谁?” “虞宗主。” “还是他啊。” “宗主如今已步入元婴后期。” “不错。” “那小子有天赋。” “巫融呢?” “听说巫师兄早就离开宗门外出游历,怕是也一百多年了。” 涂山君脸带笑意,这孩子能在宗门守这么久已经很好,他不可能阻止巫融奔向更强大的境界。 而且既然巫融能坦然离去,周家必然已经能自保并且挑起大梁,因此,他也就问了问周家的事情。 “周家出了一位天才。” “两百年的元婴,确实算是天才。” 涂山君欣慰安然。 “太华呢?” “太华老祖在打崩了鲲鹏宗之后就返回上宗去了,现在的上宗老祖道号‘重浩’。” “尊者境?” “说是。” 涂山君解下腰间一只玉简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我当年入元婴的心得以及一篇心经咒文。” “谢老祖传经。” 低头捧起玉简,等他再抬头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赤发修士的身影。 华绯真人四下寻找,心中不由空落落的。才刚与老祖说了会儿话,老祖就已经离去,他还期望着这段时间能够再长一点呢。 遗憾之余,又欢喜的将玉简奉为圭宝。 当年老祖的实力就已是巅峰之境。 星罗海人尽皆知。 连尊者都要卖老祖的面子。 现在老祖归来,其实力… 华绯打了个舒畅的冷颤。 老祖要没有个尊者的修为,怕不会这么轻描淡写的询问太华尊者。 当年的事情传的流言蜚语很多,有说老祖不愿意上头有人压着,甩脾气叛出宗门,又有说太华赶走了老祖。 反正各个版本都充斥着权力争斗的阴谋影子。 不管是什么版本,实力还是最重要的问题。 涂山君并不清楚华绯的猜测,他踏空施展遁光,向着山门而去。 直到靠近了宗门的大阵。 看着熟悉的五阶大阵,涂山君不由笑了起来。纵然他没有腰牌,难道这大阵还能拦住当年布阵的人不成? 一阵涟漪闪过。 赤发修士的身影已经踏入阵中。 在涂山君踏入大阵的同时,一道神识已经遥遥锁定了他。 “何方道友,偷渡我宗阵法?”声音中带着凝重和浓浓的疑问,堂堂五阶大阵,在各种修缮和维护下,哪怕是同阶尊者也会被挡住,对方竟能悄无声息的钻进来,这就像是有人已经将刀架在了脖子上,随时会丢了性命。 “我叫涂山君。” “你也可以称我,太始尊者。” 涂山君当即表明自己身份。 他看得出,对方的修为不算高,应该在尊者中期左右,达不到太华的高度。 此人的气息也比较虚浮。 应该就是华绯口中的那位重浩尊者了。 是上宗高门,派来星罗海坐镇的。 “涂山君,太始尊者?” 那人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惊诧。 “原来是师弟。” 说是这么说,重浩却一点露面的意思都没有。 五阶灵脉的洞府之中,重浩尊者沉吟着。 他当然认出了此人。 当年太华师兄交接的时候说过这个人,说这个人桀骜不驯,离开宗门游历去了,不必管他。哪怕回来,也不会久留,任他去留就是。 “师兄我本尊还在入定之中,恕不能陪同师弟了。” “不劳烦师兄。” 涂山君拱手。 对方不想见他,正合他的意思。 他也不想见对方。 随着那道庞大的神识沉寂,涂山君这才观摩起曾经熟悉的山门,没有多做停留的赶往了丹峰,丹峰顶的大殿依旧和曾经没有分别,只是长久没人居住的痕迹,倒也没有落灰结网,而是打扫的一尘不染。 巫融不在宗内,他就只有一个去处。 循着记忆中的模样赶往宗门内的周家封地。 听华绯说周家成了宗门的望族,家里还出现天才延续。 天才不天才的倒也无妨,只是这二百多年过去,不知道行烈夫妇过的如何。 此番他回来,本意也是看望一下自己的徒弟。 “咚咚。” 门房打开大门疑惑道:“你找谁?” 话音还没有落下,门房就已经瞪大了眼睛,怪叫了一声,撒丫子就跑:“活了活了,老祖宗祠堂的玉像活过来了!” “快快,快禀告老祖宗…” 站在门口的涂山君诧异不休。 他的名气大到随便一个宗门的人都认识吗? “慌张什么?” 正堂内,一位容貌靓丽的中年妇人沉声呵斥。 “老祖宗,玉像活了。” “什么活了?” “玉像。” “门口…” 门房指着门口,大殿门前,正有一道赤发的身影面带微笑的说道:“好久不见了,颖雪。” 方颖雪手中的茶杯吧嗒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惊声道:“老祖!” 请:wap.ishuquge.la 第808章 霹雳 方颖雪望向正堂大殿的门口,那正有一道身着黑袍的赤发身影走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风采。 与她曾经见到的和善老人不同,现在的这一位身上没有半点老人的姿态,倒真像是玉石壁画中的强者,重新活了过来。 尽管气质有所不同,然而那眼神中的笑意依旧让人熟悉。 “您…” 方颖雪的声音中多了颤抖,不顾面前的茶盏碎片追了上来,似乎不敢相信老祖还会回来。 正要行礼之际,被一双大手扶住。 只听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不必拘泥。” 那双手也是温暖的,如这声音一般。 就好似沐浴在春风之中。 方颖雪身旁的侍女早在老祖宗喊出老祖的那一刻就已经跪伏在了地上,门房小厮以及管家执事更是不敢高声。 生怕惊动了这位被老祖宗称为老祖的人。 甚至他们都不敢抬头打量这位只在传说中的人物。 一方面是因为做为传说中的人物,老祖的风采实在太过耀眼。 做为开宗立派的祖师,如今的太乙宗是根于曾经的积累,只不过上宗加快也保住了这样的势头。其二,这位老祖在传说之中可不是善茬。 当年的星罗海称呼此人为‘太始吞魂魔君’。 一杆尊魂幡,不知道力压多少同阶甚至前辈。 随着另一组始祖的凋零,也就只剩这位老祖了。 周府的变故瞒不住,涂山君也没有以大法力笼罩不宣,因此在气息波动出现的时候,就有数道金丹遁光向着宗族的大殿赶来。 其中为首者是一位年轻人,音容相貌让涂山君也不由得惊讶,随后看向了方颖雪。 “母亲。” “稚儿快来见过你师祖。” 方颖雪悄悄的抹掉眼角的泪光,赶忙招呼那年轻人上前。 “师祖?” 别说那年轻人错愕了,就连赶来的那几位金丹长老也分外诧异。 纷纷看向那到高大的身影。 黑袍、赤发。 面如苍玉。 若是额生顶角的话,就与宗族祭祀的玉像一模一样了。 但少不少又何妨,这可是老祖宗亲口承认的老祖,难道还有假? 其中有胆大的,神识延伸想要一探眼前黑袍青年的虚实,他的神识并没有任何阻碍的接触到了此人。 这让他很是意外,如果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人,其其实至少也是巅峰大真君,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让他看破虚实。 然而,变故陡生。 他的神识像是看到了恐怖的深渊。 深渊没有任何动作,让他平缓的将‘触角’收了回去。 触角一返回,他的额头已弥补冷汗,噗通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 “周玉梁,你做什么?” 周玉梁不敢说自己胆大的尝试,赶忙说道:“我见到老祖实在太激动了。” 其余的几位长老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跪倒在地上,而是拱手行礼,口称老祖。老祖还活着,并且返回宗族,本也是寻常的事情。 就是老祖一回来,他们能多一座靠山。 老祖和上宗的龌龊,其中细节他们也不知道。 不管如何,老祖当年的离去都是隐情不小的,如今返回,说不定是要趁着太华尊者离去而将宗门掌控在自己手中。 这样的危险,周家或许能更进一步,又或许会随之一落千丈。 远不如现在的稳固的地位。 “周玉宗,见过老祖。” 周玉宗拱手行礼的同时打量着这位老祖,老祖依旧是青年的模样,与典籍上记载的别无二致,据传那时候老祖已能够抗衡鲲鹏宗的强者,乃是不世出的天骄。 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从宗门离开。 老祖的归来固然让人喜悦,只不过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返回。 对方的归来肯定有目的。 周玉宗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如果他大哥在的话就好了。 ‘大哥是元婴真君,又是宗门主刑峰的二长老,不仅拥有无可撼动的地位,也拥有强大的实力,哪怕老祖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也要考虑大哥的意见。’ 周玉宗旋即施了一道传音的术法。 涂山君当然看的很清楚。 就像是小孩子趁大人不注意偷吃糖果,以为大人不可能发现,实际上是自己自作聪明。 并不是没有被发现,而是被允许了而已。 太乙宗十二主峰。 刑峰是比较特殊的一座大峰。 主掌宗门的刑罚。 能够进入刑峰的修士莫不是宗门的精英,并且还要在人品上过关,要做到秉公执法。 不过其中到底有多少公道,就要看具体的问题了,毕竟组成刑峰的是一个个修士,而不是一个个零件、机器。 幽静洞府,根接地下五品灵脉。 盘坐在洞府中央蒲团上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人。 中年人的口鼻之中吞吐着绵长的灵气,周身庚金森白的剑气交织成巨大的网,伴随着他缓缓睁开双眼,凌厉的目光如同两道从天垂下的天剑。 传音玉简的碎裂,传来的消息让中年人神色微滞。 沉吟许久,还是决定出关一见。 于情于理,他都要去的。 这位不仅是太乙宗的祖师之一,还是他父亲周行烈的师父,也就是他们的师祖,他做为小辈不管掌握着多大的地位,拥有强横的实力,他都要去见一见。 也恰好他如今是专精于术法神通,并不是长关的存神练气。 他其实也很想见一见,这位巫融叔父口中的绝世强者。 在他看来,巫融叔父已经足够强大。 并且在二百年前就已经达到元婴后期的修为。 那一身实力哪怕是放在整个宗门都能排的上号。 就算同为天灵根,周玉峰也不得不承认,巫融叔父的天赋才情不是他能比拟的。 其实他的路走的很顺畅,从小他就生在大宗,父亲是老祖弟子,母亲的天赋才情不弱。 他要什么资源就有什么资源,要什么功法就有什么功法。 根本也没有经历过挫折。唯一的大难估计就是和鲲鹏宗开战。 那一战,他大放异彩。 从此坐稳了刑峰二长老的位子。 如今的他,已经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能够庇护宗族,也能庇护自己的家人。 周玉峰走出了刑堂,化作一道遁光往家族那边赶去。 气息灼灼。 豪如剑光。 使得殿内上座的青年侧目过来。 吧嗒。 周玉峰魁梧的身形踏入。 那强盛的气息就像是一柄天剑。 不过,在见到上座的青年后,周玉峰的瞳孔微缩,上前两步拱手说道:“太乙宗弟子,周玉峰,见过师祖!” 这一拜,诚心诚意,没有半点不从容,也没有半点尴尬,就好像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就该拜下来,也像是早就拜过。 他早就拜过了。 不管是宗门的大殿的玉像还是宗族祠堂的玉像。 如今只是见到了真人而已。 涂山君目光探寻的打量,微微颔首道:“不错、不错。” 周玉峰的气息稳固,修行的是正经的宗门功法,并不是他的路子也不是他后来的路子。 实际上涂山君并不是以太乙升仙宗的功法做根基,他更多的是将术法神通融入自身之道。 就比如元圣灵魔的术法也一样。 一切的基础还是真意和尊魂幡,在这样的基础上增减改变,也就诞生了不同却适合他的术法神通。 随着上一战的加深,涂山君已经明悟,他要走的是融合之路。 仙、魔、佛、三家融合在身。 才拥有, 仙魔同体佛心固。 要说这还是太乙升仙宗的术法吗? 也只能见仁见智。 不过,周玉峰和他不一样。 周玉峰修行的是正统的太乙升仙宗功法。 随着宗门的扩张和稳固,藏经阁内的五属功法各有归宿,使得宗门开始出现更多的剑修,显然眼前的拥有单属性金灵根的周玉峰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相比于涂山君的淡然,那些就座的长老纷纷起身。 周玉宗也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目睹众人反应。 周玉峰心中当然知道怎么回事。 家族大了,地位高了,考虑的事情也就多了。 对老祖也没有那么多的敬畏之心。 以为眼前的这个青年不过是个过时的老东西。 当个吉祥物还好,插手大事就算了。 却不知道,在周玉峰的眼中。 眼前的老祖如同一座让人难以企及的高山。 金丹? 第一步而已。 走到这一步,根本不需要太多努力。他们根本不清楚眼前人的恐怖。 只当是大树高山,却不知道,在他这个元婴后期的当面。 如见幽冥深渊! 涂山君不清楚周玉峰心中所想,他只觉得疲惫。 应付起来太过疲惫了。 因为周家的许多新秀顶多是听说过他的故事,不像华绯那样真切的见过他,所以,还不如那些曾经宗门的老弟子让人想要亲近。 涂山君索性也不再理会的看向了方颖雪。 笑着问道:“怎不见行烈?” 这一问。 满座寂然。 方颖雪欲言又止。 涂山君看着众人的神色,心中隐约不对。 周玉峰接过了话茬:“回禀老祖,我父亲,已经仙去了。” 高大的赤发青年豁然起身。 呆愣在原地。 良久。 呢喃道:“怎么会…” 二更稍晚。 请:wap.ishuquge.net 第809章 难料 “怎么会…” 涂山君突然无措了起来。 他怎么都没有想周行烈会死。 宛如厉鬼嘶吼。 大殿内的赤发青年再难从容的扭曲了面容,赤发如狂瀑般披散,额头顶角横生,气息像是一颗生长在天地间的摇曳的曼陀沙华,艳丽且美丽。 然而见到这株植物,只会给人带来茫茫的死亡和幽冥黑渊。 “轰!” 无边的黑红色气息伴随着沙华的摇曳向着天地挥洒。 化作了垂天的连幕。 又像是天空的银河陷落,向大地倾泻。 黑红色的蒸汽铺成一望无际的汪洋,厉鬼、白骨、亦或是冤魂阴神,似乎都想从那粘稠中踏出,却又被浪头卷了回去。 整个周家甚至是太乙宗的上空完全被这厚厚的积云覆盖。 此时,周家的金丹长老们才明白自家老祖的恐怖。 不过是一个发怒,好似天威降临这滚滚红尘。 在这磅礴的威压之下,金丹修士像是待宰的羔羊,只能瑟瑟发抖。 而他们刚才心中的龌龊早就一扫而空。 老祖只是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漠然而已。 也许哪怕他们心中不怎么尊敬,也不会在意,然而,当老祖一旦在意,他们才真正的体会到蚍蜉面大树,蜉蝣见深渊。 一众修士赶忙跪在地上,高呼道:“老祖息怒。” 涂山君置若罔闻的踏出一步,如苍玉的面容渐渐化作青白,獠牙冒尖,黑红色的双眸看向方颖雪,问道:“怎么死的,如实说来,被人所杀,还是病症折磨。” “何故?!” 尊者境的气息威压这一绽放,整个太乙宗都陷入了慌张。有别于自家尊者的气息,这道陌生的气息实在让人不能心安。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气息比之当年他们面对垂云尊者也不遑多让。 这样的人竟悄无声息的踏入宗门了? 这何止是慌张。 一个不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一时间,诸多的元婴气息冲天而起。 其中许多熟悉的人影踏空而来,他们的眼中倒不是恐慌,而是惊疑不定的疑虑和一些按耐不住的激动,庞人或许感受不到这股熟悉的气息,他们做为老人是知道的,其中为首的正是现任的太乙宗宗主。 虞龙。 元婴巅峰的大真君。 “师弟。” “师兄。” “师弟觉得是谁?” 老者沉声询问。 “不确定,还要见一面才知道。”虞龙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心中是有数的。 能够在这个境界,悄无声息踏入宗门的只有布阵者,这气息又如何让人熟悉。尽管神威强盛,应该是实力不弱的尊者修士。 老者的身躯不够凝实,像是一道虚影,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是那个人回来了。” 说着看向了远方。 如今的太乙宗整合了新旧势力,不仅门人弟子的修为提高,也拥有不少曾是其他势力的元婴修士。 其中为首的就是蛟龙一族。 东海蛟龙族当年就拥有二十多位元婴真君。 乃至后来分崩离析的鲲鹏宗。 不停的吸纳整合,如今的太乙宗早已是个庞然大物,盘根错节,有上宗的钳制,太乙宗只需要慢慢的消化掉这些得到的资源和底蕴,就能一跃成为媲美闾皇宗的新晋宗门,往后的路子就不是资源和地盘能够提高的。 还需要更加强大的武力坐镇。眼下,这位老祖的回归,确实让人振奋。 但,仇万道看向虞龙的时候,却发现虞龙皱紧了眉头,不由询问:“师弟为何心事重重,如今老祖重归宗门,我等正该高兴。” 虞龙沉声说道:“师兄难道忘了老祖的身份。” 仇万道一时沉寂。 当年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吓了一大跳的。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而且这个问题已经没有特别好的解决办法,因为当年他们赶走鲲鹏宗的时候,垂云尊者被太华师伯重伤,濒死之际他说过一定要让太乙宗付出代价。 那件秘密也绝对不会隐瞒太久,很快就会世人皆知。 除非上宗保证师叔的安全。 然而,看太华师伯个人的意思,他不希望师叔能够返回上宗。 这倒是奇怪。 寻常人得知器灵宝物,恨不得从别人手里抢过来,怎到了太华师伯这里,就如此态度。 其中肯定有他们不知道的隐情。要么是上宗不足以保全,要么就是上宗不需要器灵宝物,总不能是太华师伯意气用事。 再看得到的消息,太乙升仙宗应该已经重新恢复过来。 不至于保不住器灵宝物。 多想无益,还是面见那位要紧。 他现在到了冲击化神的关键时刻,倒也没法亲身前来拜见老祖。 “莫要惊慌,一切照旧。” 淡淡地声音笼罩太乙宗。 重浩尊者的庞大气息拂去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有了尊者老祖的包票,他们也就清楚不会有大事发生。 重浩尊者沉吟道:“果如师兄所言。” 心中不由呢喃:“这样的人竟能得老祖青睐,大制书名,还能获得太字道号。”旋即叹息了一声说道:“可惜,当年如果我也接手宗门的分宗传承,怕是…” 世事难料,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尽管这位师弟魔气冲天,然而那气息之精纯和纯正,让他也觉得诧异。 气息之中也不是表现的那样凌厉,倒是十分的中正平和。 这样的人,仙魔同修,倒是也能被称作天骄,不过如此相悖的两道,终究会有平衡不了出问题的一天。 那时,到底是生死难料,还是破而后立,只能看个人造化了。 方颖雪不由得低声抽泣道:“战死沙场。” 涂山君骤然沉默了起来,轻声的呢喃道:“战死…沙场,吗。” 太乙宗是他的心血,也是大家的。 总归要有那么一仗要打。 别人的儿子、徒弟、弟子能够牺牲。 宗门的弟子都能牺牲,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不能牺牲。 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啊。 但,到了自己身上,依旧觉得悲痛。 钻心一般! 涂山君踉跄两步,重新坐回座椅上。 “尸首、阴神,可都收回了?” “尸首阴神都抢回来。” 周玉峰沉声说道。 “不过…” “什么?” “大战的煞气太重,阴神没有撑太久就已没了神智。” 涂山君呆愣的坐回了原来的位子,周身气息迅速消失,盖世的威压化作了淅淅沥沥的风雨,浓雾云气也在没了支撑后成为浮云飘渺,最后化作了天地自然,所以神异状况消失不见,压在众人心头的神威也随之消失。 周玉峰再抬头看过去。 他没有见到一个绝世强者,倒像是见到了一个老狼,揣着袖袍,默默的舔舐伤。 此时,周玉峰突然明白巫融叔父为何如此崇敬师祖。 “还请师祖节哀。” 涂山君摆了摆手。 示意众人可以离去。 他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些。 一众金丹修士离去,只剩下两人还在,一是方颖雪,其二就是周行烈的大儿子周玉峰。 行烈战死沙场,他说不了什么。 这本就是宗门弟子应该做的。倒不如说在悲痛中夹杂欣慰,欣慰在他离开后,周家也没有做软蛋,安居后方紧吃。 “尸首在哪儿?” “尸首就埋在丹峰后山,家父阴神神智尚存的时候说过。” 周玉峰拱手。 “阴神呢?” 说道阴神,母子两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有什么问题?” 周玉峰继续说道:“家父知道老祖如果回来一定会问这个问题,我不敢更改家父的遗愿。家父阴神神智尚存的时候说过,等他什么都忘了就将阴神投入魂幡,等待老祖归来,带他一同离开。” “老祖三思。” “宗门或许能安排家父转世。” 方颖雪没有说话。 也许这本也是她的意思。 转世投胎,还是身入尊魂幡陪师父继续征战。 周行烈选择了后者。 他知道自己的天赋才情不够,巫融师弟等了他很久,他也没有结婴,直到为宗门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他也还愿意为师尊做马前之卒。 一旦身入魂幡,从此生死不由己。 甚至可以说是永不超生。 宗门曾经对弟子们允诺过,如果放弃来生,此生宗门一定加倍培养并且安顿身后事,也引得大批弟子投身其中。 后来这样的制度也延续了下去,直到涂山君离开后才渐渐消亡。 只是,涂山君自己也没想到,当他重返宗门还要再收一魂。 而这个最后一个魂魄。 正是他的弟子。 一方面是弟子个人的愿望,另一方面是家属的愿望。 以及涂山君自己的顾虑。 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还请宽恕我不请自来。” “虞龙、仇万道,见过师叔。” 中年人踏入大殿,拱手看向那上座的赤发修士。 周玉峰叉手行礼道:“宗主。” “大长老。” 仇万道同样点头。 两人的到来让思绪中的涂山君回神,涂山君看向那道虚影,平淡地说道:“不错,不枉费你的天赋,如今也摸到了尊者的门槛。” 仇万道恭敬道:“多谢师叔教诲。” “你也不错。” “弟子不敢。” “与巫融师兄相比,我的进步实在不值一提。” 虞龙叹息道:“周师兄的牺牲,令人惋惜,还请师叔节哀。” 涂山君微微抬头看向他,多年不见,这小子圆滑了。 “什么事?” “还请师叔移步太乙峰,有大事相商。” “过几日再说吧,我要去见见行烈。” 请:wap.ishuquge.net 第810章 将乱 陵墓修的很壮观,形如地宫。 没有阳光侵入,只有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尽管这里身处丹峰,却没有感受到半点炙热,迎面扑来的是凉爽的冷气,而这冷气也吹拂起赤发修士的长袍衣角。 越过重宫长甬。 踏入一方大殿。 阵法散发着幽邃的光,在阵法的中央有一座悬空的棺椁。 棺椁的远处,也就是大殿的尽头,是一方座位,隐隐约约正坐着一个人。 “禀师祖,这里便是…” 周玉峰恭敬的行礼说道。 涂山君微微颔首。 他已知道了。 在亲引师祖抵达之后周玉峰就安然退出大殿。并且打开了阵法,隔绝内外。 随后,垂手立于殿门,静静的等待。这倒是让涂山君有些刮目相看,他还以为周玉峰需要他提点才会知道应该怎么做呢。 毕竟这样的天才多是将注意力都放在自身的道行和修行上,很少会体谅他人的难处。 纵然心中闪过,怕也会因为贵族的自傲而漠然。 没有多言的赤发修士走近棺椁,轻声道:“我回来了。” 似乎是这句话惊醒了那远座的人影,亦或是修士的到来让他本能的起身飞来,瞬息的功能功夫那道略显虚幻的人影已经走到了涂山君的面前。 正是周行烈。 阴神双目呆滞依靠着一株四品的幻昼明月花支撑。 “唉。” 涂山君长叹一声,抓起腰间的血玉葫芦,往楼梯处一坐。 当年不辞而别,没想到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天人永隔。想当年,为了平衡当时的势力纠纷,所以收周行烈为记名弟子,后周行烈修至金丹拜入门下。 那时候宗门草创,百废待兴。 一应事务处理的也妥当。 除了修为上不让他满意之外其他的事情甚得涂山君欢心。 星罗海的南征北战,也从未退缩。 每逢大战,必然身先士卒。 不管是做为他的徒弟,还是太乙宗的弟子。 周行烈都是十分优秀的。 涂山君也知道,他的天赋才情不足以支撑他走的更远。 对于周行烈的死亡,也有所预料。 然而,事情真正发生之后,他心中还是惆怅,就好像是他做的不好,才没有保住这个在他身入太乙宗之后,郑重收入门下的弟子。 如果他没有离开宗门,在与鲲鹏宗之战的时候就能庇护一二。 如果他能早一点寻到陨炎前辈,得知金丹修士强越元婴的本事,是否也能让行烈延寿八百载。哪怕后来再无存进,八百载,也确实不少了。 涂山君默然。 不少吗? 少的可怜。 不过朝夕而已。 可惜,这八百年都未延续。 若是阴神还保留神智,涂山君一定会劝阻周行烈转世重修,哪怕修行界普遍认为转世的自己不是自己却也依然是‘活着’。 看到现在这般情景,他反而犹豫了。 阴间不太平,转世也不见得能成功。 说不定最后连真灵都会泯灭。 那时候何谈什么活与不活。 怕是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身入魂幡,虽永不超生,倒也算是一个归宿。 正如太乙师兄说过的那样。他总归要给门人弟子寻另一条路。 这一条路,尽管太乙没有明言,内里的意思却十分的明显,就是将宝压在涂山君的身上,指望着万千伟力归于一人。 这份信任和责任实在太重了,重到连一个中期尊者都不敢接下。 “多久了?” “半月过去。” 周玉峰拱手。 “你一直守在门外?” “儿确实一直守在门外。” 方颖雪蹙眉道:“你该劝劝老祖。你是大真君。” 周玉峰微微摇头说道:“母亲,您的道行不足所以不知老祖的厉害,别说是元婴大真君,怕是巅峰大真君,甚至是尊者,也不是老祖的对手。” 方颖雪大惊:“这…不能吧。” “当年老祖确实只有巅峰之境。” “重浩太上长老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周玉峰继续说道:“这般修士,旁人的劝解是无用的,何况,我们本来就是在对立面上,我们不希望父亲跟随老祖而去,父亲却又希望能够继续追随老祖。” “一切的选择权,都在老祖手中。” 方颖雪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她是曾经从那个时代活下来的人。 或许那时候老祖的修为还没有现在强大,带来的压迫感却是实打实的。 面对这样的修士,他们能做的就是等。 只不过,如果不是还有转世重修的机会,方颖雪不会这样固执己见,她还是希望周行烈能够回来。 枯坐半月。 涂山君起身。 袖袍一挥,森白手掌随之张开,一杆黑金血红纹路的小幡出现在他的手中,青面黑底,金线封边,绘百鬼夜行、千军万马,云卷云舒间,雾中猖将若隐若现。轻轻一晃,变成了一只丈许的魂幡。 幡面如铁卷般垂下。 其中阴神恶鬼似要从中爬出。 涂山君攥着了尊魂幡:“我这一生,颠沛流离不太平,是生是死连我自己都预料不到。我要做成那件事,怕也会有大难临头。” 赤发修士的眼中闪过繁复心绪,最终他还是决定默默的抗下这一切。 “你想跟我走。” “那我们师徒二人,就走吧。” 双手把住尊魂幡,轻轻挥动,原本如铁卷的幡布好似瞬间化作了柔顺的绢,从面前的阴神头顶笼罩而过。 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墓室,涂山君扶住棺椁。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收纳亲朋好友的阴神。 曾经太乙宗的门人弟子当然也是,只是终究隔着东西,差的太远,那时候也是太乙先斩后奏,将一切做成定局,才在涂山君醒来后告知,也就保留下这样的规矩。 让他主动来做,这该是第一回。 就像是当年,太乙曾说让虞龙执掌尊魂幡,涂山君就极力反对。 虞龙也是门人弟子,还是太乙真传弟子。这样的修士,如果按照规矩的话,死后定然也是要为宗门继续出力的。那时候,涂山君反对就是碍于弟子前程。 虞龙的天赋才情很不错,如今看来有望修成尊者。 执掌尊魂幡反而容易误了对方性命。 尽管犹豫,涂山君还是决定听从太乙师兄的,只不过后来经过太华尊者的打叉,以及巫融个人的小心思,并未塑成那样的结果。 那时候他心中畏惧,畏惧于承担责任和信任,现在他已不再畏惧了。 没有多做犹豫。 赤发修士转身离开阵法,走到了大殿的门口,厚重的殿门缓缓打开。 门口的魁梧修士在行礼之后探头往殿内望去。 以他的眼力,只需一眼就能看到那远座上的光景,原先那里有一个人影坐着,现在则空空如也。 周玉峰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欣慰还是感慨,亦或是应该心存埋怨和疑惑。 在他收回目光,看向走出大殿的赤发修士的时候,他张了张嘴,却也什么都没问出来。 在他得知这样的结果之后,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已无法改变,如果他的实力强大,或许还能强行更改,让事情按照自己的意思。 奈何,他的实力也是不济的。 他其实很想问问,如果师祖是为了他父亲好,就不该将阴神收走。 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 而是说道:“我们都是生者,不该因为死者的遗愿而活。” 这句话让涂山君的脚步一顿。 他听懂了周玉峰的意思。 只是他早已习惯背负。 周玉峰话音落下,目光挪动过来,却只看到一个背影,那背影挺拔的向前走去,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有所滞留。 直到走出了地宫。 “我还要去赴宗主之约,你先回去吧。” 在他目光中化作一道遁光离开。 太乙宗的主峰太乙峰依稀还能看到原来的模样。 大殿的布局虽有更改,不过有些地方还是保留着原址。 在涂山君的身影出现在太乙峰的时候,虞龙就已经早早的等候在台阶前,拱手行礼道:“见过师叔,师叔你可算来了。” “嗯。” 涂山君摆手说道。 这么多年没见,这小子倒是越来越沉稳。 隐约也有几分师兄的风采。 “师叔请。” “好。” 两人相继步入大殿。一路观赏,行至了后山的祖师堂。 祖师的玉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太乙的玉像。身后是罗列成山峦的牌位,上书的大多是身死的长老。涂山君在这牌位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其中很多还曾经是年轻人,没想到就早早的身亡。 伴随大阵开启。 涂山君皱眉道:“什么事?” 不管天大的事情,总不该用大阵隔绝内外。 这又不像是陵墓的阵法,这阵法接在护宗大阵上,连尊者都无法看破。 “师叔可还记得垂云尊者?” “记得。” “他快死了。” 涂山君诧异的看向了虞龙。 “在他死之前,他一定会将师叔的身份卖给了古仙楼。怕是用不了多久,师叔的身份就会为天下人所知。” 虞龙的脸上满是凝重的神色。 “消息准确吗?” “确凿无疑。” “是鲲鹏宗的暗桩传来的消息!” 晚点。 请:m.yetianlian.cc 第811章 赶赴 涂山君神色镇定的说道:“看来你那位暗桩地位不低。” 虞龙笑了笑没有解释。 如果地位低,不可能得知这么隐秘的消息。 这其中的手段,自然不足道也。 毕竟暗桩最需要的就是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只有这样才能够安全。 涂山君沉思,留着这颗定时炸弹,确实隐患不小。 而且,知道这件事的不止垂云尊者,还有火云宗的焚天尊者,以及毗邻星罗的五方域的五脏尊者。 要杀,这三个人就一个都不能放过。 放过一个,后患无穷。 不过,以他现在的法力,应该杀不死三人。 倒是可以先去寻垂云尊者。 以结当年事! 涂山君问道:“鲲鹏宗现在在哪儿?” “闾皇。” “闾皇?” 虞龙挥开了面前的阵法沙盘,以法力操控,显现出星罗海和四周的关系,并且点处远隔之地说道:“原先是四地分裂,后来闾皇宗迁徙至此,扫清了一切建闾皇大地,如今的鲲鹏宗就在那里。” “闾皇宗。” 涂山君听说过这个宗门的大名。 据说圣人老祖身故,导致整个宗门受到了排挤,一下子从一流末尾的宗门摔落出去,在周边大宗的排挤下不得不远走他乡。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闾皇宗已经站稳脚跟。 “现在他还有多少人?” “不多。” “鲲鹏宗在与我们大战之后就分裂了。” “天鹏远走,鲲云宗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 “也就是垂云尊者还在苦苦支撑,不然也会被人吞并。” 在虞龙话音落下之后,他正奇怪师叔没有搭话,便举目望去。 正看到师叔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双眸深邃的如渊,却闪烁着异样的神色。 虞龙心中一凛。 赶忙说道:“弟子不敢说谎。” “弟子所做,皆是为宗门。” “我没有说你说谎,只是很是感慨啊。” 涂山君长叹一声。 如果没有这最后一话,他或许以为虞龙没有那样想,听到虞龙的这句话,他就知道,自己心中猜测的并没有错。 只觉得当年的虞龙连一点心事都藏不住,现在却已经成长到这样。 懂得借刀杀人,也懂得如何规避宗门的损失,更明白如何在乱世将起的时候保全宗门。 这是好事。 涂山君并未动怒。 在人少的时候要讲义气情意,在人多的时候义气情意没法面面俱到,就需要讲到利益。 涂山君反而觉得做为宗主就该能想到这些事情。 又怎会怪罪。 垂云尊者没死,应该是太华尊者留手了。 纵然两人都是后期尊者。 太华的实力只高不低。 那时候涂山君的见识短浅,不明白此人的厉害,在他游历一圈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当年低估了太华尊者。 此人之强横,根本不是垂云能够抵挡。 也怪不得上宗敢只让太华一人赶来收走那尊玉石像。 太华很可能也是候选道子之一。 为何没杀垂云,定然是为了让这个秘密能够再隐瞒下去。 只要垂云不死总还能可以继续拖延的。 直到他要返回上宗,这才出手了。 虞龙应该也看出这个关节,不过现在的情形再次不同。 涂山君竟从外地返回宗门了。 随着涂山君的返回,原本被抛却的秘密再次缠了上来,虞龙就不得不重新计议,最后他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师叔弄死垂云尊者。 杀死垂云也许会加快这个进程,却也能将太乙宗摘出去。 涂山君反思起来。 自他返回宗门,确实行事高调了一些。 这不好。 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就会给太乙宗带来灾难。 就像是当年大黑山时刻。 纵然他能抵挡一时,又怎么可能抵挡一世。 既然他都已经高调过了,自然就需要再高调一把。 只要宰了垂云,纵然秘密暴露也不会牵扯宗门。讯息是有时效性的,在消息传播的这段时间,他依然从容的离开。 涂山君微微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会宰了他。” “不仅仅是为宗门除去大患,也是为了结当年的事情。” 虞龙长出了一口浊气。 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当真害怕了起来。 这么多年没见,这位师叔也许变了,但师叔的修为只会越来越高,那吞魂炼魄的手段也越来越让人畏惧。 他终究不是师父,无法让师叔按照他的指示做事,所以才出此下策。 虞龙拱手道:“多谢师叔。” “既然我回来了,自然要为宗门除却这后患。”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鲲鹏宗还剩多少人。” “你一一列举吧。” “不日,我将动身。” 虞龙双手捧着玉简,说道:“名册尽在其中。” “请师叔观阅。” 涂山君将玉简拿起,神识一扫,对鲲鹏宗现在的情况一目了然。 确实如虞龙说的那样,鲲鹏宗已经分崩离析,其他人不足为惧,只有垂云这个濒死的尊者支撑着一切。 涂山君收起玉简,顶柱香,点燃后拜下,将之放置于玉像面前的香鼎之中,伴随着袅袅烟云,面前玉像好似活了过来。 往后半月。 涂山君住回了丹峰。 周家人几次来请,涂山君都没有动身前往,他总归是要避嫌的,而且随着周行烈的身亡,也不知应该与谁说话。 似乎那满肚子的话,也只能说给尊魂幡中的众人。周玉峰身兼刑峰也无法久留,暂住几日后匆匆离去。 倒是遣周玉宗前来鞍前马后。 周玉宗的天赋一般,比不上他大哥,而且涂山君看的出来,这小子沉溺酒色,身子骨也不硬朗。 这辈子,金丹就是最大的成就。 涂山君等待良久。 终于听说了金鳌真君出关的消息。 “长老,老祖有请。” “老祖?” 金鳌真君皱眉问道:“哪位老祖?” 什么时候宗门又冒出一个老祖来。 那位上宗派来的尊者,也只被称作太上长老而已。 “自然是宗门的太始老祖。” 听到这个名号,金鳌真君双眸瞳孔不自觉地缩小些许,迟疑道:“他回来了。” 这句话不像是问句,而是一种陈述。既然宗门内这么多修士已经知道,那个人肯定已经返回宗门,就是不知道因为什么。 不用担心,因为他很快就会见到那人。 也就清楚了。 金鳌真君施展遁术,遁光闪烁间,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丹峰的大殿。 他知道如果这个人回来会去哪里。也正如他想的这般,在他踏入大殿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那人正从通明的大殿中走来,此时阳光正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道友。” “道友。” 两人共同抬手施礼。 旋即相视一笑。 “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些时日。” “待多久。” “不久。” “还要走?” “对。” 涂山君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笑着说道:“我还以为道友也要离开。” “做宗门长老挺好。” 金鳌真君微微摇头。 他起先也生出过离开的心思,后来渐渐就淡了。 他的岁数不小了,再动弹,不见得能获得一块安稳的土地。 在宗门则不一样,既是曾经的功臣,又是实力高强的客卿长老,现在彻底成为宗门长老,算是比较超然的修士。 两人促膝长谈,直至酩酊大醉。 谈了许多事情,又当年的,也有现在的。 听说涂山君成为尊者的时候,金鳌真君脸上没有诧异的神色,只有敬佩,说道:“我是放不下,和你不一样,你能拿的起也能放得下。” “天赋高,修行又刻苦,我就没见你什么时候玩乐放纵过。” “还是有的。”涂山君举杯说道。 晨曦至。 微光沁入院落之中。 涂山君说道:“我差不多也该动身了。” “要不别走了。” “你是门人弟子的心之所向。” 涂山君的脚步一顿,说道:“我留下反而会害了你们。” 金鳌真君没有继续挽留的说道:“别死了。” “你才是别死了。” “我在宗门有什么生死难料。” “而且你没听说过吗,千年王八万年龟。” 涂山君点头道:“有道理。” “只要我的消息还在漂泊,你就知道我还没有死。” “消息?” “什么消息?” “很快你就知道了。”涂山君难得的卖了个关子,没有将他要去杀垂云尊者的事情说出。 这件事说出来倒也无妨,但,隐藏其后的那件事,现在还是别让宗门的人知道的好,倒不是不能,而是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母亲,师祖已经离去。” 周玉峰赶回周家。 一同带回的还有以大神通术耗尽一切潜力,强行提升至元婴境界的秘术。 这门秘术,需要的天材地宝都已凑齐。 唯一需要的就是修行者自身也要达到相应的修为,若连金丹巅峰乃至后期都没有,再厉害的术法也是无用的。 当然,如果这门术法由一位大神通者来施展,效果自然是更好的。 “闾皇域。” “凤落之地。” 赤发的修士走下古仙楼的巨舰。 取出一张玉简,利用神识扫过去,确定自己应该抵达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 请:m.yetianlian.cc 第812章 豪赌 古仙楼的巨舰停泊中转之地,倒也聚集成不大不小的坊市。 此地归属星光门下。 其门中有元婴老祖坐镇。 坊市。 一位赤发修士看向正在吆喝叫卖的修士,问道:“小兄弟,听说鲲鹏宗距离此地不远。” “鲲鹏宗?” 青年惊讶的看向面前身着黑袍面色苍白的高大人影,一时看不出对方的修为,也未曾利用法眼观察灵光,不过既然是问路的,也就随意的一指说道:“就在星光门以南,临海之地就是鲲鹏宗所在了。” “多谢。” 赤发修士拱手。 踏入坊市的正是涂山君,他手中早就掌握了鲲鹏宗的情报。 虞龙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他只需要前去寻垂云便是。然而涂山君还是留了个心眼,并没有直愣愣的赶过去,而是沿路打听着鲲鹏宗的消息。 将这些碎片化的消息拼凑在一起,也大约莫看出鲲鹏宗现在的虚实。 越是靠近,得到的消息也就越多。相比于闾皇宗接受到的欢迎,鲲鹏宗反而面对着四邻的敌意,许多修士都对鲲鹏宗没有好感。 倒不是鲲鹏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是因为外来的过江龙本就会受到当地人的针对。 哪怕他们的整体实力没有鲲鹏宗强,却并不阻碍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鲲鹏宗这个垂垂老矣的‘巨兽’。 对于本地的任何一个宗门,现在的鲲鹏宗都是一块肥肉。 只不过这块肉还被一头猛虎衔着,使得群狼不敢妄动。 近海。 修士按下云头。 驻足在大阵之外。 从腰间摘下一块令牌。涂山君仔细的端详着这块令牌,无名无姓,背画鲲鹏翔于青天,大海倒映于地,一时分不清到底是飞天还是潜渊,在他将法力注入其中后,面前的大阵已经泛起了涟漪。 涂山君并不好奇虞龙如何获得这块令牌。 他只是有些迟疑。 垂云尊者老谋深算还懂得蛰伏,若是对方早就知道这件事,也许就会变成一个针对他的圈套。 涂山君微微皱眉,不由得沉吟踌躇。 如果魔头在手,他倒是可以让魔头守在外面,他进入其中一探虚实。 可惜当年他横渡域垒的时候肉身损坏太深,以至于主魂返回了尊魂幡,导致法力无以为继,让那东西跑了去。 想到这,涂山君挥动尊魂幡。 唤出幡内阴神。 “去吧。” 阴神携带令牌轻松的踏入其中。 一连蹲守了几十个日夜,风餐露宿许久,阴神都已经将鲲鹏宗的新山门渗透成了筛子,涂山君才终于放心的拿上令牌,步入鲲鹏宗的山门。 山门不是草创,而是夺了他人基业,就这么安顿了下来。 涂山君在进入大阵之后,直奔垂云居所。 幽静深渊。 大地巢穴。 水气往青天,湿气下阴沉。 柔和的光芒翻飞,宛如成群结队的萤火虫照亮此地。 在那深远的高台之上,莲台中央,一位身着法袍的修士缓缓睁开双眼,两道神光迸发化作光柱,将那靠近的脚步声点亮。 脚步声并未掩盖。 正如那走来的修士并未遮掩自己的容貌。 赤发黑袍。 苍白中带着些许的青色。 紫黑色的指甲看似粗粝,宛如野兽妖鬼的爪,却修剪的十分整齐,椭圆形的很规则。 随着黑云狱衣衣摆的摆动,那人也渐渐的走近,正露出一双黑红色的双眸,盯着那高居在莲台上的身着天金鲲鹏法袍的修士。 法袍修士面色更加的苍白,面如金纸,毫无血色。 就连周身的气息也分外虚浮,哪怕是那雄厚的修为也不曾将这样的伤情压下来。 “你来了。” 垂云尊者眼中并没有意外的神色。 他似乎料到赤发修士会回来。 “你并不惊讶。”涂山君的目光一沉。 如果垂云尊者表现出惊讶,他反而没有这样凝重,如今这样的态度才让他感到怀疑。但是他已经里外的探查清楚,没有其他的阵法,也无强大的援军埋伏。 别说是重伤的垂云尊者,哪怕是没有受伤的全胜状态,涂山君也丝毫不惧。 垂云尊者说道:“我知道你早晚会回来。” 没有怨恨、惋惜、懊悔,甚至脸上没有半点异样的神色,唯有平静坦然。 涂山君沉默不语。 他确实一定会回来。 那该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那不能称为死亡,该是称作消失。 那时候专注于逃命,忘记了心中的对于死亡的慌张,如今回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和主魂的死亡不同,尊魂幡的损坏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因此他一定会回来,回来杀死垂云尊者,这是毋庸置疑的。 垂云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笃定涂山君还会回来。 于是他的目光探寻张望了起来。 似乎在寻找持幡之人。 “你能不依靠修士自如行动了?” 这句话传来的时候,涂山君才从垂云的眼中看到了诧异的神色,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惊讶。 甚至是惊骇。 因为一旦器物拥有了操纵自身的能力,那就不能称之为器物,而是生灵,与其他的人一样,该被称作修士。 涂山君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他倒是想要拥有这样的能力。 如果他能像修士一样就好了。 垂云尊者说道:“那看来,我依然还有机会。” 赤发修士微微眯了眯眼睛。 如果说刚才的气氛还算缓和,那在垂云说出此言的时候,涂山君淡红色的雾气环绕在他的身侧,那是已经凝聚成实质的杀意。 尽管很淡,却非常的纯粹。 “我不会允许有人的修为比我高,掌控我的生死。” “道友就如此自信?” 垂云望向涂山君。 涂山君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不需要多言。 垂云似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大业转眼消散,两宗也在统一后分崩离析。” 说着,扯开法袍,袒露胸膛。 那里正有一道剑痕,依旧能看到鲜血滋生。 此时,他的眼中闪过畏惧:“那个人实在强大。” 转而,眼中的惧意化作了悠长而深邃的目光:“我快死了。” “在我死之前,能够再见一面器灵宝物,倒也不枉此生。”自然不仅仅是见一面,垂云更想做的是将器灵宝物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是一般的器灵宝物,比如道兵,却只有三两岁孩童的神智,他不会那么在意。 但此器不同。 不仅拥有成年人的神智,并且连器物本身还能在不锻造的情况下提升自身的品阶。得到这一件宝物,何止是单纯的助力,怕是未来仙路都有望。 至少,宝物能伴随他自身成长,节省出无数的苦功。 这一切,都被太华搅乱了。 如果没有太华,现在他已经掌控尊魂幡。 主魂不听话,那就抹杀掉,如果杀不掉那就封禁起来。 以后总会有机会降服。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我联手,共寻仙路。” 垂云盯着站在水潭岸边的赤发修士。 涂山君漠然道:“我此来,别无他谈。” “化神中期?” “这两百多年不见,你又变强了。” 垂云眼中的热光重新绽放,与之一同袭来的还有懊悔。 他后悔没有在幽魂海出手留下太乙真君。就算会死一些人,他也应该出手的。但那时他有顾虑,因为他什么都拥有。 现在他没有顾虑了。 他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 然而,机会也许只有一次。 “但今日,到底是你毁还是我亡,尤未可知。” 垂云张口服下一枚金红色犹如鸡蛋大的丹药,丹药上绘制着虚幻一个盘坐的人影。 “圣品?!” “好见识。” “此名为百圣回天丹,哪怕是圣人,服下此丹都能在一刻钟内恢复自身伤势。” 垂云的面色迅速红润,萎靡气息也迅速的撑开,宛如浑厚的江水迅速堆积,根本就没有刚才那种虚浮飘零的感觉。 垂云尊者说道:“在中了那一剑之后,我变卖了所有家业,违逆了祖宗之法,甚至连我生前身后都已经卖给古仙楼,且签下契约,所言秘密绝对比这丹药的价格只高不低,这才获得这么一枚回天的圣品丹药。” “这么多年。” “我时刻派人催促虞龙,让他得知消息的紧迫。” “终见成效了啊。” 垂云尊者缓缓起身:“你终于在我死之前,赶了回来。” 涂山君神色凛然。 没想到此人如此之狠,哪怕得到了丹药也绝不服用。 就为等待他赶来。 要知道,一旦垂云服下丹药,他完全可以另起炉灶,带着鲲鹏宗远遁,然后慢慢的经营,等待壮大的同时提升自身的修为。 不过涂山君还是从中捕捉到一个讯息。 “不低于圣品丹药的秘密?” 涂山君咀嚼着这句话。 随后阴沉的看向垂云尊者。 这人胆子实在太大。 就算最后他能赢,并且掌控尊魂幡,封禁他这个主魂,等到古仙楼得知秘密的时候,一样会有古仙楼的修士寻来。 他难道就如此自信一定能挡得住。 “我也是穷途末路了,只得压上所有,以及我还没有的东西。” 垂云尊者长叹一声。 “我就不在你这阵法大宗师的面前卖弄阵法了。” 伴随着圣品丹药的药力,以及这重伤濒死的百年悟道,垂云不仅恢复了自身的实力气息还更进一步。 垂云袖袍一挥,鲲云鼎出现在他的脚下。 再从鼎中掣出一杆长柄天鹏战刀,斜指对岸的涂山君。 “道友。” “该了结了!” 涂山君凛然不惧,尊魂幡出现在手中,沉声说道:“不错,也是时候该结束这段恩怨了!” 说话间,一道虚幻人影出现在涂山君的身后。 化神后期的虚影微抬皓首。 第813章 血斗 “鲲鹏宝术。” 一刀挥动,周遭的水气似乎幻化成一只吞天的鲲鹏,将整个地宫牢牢锁住,就好似空间都为止颤抖凝结,原本明亮的天地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而‘巨兽’则静静的在这犹如黑暗的深远中缓慢的潜游。 “灵魔血杀。” “术转!” 赤发修士低吟,十根手指顿时化作了十位血色人影。 人影向着十方冲去,不过是刹那,伴随着轰鸣声传来,眼前的颤抖的空间立刻止住,无边的水气也在血气的搅动下化作了大雾。 在大雾之中好似有什么恐怖的存在正在向前走来。 声如鼓。 悍人心魄。 雾中大鬼的双眸闪过红光。 飘渺间,万千金羽出现在身前,似乎汇聚成了一柄天刀要将这行走在暗处的恐怖斩杀。 一刀落, 煞气升, 虚空涌动天地明。 在刀光的照映下,那道人影像是虚幻的月光渐渐消散,只留下银光挥洒而下,银光之中却肉眼可见的冒出鲜血。 宛如毒蛇一般的血箭顺着刀光攀上了长柄,似乎只要给它们一个机会,就会钻入持刀人的身躯啃噬五脏六腑。 抖擞长柄,道兵光芒大盛。 在变招的同时,那血色的箭光也同时变成了光幕。 “杀!” 金刀碎落三千羽,涅作天鹏斩血河。 无上金鹏宛如青金的铁爪一下子就撕开了面前的暮光。 金红青,映照着出手之人的面容,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动摇,脚下的道兵大鼎旋转,一只巨大空灵的灵游巨鲲护佑身侧。 天展金鹏地翱鲲,手持金鹏刀的垂云一脚踢在大鼎上,大鼎顿时化作宝甲覆盖身躯,在甲面遮住面容的同时,说道:“涂山君,你太自大了,这两百年来,不止你在进步,本座也丝毫不差。” “合!” 金鹏与巨鲲犹如天地交合在一起,转而,浩然鲲鹏轻轻转身,整个地宫随之坍塌。 “昂!!!” 巨兽发出嘶吼,阵阵的音波好似翻卷的波浪。 周遭的废墟也在音波中变成了齑粉。 山峰和地宫消失不见。 朗朗青天垂下。 此时,天光大亮。 鲲鹏一展翅,天又黑了下来。 遨天鲲鹏与巨鲲和金鹏都不同。 金鹏是锋利的,大鹏展翅三千里,看不到脚下的尘埃,也不可能有尘埃靠近,所有想要靠近金鹏的东西都会化作振翅下的烟尘气息。 灵游巨鲲宛如谪仙,浮天地之间携万物灵生。 两者合一的鲲鹏,具备着两者的特征,却已完全不同。 它更现实一尊古老的神灵,隐没在天地之间,哪怕是它的振翅都无法感受,只能看到天黑与天明。 若是寻常人感受的话。 不会觉得自己遇见了什么奇特的强大神灵,只觉得是看到了天地的自然变化。 “不是我自信,而是你太自信了。” 涂山君轻声呢喃。 他敢只身前来。 就是拥有足够与之抗衡的依仗。 倒是让涂山君疑惑的是,这一次垂云竟然没有寻找帮手,让人记得当年截杀焚天尊者的时候,垂云一共寻了三位帮手和十位护法。 或许是觉得自身的实力足够,亦或是不想和他人分享战胜得利。 既然如此,涂山君更没有多大的压力。 他唯一要顾及的就是自身法力的情况。 三娘留下的虚影在与巨手一战中消耗不少。 不然他或许还会前往五方域,宰了五脏尊者。 焚天尊者至少还能谈,五脏这个小人,实在令人懊恼。 此时显然不是多想的时候,涂山君已经感受到了鲲鹏的压力,在鲲鹏展翅之时,天地灵机似乎都被汇聚在它翅膀下,就好像那并不是展翅,而是一个世界的白天与黑夜的交替,灵机潮汐的潮起潮落。 确如垂云尊者说的那样。 这二百多年来,他也进步了。 尤其在与太华一战而不死之后,垂云好像真的摸到了边缘。 百年重伤缠绵,每日濒死的体验都没有让他服下丹药,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那既是大恐怖也是大机缘。 一个人在生死间徘徊了百年,每日醒来的第一件是庆幸自己还活着,这实在是一件难以让人相信的事情。更不用说,他还拥有着治愈自身的丹药。 涂山君眼中没有半分轻视。 或许垂云不曾拥有那些大宗的候选道子的底蕴,却依然是强大的修士,并且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虚神。” “出。” 血金黑虎背负青面狐跳出身后的血黑雾气,与鲲鹏相比它的体型小了不少。 然而这并不是终止,在鲲鹏封锁天地的时候,一双利爪就已经嵌入其中,原本还以为那是黑雾形成的幕布,仔细一看才发觉是一张轻飘人皮。 青狐咧嘴露出獠牙,撕开血肉填入身后。 黑虎也同样于此。 那原本只有人皮的虚天神异在经过了血肉和骨骼的充斥后,立刻撕开面前的光幕深渊挤了出来。 “吼!” 两尊巨大的虚天神异在上空对峙,一下子惊醒了劫后余生战战兢兢的鲲鹏宗。 现在的鲲鹏宗早已不是原先能够比拟。 曾经他们坐拥星罗十五地,大半个版图收入囊中。 修士何止百万、千万,光是元婴真君就有四十余位,还有老祖化神尊者坐镇。如今分崩离析,只剩下几十万人跟随老祖,宗内元婴走的走,死的死,如今不到七人。 李天水正是其中之一。 如今的他已是元婴后期的境界。 做为赫赫有名的天才,如今四百五年过去,他侥幸没死还变得更加强大了。 看着远天的战斗,李天水似乎又回忆起当年在东海城举办的星罗宗门大会,那时候太乙宗只有三个人赶来,先是一对师徒,后来了那人的师弟。 “这…” “快快襄助老祖。” 一众元婴真君赶忙聚集在一块  “我建议速速禀报闾皇宗。” “我已上书。” 众人心中仍不安稳。 在沉默许久后,其中一位真君问道:“此人如何潜入宗门大阵的?” 本来也没指望有人能回答。 毕竟强大的修士总有不同的手段。 “我做的。” 众人像是没听清楚似的看向说话的人。 “我已经和太乙宗的宗主谈好了。” 李天水沉声说道。 其中一位年轻的元婴真君当即起身怒喝:“李天水,你竟敢做此欺师灭祖之事!” “老祖一死,难道我等还有活路吗,你卖了老祖对我们对家族,对宗门,到底对谁有好处,还是说那太乙宗给你许诺…” “你这厮贪生怕死,我…” “老祖让的。” 此言一出。 怒骂的年轻人像是被掐住嗓子的大鹅。 声音戛然而止。 李天水揣着袖袍继续说道:“此战如果能胜,我们还有翻身的机会,如果败了,我就会带着宗门投靠太乙宗,虞龙早有许诺,我们也需要一个归宿和庇护。” 说着看向远方:“这已是最后的出路了。” “可,心里不踏实啊。” “放心吧。” “虞龙知道怎么做。” 李天水安慰众人。 只要老祖能赢,他们也不必如此。 如果老祖死了。 那么,那位太乙宗的现任宗主一定会极力的保住他们,并且从他们的手里接过星罗的正统,以后不管是当吉祥物还是做长老,都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唉!” 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 引得众人连连叹息,却都没有再提出异议。 沉默的十分安静,与远方的战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到底是祈祷垂云能够获胜呢,还是在祈祷虞龙许诺的一切能够兑现? “苍天不老!” 涂山君捻诀施咒。 虚天神异身上的黑雾凝聚成一方黑袍,黑袍闪烁着粘稠的雷弧。 高约百丈的巨大神异腾空而起,横天架拳,光影似乎在这一刻交织成了无数的丝线,而丝线也拧成一枚毁天灭地的雷霆。 长拳递出,雷狱遍及。 鲲鹏塑造的天地碎裂了大半。 连带着鲲鹏宗的新地也成为一片荒芜。 不过鲲鹏并没有崩溃,摆动身躯,远方的海岸升起蓝色的光幕。 一挑一跃,厚厚的云层被海水替换,海面倒映着下方的光景,一时分不清到底上方是天空还是大地。 垂云尊者掐着印法,再次出手:“无上逍遥蔽天法。” 四地之柱乃是闾皇宗的山门驻地。 在老祖身死后,他们被迫往西迁徙,终于站稳了脚跟。 “鲲鹏宗求援?”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眯缝着眼睛。 据他所知,鲲鹏宗虽然败落,也还有一位后期尊者撑着呢。 那位暂时还不会死。 怎么突然之间就要求援了。 “能让鲲鹏宗求援莫不是那位太乙升仙宗的高徒打来?”老者沉吟不定。 这传音符箓上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不好判断,不过既然是求援,那么他们闾皇宗肯定要有回应,不然以后还有谁会投靠他们。 老者带着信函消息赶往山门的主殿。 “宗主,鲲鹏宗求援。” “哦?” 高座入定的修士伸手将信函摄来,观阅了一遍之后皱起眉头:“鲲鹏宗的垂云,似乎并不弱小。” 老者拱手行礼道:“但他快死了。” “那就遣人去救一下吧。” 第814章 输赢 鲲鹏振翅,呼吸之间昼夜开始交替。 大海无量做蔽日遮青天。 天地倒转之法瞬间就将灵机禁锢,并且还将之化作了无形的锁链,要将那踏出深渊的强大神异锁于虚空之中。 交织而成的灵网化作了泥泞的沼泽寒潭,只要陷入其中就再也无法起身。 着甲踏空的垂云尊者立于鲲鹏头顶,手中天鹏刀倾斜一指。 “杀!” 一时间,无穷的压力袭来。 充裕的来自鲲鹏的灵机汇聚成了一柄虚幻的斩天刀光。 远远的观望,那好像并不是刀,而是一束光。 极光割阴阳分昏晓。 向着那神异的脖颈蔓延而去。 这一束。 一斩。 配合的倒如此的精妙。 就算换一个后期尊者,哪怕只能抵挡硬抗。 来自巅峰尊者,又在此境悟道百年,摸到了圣人边缘的修士岂是寻常修士能够抵挡的。 这一刀斩出后,天地本能的改变了颜色,也许那是光芒映照的,也许那本该就是术法强大到了足以影响天地。 没人分得清,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些。 战场的双方只在意对手,而如今鲲鹏宗的残部也只在意老祖是否能赢。 在这一刀砍出的时候。 众多元婴真君都长出了一口浊气。 在他们看来,没人能抵挡住这一刀。 连后期尊者都不行,何况是那个人呢。 现在那个人也许将他们远远的甩开了。 当年也才巅峰大真君而已。 两百年过去,能跨越过尊者之境已是侥幸,又如何和他们已经伤势尽复的老祖战斗,还妄图赢下。 “他确实很强。” 胡子花白的老者叹了一口气。 做为曾经的鲲云宗长老,他虽不曾与此人有过多少照面,却也听过他的故事。 “倒不如说,他的进步太快了。” “这才多少年啊。” “当年他来的时候是什么修为?” “我记得是元婴初期。” “元婴…初期?!” 本来心神稍有放松的众人皆是凛然。 李天水面上无喜无悲。 没有附和众人。 他们或许是出于紧张,因此想要说说小话,缓解心中的情况,却不知道,那人根本不是这么简单的。 老祖既然已经做好了输赢不定的准备,就说明此人的强大不是纯以修为来判断。 而且,这个人,也不见得是人。 涂山君并不知道鲲鹏宗的众人所想。 在看到那柄斩来的极光天刀之后,手中的印法就随之改变了。 念咒: “雷法天地。” “展我狱衣!” 紫黑色的电弧交织成看不清容貌的光之甲胄自百丈神异的身躯上熊熊燃烧,一切靠近神异的不管是灵机还是气息全都被这太阴雷霆化作了消失无踪的尘埃、 哪怕是那无形的锁链,灵机铸就的网笼,也被其灼烧出巨大的溶洞。 就好像,站在那里的根本不是神异,而是最为纯粹的雷霆。 这同样是自然,是天地间纯粹的自然变化,如昼夜交替一般,只不过有别于昼夜交替的平和,雷霆却最为狂暴,也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嗤嗤嗤! 蒸汽灼烧成雾气,与那天空的无量大海对峙,漫长而庞大的雾气长河汇聚成一方无垠的广袤玻璃,在那身披狱衣的神异踏足下,激起一圈圈黑红浓烟,宛如一朵朵浪花,又好似生成的黑红色莲台。 “升。” 那百丈神异的双眸闪过光芒,宛如被点亮的熔炉火焰。 青面獠牙朱红发。 口如血池,牙似门扇。 仰天怒吼。 万千灵机迸发汇聚成挥洒光芒。 牵起拳架  如满月之弓弦,弯弓搭箭。 在这一刻,上方的大海与脚下的大雾,全然被这一道拳锋劈开、 恐怖的拳意汇聚成一方恶鬼骷髅,张开了血池大口,在神异挥拳的同时,好似要将这整个天地都吞下去。 “吞魂!” 厉啸声如拔剑。 斩天法似刀。 剑与刀的对撞,在蓝与黑之间轰然爆发。 骤然亮起的光芒好似心灵的震爆,将眼前化作了一片雪白,茫茫然不知所措,更好似忘记了自己为何到这里、 紧接着,震荡而来的波纹瞬间就碾碎了自身撑起的护体罡气。 澄澈。 明朗。 大日悬空。 上方云海天空早已经被蒸发成汹涌的雾气,向着八方四散而逃。 随着天空的清明,隐藏于大海的鲲鹏终于浮现,只不过鲲鹏早就没有了最初的神异,萎靡的就像是搁浅在岸边的巨兽,大口的喘息着。 立于鲲鹏之首的垂云尊者倒退了两步。 双手颤抖不休。 丝丝鲜血垂下来,才终于让他握紧手中的天鹏刀。 反观另一方,赤发修士神色从容,周身灵机与身后的百丈神异相辅相成给,不仅没有萎靡,反而更加高涨。 晴空大日, 猛鬼前行。 一步轰然踏出。 脚下雾气绽放成黑红色的莲花。 “口诵真言步生莲,白日鬼神似近前。” 垂云尊者神色一怔。 他没想到尊魂幡的成长速度如此之快,而且其表现出的战力也分外的强大、 明明看气息只有化神中期,战力却已与他这个巅峰尊者不相上下,再观其道行,怕是在仙路上也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越是如此,垂云尊者心中的悔意越盛。 如果当日在幽魂海,不是顾忌太乙和尊魂幡,他早就出手得到魂幡。 哪里还有如今这样的境地。 垂云擦了擦嘴角流淌下的鲜血。 他也越发的庆幸自己现在做的决定,如果继续等下去,等再次见面的时候还不知道此物要成长到何等恐怖的境地、 说不定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自然不会放过呢。 “还好。” “至少你的修为是不及我的,而且你还有最为致命的弱点…” 垂云尊者看向了涂山君身后的虚影。 那看起来是一个女子,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那道虚影不像是活人,好像只是一个与法力同源的幻化。 “以你法力消耗的强大,谁能助你一直出手?” “我只要耗光那身后虚影,最后胜利的依旧是我。” 垂云捻诀施法,法力汹涌而出。 绽放出万张豪光。 既然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垂云当然不会吝啬自身的法力消耗。 只要拖下去,拖到尊魂幡没有法力支撑,到时候就算再是盖世的强者,也要低头。那时,自然就是他这个人活人应该收拾好一切的时候。 “来吧。” “逍遥大遁隐自然!” “想比拼耐力?” 涂山君望向远方出口的垂云尊者。 对方的话轻而易举的落入他的耳中,似乎是有意说给他听的。 垂云此言就是为了激他出手。 如果他顾忌自身法力,而选择远遁他方,哪怕是垂云也不一定能追上。 就算能追上,还是要一场恶战,甚至会发生自己都掌控不了的变数,不如实实在在的在此地拖到结束。 “鬼王在世!” 身后百丈的强大鬼神将涂山君一把捞起,瞬间融入身后的神异之中。 本来还不甚清晰的神异周身更是涌动起弧光。 澄澈天地倒转,雾气沉下滴水凝河。 血河之上。 幽冥界内。 虚影鬼神的身躯似乎在一刹那消失不见。 “杀!” “杀!” 两人共同呼喊的厮杀撞在一块。 鬼神虚影牵动了整个小天地悍然出拳。 这一拳递出,好似山岳来袭。 “这是?” 垂云尊者当即瞪大了眼睛。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主魂竟已经摸到了圣人的边缘,纵然那山岳只是形似,只是带着一点点的神韵,但那根本就不用质疑,那就是相同的东西。 是尊者通往圣人的路。 “山!” “为何被称作山?” “因为圣人五境的第一个小境界就被称作山境。” “山境圣人。” 垂云轻声呢喃。 到这一步,他也必须要全力以赴而不该想着防守,因为那一拳实在太过强大,一个不慎,他会死在这一拳下。 面对这样的术法神通,单纯的防守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也无法确定自己一定能守得住。 “先敌之先!” “鲲鹏逆霄斩天法。” 垂云尊者将手中的天鹏刀抛入天空。 长刀融入鲲鹏,连带着他的身躯也沉入其中。 萎靡不振的鲲鹏神异再次展现豪情,燃起苍天大地。 “灭!” 百丈鬼神嘶吼。 轰轰轰! 两大神异宛如日月坠下。 震荡而出的波纹将整个上下两方完全扫空。 就连现在鲲鹏宗的山门也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一些便边边角角。 看似是水与雷霆的碰撞,实际上涂山君所使同样为水。 太阴炼形本就是玄水,水脏雷也并不是真正的雷霆。 如果涂山君没有死在魔修手中,而是走上仙路的话,他的灵根也是水灵根。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单属性的天灵根还是具备着其他杂属性的灵根了。 “嗡。” “嗡嗡嗡。” 鲲鹏神异宛如定格不动。 紧接着,无数的裂痕在其身躯浮现。 喀嚓。 好似星光消散。 神异随之崩裂成碎片。 融入神异之中的垂云尊者坠落下来,他手中的天鹏刀再没有光亮,就连道兵所铸的鲲云鼎甲胄也像是被时间腐蚀了一般坑坑洼洼。 许多地方甚至出现破损,根本就没有办法继续护住他的身躯。 涂山君悍然贴近。 一把抓住垂云尊者的脑袋,沉声说道:“道友,到此为止了!” 垂云艰难的睁开仅存的那只眼睛。 好像要看清楚眼前的修士一般。 他面上的甲胄早就崩裂,连带着面容也模糊的不成样子。 “咳。” 大口的鲜血上涌,连带着还有五脏六腑的碎片吐出。 “我死了,你不会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涂山君问道:“什么?” “天下。” 垂云从自己的牙缝中挤出词语:“天下修士的追寻。” 本想眯一下,睡过头了。晚更,抱歉。 请:m.yetianlian.cc 第815章 后事 这秘密都快成了套在他身上的白纸。 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火星,就会燃烧成熊熊烈火。 就算现在垂云不说,日后也有白云、黑云…。 涂山君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过如果能让他继续活着,倒也不失为拖延。 “就算我不杀你,其实也无用。” “现在,我会请你好好活着。”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他还可以像囚禁东海君一样,让垂云尊者进入魂幡归墟。 料想一个将死之人,也没办法先起波浪。 垂云尊者突然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笑自己活了下来,还是笑涂山君天真。 他撕开胸前的铁甲。 那里隐隐出现了一道金色的气。 剑气。 而这道剑气在显露的时候就再次割开垂云的胸口。 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 垂云的脸上也带着难以置信。 他没想到圣品丹药也不行。 他以为自己能活。 “没用的,那个人太厉害了,就算是圣品丹药竟也没有完全恢复我的伤势。” 其实圣品丹药已经将伤势压下,并且能够慢慢的消除。 只可惜垂云执意要以重伤的身躯等待涂山君赶来。 如果他早早的服用丹药。 早早的炼化丹药。 自然不会受现在伤势的反噬。 不过,如果他的状态万全,尊魂幡的主魂也不一定会来。 也是涂山君太强。 垂云低估了主魂的厉害。 以为靠着圣品丹药,加之自身恢复并且更进一步的修为能够速战速决,之后再慢慢调理不曾处理好的暗疾就是。 这都已是后话。 多说无益。 垂云尊者神情落寞。 他这一辈子,继承宗门的遗愿,奋发图强,合纵连横,清除内外,扫平四海。 以自身天赋才情成为老祖,并且晋中期尊者,成为星罗海最强的修士,并且一统分裂的两宗,将之化作曾经的鲲鹏宗,使之翱翔。 却最终不敌大宗道子。 垂云只觉得一股无力感袭击了自己。 他努力的修行,拼命的悟道,却好像和他们隔着一堵墙。 他想拆开这堵墙,想走的更远。 却不知如何改变。 垂云仰头,看向涂山君。 现在,他终于有些释怀了。 倒不是释怀自己和大宗道子间有这么大的差距,而是对自己追寻机缘而不得感到释怀。 他没有抓住机会,这才错过机缘。 有时候机缘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寻到,所以在机会出现的时候,一定要抓住,倾尽全力的抓住。 涂山君看着那道剑伤,对太华的忌惮又多了一层。 也让他明白,为何太华能够以‘太’字开头的道号命名。 此人的强大,不只是第一眼看到的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好像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心思不能说深沉,只是旁人不好猜测和看出。 涂山君不想多言。 他没有嘲讽他人的习惯。 不敢对方是什么样的败者,都让他觉得讥讽是无趣的。 他要做也很简单。 涂山君掣出尊魂幡,说道:“道友,请入幡吧。” “好。” 垂云低吼一声:“我就在尊魂幡里看着你,看你能走多远!” 就在涂山君即将摇动尊魂幡的时候。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 “道友还请手下留情。” 声音抵达的同时,一位身着青灰色法袍的中年消瘦人影出现在不远处。 那人容貌周正,浓眉大眼,只可惜过于干瘦,因此有些不太协调。 说话的时候,正拱手施礼。 继续说道:“不管道友和鲲鹏宗有怎样的仇怨吗,还请看在我闾皇宗的面子上,不要拿人性命。” 涂山君皱起了眉头:“你是何人。” “在下闾皇宗长老,陈慕逊。” 他刚来的时候两人正在交战,为免波及自身所以他没选在那个时间出手,再就是锦上添花哪里有雪中送炭收获高。 他觉得一个化神中期,怎么说也不该是垂云的对手。 不想,局势转瞬逆转。 垂云这么快就落败了。 眼看就要被杀,他必须出手了。 陈慕逊施礼之后才开始打量此人。 相貌堂堂,青面獠牙。 朱红赤发,角如罗刹。 心中暗惊道:“好一头大鬼!” 这倒不是贬义词,而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因为闾皇宗本身根基之中就带着浓郁的巫法。 这样的巫法使得他们出手行法的时候多有阴森森、雾蒙蒙的感觉。而且,闾皇宗善使猖兵鬼将,每一个门人基本都有圈养孤魂野鬼做自己的护法。 也不仅是鬼魂,还有一些妖精魔怪。 多被许多正道不喜。 虽是不喜,实际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闾皇宗本身的功法并不是邪魔外道,相反还是十分中正平和的正道功法。 所以, 在看到涂山君的那一刻,陈慕逊就在感叹。 这一头凶猛大鬼也不知道修行了多少岁月,这才拥有这么厉害的道行,如果成为他的护法就好了。 正是怀揣着这样想法,他完全没有倨傲的神情,反而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主魂再次皱眉。 这人将他这样打量,莫不是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想到这里,盘算起虚影剩余的法力。 应该不足以让他再战胜这位后期尊者。 说是这么说,垂云尊者却一定要收入幡中。 垂云一直捏着这条秘密,用之做要挟,偏偏涂山君又不是一个受要挟的人。 收走垂云,也算为宗门尽最后一力。 他不仅要用尊魂幡收走垂云,还得高调的收。 恰好闾皇宗的修士来了。 “我无意与闾皇宗为敌。”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眼见主魂这么说。 陈慕逊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他是来救火的,并不了解其中的内情,于是就将目光转到了被抓住的垂云脸上,双目之中流露出期盼的神色,似乎希望垂云帮忙便捷上几句。 哪怕是瞎话,倒也好以后再圆。 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救下来。 谁料到。 垂云不仅没有给他任何的提示,反而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陈慕逊一下子呆愣当场。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却又不知如何吐出。 只能扯上一个尴尬的笑容,说道:“其中定然有误会。” “垂云道友,倒是说句话啊?” 垂云颓废似的说道:“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 陈慕逊脸上尴尬的笑容都挂不住了,一下子耷拉下面容,并且眼角随之跳动起来,心中早已破口大骂:‘成王败寇,你他娘的成王败寇别让我来救火啊,现在不是把我架在冰面上了吗,我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垂云倒是没想着求援闾皇宗,是手下长老自作主张。 现在闾皇宗的修士当面,垂云反而沉吟了起来。 没了圣品丹药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一旦指出眼前的主魂法力不足,并且还是器灵,怕是此人会即刻出手。 等此人得手,为防止消息泄露也会将他杀死。 现在死和等一会儿死,区别确实不小,晚死就意味着机会。 然而,他不是主魂的对手。 等陈慕逊掌握尊魂幡,他肯定还是会死在这里。 陈慕逊是闾皇宗修士,尊魂幡落入闾皇宗之手,不说会不会给闾皇宗带来灭顶之灾,至少主魂会安稳许多年,这并不是垂云想看到的。 三方顿时形成了很微妙的局势。 涂山君在陈慕逊思虑的同时摇动尊魂幡。 无岸归墟施展。 他手中提着的垂云尊者顿时消失不见。 “你…” 陈慕逊勃然大怒:“道友莫不是太不将我闾皇宗放在眼里了。” “垂云道友是我闾皇宗客卿,纵然有错,也该我宗惩处,轮不到道友擅用私刑,今日道友若是不给我一个交待,别怪我陈慕逊不客气!”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若是闾皇宗觉得自己的宗法能大过天理,尽管出手。”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说着周身灵机气息宛如深渊般展开。 陈慕逊眉头紧锁。 他是见过此人出手的。尽管只有化神中期,却连垂云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甚至被斩身亡。 垂云尊者的名号还是很响亮的。 当年的星罗海第一人。 如果让他与此人斗法的话,就算能占据上风,估计也没有机会赢下。 要是错估此人实力,也成为刀下亡魂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陈慕逊懊恼自己宗门怎么就遣自己一个人来,如果再多一位师兄或是师弟,他倒是能出手一探。 陈慕逊的态度一变,拱手问道:“不知道友师承何派?” “无门无派,野狐禅罢了。” 听到这,陈慕逊目光一亮,说道:“道友这样的能人异士正是我宗渴求,既然道友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如入我宗门成为客卿长老。” 看到主魂投来的目光。 陈慕逊摆手说道:“我跟垂云尊者没那么熟悉,我宗也绝不会因为垂云尊者的事情给道友不好的待遇。” 涂山君摇头道:“我自由惯了。” “既然道友并不打算出手,那他们…” 说着,涂山君的目光掠向山门内的众多鲲鹏宗修士。 “这…” “道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陈慕逊沉声说道。 “我不懂这些。” 涂山君再一次摇头。 “前辈且慢动手。” 飞身赶来的修士行礼之后,看向涂山君说道:“前辈可还认得我。” “你是?” “鲲云宗,李天水,我们在东海城见过,当年…。” “废话少说。” “前辈所持令牌就是在下交出。” “是你。” 涂山君诧异道。 “正是。” “对于鲲鹏宗的修士,我早有安排,还请前辈看在虞宗主的面子上,能够…” “是他。” 涂山君恍然。 “是。” 陈慕逊早看傻眼了。 他至今没有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后事他会安排?” “是。” “我明白了。” 涂山君颔首。 请:m.yetianlian.cc 第816章 器灵 眼看赤发修士要走,陈慕逊再次挽留道: “道友,我闾皇宗虽因大事出走,却也依然是东荒有名的宗门,道友若是入我宗门,定然强于做一个闲云野鹤。” “在我们这个境界,没有一个稳定的灵脉,没有稳定的大势,自身修为只会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道友三思啊。” 涂山君的脚步微微一顿,拱手道:“多谢抬爱。” 如果他不是太乙宗的老祖之一,如果升仙宗的老祖玉像没有承认他,他或许会对这些大宗门的话语思考一二. 不过在经历种种之后,他对加入宗门已经没有什么执念。 而且,闾皇宗连自己都保不住。 圣人老祖一死,整个宗门被迫西迁。 如何能保得住他? 倒不是涂山君如何自傲,器灵宝物的消息一放出去,他在哪里,哪里就会成为漩涡。 也只能推辞去闾皇宗的好意。 说起来,闾皇宗的术法神通等对涂山君来说也是不错的。 “道友既然执意要走,不妨留下姓名。”陈慕逊拱手询问。 他明白自己劝不下此人了。 尽管道行和性格并不相关,实际上能够修到这一境界的修士,哪一个不是遵循自己的道路,不会因三言两语而改变。 赤发修士侧首道:“我名,涂山君。” 话落。 化作一道黑色遁光向远方遁去。 陈慕逊还在沉思着,转而看向了驾云的修士说道:“你认识他?” 李天水说道:“认识。” “他很有名。” “有名。” 陈慕逊一脸怀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天水望着赤发修士远去的背影,沉声说道:“他的大名很快就会响彻东荒。” “他是谁?” “太乙宗老祖之一,涂山君。” “他走了?” “谁。” “老祖。” “是。” 太乙峰正殿之内,身着银白色法袍的中年修士缓缓起身,眼中闪过追忆的神色,说道:“我知道师叔不会久留,就像是巫融师兄也不会久留一样,他们…是一类人。” 下方就坐的两人相视,其中一位稍显年轻的修士,拱手说道:“李天水已经将山门整顿,正在等待宗主号令。” 虞龙微微颔首。 这和他计划的一模一样。 师叔不会留下,也不会返回,而是高调的击杀垂云尊者之后就消失不见. 也许是利用古仙楼的路线,又或许是其他的法门,总之他一定会离开,同样不会让星罗海成为焦点。 “既然已无后患之忧,我们当然要有容人的气量。” “还请邱长老前去准备。” 说着拱手看向另一位年长的修士。 “我这就办。” 随着邱长老起身离去。 殿内只剩下虞龙和那位年轻的修士。 年轻修士压低了声音说道:“师父,老祖纵然和太华师祖不合,但,太华师祖返回上宗,老祖又是能斩杀垂云尊者,其实力深不可测,我们应该竭力挽留才是。” 虞龙沉吟道:“有些事,你不懂。” “老祖的意愿也非你我能更改。” 当年他在接任宗主的时候心中总是存了一份顾虑,错过了最佳时机。 今时不同往日,在他认识到器灵宝物的强大之后他心中的顾虑是消失了,却又升起另一份心思。 器灵宝物,上宗能保得住,太乙宗保不住。 看太华师伯的态度,似乎对师叔的身份很是不喜,上宗庇护也就无从谈起。 他若是强行做些什么,反而不美。 “去吧。” “喏。” 青年离去后,虞龙微微眯了眯眼睛。 没有一位本宗出身的尊者坐镇,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本来最有希望成为尊者的是两人,走了一个之后就只剩下仇师兄一人,还不知最后是否能渡劫成尊。 虞龙踏入后山之殿,取来三柱高香。 将之点燃立于身前。 扫去面前的袅袅烟云,露出一双淡黑色的眸子。 “师父保佑!” 不知岁月流转。 古城。 古城就叫古城,位于东荒大境。 乃是古仙楼在东荒最大的城池,也是所有的二道贩子最向往的地方,据说这里天材地宝罗织成堆,天上地下的消息就没有古仙楼不知道的,不管来到这这里的人想要什么都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当然,要有钱。 长街的路上,一个抱着长剑的修士正走在路上。 人山人海在他的面前好似无物. 一步踏出,脚下的土地咫尺缩短,就在他闲庭信步下,已走到了古城最高的那座楼,那是一座如同山峰的高楼。 危楼百丈,高耸入云。 剑客低垂眼帘的踏入这座高楼之中。 淡淡地说道:“带路!” “请。” 小厮低头,不敢打量。 在他等待之前就收到了吩咐,只管将亮出请帖的人请上去便是。 不要多问。 他当然不敢多问,因为他已经看出面前的人是谁。 此人身着一袭劲装,面容刚毅,双目低垂却见剑气汇聚成神光在其中流转不休,长发枯槁不见润色,正是其身份的证明。 分明就是那位盛名一时的大星河宫的离枯剑侠。 离枯剑侠平静的走入古楼。 在小厮引路下来到一座高台,高台前是一道门,大门散发着幽邃的光芒。 “大侠,请。” 离枯剑侠微微颔首。 一步踏出。 越过门。 眼前豁然开朗。 竟是一方幽静的山谷,鸟语花香,分有意境。 而在山谷硕大的凉亭之中,已经有数道人影错落。 离枯剑侠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走近方才看到凉亭之大,好似要容纳数十号人,不过来到这里的算上他一共才五个人,而那个正带着微笑的文士,显然不像买家。 “齐大侠。”文士拱手道。 离枯剑侠躬身行礼,只是他的面色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前辈就是古仙楼长老,摘星圣人。” “不错,我就是。” 摘星圣人含笑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请齐大侠落座。” 离枯剑侠再次行礼后安然落座,随后开始打量起先他赶来的三人。 左手隔两行的那一位。 一身淡灰色法袍,放荡不羁的随意将头发一扎。 翘着二郎腿,手中还捏着瓜果,似乎察觉到目光袭来,侧首寻了过去,在看到离枯剑侠之后,英俊的面容露出了几分笑容,微微点头示意。 这倒是让离枯尊真目光一沉。 这位可是万魔殿的鬼魔,据说也是候选道子之一。 再次之,是一个戴着斗笠的壮汉。 他不好隔着斗笠利用神识观察,也就作罢。 右手边,则是一位着僧袍的和尚,唇红齿白,低眉顺眼,全然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然而此人却不可小觑。 天龙寺的候选佛子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还要等谁?” 鬼魔尊者疑惑的目光扫来。 在座的众人,除了摘星圣人成名已久之外,其余者都是年轻一辈的楚翘。 在各自宗门天骄候选道子之列都能排在前列的。 “不急。” 摘星圣人微微摆手。 少顷。 一位身形曼妙的女子踏入场中,此女一头火红头发,身着火凰翱空法袍,法袍的岔开的很高,却也好似只能目睹些许风情。 概因此女的身形高大,达到了惊人的六尺四五,烈焰红唇正映衬冷艳面容。 “炽焰神凰宗的候选凰子之一。” “青鸾尊者。” “是她?” 离枯尊者微微皱眉。 这位也不是善茬,据说此人擅用一种冷火,加之那一身灵骨凤凰道体,所燃灵火威力极强。 摘星圣人一点都没有圣人的架子。 十分温和的说道:“还请仙子稍坐。” “来的人好多。” 一道响亮的声音在山谷边缘浮现,紧接着,人影也随之来到凉亭。 “古族?” “陈家的少主。” “承蒙各位抬举,在下陈天跋。” 陈天跋拱手看向那几位早就落座的修士,接着看向摘星圣人,拱手道:“前辈,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摘星圣人摇头:“一共十三份请帖,才到场六位俊杰。” 谁料,陈天跋哈哈一笑,从怀里取出三份请帖,道:“我还以为加上我这三份就足够了。” “才八位。” “巧了,我这里也有三份。” 青鸾尊者将三份请帖往桌前一放。 “还差三位。” “他们将请帖托付给我了。” 随着另一道声音的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正看到一个赤着肩膀的壮汉走了过来。 “古神殿,荒陀,见过摘星圣人。” 壮汉面容刚毅,狮鼻阔口,吊睛双眸如虎似豹,只是走到近前,都能感受到灼灼气血好似一堵厚重的城墙挡住了苍天挥洒下的光芒。 古神殿,也被称作古神圣地,此地修士以炼体闻名。 壮汉正是年轻一辈的楚翘。 得荒之道号。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那么此次小会正式开始。”摘星圣人并没有追究他们用手段阻止他人赶来。 来几个人都是好的,只不过来的人越多,能竞到的价格也会越高而已,当然,他们的拍卖会的形式与以往有一些不同。 拍卖消息和拍卖已经落到他们手中的物件也是截然不同的。 摘星圣人起身,朗声道:“极品道兵…。” 在座的七人,没有一个率先出言。 反而像是在继续等待什么。 极品道兵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难寻的东西,做为候选道子之一,他们甚至能够得到圣兵、圣物。 “极品道兵,尊魂幡,主魂疑似化神初期拥有寻常修士神智。” “经仙楼鉴定。” “确定为器灵宝物!” 在座七人的呼吸都随之急促起来。 “底价,五百万上品灵石。” “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十万。” 荒陀问道:“只是消息吗?” “不错。” “尽管只是消息,仙楼已大致确定宝物所在。” “为何仙楼不主动出手?” (本章完) 第817章 宝物 摘星圣人淡然一笑:“这就要谈到缺陷了。” “众所周知,凡是器灵宝物极少出现改变,除非大神通者为其逆天改命,重塑宝物身躯。” “然而亦有失败可能。” “也就是在天地生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或是诞生器灵是什么样子,之后也会是什么样子。” “道兵器灵,其修为疑似化神初期,最多也不会超过化神中期,唯一可取之处在于寻常修士的神智。”“仙楼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然而,对于诸位而言,只要得到这样一件宝物,就相当于获得一位修为不俗神智不低的助力。” “阿弥陀佛。” 天龙寺的候选佛子低吟一声。 他的神色并没有变化。 这些事情,他们做为宗门的真传早就清楚的知道。 不然也不会轮到他们。 就譬如他自己,虽风光无两,实际上在宗门真传也只排在五六位的模样,在他之前的天骄还有不少。 他们为何没来? 并不是没有接到请帖,而是根本就看不上一个道兵级的器灵宝物。 正常的神智是唯一的可取之处。 他们最看重的也正是这一点。 不然,道兵级,相对而言还是弱了些。 万魔殿的鬼魔尊者将瓜果扔进自己的嘴里细细咀嚼品味。 说道:“我对这些并不关心,听说器灵宝物关系到成仙,我倒想看看到底如何。只要消息足够准确,那么这杆尊魂幡我拿定了。” “哼。鬼魔你上下嘴唇一碰,就要我们相让?” 陈天跋冷笑一声。 接着说道:“器灵宝物,我陈家也不是没有,不过我想要一件属于自己的器灵宝物。” “五百五十万。” “阿弥陀佛,小僧出六百万。” “秃驴,你凑什么热闹?!” “既是拍卖会,小僧自然也能出价。”天龙寺的候选佛子笑呵呵的说道。 “七百万。” 斗笠修士喊道。 “八百万!” “对嘛,这才对,一个个小家子气。” “一千五百万!” 凌厉的女声落下。 “两千万。”离枯尊者沉声说道。 当价格来到两千万后,众人神色各异。 青鸾尊者面色不悦,凤眸冷对,似乎又在沉思该不该继续提价。 这毕竟只是一个消息,而不是器灵宝物确切存在于台上,如果是后者,她就是再多花几倍也要拿下。 “齐道友,家底都掏空了吧?你不打算竞争宗门道子了吗?” 陈天跋看向抱剑的离枯尊者。 离枯依旧抱着长剑,并没有心疼的神色,平静的说道:“区区两千万而已。” 两千万上品灵石已是一笔巨款。 按照当下的汇率能够换得一亿八千万中品灵石。 也就是二十三四亿的下品灵石。 当年,大器宗拨下的款项也才两亿上品灵石而已。 那是为了改造城区进行大规模的动迁,如今众人却要以两千万竞争一个虚无缥缈的消息,最终还不确定是否由自己获得。 拍到这个价格,众人心中都有顾虑,生怕自己再抬一手就会落到自己手中,又怕自己抬了一手,反而没有落在自己的手里。 “传说器灵宝物蕴藏着成仙的秘密,这件宝物品级是差了点,胜在契合诸位使用,乃是竞争道子的不二助力啊!” 摘星圣人笑呵呵的看向众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有些冷了的场子再次热了起来。 鬼魔面色阴晴不定,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打不过他们,他早就动手把十三份请帖全部拿下。 盘算着手中灵石,以及获得道子之位后的好处,目中多了不少血红,喊道:“两千一!” “两千一百五。” “谁?!” 鬼魔盯着那朗声说话的斗笠修士。 “阿弥陀佛,小僧出两千三。” “两千五!” 荒陀近乎于吼了出来。 两千五并没有伤筋动骨,然而只买一个消息还是太亏了。 对于道子之位的执着,让他不能放弃。 一旦放弃了这桩机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赶上去。 难道要靠自己去元央域碰运气? 运气这东西,如果能花灵石买,他花多少都行。 离枯尊者叹了一口气,默然道:“看来此物与我无缘。” 他心中的最高价就是两千五,如果再高也没法接受,反正拍卖不止这一次,他继续等就是。 数息过去。 好似度过漫长的季节。 “两千五百万上品灵石。” “恭喜荒陀小友。” 荒陀瘫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紧接着他笑了起来,他赤红的双目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胸膛依旧起伏的厉害。 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像是按耐不住激动似的看向摘星圣人,还不等他询问,摘星圣人便说道:“还请小友跟我前来取走宝物消息。” 随着荒陀跟随圣人离开,在座的六人顿时活络起来。 聊天的聊天。 说小话的说着小话。 话题都是围绕着器灵宝物。 “青鸾道友?” 离枯尊者诧异的看向坐于相隔不远的红袍修士。 “我们可以联手。” “联手?” “不错。” “道友为何寻我?” “因为你的名声很好。” 青鸾指了指不远处的灰袍修士说道:“万魔殿鬼魔,实打实的魔头。” 又将目光投向青年:“古族陈家,跋扈的很,不是合作的对象。” “荒陀已经拿到消息不会与我合作。” “那斗笠人,遮遮掩掩不似良善。” “和尚…,我不喜欢和尚。” 离枯苦笑了一声。 没想到这位尊者竟然这么主观的就下了结论。 确如青鸾尊者说的那样,他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剩下的修士,不是早占先机,就是一目看下去就知道是什么人,根本没有合作的必要。 鬼魔笑着说道:“既然已经花落人家,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你不能走。” 飘渺的声音落下。 原本已经起身的鬼魔身形一顿,面色当即阴沉下来:“古仙楼难道还要阻止我离开?” “请帖上早有明言,任何人不得离开。” “你想出去,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死。” “死人会保守秘密。” 随着圣人的神识锁定过来,鬼魔摊手道:“还好我向来不是个擅于保守秘密的人。” 说着,他又安然坐回座位。 鬼魔的心思众人心知肚明,不过是想要跟踪荒陀,以此空手套白狼,但是古仙楼怎么可能容许有人钻这个空子。 倏尔。 摘星圣人返回。 看向众人道:“两年后拍卖会重启,劳烦诸位暂等些许时日。” “两年太久了!” “但这就是古仙楼的规矩。” “起拍价,四百万上品灵石。” “一千万。” “一千五!” 看到离枯尊者和青鸾尊者一同走上去,鬼魔顿时急切道:“怎么还能两个人一起啊?” “确实没说不能凑钱购买。” “小友也可寻找自己的合作伙伴。” 鬼魔转头一看。 他这魔修应该和谁合作? 起拍价,三百万… “阿弥陀佛。” “小僧先走一步。” 又两年后。 “两百万一份。” “诸位可还需要?” “给我一份!” 余下的三人一人拿了一份,匆匆出门。 “他在哪儿?” “万物城,售卖器物的铺子。” 离枯尊者抿嘴。 他们还算快的,然而相较于荒陀还是落后两年。 古城去万物城的巨舰都已发了两趟,如果继续等下去肯定不利。 想要赶超的话,就只能抄近路,潜入域垒,以缩地成寸、咫尺天涯的神通术法,迅速赶到万物城。 万物城。 黑器阁。 看门堂的伙计昏昏欲睡。 他就觉得老爷这名字起的不吉利,黑器,黑器,一听就是黑店,怪不得一年卖不出多少兵器甲胄,能维持住店面也是奇迹。不过想到老爷那散漫不羁的模样,怕是本来也没打算卖出东西。 “器阁!” 中气十足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惊喜。 就像是干涸在沙漠的旅人终于寻到了绿洲水源。 小厮懒散的抬头。 正看到那吊睛双眸。 一下子打了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赶忙询问道:“这位爷,您需要点什么?” “你家老爷,是不是涂山君?” 壮汉赤着臂膀,站在那里像是一堵墙。 在他问话的时候,不由流露出灵机气息,将那练气小厮吓的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清楚。” “是他吗?” 壮汉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张玉简。 上面正绘着一位修士。 赤发。 黑袍。 面色苍白。 双眸黑红相间。 小厮眼中的惊慌根本遮掩不住,心中暗暗叫苦:“老爷您以前不会是江洋大盗吧,还是仇家上门?” 总之不像是能善了的样子。 他本想做些什么,不过在这人的目光下,他就像是在老虎爪下的小鸡崽。 “你家老爷在铺内吗?” “在。” “带我去!” 小厮只能领着这个铁塔一般的壮汉踏入内堂后殿。 在院落中,一个坐在风箱前的修士正抡动手中的铁锤。 小厮张口大喊:“老爷,快跑!” 执掌铁锤的赤发修士侧目过来,微微皱眉,打量着走来的壮汉。 他并不认识此人。 荒陀一把撇下小厮,朗声道:“我乃古神殿荒陀。” “你或许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涂山君!” (本章完) 第818章 拳镇 “你认识我?” 赤发的高大修士取来一旁的汗巾擦了擦手上的汗渍。 将热气蒸腾的长发往脑后一捋。 横眉侧眸,打量着说话的如同铁塔一般的壮汉。 像壮汉这样的修士,一身灵机气息又分外扎实浑厚,只要他见过就会记住。 然而他思索许久,也未曾从自己的脑海中寻到有关于此人的身影。 因此不由疑惑的问道:“古神圣地,东荒四大圣地之首,我并没有见过古神圣地的传人,也不曾与古神圣地的修士打过交道。” “莫不是哪个被我杀死的修士好友前来寻仇?” 涂山君轻声呢喃。 不曾害怕此人听到。 转而就被他否定,论及杀人,他向来不会有迟疑。 他的仇家不少,却没有这样牵连甚广,甚至能够和古神圣地的修士扯上关系的。 又是什么原因,才让一个化神修士,还是古神圣地的天骄,赶到万物城,只为寻找他? 涂山君眯了眯眼睛,心绪也随之一沉,旋即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垂云尊者还是没有挨多久,在被请入尊魂幡的无岸归墟之后的三十年便身死,如今没有被吸入魂幡,只是因为垂云尊者的修为超过主魂。 他记得垂云说过已将自己的底细卖给了古仙楼。 只要他死了,古仙楼就会获悉。 想到这,主魂的目光不由延展出去,似乎想要寻找荒陀尊者身后的人。 他觉得如果垂云真的将自己的底细泄露个干净的话,肯定不会有只有一个化神尊者赶来。 以尊魂幡的特性,以及能够通过煞气阴神不断进阶的特性,纵然是圣人之上的道君怕也不会坐视不理。 主魂的一缕神识返回尊魂幡。 无岸归墟。 此地与魂幡内的场景如出一辙,只不过此地并没有阴神出现。 空荡荡的,好似这这世间只有一个人影。而那个人,正坐在水塘旁的楼阁钓台上,盘坐执杆,宛如一座早就雕刻在此地的古董雕塑。 哪怕身后传来脚步,依旧不曾撼动这尊雕像。 “你将我所有的底细都说了吗?” 身后传来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询问之声。 听到声音传来。 ‘雕塑’才好似终于有了生气。 双眸亮起了光芒。 目光却依旧注视着手中鱼竿。 淡淡地说道:“来人修为不高?” 斗笠下,穿着青天云水巨鲸袍的垂云尊者抬起头。 “古神圣地的天骄。” 主魂话音落下,垂云尊者就不再回应。 只是静静的坐在哪里。就连神色都没有半点异动。 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自从垂云入幡就极少开口,这应该是他说的第二句话,也仅此而已。 涂山君知道自己再也问不出什么。 在看到荒陀的时候。 他的心中其实就有了几分擦测。 听到垂云这句话后,涂山君又放心了些许。 垂云肯定没有将他所有的底细全都透露出去。就是不知道垂云到底说了多少。他没法从垂云这里得到具体的消息,那就只剩下一人。 炉火前。 主魂看向那铁塔一般的修士,问道:“只有你一人?” 荒陀尊者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不止我一个,但我应该是最早赶来的一个。” 随手将小厮扔出去,这才亮起激动的双眸,大赞道:“不愧是我以两千万上品灵石获得的消息,果然准确!” “更难得的是,神智丝毫不虚!” 荒陀尊者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赤发主魂。 他实在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这样的‘宝物’。 他走到此人面前,根本就看不出此人到底是人还是器物,不管是神态还是智慧,全然像是活生生的修士。 “封锁消息。” 荒陀微微抬起手臂。 紧接着一道虚幻的人影在他的身旁凝实。 观其气息竟也在化神之境。 人影半跪在地上,沉声说道:“少主,此地分属天器圣地,乃是其核心之大城,我等纵然早有知会,也不可能将大阵布下,一旦触怒天器圣地,怕是少主也不好在主上那里交代,我等…” “能封锁多久?” “一刻钟。” “足够!” 荒陀淡然一笑:“去吧。” 铁塔一般的修士上前两步拱手说道:“荒陀,恭请前辈助我。” 主魂注视着铁塔般的修士。 此人身形魁梧,一头墨黑色如狂瀑的头发,飘散间可见眼角狭长的疤痕。 疤痕并没有毁坏这张刚毅英气的面容,反而为之增添几分霸道和狂野。 其气血如虹,宛如一座强大的盾墙高山雄踞。 直面之际,气血好似那汪洋长河,要将四周都冲刷干净。 若是弱一些的荒兽,在见到此人的时候怕也会以为是兽王降临。 然而就是这样的修士,却愿意躬身行礼,插手恭请。 倒是让涂山君有些错愕。 这么多年东躲西藏,有些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在暴露了身份的情况下还能获得这样的礼遇。 那该是他很年轻的时候吧。 主魂微微摇头。 “你走吧。”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如果是贪婪者上门,涂山君不介意出手将之镇杀,或是炼做幡奴以补充法力。既然荒陀还是一个知礼的,与他也无冤无仇,没有必要冒着风险杀死一个大宗门的真传天骄。 而且尽管涂山君不赞同许宣的理论,实际上心中依然有所顾及。 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影响对方命运还是对方本来的命运如此。 说远的不具说服力,那就看陨炎道兄,本来也是陷入绝境之中却最终成就元婴,踏入化神,返回东荒天阳,成为了外宗年轻一辈的抗鼎者。 若说道兄有大机缘在身,获得道君传承,有人看顾。 那惊鸿、巫融,甚至虞龙、仇万道…则不属于那一类。 他们或许有大大小小的机缘,天赋也很不错,却丝毫不见短命之相。 如果当年在星罗海,由虞龙执掌了尊魂幡,事情还会如现在这样发展吗?看着宗门壮大,涂山君心中不仅有欣慰,还松了一口气。 说到底他不是将所有事情都推给幡主的人。 好事都是自己做的,坏事都是幡主招来的? 难道自己能孑然一身吗? 至少,他无法坦然的推卸一切。 荒陀怔然,随后起身沉声道:“前辈是觉得我没有资格吗?我乃是古神殿真传,师承圣人,身具血神道体,二十五岁成丹,四十四岁结婴,获天骄之名,二百年后修成化神,如今还不到三百岁,已是化神中期。” “东荒天骄榜,排名第一百七十九名。” “我知道,我这个排名低了。” “那只是因为我的修为低。” “我修行的年份少。” “一旦我踏入化神后期,再有前辈相助,我一定能够登上前三十!” “前辈若是觉得我还不够资格,不妨告知考验,我荒陀一并接下不二话。” 赤发主魂的脚步一顿,问道:“你有什么理想?” “理想?” 荒陀搜刮着自己的脑袋。 绞尽脑汁想要回答一个符合眼前器灵的答案。 器灵也不着急。 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他。 似乎觉得他还要想很久,于是将一旁的藤椅拽了过来,披上法袍倚靠在藤椅上看起了书卷,顺彼岸端起一旁的茶碗,碗中却盛放灵酒。 站在天井中央的大汉方才回神道:“我要成为道子,成为古神殿的圣主。” 主魂莞尔一笑。 接着问道:“若是我咬死不同意你会出手抢夺?” 荒陀犹豫再三点头道:“会!” 他绝不可能将机会放走。器灵宝物,哪怕是道兵级,没有多少上升的空间,他也不会放弃。 极品道兵,以他的年纪至少还能傍身数百年,而且最可贵的是器灵神智之高,这样的帮手根本不是灵石可比。 “很诚实。” “我喜欢诚实的人。” 涂山君微微颔首。 荒陀大喜:“前辈同意助我…” “先打铁吧。” 喜悦还未曾散去就变成了疑惑:“打铁?” 他以为自己已经通过了考验,正激动于执掌器灵宝物,不想还有考验。而且还是打铁。说着,他的目光挪到内堂的风箱和熔炉上,皱起了眉头。 他根本就没学过打铁。 做为天骄更不用修仙百艺,在他看来那都是苦工才应该学的。 大师再受人尊敬,那也是苦工。 身为天赋上等的修士,他只需要关心自身的修为便可,剩下的事情会有人帮他办好。 不管是灵丹妙药还是功法秘籍、神兵利器,只要他拥有修为,就能通过自身的修为从宗门那里获得。 “前辈莫不是在消遣在下?” 荒陀周身的灵机气息迅速拔高。 经过此番相处,利用法眼他已经看出器灵的修为。 并不是化神初期,应该是中期,气息扎实稳固,是一位十分强劲的对手。 “你是练拳的吧?” “是。” “古神圣地多是体修,我正是以拳起家。” 起身的主魂并没有多言,而是摆开了一个拳架。 荒陀猛的瞪大眼睛。 赤发修士淡淡地说道:“我这一拳,你接的下吗。” 荒陀拱手行礼:“我愿意打铁。” (本章完) 请:m.yetianlian.cc 第819章 谢谢 “万物城!” 青灰色劲装,枯槁长发的修士开口说道。 “我们不会来晚了吧。” 站在他身旁的高挑女修蹙眉。 在决定联手之后,两人就迅速拍下第二名额,得到地址后迅速赶来。 好在有荒陀这个打样的人,他们根本不需要再多做寻找,也就不用浪费时间。 然而这又衍生出问题,万一荒陀已经将器灵宝物拿走了怎么办? “古仙楼这单生意做的实在不地道。” 青鸾尊者沉声说道:“让我们失了先机。” 并不是古仙楼不地道,而是他们最开始在试探,没有将身家压上去。 做为后来者,就该承担这样的风险。 枯槁发色的修士正是离枯尊者。 他本来就没有对这趟旅行抱多么大的期望。 如果古仙楼的消息属实,那么以荒陀的修为和势力,应该已经找到了器灵宝物所在,就是没听说万物城爆发什么大战。 虽说没抱期望,心中总是还有些期待的。 既然古仙楼敢把消息卖给他们,就说明器灵宝物不是那么好得的。也许荒陀耗时两年也未曾寻得,反而是他们后来者居上。 “知道确切消息吗?” “说是器阁。” “不过万物城这么多器阁,到底是哪一家呢?” “找!” “我相信荒陀已经帮我们排除了不少。” 做为炽焰神凰宗的天骄,青鸾尊者身后的势力一点都不小,身为尊者,其手下也多是能人异士,不像是离枯尊者,到哪里都是孤家寡人一个,除了抱着一把剑,再没有见到任何修士追随。 这反而是不寻常的。 因为到了这一层次就算不自己招揽,同样会有不小的势力聚集投靠。 会有人自愿追随,然后慢慢的聚集壮大,成为他们的‘手’‘脚’‘眼’。 修士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好。 这些人就充当了修士的辅助,有专门的炼丹师、炼器师,还有饮食规划、术法搭配…等不同职业。 当然,还有情报势力,战力帮手。 如今青鸾尊者调动的就是属于自己的势力。 天时未见黄昏。 身着淡红色长衫的修士出现在青鸾尊者的身旁,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回禀主公,荒陀尊者一共调查了九百余家售卖法宝的器阁,据说对方抵达黑器阁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黑器阁?” “就是这里吗。” “是。” “你家老爷可在铺内?” 两人踏入器阁的大殿,看向那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的小厮。 小厮猛的惊醒,揉搓了双眼说道:“两位…前辈,要寻我家老爷?” “你家老爷是叫涂山君吗?” 小厮又是一惊。 这问话怎么这么的熟悉。 紧接着他就想起来了。当年那位也是这么问他的。 他还以为对方是寻仇的仇家,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又来了两位,这两位…小厮打量两人,昂首挺胸道:“不错,我家老爷正是!” “速速带我们去见。” “等等。” “等不得!” 小厮再一次被提了起来闯入后殿。 “叮!” “铛!” 火星飞溅。 离枯尊者和青鸾尊者裹挟小厮走近才发现,打铁的修士一身劲装,头发随意的扎了起来。 不正是早就离开古仙楼拍卖场的荒陀尊者吗。 在不远处,一个倚靠在藤椅上的赤发修士正捻动手指搓着经书。 “老爷…” 小厮刚开口,就被青鸾尊者丢了出去。 身形高挑的青鸾尊者取出玉简,对照着藤椅修士的面容,顿时欢悦道:“不错,正是他!” 目光从赤发修士旁挪开,移到打铁修士的身上,凤眼微微眯了眯,沉声说道:“荒陀道兄怎么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抱剑的离枯尊者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赤发修士。 他知道青鸾尊者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人联手不仅是在古仙楼也是此地。想要得到器灵宝物,就必须先过了荒陀一关,否则无法触碰器灵。 打铁的荒陀身形一顿,侧目说道:“你们不练拳不懂前辈的厉害。” “你们若是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就是了。” 说完,就继续开始打铁。 青鸾尊者的凤眸一转冷笑不语。 什么前辈不前辈,分明是荒陀正在经历器灵的考验。 他们要是出手对付器灵反而麻烦。这可不是那些神智低下的器灵,而是一位神智与常人相似的器灵。 定然有自己的喜恶。 如果一个人正在读书,闯进来两个人非要动手抢夺东西,这人会不会厌恶这两人呢? 答案显而易见。 ‘没想到荒陀这莽汉还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青鸾尊者心绪一转,看向一旁的离枯尊者,否定了要出手的打算。 拱手说道:“前辈,小女子倾慕前辈之风采,不远万里追寻而来,希望前辈能助小女子一臂之力。” 说着,青鸾尊者走上前来。 此女身形高挑,也就只比涂山君矮了一个头而已。 青鸾尊者凤眸打量,浮现诧异的神色,但更多的确实掩藏不住的惊喜。 赤发顶角。 手掌苍白之中带着青色。 椭圆形的紫黑色指甲正扣在经书的书卷上。 更令人惊愕的是主魂的神态目光。 如果不是早就从拍卖会上得到消息,她在看到此人之后,甚至会以为这就是一位不知名的强大修士。 “在下离枯。” 抱剑的修士拱手行礼。 “你们也是从古仙楼那里得知了我的消息?” 涂山君看向两人。 他其实已经听荒陀说了很多,不过消息这东西,知道的多了只有好处,因此也就有了这随口一问,不仅能印证荒陀所言,也可探寻清楚,古仙楼到底对他知道多少。 是全都知道,还是只知道一部分。 卖给这些人的消息又多少。 “不错。” 涂山君说道:“我和其他器灵不同,尊魂幡也不同,尊魂幡只有道兵。” 说着,主魂张开手掌。 袖袍中寸许尊魂幡飞入掌中,顿时化作三尺模样。 三人同时看向宝物。 荒陀惊叹道:“这就是极品道兵,尊魂幡?!” “看样子荒陀道友还不曾获得前辈青睐。” 离枯尊者的眼中也闪过光芒。 既然有缘,他当然也要争上一争。 同时也让他对主魂的实力产生怀疑,以荒陀的实力竟然会甘愿接受考验,在这里足足打了一年的铁。 “极品道兵!” 青鸾尊者轻抿红唇,展颜一笑,顿失落了世间颜色:“不知前辈要如何才愿意跟小女子离开?” 荒陀当即不满道:“道友,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 “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 “荒陀道友的实力确实强劲,只是我与离枯兄联手的话,道友就不足为惧了。”青鸾尊者眼神示意不远处的离枯尊者。 来的路上他们早就说好了,一旦有其他的竞争者,他们两人自然还要联盟的,等击败其他人,再公平竞争。 荒陀面色阴沉的看向两人,随后冷笑道:“你们也想的太美了,前辈若不答应,你们以为联手就能得到宝物?” 做为最早前来的修士,并且已经在此地打了一年的铁,他对涂山君的实力早有认知,如果这两人敢硬抢,那他绝对让这两人吃不了兜着走。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两人的对比,他就能在危难之际获得器灵认可。 修行不是打打杀杀,面对这样神智与常人无异的器灵更不能用打打杀杀来禁锢,更应该谈交情,讲义气,坦诚相待。 就像是他收服那些手下一样,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他人。 “我们并不想与前辈为敌。” 离枯尊者笑着说道:“相反,我们诚挚的邀请前辈出山。” “阿弥陀佛。” “我天龙寺有龙灵宝兵池,可使神兵脱胎换骨,能帮助前辈的极品道兵身躯更进一步!” “此法不需要重铸,自然也就不会影响到前辈的神智,只要前辈愿意虽小僧返回天龙寺,小僧愿意为前辈求得进入兵池的机缘。” 此言一出。 众人神色剧变。 荒陀说道:“法惠,想让极品道兵进阶,你怕是没有这个资格。” “小僧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法惠尊者执礼走近。 荒陀赶忙说道:“古神殿有古神武库,万千炼兵可供前辈参悟,更有荒神血为道兵洗礼。” “我一定请最好的炼器师,为道兵参谋。介时,我还可以请师父他老人家出山,为道兵的出路谋划!” “神凰宫有不死法可供前辈修行,或可从涅盘之中获得更进一步的机会。”青鸾尊者也不甘示弱。 “嘿嘿!” “诸位何必大费周章呢,我观这尊魂幡乃是魔道法器,正和我用。” “我没有宝池,也没有神血,更无涅法,但我有一样是诸位没有的,那就是源源不断的阴神。既然是尊魂幡,就肯定需要无边阴神充做役魂。” “你们的路从一开始就走岔了!” “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宝池神血而是需要一位能执掌尊魂幡的狠人。” “恰好,我就是!” 桀笑声响起。 身披法袍的鬼魔尊者飞身冲了进来,并且来到赤发修士的面前。 没有半分犹豫的伸手,妄图从赤发修士手中接过尊魂幡。 那赤发修士似乎也没有反驳。 也没有任何动作。 就任由此人出手拿取。 手掌触碰。 冰凉感贯穿胸膛。 鬼魔尊者一把攥住尊魂幡,激动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占的先机又如何。” “你、你,你们两人联手又如何。” “你们根本就不符合尊魂幡的执掌条件!” “只有我才可以真正执掌器灵宝物。” 说着转过身去,法力汹涌间,挥动魂幡,难以压抑心中激动的喊道:“如今我得神兵,诸位若不让开道路,我就只能请诸位入幡了。” “吧嗒。” 一只苍白之中带着青筋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 鬼魔回头一看。 正看到赤发修士满面笑容:“谢谢你。” “谢我?” “对。” “我本来法力已经快不够用了。” “顶多再有一二击之力。” “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离开万物城的原因。” “有了你这具身躯的法力,我差不多能够从他们几人的包围之中从容离开。” “所以我该谢谢你啊。” 涂山君笑着说道。 (本章完) 请:m.yetianlian.cc 第820章 幻噬 青面獠牙的赤发恶鬼,咧嘴露出和善笑容。 笑容并没有让鬼魔尊者感受到任何温暖,反而是刺骨的寒意自心底奔涌,流经四肢百骸,刺激着手脚的神经。 宛如针扎的一般让他不愿意轻易触碰。 身披青灰色法袍的鬼魔尊者双眸绽放骇人的光芒。 宛如两道光束。 直待看清尊魂幡主魂的修为,他心中的忐忑一扫而空。 主魂的实力确实不弱,然而还是不够看。 想要噬主也要看看他的修为才是。 做为万魔殿的天骄,鬼魔对自身实力当然是自信的,他并觉得一个主魂能翻起什么波浪。 当然,如果在对敌中不愿出手,反会成为他的拖累。 因此,他一定要掌控先机,也要压下众人。 “呵呵!” 如枭鸟般的笑声自尊者的口中飞出。 “哈哈。” 鬼魔尊者摇动尊魂幡,寸许魂幡顿时化作一丈。 黑铁幡面垂下,青底如青天,绘猖兵鬼将踏云而行,似乎只要一个眨眼的功夫,神兵就会从那虚幻青天中踊跃出来将人生吞活剥。 侧眸看向肩膀处的青白鬼手,淡淡地说道:“尊魂幡现在由我执掌,我想,你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决定。” 他心中明白。 眼前的赤发主魂与自己是一类人。 对付这样的人根本也不需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只需要以压倒性的力量将主魂打垮,然后就能坦然的接受主魂的臣服。 这是所有魔道宝物的通病。 魔道宝物,只会臣服于更强者。 “阿弥陀佛,施主如此巧取豪夺,实在不足以令我等叹服。”法惠尊者说道。 捻动手掌中的佛珠,灵机气息无形间已经将这方天地遮盖,似乎只要面前的魔修有任何的异动,他就会以迅雷之势出手。 荒陀尊者面色阴沉,目光如野兽肆虐。 他才刚刚接触器灵一年,这些人就相继寻来,怕是古仙楼给他们开了小差,将自己的行踪泄露出去也有可能。 不然单凭他们自己靠着讯息寻找,怎可能这么迅速。 做为先来之人,他早已将尊魂幡视为囊中之物,不容他人觊觎,又怎可能容忍鬼魔安然带走魂幡。 不过他并没有率先说话,而是还在观察情况。 他觉得自己还是拥有优势的。 首先是自身一年考验,其次便是尊魂幡的主魂器灵颇为桀骜,且实力强大,鬼魔不见得能降住主魂。 其他急切的修士会出手的,不需要他做那个出头的人。 他只要能沉住气,便可在主魂的心中留下好印象。 “道友此举有违道义!” “鬼魔,我劝你识相一点,器灵宝物你带不走。” 相比较荒陀的沉声喝问,青鸾尊者掣开腰间两把短刀,兵器尖啸震动,形成两道强劲的光芒,附着在她的双手两侧,就好似为双手搭建起一只小翅膀。 抱剑的枯槁发色的修士叹息道:“道友还是坐下好好谈谈吧。” “谈?” 鬼魔冷笑一声:“宝物能者居之,谁若不服,自可从我手中抢去,便如我闯入门中抢走此物一样。修行路谁跟你谈?是我,还是他。” 说着,目光回转,睥睨身后的赤发主魂,冷声道:“我观你魔气冲天,是谈来的吗?” “说得好!” 一道清爽的赞喝落下。 随之踏入院落的是一位锦衣加身的年轻修士,不正是古族陈家的天骄,陈天跋。 陈天跋拍手鼓掌道:“鬼魔兄不愧是魔道中人,莫怕,他们以为自己人多势众,实际上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陈天跋,尔要与魔修同流合污吗?!” “什么是正什么是魔,我只在意我自个的心情。” “阿弥陀佛,陈道友如此心性如何踏入大道。” “道行和性格有关系吗?” “或许有,你又怎知道我这样的性格不是更加贴合大道呢。” 陈天跋哈哈一笑,转动目光看向了鬼魔,随后又看向众人:“鬼魔兄,这些人你我二人便可抵挡,待你彻底掌控器灵宝物,正是脱身…” “他走不了。” 空灵中带着沙哑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惊讶的陈天跋转头循声。 攥紧尊魂幡的鬼魔尊者面色愈发难看,厉声道:“尔还要噬主不成?” 赤发主魂神情淡漠,双眸低垂扫过,落在鬼魔尊者肩膀处的青白色鬼手缓缓抬起,却并不是收回,而是向着鬼魔的头颅抓去。 此时,鬼魔愕然大惊。 他没想到此魂如此凶戾,竟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出手。 “尔敢!” 万千灵机汇聚成护体罡气。 鬼魔本以为自己能轻易的抵挡住,却不料,护体罡气就像是根本不起作用。 厚重的护体罡气如同泡沫气球,被那只鬼手轻而易举的洞穿,还不到等想通其中关节,那只鬼手已经出现在他的头顶。 紫黑色粗粝的指甲抵住了他的额头。 坚硬的颅骨如豆腐。 鬼手将之刺穿。 鬼魔猛的瞪大了眼睛,惊声道:“幻术?!” “什么时候?!” 他刚才催动自身的护体道兵和保命底牌的时候,骤然苏醒过来,然而在他惊醒的时候,原本神光迸发的双眸已经迅速暗沉了下去。 晦涩无神的双眼渐渐聚焦。 ‘鬼魔’掰动脖颈肩膀,内视丹田法力。 像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很好,不枉费我花心思封锁你的法力,要是直接反噬,在你有防备之下,定然内耗严重。” “现在的法力,倒也足够。” ‘鬼魔’的目光旋即掠过院内众人。 众人的神色各异。 在荒陀眼中,在器灵前辈说出谢谢之后鬼魔就不动了。 紧接着,护体罡气随之浮现,却迅速暗沉,然后现在这会儿,站在鬼魔身后的高大人影浅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自说自话的‘鬼魔尊者’。 “阿弥陀佛。” 法惠眼中闪过忌惮。 太快了。 快到让人心生畏惧。 抱剑的离枯剑侠皱紧了眉头。 他怎么觉得这么不对。 或许鬼魔说的没错,尊魂幡本就是魔道宝物,需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寻常的考验、认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尊魂幡的出现或许不是好事。 想到这里,他心中对器灵宝物的追逐炽热消减,更多的是担忧。 手中的宝剑嗡嗡作响。 神情阴晴不定。 反倒是青鸾尊者凤眸神光绽放。 她才没有那么迂腐。 只要能够获得器灵宝物,她的前路只会走的更顺更坦荡。如今看来,鬼魔并没有承受住尊魂幡器灵的考验,鬼魔或许已经被主魂取而代之。 “怪不得!” “什么?” 荒陀看向不远处冷傲的陈天跋。 陈天跋瞥了荒陀一眼,倒也没有卖关子,而是淡淡地说道:“怪不得从来没有听说有谁执掌尊魂幡,只在这里看到器物和器灵。” “原来这件宝物能反噬执掌者,使用执掌者的身躯和法力。” “当真惊世骇俗。” “他如果伪装起来,我们甚至会把它当成修士。” 众人的面色均是一变。 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一股惊悚。 一件宝物,把自己伪装成人,时不时反魂吞噬利用幡主的身躯和法力活下来。 如果他们不知道这个底细,也许会与他称兄道弟,将之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修士看待。 “阿弥陀佛,如此魔宝实在不宜暴露红尘,不如就让小僧带回天龙寺,将之一身魔气洗涤。”法惠尊者笑呵呵的说道。 越是神异才越好,越让人害怕越好。 如果不是这样的宝物,他也不会大费周章的追寻而来。 青鸾尊者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主魂,笑着说道:“大师所言谬矣,还是交给我神凰宗吧,我宗涅法足以修身养性。” ‘鬼魔’笑吟吟的看着众人争执不休,微微摇头,从幡中取出一门玉简,扔了过去。 说道:“道友,血之道术,你用的实在不错,却少了变通,不妨大胆一点。这里是我对血道的一些心得。” “多谢。” “后会无期。” 荒陀接住玉简,还在愣神之中。 他不知道器灵为什么要道谢,也不知道这玉简中装着什么,更不懂器灵为什么要将东西给他。 相比于这什么血道的心得,他更想得到器灵宝物。 却只有一句‘后会无期’。 ‘鬼魔’尊者的面容慢慢改变,顶角生出,赤发狂瀑,身形随之高大。 一步踏出,面前空间泛起涟漪。 薄雾冥冥。 就好像这面是阳间,而涟漪的另一面其实是阴间一样。 也正如众人看到,对面就是域垒空间。 “你不能走!” “轰。” 春风吹皱的春水涟漪像是结冰寒霜,迅速冻结成一块。 一道凶猛至极的罡气将此地空间固化的铁板一块。这样的变故,不仅锁住空间,还将万物城的大阵激发,原本无垠的天空浮现了一层晶莹。 主魂抬头望去。 回眸侧目。 施展出这般寒冰罡气冻住天地的正是法惠尊者。 “阿弥陀佛。” “施主一身魔气冲天,还是跟小僧返回天龙寺一洗红尘吧。” “我以前有个朋友。” “哦?” “他也是和尚。” 法惠目光一亮接着问道:“施主与我佛有缘。” “不知那位同门…” “他死了。” “阿弥陀佛,他只是前往了极乐净土。” 涂山君没有多言,而是说道:“我不想杀人。” “让开。” 陈天跋笑道:“我看阁下不是不想杀,是没有能力杀吧!” “诸位不用担心,他既然需要不断的更换身躯,就说明法力不可再生,我们只需要耗尽他的法力,接下来就是我们各凭本事的角逐了。” “到时候不管花落谁家,我陈天跋都无二话。” 青鸾尊者嫣然一笑道:“各凭本事就是。” “嗡。” 离枯尊者怀中剑歌。 枯发的修士也随之向前一步:“你不能走。” 五人中。 唯有攥着玉简的荒陀尊者犹豫不前。 回来稍晚。今日一更,明日正常补更。 第821章 地狱 “为何不能与我联手。” 粗犷的声音响起。 荒陀刚毅的面容旋即抬起,目视远天的高大主魂。 只要主魂点头辅佐他,他一定竭尽全力迎击众人。 然而现在他又该处在一个什么位置? 继承者,还是如候选道子一样,祈求希望落在自己的头上,亦或帮助主魂逃走,抱着自己得不到也不让众人得到的心态。 然后,他就能够徐徐图之了。 至少相较于众人他关系无疑更近一点。 他花费两千万,不是为了什么血道心得。 “啪!” 一只厚实的大手将玉简攥成碎片,晶莹与粉末在大手张开时被吹去。 荒陀翻手看向远方的赤发主魂,沉声说道:“前辈不懂,我荒陀不是为了心得而在此地打铁一年,若不得前辈辅佐,我不会走。” 涂山君看着碎成星尘的玉简笑了起来:“这么多寻宝修士中,你算是体面的一位。” “古神殿荒陀,请前辈留步!”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他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听得进去。 纵然他说执掌尊魂幡没有好下场,荒陀也不会认,不如就在让他彻底死心,于是说道:“好,我就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机会。” “击败我,我便留下佐你成道。” “若不成…” “如若不成我自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阿弥陀佛。” “既然器灵前辈说出如此考验,想必诸君也愿意接受。” 法惠尊者笑呵呵的接过话茬。 就连涂山君这么不在意他人看法的人也侧目而来,皱着眉头盯着法惠那张笑眯眯的脸。 他似乎低估了此人的脸皮厚度。 考验本是属于荒陀的,却硬是让他拦到众人的身上。 似乎只要有人能击败主魂就能执掌尊魂幡。 偏偏,除了荒陀,别人也不好出口反驳。 一旦否认就意味着放弃机会。 尽管他们心中不耻,也还是默认下来。 荒陀冷哼一声。 暗骂无耻。 只是他没有那个闲工夫和此人争辩。 一旦争辩,他反而会成为那位众矢之的。 他或许没有自己得不到众人也别想得的心态,难保其中不会有人放着器灵宝物不要也要与他血拼到底。 因此在这样的时候,他更要低调。 一切凭实力说话便是。 撑开拳架,周身气血宛如升腾蔽日的气血洪湖,顷刻间高墙抬升山河铸就,犹如一座拔地而起的无量血峰。 摆动双手之际,血影变换,整个小天地似乎都被气血封锁,变成了一方寂灭之空。 “血亡!” 一拳祭出,顺势将寒冰天彻底击碎。 无边气血宛如灼灼阳光,又像是涌动的岩浆,将天地中的灵机灼烧干净。 天地如山海。 道体一拳则焚天煮海绽放血花。 “荒陀。” 抱剑的离枯尊者轻声沉吟。 古神殿的真传天骄,据说入世以来就击败了许多修士,曾闯入地魔血池借助魔尸熬炼身躯,使自身道体得到进一步的应用,血神七式变做十五式,位列天骄榜前二百。 没有往前不过是自身修为稍差。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到身旁修士的评价,青鸾尊者侧眸,淡淡地说道:“血神道体强大,道兄也不必担忧,我们可坐山观虎斗,静等时机再出手。” 谁料。 离枯尊者微微摇头。 “什么意思?” “荒陀是很强,但,那个人更强。” “何以见得?” “我的剑已经告诉我。” 青鸾看向离枯尊者怀中长剑,又看向远方的主魂。 主魂脚步轻挪。 一拳递出。 那无量的气血天地似乎一下子成为虚幻的天地。 紧接着, 就像是有一头无形的巨兽张开血池大口,吞吐间,如日升月落,黑白交替一般,曾经高悬的血海渐渐消散,整个天地重新恢复了澄澈清明。 “气血如虹如万军结阵,血道杀拳确实不错。” 涂山君轻声说道。 青鸾尊者的烈焰红唇微张,她知道此人强大,却没想到不过是一拳递出就把荒陀的杀拳吞没。 她终于明白为何离枯尊者说此人更强。 “冰寒寂地!” 捻决施法。 法惠在看到荒陀出拳的时候就已经掣开脖上佛珠,佛珠中的一颗蓝白珠子滴溜溜转动,无垠澄澈的天空似乎一下子下起了雨。 然而那水滴却并未挥洒,反而在垂下的时候化作冰寒融柱。 “天龙寺的五狱法之寒冰地狱找到合适的传人了啊。” 离枯赞叹。 法惠无耻归无耻,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冰属性天灵根让他十分契合此法,更难得是他能领悟出寒冰地狱的阵地。 一法祭,大雪寂地威如狱。 寒气挥洒。 霜落衣。 飘零的雪花在半空中变成了尖针长剑,叮叮霜打在那淡红色的蒸气上,就好像连主魂的气息和灵机都能彻底冻结。 主魂挥袖一扫,冰剑竟然直接越过了他的手掌,就好像那只是无形的东西,无法用双手捕捉。 “影?” 主魂感受到可以一种由内而外的刺骨寒冷。 微微转动眼珠。 鬼眼当即锁定法惠手中的蓝白珠子。 “那是什么东西?” 青鸾尊者追问身旁的离枯剑客。 离枯无奈一笑::“你当我是古仙楼的万事通啊。”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做出了解释:“据说佛家一位高僧从阴间返回之后创下五狱佛法,高僧圆寂之后,五脏化作五狱舍利,其中一颗就是寒冰舍利。” “就是这一颗吗?” 离枯摇头道:“真品应该在天龙寺智广大师的手中。” “智广大师?” “法惠的师父。” “地狱?”涂山君呢喃了一声,旋即明白为何自己无法捕捉,因为这本来就是投影,是那颗珠子的投影,既然是影,自然就不是天地间真实的东西。 恰好,对于地狱之说,他也懂得一些。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 捻决。 诵真言。 “地狱变。” “饿鬼!” 一念贪心起,百万障门开。 随着涂山君捻决施法,法惠只觉得饥饿自腹中升起。 口干舌燥,双眸赤红狰狞。 饿鬼之饥并不是因为肚子饿,而是因为三毒,贪嗔痴加身,欲望如沟壑巨口难以填满,自然肚子不由自主的饥饿。 术法一成,一副巨大的青卷出现在主魂的身后。 其上正绘大大小小的饥饿之鬼游荡挤压。 赤红目光探寻。 大鬼一把捞起小鬼妄图塞进嘴里咀嚼,却只有缝隙大小根本无法撕咬。 小鬼趁机咬住大鬼,大鬼吃痛,小鬼在揉搓下变成一滩烂肉,摔出去后重新聚合起来,继续游荡追寻。 地狱变相图。 饿鬼地狱! 一道道赤红目光,像是要洞穿迷雾撕开青卷。 “出!” 最前方的主魂淡淡下令。 身后无边饿鬼如潮水涌出。 饿鬼拼命张开大口,原本之后针孔的小口竟然撕开,原来两侧都由黑红色的丝线缝住,现在没了丝线的束缚,张开血盆大口的大大小小高矮胖瘦不一的饿鬼顷刻间寒冰地狱啃食的一点冰渣都不曾剩下。 “噗。” 法惠张口吐出一口鲜血,面色剧变。 “不好!” 在他回神的时候,数头饿鬼已经在撕咬他的护体罡气。寒冰地狱的虚影完全被吞吃个了干净,以至于剧烈反噬让他面容随之扭曲,当即口诵真言:“诸法寂灭空。空即是法,法即是空…” 小鬼惨叫一声,大鬼也像是吞下炭火般往后退。 “有些本事。” 得到主魂的赞叹,法惠没有一点喜悦之情,反而是深深的急切,急喊道:“还不出手?!” 陈天跋哈哈大笑道:“和尚急了。” 涂山君霎那间已经出现在法惠的面前。 重拳落下。 法惠的护体罡气摇摇欲坠。 法惠当即大惊失色。他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杀意,很淡很浅,却十分的真实,他自然知道杀意来自谁。 不正是眼前的器灵主魂。 青鸾尊者看向一旁的离枯。 “出手。” 离枯点头。 “凤击!” 腰间两道烂银也似的弯刀燃起青芒烈火,两柄弯刀衔接,拼成一只圆环,被青鸾尊者握在手中,法力涌动间圆环寻转起来,犹如一头凶兽火凤展翅。 轰然祭出,流光自天际翱翔展开自己的羽翼。 “铿。” “锵!” 一杆黑金血红的长兵将之打落,紧接着抵挡住迎击而来的一方巨大的尺状兵器。 兵器的持有者正是陈天跋。 陈天跋大喜,惊道:“好兵器!” 他手中的这柄巨尺名为俱灭兵,最善寻找宝物薄弱,一旦发现就会击坠对方。 毁在他这方道兵手中的宝物不知道有多少。 然而在刚才的接触之中,他手中的俱灭兵竟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更没有寻到薄弱。 该说,不愧是诞生器灵的极品道兵,端是完美,没有弱点。 “杀!” 拳做长柄锤。 轰!!! 涂山君手持尊魂幡将陈天跋逼退,还不等休整手持凤翅圆月刀的青鸾尊者已经堵住缺口。 “回。” 圆月刀脱手。 却不想,被她锁定的器灵主魂不退反进。 青鸾尊者当即召回弯刀。 抵挡那山呼海啸的庞大一击。 如果说天与地是一个人的两只手,那么在这一击落下的时候,这个人拍了一下手掌,天与地在此刻撞击在一块,并且重叠挤压。 青鸾尊者只觉得肩膀一松,两条臂膀骨头完全撕裂开血肉向下滑落。 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了下去。 涂山君翻转手中长柄钉锤。 直击法惠。 “吞魂!” 法惠祭出蓝白珠子:“冰魄!” (本章完) 请:m.yetianlian.cc 第822章 圣器 “虚天神异。” 佛宝舍利豪光盛放。 顶礼的法惠尊者四周飘起雪花。 一只脚踩祥云的白色雪犼自冰雪中走出。 一步踏出,好似天地都随之冻结,唯有这只精灵能够自如的行动,而它也并不是在雪地行走,反而是踩祥云驾飘雪,游龙飘渺。 “吼!” 祥云雪犼怒吼一声。 波纹气罩汇聚,一只擎天巨爪随之落下。 “阿弥陀佛。” 法惠并不觉得自己展开神异就能赢得胜利,但此番定然胜利在望。 他甚至已经看到主魂灵机气息被自己的神异拍散的场景。 想象中的场景未来。 反而是黑红色的高山挡住了这一爪,‘高山’没有静止,犹如摇天狮子撼地貔貅,翻身提出一只巨大狰狞的血红虎面。 大口血张。 骨肉像是调换了位置,獠牙向着外面生,血肉往里面长。 黑金血虎翻身掣开巨爪的同时伸头就是一口。 死死的咬住祥云雪犼的脖颈。 法惠顿觉气血翻涌不休,五脏六腑在这一撞下移位,而他的脖颈也像是被老虎咬住,喷涌出大量的鲜血,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 他的话没有说完众人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因为他们也十分惊愕。 器灵主魂竟能施展出虚天神异。 陈天跋诧异的看着那头黑金血虎。 到底是他对器灵的了解太少,还是说这件宝物足够神异,这哪里是一位器灵主魂,分明是大宗天骄、候选道子一个级别的。 想到这里陈天跋拍手称赞:“死的好。鬼魔不死,我还见不到这般场景!” 观摩此景,荒陀战意愈发的强盛。 心中也升起悔意,如果他早一点出手,也许根本就不用等待,以至于现在有这么多的修士追来。目光瞥下,又往天空看去,万物城上方的法阵越来越凝实了。 他甚至怀疑。 就算自己获得尊魂幡,他真的能走出天器圣地的地盘吗? 涂山君面色阴沉。 同样注意到这个问题。 天器圣地既然与大器宗相等,其实力定然无可估量,万物城内或有亚圣坐镇,拖得越久越不利,万一因为自己出手引得天器圣地的圣人出手就更麻烦了。 裴氏做为大器宗一家都有圣人,想必天器圣地也不乏圣人。 ‘还是要速战速决。’ “鬼王在世!” 涂山君七尺身躯骤然暴涨至一丈六,大制法甲加身,十杆虚幻小幡背在身后,宛如万军林立。 他的面色也终于改变,从苍白色之色转变为铁青,青面獠牙,赤发狂瀑,张口正看到一口如巉凿齿。 化神中期的威压迅速攀升,直抵达后期方才停下。 “嘭。” 黑金血虎的额头处钻出一只青面斗笠狐狸,狐狸咧嘴一笑,穿过了雪犼,出现在法惠面前。 明明看起来颇为小巧的狐狸却也是庞然大物,站在法惠面前就像是人与猫的区别,狐狸一爪撕开法惠的护体罡气。 “死!” 一团血污爆开。 法惠的阳神倒退而出,惊骇不已。 他没想到器灵能够施展出虚天神异,更没想到还有第二头神异隐藏在血虎额中。这样的变故让他连保命的底牌都无法施展,整个身躯都已经被狐狸拍成渣滓。 但更让法惠绝望的是那一丈六的高大器灵挥动了手中的道兵。 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尊魂幡。 魂幡最缺少的是什么? 当然是魂。 恰好,他现在就是‘魂’的状态。 法惠催动阳神,拼命的逃离。 “逃出来了?” 法惠大喜。 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脱离那人的神识笼罩。 涂山君注视着法惠的阳神,摇动尊魂幡,却并没有收取法惠的魂魄,而是任由法惠逃窜。 在将鬼魔的阳神收入魂幡之后,他隐隐到了突破的界限,如果他收走法惠的魂魄,一定会当成抵达化神后期。 修为晋升是小,暴露了自己能够吞魂升阶是大。 现在追寻他的修士并不强大,他还能够应对,一旦暴露了吞魂进阶后,就保不齐是什么样的修士追寻而来了。 所以他故意放了法惠一条生路。 手持俱灭兵的陈天跋面色微变,再没有上前。 四人围攻之下,一死一重伤,他再是倨傲也不可能明知送死也要去打。 陈天跋看了看荒陀。 荒陀倒是依然没有退缩的往前走去。 直到抵达涂山君不远处的对面。 这才站住了脚步。 主魂目光挪来。 涂山君没有多说什么。 荒陀双手储物戒指一亮,一双护手拳套穿戴,化神灵机冲天,沉声说道:“虚天神异!” 虚神巨猿还不曾出现,就被一拳轰散。 而拳锋也正好贴着荒陀的侧脸飞去。 此时,荒陀距离主魂的拳面只有一掌,如果刚才这一拳再进半步,他的头颅就会像法惠的身躯一样炸开,爆成血雾消散在天地之间。 荒陀瞪大了眼睛。 他已经尽可能的高估主魂。 然而在主魂的秘法开启后,他就像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孱弱少年。 “我、输了。” 荒陀失魂落魄。 这一场挑战,是他自不量力。 什么术法、神通、道体,在此时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拿出什么来应对。 是提升实力的秘法,还是保命的底牌,亦或是师长赐予的神通宝物?好像,一切都在那一拳之下,让他无力再取迎敌。 一股无力如潮水袭来。 荒陀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不知道怎么自己会这么弱? “你的修为太低了!” “任你才情无双,神通无敌,一切底蕴还是修为道行,没有这个,其他只是空中楼阁。看似繁华,实则镜花水月一戳就破。” 说话的时候,涂山君缓缓的收回自己的拳锋,从荒陀的身旁走了过去。 陈天跋主动让开路。 他可不想死。 此行至此。 只有一人还挡在主魂面前。 枯槁头发的剑客。 离枯抱着长剑,平静的注视着主魂:“你不能走。” “为什么?” “我在追捕一个人。” “不,应该说那个人或许与你有关。” “其实那也不是一个人。” 离枯说了一串莫名其妙的话。 涂山君微微皱眉。 离枯望向主魂说道:“那是一个大头鬼。” “我大星河宫失踪了一位门人弟子。” “我顺着消息追踪前往,在一处秘地寻找到了他。等我寻到他的时候,他在制作一种宝物。那里有很多的失败品…” “什么宝物?” “他制作的是魂幡。” 离枯取出玉简。 撇开一看。 上面正绘制着一个咧嘴大笑的锦袍修士。 涂山君一眼就认出了他。 “大头。” “他在哪儿?死了吗?” 眼见主魂目光中的疑惑不做假,离枯尊者也不由皱起眉头。 但是不管如何,他重新寻到了线索。 在接到古仙楼请帖的时候,他并不想来,正如许多天骄榜靠前的修士未曾抵达一样,他对器灵宝物的兴趣不是很大。 何况古仙楼还透露说这是道兵级的器灵。 直到听说样式才匆匆赶来。 因为来的匆忙,所以是孤身一人。 “你真的不知道?” 离枯此时倒是疑惑起来。 主魂好像对大头鬼的死活并不上心。 “不知。” 涂山君摇了摇头。 大头鬼是有来历的,这一点他早就知道。 不管是插手血灵殿以及后来灵魔宗,还是后来修为拔高,都足以说明大头不简单。 他更是在小荒域动荡前就已经抽身离开。 这一走,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偷渡域垒来到东荒。 离枯是大星河宫的天骄,能与离枯交手而不死,大头的实力又精进了。 而且,涂山君还从离枯口中听到一个讯息。 大头鬼在制作尊魂幡。 “是巧合,还是知道了我的底细?” 涂山君心中嘀咕。 万物城。 数道气息宛如光柱升起。 涂山君不做他想,看向上方的法阵就要踏空离开。 “道友暂时不能走。” 离枯持剑拦路道:“那人既然与道友有关系,我总归要追究到底。” “你有何本事?” 离枯没有回答主魂的问题,法力汹涌时,威压灵机升腾。 化神后期的威压扑面,怀中的长剑做长歌。 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顺缝隙迸发,陡然间刺穿了此方天地,就连上空万物城的法阵都受到了影响。 “圣器?!” 陈天跋惊诧道:“大星河宫持有圣器的天骄修士。” 这可不是一般的器物。 最重要的是此人修为还是化神后期。 这样的实力,就是在天骄榜上也肯定是靠前的,至少能步入前五十之列。 “刚才为何不出手?” “我不愿以多欺少。” 离枯说道。 别人都喊他离枯剑侠,他也同样以大侠自居。 既然是大侠又怎么可能以多欺少。 相比于得到器灵宝物,他思考更多的其实是器灵宝物离去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涂山君按住了腰间的血玉葫芦。 远天传来战鼓号角。 万物城的巨舰群升空,原本明亮的天地渐渐暗了下去。 离枯的手也搭在了长剑上。 此刻。 天地寂静。 陈天跋识相的退出战场。 “我…” 荒陀还想说什么,被陈天跋一把拽了出去,兴奋道:“实话说,我也没有圣器,家族那几个拥有圣器的一个个神龙见首不见尾。” “别想了。” 陈天跋拍了拍荒陀说道:“这两人,哪个你能打的过?” (本章完) 请:m.yetianlian.cc 第823章 三相 大头为什么想要制造尊魂幡,主魂不得而知。 许是大头看出了他的跟脚,想要通过自己的能力重新创造出一杆一样的尊魂幡。 只不过,尊魂幡好做,如涂山君这样的主魂却不好寻找。 从古至今,五天诞生了无数能人,他们或许从洞天走出,或许来自其他的地域,也可能来自域垒。 却从没听说涂山君曾经的那个世界。 涂山君并未深思,他与大头从起初的对手到后来相逢不曾动手,其间岁月早已奔走无数。 如今听闻他的消息,除了心中有些波澜之外,倒也没有太多感触,只觉得当年故人,如今依旧建在,十分欣慰。 淡红色的目光掠过,涂山君沉声说道:“我与他没有关系。” “我知道。” 离枯点了点头:“但你不能走。” 身为大星河宫的天骄,南疆腹地他都去过,又哪里没有见识过魂幡类的宝物,却都不如此幡神异。 诞生器灵的极品道兵,其价值不亚于圣物,又听闻此人与他追寻的那个修士有关,自然要将其留下。 涂山君目光挪回,没有再说话。 其实他应该适应的。 哪怕垂云没有放出太多消息,他表现出来的只是道兵级器灵,却也足够吸引人。 一旦有人在这里引爆,怕是整个万物城都会随之沸腾。 “疏散修士了吗?” “回禀尊者,东冶坊还未完全撤出,不过他们有意封天锁地,并未有城内修士被波及。” “嗯。” 站在巨舰上身着淡红色棉绒法袍的冷峻修士微微颔首。 这得益于万法宗的强势。 同样也是天地对生灵的爱护。 当然,他们天器圣地也不是好惹的。 有人敢在万物城出手本就是太岁头上动土,若是还敢杀人屠城,别说是大宗的天骄,就是大宗的道子也得留在这里谢罪。 但更让他惊奇的是,从最开始的灵机气息到爆发大战,出现虚天神异不过短短的几十息,怎么就有好几股尊者气息摇摇欲坠。 “难道真的是大宗道子?” 棉绒法袍的修士沉吟。 在没有看清虚实,并且巨舰和人手都还在调配的情况下,他也不好贸然进入战局。 若是连化神修士都有陨落危险,他孤军深入反而会给为祸者机会。因此也就按捺下心中的焦急,静静的等待。 “城主还没有出关吗?” “还没。” 身旁走近一位体型高大的老者,抚须说道:“已经查清楚了,来头都不小。古神圣地的天骄、天龙寺的小和尚、神凰宗的青鸾女,万魔殿的小魔头,以及陈家少爷和大星河宫的候选道子,离枯。” “离枯?” “就是那个获得黑皇剑承认的修士?” “说的不错。” “这些年,他四处奔走,实力强大却名声不显。” 老者的话让修士不由皱眉:“竟然是他,那么和他敌对是谁?” 他思索了一圈,这几个修士中实力最强的估计也就是那位古族的少爷,其次则是荒陀。旋即笑着说道:“总不会是众人联手对付他。” “不是。” “是他们联手对付另一个修士。” “嗯?” “黑器阁的东家。” “来万物城定居也有十几二十年了。” “是寻仇还是?” “这就不知道了。” “这件事还是快些请城主做主,要是闹大了,圣地那边知道,就不好收拾了。”老者叹了一口气。 “城主…” 修士的话音未落,城主府那边已经升起浩然神光。 众人无不惊喜道:“城主出关了!” “亚圣。” 涂山君轻吟。 这气息毋庸置疑,其气息浑厚怕是和裴氏的大长老不相上下了。当年他与裴氏大长老交手,是仗着自身煞气雄厚,硬抗圣人手段才占据上风,如果不动用宝葫芦的话,短时间内也无法将之击败。 如果此人也是这样的实力。 那他或许真的难走。 按在葫芦上的手掌挪走。经过百多年的蕴养,那道白光恢复的并不多。涂山君并不想完全耗尽自己的底蕴。这是他对敌更高阶修士的底气,也是他能不为高于他修为的修士掌控的底蕴。 用在这里就太浪费了。 翻手压下宝葫芦。 掣出尊魂幡。 青铁幡面如铁卷垂下。 涂山君背后十杆虚幻小幡渐渐凝实:“道魔同体!” 主魂一丈六的高大身躯分成两面。 半面谪仙半面魔,阿弥陀佛心中坐。 然而,在这两半面间还有一面挤了出来。 那是鬼王在世的青面獠牙恶鬼相。 随着三相浮现,主魂的气息再度攀升,高涨如瀑,逆流银河,辉煌天与厚土地在此刻合十,赤目犹如两道阴阳鱼,分化成一白一黑,血光化作淡淡的雾气在眼角飘动,犹如燃烧的火焰。 涂山君倾情的享受着这一刻。 在他最强的两大拔高战力的底牌掀开的这一刻,便是他从弱小到强大的最强姿态。 此刻,天澄地澈。 涂山君震动手中的尊魂幡,尊魂幡变成了一把长剑。 剑光吞吐山河机,万里日月晦星稀。 抱剑的离枯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感受到了一股冲天的神意,那并不是剑意,却比剑意还要刺骨,似乎要将人生吞活剥,这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器灵从始至终都面色平静的对待一切,概因他拥有从容的实力。 “看来是我仗宝物之势了。” 离枯攥紧长剑柄。 一瞬间。 人与剑合。 涂山君好像看到离枯融入到剑光中,并不是被吞没,而是主动拥抱。那是多么让人震撼的剑意,像是汪洋大海,又像是无穷山岳,都不是,那是枯荣岁月,是成长,是一株能够撑起天地的参天大树。 但,那参天的大树渐渐凋零,似乎慢慢的腐朽了。 直到。 一抹乍眼的绿色映入眼帘。 “枯是为荣。” “腐朽是为新生。” “我这一剑,名曰:生机!” 离枯悍然拔剑。 生机绽放。 就连涂山君都为生命迸发而赞叹。 与此同时,他也出剑了。 与往常的吞魂不同,这一剑如见青山。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不过,煞人风景的是。 这一剑名为: “山崩!” 观圣人之山摸到了山的边缘,然而,创造难毁灭易,涂山君将那皮毛之山驱之自身真意,创出这一拳,说是拳招,实际上他还无法以拳法完全发挥,故而借助尊魂幡变化长剑,施以宗门剑决。 绿光与红光在此刻犹如两片长天碰撞在一块。 耀眼的光芒就像是星空爆炸般绚烂。 陈天跋张大嘴巴。 他没想到器灵的实力竟不弱于一些宗门的道子。 甚至,隐隐与家族的那几个怪物相似。 看到同样目瞪口呆的荒陀尊者,陈天跋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直不起腰。 荒陀疑惑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两千万买了一顿毒打。” 荒陀的面色当即阴沉下来。 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而,陈天跋却神色一正的继续说道:“我们可能被人算计了。” “什么意思?” “你还看不出来吗。” “这器灵的实力堪称恐怖。如果我们单独赶来,怕是几条命都不够死。要么就是古仙楼给我们下套,要么就是有人隐瞒了器灵的实力。以至于古仙楼也错判了器灵的实力,这才出现这样的场景。” 荒陀的目光一怔:“谁?” “我怎么知道。” 陈天跋耸肩,开玩笑似的说道:“或许就是他自己也说不定呢。” “不可能。” “你看那宝物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尊魂幡吗。” “尊魂幡最缺少的是什么。” “魂!” 荒陀当即想到了鬼魔尊者说的话,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陈天跋讥讽道:“你与他相处多久?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人心隔肚皮。他不杀你,只是因为他不想杀你,而不是不能杀你,法惠身躯都爆了,几招?两招!遇事多动动脑袋。”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正好看到一瘸一拐狼狈回来的青鸾尊者。 “你这…” “死不了。”青鸾尊者眼中闪过惧怕。那一击是那人留手了,不然她或许连保命的底牌都要用上才行。再看看法惠,肉身直接一击打爆,鬼魔更是愣神的功夫就死的渣也不剩,她现在只有忌惮。 青鸾看向陈天跋问道:“你觉得谁能赢?” “这…” “难说。” “我觉得器灵前辈能赢。” “为什么?” “你们不练拳不…” “打住。” “道行和修为有关联,然而没有法力和修为支撑,纵然他天赋才情再高,术法神通再强,也不过是陶土扶朽木。” “怎么说?” “大雨一冲就烂了!” “铿!” “蹦。” 涂山君的长剑出现了震动,紧接着,蹦飞了一道缺口,化作无穷煞气被他吞入腹中。 他看着手中的长剑,知道尊魂幡有所受损。道兵与圣物之间还是存在巨大差距,何况尊魂幡在硬碰硬上并不占有优势。 相比于杀伐利器,尊魂幡更像是功能性宝物。 然而,更惊骇的反而是离枯。 他的神通在那一剑下,完全消失殆尽。 如果今日互换手中宝物,或许这一剑不仅仅他的神通要消,就连他的命也得留在这里。 涂山君摇动手中长剑,云光翻卷,尊魂幡重新浮现。 轰隆。 一道巨大的神龛拔地而起出现在枯荣的身后。 “定!” 第824章 我留 万道千钧力在身压的人本能都想要趴下去。 离枯尊者剑光护体。 抵挡住身后犹如天威地狱的神龛击坠。 倏尔。 面前闪过三道光。 一红,一白,一黑! 待他目光汇聚,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光,而是三道钢针。 说是钢针也不符合,因为那钢针实在硕大,倒像是巨大的钉子,不过是瞬息的功夫,他的护体罡气就消磨干净。 噗呲。 三道血花绽放。 如同小幡一样的巨大铁钉按住他的身躯。 “假的?!” 离枯尊者惊讶失声。 他本以为这三杆钉子是真实存在的,没想到在他撤去法力想要拔除的时候才发现三钉虚幻,原来刚才的剑招是虚招抵挡。 身后升起的中看不中用的巨大神龛才是真正的杀招,而不是被他视作关键的三方小钉。 神龛激荡黑水。 无数黑红色的丝线犹如钢针一般刺入离枯尊者的身躯。 片刻间,离枯尊者身后仿佛万箭穿心。 绷紧的丝线让他动弹不得。 涂山君满意的点头。 除了法惠是他杀鸡儆猴之外他并不想杀人,尤其此人还是大星河宫的天骄,手捧圣物长剑,杀了他只会有无穷的麻烦缠身。 人力有世尽,他不想把自己变成小荒域那样的处境。 那时候他实力是最顶尖的一批尚且不要压住,现在随便一个大宗天骄、候选道子,都是化神后期,他现在这样的实力还不足以称王称霸。 正如青鸾尊者说的那样,涂山君还是手下留情了。 涂山君正要收取自身神通模样,正好看到远方升起无量豪光。 紧接着,一道虚幻的人影渐渐的在上空凝实。 那是一位身着红袍的白发老者,目光冷冷的注视着众人。 神识更是锁定涂山君。 老者似乎压抑着怒火的喝问:“滚上来!” “说谁?” “当然是说我们。” 陈天跋扶额。 他从没有像今天这么丢人过。 不仅被人吓退,还要被老牌修士呼来喝去。 然而他又不得不去,古族确实强于天器圣地,然而那也强不出太多,没人愿意得罪炼器师,尤其还是天器圣地这样扎堆的炼器圣地。 “晚辈荒陀。” “陈天跋。” “晚辈青鸾,见过铸月城主。” 铸月冷哼一声,拂袖说道:“还有一个?” “回前辈,法惠已死在此人手下,阳神逃遁离去。” 嚣张跋扈的陈天跋当即成了乖宝宝。 一点都没有刚才的浪荡模样。 “老夫应宇天。” “前方何人,报上名来!” 应宇天袖袍一甩,亚圣之威堂皇正大。 一念天地动,一怒鬼神惊。 应宇天能成为万物城的城主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 多年修行使得他的道行修为早已深不可测。哪怕他依旧是尊者之境,也远不是现在的这些稚嫩的孩子能够比拟的。 涂山君拱手行礼:“在下涂山君。” “何宗何派?!” “野狐禅。” “哼。” 应宇天冷笑一声。 野狐禅要是能修成这样的实力,他就该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不仅是他,全天下的尊者都要这样做。 糊弄人也不是这样的说辞。 既然此人不愿意说,他也不打算强求。 索性所有人都留下。 等调查个水落石出之后,再通知他们的宗门家族前来领人就是。 “因为什么事?” 应宇天看向其余三人。 又挪动目光,来到神龛之下的修士。 诧然之余收拢神光。 显然他认出了离枯尊者。 三人面面相觑,连带着被神龛锁住的离枯尊者,四人默契的谁也没有将涂山君的秘密捅出来。 一个个欲言又止,却又一副不知道如何诉说的模样。 陈天跋笑呵呵的开口道:“开玩笑呢。” 一转头,正好看到应宇天铁青的老脸。 老者怒骂道:“陈天跋,这里是万物城,你当这里是你古族家门?” “用这样的说辞敷衍老夫,老夫一掌毙了你,你家老祖也说不出半个不字,你还敢在此跟我嬉皮笑脸。” “你说!” 应宇天一指荒陀。 “啊?我?” 荒陀绞尽脑汁的想着理由。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古神殿的修士炼体连脑子都炼没了吗?” “他不说,你说!” 青鸾咽了一口吐沫,面前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前辈,都是误会…” 应宇天勃然大怒。 “好胆!” “既然都不想说,那就都不要说了。” 本来闭关触摸圣人之境就心头烦闷。 骤然被人打扰,应宇天没有直接出手已是给大宗面子。如今这三个还推三阻四,一副非要糊弄过去的模样,态度更是让人恼火。 “全跟我走。” 已经转身的应宇天脚步一顿。 因为他听到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我不去。” 侧目望去。 正看到一张三相同脸的面容。 青面如绘,黑白两分。 双角如剑戟斜指青天。 严肃而认真。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喊破涂山君的秘密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们都是花了灵石赶来的,现在说出来岂不是拱手相让给天器圣地。 如果主魂能离去,反而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众人对视一眼,荒陀主动开口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率先出手,我跟前辈回去。” 陈天跋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我古族愿意给与赔偿。” “小女子绝不逃避责任!” 青鸾尊者拱手。 应宇天皱眉。 刚才还打成一团,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联合起来? 纵然是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猫腻。而这所有的关键,应该就在此人的身上。 想到这里,应宇天目光重新落在涂山君身上。 那双虎眸好似要将主魂洞穿。 “这一身修为绝对来自大宗门。” “观其灵机气息,堂皇正大,看似魔气萦绕,实际上那并不是腥臭魔气,而是熊熊焰火,内里隐隐透露着玄门正宗。” “此人,来历不凡。” “但何以众人联手对付他一个人呢?”应宇天紧锁眉头。 不过片刻,额头舒展。 他根本不需要知道。 只要将此人扣下,就能稳坐不败之地。到时候不管是神通秘籍还是天材地宝,神兵利器都将落入天器圣地。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他隐隐看出了应宇天的心思。 他倒是不怕应宇天,亚圣棘手,却也不是不可战胜,他幡中煞气足以支撑他再活出一身。 只不过,万物城背靠天器圣地,令人忌惮的是天器圣地的圣主。 更不必多提道君老祖。 阎浮道君凭着当年轻描淡写的一计,就给主魂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老夫请你,前往城主府做客。” “我不愿意去。” “这由不得你。” 应宇天微微摇头。 涂山君盘算着剩下的法力。 不由得笑了。 苦笑! 似乎他总是在拼命。 拼命就拼命吧。 至少还有命可拼。 剩下的法力已经不多,这些施展出来的大神通都太耗费法力。 也就是没有解除道魔通体,不然再开启一次非要把幡奴的法力完全抽干不可。没有了法力的支撑,他就会真正的变成一个死物。 捻决掐印。 主魂看向应宇天。 “你要与老夫动手。” 应宇天哈哈大笑。 多少年没人敢挑战他了。 他必须承认,涂山君是一个强大的修士,这些小娃娃根本不是此人的对手。哪怕是手捧黑皇剑的离枯,也败在他的手中。 不过,这世间,一山更比一山高。 做为老一辈的修士,他觉得自己没有成圣不过是差了一丝机缘运气而已。 不然,他也早成圣返回天器圣地,还做什么劳什子的城主。 “好好。” “老夫就给你一个机会。” “但老夫提前告诉你,你走不了!” “他走得了。” 一道威严朗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正看到一个头戴斗笠修士。 “是他。” “谁?” “你都不注意自己竞争对手的吗?” 陈天跋一脸诧异的看向身旁的荒陀。 荒陀嘿嘿一笑道:“那时候听说器灵宝物实在太激动了,注意力都在价格上。你不知道,当时我可是长出了一口浊气。哪里有时间注意自己的竞争对手。而且我觉得既然我都已经拔得头筹,自然不需要再做他想。” 陈天跋无奈的说道:“他不正是当时拍卖场的第七个人。” “是他!” “那他身旁的那个人是…” “天阳神宗。” “陨炎!” 陈天跋一脸严肃。 “陨炎尊者。” 青鸾尊者惊讶道:“听说天阳神宗的外宗担当就是他。只不过,他的年龄好像…” “年龄?” 陈天跋冷笑道:“他被赶出宗门六百载,返回时是元婴,其后迅速修成化神。” “如今观其气息灵机,怕是已与亚圣无异。在这样的道行支撑下,什么年龄早就不是标准。衡量的标准,永远都是实力。” 主魂错愕的注视着来人。 高大魁梧的金发老者平静而淡然的目光如同和煦的阳光,接着看向应宇天说道:“这个人做下的所有事情,由我一力承担。” 应宇天死死的盯着金发老者。 强从面容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道友如何承担?” 金发老者说道: “他走,我留下!” 第825章 释怀 金发的魁梧老者微微侧面,淡金色的元日眸光掠来。 主魂眼中闪过惊讶。 他实在没想到陨炎尊者会抵达此地。 目光不由落到陨炎道兄身旁的斗笠修士身上。 斗笠人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微笑,拱手,并没有多言,静静的站在陨炎身旁。 “紫阳…尊者。” 涂山君笑了起来。 既然荒陀他们是因古仙楼的邀请而抵达,那么身为天阳神宗的天骄,陨炎道兄的大徒弟,紫阳该是同样收到了邀请。 就是不知道是直接来自古仙楼,还是陨炎道兄的关照。 涂山君觉得是后者。 因为,今日陨炎前辈来了。 目光挪动,主魂感叹。 紫阳三百年前就已是元婴后期,如今登临尊者之境也毫不让人意外。 想到这,主魂不由念叨起惊鸿的修为,怕是已然不低了。 相比之下他这二三百年沉浸、揣摩仙人石碑,自身修为方面难免落下。 修行路有快就有慢。 涂山君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才,更多是在实践和内心求知下完善前路。 抵达尊者境之后,更觉得时间缓慢却又迅速,弹指间沧海桑田,恍惚时日月轮转,再回首,不知经年。 “走。” 故人相见,没有半点寒暄。 唯一一字脱口。 涂山君长叹一声: “老哥哥,你不该来。” 主魂知道自己的身份泄露定然会引起波澜,凡是与他有牵扯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在这样的前提下,陨炎更不该来。 金发的魁梧老者笑着说道:“你既称我哥哥,我怎能坐视。” 主魂整个人愣在原地。 陡然红了眼眶。 他从来都是坚强的一个人,哪怕面对死亡,依旧不曾有半分动摇。 然而在陨炎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涂山君突然感觉有些释怀。 那天, 他真的尽力了! “走!” “可是哥哥你…” “我成圣便是!” “你莫忘了我背后之人是谁。” 涂山君颔首。 他知道陨炎道兄背后真正的靠山。 那人的恐怖不能以修为衡量,其人最强大的是对道的理解,一举一动间,道融于举止计谋,以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人,不可能在目的没有达成前,让道兄陷入绝境。 而他涂山君,也确实需要修为来支撑。 阎浮道君并不是善人。 道兄此举无疑于饮鸩止渴。 思索再三。 涂山君知道自己万万不可留下。 他没有击败阎浮道君的实力,也没有保住自己的能力。 若是强行留下,反而是拖累众人。只有走的远远的,躲起来,没人找到他,他才能安全,身边人也才能安全  拱手之后,主魂一步踏空。 上方独属于万物城的护城大阵晶亮浮现,一片茫茫却散发镇人心魄的灼灼威压,似乎所有敢于挑战大阵的不管是修士还是生灵,全都会被这恐怖的大阵碾碎。 应宇天平静地注视着主魂的背影。 从刚才荒陀与陈天跋的传音中他拦截到宝物二字。 具体是什么宝物,因为陨炎的出现让他的神识受到压制,无法完全听清楚。 但这就足够了。 宝物应该就在此人的身上,所以才引得一众小娃娃赶来。 并且在他问话时默契的没有如实回答。 眼见赤发修士要走,应宇天脚步微微挪动的往前一步,大阵的灵机气息完全与他自身迸发的神光相合。 应宇天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既然陨炎道友如此说,我天器圣地就给天阳神宗一个面子。” “只是大阵已开,老夫身负万物城,纵然是想要撤出大阵也会遭到反噬。” “相信陨炎道友应该不会非要老夫舍命陪君子吧。” 既然陨炎愿做出头人,做为外宗担当以及颇为受内宗老祖青睐的人,他也不想得罪,但,大宗威严不可冒犯。 莫说是这些小娃娃,纵然是真格道子圣子作乱,他也绝不可能忍气吞声的将苦果认下。 于是,便要以阵法威压做注。 有本事就别靠他这个城主自行打开阵法离开。 如果没本事,那就老老实实的等。 陨炎当然听得出应宇天的言外之意,他也不可能多说什么。 哪怕涂山君是被迫反击,事情发生在万物城,分属天器圣地的地盘,被人留下无可厚非,更不应该多做要求。因此,双拳一横,周身气机勃发。 看向远方大阵。 涂山君微微摇头。 万物城的阵法不是那么好攻破的,而且这阵法在众人出手的时候就已经升起,想要打开阵法就需要有阵盘,要么就是大法力将之撕开。 在大阵浮现的时候,他心中就咯噔了一下。 驻留许久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似乎是察觉到了主魂的窘境,陨炎尊者转动手指上的储物戒指。 亚圣威压如同一轮高悬的火日将整个青天都变成了淡红氤氲,一股子磅礴浩大的拳意自那魁梧的老者身躯升起,如同一座擎天之峰。 “山。” 应宇天轻声呢喃。 做为第二步巅峰亚圣之境,他对此神意十分熟悉。 不正是圣人之山。 刚才听到陨炎说要成圣,他还嗤之以鼻。 现在看来,此人或许真的有不凡资质。 应宇天皱眉不语。 想是这样想,实际上并没有太过忌惮。 做为早早就踏入巅峰的修士,他并不崇拜资质也不觉得天赋才情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还不曾有人展现过让他也折服惊叹的天分。 就是那些成名已久的道子也不能。 “亚圣之威?” 青鸾尊者蹙眉道。 “此人可不是简单的亚圣。” 陈天跋往后退了半步,神色满是惊叹。 陨炎尊者也就是年纪大,看起来不像是同龄人,实际上真的将其实力对比,或许已经算是年轻一辈之中的楚翘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底蕴。 道子拥有的不仅仅是修为道行,还有各种大机缘下的宝物、神通,道体天赋,前人庇护后人敬仰,所有的综合因素交织下,才能塑造出那样同境界之中,当之无愧的无敌修士,以传承大宗,承担重任。 “本想着一留再留,终归要出手。”涂山君轻叹,按住腰间的血玉葫芦。 他想靠着自身阵法的道行破开法阵,然而大阵一起,主魂就已经明白,自己的道行根本就不足以解开万物城的护城大阵。 归根到底,不仅仅是眼界和道行的问题,也是个人的实力的问题。 达不到那个高度是很难站在那个高度看问题的。 他总不能全指望陨炎道兄。 道君的手段很好用,却也会陷入其中。 涂山君正是害怕阎浮的算计才忌惮不言。 “道兄且住,看我手段。” 喊住陨炎,主魂一拍腰间的葫芦。 大喝道: “开!” 血玉葫芦化作一人高大,内胆中的气团骤然绽放豪光,好似磅礴雾气凝聚成最坚固的光芒,光芒滴溜溜的转动,宛如一道蕴养了许久的真光剑气。 在主魂法力沁入,激发葫芦的时候,剑光轰然斩出。 天与地,像是一幅画。 更像是一张纸。 在白色剑光掠过来,面前的天地也随之撕开缺口。 众人还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正看到涂山君飞身而起,径直往那裂痕而去,半途中将手中的宝葫芦一拽,将为数不多的剑光重新收拢了回来。 主魂的眼中满是心疼之色。 老祖玉像留下的这道手段经不起折腾了。 说来也对,当日依仗对敌的时候就该想到。 再是强大的修士,留下也不过是一道手段,他能将之护住留下蕴养,实则是因为这只血玉葫芦,不然当日就会崩溃。 来不及心疼,主魂拱手道:“保重。” “珍重!” 旋即头也不回的撕开域垒虚空,一头扎入其中。 涟漪散去。 应宇天心中难掩震撼。 他看着大阵那道淡淡的裂痕,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悔意。 如果早知道是那样的宝物,他说什么也要将那赤发修士留下来。 荒陀惊讶的看着离去的赤发修士,心中突然空落落的。 这几人中数他损失惨重,不仅没了两千万,前辈留下的心得也被他捏碎换取机会。 若要问他后悔吗? 荒陀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觉得那是他做的正确的事情。 也许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收下心得,再求一个挑战的机会,但他并不愿那样做。 “此人…” 陈天跋眼中闪过火热。 他低估了器灵。 这器灵宝物好像并没有如古仙楼言说的那样。 “唉!” 青鸾尊者长叹一声。 众人的神色各异,唯有陨炎望着远天的波动面露担忧。 东荒不比小荒域。 东荒大境的修士多如牛毛,其中隐藏不出的强者无数,以涂山君现在的实力,若是彻底暴露了身份,定然会被人寻宝捉拿。 “诸位能不能先把我解下来?”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离枯苦笑道:“哪位能搭把手?” “我来我来。” “道兄你这个…” 陈天跋微微摇头。 应宇天面色铁青的拂袖,将那道神龛击溃,冷声道:“都跟我走!” “我还有要事不便久留。” “余下的事情,道友可吩咐我这徒弟。” “前辈!” 紫阳尊者拱手行礼。 “哼!” 二更估计会很晚。莫等了。 请:m.yetianlian.cc 第826章 狐爷 阳春三月来。 惊雷渐远去。 一大早。 雾气朦胧犹如惺忪睡眼被霞光强行撑开,揉搓之际,熙熙攘攘的长街漂浮人影,蒸腾的热气被一方皮靴踩碎。 法袍摆动,宛如撕开了面前涟漪一般。 一道不算高大的人影啃着浆果,飞步掠过宽砖。 “砰。” 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小的青年径直撞在飞步修士的身上,直撞了个满怀。 修士也不恼火,还将那青年扶了起来。 青年赔罪道谢告辞离开,直到走远才将怀里的钱袋取出来,打开一看,低吟道:“穷鬼。” “彼此彼此。” 修士手里同样捏着一个钱袋,笑呵呵的说道。 随手将钱袋子扔进一个行色匆匆的人的口袋中,修士两手一背,再次提腿往前行。 一路上碰到的人越来越多,不乏早早撑开护体罡气的。 目光灼如火炬神光。 不用多看他们的灵机气息,通过这样的眼神也知道,这些大多都是金丹真人。 只不过这些金丹真人的脸上没有半点从容,反而一脸的急切激动。 来到此地自然有人指引。 修士早已轻车熟路的去到了自己想抵达的地方。 贴近了告示牌,旁侧撑起一方高桌,伏案的修士摆手示意下一人上前。 头也不抬的问道:“什么修为?” “金丹。” “具体。” “快中期。” “快中期就是没有中期,没有中期就是初期。” “金丹初期,第一步都走的不稳当,你能承接古仙楼的案子吗?” 修士终于抬起头来,指了指远处的巨大告示牌,悬挂着一枚枚玉简,淡淡地说道:“这上面的案子,哪一个不是第一步巅峰才能完成。” “还请大人通融,在下只想要那个打扫塔楼书阁的案子。”修士贴上笑脸,轻轻的将一张纳物符夹在了玉简的下面,这样不着痕迹的手段在一众修士眼中就像是毫无遮掩,然而他们并没有揭穿。 伏案的人看了一眼纳物符,用手中的长杆取下一枚玉简扔给修士说道:“它是你的了。” “多谢大人!” 修士千恩万谢的离开。 “这小子挺有意思的啊,叫什么名?” 伏案之人不远处的修士笑着说道。 “他?” “蒙植。” 伏案的修士继续说道:“塔楼精怪最不容易,费力不讨好,他倒是好,还要赛灵石给我们争抢塔楼的案子。” 微微摇头,也不知道是感叹对方不聪明,还是再说这案子并没有想象中的这样。 不远处的修士倒是直接揭穿道:“第一步是大多生灵的极限,没点传承你让他如何前行?” “这灵石,他不花,有大把的人花。” “师兄又何必替他遮掩。” 从清晨至午后。 蒙植细数着自己除掉的精怪。 书阁塔楼是一座绵延地宫。 在这样灵气充裕的地方,会诞生许多精怪,而他要做的就是分门别类,将古仙楼需要的精怪活捉,将不需要的精怪击杀反哺回灵气。 这确实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计,不过胜在能够阅读一些前辈高人留下的讯息,从中触摸揣摩一些蛛丝马迹。 只可惜,那些被封禁起来的功法典籍他没有机缘一观,实在令人遗憾。 黄昏。 蒙植交接了令牌,正看到几个熟人勾肩搭背捉摸着什么事情。 不由驻足询问道:“诸位兄台在商讨些什么?”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其中一个身披青蓝法袍修士说道:“当年万物城的事情早就传开。” “几大宗门圣地的天骄齐聚寻宝,最后却让宝物破空离去。据说那是一个器灵宝物。极品道兵,器灵的实力更是力压一众天骄。” “略有耳闻。” 蒙植微微点头。 这类传说故事越传越玄乎。 他才不会当真呢。 古城本就是古仙楼在东荒大境最大的城池,连天机城和万物城都无法和古城相比,做为古城修士,哪怕他的修为稍低,知道的消息也是最多最全面的,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说更是比比皆是。 什么穷小子一朝得机缘,顿时鱼跃龙门成真龙一飞冲天,从此遨游五天。 又或是小修士得传承,开启道体,修为高歌猛进,携美登阶,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的故事他听的很多了,而且不仅仅是听过,也好见过。 当年就有修士在古仙楼获得了天大的机缘,得到长老青睐传承成为真传,那件事无疑让他们这些野狐禅嫉妒不已。 “这消息也传很多年了,哪怕真有器灵宝物也绝不是我们能见到的。” 另一位修士感叹道:“还不知道这消息是谁放出来的呢,我可不信那些宗门天骄会大发慈悲的这样通天的机缘告诉我们知道。” 青蓝色法袍的修士接过话茬道:“万物城一顿好找,没听说有得到的消息。” 蒙植没兴趣与他们侃大山,一看天色,顿时紧张起来,拱手告辞之后匆匆的踏上街面,七扭八拐的钻进一个小巷子。 正看到酒肆掌柜正在柜前查账。 朗声说道:“掌柜的,一切照旧!” “一斤?” “一斤!” “您这账目…” “月底一并消。”蒙植微微摆手。 这点酒钱他还是能付得起的。 只不过手中灵石多做了其他的用途,一时间不好周转,就只能和掌柜的打好招呼,免得酒肆不给他继续打酒。 这灵酒他有大用。 提着两壶盛于玉竹筒的灵酒,青年健步如飞。 咚咚。 门板清脆的响起。 让内里的一个身影侧目。 “需要什么?”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在阴影中响起。 看起来灯光闪烁,烛火飘动,让那人影在逼仄的小铺子中显得十分的飘忽和矮小,然而,等青年走近,他才发现那蜷缩成一团的阴影竟如此的高大。 蒙植早就诧异过了。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来。 他喜欢来这里。 这里是一间小铺子,兜售的东西不多,有蒙尘的书籍,架子上的兵器,以及落灰许久的瓷瓶。 就好像这里并不是单一的售卖东西,倒也真的不像是一个小铺子,更像是一个摆在深城之中的地摊杂货。 掌柜的是个身形高大的人。 看起来年龄很大了。 白发苍苍,眉眼尽是皱纹,打坐的时候整个人会蜷成一团。 他见过掌柜的打坐,没有灵机气息的运转,也不见法力的周天循环。 打坐就是简单的打坐,如同没有任何功利的一件令人熟悉的事。 书籍写的大多是浩如烟海的杂事,如医术、方子,数术、还有一部分炼丹经议和炼器心得,以及符箓阵法的应用。 看似枯燥乏味,实则被蒙植视若珍宝。 不过,尽管这些书籍是庞大的东西,实则多是基础。 他总有一天能够将它们全都看完。 历经一年零七个月,他已读完其中的绝大部分了。 今日携两壶好酒,坐到一旁看向那位捧着书卷,半躺在藤椅上的老人。 蒙植许久没有说话。 同样寻了一部书。 诧异道:“论炼丹术印法如何进行改良循环,这本经文我好像看过一遍了。” “你看的是上册,这一本是下册。” 蒙植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狐爷。” “您为什么要写这么多书?” 老者看了青年一眼,淡淡地说道:“找路。” “什么路?”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摆了摆手:“你今天的问题太多了。” 话音落下,老人不再多言,继续翻看起手中的经卷。 蒙植好奇的凑了过去,他看到的是一则世俗所谓大儒书写的关于对道的阐述。 只是扫了一眼就失望的收回目光。 然而他并未失落,反而拱手道:“狐爷,这小屋中的书卷我已看了九成九。我是诚心求学。” “诚心求学?” 白发苍苍的老人打量了一眼青年。 旋即摇了摇头道:“你这个岁数,这一身修为,该犯的毛病一个不落。” “道行死板、灵机驳杂,东拿西用却无法做到融会贯通,最后硬生生靠着修为的支撑,将它们熔成铁块。” “实则匠气十足,一点属于自己的灵气都没有。” “我这些书籍,你从中读到了什么没有?” “狐爷尽管出题考我,其中内容我倒背如…” “死记硬背,三岁小儿都能做到。” “我问你,五行颠倒法的成丹印法如何转化为正五行?” 蒙植愣了一下。 搜刮了良久,确实未曾见过。 倒是见到过正五行成丹法。 “这个太难我给你寻个简单点的。” “在你自身法力达到哪一个状态的时候,你的大周天和小周天能够完成交织循环,从而使得阴阳平衡。” 老者看向挠头的青年,无奈的笑了起来。 五行不通,阴阳不理,靠着天资和小机缘修成金丹,有什么用处? 金丹就已经到头了。 “我可以学。” “最后一个问题。” 老人沉声说道。 蒙植当即聚精会神的聆听。 “你觉得。” “什么是不朽?” “如果一时无法回答,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寻找。” “我现在就能回答!” “哦?” “是仙。” “仙是不朽。” 老人淡然一笑,说道:“这个答案我已经听人说过太多次了。” “去寻找吧!” “然后告诉我。” 请:m.yetianlian.cc 第827章 名利 蒙植还想继续倾诉,却看到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已经翻身起鼾声。 幽静的杂货铺内,除了这细微的声音再无其他。 蒙植不由得仔细盯着老人的侧脸。 沟壑纵横,皮垂于肉,肉依附着骨,再加上那一头乱糟糟的苍发,亦然体现着老人的年纪。 只不过,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听街坊说起过这个老人。 那时候他并没有在意。 一个垂暮老狼总要寻个地方埋葬了自己。 至于那所谓奇遇,不过莞尔一笑罢了。 蒙植从来不信这些。 他坚信求人不如求自己。 只要自己努力,终究能够成就一番功业。 直到有一日,恍惚走入小铺,观摩一本经卷。 他问起这着书之人,才知道老者并非寻常人。 后来便时常前来。 倒不是因为察觉到老者是世外高人,而是因为囊中羞涩,这些经文放在外面或许价值不算太高,然而对他来说能省则省。 既然有一个能免费观阅的地方,他也不会清高的闭目不看。 实在逃不过去了,就去打两壶好酒。 走到门口的蒙植脚步微顿。 如果是旁人,肯定不会认为老人是什么厉害的修士。 实际上最开始他也是这样做的。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直被他视作吉祥物的‘钱币’,在靠近老人后就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他也不知道那古钱币是什么。 家传下来的。 请人鉴定也只说是炼坏了的法器。 如果想要典当,可以出几百上品灵石。 因为钱币所用材料颇为不凡。 在没有穷的彻底吃不上饭之前,他不打算当掉自己身上的宝贝。 站在门口的蒙植拱手离去。 走出狭窄的小屋,沐浴在阳光之下,蒙植直视远天悬挂的骄阳,不由得的沉吟道:“它是不朽的吗?” 紧接着微微摇头。 狐爷说的不朽肯定和他理解的不朽不一样。 最主要的是,太简单直接的肯定不能过关,比如天空的日月,超脱天地的仙人。 尽管仙只是一个传说,至少在他活着的岁月之中,并未见到东荒大境有哪位前辈羽化登仙,甚至连传说都没有听说过。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踏入第二步,成为一个能来去自如的大修士。 什么圣主、道子,那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可能和他产生交集的。 蒙植耸肩不语。 做为一个金丹小修,还是不要好高骛远。 闷头走在长街上,不远处的招呼声音将蒙植拉回了现实。 看着亭台楼阁上下衣着暴露的揽客女修,蒙植掂量了一番自己口袋中的灵石,够用是够用,却不好一头扎进去。 蒙植笑了一声道:“酒色或也是不朽。” “只要有人…” 念叨到这里,蒙植愣了一下。 他的思路好像错了,狐爷并不是让他追寻什么独特的东西,而是潜藏在红尘大世之中的,也许是爱恨情仇、酒色财气。 更重要的是,他不该从修士身上着手。 因为,狐爷手中的书卷是凡人写的。 “凡人写的经卷,有什么不一样?” “还是说。” “因为我们修士的寿命绵长,反而对什么是不朽进行错误的判断。” “如果站在凡人的视角上。” “什么?” “才该是不朽呢。” 解下来的日子,蒙植跑遍了书铺,搜寻有关于凡人书写的经卷。 就连古仙楼的外派都很少去接。 让那一众与他相视的兄弟都感到诧异不已。 忽一日。 耷拉着眼皮翻看手中书卷的苍发老人微微抬头,看向门口的年轻修士。 那确实是个年轻人,观起身量称起生辰,骨龄也不算大,能够在这个年纪修成金丹初期,天资和灵根都很不错。 如果不执着于东荒大境,不落居于古城,去到小域、洞天,必然是能作威作福的。 天资和灵根从来都不是他看重的东西。 他还以为这个年轻人会知难而退。 亦或是在察觉到这杂货铺和杂货铺的主人并无奇特后,当做是自己的幻想的离去。 没想到,这才短短三天,年轻人又回来了。 老人侧目而来看向来人。 此人身形不算高大,偏瘦弱,相貌也不算出众,只是个清秀上佳。 最有特点的就是那一双眼睛,明明很大,当眼帘垂下的时候就会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变得很小,瞳孔也不算大,单眼皮看起来颇有些冷硬狭窄。 年轻人兴致冲冲的走近朗声说道:“狐爷,我已经知道了。” 蒙植往矮桌一坐。 自来熟的将茶杯拿过来。 先是给老人倒上一杯灵酒,这才给自己倒山。 满饮后,擦擦嘴角感叹道:“三天的时间,我跑了上百家书铺,遍观经卷,寻找世俗凡人所书。” 紧接着神情严肃起来:“之后我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们是修仙者,就该用修仙者的标准。您手里拿的经卷,其实是误导吧。” “您要问的并不是‘不朽’。” “而是在问我。” “修士如何才能走上不朽路。” “哦。” “如何?” 老人看着面前的茶碗,琥珀色的灵酒正倒映着他的面容,他的面容是苍老的,唯有一双浑浊的目光看起来很是年轻,只不过那目光倒像是一片茫茫的天地,根本捕捉不到‘神’之所在。 “我觉得,修士最重要的就是修为。”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道行和修为。” “要成就它们,需要名与利。” “名利。” 老人微微颔首。 这倒也是一个道理。 “追名逐利是本性,我并不觉得难以启齿。当今修行界,家族是,宗门也是。而我所悟之名非名,利非利,说是名利,实则名利不过是为了成就我之修为,以此做不朽。” 蒙植拱手说道。 “很粗浅、稚嫩,…还凑合。” 蒙植的回答勉强令人满意。 老人倒也没有为难他。 他其实挺愿意提携后辈,能拉一把是一把,也愿意给他人机会。 哪怕蒙植的回答并不完全符合他心中所想他也勉强点头。 说道:“你很有名?” “没有。” “你有什么不可或缺的利能吸引他人?” “譬如修仙百业的其中一种。” 老人还追问了一句。 蒙植心中一紧,又摇了摇头说道:“不会。” 老人叹了一口气,神色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就好像蒙植所言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的惊讶,反而继续开口说道:“你什么都没有,如何以名利铸就无上修为?难道还要先以修为反哺这两点?” “岂不是本末倒置。” 修为是一切根本。 如果需要以修为反哺,一时还好,若是长久进行,反而会拖累了自身的修行速度,到时候一不慢步步慢,没了修为做支撑,名与利全都是梦幻泡影。 如纸糊的一般,一戳就破。 “我没有,但我可以买。” “可以造势!” 老人问:“你很有家资?” “没有。” “没有灵石用什么买?” “没有灵石我可以找人借。” “借。” “借?!” 老人目光一亮。 如果说刚才说的有些不符合他心中所想,那么这一词的出现,确实让他心中泛起波澜。 蒙植柄没有注意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规划之中。 “你觉得谁会借给你?” 听到狐爷的问题,蒙植沉思,然后看向矮桌对案的老人,拱手行礼道:“您。” 狐爷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借给你?” “是。” “你要多少灵石才足够?” “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借这间铺子。” 狐爷微微点头:“好!” 说完,起身将一个青铜钥匙和阵法的中枢递给蒙植,说道:“这间铺子归你了,从今日起,我不会再给管事一块灵石。” “三个月内,你能利用这间铺子赚足‘名利’之资,你再来寻我吧。” 并且还将一门玉简放了下来说道:“其上记载了铺子内所有物品应用。” 嘱咐好后,老人将面前的茶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背着手走出了小铺子的门槛。 蒙植还愣在原地呢。 他就是那么一说。 想着自己这样做就能取巧得到前辈赏识,然后再顺势获得承认。 没想到,赏识和承认没得到,倒是得到了一间铺子三个月的所有权。 这铺子的一切都将随他支配,三个月内,他需要赚取获得足够名利的灵石。 蒙植好似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看向摆在桌案上的三件东西。 一枚青铜钥匙,一只阵法中枢罗盘,以及一块介绍铺子内物品的玉简。 蒙植并没有动这三件东西。 而是起身查看起铺子。 他早已经熟悉小铺子的每一个角落,只不过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以经卷居多的铺子,竟然经营着丹药、法器、符箓成品阵法。 三大修仙百业的主业一个都不曾落下。 疑惑的同时,抓起玉简将之贴在自己的额头一看。 双眼猛的瞪大。 “这…” “我发了?!” 蒙植陡然一惊。 他没想到这小小的铺子竟然隐藏着这么庞大的资源。 如果将整个铺子全部卖掉的话,也许他晋升后期和冲关元婴的资源都能买下来。 请:m.yetianlian.cc 第828章 虎魄 “咕嘟。” 蒙植咽了一口吐沫。 捏着玉简的手掌微微颤抖。 当他真正了解到这间杂货铺的价值之时,心中涌现的并不是激动和喜悦,而是一种阴影和恐惧。 他猛的看向门口,门口正站着一个身着青衫的修士。 修士皱着眉头问道:“掌柜的,你这里有没有丹法全解。” “那本经卷应该记载了二品以下丹药的丹论详解。” “有!” 蒙植利索的起身,匆匆走到角落将一本经文抽出来。 经文足有大拇指厚。 “九十五块下品灵石。” “这么贵?” “藏尾巷子也才卖六七十好吧。” 眼看修士讲价,蒙植淡然一笑说道:“这已经不算贵了。” “藏尾巷子的赤脚修士连个摊位都没有,你难道信他们吗?” “连摊位都没有就说明没有跟脚,灵石一收人跑那里去都不知道,这里面内容是真是假?” “我可以验货。” “验货也只是让你随意抽取一两页观看,对方就不能做手脚了?” “古仙楼一百二十块,道友如果不想从我这里拿,大可前往古仙楼。”蒙植笑着说道。 “九十?” “九十二。” “成交。” 蒙植痛快的收取了灵石。 送走修士之后长出了一口浊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在铺子里将东西发卖出去。 这地方的地租至少也得九百中品灵石,今日古仙楼灵石兑换比例是一兑十二,就是过万的下品灵石,刚才那本经卷,售出九十二块,笔墨成本二十块,知识成本是从狐爷那里借来的,也即是赚取七十二块。 一算账,蒙植终于知道什么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刚才说的只是铺子的租赁成本,还有吃喝拉撒,以及他个人修行所用,以及居住大城需要缴纳的费用。 “这,真能挣到灵石吗?” 蒙植十分庆幸自己现在抱着宝山,不然根本就没法获得启动名利的庞大灵石。 打家劫舍很危险,不危险的案子又无法赚取到足够的灵石。 “狐爷如何支撑的?” 本想思索老人是怎么做的,蒙植恍然。 狐爷根本就看不上兜售这些东西获得的灵石,说不定连开这个铺子都是情趣使然。这也让他更加清醒,好在自己刚才并没有猪油蒙心的打算将铺子吞下去。 越是接触,他也越发的感觉到老人的深不可测。 “狐爷…是什么人?” 十天。 不仅没赚到多少灵石,反而倒贴进去一部分。 蒙植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头脑了。 怎么守着宝山还能亏灵石。 “不能以古仙楼的定价,也不能故作矜持,该发卖就发卖,能倾销就倾销,我没有时间犹豫!”蒙植咬牙道。 他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的时间一过,如果他赚不到足够的灵石,他就彻底失去这桩机缘。 到了这一刻,他只能赌上自己不管是拥有的还是没有拥有的,以及从他人那里借来的,只要能完成就行。 “丹药。” “符箓。” “法器!” 阙都拿着朋友给的地址抵达长街,他不由得怀疑这里真的有好东西吗。 如果不是因为囊中羞涩,他肯定不会选择这里,谁不想选古仙楼呢。毕竟便宜的东西除了便宜一无是处,而贵的东西只有贵这一个缺点。 然而,刚步入长街,就看到了拥挤的人群。 甚至还有票贩子做起了生意。 巨大的石板上写写画画,似乎在整合着什么东西。 阙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热火朝天的街道,对铺子的担忧一扫而空,一头扎进去成为其中一员。 与此同时,坐在铺内的蒙植则快速的以神识笼罩,迅速分门别类,根本就没有被眼前热闹的场景吓到。 “回春丹、凝气丹、练气丹、明目清心丹、血和散、筋骨壮虎丹、熊胆破障丹、通脉丹…” “筑基丹。” 盘算到这里,蒙植不由得欣慰大笑。 他就是打着筑基丹的名头扩大了影响。 找人假扮练气老人,迟迟不得入门,却在服用了从铺子出品之后的筑基丹冲击成功,编纂成噱头在茶馆酒楼说起。 为此,还详细的进行了丹药搭配。 靠着不俗的药力和稍低的价格,迅速打出名气。 其实本来慢慢攒客能做到的更好,但是他确实没有多少时间浪费。 期间倒也遇到过同行的骚扰,不过在他花费重金请古仙楼修士出面之后,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当年积累下来的情谊,此时倒是派上用场。 只不过,对方估计也就只会出头这一次,还是看在重金的面子上。 直到三个月后。 原本逼仄狭窄的商铺一下宽敞了不少,倒不是地方扩充,而是售卖出了太多东西,加上没有新的货物补充这才渐渐的空旷。 铺子也就火了一个月,之后便沉寂起来。 不过那一个月就足够了。 随着货物大量卖出,铺子又拿不出新的来,修士也很少再光顾。 剩下的多是经卷和一些对众人没有大用的东西。 蒙植索性闭门谢客。 这已是闭门的第五天了。 将自己锁在铺子这么久的蒙植仍旧激动的看着面前的储物袋,眼中闪过火热的神色。 这储物袋中装着的灵石纵然是他这个金丹真人也忍不住心动。 那时候光看到清单只觉得震撼,直到换成灵石之后,才真正明白到底是多么一笔庞大的资源。 正在蒙植聚精会神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高大阴影。 蒙植抬头看去。 “狐爷!” 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近。 蒙植赶忙看向手中的阵法罗盘中枢,惊讶道:“您老…” 他不知道狐爷是怎么在商铺阵法开启的情况下走来的,应该是在罗盘中枢留了后手。 不过,这并不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他最在意的是面前的储物袋。 狐爷坐在矮桌的对面,看着面前的储物袋,淡淡地说道:“赚了很多。” “很多!” “足够三十万。” “上品灵石!” 蒙植按耐住心中的激动,继续说道:“按照今日的古仙楼兑换,一颗上品灵石换八颗中品,一颗中品换十一颗下品。这里的三十万上品灵石…” “它们是你的了。” 狐爷还不等蒙植说完,伸手将储物袋推了过去。 蒙植瞳孔猛的缩成针尖,就连声音都颤抖起来道:“这…”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拿着储物袋离开这里。” “二,用三十万上品灵石从我这里买一个消息。” 白发苍苍的老人看向蒙植。 蒙植呆愣不语。 他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 但他知道,一旦自己拿着灵石离开,肯定就再也得不到狐爷的传承。 然而,三十万上品灵石买一个消息。 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是什么。他又不敢赌。如果他有这三十万,说不定能修利用灵石修成元婴。 “什么消息?” 蒙植的询问并没有得到答复,他只是在心中呢喃:‘古仙楼什么样的消息才值三十万上品灵石。’ 他没见过那样的消息,只听说过。 据说上一次三十万上品灵石获知的一个消息是真龙血。 “三十万和消息,很难选择吗?” 白发苍苍的老人平静的问道。 蒙植伸手,抓住了储物袋。 将之缓缓拿起。 老人的神色依旧平淡。 蒙植说道:“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赌。” “我选择三十万灵石购买消息!” 说着将储物袋放在了老人的面前。 老人看了看储物袋又看了看蒙植说道:“难道是觉得我不会将三十万给你?” “不是。” 老人将储物袋拿起。 掂量了一下说道:“很多修士天生具备道体。” “不过,这世上也有很多人,因为机缘巧合而后天获得道体。” “恰好我就知道一个地方,埋藏着一具后天道体。” “说是道体也不是,因为那只是一个能够成就道体的宝物,名为‘虎魔圣心魄’,炼化此宝,有机会获得道体榜上的‘虎魄圣心体’。” “小子,这三十万上品灵石,你花的很值。” 蒙植听天书一样的坐在那里。 如果不是还有支撑,怕是会栽倒在桌案上。 他原先只是想寻个前辈高人,获知传承进阶元婴,没想到意外获得泼天富贵。 然而,他忍住了诱惑,想知道那个消息是什么,却听到了后天道体。 蒙植惊愕的注视着老人。 在他的眼中,老人似乎一下飘渺起来。 他好像错了。 也许他该拿着三十万灵石离去。 深呼吸了一口气,蒙植问道:“这是最后一道考验?” “是。” 老人微微颔首:“你若是能活着回来,我便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你。” “我得提前告诉你。” “此去九死一生。”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蒙植苦笑了一声。 在他听到后天道体的消息之后,他就只能去炼化道体。 不然当真以为狐爷是吃素的? 老人点头道:“走吧。” “您老也去?” “我只负责带你抵达那个地方,至于最终能不能成,只能靠你自己了。” “晚辈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说。” “不知前辈是何方高人?” 老人微微侧眸。 说道: “我名,涂山君!” 第829章 执杆 老人揣着袖袍,淡淡开口。 这一刻,苍发老人的身形在蒙植心中愈发高深莫测了起来。 老人随手将铺子内的一应杂物卷走。 随手将阵盘开启锁上了铺子。 蒙植疑惑道:“这是?” 这铺子如果能够一个修仙百业的大师支撑,当可日进斗金,到时候别说是三十万上品灵石,就是三百万都赚得。 怎么看狐爷现在的模样,不仅没有扩大反而要闭门锁铺的样子。 挂上青铜锁之后老人顺手拽了拽,说道:“走吧。” “去哪儿?” “出城。” 怀着忐忑的心情,蒙植跟随老者离开了古城。 古城坐落在东荒之西北,气候适宜,因为古仙楼的安身,因此早已经发展成一片繁盛大地。 宗门、家族盘根错节,商行、行会、镖局、票号…以及簇拥古城发展出的堪称海量的修行者。 在城池之内还能乘坐飞艇、蛟马,以及固定了路线的小型灵舟,出了大城就需要自行驾云,不然就得等候古仙楼的巨舰中转。 蒙植好奇的是他们登上巨舰在经过西岳山脉的就时候就一头扎了进去。 西岳山脉。 茫如浩荡森海。 云雾缭绕瀚如烟。 眼前的荆棘陡然颤抖,紧接着,一道柴刀从缝隙中穿出,左右横扫将面前的杂草扫去,年轻人的身影从中踏出。 回头说道:“狐爷,我都已经砍了半个月的山路了,您老当真没有记错吗?” 揣着袖袍的老人走小路走上来说道:“莫要急切。” 狐爷身着黑红色锦绣法袍,一头苍发重新扎了起来,露出一张看起来苍老却精神矍铄的面容。 从风采观察,似乎此人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一位丰神英俊的大豪侠。 老人掐着手指,盘算道:“这等大机缘,怎么可能静静的等在一处候你来取,老夫有幸自域垒观摩一眼,踏入其中窥得那一副‘道体’神药。” “如今算算时日,它距离出现已不远矣。” 蒙植按耐住心中的激动问道:“那东西炼化了真能获得道体吗?”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既然有先天道体,自然也有相应诞生的后天道体。而后天道体,非绝世的天材地宝不能成就。” 狐爷淡淡讲述着有关于后天道体成就的知识。 “这个先天道体和后天道体有什么不同?” “不知道。” 蒙植诧异的抬头望去。 他还以为老人侃侃而谈是因为早已经熟知区别。 “其中一部分是我从书上观摩来,另一部分是‘虎魔圣心魄’告诉我的。” 蒙植当场愣住。 “它…告诉您的?” 说话的时候不由咽了一口吐沫。 “当年我横渡域垒,遭遇阴兵过境,不得已寻地躲避,误打误撞下闯入其地…” 狐爷开了个头就止住了话,并没有继续讲述,而是转开话题说道:“就在此地安营扎寨,三年之后,月圆之日,当有圣殿凌空!” “横渡域垒?” “阴兵过境?” 每一个都是熟悉又陌生。 做为东荒大境的修士,蒙植觉得自己眼界应该还算开阔。 他当然知道,非元婴修士闯入域垒基本上九死一生,哪怕是元婴真君也只能小范围的跨越,狐爷能在‘横渡域垒’,其中信息量可想而知。 至于‘虎魔圣心魄’开口说话,反而让他不是多么的惊奇了。 圣物开口,其实也无可厚非。 蒙植心中不由升起不好预感,他就像是夹在两个大佬之间的蝼蚁,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 思虑至此,蒙植多有后悔。 也许他应该拿着那三十万上品灵石离开的,反正那都不是自己的东西,相当于天降横财,何必非要冒险一试。 现在越想,心中的恐惧也就越发旺盛,滋生而出的思绪似乎要将他吞噬了。 “定神!” 一声断喝入耳。 犹如三伏天一盆凉水迎头浇下。 灼铁淋清泉。 蒙植猛然惊醒,看向身旁背着手的老人。 老人黑白分明的双眸瞥来,说道:“你的观想法修行的太弱。” 紧接着皱起眉头,手掌落在蒙植的肩膀上:“既已修成金丹,走出第一步,按理来说不会有这样脆弱的心智才对。” “你又是自己摸爬滚打,从小靠着自己一路走来,无牵无挂无忧无怖,怎能在听到这个消息如此表现?” 蒙植只觉得肩膀上宽厚的大手十分的温暖,就好似春风一般让他宁静了下来。 听到狐爷疑惑的话语,蒙植不由得苦笑道:“正因如此我才更害怕啊,我靠着自己走上此路,万一魂飞魄散,有没有后人另说,我实在不甘心就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卷入到这样恐怖的事情中。” “不甘所以恐惧?” 老人微微颔首。 “三年内,你便在此地锤炼自身的观想法吧。” “您老人家不传我一篇新的让我改易?” “你想学?” “想!” “做梦都想。” “我干了怎么多年的杂活儿就是为了学得真传承。” “既然如此你不该帮古仙楼办案子,而是应该带艺进入宗门,宗门有真传承。” 老人似乎被年轻人的话逗笑了。 大宗的传承就在那里摆着,怎么有人非要舍近求远想要靠自己悟,甚至病急乱投医的寻到市井之中。 市井中有高人吗? 但更多的是骗子。 “带着修为进入宗门需要熬很久。” “我熬不下去。” “更重要的是我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我这一身金丹修为。” “我这身修为,不坏。” “不错!” 老人赞扬的点头说道:“你很有想法。” 接着说道:“观想法并没有好坏之分,那只是一个基础,重要的是观想法扎根后,你自己的法,当你走出自己的路之后,你的根本法就早已经不是原来的东西。” 为防止蒙植误会,老人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的法,你很难学。” 魔猿定意拳,需要练拳,而且现在的魔猿定意拳早已经和当初不同了,完全充斥他个人的风格。 就算传给蒙植,没有个百万拳做基础,也不可能体会到观想法中的真意,然而他们的时间本就不多。 既然虎魔圣心魄告诉过他,定然也告诉过别人。 甚至说不定古仙楼对这桩机缘也有情报。 现在让蒙植改易,无疑于将道体拱手相让。 “这就是你的观想法?” “是。” 蒙植交出了一个小册子。 ‘阴阳观想法。’ 老人不仅听说过这么观想法还亲自揣摩过,此法流传甚广,乃是最中正平和且无特殊条件的观想法。 当年见过此法之后他就很是惊讶。 书写此法的修士绝不可能是岌岌无名之辈。 这就像是一颗种子,到底能开出什么样的花,只能依靠修行了观想法的修士。 “暂借我几日。” 老人将册子揣起来,接着伸手道:“修行功法也拿来。” 蒙植取出玉简递给老人。 “释月金卷。” 不出半日,老人就已经将经卷注解书写完成。 就是在观想法上遇到了些许难题。 因为这阴阳法中正归中正却没有特点,想要在保持观想法的基础上进行改良,需要不少修士进行一定的试验。 恰好,他并不缺少‘修士’。 大城之上。 镜湖前。 一身灵游青天法袍的修士正手执鱼竿,静坐不语。 直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这才侧目看去。 旋即笑着说道:“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如何,现在的你,在东荒大境连自己的真实面容都无法外露吧。” “涂山君!” 长桥走来的修士身形高大,身着黑红色,以金线封边的法袍。 赤色长发如狂瀑挥洒,戟张的顶角之下,是一张苍白泛着淡淡青光的面容,面容上一双黑红双眸宛如霜天大星,清澈而明亮。 涂山君的神色淡然。 平静的说道:“道友见我,难道就是为了奚落我如今的处境吗?” “不敢。” “我如今的处境与你相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垂云尊者笑了一声。 至少涂山君还能在大境行走,寻找传人,而他只能坐在无岸归墟之中,执掌一杆永远都不会钓上鱼的鱼竿。 两人的处境,谁更糟糕当然是一目了然的。 “你的杆还有鱼儿咬钩。” “我的杆子…” 垂云抖了抖手中鱼竿,没有继续说下去。 “道友何意?” 垂云道:“谁又知道我们不是他人寄希望的鱼儿呢?”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听明白垂云的意思了,是说‘虎魔圣心魄’居心不良。 这让他不由得回忆起当年离开万物城后踏入域垒,遇到漂流圣殿时候的模样。 “你让一个金丹修士进入那里?” “岂不是害了他。” 涂山君张开手,手掌中心正滴溜溜悬浮着一方小‘钟’。 说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若连这一点风险都不愿意冒,如何获得‘逆天改命’的道体。‘逆天改命’这四个字的价值,不需我来多说。” 说完转身离去,独留下依旧如石塑的垂云尊者。 垂云低垂的眼帘闪过精光。 看向面前的静湖。 轻轻抖动手腕,鱼竿掀起一连串波澜,接着说道:“给我放点鱼吧。” “都是假的。” “假的也好啊!” 话音落下,面前的镜湖之中顿时多了欢快。 二更晚点。 第830章 垂钓 涂山君个的神识走出魂幡。 大殿已渐渐在力士的搭建下初具形状。 蒙植则安然盘膝在一块青石之上,歪脖树下打坐吐纳,内致识海感悟着自身的观想法。 他确实需要利用观想法稳定心神、锤炼阴神,不然一点风吹草动都心惊肉跳,如何能够撑得起大风大浪。 说不定连炼化圣物这一关都没法子做到。 “想要在三年之内速成,怕是需要动用‘地狱变’和’通天塔。” 涂山君心中盘算。 正如垂云说的那样,循序渐见肯定无法达到理想的状态。 就算有他护持,以蒙植金丹的修为和如今不算强大的阴神,很难炼化圣物。 想要尽快提升,就需要外力的帮助,不管是丹药、讲法,还是其他锤锻阴神的术法神通,能够用上就都要用上去。 涂山君弹指甩出几十道令牌,令牌当即混泥土变成了上半身虎背熊腰,下半身飘渺如烟的力士,按照着涂山君的想法将阵法的基础打下。 在苍发老人取出阵盘扔上天空时,阵法彻底升起,变成一方晶莹龟壳。 “龟玄盘海阵。” “起!” “三品聚灵阵。” “落。” 蒙植察觉到身旁的异动,从入定中醒来。 正看到大殿在山间落成。 阵法笼罩将整个殿宇埋藏,浓郁的灵气就好似激荡的潮水一般汹涌而来,而那阵法则如踏海灵龟,昂首将四方暴动的灵气完全镇下。 “这…” 蒙植惊讶不已。 看向藤椅上翻着半卷经文的老人:“这是什么?” 老人侧眸。 又看向手中的经卷道:“古浑本纪。” 蒙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书卷一侧写着‘圣主传’,当即一惊的说道:“圣主传?古浑圣主。” 现在他想起来了,狐爷看的并不是其他什么,而是坐镇古城的圣主本纪。 这东西三块灵石一册,大肆刊印,据说是得到了圣主首肯的,并且非常鼓励修士翻阅他的修行之路和传奇故事。 “您老还对这个感兴趣啊。” 蒙植笑着说道。 这东西,古城周遭的小儿三岁就看过了。 “不错。” “这位圣主颇具传奇色彩。”苍发老人微微颔首。 他倒不是对圣主的传奇故事感兴趣,而是在寻找有关于古仙楼圣人的消息,同时揣测一下东荒大境之中古仙楼的强者分布。 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忙碌的赤巾力士已在收尾之中。 苍发老者收起经卷道:“即日起,你就要在此地安稳三年。” “如何修行?” 蒙植刚要开口,就看到一道黑色虚影拖着一条龙尸步入阵法之中。 “四品荒兽蛟龙!” “我传你鲸吞大法,助你吸收炼化灵气。” 酒足饭饱之后,蒙植躺在青石板上鼾声渐起。 如今他心中再没有疑虑。 三十万花都花了,道体机缘也是自己选的,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尽可能的争取。 否则他都知道了这么重要的消息,还能活着离开吗。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每天不是吃喝就是在打坐吐纳。 好肉入肚,好酒穿肠。 在吃吃喝喝之中,肉眼可见自身修为的提升。 再加上不知名的药浴和一大把看起来大小不一的丹药助力,原本瘦弱如猴的蒙植被药力硬生生的催成个球。 修为自然也不用多言,在头半年的积累下就已经踏入金丹中期。 相比于大宗天骄还是稍弱。 五十岁是天骄的门槛,不代表着所有天骄都需要这么靠后才能提升到这样的修为。 许多出色的天骄用一二十年的功夫就走到了第二步。 如果不是因为涂山君让惊鸿稳固修为,怕是也会在极快的时间之内踏入金丹冲击元婴。 就算惊鸿那样的修行,也完全分属天骄之内。 唯一让蒙植不满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太枯燥。 就好像一下子没了追求。 蒙植一阵恍惚,面前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番场景。 相比于曾经的慌张,现在的蒙植沉稳的掠视四方,观察着周边模样。 远天处矗立着一座高塔,到底有多少层他也数不清楚,就看到直直入云层之上。 蒙植回头望过去,身后是一片无垠大地。 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在他回身的那一刻,原本应该处在远天的高塔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通天塔?” “不错。” 蒙植循声望去。 苍发老人站在他的身旁,同样看向了面前的高塔:“从今日起,你所需资源都需要自个儿去挣。” “挣?” 蒙植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通天塔中,整合着老夫所有的传承,在你通过每一层高塔后都会获得应得的奖励。” 老人看向蒙植。 他已看出蒙植的懈怠之心。 不管是谁,在那样安逸的环境下都会懈怠的,哪怕是极为自律的修士也不例外。 这一切都是因为资源太充足了。 充足到根本不需要担心。 这不好。 骤得晴天霹雳,蒙植顿时紧张道:“通不过呢?” 蒙植的询问没有得到答案,或者说他心中早就有答案。 “在通天塔,如果你死了也有可能死。” “什么?!” 还不等蒙植多问,身旁的苍发老人已经消失。 蒙植注视着面前厚重如山岳的青铜巨门,在门口驻足良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大喊道:“那我怎么样才能从这里回去啊。” “您老不能把我撇下不管啊。” “在你想回去就能回去的时候,自然能够回去。” “啊?” “这是什么意思?” 蒙植长叹一声,接着目光一亮高喊道:“回去!” 让人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他又抬起手掌,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想着,也许自己一掌拍死自己就能回去了。 想了想,还是将手掌放下。 转而目视前方伸手将青铜巨门推开。 轰隆! 在巨门出现响动时。 盘坐在长桥对岸,手持长杆身着灵游青天法袍的修士手腕微动,镜湖的湖面顿时泛细微的涟漪。 垂云神色淡然的注视着湖面。 原本平静的湖面下,早已经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天翻地覆起来。 鱼虾成群,龟鳌潜底。 蛟龙的鳞爪若隐若现。 俨然变成了瑰丽的奇幻世界。 只不过垂云关注的并不是这个。 他就像是一个老钓客一样巍然不动,就好像连手中的鱼竿都已与他融为一体。 推开青铜巨门的蒙植忐忑的踏入其中,等待他的并不是洪水猛兽,而是另一方世界。 这里是一座小城模样,在他步入小城的时候,身上的衣着也随之开始变化,随着一步步走过去,身上的法袍变成了道袍。 不过是三两步,好似缩地成寸般,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小城县衙之中。 “嘭!” “堂下何人。” 蒙植看向高座的县太爷,面色当即冷了下来,原本圆鼓鼓的身躯也渐渐消瘦,淡淡地说道:“好胆!你是何人,胆敢审问我。” 说着就要迸发金丹境界,将这面前冒充县太爷的小鬼毙杀当堂。 “什么情况?” 蒙植当即大惊。 他引以为依仗的修为竟然没了,现在留给他的只有练气一层。 “大胆!” “水火棍伺候。” 蒙植陡然惊醒。 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长出了一口浊气。 “您老怎么就给我练气一层啊,我没有金丹好歹也得给我留三层吧。” “那么多人呢。” “还有那坐堂的县太爷。” “他只有练气一层。” 苍发老人说道。 “不会吧?我看他少说也得三四层。” “妖怪在纳灵之后天生强于人,此妖更是受香火滋养。狐狸为主簿、豺狼做差拨,老虎做中堂。” “你不是他的对手很正常。” “打不过就想办法赢。” “与我哭诉什么?” 涂山君微微摆手。 三日后。 彻底炼化灵气,从胖返瘦的蒙植兴奋的跳了起来,喊道:“狐老,我过了!” 他现在才意识到,在通天塔中,他的修为代表是神识的强度,只要足够凝练就能更多的运用自身修为,反之,则会越来越弱。 现在他也彻底理解狐老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等他神识凝练之后,确实是想从通天塔离开就从通天塔离开。 不到两个月。 蒙植已经登上十二层。 这一回面对是筑基修士。 不远处站着一个手持青光剑的人影。 双眸平静的注视着同样手持长剑的蒙植。 此人没有说话,起手祭剑,剑光如长虹一般闪耀,好似一道光瀑,将上方的云霞都照亮了。 就在这时候,天地似乎在瞬间静止。 蒙植倒也不吃惊的无奈说道:“您老不会又是要…” “小子!” 蒙植眉头紧皱。 声音不对。 不仅是声音不对,语气也不对。 狐老虽然看起来冷淡,实际上凡事都有回应,而且声音空灵中带着沙哑,始终都是平淡居多。这一道声音,则带着一种淡淡的霸道和老前辈的傲然。 “谁!” 蒙植疑惑的同时寻找着声音的源头。 “你不是狐老,你是谁?” “小子,你上当了!” “什么意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蒙植四处寻找,只不过声音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原本冻结的世界也在此刻转动。 持剑的剑客已经祭出剑光。 第831章 自救 剑光犹如一道白练在眼中绽放。 蒙植猛的睁开双眼。 神识铺开,气息蒸腾。 他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殿内。 四周是篆刻着符箓的高大石柱。 阵法压下汹涌的灵气。 蒙植并没有吸收灵气,反而骤紧眉头。 回忆着刚才在通天塔内的遭遇的怪异事情。 蒙植一直以为通天塔是一方由狐爷塑造出的幻境,专门用来锻炼他的神识和观想法。 然而,在听到神秘人的话之后,通天塔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上当?” “上什么当?” “是关于后天道体,还是其他的事情?” 蒙植沉思良久,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反而愈发紧锁。 如果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直截了当的询问当事人是最好的。只不过,一旦开口,说不定反而会彻底戳破什么,让他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就算亲近之人都要有各自的分寸感,何况是现在这样他以学徒的身份求教,想要得到老前辈的传承而踏上更高的层次。 他们的身份本来就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是他需要传承。 需要资源。 因此才有这一场试炼。 如果他开口询问,不仅是质疑,也是无礼。 话是这么说不假,然而事关身家性命,不能不慎重。 蒙植定心凝神,鲸吸吐纳,方才让翻涌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大周天运行之后,观想法坐镇识海,蒙植紧锁的眉头缓缓抚平,脸上的神色也从容了许多。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哪怕是刀山火海该闯也要闯了。 不然如何? 难道一辈子停留在金丹境界,数百年后做一捧黄土吗。 他不甘心如此。 “心神不定?” 苍发老人坐在槐树下瞥了一眼正在行法的年轻人。 “许是在通天塔中被剑光所伤。”蒙植回忆起那时候面对的青衫剑客。 面容顿时浮现惊诧。 他确实没想到还有那样的人,一剑祭出,逐星追日,斩落时,江河都好像被那飘渺的剑光斩断了。 而那样的剑客,竟只是筑基气息。 于是他笑着说道:“幻境中的那些修士,都是狐老您的神识分化吧,怪不得如此厉害。” 说到这里,蒙植眼底闪过一丝期待神色。 他似乎在等待老人说出有关于幻境的事情。 老人只是平静道:“此人原是小荒域的青云观弟子,被魔修炼化,后落入老夫手中。也是个好苗子啊。” 说着弹指掐决。 蒙植恍惚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通天塔。 通天塔内根本不知道具体时间的流逝,上一回明明在山丘决战至黄昏,外头反而像是过了一瞬间,这让他不由得感叹狐爷手段之厉害。 让他凭空多出修行时间。 踏上山丘的蒙植沉思:“原是…后来落入…”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见到的这些不管是修士,还是妖魔鬼怪,曾经都是活生生的生灵?” 蒙植悚然一惊。 “你…猜测…” 威严而飘渺的声音自远方传来,又好像是在耳边轻声呢喃。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听起来很是失帧,一句话都要连猜带蒙。 “莫惊…慌,你的神识太弱…登上…高…速来” 那道声音越来越弱,化作了风息在耳边消失不见。 蒙植拼凑着其中的讯息。 他觉得应该是自己距离对方太远了,以至于根本就听不清楚。 随后抬头望向上方。 如果说通天塔越是高层的修士实力越强大,那么能够在狐爷都不曾发现的情况下传音给他的人,其实力定然深不可测。 如果对方也和那青衫剑客一样,曾经是外界生灵,后陷入通天塔之中,应该还在高塔之上。 “两年多。” 蒙植在心中嘀咕。 他没有多少时间。 两年之后圣殿降临,他就要进入其中炼化虎魔圣心魄。 狐爷只让他锤炼神识,提高修为,其他的事情都不曾嘱咐。 也许不管是有关通天塔的秘密,还是虎魔圣心魄的问题,都能在那道飘渺的声音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相比于狐爷地位的超然,那人在这种情况下传音给他肯定是想让他做些什么的。 这样,他能站在较为平等的地位上与之对话。 “登高!” 蒙植仰头看向通天塔上方高层。 目光坚定。 长桥尽头。 舞榭高台前,身着法袍的中年人嘴角微动,神色依旧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静湖,唯有鱼漂处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垂云就像是一个泥塑石刻的雕塑,一动不动。 他还需要等待,等待一个机会。 垂云尊者眼帘低垂。 感叹着无岸归墟的恐怖。 凭他亚圣境界,根本无法从内部打开归墟之境。 涂山君这老贼又十分谨慎,根本不以归墟境收取第二位化神尊者。 当日如果法惠的阳神踏入这里,他有信心合两人之力从内破开,让他希望落空的是,主魂宁愿放走一位天骄,也不愿意给他机会。 其实垂云不知,并不是主魂谨慎,而是因为法惠与主魂的修为相仿,一旦落入归墟境,就会被吸入魂幡之中。 根本就不可能出现两人联手的机会。 没有收取法惠的阳神,纯粹是不想暴露自身能够提升修为的强大能力。 山谷大殿的不远处有一颗巨大的歪脖树,主魂正坐在树下,端起了面前的茶碗,目光掠过手中的书卷。 依旧是圣主传。 不过这并不是古城的古浑圣主,而是西北魔宗的一位圣主。据说此人的传人出现在古城过。 前几年还闹的沸沸扬扬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那个人应该是叫“镜”。 镜司魔子。 西北掩天魔宗,暗渡圣主的真传弟子。 “此人曾在古城出现,莫不是也有道体讯息?” 持经卷的主魂将这个人也算在了棋盘上。 横摆在矮桌上的棋盘正放置着十几枚玉质的旗子,不分黑白,唯有淡淡的流光在上方流动,书写着不同文字。 仔细看去,不是人名就是道号。 每一个都大有来历。 不是大宗天骄,就是世家大族的麒麟子。 再不济也是盛名已久的青年才俊。 主魂将手中的玉质棋子掂了掂:“也只是有可能来,有些人天生具备道体,还有些深得期望,怎么可能来此地冒险。” “炼化圣物的路…九死一生啊。” 人择道体,道体择人。 光有强大的实力也不成,还需要一定的运气。 反正这桩机缘,不会有圣主赶来。 第三步的修士自个儿的肉身已经是较为完美的存在,兼容其他反而会拖累自己。 说起来,最有可塑性的就是第一步的修士。 蒙植的运气说好也好,说差也差。 如果他的修为太低或是太高,主魂都不会给他指引这条路。 “希望能赶得上。” 主魂轻声呢喃。 蒙植听不到主魂说的话,他只顾着登临更高层的通天塔。 怀揣着对通天塔真相的渴望,和对自身性命的珍惜,蒙植以一种疯狂的姿态冲击守关修士,近乎忘我的修行和锤炼,让他迅速登上第三十一层。 “不够。” “还不够!” 三十一。 攻克。 三十二、 三十三、 三十九  四十! 站在第四十层。 蒙植摸了摸消瘦的下巴,锐利的双眸盯着远处走来的人影。 那是个看不清面容的修士。 元婴之境。 反观蒙植自己,则只有金丹后期。 金丹后期在小地方确实可以称王称霸,但是在古城,一棍在打下去,能打到好几个大真人。 那人轻声开口道:“你终于来了!” 蒙植瞳孔微缩:“是你?” “是,也不是。” 元婴之境界的修士渐渐有了容貌。 “我只是借用了这具身躯与你对话。” “您的本尊在哪里?” 人影缓缓的抬头。 蒙植也看去。 “更高层?” 人影摇头道:“天之尽头。” “前辈是何意思?” “自救,也是为了救你。” “救我?” 蒙植疑惑道。 “不错。” “这通天塔中就像是一座大牢,关押着一只只活生生的灵魂。” “我也不例外。” “狐爷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培养你,不过是为了吞魂炼魄,增长自身修为罢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那是一个纯粹的魔头吗。” 蒙植沉默不语,问道:“我该怎么办?” 人影说道:“只要你能找到机会,将我放出。” “到时候,魔头定然自顾不暇,你也就能活下去了。” “如何救出前辈?” 人影继续说道:“这个世界是一体两面的。” “你只需要在炼化圣物的时候,接引圣物进入通天塔,老魔绝对不会想到,你会在那样关键的时刻这样做。” “到时候平衡被打破,我就能走出这里!” 蒙植没有贸然答应,而是拱手说道:“小子听说过那么一个故事。” “正要请教前辈。” “说。” “传说,有一千二百位正道大能追杀魔头至坠天渊。” “为何不能是一千二百位魔头,追杀一正道魁首。” 人影没有急着回答。 这小子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憨厚好骗。 旋即干笑一声说道:“老夫自不会诩以正义,而是救命自保罢了。” “信不信,在你。” “啪啪啪。” 巴掌声响起。 一道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彻。 “老家伙,死了都阴魂不散。” “东海君想破脑袋也没找到门路,你却短短数十年洞悉。” “竟然还能够利用自身功法与鲲鹏元婴相振。” “厉害!” 晚点。 第832章 虎冢 迎面走来一道高大的人影。 拍手叫好。 人影随之一愣。 站在不远处的蒙植则是拱手行礼道:“狐老。” 操控元婴之躯的垂云尊者盯着来人,又看了看持礼的蒙植。 面露恍然之色。 淡淡地说道:“小子,你这是自寻死路,没有老夫的帮助,你无法炼化虎魔圣心魄,更无法脱离魔头的掌控。” 在看到蒙植眼中的诧异之后,垂云心中又多了几分疑惑。 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小子告诉的涂山君。 垂云瞳孔猛地缩小,沉声说道:“你早就看穿了我的计策?” 主魂摇头道:“我并不清楚道友准备利用什么手段。” “我只是觉得道友不会做无用功之事。” 垂云眼中的惊讶收敛:“所以就连第一次接触,你也明确的知道。” 主魂说道:“知道。” “你想利用蒙植走出无岸归墟。我恰好也想为蒙植寻一个领路人。” “他的观想法锤炼的实在不够啊。” “我担心他会死在炼化圣物中,因此我也并未制止你的插手,相反,因为你的插手,才能让他如此出色的成长。” “就像是孩子,总归要知道家里一些大事,才能迅速成熟蜕变成一个大人。能够参与到家里的决策,也能够对其他的大事宠辱不惊。” “有时候,这样的波折是必不可少的。” “这就是我要教给你的第一课。” 主魂看向蒙植严肃道:“不要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老家伙!” 垂云笑了一声说道:“我记得你很讨厌算计来算计去。” 在他的印象中,涂山君始终是那个沉默寡言且果敢的人,至于计谋之说,只能说是寻常人。 “人总是会变的。” 主魂没有反驳。 论及计策他不是那块材料,但几百年来,被人拨弄来拨弄去,总能提高自身利用他人和戳穿阴谋的能力。 人不能让一块石头绊倒太多回。 何况现在他隐入暗面,也就能更好的观察到古仙楼和那几位得知他跟脚的天骄的动向。 垂云尊者看向蒙植。 蒙植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苍发老人的一侧。 垂云顿时知道自己没有了翻盘的手段,怅然的说道:“小子,你还不知道吧,当你获得这桩机缘的时候,你就已经成为了正魔两道的公敌!” “等你知道真相之后,你一定会后悔不与我合作。” 蒙植拱手说道:“前辈是阶下囚,我为何要舍近求远,寻败者合作?” “败者、弱者,才更需要抱团取暖。” “我是败者,而你,是弱者。” “朽木不可雕也!” 垂云怒骂一声,拂袖离去。 元婴初期的再没有任何神智异动。 此地只剩下蒙植和主魂两人。 蒙植张了张嘴,躬身行礼道:“狐老,我…” 主魂微微摆手道:“你做的对,有些秘密,就算打死你也不能说。” “有一人知就有二人知,不久就会天下皆知,到时何以成事?冷静,沉着,能够将心安稳的放在肚子里,才能够看清局势。” 说着拍了拍蒙植的肩膀,笑着说道:“吃了这么多的苦,别对不起自己的付出。” “逆天改命的机缘,老天不会给你第二次。” 蒙植低着头,抿嘴不语。 只是狠狠的点头。 “他不行。” 持鱼竿的垂云冷笑一声,说着看向不远处同样手持鱼竿的赤发青年。 继续说道:“连第一步都走的晃晃悠悠,更没有脱离低级趣味,你觉得他真的能够炼化虎魔圣心魄,拥有那后天道体吗?” “甚至不惜拿老夫做磨刀石。” 高大的赤发修士说道:“释迦摩尼,出家之前曾是大国王子,享尽荣华富贵方才脱离了此等趣味,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为佛祖。” “没有谁在什么事情都不经历的情况下,就能分辨出什么是低级什么是高级。” 垂云皱眉道:“释迦牟尼?” “好大的口气。” “他是什么修为敢称佛祖!” “什么修为?” 涂山君想了想。 他也不知道。 眼看主魂起身要走,垂云说道:“不如我们打个赌,就赌他能不能炼化圣物。” “不赌。” “为什么不赌?” “你身家性命都在我手,没有任何赌注。” “我看是你怕了!” 主魂淡然一笑,随这老家伙怎么说。 对于蒙植到底能不能炼化圣物,主魂心中也没有把握。 而且,这一次如果动静小还好,如果动静闹的很大,那面会吸引很多高修赶来争夺,那依然是未知数。 轰隆! 好似虚空闪过霹雳,划开两岸空间河流。 主魂神色一震,迈步走出归墟境,看向天空道:“来了。” 还在入定之中的蒙植匆忙苏醒。 和当年的稚嫩不同,现在的他已是后期境界,面上也成熟了不少。 紧张的望向天空,问道:“狐老,我怎么没有看到圣殿?” 主魂说道:“圣殿不会在这里出现。” 挥手撤去大阵。 抓住蒙植肩膀的主魂一步踏出,云雾聚成团将两人托起,主魂侧眸说道:“不要离开我太远。” 话音未落,黑红色的护体罡气撑起,将主魂和蒙植覆盖。 紧接着,主魂抬起手掌,掌心小钟转动,面前的空间泛起涟漪。 “走。” 两人消失在波纹之中。 蒙植震惊的看着映入眼帘的一切,他以前也乘坐巨舰来过域垒空间,只不过巨舰的晶体大阵隔绝内外,并没有让他切实感受到域垒空间的奇幻。 此时则不同,他切实的站在了域垒空间之中,周遭景色尽收眼底。 再看脚下,一方形似灵舟的物件将他们托了起来。 苍发老人走到小舟的前头,将那盏青铜灯点亮。 绿色的火焰照映着青白面容。 轰隆。 一阵阵波动闪烁。 虚空之天下起了巨大碎石,一片古老的废墟若隐若现。 废墟到底多么庞大无人可知,只看到虚空与废墟交织相连,大小不一的碎石环绕山岳,形如一只撑开却又想要攥紧的巨大手掌。 就是这手掌看起来不像是人,或是其他的什么类人的生灵。 “这就是虎冢?” 虚空之中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 “相传虎冢乃是上古神兽白虎坐化之地,白虎虽死而魂不灭,经过时间的冲刷,圣心生魔,化作虎魔圣心魄,凡是能够炼化圣物之人,都能够得到虎魄换血获得强大的道体,虎魄圣心体。” “传言不可信。” “上古神兽只有四头,皆在传说中。” “我看此地虎冢并没有想象中的神异。” 另一人接过话茬。 此人戴着面具,遮盖住半张面容,双眸平静。 如果这里真的是上古神兽坐化的机缘之地,别说只有区区十几位尊者赶来,怕是连自个儿宗门的道君老祖都要出现的。 既然老祖不曾发话,就意味着此地不过是寻常的天地机缘之所在罢了。 “飞来君,你还是这么喜欢卖弄学识。” 又有一人呛声过来。 那人抱着肩膀淡淡地说道。 飞来君笑道:“某这是引经据典,哪里像你这莽夫。” 说着又看向莽汉身旁的年轻人:“你儿子?” 莽汉断喝:“我侄儿!” “都是老相识,何必互相讥讽,倒是叫外人看了笑话。”带着斗笠的中年人瞥了一眼几个生面孔。 那几个生面身边都带着年轻人,岁数小的还是半大还在,岁数大的也就二三十岁,唯独一个苍发老人。 这倒是让中年人疑惑。 怎么这老修带着一个年龄这么大的后辈。 这个岁数基本都定型了,哪里还能炼化圣物。 火红头发的莽汉目光略过,又看了看身旁自家侄儿,说道:“看来诸位都对这后天道体势在必得啊!” 他身旁的年轻人好奇的打量着其他修士,低声说道:“四叔,我们赶紧回家吧。” 莽汉说道:“不急,取得道体咱们就回去。” “这帮歪瓜裂枣都不是你的对手。”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众人目光聚集。 火红头发的莽汉倒也无所畏惧的往前一站。 “狐老,那个人好威风啊。” “古神圣地,苗燃,荒掠尊者。” 主魂解释道:“他身后的那个小孩儿十六岁,金丹境,天赋很好,而且所修功法是大宗秘籍,非常纯正的天才,是你这一行非常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竞争者?” “不然你以为这样的机缘出现只有我们知道吗?” “拿着。” “这是?” 蒙植接住玉简。 “好好看看,用得上。” 主魂没有多言。 斗笠中年人给苗燃使了个眼色,苗燃同样回了过去,甚至就连那位话痨的飞来君也慢慢点头。 同样心照不宣的还有一位青衣负刀大汉,以及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妪。 五人就像是早就认识一样。 苗燃咧嘴一笑,看向其中一个生面孔说道:“道友请回吧!” 国字脸汉子冷哼一声,将身边的年轻人护到一旁。 说道:“怎么?” “想仗着人多势众独霸机缘?” “老子也不是好惹的,老子北冥域吉渊。” 亮出身份之后,迅速看向其他人说道:“他们明显是一伙儿的,诸位道友岂不知唇亡齿寒,我被他们逼走,接下来就是诸位道友了。” “古神圣地也不该如此霸道。” “是啊。” “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你们也配!” 苗燃冷笑一声。 悍然出手。 霎那间,火红的身影已经欺至吉渊面门,好似高悬大日轰然砸下。 嘭!!! 吉渊当即倒飞出去。 “噗。” 鲜血染红法袍。 吉渊大骇,稳住身形难以置信的看向那火红大汉。 他想也不想的直接转身就逃。 唯独留下的那个被吉渊带来的年轻人瑟瑟发抖,动弹都成了问题。 大汉的身影临近,淡淡吐出清晰字句:“滚!” 那年轻人撒腿就跑。 (本章完) 第833章 失落 赫赫威压如华盖阴云,笼罩在众人头顶。 火红的须发狂舞。 后期尊者的强盛气息悍然铺开。 犹如青天泄洪,大地山崩。 一时沧海博朗高山,激起万重激浪。 苗燃如火日的双眸淡淡的扫过,双手处浮现纹路,半截臂甲出现在双手上。 接着说道:“诸位想要进入虎冢寻机缘无可厚非,只不过也得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实力,想要踏足虎冢,先问问我这一双铁拳。” 拳锋出,虚空震。 其中一位老者在见到苗燃的神力后,不假思索的带着后辈飞身离去。 有了开头的,另外几个自知实力稍差的修士也迅速退出。 既然那五人已经形成了联盟,又都是大宗弟子,他们这些不管是散人还是背后势力较弱的,都不好与之竞争。 说不得道体拿不到,连自己的性命都堪忧。 还不如在此时就知难而退,索性不过是一幢培养小辈的机缘罢了。 一袭长衫的飞来君微微颔首,似乎对众人的知趣十分满意。 那双温和的双眸飞过,却流露出些许的疑惑神色,怎么还有不怕死的人依旧站在这里,而且还不仅仅只有一个人,而是整整四个。 “怎么自诩正道,回回都要欺人呢?” 戴着纱帐的斗笠的人轻吐,温声细语却酥麻入骨,撩拨着身躯中的火焰。 一瞬间。 心中万丈红尘起,生出无限遐想。 听声音传来,靡靡之音就已羞红了少年人的脸庞,哪怕是苗燃身旁的那个天才也不由得将自己探究的目光送了过去。 唯有老妪身旁的少女面露不忿,以及苍发老人身旁的青年低眉顺眼。 “别卖弄你那一身风骚了。” 苗燃大手搭在侄儿的肩膀上,冷笑道:“什么正魔,我古神殿从来都不参与这过家家的游戏,反倒是你们,一直顶着魔头的名号,明目张胆的残害苍生,岂不是也在用‘魔’掩盖自己的妄行吗。” “没想到你这莽汉,还有如此理解。” 女人摘下斗笠。 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容呢? 无法形容的媚与美交织在一起。 双眸如春水轻抚心灵,然而又带着拒人千里的淡然。 分明被人点破出身魔门,却一身圣洁模样,哪怕是神态上也毫无放浪形骸,反而端庄冷艳,给人以无垠的距离。 “天魔宫圣女,尹昭落。” 蒙植诧异的看向身旁的苍发老人:“她是天魔宫的魔女,怎么看起来…” “看起来不像?” “嗯。” “那是因为你的印象全然来自他人的猜测和臆想,并未真正见过这些大宗圣女。”主魂深邃的双眼就像是星辰,目光挪动到尹昭落身旁的少女身上。 称赞道:“小小年纪,宠辱不惊,大有可为。” 似乎是听到了两人的小话,尹昭落目光随之落了过来,只在蒙植身上轻点就注目蒙植身旁的苍发老人,察觉到老人气息后也就收回了目光。 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散修罢了,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而且,此人的修为稍弱,她就是拉拢过来也不见得能增添什么。 还不如任其自生自灭。 “既然是天魔宫的圣女,我们总归要给几分薄面的。”飞来君笑呵呵的打起了圆场,说着又看向众人道:“机缘要地总归要紧着相熟之人,哪里有让给外人的道理。这根本也无关立场,乃是人之常情罢了。” 负刀的青衣大汉抱着肩膀并没有发言,目光如刀,掠向其中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 儒生拱手道:“百家学宫,楚狂人。” “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楚院长啊。” 飞来君拱手还礼:“失敬失敬。” “妖神圣地,猎歌。” “大妖。” 斗笠修士惊讶的将目光注视过来。 打量着那个身着长袍的修士,观其一双竖着如琥珀的眸子,此修的身份应该很不简单。 东荒四大圣地有两家修士赶到,余下的具是出自大宗门的候选道子、圣女,每一个人都身负通天背景来历不凡。 此时,就连蒙植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轻轻咽了一口吐沫,悄悄的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老者。 如果狐爷顶不住,他们也只能放弃这一桩机缘了。 “老家伙,你还不知难而退吗?”苗燃瞥向老人,冷声说道。 刚才他出手利索,如此也没有半点犹豫。 只要那老家伙从嘴里吐出半个不字,他就会让此人知道散修和大宗弟子的差别,何况此人的灵机气息明显孱弱。 在众人眼中。 老人应该会在苗燃问出此话之后行礼离去,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就连苗燃自己也这样觉得。 他可是古神圣地的天骄,候选道子之一,化神后期的修为。 刚才更是一拳逼退一位化神尊者。 又这样的前车之鉴,他不信还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老人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站在他身后不远的青年,问道:“你有信心吗?” “什么?” 蒙植错愕的看向老人。 “你有没有信心,夺得虎魄道体?” 听到老人询问,蒙植看向那些青年才俊。 他知道自己和他们的差距不小,纵然是同样的修为,自己的底蕴也十分的薄弱,然而,正因如此,他才来到这里。 他为了弥补自己孱弱的底蕴寻求到这方机缘。 更是在山谷幻境历练三年。 其中到底经过多少岁月,他也不知道、不清楚。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他看到了狐爷眼中平静而坚定的神色。 蒙植张了张嘴,抿嘴,忍痛开口说道:“狐爷我们走吧。” “不要了?” “不要了。” 蒙植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狐爷的修为到底如何,但是那些大修眼中的轻蔑他看的一清二楚。 大修也从未遮掩。 美人当前,妙眸瞩目。 谁不想当一回英雄? 但是,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们的实力既然弱于对方,蒙植又怎能让狐爷为自己拼命获得进入圣殿的资格呢,说不得,狐老和他都要被众人留在这里,成为域垒空间中飘浮远去的尘埃。 “你不甘心?” 蒙植沉默不语。 苗燃哈哈大笑道:“老家伙,你那徒弟都给你寻了台阶下,你就赶紧下吧,何必将自己弄得如此难堪。就算不甘心又如何,难道修行路上,不甘心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吗?最终还不是要实力说话。” “而你的实力和背景,恰好不够!” 飞来君笑着没有说什么。 他同样这么觉得。 老家伙倒是爱面子,非要将罪过推到自己的后辈身上才愿意。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修到更高的道行,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呢。不然也不会须发皆白的年纪,还依然是这化神中期的灵机气息。 青衣大汉淡然的收回目光。 老妪转身。 斗笠人冷冷的说道:“莫要再废话了!” 儒生感叹了一声要离去。 大妖神色不改。 美人同样好不在意的挪动了自己的目光。 做为圣女,她见过太多人为了面子而做出错事。 老人能够知难而退也是好的。 只不过,这样将所有黑锅都甩给自己的后辈,她觉得不妥,原本的淡然少去,反而多了几分失望,感叹又是一个为面子而耽误蹉跎的修士。 蒙植心中涌现淡淡的怅然。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盖世的前辈高人。 然而,前辈确实是前辈,高人也是高人,只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要不是落魄修士,谁会蜗居在那小小的杂货店,他本来就不该抱有什么期望的,能有一个继续前行的传承都已是他撞了大运。 炼化虎魄道体又凶险异常,九死一生。 说不定他们现在走,反而是最正确的决定。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升起了一股难言的失落。 老人对众人的态度视而不见。 只是平淡地对后辈说道:“你不甘心,有信心获得道体,我才知道为何要出手。” 还有一句话,老人并没有说。 那是因为他的法力很宝贵,用一点就少一点,等到少的不能再少,甚至是一点不剩之后,蒙植也就没有了高修的庇护。如果蒙植连争锋的勇气都没有,连拿到道体的信心都没有,他出手反而是浪费。 正因如此,老人才要问他。 有些话。 必须是当事人亲自说出口来才作数的。 所谓的心照不宣永远都赶不上长谈。 本来已经要转身的苗燃,一听老人这话,身形一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摩拳擦掌,狞笑一声道:“老家伙,你刚才说什么?某或许是耳背没有听清楚,还是说,你真的不怕死吗?” “狐爷!” 主魂抬手道:“同境界内的修为高低,并没有那么大的质变。”说着目光越过苗燃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他只需要一个与他同境界的阳神,只要有了那颗阳神,就能将自身修为推上化神后期。 也就具备了以战养战的条件。 飞来君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皱眉道:“此人如此自不量力?” “毕竟美人当前呐,谁也不想在圣女面前失了面子。” 斗笠人轻声讥讽。 “红颜祸水啊。” “又害了一条性命。” “不,是两条!”负刀的青衣大汉沉声说道。 尹昭落诧然的同时蹙眉道:“道友还是知难而退的好。” 主魂瞥了尹昭落一眼,微微拱手算是还了对方劝解,旋即又将目光落在苗燃身上,说道:“让开路,否则你就死!” 苗燃愣了一下。 紧接着放声大笑。 “哈哈哈!” “好好好,老东西我见多了,像你这么不怕死的,我倒是头一回见。” “我便成全你!” 尹昭落暗自一叹,轻摇皓首。 “死!” 苗燃悍然出拳。 (本章完) 第834章 援手 “他已经败了。” 儒生叹息道。 古神圣殿的荒掠尊者成名已久,更是拥有黑石道体。 燃血成钢炼黑石。 拥有此道体的苗燃,其体魄根本不是寻常修士能够企及的,就连荒兽在这样的境界上都逊色苗燃,是当之无愧的人形凶兽。 人体是一座无穷宝藏,炼体修士和炼神修士走的路子虽然不同,却都是内掘于身。 能够走到这一步的炼体修士,肉身在法力的加持下连寻常道兵都能抵挡。 相比于炼神修士的术法对轰,天地威压,神意纵横。 炼体修士靠的更多是天威与自身交织的无上神力。 同境界之中,炼体修士的优势显而易见。 那老人显然不是一位炼体修士。 老人的灵机孱弱,气血毫不翻涌。 如果说苗燃的气血是山呼海啸,气血长城,那老人就像是寻常的炼神修士一样,只是具备着修士应该具备的体魄气息。 而且这气息还颇为古怪,倒像是鬼修那种重塑身躯得来的。 所以儒生断言,老人或许不会死,但一定会败。 飞来君耸肩摇头道:“总有人觉得自己和大宗弟子之间的差距很小啊。” 刚才的阴冷寒颤让飞来君感叹是不是虎冢之行后辈会遇到不利。 丝毫不觉得是自己心中产生了些许悚然。 他怎么会畏惧那双眼睛。 那分明就是一个老人,还是一个接近油尽灯枯的老人,连眼睛都已是黯淡的神光,没有生机勃勃的盎然和兴盛。 “我们先走吧。”斗笠修士说道。 “也好。” “我看苗燃也不会耗费太久的功夫。”老妪点头。 就在蒙植担忧的时候,盘坐在船头的老人一步踏出。 萎靡不振的灵机好似豪光盛放。 苗燃诧异的望向那个走出小船的老人,刚才此人盘坐在船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蜷缩在一团的枯瘦老人。 等他站起身来,竟七尺有余。 连苗燃这样一个炼体大汉,都显得稍稍瘦弱了些。 老人苍白的面容展露青色。 一口银牙犹如巉齿。 拳意如大河倾泻,银河坠落,又好似日月升空。 磅礴大势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域垒空间。 “这才好!” 苗燃赫然催动血法,身躯火红顷刻间化作黑色,淡黑色的气息像是要遮盖下这一颗即将升起的日月。 他承认自己或许小看了老人,然而身为天骄榜上名列不低的修士,在同境界之内,他根本不怕其他的任何修士。 纵然是宗门里那几个真正的怪物,他也敢于挑战。 区区一个老家伙,就算拳意精深高明,在修为和肉身上也天然劣势。 “嘭!!!” 对轰爆炸犹如星辰撞击。 巨大的震动掀起无边的波纹。 原本安静的域垒空间此时更像是被狂风暴雨摧残过似的留下一地的狼藉,那些原本生长在域垒空间中的生灵不是被卷入其中就是死的渣滓都不剩下。 一些身躯强大的仗着自身还能惊恐的逃离出去。 飞来君瞪大了眼睛。 斗笠人停下脚步。 青衣刀客和老妪神色也满是诧然。 大妖皱眉、儒生惊讶,尹昭落的美目之中满是疑惑。 直到光芒收拢散去,一道身影倒飞出来,正是悍然出手的苗燃。 “啊?” 飞来君惊诧道:“怎么是苗道友…” “这…” 尹昭落妙目诧异的盯着中央光芒,似乎想要将之看穿。 苗燃倒飞出来,苍发老人的身影渐渐显露。 原本双臂齐全的老者,右臂只剩下森森黑骨,整条手臂上的血肉早已经消失殆尽。 反观倒飞出去的苗燃,身形完整,双臂也毫无折损,到这时候,众人才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和惊讶,说道:“原来是这样。” 就说嘛,化神后期的道体天骄,怎么可能无法击溃一个野狐禅老头儿。 现在看来,还是苗燃技高一筹啊。 尽管是倒飞出来的那个,不过反观对方折损一臂。 高下立判! 就是没想到老人的道行也如此厉害,根本不亚于大宗的候选道子。 既然都已经出手到这种时候,飞来君也不觉得惋惜。 反而觉得还好提前清扫,不然等进入圣殿,这老家伙给他们来一下子,这一批苗子都得折损在这。 心中也只有庆幸。 主魂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臂。 眼看漆黑的臂骨生长出血肉以及神经脉络,好似打印一般,黑红色的灰烬翻飞让这条枯骨手臂再次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主魂活动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是体修好啊,能够完全发挥他的不化骨威能。 不然随便一位化神后期的炼神修士,动用出来的大法术会消耗他更多的法力。 想到这里,主魂的目光看向了苗燃。 眼中满是郑重神色。 苗燃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天骄,接他全力一拳只有气血反震,五脏移位,连轻伤都算不上。 该说不愧是天骄榜榜上有名的修士,也无愧于大宗传承。荒陀和他相比,虽然同为道子候选,差距却大的厉害。 相比于主魂的思考,苗燃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眼睁睁的看着主魂的手臂崩碎重新凝聚,然而这并不是最让他惊讶的事情,最让他震惊的是那高深至极的拳法。 那拳法就像是包罗万象的天地深渊,让他的拳法光芒都无法闪烁。 “直娘贼,这他娘的是哪里来的妖怪?!” 苗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拳法强也就算了,圣地里年轻一辈中还有更妖孽的人,只不过那身诡异道体又是什么东西? 这真是个老东西吗?如果说对方真的是老前辈,应该早就在东荒出名了才对,根本不会象是现在这样岌岌无名。 须知,强者在哪里都是耀眼的。 负刀的青衣大汉神色冷酷,眼中也满是凝重,沉声说道:“苗燃遇到麻烦了。” “看出来了!” 斗笠人点头。 “此人的道行不弱。” “何止不弱,简直强的离谱。”老  妪接过飞来君的话茬,随后皱眉道:“天骄榜上,老身见过的天才也很多,此人到底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头。” “夫子。” 儒生身旁的小儒生悄悄问了一嘴。 楚狂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夫子看走眼了。不想此人如此厉害。” 啧啧称奇的同时继续说道:“那身道体虽稍弱于黑石道体,却胜在能够血肉自生,重塑身躯,令人叹为观止啊!” 飞来君看向众人说道:“不如我助苗道友一臂之力。” “我怕留着这样一个不稳定的因素破坏了虎冢中道体机缘。” 还不等众人回答,苗燃缓和五脏的同时回头道:“你耍嘴皮子还行。” “你不练拳,根本感受不到那拳意如渊,一拳递出,连我的拳锋的都要避开,不然就好似要被一下子碾碎成散落尘埃。” “竟如此厉害?” 斗笠人诧异不已。 “比这还要厉害的多。”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那根本不是拳,而是‘山’!” “山?!” 众人不由惊呼。 山是什么境界他们一清二楚。 如果说此人拳意如山的话,岂不是在说,此人有望修成圣人。 要知道圣人的第一步就叫做‘山境’。 蒙植不知道这些大修叽里咕噜的说些什么,他只知道狐爷看起来好像赢了,就算是粉碎的手臂也迅速修补好了。 此时,他那紧张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但转而又担心起来。 那个通天塔中的阴影说过,败者、弱者,才更要联合起来。 如果狐爷是强者,那么肯定要遭受那几个大修的针对。 蒙植的眼珠子一转,赶忙拱手说道:“还请仙女姐姐救救我师!” “姑姑,那个大叔喊你呢。” 躲在尹昭落身后的少女捂嘴笑道。 尹昭落赏给少女一个暴栗,这才笑着说道:“你师父风头正盛,连古神圣地的天骄都不是你师父的对手,也就根本并不需要我的帮忙,而且我为什么要帮你呢?我们毕竟无亲无故的。” 蒙植一看有戏,眼睛发亮道:“小子不才虽然只有金丹后期的修为,但也愿意做个护道人。” “若是进入圣殿之后有什么难缠的事情,小子当可抵挡一二。” 尹昭落看了看那五人,又看了看苍发主魂,笑着说道:“你倒是有心了。” 其实她心中中意主魂做个帮手的,那五人抱团,她就算实力强大也只能在对方的规则下‘公平竞争’。 现在有了主魂做帮手,也就多了许多的话语权。 若是再拉上大妖和百家学宫的夫子,她就能主导局势了。 因此,就算蒙植不说,她也会在主魂危难的时候拉上那么一把。 锦上添花总是比不上雪中送炭的。 既然蒙植提出来。 她当然也不会为了雪中送炭而反驳什么。 于是一步踏出,轻挪莲步,带着后辈走到小船的不远处说道:“诸位道友都是为了后辈的机缘而来,没必要伤了和气。” 言外之意。 都是后辈子孙的机缘和事情,他们要是打生打死可就不划算了。 苗燃第一个同意。 笑着道:“咳,我也是担忧机缘落入凡尘俗子手中,老前辈如此实力,当占一席!” 飞来君诧异的看向苗燃。 苗燃神色巍然不动。 有人给台阶他才不会不下。 主魂看向尹昭落拱手道:“多谢道友援手。” 尹昭落笑着还礼:“道友还是谢谢你的好徒儿吧。” 主魂飞身返回了小舟。 蒙植欲言又止。 主魂知道他想说什么,摆手道:“徒儿不必多言,我都知道。” 蒙植睁大眼睛。 又是惊奇又是喜悦。 请:m.yetianlian.cc 第835章 角力 “圣殿并不排斥化神尊者。” “只不过,达到这一境界的修士极少再会为道体奔波,一旦道体不够匹配,反而会拖累道行,以至于自身修为无所前行,直到寿命耗尽。” 主魂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然而依旧不能排除会有修为颇高的修士妄图潜入其中。” “看他们的意思,是要所有化神暂留圣殿之外。” 主魂看向那斗笠人为首的化神尊者。 蒙植神色严肃道:“也就是说,此行确实如徒儿猜测的那样,此行只有我们这些金丹修士踏足。” 主魂微微颔首。 蒙植还是有些聪明和机灵的,怪不得天魔宫的圣女会答应伸以援手。 迅即目光越过蒙植,看向尹昭落和她身旁的少女,不由得皱起眉头。 机缘难得,若是进入圣殿之中护持一二以做帮手倒也好,如果将虎冢道体拱手相让就实在迂腐愚蠢了。 而且那少女无论是修为还是天资都非常的不错,蒙植不见得能够从对方手中讨得什么好处。 倒也不是主魂自大。 他已想好解决办法,根本不需其他人做援。 不过既然尹昭落开口,也不好狂妄驳斥对方。 树敌太多反而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尹昭落微笑颔首,似乎对主魂投来的目光颇为和善。 在看到了主魂与古神殿天骄的战斗,尹昭落自然对蒙植也刮目相看,觉得此人既得主魂青睐,定然不逊色大宗天才,能够在圣殿内发挥一定作用。 “这女人…” 主魂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沉声传音嘱咐道:“别当傻子。” 蒙植错愕看向身旁的苍发老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老人说的是什么意思,转而眸光一亮,莞尔一笑。 他听明白了,狐爷的意思是别给他人做嫁衣,更不要打肿脸充胖子的将此等机缘让出去。 “虎冢开启后,能否获得机缘只能靠你们。” 斗笠人率先开口。 随后又看向一众化神尊者说道:“小辈的机缘自有小辈们去争取,我等只要在外护法,防止有人觊觎机缘即可,若有潜藏老怪,也可斩而杀之!” 一番话说的冷冽。 总而言之,不管是外头的想要闯进去,还是里面的想要走出来都需要得到他们的首肯。 苗燃不置可否。 飞来君点头。 青衣大汉和老妪似乎早就知道。 大妖抱着肩膀算是表态。 有尹昭落这个挑头的修士,主魂乐得不言,默默的站在一旁。 “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那就开启虎冢吧!”说着率先亮出一枚小钟,小钟顿时闪烁起光芒,将他与身后的少年英才笼罩。 少年接过小钟,突然看到那巨大而破碎的虎爪之下出现了一道漩涡般的巨门。 “去吧。” 主魂同样使用法力催动小钟。 接过小钟的蒙植同样看到了巨门。 一连九道光芒迸发汇聚。 蒙植一时还分不清楚状况。 茫然起身,撑起护体罡气。 以火法点燃了一颗法力球,照亮四周。 脚下大地铺满骷髅,远处是高耸如山的森森白骨,刚才与他一起踏入圣殿的修士无影无踪。 想起狐老的嘱托,蒙植取出储物袋中的玉简查看起来,凝重道:“明明是一同踏入圣殿大门,为何此地只有我一人?” 玉简记载了许多,最为出奇的是竟然有迅速抵达虎魔圣心魄所在的路线。 在他使用法力激活玉简的同时,一道淡色的人影出现在他的身旁,火光闪烁下又好像从来都不曾存在。 “道友看起来很面生。” 驻扎在圣殿中之外的尹昭落轻巧的打探起主魂的来历。 美眸中满是好奇的神色。 做为天魔宫的圣女,她在看到此人强横无匹的拳意之后就知道此人的不凡,就算不是出自大宗,也身负你无上机缘。 有这么一个大美人在身旁,看起来确实赏心悦目。 不过主魂却很是防备警惕,笑着说道:“东荒众多修士,圣女也不可能全都相识,何况我本来就不出名。” “道友此言差矣。” 儒生插话道:“以道友的造诣,只待修为登上巅峰便可冲击圣人之境吧,实在令人羡艳不已啊。” “真有这么神?”飞来君呢喃道。 苗燃点头说道:“此人拳法之高深,或许不在我宗那几位怪物之下。” 他又疑惑起来。 如果这个人这么厉害,就绝不是无名之辈,要么就是隐姓埋名的修士。而但凡需要隐姓埋名的人,肯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咳咳。” 苍老的咳嗽声突兀的响起。 众人疑惑的同时不由一惊。 飞来君目光掠过,竟然看到了九个人。 明明拢共才九位护道修士。 现如今,算上他的话怕是有十人在侧了。眼见情况如此,不由惊声呼道:“诸位道友小心,我们之中好像多了一个人。” “确实多了一个。”负刀的青衣大汉定睛看去。 多的一个人做文士打扮,正站在距离飞来君不远的地方。 都不用仔细看,就能看到这两人分明一模一样。 “两个飞来君?!” 众人目光平静的盯着飞来君。 主魂同样镇定。他早就经历过这些事情。 知晓一些域垒空间的秘辛。 至于对方为何盯上了飞来君,大概是因为飞来君的修为在众人之中最低,既然修为最低也就最好悄无声息的进驻对方的身躯。 “飞来君,区区域垒生灵,当真拦得住你吗?” 苗燃抱着肩膀。 尽管飞来君的修为在众人中最弱,然而大宗子弟哪一个不是天骄。 “定神法。” “万纵飞来!” 外面出现了波动,虎爪圣殿内也显露问题。 蒙植一路循着路线踏足追寻,因有着狐老绘制的路线图,所以畅通无阻,越过一层层阵法,走过一门门陷阱,踏上石桥,盈盈火光下,除了他的身影和脚步声,再无其他,而石桥左右更好似无底深渊。 正当他要离开石桥时,一道锐利的剑光从黑暗中破空。 护体罡气被剑光骤然戳开。 蒙植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自己金丹后期的浑厚罡气在这道剑光下犹如白纸,没有时间留给他思虑,当即祭出法宝。 那是一柄木剑,豪放强光,剑气更是在法力的催动下轰然爆发,犹如风暴般旋转。 “嘭!” 避无可避的蒙植被轰然巨力掀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出手的修士是谁。 鹰目搜寻。 不想,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你是在找我吗?” 伴随着脚步声,一位青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蒙植认出了此人。 不正是飞来君身旁的青年人吗。 只不过和刚才的人畜无害不同,此时的青年神色冷酷,嘴角带着淡淡的狞笑,戏谑的看向口涌鲜血的蒙植。 “是你!” “没错。” “正是我,计学明。” 计学明淡然一笑,手中的长剑嗡嗡作响。 他本就擅长伏杀又在此地等待许久。 他还以为会是百家学宫的儒生,亦或是天魔宫的小魔女,再不济也得是妖神圣地的小妖怪吧,没想到来的最快的是这个人。 也不知道是他的运气好,还是此人的运气实在太差。 蒙植心中咯噔一下,沉声道:“为什么?” 计学明怔然笑道:“机缘在前,自然是你死我活,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受死吧!”一剑斩出,玉符在天空炸开,无穷威压宛如山岳河海,蔽日遮天,要将一切挡在这一剑前的修士完全碾死。 蒙植惊骇。 这根本不是金丹修士应该具备的手段。 别说是金丹法域,怕是连蜕变的真意也无法企及。 此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各凭本事的机缘,本质上不过还是资源、背景以及身后所站之人的大修角力罢了。 如果来到这里的人真的只是野狐禅,或许在登上石头桥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锵!” 剑光玉符被一只飘渺的手掌牢牢捏住。 蒙植回头望去. 站在他身后的扭曲鬼影渐渐凝聚,披头散发看不清模样。 只看到虚影闪过,玉符就在鬼影手中爆炸开来。 计学明骇然大惊持剑要退。 同样一道淡色的虚影在他的身后浮现,只不过还不等成型就化作了烟尘消散。 等蒙植回神过来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计学明的身影。 那道从他身后走出的鬼影就像是披上了一层血衣,猩红的眸光闪过后,鬼影消失无踪。 “狐老?” 蒙植尝试的呼唤了一声。 不管如何,至少他身上同样有狐老留下的手段。 心中稍安。 赶忙越过长桥。 虎爪圣殿外。 飞来君双眸闪过寒光,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虚影终于消失。 只不过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是冷冷的盯着远处的一道苍发人影。 “怎么了?” 斗笠修士询问道。 飞来君严肃道:“计学明死了,是他出的手。” 斗笠人微微皱眉的看向那苍发老人,传音说道:“很麻烦?” 飞来君道:“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他那个徒弟能够动用尊者力量,计学明根本就撑不住,我留下的后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斗笠修士长叹一声:“那看来,我们这出戏,不好唱下去了!” “本来还想利用域垒虚影蒙混过去。” “不想此人手段非凡。” “还是趁早,杀了他吧!” “老匹夫!” 飞来君得到授意后,怒喝一声,悍然拔剑:“你敢坏规矩,以尊者手段杀我后辈!” 舟车劳顿,浑身不得劲。 更新晚了。抱歉。 第836章 后期 主魂眉头微蹙。 他留在蒙植身上的手段确实发动了,只不过没想到飞来君率先发难。 还不等他出言,飞来君已经彻底将面前的虚空封锁。 斗笠修士开口说道:“道友好厉害的手段,竟然能够在后辈身上留下尊者之力。” “若是让你活,岂不是我们所有的后辈都要被你的徒弟斩杀,不说那道体机缘,连性命都难以留存下来!” “什么?” 老妪惊讶不已。 负刀的青衣大汉也同样如此。 他们其实都或多或少的给了后辈保命和杀人的手段。 只不过,听飞来君的意思,此人的道法尤为厉害。 这一下就连儒生和大妖也将目光投来。 强者自然是容易遭人针对的,尤其是在大机缘和生死面前。 主魂神色漠然的看向斗笠修士,淡淡地说道:“生死机缘各安天命,强求不得,诸位若是非要如此,本座也不介意送诸位一程。” 拳意犹如逆流的瀑布,倾倒的高山。 轰然爆发,将原本已经封锁的虚空震开。 斗笠修士摘下头顶上的斗笠,露出一张英俊面容。 鼻如悬胆目似星,一方薄唇带着淡淡的讥讽:“病入膏肓的腐朽身躯,纵然拥有再强大的拳意又如何施展,你的时日无多了吧,道友!” “那个人…” “日月至圣宫的圣子,吕信侯。” 百家学宫的夫子楚狂开口解释了大妖的疑惑。 大妖皱眉道:“这样说来,飞来君和吕信侯是一伙的。” “看样子确实如此。” “吕信侯,你想为自家后辈扫清障碍也不必这样装腔作势。” 尹昭落站在苍发老人的身旁,笑道:“我就说为何飞来君会受到虚影纠缠,原来是你们联手演的一场好戏。” “就是为了助力后辈获取机缘吧。” 尹昭落往前顶住吕信侯的灵机气息,说道:“吕信侯,你想杀他,还需要过我这一关。” “楚道友,我们若是败了,就轮到你们了。” “圣女所言极是。” 楚狂淡然一笑说道:“赵无刀,据说你的俱灭刀神通无双,在下讨教。” 青衣大汉哼了一声道:“久闻百家学宫楚夫子的厉害!” “喂!” 苗燃愣神的功夫,那位身形壮硕的大妖喊道:“古神圣地的天才,我倒想看看是你的黑石道体厉害,还是我的…” “我不打。” 苗燃耸肩退了一步。 吕信侯侧眸横向苗燃。 只见苗燃咧嘴笑着说道:“我不愿意做你吕信侯的刀,你也莫要逼我,否则我加入他们,你的大计就完了。” 苗燃在看到吕信侯出现后,像是恍然大悟似的明白了什么,但他并没有点破,而是退出了这场纷争。 苗燃的退出让尹昭落美眸一亮,她也没有说出拉拢的话来。 反正他们是四对四,只要人数持平,他们就是优势。 然而,苗燃的不参与竟让大妖也没有继续出手的打算。 老妪开口道:“赵无刀,楚夫子由老身抵挡,你去帮飞来君。” “好!” 青衣大汉点头。 在场众人,唯有苍发老人和飞来君的修为是化神中期,其余之人修为或多少都是高于这个境界的,其中又以吕信侯和尹昭落为最。 这两人一个是圣女一个是圣子,自然是铁锅对钢刷,个个挺硬。 因此,为了快速斩杀苍发老人就需要灵机气息稍弱的赵无刀出手。 两人联手,当可在短时间内斩杀苍发老人。 说时迟,那时快。 一柄天刀划开苍穹,劈山裂海般斩下。 独属于化神后期的恐怖灵机顷刻间将此方域垒空间浸染。 天骄级的尊者之强悍,超出想象,不过是斩出的刀光就已经上下小天地颠倒锁定,如果是在域垒之外,怕是山海都能轻而易举的撕碎。 这一刻。 刀光湮灭了一切。 似乎也要将那站在小舟的老人也吞没在漫天的刀光之中。 飞来君已经看到老人身首异处的场景。 “轰!” 天地异变。 一头黑金血虎出现在老人的面前,血虎十分硕大,怒啸间,音波如浪,就连近身的茫茫刀光也被这音波冲散。 苍发老人手捏法决,轻声吟诵盘坐于血虎透露上的青面狐狸踏空出手。 “虚天异地!” 赵无刀不敢大意。 圣物祭出。 一只庞大的青牛破开大地出现在赵无刀的面前昂首怒吼,戟张指天的双角悍然发力,硬生生抵住了黑金血虎的攻击. 只可惜,他还是没有挡住青面狐狸. 以至于狐狸踩着青牛出现在飞来君的面前。 在虎背上的时候狐狸看起来并不大,此时却像是一尊青塔。 寒芒乍现,青面狐的钢爪子距离飞来君也不过是区区一瞬的距离。 “虚神异象!” 巨大的翅膀形如盾墙一般护住飞来君。 “安敢分神?!” 赵无刀的神识瞥来,圣物长刀刀身顷刻间化作一道银河在天空浮现. 那本该与黑金血虎角力的青牛却奔腾其上,犹如天牛奔海一般,裹挟无穷巨力而来,哪怕是黑金血虎也在拼斗中落了下风。 “圣器。” 主魂轻声呢喃。 相比于道兵,圣器无疑强大了太多。 尽管化神后期都无法完全发挥出圣器威力,也绝对能够让持有圣器的人,在斗法中占据优势的地位。 他谋划许久,也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不可能因为众人逼迫就放弃虎冢之中的机缘! “一旦你暴露身份,就别想过安稳的日子了。” 镜湖前,垂云尊者朗声说道:“为了一个平庸的人将自己置身险地,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外界主魂神色淡然道:“谁说我只是为了得一个天资高绝的徒弟?” “那你是…” 垂云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涂山君是这样的回答。 “鬼王在世!” 但是显然涂山君没有继续解答他的疑惑。 苍发老人的面容寸寸龟裂,显露出一张青白色的面孔,口中獠牙横生,额头浮现两只黑紫短角,转瞬间生长巨大,斜指青天. 满头苍发像是被鲜血染红了一般化作翻飞的狂瀑,披散与于高大恶鬼的肩膀。 本就高大的身躯暴增至一丈六。 身披大制。 十杆小幡如同千军万马一般林立于身后。 深邃的双眸被黑红浸染,化作两颗分明的眸子。 涂山君张开双臂,肆意的吞吐着天地的煞气,享受着解开束缚的片刻宁静。 他喜欢这种活在阳光下的感觉. 不然总觉得是生活在阴暗水渠中的老鼠。 伴随鬼王在世的开启,气息也同时达到了化神后期。 “这是?!” “好好好,我就知道他来历不凡。”苗燃大叫一声。 他认不出涂山君真实的模样. 不过此刻这样的外貌才更符合他对天骄的认知。 在他的眼中,能够在拳意上他压他一头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儿。 “他是谁?” “不清楚。” “但是应该能够在古仙楼找到他的消息。” “他…” 别说苗燃这看戏的人,就是同样在激战之中的楚夫子,和同样棋逢对手的吕信侯和尹昭落,也被这样的变故吸引了目光. 不过他们的脑海中都没有涂山君的信息. 只觉得此人终于显露真实的实力。 “是你!” 在场之中,众人的神色不一,唯有一人激动震惊不已。 正是展开仙鹤神异的飞来君。 “你认识他?” 苗燃投来探究的目光。 “他是谁?” 飞来君诧异于众人的疑惑,此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撞到这样的大运。 相传数十年前,万物城曾经爆发过一场大战,此战惊动了许多人,万物城的城主亲自弹压,这才压服了一众天骄。 那时候众人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争夺什么,直到后来流传出一则消息。 乃是器灵宝物。 据传,那器灵宝物是一杆魂幡,器灵不仅拥有远超寻常的神智,更是具备着越阶战斗的能力。 宝物名为尊魂幡。 器灵则是涂山君! 也被称作,吞魂魔尊。 眼见众人全然都不知道,飞来君大喜,就连身躯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如果他能够获得此番机缘,哪里还需要给吕信侯打下手,更不提所谓的提携后辈,后辈的机缘哪里有自己的机缘重要。 “小心!” 赵无刀神色凝重,赶忙开口提醒。 “噗呲。” 一条青灰色的手臂撕开护体罡气,贯穿了飞来君的胸膛。 哪怕赵无刀已经利用圣物斩在涂山君的肩膀上也不为所动。 涂山君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一众修士之中,只有飞来君看他的神色最为激动意外。 显然窥破了他的跟脚来历,那就更不可能留他活口。 “啊!” 刺啦。 赵无刀一刀将涂山君的血肉撕开,后背胸前的铁甲也难以防御的裂开口子,深可见骨的伤口豁然,只不过就在赵无刀想要一鼓作气斩杀涂山君的时候,那些黑红色的血液却化作了一只只血影从伤口中钻了出来。 血影化作两道相似的人影,联手攻向赵无刀。 “他…” 飞来君惊骇的看向自己的胸口。 “道友,请入幡吧!” “他是…”飞来君愕然,张口就要点破涂山君的身份。他实在想不到,传说中的器灵竟如此之强,连他的宝甲都被洞穿。 身为化神中期的天骄,竟连一击都没有接下。 但,涂山君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 一拳砸下。 “嘭!” 大好头颅宛如西瓜般轰然爆开。 飞来君的阴神被那一丈六的高大鬼修攥在手中,袖袍一揣,哪里还有气息留存。 涂山君只觉得桎梏消失,灵机暴增。 少顷。 哪怕是解除了鬼王在世他的灵机气息也不见衰落。 赤发大鬼呢喃道:“化神后期。” “我的最后一块拼图,也该完好了!” 不知为何嗜睡的厉害,两天睡了近三十小时。 第837章 不灭 “叮咚!” 轻盈水。 月中黑。 赤发大鬼抬起青灰色的手掌,紫黑色椭圆形的指甲在此刻成扣,归拢之际,无数黑红色的蒸汽化作细线奔涌,最终于他的手掌处浮现一滴玄黑色的水滴。 水滴宛如心脏般跳动膨胀。 与此同时,铁青手掌将之攥住。 如同捏住一颗‘心脏’,在这玄黑的中央,一点紫火闪烁。 亦如成长的花树终于结出果实。 “那是?!” 楚狂震惊的看着赤发鬼修手中的如心脏一般的果实。 “好像是道种。” 老妪蹙眉思虑,轻声呢喃。 “是。” “但不是简单的道种,而是此人的道体显化。” 吕信侯惊讶的注视着远天踏空的赤发修士:“他好像是在激发自身道体。” “他的道体…怎么没在道体榜上见过?” 尹昭落美眸之中也满是诧异的神色。 此时,他们都没有了继续交战的心思。不仅仅是此番场景过于惊骇,也是因为随着赤发修士踏入化神后期,所展现出的实力确实令人忌惮,就算是吕信侯也不想为了虎冢而冒然与此人对上。 持刀的青衣大汉暴身后退。 赵无刀刚才就从赤发的修士感受到了强大的灵机,好在对方针对的是飞来君,所以他能偷袭一刀。 然而两道血影的联手,已经给了他不小的压力,何况是那个将飞来君的阳神收走,彻底展露修为的大修。 不错。 赵无刀并不觉得此人是现在才突破后期的境界,而是一直以为是对方隐藏了自身修为。 不然,一个化神中期靠着秘法的修士,怎么可能一击就杀死出身大宗的飞来君。 就算真的有,也该是大宗候选道子中的佼佼者才对。 “怎么如此难缠?” 赵无刀飞身上前。 手持圣器将两道血影斩杀。 却反而被震爆炸出战场,五脏六腑都受了不小的内伤。 反观处于斗法中心的涂山君,正注视着手中由太阴之力炼化的心果。 一直没有出手的苗燃说道:“道体并不是多么稀罕的东西。不管是苍天赋予,还是自我修行,道体本就是做为修行辅助,一切都是为了突破更高的境界,获取更高深的道行,哪怕是没有道体的人,在慢慢的修行中也会发掘属于自己的体质。” “待到修为高绝,那体质就成了人们口中的道体。” “能够将见证残缺道体的补全,也不虚此行。” 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疑惑。 苗燃盯着那赤发修士,像是要将对方的容貌拓印下来。 飞来君应该是知道的,不过飞来君已经死了。 “那东西,是一桩大机缘!” 大妖死死的盯着赤发修士手中如同心脏一样的‘道种’。 他的心中像是想起了一个声音,让他将那道种夺下。 “当然是大机缘。” 罢手的众人神色各异。 涂山君没有丝毫犹豫的张开血盆大口。 獠牙好似刀扇般展开,撕扯开嘴角的血肉。 一口吞下。 猛地睁大双眼。 一股火焰在胸膛燃烧。 漆黑玉骨也在此刻展现灵机, 身躯狱衣浮现。 不化骨、不老尸,原本像是分开的两道神通,在道种入腹的时候同时绽放,两大神通有了关联和联系。 此刻,识海之中的阴神阳神所化的虚影浸染上紫黑火焰,在火焰灼烧下显得犹如神圣。 “尸骨不化,” “血肉不老。” “太阴炼形,” “铸我魂灵。” 捻决。 施法。 诵真言。 三魂七魄所合阴神开始蜕变。 这个过长好像很漫长,又感觉十分短暂。 只觉得灵性、血肉,达到了一种平衡。 “燃!” 在赤发修士吐出一字的同时。 紫火迸发。 化作一道虚影道袍披在阴神的身上。 “魂灵如芯。” “我心不灭。” “太阴紫火,燃我不灭魂!” “‘三花’聚。” “道体成!” 涂山君口中的三花当然不是修行路上真正的三花,而是以三花类比,将不化骨、不老尸、不灭魂合一,骨血魂肉在这一刻彻底统一。 一道高大的虚影出现在涂山君的身后不远。 身影两侧,分别环绕黑金血虎,与青面鬼狐。 盘坐在中央的涂山君缓缓睁开双眼。 赵无刀目光阴沉的盯着那道高大的身影。如果此刻再让鬼修彻底激发道体,他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也就不再犹豫的彻底释放秘法,捻决掐印,口诵真言:“坠星术,天刀俱灭。” “分山!” 轰隆! 域垒空间好似被星光照亮,璀璨而光亮。 “那把刀?” “圣器,玄绝刀。” 楚狂严肃的说道。 他显然认识负刀的青衣大汉,不,与其说是认识大汉,不如说是认识那把刀。 在看到那把刀的时候,他的双眼之中闪过精光:“据说南地的蚩血霸皇宗当年的候选道子被人所杀,玄绝刀就此失踪,不想竟被他获得。” 苗燃侧目道:“按理说赵无刀不该得到此刀!” “这就要问吕信侯了。”楚狂眯着眼睛。 黑金血虎浮现,额头盘坐的青面狐张口厉啸。 “噌!” 庞大的血虎一爪拍下。 寒光如潮,与那恐怖的刀光碰撞,只不过来自圣器的刀斩还是太过强大了,黑金血虎无法抵挡的被刀光穿行而过。 纵然是后来赶来的青面鬼狐也同样如此。 只看到那站在赤发修士身后的虚影悍然出手。 “嘭!!!” 泛起的刀光宛若银河决堤。 光瀑倒流。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短暂的停滞了。 到底是黑还是白也分不清楚。 声音远去,又慢慢的靠近,亮光终于撬开眼帘,神识也在风暴的摧残下重新聚拢探出,远天和近处完成了一定的统一,爆发出的灵机气息甚至让虎冢都随之震动。 域垒空间呈现了一种难言的寂静。 远去的激流将一切扫空。 不管是远近生灵还是碎石极光,都在这刀光下化作尘埃齑粉。 也就是在域垒空间,不然在外界,这一击还不知要造成多么大的灾难。 “死了吗?” 吕信侯轻声询问。 他的目光落在赵无刀身上。 此人是他花费重金聘请而来。 据说此人是组织在东荒大境的天才,只不过身份神秘不为外人所知。 只当他是大宗的真传而已。 赵无刀的那一刀分山斩,就算是他也不敢说能完全的接下来,估计那无名修士会死在那一刀之中。 “哪怕他真的具备圣人之山,在我俱灭神通下,也将饮恨于此。” 赵无刀自信的说道。 “不见得!” 众人循声望去,正看到楚狂开口:“他的道体,很不同。” 随着一只青苍大手将面前的光芒像是扫清帘幕一般掠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涂山君挥手间,万千刀光剑气像是粉尘,而他的身躯也随之披上了一层淡色的法袍,灵机气息不见半点衰落,甚至比刚才还要强大。 “这是什么神通?” “狱衣!” 赤发修士回答了他。 得自不老尸的神通,能够快速的适应他人的神通。 甚至连天地的雷劫都被同化成雷鸣衣穿在了他的身躯。此时,在道体完整之后,狱衣神通的威能变得更加强大了。 赵无刀断喝一声。 无穷罡气裹挟圣器神刀。 “铿。” 神刀嵌入那高大修士的臂骨,然而也只是嵌入其中,再难有半分寸进。 “什么?!” 赵无刀难以置信的看向反手握住玄绝刀,欺身贴近的高大修士。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修士的体质能够硬抗圣器。明明刚才他还能够利用圣器斩开对方的皮肉,伤及骨头,现在却只能造成如此轻巧的伤势。 涂山君怒喝一声: “杀!” 铁拳轰然坠下。 砰砰砰。 赵无刀的护体罡气在这宛如星辰坠落的重拳下被挤压成一个椭圆的扁形,最终就像是再也无法支撑的气球一样轰然爆开,连带着那条进行抵挡的手臂也随之炸碎成血雾,浓郁的血腥味一下子冲上他的面容。 直到喉咙传来刺痛,他才知道,那根本不是血腥味,而是逆血上涌。 不得已脱手倒飞。 像是一颗流星般飞落出去。 涂山君一把攥住嵌入他手腕的长刀,上下打量道:“好兵器!” 握紧长刀,飞身出现在赵无刀的面前。 极速的遁光让众人都感到刺眼。 “死!” “铿!” 一条大戟横栏在长刀前,也为赵无刀抵挡住了这必死的一击。 涂山君循兵器望去,出手之人正是最先牵头的吕信侯。 “道友。”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吕信侯握紧手中的神兵,感受着掌心酥麻,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他同样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这样的修士,不仅大计要坏,连赵无刀的性命都要丢在这里。 他当然可以坐视不理。 只不过日后怕也不会从组织那里讨得什么好。 涂山君冷笑一声。 吕信侯有谋算,他当然也有。 这虎冢他不可能让给任何人。 今日都已经暴露行踪,更不可能手下留情。 涂山君掐印道: “看来今日难以善了!” “虚天异地!” “吼!” 千鬼怒,万鬼吼。 域垒空间的生灵似乎也在此刻发出了厉啸。 二更晚点,最近不知为何嗜睡的很。 (本章完) 第838章 不死 “呜。” “呜!” 幽幽鬼哭自虚空中传来。 如泣如诉。 却没有半分软弱。 环绕在耳边的厉啸从尖锐变做沉闷,转而化作了雷鸣怒鼓。 轰隆。 本来分不清天地的域垒空间迎来了一方小天地。 那是一道霹雳落下斩开的浑浊混沌,于是,上升的浊邪之气化作了黑天,下沉的清幽凉意变做了大地。 叮咚。 铁靴落地。 大地泛起涟漪。 低头一看,那也根本不是什么地面,而是浅浅的还不曾没过脚踝的水泊。 水泊横空,宛如一方无垠的大地。一道高大的身影静静矗立,顶角戟张,斜指青天,赤发狂瀑般披散,挡住些许苍白面容。 漂浮于天空的黑红色雾气垂下,与脚下‘平静’交织。 天雷开路。 远天的黑紫好似滚滚辰光,将极光绚烂的天空改换。 赵无刀看向远方。 他的左臂被那大鬼击碎,连带着胸口都出现了一枚深刻见内脏的拳印。 纵然是这么恐怖的伤势,他依旧不为所动,神色淡然,只不过当黑雾袭来,猩红火光慢慢改换的时候,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悚然。 明明他已经见识过鬼修的虚神异象,不过是黑金血虎和青面鬼狐。 拥有两种异象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还有身居多重异象的修士,却都不曾给他这样的压迫感。 那并不是圣人的厚重山岳。 而是,同阶的无尽深渊。 “他的道体成了。” 楚夫子感叹道。 不过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柄圣器长刀的身上。 “从今往后,道体榜上当再添一位。”苗燃抱着肩膀,神色严肃的望着展开虚天异地的赤发修士。 他回去一定要好好的查一查此人的跟脚。 其实他知道,根本不需要他查,以此人的才情,一定会在东荒大放异彩。 尹昭落眸色闪烁,精彩涟涟。 她还以为那已经是老头儿的极限,当然,现在不可能再继续喊对方老头儿。 任谁也看得出,这是一位媲美大宗候选道子,并且还是前列候选道子的天骄,根本不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般灵机气息,说是一些宗门的道子也不为过了。” “他到底是谁?” “观其气息,纵横睥睨,凶煞暴戾之中带着一种平和稳固,说他是魔修也像,说是道门高人也不差。” 煞如云海骤磅礴,淤泥吞没远天阔。 远天的雾气像是东来紫气。 “嗡。” 紫黑色的雷霆分开面前的浓郁。 也许那真的是雷霆,有或许根本不是。 因为刺穿了黑雾的是一方巨大的飞檐,斗拱峭立,盘盘相固,长长的斜飞翼雕刻出奇珍异兽,或端或坐…或伏或挺,直到整个巨大斜角彻底从雾中飞出,方才显露琉璃真瓦,青黑如天。 雾气像是被这宫殿挤压,又像是潮水褪去。 众人才终于看清真容。 那像是大殿的建筑正是一座堪称巨大的神龛,神龛似乎慢慢的从黑雾中走了出来,不,走出来的根本就不是神龛,而是一只只恐怖异状的恶鬼,鬼手从水泊中伸出。 紧接着,一头丈许的高大恶鬼攀爬出来。 涟漪波动。 更多的恶鬼从那浅浅的水泊里钻出,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广阔的水泊就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或是站立起身躯,或是趴伏在地上,却都无一例外的向前走去,一步,噗通,再一步… 噗通! 直到身后的铁链绷紧。 铁链将他们与那巨大的神龛锁在了一起,铸成一座高大的鬼山。 其中恶鬼何止百万。 大小形状不一,使得他们更像是被强锁在一块。 有三丈高却口小如针的饿死鬼,也有头大如斗的大头鬼、青面獠牙的青皮鬼、面色惨白的厉鬼、…蛰鬼、蛇鬼、三身妖鬼… 而在汹涌的鬼山顶端,神龛仿佛一艘巨大的楼船、銮舆,缓慢的移动着。 凄惨鬼啸响彻。 小天地顿时寂静无声。 “这是什么道体才能产生如此恐怖的虚天异地?!”老妪瞪大了眼睛,惊骇失声。 寻常修士的虚天异地不乏奇特的生灵,也有异类的神圣,然而,像是今天这样的撼人心魄,还是头一次见到。 楚狂也尽可能的维持着冷静,说道:“这已经堪比古之大帝銮舆了吧。” 说着,目光露出探寻之色,他倒是真的想看看那坐在神龛之中的到底是什么。 只不过神龛如同大宫纵横。 根本无法一睹真容。 “道友这是什么道体?!” 朗声询问让涂山君回过神来。 什么道体? 他也不知道。 就连原先的残缺道体都是他命名的。 如今‘三花’合一,以不化骨、不老尸、不灭魂铸就的无上道体,到底应该叫什么名,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倒是期望‘系统’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然而,就连那残缺的影像面板上,也只有一行:“未知体质。” “那就叫做,不死道体吧。” 涂山君感知到自身快速消磨的法力不由暗暗心惊。 曾经残缺道体开启虚天异地后,浮现的虚影鬼神在填充了血肉也没有这么大的消耗。如今不过是请出神龛銮舆,还没来及的出手,他的法力就已经消耗了大半。 不过涂山君不惊反喜。 这道鬼山神龛出现的那一刻。 他心头突然有一种感觉。 就好像他如果再面对圣人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回首。 望向神龛前的青黑天幕。 里面似乎同样有一双眼睛在注释他。 就是不知道在那天幕之后,到底是曾经的鬼神虚影,还是更加恐怖的存在。 涂山君觉得是后者。 鬼神虚影固然厉害,然而论及灵机气息,怕是根本无法和这銮舆媲美。 “出手吧!” 涂山君仰天长啸。 万千恶鬼同时发出怒吼。 汇聚成一道音波。 吕信侯神色骤变,眼底浮现骇然神色。 他当然感受的到这鬼山銮舆带来的无穷压迫。 至圣宫里,怕是也只有那位板上钉钉的道子才能给他这样的压力。 身为圣子的吕信侯暗暗叫苦,他追寻虎冢的秘密才来到这里,又恰好能提携后辈才来到这里,怎么让他碰到这样的怪物。 面对这样的怪物,他能自保都算万事大吉了。 哪里还能再保住赵无刀。 不过,他也不能这样退去。 那万鬼怒吼宛如天倾山倒,一旦应对不慎定然会暴血而亡。 “三魂宝镜!” 吕信侯当即祭出圣器。 那是一轮古朴模样的宝镜,宝镜在出手之后就悬在了他的头顶滴溜溜的转动,绽放出三色光芒。 红、青、白,三色化作罡气护罩将吕信侯保护起来,而这三色还在玄光中化作三道剑光。 “杀!” 两道剑光护持在侧,其中一道白光破开虚空直奔那高山神龛。 霎时间,剑光已至青黑天幕。 只不过当它抵达天幕后却无有寸进。 “哼!” 一道虚无缥缈却又惊如雷霆的冷哼自虚空传来。 已冲至青黑天幕的剑光登时出现裂纹。 吕信侯双眸猛地一缩。 这可是圣器神兵所迸神通,竟然连那黑色帘幕都无法击穿,无法击穿也就算了,那帘幕背后的存在不过是一声冷哼,剑光就出现了裂痕。 这让他不由得怀疑,銮舆之中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实力? 其实他不知道,就连涂山君自己也无法请出神龛之中的存在。 不仅仅是他的法力不够,也是自身的修为道行不足。 一声冷哼,实际上就消耗了他近半成的法力。 如今剩下的法力捉襟见肘。 吕信侯的目光越发阴冷。 冷光和寒气像是要钻进人的骨头里。 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血拼到底。 在他看来,施展出这样神通肯定负担极大,说不定下一法就能取胜,然而,就算他能赢下来,身边也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尹昭落。 那娘们出身天魔宫,才不会心慈手软。 “走!” 没有过多的思考,吕信侯抓起赵无刀就要踏开面前的域垒,只要能够劈开域垒走出去,也就不用再护持赵无刀了。 ‘想走?!’ 厉喝传来。 一道巨大的神龛从水泊拔地而起。 已飞身起来的吕信侯运转宝镜脱离。 不过紧随其后的赵无刀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赵无刀只觉得胸口一痛,一只刀尖已暴露在他的目光下,惨叫一声:“玄绝刀!” 如果他没将圣器拱手相让,一般的道兵根本就没法破开神光防御,而且他身上还有宝甲,怎么也能抵挡住赤发修士的铁拳。 涂山君没有给他反击的机会。 一刀横斩。 噗呲! 自赵无刀胸口硬生生斩下半边身躯。 让他连保命的神通都没有施展出来。 当涂山君想要收魂的时候,赵无刀的周身被光芒覆盖,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域垒深处。 这样的速度,就算他早早的扬出尊魂幡也不可能捕捉。 转而将目光看向了神色夹杂怒意的吕信侯。 “好好好!” “我记住你了!” 吕信侯勃然大怒。 不过此时并不是恋战的时候。 话音未落,人已经化作流光消失。 “可惜。” 涂山君暗道一声。 如果他的法力充足,这俩人都跑不了。 大宗弟子的宝物层出不穷,而且吕信侯的道体也没有施展。 拖下去,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数。 除非他故技重施,以尊魂幡做饵,反噬对方。 只是,这样做才是真正的暴露自己。 “道友!” 散去虚天神异的涂山君看向呼喊他的修士。 这位好像是百家学宫的楚夫子。 “道友可知道这玄绝刀来历?” “与你有关?” “与我的一位故人有关。” “你想要回它?” “道友不妨开个价。” “百家学宫的信誉我还是信得过的,我也不需要道友付出多少,只要在我出手时为我护法,此宝我便送给你。” 楚狂诧异的同时拱手问道:“道友什么意思?” (本章完) 第839章 谋算 涂山君将手中的玄绝刀扔给楚狂。 楚夫子接住圣器,眼中满是惊讶的神色。 他没想到对方如此信任他。 哪怕他楚狂略有虚名,然而圣兵当前,莫说是化神尊者,怕是寻常一些的山境圣人也会泛起自己的小心思。 哪成想,眼前的赤发修士弃若敝屣。 连第二眼都不曾多看的随手扔了过来。 楚狂捧着圣兵,眼中闪过追忆,神色郑重的拱手行礼说道:“道友既然如此信我,在下定然不负重托。今日谁与道友为敌,就是与我楚狂为敌!” 说着,严肃的往前走了一步,站在距离赤发修士不远的位置。 “有劳。”涂山君微微拱手。 眼看赤发修士行事如此豪爽洒脱,苗燃惊叹之余微微摇头,吕信侯别说和此人竞争,怕是提鞋都不配。 尹昭落凤眸之中闪过异色,对那身形高大的赤发修士多了几分好奇。 这圣兵只是和楚狂的故人有关系,就是真的和楚狂有关系,也不该给他。 凭本事获得的机缘战利,凭什么无缘无故的送给他人。 看此人深厚修为,该是拥有更契合自身的宝物。 不过众人都识趣的没有询问涂山君的来历。 涂山君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巨大虎爪废墟。 此地既是虎冢,天大机缘所在,同样也是前辈高人坐化之地。 尤其经过多年的漂泊和积攒,积蓄煞气全部被虎魔圣心魄压制,一旦此物被人炼化,此地汹涌当可展现。 介时,他就能借助煞气强炼魂幡,将道兵尊魂幡推上圣器之阶。 目光挪动。 落在远处的巨大虎爪废墟。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 以他留在蒙植身上的手段和蒙植自身的修为,就算遇到那些大宗后辈,也能克敌制胜,就是不知道此时境遇如何。 随着吕信侯的离去,老妪退走,赵无刀身亡阳神逃离,飞来君更是连阳神都入了魂幡,也就使得此地只剩下五人留存。 而那位看起来高挑的大妖微微皱眉,神色浮现诧异和沉闷,最终摇头拱手,飞身离去。 “他怎么走了?” “肯定是后辈折在其中,没有留下的必要。” “咦。” 苗燃轻疑一声。 身形如火焰陨星向着虎冢的碎石群飞去,伸手接住被光芒包裹住的年轻人。 此人就是原先跟在苗燃身后的年轻修士,不过此时双眸紧闭,看起来受了颇为严重的伤势。 苗燃大怒不已,也只能利用罡气和法力护体。 捻出一枚丹药送入少年口中。 “某去也!” 说完化作流光消失。 转眼之间场中只剩三人。 楚狂拱手说道:“我已召回学生。” 涂山君微微皱眉:“道友不必如此,天下机缘各凭命运,怎能因为圣兵而更改弟子运道。” 他倒是真没有要用圣兵逼迫楚狂的想法,而且这件事说起来该各论各的,不能因为他送出圣兵就这样做。 楚夫子微笑道:“我那学生道行稍弱,连圣女侄儿那一关都过不了,何苦徒增烦恼。” 做师父哪有觉得徒弟不如人的心态,只是涂山君不在意,他却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厚着脸皮要回圣兵已让他颇为感慨,不知道如何感谢。又怎么可能再让自家弟子抢了涂山君徒弟的机缘。 少顷。 那儒生修士也在宝物的护持下走出虎冢。 修士拱手行礼,却并没有任何怨怼和神色的不解,只是拱手行礼道:“夫子。” 楚狂颔首。 这样的机缘以后再寻就是。 以他的实力和百家学宫的底蕴,类似虎冢这样的机缘并不稀奇。 “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否则不可能让你白吃此亏。” “学生明白。” 修士苦笑一声,说道:“老师不唤我,我也要走出虎冢了。” “嗯?” “实在是那黑袍修士和天魔宫的小魔女联手太过厉害。” 楚狂诧异道:“现在虎冢还有多少人?” “除了我也就剩下三位。” “不过我看那斗笠前辈身旁的修士也没有回天之力。” “吕信侯身旁的小辈。” 楚狂点出此人身份。 “这样看来,虎魔圣心魄的角逐,将在两人之间。” 涂山君神色淡然,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身为天魔宫圣女的尹昭落则面带笑容道:“道友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你那徒弟?” 实话说,涂山君心中倒是有些担忧。 不过,机缘当前,如果蒙植真的将道体拱手相让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每个人的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只会觉得蒙植不堪大用,难成大器,算个记名弟子,任起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便是。 所谓前途仙路,与此子无缘。 虎冢内。 手持灵宝的蒙植看向了远方圣池上方的巨大莲台。 他已打败了所有竞争者。 这一战不仅让他获得通天机缘,更让他清晰的认识到自身的底蕴实力。 “我已经比许多大宗子弟都要强大了!” 往莲台走去。 蒙植心中不由浮现那个神秘人诉说的话。 他到底是不是棋子? 炼化虎魔,当真十死无生吗? 如果他打败了众人却迎来死路的话,他拼搏至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明他已经拥有了大宗弟子的底蕴,至少在金丹境,他的底蕴能够和寻常的大宗金丹弟子持平,甚至是强过他们一筹的。 这样应该也差不多吧? 蒙植的脚步一顿。 抬头看向莲台。 “差不多,不行!” “要做就做到极致。” “我要攀升至更高的境界,获得更加强大的修为。” “就算九死一生,依旧还有机会!”这一刻,蒙植选择相信狐老,相信涂山君。 他知道自己的价值,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能获得道体,肯定无法入门,他也清楚的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有很多。 凭什么他能获得青睐,获得大修传承? 不仅仅是他没有了退路,也是因为他敢搏命。 狐老不可能要一个废物做徒弟。 也许,这是他此生改变命运的唯一机缘。 “吼!” 凶兽怒吼化作阵阵波涛。 幡内。 归墟之境。 静湖的水凡涨清波,端坐在栈桥尽头的鱼台的身着法袍的修士笑了一声。 少顷,水位上涨已经淹没栈桥并且迅速攀升至高台,也打湿了他的衣摆,他依旧坦然不动,静坐执掌执掌鱼竿,不见半点惧色。 “到此时,道友是来奚落老夫?”垂云尊者淡然道。 “非也。” “若不能看着道友沉入魂幡,我心不安。” 栈桥对岸,踏青波而立的赤发虚影说道。 垂云怅然道:“只可惜我棋差一招,不该那么早的接触蒙植,不然定可以在关键时刻助我脱困。” 垂云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越是复杂的计划越像是精密的法器,一旦有一环出错就无法铸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想要环环都不出错,符合自己的心意,就需要人为的干涉所有选择,就连大能也不能幸免的亲自监督。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垂云才准备利用人心,撬动归墟之境。 不想,吃了这么多亏的涂山君也成长了。 归根结底还是他太过急躁的问题。 否则纵然涂山君知道他的计谋,也能利用涂山君的神秘身份给蒙植制造心里负担。 在蒙植无法承受的那一刻,他到底是选择相信涂山君,还是将自身的危机转嫁出来呢? 人都是自私的。 垂云觉得,蒙植一定会将自身负担转嫁。 那不仅仅是为了破除大修的‘阴谋’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后者,才是最让人无法反驳的。毕竟修士的命只有一条,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一旦蒙植扛不住虎魔圣心魄,以涂山君的心性一定会插手救援。 介时,他再点拨蒙植,利用虎魔圣心魄冲击魂幡,两者里应外合,破开归墟之境的封锁。 想法是很好。 可惜并未实现。 垂云看向不远镜湖上的血影,笑着说道:“我是败了,道友也不曾赢。你选中的这个人,五行属木,而那虎冢之中的虎魔圣心魄则为金,以木驭金,无异于自取死路,所以老夫断定他无法驾驭虎魔圣心魄,获得虎魄道体。” “不信伱看!” 轰隆。 虎冢震动。 触碰到虎魔圣心魄的蒙植只觉得置身熔炉。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好像是夏天穿上了厚厚的棉袄,冬天则披上短袖,是火灼木、烙铁入水,是身躯最深处,灵魂的痛苦,那并不是一种炼化,到好像是虎魔圣心魄要将他活生生的吞噬咬死,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镜湖内。 涂山君看向远方。 开口说道:“以木驭金,确实是‘逆天’之举。也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哪怕是攒簇五行颠倒用,也只在正五行的基础上完成逆五行,而不能将本来相克的两行化作相生相辅,至少在这个境界没人能做到。”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 垂云双瞳猛地一缩。 他好像算差了一件事。 如果涂山君并不在意这个选中之人呢? 或者说,他如果本来就打算将此人当做一个激发虎魔圣心魄的棋子… 那木属的蒙植简直就是虎魔的大补之物。 涂山君不知道垂云尊者是什么想法,他只是淡淡的说道:“但是,有一点你却清晰的知道。” “什么?” “我会出手!” “你刚才说了,在我们这个境界,还没有人能逆五行双相。” 垂云死死的盯着涂山君。 “谁说我要逆五行。” “不逆五行,如何让他成功?” “别说成功怕是他自身也会彻底被虎魔吞噬。” “我只要补全就足够了。” “补全五行?” “补一行即可。” “一行?” 垂云皱眉沉吟。 紧接着瞪大了眼睛。 猛的一拍大腿,大吼道:“悔不该如此急躁啊!” (本章完) 第840章 至幡 虎魔圣心魄所在是虎冢掌心圣湖中央。 由一座巨大的莲台托起。 此时。 盘坐在莲台中央的则是一位年轻的修士,修士身形清瘦。 面容本来十分的清秀,现在却只剩下苍白之色。 双目紧闭。 嘴唇干裂。 身上的水分快速的蒸发着。 额头遍布细密的汗水,然而这些汗水在浮现后就化作了水汽消散在四周。 水气不仅没有反哺身躯,还与周遭的雾气相融,本来清明的圣地,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热汤温泉,然而蒙植却感受不到温暖。 冷刺骨,热煎心。 温和风如刀子一般割开血肉。 哪哪都不对劲儿,没有半点融合炼化的迹象。 在触碰到虎魔圣心魄之后,就算蒙植再没有深厚的知识,也知道现在面临的是五行相冲,一个不慎就不是身死道消那么简单了,而是魂飞魄散,连真灵都无法保存。 “狐爷骗我有什么好处?!”蒙植咬牙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猛地睁开双眼,赤红的双眸遍及血色,甚至还有黑色的纹路自深处延展上来,宛如野兽一样撕扯他的双瞳。 “吼!” 一只巨大虎影在莲台上方浮现。 凶戾异常。 怒吼间,吐出无尽庚金气,凝聚成风暴。 外界无法干涉,识海内同样交战不休。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驯服虎魔,更不清楚为什么自身强大的神识在此刻完全无法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此刻的蒙植蒙植就像是一个孱弱的凡人面对凶暴猛虎,注定会被猛虎撕成碎片吞吃殆尽。 “阴阳观想法!” “太极造化。” 识海内,蒙植盘坐在一块阴阳鱼道座之上,谨守神识,完全放弃了进攻转成防守。 紧接着运转鲸吞大法。 既然虎魔要吃他,那他就在被吞吃之前将圣心魄彻底吸收,到时候做为无根浮萍的虎魔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 想法是好的,只不过一经实现,蒙植只觉得像是在吞刀吐火,那吞下的煞气好像要将他的肺都开,更是搅动的五脏六腑无法安宁。 蒙植费尽全力才将身躯掰正,只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了。 不由惨笑一声,眼角飘动黑色煞气,举头凝望着上方的巨大虎影。 “九死一生。” “哪里是什么九死一生。” 蒙植感觉自己的身躯在变冷,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冷下去。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命运很可能不会眷顾他,纵然他努力过,并且战胜了所有修士。说到底,走到这里,他占据了太多的天时地利人和。 就算死在这里也怨不了任何人。 “真遗憾…才刚刚寻到前路传承,找到师父。” 蒙植慢慢的低下头颅。 “既然觉得遗憾,就不要放弃。” 一道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在他的面前响起。 声音让蒙植抬头望去。 蒙植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然怎么明明听到的是狐老的声音,却看到一个陌生的修士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人身形高大,着一袭黑底红纹的法袍,以金线封边,看起来玄奥而华贵。 挺拔的身躯像是大自然铸造的完美生灵。 如狂瀑的猩红长发肆意的披散在肩膀处,映衬着那张如白玉雕刻的英俊面庞,只可惜,面容白中带青,嘴角还有两颗突出且锋锐的不大凿齿獠牙。 如剑戟的长角斜指青天。 其下,一双黑红色的双眼,宛如深邃星辰。 “你是…谁?” “我叫涂山君。” 赤发修士开口说道。 “狐爷?”蒙植艰难的开口。 印象中那个苍发老人渐渐的与眼前的高大青年重合在一块。 一样的高大,一样的目光,以及那一模一样的淡然神色,就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狐爷为之动容。 哪怕是自己的死。 蒙植笑了一声。 说来也对,大修才不会在意可怜棋子的死活。 “炼化虎魔圣心魄,你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我有一法可助你成功获得道体。”涂山君开口说道。 说话的同时张开手掌,一杆青黑色的小幡在他的掌心滴溜溜的转动,在法力的催动下化作丈许长短。 黑金主杆奔走着猩红宛如血管的纹路。 膨胀收缩,闪烁光芒。 宛若拥有生命。 青黑色的幡面宛如铁卷垂下,幡面绘千百恶鬼踏云而行,就好像明明是绘制上去的,一眼望去却能感觉到恶鬼要从中跳出,好像那不是一个青幡,而是一面能够开启地狱的‘大门’,蜂拥万千鬼怪。 “此物名为尊魂幡。” 蒙植并不知道狐老是什么意思,他只想快点得到秘术。 “伱乃木灵根,而虎魄道体为金,以木驭金是自寻死路绝无生还可能。至少现在的你不可能悟出两相逆,连我也做不到两相逆。” 涂山君继续说道:“然而,大道五十,总有一线生机。” “此宝为水,只要你能掌握,便可在木金之间横拦一水。” “水落则万物生。” “木金得以分,并且会因为水属而欣欣向荣。从此,不仅你命格得到改变,运道增长,有了道体和宝物护身,你的道途也将一路坦荡。” 蒙植瞪大了眼睛,双眸之中满是渴望。 他太想要逆天改命了。 而且,他更想改变此时的处境。 “但是…” 说到这里,涂山君停顿了一下。 他本来是打算蒙骗对方执掌,以此炼化虎魄道体再让道兵进阶。 然而,话到了嘴边,涂山君却无法讲出。 他并不想那样做。 以欺骗为开始,也将会充满了谎言。 所以他坦然的说了出来。 “当你执掌尊魂幡之后,就注定命途多舛,很可能死于非命。” “我大可告诉你,从古至今,凡是执掌尊魂幡的修士,没有一个善终,哪怕是死后也无法转世投胎,阴神将会落入尊魂幡内成为役魂。” 眼看蒙植强忍痛苦,涂山君抬起手掌。 阴雷汇聚,犹如天威降临。 一掌落。 蒙植只觉得好似三伏天淋了一桶甘霖泉水。 原本凶威颇盛的虎魔则像是陷入了泥潭。 蒙植大为不解,震惊道:“这…” “原本它与虎冢相连,能够动用的威能极盛,现在钻入你的识海则成了浮萍,不过我也无法限制太久。” 蒙植恍然大悟。 涂山君说道:“没了虎魔镇压,虎冢煞气即将爆发。” “你能考虑的时间不多。” “如果你有顾虑,我便将虎魔圣心魄从你身上拔除,除了一些元气上的损伤,将养十来年就能恢复之外并不会有其他问题。” 不管如何,涂山君都想要做的坦荡一点。 他不屑于说谎。 更不想用绝境逼迫蒙植答应。 又一次选择摆在面前。 蒙植还记得自己当年面临选择的时候,那是三十万上品灵石和一个机缘。 他果断的选择了机缘。于是才得到这一场试炼。不仅让他从金丹初期踏入后期,还拥有了媲美大宗弟子的深厚底蕴。 就算没有获得道体,这几年的成长也让他获益匪浅。 现在,他又要开始选择了。 是离开,还是拿起十死无生的宝物。 蒙植的面容阴晴不定。 他现在的底蕴比之寻常散修强出无数倍,然而,他同样要面临一个问题,怎么从第一步踏入第二步,也就是如何成就元婴真君。 如果只靠他自己的话,他对冲击元婴并没有多么大的信心。 要是狐老愿意提携他,那蒙植就对冲击元婴境有了百倍的信心。 想要得到提携,光靠一个师徒名分肯定是不够的。 何况这个师徒还是没有名分的,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蒙植看向涂山君,笑着的说道:“是不是只要我拿起这杆尊魂幡,您老就会一直帮我?” 涂山君点头道:“不错。” “只要执掌尊魂幡,我便全力助你成道!” 蒙植看向那杆丈许的尊魂幡,呢喃道:“九死一生?” “十死无生?” “我这个人从来都只做有把握的事情。” “只要能踏入第二步,就是永世不得超生,我也愿意!而且,谁说我就不能是那个例外。我选择执掌宝物!” 蒙植抬手,一把接过尊魂幡,将之牢牢的攥在手中,看向涂山君道:“狐老,我该如何炼化宝物?” ‘是否绑定新幡主。’ “是!” 法力涌动。 涂山君的背后浮现出一道曼妙高挑的女子身影。 “你已经掌握了。” 镜湖内。 水面已经没过胸膛。 垂云尊者注视着鱼竿,静静的等待着水位的上涨。 只不过从他抽搐的嘴角也能看出他的心绪并没有表现的这么平静。 器灵宝物,还是能够吞噬煞气提升品阶的器灵宝物,如今终于在他的见证下被人执掌。执掌者竟仅仅是个金丹后期的小子。 这倒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修为境界,在一位亚圣尊者的眼中并没有那么的重要。 以涂山君的手段,甚至可以批量塑造大真人。 现在垂云才明白,为什么涂山君宁愿重走回头路也不愿意落入他的手中。 那时候他的修为高出太多。 垂云轻声感叹道:“我计不成。” 是他算错了道兵主魂的修为提升。 但,那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努力。 眼看着水位上来,垂云严肃的沉声说道:“涂山君,就算你躲的再好,总有一天,你也会落入修为高强的大修士手中。” “这是不可能避免的事情。” “你一定要足够冷静,足够隐忍。” “别轻易死了!” 镜湖上。 血色的身影浮现。 涂山君看向垂云道:“道友,请入幡吧!” (本章完) 第841章 炼魄 直到水位彻底没过。 归墟之境再无垂云尊者的身影。 站在镜湖上方的涂山君面色平静的望向远方。 为了防止意外,他已经提前推算过环绕蒙植的因果。 无父无母,无有挂碍,也不曾有什么青梅竹马、家族羁绊,更不是宗门弟子,无需承担太多。 这样一个孑然一身又心向仙道的修士,执掌尊魂幡还会死于意料之中吗? 最大的可能,就是尊魂幡暴露能够进阶的秘密招来强大的修士出手。 但是,这个秘密,只要不是涂山君亲口说出,甚至是其他修士亲自看见,也根本不会有有人相信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 追寻宝物的,最多也就是候选道子一流。 蒙植盘膝端坐于莲台之内。 在他掌握尊魂幡的霎那,就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这件宝物是他早就祭炼熟悉过的,只是现在你生疏了而已,而这股生疏感,也在迅速消退。 如果说刚才是置身于熔炉之中,毫无生机气息的勃发,那么现在有了尊魂幡的庇护,就好像周身出现了一道道看不见的气息,将原来的炙热一下子融化了,再也没有那种好似骨子里传来的克制。 “竟有如此差距。” 蒙植诧异的睁开双眼,凝视置于身前的丈许大幡。 不过是一件器物的加入就立竿见影的扭转局势,将原先必死的局面彻底化解。 甚至他都觉得,只要自己愿意,现在就能沉下心思将闯入识海的虎魔阴影镇压。 “炼!” 识海内,蒙植掐着印法。 一步踏出。 那巨大的虎影瞬间融入他的阴神。 蒙植的阴神猛的睁大双眼,褐色双瞳在此刻化作玄黑竖瞳。 竖瞳生长无数金丝,将竖心包裹,形成了一枚黑金瞳孔,淡金色的光芒渐渐覆盖了原本的白色眼白。 双眸暗金色涌动。 周身灵机沸腾。 汹涌的气息将本来就是后期大真人的蒙植一下子推上巅峰。 “结婴灵机?” 蒙植轻声呢喃。 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为了能够前进一步不知道走了多少歪路,不想,在遇到狐爷不到三四年的功夫,就迎来结婴灵机。 然而在灵机降临的刹那,他就生出慌张。 若是没有结婴丹,以及护持身躯和阴神的灵物,想要以自身修为底蕴硬抗,他不见得能够扛过去。 不说雷劫如何,纵然是其他更为轻松的劫难,以他如今的状态,怕也没有太多的余力顾及了。 目光探寻过来。 正看到身形高大的赤发修士走上莲台,翻手取出一颗龙纹丹药,微笑道:“我早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在道体与魂幡的加持下,你的道行不会在金丹停留。” 说着将丹药递给蒙植,继续道:“你且安心炼化道体。” “这是?” 蒙植惊讶的望向面前的高大身影。 黑金虎目下,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位修士,而是波涛汹涌的庞大黑暗。 自那黑暗之中,伸出了一只青苍鬼手,鬼手中央正悬浮着一枚丹药,丹药如同鸽子蛋一般,犹如一条幼龙蜷缩着自己的身躯。 “昂!” 定睛看去,他好像看到了龙啸。 “龙纹变婴丹。” 狐爷没有卖关子的解释道:“此丹能够保你碎丹成婴。” “服下吧。” 蒙植抓起丹药,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甫一咽下,无穷灵气自肺腑膨胀。 经脉更是在同一时间激活,迸发出恐怖的活力。 蒙植仰头怒吼长啸。 一瞬间。 龙吟虎啸汇聚风云。 二气盘旋,化形龙虎浮现在蒙植头顶上空。 只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龙争虎斗,反而是龙虎纠缠,以二气的形式存在,直到幼龙盘旋直入丹田,巨大的虎影也渐渐的沉寂下来。 伴随虎影落下,蒙植原本的漆黑长发被暗金光芒覆盖,连带着眉毛也随之蜕变变成了暗金。 轰隆! 原本坐下的巨大莲台此刻也完全展露真实的模样,竟然是一只悍天虎爪。 “吼!” 蒙植长啸一声。 周天大循环彻底完成。 有了龙纹变婴丹的无穷灵气,丹田消耗的法力得以补充,而且,因为虎冢本就是虎族前辈坐化之地,虎魔圣心魄的滋生得益于对方,因此,蒙植还从中得到了道体传承,说是传承,实际上更像是对道体的详细了解和使用。 “虎魄圣心。” “炼成!” 冲天灵机在虎爪的衬托下彻底化作光柱飞上虎冢之顶。 蒙植睁开暗双眸,双手变换印法与口中吟诵长诀,神识沉入丹田之海,静观丹田变化。 金丹犹如一轮高悬圆月,于那法力之海缓缓升空。 “裂。” 一声令下。 圆月金丹‘喀嚓’出现裂纹,裂纹迅速遍及整个金丹。 与此同时,风云在域垒空间汇聚,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化作了滚滚雷云将整个虎冢全部笼罩。 “雷劫?” 虎冢外,楚狂微微皱眉。 在域垒空间渡劫有利有弊,然而对于修士而言,在域垒空间是弊大于利的。 不仅仅是因为寻常元婴以下无法在域垒之中行走,再就是域垒空间内的灵气稀薄,根本不足以支撑金丹修士渡劫所用。 “这难道就是道友让我护法的原因?”楚狂微微摇头,应该不是这个。 如果只是简单的元婴劫,光凭涂山君一人护法足矣。纵然域垒浮沉危险,也绝不可能会有恐怖存在因为一个元婴雷劫而降临。 那也就是说,赤发修士嘱托他的护法并不是此时。 “道友还不走吗?” 楚狂淡淡的瞥了尹昭落一眼。 又看向她身旁毫发无损的少女。 尹昭落笑着看向楚狂说道:“道友果然是信人。” 她倒是并没有想要抢夺什么,也不像吕信侯那样有什么计划,只想让后辈得到道体而已。不过,她这侄女却并不争气,反而从那虎冢遗迹之中退了出来。 回眸的时候,尹昭落拉起少女的手,问道:“你打不过他?” 少女微微摇头。 “那是为何?” “在我看到那巨大莲台上的圣物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想炼化它只有死路一条。”少女十分严肃且诚实的说道。 她并未与蒙植交手就从中退出了。 尹昭落不仅没有责怪,反而诧异道:“当真?” “是真的。” “很好,这样我也好与我那姐姐交待。”尹昭落笑着点头。 区区一个虎冢道体而已,对于天魔宫而言,不,对于她而言都是无足轻重的。反而是侄女‘看到’的更让她欣喜。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那一刻急流勇退,也不是所有人都认为拥有道体就是好的。 尹家的体质,只要运用得当,并不逊色道体。 “他…” 尹昭落看向出现变动的虎冢。 “那小子你觉得怎么样?” “谁?蒙大叔?” 尹昭落微笑点头。 她当然不可能称呼赤发修士为小子。 那人的实力连她都十分忌惮。 少女无奈道:“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我看那位蒙大叔的向道之心很是坚固。” “而且,蒙大叔的师父也不好惹。” “这倒是。” 尹昭落赞叹。 起初她还以为那只是一个腐朽老人,不想那人的伪装连她都骗过了。 而且还大方的赠送圣兵,以至于连百家学宫的楚狂都坚定的为他护法,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就走吧。” 尹昭落戴上面纱,随手取出灵舟。 楚狂沉声说道:“终于走了。” “你且先回学宫,我还要在此地暂留一些时日。” “学生明白。” 修士拱手行礼,在楚狂撕开域垒空间的同时踏入外界。 刚才还踊跃众人的虎冢遗迹,现在只剩下他一人矗立。 楚狂微微皱眉。 以那人的实力,所谓谋划肯定非同小可,他不可能把只有金丹境的学生留在这里。 雷劫并未持续太久。 盘坐虚空的楚狂也有些忘了时日轮转。 只看到虎冢上空的雷云渐渐散去,天道甘霖降下,该是那渡劫的修士安然无恙的渡过了元婴雷劫。 涂山君神色平静,将虎爪中央的蒙植架了起来。 没有了圣物的镇压和维系,整个虎冢早已经被汹涌的煞气封堵。 这一境遇出现,哪怕是已经渡过雷劫的蒙植心中都没有半点的喜悦,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狐老能带他离开此地,不然等到虎冢反噬,他这小小元婴根本就不够看。 “以你现在的实力,定然无法抗住劫难。”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楚狂虽有信誉,终究是外人。” “待来日伱修为抵达,再回虎冢。” 说着,赤发的高大修士盘坐在莲台中央,在他落座的那一刻,无边煞气像是找到了枢机,整个虎冢更是浮现一座庞大阵法。 “狐老,您…” 蒙植望着宛如退潮的煞气大潮。 涂山君一掌劈开域垒空间,沉声说道:“走吧。” 蒙植看向面前的大门。 拱手朗声道:“我一定回来救您!” 送走蒙植。 涂山君的神识覆盖整个虎冢,整个虎冢盛放出耀眼的光芒,本来看起来像是废墟的散落虎爪迅速汇聚,并且在域垒之中闪烁消失。 坐镇虚空的楚狂双瞳缩小。 断喝一声:“怎么回事?!” 在他的眼中,虎冢中央的圣殿虎爪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地废墟乱石。 “这!” (本章完) 第842章 计划 轰隆。 虚空一震。 山谷大阵上方的晶莹迅速亮起。 两方天地就像是日月在这一刻形成了交汇。 虚幻和真实相融。 紧接着,一位赤发修士慢慢出现在大殿中央的王座上。 涂山君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这很是熟悉的地方。 不正是三年前开辟出来的等待虎冢所用的山谷。 在这山谷之中他布下了足以牵动内阵的外层大阵。 内外大阵嵌合。 彻底将虎冢从域垒空间中拉出固定。 利用主魂和魂幡之间的特性吸收的煞气,用作尊魂幡的成长。 不仅能够非常隐蔽的提升,也能避免才刚步入元婴境的蒙植折损在尊魂幡晋升圣器的劫难中。 这是涂山君早就准备好的计划。 不然也不会提前三年前来此地布阵,更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提高自身修为。 只有他的修为提高,才能请垂云入幡,否则等他利用主魂坐镇虎冢吸收煞气,垂云再搞什么事情,他就无法两头兼顾了。 这也是为什么垂云在得知涂山君的计划后会如此懊恼。 如果他安分守己,没有想着从蒙植的身上做出突破,那么等到涂山君主魂镇压虎冢,他就能谋划离开归墟之境。 只可惜垂云并没有想到。 其实也不能说垂云未曾料到,而是他不可能安然等待下一个机会。 良机转瞬即逝,这一次没有抓住就不会有下一次了。 何况,谁知道涂山君会不会为了消除隐患而提前请他入幡。 如今看来,涂山君是要这样做的。 端坐大殿的涂山君呢喃道:“有极品道兵尊魂幡和虎魄圣心道体,他的成长速度照比三娘只快不慢。” “希望能按照计划实行。” 在涂山君的计划中,蒙植至少也要化神后期才行,这样在尊魂幡炼成圣兵之后才有应对劫难的力量,不然只会成为尊魂幡进阶的牺牲品。 化神与元婴同属于第二步,只要不是出大错,蒙植成为化神修士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唯一要做的就是利用阴魂丹极大的压缩这个中间积蓄法力的过程。 其次,也得看看蒙植具体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涂山君并不想让徒弟强行去完成自己的愿望。 “我?” 蒙植愣了一下。 他到底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记得一晃神的功夫就给自己拾到出一身金丹修为,后来渐渐知道自己的天赋不错,却又舍不得一身修为。 因此也就只能就这么继续混着。 期望能靠自己摸索出前路。 他倒是也明白只靠自己不行,于是索性做起了古仙楼的案子。 说起来,他的年龄倒不大。 如果散了这一身野狐禅,也能进入不错的宗门。 不过,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陡然惊喜道:“狐老您也走出虎冢了?” 蒙植此时才反应过来。 明明狐老都没有跟他一起离开,怎么现在耳边还响起了狐老的传音。 他可不觉得是自己幻听了。 以他如今元婴真君的修为哪里可能会有幻听这一说。 蒙植脸上的喜悦之色做不得假。 他本来就对狐老的离去感到沮丧,只觉得自己的运到不济,才刚刚寻到靠山,这就又变成了孤家寡人,没想到现在就听到狐老消息。 当然,惊喜之余还有些许的感叹。 其实没有靠山也无妨,他早先就是这样摸爬滚打过来的。 如今又得了宝物和道体,以及道体传承,尽管传承看起来并不全,也足够他受用。 涂山君的出现,反而给了蒙植压力。 在蒙植看来,涂山君实在太高深莫测。 涂山君实力强大。 城府深沉。 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事情都十分淡然,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并且所行的那些谋划,在他看来更是天方夜谭,偏偏就成功了。 还要继续成功下去。 在这样的修士面前,他感到一股无力。 就好像自己只能坦然的接受一切。 一时心中复杂并不能一言放出。 “我并未与它一同离开,你且看来。”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在蒙植的耳边继续响起。 感受到袖袍中的震动。 蒙植一脸惊奇的看了过去,正看到三尺魂幡。尊魂幡没有解开他的疑惑,反而让他的疑问更重。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他听到的狐老声音并不是外面的传音,而是眼前的宝物说出的,只不过,宝物又怎么可能如同人一样说话呢? “宝物当真不会说话吗。” 蒙植诧然,他还以为自己无意间说出了心中所想。 然而,他却顺着这句话想到了一种可能。 “宝物…会说。” “很多天材地宝都会说。” “只不过,法宝却不会说话。唯一能说话的法宝,就是传说中的‘器灵宝物’。”蒙植磕磕绊绊的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尊魂幡,失声道:“器灵宝物!” 他想起当年那帮狐朋狗友闲谈过一件事情。 “万物城曾出现过一件器灵宝物。” “身在古城的你应该听说过那件事。”涂山君的声音继续传来。 蒙植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沉重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暗金色的双眸之中满是震惊的神色,面容更是露出呆滞模样,轻声的说道:“我确实听说过,这个消息流传的很广,不知道是哪位天骄泄露出来。” “据说器灵拥有力压天骄的实力。” “战胜众人后扬长而去。” 字句缓慢的蹦出。 蒙植双眸渐渐瞪大。 他是见过涂山君出手的。 不过是一击,就让古神圣地的天骄高修承认自个儿的差距。 这样的实力算不算力压天骄? “难道…?” “你猜的不错。” “尊魂幡就是器灵宝物。” “而我,涂山君,则是这杆尊魂幡的主魂。” 涂山君平静的讲述着自己的来历。 他总是要说的。 此时蒙植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狐老执意要让他执掌尊魂幡才会承诺全力相助。 如果想让一个器灵尽心的辅佐,那么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成为兵器的持有者,而他,无意中成为了一件极品道兵的拥有者。 “呵。” “哈哈哈!” 蒙植放声大笑。 肆意狂笑。 他当日还对众人的幻想投以鄙视,没想到自己却误打误撞的成为了幸运儿。 也不知道该说造化弄人,还是因为他自己足够自信胆大,仅仅因为铺子里的东西就认定涂山君是世外高人,又放弃三十万灵石获知道体消息,再抱着十死无生的信念选择了狐老递过来的尊魂幡。 这一切,都是他胆大心细,自信至极的狂赌收获。 是他应得的。 他十分感激当时的那个自信的自己。 至此,所有的谜团彻底解开。 蒙植心中的石头落地。 他曾经也确实想过狐老是不是那种培养小辈用来夺舍换身的魔头,也但有过自己的性命,忧虑前途。 其实那个通天塔中的神秘人还是让他有些相信的。不过随着狐老的身份揭开,他心中所想也就有了着落。 如释重负的蒙植拱手道:“弟子绝不辜负师父的信任。” 涂山君莞尔一笑。 同样笑了起来。 “弟子还有一问。” “说吧。” “您老器灵身坐镇虎冢,这岂不是将宝物和您老分开了?” 蒙植疑惑的问道。 在他看来,虎冢煞气确实滔天,却不足以拦住狐老才对。 涂山君说道:“虎冢煞气于我有大用,我已将虎冢以内外大阵牵引至山谷。就在你我等待之地。” “若有大难,当可前往此地请出我的器灵身。你作为尊魂幡的执掌者,应该已经了解尊魂幡的神通才对。” 蒙植憨厚笑道:“实在是大事太多,根本来不及梳理。” 他这三年过的比曾经的半辈子都要惊险,又是三年冲塔锻神,又是与各地的天才争锋,然后就是九死一生的炼化道体圣物。 好不容易炼成道体,转眼就面临元婴雷劫,雷劫有惊无险的度过去,又发现刚拜的师父只将宝物赠给他,自个儿却没有走出虎冢。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让他还没有回过神来查看宝物。 现在又知道宝物的真实身份。 更不敢贸然动用。 尊魂幡是极品道兵还是器灵宝物不假。 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想要寻得这件宝物的修士很多,没有狐老的庇护,光靠他一个元婴真君可不是那些修士的对手。 不过他也不会交出魂幡,这是他此生遇到的最大机缘。 想到这,蒙植沉下心神注入法力。 尊魂幡的神通一一在神识浮现。 “降神?” “催动阴神。:” “顶尖杀伐大阵?!” “这是何等逆天的神通?” 蒙植瞪大了眼睛。 在他看到阴魂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真的得到了足以逆天改命的机缘。 光凭这一条,不管是什么势力得到尊魂幡都能繁盛起来。 阴魂丹简直就是所有大势力梦寐以求的神通。 越是观看越是心惊。 蒙植心中不由升起凝重,如果尊魂幡如此强大,以他的实力不一定能保住:“狐老,我觉得,以我当下的实力,没有您的帮助,保不住尊魂幡。” 没有涂山君这样一个足以力压天骄的器灵坐镇,他心中实在慌张。 “你且再看。” 蒙植探入神识。 震惊道:“那是…” “一座城?!” (本章完) 第843章 锦衣 一座悬浮于崇山峻岭之上的天空大城。 不,也许是大城的延伸才造就了这庞大的崇山峻岭。 蒙植的神识错愕的‘注视’大城,目光环顾四周。 属于元婴真君的阴神奔走不休,却并未在这一方世界的看到任何边际,就好像他并不是将神识沉入宝物,而是真正的来到了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只不过单凭这样一个世界,好像也无法保护尊魂幡。 思绪轮转间,蒙植已经走近城门,踏入繁华。 寂静扫去。 鼎沸人声钻入耳中。 一眼望去,宛若重新回到了古仙楼的古城。 擦身而过走街串货郎是炼气士,叫卖的小贩也是炼气士,宝斋茶肆的老板娘风姿绰约,显现了自身筑基道行。 往来行人,时不时出现金丹真人,却在一瞥之中消失在长街尽头,似乎也都急匆匆有事要办。 这些‘修士’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这样一个大活人。 神识聚集成一道模糊人影。 人影迈步向前,化作真实。 蒙植打量了一眼自己。 好像不管自己如何变换神识,都无法引起这些城中修士的注意,不过他心中却有一种感觉,就好像只要自己‘想’,就能调动城中的修士。 回过神来的蒙植讶然。 他倒是忘了这件宝物本身是什么。 这可是魂幡,定然拥有供给驱使的役魂。 想到这里,蒙植的黑金虎目散发出淡淡金芒。 城中修士灵机果然冲天。 那恐怖的气息威压就像是一只苍天大手向他狠狠的攥了过来。 哪怕是身为元婴修士也无法从中抽身。 不过他知道狐老肯定不会害他,于是坦然的看向前方。 无形的威压大手在大城上方化作了漫天云海,舒卷之际,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涂山君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此人的修为较之我,只强不弱,可做你的护道人。只不过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狐老请讲?” “想动用幡中阴神,要以你自身法力为准。” “何意?” “器灵宝物与寻常宝物也没什么不同。没了执掌者的法力,就是一件死物。” 蒙植面露疑色道:“那为何狐老能够在没有执掌者的情况下行走世间?” 倒不是蒙植怀疑狐老,而是他明明才见过狐老器灵身为他护法,更不用说先前对敌众人了,这岂不是也需要堪称庞大的法力。 涂山君沉吟半响说道:“执掌尊魂幡的,不一定非要是活人。” 蒙植悚然。 心中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神兵有灵方能择主,却不见得非要辅佐他。 他也听说过许多修士被魔兵侵蚀神智,成为只知道杀戮的兵奴的故事。 尊魂幡肯定具备着这样的手段。 就算尊魂幡本身没有,以狐老这样老谋深算的性子,也肯定会提前做好布置。 这样说来,他依旧没有摆脱棋子的身份,也不曾掌握自己的命运,说是器灵宝物的执掌者,其实更像是一个按照狐老意行走的傀儡,蒙植只觉如鲠在喉,低垂的眼帘遮盖住闪烁的眸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道虚影出现在蒙植身旁问道:“怕了?” 蒙植拱手持礼,笑着说道:“是有点怕,性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总归还是会在心中滋生恐惧的,但您老是我师父,如今我所得一切皆来自恩师,我何惧之有。能多前进一步,于我而言都是幸事。” 涂山君感慨莫名,拍了拍蒙植的肩膀:“说是我的徒弟,但我更希望你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什么路?” “仙路。” 蒙植没想到狐老竟对他寄予此等厚望,这种得到信任的感觉让他沉甸甸的。 不由拱手道:“弟子定然不负老师看重。” “你的境界未固。” “也需要阴魂丹拔高法力。” “如此方才有自保之力。” “弟子明白。”蒙植拱手。 曾经他缺少资源机缘,所以才四处奔走,现在既然拥有了一切,自然要将天材地宝好好消化,等待自身境界拔高,再返回古仙楼的古城。 恰好,狐老就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于是蒙植就在自己练功的山谷住下。 奔出域垒空间的暗金修士再回古城,眼中闪过异色,就这样安然无恙的越过了城门,走入护城大阵,与几年前相比,古仙楼的古城并没有变化,这座大城的变化是微弱的,很多修士穷极一生也不可能看到。 蒙植本以为自己的返回会搅动风云汇聚。 不想,等他走入城中才发现修行界还是曾经的那个修行界。 “前辈看着面生。” 守在门口赶车的小厮试探的问道。 小厮低下头。 不敢打量这位身着淡金色法袍的修士。 蒙植看向对方,不由得笑了。 他到底在期望什么? 又不希望众人知道他的机缘,又好像很期望他们能够认出自己。 也不知道这样矛盾心理从何而来,也许是心中欲望还在本能的作祟吧,不然总有一种衣锦还乡却锦衣夜行的感觉。 衣锦夜行就衣锦夜行。 免得遭人记恨。 在这古城中,元婴修士根本就不算什么。 恰好得了道体的他自然改头换面,尽管还保留着原先三四成的风采,若不是相熟之人也不可能认出他来。 更好的是,他孤家寡人惯了,那些个狐朋狗友也顶多是点头之交罢了。 二十年过去。 当年的相识又还剩下几人。 “你带我转转吧。”蒙植走上马车。 蛟龙战马低下高昂的头颅。 小厮更不敢怠慢的扬起手中长鞭。 “啪!” 鞭锋凌空炸响。 蛟马运蹄在古城奔袭。 “那里是什么地方。” “前辈是说通行镖局?据说镖局的王老爷子乃是大真君,使得一手狂怒刀,乃是当世人杰,最重要的是王老爷子膝下无子,因此广收义子,每年都有幸运儿能够拜入王老爷子的门下,成为镖局少主。” 小厮眼中满是羡慕。 对于寻常的炼气士而言,这无异于一步登天。 “那些呢?” 小厮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迅速那暗金长发的修士所指,他循声看向了远处水渠大河上方拥挤的楼船,楼船正打着一团巨大鲸鱼旗,巨鲸在风中犹如抨击水浪,搅动保波纹,自身却巍然不动。 “海鲸帮。” “掌控了古城东安坊的漕运渠往,其帮主修为…据说还在王老爷子之上。” 小厮面色严肃的回答。 “这个?” “短衣帮,依附漕运码头而生的一群苦哈哈,他们的渠首…” “那个呢?” “红袍兴义社,是本地的恶少年…” “铸剑会。” “丹法行。” “那几家都可不得了了。” “那是合欢宗门下产业,这是御兽门的业务。” 蒙植微微颔首。 这都是横跨域垒天下的老牌宗门,各地分宗林立。 以他现在的实力,就是再想要扬名,也没办法踩着那些老牌大宗门的尸体登上去。 那样的大宗门,光是门下的天才就如过江之鲫,别说还有身居圣地不出的老怪物,随便打一个哈欠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食指敲在膝盖,蒙植皱眉沉吟:“这三百六十行,各有英雄好汉做主,明面上旌旗招展,暗地里盘根错节,我却不好从中撕开口子,若是没有个行当营生作保,单凭我这一身修为也不足以服众。” “何来名利双收?” “又怎么能借名利抵行前路。” 他倒是想要再经营铺子,然而狐老告诉他,阴魂丹自用尚可,货卖他人总有一天会被人看出问题,再仔细一查的话,也就会将阴魂丹和魂幡联系在一起,到时候名利没有,反而会给蒙植惹来杀身之祸。 “嗨,我有这一身修为道体,何愁大业不成。” 闭目养神的蒙植沉下神识。 说道:“狐老,您觉得我该挑选谁做为目标?” “上门挑战便是砸人饭碗,成也就罢了,不成性命堪忧。” “你当真要这样做?” 听到声音,蒙植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江湖人有江湖人出头的方式。” 一只青面獠牙的赤发小鬼出现在他的肩膀,看向蒙植。 他早先就觉得这个弟子‘赌性’极大。 倒不是赌牌的赌性,而是做事情喜欢在刀尖上行走。 对于蒙植说的话,涂山君也没有反驳。 修士出名最快的方式就是挑战老一辈早已经成名的修士。 越阶杀敌的天骄从来都是众人闲谈的主角。 涂山君虽有些不赞成,倒也不好多说什么,思虑说道:“合欢宗和御兽门都是老牌大宗,你与他们相撞无异于以卵击石。” “本地行会多是家族和宗门经营,打了小的来老的,绵延不休,没个头。” “海鲸帮,掌控东安漕运,帮主海如贵是巅峰大真君,恰好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海如贵身后的人,对方不简单。” 蒙植暗金双眸闪过精光:“我听说,海如贵的年龄不小了。” “有时候年纪大反而是劣势。” “气血法力衰败,胆子也会变小。” “好!” “我就选海鲸帮!” 蒙植摩拳擦掌。 (本章完) 第844章 挑战 “失败了?!” “赵无刀死了,圣兵玄绝刀也丢了。” 半跪在石殿内的修士颤颤巍巍的将得知的情报讲出。 在他说话的说话的时候,身形埋的更低了,似乎在祈求上方高座的修士大发慈悲。 高座上的修士无喜色无悲的隐于阴影半边之下,他的声音像是刀剑一般冰冷:“让吕信侯来见我!” “回堂主,吕信侯早就躲回了至圣宫。” “该死!” 被称作堂主的高修勃然大怒。 恐怖的威压灵机绽放的那一刻,天寒且地冻。 “是谁杀了赵无刀?” “吕信侯说,是一个赤发的修士。”说着修士将一块玉简呈上。 伴随着法力的注入,玉简投影出一道赤发的高大身影。那人黑红色的双眸平静的望向前方,也正好和高座之上的修士四目相对着。 “是他!” 高座修士声音中满是诧异。 “我知道了。” 修士摆手示意那人可以退下。 直到殿内空无一人,才拿出一块玉符说道:“器灵宝物再次出现了,好好查一查当日情况。” “喏。” 海鲸帮。 奢华殿宇内。 白肉堆叠成浪。 地毯上横七竖八的瘫软着一条条白花花肉体。 纱帐阴影下,还能看到人影扛着修长在涌动着。 “禀帮主,有一位修士挑战您。” 殿外隔着大门的修士躬身行礼,透过阵法的传音呼唤着殿宇内的人。 纱帐的动作为之一滞,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中传出,带着几分怒意道:“我不是说过,不要在我练功的时候搅扰我吗,你想死?!” 门外修士嘴角当即流出鲜血。 他却不敢擦,而是沉声说道:“禀帮主,此人是大真君。” “很年轻?” “很年轻!” “呵。” 冷笑声自纱帐之中传来。 哗啦一声,一条修长的手臂将纱帐挑起,露出玉床内巨大循环阵法,以及被阵法定在其中的女修。 女修犹如一条青蛇般环绕在男人的身上,叹出热息道:“帮主何必理会这般毛头小子,不如与奴家再行极乐。” 海如贵感受到耳旁的撩拨,小腹顿时升腾热意。 他一把捏住犹如青蛇的女人洁白的下巴,沉声说道:“合欢宗的秘法果然不凡,老夫臻至巅峰的境界竟然出现了一丝松动。” 少顷。 赤身的海如贵走下玉床。 早已瘫软的侍女迅速爬起来为海如贵更衣。 走出大殿。 外层是地宫。 修士赶忙低头目视自己的脚面,他可不敢向殿内望去。 直到面前的人影走了过去,修士才抬起头看向帮主。 这位帮主年龄已经很大了却一点都看不出年老的痕迹,他依旧是年轻的,并且非常的英俊,结实而有力的胸膛之下是一颗炙热跳动的心脏。 他的身形很高,看起来却很是修长。 一点都没有臃肿和苍老。 更无腌臜污浊的双眸。 他的眼睛很亮! “他在哪儿?” 海如贵侧眸问道。 “在正堂。” “走吧。” 正堂。 身着暗金虎纹法袍的修士戴着斗笠,静静的坐在桌旁,像是一个泥塑不曾动弹,只是隐藏在斗笠下的那双眼睛打量着四周。 碉楼玉砌,奢华至极,符文镇木勾连斗拱犄成阵角,与整个外层大阵相合。 如果是普通的修士,哪怕是元婴真君,闯入海鲸帮的腹地也讨不得好。 斗笠修士却坦然就坐。 甚至还有心情将茶碗端起放下,顺便打量着与他一同就坐的五个人。 这五人是相继赶来的,容貌各异,男女皆有,然而他们最大的相同的就是身上全都穿着相似的法袍,那是云水青天色的深蓝衫。 此时。 五个人全部目光灼灼的盯着斗笠修士。 “就是你要挑战我们帮主!” 大汉起身喝问。 斗笠修士抬手取出一张玉简说道:“不错,拜帖在此。还请贵帮帮主一见。” 说着,一股淡金色的灵机轻轻拨开了面前的阴云。 犹如虎啸在耳,让人忍不住的后退。 纵然是同为元婴,大汉的眼中也浮现了惊讶。 他听此人介绍自己是元婴后期,却不想灵机气息如此厚重凝实,连他也落入下风。 大汉忽然感觉到一股差距,那是寻常修士和天骄的差距。这让他很是诧异,因为天骄根本不会来这好似地下泥潭一样的地方。 是的。 泥潭。 他是元婴真君也这么说。 对于东荒真正的大修而言,他们就是泥潭中的泥鳅而已。 天骄真龙又怎么会和泥鳅争个长短。 余下的四位舵主同样面面相觑。 站在后堂,与正堂只有一线之隔的修长修士面色逐渐阴沉了起来。 在看到那个斗笠修士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那个人太年轻了,也太锋芒毕露了,明明只是元婴后期,却强盛若斯。 如果他与此人在公平的境地交战,落败的一定是他。 他不能败,败了就没有价值。 没有价值的人就再也不能享受这一切。 海如贵的神色渐渐严肃。 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有过想要踩着他出头的楞头青,都凭着一身雄厚修为战而胜之。 如果是大宗子弟,他不仅不会摆谱,反而会恭恭敬敬的安排好一切。 而大宗弟子也不会与他计较得失,更不会闲来挑战,因为大宗弟子的出身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就算是要挑战也只会寻找更加天才的修士,更加出名的修士,譬如天骄榜的天骄。 “是谁想为难我?” “西口的龙游漕帮,还是短衣渠首,我记得他来历不凡,也许我该为短衣帮的人提升两成的工钱,不该压榨的太狠了。” 海如贵微微摇头,否定道:“短衣帮没有这么大的能量,龙游的龙三还不如我。” “还是说对方当真是闲着无聊?” 海如贵阴晴不定。 微微摆手吩咐说道:“你去告诉众人,就说我闭关到了关键的时刻,不便外出见客,还有,一定要好好打探出他的来历,我要知道他从哪里来,身后又站着什么大宗门,什么大家族、大修士…” 看向帮主有些扭曲的阴狠面容,修士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小的一定做到!” “去吧。” 海如贵如释重负的转身往地宫走去。 他本来打算利用大阵和五位舵主先消耗那人的法力和体力。 然而转念一想,万一对方真的是大宗子弟,他肯定是得罪不起的,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等待彻底了解对方背景。 甫一返回地宫。 悬挂在牌碑前的玉简就发来一道传音:“接下挑战。” 海如贵愣了一下。 拱手道:“大人?” “我让你接下挑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够赢他,你便有资格了。” 海如贵认命般应下:“我明白!” 随着玉符的光芒消失。 海如贵的眼底闪过精光,他的身边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密探。 不然那位大人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他退缩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那位大人竟然让他接下此人的挑战,这是什么意思? 但不管是什么意思,他都只能照做。 修士快步走来,悄悄的在耳边诉说起来。 “不用如此避讳。” 修士于是朗声说道:“禀舵主,帮主已经到了生死时刻,不能轻易出关。” 大汉愣了一下,尴尬的拱手说道:“道友也听到了,我帮帮主正是关键的时刻,实在不能因为道友挑战就随意出关,若是道友愿意,在下倒是愿意陪道友切磋一二,不论输赢,我海鲸帮都绝无怨言。” 斗笠修士微微抬头,露出一个笑容,将帖子拿了起来,说道:“不必。既然贵帮帮主还未出关,在下也就告辞了。” “且慢。” 一道嘹亮的女声传来。 紧接着身形妖娆的女人走来说道:“帮主已经得知此事,将在三月后出关,还请前辈稍等。” “好!” “我三月后再来。” 蒙植将战帖留下,起身往大门走去。 跟随小厮走出了海鲸帮,蒙植皱眉道:“我以为他怕了,没想到他要接受我的挑战。” 涂山君说道:“他确实怕了。” “现在他为何要答应?” “谁知道,也许他已经找到了对付你的办法。” 蒙植不以为意,他对自己的这身修为十分自信。 虎魄圣心道体更是让他的实力倍增。就是面对真正的大宗天骄,他也敢于放手一战,并且不觉得自己会输。 现在面对一个年事已高,进境缓慢的元婴修士,他就更不会输了。 蒙植对海如贵的行为感到失望,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何必如此拖延:“也许我该挑战天骄榜上的天骄。” “天骄。”涂山君轻吟一声没有说话。 天骄或许阅历不足,实力却一个比一个强大,而且这些人最是麻烦,背后的修士麻烦,身后的师门更麻烦。 蒙植在城内闲逛了许久,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 是自己的赁房。 不过,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回来了。 一拍额头懊恼不已。 当年他交了整整十年的租子。 那可是一大笔钱。 “你找谁?” 蒙植看向走出赁房的陌生修士,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他本还期望能碰到熟人,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并没有遇到。索性去古城的赁房处,重新租住下一方元婴洞府,他要在此地准备三月之后的一战。 数日后。 一声闷响砸在洞府大门上。 巨大的声响震的蒙植从入定中醒来。 “出来!” 一道凌厉的声音传来。 “好胆!谁敢在某家洞府面前大呼小叫!” 蒙植大怒,周身灵机气息勃发。 一把拖拽起身旁的灵宝,化作遁光劈开洞府大门,厉呵道:“伱这婆娘好不晓事,怎么敢在我闭关的时候随意坏我…” 女人冷冷的注视着蒙植。 元婴骤然威压升空。 冷声说道:“你修的什么邪法,本座洞府灵气昨日枯竭至今还没有恢复!” 蒙植像是被扼住脖子的大鹅。 (本章完) 第845章 尾随 “姑娘…” 眼瞧着女修的眉眼愈发冷了,蒙植赶忙改口,拱手行礼道:“道友。” 他也知道赖不过账。 灵气动向一看便知,纵然有阵法遮掩,然而还是瞒不过元婴真君,更不用说对方前一天都未曾寻来。 多半就是在追寻灵气到底去了那里。 现在已经知道是他卷走所有灵气,这才怒气冲冲的上门。 在看到蒙植还算知礼后,女修的态度明显缓和。 这时候蒙植才将目光挪了过去。 刚才怒气冲冲的杀出来,忽略了眼前修士的容貌。 如今再看。 女修鹅蛋脸白皙如玉,双眸似月,琼玉般的鼻子挺拔,犹如山河峦峰,笔挺中正。 淡色紫唇并不是浓妆艳抹,反而为对方增添神秘,微微蹙眉,柳叶眉如刀光剑影,震出无形的气息笼罩了面容。 蒙植哪里见过这样的修士。 再看对方的穿着。 一袭繁簇锦绣金袍,辅以暗沉青与紫做衬,显得十分华贵。 光是看一眼,就知道那是极好的料子,并且是专门定制出来的法袍,因为没有半点不合身的别扭之处。 在看到女人的第一眼,蒙植就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就算他能战胜对方,估计也会被对方身后的高修教训。 蒙植拱手说道:“道友这件事肯定有误会。” “你也知道的,修士一旦修行起来,大小周天循环一开,周遭灵气就会牵引。” “在下也是无心之失。” “一应损失,在下皆愿意赔付。 女修的神色再次缓和。 她倒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实在是谁也忍不了灵气被夺,而她敲门问阵,对方却反而气冲冲的提着长剑出现,任谁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也不可能示弱,因此也就越发冷场。 “不必了。” 女修微微摆手。 冷声说道:“既然道友也是无心之失,我也不想深究。” 说着就要施展遁术离开。 “等等。” 蒙植开口喊住对方,笑着问道:“在下蒙植,还不知道友名讳。” 女修凤眼打量了蒙植一眼,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迈步踏入长街。 在古城内同样有着禁飞大阵的存在,遁术不好施展,不过身法之类的术法都还好用,因此,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女修就已经消失。 望着女修的背影,蒙植感叹:“狐老,您老有没有遮掩气息的神通?” “你想干什么?” 涂山君当即警惕起来。 他虽说不是好人,也不会去做尾随妇女的事情。 这小子要是不学好,那他这个做师父一定会好好教育他。 听出了狐老口气的严厉,蒙植当即就知道是狐老误会了他,赶忙解释道:“我看她凤眸坚定,定然有要做的事情,寻我不过是中间插曲罢了,而且那股怒气也不像是对我的,更像是对别人的。” “这样的状态前往,我怕这位道友吃亏啊。” 涂山君哑然失笑,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蒙植的那点小心思。 无非是看上对方了。 涂山君倒是不反对徒弟成家立业,而且乐见其成。 只不过,那位门不当户不对是很难有好结果的,蒙植纵然是个潜力股,身具道体,又有尊魂幡辅佐,现在也只是个没有成长起来的天才而已。 一旦卷入大族纷争之中,又是一堆的麻烦事。 “你放心,此人出身非富即贵,又身具道体…” 蒙植问道:“有护道人跟着吗?” “好像…没有。” 涂山君微微摇头。 他并没有看到有护道人的气息。 “那我们,跟上去?” 蒙植一听,却有些着急了。 涂山君刚想说些什么,思虑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虽是个魔头,却不希望自己的徒弟成为魔修。 哪怕是巫融尽得真传,也告诫过让他不要因为魂幡阴神而伤及无辜,否则他这个做师父的一定会出手。 纵然有些想劝蒙植,却不好打击了他的热血。 也许,也是因为他在蒙植的身上看到了年轻人的‘样貌’。 “也好。” “我便遮掩伱的气息灵机。” 说着一只赤发小鬼出现在蒙植的肩膀出,伸手从自己的血盆大口中取出一方斗篷。 “披上它!” 蒙植二话不说将之穿上,黑青色的斗篷当即遮住了他的身形,也将灵机和气息一并遮掩。 这让蒙植诧异道:“这是…灵宝,披风?什么材质的。” “鬼皮。” 不及惊讶的蒙植挤入人群之中。 只不过这路却越走越熟悉了起来。 “海鲸帮。”蒙植眼睁睁的看着女修怒气冲冲的走入海鲸帮。 海鲸帮无一人敢挡。 哪怕是迎出门的堂主也像是听话的小厮,被女修一脚踹到了边上,却不敢又任何不满,又像是奴才似的贴上来。 “她和海鲸帮有什么关系?” 蒙植诧异的看着修士的背影。 涂山君说道:“看起来她的身份不低啊,那些堂主面对海如贵的时候都是不卑不亢的。” “海如贵?” “没错。” “也许此人就是海如贵请来的外援。亦或是他背后之人派遣而来的。” “总而言之,确实要小心。” 涂山君微微颔首。 没想到蒙植误打误撞反而遇到这样的事。 “狐老,我们也进去吧。” 女修丝毫没有给面前修士任何的面子,更不曾正眼看向那两位迎来的堂主,覆盖面容的铁面也只有冰冷。 快步踏入正堂落座于上位,金刀阔马的坐下,冷冷的说道:“海如贵呢,让他速来见我!” “回禀上位。” “帮主正在闭关修行。” “前几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后起之秀,为了扬名要挑战帮主。” 堂主赶忙将情况说明。 眼见上位这般怒气,更不敢出言招惹。 “带我去他的闭关之所。” 女修迅速起身。 堂主阻止道:“启禀上位…” 在看到女修冰冷的目光后,他所有的话语都再也没有说出,而是往前带路。 海如贵固然是海鲸帮的帮主,然而面前的这位却才是实打实的上位。 玉灵珑,出自古仙楼玉家的大小姐。 玉家更是他们海鲸帮身后背景。 张堂主纵然知道自己此举会得罪帮主,然而在上位面前,他也只能这样做。 得罪帮主至少还有上位做靠山,一旦得罪了上位,帮主是铁定保不住他的,何况还是在大小姐这般怒气冲冲的情况下。 殿内。 海如贵心中忧愁不减。 纵然他再闭关三月,也肯定不是那个青年的对手。 “帮主莫要担忧。” “到时候,妾身只要略施手段,便可助帮主战胜强敌。”青蛇一般的女人娇笑道:“帮主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的手段吗。” 就好像根本就不曾将蒙植放在眼中。 “如今也只能用这美人计。” “只是我舍不得啊。” 海如贵感叹道。 “帮主,上位来了。” 奢华大殿之外响起修士的声音。 峦帐之中的人身影为之一滞,伸手撩开面前的纱,赤脚走下玉床的海如贵皱起眉头。 如果修士说的是主上,那么应该是那位贵人降临,说上位的话,就是那些个少爷、小姐,而听到修士如此严肃,来人身份不可小觑。 “你们先下去吧。” 海如贵摆了摆手,示意那些个女人退下。 青蛇般的女人淡然一笑,身旁的侍女为其披上衣袍,在众多女人的簇拥下向着后殿走去。 少顷。 玉灵珑踏入殿门之中。 正看到一位容貌英俊的中年修士恭敬道:“海鲸帮,海如贵,恭迎大小姐。” 大殿早就变了模样,再无任何床榻鸾帐,而是正大堂皇,俨然就是一座用来堆砌和处理案牍的地方。 玉灵珑冷哼一声,按住腰间的弯刀,没有半分好脸色的从海如贵的身旁走过。 旋即坐在了上位高座,犹如一位典狱,更像是降世的判官,冷冷的盯着海如贵,说道:“海如贵,你可知罪!” 海如贵心中咯噔一下,面色却很是坦然的拱手道:“在下实在不知道大小姐所言为何?” 玉灵珑凌空抓出一张状纸,以法力平铺开来,说道:“海如贵,强抢民女,致人死亡,这状纸你看不到吗?还是要本座亲自念给你听?你修此邪法,还敢装傻充愣?若不是本座监察下来,正遇到告状之人,岂不是让你逍遥法外!” 一掌落在面前的桌案上,将状纸也生生的嵌了进去。 海如贵明亮的双眼一下子阴沉起来。 他的心中升起狐疑。 按理来说那些人他都处理掉了,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告状才对。不过,现在也不是追寻到底是谁让玉灵珑知道缘由,而是怎么才能蒙混过去。 “这位是海如贵身后的背景哎?” 蒙植惊叹道:“没想到对方行事如此正派。” 但是更让他惊讶是,自己靠这么近,还没有人发现。 不由审视身上的青黑斗篷。 “这件事不简单,以海如贵的性格,他不会留活口并且还让活口撞到此人,而且,此人出门也没有护道人跟着,仗着修为和宝物,孤身一人赶来,怕是…” 涂山君分析着这几人的行为轨迹和内在逻辑。 “哪里有这么多的阴谋诡计啊,不过是为了行侠仗义所以甩开家里的修士罢了。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多了。” “而且她毕竟是来到自家地盘下辖的帮派。” “小小海鲸帮,还敢谋害此人不成?” “呵呵。” 一声靓丽的女声响起。 从后殿大门走来一位妖娆如青蛇的女人。 笑着说道:“帮主你又何必与她多说些什么,没看到人家都已经带刀前来,只等你认罪降服,就一刀砍下帮主的脑袋。” 玉灵珑蹙眉道:“你又是何人?!” (本章完) 第846章 捉心 “青女!” 海如贵面带疑惑,但是紧接着他的瞳孔就不可抑制的缩小。 他就是傻子也该看明白现在的局势。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卷入到一场阴谋之中。 这让他不由得战栗。 原本炙热的鲜血和跳动的心脏此刻也渐渐冷了。 那股子阴寒就像是毒蛇一般攀上了他的脊柱,最后张开那堪称血盆大口的蛇口,一口咬在他的脑袋上。 痛的就像是獠牙钉住脑子。 “大小姐,快走!” 海如贵是吼出来的。 只不过下一刻他就吼不出来了。 因为女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并且捏住了他的脖子。 宛若青蛇的女人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别人的时候始终是含情脉脉的,就像是女人在注视着她的情郎爱人。 现在她的目光已挪开了,并且看向另一边。 展颜一笑道:“少侠,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还有人?” 这不仅是海如贵的念头,也是上座高位的那位玉家大小姐的念头。 “她是在诈我吗?” “不是。” “此人的修为不弱。” 涂山君现在才知道失了主魂之后有多么麻烦。 他是尊魂幡本体不假,然而想要调动幡内阴神也需要庞大法力,蒙植又承受不住。 以至于他现在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件兵器。 如果主魂在幡内,他应该能利用主魂的眼力早早的看出后殿埋伏之人。 听闻狐老所说,蒙植大大咧咧的从阴影中走出。 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高座的玉灵珑诧异道:“是你。” “是啊,又见面了道友。”蒙植笑着说道。 不仅玉灵珑一幅早就认识蒙植的模样,同样被扼住咽喉的海如贵也闪过惊诧神色。他当然认出了此人,不正是几日前踏入帮内,要光明正大的挑战他的年轻人吗。 青女笑着问道:“少侠是什么人?” “我本来想踩着海如贵扬名,然后再挑战其他修士,红红火火的干几场大事以全我道行,不想海帮主闭关不出,这才无聊在鲸帮蹲守,没想到看到这一出好戏。”蒙植拱手说道。 “这么说,少侠是一位闲人?” “闲的发慌。” “既然闲的发慌,不如请出门去。” 青女伸出芊芊玉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着指向了殿门。 蒙植摇了摇头:“正因为闲,才要多管闲事。” 玉灵珑起身说道:“多谢道友好意,不过道友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免得误了性命。” 她一点都不曾畏惧,哪怕看出那女修乃是化神尊者,也丝毫不曾担忧。 以她的家世背景,以及自身的修为和宝物护持,纵然是后期尊者也不见得能将她留下。 青女娇笑一声,宛如黄鹂婉转,却又带着异样的自信:“看来玉大小姐确实很自信。” “可惜我们组织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玉大小姐大可动用一番你身上的宝物手段,看看是否还能如愿奏效。” “至于这位小哥儿,就先不要搅扰奴家的大事了!”翻手间,恐怖的灵机威压与整座大殿的阵法想合。 如果说青女化神尊者的实力面对元婴天骄还不算那么的稳妥的话,现在有了阵法加持,则再无忧虑。 玉灵珑神色一变。 她身上的宝物果真如女人说的那样没有激发。 “糟糕!” 瞥见玉灵珑凝重的神色,蒙植也知道她没法动用宝物了。 而他现在又要面对化神尊者。 说实话,在通天塔中他也遇到过尊者,并且能够战而胜之。 不过对方是化神初期。 听狐老说那位尊者初期的老者顶多发挥了自身六七成的实力,没有道兵傍身,也不曾施展肉身神通,才让他险胜。 如今这女人展现的气息根本不是老人能比。 “师父,我不是个儿,要不您来?!” 涂山君笑道:“你小子要英雄救美,还要我出手?” “这不是给您寻个徒弟媳妇儿。” 涂山君讶然心道:‘我自己都还没媳妇儿,就要先照顾伱的婚姻。’ “组织?还真是无时无刻都会碰到他们。”涂山君感叹了一声。 他现在有点相信那位舵主说的话。 如果组织没有这么大的来历和本事,也不可能像是个搅屎棍一样,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看到的身影。 不过,组织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组织。 从来都是阴谋诡计先行。 “你且放心,魂幡内那几道阴神,只要你的法力充足,就能走出尊魂幡。” 听到狐老的话之后,蒙植像是服下一颗定心丸,悬着的心坦然放下。 既然狐老发话了,他也就放心了。 涂山君总觉得不能贸然插手,就算真的要插手,也必须保证弄死那青蛇一般的女人,否则以对方的身份,认出尊魂幡禀报回组织,肯定会引起麻烦。 蒙植才元婴后期,法力抽调顶多让垂云有一击之力。 一击之后,没了法力支撑的蒙植就是彻底脱力了。 这时候,如果玉家有人赶来,也不好对付。 涂山君沉吟道:“让东海君出手,还是威寒尊者,亦或是鬼魔尊者…总不能是飞来君,看样子他们的名头都不小,也就东海君来自星罗海,名声不显。” 让东海君出手还能为蒙植保留一点法力。 黑红色的护体罡气撑起。 蒙植从袖口掣出一柄漆黑枯木。 漆黑枯木宛若是被天雷地火灼烧成这般焦炭模样,然而在蒙植将苍白手掌覆盖上去之后,一股金色气息在这枯木身躯迸发。 霎时间,枯木舒展成一柄黑金长刀,好似燃烧着熊熊杀伐灵机。 “燃金刀,烧戮伐,息玄止杀。” “虎魄真意!” 冲天庚金化作皑皑白雪,身着黑袍的蒙植在其中显得犹如扎眼。 发冠碎裂,一头暗金长发狂舞,就好像在他出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见到了一头猛虎,一头从心中跳出的猛虎,而这猛虎宛若神圣。 海如贵最后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目光渐渐黯淡。 他知道自己就算和此人交手也必败无疑,甚至可能会很轻易的落败。 那真意如同实质的一样,已经开始影响小天地。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暗金双瞳的修士触摸到了改天换地的门槛,也就是以个人道行和修为,撬动天地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手持黑金长刀的蒙植意气风发。 “天威如狱,地轮回。” “地狱刀!” “吼!” 一刀劈出,好似万千恶鬼咆哮,却在白虎镇压下化作一处森严公堂。 白虎一步踏出,化作上座高官。 一掌落下,啪,惊堂木砸下,万鬼息声,一股森威化作融入了此方小天地之中,将青女笼罩起来。 玉灵珑豁然起身,赞叹道:“好刀法!” 再看向蒙植的眼中也多了神彩。 涂山君也满意的点头。 六道轮回刀乃是他根据曾经的传说,结合虎魄圣心道体创下的一门绝世刀法。 尤其这地狱刀,本身就在他擅长的地狱道之中,现在由蒙植这位虎魄道体的弟子施展出来,一点都不逊色大宗秘法。 “刀山!” 随着口诀吟诵,刀光闪烁间,森严公堂好似当场化作一方地狱。 刀山自上方坠下。 青女神色漠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凌空一攥,一把青蛇剑自袖中出鞘。 在她出手的时候,一条异种大蛇在她的身后盘踞,紧接着,大蛇就从虚空之中蜿蜒游出,张开血盆大口,将那无穷刀山一口吞下。 “虚神?!” 蒙植当然认得出对方的手段。 他听狐老说过,虚天神异就像是真意一样是天才拥有的,而且需要一定的道行实力支撑。 能够修成化神尊者,哪一个不曾曾经的天才。 在他们的故事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绝世天才。 只不过后来见的天才实在太多了,这才渐渐的觉得他们好像只是普通人。 “少侠好本事,竟在第一时间就逼得我动用虚神。” 青女一步踏来,手中的青蛇剑轻轻一晃。 铛的一声。 蒙植手中的黑金木刀骤然碎裂。 真正的化作了一地的焦炭。 灵宝和道兵的差距还是太大,这是一整个层次的不同。 更不用说手持道兵的还是能够施展出虚天神异的化神尊者,这样的修士,很难会被低阶修士越阶战胜,除非那低阶的修士拥有足够强大的神通或是宝物。 “休伤他!” 玉灵珑按住腰间的弯刀。 弯刀如月一般悬空。 “好刀。” “可惜你玉大小姐的道行不足以支撑。”青蛇剑毫无疑问击溃了弯刀,弯刀就像是一枚指环落在了青女的手中。 此刻青女没有继续欣赏弯刀,而是举起了手中的青蛇剑,直奔那暗金双瞳修士的面门。 “死!” 扼杀天才会让她有一种复杂情感,但总归是令人愉悦的。 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未来会有大作为的人死在眼前,那种奇怪的感觉一瞬间充斥了青女的胸膛。 “师父!” 长啸似悲歌。 只不过话语的内容让青女神色一顿。 她只是轻声的呢喃道:“谁也救不了你。” “噌!” 青女的青蛇剑再也落不下去,她的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双瞳更是像蛇一样竖起。 随着她低头看去,些许血迹也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她不能再有任何动作,因为有一只手穿过了她的胸膛,捉住了她的心。 (本章完) 第847章 小狐 她根本不知道那只手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又是怎么破开她的护体罡气。 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凉,而这凉意还在迅速蔓延。 青女低头凝望着那只撕开她法袍的如同干枯树皮一样的手腕。 顺着手腕抬头看去,正看到一层朦胧的高大阴影盘踞在那青年的身后,宛如一堵厚重的城墙。 蒙植长出一口浊气,他还以为狐老没法出手。 毕竟狐老的本尊还留在虎冢之中。 他现在掌握的只是一个没有主魂坐镇的尊魂幡。 当然,通过相处他也发现狐老能够利用尊魂幡和幡内的强者阴神,然而利用总归不让人那么的心安。 因此,在看到青蛇剑斩来的那一刻,蒙植确实紧张了起来。 不过,当青女妖娆的身躯停滞,连灵机威压都消失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赌赢了,狐老哪怕没有主魂身依旧是强大的,并且强大的让人难以置信。 玉灵珑已经祭出了宝物,不管此人到底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赶到这里,她也不可能说眼睁睁的看着青年身死。 然而她依旧是无力,元婴修士在被对方获知底细且封锁了所有底牌的情况下,基本上没有机会战胜尊者。 哪怕她还有道体没有使用。 玉灵珑以为自己救不了对方,没想到此人还有宝物。 那到底是什么她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模糊的影子,裸露在外的手臂干瘦枯槁,附着鳞片。 青女嘴角涌出的鲜血愈发多了,她能感受到那利爪般的手掌传来的力道,让她喘不上气来,连周身的气血也无法调动。 似乎只要她敢轻举妄动,心脏就会轰然碎裂。 没有心脏是否还能活? 对于化神尊者而言,没有心脏也能活。 只不过在这样的战斗中,没了心脏她根本就不是此人的对手。 “嘭!” 还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那只探入她胸膛的手掌就已经捏碎了她跳动的心脏。 剧烈的反噬让她的面色苍白,就连想要调动的虚天神异也在刹那间消失。 青女只能强忍着疼痛以法力构建出一个虚幻的心脏维系五脏平衡。 伴随心脏碎裂那种被人执掌的感觉顿时消散。 青女不惊反喜。 她知道,对方的这道手段肯定是此人师尊留下,定然无法长久,刚才要不是她大意绝不可能被手掌撕开胸膛。 “虚天神异!” 捻诀掐印。 化神中期的恐怖灵机轰然爆发。 面色苍白的青女持剑踏空。 宛如注视情郎的眉眼再次浮现。 只不过因为嘴角的鲜血和苍色面容,显得分外凄美,若是寻常的人看了也会生出怜惜呵护之意,怕是就不忍出手。 在这柔弱外表下,是一株撑天竹节。 蜿蜒扭动。 不,那根本不是巨木,而是从虚空中游出的大蛇,遥遥一看如崇山峻岭。 整个天地生长出大片竹林。 飞花落叶化作汹涌剑气,环绕成星河风暴将青女的娇躯笼罩起来。 海如贵瘫坐在地上,凝望展现威压的青女,眼中充满了黯淡。 他明白,自己就算没有死在她手中,弄丢了上位,他也难逃一死。 也许他不该出言提醒,而是应该倒戈相向。 其实最让他无法理解的就是,那个身着暗金双瞳的青年。明明拥有大好机缘和深厚底蕴,却要挑战他一个小小的帮主。 “小心!” 玉灵珑赶忙出言提醒。 她一直催动自身道体,道体却被大阵死死压制,根本就无法展现威能。 不得不说,为了她,组织确实耗费心血。不惜让化神中期的尊者委身等待,还将一切都算计好了,不想被这‘闲人’搅扰。 “您老有没有把握?” 蒙植一见这般场景,心中战意升腾不休,从袖口中掣出一柄黑金长柄物件。 那物件不知道因为法力催动还是其他的什么,竟渐渐的化作一柄黑金古战刀,直到完全脱离蒙植的袖袍才终于展露真容。 一看,也是强大道兵。 “您老要是没把握,咱就跑。” “未来老婆不要了?” 一道空灵飘渺的声音传入蒙植的耳中。 蒙植道:“我是真怕咱爷俩交代在这里啊。” “不好说。”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凝重。 “啊?!” 就在师徒二人说话的功夫,青女已经施展出神通。 “碧游天!” 原本隐藏在蒙植身后的高大阴影一步踏空。 恐怖的异象骤然消失。 青女只看到那只覆盖着鳞片的干枯手掌再次探了过来,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对准她的胸膛,而是额头。 尽管她已经极力躲避,然而依旧无法摆脱,直到拳锋完全占据她的眼眶。 伴随一声轰鸣响彻。 头颅如西瓜炸碎。 女人的身躯彻底瘫软下来。 舒尔。 一道青光就要掠开域垒。 那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终于动了。 苍蓝色的巨大龙头撕开阴影。 张开血盆大口。 一口将那道青光完全笼罩。 “就这样?” 蒙植错愕之余感叹虚惊一场。 狐老就是喜欢吓唬人。 还说什么不好说。 结果呢,不过是一爪一拳,就将一个能够施展虚天神异的尊者击杀。 他丹田法力还余下四成多。 甚至有可能再助狐老对敌另一位尊者。 那一爪或许是偷袭出手,没有让对方反应过来。 这一拳,却是实打实的落下。 此时,众人才看清楚阴影之中的修士。 那是一个顶着硕大龙头的老人。 干瘦。 眸色分明,却不见半点神智。 就好像这并不是一个修士,倒像是什么术法神通留下的手段。 ‘老龙’转身就要返回蒙植身旁。 “留下!” 威严断喝如山石坠下,山洪倾泻。 与此一共覆盖而来的还有强大的气息。 灵机气息却好像彻底将此方小天地冻住,甚至是完全改换。 蒙植暗金双眸一凛,寒意充于脑后,他瞥头看去,握住黑金古战刀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他分不清那到底是畏惧还是未升起的战意。 总而言之,此人或比刚才的女修还要强大,这种强大不是一筹半筹,倒像是境界上和道行上的天差地别。 蒙植暗金虎目阴沉起来。 他没想到敌人会如此强大。 现在他理解狐老说的话了。 烦恼皆因口舌起,是非全在强出头。 一口服下一把元婴后期的阴魂丹,与数枚补充法力的丹药,数不清的药力疯狂的冲击丹田,瞬息间补充了两成法力。 有了六成法力加身,阳神老龙就能继续出手了。 这还远远不够。 东海君不够强大。 他还有一张最大的底牌。 就是那位曾经连狐老都忌惮的阳神尊者。 据狐老说,那人已经臻至亚圣,只差半只脚便可迈入第三步。 ‘东海君’站在蒙植面前,轻轻挥动袖袍,黑红色的雾气从他袖袍下凝聚,化作一道护体罡气。 蒙植认得这道手段。 “天煞真灵罡气!” 尊魂幡的强大神通。 施展出的护体罡气与狐老的器灵身相仿,哪怕是同阶修士也很难破开这道罡气手段,除非对方的修为高出太多。 如果这隐藏起来的修士还在化神之境,他们就拥有一搏之力,如果对方是圣人,涂山君也没有信心能撑住。 蒙植只看到那苍蓝龙头瞥回一眼。 老龙什么都没有说的扭转头颅。 “留下阳神!” 男人的断喝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的身影出现在了早就化作废墟的大殿。 那人身着一袭白金叠繁法袍。 身形高大。 一步踏出,森森寒气化作淡淡薄雾。 那是寒气也是剑气,更是难以言喻的剑意,剑意横空,整个小天地都好像被这一柄无形的剑压住,而持剑之人正缓缓走来。 ‘东海君’仰头看去。 同等境界的差距对他而言已不大,唯一要考虑的就是蒙植的法力到底能否请垂云出手。 只要垂云尊者的阳神能够出手,眼前人纵然是化神后期,也不见得能够讨得好。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 此人不仅修为深厚,境界高强,好像还具备道体。 按理说,这样的人不该为组织卖命,亦或是说,这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堂主? 涂山君目光看向外界,古城是很大,玉家或者是古仙楼的修士也该做出反应才对,怎么可能让人随意的在自己地盘出手。 压下繁复的思绪。 拳意如同一株黄金树拔地而起冲天去。 掣开拳架。 大日悬,明月亮。 原本被冻结的小天地被冲刷开一个口子,甚至在拳意的覆盖下变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男人的眼中闪过诧异,他没想到自己从一个化神初期的…他也说不清楚眼前的‘老龙’到底是什么,是活人?死人?有神智,没神智? 凭他这么粗略的一看,他竟从这老龙的身上看出了复杂别扭的生与死。 然而这并不是重点,最惊人的是‘老龙’身上恐怖的拳意。 这不该是一个化神初期应该具备的。 也就加深了他的怀疑。 男人手掌一张,冷声说道:“既然尔等不知死活就休怪本座了。” “爹!” 蒙植循声望了过去。 呼喊之人往前挪了半步。 不正是玉灵珑。 蒙植眼珠子一转,赶紧呼喊道:“前辈,误会啊!” (本章完) 第848章 老狐 男人再次向前。 他并没有看向蒙植,而是死死的盯着‘老龙’,沉声说道:“还请道友将那贼人的阳神交出来。” “是不是误会,待我盘问过贼人的阳神,自然就能完全解开。” 他也是才刚赶来,也就在‘老龙’出手的前夕罢了。 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正是想看看这帮人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主上。” 海如贵跪伏在地上磕头行礼。 蒙植眼中神彩大盛,赶紧拽了拽‘老龙’的袖袍,说道:“师父,真是误会。这是人家的家里人啊。” 得知对方身份之后,蒙植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可不想和这么厉害的修士战斗。 为何对方反而一脸的警惕,根本就不像是对待伸以援手的修士的态度,倒像是把他们师徒二人也认作了贼人。 玉灵珑也对父亲反常的神色感到疑惑,赶忙为之辩解:“爹,要不是这位道友仗义相助,女儿就见不到您了。” “这两人不是敌人。” “也确实如道友所言,是一场误会,刚才的化神尊者已经被这位道友的师父斩杀。” 听到玉灵珑为他说话蒙植当即放松些许。 庆幸对方并没有被突发的大事冲昏头脑。 玉昊丰颇为无奈的瞥了一眼玉灵珑,说道:“灵珑,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岂不知这本就是计策的一环。” “那暗中的组织专门为你设下一场危险,再由此人出手解困,英雄救美,你心驰神往之际,疏于防备,自会着对方的道。” “这…” 蒙植又急又怒。 他确实是碰巧遇到。 更是拼死相救。 虽说可能动机上有些不良,却也不能将这盆脏水泼在他的身上。 于是说道:“师父,就把阳神给他,我们又不做甚亏心事。” 一直没有动作的‘老龙’‘呆滞’的张开血盆大口。 龙口之内,一道青光瞅准时机化作遁光,就要撕开面前的域垒空间。 然而惊人的是,她面前的一切完全被那森寒冻结。 接着,一道手掌覆盖下来,将青女的阳神攥在手中。 玉昊丰攥出弧度,罡气成球形,将那道阳神压在手掌,没有丝毫犹豫的使用了搜魂之术,片刻间,洞悉许多事情的玉昊丰露出恍然的神色,感叹道:“确实煞费苦心,原来处心积虑是为了那个啊。” 许是有外人在场不好多言,亦或是本来就不打算继续说,玉昊丰不再多言的将阳神揣入了白金袖袍。 蒙植不自觉地皱着眉头。 那阳神本来是狐老的战利品。 一个尊者阳神到底能产生多少价值他不知道。 肯定只多不少。 要不然,狐老也不会在出手之后当场扣下对方的阳神,显然是有自个儿的用处。 现在那阳神就这么堂而患之的被玉家高修拿走。 蒙植总觉得自己亏了什么。 他本来还打算趁着救出玉灵珑,从玉家狠狠的敲一笔,没想到不等他开口,自己先损失这么大。 蒙植暗自啧了一声。 这一趟豪赌,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估计以这位前辈的性子,不查个水落石出不会善罢甘休。 他曾经又在古城留下过自己的痕迹,认真探查的话,应该会知道他的跟脚。 “大家族的修士也不是傻人。” “说不得我想从他们图谋什么反而会暴露自己,让他们对我修为提升和获得道体感兴趣。” “还是赶紧走吧。” 蒙植打算及时止损。 “既然前辈已知道所有情况,也该知道与我们无关。” “在下这就告辞。” 蒙植拱手说道。 玉昊丰一看那暗金眸色的青年怨气都要冲天了,赶忙撤去威压灵机,笑着说道:“小兄弟何必急着走,这件事确实是我误会了你们师…徒。” 说着他又打量起老龙,玉昊丰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老龙的底细,他甚至觉得,老龙好像没有自己的神智。 如果没有自己的神智,为什么蒙植要喊他师父呢? “小兄弟,你师父为何看起来…” 蒙植从刚才就觉得不对劲儿,狐老一只没有回应也就罢了,那‘老龙’好像又恢复了通天塔中的神情。 他听狐老说过,尊魂幡中的阴神,只有强大的灵智却没有神智,现在这副样子就和原先没有什么区别。 结合狐老的身份,蒙植当即了解是狐老不想暴露自己。 摆出一幅崇敬的神色说道:“前辈误会了,这只是家师留在我兵器中的神通手段罢了,为了表示尊敬,小子才一直称呼其为师父。” “哪怕是神通手段,见神通如见师父,小子总不能随意的挥霍。” 玉昊丰和善的点头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我说话传音给他,他都纹丝不动,而你只是轻轻抱怨,就将阳神放出。” “说起来,小兄弟的师父实在好手段。”说着,玉昊丰赞叹的看着东海君,他都不由得感叹蒙植师父的创造力,能够塑造出这样的术法神通,看似是死却拥有肉身的生,也不见神智,反而灵性十足。 “前辈才厉害啊…” “我们就不必这样互相恭维了。” 玉昊丰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小兄弟是灵珑的救命恩人,我古城玉家有恩必报,怎么能让恩人心寒,小兄弟也不要急着走。” “来来来,灵珑啊,你也来,人家毕竟救你一命。” 如果刚才没有发生那样的事,蒙植肯定会坦然接受一切,还会想着从玉家讨要点什么。 现在他心里只有警惕。 暗骂:“老狐狸。” 面上则越发的飘然道:“哪里哪里,伯父实在太客气了,以伯父的修为,小子所作不过是锦上添花。”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辈修士就该如此,哪里敢奢求什么回报。” 旋即面色一正说道:“既然道友安然,又有前辈赶来,小子自然要回去回禀师父。” “不然我触发神通术法也不好交待啊。这样,前辈给我留下一个信物,到时候我持信物再去伯父的家里拜访就是。” “哎。” “此言差矣。” “小兄弟的神通触发,万一路上有个好歹,我心难安啊。” “灵珑,伱且先与我这小兄弟说话。” “我先惩治了这吃里爬外的东西。” “在下玉灵珑。” 玉灵珑拱手。 “我叫蒙…金。” 蒙植行礼。 随后看向玉灵珑。 玉灵珑笑道:“当日不想还有这样的缘分。” “是啊。” 蒙植略显手足无措。 他感觉脑子一片空白,越想越不会说了。 他那时候看出玉灵珑出身不凡,没想到是古城玉家。 对他而言,这可是一尊庞然大物,说是古城玉家,不如说是古仙楼玉家,古仙楼的十二大家族之一。 “伯父…” 蒙植刚喊出声,正看到玉昊丰一掌将海如贵毙命,连元婴都不曾留下,整个身躯更是化作齑粉。 玉昊丰转过身来笑着说道:“小兄弟喊我?” 蒙植面色一僵的没有说出自己本来想法。 话锋一转道:“本来我是想挑战海帮主的,现在海帮主也死了,我就承伯父的情,在海鲸帮暂留几日吧。” “原来是你。” 玉昊丰说道:“我听说有一位青年才俊要挑战他还曾传音让他接下。” “啊。” 蒙植恍然大悟。 怪不得本来不愿迎战的海如贵会忽然改变态度,原来是海如贵背后之人让他接下应战。 这个人就是眼前的玉昊丰,古城玉家的高修,化神后期的大修士,还是玉灵珑的父亲。 “老夫也是匆匆赶来,古城那边事务繁忙。” “待老夫腾出时间,再请小兄弟赴约。” “这几日,灵珑你且暂代我照顾一下这位蒙兄弟。” “女儿省的。” 玉灵珑痛快答应。 蒙植是她的救命恩人,总归要好好招待的。 “蒙大哥,你就暂住几日,实在不行先用传音灵符给你师父报个平安。” 蒙植苦着脸应下:“哎。” 上午,玉灵珑带蒙植闲逛了海鲸帮。 说是带着,不如说是蒙植陪玉灵珑。 不过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傍晚。 盘坐在静室的蒙植沉声说道:“师父,要不我们赶紧跑吧。” “知道害怕了?” “肯定害怕。” “我以为你会被美色惑心,沉溺在温柔乡走不出。” 蒙植沉声说道:“咳。美色也得有性命享受。” “我知道那老狐狸多半是想留住我,好查清楚我的底细,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就因为搜魂而放心,以那老狐狸的心态,现在越平静,就越说明他还在怀疑我的身份。” “暴露我的机缘是小事,您老的存在一旦泄露…” 蒙植微微摇头道:“不敢想。” 涂山君说道:“玉家的态度,很微妙,像是知道点什么,又好像不知道。” 蒙植赶忙催促:“您老就别分析了,我们赶紧跑,本来只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再等,咱爷俩都得折进来。” “我本来以为能从玉灵珑身上获益什么。” “没赌对。” “也不是没赌对,是玉家太庞大。” 涂山君皱眉。 他已经确定垂云没有将尊魂幡能晋升的事情告诉古仙楼。 也就是说,外在的表现只是一个极品道兵的器灵宝物,器灵本身修为不定,可能是初期也可能是后期。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吸引到的修士并不会很强大。 就算玉家得知也不一定会出手夺宝。 然而,不能将生死寄托在别人的善意上。 涂山君还是很赞赏蒙植的审时度势的和临场变化的。 收拾好一切的蒙植当即走出静室。 迎面走来的男人笑着说道:“蒙植小兄弟。” “你这是要去哪儿?” 蒙植悚然一惊,僵硬的牵动嘴角拱手道:“伯父在说什么,在下叫蒙金啊。” (本章完) 第849章 门户 蒙植带着几分惊讶的望向站在不远处的白袍中年。 目光之中也充斥疑惑。 玉昊丰淡然一笑,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张玉简。 轻轻一甩,玉简翻转摊在他的手中。 随着法力的充盈,一道身影浮现在两人的面前,玉昊丰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小兄弟与曾经确实有很大的不同啊。” “称得上蜕变。” 蒙植暗金色的双瞳不由阴沉下来。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被查到。 就算真的被查出跟脚,也不该这么快。 谁料到,玉昊丰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将他的底细查了个清楚。 蒙植眯了眯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也来不及细想,对庞然大物的敬畏让他收敛起所有神色,平静的内视丹田法力。 尽管已经完全被人拆穿,蒙植依旧淡然地说道:“伯父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玉昊丰眼中露出赞赏神色:“你叫什么?” “我叫蒙金。” “不,你叫蒙植…” 眼看蒙植还要辩解,玉昊丰继续说道:“你是隐士大能的弟子,来红尘历练,因此才会有这么干净的经历,而这一身道体,也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你不曾消失,也不曾离开过古城,毕竟修士一闭关,就是十几二十年。” 蒙植错愕的看向玉昊丰。 诧异不休。 如果玉昊丰查清了他的底细,就该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师承,更不曾身具道体。 这一切机缘都源于他二十几年前的一场奇遇,他在古城的一个小铺子里遇到了一个苍发老人,从那之后,他的人生彻底改变。 但现在,玉昊丰却说这一切都是他本来就拥有的。 如果是别人说出来的,古城的修士一定不会信。 然而此人是什么人? 古仙楼大家族之一的玉家,玉昊丰。 玉昊丰做为玉家当代族长的亲弟弟,话语权一样不小。 他说出来的话,古城的修士都会认同。 蒙植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他只能悄悄的询问涂山君。 涂山君则是咧嘴一笑,说道:“从今往后,蒙植的身份由他玉家背书,你就是那个天才蒙植,拥有道体和强大传承的天骄,不会有任何人质疑你的机缘,也不会有任何人探究你的来历底细。” 蒙植心中豁然开朗。 这是玉家要给他一个正正当当的身份。 拱手问道:“不知道伯父要在下付出什么?” 玉昊丰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笑呵呵道:“小兄弟果然是聪明人。” “既然小兄弟想在红尘历练,不如就从帮派做起?” “海鲸帮?” 玉昊丰哑然失笑:“海鲸帮给小兄弟提鞋都不配。老夫说的是玉金帮。” 说着,玉昊丰将一块令牌扔给蒙植,接着说道:“即日起,小兄弟就是玉金帮十六位堂主之一,只等小兄弟题上自己的名号。” 蒙植接住令牌,打量了一眼。 这令牌竟是个极品灵宝。 令牌的中央是一块方形的玉佩,以精金镶嵌环绕,锻成整体一块,正面是一片空白,背面则是一座金山。 法力探入其中,玉金帮的简略介绍映入眼帘。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令牌介绍,蒙植早就听说过玉金帮的大名。 “狐老您觉得玉金帮怎么样?” “伱想留下,就留下吧。”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并没有任何的意见,也不曾看到任何评价。 涂山君对古仙楼玉家了解的不多,对玉金帮也顶多算有所耳闻,不过,不管是怎样庞大的势力,也都是由人组成,窥一斑而知全豹,玉金帮定然不容小觑。 也仅此而已。 再庞大的势力,他也见过。 “好。” 蒙植伸出手指,在玉牌上留下了自己的神识烙印和名字。 “这是玉家的令牌,小兄弟可持令牌来玉家见我。”玉昊丰又递给蒙植一块令牌,随后就拱手说自己的事务繁忙,就要从海鲸帮离开了,而且这一次走,玉灵珑也会跟他一同返回家族,组织那边还对玉灵珑虎视眈眈不能在外久留。 蒙植最后连玉灵珑的面都没有见上。 清晨。 静室的蒙植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牌。 这是他能随意出入玉家的令牌。 玉昊丰也说过。 只要他拿着令牌前往玉家,那么不管是什么艰难险阻的事情,只要在他玉昊丰的能力之内,就一定会帮蒙植办到。 刺眼的阳光顺着窗户落在他的脸上。 蒙植无奈的笑了。 “失望?” “酸楚?” “还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天才竟被如此忽略,明明看出你对玉灵珑有意,到最后却连个交待都没有。” 蒙植扭头望去,正看到一个红发黑袍的修士站在不远处,不由诧异道:“狐老您走出…” “入梦术的小应用而已,你能看到我,是因为尊魂幡,在高修看来,你处在中术状态,却不会看到我。” 涂山君解释道。 说着走到蒙植身旁,厚重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处,目光平和的看向了前方。 蒙植眨了眨眼睛,苦笑道:“海鲸帮啊,曾经在我眼中就是独霸一方的存在,现在呢?” “玉金帮,更是只能遥远听说,现在我轻而易举的就拿到了玉金帮的堂主令牌,从此岂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为出人头地,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敢破身,不敢玩乐。” “谁不想女人,我也想,我忍了。” “都说修士清心寡欲,修士才是欲望最强大的一个群体,他们想的不在是世俗欲望,却又被世俗的欲望折磨。” “我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的获得了神功,炼化道体。” “却连道别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你喜欢的不一定喜欢你,总要看看人家女修的意见。” 涂山君感叹道:“大家族啊,都是天之骄子,接受着最正统的教育,能走到这一步更是道心坚定之辈,仅凭救命之恩,就要人下嫁,岂不是挟恩图报。” “徒弟啊。” “你太弱了。” “再是天骄你也太弱了,元婴和化神虽同属第二步,然而我等修道之人,每前进一步,都是不同的阶层变化。” 涂山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阶层这两个字。 他只觉得这两个字才是最贴切的。 门不当,户不对。 就算有所交集,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蒙植的年纪或许不小,不过那也是相对而言的,照比世俗凡人肯定算高龄,然而与其他修行者相比还是太年轻了。 相比于蒙植,玉灵珑虽然也年轻,行事却完全不像是小年轻,行事大方得体,举止礼貌适中,最重要的是还怀揣着一颗热忱之心。 这得益于她身后的大家族,也是她个人的修行和造化,强求不得。 涂山君就是有意磨练蒙植才没有出言。 有些事,只能蒙植自己看清楚。 对于这个徒弟,涂山君还是寄予厚望的。 “咳,瞧您老说的这么严重,我也就是发发牢骚罢了。”蒙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他当然懂这些,只不过心中还是存了期望,期望能玉灵珑能说句话,其实他也知道,在大家族中,玉灵珑本就身不由己。 哪怕有玉昊丰护着,也同样如此。 掂量着手中的令牌,蒙植问道:“您老觉得这块令牌能换多少东西?” “至少是能帮你从元婴踏入化神的机缘。” “不过我建议你别去。” “为什么?” “留着人情不用,你永远拥有玉家的人情,一旦用了,就彻底变成附庸。” “那化神的机缘怎么办?” “简单!” 一听涂山君发话,蒙植双眼瞪的滴溜圆,惊喜道:“哎呦,你说我怎么忘了我最大的依仗啊,什么玉家、金帮,都不及您老厉害,就像是那虎魄圣心道体一样,化神的机缘,您老早就准备好了吧?” 涂山君摇头道:“我也没有准备。” “啊?” “不过我会炼制化神丹。” “喝!” 蒙植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一样高低起伏着:“您老别说话大喘气啊,吓死我了。” “但是有个最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 “没钱。” “没钱去哪儿买材料。” “靠偷靠抢还是靠借,谁会借给你?” “你别看我,我向来不喜欢留累赘之物。”涂山君看着蒙植那眼巴巴的眼神说道。 他赚到灵石就填充成煞气了,现在手中也就顶多几十万上品灵石,而这些上品灵石,连买其中一味药材都不够。 “还是变现吧。” 蒙植拿出玉佩。 “娶不娶媳妇儿?” “娶。” “变了现,没有这份人情,你娶不了。” “那我卖阴魂丹?” “想死,你现在就去找块豆腐撞死自己,别连累我。” 蒙植哈哈大笑。 他当然知道阴魂丹一旦暴露自己多半也要死。 但他也没有啥好办法。 修仙百艺他都不会。 涂山君本尊还在虎冢不出。 他需要灵石。 涂山君说道:“其实玉昊丰已经借给你了一条明路。” “什么路?” “掌控玉金帮,借鸡生蛋。” “走。” “走马上任喽。” 蒙植起身。 他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行囊,所有东西都能装在储物戒指中。 除了些丹药和经卷典籍外,也就只剩下两袖清风。 正如他来的时候,轻飘飘的,走的也同样如此。 他从海鲸帮离开,也没人相送。 “这就是玉金帮分堂?” (本章完) 第850章 运筹 修士疑惑的看着面前的破落道观。 上书: “玉真观。” 斗拱飞檐好不神气。 然而修士就更疑惑了。 他是完全按照令牌上的地图抵达。 怎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道观,而是不是像海鲸帮那样是堂皇大气的大殿,亦或是壮观宽阔的港口。 既然是这个地方,修士也没有犹豫的迈步,就要从门槛走过,踏入这一座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道观。 “慢着!” “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玉真观。” 跳出一个守门的小厮,拦住了修士的去路。 小厮上下打量修士,严肃道:“此地是我玉金帮地盘,还请前辈不要让小人难做。” 说着拱了拱手。 他像是看出暗金双瞳的修士不是好惹,不过他却丝毫不惧的朗声说话。 “那太好了,我要寻的正是玉金帮第十六分堂,快带我去。” “前辈是?” 修士当即取出令牌,说道:“我便是十六堂堂主,蒙植!” 小厮当即半跪在地上,行礼道:“小的不知是堂主大人,冲撞了大人实在该死。” “免礼。” 蒙植将小厮扶了起来,笑着说道:“不知者不怪吗,你也只尽忠职守,我怎么可能会怪你。” “走走走,快带我去分堂所在,我正打算一展拳脚,也看看我这第十六堂的是否如想象中的人强马壮。” “大人。” “这里就是第十六分堂。” 小厮颤颤巍巍的说道。 “什么?!” 蒙植勃然大怒,一把将小厮提起来。 大真君的气息迸发。 他怀疑这小厮是在耍弄自己,或者是其他堂主派来的人故意给你难堪,不然怎么会这样说。 这可是堂堂的玉金帮,海鲸帮给他提鞋都不配的大帮派。 小厮赶忙解释道:“大人息怒啊,您难道不知道,在您来之前,玉金帮一直只有十五个堂口,您来了之后,才有的第十六堂口,我也是昨夜才知道您走马上任的事情。” “这不一大早小的就来打扫玉真观了。” 蒙植将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小厮放下,暗道:“该死的老狐狸,摆我一道!” 玉昊丰用人情令牌栓着他,又给他一个空堂口,到头来不是什么都没付出的就摆平了救命之恩。 而且,还将他这样一个来历跟脚干净的天才拉拢。 根本就是一个无本的买卖。 却做的蒙植没有热任何话说。 涂山君则是一脸淡然,他早就料到不会那么简单。 就凭玉昊丰能在一个下午查出蒙植的跟脚,还主动为其遮掩,就说明他是个精明的人。一个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忽略这些小事。 肯定会最大限度的安排好一切。 蒙植问道:“你叫什么?” 陈志载拱手说道:“小的名为陈志载,金丹中期。” “我这玉真观有多少人马?” “不知道。” “我有多少地盘?” “不清楚。” “我有多大权力?” 陈志载还是摇头。 看着这个一问三不知的中年人,蒙植拍了拍额头,说道:“把观内所有的修士都找来,我要确认一下。” “对了,把账簿拿来,还有所有属于玉真观的地契,以及…其他堂主大致上都拥有什么东西,你也帮我分析一下。” 坐在藤椅上的蒙植翻阅着手中的账簿。 一个组织的好坏,能直观的从账簿上看出来,除非这是一本请高手做的假账,否则只要是个有些头脑的修士,都能从其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然而蒙植一直皱着眉头。 倒不是因为账簿是假的,这是真账簿,不过,这账簿简直贫瘠的可怜。 除了玉真观以及一座四阶灵脉的地盘外,他什么都没有。 再看天井中站的歪歪斜斜的一众修士,全是各家不要的弃子。 蒙植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进了难民营,不,难民营都好些,他走进的分明是一座溃兵收容所。 蒙植掰着手指头,数着这二百九十多修士,往身后的藤椅一趟,将账簿盖在了脸上,沉吟道:“还好、还好,也不算糟糕,我还有一座四阶灵脉,只要有这么一座灵脉存在,还是能够办成很多事情的。”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留着八字胡的修士说道:“大人,您还没有。” 一听利益相关的蒙植猛的坐起身。 盯着八字胡修士问道:“什么意思?” “灵脉现在还没有分发下来。掌控帮派大小灵脉洞府的是三堂主,人称吞日蟾,那是只进不出的主儿。”八字胡修士倒也不想打击新堂主的兴致。 别说新堂主靠灵脉吃饭,他们也得靠灵脉吃饭,不出言是不行的。 修士从来都不是单独的个体,没有强大的灵脉做后备,修行都成问题。 蒙植早就知道这件事,小时候他对修行充满了憧憬,‘仙人’能够饮露食灵,不再受五谷杂粮的困扰,听说厉害的修士可以不吃不喝的活下去。 等真正成为修为,才发现,每往前一步都在燃烧灵石。 财侣法地,缺一不可。 总结起来不过是钱粮二字。 ‘仙人’只是不再吃凡俗的粮食,仙人却也有仙人的粮食。 现在,蒙植就在为‘粮食’发愁,他快要将这薄薄的账簿翻烂了,也找不出灵石。 账本上没有钱粮,手中也没有任何实质的东西,连本该是他的四阶灵脉也被扣下。蒙植看向八字胡修士,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冯渚。” “为什么会来新堂?” “得罪了人。” 蒙植微微颔首。 他一看就知道对方得罪了人。 不然不会是金丹修为被派过来。 天井中拢共二百九十多位,也就只有此人和陈志载是金丹境界,余下的不是筑基就是练气,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十来岁的天资不好的娃娃,还有些缺胳膊断腿儿,确实当得起‘老弱病残’四字评价。 “好,我知道了。” “冯渚和陈志载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蒙植摆手示意。 众人离去,独留下冯渚和陈志载。 两人相视不言语。 蒙植也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继续看着手中的账簿,实则他在以神识询问:“狐老,您觉得我应该怎么生出灵石来,没有钱粮,我也不好开拓新堂,也就无从谈起借鸡生蛋了,这化神丹的材料…” “还是得抢。” “从那十五个堂主的嘴里抢食儿。” “我有玉昊丰做盾,他打算用这口头堂口拿捏我,我也可以扯虎皮做大旗,仗玉家的名头为自己谋利。” 蒙植心中有主意,不过他就是担心自己的修为不足。 涂山君说道:“玉金帮不是玉昊丰的一言堂,而是整个玉家的白手套,这十五个堂主应该分属不同的派系,如果你想从中谋利,就需要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理顺清楚。玉昊丰派伱前来,多半也是有分一杯羹的心。” “别看此人说第十六堂是在你来之后才有,实际上第十六堂早就有。” 蒙植感觉自己有些糊涂的问道:“您老话里有话?” 涂山君继续说道:“玉真观是老观,这些人在这里待的不短时间,而你结识玉昊丰才多久?我看,这第十六堂本来就是玉昊丰为自己手下人准备的,譬如那海鲸帮的帮主,海如贵。他为什么制止海如贵,让他答应你的挑战,多半是想考验一下海如贵面对天才的实力。” “如果海如贵是可造之才,当可推波助澜助他冲击化神。” “海如贵死了,也有其他人能够替代。” “像海鲸帮这样的小帮派太多了。” “不过,相比于那些小帮派的帮主,他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 “谁?” “你。” “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你更合适。”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蒙植惊叹道:“您老真是老谋深算啊。这都能看清楚!” 涂山君没有解释,他总不能只长岁数和道行:“既然玉昊丰想用你做刀切开玉金帮,你行事正可肆无忌惮,只要不是连玉昊丰都保不住你的情况,那十五个堂主也会退一步。” “不过,既然是这么庞大的帮派,他们的修为应该不简单。” 说到这里的蒙植严肃道:“玉金帮堂主非尊者不能胜任,我或许能与尊者一战,您老更是能随意斩杀尊者,只是,我们不能杀人啊。” 请狐老出手一次他的法力都快抽干了。 一旦出手必须见血,否则不够威慑。 “如果玉昊丰只有你一个人,他肯定不聪明,偏偏他很精明。” 蒙植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 “你需要从这十五个人中找到你的盟友。” “他会帮你。” “妙!” 蒙植一拍大腿,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他现在很好奇狐老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简直诠释了什么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他只要能找到玉昊丰在玉金帮中的暗手。 他们一明一暗联合起来,还愁蛀不空这大帮? “来呀!” 蒙植将手中的账簿扔到一旁,看向冯渚和陈志载说道:“给我写请帖,过几日我要去拜访另外的十五位堂主。” “挨个拜访!” (本章完) 第851章 请师 “拜帖?”身形臃肿的中年人伸出自己蒲扇大的手掌,将呈上来的玉简抓了起来。 神识一扫。 顿时了然。 淡淡地说道:“这位新晋堂主,是个什么来历,值得帮派大动干戈为其新增一个堂主之位。” “回禀堂主,此人来历不俗。” “据说是隐修高徒,天资纵横,乃是不世天骄。” “最重要的是,很得二爷看重。” 恭敬的呈上玉简的修士低着头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温声细语,宛若春风吹拂而过。 那身形臃肿的修士则像是一只大鼎半边隐藏于黑暗,巍然不动。 哪怕听到二爷也不曾有半点动摇。 ‘大鼎’冷笑道:“元婴后期吗。” 言语之中没有轻蔑,只有平静到极致的淡然。 不管那位元婴修士是何等修为,只要没有跨过那道坎,就永远无法和他们平等。 纵然此人是什么盖世的天骄,绝世的天才,亦然。 “就由你来见他吧。” “本座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接见这位新堂主。”臃肿修士微微摆手。 类似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回,然而玉金帮一直是十五位堂主,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概因他们先拥有的是成为堂主的实力。 如今的蒙植连最基础的东西都没有,也就无从谈起了。 身形臃肿的修士甚至觉得二爷或许是糊涂了,才会将玉金帮的堂主位子交给一个外来户。不过这与他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帮派该怎么运转依旧是怎么运转的。 “公务繁忙。” “是呀。” 温声细语的男人身着长衫,面色平静的望向坐在另一侧的青年。 “那我那块四阶灵脉?” 青年修为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知道自己见不着三堂主吞日蟾。 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见到对方,而是要回灵脉,没有灵脉他就无法聚拢势力,何谈什么发展壮大。 到时候说不定连自己的修为都成问题。 蒙植强压着怒火,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和善。 说道:“您也知道,在下初来乍到,若是连个住所都没有,岂不是让人笑话,还请师爷通融通融,与三堂主讲讲。” 说着,蒙植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方宝盒放在了桌子上推了过去。 温声细语的男人扫了宝盒一眼,他没想到这个天骄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忍下来,并且做的游刃有余。 只不过,他确实无能为力,进了堂主肚子里的肉,就没有人能让他吐出来,更不用说此人只有元婴后期的修为。 而且,二爷想要往玉金帮安插人手,其他玉家的上位怎么看? 吞日蟾现在要是将一切都打点好,他身后的人对他就只有怀疑。 “堂主就不要为难小的了…” “嘭!” 一掌落下,木桌当即落下一个厚厚的掌印。 蒙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十五家堂主。 他这半个月装孙子一样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奔走,却连面都没有见上,本该分给他的四阶灵脉直到现在也没有个着落。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蒙植面色阴沉的盯着那位身着青衫的男人。 男人是化神尊者。 实打实的修为。 面对处在暴怒边缘的蒙植,齐跃蜀神色平静,独属于尊者的气息化作了一阵春风:“蒙堂主,你还年轻,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成,做为年轻人,你更要对我们这些老前辈予以足够的尊重。” “四阶灵脉的事情,你忍得了也得忍,忍不了也得忍。” 像是吃定了蒙植一般,男人盘起二郎腿,静静的注视着蒙植。 说话时,端起桌案上的茶碗。 就要端茶送客。 “我忍你老母!” 蒙植豁然起身,周身法力汹涌。 齐跃蜀翻掌之间,恐怖的灵机宛如一只大手要将蒙植攥住。 做为化神尊者,他还不将这个元婴后期的天骄放在眼里,如果对方识相的话,他也不介意让此人安然离去,若是不识好歹,那就让此人吃些苦头。 对于一个天才而言,养病养个十来年,也就没法发挥出自身天赋了。 齐跃蜀掌心劲力一,就要给蒙植一记催心裂骨掌。 “吼!” 蒙植的暗金双瞳迸射金光,筋骨鸣响,犹如虎啸。 护体罡气全然撑开,黑红色的天煞真灵罡气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而在这堡垒之下,蒙植从袖口抽出一柄黑金血刀,毫不犹豫的悍然劈下。 刺啦。 齐跃蜀骇然起身,他没想到自己的护体罡气竟然能被那黑金血刀一刀斩开。 刀切豆腐般,没有半点阻力。 “不好!” 一刀正正好好砍中齐跃蜀的胸膛。 齐跃蜀当即面色一白。 他刚才真的感受到了自己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这让他不由得凝重起来。 目光死死的盯着出手的青年修士。 此人确实是天骄不假。 不仅护体罡气宛如山岳无法撼动,法力潮汐也像是大海无量,更不用说那锋利无比的黑金血刀,如果他所料不差,那长刀少说也是道兵古宝。 陪同蒙植来此的陈志载早就吓傻了。 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一个金丹修士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什么,只看到暴怒的蒙植起身,然后那位帮中前辈就飞身后退,再一瞧,那位前辈胸口处一掉硕长刀痕,翻卷的血肉涌出鲜血。 法袍顷刻间就被鲜血染红。 蒙植神色严肃,毫不犹豫的挥出长刀。 长刀在手。 血光现。 灵机迸发之际,整个天地完全被蒙植的法力浸染,小天地牢牢掌控在他的刀锋。 一刀斩出,改天换地! 虎魄真意怒吼。 刀气肆意。 齐跃蜀神色剧变。 他已知道自己完全低估了这个人。 如果是野外遇到此人,或许他根本就不是此人的对手。 不过,他并不是在外面遇到的,这里是玉金帮的堂会,是三堂主坐镇的驻地,有数万修士,有强大的阵法,有无数的高手奇人,最重要的是有堂主。 三堂主。 陈金鼎! 蒙植却不管这些。 黑金血刀立于自己的面前右方,右掌在上,左掌在下,缓缓的收拢长刀。 一瞬间,一十八道刀光自他手中迸发,好似漫天翻飞的雪花在消融汇聚,最终成为了一刀耀眼至极的匹练长光,横于天地。 “六道轮回斩。” “地狱” 齐跃蜀怒目圆睁,大吼道:“堂主救命!” “尔敢!” 声如雷霆气做鼓,轰鸣巨响震入耳。 与之一同赶到的还有一方宽阔的长环,环在半空中滴溜溜的转动,硬生生的将那汇聚而来的地狱刀气消融不见,恐怖的气机让持黑金血刀的修士不由得止住了自己的脚步,甚至倒退了半步,宛如木桩砸入地下。 “堂主!” 齐跃蜀惊呼,他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 既然堂主已经赶来,那么他的命就保下了。 随着三堂主陈金鼎赶到了这座分堂的大殿天井,以及灵机气息的迸发和碰撞,分堂修士迅速赶来,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汇聚了上千人,其中最为出众的踏入正堂的三人,正是堂堂正正的化神尊者。 陈金鼎人如其名。 好似一座庞然大鼎。 然而他的双眸却很大,完全没有被赘肉覆盖。 他的身形高大,足一丈有余,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小山,然而他的脚步却分外稳固,手掌抬起,那道击退了蒙植的金环化作扳指出现在他萝卜般的手指上。 类似的金环他还有九个,分别戴在他的十根手指上。 更不用说陈金鼎手腕上的金环了。 陈金鼎盯着持刀的蒙植,他没有多看蒙植,而是盯着黑金血刀。 那走近大殿的三人其中一个大汉眼见堂主没有发话,当即冷笑一声,说道:“仗着手里有强大道兵,就敢随意伤人。莫说你只是隐修天骄,纵然是大宗的候选道子,今日也得给我玉金帮一一个交代。” “如若不然,我便打断你的双腿,将伱丢出去。” 其中较为阴柔的男子笑道:“不如将他留给我吧。” “何必与他废话许多。” “依老夫的意见,现在就杀了他,将他的头颅剁下来挂在帮门的狗笼子里。” 陈志载已完全傻眼。 他原先只是得罪人才发配出去。 现在却一下子见到了这么多的帮中大佬。 壮汉应该就是般若修罗。 说话的阴柔男子是血公子。 枭鸟一样的老人肯定是那位杀人不眨眼的灭寂神剑。 而三人却像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站在一个人身后。 那个人如同大鼎。 吞日蟾。 陈金鼎! 也就是玉金帮的三堂主。 陈志载双腿一软的瘫在地上。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彻底完了!” 蒙植看了一眼那三个人,自个儿嚼果了一番,从嘴里搜罗出一颗牙齿,噗的一声吐到了地上。 舔了舔带血的嘴唇,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块玉质令牌,狠狠的拍在了桌案上,大吼道:“谁敢杀我!” “谁敢杀我玉金帮十六堂堂主,蒙植!” 三人面色均是一变。 那块令牌并不是堂主令牌。 而是一块普通的玉质令牌,但他们三人见了却像是老鼠见猫。 陈金鼎淡淡地瞥了一眼说道:“蒙堂主,你耍威风也莫要来本座这里。” “莫说是二爷的令牌,今日你无端出手,妄图残杀帮内兄弟,纵然是族长令牌,也保不住你。” 有陈金鼎撑腰,三人的神色顿时自然。 “呵!” 蒙植笑了一声道:“陈堂主,你的手下以下犯上,要致本堂主于死地。” “你做为堂主,难辞其咎。” “依照帮规,以下犯上,残杀帮中兄弟该是什么处罚。” “陈志载,你来回答!” 一声喝问惊醒了陈志载。 陈志载心中突然涌出希望。 对啊。 对面是堂主不假,蒙植也是堂主啊。 还是二爷钦点。 他当即壮着胆子,吼一般道:“以下犯上,当处以极刑。” “好胆。” “你找死!” “你敢!” “哈。” 陈金鼎冷笑一声。 一众虫儿顿时熄声。 陈金鼎淡淡地看向蒙植:“既然蒙堂主执意要执行帮规,那么就请蒙堂主亲自出手吧。” 说着,平静的看着蒙植。 蒙植刚要往前走一步,却发现他连脚都抬不起来。 “怎么?” “蒙堂主为什么还不动手。” “难道是为了顾及本座的面子。” 蒙植微微颔首。 咧嘴一笑。 拱手向天。 躬身行礼。 陈金鼎还以为对方这么快就服软了。 不想,蒙植朗声道。 “请,” “师尊。” “出手!” (本章完) 第852章 骇猴 黑红色的煞气蒸腾。 霎那间。 邪气上升,煞气沉下,悬成一片厚重的黑暗深渊。 蒙植就像是那站在了深渊峭壁之前的人。 紧接着,一只布满鳞片的手掌撕开面前的黑雾。 其高大的身躯也从中走出。 黑红色的雾气萦绕在法袍褶皱、缝隙,以及淡漠的眼角,狂舞的瀑发之间。 硕大的龙口微张,炽热的顿时涌出。 那分明是一个高大至极的老龙,看起来苍老枯槁,皮肤如同黑死的树皮附着在细长的骨头上。 老人斑、死气、暮气,甚至有一种难闻的老人味,缓缓的散发出来,让人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老龙’的双眼黑红分明。 明明拥有瞳孔,却根本看不出眼神。 感受到气息浮现,蒙植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将黑金血刀恭敬的捧过头顶。 高大干瘦的老龙挪动自己干枯的手掌,握住了黑金血刀。 就是这么寻常的交接,没有豪光迸发,也不见神光闪现,老龙的动作很慢,像是一个艰难挪动的腐朽老者,勉强能自己爬进棺材之中。 握住长刀的‘老龙’从蒙植的身旁走过。 吧嗒。 脚步闷响。 分明没有铁靴也不见棉鞋,只有一双赤脚,龙爪赤脚,却好像踩在了众人的胸膛上。 沉重的声音让壮汉神情凝重,让阴柔公子如临大敌,也让老人死死的盯着不敢挪动眼神,他的灭寂神剑,像是死了般寂静地躺着。 陈金鼎注视老龙,微微皱眉,以他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这浮动的灵机气息,分明只有初期,如果多说也就是中期而已。 但是他心中总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好像,他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如果不是人,那是什么? 妖魔鬼怪。 人会害怕妖魔鬼怪,修士却不会怕。 “装神弄鬼!” 被陈志载称作般若修罗的壮汉吐出几个字,然而他却并没有出手。 因为老龙给他的感觉十分危险。 就好像他只要敢出手,那么他就一定会有生命危险,那是生命对死亡本能的畏惧,让他不敢出手。 吧嗒。 阴柔公子眯着眼睛没有出言。 持剑的老人抱着剑,死死的盯着‘老龙’。 手持长刀的老龙慢慢走来,他的身形干瘦,却又高大异常。 许是年龄让他佝偻,又或许是那柄黑金血刀太长了,以至于刀尖拖到了地上,他也浑然不觉的继续走着,机械的重复着自己刚才的步伐。 如果有人拿着尺子仔细的测量,应该会发现他走的每一步都十分的精准,精准的让人怀疑,这个持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人。 还是鬼。 亦或是其他的宝物投影。 高修留给弟子的保命用的底牌。 陈金鼎大手一张,十只金环嗡嗡作响,就在金环即将出手的时候,陈金鼎感觉自己好似触碰到了‘山岳’,不,那好像并不能说是山,而是渊,明明他的境界足够高,看向对方的时候,却反而像是看到了深渊。 就在在恍惚的一刹那,‘老龙’已经从他的边上走过去。 齐跃蜀愣神不休。 他不知道为什么堂主会让人走过来。 也不明白怎么蒙植会拥有这么恐怖的宝物。 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 活下来! 他祭出自己最强大的宝物,那是一柄玉如意。 然而不出所料的被一只枯槁龙爪抓住。 龙爪根本没有半分停滞的继续探来,直到捉住了他的脑袋。 “堂主。” “救我!” 手起刀落。 齐跃蜀的身躯瘫软下去。 提着脑袋的‘老龙’转身向着黑暗走去。 舒尔,他的身影和那完整的头颅共同消失。 黑金血刀重新回到了蒙植手中,攥紧血刀的那一刻,蒙植一甩血刀上的血迹,沉声道:“以下犯上者,已伏诛!” 将血刀揣入袖袍,蒙植看了一眼那颗被他吐出去的牙齿。 他不会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他需要灵石来帮助自己越过化神之境。 不管是谁,只要与他作对,阻挠他境界的晋升,阻止他获取灵石,就都是他的敌人。 蒙植早就看开了,他烂命一条,要不是狐老现在还在为生计奔波。他这两回逆天机缘都是拼命而来,那就继续拼命! ‘不让我活,那就都别活了!’ 蒙植一脚踩碎那颗断牙,将之碾的粉碎,拱手说道:“陈堂主,我公务繁忙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我们走!” 一把架起瘫在一旁的陈志载,向着大殿门口走出。 “堂主?” 众人看向陈金鼎。 似乎在等待他的定夺。 而大殿外聚集着上千帮众,纵然他们的实力不一,一拥而上,哪怕蒙植拥有无匹的宝物也总有防范不及的时刻,因此众人也在等待着堂主的命令。 只要堂主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将那暗金长发的年轻人撕碎。 然而,久久没有得来回应后,他们不约而同的让开一条小巷。 外层的帮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灵机迸发,气息碰撞。 既然上头没有下令,他们当然也不会自作主张。 蒙植腰间悬挂的令牌也是实打实的堂主令,他们不敢上前。 “堂主?” 壮汉看向陈金鼎。 陈金鼎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今日的事,我不想在外面听到。” 三人相视。 心中涌出一个念头。 难道连堂主都没有把握吗。 没有什么把握? 当然是没有拦住老龙的把握。 然而,这件事并不是他们想封锁就能封锁的。 死了一个尊者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想瞒也顶多是让下面的人不知道,其他的堂主、舵主,以及一些要员高位,肯定很轻易就能得知这件事。 陈金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尸体,神识扫去,他发现对方竟连阳神都没有留下。 不由怒气横生,喝道:“十六堂堂主!” 拂袖离去。 “堂主,我自己能走。” 陈志载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似乎生怕有人听到他说话,而他身旁正是架着他走出分堂的蒙植。 蒙植笑着说道:“既然你自己能走,就走走看吧。” 陈志载不仅是回过神来,也是因为畏惧蒙植。一个尊者啊,说杀就杀了。 别的帮众没有看到,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切,那从黑暗中走出的‘老龙’,提着刀,杀尊者比杀鸡还简单,就那么手起刀落。 不管是身后高修还是什么底蕴,至少说明他们这位堂主不是软茬子。 就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陈志载微微摇头。 他一个发配来的人,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陈志载道:“堂主您大发神威杀了人,要小心啊。” “我明白。” “但…总要杀鸡儆猴。” 蒙植就此事询问过狐老的意见。 如果实在没有破局的办法怎么办,难道就一直等一直忍下去吗。 他觉得狐老肯定有高明的手段,以狐老那高深莫测的城府,肯定能想出很好的办法。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狐老并没有耍其他的阴谋诡计,而是告诉他,遇事不决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恰好,蒙植也这么想。 两人一拍即合。 涂山君还为此次出手做足了准备。 不然以东海君的气息,纵然有魂幡铸就肉身也唬不住陈金鼎。 为此,涂山君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实在唬不住对方,那就请垂云出手给他一击。 石殿。 烛火通明。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门口走来。 此人穿着厚厚的斗篷,戴着兜帽。 安然落座后,说道:“这么急着通知我。” “是查到了吗?” “那个具备着器灵的尊魂幡宝物再次出现了。” 对岸的修士甩过来一张玉简,说道:“三十年前,临近古城的域垒空间出现一座虎冢,当日聚集在那里的人很多,吕信侯正是其中之一,他还出灵石请我组织之中的天骄协助他拿下虎冢之中的一件宝物。” “那件宝物据说关乎着神兽白虎。” “不过,我们对白虎神兽不感兴趣。” 身着厚厚斗篷的修士笑了笑,不是不感兴趣,而是觉得不可能的罢了,或者早就调查清楚那宝物和神兽白虎无关。 他确实不关心神兽白虎,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身着厚厚斗篷的修士摆手。 “当然。” “吕信侯铩羽而归,连我组织的一位天骄,赵无刀也身死当场,出手之人十分高大,青面獠牙,赤发狂瀑。” 修士利用法力激活了手中的玉简,一道高大的人影映入眼帘。 影像之人睥睨天下。 如天下谪仙,深渊魔主! 一看到影像,身着厚厚斗篷的修士顿时坐直了身躯:“器灵?!” “不错。” “正是万物城现身的器灵。” “容在下多说一句,那件器灵宝物只是极品道兵,纵然器灵本身灵智非常高,修为堪比候选道子,最终的成就也不会太高。” 身着厚厚斗篷的修士淡然一笑:“这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法力勃发。 随手将玉简摄拿在手中。 斗篷修士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还在追查之中。” 斗篷人似乎有些失望的摇头。 他的头很大。 这么一摇,显得更大了。 (本章完) 第853章 很贵 从分堂赶回的蒙植正要踏入玉真观,就看到唯二的金丹修士冯渚面带惶恐的赶至身前,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却根本止不住声音中的颤抖,行礼说道:“堂主,来了很多人,很多人,而且这些人放下东西就走了。” 说着,恭敬的将清单奉上。 蒙植接过玉简,神识扫了一眼,笑着说道:“动作真快。” 他从陈金鼎那里走出来,才不过半日的时间,这些人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将原本不管是欠的东西还是当做礼品的物件全都送了过来。 杀鸡骇猴的作用之大,连蒙植自己都没有想到。 这倒也在清理之中。 一个尊者,轻描淡写的死了。 偏偏陈金鼎还沉默下来。 更是让蒙植安然的从三堂走了出来。 想一想也知道其中的不同寻常。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们也都会迅速的将十六堂的东西送来。 其他的堂主可不想和陈金鼎一样,损失手下还没了面子。 摩梭着手中的玉简,蒙植背手过去,迈着四方步踏入玉真观。 淡淡的说道:“既然是各堂口送来的,全部照单全收,谁不知道我这十六堂缺钱短粮,也没有可用的人手。” “堂主。” “依属下之见,灵地资源以及天材地宝可以收下,此时那些堂口送来的人手,是不是…”陈志载拱手说道。 他怕那些人都是带着各类任务前来,这样的话,轻微一用,十六堂就会变成一个大漏勺,什么消息都存不住。 蒙植抬起手,制止了陈志载的话,淡淡地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是各堂口的好意,我自然要领下,何况都是咱们玉金帮自家兄弟,又不是外人,让兄弟们知道他们该知道的,是他们的权利。” “放心吧,我也不会亏待二位。” 蒙植拍了拍陈志载的肩膀,微微侧眸道:“两位的实力还是差距不小。” “这样吧,接下来,我会着重的二位的修为,争取一二十年内就能臻至巅峰,到时候服下结婴丹,搏一搏这第二步的境界。” “堂口草创,还需要二位为我出力啊。” 陈志载和冯渚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好处,当即拱手拜下:“全听主公吩咐。” “好。” “走走走,看看我们那四阶灵脉!” 蒙植将二人扶起,哈哈大笑的踏入道观。 冯渚收起了忐忑的心情,他不知道蒙植是如何办到的,不过他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随同蒙堂主一同前去的陈志载。 因此他观摩着陈志载的态度。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露出疑惑的神色看向做为同僚的陈志载。 似乎在问他,到底为什么其他的堂主这样给面子。 看到冯渚的眼神,陈志载微微摇头。 他当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然而这件事说起来一言难尽。 如果他不是亲眼看见,也不会相信。 暗金长发被扎了起来,就连眉毛都带着些许的金色,蒙植龙行虎步,却看向了第四个人,也就是以术法形式存在的赤发修士。 他越发的感觉到修为强大带来的便利。 就好像他想要什么,都能称心如意。 哪怕是其他的堂主,也不愿意得罪他。 “您老觉得,我有了这些资源后,多久能将之完全转化?”蒙植的目光闪烁,他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 他不是来做玉昊丰的刀的,也不是为了壮大和稳固玉金帮,而是借助玉金帮的名利帮助自己。 他对玉金帮也没有任何归属感。 涂山君微微皱眉,这孩子好像有点太执着于力量了,也急躁了些。 有一颗向道之心的修士,都会对境界和道行进行追逐,因此涂山君也没有劝告。 他也不需要多言。 以蒙植如今的境界,只差庞大灵石从古仙楼运作化神丹的材料。 之后就能让涂山君出手炼制丹药。 若是一般人,确实不好运作,他们却不同。 有了玉昊丰这层关系,材料的问题就好说了。 “还不够。” “从无到有的搭建,你至少需要一个甲子。” 蒙植沉吟说道:“一个甲子,太慢了。” “我不需要一个势力,我只需要玉金帮的灵石。” “如你所说。” “借。” “借助玉金帮的势做自己的事。” “以灵石赚灵石。”涂山君好歹也是当过宗门太上长老的人,纵然他不怎么管事,还是看得到原来的宗门是如何赚钱的。 不过,他对这些都没有兴趣,反而是喜欢利用修仙百艺来为自己赚取灵石。 实际上哪怕涂山君赚的再多,也还是处在劳动换取灵石的层面上。 “怎么样?” 身着白金法袍的中年人端起茶碗。 轻抿一口。 旋即笑着看向了桌案对面的人。 那人身形修长挺拔,面带几分阴翳。 阴翳修士拱手,随后摇头道:“我没有见他,而是将他直接打发了去,不想他竟然在陈金鼎那里做出此等大事,不仅杀了陈金鼎手下尊者,还从容的离开了,据说事后陈金鼎封锁消息不许人言。” “属下本意只是想做的与其他人无有二致。” “我明白。” 白金法袍的中年人放下茶盏。 露出面容。 正是玉昊丰。 “后来那件事我也知道了。”玉昊丰微微颔首。 他本想让蒙植打开玉金帮的局面,没想到蒙植大动干戈。 最让他奇怪的是,以陈金鼎化神后期的实力,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让蒙植离开。 根据线报,是蒙植请出了一道神通人影,接黑金血刀斩下齐跃蜀的头颅,斩下头颅也就罢了,连阴神阳神一并收去。 “你怎么看?” 玉昊丰回忆着自己见到‘老龙’的模样。 在他眼中,那不过是一道奇妙的神通手段,看起来神奇,实际上最多也就化神初期的气息波动而已。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阴翳修士拱手说道:“陈胖子虽然贪婪,按照实力和脾气,不该如此。” “属下以为,应该是陈胖子没有出手拿下此人的的把握。” “能让陈金鼎忌惮的神通?” 如果说原先玉昊丰对蒙植的机缘并不在意,那现在他就有点感兴趣了。 因为在他的调查之中,三十年前的蒙植不过是一个碌碌无为只能靠着杂活儿为生的金丹真人。 三十年后,摇身一变,成为道体天骄,修至元婴后期甚至有可能是巅峰,手握极品道兵,身负大传承,还拥有了莫测的神通手段。 玉昊丰骤紧眉头。 他始终觉得蒙植的出现,本身是一场阴谋。 背后操手肯定觊觎着什么。 “此事之后,你可以直接去寻他,告诉他你的身份,并且坦言帮助他晋升尊者之境。”玉昊丰看向阴翳修士。 阴翳修士诧异道:“主公要培养他?” 玉昊丰不置可否的继续说道:“我会找人给陈金鼎放出消息,告诉他蒙植即将晋升尊者,一旦道体天骄晋升尊者,那他陈金鼎最终只会成为这场斗争的失败者,因此他必须要趁着蒙植没有晋升或是晋升的途中动手。” 阴翳修士微微眯了眯眼睛:“陈胖子会信吗?” “他不信也得信。” “万一蒙堂主出事…” 玉昊丰阴沉着面容说道:“只要他的来历足够干净,本座会保他无事。”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突然腾飞的小子,到底是谁的人。 又是因为什么才会那么恰好的出现在海鲸帮。 如果蒙植无法解释清楚,玉昊丰并不介意出手。 “去办吧。” “喏。” 三月后。 吧嗒。 一道闷响传来。 隐藏在阴影中的修士探出身躯,冷眼看着带着面具站在石殿内的修士,说道:“道友此来是什么事?” “请你们杀一个人。” “杀谁?” “此人。” 带着面具的修士扔过去一个玉简。 被一只大手攥住。 大手的主人扫了一眼,冷笑道:“元婴后期?” “有道体。” “元婴后期的道体也依旧孱弱不堪,道友真的要用如此惊人的价格,悬赏此人的人头吗?” 大手的主人再看了玉简一眼,这样的价格,都足够杀死一个实打实的化神尊者了,而且还得是领悟了虚天异地的天才尊者。 面具修士微微摇头:“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此人拥有至少能威胁到中期尊者的神通手段。” “哦?” 大手的主人神色严肃了起来。 做为最为严密且庞大的组织,他们对情报向来是严肃且认真的,不会是因为雇主提出而轻视。 相反,他们还会更重视此人的实力,毕竟组织虽然需要灵石运转,却也不能让组织的修士白白送死。 “我们接下了。” 面具修士急问道:“需要多久?” “十年布局。” “十年收网。” “二十年太久!” 大手的主人看了看那位面具修士,面带难色的说道:“这就是我们的行事风格,有长时间的布局才极少出错,在卷宗之中,寥寥失误多是情报出了问题,或是出现了没在预料之中的差错。” “如果道友实在急切,也可请后期尊者直接出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后期的尊者,很贵!” “后期尊者需要多长时间?” “长则两年,短则半载。” “好。” “那就后期尊者!” (本章完) 第854章 两年 两年。 高楼。 有风。 吹动了垂下的暗金发丝。 带动了衣摆。 青年显得更加沉稳,双眸如同两颗星辰,没有那么亮,却恒久不变。 “起风了。” “站的高,风也愈发清晰。”青年正站在一座钟鼓高楼之上,眺望远方。 远天的骄阳缓缓升起,将来不及消融的雾气融入这金色的海洋,鳞次栉比楼舍亭阁,团簇成一团团金闪闪的波浪,涌向了远方。 入目所及尽是十六堂下辖之地。 他就像是一个黄金君王,站在宫殿的最高处,巡视着他的王国。 而他的法袍也同样是暗金色。 蒙植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金色。 他甚少穿其他杂色的法袍了,要么就是暗金的,要么就是黑金。 两者的差别并不大,不管是哪一种,他都穿的很板正,一丝不苟,像是为自己披上战袍铠甲一般。 当然,以他现在的地位已用不着再自己穿衣了。 短短两年的时间,十六堂焕然一新。 如果说原先只是一个破落道观,那现在就像是一个崛起盘踞的帝国,然而蒙植却清晰的知道,这个帝国并不属于自己。 他的很多人手是从其他的十五堂抽调过来的,其中最多的就是十三堂,大半中流砥柱都是十三堂的人。 他更像是一个被架空的堂主。 说起来来,看似人强马壮的十六堂,更像是十三堂的附庸。 蒙植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 对现状没有任何不满。 概因十三堂的堂主承诺。 不管蒙植有什么要求,他都尽力去办。 这不仅是他的意思,更是二爷的意思。 蒙植当即就明白了。 不管他是否能将这个势力经营好,始终是上层的博弈,因此他就着这件事,提出要对方帮忙寻找化神丹的材料。 本以为他的狮子大开口会被对方回绝,毕竟蒙植本意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没想到朱乾寿十分痛快的应下,他说:“既然是主家的东西,你我兄弟能捞些好处又何必互相为难呢,就这样吧。” 想起这事,蒙植不由笑了。 那人看起来长相阴翳,却不曾想是这样开朗有趣的人。 蒙植得谢谢他,如果没有朱乾寿,他不可能两年的功夫就凑齐化神丹的材料和护持身躯和元婴的天材地宝,他只是觉得顺利的有些不太真实,就好像,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也许是他几十年来终于时来运转。 涂山君却有不同的见解。 既然朱乾寿身后站着的是玉昊丰,那现在蒙植拿到的一切都是玉昊丰点头同意的。 玉昊丰想让蒙植快一点成为化神修士,就算不成,也要尝试。 这让涂山君更加疑惑了。 如果仅仅因为蒙植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就对蒙植这么好的话,那玉昊丰此人确实人品高尚,可惜,涂山君早知道这是个聪明且精明的人。 他的精明不是自己想隐藏就能隐藏起来的。 “玉昊丰如此急切,总该是有大事需要新人手帮助,如此才这么大的力度培养蒙植。” “这也正合我意。” 涂山君暗自思量。 他同样需要蒙植提升自身修为。 主魂身还在虎冢牵引煞气,只等蒙植的修为上去就能开始炼制圣器。 虽说虎冢那边的煞气和道兵晋升十分重要,涂山君同样不希望操之过急,修士的雷劫不是那么好过的。 自古骄狂者必败无疑,走的太顺,人就不是那么稳当了。 “禀主公,朱堂主亲自赶来。” “快请,还是我去吧。”蒙植转身走下塔楼。 踏入正殿大堂,正看到一个身着灰袍的修士正坐在桌案旁。 蒙植哈哈笑着走近道:“朱大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朱乾寿取出一方储物戒指,说道:“余下的宝物都在其中了,蒙老弟当真不需要帮中的炼丹师出手?” 放下储物戒指的朱乾寿眉宇间带着几分疑惑的神色,他当然知道这些材料是炼制化神丹所用。 只是,蒙植一不是炼丹师,二也没有根深蒂固的人脉,如何请的动城中的老派宗师出手帮他炼制一枚化神丹。 蒙植笑呵呵的接过储物戒指道:“不劳烦朱大哥费心,小弟有门路。” 他不让玉金帮内的炼丹师接手的原因是怕有人在丹药中做手脚。 他这两年得罪的人不少。 尤其两年前还杀了陈金鼎的手下。 陈金鼎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不会让他顺遂的成为化神尊者。 更别说陈金鼎背后的玉家上位,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玉昊丰多出一位拥有道体的天骄帮手。 肯定会从中作梗的。 至于到底是怎么做的就不得而知了。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他能做的就是防范好一切。 早已经接手大半十六堂的朱乾寿开口说道:“蒙贤弟啊,陈胖子此人心胸狭隘,不可能会这么算了,我看你此番渡劫,不会容易。” 蒙植将储物戒指揣起,笑着说道:“朱大哥放心吧,丹药我找人炼不会有任何问题,渡劫我会在古城尊者专用的渡劫圣地,就算陈金鼎真的想要动手,他也不可能找到机会。如果他真的出手了,小弟还要仰仗朱大哥护法。” “好说。” “你我兄弟,无需多言。” 朱乾寿答应的痛快,脸上也不见半分异色。 “我那里还有繁忙的公务,等什么时候贤弟要渡劫,通知我,我即刻赶到。” “好好好!” 一直将朱乾寿送出殿外。 目送人离去。 “要请他为你护法?” 蒙植高兴的面容一扫而空,沉声说道:“不请。我渡劫的事情,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朱乾寿和玉伯父。” 化神是一道坎,迈过去,他就拥有了和其他人平起平坐的基础,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谁也不信,只信涂山君。 涂山君还算欣慰的满意点头。 如果蒙植真的大肆宣扬自己渡劫的时间,那才是真的傻蛋,就算这次劫难过去,以后怎么死也不知道。 “我将要闭关。” 蒙植向堂众宣布了自己的闭关计划。 他不是真正的要闭关,而是躲起来等待涂山君炼制化神丹。 炼制化神丹的途中他不能现身,吃住都要跟着涂山君,不然一旦涂山君的法力不继,整炉丹药都要糟蹋了。 好在用做炼丹和闭关的静室头年就已准备好。 静室很是宽广。 蒙植郑重的取出尊魂幡,将之放在阵法的中央,握住双拳拱手恭敬叫了一声。 “师父。” 丈许高的尊魂幡呼啦一下掣开幡步,青黑色的大幡面像是一片云,驮来腾云驾雾的恶鬼。 伴随着雾气汹涌铺下来,就好像那巨大的幡面也垂到地上。黑雾像是厚重的地毯,一只赤脚龙爪踩了上去。 吧嗒。 龙爪落地宛若铁靴。 涂山君走出魂幡,看向了立在大阵中央的一座庞大丹炉。 这是一只四阶丹炉,勉强能够炼制五阶的丹药。 涂山君伸手摸了摸丹炉,感叹道:“比不上我那老伙计,不过用来炼制化神丹也足够用。” 蒙植问道:“老伙计?” “是啊。” “很多年的老伙计。” 涂山君后来也用过很多的丹炉,都赶不上宗门的那一只。 那只五阶丹炉本就不凡。 来不及多余感叹。 以降神术操控东海君身躯的主魂往前一步,踏入大阵之中,张开手掌说道:“引!” 轰隆。 火脉如溪流冲来。 涂山君顺势盘坐下去:“这半月,不可有半点松懈。” “弟子明白!” 蒙植瞪大双眼,双眸炯炯,周身的灵机气息也完全释放,不敢有丝毫怠慢。 “三日后。” “丹炉一热就开炉。” 蒙植闻言回身踏入另一座聚灵大阵,取出瓶瓶罐罐的丹药。 就这样,玉金帮的第十六堂堂主闭关的消息不胫而走。 堂内帮众议论纷纷。 有说堂主要准别冲击化神之境,有说只是简单闭关,还有说是为了将养伤势,说是从三堂主那里返回就一直身负重伤。 “闭关了。” 大殿内,倚靠在高座上如同小山的陈金鼎说话如同钟鼓敲响。 他的手指落在宽阔的扶手上,滴滴答答像是在下雨。 “我吩咐你的事情,你当真办好了吗?” 陈金鼎说话的时候还在远方,声音落下的刹那,人已经出现在修士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对方。 上回他听到的承诺是两年或者半载。 现在两年已经过去,为什么蒙植依然还活着,甚至还能听到他即将冲击化神的消息。 修士低头说道:“属下绝不敢欺瞒堂主。” 陈金鼎皱眉起来。 他确实没有听说蒙植遭受刺杀的事情,要么就是组织没有办,要么就是组织还没有出手。 但是不管这两种情况是哪一个,他都不能多等。 若是事不可为,他必须要出手一试。 “去查。” “查清楚他到底在什么地方闭关。” “又是因为什么而闭关。” 陈金鼎拂袖转身,脚步微微停顿,说道:“还有,” “去催一催。” “什么时候他们办事这么没有效率了。” “喏。” 修士拱手应下,倒退着走出大殿。 陈金鼎微微眯起眼睛。 他的眼睛本来很大,现在却像是两条缝。 看不清楚内里的神色变化。 (本章完) 第855章 魔暗 “嘭。” 一爪弹出。 二气盘旋。 “老龙”盘坐于大阵中央,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巨大丹炉。 周身的火焰脉络如一条条小型火龙般盘旋在丹炉之外。 在神识的控制之下,整座静室完全在他的掌握,此时,他就像是从这具身躯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俯瞰内视。 “拨星移斗!” 四方星辰骤然亮起。 东方青苍西庚金, 南明离火玄武镇。 一道巨大的龙影在那盘坐的老者身躯迸发,散发出浓郁的金色光芒,而那光芒又暗沉起来,少了锐气,多出难言的厚重,本来四方星辰还无法彻底覆盖阵法,随着这道龙影的出现,五色神光绽放交织。 蒙植看呆了。 他好像看到了浩瀚的星辰,又像是看到了无垠的星海。 然而,这等恐怖的异像,却在‘老龙’探出龙爪的时候,被他掌于手心。 看到这里,不由得出言问道:“这是什么神通?” “五行炼丹术。” ‘老龙’回答了他。 语气平淡并且也没有什么看起来华丽的名称,普通的就像是随处可见的典籍术法。 他研究过许多炼丹术,但是他最依仗为根基的还是五行炼丹术。 不管他在这块‘旷野’上种出什么花朵,灵树、仙草,根基是不会变动的,五行是最稳定也最为中正平和的大道,使他受益良多。 “龟蛇相盘…” 他轻声的说了这么一句。 ‘老龙’缓缓放下双手。 此时龙爪手掌因为法力运用放出豪光,在收回时渐渐熄下。 微微皱眉。 对行法和丹道神通的应用并不满意,硕大的龙头张开,呢喃道:“东海君的身躯用来斗法倒也合适,一旦触及修仙百艺就显得有些呆滞了。” 降神术让涂山君能够控制东海君的身躯。 并不是说幡内阴神阳神就不具备自己的肉身,他们的身躯同样为煞气凝聚,就和涂山君主魂身没有区别,这样的身躯没有其他的神通傍身,做为遮风挡雨的庇护所、横渡‘苦海’的‘灵舟’,倒也足够运用。 只不过,难免会在需要个人经验以及身躯记忆的时候显得生疏。 好在凭着深厚的道行,并没有出差错。 东海君也不是涂山君盲目选中的,他需要一条‘黄龙’坐镇以全五行,其他的修士都没有东海君合适。 涂山君注视着面前的硕大丹炉,眼帘渐渐低垂,整个人的气息宛如潮流归海,收拢的滴水不漏。 原本外放出去的神识也聚集了起来。 “多久了?” “回师尊,整好两个月。” 涂山君微微颔首:“化神丹已成,三个月后当可开炉取丹。” 说到这里,涂山君的眼帘猛的抬起。 神色严肃道:“元婴雷劫的威力你已经看到,化神之劫只会比之更胜,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劫难,如心魔、外魔、红尘、刀兵…” “你要小心。” “弟子谨记师尊的教诲。” 蒙植拱手施礼,起身看向尊魂幡笑着说道:“您也不用这么担心,如今我已臻至巅峰,凭着道体和深厚修为,再加上您老炼制的化神丹和一众护佑身躯阳神的宝物,不管是多么强大的雷劫都不是问题。” 说着,蒙植走上前去,攥住尊魂幡。 魂幡慢慢变做一柄黑金血刀。 “雷劫。” 涂山君感叹了一声。 雷劫并不是最难的,最难过的永远是人劫。 蒙植有信心也是好事。 如今这局面,涂山君并不觉得会有什么潜在的大危机,唯一的变数也就是陈金鼎。 陈金鼎是一个强势的人,然而,对方沉寂了这么久,该是忍下此事,不然早就该揪着发作。 涂山君暗自思量着眼前的局势,他找不到陈金鼎出手的理由。 以对方那等道行境界,死一两个手下,也不会贸然出手。 除非陈金鼎背后的人催促和指使他,那样的话,此人或许会和海鲸帮的海如贵一样不得不出手对付他们。 “既然玉昊丰这么看重蒙植并且想让他的修为抬升,应该会在对方出手前或是出手时你阻挡一二。” 黑红色的眸光闪动。 涂山君摇了摇头,什么时候他要将弟子的性命寄托在别人会‘大发慈悲’的‘报恩’,如果玉昊丰冷眼旁观,岂不是会让蒙植陷入险境。 他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旁人。 以玉昊丰那精明的模样,他当真会为了所谓的‘大事’而出手相助吗? 多半又是一连串的考验。 身居高位的人总喜欢考验他人。 “不然先找机会弄死陈金鼎?”涂山君的面色阴沉了起来。 没见过陈金鼎背后之人,对玉家的家族纠缠也不清楚。 他揣测不明白那些人的心理,不知道杀了陈金鼎会造成多么大的反响,这反而让涂山君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引起严重的后果,后悔都来不及。 “没情报。” “找古仙楼的第一时间就会被玉家知道我在调查他们。”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师兄啊,你要是能张嘴说话就好了。” 涂山君现在有些怀念在宗门当太上长老的日子了,孤军奋战连个帮手都没有。 连他都过的如此艰难,也就能想象到其他散修的模样了。就算是散修也该有不少好友,能够在渡劫的时候托付大事。 他总不能去信天阳神宗请那位老哥哥出手。 他好不容易才将自己从原来的关系网中摘出去。 现在回去,不是给他们增添麻烦吗。 “也不知道陨炎前辈成圣了没有。” “消息捂的真严啊。” 他心中隐隐有预感,陨炎前辈多半已成圣了。 陨炎什么都不欠缺,自身拥有黄金血,应该也是道体的体现,其次,还有道君大能的传承,纵然那人谋划未知,定然也会在此时全力支持前辈的道行修为。 涂山君仰头良久。 走的太久。 有点想家了。 “我的家呢…” 涂山君低下头。 “今天什么日子?” 蒙植愕然。 刚才好像狐老就问过这个问题,对,刚才问的是过去了多长时间,现在才是问时间,以狐老这样的大修士,怎么可能推算不出日子,不过他也没有纠结的说道:“十二月二十二。” “那快了。” “什么?” “过年。” “过年?” 蒙植对这个词有点印象,他记得自己好像在那些世俗的书卷看过有关于这些的描述。 然而他们终究是修士,春去冬来像是一场风,一年又一年也没有半点需要庆祝的时刻,倒是听说大宗大族有百年大祭,千年大典。 至于十万年。 谁的江山能坐十万年啊?! 他想象不到。 涂山君不知道蒙植心中的胡思乱想,他再次照例念起了咒。 “啊!” 魔头一下子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死死的抓住自己脖子上的森白圈子。 连十根手指都陷入其中。 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能好受一点。 然而那森白圈子却越勒越紧,直到将他的十根手指完全勒断,将他的的脖子压缩成一块死肉,使得头颅和身躯显得十分硕大,连站都站不稳。 刚要站起身来,又是一个踉跄便重新跌落在了地上。 砰砰砰。 魔头不停缩小自己的身躯,那圈子也随之缩小。魔头撑起身躯,吹成个气球模样,那圈子也伴随着他的体型而放大。 魔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哭诉道:“大人啊,小的实在不能往前了。” “不能往前?”身披着黑色斗篷的修士走过来,站在魔头的面前。 淡淡地说道:“你说越是靠近他,这件宝物就会越发的强大,而你只能远离才能舒缓,这样说来,你那位老爷,应该距离此地不远了。” 身披斗篷的修士眺望远方:“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的不知。” “那就由我来告诉你。” “这里是古仙楼下辖的波望峡谷。” 斗篷修士继续说道:“古仙楼下辖之地何止千万里,伱只走到这里,就已经扛不住,这件宝物确实十分强大啊。”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魔头脖颈处的森白圈子。 因为斗篷的遮挡,所以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变化和目光深意。 魔头猩红目光阴晴不定。 他实在不想再见到老魔头,然而,在此人的手中,它依旧生不如死,还不如回到老魔头的身边,最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人对老魔头的位置锁定的越来越清晰,一旦等他找到老魔头,也许它会死。 魔头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动,心中冷笑:“你想找老魔头,我偏不让你找到。” “走吧。” “等组织的消息传来。” 斗篷修士一步踏出,面前域垒空间泛起涟漪。 他已经让组织注重调查器灵宝物,又攥着一只跟随过涂山君的魔头,听魔头说,是在涂山君奔入域垒的时候他们走散了,它又不敢出现在大宗的地盘,只能慢慢杀人积攒实力,没想到被鬼修注意到。 魔头逃也似的跟着斗篷修士踏入涟漪。 脖颈的森白圈子当即恢复原状。 而它也千恩万谢的拱手。 魔头像是哈巴狗一样跟在斗篷人的身旁,回头望向身后来的地方。 心中暗戳戳的想道:“等吧…等吧,你就慢慢等吧,等老魔头的实力高了,我就带你去找他!” (本章完) 第856章 请来 “咦。” 涂山君轻疑一声,眼中闪过精光。 以前他也会念念咒语,就是这宝物没有半点反应。 怎么刚才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的灵光。 以他这般灵觉,当然不会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这就说明,刚才森白圈子相应了一下,不过也仅限于响应而已,应该不会有太强大的威力。 只要魔头迅速遁走,超出了一定的距离之后,受到的影响也就小了。 “魔头还活着。” “它刚踏入古仙楼的地盘,碰巧我在念咒。” 涂山君又运转法力感应,现在已经完全感知不到宝物的位置了。 涂山君寻找魔头,不仅是想让魔头做为后手储备,也是因为想要收回宝物。 森白圈子实在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让他能牢牢的控制一只魔头的生死。 可惜,现在还不足以动身寻回魔头和宝物。 也不多了。 如果蒙植能顺利的渡过化神劫,有阴魂丹能极大的缩短这漫长的法力和底蕴的积累过程。 三月匆匆。 开炉。 奔流的热浪被一只干枯的龙爪压下,万千烟云似乎变成了环绕在手腕处的仙絮点缀。 那枯瘦的手掌就这么慢慢的拍下上方的巨大丹盖,无惧光芒绽放的探出,将那跳出丹炉的丹药收入玉盒。 随手取出一张黑色的符箓。 书下封盒。 托手过来。 蒙植愣愣的注视着面前的玉盒,以及那只干枯的手,和沉稳到极致的双眸,那双眼睛像是璀璨的星辰。 其中流露的期许让人如此的温暖心安,就好像他站在深渊的峭壁前,却能够勇敢的往前走去,无惧坠落。 颤抖的伸出双手,捧在手心。 蒙植斩钉截铁的说道:“弟子无以为报,若有一日我成仙,定要救师父脱离这般苦海,得道成仙!” 涂山君微微笑着。 他的笑容繁盛却有一种宽厚的温和。 像是已经能看到那一天一样平静的点头。 应下: “好!” “弟子失礼了。” 掣出黑金血刀的蒙植摇动手中的长柄斩刀。 长刀顿时恢复原样。 那是一杆高大的魂幡。 青黑色的幡布犹如深邃的青天被那骷髅恶鬼吐出,两条副幡则被鬼手攥紧,宛如环绕在身侧的仙絮。 幡面下。 黑金为主。 血暗熔岩顺着缝隙涌动,就像是附着在筋骨上的血管在微微闪烁。 执掌尊魂幡的蒙植此时也蒙上了一层肃穆庄严。 轻轻摇动。 铁卷一般的幡面豁然撑开。 涂山君看了一眼,踏入幡布。 一步踏出,就好像天涯咫尺,明明刚才还在眼前,现在却像是走入飘渺之中. 又是一步迈出. 那巨大的幡面缓缓收拢诺. 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异样的世界,像是一个画中的国度。 顶着硕大龙头的修士已经走入了其中。 随手熄灭掉面前的阵法,蒙植从储物戒指取出一张青黑斗篷披在身上。 他身上的气息灵机当即消失的一点不剩。 掣开长袍,抬手间,一道印法结实的落在面前的长墙石壁上,掌印浮现的时候出现了一道幽邃的长廊。 蒙植望着面前深邃的黑暗,将兜帽紧了紧,沉声说道:“耗时许久方才铸就此等暗路密道。” 这条路,两年前他就在偷偷建造. 没有任何人知道在他闭关的静室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为的就是在此时安然离开。 对于这件事,涂山君还是十分欣慰的。 蒙植并没有被眼前的道行和修为蒙住双眼. 不会觉得自个儿修成了元婴巅峰就能抗住任何压力. 这世上不缺乏勇气,然而无知的勇气一般被人称作鲁莽。 有时候不仅无法办成事情还会将事情搞砸。 矮身钻入黑暗。 三月后。 陈金鼎的手指有节奏的落在身旁宽阔的扶手上。 宛若大鼎的身躯也只占据高座不大的部分。 侧托着身躯,骤紧眉头。 那双有神的眼睛盯着大堂中的修士。 对方的修为不算高,看起来是个生面孔。 陈金鼎没有开口,倒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气氛凝固。 如同冷气充斥。 沉吟良久,这才说道:“一直闭关没有出来?” 殿内的修士拱手道:“从未出现。” “你亲眼看着他进入的闭关之所吗?” “小的亲眼所见。” “那座闭关的密室也是他专门修建的。” 殿内的修士将自己的知道的一切如实说来。 “小半年过去了啊。”陈金鼎张开手,金环在他的掌中碰撞,滴滴答答,就像是他的心绪一般,如今的他,越发的感觉到事情的紧迫,上头的催促、心头的危机,以及对未来的担忧,让他迫切的寻到破局的点。 “我要确定他是否还在静室之中。” “不必确认。”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不远处响彻。 紧接着一道身形瘦高的人影走出阴影。 人影大摇大摆的坐在了桌案旁,自来熟的给自己斟茶倒水,仰头牛饮后微微皱眉说道:“这什么孬货,一点儿该有的灵味都没有。” “你是什么人?!”站在殿内的修士神色凛然。 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身边还有其他人。 而且,这个人都已经坐在他的面前,他也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哪怕是动用法眼,眼前也同样是空空如也的。 瘦高的修士的目光探寻过来。 陈金鼎当即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喏。” 修士恭敬的退出大殿。 “道友不请自来…” “不。” “你请了我。” “所以我才会来。” “我请了你?” “请了。” “很郑重的请。” 修士将手中的茶碗放下,认真的说道。 “不知道道友是?” “组织。” 瘦高的修士摘下自己的兜帽。 露出一张青铜狐面。 随意绽放的灵机气息赫然是后期。 本来修士间的判断就比较模糊,也许现在的他早已臻至更深厚的道行了。 如果不是看在丰厚的灵石份上他不会来。 “荒狐!” “原来是荒狐尊者。” 陈金鼎双眸一亮。 他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号。 不过,他还是处于谨慎的提醒道:“道友面对的修士非同一般。” “我知道。” “无外乎身具道体。” “执掌宝物。” “得师长的神通庇护罢了。” “我早已不是曾经的我。”荒狐坦然的张开双手,双眸之中满是自信的神色。 突然他的神色凝重道:“区区元婴尊者,本座并不放在眼中,真正可怕的,是能够将自身实力发挥到极限甚至是超越极限的…” 后面几个字他没有说。 这样的人他面对的很少。 不过,自从在天机城外和那个人交手之后,他就感觉自己彻底蜕变了。 如今的他,纵然是面对大宗的天骄也丝毫不惧。 后来他才知道。 与他交手的根本不是人。 他在万物城现身过。 是掀起过一波寻宝浪潮的器灵。 对于这件拥有器灵的宝物,组织也在尽力的寻找。 然而宝物就像是离开了东荒一样从众人的眼中彻底消失,直到三十年前的一场虎冢机缘才终于重新听到了器灵的消息。 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荒狐突然心安了不少。 荒狐冷笑一声:‘赵无刀、候选圣子,就算是天才,也要活下来才行,丢了肉身,就算要用天材地宝重新将养,耗费的时间也是无数的。” “就算是天才,死上那么一次,也很难再重新站起来。’ 压下心中翻涌思绪。 荒狐说道:“他早就消失不见。” “何以见得?” “我刚从闭关的密室回来。” “那里空空如也。” “对了,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隐秘的暗道,通向了天月湖。” “他不可能在天月湖渡劫。” “是。” “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 “什…” “但是,有人知道。” “谁?” “组织。” “组织已经调动了消息最灵通的修士,不出十日,定然能彻底摸清楚他的行踪,其实这个时间还能更加宽裕。” “化神雷劫不可能一蹴而就。” “待他渡劫之时,再出手也不迟。” “那就全都仰仗先生了。” 荒狐起身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何来仰仗之说。” 正如荒狐说的那样,蒙植不在天月湖,而是身处拓月峡谷。 峡谷下是一方六阶灵脉的分支。 峡谷广袤宽阔,两侧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可见四处雷劫肆虐后的狼狈景象,站在此地,寻常修士渺小的就像是蚂蚁。 “就在此地吧。” “我怀疑你的行踪已经暴露。” 蒙植笑了起来说道:“不是弟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要在古城之内,古仙楼的大族修士想要找一个人,不出两个月,就会锁定对方的行踪,我们能瞒过这三个月已经很是难得了。” “接下来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蒙植按下云头。 直奔拓月峡谷的城池。 这些说是堡垒实际上更像是城池的城中之城也很有意思。 “所为何事?” “寻地渡劫。” “那!” “玉简上有无人的洞府的位置,你自个儿选吧。” “缴纳了灵石就能使用灵脉和阵法。” “化神丹是否需要?” “是否需要有专门的修士看顾护法?” “出租道兵。” “符箓卷轴的话…” “阵法是否需要提升品阶。” 一连串的业务堆的蒙植眼花缭乱。 蒙植大手一挥:“不必了。” 缴纳灵石领取了玉简后直奔洞府。 入定三天。 忽一日。 沐浴更衣。 拍开玉盒上的封条。 将一枚丹药服下。 (本章完) 第857章 神圣 轰隆。 惊雷光昼。 天下大白。 洞府之中的修士缓缓睁开双眸。 暗金琥珀眸子宛若瑰丽的猫眼石。 在那暗金长发的映衬下如此的耀眼。 如果说曾经的蒙植看起来只是清秀,那现在的他面容渐渐改变,化作了刚毅的英俊。 带着高修俯瞰世间的宽广,以及独属于大修士的神性。 那种飘渺和难以言喻的厚重锋芒,若是世俗的人看到,怕是会顶礼膜拜,将之当做是天上谪仙。 蒙植将身上的青黑色斗篷摘下,紧了紧身上法袍。 法袍以皇血金线编织,黑曜皮革内衬封边,辅以金纹,雍容而华贵。 最重要的是篆刻在法袍上的阵法符箓,勾连若星辰走座,形成完整的循环。 这样的法袍可以保他抗住化神劫的二三道雷霆之力,乃是由古仙楼专人订制的合身法袍。 三十年前,他想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会穿上这样的法袍,能佩戴腰间的玉佩灵宝。 更能执掌极品的道兵。 蒙植张开手掌,一杆三尺小幡出现在他的手中。 在他握住魂幡的时候,黑金主杆化作刀柄。 凌空攥住刀柄,黑金魂幡慢慢凝成刀刃,顶端的骷髅恶鬼怒吼着变成最前方的刀尖,青黑色的幡布融沉其中。 仰头看去。 紫气东来三千里。 风云像是分卷进入涛海的无穷水流,向着中央汇聚,而天空更像是破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宛如海碗扣下。 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从那中涌出的还是向其中汇聚而去。 天地间,有一种‘恐怖’锁定了起身的修士。 “这场面…” 涂山君想起当年自己渡劫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在天机城。 天机城和古城很不一样。 听到了涂山君的话,蒙植笑着说道:“狐老您应该不需要渡劫吧?” 似有所感般继续说道:“您老是天生的神圣,不懂我们这些底层小修的挣扎。” 感受着那股来自天地的锁定,哪怕蒙植再怎么自信,心中也不由得涌现忐忑和紧张。 就好似血在这样的刺激下沸腾,心中流淌出情绪,那是一种能够影响身躯的东西,看不到,摸不着,只有自己明白。 观想法一转,阴阳磨盘将一切碾碎。 涂山君没有辩解。 而是默认下来。 他并不是天生的神圣,也非地府的大君。 走到这里,每一步都是脚踏实地。 尽管他时常怒斥那半成品影像面板是个无用的东西,实际上他始终觉得是这东西保留下了自己的神智,并且让尊魂幡拥有这等能吸收煞气进阶的强大神通。 只不过,他不能对任何人说。 哪怕是尊魂幡能利用煞气进阶也如此。 现在的蒙植知道与不知道根本不重要。 这等天大的事情,让他知道了反而会影响他本来坚固的道心。 再加上,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越是得知惊天的消息,越会被这消息反噬。 以前的涂山君也不是很懂。 后来他才明白,在太年轻的时候知道太多不好,有时候无知反而无畏,在修行界,不知道比知道更让人心安。 蒙植不清楚自己师父心中所想,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上空还未成形的雷劫上。 “找到了?” “找到了!” “走!” 玉昊丰起身就要离开大殿。 他没想到蒙植还能玩出这么一手,竟然靠着阵法和密道安然的离开了玉金帮的地界。 那阵法的手段实在精妙,看起来品阶不高,却具备着十分强大的迷惑性,一般修士根本看不出来。 这也就说明蒙植得到的机缘非同小可。 其次,蒙植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这么呆愣。 看起来行事锋芒毕露,实际上也是个知道隐藏的聪明人。蒙植肯定知道自己逃不脱古仙楼的追踪,然而他已经为自己争取到三个月时间。 这个时间不是让他渡劫过去,而是安然的抵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的开启雷劫。 省却了骚扰。 等他雷劫一过,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如果不能渡过,那么,是否能隐瞒自己的总之也不重要了。 “陈金鼎知道吗?” “应该知道。” “嗯?” “暗桩说,陈金鼎很快就发现蒙植不见,只不过碍于您的压力,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寻找,如今怕是也已经锁定位置。” 朱乾寿拱手说道。 说话的时候目光闪烁。 他与蒙植称兄道弟好的不得了,没想到这小子还防备着他。 明明说好渡劫的时候通知他护法,不想这小子自个儿溜走了。 他们得知消息的时候。 这小子已经在拓月峡谷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朱乾寿也不由得赞赏道:“好小子,明明有本座可以依仗却能坦然离开,这份果敢和判断,也足以说明他是个成就大事的人,更难得是这份缜密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上位’也就是走在前方的玉昊丰。 怪不得上位如此看重对方。 看来也是动了将之招纳的心思。 不过,如果对方的来头很大的话,不见得能做到。 想到这里,朱乾寿叹了一口气。 大宗弟子和他们散修就是不一样。 大宗子弟天生就拥有金山银山和数不尽的天材地宝恶,而他们散修呢? 除了靠自己还能靠谁。 好不容易登上了第一步巅峰,没有传承、宝物、指引,根本无法踏出第二步,无奈之下,只能转投大势庇护。 当然,也可以自己创建宗门,发扬光大,然而光是自己的修行都已如此缓慢,又要照顾宗门的话,就是彻底将道途堵在后人的身上。 如果不是投身古仙楼。 他也不可能踏入第二步。 然后登上化神境。 只是,投身容易脱身难。 想要离开,要么就完成古仙楼的命令,要么就将这一身修为留下。 若说叛逃出去… 朱乾寿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已经过惯了这样的生活,再让他出去颠沛流离,东躲西藏,他也不习惯。 说不定自己前脚叛逃,后脚就会被古仙楼的修士击杀。 古仙楼花费了大量的资源培养他们,不可能放他们安然离去。 说到这里,就不得提起另一件事。 齐跃蜀说是陈金鼎一伙儿的,实际上对方同样是古仙楼培养出的。 要不是玉昊丰将齐跃蜀身死的事情压下来,蒙植定然要受到古仙楼上层极为严厉的责罚。 擅杀古仙楼尊者修士,怎么可能连一丁点的消息都不曾传来,连陈金鼎都没有多说半句,现在看来,全都是上层的博弈罢了。 修行界,早不是野蛮生长的时代了。 如果真要追溯。 也许在荒古的时候还很自由…。 “自由?” 朱乾寿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也许每个时代都不一样吧。” “拓月峡谷。” “我们走。” 一艘庞大的巨舰犹如巨兽般发出长鸣,在天空中浮水翻涌,化作一道光梭消失在天际。 “这么大的动静?” “是啊,玉金帮的巨舰都开出去了。” “玉金帮这么高调?” “毕竟玉金帮本身就是古仙楼的一部分。” “古仙楼?” “我也是古仙楼的修士。” 身旁的修士拉住对方,说道:“你这古仙楼和人家的古仙楼是一个古仙楼,只不过就算同属于古仙楼也有个三六九等,我们呐,就好好的当那个第九等就好喽,不要知道太多,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往日里人烟稀少的拓月峡谷一下子热闹起来。 化神劫吸引了无数修士前来观摩。 那些本就身在托月峡谷的修士自不用多说,许多相隔万里的也在看到动静后蜂拥赶来。 别看蒙植遇到的化神修士好像很多。 实际上那是因为他已经触摸到了这个境界,加上又是道体天骄的身份,让他提前接触到这一境界修士。 如果说他已经抵元婴巅峰,身边反而还是更低境界的修士反而才是出现了问题。 要么就是自己没有踏足那一阶,要么就是自己已达到顶峰。 元婴巅峰是顶峰吗? 相信没人敢说是。 一旦真的发现,元婴巅峰就是顶峰,那么至少有过半的修士会当场道心崩碎。 因为没有了路了。 前路。 仙路。 “化神雷劫,我苦等二百年不曾感受到灵机降临,他是谁?没见过。” 一位身形佝偻的老者看向山顶盘坐的修士,那人还没没有彻底被天地灵机淹没,依稀能看到意气风发的身影,以及狂舞的暗金长发。 修士没有多余的动作,而是静静的磨刀。 磨刀石闪烁火光。 水流掠过。 水火交织显得如此的平静。 那修士巍然不动,身上涌现出锋芒的冲天刀意,那刀意并没有迸发开,而是不停的攀升扩大,顷刻间,方圆千里已彻底被刀山笼罩。 刀山与天地灵机碰撞在一起产生气息,像是云彩般缓缓的涌动,彻底淹没了磨刀人的身影。 轰隆! 雷霆划破天际。 神雷一震。 碎刀山。 湮真意。 岂料那持刀的暗金双瞳的修士毫无惧意。 手持黑金血刀。 “六道轮回斩。” “地狱。” “刀山!” 碎裂的山海重新汇聚。 化作一座高山抵挡住降临的雷霆。 “杀!” 蒙植张口。 手持尊魂幡所化的长刀。 悍然出手。 “火海!” (本章完) 第858章 辨识 震杀而来的雷霆消失。 蒙植微微颤抖的手掌渐渐稳固。 那并不是害怕,而是彻底的心安。 他恍然发觉,原来自已站到了这么高的位置。 第一道雷劫不曾给他带来困难。 雷霆散落的弧光就像是绚烂的烟火,庆贺着他的心生:“我明白了,天地的雷劫,既是对修士的考验,也是一场机缘。” 第二道。 蒙植根本不曾架起护体罡气,任由雷劫洗礼身躯。 雷霆的坠下并没有让蒙植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反而激发了道体虎魄。 巨虎像是一条蛇环绕在蒙植的肩膀处,巨大的虎头张靠血盆大口,怒吼不休,疯狂的吞吐着灵机气息。 “虎魄!” 伴随着第三道雷霆落下,蒙植不由得感叹,因为自己潜心修行,所以并没有完全发挥出虎魄道体的神通。 虎魄道体拥有很多强大的神通。 其中庚金杀伐,白虎凶煞,可助力他的真意和术法。 在他刀意汹涌的时候,完全能利用虎魄道体强大的能力越阶对敌。 更不用说,他手中还有一件足够合适的极品道兵。 尊魂幡虽是功能道兵,却拥有所有道兵都不具备的能力,那就是能更改自身形态。 自在如意的神通使得尊魂幡能够适应不同幡主。 不管对方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只要幡主能想象出来,尊魂幡就会按照对方的想法变成对应的兵器,尽管只具备着最基础的形态,也远不是寻常道兵能比。 有黑金血刀在手,甚至不需要狐老出手,蒙植自己就能越阶。 虎守圣心使得他的神识更强。 观想法足以庇护他不受大部分的邪术侵扰。 虎目更可看穿伪装,隐隐有一种洞悉人心的本事。 不过,他并没有说自己最为强大的神通,其神通名为‘死葬伥神障’。 凡是死在他手中的修士全都会化作他的怅鬼。然而,比较尴尬的是,他手中的尊魂幡在杀死他人之后,就会吞噬对方的阴神。 反而让那最为强大的神通沦为鸡肋。 “涂山君。” “狐老,虎老?” 蒙植哑然失笑,相比他这位正统的道体传承之人,涂山君更像虎魄道体,各方面的神通也都远强于他自身拥有的道体。 他早就想过,自己称呼涂山君狐老是不是误会了。 其实更应该称呼对方虎老。 那他们两人是什么? 老虎、小虎? 不等他发散思维,第四道雷霆轰然落下。 这一次蒙植没有托大抵挡,而是反身钻入大阵。 服下丹药,将黑金血刀横在双膝前静坐。 升起的大阵为他抵挡袭来的雷霆。 涂山君说道:“大阵挡不了多久。” 这座大阵是他出手布置,他清楚大阵的极限。 雷霆就像是冲刷而来的瀑布要将这遮风挡雨的茅草屋冲散,别看现在还算结实,实际上不出三十息,此阵必破。 这也让涂山君皱起眉头。 雷劫对大阵好像拥有更强大的反制手段,也可能是此阵不够坚固。 ‘也许我该针对雷劫研究阵法。’ 涂山君以为这座大阵能抵挡一道雷霆,现在看来顶多抵挡半道。 蒙植听到呼声,再次服下一枚阴魂丹补充法力,运转鲸吞大法,双手掐着印法: “天青不老,与我地狱变。” “噬地!” 一十八道神光涌动化作长柱汇聚到蒙植的身上。 蒙植的背后浮现了一道虚影。 那道虚影就像是一个踩着高跷披着斗篷的人影,张开了那血盆大口,像是一头荒兽一般疯狂的吞吐着灵脉的庞大灵气。 原本还澄澈的天下此刻充斥了雾化的灵气。 “第几道了?” “第四道过半了。” 围观的其中一位元婴真君死死的盯着汹涌的雷霆中央。 他明明看不到任何东西,自己的神识也完全无法触及其中,然而他还是数的仔仔细细,双眸像是要从那眉眼框中跳出来。 修到这一步,没人不想跟进一步。 进一步不仅增寿千年,也是距离仙路更近。 尽管大多数修士对仙路根本没有概念,然而他们同样不甘于平凡。 不管是有意识的前行,还是无意识的前行,他们都走在路上。 “玉金帮的巨舰来了!” “难道这位渡劫的修士是玉金帮的修士?” “那该是古仙楼的天才吧。” “你们听没听说,玉金帮的第十六堂。” “第十六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玉金帮第十六堂的堂主,据说只有元婴境。” “那?” “极有可能是他!” 站在巨舰上的陈金鼎面色平静,手中的两个铁环叮叮作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增加到三个,金环漂浮碰撞却又在他的控制下安然飞回手指。 显然,他的心情还算愉悦,至少现在并不如以前那么急躁。 “陈胖子,你的心情不错啊?” 坐在船舱上方的一个年轻人嚼着瓜子,翘着二郎腿。 年轻人眼看没有激起陈金鼎的怒气,露出微笑的继续说道:“那小子那样对你,还杀了你三堂重要的舵主,你连屁都不敢放吗?” “哼。” 陈金鼎冷笑一声。 他早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今日蒙植要是死在组织的杀手手中算他走运,若是组织的杀手失手,他定然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么久没有发作,不过是因为还没有到最佳的时刻。 再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和场景了。 “道体天骄,深得二爷看重。” 另一位依着栏杆的青年淡淡地说道。 十六位堂主,他们三位算是早到,还有几位并不与他们同路。 更多的是和蒙植没有利益冲突,因此也不想交恶的,所以他们连来都没有来,只等着消息传回来。 如果蒙植能破境,他们自然会恭贺道喜,如果不能也无伤大雅。 “你觉得他渡劫的成功率有几成?” 一座空中隐匿的堡垒之中,站在甲板上的玉昊丰问朱乾寿。 “至少七成。” 朱乾寿的眼光很毒辣。 玉昊丰没有多说,微微颔首道:“八成。” 这个概率已经很高。 从玉昊丰的嘴里说出来却很是平淡。 他知道蒙植有这样的底蕴。 就算没有化神丹,光靠一身修为和底蕴也有四五成的机会。 修仙者,说一千道一万,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他们的是修士不是资源堆出来的强人。 上古时候,没有具体的方子丹药,同样有人破境攀升,难道离开了天材地宝和资源,他们修士就一无是处了吗? “雷劫好快!” “这是第几道了?” “第八道。” 此时的蒙植一头暗金长发完全烧焦散落,身上的法袍也被雷霆撕成褴褛衣衫,护体罡气彻底消失,灵机气息萎靡不振,就连原本明亮的双眸也黯淡了不少,眼看着第九道雷龙将至,蒙植心中咯噔一下。 “师父…” “莫怕!”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彻。 “还记得那道神通吗。” “记得!” 蒙植掐起印法: “魔心天引。” “阴神替死!” 在他身后浮现的那道虚影渐渐的凝实变一道具备着肉身的阴神。 阴神黯淡的双眸越发的明亮,身上的死气被旺盛的生机代替。 反观蒙植的身躯却宛如正在熄灭的灯火,在双方达到平衡的那一刻,阴神化作一道流光冲上天空。 雷龙将阴神吞噬。 也在半空炸开。 与此同时,蒙植猛地睁开双眼,无穷灵机化作冲天的光柱迸发飞天。 上空的雷劫翻转化作了雨云。 “下雨了。” 甘霖降下。 站在雨中的蒙植只觉得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此时,面前却浮现了一道微小的涟漪。 “什么?!” “死!”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身披斗篷,戴着青铜狐狸面具的修士出现在刚刚渡劫的蒙植面前。 手中的三棱沙杵直奔蒙植的头颅。 “不好!” 青铜面具的修士嘴角扯上狞笑,他似乎已经预见了这位道体天骄陨落的时刻,到时候此人的死相一定不太好看,毕竟头颅炸碎的人,没有几个是好看的。 别说好看了,怕是连一个完整的全尸都不会留下来。 青铜面具的修士神色一怔。 他手中的三棱沙杵确实击中了什么东西。 却不是那青年的头颅,而是一方宽阔厚重的胸膛。 胸膛很结实,然而让人遗憾的是,对方的道行实在太低了,区区化神初期,在他这一击下,已被贯穿了胸膛,五脏六腑都遭受重创。 如果他继续出手,也许能够在短时间内击杀此人,不过这并不是他的目的。 “找死!” 荒狐大吼一声。 “大地星辰起!” 灵机气息犹如一座沙树拔地而起。 虚天神异出现。 钻石星狐跃然。 那个被贯穿了胸膛的‘老龙’抬起了龙头,看向了面前的刺客。 他认出了此人。 当年在天机城外他与此人交手过,不过被他逃走了,没想到现在他已经是化神后期,并且还在蒙植渡劫后出手刺杀。 “怎么回事儿?” 陈金鼎皱起眉头。 心想: ‘老龙身影怎么如此不堪一击,难道当时是唬人的不成?’ 涂山君一把推开蒙植,接过了黑金血刀。 轻轻摇动。 血刀变回了原样。 一杆丈许魂幡。 尊魂幡。 荒狐先是愣了一下。 旋即瞪大双眼。 脊梁骨一股寒意上涌,直冲脑门。 “啊!” 大吼一声。 连滚带爬的登上遁云。 (本章完) 第859章 起阵 “想走?”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爬上云彩的黑袍修士身形一顿。 当即停了下来。 荒狐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亦或是哭和笑都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因为他偏生就遇到了那个人。 现在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要接这该死的杀手任务。 赚的灵石再多也没有命花啊。 更不用说,情报根本一塌糊涂。 上一回就吃过情报的亏,怎么组织又没有搞清楚情报。 来之前,荒狐信誓旦旦,觉得不过是元婴巅峰的天骄罢了,以他的实力杀死对方轻而易举,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背后的势力和传道授业的师长。 然而,那些问题都会有其他人来帮他摆平。 不需要他为之烦恼。 站在云彩上呆愣的荒狐僵硬的转过身来,扯上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 再次看向‘老龙’执掌的极品道兵。 那是一杆魂幡。 尊魂幡。 他多么希望自己没有将之清晰的认出来。 其实如果是曾经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快辨认清楚。 概因三年前堂主曾下令全力寻找这件拥有器灵的强大宝物,所以他才记住了,并且知道了涂山君真实的身份。 原来他对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寻常修士,而是一位不知道活了多么古老的天生神圣。 如今他则是非常后悔自己将尊魂幡认出来。 荒狐说道:“道友,我想说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况。”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信吗?” 涂山君胸口的大洞翻涌着黑红色的煞气,就像是重构打印般,将之重新填补起来。 硕大的龙头开合,暗沉的双眸淡漠的瞥了站在云彩上的荒狐一眼。 淡淡地说道:“你信吗?” 荒狐叹了一口气:“我不信。” “我只是不想与道友为敌。” “你认得我。” 涂山君说的轻描淡写。 正是认出荒狐,因此涂山君才决定显露尊魂幡。 黑金血刀只有形而无神通,只有尊魂幡能抵挡住化神后期的大修士,他曾与荒狐交手,此人的虚天神异和道法颇有道行,光靠东海君和黑金血刀绝不是此人的对手。 值此重要的时刻,更不能让压箱底的垂云出手一击。 无奈之下,只能显露尊魂幡,帮助蒙植渡此难关。 ‘福祸相依,劫数躲也躲不过去。’ 涂山君的目光平静。 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心中同样对此局面有所预料。 听到老龙的话,荒狐看了看尊魂幡,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老龙’很熟悉,就好像…,想到这里。 荒狐猛的瞪大双眼,瞳孔微微颤抖:“你…是你,你…,我,我早该想到,那也就是说…” 荒狐探过目光看向被‘老龙’护在身后的修士。 蒙植此时正盘坐在雨中,恢复着受损的身躯和干枯的法力。 荒狐恍然。 神器已有主。 怪不得直到现在涂山君都没有出手,在他的印象中,此人绝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那时候许红裳的修为也不高,他却依旧出手了,如今那身后的青年渡劫化神,肯定也足以支撑此人出手的。 纵然不能展现完整的斗法,也能涌出一招半式。 想到这里,荒狐悬着的心稍放下,却并没有完全放下来。 他总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说自己和天生神圣交手,其实不过是两招而已。 第二神通施展他就重伤远遁。 又怎么敢真的再次出手。 荒狐拱手抱拳道:“今日我没有来过这里。” 说着就要走。 “你想走,我就杀你。” 转身的荒狐身形顿时僵住,哭丧着脸,告求道:“道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说着目光看向涂山君身后的小子继续道:“此人刚渡化神劫,虽得天地馈赠,顶多只有让道友出手一击得法力。” 说着目光环视道:“现在隐匿不出的尊者修士至少在十位以上。” “道友用此术杀我,你们两人岂不是要成为待宰羔羊?” “道友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这位小哥考虑。” 荒狐以为自己能说动涂山君。 然而,等来的之后一句话。 “你可以试试。” 荒狐摸了摸鼻子。 他不敢试。 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天生神圣,是否真的会在意自己的神器之主? 或许会在意,不过却肯定更关心自己。当器灵有了神智,他们当然会考虑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更不用说是这么高神智的器灵了。 唯一让人惋惜的是,此人的本体太弱了。 极品道兵。 很强。 却远远不够强。 本体限制了他的高度。 相比于赌涂山君不出手,他更要赌自己能否在对方器灵身出手后活下来。 荒狐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涂山君流传出来的战绩,在裴氏的事情被圣人压下来,但是也有不少捕风捉影的消息浮现,那样的浮萍不能当做根据。 万物城的却可以。 万物城杀鬼魔尊者。 战败手持圣器黑皇剑的大星河宫天骄。 虎冢杀飞来君。 碎拥有玄绝刀的赵无刀。 赵无刀可是组织的天骄圣子。 是极为有力的竞争道子之位的人,这样的天才日后是要成就圣人接任堂主的,却轻而易举的被器灵杀了,直到现在,吕信侯还躲着他们组织,一步都不肯离开自己的宗门。 这样的人。 杀他,应该能用多少神通? 荒狐暗暗叫苦。 他不想死。 可是他也不想帮手。 陈金鼎背后的是古仙楼大族玉家。 他现在临阵倒戈还不如硬抗涂山君一击。 上回涂山君没打死他,说不定这一回也和上一回相似。 “道友让我留下是…?” “看。” “看?” 荒狐愣了一下。 “静静的看。” “怎么回事儿,那杀手为何不再动手?” 一道细微的声音在陈金鼎的耳边响起。 陈金鼎面色阴沉。 他也不清楚。 也许那杀手认出了蒙植背后的修士,两者认识所以才罢手言和。 但是这样的局面不是他想看到的,如果不趁着现在蒙植渡劫的虚弱期将之彻底除掉诺,定然后患无穷,而且上位也用言语暗示他了。 “二爷?” 朱乾寿拱手询问玉昊丰。 玉昊丰微微皱眉。 “那是什么宝物怎么杀手看到那宝物后如此惊恐?” “属下不知。” “那好像是一杆幡。” “一杆幡?” “幡能有什么大来头。” 荒狐的出现还是让很多人为止一震的。 不过如今看来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惊险。 那执掌着魂幡的老龙与那黑袍修士不知道在说什么,两者看样子是僵持住了。 “既然组织的杀手靠不住,那就由你出手吧。” “喏!” 陈金鼎不得不遵令。 他一步踏出,身后的横空巨舰从涟漪中缓缓显化。人如其名的陈金鼎抬手手掌,举着一枚金旨,朗声说道:“古仙楼堂主蒙植,桀骜不驯,言语之间擅杀同僚,今已完全查明,还请蒙堂主随我们走一趟!” 荒狐目光一转。 他认得那个手持金旨的人。 不正是雇佣他的修士。 “道友他…” “我知道。”涂山君微微颔首。 蒙植睁开双眸,看向站在巨舰上的陈金鼎,冷笑道:“齐跃蜀胆敢以下犯上对本座出手,被本座击杀乃是他罪有应得,你陈金鼎奉谁的旨意前来捉我?!” “上层旨意其实你能揣测置喙。” “若是蒙堂主抗拒。” “我也只能以武力镇压了!” 陈金鼎压根就没有给蒙植反驳的机会,大喝一声:“巨舰锁定!” “二爷?!” 朱乾寿赶忙看向玉昊丰。 玉昊丰抬手制止道:“等。” 他还没有看出蒙植的底细。 现在正好。 就算组织的杀手没有继续,陈金鼎也迫于那人的压力不得不出手。 蒙植神色剧变。 低声道:“师父,怎么办?” “您老能不能拖住他们,等待玉伯父赶来?” “玉昊丰?” 涂山君的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淡淡地说道:“他能来早就来了,如果不能来,就说明不能来。说不定这件事他本身就是推手之一。” “可是…” “求人不如求己!” 涂山君的面容依旧从容。 更大的场面他也见过,何况是区区巨舰的锁定。 随后看向早已经踏云的荒狐。 说道: “我知道很多人都对器灵宝物虎视眈眈,你就瞪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我手中这杆幡。” 涂山君扬起手中的尊魂幡。 神识则慢慢散开,将手中的尊魂幡往上空轻轻一抛。 尊魂幡如龙般钻入云中。 轰隆! 天地色变。 “阵!” 东海君的目光重新恢复了澄澈,那是一种没有任何神智的清澈呆滞,然而他却并不是虽神识而动的傀儡,其灵智之高与生前并无二致。 加之没有任何顾虑和想法,反而能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势力。 东海君抬手,接住一杆小幡。 东海君低头看去。 小幡上书“” “风。” 摇动小幡。 风起。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变成了巨大的阵法套筒。 无数阴云汇聚成铺平。 隐约间,好似看到了肃穆的军阵。 天空中。 风云汇聚的至高之上。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彻。 “十方鬼王,” “杀生阵!” “起!” 晚点,二更。 第860章 阵杀 黑色的雾气与没有散去的雷云交织,锻成一块浓郁的暗。 暗天之下。 百万鬼兵齐着甲。 万千猖将身披胄。 漫天的阴云在阴风吹拂下,若隐若现着一只只青面獠牙的恶神。 整齐簇拥。 宛如一直隐藏在深渊地狱的铁军,终于从晦暗的地府走出。他们的身形不一,却整齐的让人们以为他们其实是一体的。 手持小幡的东海君的口中生出獠牙,老龙的面容化作铁青。 化神初期的灵机气息完全嵌入大阵。 一步迈出。 化作苍龙飞上云端。 无尽的黑暗尽头。 似乎端坐着恶神的王。 飞入云端的老龙也只是其中之一。 在小幡从老龙手中挥动的一刻,小幡化作大纛矗立军阵之中。 老龙缓缓落座。 一座虚幻的神龛拔地而起,与背后的深邃黑暗相连,好像坐在这里的并不是修士,亦不是恶鬼凶神,而是一位统御大军的将领。 此时,大阵边缘的荒狐瞳孔缩小,他眼睁睁的看着‘老龙’化作龙形飞走,而类似那样端坐在云端上的气息足有十道,老龙竟排在倒数之列,往前的所有强大阳神,全都不是老龙的灵机气息能够比拟。 “一、二、…五。” 不算老龙,竟还有五位强大冲天的气息。 他们就像是这座大阵伸展出的手脚。 是如此的统一。 然而,他的目光却飞了起来,搜索着另一道本该出现在他目光之中的身影。 荒狐的眼中闪过疑惑的神色。 轻声呢喃道:“没有?” “还是不在?” “不可能不在。” “他是器灵!” 荒狐寻找了许久都没有见到那道身影。 他不觉得是对方不在。 做为尊魂幡的器灵涂山君怎么可能不在幡中,唯一的可能就是坐镇黑渊尽头,居高临下的如同鬼中帝王一般俯瞰被这无穷阵法笼罩的天地。 盘坐阵中的蒙植望着那漫天无尽的凶恶鬼神,不仅没有畏惧,反而面露喜色。 他早就见识过尊魂幡内的那座天空大城,以及通天塔中的强大修士,一直担忧暴露宝物才不敢彻底用出神通术法。 当下这样的局面,若不施展出全部威能,他定然十死无生。 落在陈金鼎和其背后高修的手中,或许连求死都是奢求。 尊魂幡总有一天会暴露。 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既来之则安之。 蒙植长叹一声:“天算不如人算啊!” 抹去眼底深处的担忧,蒙植仰头将丹药瓶子倾倒。 十余枚丹药落入口中。 入口即化。 在他虎腹鲸吞神通的炼化下,化作了充盈的法力积蓄在丹田的广袤法力海洋。 盘坐在山巅的蒙植凌空一攥。 一杆虚幻的小幡出出现在他的手中。 在神识催动下化作黑金血刀,持刀的蒙植斜指远天的玉金帮巨舰,冷声说道:“陈金鼎,汝可识得此阵。” “你不是要捉我吗,若有胆量,还请入阵吧!” 横空的巨舰足有两千米。 站在甲板上的陈金鼎阴晴不定。 他不认得这道大阵。 然而,只要不是瞎子,一定能认出这道大阵绝不是样子货。 没看连组织的杀手都乖乖的听从阵主的吩咐。 他陈金鼎的实力确实不弱,却也没有托大到能安然破阵而不出什么意外。 “这是什么阵法?” 跳脱坐在桅杆上的堂主皱起眉头,四下的寻找着修士。 “不认得。” “一看就很凶。” “你看此阵凶煞气直冲天际,好似天玄银河挥洒远去,散落覆盖何止万里之遥,这样的绝世凶阵,只怕那布下此阵的修士也绝非等闲,更不用说刚才如龙一般飞上云端,充作了这庞大阵法阵眼的道兵。” “道兵?” “极品道兵!” “那好像是一杆…幡。” “幡?” 巨舰上的众人相视,眼中全都涌动着些许不确定却又不好说出口的东西。 “呵,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不过是器灵宝物罢了。” “相传三十年前,天器圣地万物城出现了一件器灵宝物,就是一杆魂幡,据说那器灵拥有寻常修士的神智。” 倚靠在巨舰栏杆上的八堂主死死的盯着面前汹涌的大阵,别看他说的轻松,实际上双眼中的神色早出卖他。 “据说那器灵打伤很多人。” “没想到,被这小子得到啊!” 悬空坐在船舱上方的玉金帮堂主像是要看透阵法找到蒙植一样。 “这真的是器灵宝物吗?” “嗯?” “为何不见器灵?!”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 刚才他们分析的头头是道却算漏了最主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器灵’呢?好像从来都没有见到那位器灵的出现。 也许尊魂幡的器灵就在大阵的深处,毕竟做为器灵肯定不好轻易的露面,否则就没了坐镇大阵的人。 “是这件宝物吗?” 玉昊丰看似是问句,实际上他已经明白。 根本没有什么隐士高修,也无深厚的势力背景。 蒙植能够获得道体是因为三十年前的虎冢,而护佑他的人,也从来不是师长高门,而是这杆尊魂幡的器灵。 玉昊丰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老龙的神色如此怪异。 生命的状态也十分稀奇。 是生、是死? 还是介于生死之间。 现在他懂了。 老龙死了,器灵却活着。 由器灵操控的老龙当然生死兼具。 “是!” 拿出玉简画像的朱乾寿坚定的说道。 接着问道:“二爷,我们是不是该出手…” 得到的依旧是玉昊丰的拒绝。 玉昊丰抬起手,淡淡地说道:“锦上添花实在不如雪中送炭。” “本座谋划了许久才布下这场大戏,戏才刚刚刚开,着什么急要打烊。看吧,我倒要看看那杆器灵宝物到底有多么厉害的神通。” 朱乾寿拱手称是。 “放心吧,纵然是器灵宝物,没有法力的支撑也无法发挥出完全的实力。” “那渡劫的小子才踏入尊者之境,境界不稳。” 飘渺的声音涌入陈金鼎的耳朵。 陈金鼎神色一松,他也是如此想的。 刚才组织的杀手就已经快要触及蒙植了,只不过被尊魂幡内的阳神尊者挡下。 那时候组织的杀手还将阳神尊者胸口轰出大洞,逼得对方不得不在暴露自己器灵宝物的身份下主动显化。 如果对方真的拥有万全的实力,何必要这样做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在虚张声势。 他已经不会再像上一次一样上当受骗了。 “执法卫何在!” “在!” “破阵。” 那五位答应的极为不情愿的元婴真君面面相觑。 上头说是捉拿元婴真君,所以才是他们赶来。 现在人家已经渡劫成尊,还布下如此恐怖的大阵,再让他们前去捉岂不是送死。 “废物!” 陈金鼎勃然大怒。 “你去。” 陈金鼎大怒,就要质问是谁。 回头一看。 一位身形高大的修士正站在他身后。 那人长相十分英俊,狭长的双眼不仅没有破坏那张面容,反而让他更具压迫感,光是站在那里散发的淡淡气息,就让众多尊者后退。 陈金鼎赶忙拱手道:“七爷!” 被称作七爷的人缓缓坐下,四道身影伴随涟漪出现将巨大的座椅抬到此人屁股下,使得对方安然落座。 此人指了指陈金鼎说道:“去吧。” “由本座为你压阵。” “是。” “他是谁?” 荒狐一看问他的人,不正是那个刚刚渡劫称尊的小子,本不想说的他还是解释道:“玉家当代的老七,身具广寒道体,底蕴非凡,其实力远超许多大宗的候选道子,如果是稍差一些的大宗门里,他就是板上钉钉的道子。” 说到此人,荒狐神色严肃道:“道友,此人绝不好对付!” 如果是他遇到了此人,荒狐一定转头就跑。 这个人可比赵无刀的道行强出太多了。 “这么厉害。” 蒙植嘶了一声。 他不觉得自己的罪过此人啊。 怎么会惊动这样的大人物。 “别说玉家的老七了,就是那胖子也不是好对付的。” “他…” 在荒狐言说的时候陈金鼎已经踏入大阵之中。 甫一踏入大阵。 陈金鼎顿觉身躯千斤重。 对他而言,别说是千斤的重量,万斤、百万斤都不在话下,然而让人费解的就是,自他踏入阵中,就好像三魂丢了七魄,往前走了不过三步,他的身躯灵光就消失殆尽,身上更是涌出了淡淡的老人臭。 “怎么?!” 陈金鼎瞪大眼睛。 运起法力架起道兵抵挡。 然而,身上的情况乱不仅没有制止反而还在迅速恶化。 “入吾阵中,” “削五感六识,斩金丹光华,晦元婴灵光…,损生人气息,肉身为阴煞蚀…” “陈金鼎。” “陈金鼎!” “魂归来兮!” 陈金鼎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然后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咆哮。 紧接着,一阵恍惚。 他就看到自己的阳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身躯。 惊恐之下的他挣扎着想要逃回躯壳。 却已是徒劳。 他的身躯已经死了。 一个后期尊者。 走了三步。 死了。 还在阵中的荒狐眼中的诧异早就被惊恐代替。 他刚才还在讲陈金鼎。 现在陈金鼎就死了。 活生生的死在他的面前。 别说是他,巨舰之上的修士全都一脸的震惊。 请:m.yetianlian.cc 第861章 道子 “死了?” 依靠着栏杆的堂主瞳孔不自觉地缩小。 身处阵外的他们本不应该看到大阵内的情况,然而就好像是那阵主有意为之一样。 大阵宛若隔着一层水晶涟漪的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他们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陈金鼎走出的那三步。 三步之后。 身死道消。 “你看清了吗?” 倚靠在栏杆处的上官川抱着肩膀,看向了出现在他身旁的并不高大的修士。 修士紧锁眉头,沉声说道:“没看清楚,陈胖子死的蹊跷。” 说着,目光落在远天裹挟了小天地的大阵上。 此人正是与陈金鼎拌嘴却依旧坐在船舱上的堂主。 现在玉家七爷到来,他又怎么可能托大的坐在上方。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杆镇压大阵的尊魂幡,确实是当年在万物城失踪的器灵宝物。” 邵鹰的眼中闪过奇异的颜色,随后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传音道:“上官兄难道就不曾听说器灵宝物的传说。” 上官川面色平静的聆听着。 像他们这样的修士,哪个没听说过器灵宝物的传说? 都说器灵宝物关乎成仙。 在他看来,那是以讹传讹。 如果真的关乎成仙,更为强大的修士根本不可能允许他们听说甚至是见到器灵宝物。 后来又听说,器灵宝物能够让修行者的路走的很顺。 也就是可以仿照器灵走出修行者自己的道途。 这或许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然而依旧不能让上官川动心。 走到他们这一步的修士,哪个不是道心坚定,并且已经走出自己道途的修士,纵然前路是死的,他们也已经没了后退的可能,更不用说将道途寄托在‘死’物的身上。 自不必说前路还未必是死路。 谁真的确定自己的路就一定对? 唯一上官川动心的是这件宝物表现出的强大神通。 不过是一座大阵落下,当场炼化了一位强大的化神尊者。 如果这十方鬼王杀生阵的十方鬼王皆为实力强大的尊者,配合数百万阴神凶鬼,以及一位道行深厚的兵主,是否能让化神尊者对抗圣人? 上官川的眼中闪过精光。 别看这件宝物只有极品道兵,却远不是寻常的圣器能比拟。 “极品道兵。” “器灵宝物?!” “那就是传说中的器灵宝物。” “就是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件魂幡?” “不错。” “此人是何等好运!” 早早聚集而来的众多修士扼腕叹息,羡慕嫉妒化作阴云充盈。 如果他们能够获得器灵宝物,也早和此人一样能够具备冲击化神的底蕴,甚至有可能比这个那年轻人更加的成功。 “这是何等强大的兵器。” “连玉金帮的‘吞日蟾’都轻易的死在阵中。” 随着聚集而来的修士越来越多,就连许多金丹真人也已经闻讯赶来,就为了一探这盛况的真相。 “好宝物!” 朱乾寿赞叹。 站在楼船前头的玉昊丰收起了眼中的惊讶。 他还以为能够通过陈金鼎试探出器灵宝物的实力,没想到陈金鼎这么简单就死在阵中。 这座大阵隐隐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就好像如果他敢踏入其中也会遇到麻烦。 “竟如此强大?” 玉昊丰轻声呢喃。 越是强大,玉昊丰眼中的惋惜也就越多。 兵器可以重铸,熔炼,器灵宝物一旦熔铸,就会导致器灵消失,这样舍本逐末暴殄天物的行为,没有哪个修士会干,就算真的做出来,也不见得能获得更强大的宝物。 也就是说。 极品道兵天生限制了这位器灵。 “唉。” “老天如此不公。” “给你媲美常人的神智,却不给你一具足够高强的身躯。” 玉昊丰微微摇头。 以他知道的器灵宝物的经验,越是强大且神智高深的器灵,其本体也就会越强大。 类似尊魂幡这样的畸形儿也不是没有,却更加的让人惋惜。 尽管如此感叹,玉昊丰还是很满意。他已经知道了蒙植的一切来历,也算看清楚他背后的依仗。说来,如果蒙植身后的背景如果极为高深,玉昊丰反而要担忧了,现在看来完全就是穷小子获得机缘逆袭。 “二爷,陈金鼎死了,七爷不会放过他。” 朱乾寿拱手说道。 “老七的性子我知道。” 玉昊丰的目光挪动,看向端坐在巨舰前头高座上的金白法袍修士。 那人的神色淡然,神色的诧异也只是一闪而过。 此人正是玉家的当代老七,也被称作玉七爷的玉昊明。 玉昊明眼中闪过异色,淡淡地说道:“怪不得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原来此人获得了万物城道兵的认可成为兵主。” “有器灵宝物傍身,他的修为来历倒也完全符合。” “只可惜…,你万不该如此嚣张跋扈。” 清冷的声音犹如擂鼓震响。 平淡的好似天威。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 蒙植只觉得铺面再次迎上了雷劫。 神色凝重的同时,持刀怒喝:“废话少说,你若有胆边前来破阵,我倒要看看你这位玉家的七公子,是否真的如传言的那样,拥有超越大宗候选道子的道行和实力。” 还在阵中的荒狐一听蒙植的话,当即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 赶忙说道:“哎呦,我的祖宗哎,你别挑衅他啊!” 那是谁? 古仙楼玉家的当代七公子。 实打实握着道途出生的人。 从小到大都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其实力哪怕在东荒天骄榜也能排进前五十。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需要给他成长的时间和机缘,也就是玉家还有能够与之相抗衡的人,不然此人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位玉家族长。 别说是他荒狐见到此人,就是赵无刀怕也会轻而易举的死在此人的手中。 就是这么一个实力强大且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容许一个刚刚突破尊者境的小孩儿挑衅。 荒狐承认涂山君的实力强大,但是,器灵宝物能够发挥出多少实力,还要看兵主的修为和道行。刚才杀陈金鼎到底消耗了多少法力,荒狐就是不清楚也能猜出一二,靠着现在法力不全状态和这位道子天骄作战,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但什么又是明智之举呢? 荒狐也不知道。 走到这一步,他已经完全没有发言的权力。 不管是涂山君还是玉家的七爷,他都不是对方的一合对手。 现在他只庆幸自己刚才确实没跑,不然死的就不是陈金鼎而是他自己了。 眼珠子滴溜一转,荒狐心中涌现一个骇然的想法。 也许蒙植这样做反而会让他受益。 一旦蒙植被玉昊明杀死,那距离宝物最近的除了玉昊明就只有…他自己。 如果让他来执掌尊魂幡,以他化神后期的修为和浑厚的法力,以及幡内众多阴神凶鬼的相助,就算面对圣人,应该也有一战之力。 “逆天改命的机缘!” 荒狐微微颤抖。 回眸看向蒙植。 微微摇头。 他绝不能出手暗害蒙植。 以他对涂山君的了解,如果他出手也会被视作敌人,所以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静静的…看。 “汝可识得此阵!” 蒙植并没有看到荒狐眼中的深意。 他现在全神贯注。 目光和神识死死的锁定已经站起身来的玉昊明。 “公子!” 为玉昊明抬来座椅的黑袍修士拱手。 一同拱手的还有余下三人。 四人的穿着一模一样,身形相仿,甚至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很是相似。 四个人动作整齐划一,好像是一个人。 “不如让属下代替公子一探究竟。” 四人灵机气息散发,竟是四位后期尊者。 要知道,就连玉金帮的堂主修为都参差不齐,而只是为玉昊明抬来座椅的修士都已是此等境界。 玉昊明抬起手掌,淡淡地说道:“入阵内,你们会死。” “久不出手,使匹夫与竖子成名。” “既然十六堂堂主拒捕,本座就亲自入阵来拿。” 说话间,玉昊明一步踏空。 背着手掌的身影已经走出了横空巨舰,无穷威压好似一道倒卷的天瀑将漫天的烟云浸染,而他的身影则一步接着一步的走着。 “嗡!” 踏入大阵的那一刻,周身迸发出金白光芒,将他的身影完全笼罩。 “一步。” “两步。” “三步。” 玉昊明迈出步子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由得念出声来。 他们的神色不一,却都好像再期盼着什么。 而走出三步的玉昊明听到了他人的呼唤,就好像一道遥远的声音自上古传来,震荡起了他的身躯和灵魂。 “玉昊明。” “四步!” “五步。” 玉昊明的神色愈发淡然平静。 目光扫过大阵。 看向自己的手臂。 他确实感受到了来自‘天地’的压力。 那是无处不在的风,以及燃烧自他丹田法海的火,以及正在酝酿的雷雨。 然而,他的修为根本不是陈金鼎能够媲美。 如果他能够早生百年,也许坐在族长之位的就不是玉昊丰的大哥,而是他。 “我可不是所谓的候选道子。” 蒙植感受着体内法力疯狂的流逝,脸上的神色剧变。 他好像高估了自身法力对尊魂幡的支撑。 “坏了师父!” “成了?” 荒狐又惊又喜,心中反而忐忑了起来。 甚至多出些许的失望。 他希望玉昊明能杀死蒙植给他机会,又期望涂山君能够阵杀玉家的天骄圣子。 现在看来,哪怕是涂山君,极品道兵的器灵、天生神圣,也不是玉家的这位七爷的对手。 一时间心绪复杂不足为外人道也。 晚点二更。 第862章 假圣 看着逐渐走近的玉昊明,蒙植挥动手中的长刀。 长刀化作一炷高香。 蒙植神情严肃。 双手捧着,噗的吐出一口阳火。 阳火点燃高香,旋即被蒙植插在了发冠处。 在高香落下的那一刻,蒙植身上的黑金法袍变成长袍大制。 双手结印,脚踏罡斗。 摇头晃脑之间念念头词。 那咒语初听很是清晰,在他念叨后却越发的晦涩,最后从清晰变成嘟囔和不明所以的呓语。 咿咿呀呀。 蒙植念的越来越快,罡斗步伐也越来越大开大合。 摇头的时候,呲牙咧嘴。 獠牙刺破嘴唇生长出。 那一头暗金长发染上了一层猩红。 他寻常的身形拔高。 少顷。 就已变得魁梧且高大。 直到他猛然睁开双眼,暗金虎目黑红分化。 宛如黑暗深渊之中最为耀眼的星辰亮起。 “哇啊呀呀!” “轰。” 身上的大制在此刻化作了袍服,背后十杆小幡在虚幻中凝聚。 高大的身影侧面而来。 那是铁青面容。 横生的獠牙为其增添了几分凶恶,然而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却只觉得这是一位具备着超凡神性的天生神明。 “这是什么术法?” “不清楚。” “法眼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只是…”巨舰上的尊者沉声说道。 他们还以为蒙植黔驴技穷了,就连手中的长刀也放弃不用,没想到转眼间就看到蒙植作法,把长刀化作高香插在自己的发冠上。 现在那杆香还在飘动烟云。 “问路香。” “罡斗步。” “请神上身?!” 荒狐震惊的看着蒙植刚才的一系列操作。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幸看到这么正宗的神通道法,甚至比他认识到的还要正宗,他的阴神产生了动摇,颤抖着呢喃道:“您,难道是哪一位传说星宿吗?” 涂山君瞥了一眼荒狐。 荒狐当即闭嘴。 他意识到自己失言。 如果涂山君真的是星宿,他说出来反而是点明了对方的身份,只不过如今的修行界早已经容不下星宿,就连组织也不得不按照修行界的推演发展而改变自身。 他觉得自己听说的那些事不过是组织对自己曾经辉煌夸大而已。 “装神弄鬼!” 玉昊明淡然冷笑。 他周身的护体罡气死死的压制住侵入身躯的气息灵机。 这是他个人的底蕴和实力。 哪怕不依仗任何外物,他也能够做到同阶无敌,天骄榜对许多人都有过描述,或是仰仗神兵利器、道体神通,亦或是奇异的能力术法和古宝,而他完全可以做到什么都不靠的被排在天骄榜的前列。 玉昊明对排名同样嗤之以鼻。 所谓的排名根本做不得数。 有的人不显山不露水排名很低,却拥有强大的实力。 有人德不配位,仗着外物排在前面而已。 到底谁强谁弱,还要一战才能真正的知道。 就算同为道体天骄,亦有差距。 降神而来的涂山君横眉而来,黑红色的煞气像是烟云在他的眼角飘动不休,目光扫过,定格在玉昊明的身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拔出一杆小幡向着天空抛去,小幡钻入云层,大阵内的煞气云涌做刀兵。 “斩!” 玉昊明看到了漫天的兵器。 斧钺钩叉、刀枪剑戟、钟碑棺椁… 刀兵犹如一条划过天空的长河,将他身躯的气息瀑布淹没。 金白色的光芒迅速消失。 玉昊明眉头紧锁。 明明刚才受到他压制的灵机气息怎么在这道虚幻人影出现的刹那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说原先的灵机气息是一盘散沙,那么当这个背着十杆小幡身着袍服的修士出现,就好像一只铁军拥有了大帅、一个强盛的王朝迎来帝王。 他并不是在和大阵作对,而是在和天地作对。 “你…是这宝物的器灵。”玉昊明此时也反应过来。 刚才他知道与他对敌的不再是蒙植却没有认出此人是谁,现在一看,能够将大阵如臂使指,甚至完全掌握小天地的,除了尊魂幡的器灵也不可能是别人。 高大的赤发恶鬼没有回答他。 而是接连的拔出小幡。 “灭。” “衰。” “竭。” “死。” 斩法罡,灭灵性、衰肉身、竭阳神,… 一瞬间。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玉昊明像是一个迟暮老人。 周身罡气消散。 灵性如同残灯小盏勉强点燃。 血肉身躯的气血衰败倒退,散发出淡淡的臭味,这种味道和寻常的臭味不同,像是从骨血里钻出来的一样。 到了这一步,没有渡苦海的筏子,身在苦海中的阳神阴神彻底暴露,甚至想要逃脱这具身躯。 行将就木的玉昊明看着自己的身躯,恍然道:“我知道了,陈金鼎的阳神并不是被他勾走,而是他自己离开。” “历经衰竭的身躯会被阳神嫌弃。” “就像是乘坐危舟的人,会惴惴不安的跳入水中。” 玉昊明微微摇头。 他就算知道了对方神通的问题,也无法破解开来。 他低估了尊魂幡的威能,不管是天骄还是道子,只要敢托大进入其中,就会被死死压制。 除非动用远强于自身境界的宝物脱离,否则留在大阵之中只有化作血水这一条死路。 玉昊明摇头归摇头,面色却不改的说道:“真是可惜,你本来应该是叱咤天下的器灵,却受困于极品道兵。” 那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可怜。 让一个器灵拥有常人的神智,却不给他足够强大的本体,这岂不是一种无止境的折磨。 器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辅佐过的修士超过他,而他除了在原地踏步之外,根本什么也做不到。 如果是他玉昊明身处那样的位置,他觉得活着还不如死去。 眼中的怜悯消失。 玉昊明认真的说道:“我确实不如你,哪怕我祭出道体和圣器也不是你的对手。” “不过,死在这里的却不是我。” 玉昊明的见识自然也是高绝的,他已经看出大阵的强大,有这六尊…不,现在是七尊化神坐镇的大阵,还有那个不知道用了什么术法操控蒙植的器灵,该是八位尊者了。 已不是他靠着圣器和道体能破开的。 除非他拼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斩杀蒙植。 这法子一看就不现实。 器灵不会让他走来。 那么,他就需要动用足够强大的手段了,说着掐起印法,朗声说道:“广寒圣镜!” 一轮大镜在玉昊明的身后浮现。 镜如明月高悬。 大镜盘踞,白色的光芒笼罩玉昊明却驱不散他身上的杀生五衰。 直到,一只手掌从中面前的涟漪探了出来,抚在玉昊明的头顶,一位身着乳白色法袍的高大身影从那镜中走了出来,站在玉昊明的身旁。 “那是?!” “圣器广寒镜。” “那个站在七爷身旁的人…” 玉昊丰没有说话。 玉家血脉道体为广寒道体,可借月华。 而玉昊明的广寒镜仿照家族的神兵打造,乃是实打实的圣器,自然具备着古宝的一丝威能,配合广寒道体,可以实现月华身与肉身的转换。 “很少有人见过我的月华身。” 玉昊明身后的高大身影与他重合。 他的气息也在此刻迸发。 即将寂灭的身躯迅速恢复生机,而他的灵机也在彻底被月化身覆盖的时候提升到恐怖的境界。 “山境。” “圣人!” “虽然是假的。” 玉昊明轻声呢喃。 这个境界玉昊明留不了太久,然而这依旧是实打实的提升。 玉昊明平视前方,说道:“这是我自己养出神通。” “我提前告诉你,我顶多支撑半刻。” “免得旁人说我仗着家世背景欺负人。” “天下大寒!” 蜷缩在识海中的蒙植大喜,赶忙说道:“师父,我们拖过半刻钟就能赢下他!” “拖过半刻钟?” 涂山君轻声说道。 他深邃的目光盯着已经被寒气浸染了大半的阵法内部。 七位化神鬼王,三位元婴巅峰。 还有他这个化神初期的徒弟。 剩余的能拖过半刻钟吗? 涂山君却摇了摇头道:“我要击溃他。” 话音落下的时候,涂山君的双眼迸发出神光。 如果他连一个假圣都无法击败,还如何战胜真正的圣人,而且,他并不觉得尊魂幡弱,现在的尊魂幡,足够强大! “哪怕没有主魂身坐镇!” 涂山君张开手掌,五杆虚幻的小幡在他的手中凝聚。 “斩。” “灭。” “衰。” “竭。” “死!” “使我风火雷!” “起。” “噬骨阴风。” “丹田阴火。” “水脏阴雷。” “三阴污浊风火雷入体。” 十大鬼王同时在苍穹上方的斗拱巨殿前显化身影。 数百万的猖兵鬼将也在此刻捻诀施法。 全印起神通,口诵真言。 原本被冰雪冻住的天地就像是车轮碾过般消融化作了雨水冲入了浩荡的雷云之中。 十方小幡的最后两杆出现在涂山君的手中。 “绝!” “绝地天通。” “诛!” 十方鬼王同时出手。 “那就来吧!” 玉昊明断喝一声:“广寒天。” “断月!” 山境圣人的灵机气息犹如覆盖天地的无穷山岳,与远天的滔天的天兵神将对轰在一块。 第863章 阻止 绚烂道法在天地绽放。 背靠圣器的山境圣人宛若一位踏空横压当世的神圣。 莫说是真意神通,还是术法强式,皆在这一刻化作了玉昊明对圣境最真实的体现。 那是仰止的山岳! 增长间通天彻地。 山岳并不像将一切全都碾碎。 山只是静静的落下。 无法抵挡山岳之威的事物就随之湮灭。 不管是灵机还是气息,亦或是纠结成阵的大军,还是强大到足以改换整个小天地的手段,都在过境的阴兵腾云怒吼,发出最后的嘶啸的时候,被山威下化作齑粉,变成了烟消云散的煞气,任由这浑浊的天空吹散。 凝望山境圣人之威。 涂山君想起了家乡的传说。 传说,神犯了错会被压在山下。 曾经的他对山并没有太直观的看法,只觉得神仙怎么可能会被一座大山轻易的困住。 直到真正和山境圣人交手,涂山君才明白为什么古人对山如此的敬畏,那是一种无可言喻的厚重和庞大,甚至让人望而恐惧。 山就是山。 无关形状。 眼睁睁的看着麾下的天兵天将被山碾碎,涂山君宛若一位高座云庭的帝王,俯瞰下来,轻声呢喃道:“我知道山足够强大,但山终究不是真正的山,那么,山是否会害怕,山是否也拥有灵魂?” “山是否渴望成仙!” ‘涂山君’举起了手中的尊魂幡。 大阵风起云涌,无穷煞气从那杆高高举起的尊魂幡上迸发覆盖,彻底改换了此方天地,阴煞汹涌奔腾,如同涨潮的海浪云雾,顷刻间就已经化作了滚滚高浪。 仔细看去。 那哪里是什么红尘浪头,而是踩云踏空的猖兵鬼将。 涂山君张口诵言。 面容两侧愈发的宽阔。 一面魔头一面仙圣。 中间夹着青面獠牙的恶鬼。 除了主魂身不在,涂山君已经彻底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本事。 如今的十方鬼王杀生阵,坐拥数百万阴神,三位元婴巅峰鬼王以及七位尊者鬼王。 足以在不依靠的主魂身的情况下纵横同境而无敌。 哪怕执掌尊魂幡的修士只是一个化神初期,靠着尊魂幡底蕴也足以成为天骄榜上的有名有姓的强者。 只不过这一次的对手确实棘手。 玉昊明根本不是寻常的尊者。 哪怕在不用动用家族底牌和师长底蕴的情况下,光靠着自身道行也远胜于同阶修士。 对方足够高傲,面对蒙植和涂山君的时候根本不屑于用重宝和家族底蕴,而是选择了以自身的道行境界硬碰硬。 也许这就是天才对自己的自信。 他也确实有自傲的实力。 这道神通带来的压力堪称恐怖。 涂山君盯着绝幡。 绝地天通。 彻底切断玉昊明的后继之力。 诛幡与山境圣人的横空大月对轰也只是稍落下风。 感受着体内法力的消耗,以及十方鬼王杀生阵的炼化,涂山君打算以这大阵的最后一炼彻底削去玉昊明身上的山境圣人。 涂山君盘坐于高台捻诀施法:“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 道言落下,元婴巅峰的鬼王当即显露化身,本相之上凸显出青面獠牙,并且十方站定的鬼王依次在诵言后续中重新浮现。 十殿鬼王高居上位。 一同捻诀。 念诵着不知名的术法神通。 宛如恒星踏空的玉昊明挥手间天地触碰,晨辉对撞,宝境照耀下,万里一片清明,全都沐浴在他的广寒之下。 一步踏出,寒霜将他身后的天地都冻住。 他就像是下凡的神圣,寒天的主公,喝令节气。 “覆!” 道言脱口。 最先显化的元婴鬼王当即遍布裂痕。 余下的两位元婴鬼王同样如此。 没有直接消散只因为他们身处大阵,与整个大阵同气连枝。 然而正是如此,荒狐才更加惋惜。 元婴巅峰在圣人面前就像是一个三岁稚童,若不是大阵的庇佑,元婴巅峰根本就无法靠近圣人,而排在前头的化神尊者,也实在逊色。 荒狐心想道:“如果是我站在那里,取缔元婴气息的鬼王…” 再置换两个化神尊者。 以十方鬼王配合此方大阵,是否能够与真正的圣人一战呢? 想到这里赶忙摇头。 他可不想死。 这幡上有名的阴神哪一个不是役魂。 至于到底能不能一战,还要看执掌魂幡的人。 “师父,再这么打下去,我的法力就要耗尽了。” 蒙植心中急切的呼声说道。 他已经能感受到身躯传来的疲惫和嘶吼,那是法海的激荡和血肉之躯的苦痛。 如果这般僵持不下的话,不等大阵炼化玉昊明,他的身体就会率先撑不住的崩溃身亡。 涂山君神色严肃道呢:“这一战,避无可避。” “信我。” “这不是我信不信您老的问题。” “如果再调动法力,我们一定率先落败。” “不会的。” “我知道大阵强大,您老也是悠久的神圣,可是您的器灵身毕竟不在这里!” 蒙植心中已经动摇,甚至生出惊慌,如果按照他说的那样拖延下去,等到半刻钟后没了手段的玉昊明就会退出大阵。 涂山君却根本就不想等。 反而出手迎击。 这岂不是将他的性命视作儿戏。 用他的命来赌注? 赢了皆大欢喜。 如果输了呢? 他会死! 然而,不管成败,狐老肯定都立于不败之地。 做为器灵宝物,众人争夺的对象,狐老会死吗? 蒙植并不这样认为。 性命可以做赌注,却不能放在别人的手中做赌注,还是一个不管成败都毫无影响的人手中。 感受到识海中蒙植的挣扎,涂山君行法的术式一顿。 他知道蒙植害怕了。 没有人想死。 尤其还是已经拔高自身境界,晋升尊者,延寿千余载的人。 他更不想死。 也更不想把性命压在这一场所谓的赌桌上。 因为不管成败,都还有余地。 “我们可以走。” “可以逃。” “也能借助玉伯父的势…” 涂山君听着识海中蒙植的劝说,抬起的手掌缓缓的落下。 他确实应该以幡主的性命为重,这也是他始终重视的事,哪怕是后来者,他也强迫自己一视同仁,倾注以感情和心血,就好像他曾经对待的故友一样。 只不过,他的年龄阅历增长,道心越发成型稳固,他也无法做到和当初一模一样。 因此,很多时候,他哪怕知道那么做不应该,也别扭的去这样做了。 就是不想让自己意识到。 其实,他和幡主的地位已经变了。 而他却固执的始终用自己的态度去揣测和执行一切。 他觉得这一场他能赢! 所以他想让蒙植也接受和信任他,他能赢下。 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战胜玉昊明之后,极品道兵的价值会提到很高。 附带着提升蒙植的地位。 那些真正的圣人、道君,却根本不会对一个极品道兵感兴趣,他们不想为一个没有潜力的器灵宝物耗费心神。 什么天龙寺龙宝灵池,古神圣地的荒神血池。 如果真的好进,早就批量造出器灵宝物,还不是条件苛刻到只能做饼充饥。 除此之外,那些修为弱小的,在见识到极品道兵的威力后,或许会动心,却更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性命。 他留下荒狐,在这样重要的场合‘暴露’身份威能,与玉昊明死战… 是计! 不过,也正如蒙植担忧的那样。 如果败了呢。 涂山君说不会败就已经不会败吗? 他是神,还是仙? 如果他能掌控一切,那以前的幡主是怎么死的。 蒙植继续说道:“师父,我们能撑过去!” “是的。” 涂山君微微点头。 蒙植会为自己的名利和前途赌命,却不会完全的信任他人。 这是其一。 其二,蒙植还没有明白,玉昊明也许是高傲的人,会信守承诺的退出大阵,如果是另一位敌人呢,难道要到那个时候再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拼命吗? 现在有机会和山境圣人交手,其实不该错过…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他实在不想错过,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劝说蒙植。 不管最终得利多少,始终和性命挂钩。 眼见青面鬼神不再继续,玉昊明勃然大怒,怒喝道:“尔是什么意思。” “出手!” 玉昊明刚才分明感受到了危机,那是一种堪称恐怖的压力,就好像哪怕他身具圣人威能,能够动用山境,也不一定是那恐怖的对手。 然而,还不得他直面,刚才孕育的恐怖就渐渐的消失了,整个大阵也完全转攻为守。 似乎铁了心要彻底拖延过他这半刻钟。 “好!” “你不出手,本座就砸烂这座大阵!” 玉昊明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张口吐出一道玉简。 “不好!” 玉昊丰神色剧变。 他刚才还能从容应对。 如果真让玉昊明祭出玉简,他一定阻止不了。 那玩意可是老祖神通,一经施展,蒙植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七弟住手!” 身着白金长袍的高大身影闯入大阵,拦住了想要祭出宝物的玉昊明。 “二哥。” 玉昊明抓着玉简,目光阴沉的盯着玉昊丰:“哥哥是什么意思?” “实在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七弟你就卖哥哥一个面子。” “这小子是哥哥的女婿啊。” “二哥的哪个女儿?” “这…” 二更晚点。 请:m.yetianlian.cc 第864章 德位 “据我所知,二哥有很多个女儿。” 玉昊明张口吞下玉简。 就连身上的万千月华光芒也化作了抽丝仙絮,宛若小精灵般飘入了身后的圆月大镜。 大镜的镜面延展出一条悠扬的小路,月华身影沿着小路走远。 做完一切,玉昊明才看向自己的二哥。 说二哥,实则他们只是亲戚,并不是亲哥俩。 只不过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熟络的如同亲兄弟。 玉昊丰摸了摸鼻子。 他也没想好到底是哪个女儿。 刚才的话也就是那么一说,想让玉昊明给他一个面子,将这件事翻篇过去,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不会拘泥小节,做事也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 “是谁我不问。” 玉昊明神色淡然的掠过目光,看向了已经没了青面恶鬼相的蒙植。 蒙植手持尊魂幡站在山巅。 “你…” “叫他出来!” 玉昊明指了指蒙植。 蒙植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看到玉昊丰出现后更是放松了心神。 现在连半刻钟都不用再撑过去,不仅节省了法力还保住性命,而且刚才还听到玉昊丰说要招他为玉家的女婿,这更是让他又惊又喜。 做为散修,如果能靠上玉家这颗大树,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不说抱得美人归和未来的道途,至少不用担忧器灵宝物暴露后有人争抢。 想要争抢就要提起过玉家这一关。 在玉昊丰眼神示意下赶忙撤去大阵,拱手说道:“前辈实在神通广大,小子法力见底根本不足以支撑出手,如果此刻再强行唤醒我师父的话,定然会让在下干涸的法海受到不小的影响,还请前辈见谅。” 玉昊明怒喝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化神巅峰的威压犹如水银泻地。 玉昊丰上前一步,挡在蒙植的面前,微笑道:“七弟…” “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 玉昊明大手一摆。 他本来打算给此人公平一战,然后堂堂正正的击败器灵。 不想在他祭出神通后反而是器灵率先转变了术法,实在让人恼火。 他有预感。 刚才那一瞬间,两者真正交手的话,绝对能让他的神通更进一步。 “哼!” 玉昊明转身就走。 站在甲板上等待的四位身形一模一样的修士,相视一眼,纷纷跟上玉昊明消失在远天。 玉昊丰笑着说道:“我这七弟便是如此,没吓到你吧。” “多谢伯父出手相助。” “蒙兄弟,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么凶险?七爷身上是有家族底蕴以及老祖赐予的保命神通的,一旦他祭出神通,你将死无葬身之地,如果不是二爷…” 朱乾寿匆匆赶来,赶忙将刚才的凶险讲出来。 “哎。” 玉昊丰阻止了朱乾寿说道:“哪有那么严重。” “多谢伯父!” 蒙植认真的行礼:“伯父大恩,植不敢忘!” 远方的荒狐脸色变换,暗道:“老狐狸!” 在他看来,玉昊丰肯定早就来了,就等着这种时刻出手救助,还搞得好像自己没有功劳,实则玉昊丰想说的全都让朱乾寿说了,他自然能够轻飘飘的将一切拿起放下,还显得自己大度和不计较得失。 “可惜,没有见证一场盖世大战。” 到最后,也不见到底谁赢谁输。 他的算盘算是落空了。 蒙植没死。 还好像要傍上玉家这棵大树。 荒狐忍痛捏碎一个玉瓶,身形顿时消失在烟云之中。 “器灵宝物的准确消息,我已经知道了。”离开的时候,荒狐回头看了一眼蒙植,似乎要将对方的面容死死的印下来。 紧接着,那道飘去的烟云也完全的消散在天空之中,就好像是一片云彩一样。 虽然这一次他没有刺杀成功,却得到堂主感兴趣的器灵宝物消息,也值得了。 “他…” “跳梁小丑罢了,不必理会。” 玉昊丰微微摆手。 组织的杀手并不好对付。 此人更是化神后期的修士,他不想出手拦截对方。 还不如放任对方离去,在知道器灵宝物的实力后,组织肯定不会再接任何刺杀蒙植的任务。 组织从来都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离开了,对你我而言反而是好事。”说着玉昊丰笑呵呵的拍了拍蒙植的肩膀,眼神之中满是欣赏和赞叹道:“好小子,短短三年就已经突破了生死关,踏入尊者之境,你又是道体天骄,未来可期啊!” “伯父谬赞啦。” 玉昊丰越看越觉得满意。 一个毫无背景的道体天骄,媲美大宗候选道子的修士,绝对是一个值得投资的潜力股。 而他也根本不用付出什么,只要将女儿嫁给他,就能将此人绑在玉家的战车上。 至于是哪一个女儿… 这还不容易。 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涂山君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弟子和玉昊丰如此的相像。 看起来蒙植好像谨小慎微的,又好似赌徒一般敢于出手。 实际上,他同样是一个极为精明的人。 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向上钻营,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 “名利。” 涂山君呢喃了一声。 在蒙植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其实就该意识到的。 那时候他只当是年轻人的豪言壮志和老成。 “精明,也还行。” 涂山君微微颔首。 他的徒弟们各有各有的性格。 他也不喜欢将他们教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说精明,巫融也精明,只不过巫融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尽管有过多年未见,却并不影响,因为年少时候的深刻印象足替代未来的空白。 就像是惊鸿也是如此。 涂山君只教到二十岁,之后都是任由惊鸿野蛮生长。 说起来,他实在不是一个好老师。 也不会教徒弟。 基本上就是把道法和神通扔给徒弟,让他们自己悟。 悟的明白就能更进一步,悟不明白也没有什么按部就班的手段,唯一的优势就是能够极大的缩短弟子们法力的积累和清晰各境界之间的道路。 蒙植在他身边待的二三十年,八九成的时间都在修行之中,不是通天塔就是讲经说文。 经历的大事屈指可数。 在这样的时刻,他不敢赌情有可原。 涂山君只是觉得有些惆怅。 为什么年龄越大的人越怀念以前的人,也许不是怀念他人而是怀念年少时候的自己。 现在的他肯定不再年少。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他遇到蒙植前,蒙植就已是金丹真人。 金丹虽说好成,却已是世俗生灵能靠着莽撞抵达的巅峰。 第一步的巅峰足以说明蒙植有自己的路,而那前三四十的经历,早就塑造好了蒙植的三观和待人接物的态度。 因为是孤儿,受尽冷暖,加之又是靠着自己摸爬滚打上来,自然会戴上一层脱不下的面具。 听到蒙植说不想进入宗门,就知道此人是个有想法的。 也许他舍不得修为,更舍不得自己再重头去吃那些吃过的苦。 想让一个拥有自己意志的成年人信任他,将性命都交给他,别说是涂山君,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做到。 尊魂幡顶端的骷髅恶鬼低垂着眼帘。 这件事给他提了一个醒。 他确实应该重新审视幡主。 其实三娘的事情他就该知道了,只不过那时候三娘虽然有所隐瞒,却是实打实的将一切倾注在他的身上,他感受到了这份沉甸甸的情绪,因此也就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疑虑彻底抛开,跟着三娘一路冲杀。 实则完全是靠着战斗麻痹自己。 “涂山君啊,你怎么还活在过去呢?” “哈…” “哈哈哈。” 涂山君突然笑了。 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涂山君,却没有因为随着自己的实力和心态来正视幡主。 这是他的错误。 他以为自己是真诚以待,还是和从前没有任何的变化分别,实际上却根本不匹配。 就像是本该给一个人水喝。 别人只是渴了,他却非要喂上一剂极品人参灵汤。 说:“这是好东西啊,你一定要多喝,要全喝下去。” 却忘了,也忽略了幡主的感受。 也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蒙植现在都已经觉得他涂山君是天生的神圣,不懂人间疾苦。 实际上他根本不是天生神圣,他一步步的走来,只是不想改变自己的初衷,他没有错,然而这些事情不是讲究对和错,而是是否合适。 他已经是一个大修士,是一位人尽皆知的天生神圣。 他就不该再像曾经那样和幡主相处。 他的不改变,恰恰阻碍了互相之间的进步。 德不配位是大问题,位不配德同样是大问题。 那时候大家都是苦哈哈,修为相仿,见识相仿,阅历相仿,自然能够安然的相处。 现在不同了。 一方超越另一方,就会掩盖其中一方的光芒,将弱势的一方变成附庸。 看似是平等的,实际上却根本做不到平等相处。 “如果我早点认识这一点就好了。” 涂山君的情绪突然低落了起来。 回眸望去,身后的身影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固执的…” “唉。” 空寂的虎冢,独留下幽幽一叹。 又重新归于寂寥。 (本章完) 请:m.yetianlian.cc 第865章 信心 “失败了?” 端坐在高位上,隐藏了自己半边身躯的修士。 看不清他的神色变化。 只有这三字呢喃出口。 莫名的有些熟悉。 好像最近他总是接到任务失败的消息。 如今半跪在地上的尊者更是连续两次都没有完成组织交待的任务。 高位的修士缓缓低头注视大殿内的修士,沉声道:“连续失败了两次任务,汝还敢返回?” “禀堂主,属下实不是那人的对手。” 高位修士勃然大怒。 “今日你也要将东西交出来!” 从一个小煤球变成了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将面前的众人一扫而空。 “喝问声自那领头者口中传来。” “禀堂主。” 为首的炼气士大怒,瞪大了眼睛搜寻声音的来源,直看到一位身着大红袍的修士从他的身侧走过去。 少年心生退意,然而看到了手中的魂幡,那青黑色让他无法软弱。 “器灵宝物?” “就算给你真正的尊魂幡。” “交出宝物,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谁信?” “我信。” 少年怒吼道:“那本来就是我祖传的。” “刺杀一个元婴巅峰的小子都能失手,组织还养你作甚。” 他心里清楚的明白,不管自己交不交出那件宝物,这帮人也不会放过他,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肯定会一拥而上的将他剁成肉泥。 那人看起来很是英俊,就是脑袋较之常人更大,反而显得不是那么的协调,也破坏了这份美感。 “正是组织曾言在万物城失踪的器灵宝物。” “属下本将得手,却不料那小子竟得器灵宝物相助!” 又像是高高在上黑暗青天。 似乎是看出了少年的意动,领头之人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那位天上云端一样的尊者吗?” 少年握紧了魂幡。 青黑色的幡布像是深渊。 紧接着爆发了雷鸣般的哄笑。 那是一位练气大后期的强人。 蹲在他身旁的圆滚煤球当即大喜。 红袍大头修士轻轻摆手。 嘎嘣嘎嘣。 “你这厮脑大命短…” 此时,却为他遮挡着烈日的照射,寒光的冷芒。 “交出来!” 少年咽了一口吐沫。 堂主倒也没有直接出手,既然荒狐能如此坦然的回来,肯定会给他一个交代,如果听到此人的交代依然不满,到时候再将荒狐发配了便是。 领头的修士反问了身后的修士一句。 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惊醒了少年。 “尊魂幡!” 他已经筋疲力尽,甚至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做为依仗的法力也所剩无几,而他面临的危机却根本不容他喘息。 豁然间。 旷野。 纠结了一大票的人马,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聒噪。” 一道平淡的声音落下。 少年瞪大了眼睛。 后退半步,踉跄的跌倒在地上。 而他手中的魂幡也随之脱手。 不等魂幡落地,被一只大手接住。 锦绣红袍修士仔细的端详起来,点评道:“粗制滥造,只得其形,连基本的神通都没有。” “这样的法器,你就算买来,也不如刀剑更能发挥威力。” “伱为什么要买这样一件法器呢?” 少年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似乎诧异对方没有听说过尊魂幡的大名。 他看了看那重新归做煤球的黑炭,冷汗刷的一下淌下来,磕磕绊绊的说道:“怎么会,我拿到这件法器后战胜了许多强敌。” 少年很不理解。 明明他战胜过许多的强敌,怎么在此人的口中却好像他不该使用这件法器一样。 如果,他用这么蹩脚的法器都能赢,那他是靠什么赢的? “看来这件法器,给予了你难以言喻的信心!” “为什么这件法器能给你信心?” “为什么?” 少年宛如看野人一般。 诧异道:“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还请小兄弟解惑。” 少年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兴致高昂道:“好,那就由我为前辈讲述那一日的故事。” “再讲一讲吧。” “姐姐,再讲一讲那日的故事吧。”玉灵淑保住女修的肩膀,缠着女修为她讲述那日的故事。 玉灵珑宠爱的看了一眼妹妹,无奈道:“我都已为你讲了数遍,家中人更是讲的更多了,怎么还要听。” 说到这里,玉灵淑当即娇羞道:“我这不是想要多了解了解那位顶天立地的英雄,说不定此人还要成为我姐夫咧。” 玉灵珑看着妹妹试探和躲闪的神色,不由得笑了笑。 她怎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心思。 不过她还是开口讲了起来。 “他叫蒙植,像是一个神秘的少侠一样来到古城,想要挑战海鲸帮的帮主,却得到父亲的看重去到仙楼的玉金帮做堂主,那时候他无名无势…三年沉淀,在六月的尾巴,约莫是二十四,于托月峡谷启化神劫。” “化神劫肯定不好渡。” 玉灵淑接过话茬。 “确实。” “尤其蒙植还在当年为了立威杀死帮内堂主,这些年都是父亲帮他压住了事情。” “陈金鼎再得知蒙植将要渡劫后,当即请出七叔。” “七叔?!” 玉灵淑惊呼一声。 玉家的人大多都知道七叔的威名,那可是盖世的天骄,榜上有名的才俊。 她曾经还幻想过嫁给七叔。 不过七叔那样的修士实在凤毛麟角,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七叔,最终也拿那个人没有办法,只能悻悻离开。 “时值他渡劫结束,当即便有化神刺客出手。” “被一位老龙挡下。” “我知道,尊魂幡内的强大修士!” “对,那时候蒙植还不想暴露尊魂幡,然而在这样的变故下,他只能出手了。” “于是便有了他盘坐山巅掣开尊魂幡,布下大阵。” “当即剑指群雄。” “喝问道:问天下英雄,可识得此阵!” “三堂主陈金鼎当然不服,以执法的身份踏入大阵。” “谁想到…” 玉灵淑赶忙说道:“三步炼化!”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只剩下憧憬。 “七叔随后出手。” “那一战昏天黑地,打的日月无光。” “大阵内数百万阴兵在十方鬼王和那位器灵…” 少年看向那杆青黑色的魂幡,说道:“这便是原因!” 锦绣红袍的修士微微颔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如果让你得到器灵宝物,你有信心能够超越那个人吗?他叫什么来着…蒙植,对,蒙植。” 少年当即苦笑道:“前辈就别逗我了。” “我只是模仿者,根本不可能成为蒙植。” “我灵根不好。” “也没有道体。” “年龄也大了。” “说起来,我什么都没有,怎么能够得到器灵宝物的承认,那可是天生的神圣,逆天改命的机缘。” 少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但凡能够获得逆天机缘的人,莫不是身具大运道在身,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可能。 锦锈红袍的修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平淡的说道:“不要妄自菲薄,他不是狗眼看人低的人。” “对了,如果有一天,我能做出尊魂幡,我就送你一杆。” 少年人拱手道:“多谢前辈。” 他以为这位前辈也想仿照尊魂幡制造出魂幡法器,以对方的修为… 少年这才想起来。 他根本就没有看出对方的修为,站在他面前的高大红袍修士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凡人,没有半分灵机气息的波动。 哪怕是筑基高修都不可能将气息收敛的滴水不漏。 这就不得不让他怀疑眼前人的修为。 “难道是金丹?” “甚至更高?” 锦绣红袍的修士说完抓起煤炭团,一步踏出,身影化作涟漪消失不见。 古仙楼。 玉府。 也不知道是有心人传播,还是观摩渡劫的修士太多,以至于消息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飞遍了古城。 如今古城的上下,男女老少,都或多或少的听说过器灵宝物的传说,以及那位获得器灵宝物后一飞冲天的青年的故事。 因此,本来就车水马龙的玉府此时更是拥堵异常。 请帖堆积成山,拜帖纷落似雪。 大小家族。 高门宗派。 青年才俊。 还有那想要一睹少年英雄的红颜。 身着锦绣红袍的修士蹲在门槛,皱紧了眉头。 他的拜帖都已经送进去半个月,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 他在信中已提过是故人相见。 在他的印象中,那个人是不会摆谱不见故人的,想到这里,一拍自己的大脑门,懊恼道:“肯定是人太多了,连拜帖都看不过来。” 拜帖都看不见,还如何得知? 转头看了看玉家的高门。 他要是敢强闯福地,玉家的圣人一定会出手。 圣人他不惧,万一引得古仙楼的道君震怒,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怎么忘了这件事。” 说着伸手抓出袖袍中的煤炭,咧嘴笑道:“是该你发挥的时候了,请我那位老友出来吧。” 本来瑟瑟发抖的煤炭头此刻止住颤抖。 露出一口獠牙:“小的不敢违背大人的命令。” 它本来还很害怕。 直到听说连玉家老七都气急败走之后,它彻底对涂山君的修为放下心来。 ‘请老魔头来?’ ‘我求之不得!’ (本章完) 请:m.yetianlian.cc 第866章 二世 春风楼。 十里春风不入。 一位身着黑金缎袍的青年随意的看了一眼眼前已经干净的托盘。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托盘就已经重新堆满了灵石和数不尽的天材地宝。 青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随手抓起一把,将之扔到了面前的赌桌上。 看着灵石来来去去,坐在青年肩膀上的赤发小鬼无聊的打着哈欠。 他不知道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而且,以他的眼力和手段,想赢根本就不会输。 修士拥有法力和神通,依然能输个精光,何况是世俗的凡人。 为了一瞬间的快感而将钱财送给他人,实在令他想不通。 “蒙道友,今日如此尽兴,不如在下做东,在穹神楼一叙?” 头半年的时候,蒙植哪里都不去,还能安稳的待在玉家的福地仔细稳固境界。 “你看。” 他还要靠道侣来完成蜕变,因此他绝不能在此时做出不符合自己这个身份该做的事。 他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而是继续说道:“我对那些地方没有兴趣,请我去那里,不如请我吃一顿好的,我便感激不尽了。” 蒙植摆了摆手,目光扫过玉牌桌的其余青年才俊。 青年赌钱不喜欢去静谧的包厢,偏偏就喜欢人多的场合。 “还需要请帖。” 加之他不想在第一步的时候产生意外,也就一直隐忍下来。 “那个就是?” “上宗高门的圣女,可不是光有灵石就能得见。” 灵石不够。 身着黑金法袍的蒙植推着面前的牌,淡淡地说道:“听说穹神楼来了一位圣女。” “他?” “他早就来了。”涂山君念叨一句,紧接着目光落在一处角落。 自然会想。 当然,围拢上来的修士也多,大多数修士却根本没有将注意放在青年的身上,而是将目光落在青年肩膀处的赤发小鬼,一个个眼睛瞪大的老大。 不过他倒也没有多言。 “愿赌服输。” “是。” 聚集在这里的不是谁家的公子就是哪家的少爷,不然就是宗门天才,大族的骄子。 没想到,他遇到的这棵树如此之大。 算是个结识同龄人的好去处。 那里正有一个身着锦绣红袍的修士揽着两个陪侍身旁的女修,畅饮着春风楼提供的酒水,那模样倒不像是一个大头鬼,而是个饿死鬼。 “我就说蒙公子不会答应。” “恰好,在下就有一份。” 把玩着手中的玉牌,蒙植看了一眼四周,传音道:“您老等的那个人还没有来的吗?” 这春风楼正是其中之一。 他精明的知道自己可以吃喝玩乐,也能狂赌无休,却不能踏入青楼半步,也许玉家不会介意什么,但肯定会因此轻视他。 蒙植静静的看着众人。 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坐在赌桌对岸身着金袍的公子哥儿笑呵呵的说道,说话的时候撑开了手中的折扇,其上正绘制着不同的神女仙娇,翩然若飞天之舞。 他当年金丹时路过合欢宗产业的时候就曾数过口袋中的灵石。 随着修为踏实下来,他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闯入古城,出入皆是上等的场所,非大富大贵之人不能踏足的地方。 不够。 至于会不会想女人? 他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成为高修大侠就需要利用能够利用的一切,所以,他也根本不是见色起意,而是早就预谋好要以此傍上一颗大树。 男女皆有。 数日前。 涂山君猛然察觉到森白圈子有了联系,只要他念动咒语就有反馈。 他的心中就升起疑虑,如果是魔头寻来肯定不会距离他这么近,以魔头的性子也不敢踏入古城,既然能够靠近且还一直有所反应就说明对方不是一人前来,说不定还拥有了足以威胁他的手段。 直到听说是小灵州故人,涂山君心中惊讶已登临顶峰。 如果不是离枯尊者提起那个人,他还以为那个人早就死在修行路上,不成想,这么多年过去,还能在东荒大境听到对方的消息。 更不用说,对方好像还循着线索找到了他。 于是,涂山君就选了个时间和地点。 蒙植的目光挪动过去。 正看到那看似放浪形骸实际上却雍容华贵的红袍修士。 那人缓缓起身,推开陪侍的女修,笑着说道:“久仰大名。” 蒙植同样起身拱手还礼。 红袍修士笑着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随我一观高楼?” “固所愿。” “你是什么人?没看到是本少爷先请的蒙公子?!” 对岸的金袍公子大怒,一掌落在桌案上。 他身后站着的两位护道的修士各自上前一步,散发出的淡淡灵机气息好似丝线一样将那红袍修士锁定。 红袍修士瞥了一眼,笑呵呵的说道:“我不想杀人。” 那两人神色剧变。 其中一个人赶忙低声对那金袍公子说些什么。 金袍公子瞳孔一缩,再没有开口说出半个不字。 “请。” “请!” 就这样,在众人的瞩目下蒙植随红袍修士登高离去。 望着在前方引路的人,蒙植不由得警惕起来。 刚才此人不过一句话就让季家的公子闭嘴,不仅说明他的修为不俗,身份和来头也定然很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方找上门来的目的就值得斟酌了。 尤其这件事还是狐老先通知的他,也就是说,他是后来才知道。 按理来说,以狐老这样的器灵宝物,确实能接触到很多人,却应该没有多少熟人或者老朋友才对。 如果真的有,那么对方绝不是等闲之辈。 落座下来的蒙植打量着厢房。 “放心吧,就算是圣人来了也不可能听到我们的谈话。” 红袍修士端起面前的酒盏,目光看向了蒙植肩膀上的赤发小鬼,感叹道:“道友,你的风采依旧啊!” “道友。” 一道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彻。 身形高大的修士从尊魂幡中走出。 赤发顶角。 青面修饰。 涂山君拱手落座。 大头仔细的瞧了瞧,又看看落在蒙植手中的三尺尊魂幡,皱眉道:“这具身躯好像并不是你的器灵身…” 本来心中还有紧张和忐忑的涂山君彻底放松下来。 他答应前来相见,当然不是为了一声道友,尽多年沧桑! 而是想看看大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知道他能够进阶的话,那大头绝对算一个。 涂山君知道陨炎道兄绝不会出卖他,更不会大肆宣扬尊魂幡能够进阶, 惊鸿就更不用说了。 知情人垂云还被他干掉。 现在暴露出来的只是极品道兵器灵,并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如果大头将他能够进阶的消息散播出去,不说他人会不会信,至少现在他想安稳的过渡是不可能的。 他必须要应大头的邀约前来。 没想到大头的第一句话就彻底解决了涂山君的疑问。 “我遣他去做别的事。” 涂山君接过话茬,看着面前的酒樽,将之一饮而尽说道:“好多年不见了。” “是。” “很多年了。” 大头感慨万千。 他也没想到,自己当年会在一个穷乡僻壤碰到这么奇怪的修士,一想起那时候的场景,大头就不由得哑然失笑。 当年两人试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后来因为血池爆发而分道扬镳, 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就离开了小灵州。 那时候他没有多想。 然而,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多,他忽然间明白那位与自己走出同一片天空的老乡,好像并不普通,还被人盛传为器灵宝物,他却明确的知道,尊魂幡一开始不过是一介法器,被一个叫温岳的小子执掌。 大头抬手一指。 眼前的时空好似都凝滞了一般。 “空梭定!” 涂山君豁然起身,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唯一的意外就是蒙植,蒙植像是吃了定身咒般维持着刚才的模样。 大头笑着说道:“道友且放心,空梭定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空间古宝?” “好见识。” “道友为何要这样做?” “接下来我讲的事情,这小子不适合听。” 涂山君重新落座,神色严肃道:“什么事?” “请道友原模原样的讲述自己是如何被炼制成尊魂幡,又是如何保持神智,还让尊魂幡获得了如此恐怖的神通,竟然能够通过人为的干涉,简单的从法器变成法宝、灵宝,甚至是极品道兵!” 大头死死的盯着涂山君。 涂山君笑了一声。 果然不出所料。 大头一定会问这件事。 在他听离枯说大头在制造尊魂幡,他心中就有预感。 大头或许已经知道了尊魂幡的秘密。 涂山君问道:“你为什么想知道?” “修士但凡增长到一定的寿命却没有突破境界就会死,有时候这样的时刻都不会来临,说不定在某一次渡劫或重伤后,也会死。” “留给修士的路不多,轮回转世是一个,然而最为合理也是最有用的就是…” “活出第二世!” “你怀疑我,是活出了第二世?” “我不是怀疑。” “我觉得你就是活出第二世。” “并且比我的法子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 (本章完) 请:m.yetianlian.cc 第867章 天魔 端坐在一旁的涂山君端着酒盏,双瞳猛然一缩。 却又像是早有预料般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大头没有什么来头,他自己都不信。 大头的道途十分隐晦却隐隐能与他的持平,甚至是超越。 倒不是涂山君自傲。 以他的年龄和岁数,能跟上他脚步的人少之又少。他还因为潜修和悟道并没有争分夺秒的逼迫自己,因此才显得他走的很慢。 那也只是在高修的眼中他走得慢,实则走的快却稳。 就连许多大宗天骄都不如涂山君。 也怪不得大头会认为涂山君活出了第二世。 而,能够如此稳当且快速的大头,自然是拥有大来历的。 只不过,就连涂山君都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大头的二世身。 让涂山君奇怪的是,如果大头是这样的背景,那大头应该十分迅速的就能拔高自身修为,根本就不是涂山君能够望其项背的。 涂山君当即问出疑问。 大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活出第二世是一个统称,每个人的法子都不一样。” “我所用的法子就是以自身的道行配合秘法,挣开身躯的束缚,就像是花开花落,落叶结果再开花一般。” “正因如此才显得简陋。” “其实我这法子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出第二世。” 大头骤紧眉头,沉吟解释道:“想要完整的活出第二世,需要仙药为引重塑肉身,道法入药为魂,这样才能在原来的基础上突破桎梏,成为超越曾经境界的存在,且具备着继续攀登高峰的能力。” “仙药?” 涂山君盯着大头。 大头悲愤的将酒樽落在桌案上,压低了声音:“我要是有仙药也不会混成这个奶奶样。” “万劫阴灵不入圣。” “我没有仙药,二世的身躯始终是个隐患。” “仙药长什么样?” “什么样都有。” “奇形怪状,树、花、草、莲藕、…” “莲藕?” 涂山君陷入了沉思。 以莲藕做身能活出第二世,还能在原来的修为上进行突破。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三太子。 如果没有仙药做引子重塑肉身,就会像是现在的大头这样,身藏在一座破落的庙宇道观之中,随时都面临墙倒的问题。 “我也没有仙药。” 涂山君摊手。 他不仅没有仙药,他自己都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仙药。 这可是活出二世的秘法,怕是连圣人都没有几人知道。 大多数修士只听说过活出二世,却根本不知道如何来完成,不过有一个人,涂山君觉得对方应该不仅知道,也在期望着完成自己的二世。 阎浮道君! “我知道你没有仙药,但你…” 大头指了指立在面前的丈许尊魂幡,眼中满是赞叹和惊讶的说道:“实在是太漂亮了!” 他记得自己最初见到尊魂幡的时候,这还只是一件法器,现在呢? 极品道兵。 别人或许不会觉得极品道兵怎么样,哪怕这件道兵孕育着一个实力强大神智不俗的器灵。 大头却不一样,他清楚的知道,尊魂幡能够进阶。 这才几百年,一介法器就成了极品道兵,现在他又没见到涂山君的真身,他有理由怀疑,涂山君的本尊主魂正在为尊魂幡晋升圣器做着准备。 “你没有仙药,却拥有种出‘仙药’的办法。” 大头死死的盯着涂山君,双眼之中的血丝浮现。 就连英俊的面容上也浮现青灰色,口中平整洁白的牙齿似乎变得更加尖锐,宛如一排细小的齿轮般嵌合在一块。 大头按耐住心中的激动,静静的看向对岸的涂山君。 “不白知道,我可以用我的秘术来换。”说到这里的大头气势弱了不少。 他自己的秘术经文肯定没问题,一旦放出去也能引起轩然大波,然而和这样逆天改命的机缘相比,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涂山君终于明白大头为什么如此执着了。 任谁知道这样的事情都会追寻到底。 而且,大头相对而言还算是坦诚的那一个。 也许是顾及他的‘上辈子’或是考虑到现在的实力,以及对他的了解,所以大头才有此诚实的一问。 涂山君不是敝帚自珍,而是他自己也不清楚。 到底为什么尊魂幡会具备这样的不断进化的能力。 如果真的要找一个原因。 那应该是, ‘挂’ 这块粗制滥造的好像是半成品音像编辑器的东西,才是他区别于其他生灵的东西。 如果说出这件事,不说大头会不会信,说不定还要牵连出他的穿越事宜。 相比于尊魂幡能够进阶,涂山君埋在心底想要牢牢遗忘却又清晰记得的也只有这一件事而已。 哪怕那段来历已经久远的像是一场梦,一场虚幻的追忆,宛如褪色的记忆,他依旧不肯讲出这个自己平生最大的秘密。 涂山君注视着面前的酒樽,琥珀色的酒水倒映着他的面容。 “道友的上一世很厉害?” 听到疑问。 那像是老友叙旧般的风轻云淡让大头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还行。” 怅然良久,才开口:“上一世的事,对于我而言,已经是彻底斩断的过去,厉害与不厉害又有什么区别。” 涂山君羡慕憧憬道:“我生前,只是个凡人。” 大头像是不理解涂山君说的话一样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天。” “艳阳高照。” “灼灼夏日烤的人心焦。” “少年躺在破屋中养着伤病,身体被快马掠过,受了不轻的伤。” “听村长敲锣打鼓说有善人救济,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去村口,不过是被太阳一打,少年就已经虚汗如雨。” “少年在看到那个站在村口施粥的人的第一眼就察觉到他不对劲。” “那是个修士。” “魔修。” “魔修升起阵法,顷刻间就将村里百余口人屠杀殆尽,少年却被特意留下,以炼魂法铸成恶鬼,收入刚刚成型的魂幡,成为了魂幡的法器。”涂山君止住了话,他说出这些的事情,神色已十分的平静。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已彻底报了。 连血煞宗也被他连根拔起,他当然再无怨恨。 也能很平静的讲述。 大头诧异的听着,皱紧了眉头。 以这位老朋友的性格,他绝不会为了撒谎而编造出一个谎言。 但是,这故事怎么听着这么的不对劲儿。 一个练气三层的魔修,将一个凡人,炼制进一个粗制滥造的法器,然后这个法器‘意外’的拥有了进阶的能力。 很多宝物都能添加天材地宝重铸,魂幡类的也是如此,只不过想要保留住神智就别想了,更不用说主魂的实力还能像寻常修士一样攀登。 在大头看来,涂山君的路走的很坦荡。 “这个少年就是我。” “那时候的我还很年轻。” “我在知道自己保存着神智之后便积蓄力量,静等时机,终于在魔修和正道修士搏杀的时候报仇雪恨。之后我拖着魔修的身躯往城池走去,路遇一个带着书童的少年秀才,尊魂幡被书生捡了去。” “借助魔修留下的经文秘籍,书生成为了修士。” “老狱卒死后,魂幡被送入侯府。” 大头恍然。 对上了。 一切都对上了。 之后的事情,他大约也清楚。 因为他派人查过涂山君的痕迹。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将我的来历说给你听,没有半句假话。” “我信。” 大头点了点头。 拱手行礼,诚恳的说道:“可否借尊魂幡一观?” “看吧。” 涂山君撤去了尊魂幡周遭的护体罡气。 大头起身走近。 仔细的端详了起来。只不过他的心绪却完全不像是面色这么的平静。 莫大的失望像是潮水一般席卷着他疲惫的身躯,他以为自己找到了能够种成‘仙药’的法子,谁想到宝山就在面前,他却根本毫无头绪。 “嘶…” “尊魂幡具备什么神通术法?” “阴魂丹、存贮阴神、…鬼王再世、…” “也即是说,你能够通过吞魂炼魄来提高自身的修为,而尊魂幡则能够通过吞噬天材地宝进阶。” “有天劫。” 大头双眸亮起,仔细的观摩着尊魂幡。 青黑色的幡布半身骷髅恶鬼咬住,两侧鬼爪抓着宛如仙絮的副幡,皆以金线扎起,绘制在幡面上的恶鬼变幻不休,就像是踏云而行的天将,亦或是整装待发的阴兵,仔细一看,云聚云散,高天厚土,百鬼夜行。 其下,黑金主杆粗粝,流淌着熔岩般的血色纹路。 大头赞叹道:“实在是太像了,太像了。” “像?” “对啊,你不觉得很像吗。” “像什么?” 涂山君倒是迷糊了起来。 难道大头还见过什么神兵和尊魂幡一样,或者还有其他的人将自己成功的炼成器灵。 “像…” “魔!” “魔?!” “天魔!” 说到这里,大头将手探入袖袍之中,抓出一个黑煤碳一样的东西。 盯着黑煤碳,又看了看尊魂幡和涂山君,严肃的说道: “你不觉得你和它很像吗。” “不,严格的说,域外天魔都很像,他们能够吞魂炼魄提升自己的实力,能吸收煞气,能炼化天材地宝。” 二更,晚。 第868章 围城 “老…爷。” 魔头扯上一个勉强的笑容。 涂山君低垂的眼帘微动,只是压的更低了。 天魔? 说来也对,涂山君本就是天魔的一种。 谁说域外天魔就一定要实力强大、破坏性极强,以及特别的显眼。 天魔是多种多样、千奇百怪的。 只要是来自于外域的,都能被本界的生灵称作天魔。 涂山君的眉头紧锁。 他的目光锁定了魔头。 在他的印象中,魔头也需要渡劫,它的修为同样来自于吞魂炼魄,说起来,也就是没有器物这一承载而已。 “这是天赋神通还是说…?” 涂山君的疑惑更深。 如果他真的也是域外天魔的一种,那么是否眼前的魔头也拥有类似他身上的那个半成品音像编辑器。 如果有,是否会像他这样的表现,还是说会以其他的方式体现出来,最最本源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若是没有,那他为什么会拥有这东西。 还是说他真的是什么大能的二世? 涂山君宁愿相信自己是域外天魔,也不觉得自己会是大能的二世。 尊魂幡就像是一个围城。 他想要脱离尊魂幡,获得生灵血肉。 活生生的活出来! 而大头却想要利用尊魂幡的特性稳住二世身躯。 此番境遇,真的好吗? 涂山君不知道。 至少他还活着。 活着就还有希望。 “看来很巧,你能遇到它。”涂山君轻声的说道。 “道友觉得是巧合?” “难道不是。” “不是。” “我以前便隐约的觉得道友不同,因此才耗费力气搜寻魔头,只可惜,他找寻了许久,也只找到这么一个。” 大头玩味的笑了起来,这世上巧合的事情是很多的,然而,很多时候却并不是巧合,而是蓄谋已久。 “道友的意思是。” “我要用它铸造一杆尊魂幡,道友应该没有意见吧?” 涂山君猛地睁开双眼:“这与我无关。” “它毕竟是道友所有的,我还是要询问原主的意见。况且我手中铸造尊魂幡的经文实在不多,还请借阅道友手中的秘法。” 大头指了指魔头脖子上的森白圈子。 涂山君摇了摇头。 “尊魂幡的铸造之法十分简陋,就算我给了道友,也见不得比道友手中的好。” 大头看出涂山君不想给,于是说道:“不白要。” “我有一门秘法,名为‘逆活黄泉大限’。” “乃是顶尖的二世秘法,只是缺少仙药为引。” “一旦获得仙药,就能利用此法活出第二世,我愿意用这门秘法与道友交换铸造尊魂幡的经文。” “或许道友用得上,纵然道友无用,也可传给门人弟子。” 说到这里,大头看向了被定在原地的蒙植。 “此人天赋才情尚可,心性欠缺,或不能走出…” 说了一半的大头像是意识到这样诅咒人家的弟子不好,也就闭口不言。 “想要活出二世,需要什么修为?” “活出第二世需要‘道’‘法’为魂,自然要非道君及以上不可。” “圣人不行?” “不行。” “道君,顾名思义,有道之君。” “只有拥有了自己的道,才能在此基础上活出二世。” “圣人五阶。” “统称炼虚。” “山境、海境、界境。” “炼假境、还真境。” “纵然是还真大圣,道行也不足以支撑他活出自己的二世。” 大头讲解了大圣五步,并且称呼前三境为下三境,称呼后二为上二境,具体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突破这些,还需要个人的领悟才行。 就算大头把这五境掰碎了告诉涂山君。 老魔头自己不理解,听起来也像是听天书。 涂山君沉思着。 他是那种会为天下苍生着想的人? 难道他会害怕大头获得尊魂幡后残害苍生? 答案就是,不是。 所谓的顾及苍生更像是一个蹩脚的借口,涂山君行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不逾矩,他想出手就出手,想帮助陌生的人就帮,不想帮也能冷眼看着,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指向和心情为了苍生而奔波,他还要成仙。 唯一的顾虑就是‘不希望’。 他不希望出现一件和自己一模一样并且还拥有自己所有本事的宝物。 这会让他觉得自己不再那么独特。 哪怕成功的希望十分渺茫。 大头说道:“道友不为自己的弟子想想,也应该为自己的亲朋友好友想想,如果有一天他们站在了很高的境界,却发现前路已断,又该何去何从,活出二世的秘法很珍贵,就算我不说,道友自己也明白。” 涂山君道:“道友不觉得吃亏就好。” “我不觉得吃亏。” 大头递过来纸笔。 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一章金页。 金灿灿的书页上书写着‘逆活黄泉大限’。 “老爷,饶命啊!” 被抓在袖袍中的魔头发出尖锐的爆鸣,鼻涕眼泪宛如泉涌,一下子糊住了自己那张黑炭般的鬼脸。 它以为自己用的是驱虎吞狼之计,然而它没想到老虎和狼认识,还相谈甚欢,老魔头转头就用它换了秘法。 “小的还有用啊。” “老爷!” “看在小的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小的一命,我不想死。” 魔头哭嚎的更厉害了。 它自诞生以来,就受到禁锢,从来都没有吃过几个人,还做了几百年的苦力。 后来摆脱老魔头,能大肆屠杀,吞魂炼魄,又被大头鬼捉住, 以至于现在他终于要死了。 魔头像是个无助的小孩儿一般抱头痛哭,苦苦的哀求:“老爷,小的是宗门的功臣啊,小的还有用,小的能做幡奴为老爷鞍前马后。求求老爷不要卖了小的,小的还有用,小的还有用…小的…” 魔头像是失去了蛊惑人心能力只重复着自己还有用。 “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跑了。” 涂山君冷冷的看着它。 或许人心一善,还真将魔头当成了好东西。 然而这东西就像是一头养不熟的荒兽。 现在它不是知错了,它是知道自己要入幡了。 “小的不想死。” “我不想死。” 魔头可怜的蜷缩成一团。 许是知道自己根本唤不醒铁石心肠的老魔头,魔头尖声厉啸。 指着涂山君怒骂道:“老魔头,你卸磨杀驴,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别让我活下来,只要我活下来,天下都会知道你能进阶的秘密!” 涂山君不置可否。 以大头的谨慎。 魔头落在大头的手里,只会更好的闭嘴。 涂山君念了个咒语,吧嗒一声,魔头感觉自己脖子松快了,原来是那森白圈子已经从他的脖颈处脱离。 本该喜悦的魔头此时却完全没有色厉内荏的模样,反而伸手想要抓住那即将飞走的森白圈子。 “完了。” “彻底完了。” “道友放心,它不会吐露半个字。” 大头笑呵呵的将魔头揣入袖袍。 他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危险,一旦有苗头生出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漩涡,又怎么可能让自己身处于漩涡之中呢。 想到这里,大头拱手说道:“我此行前来面见道友,不仅是为了问清楚来由,也是辞行。” “辞行?” “不错。” “我要前往元央域,寻找铸造宝物的材料,这就要启程了。” “我还有一事…” “道友请讲。” 涂山君沉吟起来。 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那件事。 不过现在能够咨询的也就只有大头了。 就把当年在小荒域阳城地下遇到阎浮道君,然后陨炎道兄获得传承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想要问问大头的看法。 大头坐直身躯。 阴晴不定。 “道友的意思是说,这个人把自己的道拆成三份,你知道的前两份获得传承的人已经去转世,如今得到传承的是阳城的陨炎?” 大头抿嘴,眉头紧皱道:“天阳神宗的陨炎,具备凤血,一路高歌猛进,现已成圣。” “成圣了!” 涂山君惊讶之中带着喜悦道:“好啊!” 陨炎道兄成圣,就意味着终于不再是外宗的代表修士而是一位真正的拥有自己实力的修为。 从此就能够在宗门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岂不是一直是陨炎期望的事情。 现在他终于做到了。 大头说道:“不好。” “不好?” “那个人正希望获得他传承的修士越强越好,只有这样才能完成他的大计。” “他是在一气化三清啊。” “正在布局自己活出第二世。” 涂山君问道:“具体呢?” “有什么办法能将陨炎道兄摘出来?” “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是大能啊!” 大头摊手道:“我没活明白。” “不过,我怀疑…他还没死。” “还没死?!” 涂山君嘶的吸了一口凉气。 他怎么忘了这件事。 也许阎浮道君根本就没有死。 两人均是沉默。 涂山君抬头看向对岸身着锦绣红袍的大头,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问道:“道友,你,真的…死了吗?” 端起酒樽的大头神色一滞,笑着说道:“你猜。” “我猜不出你死没死。” “但我猜阎浮道君手里有仙药。” 大头面容一僵,板着脸说道:“道君也保不住仙药。”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不够有说服力,大头又补充道:“他手里要真的有仙药,我就能炼出一杆一模一样的尊魂幡。” 涂山君笑呵呵的说道:“我猜的。” 大头眼角一抽。 第869章 豪杰 大头走了。 带着魔头。 至于他会不会去寻阎浮,涂山君也不知道。 他一个化神巅峰根本没法掺和道君之间的争斗。 如果真如大头说的那样,连道君都很难保住仙药,那么就是给他一株仙药也没法子保下,何谈使用。 涂山君审视着面前的金章,正上书;‘逆活黄泉大限’。 “二世法。” “我是否能使用二世之法?” 涂山君搓捻着金章,沉吟半晌。 曾经他会将自己和尊魂幡看成两个不同的个体,是后来渐渐意识到自己就是魂幡,主魂不过是照映。 他想活生生的活出来。 此举,无异于是从器成人。 人难成器,器想成人更是天方夜谭。 还有更加重要的问题,如果他真的活出二世,从器变成人,那么尊魂幡内的万千阴神该何去何从,是否还能像他身为魂幡的时候,还是说会尘归尘土归土。 一路走来,他背负的东西渐渐多了,也不像是当年那样毫无顾虑。 侧目看向端坐在一旁的蒙植。 涂山君轻声呢喃道:“渡过此劫,余下的不过是法力修为的积累,已没有难事。” 掐指算了算。 有阴魂丹做底蕴,约莫也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能等到蒙植臻至后期。 到时候,便可返回虎冢炼化煞气,进阶圣兵。 等到蒙植的修为达到,他也该让蒙植知道尊魂幡的进阶之能。 尽管这个弟子疑心甚重,没有那么一往无前,不过这本来就是蒙植。 他无法期望蒙植成为他记忆中的其他人,也就无法将他人的的光环和期待落在蒙植的身上。 涂山君也早该意识到他们的身份之别。 在蒙植的眼中,他涂山君是天生的神圣,不懂人间疾苦。 他强行降低自己的身份,反而会造成异样的割裂。 因此哪怕他本来不是,他现在也应该是。 “敬畏,远比其他更容易建立。”他也该因材施教了,不能像是个顽固不化的老夫子一样执行着自己坚信的那一套东西,那一套东西不是说不好,而是不再适用,不适用不同的人,也不适用他不同的身份。 吧嗒。 宛若冻结的时空有了裂痕。 蒙植眼中的灵光一闪,他还保持着笑容,却疑惑的发现刚才站在他面前的锦绣红袍的修士消失不见,唯有身旁茶几对岸坐着一位身着黑血法袍的高大青年,青年赤发顶角,端着酒樽静静的饮用。 “狐老,刚才…?” 蒙植赶忙检查了一番自身的情况,以及胸口佩戴的宝物和袖袍中的尊魂幡,察觉到这两件东西都还安然存在后,这才长舒一口浊气。 但凡不是傻子肯定已经意识到刚才的情况,定然是他中了术法神通。 “现在什么时辰?” “亥时。” 蒙植神色微动,他竟然被人悄无声息的镇了半个时辰。 尽管他的面色还算平静,内心却早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他是什么境界? 化神尊者! “半个时辰…” “狐老,您这位故人老友是什么修为?” 蒙植看向依旧端坐在侧的涂山君,色愈恭、礼愈至,流露出好奇的神色,似乎还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也完全没有了刚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被人定住的惊慌,反而还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欣喜。 涂山君的神色平淡:“我也不知道。” “此番见过,说是前来辞行,怕是短时间再难相见。” “啊?” “那实在令人遗憾呐。” 蒙植顿时叹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能再抱上一条大腿,不想对方这就要离开了,听狐老的意思,应该是要远走他乡外域的,这样说来确实不容易再见。 蒙植仔细的揣摩起对方的道行。 隐隐觉得,对方的修为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那么,将他定在原地的就不是道行,而是神通强大的古宝。 涂山君也没有多言,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在魂幡之中修行,闭关二十年之久,他并没有发觉蒙植怎么如此喜欢钻营,所谓的人脉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是个人的实力。 只要有实力,一切都会有的。 相反,如果只追寻和维护所谓自己的人脉,才是本末倒置。 也许独自修行的时候,并不需要考虑太多。 入世后,方才显露出曾经的处事办法。 不管是寄人篱下,还是左右逢源,亦或是与人吹捧交涉,都让涂山君心中不快。 要不是听到了大头的消息,他根本不会露面。 为这件事,蒙植还劝过他。 说古仙楼玉家是世家大族,玉昊丰伯父也一直想和师父您谈谈。 都被涂山君推辞去。 回过神来的蒙植拱手说道:“师父,这回您老总该去见一下玉伯父吧,毕竟是弟子的大事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没有长辈。” “只有您能做主了。” 涂山君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 联姻大事对蒙植而言确实是终身大事。 他这个做师父的不能一直躲着不出面,哪怕他不擅长、不喜欢和人交涉,也得以蒙植长辈的身份出现。 这么一直拖下去,实在不是道理。 对于这桩婚姻,涂山君没有太多的看法,他只觉得不该掺和大族之中。 一入侯门深似海。 古仙楼玉家,哪里是侯门可比。 其势错综复杂,内部的争斗更是激烈,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一旦踏入世家大族,娶妻生子,就会有顾虑牵挂,涂山君不是反对蒙植寻找道侣,是怕蒙植会死在漩涡之中。 涂山君严肃道:“修行之人,涉及的因果越多越容易死在其中。” “以前的那些执掌者,大多都是因为…” 蒙植当即打断涂山君的话。 起身。 说道:“您老总说什么以前执掌尊魂幡的人死了。 就觉得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他们为什么会死?难道不是您每一次都想要杀出一条血路,谁能一次次的成功。修行界,早就过了打打杀杀的时代。” “就说上一次与玉昊明一战。” “那一战的收益根本就无法和我的性命相比。” “一次成功。” “以后我们都能成功吗?” “现在的修行界,讲究势力、背景。” “以财侣法地,供养自身。” “您老难道还要抱着那守旧的思想一直持续下去吗?” “没有高阶灵脉、没有庞大的天材地宝,没有神通功法秘籍,我的修为靠什么提升,难道全靠尊魂幡的阴魂丹吗?” “但您老也说过,阴魂丹的是与您老修为持平的。” “狐老您是什么修为,化神啊。” “我要突破圣人的!” “玉家就是最好的选择。” “古仙楼玉家,十二大族之一。” “纵然那里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跳。” 蒙植噗通跪在地上。 叩首道:“师父您就成全我吧,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九死无悔!” 涂山君端着酒樽的手抖了一下。 他现在切实的体会到了当‘爹妈’的无奈。 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涂山君按照自己过往的经验总结出不该涉及大族漩涡,想要劝说蒙植不要认定玉家这个庞然大物。 然而,蒙植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自己需要玉家帮助才能成圣。 老魔头能给他的帮助已经在逐渐的减少了。 当他说出老魔头修为的那一刻,其实蒙植心中就已经觉得老魔头已经定死在化神巅峰,无法在成圣为他提供充足的帮助。 涂山君看向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弟子。 张了张嘴。 饶是多年涵养,涂山君依旧能感受到心境的震动。 他没有像一个失态的老人一样大喊大叫着逆子。 那双深邃如高悬星辰的黑红色双眸落在了蒙植的身上,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你决定好了?” “我决定好了!” 蒙植说的斩钉截铁。 明明坐在面前的师尊借用的是老龙的身躯。 那不过是一具垂暮的化神初期。 然而当灵机气息绽放。 蒙植感觉好像面对了一座天渊。 蒙植心里咚咚跳着。 他清楚的知道,哪怕是同为化神初期,他也绝不是师尊的对手。 说不定一招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此刻,他才终于体会到涂山君的强大,那是大宗的天骄道子也根本比不上的恐怖。 而他也真切的知道眼前赤发的青年人已经怒发。 是他从未见过的盛怒。 蒙植心头发虚。 他摸不准。 甚至是害怕。 他害怕涂山君会出手。 然而,等待了良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传来。 反而是一道长长的叹息。 “蒙植啊。” “师父。” 涂山君神情复杂的注视着蒙植。 他应该阻止吗? 也许不该。 涂山君根本就不是圣人,如何帮助蒙植成圣。 “也好。” “师父您答应了?” 蒙植大喜。 涂山君点了点头。 低垂的眼帘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蒙植的话确实刺痛了他。 这个看似铁石心肠的修士,站起来足有七八尺高的老魔头,缓缓起身。 他的眼中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神色,也许他该欣慰,蒙植对更高境界的攀升,只是他的心中,却并不赞同蒙植这样的手段。 涂山君心中想道:‘不择手段是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 他始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走吧。” “走走走师父,我们该回玉家去见玉伯父了。” 有点久了。 二更晚点。 第870章 谈谈 烟波千里。 浩荡天云下是广袤的灵地。 凡是大宗大族,都有属于自己的福地。 福地与洞天不同,并不是一个会禁锢修士的地方。 相反,福地能够帮助修士更快的修行,出生在福地的修士也更容易生出灵根,天赋相较于那些散落的苗子更好。 福地最为重要的作用是让高修继续修行。 作为古仙楼十二大家族之一的玉家,当然拥有属于自己的福地。 其福地比裴氏的福地更加广阔,灵脉更为浑厚,聚散灵气更格外浓郁。 管中窥豹。 自然也能明白玉家的强大。 “姐,好姐姐,你就带我去看看嘛。” 玉灵淑摇动玉灵珑的臂膀,撅嘴撒娇,似乎想要拜托玉灵珑带她去什么地方看什么人。 “你不是早就见过画像?” “画像有什么好看。” “我可听说了,他这一回前来,还有那位传说中的器灵随行咧。” 玉灵淑一看姐姐来了兴趣,趁热打铁道:“姐姐难道你就不好奇那件器灵宝物的器灵吗?听说器灵还是他的师父,这一次拜见父亲…” 要说器灵玉灵珑以前就见过。 那时候还在海鲸帮。 不过器灵是以老龙的姿态显化的。 听妹妹这么一说,玉灵珑心中却有意动。 “那好。” “多谢姐姐。” 会客正殿。 身着白金法袍的俊朗中年玉昊丰看向了落座两侧的修士。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器灵原本的模样。 上一次在托月峡谷顶多是见到了化身,而且那还是带着神异遮掩的化身,说是修士,更像是一头青面獠牙的鬼王。 鬼王固然让人敬畏,却并不能让人重视。 然而此时,落在在侧的是一位赤发顶角的青年人。 双眼宛若深邃高悬的天空星辰,又像是瑰丽难喻的地界宝石,悬胆鼻笔挺中锋,在一方无垠大地撑起一片天空,更不用说其棱角分明的面容了。 任谁见到都会称一句英俊无俦。 最主要的是,在这般外表下,始终蒙着一层淡淡的神性。 就好像并不是世俗凡人。 是神明降临泥塑,让他获得了生命。 这就是魂幡的主魂。 一个神智非常的器灵。 玉昊丰能窥见这并不是器灵的身躯,而是他上次得见的老龙,不过能够亲眼见到如此神智的器灵,他也并不挑剔。 在上次与老七一战的时候器灵都没有现身,就足以说明还有其他不知道的事情,因此他若是继续追问,反而显得不够礼貌了。 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请。” 说话的同时也端起茶碗。 “请。” 涂山君端起桌案上的茶碗。 轻啜一口。 按照世俗百姓的礼节,他应该先寻个媒人前来说和,免得伤了双方的和气。 不过,这本来就是看上去板上钉钉的事情,又何必多此一举,于是涂山君就答应了蒙植的请求,带着蒙植亲自登上了玉家的府邸。 “说来早该登门拜访的…”涂山君拱手。 “现在也不迟。” 玉昊丰摆了摆手,他理解涂山君。 一个器灵宝物肯定不希望抛头露面,如果不是因为蒙植渡劫成功引得众多修士出手,这个秘密还能继续瞒下去。 说起来,这件事他也起到了推动的作用,不然不会闹的这么大。 涂山君开门见山的说道:“其实这一次前来,是为了我这徒弟的婚事。” “道友是要提亲?” “不错。” “道友应该也知道,我有很多个女儿。” “听说了。” 涂山君微微颔首。 玉昊丰拥有三妻四妾,七个老婆。 这些年拥有的女人更是只多不少,自然就带来来许多子嗣。 有男有女,拥有灵根的也不少,可能连玉昊丰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孩子,他便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故意询问起来。 此时。 后堂。 正围拢着许多修士。 其中以五人最为尊贵。 玉灵淑冷笑一声:“十六妹来的好早啊。” “不如十四姐及时。” 回话讥讽的是一个看起来小家碧玉的女修,震开灵机气息,却也是元婴的境界。 嗑着手中的灵果,淡淡地说道:‘十四姐来的,妹妹我便来不得吗?何况,父亲早就说过,到底是谁嫁给这位少年天骄,还不确定呢!’ 说话的时候,少女剜了一旁的玉灵珑一眼。 如果说在座的众人谁才是最有力的竞争者,非这位八姐不可。 据说玉灵珑在海鲸帮的时候就与天骄有过邂逅,现在天骄的底细查明,玉家要招其为婿,肯定会优先选择曾经与那位天骄有过接触的人。 玉灵珑端坐在高座。 看着手中的茶盏。 她虽稳坐钓鱼台,却不想做那个钓鱼人。 在见证过许多姨娘凄惨的下场后,相比于联姻,她更希望能大道独行。 寻得一个合意的道侣固然是让人欣喜并且值得庆贺的事情,只是,在修行界,男强则女为附庸,女强则男做人宠。 如果不慎做了炉鼎,更是凄凉。 她无法忤逆父亲,因为她没有足够的实力。 很多父母认为的逆子,并不是因为他们做出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而是他们开始长大,触碰到了话语权。 就像是幼虎成长后试探和挑战虎王的威严。 他们会一步步的试探伴随着一次次激烈的争吵。 也许是分道扬镳,幼虎出走,亦或是在时间的冲刷下,虎王渐渐失去力量,失去主导,曾经的幼虎会成为新的虎王。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发现。 为什么当年说一不二的爹娘,在自己年龄增长之后,好像渐渐变得开明、明事理,也能听进去孩子的意见。 也许他们本来就如此,但更多的却是看到孩子长大后已经无法忽略,无法再将孩子当成自己的附庸。 现在的她不行。 玉灵珑清楚的知道,就算自己提出来也不过是将场面闹的更不好看而已。 蒙植是良配吗? 玉灵珑并不知道。 蒙大哥的天赋才情都很厉害。 给人的感觉也不错。 又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其他的纷扰事情。 这样的一个修士,当然会吸引很多女修,只不过她却并不想嫁人。 看着已经逐渐开始争吵的妹妹。 玉灵珑起身说道:“我会和父亲谈谈。” 本来还在打嘴仗的众人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小家碧玉的十六妹,放下了手中的干果。 玉灵淑也看向语出惊人的玉灵珑。 “我的意见很明确。” 玉灵珑径直往通往正殿的大门走去。 尽管她知道自己很可能会失败。 纵然失败她也认了,至少她不想等来日想起来的为自己的逆来顺受而后悔。 而且,能够修至元婴真君,她也根本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否则也不会单人一剑,直入海鲸帮质问海如贵。 正堂。 笑吟吟的玉昊丰将目光落在了蒙植的身上。 “我…” 还不等蒙植开口。 一道靓丽的身影从帘后走来,开口说道:“爹,我要闭关冲击尊者。” 玉昊丰的面容当即阴沉起来。 阴沉的难看。 如果说刚才是晴朗天空,此刻就完全是阴云密布。 看着站在远处的高挑女修,尽管她并没有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玉昊丰还是青筋蹦跳了起来。 如果说他曾经宠溺玉灵珑允许她‘胡乱’作为的话,现在则完全无法忍耐。在他眼中,玉灵珑完全是将他的老脸扯下来踩在地上。 听到玉灵珑的话,蒙植抿嘴不言。 他始终不是注重玉灵珑的美色,当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最先看的是玉灵珑的衣着和气度,猜测对方应该来头不小。 被玉灵珑婉言拒绝,蒙植只是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 坐在一旁的涂山君则带着几分欣赏的看向玉灵珑,又看了看已经气的铁青的玉昊丰。 玉昊丰此人心机深沉,精明的很,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此番还能强忍着压下自己的怒火没有爆发,完全是靠着道行带来的稳固心境。 玉昊丰的嘴唇微微颤抖,沉声说道:“出去,没看到我正与你叔商量大事,哪里是你一个姑娘家家能够掺和,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爹…” “放肆!” 一掌落下,桌案当场四分五裂。 “道友何必动气,相比于我这小徒的事情,令千金所言才是重中之重,我辈修士当以修为道行为重。” 涂山君淡然的端起茶碗,自若的抿了一口,随后又看向蒙植说道:“徒儿,既然你玉伯父有家事要处理,也只怪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爹,我姐不嫁,我嫁!” 玉灵淑赶忙跑出后堂。 “荒唐。” “你胡言乱语什么?!” “什么嫁不嫁?” 玉昊丰实在是被气急了。 如果说刚才玉灵珑说的话还有回旋的余地,那当玉灵淑说出此言后,就是将遮羞布彻底扯下来。 当这里是菜市场的买卖吗? 这个不行就换那个。 “其实在下中意的正是这位。” 蒙植拱手向跑出后堂的玉灵淑。 “啊?” 玉昊丰当即反应过来,这不正是蒙植在给他台阶下。 他哪可能不走下去。 赶忙说道:“贤婿多礼了,灵淑,你也是的,你姐是要闭关冲击境界,而不是要嫁人,你才是真正要嫁人的那一个啊!” 玉灵淑一脸茫然。 难以置信道:“我?” “是你。” 第871章 率性 玉灵淑终于如愿以偿。 在她的勇气下。 一切顺利的不像话。 当蒙植对她说出的时候,她已然懵了。 她不大懂,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好像成功了。 她即将嫁给一个大英雄、大豪杰,而这个英雄豪杰还和年轻,长相同样不差,更不用说其修为和道行了。 这本来就是最基本的。 至少在此时,玉灵淑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个。 她悄悄的看了看姐姐的神色。 玉灵珑的面容平静,靓丽的容颜没有半点失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就好像这件事本来就和她没有关系,更不该扯上什么关系。 玉灵淑心中的罪恶感顿时消退下去,转而飘起了一股骄傲。 实话说,没有从姐姐玉灵珑的脸上看到失落,她心中是有升起失望的,不过转而就被喜悦冲刷干净。 她终于不用再继续等待,忐忑的纠结自己到底应该嫁给谁。 这一切,也尘埃落定。 蒙植面带微笑,微微点头。 玉昊丰哈哈大笑着,走到蒙植的身旁,拉起蒙植的手,拍了拍,眼中满是赞叹的神色。 他对蒙植实在太满意了,满意的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接班人。玉昊丰也有儿子,大多都不成器,因此他更需要利用联姻拉拢其他的天才。 难道碰到蒙植这样既有天赋才情又如此识时务的人。 “你很像我啊。” “我那些儿子,没有一个像我。”玉昊丰感叹道。 蒙植收敛起所有的情绪道:“不敢当。” 涂山君皱起眉头。 他不怀疑自己的眼光,但,他也不是神仙,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原先以为蒙植也是个热血青年,拥有七情六欲,哪怕见色起意,涂山君也并没有觉得不妥,食色性也,修士也不例外。 然而,当蒙植舍弃求取玉灵珑,转而选择了玉灵淑,却让涂山君心中咯噔一下。 相比于素未谋面的玉灵淑,涂山君对玉灵珑的印象很不错。 此子绝不是懦弱之辈。 行事颇有侠义。 眼下,涂山君有些怀疑,自己没有制止蒙植,到底是对还是错。 总说不要牵连无辜,他出口联姻,岂不是牵连了玉灵淑这个女修,也许对方本来可以拥有不错的人生…。 他甚至觉得,玉灵珑没有答应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小子。” 涂山君盯着蒙植。 这小子为了往上爬,当真无所不用其极。 婚姻大事,说拿来利用就拿来利用。 完全不在意对方是谁。 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标即可。 涂山君的神色愈发凝重。 如果蒙植是个魔头,或是魔修,他能悍然出手将之炼化幡奴,然而蒙植不是。 人有千百种,有好人、坏人,但更多的人是并不分明的,有可能上一念还是好人,下一念就有了成坏的念头。 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单纯的用好坏来评价,实在极端了点。 真正说起来。 便是与自己三观相合。 与自己的三观不合。 难道仅仅因为蒙植的作为让涂山君不认可,就要出手抹杀自己的弟子吗? 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不是心慈手软,而是要对自己的徒弟们性命负责。 他当年传给巫融道法的时候就说过,如果有一天让他知道,巫融滥杀无辜,堕仙入魔,他一定会亲手将其扒皮挫骨,了结这一段由他塑造的因果。 现在的蒙植并不是魔头。 也非魔修。 他只是更利己一点。 不教而诛,谓之虐。 蒙植现在这样,他这个做师父的也有责任。 “唉。” 涂山君暗自长叹。 有教无类,说的好听,真实行起来,连他这活了近千年的老怪也感觉心累。 人是教不会的。 看着相谈甚欢的众人,涂山君只觉得吵闹,也感到疲惫,现在的他只想返回幡中的道观好好的睡一觉,亦或是大醉一场也好。 化神巅峰? 有什么用。 还不是依旧要为红尘之中的事情烦心掣肘。 空有一身力量,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使,又应该对谁使? “确定了?” “回禀主上,已经确定为十四小姐。” 躬身行礼的修士恭敬的说道。 将头埋的很低。 根本就就没有一点想要抬头直视面前修士的模样。 拿着灵刀剪修剪着花圃的青年随手将刀剪放下,身旁自然有修士奉上托盘。 转身就有妖娆的女修为他披上法袍,玉昊明大步的走出了花圃,侧首问道:“让你调查的事情有头绪了吗?那边怎么说?” “禀主公。” “实在是这位的来历太过神秘,而且也没有太多的痕迹残留,不过经过我们的查证,已经有了线索。”身披黑袍的修士拱手说道。 “不急。” 玉昊明微微摆手。 很多事情,哪怕是修仙者也查不出来,这很正常。 尤其还有那么神秘的器灵。 他对器灵感兴趣,更多的是因为知道器灵不凡。 做为同阶修士,他深有体会。 不过是神降一个小辈,操控只是极品道兵的尊魂幡,就能压制他,足以说明器灵本身的强大。 纵然尊魂幡只是极品道兵,其成长性比之寻常圣兵也丝毫不差,如果能够得到尊魂幡,他应该可以超越家族的‘那个人’。 玉昊明自然也有身为大族子弟的傲气,既然蒙植和玉灵淑的婚事已经敲定,他这做长辈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被天下英雄小觑。 说他们古仙楼玉家连脸都不要了。 非要巧取豪夺散修的机缘和宝物。 如果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古仙楼也不可能把生意做的冠绝五天。 接下来的日子,玉府热闹了起来。 近百年来,古城最有名的英雄豪杰要求取玉家的千金小姐了,自然热闹。 身处在藏经阁,侧躺在藤椅上的赤发修士则显得悠哉而清闲,捧着手中的经文,静静观看,时不时还要仰头畅饮酒壶之中的灵酒。 “老师。” 身形挺拔的女修拱手行礼。 “今天来的好早。” 赤发修士挪动了经文,看向了行礼的人,不正是玉灵珑。 随着经文放下。 也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三日前,我给你的谜题可解开了?” 本来十分和谐的场景,看起来却很是怪异,一切皆源自上一次他带着蒙植前去提亲,而玉灵珑则提出自己要闭关修行。 事后,蒙植言说,他能够修成尊者全亏了狐老指点,如果玉灵珑将要闭关的话,还是先听听前辈经验的好。 玉昊丰一看蒙植连玉灵珑的事情都给考虑好了,还愿意让器灵指点,当即一拍大腿赞同。 赞叹蒙植不计前嫌,深明大义。 其实玉昊丰是打算处罚玉灵珑的,既然有了台阶,他就自然的走了下来。 于是就有了这样皆大欢喜的局面。 涂山君倒是没有任何不悦。 他这个‘天生神圣’就该风轻云淡。 就是他想找蒙植好好谈谈这件事又泡汤了。 涂山君也看得出来,蒙植是故意躲着他,就是怕又听到说教和絮叨,既然如此,涂山君自然冷眼相看。 涂山君不想设计什么考验和苦难,如果蒙植能一直突飞猛进,最终修成仙,他反而是跟着沾光的那一个。 涂山君也想明白了。 蒙植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只要不伤天害理,由他就是。 和玉家无外乎是互相利用,王八看绿豆罢了。 涂山君本来还想要和蒙植说说。 现在看来,还说个球。 顺其自然吧。 道理说给愿意听的人,既然蒙植不愿意听,涂山君也懒得多言,他本来就不是喜欢多嘴的人,现在这样两虎不见也挺好的。 玉灵珑摇头道:“不太懂。” “我的法力因为修行的是家族的功法,所以浑厚庞大,只是使用浸染天地却很是生涩,就好像我和天地之间有一层隔阂,无法完成老师说的改天换地。”玉灵珑鼻子一皱,双眸宛如吹动的湖水泛起了光芒。 “你懂法域吧?” “当然。” “你只需要将天地当成一个巨大的法域,你是如何构建法域的,就如何撬动天地的力量。” “就这么简单?” 玉灵珑惊讶道。 “这是最笨的办法。” 涂山君微微颔首。 办法是笨办法,不过确实很有用。 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 有时候这句话甚至是自己时常使用的,就是一时间没有明白,所以才没有堪破,当被人点破之后,也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破局的方法这么的简单。 玉灵珑神采奕奕:“老师是如何总结出的?” “如何总结?” 涂山君不由得沉吟起来。 他根本不用总结,他看一眼就会了。 就像是当年突破境界踏入元婴巅峰,他也根本没有任何的思考,举手投足间,轻而易举的完成了改天换地。 就好像,道法是摆在他的面前的。 “悟!” “你悟了就水到渠成。” 涂山君也不知道如何泛泛的指导修士,他倒是能针对详细的问题做出解释。 一问到这样宽泛的事情,他的回答也就随之宽泛起来。 听到这样的回答,玉灵珑颇为失落。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确实有很大的体现。 她看涂山君。 就像是井底蛙望天上月。 不由得感慨道:“三年后就是灵淑和蒙大哥的婚礼。” “怎么?” “我爹常说,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 “你爹…” 涂山君张口,意识到背后妄议人家父亲也不好,也就缓和了语气道:“什么总归不总归,这世上就没有既定的事。” 二更,晚。 请:m.yetianlian.cc 第872章 发誓 三年匆匆。 蒙植的身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的他是少年豪侠,误入红尘大世。 如今则是玉金帮的半个主人。 也再不需要他出手,就有数不尽的灵石和堪称庞大的天材地宝给他使用。 福地灵脉更是毫不吝啬。 不仅仅是玉金帮,还有其他的玉家产业和仙楼经营。 摩梭着手中的玉简金章,蒙植眯着眼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份玉简记录了玉灵淑的嫁妆和玉家赠送的产业,而他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玉家连聘礼都为他准备好了。 其实,蒙植清楚的知道,看似是自己求取玉灵淑,实际上自己更像是入赘。 因为他没有属于自己的地方。 以后依然要生活在玉家。 只不过对外宣称的是嫁人罢了,也算是全了这些少年才俊们的面子。 这几年,玉昊丰带他熟悉了玉家,也掺和到许多产业经营中。 玉昊丰也劝诫说,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可以由他人帮忙处理,他们只需要明白的知道,然后就是利用这些资源进行修行,提升自身的实力。 此言和师父说的如出一辙。 三年来,他也时常前去藏经楼请安拜访。 其实他大可不用这样做的,尊魂幡就在他的身上,想见涂山君还不是随时都能见到,然而他心中还是有些发虚。 他怕师父并不理解他,也怕师父发怒。 他见过涂山君发怒,那时候的压迫感简直像是头盖青天。 他想要离的远远的。 以为能靠着时间冲淡冲突,磨合理念。 站在藏经阁十八层门口,身着暗金法袍的青年踌躇不前。 他总归是要来的。 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拱手说道:“师父,弟子蒙植拜见。”说着躬身行礼,静静等待着那个手持书卷的赤发修士发话。 赤发顶角的修士挪开面前的书卷,从侧躺端正过来,望向这个行礼的弟子。 他没有说什么,而是拍了拍身侧的地方,道:“坐吧。” 蒙植小心翼翼的只坐了小半的屁股。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怕。 也许是心虚。 “都准备好了?” “差不多。” “不,还有一件事你还没有准备好。” “还有一件事?”蒙植略带诧异的看向涂山君。 他仔细的思索了一番,好像并没有需要再多做什么准备的事情,现如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事情也大理的清晰,就只等着按照良辰吉日就拜堂成亲。 “跟我来。” 涂山君起身。 蒙植旋即也起身,跟着涂山君走出藏经阁。 “你们不用跟着我了。”走到藏经阁门口,蒙植随手遣散了跟在守在门口的两位化神尊者。 这两人相视,恭敬的说道:“上位说过,公子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我们去办,不用公子亲历亲为。” “我跟我师父出去走走。” “不用你们护卫。” 两人看向涂山君。 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涂山君的器灵身。 至今还没有人见过尊魂幡真正的主魂器灵。 却没有任何人怀疑尊魂幡不能打。 当年在拓月峡谷一战,没有现身的器灵主魂操控尊魂幡硬抗玉昊明,便足以让所有化神修士认识到,此宝物怕是能做到在化神境内同阶无敌。 也就不需要他们这两位侥幸化神的修士护卫了。 走出古城。 施展遁术跨越域垒。 看着面前的场景,蒙植神色一怔。 映入眼帘的是绵延的大殿。 四五进制,各司其职。 许久不曾有人来过了,难免显得空旷,也缺少修士的气息,蒙植砖头看向涂山君问道:“师父为何要带我来这?” 这里正是他曾经潜心修行的地方。 也是涂山君本尊沉眠之地。 蒙植还以为涂山君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出即将坍塌的虎冢。 然而他现在依旧完全没有能力救出主魂器灵。 蒙植抿嘴,张了张嘴道:“弟子现在的修为还不足…” 话锋一转道:“弟子想要借助玉家的势力,也是想利用玉家提升自身的修为,等弟子突破成圣,此困局反手可破,到时候也能救师尊出险地。” 涂山君笑呵呵道:“你有这份心就好。” 涂山君带蒙植前来虎冢,并不是提醒虎冢。 如果想要走出虎冢他自己就能做到,他更想做的是将虎冢煞气炼化,帮助尊魂幡进阶圣器,也好使主魂器灵的修为前行至圣。 原先是担心蒙植的修为不足、心境不稳,这才没有名言尊魂幡能吸收煞气阴神进阶的能力。 现在话到了嘴边,涂山君微微摇头。 正值大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没人知道尊魂幡能进阶,反而是一件好事。 涂山君能安稳的慢慢梳理虎冢。 如果蒙植能靠着自己的本事突破圣人,对他也是好事。 有圣人执掌,渡过劫难也会容易一些。 “走吧。” 大阵打开。 涂山君一马当先。 蒙植尽管疑惑,也还是跟了上去。 他知道师父或许是个老古董,但肯定不会害他,只不过为人太过率性自我,恰好他蒙植并不是一个喜欢受制于人的人。 哪怕对方是自己的长辈,他也不想如此。 而且,师父是天生神圣。 就算神智非凡、老谋深算,也根本不可能真正的懂得人生艰难。 一别经年。 虎冢。 虎掌池的上方莲台盘坐着一个高大的修士。 高大修士缓缓睁开双眼。 黑红色的双眸宛如青天高渊的暗沉星辰。 “师父!” 蒙植噗通跪在地上。 如果说降神在老龙身上的涂山君像是一个老修行,那么当蒙植看到涂山君主魂本尊的时候,他仿佛见到了一尊高高在上,端坐云天的天生仙灵,俯瞰着红尘大世、天下众生。 就好像,虎冢根本不能困住他,只不过是他驾临的临时道场。 涂山君眼帘微动。 “起来吧。” 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没有豪光迸发,也不见神光强盛,然而落在蒙植的耳中,他便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自己身处的地方也根本不是废墟虎冢。 而是春暖花开之地,静听高座师尊讲道之地。 蒙植始终觉得自己面对的老龙并不是师父涂山君。 那不过是师尊降临的一道神识操控而已。 实际上,就像是远程控制身躯。 根本不如面见师父本尊震撼。 那种感觉无以言说。 涂山君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弟子,抬起手,摩梭着手上的指环,将之摘下,利用法力送过来道:“为师知道你要成亲了,玉家也早就替你准备好了聘礼,但,我们始终不是入赘,这里的东西,你取出一部分留作聘礼,另一部分用做你自己的修行罢。” “我走不出虎冢,不能亲自前去观礼,希望你莫怪师父。” 蒙植捧着那枚储物戒指,眼睛酸溜溜的,嘴唇也不由得颤抖了起来,想想自己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蒙植更加羞愧难当,他本来就不该奢求太多,如果没有涂山君为他提供机缘和奇遇,他可能还是那个金丹小修。 也许他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登上第二步,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 更不用说,现在他已经来到化神境界。 这离不开他自己的努力,更离不开涂山君的提携。 这是知遇之恩。 也是再造的大恩。 “弟子怎么会怪师父。” 蒙植叩首道:“若没有师父,就没有弟子的一切,” 涂山君微微摇头道:“这世上没有谁成就谁这么一说。”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和努力,我不过是给你提供了一个机会,若你不堪造化,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你修行不是给我修的,是为你自己修的。”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蒙植再叩首,朗声道:“弟子在此发誓,一定会救师父脱离虎冢,更会为师父寻找进阶的手段,如若不然,定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涂山君抬手想制止蒙植,不料蒙植嘴快已经一股脑的秃噜说完。 “去吧。” 涂山君摆手。 重新闭上双眼。 周遭的空间像是陷入了冻结,浓郁的煞气宛若海潮般汇聚在连台池中,无边的雾气汹涌着融入大阵。 盘坐在大阵中的赤发顶角修士开始了绵长的吐纳。 “弟子告退。” 蒙植起身,恭敬的退出虎冢。 身侧原本恢复了容貌的老龙此刻渐渐改变,涂山君的神识重新降临在老龙的身躯,与蒙植一同离开虎冢大阵。 走出殿外的蒙植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疑问。 那就是虎冢到底是困住了师尊。 还是师尊有意进入其中? 随着他的修为拔高,他的眼界也宽阔起来。 在他的眼中,虎冢的崩坏固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却怎么都不可能困住一个化神巅峰。 尤其是涂山君。 那可是不靠本尊身躯就能硬抗玉昊丰假圣境界的恐怖存在。 如果是师尊有意入局,那么虎冢就依旧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亦或者说,尊魂幡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肯定是有的。 蒙植想起那时候。 他失去半个时辰。 自己的师尊和红袍修士说了什么他也完全不知道。 蒙植绞尽脑汁也没有相通,索性不再多想,而是将神识探入储物戒指。 有点晚了。 不好意思。 第873章 贺礼 大玉广寒福地传来了悠扬的钟声。 如天籁。 亦如崇山峻岭最深处的呼唤。 呼唤着天地的回响。 吧嗒。 一位身着金红繁荣法袍,意气风发的青年踏上台阶。 眼前的玉梯高耸入云,而他已经走到了云端。 映入眼帘的是千里月下地。 一轮虚空大镜悬于福地上空,照耀了在场的所有身着法袍的修士。 千里映月。 广寒大境。 琼楼玉宇好似大半城郭撑起了一方来自远古的天池瑶台。 置身其中,像是身处仙境。 玉昊丰一把拉住青年的臂膀,笑着说道:“终于来了。” 说着就拉着蒙植往前方走去。 越过灵池,走过长桥,登上了那座在洁白玉璧下的圆台。 站在这里的蒙植,接收着来自玉家修士的神识瞩目。 蒙植能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厉害,不仅仅是面对的修士实在太多,也是因为有许多玉家的长辈高修坐镇。 更是因为这确实是他关关乎自己人生的大事,哪怕是蒙植,也不由得心神激荡,忐忑难安。 深呼吸,平复起伏的胸膛。 蒙植转头看向主位。 涂山君安然落座。 这不过这一次并不是以老龙的身躯,而是显露出化神巅峰甚至隐隐要臻至圣人的韵味。 这道阴神蒙植见过,就是曾经在通天塔蛊惑他的那个声音的主人。 此番,师父以这样的一具阴神身躯现身,足以说明对他大事的重视。 涂山君神色平静的揣着袖袍,低垂眼帘,像是个吉祥物般静静的做在主位上。 看到师尊之后,蒙植心中的忐忑和紧张慢慢消失,昂首看向了不远处落座观礼的修士,。 入眼的是大片身着法袍的涌动人头,其中或有相熟的面孔,更多的则是陌生修士。 不过看起来好像都是和玉家沾亲带故的。 光是玉昊丰所在的这一脉,就有数不尽的修士。 更不用说,前来观礼的人,若是没有个金丹修为,连宴席的桌子都上不了。 这么多人别说认全,怕是很多修士连面都不曾见过。 和那些简单的家里不同,大家族是亲戚套着亲戚,论着辈分排下来的,三十五年就成才一代,有天赋的自然能继续往上走,没有天赋的就要为家族做事,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域,融入着浑浊的红尘大世。 与家族的核心和拥有道体的天才相比,多的是天赋一般的人,也就需要吸纳年轻才俊加入玉家这个庞然大物。 于是,类似蒙植这样加入玉家的修士也就越来越多。 天赋好那就迎娶更为核心的玉家女子,天赋不好也不用惊慌,还有比较边缘的玉家女子。 总而言之,不会放过任何一支希望加入玉家的潜力股。 不管是嫁娶还是入赘,随着千百年的同化,玉家的修士只会越来越多,天赋也会越来越好。 如果有人侥幸拥有道体,那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就是即将求取我玉家女子的修士?” “蒙植。” “古城百年来最有名的天才。” “如今更是突破尊者之境,前途不可限量啊。” “听说他是个毫无背景的,唯一的依仗只有器灵宝物,就连聘礼都是由我们玉家提供。” 抱着肩膀的修士眼中闪过轻视,就算再天才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低头。 如果不是看在对方天赋的面子上,玉家根本不会准备这些东西。 “这已是老传统了。” 一位身形高大挺拔的走到了高悬的虚空大镜之下,朗声说道:“万里江山月,照我玉家雪。” 此人的容貌仔细看去,竟然与玉昊丰有些相似,只不过对方的灵机气息更加浑厚,也更富有威严。 一言落下。 天光大盛。 天地似乎都在这一瞬间绽放豪光,属于圣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好似将整个广寒大地都攥在了自己的手中,如山高,似海深,让人忍不住的顶礼膜拜,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无可仰望的擎天之柱。 蒙植认识他。 玉昊丰的亲大哥。 当今玉家族长。 圣人境。 玉昊玄。 “启。” 玉昊玄拱手发出一道眩光,虚空大境当即照应出一尊玉像。 传说此人是玉家的始祖。 玉昊玄取来高香,恭敬的点燃,三柱高香燃起火光,烟云掠过,更显得飘渺了,玉昊玄念念有词的将高香落于大鼎。 玉昊玄宣读着玉家祖训。 “拜。” “月盈大玉。” “再拜。” 山呼。 所有到场的玉家弟子整齐划一,就像是演练了无数遍之后形成的默契。 山呼海啸般,升起灵光,迸发朗言,。 此刻,天光清明,澄澈玉宇绽放了最灿烂的花火,繁琐的仪式一直从清晨持续到了傍晚。 黄昏。 未至黄昏。 玉灵淑端坐在镜前,静静的欣赏着自己的容颜,身旁忙活的姨娘和侍女们全都为她梳妆打扮,并且为她能够嫁给这样一个青年才俊而高兴。 其实不管她们心底到是怎么想的,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她们必须是高兴的。 玉灵淑更加欣喜。 喜悦的问道:“姐,好看吗?” “好看极了。” 玉灵珑笑着夸赞。 满意的点头。 旋即伸手帮玉灵淑整理着垂下的头冠珠帘。 她确实为这个妹妹能寻到这样一个归宿而感到高兴,与其一直忐忑的等待着,不如让自己来选择。 至少在那个时候,灵淑是勇敢的,她也值得拥有幸福,更不用说,对方还是远近闻名的天才。 玉灵珑感叹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其实仔细想想蒙大哥确实是不错的人。 而且,涂山君说是她的老师,终究不是她的师父,往后相处起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只能像老师说的那样顺其自然。 赶走了侍女,支走姨娘的玉灵淑有些犹豫的看向自己的姐姐。 抿嘴。 道:“姐姐,我…” 玉灵珑看向灵淑,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没有什么需要怀有歉意的,倒不如说我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为我解围,当日的事情不见得能够办下。” “莫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玉灵珑将如葱的手指搭在妹妹的肩膀上。 轻轻的捏了捏。 看着镜中倒影的两人。 玉灵珑笑着。 也曾问过自己是否会为当日的选择后悔,她觉得她不会。 她拥有道体,天赋也不错,修为依然在上升之中。 未来依旧广阔。 玉灵淑抓住姐姐的手。 就像是她小时候那样抓着。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玉灵淑双眸不由得动容,轻声道:“姐,你的天赋比我好,肯定能突破化神境,走的更远。” 鼓声传来。 暮鼓。 也宣告着黄昏之礼正式开始。 “我们也该准备好了。” 盖头渐渐遮住容颜。 “开始吧。” 玉昊玄摆手示意。 由玉家当代的族长做证婚人,足可见玉家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伴随族长的话音落下,婚礼正式开始。 仙禽异兽奔走铺开。 看云卷云舒化作长毯落下。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这场盛大婚礼的热闹之中的时候,却不知高悬的虚空大境的对岸,正有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少年正隔着虚空看向了落座在瑶台高座上的赤发修士。 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充满了疑惑。 “老祖认识他吗?” 恭敬的站在不远处的中年人拱手行礼。 少年摇了摇头:“不认识。” 接着说道:“这也并不是他的器灵身,我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 说完,少年转身离去,步入远方。 “确实可惜了。”中年人叹了一口气。 涂山君的神智高的吓人,比一般的修士还像是修士,只可惜被兵器本身限制。 想要突破限制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还不能保证成功,玉家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就算玉家同意,想必那位玉家的女婿也不会同意。 极品道兵足够做为底蕴,身为器灵的赤发修士在器物不毁的情况下不会身死,也就能长久的活下来,凭着积累下的东西也足以成为无价之宝,或许不能在斗法中发挥充足的价值,却可当做是人形藏阁。 中年感叹完就要离开。 正好进行到唱礼的环节。 “贺礼。” “化神境阴魂丹,十万颗,化神后期至巅峰一万枚,中期境界三万枚,初期境界六万枚。天玄补气丹百颗、幽魂神凝丹、龙纹血金凤还丹、虎煞金丹、…地磁元体丹、太阴返魂丹、…五行…” 唱礼的修士看着手中的玉简清单,大制书写而成的东西,却感觉一阵的错愕。 他听说这姑爷好像并没有深厚的背景。 “极品道兵三件。” “道兵十件。” “极品灵宝百件。” “极品法宝千件。” “五阶极品符箓,通天符箓、…紫金符箓、…” “五阶极品大阵三十六座。” “五阶大阵七十二座。” “长隆六十一坊。” “五阶灵脉天翼山。” 听着一句句的唱礼,涂山君看向了桌案旁的酒盏。 他在裴氏打铁二百年,零零攒攒的积攒了不少的兵器法宝和符箓大阵。 本来是打算留做煞气抬升尊魂幡。 有了虎冢也就不需要这些额外的兵器宝物了。 后来杀了几位同阶的修士,将他们的宝物置换成了煞气。 有了煞气就能催出阴魂丹。 权当支援蒙植修行。 “黄昏了。” 涂山君呢喃了一声。 黄昏到了,新娘子也来了。 今天只有一更。 请:m.yetianlian.cc 第874章 能量 观礼的儒雅青年骤紧眉头,沉吟道:“二哥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光是那十万颗化神境丹药,就足以让许多进境缓慢的修士完成深厚的法力积累。” “这是要硬要将他这位女婿抬上位?” 越听越心惊。 同时脸上的不悦也愈发明显起来。 就算是玉昊丰拿出怎么一大笔财产,都需要伤筋动骨的。 再仔细想象,多半是挪用了家族之中的资源进行兑换。 如果是胆子大的修士,索性会直接从家族账簿上拿取。 就算再怎么看重,蒙植终究是玉家的女婿,他们最想要的并不是蒙植这个人,而是蒙植的天赋,然后生下的二代和三代…等。 那些修士会渐渐的融入玉家,成为玉家的人。 毕竟,对于玉家而言,再好的天赋他们也拥有,至少在这一代中,有太多比蒙植还要出色的天骄,玉老七就是一个很明显的榜样。 “二哥此举,不妥吧。” 儒雅的青年沉吟开口,看向了坐在他身旁的修士。 修士似乎有些诧异的道:“往常不也是一样的吗?” “一样的?” “蒯量骏迎娶我们玉家女子的时候,也不过是些许丹药法器和十几处坊市和一座洞府、灵舟而已,余下的天材地宝全都要他自己争取,怎么到了这位蒙植,就如此的不一样了?” 儒雅青年冷笑一声。 “我看呐,也许是族长想要借此机会挪用我玉家的利益罢。” 玉昊岩淡淡地补充道。 身旁的修士恍然,这是玉昊岩误会了。 不由得笑道:“岩弟是否误会了什么?这可不是二哥为他准备的。” “不是?” 玉昊岩愣了一下。 “准备这一番贺礼的人,名为‘涂山君’。” “涂山君?”玉昊岩更加疑惑。 他显然是忽略了最初提到的那个名字,因为除了与大家族或是大宗门的天骄联姻之外,从来第一份贺礼都是他们玉家出的,在他的印象中,蒙植是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小子,得了天大的机缘才成为化神尊者。 因此,他以为这第一个名字不过是二哥玉昊丰寻来顶替的罢了。 “这个人是?”玉昊岩问道。 “蒙植的师父。” 身旁的修士没有回答,回答他问题的是个身形高大挺拔的修士。 玉昊岩不由得侧目看去,正看到一个棱角分明的高傲的银发修士看了过来,那银发的修士继续说道:“尊魂幡的器灵。” “七哥。” 那银发修士安然落座的看向玉昊岩,淡淡地说道:“老祖的本事你该知道。” 说着目光回转,看向了站在台上,以及远落座在高台瑶池低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赤发修士。 他依旧没有见到器灵的本尊,眼中不由的露出失望。 “七哥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那器灵准备的?”玉昊岩诧异的说道。 紧接着摇了摇头道:“我不信,老祖是何等器灵,神兵之灵,非道君大能不能执掌,他?极品道兵,化神巅峰。” 说到这里,不由得轻笑一声。 “我也不信。” 在一旁的修士同样摇头,不过他的眼中只有严肃,面容也全是认真。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尊魂幡的器灵或许也极为可怕,他完全能够从零培养出一个家族,足以成为一个不小宗门的底蕴。 如果再给他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比如得到古神殿的荒神血,将难以想象。 “我也不想相信,但这就是事实。”玉昊明平静的说着。 玉昊岩和落在一旁的修士神色一变。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别说是这般庞大的聘礼,就是什么都没有,只有蒙植带着一杆尊魂幡,也根本不算辱没了玉家,甚至是为玉家的底蕴再增添浓厚的一笔。 当蒙植三千年之后,玉家就会拥有第二件器灵宝物。 到时候,也许玉家会付出巨大的代价,让道兵在保留器灵的情况下进阶。但,仔细想想,玉昊岩又觉得不可能,哪怕是圣兵,尊魂幡也显得太过孱弱。 除非功能性极为逆天,足以批量的培养出第二步修士。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家族一定会全力相助。 当然是在彻底得到器灵宝物之后。 落在在玉昊岩身旁的修士神色微动。 这一出联姻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 家族的族老长辈,甚至是老祖都可能在关注着,他们应该早就清楚的知道蒙植的发迹历史,也明白器灵宝物到底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三人的话并没有背着人。 以修士的耳力,更是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这也就让众多疑惑不解的修士恍然。 原来蒙植根本不是什么毫无背景的修士,他拥有的也丝毫不差,只不过相比于玉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显得渺小而已。 然而,能够拿出这样一笔堪称恐怖的贺礼,也足以让人敬畏。 “这位好像并没有说的那么…” “再怎样,对方也是尊者,还是少年尊者,身具道体,岂是我等能够置喙。” “倒也算门当户对。” 众人的态度一下子转了个弯,言语之中的尊敬也多了起来,更是连连夸赞,哪怕是少数不和的意见也淹没在赞扬的声中。 至少在大多数的修士看来,蒙植和玉家的联姻是双方互惠互利的事情饿,而不是一方攀附另一方。 与涂山君并列而坐的玉昊丰看向了低垂眼帘的涂山君,笑道:“亲家对这婚礼还满意?” 玉昊丰其实看的明白,这位沉默寡言的器灵是个骨子里透着骄傲的人,他骄傲到能无视任何的世俗目光,哪怕被人看低看扁也不为所动。 不过他却不会让自己的门人弟子也如他一样承受他人目光。 涂山君微微颔首,拱手道:“在下本尊身具要事不能到来,实在…” “哎。” 玉昊丰摆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亲家不能到场心中定然是比我更为难受遗憾的,我又怎能不知呢。” “我们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做到一起,借题发挥实在是没有必要的。”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拱手还礼。 不管如何,玉昊丰的话让人舒坦放松。 或许是他以前曾与大家族产生过不小的纠纷,因此对玉家也抱有警惕。 没想到玉家考虑的这么周全,而且对他的处境能如此的体谅,确实让涂山君心中生出了不少的好感,再看玉昊丰也顺眼许多。 “我看亲家对玲珑颇为照顾,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请道友收下我那女儿做个徒弟。” 涂山君得收回自己刚才的感想。 玉昊丰还是那个玉昊丰。 他那股子精明已经深入骨髓了,根本不会吃亏,刚才还说心中有些愧疚,现在对方就趁着他内疚的时候提出了让他不好拒绝的条件。 “玲珑身具道体,又拥有不错的天赋,如果不是碰到道友的弟子,在下实在不忍嫁出她啊。” “她如今想要突破化神,还要仰仗道友啊。” 涂山君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他并不排斥玉玲珑,相反,对这个女修他心中欢喜,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人。 只不过,让他在这样的情况下收徒,难免会让这份真挚的情感夹杂上利益。 也就淡淡地说道:“我自会尽心尽力,只不过收徒还要再考察。” 玉昊丰也丝毫不恼的笑着说道:“这是自然。” “新娘子来了。” 高悬的虚空大境中。 中年人张开手掌,正滴溜溜转动着一枚鸽子蛋一般大的丹药,黑红之色,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正是‘阴魂丹’。 哪怕蒙植藏着掖着,阴魂丹还是出现在他的眼中。 玉昊丰曾说这是尊魂幡的神通之一。 据说产量并不多。 然而,今日一见,中年人的面色动容。 十万颗阴魂丹如果是器灵的积累也就算了。 如若不是,那么就是短时间内炼制而成。他尝过阴魂丹,这东西怪的有问题,竟然聚集了精气神、堪称‘三花’。 就算一个资质普通的修士,服用阴魂丹也能缓慢的增强自身底蕴。 更让人惊讶的是,阴魂丹的丹毒是能化解的煞气,只要身躯能承受的住,就能一直服用阴魂丹。 这种利器,不能用在斗法中,却一定能在家族建设中建‘神’功。 这是何等的战略意义。 一个家族,从来不会嫌弃自己的中流砥柱太多,化神境虽说只是第二步,然而却已是最坚固的基石。 既然能炼制化神境的丹药。 就肯定能炼制其下境界。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 如果能够保证阴魂丹的供给,那些曾经只差一线无法破境的修士会步入下一个境界。 他们古仙楼玉家,将抬升一个巨大的阶梯,说不定能够成为东荒大境底蕴根基最浑厚的家族。 “十万颗!” “化神境。” 中年人眸色微动,轻声呢喃道:“你们只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极品道兵,却不知他蕴藏的巨大能量。” 看着下方欢庆,中年人深深的看了一眼。 “老祖的意思是?” “君子不夺人所爱。” “我们玉家只需要等待。” “器灵宝物早晚是属于玉家的。” 中年人说道。 二更,晚。 请:m.yetianlian.cc 第875章 生意 蒙植已和玉灵淑成亲。 距当日大婚又过了一年。 身处道场藏经阁的赤发修士翻阅着手中的经文。 也不知道那时候遇到大头,是涂山君忘记询问,还是对大头也有所忌惮和保留。 所以他并没有问出有关于成仙的事情。 研究了这么久,依旧参破不了不朽的秘密。 涂山君早就放平心态。 抻了个大大的懒腰,提溜着锤子往地脉铁房走去。 这里并不是玉家的广寒大福地,而是蒙植的道场,随着玉灵淑嫁过来,随行的仆从让道场不再空寂。 加之蒙植自己成为玉家的女婿,也开始整顿自己的产业也势力,手下人越来越多。 地宫。 火脉大阵。 火星飞溅。 赤膊的健硕高大修士,猩红的长发被随意的扎起来。 一锤落下,纹路在阵法的加持下化作了一道道符箓悬浮在上方,交织盘旋内外嵌套,紧接着就被一锤砸下,篆刻进了面前的铁块之中。 站在地宫火脉前的蒙植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 他以前也见过许多修士铸造法宝,跟随在玉昊丰身旁的几年,熟悉玉家的时候见过大宗师级别的炼器师出手,却也不曾像涂山君这般。 不像是在打铁炼器,倒像是在采集道纹将之熔铸成宝物。 “师父的炼器水平又精进了。” “这什么水平?” “宗师?” “大宗师?” “师父,您这…” “闲来无事,把以前生疏的手艺捡一捡罢了。” 涂山君将这块黑金钢坯送入面前的炼器炉随手封上大阵,降下火脉的温度,同时他也跨过了面前的熔浆走过来。 擦了擦手掌,笑着问道:“怎么有功夫来这里?” 回过神来的蒙植看了一眼被扔进炼器炉中的黑金钢坯,接着说道:“是这样的师父,我岳父那边,希望能够得到师父阴魂丹的支持。” 蒙植忐忑的投来目光。 与想象中的暴怒不同,涂山君的目光始终平静,并且还点头道:“行。” 蒙植本来已经准备好如何说服涂山君和玉家合作,话都到了嘴边上,却硬生生的止住,诧异的看向涂山君。 似乎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他可是化神尊者,怎么可能听错呢。 “真的?!” 闻言不由欣喜。 涂山君挥手间。 面前的大阵腾挪。 安然落座,端起了酒樽道:“有条件。” “什么条件?” “想要阴魂丹可以,得买。” “灵石?” “据我所知,灵石对师父并没有用处啊。” “不过师父说的对,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就算是玉家,想要阴魂丹也得拿出公平的价格。”蒙植赶忙走上前去,端起酒壶,小心翼翼的为酒樽增添。 他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阴魂丹大部分效用也是他‘不经意间’让玉昊丰知道的。 涂山君又不需要阴魂丹。 他自己消化不掉这么庞大的丹药。 正好置换成其他资源。 “阴神。” “我需要大批量的阴神。” 涂山君深深的看了一眼蒙植。 蒙植还不知道尊魂幡能进阶。 他也没有说。 但是他也确实需要为进阶做好准备了。 煞气已经准备好,剩下的就是充足的强大的阴神。 涂山君渐渐的觉得不能完全指望蒙植。 他需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如果能够得到充足的阴神,就能在冲击圣器成功的同一时刻成就圣人,到时便不再是龙游浅滩,而是鲲鹏展翅恨天低。 哪怕蒙植不提出来这个问题,涂山君自己也会找时间提出来。 他需要一个庞大的势力为他获取阴神。 玉家倒也正好。 “师父,阴神对于你我而言无用啊。” “也不能说无用,虽说拥有十大尊者阴神之后尊魂幡能发挥出超越一般圣器的威力,可是这一切的基石都是我自身的法力。” “如果我的修为不足的话,也根本支撑不住。” 听到蒙植的话,涂山君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 阻人道途,如杀人父母。 哪怕是亲儿子敢这样瓜分他的利益,那也是不可饶恕。 何况蒙植只是徒弟,最多能算半个儿子。 修士的目光是能化作实质的,蒙植脱口的瞬间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阴魂丹再是利用煞气产生的,那也是涂山君的东西,用来提升尊魂幡内的阴神数量无可厚非,反而是他得寸进尺了。 他蒙植想要提升自身道行,尊魂幡的器灵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不曾增加阴神的幡内世界。 相反,做为幡主,他做的实在有些不合格。 狐老的化神巅峰是走到了尽头,却不意味着不能继续横向的增添自身实力,也不意味着狐老会坐以待毙的等待。 理论上,只要尊魂幡内的阴神足够多,极品道兵也能发挥出超越圣兵的战力。 “弟子绝不是这个意思。” “蒙植继续道:“我打听到有很多能让道兵进阶的办法。” “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我又势单力薄。” “如果能利用阴魂丹获取资源,一定能极大的缩短这个积累的过程啊。” 眼见涂山君的神色有所缓和,蒙植趁热打铁道: “师父放心,我们并不着急,一边搜寻阴神再一边寻找让道兵进阶的办法就好,这样不仅能横向增加战力,也能纵向的拔高魂幡的上限。” 涂山君注视着蒙植。 直勾勾的盯着他。 看的蒙植心中发毛。 蒙植还以为自己表达的依然有问题。 态度愈发恭敬温和。 良久。 涂山君心中一叹:‘你如此急功近利、懦弱无刚,我怎敢以大事相托啊。’ 蒙植当真有李二的本事,他不介意做李渊,当个太上皇听从号令。 涂山君不怕弟子忤逆自己,也不怕弟子有自己的想法,他只怕不够弟子不够坚定。 若是这样的话。 尊魂幡进阶圣器以及他自身突破圣人的大劫,一定会让蒙植万劫不复。 颇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多谢师父。” 看着蒙植离去的背影,涂山君的目光十分复杂:‘化神巅峰,真的保险吗?化神巅峰,会死吧?’ 走出地宫火脉的蒙植神清气爽。 只要师父开了这个口子,他做为这个中间人,其中平衡如何全在他的手中。 掌握着阴魂丹,就相当于掌握着一座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现在他终于有些理解师父为什么不愿意他迎娶玉家女子了,凭着手中的阴魂丹,他也能慢慢的积累到充足的资源。 以前他都是战胜通天塔的强敌获取资源,还以为这些宝物并不能无限制的制造,现在看来是曾经的他想差了。 这一切还是源于他得到储物戒指后,利用神识查看戒指内的东西。 那时,他确实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岳父大人,已经谈妥了。” “哦?!” “你师父怎么说?” “我师父说,想要阴魂丹需要用阴神购买。” “好。” 玉昊丰当即拍案赞叹道:“没有失了进取之心。” “我代表玉家答应。” “只要能够提供充足的阴魂丹,阴神要多少有多少。”说到这里,玉昊丰也露出好奇的神色:“不知道你师父具体到底需要多少阴神呢?” “我的意思是,如果收拢上的阴神太多,难免无法消化。” “贤婿也知道的,古仙楼玉家很是庞大,一旦运转起来,将会难以想象。” 蒙植点了点头。 于是传音道:“师父,我们需要多少阴神?” 袖袍之中的尊魂幡睁开了一颗猩红的眼珠。 微微转动。 他到底需要多少阴神才行? 自从尊魂幡晋升道兵,幡内依旧只有三百多万的阴神,这是他近千年的积累。 涂山君不嗜杀,却也积累了如此之多的阴神,当真是踩着累累尸骨走到今天。而,尊魂幡能容纳的阴神,数以亿计。 “多多益善。” “多多益善!” 蒙植拱手补充道:“最好是化神境。” 玉昊丰讶然失笑说道:“化神修士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捕杀。” 尊者境,不幸身死也能凭借着阴神阳神逃遁离开,如果让他撕开域垒遁走,一般的圣人都不一定能抓住。 当真以为尊者是菜市场的萝卜呢。 “不过对于仙楼而言,化神尊者的阴神并不是问题。” “只是,这价格嘛。” “我们纵然是翁婿也得明算账啊。” “什么价格?” “十万化神境阴魂丹,换一个对应境界的化神境修士的阴神。” 蒙植的双眼不由得眯了眯,面容更是看不出悲喜的说道:“这个价格是否太贵了些,十万阴魂丹,足以培养出…” “贤婿。” “这个价格已经很低很低了。” “你不能单纯的换算我们得到什么,而是应该问自己得到什么。” “不管玉家培养出多少修士,那都是费时费力的,不能单纯的衡量。” “如果是这样,还请恕在下无礼。” 蒙植拱手。 他是不可能接受这个价格的。 不说其它,单说化神巅峰的阴魂丹,想要凑齐十万颗,就需要一百五十年。 更低阶的阴魂丹确实能可以用更短的时间制作,譬如化神初期,便可缩短至二十年。 二十年对化神修士而言不过是闭关一瞬。 但是这个价格实在不值得付出。 “慢。” “贤婿觉得这个价格不妥。” “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仙楼最擅长的就是做生意。” 第876章 后手 三十年后。 闭关之中的青年缓缓睁开双眼。 暗金竖瞳像是下场的明月,亦如深邃的峡谷。 在淡淡金光的映照下,显得如此威严。 随着修士的起身,一头暗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膀处,肆意奔放。 “什么事?” 青年微微侧首。 “主公。” 站在静室门口的修士拱手说道:“夫人说,灵珑小姐将要开启化神雷劫,请您前去观礼。” “知道了。” 蒙植颔首。 听不出话语中的喜怒哀乐。 走出大关,踏入地宫火脉,印象中的那道身影依旧站在那里,数十年如一日。 蒙植恭敬的说道:“师父,灵珑师妹即将冲关破境,不日就会迎来化神雷劫,正邀请师父前去观礼。” 锤锻血钢的涂山君露出微笑说道:“三十年过去,灵珑也该达到这一步了。” 回转目光,看向蒙植,点头称赞道:“不错,你的修行并未落下,区区三十年,就让你的踏入中期之境。” “应当早就领悟了虚天异地吧?” “回师父,徒儿已悟。”蒙植拱手行礼。 接着说道:“这也是因为玉家派系倾轧却没有波及我们师徒二人的关系,不然我想要在短短三十年的时间达到化神中期,实在是天方夜谭。” 自从三十年前和玉昊丰敲定了阴魂丹的供应,从那之后,原本紧绷的漩涡好像慢慢在蒙植的身旁消散。 他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不管有什么复杂的事情都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绕着他离开。 以蒙植的聪明,他很快就想到是尊魂幡的作用。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掌握着无尽丹药的炼丹大师,玉家没人敢动他。 哪怕他曾经杀了几个化神境的尊者,惹得玉老七都含怒出手想要斩杀他于拓月峡谷,现在见了面,除了面冷外,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尊魂幡阴神增多后,他发现手中的极品道兵愈发强大。 那是一种晦如烟渊的恐怖。 如果没有涂山君坐镇的话,单凭他这个化神中期的修士根本无法完全指挥动整个魂幡。 基于这样的担忧,蒙植也曾问过器灵宝物的详细讯息。 蒙植不由想起当日情形。 “我见师父的本尊坐镇虎冢,并未对尊魂幡的操控造成太大的影响。” 涂山君说道:“你觉得器灵宝物中的器灵和宝物是什么意思?” 蒙植答:“器灵和宝物恰如灵魂和身躯。” 谁料涂山君摇了摇头道:“器灵身是在器物强大到一定程度后那灵性意识渐渐觉醒凝聚,最终诞生的一具法身。” “说到底,所有的器灵身本质上不过是器物的一种具现。我即魂幡,魂幡即我。” 没有哪个傻蛋会傻到想要夺舍器灵。 除非,那个人明确的知道涂山君所有的来历。 涂山君的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 以前他只是懵懂的知道自己和尊魂幡存在联系,后来越发清晰也是在他修为渐渐增高之后。 魂与幡,是一体的。那残缺的音像编辑器早就已经告诉过他。 得到答案后,蒙植顿时宽心,紧接着他又抛出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是否有人能越过他直接使用尊魂幡。当然,这是在师父涂山君也允许的情况下,是否有修士能够做到这一点。 涂山君明确的告诉他不能。 尊魂幡神奇就神奇在,只有幡主能够使用。 其他人哪怕拥有再强大的修为,再浑厚的法力,依然不能使用尊魂幡。 除非现任幡主死亡。 下一个执掌尊魂幡的人只要法力充足,就能如原来的幡主一样发挥出尊魂幡所有的神通了。 “这么强横的神通,肯定有与之相匹的弊端吧。” “没错。” “拿起尊魂幡的那一刻,除了成仙哪怕死都不能解脱,阴神阳神将被收入幡中成为役魂。” 涂山君记得自己当年在虎冢的时候就曾说过有关于魂幡的事情,不过那时候情况紧急,讲述的并不是那么明白,后来蒙植也没有再问。 等他自己想要问的时候,正是因为阴魂丹产生危机感。 “走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蒙植回过神来。 笑着说道:“灵珑师妹的天赋才情也着实可怕,短短三十年就已经从元婴后期抵达巅峰将要冲击化神雷劫,凭着玉家的底蕴和自身道行,这雷劫怕是根本不构成威胁。” 涂山君不置可否。 玉灵珑人是笨一点的,好在这只是相对而言。 以其道体和玉家底蕴,加之长期服用阴魂丹,还有他这个大宗师出手炼制的化神丹做保,成功渡劫的概率大概能来到八九成。 剩下的一成全看天意。 走出地宫火脉。 暗金战车宛如一座大辇横在门口。 “见过师父。” 玉灵淑赶忙行礼。 “不必多礼。” 涂山君微微摆手。 “师父,请。” 蛟龙拉车,凤血黄金铸就座辇,奢侈程度可见一斑。 涂山君登上大辇,内里的空间简直就像是个宫殿,看着桌案上的灵酒,涂山君发觉自己好像很多年都不曾喝酒了,他似乎渐渐的戒了。 如寻常的长辈不同,涂山君沉默的厉害。 也不催生。 更没有询问修行进度,只是静静的翻开了书卷,车架内只有翻书能听到的沙沙声,蒙植和玉灵淑像是早就习惯了似的,也都没有出言打扰。 压低声音,说起了家里的那些二三事。 就在夫妻二人说着话的功夫,车架抵达了天月山。 “岳父大人。” 座辇抵达后蒙植就带着玉灵淑前往拜见。 玉昊丰哈哈一笑,拍了拍蒙植的肩膀说道:“好小子,这么短的时间不见,进境迅速啊。” 目光回转的望向玉灵淑扁平的肚子,不悦的说道:“怎么还是老样子,老夫这么闲,正需要个外孙啊。” 看似是冲着玉灵淑说,实际上还是点蒙植。 蒙植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他实在不想生孩子。 修士生孩子需要还气反精,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实行这一招反而会损伤自己的底蕴,他想要继续等等,等他破关圣人之后再说。 “七叔。” 蒙植拱手行礼。 背着手满头银发的玉昊明鼻音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见过一众亲戚,自讨没趣的蒙植带着玉灵淑返回了车辇。正要说话的玉老七被玉昊丰拉住臂膀,只看到玉昊丰笑着说道:“七弟,老祖可是早就说过,不要寻他的麻烦。” “家族中的任何人都不行!” “外人更不行。” 玉昊明高傲归高傲,对于老祖的法旨还是要遵循的。 他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下去。 玉昊明看着那个一脸笑容,十分和善的二哥,他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紧接着又看向雷云汇聚下的那道身影,这才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说道:“二哥真是好算计,女婿是尊魂幡主,女儿是器灵的弟子。” “待那小子三千年后,也许不用那么久,那小子随便出一点意外,尊魂幡就会落入二哥手中。” 眼见玉昊明直愣愣的挑明,玉昊丰依旧淡然的说道:“七弟此言差矣,难道我不是玉家的一份子吗,只要我还是玉家的一份子,那么不管是谁拥有器灵宝物,都是玉家的。” “蒙植也不例外。” “女婿半个儿。” “七弟就是不懂啊。” “而且,蒙植出不了意外。”玉昊丰神色认真的说道。 尊魂幡确实强大,这么多年过去,玉家年轻一辈的成材率多了一筹。 别看只是一筹,却也是堪称庞大的数字。 然而这和玉家经营的口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玉家有的是手段让蒙植消失,他们却不能这样做。 不仅是天下人看着,那位决定一切的尊魂幡也看着。 谁会为杀了自己弟子的仇人出手呢? 在器灵这般不必寻常修士差的神智下,搞小动作实在得不偿失。 就算能抹除器灵的神智,万一有个损失,岂不是后悔莫及。 玉家才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急功近利,没有好下场。”玉昊丰说着看向了雷云中的身影。 正如玉老七说的那样,这就是他的后手,一旦蒙植没了就用玉灵珑掣肘尊魂幡,家族中的每个人都要发挥自己的作用,他也不例外。 “我懂,就怕很多人不懂啊。” 玉昊明平静的说道。 话音落下,玉昊明看了玉昊丰一眼,说道:“老大能坐稳家主的位子,二哥你出力不少,阴魂丹更是二哥你全权谈下来的。” “越是这样,才越不好。” “族老对如此不平衡的事情已经有了异议。” “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 “老大的家主,不是谈来的。” “是打出来的。” 玉昊丰冷笑一声。 此刻。 盘坐在天月山的玉灵珑双手结印,静坐山巅。 头顶的雷云浩然滚动。 距离她登上天月山已去半月。 翻手取出一枚冰金丹药,正是由涂山君针对她体质炼制的一枚化神丹。 吞服丹药。 周身的灵机化作冲天气息。 冰蓝色的光柱宛如一座冰宫拔地而起与上空的浩然雷动接触。 轰隆。 “来了。” 玉灵珑昂首,一步踏空。 “广寒月,大河落,天青许我寒冰阔。” “寒冰地狱!” 二更,晚。 第877章 圣邀 看着远方绽放的寒冰地狱。 冰蓝色的天水逆流。 化作一方盛况莲台在天月山上怒放。 身处寒冰地狱的玉灵珑踏空而立。 一步踏出,脚下冰莲自生,将她衬托的犹如神女。 一步一莲花,冰寒狱法形成的神通气息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诺大天地在一瞬间化作了万里冰封。 “呼。” 冷气呼出,化作浓雾。 玉灵珑的黑发渐渐褪去,化作了银白之色。 坐在车辇中的玉灵淑兴奋的拍手叫好。 道体激发意味着姐姐正在踏出化神那一步。 “夫君,你快看啊。” 玉灵淑拉着身旁的蒙植,高兴的指着远方的万钧雷霆。 盘坐在车辇的蒙植神色无喜无悲,暗金色的双眸凝望远方。 一句话都没有说。 异常的安静。 按理说,做为玉灵珑的师兄,他对玉灵珑的进境应该是十分喜悦的。 不过,在眼睁睁的看到玉灵珑即将渡劫成功的时候,他心中反而涌动着一股深深的不悦,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沉。 就好像,他看到的并不是玉灵珑,而是曾经的自己。 如果没有尊魂幡,玉灵珑也许能踏入化神,却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松也不可能这么快。 他现在非常后悔让师尊收下玉灵珑,哪怕他曾经有意过玉灵珑,如今眼底剩下的也只有深深的忌惮。 曾经的他在玉家是不可替代的。 哪怕他死了,他也相信师父不会出手帮助玉家的任何人。 然而,现在他却没有这样的自信了,若是他意外身亡,尊魂幡失落,那么下一个执掌尊魂幡的会是谁? 不用想。 就算玉灵珑不想,玉家也会推她上位。 蒙植的暗金双眸阴郁起来。 他的心底产生了一股危机感。 更加深了悔意。 “悔不该当初让狐老去教玉灵珑!” 蒙植咬牙切齿。 他本来只不过是想卖岳父一个人情,也觉得玉灵珑不可能这么快就破境踏入尊者。 现在看来,是他低估了师父,哪怕师尊只有化神巅峰,也能迅速培养起来一个新的化神尊者做为幡主。 说到底,他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他也并不是亲儿子。 就算真的是亲儿子,他也不再是唯一的继承者。 嫡子争夺家产而互相攻杀的戏码他见识多了。 很多人为了当上家主,更是肆意的铲杀兄弟姐妹,他怎么就能肯定,有了备选之后狐老还能尽心尽力。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句师父。 还是说要看在几十年孝敬的份上? 亦或是如凡人般,需要他来养老送终。 师父涂山君固然是个好人。 然而,他不信涂山君会这样做。 别说狐老不想突破。 做为器灵宝物,化神巅峰,他是否希望尊魂幡进阶圣器,是否希望自己成为圣人? 肯定是想的。 但凡生灵都会这样想。 相比于他这么一个穷小子,师父为何不选择玉家呢。 他蒙植是女婿,却远不及玉灵珑这亲女儿的身份。 血缘关系不管在哪里都是最深刻的关系。 不安笼罩在心头。 蒙植那张英俊的面容,此刻显露出几分狰狞可怖。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吧嗒。 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了蒙植的肩膀上。 “师父?” “怎么回事。”涂山君皱起眉头,抓住蒙植的手腕,把脉的同时神识扫过。 仔细的探查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你的灵机气息变化不太对劲儿,是修为进步后没有稳固带来的问题吗?” 蒙植扯上了一个笑容:“很有可能是。” 他当然不敢说刚才自己起了不好的念头。 “什么?!” 玉灵淑关切的催促道:“夫君你没事儿吧?都怪我,我一听姐姐要渡劫的消息就将你拉出关,没有想到还会影响夫君的境界,我们这就回去吧,走吧夫君。” “我们现在就返回道场吧。” 蒙植笑呵呵的摆手:“不碍事。” “你需要改修观想法。” 涂山君看出蒙植的观想法薄弱,把魔猿定意拳的副本取出。 “师父你知道我这观想法没问题,再说了,这观想法也是师父斧正修改之后的,不差。” 蒙植赶忙推辞,让他把自己的观想法废掉重修,岂不是要百十年不能动弹,修为更不能有所进境。 就算他能修成魔猿定意拳,等他出关的时候玉灵珑的修为都已经超越他了。 最重要的是,这和观想法一点问题没有。 他刚才是脑海中的思绪太多,影响了灵机气息而已。 “有舍才有得。” “有时候放弃原来的东西并不是不珍惜,而是为了更为广阔的未来。” 涂山君将魔猿定意拳的副本塞给蒙植。 说道:“学不学在你。” 让蒙植改修,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样,涂山君早就知道。 不然现在的蒙植也不会依然修行原来的观想法。 尽管涂山君也对功法进行了斧正,不过再怎么斧正、契合蒙植,也不如涂山君自己一步步领悟来的魔猿定意拳更为适用。 用这套观想法也能够更加契合传授给蒙植的术法和神通。 就在师徒二人说话的功夫,雷劫渐消。 静坐半晌。 虽有波折卷起,亦如海上浪花融入这涛涛江水,直到天边见亮,蔽日的雷云化作了春雨,低落在那千里的寒冰地狱。 咔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由细雨浇灌出一望无际的富饶。 站于天穹。 玉灵珑感受着身躯的恢复,以及阴神阳神的交织,自身的灵机气息不由舒展开来。 一步迈出,上下天地澄澈,寰宇空阔清晰,她好像看到了属于的自己的路,于是呢喃道:“仙路第二步。” “化神。” “我成了!” 玉灵珑成就尊者,玉昊丰的面容却只有阴沉没有喜悦。 因为那些许‘波折’本来也不该出现的。 在他的眼中,玉灵珑就该安安稳稳的成就化神,不可能出现任何一丁点的意外。 然而这还是出现了。 “同门同族,连一个小女孩儿都容忍不下吗。”玉昊丰从牙缝中挤出字句。 蒙植是他发掘的,玉灵珑是他的女儿,器灵宝物也是他发掘于潜藏,阴魂丹是他谈下来的,器灵涂山君是他稳住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昌盛。 不可否认也是为了他这一派和他自己。 可是,难道那些同姓之人就不曾受益吗,竟然要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出手暗算他的女儿。 一旦玉灵珑没有渡过化神雷劫,又该让谁来接手尊魂幡,他们真的想过吗。 他们想过。 却根本没有重视。 他们只觉得自己失去了话语权,失去了家族资源的倾斜,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玉昊丰而已。 所以,他们想要除掉这个能够在蒙植死后的继任者,哪怕不能除掉,也要给玉昊丰上眼药,让他明白,他们随时都能掀起桌子。 拜见过涂山君的玉灵珑返身回来。 “爹。” 玉昊丰微笑着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说道:“好好好!灵珑果然有实力,以前是爹小看了你,从今往后谁也不能逼你外嫁,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只有一条。” “命是自己的,一定要保重性命。” 玉灵珑大喜:“多谢爹。” 返回道场的蒙植当即宣布闭关。 一应事务全部交给师尊涂山君处理。 涂山君对于蒙植的上进很是欣赏,也就将那一摊子事情都接受过来。 他其实也想和玉昊丰谈谈。 送来的阴神确实数量庞大,却都缺少最为关键的,那就是化神境界的阴神,其他的阴神对他实力的提升杯水车薪。 想要进境,还是需要化神境界的阴神。 尤其是化神后期甚至巅峰。 这是决定尊魂幡战力的鬼王。 只要能有十位不俗的后期乃至巅峰的鬼王,下三境的圣人他将丝毫不惧。 玉昊丰答应的是每百年送来一位化神后期的阴神。 涂山君根本不怕自身会突破,在本尊魂幡没有进阶前,那些被收入魂幡的阴神会变成煞气进阶。 也就是说,只要阴神充足,他甚至不需要虎冢就能靠着收拢的阴神拔高尊魂幡的品阶。 如果他能靠着阴神积攒足够的底蕴,到时再炼化虎冢的话,说不定能跨境界进阶。 一百三十年后。 蒙植睁开了双眼。 灵机豁然开朗。 浑厚气息犹如一只擎天巨手将此方天空托举了起来,赫然是化神后期的模样。 他的神色一变,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枚玉简,骇然之下蒙植将神识彻底敞开,好似巡山的虎王睥睨而下。 “谁?!” “蒙贤侄莫要惊慌。” “本座乃是玉家圣人,见蒙贤侄已破境冲关,不得已利用这样的法力邀约,蒙贤侄不如前往广寒大境一叙?” 那道飘渺的声音自玉简之中传入了蒙植的耳中。 久久未曾散似的又重新返回玉简。 “玉家圣人?” “哪一位?” “颜辉圣人。” “玉白重。” 蒙植凛然一惊。 他在玉家如此之久,当然知道这位圣人的大名。 据说是当年和上一任家主争锋的圣人境大修,不过后来落败,又被玉昊玄超越,两次落败之后,此人才真正的沉寂起来。 然而这却不是他一个化神修士能够忽视的。 对方至少也得是海圣,说不定是界圣。 第878章 利诱 “师父。” 蒙植在心中默念,想要以神识联系魂幡。 然而,凭他着化神后期的道行,根本就无法在圣人当面的时候探出神识,也就无从联系涂山君了。 蒙植是聪明人。 当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往袖袍一摸。 空空如也。 蒙植这才想起来。 自己当年为了方便师父涂山君,所以将尊魂幡也隐藏在地宫火脉的大阵之中,根本就没有放在身边。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玉家的圣人会这么大摇大摆的上门。 也就显得此时捉襟见肘。 面对这般情景,蒙植却并未惊慌。 只是静静的看着手中的玉简。 笑了一声。 他似乎是在笑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又是笑自己如今面对的局面。圣人的邀约,他找不出推辞的借口,也不能不去。 ‘身处盘根错节的大族之中,我亦不能安稳,也罢。’ 蒙植坦然起身,拱手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如此甚好!” 那道飘渺圣音闻言大喜,赞叹不休。 说话的功夫也将笼罩而来的神识撤去。 蒙植说道:“在下才刚出关,若是贸然离开不好与家里人交代,还请前辈容在下留下口信。” “这是自然。” 圣人的飘渺落下。 蒙植当即飞出一道神识。 笑着说道:“走吧。” 走出道场的时候正看到一座白玉宫殿横在面前,仔细一瞧才发现是车辇。 蒙植也不曾犹豫的登了上去。 盘坐在架辇,默默的稳固着自身还有些波澜的修为。 这么多年,靠着时间和阴魂丹的积累,他的法力道行终于完成了应当的积累。 接下来就需要谋划成圣。 化神境还不保险,唯有成圣才能有反客为主的基础。 他也必须拥有紧迫感了,尊魂幡的利益牵扯的太大,他的修为又不够,总有一天他会成为玉家的傀儡,他并不愿失去话语权。 盘坐辇中,踏入后期的蒙植沉稳了许多。 他洗去了浮躁。 哪怕是面对圣人邀约,他也能够淡然的应对。 如今的他,才终于具备了大修士的气度。 能够像是一个端坐云天的高修般思考和谋划。 蒙植低垂着眼帘,看不清神情变化:“师父说的对,实力才是一切的基础。” “但师父也错了。” “不管阴魂丹多么的厉害,凭我一个人和师父是根本就保不住的,我需要一个能够为我分担风险的参天大树。” “单靠师父一个人,哪怕师尊是修仙百艺的各大宗师也无法短时间内完成法力积累。” “灵脉、资源、天材地宝、功法秘籍、神兵利器…。” “都需要一个大势力来帮我完善这些事情。” 蒙植拨动着手指,抬起暗金色的双眸。 或许师父曾经受到过大势力的迫害,因此总是敬而远之。 然而,光是离他们远是不够的。 他们在知道情况后,一定会贴近上来,真正要做的,是和光同尘,融入他们,借助他们的力量完成自己的事情。 这本来就是师父涂山君曾经教给他的事情。 这是他蒙植的‘借’。 “借名、利、势…” 蒙植笑了一声。 他能走到这一步,确实多亏了师父涂山君,甚至说是多亏了师父的造就。 堪称再造之恩。 这并不意味着他要事事都顺从师父,他有自己的考量,他也想走的更远,也想好好的活下去,慢慢的享受这个世界。 尽管蒙植对师父涂山君许多的看法都有不同的见解,甚至有时候可能会激烈的争吵想要夺回话语权,他最感激的,还是涂山君不管在他做出什么决定都会先尝试劝说,如果是他坚定选择的,那么师父涂山君就会坚定的支持他。 师父不会说因为和自己的理念不和就大喊大叫、大吵大闹,甚至是放弃援手。 涂山君只是静静的看着。 但该出手的时候绝不会含糊。 当年,明明根本就不需要师父出聘礼,师父还可以彻底将阴魂丹掐断。 就像是那些爹妈停掉小孩的资源一样,让小孩迫于生存压力的情况下认错改正,回到他们的身边做一个孝顺的乖孩子。 这种气度,蒙植知道自己一辈子也学不来。 只不过,太过重情重义的人,总会先伤了自己。 从小混迹于市井的他学的从来都是手段,坑蒙拐骗,只为了活下去,活成人上人。 怎么说呢,师父很骄傲,高傲!蒙植就是有这种感觉。他知道,涂山君根本不需要使任何手段罚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分辨出两人谁对谁错。 对错不好分,但谁活的更久,谁就是对的。 历史的对错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 偏偏,身为器灵的师父,拥有着强大的势力,以及令人羡慕的寿命。 因此,与其说那是气度,不如说是高傲。 不屑于用这样低劣的手段。 别看师父平日面冷的很,实际上心很热,同时,骨子的傲却也是真实存在的。 蒙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曾了解师父的过去。 每当师父想和他说的时候,他就会公务繁忙和修行繁重推辞过去,在他看来,人活着不需要缅怀过去,更应该活在当下,然后触及未来。 现在却不那么想。 未来当然是重要的,过去更不该忘记。 ‘就找个时间吧,等我赴约回去,就寻个时间问问师父。’ 蒙植笑了起来。 无奈的笑。 面对一个这样的师父,就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很幼稚可笑,哪怕是有争吵,也以师尊涂山君的妥协和沉默告终。 但这代表他说服师父了吗? 蒙植微微摇头。 没人能说服涂山君。 现在是,未来也是。 涂山君不会说,他只会用那双黑红色的瑰丽如星空深渊宝石的双眸,静静的看着。 像是一个旁观者。 轻微的响动传来。 地宫火脉的赤发修士停下手中的动作,捕捉到了飞来的神念。 ‘徒儿已出关,应颜辉圣人之邀,前去做客。’ “稍后便回。” “颜辉?” “玉白重?” 涂山君皱起眉头,这人可是当年和玉昊玄竞争失败的圣人,如今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邀约蒙植,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什么好心。 不过与之相比,涂山君更担心蒙植会被对方许诺的利益拉拢进阵营之中。 自古以来首鼠两端是没有好下场的。 既然已经决定要站在玉昊丰的这一边,那就坚定些,不要做出墙头草的事情。 涂山君正要动身赶往,刚迈出半只脚就停下了脚步。 蒙植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他传音。 想到这一点,涂山君当即明白,尊魂幡没有在蒙植的身上,蒙植才能淡然的应对一切,甚至是全身而退。 如果他现在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玉白重对蒙植不利…” 涂山君想到了玉昊丰。 如果此刻他能提前知会玉昊丰的话,应该能够保证蒙植周全,就算玉白重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玉昊丰的面对蒙植出手。 这就迎来了另一个难题。 如果蒙植答应了玉白重什么,他让玉昊丰前去,正好会让局势变得更加难堪。 “既然如此,那就请垂云道友走一趟吧。”‘涂山君’的身影在半空中化作了阴影,涟漪闪动,光影变换。 ‘涂山君’走出了地宫火脉。 掐指盘算方位,随后化作了一道遁光向着远方而去。 落座的蒙植看向宴请的前辈。 算上首坐的玉白重,拢共是五位。 蒙植挨个见礼。 这位不是太公那位就是叔公辈分。 修为更是响当当的化神境,均未进圣人。 此地唯一的圣人便是首座的那位。 蒙植看向了端坐在首座的修士。 那人中年模样。 一道银发显得如此温文尔雅。 一举一动更是暗含天地至理般让人信服,恨不得五体投地,此时也根本不敢抬头多看对方的面容了。 酒过三巡。 其中一位叔公辈分的老者笑呵呵的开口称赞道:“果然是少年英雄,二百年不到就已达到如此境界。” “蒙小友分明是玉昊丰的女婿却对小友百般苛待。” “独吞了阴魂丹的利润不说,还不能给小友师徒满意的答复。” “百年才有一化神阴神,实在说不过去啊。” “是啊。” 另一位叔父接过话茬。 “更不用说对小友也是毫不松口,这圣人境需要的资源可是海量。” “世俗有言,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蒙植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吃酒,手中的筷子也没有半点停歇。 众人一看蒙植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当即做蜡,纷纷将目光挪向主位,玉白重也看出来了,蒙植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当即笑着说道:“蒙贤侄若是有意,本座愿意收蒙贤侄为真传,不仅如此,本座的女儿们各个都是绝色,你想娶哪一个都行。” “往后你便是本座衣钵弟子,享受寻常大宗道子的待遇。” 蒙植的筷子一落,昂首直视玉白重拱手道:“颜辉圣人的意思是一定会保我成圣?” “放肆!” 一众叔公叔父勃然大怒。 “化神易,成圣难。” “成圣所需要的资源也根本无法想象,蒙贤侄总要先证明自己的价值。” 玉白重摆手压住众人的话,笑呵呵的看向蒙植。 第879章 详说 “明白了。” “互惠互利。” “然也。” “可我觉得这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我付出的太多,收获太少。” 擦了擦嘴的蒙植缓缓起身,看向众人拱手说道:“如果前辈没有其他的事情,在下还要回去巩固境界,就不在前辈的道场久留了。” 玉白重看向蒙植,笑了一声说道:“年轻人有胆气。” “不过,玉昊丰已经培养了他的女儿取代你,你死了,他们根本不会为你报仇。” 感受着恐怖神识的锁定。 蒙植心头一沉。 谈不拢就要用强,这真是修士一贯的作风啊。 无关正魔。 “而且,说不定这本来就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玉白重淡淡地说道:“蒙贤侄还没有看明白吗,就算是你那岳父也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你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甚至已经成了累赘。” “你想要获利,想要在生存下去。” “只有拜入我的门下。” “因为我不想看到玉昊玄彻底掌握尊魂幡。” 玉白重抬起眼帘。 俯视蒙植。 蒙植笑了一声,说道:“我那岳父可能不会为我报仇,对,不是可能,而是根本不可能,我了解他,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死去人浪费时间和精力呢,说不定马上就会让我老婆改嫁。” 玉白重依旧看着蒙植。 似乎没想到蒙植能看的这么透彻。 也在等待蒙植解下来的回应。 “但…有人会。” “谁?” “我师父。” 蒙植感叹了一声。 “杀了我,你们就彻底没有了执掌尊魂幡的机会。” “我师父只要愿意配合我那岳父,前辈您这一派系啊,苦日子就来了。”蒙植的笑容很灿烂。 他当然是逐利的,只不过玉白重能够为他提供的利益实在太少了,少的让他根本就提不起兴趣。 改换门庭,背信弃义。 总得是个高价吧。 不然,他就是跟自己的师父涂山君说自己要转头玉白重的门下,得到也会是师父涂山君的讥讽,说他把自己卖的太贱了。 “来之前我已经通知了我师父。” “我的性命不足挂齿。” “全在前辈手中。” 说着蒙植环视了一圈。 一众叔公族老面色剧变。 现在阴魂丹是什么价值他们也看明白了,不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强人,一旦真让蒙植说中,玉昊玄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到时候他们的子子孙孙都要跟着遭殃。 “好胆魄!” 玉白重赞叹一声。 威压和神识渐渐的收拢回去。 他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他能来,说明有谈的余地。 不过,年轻人的胃口不免太大了点。 保成圣? 没人敢保证。 也没人会愿意放出这么一笔资源来帮助一个外人。 他不会,玉昊丰也不会。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给出的已经是最高的价格。” “多谢好酒。” 提着酒壶的蒙植大摇大摆的往门口走去。 走出道场。 原来将他接来的玉宫神殿早就不见了,别说宫殿车辇了,连个代步的灵舟都没有,惹得蒙植笑着吐槽道:“还圣人呢,真小气。” 正要腿回去,却看到了不远处的黑红色人影。 “师父?!” 蒙植愕然。 涂山君冷着的面色缓和,微微颔首:“我们回去吧。” “师父怎么来了。”蒙植快步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像是一个出去玩被家长逮住的孩子。 说话的时候还悄悄的看了看涂山君的神色。 眼见涂山君并没有斥责,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师父,我给您带了酒。” “圣人宴请的好酒咧。” 献宝似的将酒壶取出来。 “你不该答应他。”涂山君接过灵酒,他已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喝酒,不过此刻他确实想要畅饮一番,也就不在意这些。 一把拍开酒壶,仰头豪饮,点点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淌出来。 “我没答应。” 涂山君看向走在身侧的蒙植。 他听出了另一种意味。 涂山君的说的不该答应是最初的时候就不要答应对方前来赴约,刚赶到这里的时候涂山君心头就咯噔一下。 这座道场的大阵之严密,道场主人修为之深厚,怕是就连他的本尊赶来也不一定能战胜。 这样的强人,岂是蒙植能够招惹的。 不如早早拒绝。 然而,蒙植说的确实另一种没有答应。 他听出了弦外之音。 应该是玉白重许诺了什么事情,蒙植直接将之回绝了。 什么时候圣人的脾气这么好了,被人回绝还能囫囵的回来。 蒙植面朝夕阳。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 一半潜藏在阴影下。 “刚才很危险。” 涂山君严阵以待,说话的时候还回头看向那座堪称庞大的道场。 蒙植笑了一声:“感觉随时会死。” “这你还敢拒绝?” “他给的价太低了。” “让我选,在贱卖和性命之间,我选择不贱卖性命。” 蒙植怅然。 他还是幸运的,至少师父能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正因如此,他才有底气和勇气在面对这般圣人的时候不卑不亢。 蒙植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既然早已经打上玉昊玄一派的标签,就算转头反而会夹在中间不得舒展。 都是给人卖命,不如卖给岳父。 “挺好。” 涂山君欣慰的点了点头。 只要不犯糊涂就好。 “这酒怎么样?” 蒙植转头道。 “好酒!” “是吧。” “我也觉得是好酒。” 说着蒙植又摸出来一壶,仰头豪饮了起来,咕嘟咕嘟,狂灌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师父,我走到这一步,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下去?” “以往的那些‘前辈’有来到这一境界的吗?” 涂山君愣了一下。 他记得蒙植最不愿意听的就是以前幡主的故事,怎么现在却有心思听起来。 “没有。” “这么说来,我是头一个走到这一境界的?” “是。” “那您老呢?” “以前是怎么样的。” 涂山君沉默良久,说道:“回去说。” “回去?”蒙植诧异的看向涂山君,在看到那严肃认真的面容后,当即意识到好像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于是也就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道:“行,听您的,回去再说吧。” “灵珑师妹的修为怎么样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灵珑了,神神秘秘的。” “莫不是曾经我们在海鲸帮听我那岳父提起过的。” “有可能。” 涂山君点头。 玉灵珑身上也有秘密,不过涂山君不愿意打听。 哪怕是收了徒弟,很多事情也隔着一层,加之有玉家做后盾,有玉昊丰谋划以及那位做组长的大伯帮衬,根本不用他们师徒二人出力。 返回了道场。 蒙植踏入地宫火脉。 借用着垂云身躯的涂山君操控大阵,将整个地宫火脉打造成堡垒一般。 随后说道:“入梦。” 盘坐在大阵中央,背靠尊魂幡的蒙植当即入定。 神识流转,光纹闪烁。 好似画卷敞开,又像是拨开云雾窥见青天,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庞大到极致的天空巨城。 在城池内的山上,有一座道观。 道观栽种槐树。 蒙植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到了大槐树下。 顺着道观,能够俯瞰大城。 “现在有多少阴神居住在这座大城中?”蒙植惊讶的问道。 涂山君说道:“两千万出头。” “具体应该是两千一百一十五万。” “一百五十年的积累?” “不错。” 尊魂幡的阴神翻了七倍,还多了一尊化神后期的鬼王。 “难以置信。” 蒙植惊叹不已。 “师父请来我不仅是为观摩魂幡盛况吧?” 蒙植笑着说道。 “此番,正是要为你讲明为师的过去。” 涂山君凝重道:“事关重大,才用的这个法力。” “事关重大?” “没错。” “大约一千年前,一个少年在床榻上醒来,是村长喊他前去村口,说是有善人布施。” “少年拖着疲惫和重伤的身躯赶到村口,却不料那所谓的善人是一个魔道修士,修士出手屠杀了整个村子,炼制出一杆法器。” 蒙植疑惑起来。 他还以为师父会开口讲述器灵如何苏醒,然后又是怎么认知世界。 怎么讲述的都是和人有关的事情。 这故事和器灵宝物也是驴唇不对马嘴。 不过,他也没有插话的继续听着。 既然师父涂山君这么说,自然有其道理。 “魂幡的主魂是一头青面獠牙的恶鬼,他保留下了自己的神智,在魔修和正道青年搏杀的时候悍然出手,将那魔修炼成幡奴,后来主魂拖着魔修的身体往城镇走去,遇到了一个书生…” “辗转流落到了古城,主魂不得不伪装起来,变成了一个守着杂货店的老头儿。” 听到这里的时候,蒙植已经完全傻眼了。 师父说的这些字他都认识,怎么串联起来就这么难以理解。 他甚至生出一种师父涂山君在戏耍他的想法。 “也就是说,您老的本尊留在虎冢,并不是陷落进去,而是为了牵扯住虎冢的煞气。” “只等着我的修为充足,就带着尊魂幡前去炼化进阶?!” “尊魂幡,” “是能…” “进阶的!!!” 第881章 出卖 “许红裳。” “裴氏。” 涂山君有些意外蒙植怎么对曾经的那些幡主那么感兴趣,不过他也没有吝啬藏拙的讲给他听。 尤其是裴氏的这一段。 “三娘…” 说起这一段,涂山君沉吟了良久。 他不是个傻子,三娘对他的感情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然而却装了几百年的糊涂。 他只是甘愿当了一个懦夫罢了。 蒙植盘坐在树下,静静的分析着这段往事。 在他看来,如果那位大神通者觊觎的是许红裳的道体、仙体,那么或许不会让许红裳死。 那也就是说,许红裳在活着的情况下被剥离出尊魂幡。 出手之人是大神通者。 据说实力还在道君之上。 “隔空出手,发挥出的实力百不存一,这样的力量都能剥离幡主,那么,实力在道君境界的修士是否能剥离幡主呢?” 蒙植沉吟着。 他必须快一点行动,不然等师父进阶圣兵,尊魂幡肯定会彻底锁死他。 到时候道君也不一定能够将他剥离出去,必须要大神通者出手,可是,他又如何能让大神通者出手帮他呢。 这才要抓住魂幡没有晋升的这一空挡啊。 涂山君说道:“所以我才不想让你与大宗大族牵扯上关系。” “弟子明白。” “弟子回去也深思熟虑过,师父您能成就圣人,那么阴魂丹的品阶也能提升上去,这即是劫难也是机遇啊,一旦渡过去,我们师徒二人将会海阔天空,仗尊魂幡之力,一般的圣人绝不是您老的对手。” 听着蒙植的恭维,涂山君微微摇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强人。” “而且,你的修为太弱是不保险的,三百年后若你不能修至假圣,我再开启圣劫不迟。” 涂山君等不了太久,不说仙路争锋一步不退,其次就是陨炎道兄成圣后或许就要应付阎浮道君,拖得太久,事情将没有回旋的余地。 蒙植叹了一口气,成圣岂是那么容易。 他至今还没有摸到山境的边,更别说悟出名头。 想要成圣,需要的资源更是恐怖。 整个玉家也没有多少圣人。 就连玉昊明想要成圣也不能完全靠家族,连那样的大宗嫡子都难以支撑,他这样一个根基浅薄的散修,如何能获得庞大资源。 哪怕涂山君不再收取阴神,将整个阴魂丹交换所得全给他,想要攒够成圣的资源,也是海量。 怪只怪他的出身和天分都不好。 这两个,但凡他占一个,都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神识返身。 蒙植起身走上塔楼,二层一重,直至九重一十八层的顶端。 眺望远方,蒙植闭目沉思。 如果极品道兵成圣的那一刻,他将会面临天下修士的围攻,那么他该如何才能避免这一身死道消得结局呢? 让大神通者或者道君高修帮他脱离魂幡。 还是… 让尊魂幡再也没有进阶的可能。 相比较而言,后一点更加贴近现实。 但,后一点也有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根本就不是师父的对手,只要他敢有一点毁掉魂幡的想法,师父涂山君肯定会第一时间出手杀死他。 别看师父重情重义,在大事上也绝不含糊。 因此,他更需要踏出那一步。 唯有成圣,他才能彻底摆脱尊魂幡的控制。 到时候师父不再是他的对手,也没人能知道尊魂幡能够进阶。 他只需要先涂山君一步。 “师父,休怪徒儿无情,怪只怪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想利用我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也是为了自保啊,我想活下去,我想成圣,乃至成仙…,我不想背负这沉重到能压垮我的因果!” “您老本来就该是天生的神圣。” “不该是从底层走上来的小小修士。” “您老万寿无疆,不过是不能再进阶而已,依然还能活着、能享受这大千世界,不是吗。” 蒙植心中闪烁无数的想法,直到他暗金色的虎眸坚定起来,他的心中已经制定了一套可行的谋划,将自己从这场因果中摘出来。 蒙植无喜无悲的注视天空。 他绝不能回虎冢,虎冢的涂山君本尊让他畏惧,就算他能成就圣人也不敢面对那尊赤发修士。 现在师父能利用的最强战力只有‘垂云’尊者、 那是一位‘假’圣。 他见识过垂云尊者的实力。 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只要他能拥有玉昊明那样的实力底蕴,就能战胜垂于尊者,到时候,没有手段制裁他的师尊就完全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师尊说的对,化神巅峰确实不够,假圣也不够,唯有真圣才够用。” “我不跟玉白重合作,是因为我觉得他们是失败者,我从不和失败者合作。” “失败者也就算了,还不想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这才是我真正不待见他们的原因。”蒙植端起茶水,看向上座空位。 “贤婿怎么有空寻老夫?” 玉昊丰笑呵呵的走出关坐在了高位上。 “大事!” “大事?!” 玉昊丰有些惊讶的看向蒙植。 他感觉应该没有什么比阴魂丹还重大的事情了。 自从他掌握阴魂丹这条线,他自身的修为不仅抵达巅峰,连带着他个人地位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蒙植起身,拱手行礼道:“还请岳父大人请大伯前来磋商。” “我大哥?” 玉昊丰神色一怔。 他大哥可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纵然是蒙植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请玉家族长。 说起来,蒙植也只见过两次玉昊玄,第一回是在他的婚礼上,第二回是签订有关于阴魂丹的协议上。 “岳父大人应该知道,数月前颜辉圣人曾邀请我。” 蒙植也知道贸然间请不来玉昊玄,于是说起了上一次的事情。 “有这回事?” 玉昊丰打了个哈哈。 “我也是头一回听贤婿提起啊。” “不过颜辉圣人邀请贤婿是关于什么事情?” 蒙植说道:“让我拜入他的门下,他说会给我一个真传弟子的位置,与大宗道子相仿。” “哦。” 玉昊丰露出好奇的什么。 “我没答应。” 玉昊丰眯了眯眼睛,既然蒙植没有答应,为何又在他的面前提起这件事呢。 难道是觉得他们倾斜的资源不够,想要用这件事来讨价还价,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自己一人就能应付过去。 毕竟是自己女婿,总是要照顾一点的。 尽管玉昊丰也觉得蒙植有些碍眼,不如早早的让玉灵珑执掌尊魂幡。 这样他也能彻底放心。 “有什么事情老夫都能做主。” 玉昊丰看似大包大揽起来,实则完全是在试探蒙植。 蒙植笑了笑,轻啜一口,接着说道:“事关重大,您老不见得能够做主,我只能保证,这件事绝对不比阴魂丹更小,如果不能见到大伯,就算是您老,我也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玉昊丰神色一变。 同样端起茶碗,问道:“如此严肃?” “正是如此。” “好!” “老夫信你。” “你回去等消息吧,待老夫请来大哥再给你音信。” “小婿告退。” 族长日理万机,又是圣人修为,一场闭关或许就是数十年上百年,还有可能更久,如果不是蒙植说的严肃,将他要说的事情和阴魂丹做对比,玉昊丰绝对不会为了蒙植的话而去请大哥玉昊玄。 接到消息的蒙植整理好衣衫。 昂首踏入道场。 “蒙植拜见族长!” 来到大殿的蒙植拱手行礼,拜向高位的那位身着金白法袍的中年人。 玉昊玄笑着说道:“不必多礼。” “我知道你,当年我还曾主持过你的婚礼,灵淑尚好吗?” “多谢大伯关心,灵淑很好。” 蒙植缓了一口气,他也没想到玉昊玄完全没有族长的架子,开口就点出了他们亲戚的关系,这也是他敢称呼对方大伯的原因。 相比于岳父玉昊丰,还是这位族长大伯更能让人相信。 一旁的玉昊丰赶忙说道:“蒙植这孩子可了不得。” “我明白。” 玉昊玄点了点头,接着询问道:“因为有了阴魂丹,我玉家更加昌盛。你能拿出阴魂丹,我得谢谢你。” “坐吧。” “侄婿不敢当。” 蒙植安然落座之后才悄悄的用余光打量起这位族长大伯。 玉昊玄相貌堂堂,身着玄门白金繁仙絮法袍,方唇阔口,鼻如悬胆,一双深邃的双眸俯瞰众生。 其气息宛如一位敦厚长辈,然而仔细看去又像是遥远不可及的天空和大地,给人一种面对天地时候的渺小之感。 “还请大伯开启大阵。” “哈哈。” “侄女婿且放心,在这座道场之中,没人能窥探虚实。” 玉昊玄平静的说道。 玉昊丰看向蒙植,不由得笑了一声,说道:“你大伯乃上二境大圣,岂是什么阿猫阿狗能与之相比。” 他口中的阿猫阿狗自然是玉白重,一个连老族长都没有竞争过,后来还败于玉昊玄的手下败将罢了。 不过是下三境的‘假’圣。 如何与上二真圣相比。 “好。” “我愿意将尊魂幡彻底留在玉家,只求大伯能支持我成圣。” “这…” 玉昊玄看了一眼玉昊丰。 又回转目光。 尊魂幡固然是一件底蕴十足的宝物,但,成圣所需的资源也不是他一句话就能从玉家拿出。 现在这样利用阴神和寻常资源换取阴魂丹,说起来是玉家占了便宜。 如果像蒙植说的这样,要彻底掌握尊魂幡的话,就是一锤子买卖,彻底拿出一笔资源从蒙植这里买断。 怎么看都不是那么的划算。 “贤婿在说什么,我玉家并不想要巧取豪夺…” “我懂。” 蒙植神情严肃。 他知道,现在的尊魂幡还不足以打动这两人。 但,尊魂幡真正的价值并不在阴魂丹。 至少不是现在的阴魂丹。 尊魂幡是能进阶的。 第880章 坦诚 震撼何质。 许是重逾千斤。 亦像是一柄万钧重锤,狠狠的敲击在了他的心钟上,让他整个人不由得站起身来,踉跄着又一屁股跌坐在矮座上。 脑海之中的思绪何止万千。 一念生,百万牵头。 都被他渐渐的压下。 蒙植看向坐在对案,揣着袖袍的高大赤发修士。 今日,师父所讲的事情彻底颠覆了他的印象。 他知道兵器能够进阶,也明白这世上有强大的神物能让器灵宝物再度蜕变,却没有想到尊魂幡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东西。 只要有充足的煞气和阴神,尊魂幡就能进阶。 如果尊魂幡能够成为圣器他也将执掌圣兵。 这是何等的幸运! 若是魂幡能一直保持晋升的势头,总有一天尊魂幡能够成为无与伦比的存在,而他做为执掌者,也将沐浴无上荣光,成为雄踞一方的仙道巨擎。 不管是创建宗门还是建立家族,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拥有了尊魂幡,他能轻而易举的拉起一支仙兵。 攻城略地,开疆拓土。 怪不得师父涂山君淡漠的睥睨天下。 他根本就拥有着无上潜力。 不管是谁,只要得到尊魂幡,就一定能成就一番伟业。 他蒙植也同样不例外。 刚才在听到师父说他的修为是历任幡主之中最高的那一个,他还曾沾沾自喜,现在看来,与师父涂山君相比,他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 如坐井观天的蛙,像与皓月争辉的萤。 “呵…” “哈哈哈!” 蒙植肆意狂笑起来,他笑玉家,竟然妄图通过一个女子捆绑住师父涂山君,他现在才终于明白,纵然自己死了,师父也绝不会留在玉家。 古仙楼玉家,十二大族之一,也不配拥有尊魂幡。 不是不配,而是根本不敢拥有。 一个能进阶下去的器灵宝物,足以说明总有一天他会站在众生的头顶上。 没人会允许出现这个人。 哪个大势力拥有这个东西,就意味着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是将要遭到整个修仙界围攻的存在。 无关正魔。 那时候别说是立场了,怕是正魔两道都会联合起来。 这源于恐惧。 就像是涂山君不敢让大修士执掌尊魂幡,他害怕自己成为傀儡,再没有自己。 那些修士不管是年轻人还是老修行,他们也会恐惧,恐惧出现一个能主宰他们性命的东西,因此,如果无法将之掌握就一定会毁灭。 蒙植本来应该高兴,在深思熟虑后却完全高兴不起来,甚至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像是被巨蟒缠绕般的窒息,又像是被鸟儿牢牢抓住的树枝。 他也同时被这深深的恐惧抓住。 这样的一个困局,根本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蒙植笑了一声。 他彻底明白,当年为什么师父说,一旦执掌了尊魂幡就要面对十死无生的境遇。 后来他执掌了,没有遇到这样的困境,以为师父夸大了,如今看来,何止是夸大,原来还是描述的过于平淡。 什么十死无生。 这是要与整个天下为敌。 偏偏他就没有这样的实力。 一股无力感袭来。 蒙植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 就算面对圣人而不死,那圣人之上呢,亦或是圣人之上的之上。 尊魂幡让下一个执掌的条件是原来的幡主要死,如果原来的幡主还活着的话,其他人是不能执掌的。 玉家还能等的原因是,在他们看来,尊魂幡的上限已死。 做为大族底蕴尚可,没有必要冒风险杀死蒙植换人执掌,如果一旦让他们知道了尊魂幡能够进阶,那迎接蒙植的一定是雷霆一击。 蒙植苦笑了一声。 “师父。” “您老的进阶之日便是我的死期啊!” 蒙植咧嘴感叹,眼眶不由红了:“极品道兵进阶,定然是前所未遇的盛况,加之您老的圣人雷劫,到时候时间一久,定会引来其他强大修士。” “这个秘密,我们就是想守住,也完全守不住。” “我会死。” 蒙植伸手想要拿起面前的酒樽,却止不住颤抖的手臂。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手臂上。 笑了笑。 想他一个化神后期的大修士,此刻竟然像是一个无法控制住自己身躯的胆小鬼。 他不想死。 他还想更进一步,成为圣人。 想到这里,蒙植期盼似的看向了涂山君,紧张的问道:“师父,您会成仙吗?” “您一定会成仙吧,我知道以您老的天赋才情肯定能成仙,只要您老成仙,那也许我也算死得其所。” 涂山君不由得沉默起来。 他想跟蒙植说,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能杀出去, 然而话到了嘴边,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去。 也完全无法保证蒙植能从劫难中存活下来。 他不是神,无法控制一切。 也不是仙,无法算计一切。 那些大修士根本不是算计和计谋能控制的,在天地伟力加于身的世界,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唯一需要的就是强硬到极致的实力。 正如蒙植说的那样,在尊魂幡进阶的那一刻,他可能会死。 不是死于雷劫,也会死在大修士的手中。 对于未来的情况,涂山君应该早就心有预料的。 他知道进阶圣兵的巨大风险,也知道执掌尊魂幡的人会死。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蒙植,如果说的自私一些,他挑选蒙植,就像是挑选一个能延续道路的棋子一样。 涂山君忌惮阎浮道君的手段,却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渐渐的活的像是一个真正的大修士。 看似是尊魂幡选择蒙植。 实则是无形中操控命运让蒙植选择了尊魂幡。 也许正是怀有这样的愧疚,因此他特别纵容蒙植。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到了这一刻,面对蒙植的询问,涂山君端起面前的酒樽,盯着琥珀色灵酒,良久才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紧接着怅然的看向了远方的天空大城。 轻声呢喃: “这世上…真有仙吗?!” 他的识海中就有一篇成仙金页。 然而那位古之大帝没有说自己成仙,他只说这是成仙的路。 涂山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这世上是有仙的,有人能成仙,他识海中的金页就是证据之一。 可是,他翻遍了古籍。 坐看东荒大境的风云变换了上千年。 有一人成仙了吗? 没有。 没有成仙的证据。 也不曾见到有一个人成仙。 更不曾听说过有人渡劫成仙。 听到回答的蒙植神色并没有变化,他只是接着问道:“您老能成圣吗?” “能!” 蒙植颔首。 低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 蒙植抬头看向涂山君,期盼道:“您老能不能再等一等,我现在已经达到了化神后期,只要能领悟山境,就可以筹备成圣,只要我能成为圣人,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反抗之力。” “我们师徒二人可以离开东荒,去另一座天下,那里不会有人知道您老是器灵的身份,我们可以伪装起来,再做谋划。” “可以。” 涂山君点了点头。 当年他就想过,如果单凭蒙植化神巅峰的实力,是不保险的,不仅仅是没有充足的法力,也是因为这样的修士无法应对突发情况,更不可能在巨变中保全自己的性命,所以涂山君能等。 在尽量保全蒙植性命的前提下,他还能继续蛰伏。 他说出尊魂幡能进阶,并不是要逼迫蒙植做出选择,如果真要那么做,只需要等待玉家提供的阴神足够充裕,完全不需要顾及蒙植的想法,强行开启尊魂幡的圣器进阶。 那时候蒙植必须与他保持统一战线。 然而,那样做,无疑是彻底将弟子当成一个任由他摆布的棋子。 这不是他想做的。 以前他以为自己能做到,实际上多年相处之后,涂山君还是心软了。 其实涂山君自己心里很清楚,为什么会面对这样的两难境地。 曾经的那些幡主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曾经的幡主全都有自己的目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不惜自身性命。 蒙植不是没有目的。 他想走的更远。 从金丹踏入元婴,又从元婴踏入化神。 以至于现在冲击圣人境界。 或许有时候更利己一些,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向道之心是坚固的,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走在仙路上,而不是完成某一件大事、做成何等大业…。 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成为仙。 恰好,涂山君的目的也很明确。 当两个都想要成仙的人碰到一起。 谁先成仙,谁后成仙? 蒙植欣喜的看向涂山君。 “三百年。” 蒙植愕然。 涂山君挪动了眸子,望向远方的天空大城,说道:“三百年后,若是你连假圣的境界都无法达到,我会开启圣劫。” “到时,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让尊魂幡由极品道兵蜕变为圣器。” 蒙植抱拳拱手道:“这本来就是弟子应该承担的。” 蒙植享受了魂幡带来的权利,自然就应该承担这一份义务。 这是因果。 没有谁欠谁,谁又该谁。 这本来就是双向的选择。 获得改变命运的天大机缘,若是什么都不需要付出,才是怪事。 “弟子告退。” “去吧。” 离开了幡内大界。 蒙植猛的睁开了双眼,暗金色的虎眸满是沉着,他心中思虑道:“十死无生?” “富贵险中求,我还有一法,可以堪破此死局。” “我就不信,历任幡主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就算真的没有过,我也该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接下来的日子,蒙植一边感悟山境一边时常返回魂幡大界,询问有关于其他幡主的事情。 让他惊喜的是他终于听到一个。 那个人叫‘许红裳’。 第883章 深藏 “老师。” “不好了!” 轰隆。 地宫长廊。 青铜巨门应声被撞开。 一道人影踉跄奔走。 差一点摔在地上。 定睛一看。 不正是玉灵珑。 玉灵珑慌慌张张的闯入地宫火脉。 神色焦急的搜寻着原本应该身处在地宫火脉的身影。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这么轻易的找到,没想到那赤发的高大修士正赤膊,挥动着手中的玄黑铁锤。 一锤落,繁复的纹路在阵法的加持下化作浮空的铭文。 就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堆叠组合在一块,却也仅仅是形成了其中一个零件而已。 伴随着重锤落下,以及淡淡的法力和灵机锁定,眼前的宝物渐渐成形。 “出大事了啊!” 顾不得形象奔跑近前的玉灵珑,却正好看到那高大的赤发英俊青年竖起手指。 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那人旁若无人般使用铁钳,夹着已经成形的宝物淬火。 热气蒸腾。 炙热的波浪掠过。 站在焰火中的高大修士愈发的神圣。 蓦然回首。 随手抓起放置在一旁的丝线绑住散乱的长发,惨白的手掌探入面前幽冷的寒潭水中,一把捞起一件宝物。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黑金主杆,黑金主杆夹杂着熔岩般如同血管的纹路,豁然间,青黑色的幡面从主杆上方垂落下来。 这件宝物竟然是一杆魂幡。 尊魂幡。 显然,锻造出尊魂幡的人依旧不满意,盯着眼前的魂幡注视良久。 将宝物扔进面前足有十丈高的巨大锻炉之中。 “老师…” 玉灵珑诧异的想要阻止。 刚才她看了一眼,那与魂幡极为相似的宝物竟是一件极品道兵。 哪怕是炼器大宗师,也无法这么信手拈来的锻造出极品道兵啊。 想要达到要这样的水平,至少也得是古宗师。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要毁掉这件兵器?” “嗯。” “因为不符合我的预期。” “可是这已经是极品道兵了。” “还不够。” 涂山君微微摇头,目光回转,盯着大锻炉中的熊熊火焰焚烧了的那一杆由他锻造而出的尊魂幡。 尽管是由他锻造出的,实际上,所用的黑金玄铁并不是由他打造,而是真正尊魂幡上的材料。 他现在有时间能完成自己的想法。 重要的是,他也想验证一些事。 只可惜当年让大头带走魔头,不然或许他能够利用魔头重新锻造一杆尊魂幡。 将域外天魔融入兵器之中,是否也能如他这样获得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否还能保留域外天魔能杀死活人获得实力提升的手段。 “什么事惹得你如此慌张?” 闻听询问的玉灵珑神色一震,刚才她被这一幕震撼,差一点忽略了自己的大事。 不过,当她面对涂山君的时候,一时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诉说,才能让这位老师接受。 或许这件事本就不该由她转述,但是考虑到涂山君的安危,她必须要来,哪怕她说出这件事会掀起万丈波澜。 “我…” “老师。” “我在听。” 涂山君平和的回应。 挥手间。 大阵转换。 身后的大锻炉远去。 他们也能在凉爽的舞榭落座饮茶。 盘坐在矮桌前的涂山君拿起了不远处的茶壶。 “我来、我来…” 玉灵珑赶紧接手,为老师和自己斟茶。 然后心不在焉了起来。 “这件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如果可以,老师…您,尽快离开玉家吧,我父亲…和师兄达成了协议,只要家族提供给师兄充裕到成圣的资源,他就会将尊魂幡彻底留在玉家。” 玉灵珑紧张的看向涂山君。 如果是寻常修士,听到自己像是一件货物般被人当作筹码,一定会勃然大怒。 尤其还是师徒关系。 倾尽所有培养出来的衣钵弟子,竟然不思师父所处的立场,完全只为自己的道途考虑。 这是彻彻底底的欺师灭祖! 做师父的,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定然痛心不已。 这不是玉灵珑想要看到的,因此她在坐下之后,犹豫了很久才终于说出来。 尽管她也知道,蒙植这样做得利的会是她,尊魂幡来到玉家,定然是她来执掌的,这正是玉灵珑求之不得的事情。 而且,玉灵珑觉得老师跟着自己会更好。 玉家拥有庞大丰富的资源,一定能充分发挥出尊魂幡的实力。 老师以后可以不用再在红尘俗世之中奔波了。 在玉家,只需要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管是炼丹、炼器…还是养花种草。 然而,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涂山君自己的意愿。 他是否愿意过这样的生活,是否愿意成为玉家的圣兵,安稳的培养玉家子弟,是否能好好的适应描绘出来的看起来平稳的生活。 寄人篱下,终究不是滋味。 玉灵珑很明白。 如果她在得到这样的消息后还无动于衷,她也就不是玉灵珑了。 也就不会是那个在面对蒙植这般天骄豪杰的时候依旧坚定拒绝的玉灵珑。 因此,她来了。 涂山君微微摇头。 玉灵珑登时急切道:“弟子绝不敢欺骗师父,这绝对是真的!” “尊魂幡的价值不足以让我那弟子获取到成圣所需的资源,成圣的资源何其庞大珍稀。”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看来,我那逆徒,不仅是用老夫这杆器灵宝物…进行换取的啊!” 玉灵珑点头道:“对。” “他说有法子让您进阶,圣兵之后的尊魂幡所炼制的阴魂丹,才是真正打动我父亲和我大伯的宝物。” “只能进阶圣兵?” “是这样。” “还算聪明。” 涂山君微微颔首。 端起了桌上的茶碗。 “尝尝吧,你那师兄供奉的好茶。”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玉灵珑不由看向面色平静且已经端起茶盏的涂山君。 老师的身躯依旧挺拔,血肉好似精钢铸就,棱角分明。英俊的面容上是一双黑红色犹如天渊暗星的眸子。 在那目光下,却流露出怅然和难以掩饰的悲痛。 看来老师并没有表现的这么从容和淡然。 这已足够让她惊讶了。 若是寻常人,面对这样的事情,早已经掀翻桌案,大吼大叫起来。 眼前的老师依旧还能保持这份气度,足以看出心境之强横稳固。 涂山君端起了茶水,却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天蓝色的茶水。 茶水如镜,倒映着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冷峻的脸。 赤发顶角,宛如盖世妖魔。 他并不焦躁,也不着急,亦如寻常般端起茶碗轻啜一口。 茶水见半,也泛起了涟漪,再没有最初那么的平静,随着他将茶碗落在矮桌上,不一会儿的功夫,茶水再恢复了刚才模样。 “老师您…还请…” 玉灵珑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那师兄吧,从小在红尘俗世摸爬滚打,长了一颗趋利的心肺,他的赌性又大,在小利面前还能维持着一个英雄豪杰的做派,一旦嗅到天大的好处,立时变成个冰冷无情的机器。” 涂山君叹息道。 这是他第二次叹息。 “有今日之事我早有所料。” “怨不得任何人。” “如果真要抱怨一个。” “那个人或许是我。” “怪我。” “我帮他获得力量,却没有好好引导他如何使用这份力量。” “以至于让他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 “好在仅仅如此。” 涂山君笑了一声,如果蒙植拿着这份力量危害世间,伤及无辜,那时候才追悔莫及。 一个后期化神境大修士,造成的祸患绝对是强于天灾的,没有走到那一步,反而是涂山君比较庆幸的。 不过,这笑容怎么看都苦涩。 承认自己错了不算难,接受自己的失败却很不容易。 哪怕是他,也无法轻易的接受自己在教育上的失败。 “快走吧老师!” “走?” “去哪儿?” “天大地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至少远离他们。”玉灵珑赶忙说道。 涂山君摇了摇头。 “我不会走。” “也走不了。” “为什么?” “灵珑啊,你还不明白吗?凭你一个化神修士,凭什么能得到这个消息,不是因为你父亲做事疏漏啊,而是因为他们故意让你知道,然后通过你来传达给我,是圣人在对我试探。” “你大伯又是什么境界?” “大圣主。” “在这样的修为下,我又该去哪里。” 涂山君的第三次叹息落下。 “什么?” “老师我…” “不关你的事情。” 涂山君望向玉灵珑继续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若不是好心,也绝不会赶来地宫火脉将事情告诉我,他们不过是利用了你的这一份善良罢了,你不用为此自责。” “更何况,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办。” “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收你做徒弟的时候说过最重的话是什么吗?” “最重的话?” 玉灵珑仔细回忆起来。 紧接着猛然一惊。 颤抖道:“从今往后,不许拿我教给你的道法神通为非作歹,若是被我所知,定然将你拨皮挫骨,抽换炼魄,阴神阳神…永镇魂幡!” “老师您要…” 第882章 谋算 蒙植微微点头。 他并不是认可玉家的品德。 所谓不会巧取豪夺也只是因为那宝物已经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根本没有必要冒着被天下修士耻笑的风险,以及出卖玉家无数年来的信誉,来夺取一个只能算作长久底蕴,提升小辈实力所用的宝物。 修士拥有漫长的时间等待,在长河冲刷下,一切真相都将慢慢的掩埋起来。 凭着这样温水煮青蛙的手段,总有一天,天下人会认为,尊魂幡本来就是玉家所有。 而不是当年求娶了玉家女儿的散修。 现在的尊魂幡还不足以让玉家付出天大的代价获取,也就不会给他成圣所需的一应机缘和资源。 蒙植心知肚明。 他想要活下去,首先必须要拥有强大到能够战胜师父涂山君的修为。 其次,他也绝不能暴露极品道兵尊魂幡能够随意进阶的能力,一旦他脱口给玉家的修士,只会死的更快。 哪怕是利用什么天道誓言、魔心誓言、大恐怖作保…都保不住他的性命。 为此,蒙植思考了很久。 他想过,是否能借助玉家的力量打断师父涂山君的长生路。 也许只要他告诉玉家,哪怕没有涂山君这个‘器灵’,尊魂幡的神通依旧不变,拥有器灵反而是一种掣肘,不如自己掌控的那么顺手。 他仔细想了想,这样确实可行,只是他也失去了价值。 既然不需要器灵来主导尊魂幡,他也就可以‘莫名其妙’的死于意外了。 所以,借助外力打断尊魂幡的进阶是不现实的。 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蒙植并不是什么筹码都没有。 他的目光平静,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钱币’。 求人不如求己。 既然现在的利益打动不了玉家,那么进阶之后的阴魂丹呢?只要能出现圣人境的阴魂丹,将会让玉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深呼吸了一口气。 饶是这般化神后期的大修之境,依然让蒙植紧张了起来。 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认真。 玉昊丰面容平静的望向蒙植。 他当年就觉得蒙植与他很像。 没想到,蒙植如此识时务。 可惜,蒙植想要利用尊魂幡获得这般巨大的利益,他们玉家也不会同意。 纵然他是蒙植的老丈人,亲岳父,在家族利益和他个人利益的面前,依旧不能让他产生半分心软的动摇。 他相信大哥更是如此。 做为家族族长,玉昊玄决策的都是何等大事,不该因为这样的小事情而请玉昊玄赶来的。 想到这里。 玉昊丰不由暗叹了一声。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 想进步没问题,却一定要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和玉家的差距。 玉昊玄温和的看向蒙植。 这个年轻人确实很有意思。 于是也没有催促的继续等待着蒙植接下来要说的话。 话到了嘴边。 蒙植终于倾吐:“我有一法,可使尊魂幡进阶为圣兵,到时候我师父涂山君就能炼制圣人境阴魂丹。” “阴魂丹的效用如何,大伯应当是清楚的。” 一言落。 殿内一片寂静。 蒙植大气都不敢喘. 砰砰砰。 那是如同战鼓的心脏跳动声音。 大殿的时空似乎完全凝滞。 蒙植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灵机气息,甚至就连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都随之消失。 就好像,在刚才的那一个瞬间,他的身躯、神识都彻底的被冻住了,唯一没有被冻住的只有自己的思维。 他还能想。 还能思考。 端坐在高位上十分温和的云纹白金法袍的中年人一下子变成一位坐镇天地的无上大圣。 何为大圣? 曾经的蒙植对此还很是懵懂。 他以为应该像玉昊明那样,是高山。 像师父涂山君那样,是天渊。 亦或是像颜辉圣人,是悠悠阔海,恒空的银河。 却都不如那刚刚坐在他不远处的中年人。 那是一种恐怖。 那似乎已经不能称为生灵了,是站在妖魔鬼怪万劫生灵之上的存在。 古仙楼大族, 玉家的大圣主! “第三步,圣人炼虚。” 埋头的蒙植眼中是恐惧,转而就被熊熊野心燃烧了起来。 他为的就是成为这样的存在。 为此,他不惜欺师灭祖,出卖性命。 妄图以蝼蚁之身来借用古仙楼玉家的力量。 就是为达成这般境界。 沉默。 良久。 那窒息感如潮水一般渐渐的回卷。 冷汗已经遍布面庞,如豆低落在地上的蒙植缓缓抬起头。 “你所言当真?” 渺渺圣音,撼人心魄,似乎在那天外之音下,让人不忍撒谎、不敢撒谎,更无法说谎,在这样的问话下,被询问的人只会说实话,也只能说实话,根本无法升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然而蒙植却松了一口气。 不顾狼狈。 咧嘴笑了起来。 他赌对了。 “真!” “这样的方法是否能让其他的器灵宝物也完成进阶?” “不能。” “是吗。” 声音中带着浓郁的失望。 玉昊玄遗憾的摆手,周身那如浩瀚星空的无垠大机消失不见,不过覆盖了整个大殿的气息和早已经完全开启的道场他并没有撤去,纵然无法让其他的器灵宝物进阶,蒙植所言也已经极为机密。 “法子是什么?” 蒙植笑了一声,食指中指并作剑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拱手说道:“方法就在小婿的脑袋中,不过我已经利用天道誓言完成了约束,除了我自己,谁也不可能从我的脑袋中拿走方法。” “哦?” “你很自信。” “是的。” “但你不怕死吗?” “我更怕无能的活着。”蒙植挺直了身板,望向高座的修士,他当然怕死,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不过是一条命罢了,他就是卖了又何妨,他没有和玉家平等对话的机会,因此也只能赌命。 就用这条命,让玉昊玄彻底相信他。 如果不能。 不过是一死而已。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就算不死在这里,也要面对师尊,甚至是面对圣劫之后的天下人,他宁愿自己去做一个自己更容易接受的选择,至少,他已经彻彻底底的努力过了,若不成,乃天命也! 玉昊丰惊讶的看着对岸侃侃而谈的蒙植。 严肃了起来。 应该承认,他小看了自己这个女婿。 “你想要什么?” “我需要家族为我提供冲击圣人所需要的一切资源,开放秘法、大境机缘,以及各圣人前辈的心得…,不管我是否能够成圣,我保证,进阶之后的尊魂幡一定能够留在玉家。” “事关重大本座也要认真考虑。” “这是自然,还请族长深思熟虑。” 蒙植拱手行礼。 现在蒙植已经不那么急切了,他最危险的一关已经过去,说服玉昊玄只是时间问题, 接下来他只需要躲着师尊,努力提高自身的道行修为。 “小婿告退。” “且慢。” 玉昊玄取出一块白玉令牌道:“若有事,可捏碎令牌,本座立刻即至。” 蒙植离开后。 玉昊丰说道:“蒙植说是那么说,我怀疑,知道进阶之法的不止他一个人,那个名为涂山君的器灵一定知道,并且说不定这就是器灵谋划了许久的事情,没有哪个器灵会甘愿自己一直是个极品道兵。” “用圣兵尊魂幡,置换圣人所需的资源,蒙植…目光短浅了啊。” “不。” “他是聪明人。” “他知道自己保不住圣兵。”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或许可以绕开蒙植,直接和器灵接触。”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家族分析来的,那器灵神智极高,几乎与常人无异,最重要的是那器灵无欲无求,对大势力戒备非常,灵珑都是我借着蒙植的关系才强行塞过去的,不然根本说服不了他。” “老祖不也是一样的。” 玉昊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能和器灵好好谈,他们早就能越过蒙植了。 “现在…” “或许,情况会变得不一样。” 玉昊玄淡淡地说道。 “大哥的意思是…?” “两手准备。” “一方面准备蒙植的圣人资源,然后尽早签订下域垒契约,其次,派人前去探探器灵的口风,看看他对这件事是否知情,在知道了这件事后又是个什么态度。”玉昊玄起身,拍了拍玉昊丰的肩膀:“丰弟,我相信你能做好。” 走出道场的蒙植掂量着手中的令牌,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才不会将尊魂幡交给玉家。 尊魂幡是何等宝物。 只要拥有足够的阴神和煞气就能进阶,这样的宝贝,足以让他创建一个大宗、大势、大家族,只要有阴魂丹这样的宝物存在,总有一天,他能将家族经营的像玉家一样,就算不能,也肯定是一流的家族。 之后,他就能借助家族反哺继续攀登境界。 ‘我只说要将进阶后的尊魂幡留在玉家,可是,尊魂幡在我实力不足的情况下是不能进阶的。’ ‘只要我的实力充足。’ ‘就能打断师尊的进阶之路,彻底掌握尊魂幡。’ ‘之后我只需要静静等待。’ ‘至于这个时间是多久,我不确定,也许是几千年,也许是上万年。’蒙植踏空踩上云彩。 他没有欺骗涂山君。 等他修为足够,更甚者成为圣人之后。 他一定会带着尊魂幡离开东荒大境。 第884章 不漏 老师低垂着眼帘。 默然无声。 玉灵珑的凤眸目光定定的落在那张青中泛白的面容上。 在许多时候,他总是沉默的,甚至一度让周围的人觉得他不喜言谈。 在这样的寂静之中,潜藏着春风,无声却温和,像是和煦的阳光,亦像是高悬苍茫的月芒,扫去了铁棘山岭的霜寒。 在她学艺之前,她曾听老师涂山君说过许多话。 当他严肃却平和的讲出时,玉灵珑确实为之一振。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她好像真的忘记了曾经涂山君的严厉。 不然为何在听到涂山君讲出的时候她会感到震撼。 曾经她或许不太明白,现在她彻底懂了。 因为老师涂山君,是一个言行一致的人,说过的时候他也一定会做到,会遵守严格的曾经的约定。 是那英俊的外表和温和的态度,让她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尊魂幡内数百万的阴神,肯定有很多不是像在家族这样,由其他人供奉上去的,那…老师涂山君,会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吗? 心慈或许有,却绝不会手软。 只有起错的道号,没有叫错的外号。 那,世人是如何称呼老师的。 玉灵珑仔细的思索起来。 在万物城事件爆发后,盛传的器灵宝物是尊魂幡。 尊魂幡的器灵被世人称为‘吞魂魔尊’。 世人不明真相。 以至于误会了师父。 玉灵珑的目光渐渐的严峻起来,拱手行礼道:“老师虽然是夹在于多方才收我为徒,却待我以诚,传我道法神通助我掌控命运。” “若无师父的悉心栽培,我或许早已经被当作是家族联姻的筹码外嫁他族。” “如今老师有难,徒儿不能袖手旁观。” “若老师出手,定会被天下人视为不详。” “不如就让徒儿代劳吧!” “一应骂名,皆由我接下。” 玉灵珑跪坐下来,拱手行礼,恭恭敬敬的叩拜下来。 沉声说道:“既然我父亲与大伯打定主意由我执掌魂幡,正好能借此战完成。到时候天下之大,师父哪里都去的。” 涂山君的双眸忽然露出一种奇怪光亮。 如果当真如玉灵珑说的这样的话,这件事操作的好,他确实很容易就能脱离玉家,比他原先预计那条道路好上无数倍,而牺牲的却很少。 不过是一条性命。 一个不算是徒弟的小女子的性命罢了。 不用他再冒险,兵行险着。 甚至也不用承担着身死道消的风险。 他只需要心安理得的接收受一切。 反正死的不是自己。 涂山君缓缓起身,扶住了玉灵珑的双臂,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好好的,从头到脚的看着玉灵珑。 笑了起来。 翻卷在口中的獠牙刺破嘴唇:“那逆徒得我真传,又借由阴魂丹推上化神后期,以他的执着怕已是巅峰了。” “你虽生在大家族,身负底蕴,却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就算你侥幸获胜了。” “放走我,你会死的。” 玉灵珑摇头道:“我不怕死!” 涂山君眼怔然良久。 伸出苍白的手掌,擦了擦玉灵珑脸颊处的湿润,露出灿烂的笑容:“但我不愿意你死。” “别死。” “要好好的活下去。” “这是我的因果,不可强加给你,更不能用你的性命换我的性命。” “你死了,我心难安啊。” 涂山君以为自己变了,其实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变,他就算年龄增长,修为高强,不愿意做的事情也依旧不会去做。 他修行至今,为了成仙吃了很多苦,却依然不想为了成仙而无所不用其极。 “放心吧,我能解决这一切。” 平静。 淡然。 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 刚才看起来与她平齐的修士,此刻挺直腰脊,竟足有八尺高。 她最多抵到眼前高大赤发修士的胸口。 沿着健硕的胸口往上看去,青白色的脖颈犹如玉石,棱角分明的侧颜上是一双沉着璀璨的黑红双眸。 低头俯视。 睥睨纵横。 玉灵珑当即心安。 只是,玉家毕竟是大族。 拥有的修士实在太多。 大修士不计其数。 “如果我计不成,就由你来执掌尊魂幡。” “在此之前,等待吧。” 什么都不做的等待,其实比做出什么更加煎熬。 不管到底在忙什么,是有用功还是无用功,终究还是有希望寄托的,而等待,完全是将希望交托在他人手中。 纵然这个他人是老师涂山君,也依然让人心中忐忑。 不过,为了不添麻烦,玉灵珑还是颔首应下。 “去吧。” 蒙植返回道场的时候已是黄昏。 晴天大日即将坠落。 夕阳无限。 拉长了蒙植的影。 望着远天的美景,蒙植本就大好的心情,此刻仿佛是沐浴神光般愉悦起来。 他已经和玉家签订了大恐怖契约,玉家答应的资源也有一部分送来,在这般得意下,他完全相信,自己的路就是最正确的路。 他已抵达了化神巅峰之境,只待领悟出山境便可尝试成圣。 其实也不需要山境就能尝试,只不过多半要失败的。 这样庞大的资源根本不能变成试错成本,就算是古仙楼玉家也无法给没有领悟山境的年轻天骄试错。 成圣所需的三十六天材、七十二地宝可以慢慢等。 回天大圣丹、三辉圣气和五灵圣物他一定要攥在手中。 毕竟一应天材地宝围绕的都是它们,余下的宝物需要针对成圣修士个人而专门搜寻,玉家的宝库中有小半,剩下大半能从古仙楼找来。 不过,要付出的代价定然不小。 至于那些需要查缺补漏,极为偏僻的宝物,还需要寻找可靠的消息。 反正想要凑齐这么一套宝物,确实为难。 也怪不得玉家如此谨慎的对待。 “三百年之约才过去两成,我就已抵达化神巅峰,凑齐小部分的宝物…” 蒙植笑着笑着不由阴沉起来,虽然万事俱备,但是他这么多年都没有领悟山境,这不由得让他有些焦躁。 前圣心得和经验都看过。 大秘境也踏入其中。 他始终不得其意。 到底什么才是山境。 亦或是说,他明明知道那么做能成为山,为什么他就是成不了呢? 是他没有那么做,还是他不信服领悟山的法子。 不信服这样做能够领悟山境。 “还是说,在玉家和师尊之间,我并不算是山。” 蒙植轻声说道。 因为他的处境不好,所以他领悟不到? “名利应该也是山啊。” “而且是很高的山。” “我怎么可能悟不到山?” 蒙植眯着眼睛,走在长长的甬道上。 自他闭关突破化神后期以来,尊魂幡始终不在他的手中,现在他已经达到化神巅峰,只差一步便可尝试成圣,也是时候拿回地宫火脉的尊魂幡了。 甬道炙热。 浪气如同波纹涌出。 “成圣,是成为高山,还是见山而悟山意,就像是真意那样?” “应该是先见山,而后成山。” “见山为领悟山境,成山方才成圣!”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近。 火脉地宫,豁然开朗。 大锻炉前的赤发身影并没有回头的举起了手中的铁锤。 一锤落下, 火星飞溅。 响亮的声音盖过锻炉燃烧和火脉的流淌,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地宫大门处来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弟子蒙植,拜见师尊!” 锻炉前的赤发修士放下手中铁锤。 淡淡地说道:“你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不管你遇到什么事,你那岳父都能帮你解决才对。” 蒙植猛然一惊。 涂山君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冷意。 就好像他已经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一样。 眼珠子一转. 陡然意识到可能是玉家的修士将他卖了。 既然他只是尊魂幡的代言人,不如就彻底离间他和器灵,这样的话,玉家甚至都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就能掌握魂幡,还可以收回成圣的天材地宝。 噗通。 蒙植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叩首的同时声泪俱下。 “恳请师父听我言说啊。” “你说吧。” 蒙植至少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他并没有选择欺骗,而是直接坦诚的说了出来,并且以神识入梦去到魂幡世界。 他知道。 在他的这座道场之中根本就没有秘密能瞒过上二境的大圣。 他必须要去魂幡世界,才能瞒住一切。 才能掌握和玉家接触的主动权。 大界。 道观内。 蒙植跪地叩首,说道:“师父啊。” “您一定能理解徒儿一片苦心啊,我成圣之后一定有更多的把握做成大事,也就能完成师父的大计。” “我完全就没有想要将师父卖给玉家,所言所行,不过是和玉家的虚与委蛇罢了。” “你应该先和我商量。” “我知道您一定不会同意。” “您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怎么可能做言而无信的事。” “所以这些腌臜事情就由弟子来做吧。” “做为不知情的您,去留自然也是随意的。” 涂山君看着声泪俱下的蒙植,目光始终平静。 只是淡淡地说道:“这么说来,还是我错怪了你?” “不敢。” 少顷,二更。 第885章 机会 “您老对我有再造之恩,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我蒙植就是再见利忘义,也不敢欺师灭祖啊。” “师父明鉴,我根本就没有想要将您老留在玉家的想法。” “我现在已经获得了足够成圣的天材地宝,只要师父您全力支持我成圣,成就圣人的那一刻,我便带着尊魂幡远走其他大境。” “我听您的话,离开玉家。” 涂山君说道:“如果尊魂幡成就圣兵,你却不卖给玉家的话,违背誓言的你就不只是身死道消那么简单了。” 蒙植信誓旦旦的说道:“这本就是弟子应该做的事。” “那时候,就是身死道消,不过是报师父的恩罢了。” “师父如果不信。” “为证清白,我愿意现在就带着尊魂幡前往师尊所在,吸收虎冢煞气开启圣劫。” “还请师尊让我拿起魂幡,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涂山君看着跪在面前的蒙植,眼中闪过奇异神色。 他其实并不希望弟子牺牲自己的性命。 但是,在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蒙植说的是真的。 真真假假。 假假真真。 到底,嘴里的哪一句才是实话。 到底,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想法。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 对待门人弟子亦然。 “好。” “我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挥动苍白的手掌,一杆三尺小幡出现在赤发修士的手中。 在法力的加持下,三尺小幡顿时化作丈许,黑金主杆涌动着熔岩血线,远端的骷髅恶鬼咬住了青黑色的巨大幡布,两只鬼爪抓着副幡。 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极品道兵。 蒙植眼中闪过光亮。 仰头。 迫不及待的去接。 双手握住魂幡的蒙植大喜,刚想要拿走魂幡,却发现那苍白手掌依旧紧紧的握住魂幡没有松开。 蒙植不由得昂首看向了苍白手掌的主人,正看到神色凝重的涂山君那黑红色的双眸正盯着他。 盯的他心中发毛。 “师尊…” “那真的是你真正的想法吗?” 涂山君再一次询问。 蒙植毫不迟疑道:“是。” 那确实是他的想法,他没有欺骗师尊涂山君,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交出魂幡。 也许曾经有过,当他在得知魂幡能够进阶后,他就彻底悟了,这样的通天之宝,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你不会将尊魂幡卖给玉家。” “不会!” “你只是想利用玉家成圣,从而让你拥有更多自保的能力。” “没错!” “你会出手助魂幡成就圣兵。” “是的。” 蒙植点头答应,他确实会帮助魂幡成为圣兵,不过那要在自己的修为足够高之后。 他成就圣人也不够保险,至少也要达到道君,然后将进阶的魂幡还给玉家,自己再重新从玉家‘借’出来。 黑红色的双眸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也松开了手。 他人可能没有看出蒙植真正的企图,涂山君却已经明白,蒙植想要做的是在两方中得利,然后再用高过他的修为获得绝对的主导。 因为这个徒弟为了自己,能牺牲的东西太多了。 蒙植所做的一切也绝不会让他人得到什么利益,所有的利益都要他一人通吃。 这才是蒙植。 胆子大。 也确实什么都豁的出去。 为了能够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更不惧任何牺牲,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 这一切都要为了他自己,而不是为了别人。不是为了涂山君这个师父,更不是为了玉家这样一个跳板。 “师父不信?” 蒙植神情严肃。 缓缓起身,说道:“如果师尊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前往虎冢帮助师尊开启圣劫。” “帮我?” “我看是要镇压我吧。” 涂山君冷冷的说道。 蒙植想要现在想拿着尊魂幡去虎冢,不正是觉得以自己现在的手段,已经足够限制住涂山君。 或者说,在涂山君完全认清一切之前,率先出手镇压存在于虎冢的尊魂幡器灵本体。 眼看自己的计策被戳破,蒙植索性也不再伪装,笑了起来:“尊魂幡在师父的手中,我尚且畏惧三分,害怕师父随时利用尊魂幡开启圣劫,将我也卷入其中,到时候以我的实力和师尊您对我的敌意,我必然会死在劫难里。”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尊魂幡已经落入我的手中。” “没有魂幡,师尊您就是脱离虎冢,也无法引动浩荡煞气灌注魂幡,又怎么开启圣劫?”蒙植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尘土。 淡淡地说道:“本来打算进阶圣人之后再行方便,现在的修为实在不够保险。” “不过既然师尊已经看破了我的计划,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蒙植笑呵呵的开口,他微笑着看向对岸的涂山君,他已经预料到暴跳如雷的师尊,那张英俊的面容一定已经扭曲了起来。 然而等他看过来却失望了。 站在桌案一旁的涂山君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 面容平静,神色亦安然,就连双眸也没有半点异动,沉静的就像是一方深不可测的寒潭。 此刻,天上倒影在寒潭上的黑红色星辰正注视着他。 蒙植心中陡然一惊。 后退两步。 怎么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涂山君还能如此坦然,没有半点惊慌失措的模样,甚至就连神色都不见半点动摇,除非…他手中的尊魂幡是假的。 唯有此法能够破开现在这种宝物落入他人之手的困境。 想到这里,蒙植猛然惊醒的看向手中魂幡。 他已回到火脉地宫,魂幡也不出意外的出现在他的手中,随着神识探入其中,眼前场景让他大惊。 他手中的魂幡。 是真的。 蒙植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以为涂山君还在佯装着镇定。 既然尊魂幡已经落入他的手中,那么师尊涂山君最后能威胁他,使得他们两人玉石俱焚的底牌也就再也不可能使用了。 看向面前披着师尊外皮,实际上内里是龙君的阴神,蒙植冷笑一声。 说道:“师尊,您老并不是什么从底层走上来的大修士,您老就是天生的神圣,因为只有天生的神圣才会如此天真。” 涂山君看着依旧使用入梦术牵引魂幡的蒙植,知道蒙植不想在玉家暴露魂幡的秘密。 寻常的传音根本不能瞒过圣人,也就只有此法才行。 他眼中的冷意愈发的鼎盛,面容冷峻。 良久。 冷冷的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魂幡的圣劫到来,你也不见得会死。” “哪怕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无生,你既然身为尊魂幡之主,难道就一点都不愿意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吗?” 蒙植忽然笑了,说道:“我的责任?” “什么责任?” “死也要帮助您老进阶的责任?” “是。” “没有你我无法获得道体的机缘,也就无从谈起逆天改命,没有阴魂丹,我的修为也不可能增长的这么快,没有魂幡,我可能已经死在海鲸帮,就算侥幸不死,也绝不会如此顺利的获得玉家青睐。” “但这些不都是您老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别有用心的帮助吗。” “本来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我的责任。” “现在我有更好的办法避免自己的死亡。” “最多不过是让您老不能进阶,至少现在不能进阶而已,不如您老就好人做到底,再帮徒弟一回。” “我成圣后,自会好好的孝敬您老人家。” 蒙植起身走出了火脉地宫,毫不迟疑的化作了遁光向着远天而去。 他必须要赶去虎冢,趁着现在师尊自顾不暇他好出手,不然等师父的本尊脱困,他或许就要经历一场九死一生的恶战。 他以为涂山君会阻止他。 就算没有本尊器灵,幡中依旧拥有太多强者。 只要有一个人出手就会让他陷入麻烦之中。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就连披着师尊外皮的老龙也返回了魂幡。 “你要弑师吗?” “不。” “我只是害怕罢了。” “我害怕您的本尊太过强大。” “所以,您老就永远的停留在化神巅峰就好了。”蒙植攥紧了尊魂幡,严阵以待,他确实畏惧师尊会在什么时候悍然出手。 他知道魂幡的主魂能够反噬,所以他现在必须要先去处理掉师尊的本体器灵。 这么多年他可不仅仅是增长修为,也搜罗许多针对涂山君的宝物和阵法。 虽说现在有点早,他的修为还是不够强。 但现在也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要断我的仙路?” “您老只是一个器物的灵,拥有悠久的寿命,慢一点走,甚至是停下来不走,都没有什么不妥,不是吗?” 少顷。 蒙植已经抵达了曾经自己修行的地方。 此处的大阵在他看来已经不是那么的巧妙。 随意一挥。 大阵当即破碎。 显露出了内里的宫殿群。 “法眼。” “开!” 搜寻虎冢的蒙植皱起眉头,疑惑道:“怎么回事儿?” 他竟然根本就没有找到虎冢的踪迹。 连虎冢的踪迹都没有,更何谈涂山君的本尊。 一道虚影出现在蒙植的身旁。 “蒙植,你还记得当年我收你为徒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什么?” “从今往后,不许拿我教给你的…” 蒙植悚然一惊。 紧接着放松下来道:“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你迁走了虎冢和自己的本尊?” “不可能。” “没有法力你做不到这些事。” “我能感受到自身法力的消耗,从没有那么大过。” 涂山君道:“逆徒!” “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 “你知错吗!” “我没错我为什么要悟。” “就算要悟,我也是要悟道成圣。” “圣?” “圣是顶天立地的人。” “你是吗。” “我已给过你无数次的机会。”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也就休怪为师无情了!” 第886章 出色 深吸了一口气的蒙植冷笑一声:“没有本尊器灵身,您老单凭神识操控幡中阴神,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何况,尊魂幡就在我的掌控之中,您老就是想要抽我的法力出手,也必须要用高于我的修为。” “我是没有领悟山境,却拥有无与伦比的底蕴。” 在蒙植看来,涂山君既然隐藏了自己的器灵身躯,就是害怕他会用妙法镇压,以至于魂幡彻底落入他的掌控。 连师父的本尊都畏惧他,那么他又怎么可能会惧怕区区神识。 如今的他异常的冷静。 心中的紧张和忐忑渐渐消失。 静静思索手中预存的一应无匹宝物。 赤发的高大虚影目光冰冷。 如果不是对立如此,他真的不想出手。 他已经给过蒙植无数次的机会,但凡他一点点悔悟,涂山君都想让他尽可能的活下来,然而,他一点回头的的模样都没有。 蒙植打定主意要成此事。 涂山君轻声说道:“我曾预见无数场景,我以为无牵无挂、无忧无虑,没有家族的羁绊,没有资质的限制,没有无法应对的大敌,那就根本不会因此而死,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由我亲自出手。” “我以为,你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一步迈出。 晴天大日轮转天地。 啸月寒,无边煞气蒸腾而起,化作万丈魔渊出现在那虚影的身后。 黑红色的灵机气息浸染之下,犹如蔽日阴云将这一半变成了黑暗,而站在对岸的暗金虎目的蒙植周身升起暗金光芒,照亮恒空。 “我本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我将会彻底掌握魂幡,铸大族神宗,全无上仙路。”蒙植淡淡地说道。 说话间,一道凛然刀光横劈而过,径直斩向不远处的那道虚影,在他法力和神识的操控下,手中魂幡更是化作黑金血刀。 斩碎那片黑暗后。 蒙植双眸闪过坚定和绝决。 纵然涂山君最初别有用心,但也悉心教导过他。 只是这世上,路是有对错之分的,走不远的路就是不对的,他想走的更远,获利更广,就要这样做。 转身道:“您老就看着吧,我的路才是对的!” 一刀斩却。 身影愈发的飘淡了。 涂山君也终于决定不再留手,这个错是有他铸就,自然就该由他来解决。 为了力量和前路,蒙植就已经欺师灭祖,还不知以后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哪怕杀死蒙植后,他会彻底的坐实魔兵的名头。 他也在所不惜。 “世人对我的看法我不在乎。” “我只是不愿,再有人如我一般。” 涂山君想过很多很坏的结果,却都不曾想过要亲自出手。 如果他愿意逃避的话,完全可以继续等待,等玉家的修士对蒙植出手,亦或是主动开启圣劫引那些老怪对执掌魂幡的蒙植出手,冷眼旁观的眼睁睁的看着蒙植在自我选择上自取灭亡。 再不济,还可以让玉灵珑替他清理门户。 然而,那样做不过是让自己能更心安理得一些。 却没有承担起一个师父该有的责任。 因此,哪怕痛心。 他也必须出手。 “蒙植。” “时辰已到。” 白色的鬼手豁然张开。 呢喃道: “你该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咚。”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也惊醒了这片沉寂的黑暗。 黑暗搅动。 雾海翻腾。 识海广阔,盘坐于中央天柱的阳神猛地睁开双眼。 “什…?” 蒙植低头看向自己,以及面前的广阔天地,不由得大惊失色,诧异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识海。 遥远方向传来的沉重脚步如战鼓。 铁靴不像是踩在地上,倒像是扼住了他的强有力的心脏。 蒙植的双眸中两道金光迸发刺穿了面前的雾气,而与此同时,金光也点亮了远天走来的人影。 赤发狂瀑。 顶角冲天。 青面獠牙是一双黑红色的如同深渊的双眼,瑰丽而深邃。 高大的身影身披黑红法袍,脚踩铁靴,一步落下,眼前的雾气宛若臣子般退下,映衬着身躯愈发的高大。 蒙植盯着走来的身影。 良久。 笑了一声说道:“看来是我低估了您老人家,没想到您老人家留了一手,竟然不需要本尊器灵就能踏入我的识海。” “甚至我都感受不到法力的波动,这一招不需要太多法力的支撑吗?” 从最初的诧异变成了果然如此。 蒙植缓缓起身,凌空一握,尊魂幡出现在他的手中:“师父执意要诛杀徒儿,那就休怪徒儿不孝了,既然尊魂幡不需要器灵也能操控,那我又何必留您老一个阻我道途的存在。” “挡我道途者即为死敌!” “禁。” 远处的赤发人影抬手一指。 蒙植惊讶的发现手中已经变成黑金血刀的魂幡竟然化作了飞灰,任凭他如何的调动神识操控,也根本无法撼动半分。 面色阴沉的同时目光沉重。 一旦识海神识大战,除了几件能保护和攻伐神识的利器之外,其他准备的宝物就全没了效用。 如今又被限制了尊魂幡的使用,相当于将两人拉到了平等的位置上,他只能靠自身底蕴战胜涂山君。 蒙植看了看天空,这里毕竟是他的识海,是由他主宰的天下,就算什么都没有他占据绝对的优势。 张口一吐,一道暗绿色的小刀悬浮在他的手掌处:“此刀名为割神刀,圣兵,专攻神识,是我在玉家宝库中寻得,此刀很脆弱,然而那要看它对敌的是什么,如果只是神识,那它就是一等一的利器。” “天青不老。” “许我地狱三变。” “地狱刀!” 绿色小刀落入蒙植手中的瞬间化作一柄四尺战刀。 顷刻间,一十八道凌厉刀气汇聚成森然地狱。 一道修罗虚影出现在蒙植的身后,干枯的手掌攥住了长刀的前柄,悍然挥出了这一击能斩灭一切的刀。 “地狱…刀。” 赤发的高大人影轻声呢喃,双手结印。 一十八道刀光从他的手掌斩出。 暗金色的刀光与黑红色的刀光对撞在一块,无边森然气澎湃化作雾浪席卷了上下天空。 这一刀斩出,赤发的人影向前走了足足二十多步才堪堪停下,随着他最后一步落下,万千余波归于寂静。 蒙植瞪大双眼,骇然道:“你…对我,藏招了?” 同为天青神通三变的地狱,一模一样的术法神通,他甚至在刀道上的修行上已经完全超越了师父涂山君。 为什么,涂山君根本就不需要一把刀。 仅凭手刀就能斩出与他一模一样的凌厉刀光。 他这一刀早已经炉火纯青,别说是候选道子,哪怕是让他再次挑战玉昊明,他也确信对方不敢硬接。 那就只有一个问题,是涂山君藏招了。 赤发的高大身影微微摇头。 他并未私藏。 倒不如说,更惊讶的反而是涂山君。 蒙植一个这样性格的人,竟然能够将地狱刀发挥成这样,地狱刀、地狱道,若没有身入地狱的胆量,又如何能够领悟这一道术法神通,更可能发挥到极致。 如果是一般的候选道子,或者说手持黑皇剑的离枯也肯定不再是蒙植的对手了。 尽管蒙植是逆徒,涂山君也不得不承认,蒙植是他收的所有徒弟中最聪慧的一个,虎魄道体与他契合的也很好,还让他领悟了属于自己的真意并将之发扬。 他只是将自己的聪慧用错了地方。 蒙植低垂眼帘,攥紧手中长刀。 “虎魄!” 虎啸山林万兽寂。 一头暗金中带着黑色条纹的猛虎从蒙植的身躯蹦出,钻入了他手中的割神刀。 割神刀当即绽放暗金光芒,化作一柄黑金血刀,刀身中央浮现着淡淡的猛虎纹路:“割神魔兵,虎魄!” “圣心升!” 无穷神光崛起。 踏光而行,手持长刀的蒙植暗金色的长发狂舞,双眸已经完全化作虎目。 他气息臻至巅峰,识海中的天地大半都被圣光照亮,而他手中的魔兵也愈发的漆黑,黑与白交织成斑斓。 “虎魔。” “道体。” “圣心!” “道魔同心!” “升仙!” “启。” 圣心坐镇。 半面魔,半面道。 一面是魔气滔天的虎魔狰狞,一面是宁静高远如红尘俗世之上俯瞰天下的谪仙。 蒙植似乎依旧不满意的开口道:“天青不老,许我三相法。” 在虎魔与谪仙中央。 一颗竖眼睁开。 挤出人面。 黑、白、红。 三相! 已经彻底开启秘法的蒙植张口吐出淡淡的雾气,以他如今的实力,纵然没有领悟山境又如何。 别说是假圣亚圣,道体同体手握割神魔兵的他,纵然是面对寻常的圣人,也能与之交手。 看着面前已经底蕴全开的蒙植,涂山君微微叹息。 现在的蒙植,比他当年在裴氏还要强大,相比于那时的自己确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怕是寻常的大宗候选道子都不再是他的对手。 蒙植越是出色,涂山君也就越是难以接受。 好好的一个修行者,怎么走到了如今这个局面。 然而,蒙植越是出色,他就越不能心慈手软,趁蒙植还没有酿成大错,结束这一切。 “金章三千筹,斩我升仙柩。” “羽化登天意,道与魔身修!” “升仙!” “启。” 银白一侧的身躯宛如谪仙道君。 另一侧是深渊魔君。 在这两相的中央,是一面青面獠牙的恶鬼。 黑,白,青。 三色流光。 请:m.yetianlian.cc 第887章 认错 看着与自己的术法一模一样的涂山君,蒙植严阵以待。 他此刻才终于感受到师父涂山君的强大。 道法神通信手拈来,像是在故意等他施展出来似的。 就像是刚才的地狱刀,在他出手后,他就再也不用,并不是他不想再用,而是被师父击溃后,他发现自己彻底无法再使用天青三变的神通。 “教给我的要再一一收回去吗?” “师父啊。” “您实在太骄傲了。” “我也早就不再是那个弱小的金丹修士。” “现在的我,比任何化神修士都要强大!” 蒙植朗声说道:“您老说过,你并不是天生神圣,而是被魔修炼成魂幡,从此以后拥有不俗的神通,如此说来,您老根本就不是神兵之灵。” “别说不是神兵之灵,纵然真的是神兵之灵。” “我的虎魄道体也能将之杀死吸收,为我所用!” “师父,你将尊魂幡用的太谨慎太保守,我不会这样做。” 一步踏空,道魔同体演化三相法的蒙植就像是一尊暗金光铸造的神明。 割神魔兵虎魄所向,天地都为之臣服,万籁寂静,就连灵机气息都像是已经彻底的成为了虎魄的养料,安静的铺开。 魔兵转。 天地旋。 好像真的有一头无上猛虎在山林间信步行走,巡视着属于他的神国。 蒙植一步步走来,身上的灵机气息越发的强盛。 脚步落下的时候,天地震颤,一路走来,万圣明亮,虚天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那道魔谪仙彻底吞下。 涂山君微微抬头。 他的身影很高大。 然而在广阔的识海天地中却显得如此渺小,看似渺小,实则他的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 虎啸影响不了他,凌厉的圣光无法阻止他,就连远天的虚神张开的血盆大口在接触到他身旁的道纹的时候也变成了和煦的春风。 三相法身的赤发身影慢慢走来。 一直走了足有三十步才终于停下。 他张开手掌,轻轻的盖下。 是无穷的煞气爆发开,还是空间坍塌挤压出沉闷的声响,他伸出的这一掌如同苍天之手轻轻的落下,冻结面前的时空。 挥刀的蒙植大惊。 举头望天,他好像真的看到了那风云汇聚下的囚天大手。 那并不是无形大手。 而是有形的。 煞如云海骤磅礴,淤泥吞没远天阔。 东来的凶煞紫气彻底取代了天空。 紫黑色的雷霆霹雳钻出。 分开混沌。 也许那并不是真正的雷霆,因为刺穿了万千紫气的是一方巨大飞檐。 斗拱峭立,盘盘相固,长长的斜飞翼雕刻出奇珍异兽,或端或坐…或伏或挺,直到整个巨大斜角彻底从雾中飞出,方才显露琉璃真瓦,青黑如天。 雾气像是被这宫殿挤压,又像是潮水褪去。 那像是大殿的建筑正是一座堪称巨大的神龛,神龛似乎慢慢的从黑雾中走了出来。 不,走出来的根本就不是神龛,而是一只只恐怖异状的恶鬼,鬼手从水泊中伸出,一头丈许的高大恶鬼攀爬出来。 涟漪波动。 更多恶鬼从那浅浅的水泊里钻出,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广阔的水泊就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或是站立起身躯,或是趴伏在地上,却都无一例外的向前走去,一步,一步… 有三丈高却口小如针的饿死鬼,也有头大如斗的大鬼、青面獠牙的青皮鬼、面色惨白的厉鬼,吐出长舌的吊死鬼、…蛰鬼、蛇鬼、三身妖鬼… 在汹涌的鬼山顶端。 神龛仿佛一艘巨大的楼船、銮舆。 缓慢的移动着。 蒙植看到的那只捉住天空的巨手正是来自銮舆,銮帐被一头鬼差恭敬的掀起。 銮帐后的无尽黑暗中,探出了一只青黑色的鬼手。 那只手掌初看只能看到宽大的袖袍,仔细看去却像是一片盖了世界的无垠黑天。 手掌落下。 谪仙般的道身当即崩碎。 虎魄魔躯也化作烟尘。 没了道魔加身,中央的人身彻底显露。 蒙植骇然的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魔兵虎魄,却发现虎魔刀重新变成了最初的绿色割神刀,他也再也无法感受到三相法身,甚至就连虎魄道体也再不能动用。 “你已经强出当年的我了。” 涂山君散去三相法身,身后的虚天神也随之隐退黑暗。 席卷来的紫黑天雾与无穷潮水沉寂。 这一次,他前行了一百五十步。 听着那空灵中带着沙哑的声音响彻天地,蒙植只觉得一股淡淡的恐惧萦绕在自己的心头。 曾经,这不好听的声音如同天籁般让人安心,似乎只要能听到声音,不管是什么九死一生的险境,都能安稳的落成。 现在,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保命声,而是催命符。 看着越来越近的师父,蒙植发觉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他也没有神通术法能够再应对强如天渊的师父,不,蒙植微微摇头,他还有最后一法,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法,是所有修士都不必开的神通。 观想法。 修行界存在着夺舍的邪法。 没有观想法的修士就像是没有任何防御的猎物,如同一个缺少防护的皮囊、衣服,不管是谁都能穿上一穿,甚至随时都能被取而代之。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观想法应运而生。 总而言之,观想法是所有修士都要极为慎重且认真修行的法术,而他修行的正是‘阴阳观想法’,乃是东荒大境曾经的大宗门‘阴阳二气玄宗’的法门。 类似这种大宗破落之后流落出的神通功法并不少。 哪怕是盛极一时的宗门也有衰落的一天。 既然观想法不俗,又没听说过魔猿定意拳这门观想法,加之舍不得自己修出的阴阳宝镜,也就没有改修。 后来时间久了,当师父涂山君催促他改修的时候,他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再用师父涂山君给他的观想法。 害怕自己修行的法门被留了破绽,不能在以后的战斗中获得应该属于自己的胜利。 蒙植盘坐,沉声道:“阴阳观想法。” “阴阳宝镜!” 一轮日月阴阳宝镜缓缓升起,随着阴阳二气悬于顶,蒙植长舒了一口浊气。 不管师父涂山君有什么手段使用,总不能将他的观想法也收回去,这可不是师父教给他的,是他自己修行得来。 而且,有了阴阳宝镜坐镇识海,涂山君也就没有办法‘夺舍’他。 宝镜迸发出两道玄光。 照在那赤发高大的人身上。 阴阳二气就像是两道穿透宇宙的玄光,将所有的伪装都撕下,显露出最实质的本源。 随着神光的出现,识海天地内的煞气一扫而空,天地澄澈,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亦如曾经一般。 看着赤发修士身上的黑红法袍燃烧。 血腥赤发散去。 顶角脱落。 青面獠牙的面容愈发的慈祥,那高大的身影披上了暗金袈裟。 赤发变成了金色的猴毛,青面獠牙的面容也如同慈蔼老猿,他的身形依旧高大,一步步的走来,赤脚下踩下,莲花顿生。 在宝镜的玄火燃烧下,老猿走出火焰。 舒尔。 袈裟老猿已走近。 识海天柱中央。 蒙植盘坐其中。 蒙植的眼中充斥着恐惧,他试想过许多的结果,却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他知道,他要死了。 恐惧让他不由得的颤抖起来。 好冷。 就像是利剑抵住心脏。 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现在很无助。 其实曾经他也同样很无助,只不过,那时候他能呼唤师父。 只要呼唤师父,师父永远都会站在他的身边。 “师父!” “我在。” 老猿抬起了手掌,伸出金灿灿的手指,点在蒙植的额头处。 平和的说道:“徒儿,你所有的东西都是借来的,是赌来的,哪有什么东西是你的啊,只有这观想法,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 “你却不好好的修炼。” 如果说刚才是阴冷,那现在在手指落在他额头上的时候,蒙植只觉得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当年在宫殿群修行的时候。 “赌债也是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我有错啊。” “我没教好你。” 涂山君叹了一口气。 听着师父的声音传来。 两行浊泪落下。 豆大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蒙植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师父说的是对的,他应该好好的修行观想法的。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蒙植多么期望这是一场梦。 一场惊鸿梦。 梦醒。 他能够从染尘的藏经阁醒来。 这样他就不用再面对师父涂山君。 亦或是从头开始。 他不期望能从头开始,至少能现在就逃离。 逃离一切。 师父的冷酷无情和无尽深渊般的武力,并没有让他屈服。 他甚至觉得哪怕自己身死,也只是天命不足。 然而,当涂山君说出他错了,蒙植发了疯一般大吼大叫了起来,他都不认为涂山君有错,凭什么他自己要认错。 这么骄傲的人,为什么要认错。 没错。 根本就没错! 如果说师父涂山君有错。 那错误都是他一个人的吗? 那最有错的是谁? 他不希望涂山君认错。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是没错的。 他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一切! 他没错,涂山君也没错。 谁都没错。 不能有人有错。 “没错!” 蒙植厉啸嘶吼。 完全没了大修士的风度和从容。 请:m.yetianlian.cc 第888章 劫来 与生死相比。 对还是错,已经不重要。 噗通。 盘坐在中央天柱,背靠阴阳宝镜异象的蒙植踉跄起身,噗通跪在地上。 叩首道:“弟子知错了。” “求师父再给弟子一次机会。” “弟子一定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此番就算面敌天下,不求苟活,只愿保师父离开这漩涡。” 蒙植认真道:“非是弟子威胁,如今玉家已将师父是做囊中之物,若没有弟子从中周旋,只恐师父在劫难逃。” 话中到底几分真假,涂山君也不清楚。 他听不到他人的心声,也无法通过颜色观摩出蒙植是否说谎,不过蒙植说的也对,如果没有他继续从中周旋,玉家一定会冒着骂名而出手夺下魂幡。 那些修行许久的修士绝非等闲,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泥人。 一旦涂山君反噬,玉家定会以此为借口。 涂山君向的蒙植,微微摇头。 就算他想要停手也停不了手。 术法神通已经收回,道体也剥离纳入幡中,现在蒙植还没有彻底融入尊魂幡,只是涂山君没有彻底击溃他的观想异象。 然而,这也只是时间问题。 只待异象崩塌,蒙植就会身入魂幡。 身披袈裟的老猿双手合十,身上的袈裟变成黑红色的阎君法袍。 金灿灿的猴毛化作如瀑的猩红长发,慈眉善目也变成青面獠牙,毛茸茸的手掌重新恢复成惨白青黑的鬼手。 涂山君说道:“大族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荒兽,他答应给你的,永远都比不上他能得到的。” “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实际上这本来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不管你我谁胜谁败,最终得利的终究是玉家。” 如果玉家没有这样想,就不会派遣玉灵珑透露讯息。 “不可能!” “只要我能做好平衡,得利的一定是我。” 蒙植坚定的摇头,他坚信自己的计划没有问题。 如果不是师父提前发现,并且还在他准备了许久之下依旧能轻松的压制他,他一定能掌握魂幡,然后慢慢的和玉家周旋,等待自己成圣。 “而且,我并没有透露魂幡能继续进阶,我只说有法子让极品道兵进阶圣器。” “哪怕圣器魂幡足够强大,化作大族底蕴。” “如果没有器灵首肯,一般的圣人也是无法执掌。” “你确实没透露。” “但,你一个散修如何得知如此绝密?” “须知一般大宗都没有让器灵进阶的法门,东荒最顶尖的宗门内拥有的进阶机缘,想要得到也得付出巨大代价,因此,玉家一定会从我身上找原因。” “他们会觉得我知道进阶的法子。” “如此,为何不绕开你,与我直接接触。” “你可知道,在之前,灵珑已经寻过我了。” 蒙植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想着先利用修为压制涂山君,然后再与玉家谈。 然而,他还是把大族圣人想的太简单,大族圣人根本不需要动用武力,至少找准矛盾,稍微一挑拨,就能从中获利。 拥有实力的他们,稳坐钓鱼台。 哪怕计策不成也可安然等待。 “最重要的是,玉家是古仙楼的大族,古仙楼是修行界最庞大的贸易帝国,自然掌握着自己的信息渠道。” “东荒能出现多少器灵宝物?几百年可能只会出现一件,也许还有其他的器灵宝物现世却不被我们知道。” “但,那又有几件?” “尊魂幡。” 涂山君的平静的目光注视前方:“尊魂幡的秘密就像是一个筛子,早就千疮百孔,只要玉家有足够的耐心,动用那堪称庞大的信息渠道,他们总有一天会查出来。魂幡,并不是一件天然诞生的器灵宝物。” “垂云早就把魂幡卖给古仙楼了。” “如今,你不过是做出和他一样的事。” 涂山君无奈的笑了笑。 垂云竟然能够找到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如果不是他提早发现,或许蒙植真的会受垂云蛊惑,在接受虎魄道体的时候给他来上一下。 到时候,垂云入主蒙植的身躯,以鲲鹏压制平衡木属和金之虎魄,也能使得蒙植的身躯承受虎魄道体。 那时,或许结果会不一样。 “当年在星罗海…” 蒙植惊骇道:“难道玉家已经知道…” “差不多。” 涂山君微微颔首。 尊魂幡的秘密瞒不了太久。 他从小灵州走来,一路留下的痕迹都很深刻,只要是有心人,在拥有着恐怖的讯息渠道下,一定能够从纷扰中找到尊魂幡的来历和真相。 暴露,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样说来的话,我什么能轻而易举的走出玉家的大门,他们一定会派遣圣人跟随。” 蒙植惊醒。 “是的。” “圣人已经来了。” 蒙植苦涩一笑。 他彻底败了,也错了。 他低估了师父和玉家,也高估了自己。 他从始至终能够依靠的也只有魂幡,以及自身微弱的实力,然而,他却想要折断自己的靠山,这是他最错误的决定。 不仅错。 还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 失意的蒙植跌坐在地,狠狠的搓了搓脸。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开始崩溃的阴阳宝镜,蒙植呆呆的望着自己的面庞。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好在他不用再继续面对这无解的僵局,索性站起身来,径直走过涂山君的身旁,一言不发的往黑暗中走去。 至少在这一刻。 他还能保留自己的体面。 哪怕师父说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不敢保证,自己面对那些圣人道君的时候不会显出狼狈之相。 与其去丢人,不如就彻底的放下吧。 毕竟在他出手前,就已经做好兵败的准备。 对于这样的结果,也有所预料。 至于遗言,他不需要那样的东西。 是非成败转头空。 何必多言。 师徒两人擦身而过。 涂山君同样没有回头。 瑰丽深邃的双眸静静注释前方。 心中呢喃道:“希望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事已至此,涂山君也没有回天之力,他如果能给蒙植机会,就不会对幡内其他人束手无策,在这浑浊大世,谁有能真正的掌握自己的命运,谁又能真正的超脱。 这天下间,真的有仙吗? 随着灵机彻底消失不见。 ‘蒙植’睁开双眼。 暗金虎眸化作黑红鬼眼,金色长发也染上血色,白净的面容化作青面,横生狰狞的獠牙。 涂山君不是第一次使用弟子的身躯。 曾经面对赤玄,他觉得自己管的太多,所以赤玄才会死了。 现在遇到蒙植,他又觉得是自己管的太少,才让他死了。 那到底, 应该管的多还是管的少, 才好啊?! 是不是什么都不管才更好。 还是说,就不该收幡主为弟子。 幡与幡主本就不该掺杂其他关系,是不是不投入情感就好了。 是不是,只要对方不是一个魔头,他要做什么都随他去,主魂彻彻底底的做一个冷眼旁观的天生神圣就好了。 是不是只有这样,在幡主死的时候才不会悲伤。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不会再发生清理门户的事情。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收对方为为徒弟。 幡与幡主,本该是互惠互利。 谁也不欠谁。 谁也不应该欠谁。 涂山君不清楚,他也搞不明白。 他只是暗自决定了。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收任何一个弟子。 有些时候,师徒的名分拴住了对方,同样也拴住了自己。那不如,从一开始就是最纯粹的魂幡和幡主吧。 涂山君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 也许他应该像避免情劫一样,彻底远离。 “看来是你赢了。” 一道威严而森沉的声音自天之尽头响彻。 漫天霜雪好似天雾席卷。 繁雪中。 身着白金花法袍的中年人走近,来人方唇阔口,鼻如悬胆目似星,剑眉横霜发银雪。 一步迈出,雪莲出现在他的脚下。 圣光迸发摇天动地。 走来的人影像是一位东来的神明一般。 在他出现后,整个天地似乎都欢呼雀跃着,好像冥冥中有无数的生灵在高呼圣人的名讳,赞颂圣人的伟大。 那是何等的伟力,连此刻脚踏的天地都认可了对方。 这是仙路第三步。 大圣! 在看到对方的时候,涂山君就意识到自己赢不了他。 纵然他在第二步纵横无敌,甚至就连一些普通圣人也不及他强大,可是,面前的这一位并不普通,他是玉昊玄,古仙楼玉家的族长。 做为古仙楼十二大族之一,玉家的族长,他的修为实力和深厚的道行必然是道子天骄级的,不,他已经完全超越,成为圣主级。 即以道子之身即位圣主之位。 他一定是当年玉家当代的最强者。 甚至还有可能是整个东荒天骄道子最强的那一个。 其修为,至少也在圣人上二境。 到底是炼假还是还真,涂山君不清楚。 不管是哪一个境界,都肯定不是他能战胜的。 涂山君一言不发。 抬头看了看上方天空。 手掌一抖。 尊魂幡出现在他的手中。 三千里霜雪尽数被紫气吞没,而那厚重的雷云并没有停止扩张的继续延展起来。 眨眼间已经覆盖万里。 天威如狱,牢牢的锁定了天地间渺小的身影。 那身影正执掌着一杆青黑色的大幡。 二更,晚。 请:m.yetianlian.cc 第889章 圣异 玉昊玄沉声说道:“只要你愿意归附我玉家,我玉家定会为你遮掩消息。” “你可任选玉家的天才弟子来执掌。” “我玉家是带着诚意来的。” “带着诚意,所以要故意泄露消息引我们师徒相残?” “这并不是我们的本意。”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事已至此我已不想多言。” 天劫不是涂山君开启的,在尊魂幡得到了足够多的阴神后。 随着蒙植以第十位化神境进入魂幡,魂幡晋升圣器的阴神煞气彻底圆满。 他必须要面对天劫了。 不过,这一次的天劫声势确实浩大,极品道兵尊魂幡更是绽放出无尽豪光,黑红色的煞气寒光映照大地。 光如烟海腾空起,寒光倾泻三万里。 此刻,尊魂幡身为器灵宝物的圣兵异象彻底出现。 映入眼帘的庞大的天地之间,立出一杆头顶青天,下至幽冥的黑金天柱。 青黑色的幡布犹如天河横空,取代了原来的青天。 庞大的虚影逸散。 浩荡古界以魂幡为树木主干出现。 天茫茫。 地苍苍。 大日高悬。 圆月阴影暗中藏。 恐怖的雾气涌动不休,曾经的花草树木以及宫殿被大雾吞没。 浊气上升,黑雾沉着,卷动了涟漪,堆积为粘稠的海浪潮涌,随着雾气的奔涌,彻底将那天柱一般的魂幡包裹在了其中。 雾气蒸腾。 晴空不再。 浊浪如同汪洋一般彻底淹没了千里之地。 如此异变让玉昊玄也不由得惊讶后退。 他眼睁睁的看着丈许魂幡化作了一道堪称恐怖的天柱,顶住了此方天地。 尊魂幡最上方的骷髅恶鬼伸出利爪,撕碎了浩然紫气的雷云,以那无边的青黑取代天地间的万里紫色光芒。 任谁说起这是一个极品道兵晋升圣器都不会让人相信。 或许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件强大的神兵出现在世间。 神兵, 非道君不可执掌。 就算是身为古仙楼十二大族的玉家,拥有的道君老祖也是个位数。 哪怕就是如此,玉家依旧能够拥有在东荒大境的自主权,在这东荒大境之中,分属古仙楼大族的也就只有他们玉家、上官以及戒家三大家族而已。 这是仙楼一贯的策略。 三家互相平衡牵制。 其他的天下也是如此的。 玉昊玄目光微沉。 如果仙楼送来的消息是准确的,那尊魂幡的价值不可估量。 也许可以让他们玉家拥有返回中天大境的能力,但,这样能进阶的宝物,光靠玉家一家,根本就保不住。 古仙楼更不是玉家的一言堂。 余下两家同样是庞然大物。 在玉昊玄思考的时候,尊魂幡像是一颗巨大的树在不断的生长。 围绕着树出现的沧浪大雾河流奔涌间,雾气沉下,以‘树’为中央,浮现了一座古城。 古城不像是凭空出现的,就好像是随着雾气在不断的扩张,而雾气沉下后,那隐藏其中的古老城池自然浮出水面。 玉昊玄惊讶之余,死死的盯着横在天地间的恐怖大城。 随着虚影落下,那座大城的模样也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座何其庞大的古城啊,像是古之神圣居住的天空之城,又像是古圣古帝的悟道场。 大城与那庇护大城的‘树’相得益彰。 大树下,一个身着黑红色阎君法袍的赤发修士盘膝静坐。 玉昊玄迈步向前。 咫尺天涯。 他已经出现在大城之中,原先的模糊褪去,展露出繁华的长街和往来奔走的修士。 他们就像是真的生活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中,说说笑笑间从他的身旁掠过,时不时还有缉捕捉拿的捕快巡视街头巷尾。 在外面的时候,玉昊玄感觉自身置身于红尘大世,现在则是融入一方世外桃源。 桃源的深处。 背靠黑金熔岩古柱的赤发修士睁开双眼。 看向了已经出现在他面前的圣主玉昊玄。 “为什么?” 玉昊玄疑惑的问道。 他现在已经彻底确定,尊魂幡就是梳理出的那条线路中的器灵宝物。 这件宝物最早可以追溯到星罗海,那是一个小地方,没有什么资源,而且还是后来域垒消失融入大境的,听说和闾皇宗挨得很近。 “坐。” 涂山君摆手间,出现了一方矮桌。 玉昊玄大大方方的坐下。 “因为我太弱了。” 涂山君回答了玉昊玄的疑问:“我弱才会恐惧,恐惧被人掌控不得自由。” “我尝过那滋味,不好受,因此不管是谁,只要他想要抹除我的灵智,压制我的修为,我都不会心甘情愿的让他成功。” “我不会赌大修士的慈悲。” “我更信我自己。” 其实玉昊玄还得谢谢涂山君,因为涂山君没有选择在玉家的福地渡劫。 不然以现在表现出来的阵仗,玉家也得元气大伤,到时候老祖就不得不出手了。而且这天劫夹杂宝光,任谁都看得出这是一件底蕴非凡的宝物。 如果再让人知道是尊魂幡进阶,考虑到阴魂丹的价值,不说其他的大宗大族,最近的那两家也不会允许。 看着涂山君背后的黑金古柱,玉昊玄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也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尊魂幡不能进阶就好了,或者说一直不进阶就好了。 保持一个有用,能提升半筹底蕴却不会太多。 这样,就没人会觊觎魂幡。 一旦魂幡进阶,阴魂丹总有一天会暴露。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底蕴和让器灵宝物进阶的天大机缘。 如果能一直进阶下去呢? 那就是祸非福了,整个东荒一定会群起攻之。 这样的事情历史上已经发生太多次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玉昊玄不由得笑了一声。 没想到强如他们古仙楼玉家,他这么一个大圣族长,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以前他们都是定别人罪过的那一个。 如果他们真的得到魂幡,那就是被定罪的人。 “你不愿意和我们玉家合作,并不是觉得不能掌控自己吧?” “你是嫌弃我们玉家的实力太弱。” “你怕自己会落入大神通者的眼中。” 涂山君的目光一凝。 “这样的声势,怕是就连道君也会赶来啊。”玉昊玄轻吟了一声,他眼中的异色闪过。 他真的很想拔起赤发修士身后的天柱,掌握了这样的一个恐怖的东西,或许仙路都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了。 但是他勉强克制住了自己。 如果他孑然一身,他一定会尝试拔起黑金天柱,可惜他不是。 他是玉家的族长,肩膀上是整个家族,他不能用整个家族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那会给家族招来灭顶之灾。 盛极一时的玉家会毁在他的手上。 他不想做亡族之圣。 涂山君低垂眼帘,圣兵进阶的异象他有所预料,不过他并不惶恐。 说道:“我就是要引道君前来。” 玉昊玄一愣。 “你不怕被道君掌控?” “圣人或许不能,但道君一定能彻底掌握…” “避无可避。” “不如充分利用好。” 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浊气,他只能尽可能的做好一切。 陨炎道兄说的对,因果成扣,顺天登阶,修仙者也是人,纵然身负伟力,依旧不能保证每一件都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和完成。 “如果我被道君执掌,还希望玉家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将尊魂幡能进阶的秘密告知天下。” 玉昊玄皱眉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 “那就好。” 少顷。 遁光赶来的圣人迎面撞上一道白金身影。 “族长?” 玉昊玄微微侧首。 “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又是?” 圣人拱手行礼道:“我等见此地宝光强盛,定然有重宝现世。” “并且就在刚才,老祖震动。” “此地重宝竟然能引动身为神兵的老祖,一定是不可多得的神物,太上大长老就派我们先赶来,他老人家已经在组织人马,随后就到。” “引得老祖震动吗。” 玉昊玄颔首。 接着摆手道:“不用了,我们玉家不要管这件事。” 圣人疑惑道:“可是这可是在我们地界出现的宝物啊!” “这是族长的命令。” “恕我不能听从。” “族长大人,不会是你想要独吞宝物吧。”玉白重冷笑一声。 说着目光还想越过玉昊玄看清楚那浩荡烟云中的存在。 这一次可不是小打小闹,连老祖都发话了,玉昊玄就是族长也无法压下。 “放肆!” “颜辉圣人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就是族长的威风压的人喘不过气啊!” 玉白重看向出言训斥他的圣人。 接着拱手向着家族的方向说道:“我看事关重大,还是等太上长老赶来等他老人家定夺的好。再不济,也可以请老祖出关。既然是在我古城地界出现的宝物,自然是归属于我们玉家的,谁来也抢不走!” 玉昊玄淡淡地瞥了一眼玉白重,不发一言的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家族方向赶去。 他要去寻老祖陈述利害。 一旦玉家敢接手,十万年基业怕是转瞬就要化作飞灰。 既然连神兵老祖都感受到了,那其他拥有器灵宝物的大宗大族必然也已经得到消息,他们就是想捂也捂不住。 请:m.yetianlian.cc 第890章 山雾 大雾。 修士骤紧眉头,撑起微薄的护体罡气,在一片粘稠的雾气中行走。 他已是金丹之境,在修行界也算一号人物。 做为走到第一步的顶端者,贸然进入这一片大雾之地就是隐约看到了宝光闪烁。 那时候,他怀揣着一腔热情,打着不成功便成仁的目的,不惧生死的踏入。 当他真正走来的时候,身后的方向也早就被雾气遮掩,任凭他如何飞遁也寻不到来路,这正成全了他。 他本来就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 「也好、也好…」 修士深呼吸了一口气,掐着法决,使飞剑环绕身侧,小心翼翼的往前寻。 然而,他的额头却渐渐浮出细密的汗水。 这大雾不像是雾,倒像是浓郁至极的煞气,不断的消磨着他的护体罡气和法力,偏偏他还没有力气反抗,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避免。 心中不由暗生后悔。 如果他事先探查过煞气大雾,并且在寻宝准备充足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措了。 「化煞伞无用。」 「五行定身药剂也无法抵挡煞气。」 修士走的愈发吃力,他发现在大雾中根本就没有灵气给他补充,他就像是一个迷途的旅人,走在一片荒漠上,即将渴死饿死。 他脚步一个踉跄,身体前倾就要摔在土地。 谁料,一只大手架住了他即将倒下的身躯,迷迷糊糊的修士强行打起精神,定睛一看,拉住他的是一个身着甲胄的兵卒。 站在兵卒身旁的还有两位同僚。 其中一人走了上来,给他服下一颗丹药。 一粒丹药入腹,修士犹如酷暑饮山泉,寒冬入暖屋,原本已经僵硬的身躯也彻底活络过来。 修士赶忙起身,拱手说道:「多谢三位道友搭救,在下李贤,误入这一片大雾迷障之地。」 为首的兵长,淡淡地说道:「既是误入,那就请离开吧。」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的身后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甬道,充满了光亮,毫无瘴气和沉重。 修士也不出所料的能看到外界情况。 此刻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正是遇到了此界的本地族人。 修士大惊,诧异的看向兵长,光是这兵长竟然就有金丹模样的灵机气息,还与他不相上下。 而且他们行走在此地,像是根本不受煞气的影响,穿行自如也就罢了,就好像连煞气都任由他们操控。 「东荒百族,未曾见过这样神异的族群啊?!」 修士心中暗暗思索起来。 ‘煞气萦绕,无生机却拥有灵机,很像是忘尘族,然而他们不仅拥有肉身还有强大阴神,神识铺开笼罩,牢牢锁定了我的身躯,这根本不是忘尘族能做到的,那就应该是鬼修,鬼族。" ‘筑基锻肉身,死中求活。"…。。 ‘但他们没有生机。" ‘不具备生机却没有忘尘族那样的缺陷,是否为不死族。" 修士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他没见过不死族,只听说过,因为他从未走过出东荒的东方大地,甚至连其他大宗的风范都未曾见到。 他能见到的最盛的天下就是古城,是融入他日常的古仙楼。 相比较于古仙楼的修士,反而是那些大族显得高高在上,他们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想到这里,修  士心中震动。 或许这也一个不小的族群,很可能他们的域垒破碎,地界被东荒吸收,于是他们也就出现在东荒大境。 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很多小洞天域垒破碎,使得他们不得不搬迁到陌生的地界。 修士愈发的肯定自己的想法。 因为眼前的三人身着统一的铠甲,气息深厚扎实,行进起来章法有度,更不用说他们对这大雾熟悉的像是投身在自家花园。 管中窥豹,这个域垒破碎降临东荒的新族,实力肯定也是不弱的。 修士看着远方的长廊,他现在走出去应该能活命,但他来到这里根本不是为了活命,他是在追寻踏入第二步的办法。 既然有可能遇到洞天被东荒吸收而出现的新族,他或许能从中谋取利益。 在他思考的时候,那三位身着甲胄的修士已经走入雾涌。 没有过多犹豫,修士折身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跟着走了多久。 那三位兵人并未驱赶,他也不敢走近交谈,他只觉得自己的脚步愈发沉重,在灰色天空下分不清日月的变换,他只觉得自己走了很久,最后连遁光都施展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老的圣城。 修士已经彻底惊呆。 呆呆的望着面前一望无际好似山峦的厚重城墙。 在他抵达此地的时候,雾气渐渐小了。 修士能凭着自己的眼力大致看清眼前的事物,正因如此,他才震撼到难以相信。 这古老的圣城已经足够震人心魄,然而在远天的清明中,一道黑金血柱上抵青天,下落幽冥,像是一座从远古就存在的擎天之柱; 「那是…」 「什么啊?!」 修士运起灵官法眼,眼珠的刺痛让他不由闭上眼睛,紧接着两行鲜血顺着眼角流出,他竟然连看都看不得。 修士怪叫一声,灵机气息不由爆发,却正好感受到上苍的无穷无尽的狂怒。 狂怒化作雷霆。 电弧已经环绕到了他的身侧。 「啊!」 修士大叫一声:「我命休矣!」 神识一暗,没了动静。 修士缓缓睁开双眼。 天朗气清,浓郁的灵气让人舒畅的想要抻懒腰,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 想到这里也就没有起身,如果死后是这样,倒也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过从今往后他要从人变鬼。…。。 「你醒了!」 「我死了吗?」 李贤诧异的看向出现在他面前的修士。 「你没死。」 「你已经是被扔出来的第…」老者掐指一算,微微摇头,反正不管是第多少个,有一件是能知道的,上苍雷劫依旧还没有汇聚完整,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这个阶段还要持续几十年,或许可能更久。 慈眉善目的老者没有说话,反而是一旁的中年人直接将修士提溜起来,恶狠狠的问道:「小子,说说吧,你在里面都遇到了什么。」 「我…」 修士当即大怒,他遇到了什么… 当修士感受到眼前中年人的灵机气息之后,当即双腿一软。 他才发现,自己好像面对的根本不是小修士,对方的不过是一个眼神就让他如坠冰窟,这是何等的实力,哪怕是元婴大修士也做不到吧? 化神! 修士心中一个咯噔。 他毫不犹豫的讲出了自己在大雾界遇到的  一系列诡谲事。 「没想到你修为不高,竟能走那么远。」 中年人赞了一声,说着将修士放下来,拍了拍修士的肩膀道:「许多元婴都见不到那座宏伟圣城,就算见到了也根本见不到那只擎天大器。」 「擎天大器?」 修士疑惑道。 老者笑呵呵的说道:「小友是有福之人,也幸亏那宝物有灵,不想伤你,否则光是那浓郁的煞气大界就足以要了你的命。不过这也确定了一件事,迷雾大界中的那只擎天大器就是当年传得沸沸扬扬的宝物。」 「走吧,很快此地就会变成漩涡。」 老者招呼了一声中年人。 中年人急切道:「老师既然已经知道为何还不出手。」 「出手?」 老人笑了一声,望向远天的方向,正与一人四目相对:「还不是时候。」 话音落下,老人也中年人已经消失不见。 唯独留下修士一人。 修士站在原地,骇然不已。 刚才那中年大汉是什么修为他抿不出来,但看他说元婴说的如此随意,以及强大到让人无法直视的灵机,必然是元婴之上的境界。 连那大汉都称呼老者为‘老师"。 「难道是…」 「大苍剑先生,戒一尘。」 玉白重冷哼一声。 抱着肩膀站在云端没有出言打招呼。 他到现在还愤懑不平。 如果不是玉昊玄用了什么不知名的手段说服老祖,他玉家早就已经控制了此地。 到时候大阵一罩,圣人出手遮掩泄露的灵机气息,谁能争得过他们玉家,而且说来,这大雾界内的擎天幡本来就是他们玉家的东西。 玉白重目光阴沉。 玉昊玄此举无非是想等蒙植死后让玉灵珑执掌魂幡罢了。 本来一个极品道兵尚不足为惧,真要等尊魂幡进阶圣器,炼出圣人级阴魂丹,那不说未来如何,玉家内部的平衡肯定是彻底被打破了。…。。 「这是昏招。」 「戒家已经派人赶来,上官家不露面怕也是知道内情,他们不会坐视圣器尊魂幡回到玉家。」 玉白重骤紧眉头,玉昊玄的计策是昏招,他这么大摇大摆的放开一切,不仅没法安稳的执掌尊魂幡,还容易被其他修士抢去。 到时候说不定连道君也会出现在战场上。 难道要老祖亲自打生打死吗? 越想越觉得不该这样做。 玉白重看不透玉昊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落下。 现在围绕着大雾界已经出现了城池,许许多多的寻宝客和想要撞机缘的修士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聚拢在一块。 玉白重按下云头,正要返回玉家在小城的驻地,却正好看到一队人马入城。 「天器圣地,冶宇子。」 「怎么他也来了。」 「冶道兄,好久不见啊。」 冶宇子侧目看去,冷笑一声说道:「大器宗,杨叔子。」 「怎么?道友也对这流落自我万物城的重宝感兴趣吗?到时候等我圣地收回宝物,自然会请大器宗的古宗大匠前往一观的。」 杨叔子笑着说道:「道兄此言差矣。」 「宝物分明出自我大器宗啊。」 「当年还与我宗裴氏族人有过牵扯。」 二更,稍晚。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请:m.yetianlian.cc 第891章 雨蓄 组织。 古殿。 青铜烛火下。 隐藏于高座上的修士不由得探出了半张带着古铜面具的面孔,双眸死死的盯着手中的卷宗和玉简,就连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的呢喃道:「你的意思是,这件宝物,其实是能够以不知名手段进阶。」 「并不是我们低估了他!」 「是他,在我们忽略他的时候进阶攀登抵达新的境界。」 高座修士阖上双眸。 烛火飘摇,火光映照半跪在殿内的修士。 此人正戴着一张青铜狐面具,那双淡黄色双眸看不清楚具体神色,但他显然像是释然了般,舒缓似的长出了一口浊气。 原来并不是他们的计划有漏洞,也不是他执行的问题。 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的情报错了。 尊魂幡并不是一个死物,而是‘活的"。 所以,他们才会失败。 「看样子你已经猜到了什么。」高座修士睁开双眼,恐怖的威压让半跪在殿内的修士喘不过气,低垂眼帘的时候,两道寒光像是两把出鞘的利剑抵在青铜狐面人的咽喉和心口两处。」 荒狐心中咯噔一下,沉声说道:「属下不知道堂主大人是什么意思。」 「不用跟我装了。」 「你清楚。」 高座的堂主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关心这些事情,只是会查看化神修士失败的卷宗。 然而还不等他找出什么不对,没想到坛主的令信率先发来了,并且严厉的呵斥了他办事不利。 竟让一件如此重宝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还是一连溜走三次。 「你知道坛主骂我什么吗?」 荒狐的面色一僵。 「他骂我有眼无珠。」 高座的堂主勃然大怒,猛然从座椅上起身。 一把将玉简令信狠狠的甩在荒狐脸上:「你是个什么蠢货,与他交手多次,怎么就连一点问题都没有看出来?!」 荒狐赶忙叩首:「属下知错。」 圣人一怒,伏尸多少他不知道,但他明白,自己肯定会轻而易举的被圣人捏死。 感受到生死危机的荒狐慌忙求饶:「堂主饶命,属下还有用处,属下与他打过许多交道,了解他。」 「还请让属下戴罪立功!」 「堂主饶命。」 堂主俯视荒狐,淡淡地说道:「临阵斩将不利。」 「这也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这一次宝物能落入组织之手,你当立大功、头功,如果出了差错…」 荒狐慌忙保证道:「属下提头来见!」 「去吧。」 「我给你大权,许你便宜行事。」 「喏!」 荒狐接住令牌,屏气凝神的起身,缓缓退了出去,直到走出阴影才长出大气,狠狠的扬起手掌,轻轻的落在自己脸上。 苦笑一声道:「我当年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接手天机城的事情。」…。。 当年天机城死了两个舵主,他做为行者身份的赶去,却重伤慌忙逃窜,后来接下刺杀任务,想着自己一超越一大境界的实力镇压一个小辈还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却差一点又死在那位手中。 他都不能称作对手。 因为每次见面,他不是矗立不动,就是逃之夭夭。 现在上头又给了他调查古城大雾界的事情。 「唉…」 荒狐叹了一口气。 在荒狐离开后,组织的堂主返回座位,静静的思索起来。 坛主说是尊魂幡进阶,他也仔细的查过尊魂幡的来历,当年确实是元婴登化神,但,在进阶圣器之后,他还能有这样的势头吗? 而且,那位使者也曾经找他探寻过尊魂幡的下落。 堂主想起那个头大如斗的家伙。 据说那是一位连坛主都要敬重三分的存在,如果尊魂幡真的那么厉害,应该早就被那人拿走了才对,根本就不会留在古城,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也就是说,尊魂幡并没有表现的这么神异。 或者说,哪怕能进阶,也是他本来拥有实力。 他并不急切,既然各方都有动作,他们更要慢慢的等待。 现在谁先做那个出头鸟就会被群起攻之,到时候化神尊者扔进去一点声响都听不见,他这位圣人也没法子力压群雄获得宝物。 而且在东荒十二堂中,他这座堂口的势力并不算强大,既然他已经接到消息,那么其他的堂主多半也得到了坛主发来的令信。 他想要独吞宝物已经不太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功折罪。 刚才他才狠厉的训斥荒狐,现在连他自己都要想自保的办法。 想到这里,堂主不由得摇头。 身在组织就是如此,组织让他杀谁他就要杀谁,组织让他去死也不能有太多犹豫,他也不敢反抗。 东荒的坛主太过恐怖。 其他天下,也满是组织的痕迹,就算想逃也逃不了。 不过,这样他或许能借助组织的势力,执掌魂幡。 道君老祖看不上的宝物,对于他来说却是世间难得的珍宝,说不定他还能借此更进一步。 小镇愈发繁华。 夕阳下。 翱翔的九天血凤旗映入眼帘,在黄昏光芒的映照下,血凤像是与沐浴在大火之中。 翅膀轻轻一展,漫天的火焰就浸染了天空,让本来看起来暮色深沉变成了一片红光,红光重新点亮了这个红尘。 也点亮了许多人的双眸。 喝着浊酒的精壮大汉正是其中之一,他在看到九天血凤的时候神色有异,说道:「他们来了。」 「谁?」 坐在壮汉对面的白净青年放下酒盏和手中的果壳侧目看了过去,恍然道:「噢,我说是谁让你这么紧张,原来是天阳神宗啊,怪不得呢,毕竟上一次,如果不是天阳神宗的那位圣人出手…」…。。 陈天跋转过头来,继续扒着果壳:「天阳神宗能来很正常。」 「你是担心天阳神宗有人执掌?」 陈天跋看向对岸的大汉。 荒陀微微摇头。 他没有说话,而是端起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没想到经历过万物城之变,这两人会成为朋友,而且在得到消息后还一同赶来了小镇。 豪饮后,荒陀说道:「尊魂幡一旦进阶圣器,那位的实力也必然非同小可。」 「你不练拳,不懂。」 「你若练拳,一定会顶礼膜拜,将之奉若神明。」 陈天跋笑着说道:「我自然是不懂的,我要是懂也就不会陪你这大傻蛋来这里,当年在万物城就失了机缘,还挨了一顿毒打,现在连圣人大修都已惊动,各家老祖,谁敢接手这烫手山芋?」 荒陀说道:「道君不会出手,至少现在不会。」 陈天跋看向远天的雷霆,微微颔首。 圣人都不敢踏入其中,更别说  道君老祖。 天劫对弱小的修士很宽容,相反,越强的修士越会被天劫盯上,一旦道君老祖踏入其中,必然会天劫锁定,就算脱身出来,也得付出不小得代价。 各家都在观望呢。 谁知道圣器之后的尊魂幡是否还能保留器灵的神智,以及拥有更加强大的术法神通,所以抵达小镇更多的是他们这些小辈。 放眼望去,多是一些化神中后期的天骄,鲜少看到圣人。 「你说大星河剑宫的离枯会不会来?」 「应该会。」 「上一回发出那么多张请帖只到了七人,现在可不一样了,不用发请帖他们都会赶来。」陈天跋往嘴里扔了个花生,嚼果了一番。 眼睛不由得一亮:「你看、你看,合欢宗圣女!」 「她?」 「颜真玉。」 「此女只应天上有…」 「那位呢?」 「尹昭落。」 「天魔宫圣女。」 「此女啊,更是人间难寻…」 陈天跋如数家珍。 「噗通。」 一道高大的人影一屁股坐在桌案上,宽厚的臂膀搭在荒陀的肩上,咧开大嘴笑哈哈的说道:「渴死我了,师兄我紧赶慢赶,终于找到你小子的踪迹了。」 大汉一把拉过酒坛咕嘟咕嘟的就灌了起来。 荒陀的神色一僵。 大汉拍了拍荒陀的肩膀:「别怕跟他们抢机缘,师尊很快就会抵达。」 「苗师兄…」 陈天跋像是老鼠见了猫般拱手说道。 苗燃擦了擦胡须朗声说道:「你古族陈家也快来了。」 「这里空着吗?」 一道温厚的声音传来。 「百家学宫,儒生楚狂,有礼了。」 楚狂拱手看向三人。 「没人坐。」 「那在下就坐下了。」 楚狂安然落座,他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一坛灵酒。 「百家学宫也到了?」 苗燃伸长脖子。 「非也,是在下心中担忧,所以匆匆赶来。」 「昂?!」 苗燃恍然大悟。 接着竖起大拇指道:「道友真是信人。」 说着又看了看远方的天空,大雾界依旧巍然不动,于是说道:「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道友怕是有心也无力,道友还是量力而行吧。」 楚狂微微拱手道:「多谢提醒。」 荒陀和陈天跋面面相觑。 这两人打什么哑谜呢。 「天魔宫的人来了,南地的魔宗应该也差不多。」 「放心,魔宗也不敢造次。」 「如果是真魔道呢?」 真魔道追求全真性情,认为如今魔道早已不是上古魔道,欲光复古魔之路,实际上不过是打着口号满足自己的私欲,寻求安身立命之所罢了。 正因如此,才难以被覆灭,像是劲草般春风吹又生。 「真魔道敢在万法宗面前放肆吗?」 「万法宗…到了吗?」 「你看那黑白分明的大旗!」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请:m.yetianlian.cc 第892章 世界 万法宗。」 楚狂端起酒盏呢喃了一声。 万法宗可不管什么正道还是魔道,只要别妨碍世俗凡人和修士之间的那条界限鸿沟,对于万法宗来说就都是一样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宗门却在出现的时候让众人屏气凝神。 「嗐。」 苗燃笑道:「不管是真魔道还是万法宗,那也得看上头的意思。」 说着双手抱拳拱手。 楚狂微微颔首,接着话锋一转探寻道:「听说你们古神圣地的道子也来了。」 说话的时候,双眸被压的很低,盖住了锋芒,言语也多是试探,似乎想要确认这方信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苗燃打了个哈哈,没有正面回答:「百家学宫的道子不也到了吗。」 楚狂暗自叹息了一声。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原先至少还能遮掩,甚至有一战之力,如果各家道子都来了,那可都是年轻一辈中站在顶端的修士。 看似是化神巅峰,实际上早已超越寻常圣人。 是真正能越阶战斗,跨境斩敌,横压一辈的存在。 他没见过古神圣地的道子,只知道古神圣地的年轻一辈全都认同他的实力,据说那人拥有荒神体。 道体是机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越是如此,楚狂眉头越发紧皱。 百家学宫的道子有多么强大他十分清楚。 如果是这样,他或许就没法完成当初的承诺了。 「不成…」 楚狂在心中嘀咕了一声。 急匆匆的辞别苗燃和那两个看着面生的修士。 苗燃也不曾挽留,百家学宫本来就很神秘。 他和楚狂只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在这么紧要的时刻,师尊即将赶来,圣地大师兄也会前来,他们当然要做好迎接圣地同门的准备。 楚狂离开小镇城池,踏入大雾之中。 雾气蒸腾。 粘稠的煞气与上方紫云交织,将此地变成了一方禁地。 在楚狂行走的时候,他蓦然发现,自己的护体罡气竟在快速消磨,似乎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想要维持住就必须提高法力。 此刻的楚狂宛如背负一座高山,每一步走的都如此艰难。 「这…真的是当年我认识的那个人吗?」楚狂不由得生出疑惑。 当年涂山君与吕信侯对阵的时候,确实表现出了大宗道子级的实力,但是却远不如今日这么恐怖。 现在他只觉得此地一方不可逾越的绝地。 也就是上方雷劫还不够强大,如果雷劫更进一步,怕是他根本不敢踏入其中。 楚狂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一道身影正走在自己的前方。 看到那一袭黑衣后,楚狂诧异道:「师兄?」 黑衣修士微微颔首的转身过来,一把抓住楚狂的肩膀,随着护体罡气的覆盖,刚才的无力瞬间消失不见。…。。 楚狂赶忙拱手说道:「多谢师兄施以援手。」 黑衣修士没有多言的带着楚狂继续向前走去,直到眼前豁然开朗。 黑暗天空下是一方无垠大城,而在城池中央,擎天大器顶天立地,像是远古的天柱,上古的战器,静静的矗立天地之间。 「这就是…」 「尊魂幡。」 黑衣修士开口。 黑眸黑发,黑衣如墨。 在见到尊魂幡的时  候,黑衣修士的神色依旧平静,只是淡淡地说道:「这是一件魔兵,我百家学宫的诸子对这一件能够祸乱世间的魔兵很是重视。」 「师弟,」 黑衣修士侧眸看向楚狂,接着说道:「莫要自误。」 「魔兵虽强却不是正道。」 显然,黑衣修士将楚狂当成是觊觎尊魂幡的人。 楚狂赶忙出言解释当日情形。 「原来如此。」 「没想到,这虽是一件魔兵,内里的器灵却如此豪爽大气,洒脱淡然。」 黑衣修士的面色如常。 器灵的性格千奇百怪,也无法单纯的以正邪来看。 许多魔道修士并不是纯粹的恶,他们只是更适合那一路,或是机缘巧合的走上那条路,无法再进行更改,确实不能一概而论。 「师兄的意思是?」 黑衣修士说道:「巧取豪夺实小人,作壁上观非君子,尽力就好。」 「走吧。」 「不入城?」 黑衣修士指了指天空道:「一旦入城,灵机气息引动,天劫将会彻底锁定你我,到时候入内容易脱身难。」 「那他…」 楚狂指了指远方城门处,已经入城的一道身影。 「他是第一步修士。」 听到师兄的解释,楚狂恍然,怪不得师兄走到这里就停下脚步,也怪不得没有圣人长老踏入此地,原来此地早已经和天劫绑定,圣人不能入内,化神只能靠近城池,道君老祖该是躲得远远的,静静等待呢。 入城的修士是金丹巅峰。 他跟着战兵走出大雾,却不退反进。 在见到大城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的进入城池,时间繁华好像与他并没有关系,他只是一步一步的向着城池的中央走去,向着那遥远的天柱走去。 也不知道经过多久。 他终于来到了天柱的面前。 噗通。 修士跪在地上,叩首道:「晚辈赵福来,求前辈收我为徒。」 天柱下。 盘坐的高大赤发修士睁开双眼,瑰丽深邃的黑红双眸看向了跪在不远处的年轻修士,似乎有些诧异有人能一路走到他的面前。 再看对方的修为,只有第一步。 赤发修士开口询问:「你认识我?」 赵福来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 他不认识赤发修士,也根本不认识涂山君,但他听说过故事。 在古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器灵宝物的故事。 也许,只要他能拜师成功,就能复刻那个人,从一个金丹小修一跃成为化神尊者。…。。 为此,他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从大雾界外一步步的走进来,后半程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的,或许不是走,而是爬。 「晚辈不认识前辈,但是听说过前辈的故事。」 赵福来激动归激动,却并没有隐瞒自己知道一点内情。 在大修士面前,最好坦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和讯息渠道,因为自己的神情变化肯定骗不过大修士。 说不定还能因此自己的诚实得到大修士的青睐。 涂山君看着年轻的修士,微微摇头道:「你走吧。」 欣喜的赵福来如坠冰窟,呆愣良久,赶忙说道:「晚辈诚心拜师,前辈如果不信,一应考验晚辈全部接下,哪怕是刀山火海,晚辈也愿意去闯,只求前辈给晚辈一个机会。」 「散修…散修,真的不容易。」 赵福来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也许是被拒绝,又  或许是想到了自己一路走来的心酸。 如果机会就在自己的眼前,他怎么可能不去争取。 「考验。」 涂山君摇了摇头。 他已经不需要那种东西。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收任何一个徒弟,他的衣钵传承就算就此断绝也无妨。 而且,就算他收了这个徒弟,此人反而更难走出去,大雾界外,化神多如狗,圣人满地走,岂是他一个金丹修士能全身而退的。 能走到他的面前,心性毅力可见一斑,如果再有一位高修指点,定可突破第二步,成就元婴。 还是不要在这里丢了自己性命的好。 「我已封山。」 如果是往常,涂山君才不会多言,早就将赵福来丢出去,不知怎得,他确实多说了两句,随后一挥手,大雾袭来,翻滚如云,又像是波涛海浪,将跪在不远处的年轻修士卷入其中。 刚要离去的楚狂抬手一罩。 顿时浮现一道人影。 「咦。」 楚狂轻咦一声。 这不是刚才入城的小子吗,怎么才数息的间就被扔了出来,而且还正正好好扔到他和师兄这里。 楚狂不由得看向了那座大城,看样子城中的那位早就发现了他们。 黑衣修士瞥了一眼,撑起护体罡气,笑着说道:「金丹修士能够不引起天劫的注意踏入城中,不过,看样子你那位故人的脾气并不好,这刚入城的小子,这么快就被扔了出来。」 楚狂诧异的看向黑衣修士。 这位冷面的道子师兄,竟然笑了起来。 实在让人诧异。 并且,这位师兄看起来也是心情大好的样子。 幡即是魂,魂即是幡。 擎天支柱自然也是涂山君的视角。 他就像是一个‘世界",观察着‘众生"。 涂山君自然也看到了楚狂和黑衣修士,楚狂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最让人在意的却是黑衣修士,那人的灵机气息晦涩,整个人就像是一座‘泰山"。 「百家学宫,黑衣道子。」 涂山君已经认出了他,不正是百家学宫的道子,荀衣相。 那一身浩然正气像是一轮浑厚的小世界,哪怕是在大雾界也闪耀的如同明珠、月亮,此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简单的化神尊者。 「连百家学宫的道子都来了。」 「那万法宗…」 涂山君再次呢喃道:「天阳神宗。」 星罗太乙已和上宗取得联系,以对方的实力也不可能赶来,他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这两地了。 惊鸿就算没有成为道子,也肯定早就今非昔比,她没成道子多半是因为自身的成分问题。 天阳神宗的话,陨炎道兄成圣。 阎浮的谋划眼瞅着更近了。 涂山君低垂眼帘。 他连对方的计划都不知道,又何谈破局。 不过借此机会,他或许能看清一二。 天阳神宗的老家伙们,总该有点表示的,不管他们是否知道内情。 二更,晚点。 真晚点。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请:m.yetianlian.cc 第893章 山境 “怎么回事?” 被丢出大雾界的修士疑惑不解。 做为金丹修士,他们习惯了在大雾界中穿行。 这几十年来更是在大雾界获得了不小的机缘。 大雾界绵延数万里,奇珍异宝在浓郁的煞气催生下生长出来。对高修或许没有太大的用处,但对他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能卖上不菲的价钱。 现在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情,还在寻宝的众人一下子全被清退出来。 “有可能是那位发怒了吧?” 修士感慨。 “不可能,那位不是小气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 “快看!” “那是…雷霆?” “是天劫!” “天劫来了!” 修士哗然。 怪不得他们一早被清退出来,原来是天劫降临。 如果他们还在其中寻宝的话,光是这么浩大天劫的威压就能碾死他们,更别说是还是和大雾界的主人一同面对天劫了。 半晌前。 “天青不老。” “许我地狱三变!” 赤发身影起身。 一步踏空。 脚下浮现登天阶。 远天高山完全被压入他脚下。 他的身影看起来如此的高大,好似天地间只有一人,随着他躬身一拜:“千万兵,百万将,十方起,杀阵拜台!” 拜将台现。 赤发修士拱手向前。 身上的道袍被大制取代,发簪化作平天冠。 背后十杆虚幻的小幡渐渐凝实。 拜将台很高,赤发鬼王走的很慢,他每一步落下,雾界就好似地动山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巡界的鬼兵神情肃穆。 拔出兵器,拦住了还想要继续前行的修士。 一言不发的打开通道,将修士扔了出去。 任凭修士们大喊大叫,鬼兵置若罔闻。 彻底清洗大界修士之后,鬼兵投入翻滚的大雾中。 在雾中行走的他们犹如神助,更像是踏上捷径,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回到了城池中,拜将台下。 将台上。 赤发鬼王登天梯。 那座高台越发像是一座高山,明明不高,却好像高过自己能看到的任何一座山。 那山是什么颜色的呢,七彩还是五色,鬼兵看不明白,他们只是注目那行走在高山上的黑赤身影。 黑金大制是鬼王蟒袍。 猩红赤发飘扬,像是一面战旗,更像是号令。 他们静静的矗立。 走在山上,涂山君已经彻底理解‘山’,也明白为什么圣人第一步被称作山境。 大界混沌初开,最先出现的一定是‘山’,有了山顶天立地,分出上下,这个世界才算终于稳固了下来。 不管这是什么一方什么山。 七彩的。 五色颜光的。 还是其他,黑白两种… 山是天地的支柱。 是混沌法域蜕变成世界必不可少的。 如果一个修士永远不明白山是什么,那他就永远也不可能成圣。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就算手把手的教给他,甚至灌顶给他,他也永远理解不了。 后辈修士能做的顶多是照着老祖所言,套下这一方‘公式’,然后尝试来解自己的题。 或许运气好自己的题刚好能解,但,大道看似殊途同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哪里能有那么巧。 就算碰巧这一次成了,总不能次次都灵。 涂山君觉得自己能走到这一步,应该得益于他朴素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以及他不神化修行和道法神通。 其实修行界中,有很多修士他们根本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只是照着经文练,拿着玉简学,反复的重复那个过程,然后就能激发术法,就觉得是自己会了,实则他只是能用了而已,谈不上会。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 涂山君不需要枯燥的重复‘存神练气’的过程。 省却法力积累后,他就能有更多的时间研究经文和神通,再加上他手不释卷,在自己拥有深厚底蕴的同时做到博览群书,汲取百家经典,遇到问题的时候能够想到很多种解决的办法。 也怪不得很多修士会对危险和机遇趋之若鹜,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缘,是真的能让人临阵突破,死中求活的。 拱手前行的赤发鬼王长诵:“太阴紫火。” “燃。” “尸骨不化,血肉不老,灵魂不灭,则道体不死!” 轻盈月水,赤中作黑。 黑红鬼眼平视前方。 高大的身影已经越过了台阶,踏上拜台的中央。 英俊的面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铁青面容,以及刺破嘴唇的獠牙,涂山君双手团张,一团幽幽紫火浮现,团练着一簇暗金色的黑气。 “太阴炼形!” 暗金虎魔在太阴紫火的炼制下,渐渐变成了一方印玺。 吧嗒。 印玺落在将台中央被一只青黑色的大手捉住。 涂山君凝视手中“虎符”。 良久, 一团紫气注入面前虎符。 虎符顿时像是活了过来,化作一头暗金猛虎。 昂首怒吼一声钻入了上方的擎天大幡。 赤发鬼王在看到虎符钻入魂幡后,当即张开手掌,迎空一攥,一道虚幻小幡出现在他的手中,轻轻摇动那杆小幡,天地震动,青黑色的天空风起云涌。 俯瞰天地的赤发鬼王轻吐:“天威如狱!” 太阴紫火化作金线缝进他的长袍大制之中。 沉寂了多年,他终于要踏出这一步,也终于要面对上苍天劫。 哪怕他身后是十方鬼王,千万鬼兵,然而站在天穹劲风最鼎盛的前方的只有一人。 鬼手交叠形成宝塔大印。 一方在上,一方在下。 那道赤发鬼王注视手中印法,轻声吟诵咒文: “天道印。” “法域。” “神灵明死境!” 涂山君已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施展法域。 自从踏出第一步后,他使用法域的时候就越来越少。 法域是修士的基础。 地基是深埋下去的,盖在地基上的上方才能遮风挡雨。 所以他也越来不再固执使用自己曾经领悟的道法,而是不断的改进和进步,从而让自己的神通道法能跟上自身的境界和道行。 只是没想到,当年如同浮萍小草的法域,随着底蕴的积累也早已经成为一颗参天大树,能够为他遮风挡雨。 “第一步。” 涂山君笑了一声。 修行路上没有无用的基础,荒废就意味着要吃亏。 叮咚。 一滴三色水滴从天空落下。 打在赤发鬼王面前。 地面泛起涟漪,原本坚实的地面好似在这一刻变成了一方平静的长湖。 一望无际的静湖上,天空沉了下来。 晴空万里变成了深邃的黑暗,随着一方烛火像是个古灯漂流在湖面上映照玄黑水,火光闪烁间,身后的神龛半遮半掩。 以前涂山君也不理解为什么法域是圆的,看起来像是个球,而且这个球还很不一样,能够在修士神识的转换下大小变换,内里却能在法力的支撑下使劲的伸展,也许是千里,甚至万里。 只要有法力的支撑就能无穷无尽的扩展下去。 直到法域笼罩大城,彻底和大雾界合二为一,涂山君发现死气沉沉的世界好像一下子活了,就好像原本没有‘生命’的星球,在山出现后,终于不再是一个寻常摆放在那里物件。 说是活了不太准确,更准确的是,法域运动了起来。 “法域,山境。” 涂山君神色一怔。 他感觉到了自己和法域的联系。 现在的法域能够纳入他的体内,变成一个维持在自己体内的小世界。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那些层出不穷的洞天和照映大族神宗的福地,真的是天地间自然诞生的吗,会不会,其中洞天和福地,本来就是大修士坐化而成。 但,这存储于身躯的小世界是假的。 说穿了还是要靠修士法力的维持。 一旦修士法力不再维持,山就会崩塌,山一旦崩塌,法域必然坍塌,轻则磨碎存于小界内一应物品,重则湮灭一方。 “圣人五步。” “下三境:” “山、海、界。” “上二境:炼假,还真!” 涂山君神色安然。 前辈高修已经将圣人五步通过最粗浅的方法讲明白,完全将圣人之道融入到名称之中,只要能按部就班的修行,就能成为还真大圣。 然而,涂山君对海境一点头绪都没有,何谈上二境。 看起来好像很简单,实则比曾经的第一步跨越第二步还难。 “还是不要好高骛远了。” 涂山君感叹了一声。 当务之急是巩固法域,着手炼制圣兵,想到这里目光回转。 在他开启法域‘神灵明死境’后,尊魂幡的蜕变也开始了,得到九尊化神阳神,以及庞大的阴兵和无穷煞气,不需要虎冢也完全足够。 圣兵豪光万丈。 尊魂幡轻轻一摇,天地顿时色变。 法力长河奔涌。 背后的十杆小幡一时迸发。 紧接着被十方鬼王执掌。 “呜。” 千鬼怒。 万鬼吼。 执掌尊魂幡的赤发鬼王仰天长啸。 “千万阴神为兵,十方大鬼为将。” “哪怕是天地至纯劫,入吾阵中,当斩光华、灭神气、秽灵机、衰竭天威,息死生于阵。” 青黑色的鬼手狠狠一攥: “七重大界后,天铸圣兵!” 请:m.yetianlian.cc 第895章 道子 哪怕是道君,他也不能说自己没有动心。 但是,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这等逆天宝物会彻底暴露在他人眼中。 或许能寻求仙楼的帮助,只是神兵就保不住了。 想要脱离神兵,又如此的苛刻。 以至于连少年都迟疑起来。 然而,丢了魂幡又不甘心。 所以,搞出一个契约,让家族的年轻道子出手。 到时候,他们玉家只要派出玉灵珑就能很大程度的立于不败之地。 这也是为什么玉家要大费周章的搞出这一切,主动帮尊魂幡遮掩本该像小鸟一样飞翔整个东荒的消息。 就算以后神兵暴露,不过是上交神兵给仙楼。 反正在此之前玉家已经利用神兵发展壮大。 最终也不过是牺牲一个女子罢了。 这点牺牲,玉家还是能承受的。 “昊玄。” “弟子在。” “你说有那么一天来临时,我会不会后悔?” 少年背着手就这么站在云海的尽头,面朝一座大境。 “弟子不知。” “如果我是一个无名小卒,只有一二步,我一定会拦下这件神兵。” “蒙植就是前鉴。” “您老不是无名小卒。” 少年笑道:“如果我是大神通者,是第五步的存在,我也一定会拦住神兵。” 玉昊玄目光猛地闪过神光。 “可惜。” “我不是一二步的小卒,也非大神通。” “我只是道君!” 玉昊玄诧然的看向那道背影。 老祖的言外之意很明确,道君还不够强。 在修行界,什么阴谋诡计,谋略战策,都是在自身实力无可晋升之后的无奈之举,无法纵向提升实力后,只能横向的发挥出全部实力的一百二十分。 然而,当一个修士面临超越了大境界的存在,一切都不过是螳臂当车。 深思熟虑后。 他同意了玉昊玄的说法。 或着说。 这个人清晰的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少年怅然道:“也许祖先会怪我吧。” 玉昊玄冲动的想要说不会,然而这并不是他该说的。 “去吧。” 听闻话语后玉昊玄恭敬的退下去。 其实就算老祖没看透,他也会极力劝说。 在见到那天柱下器灵后,就知道此人桀骜不驯,玉家想要强留他,大概就只有一个后果。 那个人,连自己的亲传徒弟都杀了。 会在乎玉家吗? 老祖确实能抹除器灵的神智。 器灵本尊呢? 玉昊玄仔细的思索,他从来就没有见过器灵。 后来见到的也不过是神识降临。 “在幡里?” “不像。” “如果在幡里,蒙植不必大费周章。” “那在什么地方?” 玉昊玄当日确定蒙植的位置后就展开神识搜索过,除了一座空空如也的大殿之后什么都没有。 他又冒险进入大雾界,见到夺舍了徒弟身躯的器灵后,他彻底确定了自己想法,尊魂幡的器灵把自己藏起来了。 他不知道藏在哪。 他不能冒险让老祖执掌魂幡。 蒙植说过,执掌魂幡的人,除非死了,不然其他人是无法再执掌的。 他不能赌老祖能掌握魂幡并且安然脱身。 所以,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并且做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 不能成,也只是天意使然。 玉昊玄目光深邃的望向远天,如果这世上还有谁了足够了解尊魂幡,那一定是玉家。 这二百多年来,看似魂幡依旧在蒙植手中,实际上玉家对尊魂幡不能说了如指掌,也绝对超越了东荒大境的所有修士。 正因如此,才让玉昊玄更确信,绝不能让老祖执掌魂幡。 不能为了一个崛起的机会葬送基业。 就是没想到,老祖比他看的还要透彻。 “玉家的未来,或许就要抗在你的肩膀上了。” 玉昊玄拍了拍站在玉殿前的女子的肩膀,温和的笑着说道:“尽力就好,不用勉强自己,我想,他其实也不希望看到你出现在那座战场中。” 玉灵珑拱手行礼道:“我一定要去!” “哪怕我的对手是七叔和大哥。” “你大哥…”玉昊玄没有继续说。 那个人不用谈论。 那是玉家当代的道子,如果玉昊明没有立下不世天功,那么此人就是板上钉钉的玉家下一任圣主,在这一代中,他就是最强的。 “你就是玉灵官?” 身披金羽脚踩五火神光金轮大舟的青年看向了面前的白龙古战车。 他认出了这座白龙古战车,乃是上古白龙王的遗蜕借助天之冷炎汲取月华铸造的一座杀伐利器,曾经乃是一件实打实的神兵。 只不过战车在大战中有所损毁,跌落至绝世圣兵,却依然不能小觑。 “羽族少主,羽人峥。” 清冷的声音自战车中传来。 “没想到连北郡羽族都得到了消息。” 羽人峥道:“听说你得到月神传承。” “恰好,我凑巧得到日神传承,想借阅你的传承一看。” “你还是真是人如其名。” 羽人峥侧眸,喝道:“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阳刑天!” “日神古地出现的时候,我没有赶去,让你得了便宜,否则日神炎早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 阳刑天端坐在古太阳战车中平静的开口继续说道:“道友不如借传承给我一观,好让我的黄金血更进一步。” “羽人峥,这里不是你羽族的通天树城。” “你是?” “大星河剑宫,落九幽。” 星河云舰传来音。 “大星河宫也没什么了不起,听说大星河宫以剑修而闻名,我倒是正想要领教。” “阁下是?” “阎法都。”阎法都戴着一张青铜面具,身披甲衣,抓住手中的缰绳,安然的坐在战车的横栏上。 最前头的三头荒犬踏云如踩地,呲牙咧嘴间粘稠的唾液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 “复姓阎法。” “南地蚩族。” “好见识!” “不才,大教,道与明。” “大教道子!” 众人讶然的挪动了自己的目光,这位据说很神秘,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不过也称不上见到面,因为此人在云中若隐若现,那也根本不是云,是鹤背,一只振翅高鸣九霄震动的大鹤。 大教就是大教,据说创建大教的修士宏愿是有教无类。 因此,不管是什么生灵,什么种族,只要肯入大教就是大教弟子,不过大教也很排斥一点,那就是作奸犯科的魔道宵小。 用大教教主的话来说:“一个势力想要长远发展下去,名声很重要。” “我看不上魔修,是因为会坏了我的名声。” 窥一斑而见全豹,一个特别在意自己名声的修士,要么是个伪君子,要么就是真的想要发展壮大。 羽人峥转头看向八宝天运帐,里面正盘作着天魔宫的道子。 那是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光是一双流露在外的双眸,轻轻一转就像是星辰轮转,荧惑入心,让人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他寻去并不是看女色,而是寻找帮手盟友。 既然老辈有言不会有大圣出手,那待到圣兵劫过就是他们争锋的时刻,他就是自信于自身实力也知道自己架不住这么多的大宗道子。 如果能拉拢南地的修士,有阎法都顶在前方他获得圣兵的难度就会小很多。 “师兄。” “天上好像要打起来了。” “莫管。” “我觉得他们是互相试探,互相熟悉,师兄你不用去吗?” “不用。” 披散着头发的大汉放下手中酒盏,低吟道:“痛快!” “还不够痛快!” 大汉擦了擦嘴角,指了指远天的万千雷动问道:“那个人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 “师兄,我练拳也有一阵,对上他,我只觉得应该顶礼膜拜。” “你呢?” 大汉又指向苗燃。 “我没看他出拳,吕信侯就跑了。” “吕信侯?” “太弱。” “那组织的道子呢?” “道行修为还行,论血肉锤炼,也差点意思。” 大汉挨个指点道:“业虚圣地,道虚体善遁能踏空,在攻伐上略弱。” “瑶池圣地的瑶池道体底蕴深厚,可久战,无法在短时间做到极致,天玄圣地的道体,足够完善和均衡,正因如此才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 “大教道子,我看不透,不过用天神望气神通,我看他的气血也不够鼎盛。” “倒是天阳神宗的那个和南地的阎法,还能与我过几招。” “道友的好大的口气。” 出现在大汉面前的是一道黑衣修士。 “荀衣相。” “百里不惑,许久不见,你愈发狂妄了。” 百里不惑淡淡地说道:“是自信!” “百家学宫的道子。” 苗燃大吃一惊,看向那黑发黑瞳的修士。 “你的荒神眼能看清天劫内的情况吗?” “一二分。” “一二分?!” “我师弟让我代问,他能渡劫成功吗?”荀衣相面无表情,他一直跟楚狂说没问题,但,楚狂好像并不信。 “如果我这师弟没有骗我,他一定能成功。” 轰隆! 九天雷劫重重落了下来。 雷光在锤下后化作庞然大军。 那是一个个身披金甲的‘雷兵’。 踏云结阵。 天地在这一瞬间好似被无穷的雷雨吞没,全然一副末日的兵争的景象。 身处雷劫之中赤发鬼王无声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幡。 轻轻挥动,大地军阵拔地而起,千万鬼卒腾空驾云。 第894章 道说 “大劫已启。” 金发、金须的壮硕老者缓缓睁开双眼。 金色轮转瞳迸发神光。 豪光一露,天地犹如被黄金浇筑,呈现一篇金色绚烂。 九阳炎神腾云袍加身,紫金圣冠束发,魁梧身躯挺拔如古树。 好似早已经在此地站立许久。 虚幻人影从虚空中走来:“你动身不合规矩,你家老祖已经开口,此番争夺尊魂幡的只有道子,想要让那个器灵宝物折服必须是真正的天骄,而且实力境界要一定程度的低于器灵。” 老人笑了笑。 什么想让宝物真正折服。 还不是觉得不过是机缘巧合进阶的圣兵,没有必要出手。 道君一旦动手,性质就变了。 各家道君老祖才是真正的根基。 若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玉家本身就有两位强大道君坐镇,还有一方器灵神兵,给人足够强大的威慑,鉴于在人家的地盘上,古仙楼玉家拥有着天时地利人和,又背靠古仙楼这个庞然大物,所以才同意下这个契约。 此番,天阳神宗带队的是大圣。 相信各家也是如此。 “我并不是去争夺。” 飘渺身影问道:“你要保他几次?” 老人竖起一根手指。 “一次?” 身影呵的笑了一声道:“那你已经做到了。” “在万物城,如果不是你保他,他绝不可能这么简单的脱身,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还有可能沦为阶下囚,成为天器圣地探索之宝。” 老人哈哈哈大笑:“是一直。” 阎浮道君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陨炎,淡淡地说道:“你知道这一次各大宗门圣地得到的消息是什么吗?” 魁梧老人背起手说道:“这些年,古仙楼玉家过的风生水起,谁都知道玉家新得了一件器灵宝物,那是一杆尊魂幡,被个运气好的小子执掌,不仅做了玉家的女婿,还一跃成就尊者。” “堪称三百年来风头最劲的天骄。” “玉家则是凭借着尊魂幡器灵炼制的阴魂丹大范围的培养族人弟子,这么多年过去,年轻一辈至少比曾经多了三成。” “三成。” “多么可怕啊。” “因此,在得到极品道兵即将晋升圣兵的时刻,面对玉家这般不设防的情况,各大宗门、古族、圣地,均是派出了最为出色的弟子。” “赶赴大雾界的没有一个是孬手,连我神宗的道子都赶去了。” 阎浮道君继续说道:“还有一条你没说,尊魂幡并不是在他人看来机缘巧合进阶的宝物。” 陨炎侧目。 “旁人不懂得其中厉害,你我应该是最清楚的。” 虚幻道君神色之中多了几分异动。 当年他以为不过是一个被炼进法宝中的修士罢了,然而现在看来,哪怕是阎浮分神也不由得浮现重视和严肃的神色。 “你这位小兄弟可不是普通人。” “道君的意思是?” “这或许是他的二世。” “二世?” 陨炎的眼中没有意外的神色。 阎浮认真道:“他上一世定然非同凡响。” 一万年来,他还没有听说哪个人能将自己彻底变成器灵,并且还拥有着不断进步的可能。 当然,也不是没有修士想着另辟蹊径并且有所成就,但是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尊魂幡成长起来的人。 需要天材地宝吗? 需要逆天的机缘吗? 需要多么庞大的资源吗? 都没有。 “我还以为道君的这道分神投影不会进行思考。” 分神的神情凝重,盯着陨炎说道:“你算没算过账。” “什么账?” “一个修士的衣食住行的账。” “一个宗门的用度。” “一个大族想要崛起应该具备的资源。” 陨炎沉默良久。 分神道:“在天阳神宗,下品练气士一月的宗门俸禄是六块下品灵石。一年是七十二块下品灵石,按照古仙楼最新的比例是一比十三,能换约莫五块半中品灵石。一枚下品灵石能买三瓶练气丹,足够寻常修士一个半月修行。” “六块灵石拿走一块,还剩下五块。” “其中一块购买灵米,一块买术法,一块购置法器,一块租赁灵地。” “最后攒下一块。” “这还是只是下品练气士。” “中品、上品呢?” “筑基金丹呢。” “甚至是你这样的圣人。得住天地汇聚的六阶灵脉福地,需要海量的丹药辅佐进境,天材地宝铸就圣兵,名师高人指点前路,功法秘籍铺开道途,不说一年,光是一天消耗的资源都是一个庞然大物。” 陨炎听懂了道君分神话语中的意思。 “可是尊魂幡不用。” “他,坐拥亿万阴神,能够只利用煞气就炼制出上好丹药。” “谁执掌魂幡就相当于执掌了一座灵山。” “从此修行路上,解了七八成忧愁。” “连古仙楼玉家都袖手旁观。” “你还要去。” “道君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不愿意破坏了大计。” 似乎是被陨炎点破了自己的想法,道君分神平静的看着陨炎没有说话。 他确实不想让陨炎和那么个看不透的东西扯上关系,那东西绝对是大能造物,仔细思考,甚至觉得是大神通者出手。 “若无道君传承,我怕是根本无法走回东荒。” “出去的这条路我走了八百年。” “回来的路我走了八年。” “我当然明白道君有自己的谋划,若不能得知消息也就罢了,既然得知消息,我不能不去。”陨炎拱手行礼。 起身的魁梧老人笑着说道:“道君且放心吧,我绝不会执掌尊魂幡。” 其实陨炎也看得出。 道君分神害怕是自己执掌魂幡。 那就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事情了,而是两个大能互相博弈争锋,这样一招驱虎吞狼落下来,就算最终阎浮能胜出,最终也定然是惨淡收场。 “你不觉得这太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了吗。” “什么?” “太张扬。” “他从来都是喜欢躲藏的。” “所以…” “他是故意的。” “故意?” “故意引你前去。” “道君的意思是说,我那兄弟知道自己躲不开,所以需要我出手了?” 陨炎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如雷,爽朗而响亮,听到这豪爽的笑声,哪怕是再郁闷的人也会被感染的开朗起来。 “他这是连累你于险地,你还如此高兴。” “当然。” “他终于学会依靠别人了。” “道君有所不知啊,我那兄弟惯是不喜欢依靠他人,不管是面临怎样的事情,也鲜少见到他低头,但怪的是,他却能做别人最强大的依靠。” “只要是亲近人有求于他,他一定全力以赴。” “既然他扛不住了。” “我这个做大哥,当仁不让。” 分神低垂眼帘,淡淡地说道:“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圣人是一个分水岭。 既然涂山君知道自己渡劫的大动静会惊动陨炎,那么陨炎圣人一定会赶去。 同时,以上一世的眼界和圣兵的道行,就能窥视甚至破坏他的谋划。 以前阎浮道君不理解涂山君的愤怒,他也不需要理解,只当是蝼蚁咆哮,蚍蜉的悲鸣,现在他不得不认真的审视这个自己曾经看走眼的存在。 如果,他真的如自己猜想的那样是大神通者的杰作,那么他一定会插手自己的谋划。 大神通会出手吗? 还是说大能会冒着风险与他过招。 他觉得不可能。 道君分神静静矗立。 他只是一道分神。 并不是阎浮。 但他也确实是保证谋划完成的一部分,不能让陨炎出现意外,更不能让旁人破坏了本尊的谋划,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让这个可能性发生,更别说在他看来这个几率不小。 “蝼蚁望天。” “若是你背后之人出手,本座尚且敬重三分,你不过是一枚棋子,竟妄图做蚍蜉撼大树之事,坏我谋划。既要执意找死,本座便成全你。” 道君分神闭目思索,他要彻底消弭尊魂幡对他可能造成的影响。 现在各家还在观望,消息也传播的不够广,只有东土还算热闹,连南地的魔门也只来了三四个大宗道子而已。 概因圣兵不能引动大修士出手。 那他就为这场消息加上一把火焰。 “玉家能忍得住,总有人会忍不住。” “禀老祖,消息已经彻底平下去。”玉昊玄拱手面向只有一个背影留给他的少年。 “蒙植得我玉家帮助,极品道兵即将进阶圣器,但蒙植遭兵器反噬,已是命不久矣,大劫一过怕是就要撒手人寰。” “本该即将圣器取回,留给遗孀,但自古宝物能者得之。” “玉家愿意遵循圣器器灵愿望,为其寻一明主。” “很好。” “这件事你能处理到这一境地,确实很好。” 少年赞叹道:“能够在诱惑前坚守本心,昊玄啊,你大道可期。” “老祖过誉。” 一旦引得道君出手,在距离他们玉家大本营这么近的情况下,整个家族都要遭殃。 因此他据理力争。 谁敢下场,那就别怪玉家二祖不给对方留情情面。 若连这点面子都不卖,那就神兵相攻就是。 有器灵神兵坐镇,三祖合力,谁来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站在大境云端。 微微一叹。 抱歉,昨夜太过困顿,睡了过去。 接下来争取早点更新。 第897章 争夺 金甲退去。 涂山君顾不得高兴。 一只苍天大手缓缓成型,将那金甲大神脚下的废墟天阙托住。 轻轻一攥,天阙顿时被炼成了一方万雷宝台。 观摩此壮举之后的涂山君骇然不已。 这要是任由那苍天大手掷出神雷宝台,或许那屹立在大阵中央,如同天柱的尊魂幡都要被这一方雷霆砸的稀碎。 就在他想要祭出尊魂幡拼命的时候,那苍天大手和炼成宝台像是清风一般化开了。 “没了?” 还不算没。 因为雷劫还再继续。 不过已经再没有恐怖的气息传来。 随着雷劫的加重,千万鬼兵战死化作煞气消融,而涂山君自己也深受重伤,蒙植这具身躯的法力只剩浅浅一层。 通天柱。 长幡浮。 青黑色的天空铺开席卷,好似真的将昼夜调转一般。 立于魂幡上的千万阴神则是那漫天繁星。 龙形雷霆怒吼。 一怒天地破。 万千雷光吐息出。 化作汪洋铁水浇筑天柱。 雷光炼柱。 尊魂幡浮现了无数的裂纹,然而灵机圣威却不降反增。 随着雷光消失,那条由万雷汇聚的紫龙飞身冲了上来,一爪撕扯开魂幡的主杆,锐利爪牙一下子镶嵌了进去,似乎要彻底将魂幡扯碎。 “天降雷龙,助我炼兵!” “万业火。” “炼!” 涂山君捻决施法。 尊魂幡当即迸发出无数黑金丝线将雷龙捆绑,彻底固定在主杆上。 雷龙怒吼想要挣脱,却发现已是徒劳,只能悲鸣间化作了精纯的煞气融入主杆,为这尊魂幡增添了天雷神材。 “雷劫金。” “铸圣兵!” 涂山君眼中闪过恍然。 他的猜想应该是对的。 魂幡上方的恶鬼披上了一层‘血肉’,其实根本不是血肉,而是精金锻造而成,看起来像是‘皮’的锋刃罢了。 恶鬼的面容一体三面两侧的面容像是还在粘连中没有彻底的分出来。 两只鬼手各抓着三条副幡。 混沌紫黑萦绕。 眼看身后尊魂幡的蜕变已接近尾声。 黑金主杆上方的熔岩般的血色纹路汇聚成圣篆符箓,看起来更加神圣,也愈发晦涩。 若是寻常的修士在这金光符箓的笼罩下,多半会瞬间被符箓所记载的圣篆影响,从而改变了自身修为。 沐浴雷霆,再以红尘业火熬炼重铸之后,主杆的黑金本身已经变化成天材地宝,被涂山君命名为万业黑劫金。 业金附着天煞业火。 看起来就像是朦胧的雾气,实则是熊熊火焰。 拜将台上,涂山君手掌一张,背后的天柱轰然震动,在他的咒语下不断缩小,顷刻间变成丈许模样被赤发鬼王攥在手中。 青黑色的鬼手摇动,周遭煞气与残留的雷霆顿时被收进幡中。 上方雷霆止,万业煞气消。 涂山君的平天冠化作了鬼王冕,一十八条珠帘巍然不动,身上的大制在业火的焚烧下编制成王袍,背后的十杆小幡完全显化,就像是鬼王执掌的千军万马的具现一般,肃穆如刀剑山林。 涂山君双手聚拢。 神灵明死境化作一个圆球聚集在他双掌之中,接着被身躯吸收。 山境。 法域化界。 尽管这个界依然是虚假的,但是,有了顶天立地的山,就像是混沌开辟,再也不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界并不是第二丹田。 它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小世界。 是孕育在修士体内的世界。 在孕育出这样一个世界后,山界反馈而来的力量是质变的,举手投足间,天地尽在自己的掌控,就好像真的从一个修士化身成为一个星球,能够感受到大地的脉动,以及天空的呼吸。 涂山君呢喃道:“怪不得当年面对圣人,给予我的压力如此之大。” 除非是绝世的天骄,强盛大宗的道子,否则根本就没有化神能战胜圣人。 这并不是说他们不够聪慧,天资不够强大,盖因圣人实在过于强大,已经完全超越了寻常化神境界的理解。 说起来,那些大宗道子反而才是异类妖孽。 因为他们竟然能凭借着自己的底蕴,抹除巨大的差距,战胜寻常的圣人。 积蓄到这一底蕴再突破成圣,其道行该是多么的深厚? 涂山君目光扫过。 杀阵外。 那些人应该已经迫不及待。 倒不是祝贺他成就圣人,而是抢夺‘圣兵’。 “圣兵,尊魂幡。” 他看向了手中丈许大幡。 迈过这一坎,尊魂幡熔铸为圣兵,怎么能不让人欣喜。 然而,在凝视魂幡的时候,涂山君的面容却是一片铁青。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死了很多人,甚至他亲手结束了一个亲传弟子的性命。 紧紧盯着。 一时复杂。 涂山君收回目光。 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他的心肠也远比想象中的硬。 “能成吗?” 他问了自己这么一个问题。 如果说从修行以来,谁给他最为恐怖的压迫感,当属阎浮道君无疑。 阎浮道君根本不用修为压人,他就是静静的看着一切发生,然后当涂山君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对方的棋子。 或许主动或许被动的帮他完成了事。 因此,涂山君总是有用一种逃避似的畏惧。 他不想和阎浮道君交手,却不得不出手。 他有必须出手的理由。 “来了吗?” 涂山君轻声呢喃。 不死眼能够轻而易举的看穿大阵,他却并没有这样做。 而是摇动尊魂幡,撤去了十方鬼王杀生阵。 在大阵消失的那一刻,这具身躯的法力也只剩下最后一丝。 盘坐在拜将台,依靠着丈许魂幡。 赤发鬼王低下头颅。 身上的异象褪去。 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容。 暗金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膀,英俊面容上眼帘低垂下来,遮盖住了那一双暗金虎眸,虎眸暗淡无光,身躯毫无生机气息。 果真如玉家说的那样,蒙植在大劫开启后,遭反噬濒死,只支撑到尊魂幡成为圣兵。 既然玉家决定遮掩蒙植的行为,那么以后的史书也肯定会这么写。 羽人峥才不会管史书怎么写。 他在看到大劫散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五火神光金轮大舟当即催动,大舟如利剑穿梭,身为羽族道子,他最擅长遁术,只要那些大圣不出手,就是寻常的圣人也不可能比他快。 刚才与大劫对轰是何等壮阔异象,他早就眼馋宝物。 如果他执掌了尊魂幡,靠着器灵圣兵,定然能够力压群雄,一跃成为道子榜的第一人。 “至宝是我的!” 半途。 羽人峥直接脱离大舟施展出傲视群雄的遁术。 “不好!” 在云端观摩的众多大圣脸色剧变。 尊魂幡圣威如何,众人全都有目共睹,连他们这些大圣都隐隐想要出手,碍于老祖和玉家的约定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坐观小辈出手。 如果是其他家的道子得了也就罢了,怎么能让北地异族拿到此宝。 其中几位大圣当即就要踏空。 “诸位道友可还记得和玉家的约定。” “稍安勿躁。” “可,若是被异族得到…” “大家都对自家道子有信心一点。” “好胆!”阳刑天怒喝。 九阳恒空,大日轮转。 一垂天神掌悍然激发。 无穷烈焰化作了九条火龙怒吼间封锁了羽人峥的前路,隐隐将羽人峥从虚空遁光中逼了出来,火龙困下羽人峥。 羽人峥勃然大怒:“找死。” 暗恨怒骂。 他却不能回身和阳刑天拼命,因为那白龙古战车已经从他的身旁掠过。 “羽梭遁天!” 轰隆。 白龙古战车坠落下去。 一道翩翩白发的英俊少年踏空而行。 玉灵官淡淡地说道:“道友要阻我?” “不。” “是你挡了我的路。” 阎法都驾驭战车,紧接着皱起眉头说道:“道友怎么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他正看到躲藏在玉灵官一旁的女子,尽管那女子也是化神修为,并且拥有不凡道体,不过一眼看过去,底蕴还是不够深厚。 玉灵官冷声道:“道友管的太宽!” “你先过去。” 玉灵官指了指一旁的路。 “大哥。” 玉灵珑紧张道。 “去吧。” “闪开!” 一位壮硕大汉一把将面前的人影抓住扔了出去,大步流星的赶向了拜将台。 “你…!” 被扔出取的修士正要怒骂,在看清楚对方后,当即偃旗息鼓,大喊道:“百里不惑,你他娘的太欺负人了!” 一时云动。 不管是古战车还是巨舰大舟,甚至是奇珍异兽、神兵法宝,全在天空绽放出精彩的光芒,将本来澄澈清明的天空染成了一道道异样颜色。 这些爆发出的神光根本容不得低阶修士的靠近。 “师弟也要去争夺?” 荀衣相看向楚狂说道。 “争!” 楚狂点了点头。 “也好。” 荀衣相颔首,一把拎起楚狂。 一点黑墨在他手中摊开,随着一只毛笔落下,他画出了一条路。 他就这么带着楚狂走上了这条画出来的路,霎那间,路显得飘渺了起来,两人的身影也消失在路的尽头。 看着不远处的尊魂幡和魂幡前的人影,楚狂诧异道:“师兄你这是?” 荀衣相笑道:“当然要早做准备。” 楚狂拱手:“道友!” 飘扬的丈许尊魂幡骤然睁出一只黑红色的眼睛。 第896章 劫束 登台鬼王晃动手中长幡。 立于身前的远古天柱大震。 煞气如汪洋倾泻,在回风中激荡出层层天云浪花。 踏之而行的鬼卒阵列如云,像是一望无际的黑色甲潮,直到那黑红色的气息像是高举的王旗一般从上方掠过。 “以我之天煞真灵罡气,上镇青天,下落黄泉。” 赤发鬼王立于三军阵前,口诵咒文,捏术法神通。 掌大阵造化。 万千鬼兵簇拥,百万阴将随行。 十方大旗自远天大界的尽头竖起。 招摇! 少时。 发丝微动。 赤发鬼王眸光闪过异色,轻声呢喃:“是…幡动了吗?” 金色的‘鲜血’刺穿了上方的云层。 滴落下来。 吧嗒。 一个血点子拍碎在涂山君面前。 紧接着。 哗啦啦。 天急骤雨。 狂瀑般狠狠的抽打着这一方黑红色的污浊大雾阴沉世。 掌兵千万的涂山君缓缓抬头。 他就这么任由雨水的冲刷,没有一丝一毫要撑起护体罡气护身的模样,只是举起了手中代表着兵符的小幡,操控着千军万马,将那登上青天的大浪堆砌。 明明只是雷霆所化的仙兵和煞气大界的阴神,战做一团的时候却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灵机气息,就好像真的是两支大军,展开了厮杀。 他能清晰的听到呐喊声,也能闻到呛人的血腥。 “天地大雷劫!” 凝视远天的雷兵天将,那些由电光聚集的人影。 涂山君以前觉得雷劫就应该是霹雳形状的。 再演化也不过是奇珍异兽,莽虎奔龙,还有可能是天地精灵。 后来阅过古籍以及前辈经文,知道了天劫有不同形状,最粗浅的无外乎是雷霆。 不过,天劫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据说很多修士会遇到不曾被人记载的雷劫,眼下,涂山君就感觉是这样的。 上苍便降下雷卒电兵,似乎是要彻底湮灭他的千万鬼兵。 然而,不管是何等劫难,涂山君的面色依旧不改,他已经彻底开启十方大阵。 杀阵就像是一个永恒轮转的血肉磨盘,绞杀着一切妄图破阵的存在。 哪怕想要掀翻撕碎他的是天地雷劫。 “这是?” “兵阵!” 荀衣相神色剧变。 做为百家学宫当今的道子,也就是下一任宫主的接班人,他出身却是一脉。 百家学宫说是诸子百家,实则最鼎盛的是十二家,其中儒释道三教为领头羊,还有法、阴阳、杂、、…农,兵家。 其排名并无先后。 荀衣相正是出身的道家。 然而他在今天却看到了一个比兵家传人还像兵家的修士。 “以千万鬼兵演化大阵,确实远胜…” 荀衣相呢喃的时候望向学宫驻地。 如果是这样聚集伟力于自身的话,那身为尊魂幡幡主的修士,一杆魂幡落地,自有万军拥护。 他一人就能催动千军万马。 想要杀死魂幡幡主,无疑于刺王杀驾。 确实比排兵布阵,调派修士要好太多了。 须知修士大多都是有自己想法的,许多时候哪怕是修为高出一层,想要让低阶修士彻底服从也办不到。 更不用说很多修士是无法理解主帅思想的,人一多就会乱,一乱非旦无法发挥出实力,反而会变成拖累。 不过此法有伤天和。 杀戮过甚,非君子所为。 因为省时省力,就要他人以性命相托,那和魔道又有什么分别。 “怎么会这么大动静?!”楚狂疑惑的看向身旁的师。 问道:“圣劫好像不是这样的,上回学宫的一位长辈渡劫也是声势浩大,却是雷龙吞天,覆灭万里,怎么他的雷劫都化成人形了?” 那些雷霆兵卒隐隐透露出不凡的气息,而且因为同源的关系,像是一张铺开的雷网,别说是化神巅峰了,怕是一般的圣人面对这东西也非死即伤,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雷霆大劫。 “老师一定能渡过雷劫。” 玉灵珑妙目流转,却带着几分担忧。 随着她目光的展开,更多是众多天骄的提防。 她的实力确实不算弱,只是和这些成名已久的妖孽们相比,还是差距不小,更不用说提起的大哥‘玉灵官’。 那是当之无愧的玉家道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是玉家的下一任族长圣主。 “堪比古之大圣渡劫的天罚,连雷霆闪电都化作人形出手。” 阳刑天目光迸出神光,朗声说道:“不愧是器灵宝物!” 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感到兴奋。 如果器灵宝物没有足够强大,他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他只想天劫的声势再次壮大,只有这样才说明器灵宝物的恐怖,才说明一众道子此来不虚。 拜将台前。 涂山君眺望。 一缕烟尘自他的余光浮现。 黑红色的不死眼微微转动,瞥到了脸颊上的那道细微的伤口。 伤口明明很是细小,却根本无法用煞气恢复,而且金色的雷霆还在霎那间肃清了他半张面容血肉。 深入灵魂的灵魂疼痛让涂山君不由将目光挪向了上方雷霆。 在天雷的尽头,一尊由天劫汇聚而成的金甲大神张开手掌狠狠一攥,万钧雷霆被他抓在手中,两只手掌轻轻搓动,似乎那恐怖的金色雷霆一下子被他搓成了利箭。 张弓搭箭。 一道猎天大弓骤然变做满月。 金月高悬,如同一轮晴空大日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那轮金月在虚空膨胀,好似要将一切都碾碎击溃,化作尘埃粉末消失在雷霆长河。随着声势的积压,月光神威交织下,万千宫阙浮现在金甲大神的身后。 金甲大神像是踩在狩猎的高台上。 称为狩猎或许不妥。 那更像是一处烽火斩仙台。 斩仙台之后,则是大片的古老宫殿,浮沉在云海之间,宛如上古天庭的投影,似真如幻,让人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更是让修士想要踏空追寻那长阶尽头,探寻那里是否真的居住神仙。 黑红的鬼眼满是惊愕。 他没想到雷劫会演化至此,不由得轻声呢喃:“难道雷劫并不是天地生成,而是人为控制吗?是神还是仙,亦或是说,那宫阙只不过是一片幻境投影,真正的神仙实际上居住在…” 当他仔细看去,他的眼中充满了失望。 宫阙岁时由雷霆交织却像是从荒古就存在,然而,那大片的宫殿群怎么看都像是废墟,沧桑中夹杂难以言喻的寂静,如果不是雷霆的怒吼,或许所有人都能清楚的听到废墟传来的幽静。 涂山君渐渐冷静下来。 不管到底雷劫蕴藏着什么秘密,都不是一片虚幻神境能让他探究清楚的。他只知道,如果他不做应对,那一箭会要了他的命。 身着大制,头顶平天冠的涂山君张开手掌。 沉声说道:“取本王铁弓!” 鬼将奉上长弓。 那是一柄极品道兵,通体黑金如墨,分出了十八节,像是人体的脊柱被他硬生生抽出炼成玄兵,涂山君一把攥住黑金脊弓,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传来,他笑了一声:“可惜,受限于我个人的身躯,我无法锻出一柄圣兵。” 既然要炼器,当然会消耗无边的材料,然而又有多少高阶材料经得住他挥霍呢,于是,早就想到法子的涂山君,便决定对自己动刀。 他做为一只拥有肉身的大鬼,身躯全是难寻的天材地宝。 “开!” 黑金脊弓当即化作满月。 巨大的力量下,黑金脊弓顿时发出悲鸣。 听着脊柱摩擦不堪重负的声响,涂山君却置若罔闻。 为了这一劫,他准备的所有神兵利器都能牺牲,对于他来说,能够在短时间内不消耗太大法力的情况下发挥出最强的战力就足够了。 “千年拳意。” “总得有寻个寄托所用的玄兵。” “这一箭。” “吞魂炼魄问真仙!” “杀!!!” 血筋颤抖。 在大箭离开弓身的那一刻,颤抖的弓弦当即崩碎成麻花。 弓身也不堪重负的碎裂成了三节,软塌塌的垂落下来。 涂山君没有半点惋惜,只是感叹自己的炼器天赋不好,这么久的时间也才堪堪追上符阵而已,这还是他勤能补拙的情况下。 金光大月也发出长箭。 一箭射出。 天地间似乎只有这一道光了。 光阴流转泛波, 虚空如境破碎。 轰!!! 金光与玄黑相撞。 原本稳固的天地骤然动摇。 还是那黑色的玄光胜了一筹,在贯穿黄金雷霆之后直冲那金甲大神的面门。 兜鍪坠落。 涂山君猛地瞪大眼睛。 失去了头盔的金甲大神内里竟然空空如也。 里面没有人,也没有神或仙。 就连个人形都没有,只有一套由万钧雷霆凝聚而成的甲胄。 就是这么一个甲胄,在拉开长弓的那一刻,却让涂山君感受到了生死危机,于是不惜废掉一个极品道兵,也要先一步出手。 随着黑箭在宫阙炸开。 黑红色的煞气如汹涌的海浪一般,就要掀翻了金甲大神身后的幻境。 磨盘般的杀阵不知疲倦。 站在拜将台上的赤发鬼王擦去了脸颊旁的黑紫鲜血。 风吹过,业似火。 黑雾弥天,烽燃三千红尘阙。 不死眼,举目掠。 金戈雷闪,大劫仙兵阵染血。 第899章 是他 道君。 魔道之君。 这样的结果远超涂山君的意料。 他以为就算有道君亲至,也应该是大族大宗的道君,对方无疑应该是正派的。 后来玉家封锁消息,替他圆谎,将尊魂幡能进阶的消息压下去,以至于众人只觉得这是一件底蕴深厚,足以提升一两成实力的绝世圣兵。 因此,道君根本没来,最多也就是大圣亲至。 涂山君本想从诸多道子中选择一位,却不料,一位道君悄无声系的的出现。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如此之近。 “怎么会有道君?” 玉灵官的面容凝重如千年的寒冰。 能够一步停滞空间的恐怖强者,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反抗的。 别说他们是什么天骄道子,身负道体以及无上底蕴,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一切都像是纸糊。 什么是道子? 有希望成道之子。 也就是说,他们是最有希望成为道君的。 而眼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位活生生的道君。 玉灵官心中一沉。 面对这样的修士,他像是一个凡人。 哪怕他催动宝术神通,也根本不可能撕开面前的停滞,他彻底被定住了,这一刻,生死的恐怖让他想要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轰隆! 一道银白色的流光覆盖身躯,将他身旁的玉灵珑也卷进来。 与此同时,其他的修士也是如此。 一道道光芒点亮。 阳刑天断喝:“你怎么敢在老祖约定下撕毁契约对我们出手!” 欧阳求仙瞥了一眼阳刑天,淡淡地说道:“本座如何行事,是你这小辈能置喙的吗?” 如果不是天阳神宗老祖的手段护卫阳刑天的身躯,欧阳求仙当即就会拍碎阳刑天。 现在也不过是不想耗费精力对付这些已经动了底蕴的小辈罢了。 既然他已经显露真身,更应该速战速决。 阳刑天大怒道:“你这是在和天下人为敌!” “砰!” 一道光芒在阳刑天的面前,他面前的金光顿时深刻下一个清晰的掌印,掌印距离他的额头只有一毫的距离。 如果再前进几分,他的脑袋会像是夏天的西瓜般炸开。 阳刑天毫不怀疑。 毕竟站在他面前的是道君啊! 原本还想说话的阳刑天当即闭嘴。 老祖底蕴确实厉害,但是,老祖并不在这里,而道君则真切的在眼前,如果真惹恼对方,对方想要在临走前破开他身上的护体神光,也是有可能的。 荀衣相早早激发护体神光,冷声说道:“前辈此举不合规矩。” “规矩?” 欧阳求仙看了一眼天空,冷笑一声:“我站在这里,便是规矩。” 话音落下,他收回目光向着面前的高台走去,一直走到了暗金长发的修士面前,看了尸首一眼,说道:“空有宝山却被兵器反噬,废物!” “本座与他不一样,合该执掌此逆天宝物。” 百里不惑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这宝物非同寻常?” 欧阳求仙掌风一转,面前的尸首荡然无存。 同时说道:“你们这些小辈不知道消息太过寻常,连本座都是后来才知道,多方走访查证才终于确定了这件事。” “眼前的宝物,根本不是靠着玉家进阶的。” “玉家的小子不是在这里,他定然知道一些内情。” 百里不惑当即看向了玉灵官。 玉灵官面色阴沉,他知道一些内情不假,没想到被人横插一脚,偏偏出手的人还是道君。 他不由得骤紧眉头,思索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竟然将道君大能都引了过来,而且还是真魔道的道君。 “还请前辈明言。” 欧阳求仙大笑:“哈哈哈。” “若是寻常时刻本座绝不会多言,在我喜获重宝的重要时刻,若是没人分享喜悦,岂不是大煞风景。” “那好,我就告诉你们吧。” “这杆宝物,根本不是什么极品道兵,也不是圣兵,而是能够靠着少量资源进阶的神兵利器,他现在是圣兵,到了本座的手里,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神兵,甚至是极世神兵!” “什么同阶对手,高阶修士,不过是土鸡瓦狗。” “待本座炼尽天下。” “就是本座的成仙之日!” “这是仙宝。” “岂是尔等凡夫俗子能够染指。” 欧阳求仙肆意大笑的同时目光从一个个小辈的脸上越过。 他在观察。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哪怕是玉家小辈也是一脸的震惊失色。 暗道:‘他们不知道?’ ‘那是谁告知了我消息?’ 欧阳求仙细细思索。 他没有急着拿走尊魂幡。 面对如此宝物,别说是道君当面,哪怕是大神通者,也肯定会有所动容的。 然而他却不能贸然行动,所以才彻底说出消息来观察众人的反应,以期望从他们的身上察觉出问题。 既然连大神通都会动心,那给他消息的人,安的是什么心,就不好说了。 ‘想算计本座?’ ‘本座就彻底将这消息抖搂出来。’ ‘你早晚会露馅!’ ‘既然这里没有,那本座就扩大消息。’欧阳求仙周身威压冲天而起。 道君之威,上穷青冥,下至黄泉,好似天地至尊镇压古来长河,横压无穷灵机气息,将这大雾彻底扫荡干净。 “前辈所言是真的吗?” 欧阳求仙冷道:“本座只是不想杀你们,谁若再聒噪一句,便让尔先祭此宝!” 既然不是众人的问题,那也就没有必要和他们多说一句话了。 “怎么回事儿?!” 外界众人大惊失色。 这恐怖的威压落下来,众人还以为天塌了。 “道君?!” 各宗各族的大圣面色凝重,纷纷化作神光踏空冲来。 那些还在争斗的道子也纷纷住手,迅速的退出中央,若是大圣当面他们还能据理力争一下,但,那绽放威压可是道君啊,是各家老祖一样强者。 一般的修士听到这个称号都要赶忙制止,何况是直面道君。 涂山君的神色阴沉到了极点。 当然,如果一个兵器能表现出自己的脸色话,那现在定然是青黑色的。 “他是从什么人口中得知了尊魂幡的消息。” “他知道的很清楚,目的也很明确。” “为何又要告诉他人?” 如果是一般的修士获得这样的重保肯定会自己藏起来,生怕走露一点消息,不想,这位道君反其道而行之,不仅大大方方的告诉众人魂幡的消息,还一点都不急切执掌魂幡。 他像是在等。 等什么? 涂山君不知。 但此举,一定会引来其他的道君。 那些大宗大族的道君不在这里,玉家的道君可坐镇福地呢。 说不准,在这些天骄道子激发护体神光后,那些大宗老祖也会赶来,以道君的实力,跨境如喝水,不出一炷香便能赶至此地。 一众圣人纷纷出现在拜将台的四周。 拜将台上。 一袭灰袍如鹤的全真魔道道君正毫无高人形象的坐在台阶上,挨个的数着赶来的圣人,这个是古神圣地的,那个是天魔宫的,…,像是在盘算什么,又像是在探寻各家的大圣是否到齐。 其中一位为首的大圣拱手道:“还请前辈三思!” “宝物我们拱手相让。” “还请前辈莫要伤害我宗道子。” 眼看一众大圣出言,欧阳求仙笑道:“你们拱手相让的宝物可不简单呐。” “本座就再一次重申一遍这宝物的重要性,这可不是一件绝世圣兵,也根本不存在玉家所说的帮助道兵进阶…” “这是能够自主进阶的神兵。” “是仙宝!” “是仙路!” “什么?!” 众大圣大惊失色。 欧阳求仙目光掠过,最终定格在三个人的脸上。 其中一位国字脸身着白袍,威压极盛:“玉家的当代族长,玉昊玄,他知道内情情有可原,他能散播出消息,也确实有几分可信。” 另一人,头戴青铜面具。 “组织中人?” “组织神通广大,连本座都要敬重三分,能够提前知道内情也对,组织应该不会散播消息…”欧阳求仙面色一沉。 不对。 这借刀杀人的手段和组织一模一样。 说不准还真是组织散播的消息。 如果真的是组织散播的消息,那对方所求甚大啊。 最后一人是一个老人,长得很是高大,金发金须,一双神眼炯炯有神。 看模样就知道是天阳神宗的修士,对方的修为还没有达到大圣,但他的神色也属于有异常的人其中一个。 “他?” “天阳神宗的修士。” “小子,那是你们宗门的什么人?” 阳刑天循着目光看过去,说道:“那是我宗的陨炎圣人,紫道虚。” “陨炎道兄。” 涂山君当然也看到了人群中的陨炎圣人。 “好好好!” 欧阳求仙微微颔首,他锁定的这三人就是最终筛选出来的人。 他没有向三人求证,而是转头看向了尊魂幡说道:“你看这三个人,到底是谁会向老夫泄露你能够进阶神兵的消息呢?” 涂山君瞳孔猛的一缩。 寒毛竖起。 一股恐怖的冷意在他脑后炸开。 魔道之君确实在等。 他等的是一个泄露消息的人。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在众人之间。 也就是刚才的那三个人。 玉昊玄不可能提前说,因为玉家依然想要得到魂幡。 青铜面具的组织更不会引道君赶来,他们反而希望知道消息的人更少。 陨炎道兄, 涂山君沉默起来。 他知道,陨炎道兄就是死,也绝不会透露他半分消息。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值得信任。 那一定是陨炎道兄。 除了这三个人,还有谁清楚的知道? 是谁,这么清楚他的跟脚? “是他!” 涂山君猛然惊醒。 欧阳求仙咧嘴笑道:“看样子,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跟我说说?” 第898章 道君 圣兵威阵阵,黑煞气滔涛。 黑红色的不死鬼眼微微转动。 他认出了这个走到魂幡前的修士。 一口横生獠牙在鬼眼下张开,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在这还未散去的黑煞气界响彻:“楚道友。” 楚狂大喜:“当年约定在下还未履行。” 荀衣相的黑眸细细打量。 露出诧异神色。 丈许魂幡以万业黑劫金锻造,圣纹道篆自然书写,宛如天地的鬼斧神工。 荀衣相也看不出具体名堂,只能通过自己的真意感受,在虚神异象的体会下,那好像是记录着一部经卷神通。 “经文还是神通?!” 荀衣相好奇的盯着经卷。 鬼眼瞩目在楚狂身旁的黑衣修士身上。 眯了眯。 涂山君大约知道,为什么自己千年感悟会化作篆书写在尊魂幡的主杆。 一共三千七百五十二个字。 被他命名为‘不死经’。 凡是能够参透不死经的修士就能凝聚不死道种,将身躯化作不死道体。 这是尊魂幡进阶圣兵之后的其中一种神通体现。 寻常人或许悟不透‘不死经’,甚至有可能这修行界没人都认出他书写下的篆文,但有做为不死经编纂者以及身为不死道体的主魂,他完全认得这些经文。 当然,就算修士在涂山君的教导下也无法参透,那么,身为不死道体的拥有者,他可以先凝聚出道种然后再分给他人。 让修行者先拥有道体,再反过来修行不死经。 荀衣相对于古经很感兴趣,不过他也没有贸然询问尊魂幡、 各家对广义上的典籍是很开明的,甚至能够刊印发行天下,不然也不会有寻常散修就能花几块灵石买上一部道藏大经,更不用说观想法百花齐放。 但是,他们对那些各门各派的核心真传却很是保守。 询问修士这方面的事情,是触及底线的,很容易被人误会,以至于大打出手。 虽没有询问,实际上荀衣相一样是神色凝重。 他能感受的到。 那立于那盘坐修士身后的高大魂幡,确实是一杆绝世圣兵。 如果让他来执掌,他的实力将提升一个大境,如果说原先只是能靠着自身底蕴和实力战胜寻常圣人,那现在就算面对强力的圣人也有把握。 涂山君收回目光,微微摇头道:“道友,你太弱了。” 楚狂张了张嘴,眼中的神采顿时黯淡。 不过还是强行打起精神道:“在下确实想过执掌神器。” “不过,更多还是想要履行当年的约定,如果不是道友,玄绝刀绝对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让我物归原主。” “道友说的有道理,所以道友看我这师兄如何?” “我这师兄可是学宫道子!” 涂山君微微颔首:“很不错。” “可惜,依然在第二步。” 荀衣相笑道:“我并不是因为要当道子所以才停留在第二步欺负此境的修士,而是因为我是此境界最强,所以才是学宫道子。” “想要成仙,每一步都要走到极限,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一点。” “五十岁的元婴,检验的也根本不是修行速度,而是看修士是否能在五十的时候,达到第一步的极限。” “然后超越它。” “如果连极限都触摸不到便急切越境。” “如何成仙?” “我现在是此境最强,当我迈出那一步后,我依然是当前境界的最强!” 荀衣相淡淡地说道。 他绝不会是当前境界的最强,然后再迈出一步后却泯然众矣。 当前这一步,他是最强的,那么,下一步不管和谁竞争,是当年的长辈,还是以后的晚辈,他也依然还是那个最强的。 因此,才更要触碰极限。 每一境都走到极致。 “好气度!” 涂山君赞叹一声,他的话语当然不是嫌弃荀衣相,而是感慨这样的境界,面对道君的时候还是太弱,阎浮道君就算已经半死不活也不是第二境能应对的,没想到荀衣相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荀衣相说的也很对。 更难得是,他对境界和目的认知很清晰。 “说得好。” 一条大汉撕开雾气踏来,朗声道:“雷劫抬手可破,但是这样做没有意义,若不能成为当世最强,就算能冲进下一境,也不过是成为他人的垫脚石罢了,修行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我听说你很强?” 大汉看向尊魂幡, 拱手的同时擦了擦手上的鲜血。 笑道:“古神圣地,百里不惑,特来请教。” 楚狂眸子一缩,如果说师兄荀衣相是靠着神通带着他走到这里,宛如一只花丛中的蜜蜂,片叶不沾,那眼前的黑发大汉则完全是靠着强横的实力一路打了进来,凡是挡在他面前的修士没有一合之敌。 “怎么可能,那可都是大宗大族的候选道子和道子。” 百里不惑看了一眼呢喃的楚狂说道:“道子?” “呵,你问问你的师兄在意道子的身份吗?” “道子的身份不重要,不过,继承尊魂幡的身份很重要。”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位身着蓝白浅色法袍,银白长发的冷峻修士踏空走来,云层波动显露出他身后的一个女子。 百里不惑眼中并没有意外的神色:“蚩帝后人竟然让你安然带着人…” 玉灵官道:“蚩皇正统本就在蚩血霸皇宗,阎法都照比那个人,稍差。” 从玉灵官身后走出的女修,大大方方的行礼道:“老师!” 涂山君看向玉灵珑。 在看到玉灵珑的那一刻,他就明白,玉家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将玉灵珑送到他的面前。 不过,他心中早有衡量,玉灵珑并不是一个好的执幡者,但至少师徒一场,他应该开口:“你不该来。” 玉灵珑瞳孔微缩,沉声说道:“难道老师觉得,我不如蒙师兄吗?” “我意已决!” 千言万语,哽咽在喉。 玉灵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她不想违背师命,又不想涂山君离开。 她已经习惯有师长在身旁。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在涂山君当日与她明说并且拒绝了她帮助后,她执掌魂幡的希望就渺茫了。 “好!” “宝物强者得之,什么这关系那关系的。”顶着一头黄金发的阳刑天大步走来,他的肩膀处正有一道伤口,流淌着黄金血,不过却并没有显得狼狈,反而更加的意气风发,朗声说道:“没想到我是第四个到。” “羽人峥…” 阳刑天道:“算他跑得快。” “就是给他日神传承,他也发挥不出日阳神力,更无法金日羽化更进一步。” “我怎么听着酸溜溜的?” “我只是感慨,日神传承给错了人。” “若是给我,当是神阳在天!” “那,这样说来,魂幡宝物应该给我,我天魔宫知宝善用。”一位身着长衫,戴着面纱的女子走近,妙目流转,好似月神注目,庄严肃穆,给以一种难以企及的高傲冷艳,哪怕是男子见到她也自惭形愧,不敢上前。 “天魔宫,命无双。” 女子欠身,一双美眸盯着尊魂幡。 不过,那不死鬼眼毫无所动,倒显得命无双抛媚眼给瞎子看。 命无双娇笑一声,当真是百媚娇声嫣自生,万千言语无形容,不过是一颦一笑,就让楚狂生出些许迟疑,更是让玉灵珑心情忐忑,生怕老师被这‘狐狸精’的外貌给勾引走了。 “诸位道兄,不如就知难而退,将宝物让给小妹。” 阳刑天心中泛起涟漪,不由警惕,面色却如常甚至更加放松道:“好不要脸的女人,我岁数小着咧。” 荀衣相沉默不语。 百里不惑则淡淡地说道:“让给你,凭什么?想要自己去抢,打过我,我自然会退出去,你也不必留手怕把我打死,我巴不得有这么强的人做我的对手,我长大以来,还没人能让我彻底激发荒神体。” 命无双收起笑脸,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出手太重!” 外界的战斗还在继续,众多候选道子退场。 只剩下大宗大族的道子还在争锋。 东荒大境的大宗大族不少,自然也就有许多天骄年轻人。 不过能赶到这里的修士约莫只有半数,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靠近核心区域的更是少之又少。 若是运气不好,遇到强人更是要争斗个不休。 命无双回头看了一眼。 如果等人再多起来,更不好争,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走近的,不仅实力强大运气也好,但这并不意味着外界还没赶来的修士就弱,比如万法宗道子,大教的道与明、圣地道体、古族天骄… “说了这么多,诸位还是为本座让开路吧。” 一道身着灰色长袍的修士淡淡地说道。 众人均是一愣。 诧异之余,神色各异。 “好大的口气!” “阁下是?” “好胆!” 灰袍修士看起来像是一只站直了的‘鹤’。 消瘦,清冷。 一双暗沉的双眸满是平静和淡漠,扫过众人的时候也只有无视,就好像并没有将这些第二步最强的天骄道子们放在眼中。 “真魔道,欧阳求仙。” “全真魔道,欧阳求仙,没听说过!” “如今的小辈,已经忘记本座的威名了吗?” “不过,今日本座所来并不是要扬名。” 欧阳求仙一步踏出,一股无形震动磅礴落下。 众人当即像是被咒法定住般,再没有任何的声响和异动。 不死鬼眼猛然瞪大。 涂山君感受到了一种危险。 也不算是危险,而是一种感觉。 就好像当年他身为一介凡人,遇到了走投无路赶到村子的魔修,那时候他受了伤,魔修也受了伤。 就算他没有受伤,在魔修眼中也不过是蝼蚁。 “道君?!” 第900章 抉择 涂山君心中催山倒海。 波涛汹涌, 不能自己。 「一介道君,连大头都评价甚高,竟能注意到我这般蜉蝣吗?」 涂山君没有半分被道君的欣慰和高兴,更无一点被重视的成就感。 眸中充满了沉重。 他想要利用成圣看清楚道君的手段,所以使出了这么一招以身为饵。 引道兄前来的同时暗中搜寻一同阶或是稍高于他境界的修士合作,哪怕是落入道君之手,至少还能仗圣兵之能相谈,然后完成此举。 至于为何没有选择玉家,一是正如他问裴氏那样,他觉得玉家不一定会帮他,加之玉家背后是古仙楼,若是进阶的能力暴露,他就会落入更强大修士的眼中,到时候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其二,在蒙植的问题上,涂山君是埋怨玉家的。 涂山君确实心中有过预料,却是玉家亲手推动引爆了这个矛盾,造成这般局面。 他就算死,也绝不肯受玉家的制衡。 玉家为了降低度,防止事态过大,选择帮助涂山君压下消息,实际上,也打着自己掌控魂幡的想法罢了。 只可惜,他们一开始就没有让涂山君信服。 不管玉灵珑是否是他的弟子,他都不会选择玉家。 圣兵进阶的场景盛大反而是涂山君期望的。 他想利用这一次的进阶达成很多事情。 同时也脱离玉家的势力范围。 蒙植的问题玉家有责任,但,让他找出一个聚焦的人,他找不出,又不能针对整个玉家,这毕竟不是玉家的错,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无异于是忽视自己的问题,迁怒他人。 然而,还不等他展开自己的谋划。 刚刚铺开的局面就彻底被道君戳破。 并不是阎浮戳破的,是全真魔道的欧阳求仙。 都说大鹏展翅九千里,看不见脚下蝼蚁,哪怕那是一只强壮的蝼蚁。 没想到,阎浮能够耗费心神针对他。 也不知道是涂山君不再是蝼蚁,变成了能够威胁到他谋划的存在,还是说阎浮道君本就是谨慎周全的人。 总而言之,眼下的局面彻底失去了掌控,不管是在武力上还是谋略上。 归根到底还是武力。 这终究是一个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 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由民众聚集而来的权力都能做到这一点,当个体的武力差距真切的体现在面前,境界的高低早已不是压死人这么简单,来自道行上的实力能够将低级修士碾死,甚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主魂的不死眸看向了坐在他身旁的灰袍道君。 那是一个消瘦的中年人,高高的,像是一只鹤。 他的面容毫无暴戾和冷冽,反而是淡淡的傲然在眉宇舒展,双眸细长,低于眼帘之中,睥睨天下。 往台阶一坐,倒像是一位得道高人返回了自己的道场。…。。 舒展,自然。 以及无需言说的平静。 涂山君静静的打量,那老鹤倒也没有催促,反而是饶有兴趣的开口。 问道:「你这法子倒是新奇,老朽我这么大岁数还不曾见有人能利用器灵的路子为自己二世之身,不如教教老朽。」 涂山君说道:「找个人,让他帮忙把魂魄抽出来,再填进法宝。」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老鹤认真思考起来,并且还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待我活不  下去,就试试你的法子。」 「既然连如此机密都说了,说出一个名字就这么困难吗。」 「一个名字。」 老鹤颔首,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指:「我只要一个名字。」 欧阳求仙的眼中并不是贪婪,而是警惕。 讯息说的太玄乎,宛如奇迹,却言之凿凿,确信有物,他才来到这里。 他一瞧这尊魂幡,就明白可能是自己中计了。 这世上不可能存在能够无限进阶的宝物,如果有,那也一定是活物,譬如修士本身。在他面前的尊魂幡,毫无灵性,连寻常器灵神兵那种充盈的灵光都没有。 说它是器灵类宝物,不如说它本身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法宝。 尊魂幡能够避开器灵宝物的特性,进阶而不被毁灭灵性,或者说,尊魂幡的主魂本质上并不是器灵,只是一个拥有神智的阴神,所以才能在一次次的火炼下保持神智。 看似是器灵,却只是宝物的一道附庸。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若神兵是如此模样,也实在令人失望。」 所以欧阳求仙才会将涂山君看做同辈。 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竟然能保持自己的神智而不损,演化出类似器灵宝物的路来完成自己的二世。 正因如此,他才愈发确信自己中计。 有人想要算计他,或者说也在算计这么将自己的灵魂炼入魂幡的修士。 涂山君当然知道是谁。 只不过,这个名字他却无法脱口而出。 这老鹤知道是谁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他能挑拨老鹤对付阎浮也不失为一条妙计,这样大概率能破坏阎浮的谋划。 但是,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无法掌控道君的行为,以欧阳求仙这谨慎大胆的行事风格,他说出阎浮的名字,陨炎道兄就会死。 为了防止和同阶交手,或者说无奈下必须出手,老鹤一定会选择从陨炎道兄身上得到突破。 破坏一个道君谋划,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抹杀他最关键的棋子。 涂山君本意是徐徐图之,也没想到自己渡劫会引发这么浩大的景象,索性就借着这一次劫难,顺便看看能否解决陨炎道兄的问题。 如果他说了,有可能借助欧阳求仙之手断了阎浮的谋划。 可是结果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他是想救人,不是要杀人。 「还不说吗?」 「我的耐心不多。」 老鹤慢悠悠的开口,他看向了远方。 继续说道:「玉家有两位道君,一座神兵,我困住的这些小辈,背后尽是高人同道,有些人连我见了,都要拱手行礼,称呼一声前辈。」 「很多人,我得罪不起。」 「但,你就算上一世是大神通者,现在你这魂幡也只是圣兵。」 「只要老朽执掌魂幡,你总会说的。 老鹤的目光转动。 那双眼珠像是要看透尊魂幡。 「你不是来夺宝的?」 「是,也不是。」 「你觉得我上一世一定了不得?」 「难道不是吗。」 「你就没想过魂幡有可能真是一件能够成道的宝物。」 「都说器灵宝物蕴藏成仙的秘密。」 「呵。」 老鹤收回眼珠,笑了一声:「如果一个人,认为自己执掌了一个什么宝物,拿到了什么逆天的机缘,从此就能道途坦荡,一路成仙,那他就实在太天  真了。」 「那样的人走不远,也活不久。」 「成仙靠的是自己。」 「我不信什么成仙的秘密。」 「成仙没有秘密。」 「道之尽头,就是仙!」 「我之真魔道,就是最正确的路。」 欧阳求仙看向了不死眼,就算面前的尊魂幡和他所想的不一样,是一件天造神器,真的能够进阶,也只是他仙路上的辅助,不该是仙路上的主角。 主角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不过,闻听尊魂幡的话语,倒是让欧阳求仙心中多了几分疑惑。 难道这真的是一件货真价实的神器。 和他刚才向众人讲述的一模一样? 那岂不是太有违常理。 但不管如何,神器如今就在他控制之下,不管是谁率先抵达,他都能轻而易举的拿走。他现在唯一的疑惑,就是到底是谁给他传递了消息,他必须确认对方是谁,否则他不好判断。 隐隐几道气息的浮现让欧阳求仙神色凝重起来。 刚才的宁静致远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无端恐怖。 「名字!」 欧阳求仙起身俯视。 细长的眼中满是居高临下的漠然。 涂山君清楚的知道。 这已是他最后一次询问。 「说起搜魂的手段,老朽略懂一二。」 「做为吞魂炼魄的主魂,你应该知道,这滋味不好受。」 「是。」 涂山君大大方方的承认。 搜魂是极为痛苦的。 没有哪个修士能够承受得住暴力搜魂。 那种感觉,就像是把一个人的天灵盖打开,伸进去一只大手。 搅碎打磨,摸索搜寻大手主人想要的东西。 想要避免只需要说出一个人名。 名字,上下嘴唇一碰,就出来了。 他更恨不得大声的在欧阳求仙的耳朵边上喊出那个人。 可是,一个名字是轻,一条人命太重。 重到他根本无法背负。 重到他只要说出那个名字,那余生不管如何,他必将活在悔恨之中,重到他说出这个名字,就会彻底崩坏了道心。 哪怕这世上真的有仙,会是一个道心崩坏、自暴自弃的人能成的吗?! 不说成仙,他也根本不会将祸患引向紫道虚。 当年,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帮助道兄拿到传承已让他懊悔,又怎么可能再引大敌。 ‘阎浮道君。" ‘我小瞧你了!" 涂山君面色阴沉。 他明明知道对方是谁,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看来你已经打定主意。」 「既然如此,就由老朽亲自来寻吧!」 欧阳求仙张开枯槁的大手。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901章 自爆 人群中。 紫道虚神情紧张,面色变幻。 他没想到竟会有道君当面。 尤其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恳请道君出手相助。」 紫道虚言辞恳切。 现在能救涂山君的人不多,阎浮道君就是其中之一。 「我救不了他。」 飘渺的声音在紫道虚的心间响起。 「就算他落入欧阳求仙的手中,对他也没有什么坏处,反而能让尊魂幡的阴神更多,他还能借此提升实力。」 「就像是欧阳求仙说的那样,要不了多久,圣兵进阶神兵,直指仙路。」 紫道虚说道:「可是,这样天下人如何看他。」 「莫说天下人,这岂不是让我那兄弟受制于人。」 「来日见了惊鸿,我这张老脸,如何以对。」 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人这一辈子,总会受制于人,谁也不例外。」 「难道旁人能受制于人,他就无法受制于人,还是说为了面子问题就要打生打死,连自个儿的性命都不要了。」 「既然道君不愿意施以援手,我也不再多言。」 紫道虚向前一步。 无边法力自身躯蒸腾而起,黄金血沸腾,身上浮出淡淡金光,在九阳炎神法袍的映衬下,宛如一尊从远古走来的黄金战神。 「你这是送死!」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今日我见兄弟性命垂危而不出手,岂不是畜生不如。我修这鸟仙又有什么意思,枉费了一身战力。」 「天地许我成道。」 「我这一身修为,合该在该使用的任用。」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一步踏出。 气海迸发。 天空的神阳似乎也更加的明亮。 「前辈。」 洪亮。 响彻。 让本来安静的天下骤然寂静。 鸦雀无声。 众人似乎都在一刻面容紧绷起来,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竟然在道君面前大呼小叫,而且还是这么的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喊话道君呢。 欧阳求仙的身形一顿。 旁人不知道,他清晰的感知到那人的灵机气息是冲着他来的。 于是他侧眸转身,想要看清楚是谁。 「是他。」 天阳神宗,圣人,也是他留意的三个目标之一。 欧阳求仙的目光停留,接着回转落在了阳刑天的身上。 阳刑天神色剧变。 「请住手!」 第二声传来。 欧阳求仙饶有兴趣的收回目光,朗声道:「你认识他?」 陨炎答非所问道:「还请前辈遵守各家约定,莫要与小辈们动气。」 说着微微拱手:「玉家老祖早就与各家老祖有约,不可干涉小辈之间的夺宝,前辈宣扬这宝物如何逆天,又有什么依据。」 「据在下所知,尊魂幡是玉家感念道兵和玉家女婿的帮助,从而耗费资源帮忙进阶。」…。。 「若真如前辈所言。」 「玉家何不自留神器。」 还处在震惊之中的众人纷纷回神。 刚才他们被道君所讲的事情震住,一个个早忘了眼前的凶险,现在回过神来,仔细思索之后才发现这身着金袍的老头儿说的很对。 既然神器如此厉害,玉家怎么不自个儿留下,还  要做顺水人情让各家都来夺宝呢。 本来一介极品道兵进阶就已经足以让圣人眼馋,更不用说能够进阶的神器,那就真如道君所言,是一条能看到希望的仙路。 如果他们是玉家老祖,肯定会昧下宝物。 「对啊,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宝物,那玉家早该昧下,根本不会让蒙植活着走出来。」 「玉家是大族,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听到不同意见,众人像是看到稀奇的物种,纷纷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他,还有人信大家族的信誉啊。 信誉这东西本来就是浮动的,尤其是古仙楼这种重利的势力,所谓名声信誉,同样有价格评判。 「与其说这宝物是神器,不如想想,玉家是怎么让器灵宝物进阶,却又能保护下器灵神智的。」 「那也就是说,这根本不是神器喽?」 「不能说的这么绝对,这肯定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不然玉家年轻一辈的提升没法解释,只不过,肯定没有道君说的那么玄乎,不然哪里轮得到我等大圣出面,宝物底细,各家老祖都都能看出个七七八八的。」 「道友所言在理。」 欧阳求仙咧嘴一笑。 他虽没得到答案,其实心中了然。 这出言之人必然认识魂幡。 就是不知道他胆子为何这么大,敢让道君住手。 不过,这么一看的话,此人的嫌疑就能排除。 如果是他泄露的消息或者是他背后的人泄露消息,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加深自己的嫌疑,更不用说还是冒着生命的风险。 那也就是说,要么是玉家要么是组织。 玉家和他没有大仇。 如果这神器真有这样的能力,玉家肯定不希望其他道君知道。 那就只有一个。 ‘组织。" 这手段和组织真的很像。 越像,越让欧阳求仙心中生疑。尊魂幡确实强大,还不足以让组织冒这么大的风险,除非,组织提供给他的消息都是真的。 联想到刚才器灵说的话,欧阳求仙心中咯噔了一下。 如果都是真的。 他岂让一件神器暴露在天下人眼中。 ‘难道是我看错了?" 欧阳求仙骤紧眉头,仔细的看向魂幡。 「组织知道神器是真的,但是,碍于玉家的威胁不好出手,所以才知会给我,他们没有给我假消息。」 「组织想让我拿走,然后再从我的手中取走。他们算到我会大肆宣扬,正因如此,才更好将天下人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等他们从我手中拿走尊魂幡,也不会有人注意他们。」 「等等。」 「我好像误会组织了。」 「是玉家!」 「这手段越像才越不是。」 「宣扬天下后,谁最受益…」 「无疑是玉家。」 「玉家想要神器,却又害怕,所以想出这么一出毒计。」 欧阳求仙现在有点相信尊魂幡确实有说的那么神。 暗道一声:「坏了,着了道了。」 如果一切正如他推测的那样,很快玉家二祖就会带着器灵神器出手。 将他打死后再宣扬他逃走了,岂不是正好让他背锅,又能获得一件能够进阶的神兵,然后彻底洗脱自己的嫌疑。 「我得走!」 欧阳求仙当机立断。 一把攥住尊魂幡。 轻轻一拽,将之从拜将台上拖了起来。 「放下!」 大日神征。 神阳拳意恒空,宛如一座撼地天星。 金发狂舞。 悍然出拳。 轰隆! 道君的护体罡气撑开,欧阳求仙闷哼一声。 有些诧异的回头望去惊讶道:「没想到如今的小辈已经成长到这般境界。」 单手结印,一道真魔大掌轰然爆发,瞬间就碾碎了狂瀑银河般的灵机气息,也将那天星神阳淹没。 「在老朽的眼中,圣人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蚍蜉,区区蚍蜉又如何能够撼动青天。」 「去。」 又是一掌劈出。 陨炎猛的喷出一口黄金血。 身躯宛如湿哒哒的毛巾,被随意的摔出去。 欧阳求仙没有再继续出手,他对自己的手段很自信。 拿起魂幡后,神识一扫。 轻疑道: 「咦。」 「尊魂幡的主魂呢?」 「没在幡内也无妨,待老朽招魂!」 没有提示。 在欧阳求仙拿起尊魂幡,法力挥动的时候就彻底绑定。 丈许魂幡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一位道君的充盈法力好似让涂山君看到了无尽星海。 不管他如何任用都不用担忧法力储蓄的问题。 未知空间。 虎冢。 赤发鬼王猛的睁开双眸。 不死眼轮转。 尊魂幡的召唤来临,已让他来不及多想。 「逆神道印。」 口诵真言。 双手结印。 结出倒行宝塔。 「爆!」 欧阳求仙猛地回头,赶忙松开尊魂幡。 黑红色的丝线从幡面飞出,缠绕在了欧阳求仙的干枯的手上。 「撒开!」法力勃发,内景天地与此方的天地重合,欧阳求仙面色一戾,他没想到尊魂幡竟然要自爆。 圣兵自爆,哪怕他是道君,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也会受伤。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才刚入手魂幡,还没来得及仔细祭炼,否则宝物的自爆一定会反噬阴神阳神。 「想死?!」 「本座就让你先死。」…。。 「真魔天灭法!」 欧阳求仙毫不犹豫的出手。 他既然刚才被小辈的一拳忽视了圣兵的自爆,就要赶在自爆前彻底毁了圣兵。 他也不管这到底是否是一件如他说的那样的神兵了。 什么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晚了。」 「哈哈哈!」 一口横生獠牙张开。 尊魂幡顶端的三面骷髅恶鬼放声大笑。 肉眼可见裂纹遍布。 紧接着, 无穷能量像是被压缩到了一个极点。 然后在一瞬绽放。 黑光闪耀。 天空似乎在这一刻裂开。 大地也骤然崩碎。 近距离的几位被老祖神通笼罩的天骄道子早就变了脸色。 不等延展,黑光彻底淹没神光。 一众大圣神色骤变,纷纷撑起护体罡气,不过更多的是撕开空间想要远遁的修士。 遁光再快  ,也根本就快不过圣兵自爆,若是一般的圣兵也就罢了,尊魂幡聚集了两千多万的阴神,内成大界。 这样的圣兵爆炸,无异于是一个小洞天在坍缩到极致的时候发生恐怖的毁灭。 轰!!! 时空在瞬间静止。 接着,如同一个破碎的镜面,寸寸龟裂。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请:m.yetianlian.net 第903章 交代 好大的口气!」 欧阳求仙玄功一运,长出手脚完整身躯,再压下欲裂之颅,镇定三神,稳固了灵机气息。 荡却狼狈,淡淡地说道:「我要来,天地不能阻,我要走,人间不可留,红尘浊世,谁能挡我欧阳求仙!」 玄功参造化。 全真全真魔。 无穷玄光勃发,万千辉光耀九天。 欧阳求仙此刻彻底展露道君之威。 煌如天渊星辰在无尽虚空绽开出独属于他那样的花。 那是一朵灰色的青莲,下镇幽冥,上穷青天,万古恒久,不见珠光衰落。 万物朽而莲不朽,千类寂而道不寂。 「道法。」 「真魔青天花!」 欧阳求仙踏空而行,好似一位俯瞰天地的神君。 人群之中,大圣高呼道:「那是?!」 「不会错的。」 「那是一朵花。」 「这就是道花。」 一众圣人纷纷穷亮起眸子,似乎想要看清楚道君是如何出手,更想知道道君是如何成道。 然而光是那道花之威,就像是混沌袭来,青莲摇曳,众人在威压下不由倒退,修为低劣者,当即鲜血沸腾,丝丝鲜血顺着七窍流淌出来。 「道君。」 「有道之君。」 「这就是展现出真正姿态的道君吗?」 「他显化的不是花,是道!」 众多天骄道子纷纷心驰神往。 「大丈夫,当如是!」 其中为首的几人,相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坚定。 经此一役,他们的眼界和底蕴彻底打开,也是时候突破第二步进阶圣人,身为天骄道子,当他们成道的那一刻,也绝对是最强的一位。 远古的黑光燃爆未让他们动摇,直到这天地灰暗,由一株神莲统治。 天地间已是一片深沉,越是直视那青莲越会被引动内心,那是一种难言的快意,似乎让他们看到古之大魔道君的风采。 那是何等的爽快,肆意! 这等人物,少年人凭什么定罪生死。 甚至豪言身死道消。 众人都看的清楚,那少年也是一位道君。 不仅是少年,位列六方的气息无不显示各家老祖来到。 有人已经认出自家老祖的豪光。 如果是一众老祖出手的话,集合六位老祖之力,一定能让欧阳求仙死在这里。 但,老祖为何要出手? 费力不讨好的帮助玉家立威吗? 就算老祖们真要欧阳求仙死,那也是各家老祖想要欧阳求仙为自己行为付出代价的死,而不是出手帮助玉家。 说时迟,那时快。 欧阳求仙双手结印。 道法凝芒。 真魔青天顷刻间化作三万六千锋,在他手中汇聚成一柄神光天灭剑。 欧阳求仙就像是一只孤高的鹤,挥动了自己的神翅金爪。 最为锐利的道光展现,似要彻底割裂混沌,更不必说,在挥动的同时,万羽归元,天灭法至,哪怕是恒久的天地也被这一击搅乱。…。。 有道之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道法随行。 在道的比拼下,哪怕立时分出生死也根本不意外。 那少年看起来瘦瘦小小。 他的眸中却孕育着沧桑,那是一种横跨时间的平静。 那瘦弱的身躯附着上了一层冰霜,霜  华映上苍霞光,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金鳞甲衣,他并未言语,只是抬起手指向前一点。 一点寒芒乍现。 神光湮灭,剑锋消融。 少年的一步走出,为混沌重新开天辟地。 双手一印,整个天地都被霜雪冻结。 在他人的眼中,只觉得刚才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然而那毁天灭地的光芒就彻底被冻出真形,紧接着,吧嗒一声,碎裂化作烟尘飘散。 欧阳求仙神色猛然一震。 凝最强道击,竟然被那少年随手破落。 这让他神情惊讶的同时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叫,玉天敌。」 「玉天敌?」 「有劳诸位道友坐镇。」玉天敌拱手看向五人。 道君出手,天地灭绝。 他若是放开了手脚,此地怕是会化作无尽虚空三千年缓不过来,也正好有五人护法,可保天地周全,也保一众道子天骄的安稳。 「前辈实在太客气。」 「这真是我等义不容辞之事。」 众人态度大变。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玉天敌缓慢开口,接着双手结印。 沉声道: 「天穹雪,施神掠,悬于道花开三合。」 「浴银血,霜法阙,大镜诸世映寒月。」 「广寒大镜!」 印落。 混沌失色。 宛如开天辟地般,一轮月牙像是斧钺锵开了天地,在霜雪雾气遮掩下出现在众人面前。 浩瀚无垠,好似就连深邃的天渊都被它照亮,也驱散了众人心中的阴霾,那是一种何等神圣广袤的感觉。 就好像,他们沐浴的根本不是此时光。 而是蛮荒月。 连接远古和近代。 月如磨盘,绘有一座无穷宫阙,好似真的居住了神灵仙君。 在神君的辉光下,道法交织,仿佛在一瞬间,所谓的三千大道都成了她手中的丝线,由一座落在宫阙中的纺车纺出。 月如盘,也似钩。 古老的大镜倒映着消瘦少年的背影,在那遥远的天空中,三朵道花悬于虚空轮转不休。 「三花道君?」 欧阳求仙终于变了神色。 再不复刚才的张狂。 他一个一花道君如何是三花道君的对手,而且他还被绝世圣兵反噬,肉身受创,神识遭震,本就不是最佳状态。 在那轮荒古大月的威压下,欧阳求仙猛的吐出一口鲜血,面色骤然苍白起来。 遭受挤压的牙齿止不住的打颤,眼中闪过恐惧。 少年所言非虚。 不,那也根本不是什么少年。 此人名为玉天敌。…。。 玉家大祖。 三花境道君。 嘎吱。 血肉在哭喊,筋骨在崩溃,勉强支撑的身躯发出绝望的声响。 欧阳求仙难以置信的看着越来越低的身躯,面对那轮蛮荒大月,他竟被压的直不起身。 并不是他想要顶礼膜拜,而是身躯不允许他站起来。 「不!」 「不可能!」 欧阳求仙大吼。 一口精血喷在胸前。 叮铃。 神兵护佑身躯。 欧阳求仙嘶吼着从牙缝中咬出口诀:「地魂定仙铃!」 「神仙游!」 如仙鹤的高瘦身躯被碾在一处,好似枯瘦的古木树干,想要艰难抬起都是一份奢望,身上的灰色法袍如铁甲垂下,与狂舞的长发形成鲜明对比。 一众大圣震惊不已。 那是何等恐怖的出手,又是何等令人难以置信的表现。 一位有道之君竟被逼的无‘法"施展,只能祭出神兵都无法为自己身躯开脱,而这一切都源自那天空中高悬天地的荒古大月。 月影照。 显少年游。 尽管众人都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少年。 「我绝不可能死。」 欧阳求仙嘶吼长啸,头顶神铃的他妄图撕开大月神空遁入域垒逃出升天。 玉天敌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玉家老祖,三花境道君,说杀人就杀人。若敢吐出半个不字,就必须在众目睽睽下身死道消。 「道不可辱。」 「我大族威严不可触。」 「杀你者。」 「玉家大祖,玉天敌!」 「死!」 无限辉煌月,镇朔古今血。 大镜下。 欧阳求仙完整的身躯骤然崩碎。 宛如瓷器被一击击碎,暴露出无数裂纹,更像是走到了尽头的生命不得不粉碎在天地间。 已经无法可用的欧阳求仙大吼一声。 周身化作一道灰色的光芒投入了头顶的神铃。 那撑天的青莲也在同一时间蜷缩缩小、塌陷,彻底篆刻在神铃上。 神铃在磅礴生死的催动下,化作一道神光撕开了玉天敌的封锁,也破开五位道君的镇坐,投入虚空,堕入域垒。 风吹雾散,月隐去。 玉天敌挥手,漫天神光将天地恢复了原状。 那执掌杏黄旗的道人沉默半晌,开口询问道:「前辈难道就不怕他活出二世,危害玉家吗?」 玉天敌脚步一顿,淡淡地说道:「他活不出。」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 遁开域垒的欧阳求仙只觉得天地如此寒冷,没有一个完整的避风港湾。 他想活下去,他还不想死。 但他显然不能再活在东荒大境,因此他要走,他要离开这里,远走他乡,去一个能重新活过来的地方。 「元央域。」 「中皇天州。」 不知岁月流转。 猛然睁开了双眼。 紫道虚盘坐在道场的大阵中央。 黄金血流淌。 万般纹路篆刻成的聚灵大阵和疗伤阵帖奔走不休。 他呼唤来紫阳尊者,详细的询问了当日自己昏迷之后的情景。 在知道清楚之后,紫道虚面无表情的赶走了紫阳。 接着勉强起身,压抑着心中的怒意,声音却十分冰冷的质问道:「道君做出这般事情,难道就如此心安理得吗?」 「就如此心安理得吗!」 无尽虚空寂静辽阔。 紫道虚当然不是傻子,整个东荒知道涂山君底细的人不少,但,能够请动道君出手的人更稀少,偏偏他就认识一个。 哪怕阎浮道君是以他为棋子,感念对方的传承和多年提拔,陨炎也甘愿奔走。 他真的将阎浮道君当成一位良师。 感念对方的付出。 然而,此番事变,让陨炎再无法认同阎浮。 一病三十年。 伤势渐愈。 忽一日。 紫阳尊者匆匆踏入地宫道阵。 拱手行礼之后,迟疑道:「师尊…」 「何事?」 「惊鸿来了。」 陨炎愣了一下,微微闭上眼睛。 长叹一声: 「我如何向她交代啊!」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902章 噬君 欧阳求仙掌心一攥。 左手处的尊魂幡忽然幻灭。 细长眸子毫无异动的望向前方。 这万水千山的湮灭根本不足以让他产生心绪上的波澜。 唯一让欧阳求仙的疑惑的是,他的法力损耗有一部分未经允许融入魂幡。 当即神定,锁住丹田法海,平淡的说道:「万法归元,灭法盛昌。寂天地造化,施于吾身,以成大界无漏。」 「千般术,万流法。」 「修我真魔不灭。」 「岂是尔一个连前路都活不明白的误道者能窥探。」 消瘦的身影立于天地,像是一根天柱顶天立地。 哪怕周身破碎不休,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在他的身旁,就是最稳固的世界。 欧阳求仙冷酷的声音响彻。 「若你前世尚在,本座尚且敬你三分,如今不过是区区圣兵自缢,安能令本座色变。」 「就算你能炸开天地,碎裂虚空。」 「本座亦如履平地。」 这世间,能杀死道君的只有道君,也唯有道君级的才能让他的面容闪过惧色。 不过是一件绝世圣兵的自爆,就算以如今演化的局面,绝世圣兵将彻底抹除万里山河,也不过是让他轻伤。 区区轻伤,气息一运,自痊愈。 「出!」 一只小铃铛出现在欧阳求仙枯槁的手中。 叮铃。 破碎的天地当即止住。 虚空中。 虎冢。 赤发鬼王轻声呢喃:「尊魂幡进阶绝世圣兵自爆威力甚大,却依然不能撼动道君之躯。」 他在看到陨炎道兄沸血出手的时候就明白了圣人和道君之间的差距,圣人和道君看似只相差一个境界,实际上犹如天堑,更不用说圣人五步。 也就是尊魂幡积累强大,仗着阴神煞气晋升圣兵后,极大的弥补了涂山君自身战力的不足。 不然,欧阳求仙不会称呼尊魂幡为绝世圣兵。 在他的眼中,进阶圣器的尊魂幡在一众圣兵之中也是极为顶尖的,哪怕是他手中的许多宝物也根本比不上魂幡,唯一称得上超越的唯有那地魂定仙铃。 但,那可是他耗尽家财才炼制出的神兵。 就是没想到,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寄宿圣兵的主魂是个疯子。 还不等他掌控魂幡,那主魂就启用了自爆。 若是一般时候,宝物自爆皆在宝主念头,引动神识才能启用,偏偏这宝物内有主魂,趁着他出手的那一个空挡引爆宝物。 他就是想要阻止也晚了。 「我早就知道。」 涂山君神色平静。 就算有着境界上的差距,但他所用也并不是常规手段。 这样的手段也许一辈子只能用一次,一旦用出来,八九成是要死的,尽管涂山君早有设想,然而这般用出,也确实是无奈之举。 既然不能谈。 也就没有必要多言。…。。 更无需再维持所谓的高人风度。 毕竟,他本来就是一头恶鬼。 冷霜的面色浮现狰狞,白面骤然化作铁青,口中蜷缩的獠牙肆意挣脱:「无岸归墟!」 内界伸展。 一座无边的蛮荒大城坐落。 「反噬。」 铃铛声一滞。 在白色神光庇护下的玉灵官清晰的看到那拜将台上的消瘦  中年出现了片刻失神。 紧接着无边黑光如潮水蔓延。 识海内。 莲台道座。 盘坐其上的道君缓缓睁开双眼:「何方孽,踏雾来,见道不拜?」 吧嗒。 铁靴落。 龙行虎步。 一道挺拔身影在四方浊气沉降的时候显露。 影随行,煞聚于身。 黑红色的波纹涟漪宛如臣子缓缓退却,却不敢离开那走来的高大身影,倒像是附着于身的仙絮在微风中翻卷飘动。 王冕、法袍。 前后共十八条珠帘垂下。 珠帘微动。 冕下是一张青面,黑红不死眼平视前方。 他没有回答也不曾多言,而是再次踏出一步。 「既见真道。」 「你也该死而无憾!」 一言落。 漆黑火。 那身着王袍的高大鬼王燃起焚天烈火。 少时。 只剩下一副骨架尚存,就连高昂的头颅也低了下去。 道座之上的道人如常的挥手,烟尘就像是不该沾染在道君身上的尘埃,向着远方飘去,接着在途中化作虚无。 就连那站在火焰中的骨架也是如此。 骷髅恶鬼,艰难的开合。 他也再次迈出一步。 一步踏出,焚身烈火消失无踪,血肉重塑,筋骨长成,就连身上的王袍冠冕也重新复原。 涂山君的不死眼掠过,沙哑难听的声音响彻寰宇:「不化骨、不老尸、不灭魂,铸我不死道身。」 「朝闻道,夕死可以。」 「我从地狱来,蜉蝣问真仙!」 赤发鬼王抬起青黑鬼手,紫黑色的指甲断裂,在半空中挥洒粘稠鲜血,凌空画出一张符箓,那好像也不是符箓,而是一面巨大的书页雏形,在比划勾勒下,浮现出了一个人名。 「欧阳求仙。」 「尔,是真仙吗?」 面对鬼王的询问,道君泰然稳坐,古井无波的面容却浮现了一丝异色。 他明明刚才不费吹灰之力的灭杀了闯入他识海的鬼王,怎么眨眼的功夫这妖孽就重新凝聚,而且其来源不是别的,分明是他自个儿的法力。 也就是说,在这样的状态下,偏偏他无法像刚才那样彻底锁住法力的运用。 「这是什么神通?」 欧阳求仙疑惑。 不管是什么神通术法,不消灭鬼王反而是最好的。 「既不是真仙,生死帖上有尔名!」 「生死贴,好大的口气。」 「可惜没有人能定我的生死。」 踏空而行的道君出现鬼王的面前,枯槁的大手毫不犹豫的落下。…。。 一掌落,万千灵机气息骤然停滞,顷刻间,面前神韵十足的赤发鬼王双眸彻底失去颜色,呆滞的放下了已经书写好生死贴的手掌。 赤发鬼王的头颅骤然炸开。 欧阳求仙诧然。 少顷。 宛若打印般,重塑了无头的身躯,双眸神色依旧:「欧阳求仙…」 又一掌落下,欧阳求仙诧异道:「禁制?」 还不等他仔细探究,一阵黑光彻底颠倒了天地。 陈天跋早就激发了家族底蕴。 显然,在那恐怖的黑光潮水下,他的底蕴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活下来,陈天跋大怒道  :「靠,早知道就不来凑这该死的热闹了,这是要丢了自己的性命啊。」 怒后则是无奈。 他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如果说那些天骄道子还能活下来,因为他们全都拥有老祖赐予的保命宝物,或是因为本来就机缘鼎盛,拥有足以硬抗的底蕴。 他做为半吊子,不上不下,则处在一个尴尬的地位。 说厉害吧也不算,说差也还行。 正是如此才愈发不甘。 「唉。」 「时也命也!」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肯定不会来凑热闹。 上一回在万物城见到尊魂幡就差点丢了小命,现在就更不用了,已经板上钉钉要死的事情。 「如果这一次我活下来,我绝不会再掺和尊魂幡的事情。」 当然,这一次他活不下来,而且,就算侥幸没死,尊魂幡都自爆了,以后他还如何掺和,这世间又少了一件器灵宝物。 今日争夺宝物的景象,着实让他见识到了器灵宝物现世后的盛况。 黑光涌来。 谁料。 就在距离他不远,好似一道通天的墙壁立于身前。 陈天跋猛的瞪大眼睛,赶忙寻上天空。 天空浮现了五道神通大异。 一钟囊括古今。 一剑裂开长河。 一旗铸就无上屏障。 一葫芦将众人托起。 「可惜了。」 幽幽叹息传来。 少年身影站在天空。 「有什么可惜,当日我们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团白光站在少年的身旁,他正操控着一座无穷大钟,将这浩然天地完全笼罩在大钟之下,就连蔓延的黑光都陷入其中。 远天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和庆幸。 说道:「赶来这大雾中央的幸亏是道子天骄,尽有各家长辈的护身符,不然一个都幸免不了,这件事结束,玉家要给各家一个交代!」 「不错。」 「此番必须有一个合理的交代。」西方执掌杏黄旗的道人冷冷的说道。 不仅仅是交代,如果不是他们六位道君赶来,出手压缩了影响,别说中央的道子天骄跑不了,各家年轻一辈都要遭到一轮清洗。 在列的大多都是千年难遇的天骄。…。。 更不用说每一个都惊才艳艳,基本上都是能成道的苗子,是下一代的抗鼎修士,一旦折损就好重新培养,相当于落后也一个时代。 如何能够和前人竞争。 又怎么在这一世完成大计。 他甚至有理由怀疑是玉家自导自演了一场。 少年苦笑一声,拱手道:「玉家一定不会为自己的错误开脱。」 「道友还是先顾好眼下吧。」 「那真魔道的年轻人还没有死。」 最中央的清浊二气震开,显露出人影。 灰袍中年再难维持风度的面露阴沉,瞥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臂。 口中的腥甜已经抑制不住。 他根本没想到,绝世圣兵的自爆会造成这么大的威力,不仅炸碎了他小半身躯,还让他神识受创。 他明明没有认真祭炼才对。 肉身的损坏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玄功一运,骨骼生长,血肉重塑。 哪怕只剩一滴血,也能做到滴血重生。 最要命的其实是神识受创。 这可不是运功就能恢复的,神识受创非药石不能医,还必须是对症下药的天材地宝。 顾不得身上狼狈,凝视天空,那六道身影站于六个方位。 欧阳求仙横目下来,四周的天骄道子早就不见了,一看就是那六人的手段。 眼看如此局势,哪怕是欧阳求仙也不得不斟酌。 少年向前一步道:「欧阳道友,你知罪吗?」 欧阳求仙臂膀一抖。 身躯骤然弥补。 「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事。」 「你要给各家一个交代。」 「我若说不呢。」 少年继续道:「有半个不字,教尔身死道消!」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904章 锻圣 独上西楼。 月如钩。 恰黄昏时分,日月同辉。 晚风萧瑟吹动了酒红长发,发丝微动,勾勒出一张跃然画卷的面容。 眉眼鼻梁,笔笔中锋,犹如王羲之的字。 明明的她的面容不是柔顺,反而带着些许棱角,然而那份气度神采,却胜似白日花开,神女下凡。 她,一袭黑红色法袍,金白走线绣出山河衣,头顶日月冠,将满头酒红长发扎成道髻,寥寥发丝垂下。 一步一步,步步坚定,不见丝毫摇晃和媚态,反而带着莫名的庄重严肃,宛如一位有道真修于虚空中踏空寻道,却又坚定不移的走在自己认为最正确的路上。 平静如这暮色的晚霞。 她的手指如葱白羊脂玉,插在袖袍中,唯有在走动时才能看到些许的颜色闪过。 临近山门,终抬鹅颈。 颔首间,低眉掠过精光。 光芒下是一双深紫色的重瞳。 深邃紫色重瞳一眼瞥来,显得她愈发神圣。 早早就在山门前等待的紫阳尊者赶忙上前拱手道:“老师就在福地休养,…” “尊者实在太客气了。” 重瞳女微微一笑,面容淡然不见分毫急躁。 一颦一笑,使人如沐春风,好似在三伏酷日痛饮清泉。 紫阳却不敢托大仗着辈分,眼前的这位不说背景,光是那一身内敛的灵机气息也足以让任何人施以尊敬。 东荒大境,天骄道子榜。 排名第三的万灵重瞳女,涂山惊鸿。 道场对她而言早已轻车熟路。 福地阵法更是不设任何的防备。 因此,她轻而易举的越过长阶楼阁殿宇,一路来到了道场福地,也如愿的见到了在道台修养的金发老人。 老人金色的眸子微微动容,张了张嘴,长叹一声道:“唉,小惊鸿啊,怪我,我…我没救得了他…” 惊鸿盘坐在莲台,开口道:“我知道您肯定也对此耿耿于怀。” “既然有道君出手,已是我等无法阻挡。” “如果我在,我一定会劝您收手。” “您不必为此感到内疚。” “或者说,我并不埋怨于您。” 惊鸿的眼中闪过落寞的神色,宗门应该是知道她和父亲的关系,所以才没有将消息告知她,并且早早让她进入圣地闭关修行。 等她出关之后,已是多年之后了,距离那件事的发生也过去了三十年。 她同样没法埋怨宗门,宗门师长有他们的考量,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她。 说白了,就算没有道君出手,师长们也不会允许她执掌尊魂幡,宗门对一切不稳定的修士、物件,都比较抵触。 加之欧阳求仙被玉家大祖击杀,她连个具体的仇人都找不到。 不过,她早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不是那个在众人簇拥下杀出重围的无力少主,不是那个只能哭泣的无助孩子,她已成圣,还拥有着重瞳以及最重要的一缕血魂。 血魂依然安稳。 这让涂山惊鸿产生了一个猜测。 ‘或许,父亲,并没有死。’ 她本想开口说出这样一个事情让陨炎爷爷安心,只是,话到了嘴边上,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早已不是那个藏不住的事的小女孩,有些事,哪怕是至亲都不能明言的,何况是关乎父亲生死。 自古以来,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一旦知道的人多了,或许本该成的事情也会不成。 如此,也只能委屈陨炎爷爷。 她此来正是不想让陨炎爷爷太过愧疚,影响了接下来的道途。 在不能明言的情况下,她需要遮掩遮掩。毕竟她自己也对自己的猜测没有太多的信心,唯一的依仗就是身躯中的血魂鬼影。 “爹啊。” “你在哪儿?” 极痛。 赤发鬼王面目狰狞,已完全不复当年的英俊,彻底变成了凶戾的地狱恶鬼。 他以为自己能够承受血肉之躯带来的疼痛,因为他早就已经习惯,然而当尊魂幡自爆化作飞灰的那一刻,他痛的好像脊柱要从身躯抽条爬出。 任凭他如何压制自身的神经,安定心神,运转观想法,也无法抹除这深入灵魂,又从灵魂之中撕扯出来的痛苦。 踉跄起身的赤发鬼王仰天嘶吼。 他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有多少个日夜因为剧烈的痛楚而满地打滚。 这感觉就好似把他的灵魂从血肉身躯抽了出来,然后放在太阳下曝晒。 脱水。 晒干。 以至于干裂。 像是个在沙漠中即将渴死却又异常清醒的修士。 涂山君咧嘴露出一个抽搐的笑容。 这半个甲子调整,终于让他彻底达到巅峰。 涂山君毫不犹豫的伸出青黑色的鬼手,探入嘴里。 摸索搜寻了一会儿,取出一枚虎符,将寄存在虎符中的铁炉取出安置,随着一道法力落下,汹涌的煞气火焰火豁的催生出熊熊烈火。 “还不够。” “万业天煞火!” 獠牙轻启,一口紫红黑火喷出,有了这一口紫黑火种,整个大阵火焰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附着而来。 少顷,面前足有三丈的高大铁炉就在火焰下渐热。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散发出无穷的热气。 看着摆在面前的工具。 涂山君轻轻的拿起一柄搓骨剃刀。 锉刀像是一个管腔,由大到小。 周遭十分锋利,一看就是个神兵利器,只不过这兵器的模样实在太怪异了,让人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用的。 很快,赤发鬼王就把锉刀举到了自己的头顶。 歪头。 攥住锉刀的手狠狠的扎下。 锉刀斜着扎进了脖子的后面,涂山君双目骤然赤红,黑红色的鲜血一下子涌到喉头。感受到法力的流逝,涂山君道:“三娘,再帮我一次吧,这一次之后…” 一道虚影出现在涂山君的身后。 “呃!” 青黑色的鬼手一使劲,背后的脊骨骤然从断口掘开。 那杆锉刀沿着背后的脊骨两侧开出口子,直到涂山君能攥住脊骨然后将之抽出。 没了脊柱支撑的涂山君就像是一条软塌塌的虫子一样即将跌倒。 立于身后的虚影,从他背后相拥。 让他即将跌倒的身影重新站定。 再次顶天立地。 平铺下来,看着手中三十二节的脊椎,涂山君将之送入面前的铁炉,直到脊柱软化下来,那些细小的骨脚附着在主干上。 涂山君一把抽出。 将发出厉啸,好似要成精活过来的脊柱置于玄黑铁砧。 富有韵律的敲击声在寂静的虎冢回荡起来。 这一锻就忘记了岁月的流转。 一万三千六百锤。 每一锤都竭尽全力,也完全是耗尽心神。、 原先的那柄三十二节的脊柱已经化作一柄丈许高大的主杆。 黑劫金闪,紫龙盘踞,红色的天煞业火像是一层朦胧的纱衣包裹主了这新生的主杆,同时也散发着毁天灭地的能量。 只是在纹路纵横间还是隐约能看到细密的骨脚和结节的衔接。 “要是有个人能帮我就好了。” 涂山君感慨了一声。 说着,拿起了一把篆刻刀,庖丁解牛般将身上的皮扒下来。 颤抖着取过打磨好的骨针,利用细小的发丝将大块缝补起来,少顷,一面青黑色,以猩红走线的巨大旌旗铺开在眼前。 至此,赤发鬼王已成血尸。 靠着强大的道行稳住即将崩溃的身躯。 涂山君取出灵笔,研磨开青黑色的墨碇,绘制出一头头踏云而行的恶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万鬼图完全绘好。 不仔细的去观察,再看不到了那些猩红走线。 一面青黑色的万鬼图彻底成了。 对于涂山君而言没有一点生疏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涂山君念咒施法,又生出两条手臂,他的面容也膨胀分化,脸颊两侧像是各自生出了半张面容,分别显化着道与魔,道与魔夹中间的青面恶鬼,却不显得臃肿,带着莫名的神性和庄严。 三相法身。 基于道魔同修以及元圣灵魔的灵魔三花身,涂山君能感觉到身躯中充斥的强大实力。 如果他能更进一步,彻底分化三花身,或许也能做到遁一那样,从原来的一个人分化成三个人。 而且和遁一那粗糙的术法不同,他的三花身将会各执一道。 不过,对于后续的猜测,涂山君还没有研究出来。 他显化三相法身也不是为了提升自身实力。 取出肋骨前胸,拼凑出半身骷髅。 砍下肋生的双臂将之衔接上去。 煅烧。 捶打。 重复这一个过程,在业火的焚烧下,那锻造出的骷髅身躯像是附着上了一层金戈锋皮,再不是原来的血肉模样。 接着,涂山君挨个进行了拼接。 将骷髅身躯熔铸主杆。 鬼手各自抓起三条飘动的副幡。 涂山君满意的点了点头,张开血盆大口咬住面前的青黑色万鬼图谱,然后,他轻轻的扶住自己的脑袋,左右掰动了一会儿,将它慢慢拿了下来。 无头的鬼王血尸举着头颅艰难的向前走去。 吧嗒。 黑红色的鲜血骤然汇聚成泥潭。 就连他的身躯也即将崩溃。 这三两步,他走的异常艰难,但他还是走过去了。 咔吧。 三法颅接在无头骷髅上。 “三十三节,可通天!” 无头的鬼王血尸彻底倒下。 那抱着鬼王的虚影也彻底化作了星光消散。 三法颅猛的睁开双眼。 骷髅恶鬼口诵真言: “幡即是我,我即是幡。” “魂死幡依在,幡死魂当生!” 血盆大口一张。 虎符落入他的肚肠。 被镇压的虎冢煞气彻底在这一刻爆发。 第905章 异族 不知光阴穿梭。 域垒之中,虎冢骤然崩碎。 遗迹坍塌碎石化作乱星向着四周扩散。 在这一方域垒巡猎的一艘小舰缓缓停靠下来。 站在甲板前的是一个头顶双角,只长着一只圆形占据了小半面容眼睛的异族,这异族周身是青黑色的皮肤,生有四条手臂,身形十分高大。 “你们看住捉到的祭品。” “我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独眼双角的为首者看向了自己的副手,以及小舰内部的甲板。 他感受到那爆炸的碎星群里似乎有什么威能神光闪过,既然机缘巧合来到这里,当然要进入探查一下。 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喏。” 副将双臂交叉,捶打自己的前胸。 独眼双角的异族架遁光向着远天的碎星环海中而去。 甲板内。 一女子明显遭遇凌辱。 不远处正锁着两个男子,以及被钉在木桩上的一个老者。 老者艰难的抬起头,眉宇间有几分英武,但他垂垂老矣,怕是连寿命都不剩下多少。 他的眸子却很亮,似乎在寻找和催动着什么。 “不行,虎叔的铁尸已经被切断联系。” “我又遭受重创,肉身受创,神识遭损,根本无法再运玄功。” 老者眉目一沉。 他现在是众人里实力最强大的,本来打算乘坐灵舟穿梭大界,前往元央域寻找突破的机缘拯救自己无多的寿元,然而不慎被这不知名的修士捕捉。 这一队修士五人,为首者是化神尊者,余下四人尽是元婴修士。 巨舰被拦截之后,众人抵抗不足四散而逃。 这一队异族就一边捕杀一边搜寻。 途中他也见到两位道友身死道消,不过他们连阴神都没有放过,全部捉了起来。 “道友,那为首的尊者离开了灵舟。” 青年含糊不清,咀嚼了一番,吐出一口碎牙继续道:“我们想要逃出生天,就必须要趁着那厮离开出手,不然等他折返回来,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张道友,你还撑得住吗?” 青年看向女子。 女子尽管遭受凌辱,却没有自怨自艾,她咬牙道:“不行,我手脚都断了,丹田法力被封禁,没有法力支撑,我连站都站不起来。” 蜷缩在不远的另一个男子目光躲闪:“我有一法,能够冲开禁制,但是此法一用,午时三刻必然毙命于此,我还不想死…” 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但他还不想死。 “给我!” “我来施展。” 张姓的女子怒喝。 身为修行者,她并没有失节是大,性命是小的念头。 想要秘法施展也不过是想要报仇。 既然有机会,自然就要给异族一致命一击,不然等放过了这一个机会还不知道未来要遭受怎样的折磨。 “这…” “还是我来吧。” “你们都还年轻。” “老夫也是最强的那一个。” 老者露出一个微笑,笑着说道:“老夫本来就寿元将近,正巧为你们这些年轻人争取一线机会,也算让我这一把老骨头在将尽的时刻发挥一点用处。” “温老…” “我意已决。” “许道友,还请教我。” “好!” 许姓的年轻修士咬牙,将口诀念诵了出来。 独眼异族一路踏空行至碎星的深处,猛然看到了豪光迸发,当即大喜过望。 赶忙向光芒绽放地方飞去。 当他落下的时候,正看到一杆丈许的青面鬼幡在虚空中站定,像是一个孤高的修士。 “重宝?” 独眼异族大惊。 赶忙靠近。 放出神识四下探寻起来,却并没有发现不详,于是他也不再犹豫的一把攥住主杆。 “是否绑定新幡主。” “是。” 根本不需要同意。 那最顶端的骷髅恶鬼眼眸闪过光亮异色。 “异族?” 虚空中一道空灵的呢喃。 此修名为查云种,具体是什么种族涂山君也不知道。 他连东荒大境都没认全,何况是域垒空间的异族,而且看样子此修一点都不害怕域垒,在域垒中行进如鱼得水,像是走在乡间的小路。 “不管是什么种族修士。” “只要是修士就好。” 涂山君哑然。 其实现在就算不是修士也可以执掌魂幡了。 在尊魂幡进阶圣器后,魂幡执掌者可以是凡人,不过既然凡人没有法力,那就会消耗气血和寿命,想要发挥宝物,肯定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尊魂幡基本上不会落在凡人手中。 就是真的坠入凡间,凡人大多也是比较惜命的,与其和他做交易,不如学习成为修士,然后再徐徐图之。 更不用说尊魂幡篆刻道经,不管是参悟道经,还是由他本人分化出道种,都能扎根在身躯演化出不死道体。 拥有道体后,哪怕是逆反先天的资质,也完全能够在短时间内拔高自身修为。 当然,成为圣器的尊魂幡还诞生了一个最重要的神通,那就是能够开辟‘地水火风’,可以将一个地方开辟成福地。 从此以后,修士再也不用奔波求道。 为了一块灵石打生打死,为了一块灵地搏命拼杀。 这就是进阶圣器后诞生的三大神通。 就现在的尊魂幡而言,执掌尊魂幡的修士完全能靠着这些神通逆天改命。 如今的尊魂幡也撑得起绝世圣兵之名。 查云种在执掌魂幡后神色一震,惊诧道:“伯爵圣兵?!” 他已经完全呆住,没想到带着手下巡猎一趟阴间边缘不仅捉到数个上好的祭品,还能在碎星之地白白捡到一件伯爵圣兵。 这样的宝物非伯爵不可拥有,岂是他一个子爵能够窥探。 “看来,从今往后,我查云种将更进一步,成为伯爵!” 查云种举起魂幡,沉声说道。 涂山君神色平静的观摩着四周。 这独眼鬼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也听不懂。 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为自己得到一件强大的宝物而感到高兴吧。 大千世界这一点就很烦躁,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语言体系,也有他们各自的方言,就算是圣人,如果不直接利用神识交流的话也听不出话语中的意思。 这里还是域垒空间,都不知道独眼鬼具体是哪里人氏。 “东荒大境,还是其余部洲,亦或是中土?” 涂山君猜测不出,也不好利用搜魂之术,只能先等看看此人的形式风格,是否能够达成合作的意向,如果有的话,他也不介意辅佐此人。 似有所感。 独眼鬼蓦然回首,手持魂幡化作一道流光闪烁在碎星的尽头。 另一边。 小舰。 老者在得到青年的术法后已经彻底解放了自身。 双手结印,捻决施法。 轻诵道:“尸魃炼气术。” “以我身躯为铁,铸尸魃!” 轰隆,无边阴气爆发而出,他那苍色的头发豁然铺开,此刻的老者犹如钢铁之躯,一把撕开身上的封印。 三道法力落下,彻底将原先还毫无战力的三人提起。 说道:“快走吧!” “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还要报仇!” “待你修为再高些再来吧。” “去吧。” 老者一拳轰开甲板的船舱,撕开一个巨大的洞,说道:“走!” “多谢温老救命之恩!” 三人拱手,就要钻过面前的破损洞口。 “哪里走!” 老者凌空站起,犹如一尊战神,长啸一声:“去。” 磅礴的阴气在半空中汇聚成三具炼尸,他的身躯已经慢慢被阴气侵蚀,就算不被被侵蚀,他也运转了那道五火心爆逆生术也活不了多久。 “杀!!!” 老者悍然出手。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的死。 死在异族的战场上。 不过,这样岂是也挺好。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停留在十来岁记忆中的高大修士。 老者露出笑容,淡淡地说道:“战死疆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转眼间两位元婴异族受伤。 不过,老者也拦不住四个人。 少顷。 逃走的三人就又被捉了回来,而出手的人正是那为首穿着甲胄的修士。 一身化神灵机威压阵阵。 他的面容平静,似乎根本就没有把老者放在眼中,只是平淡的扫视过去,随后说道:“废物!” “本爵不过离开片刻就弄成这个样子。” 老者眉目一沉。 如此绝境,他就是彻底燃烧自己也无法破局了。 “你已经彻底没有活路。” “本爵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你也会死。” 老者瞪大了眼睛,他竟然听懂那独眼双角的修士的话。 “你会说人话?” “你们的语言有什么难的。” 查云种一点都没有想要出手的意思,反而是绽放法力掣出一杆丈许魂幡,说道:“本爵得到了如此宝物,心情大好,就给你一个进入宝物的机会。” “道友,请吧。” 与他会说人话不同,老者显然对尊魂幡更惊诧。 催动法力。 查云种神色一怔。 他完全能够催动圣兵啊。 怎么圣兵一点反应都没有。 “启!” 随着法力的加大,豁然间,一只青黑色的手臂从中探出。 被捉回来的三人神色震惊。 他们本来就不是这异族首领的对手,现在对方又得了宝物,他们岂不是彻底没有活路。 那手臂展现出的灵机气息简直恐怖。 让他们连直视都做不到。 在他们眼中,那鬼手一定会顷刻间灭杀温老。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从宝物中伸展出来的手臂不仅没有前去,反而一把扣在了查云种的脑袋上。 手指一收,查云种当即惨叫一声。 随后,狠狠的一拽。 幡内伸出鬼手的恐怖存在就和查云种彻底换了位置。 “这…” 小舰上的其余几个异族元婴眼中满是惊慌。 他们还以为自家首领得罪了一个闭关之中的伯爵。 慌忙跪地叩头! 第906章 种道 椭圆形紫黑色的指甲绽出淡淡的黑红色的雾气。 宛如阴影天瀑披在那手臂主人身上。 魔焰滔滔。 煞气熊熊。 跪地拜服的异族真君赶忙低头叩首,不敢举目查看。 原本被异族尊者捕捉回来的三人震惊的看向那道人影。 他们根本就看不真切,映入眼帘的像是无穷黑暗,就好似在面对一座恐怖天渊,而那天渊分明隐藏着难以理解的存在,让他们的眼睛也跟着刺痛。 三人赶忙埋头。 却抹不掉眼底深深的惊惧。 那是何等猖狂的魔焰天火啊,明明身为主人的修士根本就没有针对他们,猩红火焰就像是刺眼的光,让他们不得不避开视线。 就好像如果继续观望,就会被他业火焚烧双眸,剜去六识。 张姓女子极力压抑着自身的颤抖,目光无措的寻找身旁两人。 许姓修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三人勉强抱团。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敌是友,或者说,他们连敌人、友人都算不上,因为在那震人心魄的大魔面前,连异族尊者都化作了飞灰,如果不是刚才的惨叫声依旧回荡在耳边,他们甚至会怀疑根本没有异族尊者。 “温老…” 许姓修士低头在心中呢喃。 另一位青年咬牙,想让温老赶忙跪地叩拜。 这么直视一位大魔,很容易让对方迁怒。 万一对方在杀死一个异族尊者后依旧感觉不顺心,在遇到了温老的忤逆后,岂不是会轻手将他们全部抹除。 面对异族他们尚有一拼的勇气和战力。 但是面对这样一位存在,他心中只有绝望和恐惧。 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般瘫软在地上。 苍发老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就这么枯槁着身形凝望天煞业火中的高大人影。 他当然记得家族中那位在他年少的时候,时常手持书卷躺在藤椅上的红发师长。 父亲说那是他的师父。 小时候他不理解。 后来他理解的时候已经拜入五灵门。 自父亲死后,那位父亲的师父也消失不见。 只剩下祠堂悬挂的那副画。 据说是父亲请宫廷最精湛的画师为其师父临摹。 至今已悬千年。 有一次,他返回家族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神秘修士,不仅传他道法还将三虎舅舅的身躯送还,并且将一应秘密封印在控尸尺,直到他修至金丹才解开秘密,彻底了解家族往事,以及那神秘人影的身份。 确如师祖所想的那样,如果他连金丹境都修不到,连知道秘辛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仙路艰辛。 凭着深厚的底蕴和自身努力,终于跌跌撞撞突破金丹成为元婴真君。 一头扎进东荒,回首已是岁月蹉跎,寿命将要耗尽了。 本想前往元央域寻找机缘,不想遇到袭击,被迫沦为阶下囚。 不过,就连温鹏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师祖。 只是。 眼前的人。 真的是师祖吗? 太像了。 如他记忆中那样。 温鹏始终没有问出来。 如果不是师祖,他贸然相认不是会坏了那三人的无辜性命。 如果是师祖,他上前相认,岂不是让师祖为难。他这将死之人,还用了催命的秘法,何必再让师祖多耗心神。 身为一门之祖,他深知这种艰难。 有时候,明明身为大修士,却连一条性命都救不下来。 既然,感同身受,何必再强求。 不如就像当年一样。 他也没有打算落叶归根。 做为修士,他早就做好了客死他乡的打算。 “后来人,不必为我收尸。” “踩着我的尸骨,走过去吧。” 衣袍撩起。 半跪在地上。 温鹏拱手高亢的行礼,叩拜道:“多谢大修救命之恩,只可惜晚辈已油尽灯枯,无法再做报答,不如就请大修施展手段,抽出晚辈魂魄,入了那丈许的魂幡吧,也算聊表心意!” 许昶猛的抬头。 他印象中的温老从来都是宽厚温和,温文尔雅的。 虽是炼尸一派的高手却毫无尸气魔颜。 很少见到他如此高声呼喊,更不用说那言语中的惊世骇俗了,简直让他忘记了深处何方威压。 许昶以为温老是要向死而生。 用这般言语激大魔留手。 只是当他抬头的时候,却看到温老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真的很阳光。 像是解脱。 更像是终于回到了心安之地。 他的脑海中蹦出一个念头。 或许温老真的想这样做。 “这…” “或许修魔一道,都是难以理解的疯子吧。” 许昶心中呢喃。 转念一想。 修道一派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不疯魔,不成活,道与魔的尽头都要求个仙. 只是对于寻常修士而言,那根本就是传说,他们唯一期望的就是能再前进一步,再延寿偷生,再活下去。 或许是温老的言语激发了他的勇气,亦或是被不甘心自己如此无用的被拯救。 许昶朗声道:“前辈,老人的魂魄定不如年轻人的强壮。” 身旁的青年惊骇的看向许昶。 “疯了。” “疯了!” 天煞业火之中的人影微微侧目,看向角落的三人,抬手指了指蜷缩在众人身后的青年问道:“如此贪生怕死之辈,遇事只会退却的修士,你却要舍弃自己的性命相救吗?” “这样做,值得吗?” 听到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温鹏叩首道:“我救他,只因我想救,与他是什么样的人并无关系。” “而且,我救人只是顺带,我其实更多的是要自救,只不过,这一具身躯已达到极限,我已经无力回天,不如发挥最后作用。” 业火大魔微微颔首。 “这样说来。” “你还想活下去?” 温鹏当即沉默了起来。 他当然想活下去。 但他寿命将尽,又施展出不可逆的秘法,身躯即近崩溃,这样的状况,就算他说自己想活下去,或许也只是让自己走的不那么体面。 当他说出意味着他重新燃起希望。 希望被浇灭的时候可不是那好好受的。 思索再三。 温鹏点头道:“想!” “我想活下去。” “很好。” “你想活下去,我便让你活下去。” “可是,就算能耗尽天材地宝修复我这一身伤势,我的寿命也…” “你化神便是!” 话音落下,一只手指从业火中探出。 一滴玄黑如玉的水滴悬于手指。 说是水滴更像是一滴血。 魔血! 温鹏注视魔血,只觉一股蛮荒的粗粝传来。 那是一种沧桑。 如日之升,如月之恒。 流转的波纹汇聚成道纹,不过是些许波动就让他躁动的身躯即刻稳定,他甚至看到了内里蕴含的一部道经。 温鹏心中不由得动摇。 他觉得站在自己面前应该不是师祖。 师祖再怎么强大,应该也不会达到如此恐怖的境地的。 不等他多想。 那根青黑色的手指已经点在他的额头。 魔血骤然滴落。 叮咚! 玄黑魔血融入他的身躯,温鹏瞪大了双眼。 森然白骨就像是被浸泡在魔渊,顷刻间化作玄黑,在这一指点在他额头的时候,一部道经也传授而来,是那空中带着嘶哑声音的大修亲自念诵。 “不死经!” 太阴玄水。 道种不死。 涂山君望向这首徒之子,眸光中带着几分追忆。 回到近前。 看向温鹏已经尸化了大半的身躯,轻声说道:“我从尸魃炼气术中提取了三个名字,修太阴之力,终塑不死道体,如今,这第一颗道种,还给修行尸魃练气术的修士也是应该的。” 不化骨染成。 有了玄黑玉骨的支撑,温鹏的身躯不由挺拔起来。 蔓延尸化的身躯被吞没,化作了青灰色的皮肤。 不老尸成。 所谓身躯的恶化早就消失不见。 温鹏感受着痛楚消退,自身的力量却不见半点衰减,反而还在继续攀升,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让他已经达到后期的道行攀升到了另一境地,就好像在经文转化的时候,他就完成了一场蜕变。 不是厚积薄发,就是单纯的靠一滴魔血种道,将他硬生生的推上巅峰。 温鹏双目神光闪耀,苍老的面容竟在瞬息间恢复了年轻模样,就连满头苍发也迅速染黑,这一滴魔血浸染不仅修复了他的身躯,扫平一生暗伤,连他的寿命都跟着受到了影响。 少顷。 温鹏那摇摇欲坠的阴神和元婴稳固,周身绽放出强大的灵机气息。 紧接着,无边雷云滚滚涌动。 “雷劫?!” “去吧。” 天煞业火中的大魔轻轻一点,温鹏的身影当即离开小舰,在域垒空间中踏空而行。 鬼手挥动。 一层晶莹罡气笼罩下来。 许昶早就看傻了,错愕呆愣的凝望眼前发生的一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大魔没有杀他们还赠与机缘。 再看向远天,正在渡劫的黑发身影,出言呢喃道:“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许昶身旁的青年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温鹏施展的明明是他的秘术。 说不定当时他来使用,得到机缘的就是他了。 一滴魔血顷刻间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恢复年轻,并且将一身道行推上巅峰,迎来化神雷劫。 这是何等难以想象的逆天机缘啊! 竟让他生生错过! 张絮则拍手称快! 业火中的大魔没有看向雷劫,而是看向跪伏在地上的异族元婴,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许昶已彻底放心。 他们应该不会死了。 因为魔焰中的大修士使用的分明是东荒通用语。 “回禀伯爷。” “此地名为清泉境,乃是我夜叉族的分封之地,刚才冒犯伯爷的子爵就是清泉境的御河山主,御河山坐拥一条五阶灵脉,是浑月伯的属地,浑月伯是我夜叉族的三大圣之一。” 想到这位大魔用的是东荒通用语,回答的异族元婴不由改口,称呼起境界。 继续说道:“三位大圣共同执掌清泉境。” 第907章 保佑 涂山君皱起眉头。 “我这是到哪儿了?” 他当然知道域垒中存在着域垒生灵,不过会说人话的他还是头一次碰到,而且这一个个拗口地名,以及圣人名称和种族名称也让涂山君反应了一会儿。 他理解了这异族元婴说的伯爷、子爵是怎么回事儿。 看来是修行境界被他们划分成了爵位。 不过听着又好像不太对,如果说达到这一境界就能够自动获得称号,那又是谁来分封的呢? 那些没有得到分封的修士,是否还依旧能够像他刚才反噬的那个异族尊者一样,拥有自己的封地呢。 涂山君觉得异族元婴说的太多,影响了他的判断。 异族元婴则赶忙磕头倒豆子一般将自家老底卖了个干净,生怕晚说一秒就会惹得面前的伯爷不高兴,将他们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来。 “除了夜叉族还有其他种族吗?” “有。” “还有什么,有多少?” “在我们之上有冥族,与我们相邻的有象力族、灰齿族,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种族,不过再多我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你又如何知道还有很多其他的种族?” “听说有。” “你们谁知道?” “都不知道?” 涂山君蹙眉道:“看来还是本座亲自来看看吧。” “求大圣慈悲,我等确实因地位低下不知,不如大圣移驾清泉境,寻我族大圣一解疑惑。” 那四个异族元婴磕头的同时赶忙求饶,他们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至于其他的种族他们确实不知道。 而且,域垒对他们也很危险,并不是只针对其他修士。 涂山君沉吟。 他倒是想去问问,奈何碍于自身实力不足,还是别去招惹异族大圣的好。 在涂山君看来,域垒生灵估计和小荒域、星罗、东荒之间的关系相似。 都是隔着深厚且广阔无垠域垒。 只不过他们能够更容易的利用域垒,不像是东荒的修士,还要开辟出安全的航道,免得被未知影响。 “此地距离东荒大境有多远?” 异族元婴只顾磕头。 “前辈…” 听到怯生生的声音涂山君蓦然回首。 张姓女子开口道:“我们乘坐仙舟想要前往元央域,以做中转,已走了十个年头,说是快到了,不过中途遇到了域垒的变动,原本安全的航道不知为何破碎时空,巨舰坠下来,然后不久我们就遇到了他们。” “是你们搞的鬼?” “不是,不是。” 异族元婴的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道:“我们知道阴天变动的规律,想着能够获得一些资源,所以在子爵的带领下赶来。” 明白了。 是天地变动后,他们趁火打劫。 涂山君想道:“不会是我吸收虎冢煞气,导致虎冢乱星爆炸,然后影响他们的航道吧?” 掐指一算,涂山君微微摇头,时间对不上,他也确实高估了虎冢的威力,虎冢不可能影响到庞大域垒。 哪怕是涂山君当今圣人道行,也无法看破域垒。 或者说,本不该叫它域垒,更应该称呼其为阴间。 阴间,阳世。 “十年。” 掐指一算。 如果说元央域是能够做为机缘和中转之地的话,当年太华尊者横渡大境,从中土来到星罗海用了二十年,十年确实应该能够接近了。 等他们抵达元央域,就能利用元央域前往其他地方。 如果单纯的靠修为或是巨舰穿梭,想要从东荒的到东边走到西边都不知道要多少个年头,因此,所有修士都会选择巨舰跳跃,或是利用自身修为撕开域垒,进行一定程度的折叠。 涂山君现在要做的,就是锚定位置,离开域垒返回阳间。 法力宝贵,没有多少试错的成本。 目光掠过眼前的四位夜叉族元婴摇动手中的长幡。 立时,三道元婴化作道光钻入幡中,另一道元婴出现在涂山君手中。 异族元婴沉重的身躯在即将跌落砸向地面的时候化作了烟尘飞灰。 吞魂炼魄轮转。 异族元婴所知也让涂山君清楚的知道。 正如他们原先说的那样,他们确实不知道有多少大族,也完全不知道阴间到底是如何的状态,夜叉族是个边陲小族,他们的领地是冥族分封。 只是听族内的大圣有言,轻易不好离开阴间前往阳世。 一是阴间生灵去往阳世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并且力量也会有所衰退,其次就是阳世很排斥其他的生灵修士,他们贸然前往会被杀死。 “三途川,冥族。” 涂山君面色一沉。 能够分封大圣的种族,其实力应该不弱,至少也是能对标东荒大宗的存在,族内肯定有道君坐镇。 想到这,涂山君感慨自己动手太快,竟没有先用搜魂术看看那夜叉化神的记忆。 那时候见到故人之子略有激动,又觉得还有四头夜叉,不想他们这些元婴夜叉见过的市面也少之又少。 想来也对,当年在小荒域的时候,许多元婴真君也是没有见过市面的,对大境所知甚少。 哪怕是大宗的分宗,实际上也和分封差不多,相当于宗主个人自负盈亏,唯一的好处是背靠大树,有名、有势。 圣人一怒何其怖。 四头夜叉顷刻化作飞灰。 原本心中喜悦的许昶像是被卡住脖子的大鹅,不敢再出言。 起身的张絮也狠狠咽了一口吐沫。 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东荒大境的前辈。别看对方说的是东荒语言,实则是一位随心所欲的大魔头。 就这样。 在三人无言中。 涂山君站在甲板前,掐指推算起来。 上一位得到魂幡的欧阳求仙确实死了,不然的话尊魂幡不可能更换幡主。 欧阳求仙虽然死了,阳神却没有进入魂幡,涂山君推测,应该是被欧阳求仙用什么手段将阴神阳神藏了起来。 尊魂幡承载不了修为超出他的阴神。 也好在欧阳求仙施展了手段,不然怕是刚锻造的魂幡就要重新爆炸。 当年景老怪强闯魂幡就差点碎裂魂幡,还是靠着消磨阴神化作煞气,才重新稳定下来。 也就是说,遇到超越他修为的阴神,要么封印在无岸归墟,要么就是还不收回。 就像当年域垒遇到古怪他和太乙师兄走散,后来再迎回阴神。 但,无论怎么样,最终还是要取回阴神。 “欧阳求仙的阴神在…” 涂山君催动法力感应魂魄所在,微微摇头,或许是对方的道行太高,又或许是相隔太远,他模糊之中只有一个方向,却根本就无法使用魂幡催动道君阴神。 涂山君并不心急。 这一次,他利用尊魂幡的特性假死脱身,摆脱东荒视线的同时还提升了自身实力,做的已经算不错,只可惜没有窥破阎浮道君的布置。 但是,至少也算是给陨炎道兄提一个醒、 “今日不死,来日此仇必报!” 经此一役,他对阎浮的敬畏已经消失。 如果不是无法再利用天地运道,阎浮不可能如此仓促的安排真魔道的道君出手。 既然涂山君已经摆脱了阴谋诡计的影响,就说明他就算没有站在阎浮的同一台阶上,也差不多看到了对方的背影。 计策在实力相差巨大的时候发挥出的作用也是巨大的。 在道行相近的时候,就要靠实力说话了。 茫茫阴间,广阔天地。 正该大展身手! 天雷熄。 劫云散。 踏空而来的黑发修士挺拔如松,在踏入小舰后,撇开衣袍,跪地拱手行礼道:“幸不辱命…” 圣人一指。 天地停滞。 温鹏诧然的看到那蜷缩在角落的三人定格在原地,接着他回转了目光,看向被业火包裹的高大身影,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和难以置信,紧接着突然高声呼喊道:“徒孙温鹏,拜见师祖!” 话音落下叩首行礼。 额头重重的落在甲板上。 他已经彻底确认,除了师祖,还会有哪一位大修士无缘无故的对他如此之好呢。 又是不死魔血,又是大道经文,以及化神丹丸,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一如当年他遇到师祖。 业火熊熊。 魔焰之中的人影久久没有回话。 良久。 传来幽幽一叹。 “家里,还好吗?” 一问,温鹏差点落泪,赶忙回道:“好,都好,温家已是大族,族人安居乐业,也出了不少修行的苗子,如今小灵州也在徒孙的治理下恢复生机,在小荒域也拥有着不小的名声。” “家族和宗门都进行了内迁…” “我在东荒大境打探了许久有关于师祖的消息,奈何我修为低微…” 温鹏感慨莫名。 东荒大境实在太大了,他想要在大境内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哪怕是当年的涂山君已经名动东荒,渡劫成圣,还有天骄道子出手争夺,也不是他一个元婴修士能知道内情。 他心里清楚。 若是此刻不相逢。 怕是永远都不会再见。 涂山君倒是对温家并不上心,温家后辈子孙若是秉持正道自会靠着底蕴活下来,若不能,他扶持起来也没有意义。 说到底,他所有的寄托,在温岳身亡的那一刻,就已经不会再放在温家的身上。 当年没有相认,本就有这样的打算。 这一次,他却是开口相认了。 回首千年。 故人之姿还是打动了他的心肠。 “你有什么打算?” 温鹏答道:“回师祖,徒孙这一次寻找的就是突破和延寿的机缘,既然已经得偿所愿,自是要返回东荒坐镇五灵门。” “做为五灵门的老祖,当然要将宗门发扬光大,建功立业!” 叩首的温鹏突然想到涂山君的身份。 不由激动战栗。 若能迎回祖师,他岂不是就拥有了争霸东荒的底气。 未来,五灵门将成为东荒大宗门。 温家也将在他的手中彻底崛起! 温鹏感觉到了父亲在天之灵的保佑。 保佑他逆天改命,还遇到失踪已久的祖师。 第908章 交易 光无影,域垒十色灼灼. 圣人魔焰威盖定格。 负手而立的高大修士身着一袭黑红金袍。 长发很是随意的扎起,唯有些许发丝边角垂下蓬松,映衬那一张青白色的面容。 低垂的眼帘遮盖住了深邃双眸。 不死目轮转。 温鹏清楚的知道,师祖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那是一种奇异的光彩,却又带着几分黯淡,如果仔细深究,应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皱眉,就好像,祖师在重新审视化神归来的他。 这是在听到他回答后的事。 温鹏沉吟不定,心中顿时浮出忐忑,不安道:‘难道是我的道途有错?’ 涂山君叠在一块背过去的手掌缓缓敲击,像是在运算着术数。 良久。 抬起的手掌又重新放下来,沉声说道:“你此回东荒大境,若不到生死关头,不可动用道体力量,更不要说你曾碰见了我。” 慌忙的温鹏诧然的看向赤发圣人。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表现惹得祖师不快,这才如此告诫他。 如此,倒也彻底断绝他想要请回祖师的念头。 “师祖这是…” “为…什么…” 温鹏错愕不休。 他本该直接答应下来的,不说这本来就是家门长辈,更莫谈救命之恩。 不过,临到了嘴边,他还是想知道缘由。 因此也就顾不得冒犯。 “这么多年,你从小灵州走来东荒,对我的身份应该有所猜测吧。” 涂山君笑了一声。 他可不会把温鹏当成一个孩子。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返老还童的化神青年,实际上曾经是一位寿元将尽的元婴老怪。 如果说一点都不知道,一点猜测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温鹏眼中闪过精光。 沉默不语。 昂首欲言之时,正看到那赤发的魔圣翻掌按下,神色严肃的说道。 “猜到了,不要说,也不要再问,你只需谨言慎行,牢记我的交代,如此,尚可不引起当年那些人的注意。” 他果然不再继续追问. 做为温家的老祖,他曾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部分,多少也知道了一些父亲发迹缘由,以及后来的万法宗修士的来到小灵州的始末。 这么多年来,经过多方的追寻探查,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弟子明白。”温鹏拱手行礼,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朗声道:“师祖所言,弟子定然牢记心中,此去东荒,绝不会提起师祖行踪,我只说是我在元央域得了机缘,修成后天道体。” 涂山君抬手一摄。 尸魃尺出现在他的手中。 翻掌间,万劫天煞业火熊熊燃烧,顷刻间尸尺化作灵液。 左右查看,伸出手指剜下一只不死鬼眼,正正好好悬于漩涡之中,灵液漩涡迅速成型,重新化作玄尺模样。 说是尺更像是一把无锋的剑。 剑柄处睁开一只魔眼。 黑红色的丝线像是逸散开的鲜血经脉,激活了玄尺。 随手解开无头尸魃的禁制,早已经化作皮肤的羽化鳞甲在涂山君探手间变成一把宝伞,张口吐出一道鬼灵业炎,宝伞被炼成一件法衣。 仍觉得不够满意,涂山君拔下紫黑色的指甲融入其中。 炼化后的法袍折叠安置于玄尺下。 接着取出一盏青铜古灯,一艘灵舟,一枚储物戒指。 说道:“这储物戒指中还有些丹药和天材地宝,你拿了去,以做修行吧,不死经和不死道体当可助你向前,至于你能走走多远…。” 涂山君没有再言说。 他连自己能走多远都不确定,如何断定他人道途。 “长者赐。” “不敢辞。” 温鹏拱手捧着法衣和玄尺,以及置于玄尺上的储物戒指。 凌空画出一张符箓,涂山君抬起鬼手点在符箓的中央,淡淡地说道:“域垒航道已经在大略舆图上,你这就离开此地吧。” “多谢师祖!” 温鹏再叩首。 恭敬行礼。 只觉得面前空间都在一阵涟漪中波动,紧接着,他猛的抬头看去,这里早已经不是刚才虎冢乱星所在,而是进入到了一方未知的航路。 四方空间极其稳固,那本该捧在他手中的小舟也化作一方小舰。 青铜灯火燃。 盘坐于甲板的温鹏看向已渐渐回神的三人。 许昶眼中满是激动的神色,起身行礼道:“多谢温老救命之恩!” “恭贺您老临阵突破,斩杀异族尊者,以温老才情,竟谦虚让我等先行逃跑,实在是让我等汗颜啊,多谢前辈!” 张絮也不由得感慨,眼中满是感激的神色,拜道:“谢前辈为小女子报仇!” 哪怕是青年也神色诧异,他没想到,在得到秘法并且施展出秘法后,温鹏能够逆境再活,不仅在元婴境斩死异族化神,还能够之后渡劫成功。 化神有成,得天地馈赠一局扫平暗伤。 青年沉吟道:“若当时施展秘法的是我,我是否也能…” 青年莫名的感觉有些熟悉。 好像自己对现在的结果早有些预料一样。 不过,他应该是从来都不曾说过这样的话的,也没有多余的感想和思考。 那秘法用出后除非有天大的机缘,否则根本不可能活下来,他所谓的熟悉,其实上也根本做不得数。 温鹏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怎么这三人将一切功劳都归在他的身上,而且还是如此的自然,根本察觉不到有任何术法伸展,就好像,不曾有人出手帮助,也未见任何一个大修士。 他摸了摸手指上的储物戒指,看向青铜灯火和航行的小舰,如果不是这些东西真实的存在着,他或许也会认为是众人说的那样,然而,他清楚的知道根本不是的,是师祖出手帮他渡过难关。 “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啊?!” 顷刻间,记忆被更改,连元婴真君都不曾幸免。 最重要的是,温鹏感觉不到任何术法神通的波动。 就好像刚才的一切痕迹也被完全抹除。 有铁尸在身侧,手握玄尺,尺上一颗魔眼寻常的闭着。 温鹏并没有说话,面容阴晴不定。 握紧玄尺的手掌紧绷又松弛。 保险起见,他应该将这三人杀死。 师祖既然如此教诲,定然是在东荒存有大敌,他若是放着三人回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走漏行踪。 掌握道兵的温鹏此刻没有出手并不是怀有慈悲心肠,亦或是说救人之后就不能杀人。 他顾虑的是祖师既然耗费手段留三人一条性命,万一他出手之后坏了神通,岂不反而是天大罪过。 思虑再三后,温鹏袖袍下攥住玄尺的手掌缓缓松开。 他还是选择相信祖师的判断。 劫后余生的三人还不知道自己又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三人全是一副振奋激动的神情,互相诉说着这一路上的凶险,以及对温鹏的感激之情,如果不是温鹏出手,他们定然没有活路。 “诸位谬赞。” “此役后,还是不要搭乘那黑船灵舟的好,既有古仙楼的康庄大道,我们还是要选择古仙楼。” “前辈所言极是啊。” “可惜古仙楼的巨舰太贵。” “再贵也要看和什么相比啊,若是和自身性命相比,那就一点都不贵。” 灵舟在说笑声中穿梭尽远天的黑暗。 站在小舰上的赤发道人踏空而行。 挥动手掌,整个小舰彻底被抹除。 不是化作烟尘雾气,还是完全消失在眼前,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口吞没似的,什么都不曾剩下,唯有赤发道人化作遁光向远天而去。 小城。 萧瑟。 阴间的天空大半时候都是雾蒙蒙的,只有极少数的时候才能看到明亮的阳光。 今日又小雨。 雨落时,天地一片寂静,突然,一道嘹亮的声音在街上响彻,那是一个略显稚嫩却撕心裂肺的哭喊。 少年跪在地上,眼角流淌出两行血泪。 他在祈求,在呼喊。 希望前行的车马能停下,能将他相依为命的妹妹放下来,然而,铁马神车不会因一个孩子的喊叫而又半分阻塞和停滞。 不仅如此,看守在外的独角恶鬼扬起了手中的鬼头大刀。 重刀落下的时候还伴随着一声怒喝。 少年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滚!” 少年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那一刻十分的沉重。 那是因为他正被人摁住。 当车马离开的时候,按住他的大手也随之离开。 他顿时感觉轻快了起来。 于是他发了疯一样的奔跑。 他不知疲倦,也感受不到疼痛。 草木从身旁掠过,身后的小城也渐渐渺小。 他并没有去追寻马车的方向,而是跑出城去,他知道龙崮山来了一个大妖,自大妖来到后,从此山巅成了禁地,再也没有人敢深入。 少年已经顾不得许多。 他根本找不到能够帮他的人。 听说大妖喜欢吃人,那是不是自己将自己送给大妖吃了,大妖就会出手帮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发足狂奔了多久,终于见到龙崮山。 奔上山巅。 妖龙正静静蛰伏。 少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大人帮我救回妹妹。” “我愿成为大人血食。” “他答应不了你。”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 少年错愕的看向从一旁正拿着一把刻刀在妖龙头前的高大人影。 那人一头赤发如瀑布。 头顶双角。 白色的面容像是冰雪凝成。 少年失望的起身。 转身要走。 “你为什么不向我寻求帮助?” 少年道:“我没有灵石。” “你有什么?” “我还有一条命。” “你愿意用你的命换我帮你吗?” 少年眼中绽放神采。 兴奋道:“愿意!” “只要大人能帮我找回妹妹,我这条命就是大人的!” “很好。” “从此,你的命,归本座了,谁也拿不走!” 二更,晚。 第909章 附灵 少年叫鞅伍。 他的身躯瘦弱。 青色的脑袋上顶着一只大大的独角。 独角下有一颗竖着的眼睛,接着是一双横着的眼睛。 一开口,细小的獠牙显露无疑。 与之相比,反而是黑袍金丝的赤发道人更像人。 不过,两人半斤对八两,谁也莫要笑话谁。 “大人,我们走吧!” 鞅伍迫不及待的催促。 “如此急切,你不怕完成心愿就就被我收走性命吗?” “不怕。” “这毕竟本来就是我答应大人的。” “有意思。” 站在龙头旁的赤发道人笑了起来,对眼前的少年刮目相看。 不过他依旧没有动身的意思,反而是转动手中的刻刀,在少年的额头处比量了一下,似乎在寻找这下刀的位置。 鞅伍能感受到刀锋传来的锋芒,让他想要赶紧闭上眼睛,不过他还是没有闭上,而是直勾勾的看向了赤发的道人。 赤发道人说道:“你受伤了。” “至少还死不了。” 鞅伍很是焦急。 府君大人曾经抓过很多人,那些人从来没有一个能回来。 “我好多年没有施展这般神通了。” 涂山君手中的刻刀像是有了灵性。 顷刻间,一道妖龙皮被他完完整整的剥了下来。 在赤发道人剥皮的时候,也将妖龙的血放进一方血红的葫芦,那葫芦像是怎么都装不满一般,生生让龙血放空也不见有逸散出来。 “喝。” 葫芦被递过来,鞅伍双手接住。 他低头看向葫芦,琥珀色的艳红映入眼帘。 接过葫芦的他二话不说灌入口中。 一口入肚。 只觉得烈的厉害。 原本寒冷的身躯当即温暖,就连疲惫也一扫而空。 葫芦就这么被赤发道人挂在他的腰间。 叮嘱道:“每隔半个时辰就喝上一口。” 与此同时,妖龙皮像是皮肤一样贴合在他身上。 正是‘魇纹附灵术’。 少年鞅伍长啸一声,身躯不可抑制的开始龙化,眨眼的功夫原本消瘦的身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条十丈有余的独角妖龙。 强横的力量在他的身躯爆发。 鞅伍诧异的审视起自己的身躯。 他的身躯现在很轻,又难以言喻的重。 轻在好像他轻轻一跃就能飞上天空,重是因为连他脚下的山石都已承载不住般迅速崩溃。 一声龙啸长嘶,当即腾云驾雾。 获得力量的鞅伍就要返身,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想要从府君的手中夺回自己的亲人,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这样做,因为他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全都是面前的赤发道人给与。 既然能轻而易举的给他,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剥夺。 他知道,大人物不喜欢手下自作主张。 “你已经获得力量,为什么还不走?” “我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 “我要去哪里,也由不得自己。”妖龙从云上飞下化作了一个少年。 少年半跪在地上,仰起头,什么都没有说,不过希冀的目光却似乎已经什么都说了。他在等一个命令,一个简单的命令。 赤发道人微微颔首道:“我们走吧。” 一大一小。 两头恶鬼踏上了路。 小镇。 天大晴。 小镇的主人猛然惊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两道人影,一大一小,大的领着小的,像是大鬼牵着小鬼,就这么站在他置办下的院落中。 小镇的主人推开了怀里的女妖,凝聚目光,沉声说道:“阁下是什么人?” 大鬼咧嘴笑道。 “晌午的时候,有一辆神车带走了他的妹妹,你知道去哪儿了吗?” “什么神车鬼车!” 小镇主人已起身,他蜷缩在座椅上看起来很是瘦小,一站起来竟有丈许。 麻秆一样的身躯挺着一个大肚子,而他的舌头长长的吐在外面,滴溜圆的双眼眯了眯,运转了自身法力。 “你胡说!” “小镇早发了告示,说是要进献府君。” 少年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 一声怒吼。 小镇的主人噗通跪在了地上,他呆愣的看着自己的膝盖,以及自己那不受控制的身躯。 他可是第一步的大修士,竟然连那少年人的一声怒吼都承受不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人抢走妹妹? ‘进献府君?’ ‘少女?’ 小镇主人错愕不已,他确实发过这样的告示,不过那是三年前。 府君为了扩大自身的疆域封地,与妖魔交手,受了不轻的伤,这时候就要手下的人献上童男童女,以求府君尽快恢复。 大鬼说道:“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 “这不对!” 小镇主人低着头。 汗如雨下。 眼中满是惊惧神色。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三年前的人重新上门,而且还口口声说他夺走了少年的妹妹。 如果少年拥有这般实力,他别说夺走此人的亲人,怕是早就成了少年的拳下亡魂。 “不对,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 小镇主人惊恐的回忆着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找不出有什么不对。 但这件事从始至终都透露着诡异。 “既然你不愿意说就让我亲自来看吧。” 空灵而嘶哑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镇主人只看到一只苍白大手伸了过来,接着他就失去了五感六识,就连原本高大的身躯也在化作粉尘飞灰。 一旁的女妖早就惊呆。 大鬼眉头一皱。 跟在身侧的小鬼希冀道:“大人可知道我妹妹的去向?” 大鬼微微点头。 他已经知道。 彻底知道。 只不过,这个真相或许并不该轻易的说出,涂山君自觉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但是话到了嘴边上,他还是咽了下去,他知道,就算说出来小鬼也不会信,甚至会以为自己是在骗他。 而且,在这种情况说出,岂非太过残酷。 这苦痛又怎能轻易的化解。 所以他说道:“我们走吧。” 小鬼一言不发的跟上。 这里远离城池,明显是一方世外桃源。 遥远看到一片火光通明。 赶来的宾客笑呵呵的拱手行礼道:“这就是千里烟波潭吗,果真是紫气氤氲,盖世无双,就是不知这烟波之地,到底有多么的广阔,听说这里是得自上峰的封地,乃是封与…。” 与宾客一同前行的迎客修士笑着说道:“不错,这就是封地的其中一部分,此地说是千里烟波,实际上却至少万里之遥,更不用说,在东西吞并后,夜游子大人治下已有十万里江山。” “相比一定来了许多老朋友。” “为庆贺夜游子大人封爵,我们也做足了准备。” “请。” 宾客微微颔首,放下了奔走马车上的窗帘。 车马飞驰踏空,莫说是千里之地,纵然是万里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罢了,些许的时间他还是能够容忍,而且,这位可是封爵的修士。 少顷。 天边灵舟横,飞马踩云遁。 流光穿梭。 这确实是十分盛大的场面,或许有些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 随着宾客渐来,一面灰色的大旗也缓缓升空。 夜游府君。 随着这一面旗帜升起,就好像天地只有这一个名号。 “封爵后就如此霸道吗?” 旗下走过的一位修士不禁皱眉看向身旁同伴。 “不是霸道。” 他的同伴没有答话。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走出,淡淡地说道:“旗帜是一方名,如今这名就像是这一方天空已有了主人,也表明,在此地,神鬼禁行,没有请帖的人,进不来,也走不到堂口。” 说话的功夫,那黑暗中的修士已越过两人将目光放在远处。 远处黑暗,走来一大一小。 月映空神色冷峻的盯着那两道身影,冷冷的说道:“阁下既然没有请帖,若还要继续强闯,只能请阁下去死!” 大小两鬼置若罔闻。 就这么走了过去。 然而,月映空却惊惧的瞪大眼睛。 他明明想要出手,身躯却害怕的不敢出手。 甚至他的法宝都在告诉他,如果他敢出手,那死的人一定不是刚才那一大一小,如果不是那一大一小还能是谁? 堂内。 灯火悠悠。 本来宽敞的大殿却显得很是深邃狭长,倒不是因为建造的太过小家子气,而是因为这大殿实在太过广阔。 一眼望去,满座妖魔鬼怪,竟有上千座之多,在那千桌的尽头,正有一个身着靛色法衣的法王高坐。 随着大小身影的出现,众修士并没有大惊小怪。 夜游封爵,请来的修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管是怎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这一大一小看起来也是寻常,不过那小的好像灵机气息强的吓人。 “把我妹妹还回来!” 怒吼声像是野兽的咆哮。 一吼之下,满堂寂静。 一些修为稍差的修士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紧接着惊诧恐惧的的看向了门前。 “好胆!” 修士怒喝。 高坐的法王摆手示意,开口道:“这其中或有误会。” 鞅伍大喝:“晌午之时,我妹妹被一八马漆黑大车带走,将我妹妹还来!” 法王目光侧移,看向了下座的修士。 修士恍然道:“是你!” “你小子三年前死于我的刀下,没想到你额头突然生出第三只神眼。” “借助三眼的神通让你逃了出去,没想到你今日还敢回来!” “三年前?” “死于刀下?” 鞅伍愣了一下。 “你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说来也对。” “我的刀很快,你感受不到自己死了也是寻常。” 修士眼中闪过诧异,接着说道:“不信你摸摸自己的脖子,是不是还有一道刀痕。” 第910章 杀仇 鞅伍果然摸向自己的脖子。 一道整齐却很浅的痕迹慢慢显化,直到完全狰狞,像是天堑般分离了头颅。 他的眼中光彩渐渐黯淡,他已经完全想起来当日的事情,在妹妹被压上神车之后,他就被人摁住,接着那鬼头大刀毫不留情的斩下。 「我…死了。」 鞅伍呢喃了一声。 手持鬼头大刀的汉子暴喝一声,双手并作剑指,指向了少年:「你既是一个死人,还如何能活!」 鞅伍眸中神光愈发黯淡:「我如何还能活?」 话音落下,他脖颈处的伤口越发的明显,就连那原本已经安放上去的头颅也摇摇欲坠,似乎根本不需要人出手,只要顷刻间,少年的身躯就会彻底腐烂,化作一捧枯骨堆砌在大殿。 殿内。 众宾客寂静无声。 高座的鬼王虬髯垂下,如倒悬火山。 庞大的身躯与他身下的矮凳相比,就像是一个巨人蹲伏在一方阶石。 鬼王身上青黑色覆盖,獠牙横生,犄角斜指青天。 双眸泛着淡淡的猩红,打量着闯进来的少年。 如果真如坐下的鬼吏所言,已在三年前斩下此颅,就算凭着三眼鬼族的神通,他也根本不可能活下来,而且还拥有了一身强横的实力。 就连元婴真君都被震在当场。 第一步以下的修士更是当场吐血。 仅仅因为少年的一声怒吼。 「三眼鬼族的天赋神通难道就如此厉害吗?」 盘坐在矮凳上的红发鬼王眸色闪过阴沉。 如果是这样,那他做的那件事或许是个赔本的买卖。 「既活不了就死吧。」 「死了就能安息。」 「埋葬一切不甘和怨恨。」 铁塔般的壮汉顶着一颗硕大的牛头,本以为这般粗鲁的修士根本说不出什么好话,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般怅然。 然而,做为杀人凶手,此言一出却让鞅伍猛的抬起头颅。 赤红的双眸欲夺眶,怒吼道:「我不能死!」 「不能!」 脖颈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然而鞅伍却不愿意倒下,他一倒下,还如何夺回亲人,他这一倒下,还如何报仇,他或许只能寄希望于那站在山巅斩杀了大妖的双角大修。 可是,他明明已经拥有力量。 为什么自己没办法办到? 难道仅仅因为他死了。 「可你已经死了。」 鞅伍觉得身躯愈发沉重,就好像那天一样。 直到。 突然一人声在耳边响彻:「你想活吗?」 那声音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 淡漠。 却坚定。 就好像只要他所言,就从没有难事。 鞅伍猛的回头:「想!」 「既然想,还不喝酒!」 鞅伍一把抓起腰间的血葫芦。 仰头畅饮。 猩红血液涌入口中。 苍白的面色迅速恢复红润,脖颈处平整的伤痕也迅速淡化。…。。 豪饮三杯血泪干,一声龙吼震坤乾。 鞅伍少年身躯化作丈许龙人。 身披龙甲,头顶三眼。 嘶吼声落,身形已如梭。 霎那间出现在牛头大刀修士的面前,牛头大刀修士猛的攥紧手中的鬼头道,暴喝道:「我能杀你一次,就能再杀你一次。」 龙爪落下。 一把抓住牛头刀修的头颅。 狠狠一攥。 一具无头尸体赫然还保持着刚才的威风。 鬼头大刀依旧还攥在他的手中,却再也没有激发的能力。 时间好像也彻底定格在了这个时候,殿内落针可闻,满座宾客或是诧异、惊恐,畏惧,望向那暴虐龙人。 「放肆!」 威压立至。 站在下方的护法怒喝。 区区一个不知道得了什么神通完全不会使用自身力量的小鬼,竟敢大闹府君之地。 护法向前一步,灵机气息如日山河湖泊,裹挟天地的力量,那是一种浸染,好似整个小天地处在他的掌控中。 「青云剑!」 殿内立时有人惊呼。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一剑青云,查若来。」 查若来面上硕大的独眼巍然不动,独角高挺。 四条手臂看起来并不臃肿反而十分的协调。 做为阴间夜叉族人,他的实力毋庸置疑,若不是臣服于鬼王,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也会成为一府之君。 龙人少年再持血葫芦,豪饮不休。 沉声嘶道:「喝不尽的葫中酒,杀不尽的仇人头!」 「谁是我的仇敌。」 「上前来。」 「饮我的血,砍我的头!」 高座的鬼王始终没有注意少年龙人。 此刻,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落在那站在殿门,并且正走来的双角大鬼,那大鬼泰然自若走到一个位置,位置上的修士咕噜一下滚了起来,赶忙让出去。 大鬼落座看向面前的美酒佳肴。 纹丝未动。 甚至连言语都没有。 如果不是刚才的一声断喝,还以为他是一个哑巴。 「休要猖狂!」 查若来怒而发出神光。 真意化作青云之剑,高悬在天却又向落入他的手中。 那四条手臂分明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让人分不清楚到底那一柄才是真正能够将人送去青云的剑。 一动如雷霆。 万钧力,顷刻发。 天地加于身而碾向那痛饮血酒的龙人。 「死。」 众人的目光不再被殿内的争斗吸引,全都落在那双角大鬼的脸上,想要看看他在这一刻会不会出手。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大鬼揣着袖袍盘坐在地,低垂眼帘,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出手时,青芒光耀千里,却在中途戛然而止。 查若来低头看去,一只拳头已经贯穿了他的身躯。 无穷的力量像是巨浪拍到在山石,山石顷刻分崩离析,他诧异的同时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长剑,他明明已经送入了这少年龙人的胸膛。…。。 为何剑光却完全泯灭? 一拳落下。 头颅碎裂。 鞅伍倒退了两步,踉跄的站稳了脚步,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猩红血。 他已经达到了身体的极限,不死经轮转,玄功运起,生生将身躯的伤势压了下去,然而他却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封刀挂剑夜游子。」 不知是谁说吃此言。 所谓的刀和剑,都已成了那少年的拳下亡魂。 做为夜游子的左膀右臂,他们的实力毋庸置疑,当然,如果真如鬼头刀所说,那三  年前已死的少年,又是通过什么手段神通获得无上力量。 众人的目光再次挪向一人。 「阁下是他的什么人?」 没有了‘臂膀"的府君声音中不见分毫虚弱和颤抖。 他根本就看不透这个双角赤发的大鬼。 不过,既然连他都看不透,其实力至少也是自己这个层次,甚至更高。 他不得不严阵以待,思索着这些年得罪的人,是否有这样的背景,又是否没有斩草除根,导致涌现妖孽复仇。 「师父?」 「长辈?」 「亲人?」 「我只是一个信人。」 「信人?」 「信守承诺的人。」 「他用他的命换我出手,我觉得很划算,所以我来了。」 赤发狂瀑布的大鬼缓缓开口,接着看向了夜游子,淡淡地说道:「交出来吧,我不想因为这一单未完成的承诺,影响了我的信誉。」 「交出什么?」 「交出他的亲人。」 夜游子哈哈大笑道:「早就吃了,就算你拥有无上伟力,可使死者复生,已经被我炼化的魂魄又怎么可能复原?!」 「既然道友是一个信人,我也想请道友办一件事。」 「事成之后定有后报?」 「什么事?」 鞅伍神色一震。 哪个少年不揣着一个英雄梦,又怎可能不崇拜英雄呢。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位盖世豪侠,愿意出手帮他。 然而,现在他心中涌起失望。 是啊。 这本来就是一幢交易。 只不过他身处弱势,便以为是强者的慈悲和同情而已。 鞅伍咬牙,没有说出一言。 「请道友离去。」 「在下当有厚报。」 「可以!」 「不过我不收金银财物,不要天材地宝。」 夜游子一愣,问道:「那道友要什么?」 赤发狂瀑的鬼王淡淡说道:「命。」 「在座的人道友看上了谁的命,你都可以拿走。」 涂山君微微摇头。 「我只要你的命。」 「你找死!」 夜游子勃然大怒,他现在怎么还不明白,眼前的修士就是在消遣他。 其实涂山君说的很认真。 如果夜游子愿意付出性命,他一定会带着鞅伍离。 当然,这是在完成了鞅伍的委托,找到了他的亲人之后,毕竟哪怕是信人,也得有个前来后到,不然会影响了生意人的信誉。…。。 「死吧!」 夜游子刚想动手。 他猛然发现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紫黑色的指甲点在他的额头。 夜游子猛地瞪大眼睛。 恐惧滋生。 额头刷的一下迸发冷汗。 他的身躯不自觉地僵硬在一块。 像是一块被揉皱的纸团般,难以舒展。 不死眸。 居高临下。 夜游子慌张道:「道友饶命!」 「饶你性命容易。」 「说出下落。」 夜游子神色一震,沉声道:「我…不能说!」 涂山君手指点出,将夜游子的阳神取出,淡淡地说道:「看来,此事另有隐情。」 「搜魂!」 少顷。 夜游子惨叫声渐渐小了。 涂山君皱起眉头道:「组织?」 鞅伍看着如轻描淡写的涂山君,呢喃道:「大人,为什么三年了!」 他明明才刚过了一个晌午。 他以为是涂山君让他活下来用去三年时光。 所以,他忍不住问出。 「因为你来晚了。」 鞅伍失魂落魄道:「我,来晚了。」 二更,晚。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请:m.yetianlian.net 第911章 目的 他来晚了。 涂山君不是神,也不是仙。 自与徒孙分别,一路上行来,他完成了很多人的心愿,也收取许多报酬。 他不可能刚好出现在这里。 等他来到的时候,奔跑了三年的鞅伍终于抵达山巅。 鞅伍以为自己在全力向着那座山奔跑,却不知已三年有余。 为什么这双角赤发的大鬼不能刚刚好赶到。 不能在他身死前救下他。 为什么自己不能在亲人被带走之前得到大鬼的帮助。 鞅伍不知道。 命运就是这般残酷。 他怪不了涂山君。 他要怪的人已经被他杀了,主谋死了,亲人同样也死了,鞅伍痛苦的半跪在地上,哀嚎这世道的不公,责怪自己来的太晚。 可是他当年也只是一个小小少年,又怎能扭转乾坤。 「或许她还活着。」 清冷空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鞅伍猛的抬头。 「耗费这么大的力气,组织不会轻易让她死。」 「他们惯是会做买卖的。」 鞅伍不明白眼前高大的修士语气中的熟悉和平静,就好像他完全了解组织的办事方法,也清楚组织到底会不会杀人。 鞅伍选择相信他,他除了相信他没有其他能相信的人。 一大一小走了。 来时喜事去时丧。 府君夜游子死去,满座宾客自是不欢而散。 或许都在思考如何取代夜游子成为新的府君,亦或是被那龙人少年震慑,思考起自己平生是否也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以前没人会帮他们,现在却出现一个异类。 他们的修为可能不是很高,然而,对于寻常人而言他们已高出太多。 拥有这般地位的修士是不愿意将自己的性命和他人画上等号的,他们不想自己的性命被一条卑贱的性命换取。 相比于那些,他们更庆幸那位修士不是嗜杀之人,不然没有一个人能走出那座大殿。 至少暂时他们要夹着尾巴做人。 不过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总会有修士不愿意这样的人出现。 他很快就会死,或者永远消失。 哪怕他的修为举世无双。 「灵石不够。」 胡子拉碴的赖汉将首揣在胸前,扫过面前的储物袋。 接着看向少年,说道:「我金无良做生意童叟无欺,但是,你的价钱给的太低了,你的价钱低,我却要背负莫大的风险,这不划算。」 少年面容阴沉,又取出一张纳物符。 「不够。」 又是一个储物袋。 「还不够!」 金无良依旧看也没看的继续说话。 鞅伍已经完全被激怒,怒气一来,丝丝杀气蒸腾好似要化作实质,而他的身躯也不可抑制的长出鳞片。 狠厉道:「我敬你是前辈给你三分薄面,这已是远超过寻常价格的价钱。」 「是啊金疯子,我也是老顾客,从你这里拿走的消息没有十条也有八条,更是给你介绍许多生意,你这岂不是打我脸。」…。。 站在一旁的大汉也皱起眉头,不由开口攀起交情。 「别扯这。」 「你就是拿一亿灵石,我金无良怎么定价都是应该的。」 「不愿意就滚!」 「我扯?!」 大汉勃然大怒。 他好心好意为金无良介绍生意连中间价格都不曾赚,正是看在交情上。 没想到此人如此狂妄,如此狼心狗肺。 不提供消息就不提供消息就是。 又是加价,又是满嘴胡咧咧。 灵机气息勃然,大汉就要出手。 「你想知道消息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金无良有恃无恐的说道。 鞅伍沉声道:「什么条件?」 金无良道:「我要你背后的高手替我杀一个人。」 鞅伍神色一变,将面前的东西收拾起来就要离开,没有任何的犹豫。 既然没有谈下去的必要自然不需要多言。 「这对于你身后的人而言并不是难事。」 「不过是举手之劳!」 鞅伍已经转头。 不料,一道空灵声音落下:「我答应。」 鞅伍面容剧变。 他不允许这样的疯狗威胁那位大人。 知道消息的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人。 他不卖,有得是人卖。 何必非要答应这厮无礼的条件。 于是鞅伍张口就要劝阻大人不要允诺这厮的无理要求。 金无良大喜:「我要杀的人,我保证他一定该死…」 「你懂我的规矩?」 「是。」 「那就不必说了,我亲自来看就是。」 一只青白色的鬼手从虚空中探出。 抓取间,一道元婴被摄出。 「我已经确定。」 「你要杀的人是南山府君,因为你的道侣被他巧取豪夺娶做了妾室,你也被他打断了长生路,此生难成。」 「我做生意向来公平。」 青白色的鬼手主人淡淡说道。 他和金无良不一样,不会随心所欲的加价。 一条性命办成一件事。 金无良显然早就知道此人的行事风格,脸上不由得浮现痛苦的扭曲。 厉声道:「只要能杀了他,我就算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行,我被他废了身躯,此生再难有一丝寸进,我一定要他死!」 青白色的鬼手收回到虚空:「我听到了你的心愿。」 站在一旁的大汉呆立在原地,冷汗早就打湿了衣襟。 金无良那么一个大活人,瞬息间成为一片灰尘。 那他这修为与金无良相仿的人,怕是也是一样的下场。大汉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吐沫,身躯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颤颤巍巍的说道:「前辈。」 「你也有心愿未了?」 「不。」 「不不不。」 大汉赶忙否认。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可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完成一件愿望。 到底是什么愿望能让人不愿意活下去呢,修为、权力、财富、还是说仇恨。…。。 他没有必须要报的仇,也不怨恨这该死的世道,他更想好好的活下去,不为什么,就是单纯而简单的活着。 「大人。」 「你什么时候收走我的命?」 路上。 鞅伍询问道。 涂山君沉默了半晌。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是法力不够用的时候,还是鞅伍稳固了身躯之后。 总之不是现在。 暂时涂山君也没有好的办法让鞅伍死中求活。 不死道种赐给了温鹏,现在他也还没有凝聚  出来。 按照现在的速度推测想要再凝聚一枚不死道种还需要三百年。 他只能传给鞅伍不死经。 鞅伍的天分不错,不死经已经参悟出皮毛。 可惜,哪怕鞅伍天资不俗也还没有凝聚道种。 想要从不死经中领悟出道体反哺身躯还是太难了,也许只有彻底领悟不死经的真谛,将不死经修至圆满方才能修成与涂山君一般无二的不死道体。 在上一次赐予温鹏后涂山君就有所感,不死道种染出的道体似乎不如他本身的道体。 不死道种的道体更像是一种简化版,能够快速的适应修士的身躯,然后将之浸染成不死道体。 当然,这也和个人感悟以及理解经文的深浅有很大关系。 涂山君做为道体始祖,书写出不死道经的修士,不管是道行还是在道体一路都已走的很远,温鹏暂时无法完全发挥道体情有可原。 若是人人都在得到道种之后就一跃拥有涂山君化神境的实力,那光靠道种,就能造就太多的天骄。 还是那句话,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在教授鞅伍的同时,涂山君也在整合自身的术法和神通。 「当你领悟不死道经的时候。」 石殿。 盘坐蒲团运转功法的修士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年身影。 修士在看清少年后说道:「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七十九个非我组织中人却踏入这间石殿的修士,前七十八个没有一个人活着走出去。」 鞅伍打量着阴影中的修士,那是一个长相奇特的人。 有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个耳朵,以及一头飘逸的黑发,皮肤白中带着淡淡的古铜,显然和他曾经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鞅伍沉声说道:「三年前,你们在夜游子那里收走了一个女娃。」 「还给我!」 「三眼鬼族?」 修士看向鞅伍的额头。 他对那女娃娃还有印象。 三眼鬼族是一个统称。 一般觉醒三眼的才算做三眼鬼族,而三眼鬼族的天资聪颖,修行天赋极高,能够卖上很好的价钱。 上一次的女娃娃便是如此。 「夜游子死了?」 王无忌皱起眉头。 他能看出这少年人的灵机气息,少年的身躯状况不稳定,莫约在元婴后期和大圆满来回躲闪,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杀死化神境界还封爵的夜游子的。…。。 如果对方能杀死夜游子,就有一丝可能杀死他。 「她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 鞅伍本以为对方不会轻易说出。 没想到王无忌毫无顾忌道:「东岳王城。」 「东岳王城?」 「为什么要在那里?」 「因为百年后那里将要举行一场百族大比。」 「百族大比?」 王无忌解释道:「阴间万族总是会互相争抢资源,也时常出现摩擦,便想出这样的法子重新划分。」 「有很多种族族内并没有天赋纵横的天骄,就需要向他人购买。」 「在这一方面,组织当然是有口皆碑的。」 「我不管什么大比小比。」 「你将她卖给谁了?」 王无忌微微摇头:「这我不能透露。」 「你不说就死。」 王无忌冷笑一声道:「凭你杀不了我,我和夜游子不同。」 「你最好听他的。」 突兀的声音响起。 王无忌的脸色剧变,拱手行礼道:「不知何方前辈驾临寒舍?」 「我对组织没有好感,不如说,还充满了恶感。」 那道声音继续说道。 涂山君所言不虚。 他杀组织的舵主都杀了三个。 如果不是当年让荒狐跑了,他或许和东荒的堂主已经对上。 阴间广阔,他本以为不会碰到相熟,不想还能听到组织的消息,并且再次来到组织的分舵。 王无忌眼皮一跳,毫不犹豫的说道:「乾达婆族!」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912章 罗族 王无忌不敢有丝毫异动。 他就像是一座雕塑。 在听到那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除了回答问题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虚空传来圣人言。 如风,也似死亡呢喃。 此刻他再不怀疑这小子能杀死夜游子。 王无忌神情严肃的说道:「西极之三川水,是乾达婆族所在。」 鞅伍振奋激动。 他是来晚了,然而他也不算晚。 至少他还能听到亲人的消息。 如果是为了挑选和选拔天骄道子,那妹妹一定还活着。 相比于他这个在死后觉醒而来的三眼,妹妹天生三眼,肯定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定然会被好好的培养和对待。 如果妹妹在乾达婆族过的不好,他就将妹妹夺回来,为此,他毫不迟疑的赌上自己的性命。 涂山君很少碰到如此识时务的修士。 不过哪怕他再如何识时务,在涂山君眼中也已是一个死人。 绑架、刺杀、贩卖人口,每一条都足够他死上几个来回。 直到今日还不曾死亡只因他没有遇到收他性命的人。 「前辈…」 「我不信你。」 王无忌猛的瞪大眼睛。 只是还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他的身躯就已化作飞灰铺在身后的长椅上。 如此快速的消亡让鞅伍始料未及。 这时候鞅伍突然有些害怕起虚空中的那位大人。 他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在他的眼中,修士已经回答出问题,哪怕有罪也该放他一马,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在鞅伍的世界观中,只要他能找回妹妹就好,只要妹妹还能好好的活着,他并不介意饶他们一条性命。 甚至有时候太强大的威慑,反而会让他们狗急跳墙,危及自身以及亲人安危。 所以,他觉得涂山君出手有可能是为了生魂。 利用阴神魂魄填充那杆看起来魔性十足的圣兵。 然而他又有些感激。 感激大人的出手。 至少在王无忌身死的那一刻,他心中不自觉地充满了一种快意。 那是一种期望达成的满意,他想要看到这些人有他们应该的报应,以前他没有实力做不到,现在有人替他办到了。 「他…一定是一位脾气古怪的…!」 他想说大侠二字,想了想又咽了下去。 因为在鞅伍的眼中,那位大人更像是一位随心所欲却很有原则的大魔头。 「魔头也好,大侠也好。」 人本来就是复杂且多变的,充满了黑白的对抗,哪怕是已经修成炼虚境的涂山君也不例外。 只因爱恨纠葛,总是伴随着暴力和死亡,因此才显得他像是一个死神,走过地方就会凋零一片生机。 「大人为什么要杀他。」 「他已经说了。」 「难道是因为杀了他能够无形中救很多人吗。」…。。 鞅伍面带崇拜的看向身旁的高大修士,似乎觉得自己终于在几日的思索后看明白了涂山君的行事风格,知道他杀人其实是为了救人。 看到鞅伍眼中的惊奇和喜悦。 那是一种憧憬。 涂山君本可以顺着鞅伍的话说出来,不过他偏偏没有说,反而是十分坦然的说道:「因为恶人杀起来没有心理负  担。」 「杀错人,会很痛苦。」 鞅伍错愕的看向身旁的高大修士。 不死心的追问道:「如果他是个好人呢?」 涂山君说道:「如果我们遇到的是一个好人,他为我们指明方向,我不仅不会怨他没有出手相助,因为本就不是他该做的事情,反而还会为他准备足够报酬,并且尽可能的料理好一切。」 「如果是个不好不坏的人呢。」 「如果他不好不坏。」 「识时务就能活,不识时务就死。」 涂山君的声音很冰冷。 那是一种漠然,好像不带着一点感情。 他没有不耐烦鞅伍的询问,每一条都认真的回答,就是看起来总是冷冰冰的,哪怕鞅伍刻意的亲近寻找话题,他也是面如寒霜的回答。 鞅伍不由失望。 他并不是想违背承诺,以为靠着情感就能让自己活命。 他只是觉得涂山君很孤独。 至少在他没被收走性命之前还能发挥些作用,说说话,解解闷。 就是不知道这是他一个人的闷,还是两个人的闷,或许只是他一个人,或许两人都有,这一大小两道身影再一次踏上了旅途。 西极之三川水  搜魂得到的记忆记录着这片大境。 三川水富饶。 收养了妹妹的是一位化神尊者。 这位尊者没有孩子,但是事关族群利益,她也必须贡献自己的力量,所以才从组织的手中买了一个孩子。 据说这个孩子是天生的三眼鬼,经过组织的测试拥有非凡根性,若是能成长起来一定会大放异彩。 她自己也测验过,其实不用测试,在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她就已经确定。 最后果然放心交付灵石。 如今已经三四年过去。 当年的小娃娃如今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怕是就连鞅伍站在面前都不太敢认。 「师父!」 少女拱手行礼。 恭敬向那站在不远处戴着面具背着手,身着青灰色长袍的女子。 女子露出一双如轻水长天的双眸,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满是慈爱道:「徒儿这乾达大天神功已入门,不久将会圆满第一步,好,好好好!不枉费为师多年培养,徒儿有此天赋当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谢师父。」 「哎。」 「你我师徒客气什么。」 大树下。 阴影中。 鞅伍泪流满面,怔怔然的望向那明媚笑容的少女,轻声呢喃,却没有走出阴影与少女相见,再见已是天人永隔,他一个死人去见活人做什么,更何况他的性命也不再归于自己。…。。 贸然相见反而会多生事端。 乾达婆是阴间大族。 鞅伍考虑的十分清楚,哪怕大人实力超凡无双,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带走妹妹。 其次,那女子待妹妹极好,他现在上前相认,难道要妹妹跟着自己去浪迹天涯吗,他自己朝不保夕也就罢了,不想妹妹也跟着如此。 至少在乾达婆族中妹妹能获得一份平静和安稳。 大人已经说过了,这位尊者没有子女,而且对妹妹也是真诚的。 「如果我有得选,我一定不会把妹妹留在…」 鞅伍微微摇头  就算这尊者再怎么真诚,再怎么和蔼可亲也不是真正的亲人。 可是他确实没  得选。 难道他要将妹妹托付给涂山君? 他没有两条命。 本就已经十分麻烦涂山君,若是再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就是不识好歹了。 「师父,我哥哥的事情…」 「唉。」 女尊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查过,还没有查到,也不知道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说完又带着亮光道:「你的修为快快提升,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他。」 少女坚定的点头。 她知道师父为她哥哥的事已忙活许久,当年在救下她后就带着她返回过小镇,但她们并没有在小镇找到她哥哥。 后来她专注于修行,只能期望师父能帮她寻到。 现在她的修为也有所提高。 等修为充足,可以自己去办。 看着女尊者带着少女离去。 「不见面吗?」 声音入耳好像在心间响起。 鞅伍迟疑了半晌,微微摇头道:「还是不见了,知道妹妹过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鞅伍露出灿烂的笑容,笑着说道:「大人已经完成了承诺,我也该做个信守承诺的人啊。」 「我们可以带她走。」 「只要你开口,没人能拦得住我们。」 涂山君的声音继续响彻。 他看得出鞅伍眼中的不舍和迟疑。 他们可以带走妹妹,然后寻一个更好的人家安顿。 乾达婆族固然不错,那女尊者也很优秀,但是,她毕竟是买方,将妹妹带来乾达婆族是要完成一定目的,并不是完全出于对孩子的喜爱。 鞅伍继续摇头。 「有点利用价值还能活得更好一点。」 「何况她们还是师徒。」 说到师徒的时候,鞅伍看向了身旁的虚空。 他知道那位高大的赤发鬼王就站在自己的身旁。 也明白自己修行的功法绝对是神功典籍,与那位赤发顶角的鬼王是同源的。 不过,大人好像一直对秘籍和传承避而不谈。 「少主!」 「我们终于找到您了。」 悲怆拗动的声音响彻。 一道身影直挺挺的跪在了鞅伍的面前。 哭的泣不成声。 眼泪鼻涕混杂成一团,沾染着地上的泥土将他英俊的面容也模糊了起来,他往前爬了两步,悲痛道:「主上保佑!」 鞅伍愣愣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似乎还没回神。 「你是?」 「少主啊,老奴是罗七,昔年曾侍奉主上。」 「当年被敌兵追杀迫于无奈使少主隐藏在一座边陲小镇,那是一座叫‘梧"的城镇,待老奴摆脱了追兵再去寻找少主的时候,少主已不见踪影。」 「老奴知道少主一定会来这里。」 「便一直守在这里。」 「已三年多了。」 罗七嚎啕大哭。 鞅伍一时不曾回神的轻声呢喃道:「少主?」 「我?」 「哪一族少主?」 「阿修罗族!」 二更,晚。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912章 罗族 王无忌不敢有丝毫异动。 他就像是一座雕塑。 在听到那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除了回答问题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虚空传来圣人言。 如风,也似死亡呢喃。 此刻他再不怀疑这小子能杀死夜游子。 王无忌神情严肃的说道:「西极之三川水,是乾达婆族所在。」 鞅伍振奋激动。 他是来晚了,然而他也不算晚。 至少他还能听到亲人的消息。 如果是为了挑选和选拔天骄道子,那妹妹一定还活着。 相比于他这个在死后觉醒而来的三眼,妹妹天生三眼,肯定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定然会被好好的培养和对待。 如果妹妹在乾达婆族过的不好,他就将妹妹夺回来,为此,他毫不迟疑的赌上自己的性命。 涂山君很少碰到如此识时务的修士。 不过哪怕他再如何识时务,在涂山君眼中也已是一个死人。 绑架、刺杀、贩卖人口,每一条都足够他死上几个来回。 直到今日还不曾死亡只因他没有遇到收他性命的人。 「前辈…」 「我不信你。」 王无忌猛的瞪大眼睛。 只是还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他的身躯就已化作飞灰铺在身后的长椅上。 如此快速的消亡让鞅伍始料未及。 这时候鞅伍突然有些害怕起虚空中的那位大人。 他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在他的眼中,修士已经回答出问题,哪怕有罪也该放他一马,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在鞅伍的世界观中,只要他能找回妹妹就好,只要妹妹还能好好的活着,他并不介意饶他们一条性命。 甚至有时候太强大的威慑,反而会让他们狗急跳墙,危及自身以及亲人安危。 所以,他觉得涂山君出手有可能是为了生魂。 利用阴神魂魄填充那杆看起来魔性十足的圣兵。 然而他又有些感激。 感激大人的出手。 至少在王无忌身死的那一刻,他心中不自觉地充满了一种快意。 那是一种期望达成的满意,他想要看到这些人有他们应该的报应,以前他没有实力做不到,现在有人替他办到了。 「他…一定是一位脾气古怪的…!」 他想说大侠二字,想了想又咽了下去。 因为在鞅伍的眼中,那位大人更像是一位随心所欲却很有原则的大魔头。 「魔头也好,大侠也好。」 人本来就是复杂且多变的,充满了黑白的对抗,哪怕是已经修成炼虚境的涂山君也不例外。 只因爱恨纠葛,总是伴随着暴力和死亡,因此才显得他像是一个死神,走过地方就会凋零一片生机。 「大人为什么要杀他。」 「他已经说了。」 「难道是因为杀了他能够无形中救很多人吗。」…。。 鞅伍面带崇拜的看向身旁的高大修士,似乎觉得自己终于在几日的思索后看明白了涂山君的行事风格,知道他杀人其实是为了救人。 看到鞅伍眼中的惊奇和喜悦。 那是一种憧憬。 涂山君本可以顺着鞅伍的话说出来,不过他偏偏没有说,反而是十分坦然的说道:「因为恶人杀起来没有心理负  担。」 「杀错人,会很痛苦。」 鞅伍错愕的看向身旁的高大修士。 不死心的追问道:「如果他是个好人呢?」 涂山君说道:「如果我们遇到的是一个好人,他为我们指明方向,我不仅不会怨他没有出手相助,因为本就不是他该做的事情,反而还会为他准备足够报酬,并且尽可能的料理好一切。」 「如果是个不好不坏的人呢。」 「如果他不好不坏。」 「识时务就能活,不识时务就死。」 涂山君的声音很冰冷。 那是一种漠然,好像不带着一点感情。 他没有不耐烦鞅伍的询问,每一条都认真的回答,就是看起来总是冷冰冰的,哪怕鞅伍刻意的亲近寻找话题,他也是面如寒霜的回答。 鞅伍不由失望。 他并不是想违背承诺,以为靠着情感就能让自己活命。 他只是觉得涂山君很孤独。 至少在他没被收走性命之前还能发挥些作用,说说话,解解闷。 就是不知道这是他一个人的闷,还是两个人的闷,或许只是他一个人,或许两人都有,这一大小两道身影再一次踏上了旅途。 西极之三川水  搜魂得到的记忆记录着这片大境。 三川水富饶。 收养了妹妹的是一位化神尊者。 这位尊者没有孩子,但是事关族群利益,她也必须贡献自己的力量,所以才从组织的手中买了一个孩子。 据说这个孩子是天生的三眼鬼,经过组织的测试拥有非凡根性,若是能成长起来一定会大放异彩。 她自己也测验过,其实不用测试,在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她就已经确定。 最后果然放心交付灵石。 如今已经三四年过去。 当年的小娃娃如今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怕是就连鞅伍站在面前都不太敢认。 「师父!」 少女拱手行礼。 恭敬向那站在不远处戴着面具背着手,身着青灰色长袍的女子。 女子露出一双如轻水长天的双眸,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满是慈爱道:「徒儿这乾达大天神功已入门,不久将会圆满第一步,好,好好好!不枉费为师多年培养,徒儿有此天赋当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谢师父。」 「哎。」 「你我师徒客气什么。」 大树下。 阴影中。 鞅伍泪流满面,怔怔然的望向那明媚笑容的少女,轻声呢喃,却没有走出阴影与少女相见,再见已是天人永隔,他一个死人去见活人做什么,更何况他的性命也不再归于自己。…。。 贸然相见反而会多生事端。 乾达婆是阴间大族。 鞅伍考虑的十分清楚,哪怕大人实力超凡无双,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带走妹妹。 其次,那女子待妹妹极好,他现在上前相认,难道要妹妹跟着自己去浪迹天涯吗,他自己朝不保夕也就罢了,不想妹妹也跟着如此。 至少在乾达婆族中妹妹能获得一份平静和安稳。 大人已经说过了,这位尊者没有子女,而且对妹妹也是真诚的。 「如果我有得选,我一定不会把妹妹留在…」 鞅伍微微摇头  就算这尊者再怎么真诚,再怎么和蔼可亲也不是真正的亲人。 可是他确实没  得选。 难道他要将妹妹托付给涂山君? 他没有两条命。 本就已经十分麻烦涂山君,若是再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就是不识好歹了。 「师父,我哥哥的事情…」 「唉。」 女尊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查过,还没有查到,也不知道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说完又带着亮光道:「你的修为快快提升,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他。」 少女坚定的点头。 她知道师父为她哥哥的事已忙活许久,当年在救下她后就带着她返回过小镇,但她们并没有在小镇找到她哥哥。 后来她专注于修行,只能期望师父能帮她寻到。 现在她的修为也有所提高。 等修为充足,可以自己去办。 看着女尊者带着少女离去。 「不见面吗?」 声音入耳好像在心间响起。 鞅伍迟疑了半晌,微微摇头道:「还是不见了,知道妹妹过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鞅伍露出灿烂的笑容,笑着说道:「大人已经完成了承诺,我也该做个信守承诺的人啊。」 「我们可以带她走。」 「只要你开口,没人能拦得住我们。」 涂山君的声音继续响彻。 他看得出鞅伍眼中的不舍和迟疑。 他们可以带走妹妹,然后寻一个更好的人家安顿。 乾达婆族固然不错,那女尊者也很优秀,但是,她毕竟是买方,将妹妹带来乾达婆族是要完成一定目的,并不是完全出于对孩子的喜爱。 鞅伍继续摇头。 「有点利用价值还能活得更好一点。」 「何况她们还是师徒。」 说到师徒的时候,鞅伍看向了身旁的虚空。 他知道那位高大的赤发鬼王就站在自己的身旁。 也明白自己修行的功法绝对是神功典籍,与那位赤发顶角的鬼王是同源的。 不过,大人好像一直对秘籍和传承避而不谈。 「少主!」 「我们终于找到您了。」 悲怆拗动的声音响彻。 一道身影直挺挺的跪在了鞅伍的面前。 哭的泣不成声。 眼泪鼻涕混杂成一团,沾染着地上的泥土将他英俊的面容也模糊了起来,他往前爬了两步,悲痛道:「主上保佑!」 鞅伍愣愣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似乎还没回神。 「你是?」 「少主啊,老奴是罗七,昔年曾侍奉主上。」 「当年被敌兵追杀迫于无奈使少主隐藏在一座边陲小镇,那是一座叫‘梧"的城镇,待老奴摆脱了追兵再去寻找少主的时候,少主已不见踪影。」 「老奴知道少主一定会来这里。」 「便一直守在这里。」 「已三年多了。」 罗七嚎啕大哭。 鞅伍一时不曾回神的轻声呢喃道:「少主?」 「我?」 「哪一族少主?」 「阿修罗族!」 二更,晚。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913章 王子 我?」 「阿修罗族的少主?」 鞅伍痴痴的看着远方,他的双眸闪过神伤,紧接着慢慢黯淡下来,声音冰冷且淡漠的回绝道:「你来晚了。」 罗七一愣。 顾不得面容的狼狈抬头道:「为什么?」 鞅伍一把扯开脖颈处的衣领。 露出一条淡淡的伤疤。 「我已经死了。」 阿修罗族迎回一个死去的少主有什么用。 他现在还能自如的行动,完全是靠着涂山君为他附灵,以及腰间温暖身躯的血酒。 不然,他的身体一僵,魂魄就会消散在天地之间。 「我来晚了。」 罗七轻声呢喃。 紧接着两行浊泪纵横将脸上的泥土犁出两道沟壑。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极力的摆脱追兵还是来晚了。 少主已死。 罗七悲痛欲绝的趴在地上。 「不。」 「还不晚!」 一道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突兀的闯进来。 罗七的身形一顿,希冀般的将目光投了过去,死死的盯着走来的一道高大身影。 那人竟有一丈高。 身形修长。 只穿着非常简单的白色单衣,赤脚走来。 白色的长发很简单的披散在肩膀处。 白衣修士走到了罗七身旁,看向站在大树阴影下的少年。 赞叹道:「像,实在是太像了。」他的目光也同时落在了鞅伍的脖子上,白皙的脖颈有一道狰狞的刀痕,此刻更显得猩红。 「像有什么用,少主已经死了。」 「死?」 「不见得。」 白衣修士摇头道:「生与死中间夹杂着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我们再晚一些找到少主,或许少主就真的会死,但是现在,那只眼睛中依旧充斥着生机。」 「既然生机不绝,又怎么可能会死呢?」 白衣人指向鞅伍额头的第三只眼。 「而且这具临时的身躯…」 白衣人忍不住惊叹:「简直是太完美了。」 「能够完全聚拢生机而不让血肉侵蚀灵魂阴神,这代表施展此法的人对生死的研究早已经超过了许多生死道大宗师。」 「如果能够得他相助,或许我们就能为少主重塑身躯。」 「你说的是真的?」 罗七眼中充满了惊喜,激动紧张的询问道。 「当然。」 罗七赶忙问道:「少主,到底是什么人为你打造这般临时身?」 鞅伍正要脱口而出涂山君的名号,然而他仔细的想了想,好像还不知道那位大人的名号,并且他也不能完全听信这两人的话。 相比于莫名其妙的冒出来的两个人,对他一顿指手画脚,他更相信涂山君。 所以他并没有开口,沉吟了半晌说道:「你们走吧。」 他已如愿以偿的找到妹妹,也是时候完成承诺。 鞅伍不会说出涂山君,也不会跟这两人离开。…。。 「我这条命已经许给别人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去。 罗七当即一愣,悲痛道:「少主啊,主上主母惨死,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是阿修罗族的王子,你身负血海深仇,怎能将自己的性命随意的许给他人啊。」 「怎能就这般轻而易举的去死啊!」 已经转身的鞅伍勃然大怒。 回身,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的罗七。 怒道:「你以为我不想报此大仇吗?你以为我不想知道我爹娘是个怎么样的人吗,你以为我心甘情愿的去死吗?」 「我没得选!」 「怪只能怪你们保护不利,你们怎么没跟我爹娘一起死!」 「死了好。」 「死了就什么都不用想。」 「就什么都不用知道。」 「死也就解脱了。」 鞅伍骂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只有两行泪水流下。 他当然也向往爹娘的庇护,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个盖世的豪侠,能够为他们兄妹二人遮风挡雨,庇护风霜,可是结果是什么呢。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爹娘都不在。 在他身死的时候也没有人为他拦下那柄长刀。 在他死后,不知道徘徊在什么地方,他不知道应该求谁。 那个时候别说是自己的命,他愿意赌上自己的一切。 「是老奴对不起主上。」 罗七被一个少年踹到一旁,也只能蜷缩在一起失声痛哭,不敢起身。 他或许也明白是自己失职,所以才让鞅伍身死,如果他能早一点抵达,如果他当时没有将鞅伍放在梧城,是否结果会不一样。 看着罗七哭的厉害,鞅伍心中不忍,别过头去。 他不该这样说的。 对于爹娘他没有任何的记忆,但罗七是记忆深刻的。 弄丢了他,罗七心中肯定比他难过百倍。 鞅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噗通。 鞅伍跪在地上。 羞愧难当。 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 白衣人和罗七都不知道鞅伍是什么意思,懂得鞅伍意思的人不多,恰好,涂山君就是其中之一。 虚空中的双角大鬼静静的注视着鞅伍,他的眼中无喜无悲,只有如水一般的平静。 「你想去报仇?」 深思之后的鞅伍坚定道:「想!」 他想求涂山君宽限他一些时日,让他能为…。 仔细的想了想,鞅伍发现也不知道爹娘的名字。 「为人子女若不能报仇是为不孝,我不想做那个不孝的人,我想知道他们是谁,也想知道我是谁。」 「为何迟疑?」 「因为我不想不守信用。」 「不守信用是为不义。」 「我说什么时候取走你的性命了吗?」 鞅伍一愣。 沉吟道:「好像没…」 「我有限制时间吗?」 「好像也没有。」…。。 鞅伍仔细的回忆那时候的相遇,他请求涂山君帮他,得到的答案是:「从今以后,你这条命归我了,谁也拿不走。」 罗七不知道鞅伍在和谁说话,白衣人则已经将目光锁定在大树的阴影下,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是白衣人就像是已经看到了什么似的,严肃道:「道友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空间扭曲。 阴影下浮现一道高大身影。 面容雕刻像是远山冰峰,赤发狂瀑映衬双角斜指青天,他的目光落在白衣人的身上,平淡地说道:「我并没有藏,我只是站在那里。」 罗七神色剧变。 以他的实力,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是炼虚的圣人。 不由厉色道:「你是什么人,隐藏在我家  少主身旁是何等居心?!」 起身的罗七严阵以待。 白衣人眯了眯眼睛,说道:「道友没有藏为什么要站在那里?」 「因为这孩子让我帮他找回妹妹。」 「妹妹?」 两人相视。 他们当然调查过鞅伍身边的人,知道那么一个‘妹妹",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守株待兔了。 鞅伍这三眼鬼很是奇特,凭他们这样的实力,竟然也没有找到鞅伍踪迹,该说不愧是那位的独子吗。 鞅伍开口道:「这是我的恩人。」 白衣人当即反应过来,惊讶道:「少主身上的变化是道友的手笔?」 「是他?!」 罗七惊喜不已,没想到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如果真如白衣修士说的那样,他们寻到此人然后再辅以主上所留天材地宝就能重塑少主的身躯,到时候或许真的复仇有望。 白衣人说道:「在下罗蛮平。」 「大力蛮圣,罗蛮平。」 罗蛮平的目光绽放出奇异的神色。 他再一次打量起阴影下的高大修士。 此人身长七尺有余,一袭黑红法袍,面容和手都很白,惨白,猩红长发被他随意用簪子扎成道髻。 一双眼睛和衣衫很是相配,同样是黑红色的,在青天紫角映衬下显得像是陨天星辰。 「不知阁下是?」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涂山君就是说出自己的名号罗蛮平也不知道。 他的大名在东荒至少是响亮的,不过在阴间,他当然还是无名小卒。 他知道的这些消息还是从那些人识海中搜魂而来,以他们的层次也顶多知道个名号而已,根本不清楚罗蛮平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蛮平露出微笑。 对方不愿意透露他也不深究。 「我们又应该如何称呼阁下呢?」 「你可以称我尊魂魔圣。」 「尊魂。」 「魔圣。」 罗蛮平轻声重复,他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这道号出自哪一家。 「太好了!」 「前辈愿意相助的话,少主复生有望!」罗七可不管这些问题,也不想知道这个双角鬼圣来到这里的目的。 他只想让双角鬼圣出手帮鞅伍凝聚肉身,沐浴战血,然后起死回生。 「道友应该知道…」 涂山君抬手道:「事情始末我已了解。」 「说吧,怎么办?」 罗蛮平凝重道:「修罗宝库有足够的天材地宝能够让少主重塑身躯。」 「底层的修罗血海还能激发出少主的不败修罗道体,到时候神体一成,不仅能稳住身躯,还能让少主更进一步。」 「修罗宝库在哪儿?」 「阿修罗族禁地。」 涂山君皱起眉头:「阿修罗族既然是阴间大族,族内高手众多,你们的主上也就是阿修罗族长是怎么死的?迎回鞅伍又是做什么?」 罗蛮平摇头道:「还没有查清楚。」 「现在没有了教主坐镇,老祖又不知所踪,教内动荡不安,急需少主回去稳定人心。」 涂山君脸色一变。 冷冷的看了罗蛮平一眼。 罗蛮平此举岂不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914章 哥哥 涂山君漠然无言。 上前一步。 挡在了鞅伍的面前。 冷冷的注视着不远处的罗蛮平。 罗蛮平的神色出现微小变化。 他已经感受到了来自那红发双角鬼圣的敌意。 无形中的杀气似要化作实质一般。 如果说刚才在见到涂山君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修士是个普通鬼圣,在生死道上走的很远,拥有着自个儿独特且能够实现的理解。现在再看,此人或许不仅仅是一个道行深厚的鬼圣,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严肃的同时沉声问道:「道友这是何意?」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我做王时,曾立下一条,若我身死,无需尊我子嗣。」 「因为我知道他们绝不会尊我的子嗣为王。」 「弱小的王镇不住四方。」 罗蛮平沉声道:「少主虽年幼却是正统,拥有不败修罗道体,在我等以及追随教主大势的拥戴下,定然可以充分发挥实力,走完这凶险之路,彻底蜕变成为教主,甚至超越教主!」 「这样说来,谁做摄政王?」 「摄政王?」 「不错。」 「主少国疑,该有一位才智双全的修士站出来,代替少主完成国策,奠定王朝根基,使四方稳固,百姓安居乐业。」 涂山君开口解释了摄政王的作用,他的眼中只是一片冷意。 「是你?」 涂山君指向跪在一旁的罗七。 罗七吓的当即一慌,跌倒在旁,连连摇头。 「还是你。」 说着指向了罗蛮平。 说道:「修罗十法之力,大圣罗蛮平。」 「还是说,是你们背后之人。」 涂山君放下手指。 罗蛮平说道:「没人要做摄政王,待少主长大,修罗族依然要少主前来主持。」 「我们如今所作所为,不仅仅是想要迎回少主,安顿四方,更是想要保住少主的性命,延续教主的血脉。」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蛮平眼中满是真诚也沉痛。 他显然也没有想到教主会身亡,而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尽量保住少主。 涂山君盯着这两人,眼中不由浮现厌恶:「你们不该牵连一个无辜的孩子。」 「我们不保护他就没人保护他了。」 「他会死。」 「会被杀死教主的凶手斩草除根,会…」 「为什么?」 「因为他是教主的独子。」 「他真的是吗?」 罗蛮平双瞳微缩,眼皮一沉。 周身灵机气息环绕,大圣威压如天怒。 他死死的盯着站在少年身旁的双角鬼王,杀气顷刻间化作了实质融入灵机之中,冷冷的问道:「你是谁?!」 空间如同停滞下来。 鞅伍一动不动。 罗七也像是被冰雪冻结。 「回答我的问题。」 「他真的是吗?」 「是!」 「撒谎!」 涂山君勃然大怒。…。。 他施展过术法,没有从鞅伍的身上找到同源,也就是说鞅伍的妹妹根本不是他亲妹妹。 不是亲妹妹,所以他才没法用神通寻找,不然何必大费周章的一个个寻来,一个个的搜魂。 如果鞅伍真的是修罗族族人。 那他在血脉上应该和此人有些许关系的。 修罗族大圣罗蛮平,不可能不是修罗族人。 那谁不是? 答案显而易见。 鞅伍根本不是修罗族人。 也根本不是什么教主独子。 相比于鞅伍,鞅伍的妹妹才更符合,不仅仅拥有修罗族血脉,还有高人保护,并且一路上看似凶险,实际上全都逢凶化吉。 涂山君甚至怀疑鞅伍妹妹被劫走,本来就是修罗族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这一出戏,只死一个无辜的孩子。 还有可能是两个。 涂山君冰山一般的面容化作青灰之色,厉声道:「这孩子的妹妹呢?」 罗蛮平面色一变:「道友在说什么。」 「教主只有一个独子。」 「少主哪里有什么妹妹。」 涂山君失望的微微摇头,说道:「你们还有装到什么时候,想在一个血道修士面前隐藏血脉,呵。」 冷笑一声接着道:「我没有从这个孩子的身上发现任何和修罗族有关的血脉。」 罗蛮平面色一沉。 他确实没想到这生死道修士拥有这般眼力。 或许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这双角鬼王就已经彻底洞穿他们的目的。 罗蛮平不知道这双角鬼王的来历,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哪一方的人马,按理说一个鬼圣不可能如此岌岌无名的。 此人的道行不低。 却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一般。 ‘看穿着和言谈,像是五大天的修士。" 罗蛮平没有继续猜测对方跟脚来历, 「道友太过狂妄了吧。」 他并不需要知道此人的来历,既然此人看出了他们的问题,那就在此地将这个人彻底抹杀,反正这件事本来也是他们临时起意为少主寻一个替身,承担少主应该承担的一切风险而已。 没有这生死道鬼圣反而是一件好事。 杀机凝于一线。 涂山君坦然自若。 他当然知道罗蛮平的强大,更明白对方说什么需要生死道高手出手为鞅伍重塑身躯也是假的,他们不过是想知道鞅伍背后站的是谁。 等他们认知清楚,鞅伍在他们的眼中也就再无神秘。 不如说鞅伍才是最符合他们谋划的人。 圣人一怒天机瞬变。 罗蛮平迈步向前。 白衣胜雪,高大的身躯此刻更是顶天立地,翻天覆地的杀气将整个空间完全锁死,就好像整个天地都已经落入罗蛮平的掌中。 他的身躯在一步踏出后生出第三只眼,无边血光如怒海滔天。 涂山君瞥向四方。 道纹锁住空间不给他撕开域垒离开的机会。…。。 血光天威充斥着道法。 虚影震颤,泛涨的波纹开出血色的花,花丛中走来的高大修士沐浴天机。 涂山君冷笑一声:「修罗血法如此深邃,岂会需要我来帮你们?」 罗蛮平道:「本就不是为了让你帮我们。」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隐藏在他的身旁。」 「你到底是谁,是什么目的?」 涂山君回身看了鞅伍一眼,接着回身看向罗蛮平,平静的说道:「我只信守承诺前来寻找他的妹妹,既然他的妹妹早就已经被你们掉包,那也该告诉我他妹妹的下落,让我死个明白吧。」 涂山君知道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 这是境界上的差距。 而且夜叉修士的法力也已经所剩无几。 他想靠一个化神初期的法力来迎战一个大圣,简直是天方夜谭。 罗蛮平神色异样,他实在理解不了眼前这鬼圣的想法。 不过,既然如此他也确实应该说出真相,于是他说道:「根本没有那么一个人,他本来就是我们安排收养的一个用来掩人耳目的孤儿,根本没有什么妹妹。」 「刚才离开的那个不是吗?」 罗蛮平面色一正道:「你猜出真相就该知道,他不配做那人的哥哥。」 「你的意思说。」 「那个人不是他的妹妹。」 「不是。」 罗蛮平回答的很坚定。 「很好,我很庆幸自己不需要再顾及什么。」 听到鬼圣的话罗蛮平双眸眯了眯。 涂山君说道:「她不是,我会带着他继续寻找。」 「你和他都走不了。」 「不见得。」 「看来道友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不。」 涂山君微微摇头,继续说道:「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乾达婆族。」 「尽管乾达婆族稍弱于修罗族,也同样是大族之一,我只需要暴露出她的身份,你们谁都走不了,她也活不了。」 罗蛮平的神色终于变了:「道友太过卑鄙了吧。」 「用一个无辜孩子做自己活命的资本。」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我不如你们,你们真的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而且还要继续欺骗他。」 「我不信。」 「你可以试试。」 罗蛮平沉吟良久终究没敢试。 他散去杀机,后退了半步。 与此同时。 风再次拂过,云朵也重新飘飞。 罗蛮平静静的注视着涂山君,又瞥向罗七说道:「回去,调集人马,请护法长老前来。」 罗七一愣。 「去。」 「好!」 罗七没有迟疑的起身。 「等等。」 罗蛮平看到出言的涂山君说道:「道友现在求饶或许太晚了。」 「不晚。」 涂山君话音落下的同时看向身旁的鞅伍道:「你应该已经知道真相了吧?」 罗蛮平神色一滞,紧接着神色放松下来。…。。 这孩子知道与不知道都无关紧要。 他唯一在意的是鬼圣不知道用什么道法,竟瞒过他的法眼给那孩子听到了他们两人的谈话,怪不得鬼圣会那样说。 鞅伍低着头,小声的回应道:「知道了。」 他清楚的听到二圣的话,也明白自己的身世。 他根本不是什么修罗族少主,他就是一个无名小鬼。 鞅伍苦笑了一声,他说想要回去不仅仅是想要为素未蒙面的爹娘报仇,也是因为他骤然知道自己如此重要的身份后坚信自己的不平凡。 他是王子,是修罗族少主,是不败修罗道体的继承者。 他是不凡的。 鞅伍如是想到。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就是一个平凡的小鬼。 没有道体,没有爹娘,也不是王子少主。 现在他胸中充满了失落和酸楚。 连鼻子都跟着酸起来。 鞅伍猛地抬头看向罗蛮平。 说道:「我跟你们走。」 「如果我不是特殊的你们也不会选中我。」 鞅伍的话让罗蛮平诧异。 也让身旁的涂山君一愣。 停住脚步的罗七惊讶的看向鞅伍。 「求你们能放过大人。」 「他是个过路的大侠,如果不是我的央求,他不会卷入。」 罗蛮平说道:「我们选谁都一样。」 鞅伍道:「不一样。」 「我是她的哥哥,我想保护她。」 说着鞅伍露出灿烂的笑容:「大人,这条命算我先欠着,你先走吧。」 二更,晚。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请:m.yetianlian.net 第915章 上船 多日相处,鞅伍知道涂山君的脾气。 他也清楚的明白,涂山君面对罗蛮平取胜的机会并不大,不然涂山君不会用这样的法子来逼退罗蛮平。 在鞅伍的印象中,涂山君从来都是能够出手就出手,绝不会多言几句的。 罗蛮平更是没有掩饰的调兵遣将,势必要将鬼圣围困于此。 拖得太久,反而会有性命之忧。 因此,鞅伍决定以身入局。 他能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保护自己的妹妹,也要让涂山君安然无恙的离开。 罗蛮平沉吟。 鞅伍确实是最合适的一个, 只是,一旦放跑鬼圣,他们的计划或许就有泄露的嫌疑。不过,在经历洗礼之后,哪怕鬼圣宣扬出去也不会有人认为鞅伍不是教主的子嗣。 思虑良久。 罗蛮平点头道:「好!」 与其大海捞针的去搜寻,不如就选定鞅伍。 罗蛮平很满意鞅伍的表现。 他们需要这样一个人为真正的教主子嗣吸引注意。 罗蛮平让开一步,做出请的姿势,说道:「道友,既然此事与你无关,你该走了。」 一只大手落在鞅伍的肩膀上。 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们没有人要先走。」 鞅伍为之一震。 罗蛮平面色浮现怒容。 他已做出让步,这鬼圣却如此不识好歹。 是当真有恃无恐以为他不会出手吗。 「我不信你们。」 皱眉的罗蛮平问道:「不信我们什么?」 「不相信你们的计划。」 「他和你们教主并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我都能看出来,想要瞒住世人并不容易。」 「这就不劳烦道友费心了。」 涂山君说道:「但是我觉得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道友未免太自大了。」罗蛮平显然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不过现在他却冷静下来,仔细的观察起鞅伍,鞅伍这具临时身躯实在太完美了,让他这个大圣都不由得出言赞叹。 能够完成这一具身躯的人无疑是个血道高手。 更难可贵的是,他还精通生死道。 这个人无疑是最好的大夫。 可以起死回生的大夫。 「道友愿意帮忙?」 「代价是什么。」 涂山君拍了拍鞅伍的肩膀说道:「代价他已经付过。」 「命?」 「命道!」 看到涂山君没有反驳,罗蛮平放下心来。 怪不得此人如此紧要鞅伍的命,原来是命道修士。 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命道修士的所作所为让人看不懂也是正常的。 「道友就不怕吗?」 「怕什么?」 「在此地,我们二人投鼠忌器,若是你随我返回修罗族的禁地,你的性命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涂山君笑了一声:「你以为杀了我,我就会死?」…。。 「也好。」 罗蛮平颔首。 他就是顾忌这件事才没有出手。 走到这一步,死亡已经很少再笼罩他们,除非绝对实力的碾压,否则谁死谁活还真要两说。 如果涂山君愿意帮忙,他对那个计划就更有信心了。 而且,鬼圣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也不可能生出事端。哪怕鬼圣真的别有目的,他们也能迅速知道,做出应对,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涂山君拍了拍鞅伍的肩膀,说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此一去,从此你就要顶替她的身份,斡旋于大势之中,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鞅伍点头道:「大人你不该来。」 「我不来,你会死。」 「我也不叫大人,我叫涂山君。」 鞅伍的眼中忽然绽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是惊讶,还是诧异,亦或是惊喜,总而言之他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忐忑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他实在没有想到一位强者会愿意如此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哪怕他很弱小。 能与此般强者生死与共,鞅伍觉得自己纵是死了也无憾矣。 「我叫鞅伍。」 「我知道。」 罗蛮平笑着说道:「你不知道,从今往后,他叫罗鞅伍,修罗教主之子。」 「现在还不是。」 「很快就是了。」 「看来你对你们的计划很有信心。」 罗蛮平微微摇头,看向涂山君说道:「倒不如说我对道友很有信心。」 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等到修士赶来之后才带着涂山君和鞅伍离开乾达婆族的驻地。 走的时候,鞅伍回头看向那片沃野,眼中充满了留恋,抬头看向罗蛮平问道:「我们还会回来吗?」 「或许你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听到这里,鞅伍沉默半晌,还是转过头。 「我们去哪儿?」 「阿修罗族禁地的修罗宝库。」 罗蛮平的声音很平静,他在不动用的战法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温和的君子,一点都看不出阿修罗族的暴躁。 当然,修到了这个境界,他们已经能自如的掌控情绪,该愤怒的时候愤怒,该平静的时候平静。 「道友是外地人?」 罗蛮平看向了赤发的双角鬼王。 「是。」 罗蛮平识趣的没有再问,他并不是想要打探他人的秘密,而且他看的出来,鬼圣很紧要这孩子的性命,这不是一种关心,就好像他在观察,将这条性命视作是自己所有的一样。 他一定怀着古怪特殊的目的。 罗蛮平如是想到。 烈阳悬。 巨舰横空。 旌旗招展。 一条鲜红的长幔飘扬。 一行人下了骄阳下的巨舰,登临一方大境。 这是独属于阿修罗族的福地,也是阿修罗族的禁地。 没有龙凤驾临,也没有玄武坐镇,更无白虎肃杀,拥有的只有一望无际的血海。…。。 以及被血海映衬的发红的天空。 红的像是烈焰,又更加深邃,是残阳,还是血光,估计谁也分不清楚。 站在岸边的三人静默不言。 良久。 一叶扁舟映入眼帘。 渐渐的近了。 罗蛮平的神色凝重中带着尊敬,拱手行礼的同时恭敬的取出三枚古钱,说道:「有劳。」 船夫伸出枯槁的手掌,接过三枚古钱,接着就收入那宽大的袖袍中,斗笠下露出一张略带弧度的笑容:「钱货两清,你们两人在血海之中自然是来去自如的,只是这小鬼头,却…」 「也罢。」 话音落下,一道光芒笼罩了鞅伍。 涂山君神色微动。 这渡船的老人竟是一位道君。 「年轻人  ,你很紧张。」 老人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拱手道:「见过前辈。」 「你是东荒大境的修士吧。」 涂山君的面容剧变。 他竟在一瞬间被人窥破了跟脚。 「好久没有见到大境修士了。」老人叹息了一声。 说话的时候抬起头颅,斗笠下是一颗充满了沧桑的眼睛,然而那只眼睛却生机勃勃,如同天上璀璨的星辰,高悬照耀,永不坠落。 「你是哪家的门徒?」 「无门无派。」 老人露出奇异的笑容,笑着说道:「你这一身正统的不能再正统的道家玄功,却说自己的无门无派。」 涂山君再次行礼。 「也罢。」 「年轻人总是有自己的苦衷。」 「上船吧。」 登上船头的罗蛮平神色安稳的同时露出惊诧的神色。 他带着涂山君来到这里就是清楚没人能骗过老人的这双神眼,只是他没想到涂山君是东荒大境的修士,而且修行的还是最纯正的道家玄功。 他还以为这双角鬼圣修行的一定是魔功鬼法。 不死经看似杂糅了百家之长实际上确实是一门道家玄功,并不是魔功,也不是邪法,而是一条康庄大道,只不过因为凝于太阴,在表现力上并不好看,一出手总会让人误会这是什么乱世神通。 血海明月。 涂山君开口问道:「你们的人呢。」 「有道友在,还需要其他人做帮手吗?」 「你信我?」 「我不信。」 「船老信你,我便不怀疑你。」 望着一片血海,鞅伍如往常一样运转功法进行吐纳,远天的明月在血光的映照下也化作了一轮血月。 他们似乎就在波纹泛的时候向血月驶去,直到那原本如磨盘月渐渐化作了一方大境。 「怎么做?」 「以教主的血肉重塑他的身躯,到时不会再有人怀疑他身上流淌的不是教主的血。」 「血肉好模仿,神魂却…」 「这就需要道友施展手段了,既然道友是生死道的高手,应该可以做到种道于魂,将不败修罗道种种在鞅伍的神魂之中。」 「有了道种平衡阴神和血肉,只等慢慢的长好,就能彻底稳固。」 涂山君严肃的看向远方。 他对一套手段很熟悉,曾经还成功将自身血脉延续。 然而那时候他修为低,加之惊鸿本身不俗,这才让融合顺利完成。 如今却不一样,鞅伍神魂不够强大,修罗教主的血肉和道种都太过强大,就像是天平的一端太重,一边又实在太轻,很容易失衡。 一旦失衡,轻则计划失败,重则魂飞魄散。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 除非给鞅伍的魂魄加码。 至少也要让他能平衡血肉的累赘。 「得加强鞅伍得魂魄。」 「至少也得达到第二步巅峰。」 「我们已做足准备。」 「宝库之中的天材地宝任你使用。」 谈话间,小船靠近了月亮。 月亮铺开了一道广阔的大境。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请:m.yetianlian.net 第916章 起死 光耀。 落日余晖。 穿过血色大月,是一方无垠天空。 青草,绿地,以及明媚的阳光全然扫去阴霾和血光凶相。 微风吹拂,撩动了发丝和衣袍,回头望去,小舟停留在身后不远处,却像是远隔了无数山海,朦胧着一层大境。 「这里?」 鞅伍惊讶的看向了远方。 他还以为阿修罗宝库会是庄严肃穆,沉重玄黑的地方。 不成想,确实如此的让人放松,就好像他又重新回到了童年,无忧无虑的奔跑在青草地上阳光之下。 涂山君微微皱眉。 抬头看向天空。 问道:「阴间的天空也如此不同吗?」 罗蛮平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 想到此人的来历,这才笑了一声说道:「五大天下本就是相隔域垒的,阴间也是如此。」说着做出一个比划,将中空夹住,说道:「域垒就是域垒。」 「五大天下在上方,阴间在下方,域垒在中间?」 罗蛮平沉思的同时点头:「差不多。」 又叹息了一声道:「但,谁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座天下在上又有哪一座天下在下,说不定五大天下本来就是就不在一个位置上,哪怕是我等这样的炼虚修士,修出法相,也完全看不穿其他天下的关系。」 涂山君神色严肃道:「这样说来,阴间就不是域垒,而是另外一座天下。」 他现在终于明白阴间和域垒的关系,怪不得他总觉得阴间拥有秩序,而域垒混乱无序。 阴间虽然拥有强大的修士却并不像域垒那么的诡异。 也着实是当年横渡域垒的时候,给涂山君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不然他不会如此执着域垒和五大天下以及阴间之间的关系。 罗蛮平若有所思。 确实没有人提出阴间也是天下之一。 「很好的想法,阴间是因为和域垒之间没有那样强大的阻隔,看起来好像掺杂在一块,实际上如果分开来看,阴间就是阴间,域垒就是域垒。」 鞅伍满脸疑惑的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应该是什么深奥的事情。 涂山君不再多言。 这么多年终于将典籍中的知识和自身所持慢慢相合,就像是把课本和实践结合涌现出的熟悉感,让他对世界的认知更进一步,连带着他个人的境界也再次向前。 此时他才终于懂得为何古人将圣人分为下三和上二,其实本来应该分成两个境界才对,虚圣、实圣。 山海界融合法域变成一个体内小界,拥有小界之后自然就要诞生出一个生灵。 这个生灵只有由虚化实,才算真正走完了第三步,炼虚。 而这个生灵,就是圣人法相。 「由虚化实。」 「圣人法相。」 涂山君黑红色的双眸绽放出一道光芒。 他猛地回头看去,明明他的身后空无一物,却像是抓到了什么。…。。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说虚天神异要选择现实存在的物件了,最好是生灵,因为真实存在就意味着能够更容易的由虚化实。 由虚圣踏入实圣。 修行一道,境界看似不相干,实际上丝丝入扣,怪不得那些大宗道子要走到化神极致,因为化神极致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虚天神异在尊者境走到极限。 如此,当他们踏入圣人,当可如履平地,省却无数苦功。 走到了这一境界的涂山君不由叹息。 他早先是野路子,后来拜入太乙  宗,然而宗门传承全在玉像,需得一步步的来,当年出走宗门他的境界不算高,时至今日,他身上的传承显然已经不太够用。 「大宗大势,还是有好处的。」 涂山君微微颔首。 至少在传承上他们的悠久不曾断,能够最大限度的为后人指引方向,不至于走太多弯路,有时候少走一步弯路就能在道途上更进一步。 既然宗门已经拨乱反正,他少不得要重返太乙升仙宗。 不过肯定不是现在,怎么也得有能力找回道君魂魄的时候。 如今还是借助鞅伍的身份,观阅阿修罗族传承,然后从鞅伍的身上招寻到起死回生的办法。 想到这里,涂山君侧目看向鞅伍,尽管这孩子很好,可是他已经不再收徒。 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他还能收徒也无济于事,他现在就想看看阿修罗王的道种传承、血肉身躯,能否让鞅伍死中求活。 正如涂山君说的那样,代价鞅伍已经付过。 罗蛮平没有出言打断身旁陷入道韵之中的赤发鬼圣,他静静的站在一旁,同时也看顾着鞅伍,如果鞅伍有什么异动他也会制止。 到了他们这一步,悟道何其艰难,没有必要故意搅乱。 或许最开始他们曾有摩擦和口角不过那都是小事情。 相比于大道,很多事情都显得渺小和不值一提了。 回过神来的涂山君微微拱手示意。 罗蛮平还礼,哈哈一笑道:「看来道友收获不小。」 现在他更确信涂山君命道修士的身份,对方显然是寄道于鞅伍的身上。 没看鞅伍一路走来,这鬼圣的气息就愈发的凝实,如今更是内敛观神,躁动的灵机气息彻底抚平,颇具圣人气象。 「还好,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能想明白就是好事啊。」 罗蛮平感慨了一声:「道友的天赋不俗。」 既然船老称呼他为年轻人,他的岁数肯定不大。 能够在这么小的岁数抵达第三步,并且还在第三步中悟道,其天赋才情定然不凡,怕不是能够和大族的少主、神子相提并论了。 较之最顶尖的阴间大族,阿修罗还是差了那么一筹。 说着,罗蛮平引众人向远方走去。 少顷。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古老的遗迹。…。。 说是遗迹实际上只是远古的蛮荒的气息扑面而来,并不是破旧不堪。 「修罗宝库有八宫十一府,我们要去的就是涅血神宫。」 罗蛮平取出一块血色令牌将之一把捏碎。 三人顿时被神光笼罩。 霎那回神。 已至神宫。 神宫何其广阔,来到这里仿佛来到另一个福地,天上的血日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池水中隐约可以见到,一座庞然大物被锁住,在它转动的时候,大树般的锁链发出好似龙吼虎啸的声响。 他们站在一方高台,像是站在了悬崖的边上。 鞅伍强忍着恐惧咽了一口吐沫,悄悄的往下看了一眼,顿时吓的亡魂大冒,那湖泊一般的池水中竟伸出一只苍白的巨手,重重的砸在了他们身旁。 「跪下。」 少年楞了一下。 看到神色中带着几分悲痛的罗蛮平严肃的喝出声。 鞅伍看了一眼身旁的涂山君,得到授意后跪在地上。 罗蛮平望向那被锁链锁住的庞然大物,又看向跪在边上的少年,厉声说道:「从今往后,你有名有姓,有来历,有传承,也有跟脚,你叫  罗鞅伍,他就是你爹,阿修罗族的教主。」 「他…怎么了?」 他的神情陡然凝重:「你爹出巡在外,被人砍下脑袋。」 「此仇本该由你来报。」 「但你的实力太过低微,教内动荡不安,当务之急是返回大教,稳定内部,再寻攘外。」罗蛮平威喝道:「罗鞅伍,你是否有信心接下此因果,受血魂加身,激活不败修罗道体!」 鞅伍跪在地上,愣愣的不知所措。 他还太小。 让他一时热血的保护妹妹,帮助恩人,他能够一口答应下来,但是在这么严肃的时刻,他心中不由得涌现紧张,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成功,也不太明白自己成功后到底是为何而战。 其实他不用明白。 有时候就是不用明白为什么战斗,不是为了他人,也不是为了子孙后代,就是为了自己,为了自救。 「有!」 「好。」 「道友,开始吧。」 罗蛮平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微微颔首。 一指点出,鞅伍背后绘制的铭文篆刻顿时放出豪光。 随后,像是崩开了丝线似的,一条口子缓缓的浮现,涂山君伸手按住鞅伍的肩膀说道:「经文第三章,不灭魂典,念!」 鞅伍当即双手捏着印法,开始念诵典籍。 不一会儿的功夫,龙身褪去,只剩下鞅伍的阴神。 「观想法。」 「魔猿定意拳。」 「太阴三玄,魔猿拜月。」 「去。」 在涂山君的指引下,施展出观想法的鞅伍向着天空上的血日走去。 血日像是将他吸住一般,鞅伍的阴神盘坐于血日之中,在灵气的滋养下,本来有些黯淡的魂魄看起来和常人没有区别。 「洗身,浴血。」 一道血光从池中迸发,顷刻间淹没了鞅伍。 涂山君收起了手印,说道:「等到圣血洗去他身上的杂乱的气息就可以着手种道。」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需要你为我准备这些天材地宝,并且将它们做成要求的模样。」 抛给罗蛮平一块玉简。 罗蛮平神识一扫,诧异道:「这可不是轻而易举能完成的,而且你玉简上的天材地宝,很多我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不用急,这个阶段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你们完成不了就寻找相似的材料我来进行分辨。」 涂山君一想起这事儿就微微皱眉。 各地的天材地宝差异甚大,确实不好整理。 望向日光。 涂山君轻声呢喃:「起死回生之法…」 二更,晚。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917章 回生 听到了涂山君的呢喃,罗蛮平沉吟道:「道友应该知道,人的死亡是极难避免的,哪怕是我等修士,甚至是更为强大的道君,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延长自己的死期。」 涂山君微微颔首。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 修士可以在死后长时间的存在。 哪怕他能存在几百年、几千年,也依旧不算是活着。 对于这种办法,就算是金丹元婴修士都有几手自己的妙招,不管是融合其他的生灵,还是苟延残喘的沉眠封印,等待时机,都不算活。 相比于那样残缺的存在,投胎转世算是比较好的办法,其次就是夺舍。 只不过夺舍因为肉身和阴神不契合,以至于活活累死也是常事。 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选择夺舍。 想要完好无缺的活出来迄今为止他只知道一个办法。 活出第二世! 大头说自己没活明白,涂山君觉得不尽然。 大头能够不靠神药走到这一步绝对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当年为了偿还他直言相告,还将一部神功赠与他,其名‘逆活黄泉大限"。 然而,此法非有道之君不能施展。 想来是无法让鞅伍使用。 光靠他手中的术法和神通,没法让鞅伍起死回生。 涂山君没有说出自己懂二世法,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连面色也是平静的,平静的等待罗蛮平的解释。 既然罗蛮平如此有信心,他觉得对方应该是有把握的,不管掌握着什么神通术法,在这一刻都没法再继续隐藏。 罗蛮平在看到身旁人依旧淡然后说道:「但我阿修罗族有一门秘术。」 「需要我发誓吗?」 「不用。」 「天道誓言每一条都像是施加在修士身上的枷锁。」 「可以用另类的誓言。」相比于天道誓言,涂山君知道用来限制修士的办法不少。 其中他接触过的最为出名的应该就是在卷轴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就是不知道那卷轴会被送到哪里。 「道友以为祂们是善茬?」 「祂们?」 罗蛮平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域垒是个奇怪且强大的地方,能连接魔渊也能连接神灵的居所。」 涂山君的神色一震:「香火道的神?」 罗蛮平摇了摇头,失笑道:「神通广大之生灵,可不就是神灵吗。」 在听到涂山君不了解之后,他当即转移话题,没有再继续诉说有关于神的事情,只是说道:「不用发誓了,这门秘术不在此地施展也没太大效用。」 一招手。 七七四十九道巨大的石碑悬于道宫内环,在血日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星光。 四十九道石碑像是远古传下的天书,又像是古老蛮荒诞生的神法,篆刻于不知名生灵整齐的荒骨上。 「阿修罗血魂回天大赋」 大赋七千言。…。。 最初的震惊之后,涂山君不敢放过一个字,直到看到最后,依旧久久没有回神的重新审视,他的面容从惊喜变成了平静,然后又浮现失落,最后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淡然。 「很失望?」 「不。」 「这是一门通天彻地的神术。」 「只不过…」 「它依旧不能让死人复生。」 罗蛮平说道:「常言道,药医不死病。」 如果能够轻而易举的就让人死而复生,没有任何束缚, 那天地自然早就乱了。 他们这第三步的圣人,也还没有办法随意的拨动天地之间的道,最多只能自保,能够在非常手段下活住自己的性命。 「你参悟这术法吧。」 「我去为这小子准备天材地宝。」 罗蛮平在确定鞅伍的魂魄情况稳定后离开涅血神宫。 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罗七也得尽早简直调回来,不然很多时候他都必须亲历亲为。 圣人确实拥有漫长的寿命,然而很多琐事本就不该加于身,想要脱离樊笼,还是需要投入道途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越是大修士越会拥有大势力,而越是大势力,其主人的修为也会愈发高强。 「道友如此信我?」 已经走出几步的罗蛮平脚步一顿,哈哈大笑,看了一眼血日上的阴影,又看了看盘坐在一旁抄录经文的高大修士。 说道:「你的道吊在他的身上,他的命吊在你的手中,我为什么不信你。」 罗蛮平始终看不出这鬼圣的跟脚和道行。 看起来很弱,却飘忽不定的强。 看着强,又好似外强中干,一触即溃。 这么古怪的人他又不好出手杀死,既然不能杀死,那就只能做朋友了,反正别看他们的目的不同,看重的却都是同一个小子。 既如此,有一个鬼圣在侧,反而能够让鞅伍安然成长。 更不用说此人才华横溢。 他眼瞅对方也不是什么善茬。 此时不拉拢更待何时。 涂山君沉默半响。 不说罗蛮平个人的道行怎么样,这份气度和待人处事淡然,确实颇具魅力,如果是寻常散修或许真的会被对方的豪爽折服。 涂山君则不然。 他对人总是充满了警惕。 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后,他对谁都不信任。 但罗蛮平说的没错,他确实在观摩鞅伍的命。 哪怕鞅伍还没有执掌魂幡。 盘坐于悬崖道观的赤发鬼圣凝望脚下深渊。 黑红双眸如天暗星辰。 绽放出炙热光芒,涂山君发觉自己渐渐凉了的血重新热起来。 这世上有没有仙没人能给他答案,但这世上是明确的有人活出了第二世,是能够起死回生的,他要找出这样的术法,炼成起死回生的神功。 「当集千般道术、万种神通,这起死回生之术,我一定能够创出来!」…。。 涂山君毫不怀疑自己在术法上的研究,十年不成那就一百年,百年不成就一千年,他不需要瞬息改变,他能等一万年。 「鞅伍。」 涂山君轻声呢喃。 多么希望能够一次成功。 他已经不再年轻,也早过了热血上头的时候。 或许确实曾因一个弱小少年的话而动容,然而,他一样有自己的目的。 在知道阿修罗族想要做成这件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此参与其中。 恰好,鞅伍给了他一个台阶。 「活吧。」 「活过来吧!」 声音也从冰冷化作了激动和怒吼,宛如地狱鬼啸,阴风怒嚎之间,万鬼寂静,不敢出言搅扰鬼王的轻语。 良久,声音渐熄,惨白面容的涂山君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抹去了眼底的动容。 凝视天空的那轮血日。 那里盘做个一个影。 俯瞰血湖,巨大的尸体伸展出苍白的手臂,一条、两条…五条、六条,就像是一个  溺水的人在进行挣扎。 涂山君眼中闪过奇怪的神色,长叹一声。 不管生前多么风光无量,死后连尸体都要锁住,以免成精。修士修到尽头到底是什么,都说能成仙,真的能成吗,还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仙。 不知岁月流转。 涂山君捻起一颗丹药,将之搓碎,皱眉摇头道:「还不成,你们阿修罗族就没有一个靠谱的炼丹师吗?」 「怎么连这基本的丹药都能炼的如此怪异,根本达不到应有的药效!」 被训斥的罗蛮平一脸的无奈道:「道友实在太苛刻了。」 「单纯强化阴神的丹药和灵液本就不好寻。」 「其次,他已经是巅峰…」 涂山君看着桌案前摆放的成千上百瓶瓶罐罐,神色愈发的凝重。 这其中药效还不如阴魂丹,更不用说想要把鞅伍的阴神提升到化神境,光靠这些东西,想要突破第二步简直是天方夜谭。 涂山君敢说,不管自己参不参与,这已是极限。 「顶多第一步。」 罗蛮平望向血日。 他觉得不是天材地宝和丹药灵液的问题,而是生灵阴神不可能在没有肉身的情况下提高到第二步。 再怎么补充也是浪费资源。 罗蛮平神色凝重的说道:「左护法不日就会赶回大教,如果在半年内还不能重塑血肉,更替血脉的话,我们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不如就趁着现在达到第一步巅峰,尝试着开始吧。」 「有我压制血肉,再加上神魂道种,就算有所失衡,只要能适应也不会差太多。」 涂山君看向罗蛮平道:「你确信能压制的住?」 「我好歹是修罗十法之力,大圣罗蛮平。」 涂山君看向血日。 他也明白想要突破第二步属于痴人说梦,如果罗蛮平的实力超乎想象,或许真的能压制住阿修罗教主之身,到时候只要换血换成,种下道种,血肉不再产生排斥,就能慢慢的调理。 「如果能请那位道君出手…」 罗蛮平微微摇头:「我们凭什么能请道君?」 「也是。」 「那就开始吧。」 罗蛮平一步踏空,赤脚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血湖上方,看向了池中巨大的尸体。 法力迸发间,一道暗红修罗出现在他的身后,血眼修罗往前走出一步,与罗蛮平的身躯融合在一块。 盘坐血日中的鞅伍猛地睁开双眼。 「大人?」 赤发的涂山君站在鞅伍面前。 整个神宫四十九道荒骨石碑绽放出血光,聚焦于血日。 一道恐怖的战血修罗顶天立地。 战血修罗张开门扇一般的狰狞獠牙。 六条手臂结成三道神通大印。 血日轮转。 化作一枚充斥着血水的不败道胎。 鞅伍的阴神正包裹其中。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请:m.yetianlian.net 第918章 加码 涅血神宫前,行走在神桥的高大修士赤发狂舞。 滔滔魔焰化天云,凶戾阴煞如兵山。 一步踏出,上下天机完全锁定,圣文融入道则化作了黑红色的篆刻。 双眸抬起,神光如烟霞迸发,更像是天神复生俯瞰九天十地。 就连原本躁动的血海在这黑袍道人走过时都出现了静止。 盘坐在修罗尸上方的罗蛮平大喜。 血眼阿修罗法相仰天怒吼,轰然间化作万丈之高。 头如嵩山,牙似门扇,两只猩红神眼如同日月星辰轮转,两条垂天手臂悍然举起,天地似乎都在这一刻出现倒颠。 在血眼阿修罗彻底凝实后,罗蛮平的身躯反而虚化化作了一道神光冲入修罗法相之中。 “这就是圣人法相吗?” 庞大如崇山峻岭光如大境的六臂尸蛰伏不动,宛如彻底被血眼修罗降伏住。 如同一尊阴间神灵盘坐于地狱的铁山。 少年的阴神似在一瞬间变成了婴儿,只不过这个婴儿并不幼小,反而十分的庞大,像是古代荒神的后代。 真言密卷脱口。 神桥之上,涂山君的神色肃穆,凝重下隐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激动之色,或许这样的手段真的能让死人复生,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的施展出阿修罗血魂回天大赋:“魂归来兮!” 他需要有人来践行他的术。 而且,涂山君也有自己的私心。 如果是这样,就更没有办法让一个第一步的少年阴神承载。 看起来像是一枚印记,又像是一颗长长的独角。 原本干瘪的神光在血金的灌注下饱满。 诵经的罗蛮平此刻如古圣驾临。 涂山君不由赞叹。 血魂化作了一杆小幡。 独角篆刻着恐怖的圣人纹路,就好像悬于神宫的不是一只道种而是一个庞大浩然的世界,刚才的战血修罗也不过是从世界之中走出的人罢了。 阿修罗族的教主又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就像是在东荒大境,凡是大宗之主,莫不是圣人,而阴间天地尤为广阔,万类争锋,其教主至少也得是上二境的圣人,甚至有可能是巅峰大圣,是能够触摸到道君的存在。 “骨血已然成了。” “简直拥有通天彻地的伟力!” 神宫长桥之上,涂山君取下一缕血魂。 血眼修罗迅速由万丈化作了高大的身影,似乎与原来的罗蛮平并无二致,不过圣文浮现之下,哪怕那道身影并不再高大,依旧散发着震人心魄的威势。 落入手中轻轻一摇。 顷刻间一个浑圆如月的神胎出现。 血金浇筑下,阴神像是拥有了肉身一般凝实,不一会儿的功夫,阴神就已完全展露生机,伴随着额头第三只眼的睁开,细微的生机像是幼小却坚韧的树苗,在金血和先天神光的浇灌下成长为参天大树。 六臂尸似乎想要反抗,然而那道远天的战血修罗三道手印像是三座大山,死死的压制了躁动的身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日轮道胎中的阴神睁开双目,张大了嘴巴,无穷血光如神柱迸发出血金之色。 就连身躯也跟着律动了起来。 血尸好似一下子静止,无边的血气化作了最细密的气,血金熔铸,使得血眼修罗坐下的六臂尸迅速干瘪。 声如钟鼓,像是远古传来的谪言。 怪不得罗蛮平出口便是豪言,他确实拥有足够强大堪称恐怖的实力,万丈法相犹如太古的魔神在天地显化,坐镇涅血神宫,而原本血池之中的六臂修罗血尸则被其狠狠镇压,不得动弹。 那尊远天虚影的六臂战血修罗在光芒爆炸后化作了一颗血金种子。 阴神挣扎于道胎。 血眼修罗捻动手印盘坐了下来。 正如涂山君说的那样,他没有起死回生的手段,鞅伍在被砍下头颅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已死之人就算能保留生机,也不过是延长死亡的过程,如果不在此时一搏,鞅伍的性命总会消散的。 说不得只要他融入这枚道种,少年的阴神就会像是瓦解的辉光散落成星辰余晖彻底泯灭在血地。 这一幕,烙印心间。 安然神胎的阴神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摇动血幡。 “修罗骑尸,阎罗复生!” 声声诵。 “这道种…。” 涂山君沉声说道。 更需要人来帮他。 “道友还在等什么?!” 罗蛮平出言催促。 站在神胎前,涂山君手握道种看向抱膝团簇的阴神。 说道:“成败在此一举,若能挺住则起死回生,若不能挺住则会魂飞魄散,鬼门关前走这一遭,能帮你的人只有你自己了。” 像是听到了涂山君的话,鞅伍紧闭的双眼转动了一下,睫毛随之颤动。 “可惜。” 涂山君长叹一声。 不死道种其实更适合。 然而,他已用不死道种救了徒孙。 没有三百年的等待显然不可能再凝聚出另一枚道种。 他等不了三百年,鞅伍也同样等不了。 “道种修罗魂!” “疾。” 手中骤然飞出一条黑红色的丝线缠绕在独角,独角好似钢针般刺入了面前的神胎,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湖泊大海。 独角并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神胎也仅仅是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随着道种落下,鞅伍猛地睁开双眼。 他的双眸是一片血光,看不到瞳孔和眼白。 额头的第三只眼完全被独角取代。 独角浮现圣人道纹,如同繁复的篆刻一般将鞅伍的阴神包裹了起来。 紧接着,一颗横着的眼珠自独角下方睁开。 独眼黑白分明。 扭曲转动。 似乎在打量着现在的处境。 “相性符合。”涂山君长出了一口浊气。 既然能够安稳的接纳道种,有了不败修罗道体之后的鞅伍就能开始重塑身躯,哪怕脚下的是大圣血肉,有罗蛮平镇压封禁,也能慢慢的进行调理。 罗蛮平大喜过望。 眸光闪过,对那神桥上的修士愈发赞赏。 果然不愧是生死道的高手,不仅能够如此安稳的嫁接还能够让阴神承载道种,就好像涂山君对这样的手段很熟悉,他自己也完成过很多例。 涂山君不知罗蛮平所想,他依旧严阵以待的注视着面前的道胎。 种下道种只是第一步,他对道体和修士的阴神很是熟悉,进行这一步的时候基本不会出现意外,当然,这也是因为道种并不会对阴神造成太大的负担。 说是种其实更像是融合在一块。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审视着已不多的法力,涂山君的眉目一沉。 鬼手结印,口诵真言,庄严肃穆道:“阿修罗血金为骨,圣血做肉,以不败修罗道体为经脉,附骨催血,全妙法,铸身躯,启!” 一连千道金章化作篆刻铭文。 血色湖泊之中,那具巨大的尸首已经完全干瘪化作了尘埃。 在血金催动之下,一具暗红色的骨架沐浴神光从中走了出来,圣骨好似真的是一位大教之主,从浴池信步走来。 精血锻造的铁定在此刻彻底融化。 好似十万八千道血色汇聚在圣骨的脚下。 道纹激荡。 上空的神胎阴神睁开双眼。 “神与身合!” “疾。” 神胎豁然碎裂,一道血金人影从中飘飞出来,一头栽入圣骨。 骷髅空洞的双眸似乎在霎那间被点燃。 两道幽冥火焰变成了跳动的眼眸。 血丝汇聚。 肉身顷刻间凝实。 勃勃生机散发。 一具高大的身躯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成了?!” 罗蛮平大喜过望。 振臂高呼。 此刻当真成了。 他成功的复活了教主身躯。 涂山君双眸不由瞪大,眼看着眼前死中逆生,死气褪去唯有勃勃生机盎然如命,他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张口就要呼喊,却硬生生的止住,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却早已经想到的神色。 “坏了。” “鞅伍的阴神太脆弱。” “道种平衡不了这具身躯。” “道友!” 涂山君赶忙看向罗蛮平:“还不出手。” 只见罗蛮平摇头道:“一旦封印镇压肉身,所做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如今只能靠他自己。” “我不能眼睁睁的…” 涂山君神色剧变。 他已经来不及听罗蛮平接下来的话。 双眸一眯,张开血盆大口,青白色的鬼手伸展进去,从中取出一杆三尺长幡,没有丝毫犹豫的向着那道站在血色湖泊上方的身影扔了过去。 身影一把攥住魂幡。 猛地睁开双眼。 双眸神光骤然迸发。 好似太阴太阳两道神力轮转。 没了支撑的法身迅速衰败,在散去了涂山君面容之后化作了枯骨尘埃坠落在地。 蒙此突变,罗蛮平诧异不休。 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原本有崩溃之势的肉身竟然渐渐稳固了下来。 随着太阴太阳两道神光蕴藏于双眸,三眼独角的高大修士渐渐回神,他先是看向了手中的三尺魂幡,又看向了神桥上的修士。 神桥上,敬候佳音的罗蛮平飞身下来。 半跪在地上。 难掩激动的行礼道:“阿修罗十法之力,大圣罗蛮平,拜见教主!” 浑厚的声音自高大修士的口中传来。 “多久了?” “禀教主,已去九年。” “九年。” 男子轻声呢喃。 大手一挥,黑金法袍加身覆盖住身躯:“左护法回来了吗?” “已在路上。” (本章完) 第919章 教主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接管我的一切吗。” 高大的男子冷笑一声。 冰山一般的面容浮现了几分犹如恶鬼的狰狞。 大教之主的威压如天击盖世,一怒地覆天翻,却又转瞬间化作了春风平静,一尘不染。 男子审视着自己的身躯,满意点头:“你做的很好。” “属下只是按照教主的意思完成了一切。” 男子的手掌落在了罗蛮平的肩膀上。 平静的说道:“我也没有想到,连我自己也无法平衡神魂和肉身。” “这孩子的阴神还是太弱小了,若不是关键时刻多了一道圣人,此番神通是否能成,还真是两说。” 尽管他说的很是平淡,一点都听不出其中凶险,但是死亡可是魂飞魄散。 在神识炼化的那一刻他了解了许多有关于尊魂幡的神通。 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将独子送走。 男子颔首示意。 并且着重讲述当日如何遇见涂山君。 罗蛮平也愣住。 “原来如此。” 他知道自己吞没不了这少年的阴神,说到底确实是融合了道种残魂,他不可能将少年的阴神覆盖掉。 “以免打草惊蛇,我的消息不能说给任何人。” 罗蛮平拱手朗声道:“既然教主已复生,当召集旧部,拨乱反正,一扫阿修罗族一族的阴霾。” 这岂不是苍天垂怜。 男子眼中的惊讶渐渐隐去,沉声说道:“没想到让我在此时得此重宝。” 不过,正如他说的那样,如果不是一道圣人入住,加码镇住肉身,或许真的要功败垂成。 罗蛮平当即将这一路走来的事情悉数禀告。 “正好借此机会由明转暗,静待天时策划大计。” 按理说在教主苏醒后鞅伍就该彻底沉睡才对。 声音落下的时候男子面色明显愣了一下。 给他报仇雪恨、拨乱反正的机会。 事后阿修罗族寻回他的圣体,置于涅血神宫希望圣体生长出头颅。 男子面带疑惑的看向了罗蛮平。 他并不奢望独子为他报仇,做为大教圣主,他完全能够自我谋划完成夙愿。 挥手摇动,化作丈许。 他是如此信任那个人,不料他会在王城百族之战的前夕时刻联手外人对他出手,那一战,他的头颅被斩落,只余一道残魂逃出生天。 他没有挑选圣人是因为他这道残魂无法吞没圣人,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第一步的修士能够完成此另类的夺舍之法。 他看到了一座城,天空大城,在城内,是数以千万的阴神恶灵,更不用说,坐镇尊魂幡的主魂还是一位堂堂圣人。 然而,伤势过重的他自然是一命呜呼。 “这小子…” “我叫鞅伍。” 神识探入其中,男子古井无波的眸子当即动容,就连身躯也激动了起来。 “你不知道?” 更不用说他还得到了这样一件极世圣兵,比他手中的神刀还要珍贵,那可是神兵,除了大教圣主外,没有圣人能执掌的神兵。 高大男子微微摆手:“不急,如今我残魂未愈,身躯也才重塑,还无法发挥出力量,此刻召集修士与他撕破脸面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只当是寻来我的后人。” 却不料,少年不仅说话了还与他争抢起身躯的控制权。 说到这里,男子看向了手中的三尺魂幡。 清脆爽朗的少年音传来。 “苍天待我不薄。” “重宝?” 但是以他大教圣主的残魂,想让少年沉睡还是轻而易举的。 男子神色一动就知道是谁搞的鬼。 想到当年被围攻致死,男子眼中又闪过一丝恨意。 他看向手中丈许的尊魂幡。 又转而说道:“去吧。” “我还需要一些时日彻底炼化力量。” “喏。” 罗蛮平拱手退出神宫。 随着大圣罗蛮平离去,神宫内只剩下高大的男子独自站在血色湖泊之上。 他没有动手炼化血湖而是摇动魂幡,笑着说道:“道友以为靠一个孩子,就能与我争夺身躯的控制权吗?” “这是各方平衡之下造成的结果。”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彻。 依旧平静。 就好像他早已料到会是现在的景象。 高大男子怔然半响,笑着说道:“道友好像一点都不意外这一点,如果我是道友或许我会很愤怒。” “不过,我却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缘由,我那独子年幼,血仇未报,我不敢死,只能出此下策。” 男子说的很是真诚。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大教圣主说出来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和修为,还以为这是一位谦谦君子。 然而,他不仅不是君子,还是阴间大族阿修罗族的教主,世人通常以为阿修罗是嗜杀的疯子,与魔头无异。 “我为什么要愤怒?” “道友不愤怒?” “愤怒。” “却不是因为被欺骗而愤怒。” “在看到了阿修罗血魂回天大赋,我就已知道,这门术法看似能够起死回生,实际上却是一门共生的法门。” “谁来共生?” “当然是身死的你。” “所谓的道种本就带着你个人的强烈色彩。” 男子面容平静,心中却泛起了波涛。 “你有大仇未报,我也有大仇未报。” “你有想救的人,我也有想救的人!” “鞅伍还是个孩子,哪怕我怎么帮他,他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而我偏偏就没有时间等。” “所以,在见到血魂回天大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决定,由你来执掌尊魂幡。” “大教圣主,罗天封!” 阴森嘶哑的声音自那骷髅恶鬼的獠牙中挤出来。 罗天封的神色一震,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并不是这器灵宝物被他们欺骗,而是他顺手推舟塑成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能执掌尊魂幡的人,帮他完成大计。 说来也对,他听罗蛮平一说,还真以为涂山君将一身命道系在了鞅伍身上。 然而,没有执掌尊魂幡的人又怎么可能借给主魂性命呢。 那一切表现不过是为了让罗蛮平以为涂山君是在乎鞅伍的,是将自己的道途系在鞅伍身上的,只有这样,罗蛮平才会完全放松对涂山君的警惕。 甚至还会因为少年鞅伍太过孱弱而更加信任涂山君,因为脆弱的人才更需要呵护,为了保护这个这个脆弱的人,涂山君一定是尽心尽力的,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全身心的投入。 连域外天魔在看到涂山君蛊惑人心的手段的时候都心惊胆颤,直言对方才是真正的魔。 他用的也根本不是欺骗。 而是真诚。 以真诚待人,自然也会收获真诚。 但,他这样的人真的还会像是个热血少年一样横冲直撞吗? 或许早年的他会。 然而在经历过如此之多的事情之后,他怎么可能还是如此,不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至少也是城府极深、心狠手辣之辈。 涂山君的行事风格,渐渐的也像一个老怪了。 到底是他修到这已境界后的改变,还是他慢慢的老辣才能修到这一境界,谁也说不清楚。 罗天封眼中闪过冷意,却笑着说道:“道友就不怕这孩子知道后不会与你站在同一战线。” 身为大教圣主,他就算要和人合作也要占据主导,这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圣人器灵拿捏住。 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只要他能掌握鞅伍,器灵圣人根本不足为惧。 “我所做之事,没有不可对人言。” “鞅伍有他自己的选择和判断,谁都影响不了他。” “我也不行!” 在察觉到体内那道阴神传来的喜悦和激动后,罗天封的神色剧变。 暗道一声该死。 这魂幡的魔头实在太会蛊惑人心,三言两语就让一个孩子完全信任他,甚至将他视若长辈,奉为神明。 眼见无法取胜,罗天封退而求其次的说道:“只要道友帮我报仇,我自然会出手帮助道友。” “好。” 涂山君冷笑一声。 冷眼看着执掌魂幡的罗天封。 就这样,两个心怀鬼胎的圣主和魔主达成了表面上的协议。 夹在其中的鞅伍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有力量了。 他能保护妹妹,也能执掌魂幡,说不定自己还能利用这身力量为涂山君报仇,管他是大侠还是大魔,只要对自己好就足够了。 暗金巨舰撕开云层天际,如同一只蛮荒巨兽缓缓沉下。 巨兽卷动起滔天涟漪,环绕在侧的巨舰群像是拱卫神阙上宫的护卫,又像是蜂群流星般从暗金巨舰的身旁滑落,绽放出璀璨的火花。 两头荒兽在沙场搏斗。 上座的中年人捏着白玉酒樽,痛饮了一杯之后面容带着几分阴沉道:“找到了?!” 大汉跪在阶梯前:“禀左护法。” “教主失落的独子已被十法之力找到并且带回了大教。” 披着狐裘的中年修士嘴角不自觉地抽动。 低头看向腹部,丝丝鲜血染红了白绢。 他的面容看起了也多出几分苍白,然而他的灵机气息却不见半分衰减,阴沉的面容化作爽朗的笑声:“好好好,找到就好。” “教主战死又怎好让他的遗孤流落他乡。” “全速回教!” “升。” 中年人看着校场上的两头荒兽,挥手间两头庞大荒兽的头颅轰然炸碎,冷冷地说道:“换我捉到的那两只来!” 昨日休息的早,不知道为什么阴天关节就不舒服,感觉像是齿轮少了机油的润滑,生涩不少。 晚更了。 实在抱歉。 (本章完) 第920章 天王 擂鼓。 天威震。 地煞如狱。 校场前。 端坐白玉云案,中年手中的酒樽平静的躺着血色美酒。 他的容貌周正,英俊潇洒,年龄并没有给他增添苦涩,反而愈发的沉稳,带来岁月篆刻的魅力。 宛如一位仪表堂堂步入而立之年的不朽君王,于天上俯瞰着自己的国度。 淡然而自信。 哪怕腹部丝丝殷红穿透了白绢,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豪迈和痛快。 让人一看就知道,此人绝对是一位盖世的雄主。 一位矮身的夜魔半跪在地上,行礼道:“回禀天王,力长老做的绝密,属下也没有探查到那位少主的踪迹,说是在迎接少主回来后便去了涅血神宫,想来是要激发少主的修罗道体。” 一道身影从他身旁的白玉王座阴影走出。 如果是年轻人或许早在心中膜拜,生出追随左右的心思,若是女子,怕也会投怀送抱,一尝这人世间的伟岸。 罗天鹏依旧神色如常:“族老们当然会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是放行不理。” “我不知道那只会打打杀杀不会动脑子的罗蛮平还能做的如此周密。” 胜利的荒兽怒吼。 好像教主的独子,也就是阿修罗族的少主,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老天王说过,愿永镇南天。” “帮他做什么?” 说到罗天封的时候,他的眼中终于有了神色。 两头荒兽斗的昏天黑地。 于是男人轻微一歪头。 罗天鹏起身的同时,两侧貌美的女修赶忙上前,为其披上大氅。 看似是扑向荒兽实则面对是捏着酒樽的男人。 回应他的是那个如铁般的男人。 他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干涸了数天的人一样珍惜杯中之物,纵然他杯中美酒并不算好,甚至有可能只是一杯普通的水。 “他老的快要死了。” 那头被重击的荒兽坠落在他的脚下。 起身的男人环视左右,黑铁巨舰的甲板上满是身着甲胄如剑戟枪林的修士,身为阿修罗教的左天王,他的行宫就是一座无上堡垒,所携高手更是数不胜数。 “是吗。” 山岭般的身躯骤然扑了上来。 “没有。” 罗天鹏像是完全不在意男人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能做的这么周密,要么是计划此事的人很有智慧,可以凭着几手谋划绕过所有人,连书先生都没法子找出蛛丝马迹,要么就是很多人帮着他。” “帮他瞒着我。” 鲜血洒落在他的脚下,他的眉头微蹙,不是因为有血光笼罩弄脏了他的衣袍,而是嫌弃这两头荒兽打斗的实在不好看。 “老天王有什么动作?” 他说是这般说,面容却无喜无悲,看不出到底是为这件事高兴还是不快,就连他的声音也很是平淡。 “因为他们不愿意再出现一个罗天封。” 他穿着着淡色的衣袍,黑发黑眸,目光像是最锋利兵器的寒光。 那是一种敬佩,尊重,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赞扬是英雄间的惺惺相惜,却在转瞬间化作了冰冷和快意,就好像他终于搬开了一座阻挡青云的大山。 那是一个冷峻如铁的修士。 罗天鹏淡淡地说道。 男人一直低着头。 他喝酒也像是大豪侠一般痛饮,只不过那酒樽倾倒的时候却不见一滴错漏。 “不知道。” 此番他从北地赶回大教就是为了大教的教主之位。 越老的人才越不愿意离开。 “看样子罗蛮平干了一件好事。” 没人看到他的出手,那一头冲来的荒兽头颅就已经离开了它的身躯,伴随着巨大的声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你知道吗?” 罗天鹏没有一点相信的神色。 不愿意死就会出手最后疯狂一把,以期望能够更进一步或是得到延年益寿的宝物。 大教的右护法、老天王,固然是高风亮节的,他却不信有人能如此沉得住气,能够在大教真空的那一刻还安然的驻守边疆。 罗天鹏凝望远方。 尽管圣主已死了,被砍下头颅,死的透彻,然而他还是没有办法立刻接管整个大教。 不说南天的老天王以及新的左护法的人选,还有修罗十法、八位带头族老、圣主一脉,各堂、舵,想要完全接手除非他立刻成为教主。 但成为教主就需要放弃天王身份。 他不愿意放弃。 他不仅不愿放弃,他还要牢牢的抓住天王身份,扫清族内的顽固和老天王,彻底一统大教,再也不实行曾经的法。 唯有这样,阿修罗族才有可能从百族之中脱颖而出,成为顶尖的大族。 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大族是分裂的。 分裂就代表力量无法凝聚一处,还要受到教内他人的掣肘。 既然罗天封做不到,那就死,成为枯骨。 让他罗天鹏来接手大教。 “书先生?” “属下在。” “你说,这一行,我会成功吗。” 罗天鹏看向半跪在地上的矮身修士。 矮身看起来有些单薄的修士赶忙行礼。 赞叹道:“天王雄才大略,修为盖世无双,逢教内大变,正该天王入主,重振阿修罗族的辉煌,天王当为阿修罗族圣主,雄主,明主!” “哈哈哈。” 人未至,声势先来。 恭迎天王回教的声音响彻了大教。 修罗山,战神殿。 十法到场了足有六位。 哪怕是不曾露面的八位族老也有三人坐镇。 更不用说各长老了。 长殿内有三百案,坐满修士。 任谁来到这座大殿怕都会大吃一惊。 因为三百案依旧显得这大殿空荡,冷清。 大殿没有繁复的花纹华贵的装饰,扑面的只有庄严肃穆,博大宽广,不管是谁踏入这里,都会收起轻浮变得庄重起来。 长殿的尽头。 宽大如皇座的巨椅上正坐着一个青年。 剑眉晨目。 顶着一颗长着眼睛的独角。 修罗十法之力的大圣罗蛮平像是个管家似的站在交椅的一旁,垂手恭敬。 吧嗒。 一道身影闯入光影。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人,像是个而立之年的中年。 他的身旁跟着一个黑发黑眸的青年,身后则是四大堂主,五位高手,一十二位副手。 走进来的修士形成一个看起来冗杂的队伍,然而与战神殿内的众人一比,则显得单薄,好像不值一提似的。 在中年人步入战神殿的那一刻,众人纷纷起身。 无声行礼。 中年人淡然的从殿中央走去。 这大殿从这头到那头至少得走两三千步,他走的也很慢,任凭他走的如何慢也没有任何人不满,他们像是一动不动的木偶一样恭敬的行礼,端着酒樽。 近前。 中年人微微摆手。 “去吧。” 他身后的四大堂主,五大高手,十二位副手纷纷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就坐。 中年人却并没有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而是继续向前,踏上了圣主台阶。 “放肆!” 久坐的老者怒喝。 罗天鹏身形一顿侧眸看去,什么话都没有说。 “再多一言,尔命休矣。” 黑发黑眸的青年冷冷地盯着他。 老者一看没人附和,却又不好继续多言,只能自顾涨红了面容。 端坐在上方,揣着袖袍的瘦高修士,抬起眼帘,淡淡地说道:“天王远征北地,镇压异族、扫平妖孽,却不好居功自傲。” “天王,你僭越了。” 罗天鹏的冷漠骤然消失,笑着说道:“乾族老说的哪里话,非鹏居功自傲,而是我眼见结拜兄长的独子平安归来,喜不自胜,情不自禁的就走上前几步,想要看个仔细啊。” “免得某些人找个冒牌货来糊弄我们这些老臣。” “若真如此,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乾族老没再制止。 罗蛮平则抬起了眼眸,盯着走上来的左天王。 “大侄。” “你可算回来。” “我是你二叔啊!” 罗天鹏按住了鞅伍的肩膀,似有些潸然泪下的擦了擦眼角。 鞅伍手足无措,更是不由动容,但是他的眼中还是闪过警惕的神色。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点什么,他还真以为眼前的二叔是好人,实际上此人才是始作俑者,是他们的对头、敌人。 “二…叔。” “哎。” “好孩子啊。” 罗天鹏感叹道:“本来二叔急匆匆的赶回来,就是想要寻你的下落,不想你已返回,更是如此优秀,如此,二叔也就放心了。” “你放心吧,当年你父是我辅佐,如今大教由你来执掌,二叔同样尽心尽力。” “我绝不允许大教有人仗着你年幼就窃取你的权柄。” 罗蛮平神色一变。 就这么几句话下来,满座修士已经交头接耳起来。 其中不乏曾经追随罗天封的,也在此刻将怀疑降了下去。 按理来说,两人亲如兄弟,又没有冲突,根本不可能出手。 而且,赶回来的天王一点都没有想要接手大教的意思,反而是想要辅佐兄长的独子。 “主少国疑,怎可将大教交托在一个孩子的手上。” “我阿修罗族当强者为尊。” “强者为教主!” “住口。” “谁若想要挑战,便先过我这一关。” 罗天鹏冷眼镇压了言论。 座下之人果然不再多说。 宴会结束。 罗天鹏走在回行宫的路上,突然说道:“假的!” 第921章 试探 “什么假的?” “那小子是假的。” 身旁的书先生愣了一下,惊骇道:“怎么可能是假的,血脉、魂魄,全都是真的!” “如果真的是假的,那些族老会看不出?” “他们也知道是假的。” “但谁说假的就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 “他们只需要有个人坐在那里,谁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而且,有时候假的比真的好用。” 罗天鹏冷笑一声,拍了拍书先生的肩膀。 说道:“给我挖出真的来,不管他藏得多好,多深、多么的没有痕迹,都给我挖出来。不仅是他,还有布置了这一切的人,一个不剩的给我挖出来!” “天王,那罗蛮平…”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他不信这杀星不知道,只要敢杀了罗天鹏,没了天王坐镇,他手下便会群魔乱舞。 返回的鞅伍盘坐于大阵。 然后顺利的顶替。 “哪怕他是巅峰大圣,只要埋伏妥当,大阵镇压之下,也可将他活活炼做一滩血水。” 黑袍人说的淡然,也听不到任何的肃杀,然而那冷酷却透着平淡的话语传递过来,森然如恶鬼低语。 鞅伍的神色骤然转换。 罗天封的面容平淡,十分平静地说道:“好一记顺水推舟,这样他就能接着鞅伍的身份大肆清洗异己,明面上还是为了鞅伍。” “留着他。”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听,但是现在他顶多掌握一部分权柄。 “我可以杀了他。” 小孩还分了一部分。 “他不能死。” 他眼前的这位才是真正的胆大包天之辈。 便可三分合一。 小孩又偏向这器灵。 如今他们有了这个假少主,还能借助假少主的名义讨伐老天王。 是年迈的右天王,还是族内的哪一位族老。 因此,涂山君的建议他也仔细的听。 “既然他已亲至大教,不如出手宰了他!” 一统大教! 宫内。 罗天封是要报仇不假,可是他不想搞垮阿修罗族,他还想要阿修罗族回到正轨,到时候他将整理好的大族重新交到他独子的手上,以谋划千秋万代。 等到假少主人弃狗厌的时候再揭穿。 对于器灵,罗天封是警惕的。 宰了他,由谁来替代他? 唯有涂山君的话语,让他升起一股不寒而栗。那不是恐惧和害怕,而是一种自脊骨升起的无边冷意。 “杀了他会打草惊蛇。” 杀了他报仇没问题,可是杀完之后呢,谁来掌控大局。 “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当务之急是接管大教,拔除了这些阴沟里的老鼠,还有一个大敌需要对付。” 站在一旁的青年开了口。 其实当罗天封死了,左天王入主大教一切就已快要尘埃落定,余下的不过是收尾的工作罢了。 罗天封的神色剧变。 虚幻的黑袍身影出现在一旁。 “如此,等到时机成熟,他便可名利双收的拿下圣主之位。” “喏。” “我要查出是何方人士相助他,是族内的还是外族的。” 一旦大乱,各方势力一定会瓜分了阿修罗族,到时候大世乱不乱他不知道,阿修罗族肯定不会维持现在的状况。 众人神情振奋,他们都知道大敌是谁。 刚才左天王的表演没有让他变色,教内族老的摇摆和修士的沉默同样没有让他错愕惊讶。 “其次,他死了大局会乱,以我现在的模样还无法掌控大局。” “我那独子年幼,需要时间成长。” 罗天封沉声说道。 在看到手中尊魂幡后,他眯了眯眼睛:“你说的也对,总归要杀他,我们的力量不能太弱,我需要恢复,你也需要提升一定的实力,如此,我也该往那个地方走一趟。” “蛮平。” “在!” “去镇魔渊。” 罗蛮平沉吟道:“教主此时身躯不稳,镇魔渊内多是…” 罗天封道:“我自有考量,听命行事吧!” 他说的决绝,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丝毫没有顾及罗蛮平是不是担心他的身躯情况。 “喏。” 罗蛮平无奈答应。 圣主什么都好,就是决定的事情他人不管是否有意见都要咽下去。 就算说出来也得按照教主的意思来做,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也怪不得教内修士有时候会不认可教主,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镇魔渊位于修罗山下。 地下九层。 乃是关押敌人、对手,以及犯了过错的阿修罗族修士的地方。 许多年下来,积攒了不知道多少人。 至于为何不杀了,阿修罗族有自己的见解。 犯错受法的可以借此改正,杀了反而不好。 对手和敌人可以换取被其他大族抓走的族人,而另外一批则是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些什么,譬如功法秘籍、天材地宝,镇魔渊到底关押了多少修士,连身为圣主的罗天封也不清楚。 走过了长长的通往底下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魔渊如地狱。 倒悬于山下。 而那些大阵空间镇压的则是一个个身负奇异的修士。 罗天封没有在上三层过多的停留,也迅速的掠过了中三层,来到第七层的时候,灵机变得很是不同。 罗天封选中了一块阵法。 一步踏空,眼前的空间传来冷意,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大雪。 雪峰巍峨。 却有一颗劲松如参天古树遮盖了天地。 古松下,闭目的白衣修士睁开双眼。 他的双眼很是奇特,竟然是灰色。 而且他的样貌也与寻常的修士不同,皮肤如雪,不是冷白而是真正的如积雪堆砌而成的,头顶的双角很是洁白却也异常粗粝。 他的年纪看起来很大了,一张口,獠牙锯齿般展开。 “很久没有人来了。” 雪鬼话音落下,身影已经出现在鞅伍的面前。 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一旁足有丈高的赤脚修士已出手拦住了他。 雪鬼惊然,迅速后退,漂浮在松树下,冷冷注视着出手的高大修士。 “雪松妖道。” “四百年前杀我阿修罗族弟子二百九十一人,只取心头战血,被修罗十法之风追杀百万里,于北地寒天擒拿,困锁于阿修罗族镇魔渊。” “据说你炼的功法很不寻常,需要我族战血才能发挥。” “逼问了你许久,受刑千种,未吐露一言。” 青年的话语让雪松妖道侧目回神,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你是谁?” 他仔细的嗅了嗅,皱眉道:“你的血…” “我的血很纯。” “只可惜你饮不了。” “说出你的秘法,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青年直视雪峰大树下的妖鬼,神色淡然,像是根本没有将这妖鬼放在眼里。 以他的实力也确实不用忌惮这山圣境界的雪鬼。 他来到这里就是想要得到那门能够利用阿修罗战血提升实力完善道法的术法。 当然,既然酷刑不行,总是有其他办法的。 以前没有,现在他正好有了。 雪鬼冷笑一声:“大言不惭!” 他知道自己不是那赤脚修士的对手。 但他有恃无恐。 只要不说出秘法,那他对阿修罗族就还有用。 有用就不会死。 青年从袖袍中掣出一杆三尺长幡。 轻轻摇动道:“以前留着你是因为无伤大雅,你的术法虽然奇异却又不值得耗费力气,顶多是针对阿修罗族战血罢了,关着你比杀了你更好。” “现在不同了。” 在他摇动魂幡的时候,一道黑金法袍的赤发身影出现。 罗天封笑着说道:“道友。” “这算是咱们合作的诚意。”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他的秘术。” “请吧,道友!”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似乎想要看看这赤发顶角修士的实力。 做为尊魂幡幡主,他当然知道魂幡能吸纳修为不高于主魂的修士阴神,因此他也没有挑选更强大的,而是选中这个山境的雪鬼。 若是涂山君当真拥有不俗的实力,他也不介意为魂幡纳入十位炼虚阴神。 哪怕只是山境,有十位炼虚组成的大阵,也足以坑杀巅峰大圣。 尽管雪鬼的脸上满是忌惮,却并不是对那身着黑金法袍的修士,而是站在青年身旁的赤脚大汉。 他长时间得不到灵气滋养被困于这方天地,一身实力早就不剩下几分。 但是当年的他也绝对不弱,不然不会大肆捕捉阿修罗族人,更是能躲避修罗十法之风的追捕长达数年之久,只可惜还是功亏一篑。 哪怕他如今虚弱到这等境界,同样不是随便一位炼虚境修士就能杀死他。 雪松妖道冷笑一声说道:“道友如此趁人之危,非好汉之举。” “哦。” 身着黑金法袍的双角鬼圣淡淡地看了一眼雪松妖道。 目光却一直留意罗天封。 罗天封想要试探他的实力,看看他是强是弱,能否压制的住。 涂山君其实也很想看看,罗天封现在的道行修为能发挥身躯多少实力,好做到心中有数。 可惜他现在并没有掌握主动权。 这老东西给了涂山君不能拒绝的理由。 一尊炼虚阴神对他的实力将是巨大的提升,而且,一旦阴神入幡,立时拥有山境助力。 罗天封眯了眯眼睛:“道友可是需要我来相助?” 涂山君微微摇头。 既然这老怪想要探探他的底细,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他不仅能要击杀这残存的山境,还要杀的漂亮。 只有强者才能赢得尊重。 合作当然要基于双方实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 “不必了。” “一位即将饿死的山境,不足为惧。” 第922章 万业 赤发的涂山君呼吸着悠久的法力。 由寸息变做鲸吞。 好似站在那里的并不是一个七尺有余的修士,而是一只无上鲲鹏张开了犹如天渊地府的恐怖巨口,整个天地尽数化作了他的给养。 神色如常的罗天封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当然知道这器灵是山境,也意料到法力的损耗将会不小,然而尽管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法力却并没有缺少太多,也就是两成有余而已。 要知道他这具身躯也不过是个不稳的第三步。 因为他的残魂和血肉的关系维持在这样的状态。 罗蛮平依旧赤脚站在青年身旁。 眼中闪过异色。 雪松妖道神情一震,冷笑一声:“即将饿死的山境?” “后辈小生,安敢如此欺我。” “既然你要找死,便先痛饮你这恶鬼血。待浴你恶血,我自当从这雪天大界之中迎来新生,重临世间!” “大雪山神功!” 雪松妖道仰天长啸。 极尽的压榨生机。 天地冰寒三万里,万类寂静独霜驰。 圣人豪光犹如震世大日,白亮神光彻底光照世界。 与此同时。 无端恐怖的天妖身影舒展开来,好似游离于世界之外却有牢牢镇压世界的虚影在远天凝实,如月的眸光似乎要将天地化作一片白。 “没想到这古妖竟还有如此勇力。” 罗蛮平诧异的说道。 以他的大圣神威自不会被山境动摇,而他的护体神光也将罗天封笼罩起来,为其遮挡了一切。 罗天封抱住肩膀,淡淡地说道:“他若连这点神异都没有,根本无法从十法之风的手下逃生数年。” “他所修行的大雪山神功是北境大雪山的镇宗功法,辅以炼血魔经,说他是山境,实际上他的实力早已是虚圣之中的佼佼者。” “不过也确实如器灵所言,多年的饥饿让他的实力下滑的厉害。” “饥饿。” 罗蛮平轻声说道。 世人皆以为成为修士即可餐风饮露,实际上没有灵气补充损耗的法力不再,没有天材地宝的滋养,身躯也会衰老。 等到年纪大了,气血衰败,法力无以为继,境界自然就会跌落下来。 就像族中八老的其中一位,曾短暂的冲上道君,却又因为年纪在万岁之后境界坠落。 罗蛮平沉吟道:“就算如此,应该也是一场苦战吧。” 说着他看向了站在雪光下的那道赤发身影,天地浩然,他的身影是如此的渺小。 他并不轻视涂山君。 然而一个‘道研’型修士,显然不可能具备太过强大的实力。 须知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在修出高强境界的同时还能涉猎多道,譬如生死、阴阳、命、鬼、血… 罗天封笑了一声,知道罗蛮平陷入误区的将涂山君看做是个修士:“你小看他了。” “小看?” “你忘了他的身份。” “他不是修士,他是器灵。” “说不定他的岁数比我们都要大。” “大人一定会赢!” 小孩儿的话没有任何疑问的坚定。 “看来你对他很有信心。” “因为我们一路走来,从没有人是大人的一合之敌。” 罗天封被鞅伍的天真逗笑。 “哈哈哈。” “希望如此,他若是不够强,就没有和我合作的资格。” 罗天封刚才欢笑的声音戛然而止,化作了冷意,淡漠的看向赤发器灵的背影:“没有合作的资格,就该认命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 “雪皇斩神。” 那道天地虚影绷直手掌,一柄无上雪剑无形凝聚。 这一斩,万物冻结生机,犹如灭绝。 那是纯粹的寒武。 是来自上古的大雪。 似乎要将那逆行鬼圣的未来也冻死在这片天地之中。 “死!” 雪妖确实不是魔头。 他是古妖,修行的也是大道。 即,道法自然。 如此纯粹的道行,又怎么能将他联系成妖魔呢,又如何能够看出对方是吸血的妖怪。 然而,偏偏他就这样做了,自那干枯的身躯中不知道迸发出多么强大的力量,要彻底将那赤色的身影淹没。 不死眼。 举目掠。 神光爆裂如天火。 持剑的古妖惨叫了起来。 他身后的那道无上雪影竟燃起了熊熊火焰。 不仅如此,连他持剑的手掌也被点燃,吃痛的古妖痛快的松手,他就像是扔掉了一块烧红的老铁似的,不敢再持神剑。 雪化了。 被火焰融化。 也许那真的是火焰。 这是何等骇然的景象,整片发白的天地迅速褪去,那被古妖丢掉的神剑就像是一枚种子,种了下去,然后,无边的业火席卷寰宇。 天上地下似乎只剩下那一道站在虚空的高大身影。 古妖惊骇竭问:“你是何方魔?!” 是的。 在古妖眼中,站在天空神火之上的赤发鬼圣就是一尊大魔。 而且不仅仅是大魔还是一位古魔。 他的身躯完全是未知的道体。 一双黑红色的双眸像是日月轮转, 稍不留意,天地就被他眼中的业火席卷。 这火焰从人的心头烧起,烧掉戾气,烧掉煞气、杀气,也烧毁一切。 如此焚天之火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然而,这净世的业火却是出自大魔之手,确实不知道应该说是意外还是讽刺。 一步踏空。 业火焚天。 浊气下降化作业杀灼烧大地, 烧红的天空和如狱的沃野像是盛开的花。 古妖惊骇的发现自己已经无处藏身,因为身处牢笼之中更无法撕开虚空与之避开。 他实在太想离开了,他不想和这古魔交手。 这恐怖的东西根本不该在山境。 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沐浴着尸山血海裹挟着幽冥地狱,这古魔却才山境。 在这等圣压之下,古妖越发的感觉到生机的流逝,他彻底明白,也许自己会死,但,如果再不拼命,就再也毫无机会。 双手合十。 那颗擎天的松树动了。 “疾。” 巨松震开天地封锁。 枷锁尽去。 神铁落幕。 古妖似乎感觉到了牢笼对他封锁的下降,那是有人特意让他放开手脚,所以解禁了他的护体圣兵,让他能够以持兵的最强形态击败眼前的魔。 他来不及细想,巨松化作的禅杖已经出现在手中。 古妖手持禅杖念诵了一句。 紧接着,他的衣袍化作血色。 北境雪域。 大雪山的血衣妖。 血衣古妖念道:“阿弥摩罗无量。” 手中的禅杖轰然解禁,血光涌动之间古妖干瘪的身躯像是得到补充似的充盈,干枯的身躯更是迸发出无数力量。 炼血魔经运转。 阿修罗的之影融入了他的身躯并且让他的身躯也长出独角。 “这是?!” 罗天封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惊讶道:“这是祖血神经的炼血篇。” 怪不得这古妖东躲西藏,原来他隐藏的是这么恐怖的东西。 这可是一门好功法。 昔年阴间大族血族的镇族神功之一。 可惜强盛如血族也会衰落,在血神死亡后,整个血族四分五裂,很快消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怪不得他能炼化阿修罗族的血,原来是这门秘法。 罗蛮平沉声道:“不如由我出手?” 他就觉得不该解除了对古妖的限制,若是没有圣兵相助,他当可被器灵斩杀。 罗天封面容阴沉,没有开口。 他想要功法,却更想看出器灵的实力。 既然古妖拥有如此实力,等一等也无妨。 古妖正要出手却骤然感觉到一股炙热自掌心传来。 紧接着,他的手掌再一次燃烧起来。 他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掌,面容不自觉地扭曲,他明明拥有滔天的实力,无敌的功法,却在微末被人所制。 如果他能隐藏的再好一点,得到的神血再多一点,修行再深厚一点… 他来及多想,因为他已经渐渐攥不住禅杖。 火焰让他放手。 那是鲜血的撕咬。 顷刻间,他洁白的手掌就化作森森白骨。 终于,古妖大叫一声。 席卷了雪气向着天空冲击而去。 轰隆。 牢笼大境浮现了无数裂痕,犹如龟裂的镜面。 古妖大喜。 越发的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他根本不需要和那该死的大魔拼死拼活,只要打开牢笼,他就能化作雪花飘于世间。 就在想要挤出身躯时,一道身影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 古妖亡魂大冒,赶忙呼喊道:“道友!” 迎接他的是愈发接近的拳。 砂锅般大。 在他的眼中骤然盛放。 像是陨星坠落,又好似是大日浩瀚。 错开了身躯的他骇然的看着没了大半的臂膀,再想要出手的时候一根青白手指已经点在他的额头。 紫黑色的指甲镇住了他的身躯,其实并不是因为手指,而是一根黑红色的丝线贯穿头颅,扎进识海锁住了神魂。 “道友听我一言。” “你有如此勇力。” “我二人合力,当可杀出此地,何必受制于人!” 涂山君看着张口言辩的古妖,没有说话。 纵然没有任何话语。 那威压神圣,煌如天威。 平静的目光掠了过去。 轻声道: “万业仙,万业火。” “万劫不坏神与我!” “道友。” “请入幡吧!” 头颅化作齑粉。 神魂落入鬼手之中。 顷刻炼化。 (本章完) 第923章 海境 罗蛮平惊讶的看向那道赤发身影。 那人拢共出手两次。 实际上都只是一道神通而已。 然而一位同境界的修士就死在了他的手中,不仅山境的身躯化作充盈煞气被他炼入神幡,连神魂也被锁链困住。 仔细看那锁链篆刻着数不清的铭文,像是一篇难以组全的经文,又像是天道的篆刻,蕴藏着大道神光。 那锁链其他的功效如何他不太清楚,但其中一个功效着实逆天。 拘魂! 好似魂魄在黑红色锁链的镇压下一下子没了神采。 锁链迅速缩小,变成黑红丝线。 随着神魂被炼化,大雪山神功和炼血魔经也被涂山君变成两颗道种。 炼虚境的神魂确实强大,然而在涂山君堪称恐怖的大搜魂手之下,哪怕是最为坚固的堡垒也无处防守,只能敞开任由阅览。 不过,这两道神功确实各自都有不小的限制。 大雪山神功是北境雪域大宗的镇宗神功,他如果想要观阅就需要撕开禁制。 这道禁制让涂山君无从下手,或许就连道君也只能靠时间磨,而不能在第一时间就用蛮力将之击碎。 “这是什么手段?” “大神通者?” 涂山君微微蹙眉的转而看向炼血魔经,刚才他也听到罗天封的话,说这展现的像是祖血神经的炼血篇。 一试之下,果然同样拥有禁制,而且这道禁制更为隐晦,就好像在触动之后也影响到了那高天的神灵。 迅速收回神识。 涂山君面色阴沉。 他不是无法攻破这道神识,而是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元圣灵魔!” 与当年碰到的不同,这道气息就像是活的,是有人注意到的,因此涂山君才触及收回。 他现在十分确认,这道炼血篇确实有可能和元圣灵魔有莫名的联系,其中蕴含的篇章也完全契合灵魔血经。 尽管拥有禁制,涂山君也毫不迟疑的将古妖神魂送入尊魂幡,利用魂幡的神通进行了询问。 他已好多年没有使用这道神通。 自从差点迷失在术法的阅历,以及自身强大之后拥有搜魂手段后,他就再未使用‘问魄’。 今日正好施展。 问魄果然绕开了禁制,让涂山君得到了两枚道种。 ‘大雪山神功’ ‘炼血魔经。’ 或者应该称其为祖血神经,炼血篇。 “难道我真的是谁的二世身?” 涂山君紧紧皱着眉头。 他现在对这个元圣灵魔越来越好奇了,而且随着神通术法的完善,这些术法也颇为契合他,就好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会不会真如大头说的那样,他真的有一个强大的原身。 那个人修到顶端再无寸进,或者说,他修到尽头却发现自己的路错了,然后不得已重修,又封印了自己上一世的记忆。 也就是说,在他上一世的异界和此世之间,还有一世。 中间这一世的记忆被封印,只保留上上世以及这一世,因为上一世的路走错,所以不能让记忆复原,否则还会误入歧途。 而他上一世就修到尽头为‘元圣灵魔’ “难道我曾经真的是大神通者?” 涂山君的念头刚起,就摇头否决。 他绝对不是。 一力破万法他有自信。 让他布局大世,谋万业成仙,他自己都不信。 也就是说,顶多和这位‘元圣灵魔’有缘,因为曾经神通术法的关系结下因果,所以才会相逢。 他腰间还挂着一个葫芦呢,葫芦里书写着一部仙经,名为‘元圣灵魔成仙法’。 但是也不排除,他当真有二世身,因为人总会成长的。 哪怕是涂山君这样的直人,历经千年后,他也成为了一个行事更有章法的老怪,百年不够,那就数百年,甚至是一千年,一千年不行,如果是三千年,五千年,八千年…一万年呢。 是否会不一样。 修行的时间确实占据了人生八九成的时间,千年时间的红尘俗世不过百多年而已,但总会挤出时间。 不管是否有那么一个第二世,涂山君也不觉得会变得不一样,人总是要活在当下。 其实他不希望有那么一个大神通的第二世。 如果真的有,会让人很绝望。 那么一个人都没有成仙,那谁能成仙? 那么一个人都熬不过岁月,谁能超脱? 所以,没有更好。 没有那样一个人他还能怀揣莫大的希望。 “往事如烟我自生!” 涂山君猛地抬起头。 骇人神光从他的不死眼中迸发而出,绵延天外,黑金业火缭绕席卷了天地却又缓缓的收回,最终在他的心间大界化作了泛涨的烟云。 云聚, 天地变。 轰隆。 一道霹雳落下。 黑夜惊醒。 一滴雨水坠于干涸的大地。 滴答。 大地湿润。 滴滴答答。 少顷。 瓢泼大雨在电闪雷鸣下洗刷苍茫。 “这雨,是大界的新生。” “是生命!” 涂山君轻声吟诵。 张开手掌,一滴玄黑水滴滴溜溜的转动。 这并不是太阴之力,而是生命力,极阳生阴,极阴生阳,阳形于身,身生于神,阴形于神,神生于身。 阴阳相生为轮转。 五行转轮做圣王。 涂山君神光渐渐内敛,他的双眸轮转日月。 常人观之,似乎看到了生死。 那是一种轮回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轮转不休,宛如上古就运转于天地的磨盘,是大道轮回的一层道则。 “海境。” 如涂山君意料中的境界提升。 他早已看透虚圣,所欠缺的不过是道行。 有了古妖的神魂为他补充了缺少道行,他的修为当然就从山境提升上去。 涂山君回身走来,诸身散发的圣光让罗蛮平错愕不已。 他实在想不到,不过是一次闲庭信步的战斗就让涂山君突破境界,不得已感叹涂山君的才情之高,简直了他的超乎想象。 正要感叹的罗蛮平猛然惊悚的看向涂山君。 他瞪大眼睛。 嘴唇不自觉地颤抖。 他想差了一件事。 眼前的这位鬼圣根本不是修士。 他是器灵啊! 是这杆丈许尊魂幡的主魂。 他怎么可以提升实力,他怎么能提升实力,在任何的眼中,器灵都是已锁死上限的,究其一生,除非是极为逆天的宝物,甚至是神药、仙珍,才可能让器灵在保持神智的情况下提升。 那也有前提的,器灵并不是主动吸收的那一个,器物才是吸纳天材地宝的。 器灵诞生自器物,是道的体现,唯有器物能够承载才能拓宽大道,怎么可能反其道行之,甚至是凭空提升了修为。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偏偏,这无法让人相信的恐怖真实的发生在他的眼前。 罗蛮平的呼吸气段骤然乱了。 死死的盯着被罗天封攥在手中的尊魂幡。 饶是罗蛮平自身身为大圣道行,巅峰心境,在看到尊魂幡的异样后也泛起涟漪。 他很想开口问问,这神异到底是意外还是能够持续下去,是只能到此为止,还是能够攀升越阶。 罗天封感受到了来自大圣的灵机气息。 那是罗蛮平心情难复的外泄。 并不是罗蛮平主动释放的。 正因如此,罗天封才面色阴沉,低垂着眼帘,死死的攥着尊魂幡。 他低估了尊魂幡。 原本只以为是一件能够超越寻常神兵的极世圣兵,却不料,尊魂幡的主魂能够吸纳神魂提升实力。 这可不是什么极世神兵,也不是神兵,而是无法言说的至宝,是能佐道的仙物。 他的神情并不是愤怒,也不是阴郁,而是十分的复杂。 是懊悔、懊恼,还是遗憾不甘以及无奈,到底是什么没人能说清楚,只听到他轻声说道:“老天何其残酷,让我在此时得到这件至宝。” 是啊。 如果他还是曾经的那个阿修罗族教主。 是巅峰大圣。 得到这件至宝的他有自信能带着阿修罗族打入阴间的顶尖十族。 可惜… 在看身旁目光炙热的罗蛮平,罗天封更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着实小看了这个尊魂幡的主魂。 为什么主魂偏偏不提早说出魂幡的特性,分明是有意展示给罗蛮平看的,他知道自己会带着罗蛮平以做护卫。 在罗蛮平看到了这样的神异之后,他是否还能信任罗蛮平? 其他的、曾经的下属呢? 他们知道后,他是否还能信任他们? 哪怕是曾经的他都要小心翼翼,何况是现在的他。 一身实力十不存一。 主魂的这一手会让他再也不信任别人。 不信任别人,还能信任谁? 当然是尊魂幡的主魂。 将他罗天封变成孤家寡人自然就只能依仗尊魂幡。 他明确的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说不出来。 就算他说了罗蛮平也不会信。 “蛮平。” 罗蛮平骤然回神。 赶忙低头。 拱手道:“教主。” 罗天封怅然道:“你说,人死后,还能起死回生吗?” 罗蛮平诧异。 对于生死,他能脱口而出。 人死后就再难活。 只是话到了最边上,他还是无法说出口。 “所以啊。” “我终究是要走的啊。” 罗天封拍了拍罗蛮平的肩膀。 认真道:“大教之内唯有你最稳重忠心,若不是我还有大仇未报,若不是你实力尚且不足,教主之位怎可能落在他人头上。” 罗蛮平摇头道:“教主!” “你我兄弟,不需多言的。” 罗蛮平感激涕零道:“大哥。” “你知道我。” “我实在不是做教主的那块料。” (本章完) 第924章 忌惮 看着兄弟和睦之象。 涂山君冷笑不语。 霎那间神色再次恢复了淡漠,无喜无悲的站在一旁。 垂下的眼帘遮盖住了眼中神色。 让人无法看清刚才是否真的曾有一丝冷笑从那张面容上闪烁过去。 “功法。” 罗天封张开手,看向了垂手而立的高大主魂。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要什么功法。 主魂没有推脱的取出一块玉简印在眉心. 然后递给了罗天封。 罗天封注视手中玉简,翻手将之收了起来,又看向已经没有神异的世界。 说是世界并不对,这里实际上不过是一方牢笼,困住雪松古妖的牢狱,只是现在没了犯人自然显得落寞。 “走!” 依然没有多余的话。 尊魂幡摇动,主魂的身影已化作一缕青烟融入到那杆丈许魂幡,紧接着魂幡化作尺长被罗天封收入袖袍。 他背着手,走在前面。 身后的罗蛮平像是影子一般沉默不语,静静的跟着。 只不过,他们的方向不是向镇魔渊下,而是出口。 空灵而嘶哑的声音响彻。 “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阴神,你想报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出言的正是涂山君。 然而,那声音听起来却怎么都像是魔鬼低语。 罗天封的脚步猛然一顿。 回顾刚才的斗法。 看似是主魂抽取了他两成的法力,实际上所用根本少之又少,甚至这两成法力足够催动整个尊魂魂激发最为强大的神通。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是相同的境界,在同等法力支援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是主魂的对手。 他原先以为尊魂魂主魂不过是一个山境器灵,就在刚刚,他的想法彻底被颠覆。 他眼睁睁的看到主魂进阶海圣,那不过是收了一个同等境界的魂而已,再观察幡内的阴神,拢共才不到三十位化神。 这是个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根本不需要三十位参差不齐的炼虚修士,主魂就会成为巅峰大圣。 在十方鬼王的帮助下,确实能过够在计策之下活炼左天王。 如此,他的大仇也就十分痛快的报了。 这三十位炼虚,阿修罗族有没有? 阿修罗族做为阴间大族,万族之中的强者,零零总总的算起来,绝不止三十。 镇魔渊内有没有? 也有。 甚至镇魔渊的最下方还有大能。 “哪怕是道君当面,我也有信心挡住。” 听到幡中恶鬼再加砝码,罗天封没有任何激动喜悦的神色,只有深深的忌惮。 他只怕自己培养出这样一位吞魂魔圣将整个阿修罗族都生吞活剥下去,到时候他就是阿修罗族的万古罪人。 而且,他最想做的并不是立刻杀死左天王。 为了杀死强敌,于是亲手培养出另一位更为恐怖的存在,到时候或许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能掌握。 忌惮于涂山君的实力,罗天封更不可能再让主魂的实力提升。 本来他重塑血肉身躯,依仗神魂镇压现状还能发挥出圣人实力,尽管看起来并不稳定也自保能力。 若是主魂的实力再强大几分,超越了他,那双方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没了实力的平等还谈什么合作。 罗天封淡淡地说道:“我还在想,尊魂幡只能收纳低于主魂实力的阴神,所以幡内多弱小也是对的。没想到道友还有这样的一手,竟然能够利用收纳而来的神魂拔高自身实力。” “就是不知道,道友是否能收纳更厉害的神魂呢?” “不能。” “那就没有办法,圣人难寻,阴间何其辽阔,万族林立,百族争霸,哪怕是最为顶尖的十族拥有的圣人也不会超过三位数,均是中流砥柱,随便消失一个都要彻查,何况是一二十位。” “镇魔渊下的很多修士,他们即是筹码也是大教底牌。” “我若用了。” “不用等罗天鹏出手,八柱族老就会撕了我们。” 罗天封给出许多理由拒绝了涂山君的提议,同时他的话语却又透露着一股威胁。 那就是告诉涂山君,别看主魂进阶为海圣,想要吞没他这个大圣还差得远,如果涂山君不想幡毁人亡,最好还是听他的意见。 涂山君笑了一声,说道:“不管道友有何大计,能依仗的人都已不多。” 罗天封像是没有听出主魂的威胁。 就连神色都没有明显变化的加快了脚步。 出魔渊。 返回大教之庭。 走在长廊的罗天封招呼了一声。 一道身影已经出现在青年的面前。 身影半跪在地上,行礼道:“教主,您交代的事情都在其中。” 说着拱手乘上了一块玉简。 玉简的被罗天封摄拿在手,又随手丢来一块玉简道:“去查查这件事。” 身影接住玉简之后颔首退下。 别说幡内的涂山君感觉到了诧异,就连站在罗天封身后不远的罗蛮平眼中也带着惊讶,他没想到不过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教主就已经重新组建起一支密探,而是这支密探还绕开了他。 在身影离去后罗蛮平问道:“教主,这些人,可信吗?” “可信。” “他们是翠姑的人。” 一听翠姑,罗蛮平当即了然的没有再问。 大教之内势力错综复杂,甚至很多修士在教主身死后就树倒猢狲散的寻了他人做靠山,唯有这位翠姑是不可能出卖教主的,因为翠姑是教主的亲传弟子。 “小教主要查什么?” “回禀主上,尽在其中。” 修士拱手将玉简呈递了上去,处于阴影中的一道白皙的手掌将其拿起。 神识一扫。 当即疑惑的轻疑了一声。 他还以为小教主一定会查有关于左天王的事宜,不想却只是让他们打探一件圣兵。 圣兵尊魂幡。 自阳世五天下之东荒大境而来。 而且这件事竟然重要到让小教主动用了暗号。 须知,暗号所言,是当年教主以往后患而重重设立下的。 此刻,被小教主取出,阴影中的修士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严肃庄重,反而只有一股深深的哀叹和悲痛。 儿戏啊! 小孩子就是把控不住自身的力量,轻而易举的就动用了这至关重要的东西。 “唉。” 阴影中的修士长叹了一声。 言语中尽是迷惘。 能够让一位位高权重,实力强大的阿修罗修士都为之迷茫,着实说明了此举之错。 错到让这位修士想要走出神宫,亲自前往大教之庭询问小教主,是否就如此的不把老教主的敦敦教诲放在心中。 跟着这样的人,真的能完成教主的夙愿吗? 怪不得自教主身亡后许多修士转投了罗天鹏。 任谁看到这般景象,怕也不会给与小教主信任。 “主上我们查吗?” 阴影中的修士沉声道:“查。” “但仅此一次。” 吧嗒。 脚步声响。 一位伟岸的中年人踏入了幽暗的神宫,走在这青铜古灯烛火的映照下。 距离那高座的不远,中年人坐了下来,在他想要就坐的时候就有修士为其搭建了长案和矮凳,以及美酒佳肴。 阴影中的修士道:“天王不告而入,岂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错!” “正是因为我明白你的重要性,所以才亲身赶赴。” 罗天鹏神色从容的坐在神宫之内,慢斯条理的处理着桌案上青铜器中的鹿肉,他用的是一把小刀,小刀并不是神兵利器,看起来很是简朴。 他大口的吃了一口鹿肉。 然后使用丝绸擦了擦手道:“翠姑,你掌握着阿修罗宝库第三层的钥匙,更是大教法王,你该明白,若没有一个雄才大略的人主持大局,阿修罗族甚至会有跌落位阶的风险。” “天王是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人?” “是。” “也不全是。” “教主身死时,我在西北镇压异族,世人都说是我杀了教主,可是你只要仔细探查就知道我根本不在那里。” 罗天鹏继续说道:“我只是希望大教不要内耗,让大哥的子嗣平安长大。” “有你在,我更不会对他动手。” “天王什么意思?” “翠姑,做为大教法王,我希望你能帮我。” “你是大哥的亲传弟子,是他们如今的领袖,只要你一句话,能省却很多血光。” 罗天鹏放下了手中的小刀,看着青铜鼎中的小鹿道:“我怀疑,老天王才是害死教主的真正凶手。” “只等我们拼杀的两败俱伤,老天王自从南地返回,镇压大教。” 阴影中修士声音陡然一惊:“你可有证据?!” “还在查。” “不过,有一点是对的,我们都要冷静,避免流血。” 阴影中的修士自黑暗中投来目光,他沉默半响,说道:“暂且如此。” 他不关心谁做教主,只要保证师尊血脉存活即可,而且,如果真的如罗天鹏所言那般,或许冷静处理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若我做了教主,尔可取代我的位置,做北地的天王。” “我希望你能认真的考虑。” 留下这句话后罗天鹏飘然而去。 想到罗天鹏的冷静和小教主的儿戏,阴影中的修士不眯了眯眼睛。 他能坚定的站在小教主的一边。 但,真的能赢吗? 或许,保他平平安安的活着更好。 二更,晚。 真晚。 第925章 翠光 翠姑终究没有走出神宫。 他就像是一个定海神针般不会轻易挪动。 其实翠姑不知道,为什么罗天封会动用那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因为涂山君带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罗天封迫切的想要弄清楚尊魂幡的跟脚,想要知道尊魂幡主魂的来历。 不然他绝不会动用这般宝贵的东西。 能让一位曾经的巅峰大圣,如今身处大本营中的大教之主都感到深深的忌惮,可想而知,如今还只是海圣的涂山君到底有多么让人惊悚的潜力。 迫使一位这样的雄主顾不得曾经,也顾不得儿戏还是不儿戏的想要看清楚。 罗天封的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悸动。 他一面需要依仗这鬼东西,另一方面又不想被器灵掌控。 于是他开始盘算起手中的力量,争取尽快完成谋划,只有这样,他才能一直做教主,才能一直执掌自己的命运。 “蛮平。” “在。” “去。” “这份名册上的人,你悄悄的去见他们。” “教主有什么话需要我问?” “不用问。” “你见到他们就会明白。” “喏。” 罗蛮平翻开玉简名册,将之印在额头之后就捏做粉尘。 随后转身离去。 教廷内,起驾的罗天封独自一人前往了涅血神宫,盘坐于神宫悬崖,钻研手中的这道神通:“炼血魔经。” 沉吟后,目光垂落在血湖。 他确实需要这门神通为他炼化这一湖阿修罗战血。 自从迎回教主之后,罗蛮平亲历亲为的事情太多了,联络旧部、护卫周全、探查形势、… 他终究没有让罗七回来,至于罗七去了哪里,根本不需要多问,罗七只是去了一个能永远保守秘密的地方。 罗蛮平做这些事情确实出于忠心,却不仅仅是单纯的忠心。 他知道,依靠自己的脑子是斗不过天王罗天鹏的。 做为法王之一,他当然也是教主的有力的竞争人选。在得到教主残躯和神魂后,以及听闻了教主的谋划,就一直奔走其中。 教主活着的时候,或许有人想要取而代之,但是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多,他们显然没有那么高的资格。 人与人的关系是分左中右的,继任教主上也是如此。 做为曾经教主的拥趸,若说他不想做教主肯定是骗人的。 没人不想做教主,没有人不想站在万人之上,说一不二。 大权自可凝聚大势,大势与自身势力当然是相辅相成的,哪怕不刻意的追求进境,当走到这个位置,他自然就会慢慢的成为最强。 在见识到尊魂幡的神异后,罗蛮平的脑海中时常会冒出一个想法来:“如果我有了那一杆幡,能否慢慢坐稳教主之位,能否让如今的修为更进一步?” 每当这个想法冒出来,心中就会涌出一股悔意。 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尊魂幡的神奇,是不是根本就不需要依附教主就能做到想做成的事情,不必像现在一样,如一个奴才般四处走动。 ‘蛮平,我终究是要走的。’ 想到这句话,罗蛮平心中顿时通畅许多。 说的对。 人死不能复生。 哪怕是道君,死了也就是死了,除非有神药仙珍,方有起死回生的机会,不然也顶多是延长自己消失的时间而已。 待教主走了这一切终归还是他的。 “不见吗?” “不见。” 高居于王座阴影中的修士淡淡回应。 说着看向了从烛火下走来的人。 来人身高一丈。 赤脚。 正是离开教宫的罗蛮平。 “你怎么来了?” 阴影声音没有情感的波动。 “我来问道。” 阴影中的修士似乎一下子陷入停滞的连呼吸都不见,整个空间立时静止。 哪怕是罗蛮平也不由色变,他一直以为这位法王名不副实,看似占据了修罗十法之天,实际上却是仰赖于教主光辉。 如今再看。 翠姑之神威怕是媲美古圣。 就在两人沉默之时,神宫殿外响彻了怒骂:“姑苏翠光,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枉费老教主如此信你,不仅救你于危难,更是传你神功收为亲传弟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良心被狗吃了。” “罗天鹏的蝇头小利就收买了你。” “你这厮…” 罗蛮平的面容出现了细微改变。 他忘记了一件事,既然连他心中都产生动摇,那为什么姑苏翠光为什么就不能转投他门,哪怕没有叛变,也可以做那骑墙的一派,坐观风云变换。 “你做了什么?”罗蛮平沉声问道。 姑苏翠光依旧平静地说道:“我让所有人按兵不动。” 罗蛮平的心沉到谷底。 按兵不动可不就是想做骑墙派。 他很想直接告诉姑苏翠光教主复生了,但是,他又怕说出此事会被罗天鹏知道。 他看不清姑苏翠光的态度,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按兵不动,按理来说就算不出手报仇也绝不可能按住众人的手。 这不,还是有忠勇之士的。 已骂到姑苏翠光的头上。 罗蛮平隐隐后悔,不该贸然前来。 教主常说他有勇无谋,他只觉得寻常,并不以为意,如今看来确实是自己鲁莽,这其实也是许多修士的通病,拥有实力的人更喜欢用实力说话。 姑苏翠光没有理会殿外的叫骂,而是说道:“如今你来了,我决定不再按兵不动。” 罗蛮平大喜:“你决定出手?” “不。” “我决定率众投靠左天王。” 罗蛮平悚然一惊。 大圣灵机轰然化作护体神光,威能无双好似天威神降。 身为力之一道的佼佼者,第三步大成之人,他的修为道行让他的道体发挥出最为强大的实力,哪怕是面对道君也能一战。 姑苏翠光视神光为无物:“我不想与你动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教主下令从不许人问为什么。” “你想做教主?” “如果你想做教主更不该率众投靠罗天鹏。” “我不想。” 姑苏翠光微微摇头道:“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你见到我,就该明白。” “我不明白。” “谁让你来见我?” 听到姑苏翠光的话,罗蛮平脱口而出是小教主。 确实是小教主,但小教主根本不是小教主而是教主。 罗蛮平恍然大悟。 怪不得教主说他来就会知道,原来是这样的意思,他就说,姑苏翠光不可能叛变,原来是要让姑苏翠光打入罗天鹏内部。 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刻,门外叫嚷的声音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罗蛮平神色一变道:“你杀了他?!” 那可是忠义之士,不过是几句怒骂就让姑苏翠光给杀了。 哪怕真的要投名状,姑苏翠光也着实太狠了些,他对自己都这么狠,很难想象他在打入了罗天鹏的内部后,会给罗天鹏的内部带来多么大的破坏。 “他该死。” “我早下令,闭门不出,按兵不动。” “不尊将令者,杀无赦。” “可是他是出于为教主报仇…” “我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 “不尊令者死不足惜。” “你该回去了。” 姑苏翠光说道。 罗蛮平神色阴沉。 独断专行,固执己见。 怪不得族老以及一众修士在教主死后都不愿意支持姑苏翠光做教主,不仅仅是他血脉的问题,他简直是教主的翻版。 他们不愿意看到一个罗天封活着,自然不想再出第二个罗天封。 在罗蛮平离开之后,姑苏翠光摊开手掌,看向被他禁锢在手中的阴神,道:“南面许给你什么好处,让你在此时出头?” “教主遇袭,是否和南面有关?” 掌中的阴神一脸的惊恐。 他以为自己做的隐秘,没想到还是被姑苏翠光发现,而且此人端是恐怖,任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杀了会老教主摇旗呐喊的人,偏偏此人就敢,而且杀人后连一句实话解释都没有。 打发罗蛮平的理由竟然只是不尊将令,没有说出修士和南面的关系。 “你知道我的手段。” “现在不说,以后想说也晚了。” 吧嗒。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闭目的青年睁开双眼,处于神宫之内的他分不清时辰的轮转,身后的脚步声听起来也分外的陌生。 不是罗蛮平,也不是他熟悉的人。 不过那灼灼杀机和炼虚境的威压却如剑芒寒星于天空闪亮。 罗天封没有回头,他依旧运转神通炼化血湖:“谁派你来的?” 能够悄无声系的抵达涅血神宫,来者定然不是外人。 陌生的圣人冷冷的说道:“你活着,挡了太多人的路。” “挡路?” 罗天封缓缓起身,战血顺着身躯流淌下来,转身看向了来人。 果然是一位陌生的圣人。 隐约间他却感觉到一股熟悉,就好像他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陌生圣人,想来应该也是大教修士。 陌生圣人也极其意外。 听说这位小教主年纪很小,按理来说在这般无助的情况下应该会吓破胆的哭喊起来才对。 若不是哭爹便是喊娘的。 怎么现在一看,对方竟如此的坦然。 陌生圣人依旧平静的说道:“奉左天王之命,前来送教主上路!” 第926章 法身 罗蛮平骤紧眉头。 此行,见七人。 有些人他以为此生都不会见。 有些人他甚至以为对方是不容置疑的敌人。 还有些,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意外的没有动手。 等他悄无声息的返回,已是天色渐晚。 高悬之日显暮色,辉光洒下。 黄昏分割好似一道清晰的线,割开天地。 然后当眺望远方之时,又发觉原来天与地并不鲜明,光和暗也并不清晰,更不用说这阴阳分晓之时的淡淡光影。 不亮、不暗。 刚刚好。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罗蛮平其实也不太清楚。 以前他以为教主是对的,哪怕曾经心中有过质疑也被压下去,直到现在,他渐渐迷茫,或许,迎回教主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其实以前的很多问题都被教主的实力和雄才大略掩盖了。 如今,教主修为未复,依仗于他罗蛮平,他又觉得,好像教主做的并不对。 强盛的道行会遮掩一切问题,当没了这最强的保护之后,质疑便纷至沓来,哪怕是罗蛮平也毫不例外的开始怀疑自己做的是到底对不对。 教主身亡,难道仅仅是因为左天王觊觎教主之位,为何左天王能联合外人还能指挥的动教内的法王和族老,在教主身故后,大教内部也风平浪静,像是众人都长松了一口气,这和教主个人的行事风格是脱不了干系的。 当然,救教主于为难之中的罗蛮平也有自己的算计和谋划。 不仅是处于忠心,同样想在这场博弈之中获取更为巨大的利益,而,想要获利不仅要实力强,还要有足够分量的身份。 做为教主的恩人、心腹,最危难之刻的支柱显然是要强于做一个普通的靠拢左天王的法王。 在人与人相处的关系中是分左中右的。 哪怕大修士也不例外。 返回教廷的罗蛮平听闻下属禀报,说是有人求见,已等了一段时间。 “请他进来吧。” 罗蛮平侧目一看。 来人是北地行营的书先生,是天王罗天鹏手下五大高手之一,也是最为出名的智囊,为罗天鹏统领情报机构,以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 此时,这个人正笑呵呵的等在一旁,恭敬的行礼。 书先生身心矮小,与寻常人相比都矮上不少,何况是丈许高大的罗蛮平。 罗蛮平问道:“书先生有何见教?” 书先生道:“在下特来送贴,三日后,我家主上在北苑设宴,请法王前去一叙。” 说着递上请帖。 请帖到了罗蛮平的手中。 他看着请帖,淡淡地说道:“不必了,教主年幼,道行尚浅,身旁离不开人。” “我家主公很有诚意。” “说,一定要见法王一面。” 书先生倒是没有急切,在听到罗蛮平的拒绝后也很是从容,不过看架势,似乎只要罗蛮平不答应他就不离开。 罗蛮平瞥了书先生一眼,冷声回绝:“我与他没什么好见的,更没有什么好说,若要动手尽管放马过来。” “你便回去吧,告诉罗天鹏,我罗蛮平不是墙头草,更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书先生面色一紧,沉声说道:“还请法王三思,这不过是…。” “莫要逼我动手。” “早听闻天王手下有五大高手,想来道友的实力并不弱。” 罗蛮平随手一张,黑炎爆燃,将手中的请帖化作飞灰,独属于力之一道的身为道则好似无穷伸展的天地巨手将整个空间牢牢攥在手中。 书先生不再多言的拱手告辞:“法王或许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直到莫陈书的身影消失在大殿的门口。 罗蛮平才轻声呢喃:“后悔?” 他想到教主的所作所为,眉头不自觉地的再次皱了起来。 但是,等他想起那杆被教主攥在手中的尊魂幡,罗蛮平猛地睁开双眼,圣眸之中泛起光芒,那真的是一柄世间难寻的至宝啊。 就算他不能成为教主的接班者,不能掌控大教,只要能掌握那柄宝物,也不枉费辛苦。 欲成大事不能做墙头草更不可惜身。 如果说没有尊魂幡的话,他可能会动摇,会质疑罗天封的决定和谋划,现在他不用再多想什么,只要关注和留意魂幡就足够了。 在这场斗争中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书先生走的快,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心中早有预料。 但他并不害怕罗蛮平,因为罗蛮平看起来依然是正常的修士。 他害怕的是姑苏翠光。 那人杀人前绝不会威胁,也不会多言,他出手就会死人,因此天王才没有派遣任何一个手下,而是亲自前去见了姑苏翠光一面。 至于到底谈论了什么,最后的结果又如何他们并不清楚。 只知道姑苏翠光果然按兵不动了。 书先生走的狼狈,脸上却不见郁色,反而十分高兴。 大教内有硬骨头也有软骨头,有只看眼前的,也有长远谋划的。 有这样一个能跳头的人,反而能够让他们集中目标,也引动那些不安的分子,让他们聚拢在罗蛮平的麾下,好让他们一网打尽。 罗天封没有等到罗蛮平返回涅血神宫,反而是等到了一位陌生的炼虚境修士。 浴血的身躯站起,明亮的双眸落在那圣人的身上,沉吟思考着这到底是谁的人,是罗天鹏的,还是大教内的顽固势力,亦或是南边的老天王。 他死了,到底谁的收益最大? 是教内火拼之后,终于登上教主之位却依旧面临内忧外患的罗天鹏,还是大教的顽固势力,赶走罗天鹏,重新另立一个新教主,或许那位新教主本来就是应运而生,雄才大略,实力强大。 还是,坐山观虎斗的南天。 罗天封还不意外的锁定了老天王。 那个人老的快死了,但他依然还没有死。 没有死,就意味着野心依旧没死。 相比于罗天鹏,老天王更渴望成为教主改变自身的境况,因为他快死了,急需要延年益寿的天材地宝,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突破当前境界续断长生路。 罗天封淡然道:“是老天王派你来的吧。” 独角上的第三颗眼微微转动。 陌生圣人冷笑一声:“少年人就是糊涂,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吗?不怕直言告诉你,本座就是奉左天王命,前来送教主上路。” 说话间,圣威绽放. 恍如地裂天崩,山河催倒。 他的手中也多出了一道神光。 他得到了详细的情报,小教主虽是教主血脉,能够激发不败修罗道体,然而血肉炼化也才堪堪将其推上二步巅峰而已。 哪怕具备了圣压,也是假到不能再假的假圣,根本就不足为惧。 一想到能够亲手杀死大教之主。 碾碎这还未成长起来的天骄,陌生圣人便觉气血沸腾,心中闪过无上快意。 “天光灭却。” 掌心迸发出耀眼的神光。 一道霹雳渐渐成型。 在出现的那一刻,整个神宫都被这势若流星的闪电震慑。 又好似远古的战矛,穿越了时间长河要洞穿小教主的未来。 然而,面对如此恐怖景象的小教主面色上却看不到任何的恐惧。 他依旧从容不迫的站在血色湖泊之上,只是淡淡地说道:“若非我玄功上顶,神身不能妄动,我一刀便可斩落尔颅。” 陌生圣人居高临下,站在神桥悬崖,嘴角勾起冷笑。 大话谁都会说。 不过这估计已经是小教主最后的遗言。 “死吧!” 只要宰了他自己任务也就完成了。 神光坠落。 白茫茫一片。 似要将一切全部坍塌。 在光芒映照下的英俊面容不见丝毫色变,只听他平静地说道:“杀了他。” 陌生圣人神色怔然,神识轰然爆发扫视天地。 他等待的就是罗蛮平离去的那一刻。 在情报之中,除了罗蛮平之外,护卫在小教主身旁的修士全都不值一提,怎么临到这个时候,他还能如此淡然。 不过在神识爆发,彻底扫清了视野后,陌生圣人刚提起的心落了下来,原来是自己多虑了。 灭却神光轰然坍缩。 就连空间都出现了裂纹。 陌生圣人本已决定转身离去,则眯起了眼睛。 他并未感受到生机消散。 在光芒如海波烟雾般扫去后,更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小教主的身前,单手抬掌,接下了他的术法神通。 定睛一看。 那条手臂只剩下森森黑骨。 骨如玄黑之玉,更像是九幽的神铁经过千年淬炼锻造,这才塑造成这般如兵戈般的身躯。 陌生的炼虚修士沉声道:“陌生的圣人?!” 沉目的同时死死的盯着出现高大身影。 他虽凝重却不见惧色,同是下三境的虚圣,对方又托大硬抗术法废了一条手臂,一战战力至少下降了三成,他的胜算依旧很大,而且那陌生的圣人还要保护不能运顶玄功的小教主,更无法放开手脚。 就在他思考如何动手时,令他惊骇的事在他眼前发生。 犹如时光倒流般,那森骨手臂生出血肉,顷刻间恢复了原状。 眼见这骇然,陌生圣人二话不说头也不回的施展出遁光。 罗天封大喝道:“留下他!” 赤发顶角的主魂赫然挥动手臂,两道血光骤然封锁了陌生圣人的去向。 就在陌生圣人的注视下,两道血光逐渐变成了两道人影。 七尺高大,顶角赤发。 与那出手的圣人没有差别。 三花法身。 也被涂山君称作一气化三清。 他还是喜欢后面的称谓,这个韵味十足的道家称呼。 祝大家五一小长假节日快乐。 二更,晚。 没有那么晚。 请:m.yetianlian.net 第927章 鼎力 “是他!” 罗天封恍然。 怪不得他会觉得此人熟悉。 刚才没有看出来此人的手段。 在对方施展出看家遁光后他彻底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正是大教的外姓长老之一:“纯光法圣,阙弥途。” 阙弥途神色凛然,护体圣甲浮现,从体内小界祭出一杆五色长枪。 兵锋旋转,神光化作了长河般的气息为他抵挡血气的侵蚀,同时也防备着眼前的两道血色身影,然而,他最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两道血影,他最在意的是施展出血影的陌生圣人。 那人面容苍白。 惨白的手掌上覆盖着紫黑色的指甲。 走起路来,像是一头生了病的虎。 愈是如此阙弥途越紧张,法眼告诉他此人的灵机气息不见半点病灶缠身。 他却行如病虎,立似眠鹰,一双低垂鬼眼亮如星辰,不是好战和惊喜,而是一种淡漠到极致的掠夺。 就好像随时会撕开他的喉咙,撬开他的脑袋,将他生吞活剥。 连阴神阳神都丝毫不剩的吞没。 “你是谁?!” 阙弥途紧紧的盯着来人,开口喝问。 教内柱老、法王、堂主、长老,他全都倒背如流。 然而眼前的人确实太陌生了。 陌生的让他不太敢相信这是一位圣人,就好像此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以前没有来历,也没有跟脚。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没有察觉到对方刚才藏在什么地方。 在他出手之后,也就是这陌生的虚圣要顾及小教主的性命,不然在他松懈那一刻,也许他的脑袋就已经搬家。 这使得阙弥途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难以想象,不过是顷刻交锋,一位圣人就在巨大的压力下做出这般鲁莽动作。 他的问话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走来的黑红色法袍的高大修士不会自报家门,也像是根本没有兴趣多言似的只有眸光映照。 像是狩猎的猛虎,从容慵懒的缓缓走近。 一根玄铁被他苍白的手掌攥紧。 涂山君张口之际,隐藏口中的獠牙刺出,宛如一尊大妖魔圣。 沐浴着脚下的血色湖光,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色满是畅快道:“多少年没有发挥巅峰的实力,我简直已忘记怎么全力出手。” 杀雪松古妖的时候他取了巧。 那古妖饿了千年,早成了皮包骨头的纸老虎。 别说是一尊虚圣哪怕是曾经第二步的他,只要法力充足也能斩杀古妖。 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眼前的这位不一样。 纯正道体,巅峰的气血神躯,圣甲护身,圣兵在手,是一位实打实能够镇压一方的炼虚圣人,说不定能够得到王庭的承认封为一方伯爵。 在偏远地区做封疆大吏,独享一方大境。 听闻此言的阙弥途心中咯噔一沉。 这怎么听都不是好话。 好像这突兀出现的圣人是个什么老家伙,从远古的坟墓爬出来欣赏着世间的风景,尽管鬼圣的眼睛很是年轻,阙弥途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沧桑。 “道友既然已经忘记出手,不如你我二人罢手。” “左天王求贤若渴。” “我愿意将道友引见给天王。” 涂山君笑吟吟的问道:“是左还是右?” 阙弥途眯了眯眼睛的没有回答,他已感受到浓郁到极致的杀意。 如果此刻他还置若罔闻就实在太蠢了,没有丝毫迟疑的施展出五色遁光,五行轮转穿梭闪烁出现在了罗天封的面前。 毫不留情的挑出圣枪就要碾死罗天封。 血红色的恐怖神罡好似一个星球的星环般绽放出光芒将罗天封护在其中。 正是天煞真灵罡气。 气如神罡避百邪。 这门神通乃是根据着圣兵和主魂的强度而提升的,不如说尊魂幡的神通都是成长性的,做为最为依仗的防御神通,哪怕是大圣出手也不可能一击就碎裂这道罡气。 当然,强大的神通往往耗费的法力也是天文数字。 阙弥途的这一击。 河流激荡,血湖惊巨浪。 已经施展出法身的涂山君勃然大怒。 他小看了这道体的五行云遁。 遁光竟然能在他法身的封锁下穿梭防线。 不过这唯一能够逃跑的机会竟然让阙弥途用来杀向罗天封。 这或许是他最错误的决定。 “死!” 威喝如钟鼓雷动。 似远古圣音,传来肃杀。 天塌了。 这是阙弥途的第一印象。 因为在他的上空,神光盛放的五色光芒完全被一道黑红玄光镇压,黑影也在他的眼中盛放,那根本不是什么黑影而是一根裹挟着幡布的长柄钉锤。 只不过在那赤发圣人的手中,这柄钉锤好似天谴。 横出圣枪,祭出护体罡气。 阙弥途背后浮现了一道五色轮盘,五行的光芒好似一道磨盘,又像是一道擎天之柱要将倾覆的天空撑起来。 若不是因为此地是涅血神宫,是阿修罗族的宝库呢,或许早就被神光磨盘化作齑粉。 饶是身在神宫,圣威也攀升到极点。 阙弥途像是一位从天宫走出的战神神将。 一枪祭出, 长龙吞星。 寒芒厉刃让坚固的涅血神宫应激的激发出护宫大阵,道纹轮转,铭文篆刻,方才保护住了神宫不被这戮地戳天的一枪捅出窟窿。 “五色补天,圣枪临凡。” “天塌了又何妨,地陷了又怎样。” “我尽一力贯之!” “杀!” 在这杀天戮神的一枪出手之时,阙弥途自信像是古圣驾临俯瞰凡尘。 没有任何同境界的修士敢不避锋芒,而他身着宝甲,纵然是受对方的一击又如何,最终获胜的依旧还是他。 但是,他眼中的从容却渐渐不见了。 那该死的大妖鬼圣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御的全力出手。 就连护体的罡气都不曾撑起。 想起对方血肉重塑的恐怖,阙弥途破口大骂一声疯子。 就算是他拥有那血肉重塑的手段也不可能自信到不怕死。 眼下这陌生圣人用的就是不要命的打法,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哪怕是身着圣甲的阙弥途也在此刻临时变招。 “五色轮。” “大漠恒天!” 一轮五色磨盘如道磨轮盘,也似大境星辰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芒。 嘭!!! 天地崩溃了。 亘古恒天的星辰也随之碎裂。 由阙弥途撑起的神通在交锋的时候就好似两道耀眼的星辰撞击在一块。 紧接着他的五色磨盘浮现大片裂纹,永恒的神光天空在彻底被黑红玄光覆盖,从原来的白昼一下子变成黑夜。 上涌的鲜血一下子喷出。 阙弥途倒飞出去,勉强立住自己的身形。 惊骇的看着自己攥住圣枪的手掌,手掌早已经血肉模糊,晶莹的血肉圣气缭绕,却止不住的颤抖。 在与那大鬼交手的时候,他听到了身躯的呼喊和嘶吼,就好像他真的在那一刻顶住天倾。 “你是什么道体?!” 骇然的阙弥途喝问。 他的五行道体虽在肉身上略逊色于一流道体,但也绝不脆弱,怎料到在接住那钉锤的时候,他好像被整个幽冥大界狠狠的撞了一下。 现在他还能维持人形都是因为对方并没有乘胜追击。 不光阙弥途脱口询问,一旁运功撑起法力的罗天封眼中也闪过异色。 他以为涂山君在神通术法上强盛是应该的。 毕竟身为器灵又是老家伙,钻研术法神通日久,定然不是寻常修士能比,不想主魂的肉身也足以媲美顶尖道体。 在肉身的强度上,怕是能够和同境界的不败修罗道体相持。 这无疑让罗天封对涂山君的忌惮更上一层楼。 一个心狠手辣、道体恐怖,能文能武的器灵主魂。 一旦主魂的修为超越了他,他的身家性命岂不是彻底落入对方掌控,他可不是一个甘于被人掌控的人。 这也更加剧他对涂山君道行的限制。 非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能将阴神阳神喂给尊魂幡。 阙弥途不知道罗天封心中所想,他现在只想逃走。 与其和这怪物交手,不如施展出五行道体最为出色的遁光,让他穿梭大阵神宫离开修罗宝库,只要走出此地他就能呢逃出生天了。 “五行穿梭闪!” 就在他施法之时,一道人影从上方坠落,轰然炸开,血雨将他覆盖,也将运出遁光的他炸出了虚空。 被就受创的阙弥途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身上的护体圣甲在血水的腐蚀下锈迹斑斑,再不见神威光芒。 钉锤落下,死死的嵌进他宝甲。 巨大的力量让他再难起身。 阙弥途只觉得身躯很沉,血光迸发的时候生机也在流逝。 惨叫一声的阙弥途发觉自己不能再等,若还不舍弃了肉身,只会被肉身拖累,使得自己的阳神阴神全被身躯累死。 于是他神光一发。 阴神化作流光施展出穿梭闪,隐入了面前的虚空。 损失惨重的阙弥途厉声嘶吼:“此仇我当以十倍、百倍奉还!” “你没机会了。” 一道空灵中夹杂嘶哑的声音响彻。 阙弥途亡魂大冒。 顾不得虚空就要催动神魂逃窜。 然而,任他如何催动却发觉自己的身躯没有离开,不由大惊。 再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带上了一门枷锁,黑红色锁链最前端的两道钩锁形如勾刀扎进他的肩膀,锁住了他的身躯。 那横在脖颈的宽枷怎么看都像是一门神龛门面。 虚空尽头的苍白大手攥住了漆黑的锁。 一拽。 阙弥途的神魂当即被拽出。 涂山君一脚踹翻了阙弥途的身躯,张开手掌团出神魂就要炼化。 “手下留人!” 正要炼魂的涂山君瞥目而去。 冷冷地注视着出言的人。 正是已能动的罗天封。 这世间能劝住他不杀的人很少。 罗天封显然还不在此列。 请:m.yetianlian.net 第928章 反问 惨白的手掌却像是最坚固的囚笼。 枷锁丝线汇聚成一片小界被他牢牢的攥在手中。 他的眼中也充满了冷意。 像是两条寒光,要将那血湖上行走的青年彻底洞穿。 阿修罗血魂回天大赋,使得教主罗天封重塑肉身,神魂重归,在辅以鞅伍这个枢纽和尊魂幡的砝码下,三方巧妙的平衡了起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栓死在这一棵树上。 说到底,看似罗天封兵强马壮,以教主之身却潜藏于暗,伺机而动。 实际上涂山君随时能废了他,另外扶植一个修士。 若是罗天封自以为能够掌控尊魂幡,让他听令行事,那实在是大错特错。 涂山君选中此人,让他活过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因为罗天封生前足够强大,具备着不俗的本事和战略眼光。 如果他不能发挥出自己的作用,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哪怕是大圣阴神,也能被封存在无岸归墟境。 罗天封的面色剧变。 他感受到了赤裸裸的杀意。 不加掩饰。 更不怕任何人发现。 他明白,自己如果再阻止那白面恶鬼吞噬阴神,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他。 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自己的神魂足够强大。他曾是大圣,道行实力全都不是现在的主魂可比,就算主魂反噬也弄不死他。 他也清楚知道,自己已触及主魂底线。 让一个器灵不提升自己的实力,让一个吞魂恶鬼改邪归正,显然是痴心妄想。 神魂当面,如果主魂不出手才更让人惊讶诧异,甚至会被怀疑动机。 但是,他必须叫停主魂行为。 不仅仅是为了限制涂山君的实力,他害怕在涂山君达到大圣,他再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沦为傀儡,或者索性变成了主魂的资粮。 其次,他不能坐实自己能杀炼虚境修士的能力。 既然此人是老天王派来,那么一旦死了,就会让老天王知道他还活着。 老天王会想,罗蛮平不在身旁,凭什么能杀死以遁术出名的阙弥途。 他不知道涂山君的存在,也估算不出这股力量,就只会猜想,是不是他罗天封还没有死。只有这样,才能够镇杀一个以遁术出名的长老。 如果他能放走阙弥途的话,他就依旧处于暗处,老天王只会以为小教主得到了陌生势力的支持,而不会往深处想。 因此,他要劝住涂山君。 欲成大事,一定要有舍有得,不能因一圣人神魂坏了大计。 “道友听我一言…” 罗天封立时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大教主,也不具备能镇压一切反对声音的势力。 所以他拿出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能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阿修罗族人。 如果他还是教主,根本不需要多说这些。 他只需厉声喝斥:“天下万物,本座给你的才是你的,本座不给,你不能抢!” 现在却不同。 别看那顶角的赤发主魂沉默寡言,平日里简直就像是一块木桩石头。 实际上罗天封看的出来,这也是一位纯粹的修士。 他有情有义,有发善心的时候,却也可以转瞬间化作一个冰冷的无情修士,歼灭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因素。 正是看出涂山君与他的相似,他才没有拿鞅伍说事。 那孩子本来就无足轻重。 只是两人合作的一个纽带而已。 听完罗天封的解释,涂山君淡淡地说道:“你要报仇,我要力量。” “我以为是不冲突的。” “不冲突,但,我们现在还太弱了。” 涂山君反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罗天封神色一愣。 盯着踏空矗立的赤发主魂。 涂山君低垂眼帘,问道:“我要费心费力既要为你遮掩,又要以你为主,还要事事都听你的,还是说,你以为执掌了尊魂幡,我就该全力助你。” “你是谁?” “你是我的朋友、兄弟、徒弟,还是我的亲人?” “如果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 罗天封骤紧眉头,他深思之后沉声说道:“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哈哈哈。” “既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我提升实力就是你提升实力,既然如此,只要有足够的神魂,我的实力定然可以快速抵达大圣。” “到时,大阵祭出,活炼了罗天鹏,你的仇也就报了。” “岂不是皆大欢喜。” “你分明是想借助罗天鹏之手扫平教内顽固,再南镇老天王,在他做完一切后,你出手彻底一统大教。” 涂山君冷笑一声,罗天封隐藏的东西多了,实话也从来没有几句,他想等,偏偏涂山君没有时间等。 陨炎道兄的实力突飞猛进也性命垂危。 他必须积攒出足够的实力返回东荒大境了此因果。 不然涂山君为什么一路走来,如此高调,如一个神灵般有求必应。 当年他的急切害了赤玄。 他不想重蹈覆辙,所以才选择罗天封做自己的合作对象。 既是合作,也就没有必要讲人情了。 罗天封若不识时务,也休怪他翻脸无情。 罗天封的面容无喜无悲,更无一点变化。 他只觉得自己今日确实失策。 只记得老天王的威胁,却忘了身边这吞魂炼魄的恶鬼,这也是个老怪物,并且距离他足够近,能够从他的行动中嗅出目的。 涂山君目光怪异的盯着站在血色湖泊上的青年。 如暗天星辰般瑰丽的双眸闪烁异光。 那目光之中的怀疑溢于言表。 眼看罗天封没有再说,涂山君顷刻炼化了手中的圣人神魂。 他能纵容很多人,也能只做坚固的后盾而不发一言,只在合适的时候出言提醒,至于决策权,当然依旧在他们的手中。 涂山君愿意做一个聆听者,一个执行者,但罗天封显然不在此列。 他和罗天封的关系更像是雇佣。 罗天封每次请涂山君出手,都要付出相关利益。 在那高大的赤发身影化作流光消失。 站在血湖上方的罗天封神色阴沉。 嘴角微微抽搐。 做为大教之主,多少年没有人敢与他这般说话。 而且,对方还当着他的面炼化了阿修罗族的外姓长老。 罗天封渐渐平静下来。 他依旧是那副神情。 不过他也做出一个决定,他要恢复自身的实力。 他是顶尖大圣,又拥有自己的血肉身躯,想要恢复巅峰实力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能徐徐图之,藏在暗处慢慢的恢复,毕竟出手太多总会引人怀疑的,太早暴露毁坏了他的谋划。 现在他不得不这样做了。 阙弥途死了,老天王会怀疑他没死。 到时一定会给他雷霆一击。 他需要实力自保。 其次,他必须拥有反制尊魂幡的手段。 罗天封不允许今日之事在自己的身上重演。 想到这,他的目光挪到了远处那具战败于主魂之手的圣人尸体、 罗天封运转炼血魔经。 顷刻间,圣人尸被他浇筑成血色匹练,血光覆盖在这双白皙的手臂上,如同流转的光芒被身躯吸收。 祖血神经的炼血篇做为大经道典,陈述的是最为原始却也是最接近和契合血道的文。 在魔经的运转下,骨与肉融于血,圣辉神光化作氤氲长息充盈在涅血神宫之内,又像是编织好的丝线般扎入罗天封的青年身。 赤霞瑞光归沉沉,炼血神芒凝于身。 伴随着一道长息吐出。 夹杂着雾气血腥之后的清莹,罗天封睁开了双眼。 他等不了太久。 等到罗天鹏知道他实力的拔高,定会提前出手,而这一切本来不该这么快的,都是因为这该死的胁迫,让他的计划不得不提前。 “教主。” 返回神宫的罗蛮平拱手说道:“我已去见了那些人。” “很好。” 罗天封微微颔首。 终于有好消息传来。 罗天封本打算让罗蛮平为他捉来名单上的修士,仔细一想,以罗蛮平的为人,如果让他知道利用教内修士修行炼血魔经一定会制止。 在被涂山君的威胁后,他的心态也确实有所转变。 在不能拥有足够的实力时,还是要收起曾经的霸道。 至于他现在所作的事,或许一时看来是危害,若是能完成一统,就可以重聚实力。 相当于是在多方困杀的珍珑棋局上自杀出一片活地,反而能化腐朽为传奇,未来当有大展雄风的机会。 “教主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等。” “等?” “等罗天鹏对顽固势力下手。” 罗天封揣着袖袍。 他已经为罗天鹏搭好了台,也充分的让罗天鹏知道了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如果到了这时候罗天鹏还不动手…。 罗天封微微摇头。 攘外先安内。 以他对这位左天王的了解,他一定会出手的。 现在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攘外必先安内,他扫平教内后完全能熬死老天王,然后顺势接手南地。 以闭关的借口支走罗蛮平。 罗天封走出涅血神宫。 月明星稀。 薄雾。 大教一片寂静。 罗天封走下长阶: “就由我开个头吧。” “掀起这一场腥风血雨!” 无名道场。 殿内。 大阵盘坐的修士睁开双眼,看向了远处的阴影。 沉声道:“谁?!” 二更,晚。 第929章 揭幕 “是我。” 阴影中走出了一个年轻人。 身形高大。 独角,竖眼。 修罗战纹像是天然生在他的身上。 来人穿着一道干练的劲装,朴素不张扬。 他的面容英俊。 这张脸让盘坐在阵中的修士微微失神,叹息道:“像。” 太像了。 像谁? 那要看罗鞅伍是什么身份。 他既然是阿修罗族的少主,是大教如今的小教主。 经历过验血、验魂,那他肯定就像他的父亲,也就是曾经的大教之主,阿修罗族的巅峰大圣,罗天封。 这走来的人让阵中修士诧异。 “原来是教主亲至,请恕属下不能起身行礼。” 修士拱手。 他没有说自己为什么不能起来,言语中除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也全是淡然,那是一种坦荡,也表明自己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言。 “你当然不能起身。” 修士愕然。 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小教主会在此刻来到他的行宫,还说出这样的话。 那声音听起来充斥冷意。 没有半点和气。 “因为你有伤。” “罗干景!” 罗干景勃然大怒。 多少年没人敢直呼他的名讳。 称呼这小崽子一声教主是为了全礼,免得影响天王大计,不想这小娃娃却如此不知礼数,莫不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阿修罗族的教主。 “好胆!” 罗干景大怒的同时面色不由阴沉。 他察觉到事情不对。 负伤是机密,他又只在大宴天王的时候露面,怎可能轻而易举的被小教主察觉。 小教主也完全没有必要在他的面前揭穿他负伤的事情。 “好大的胆量,敢冒充我教教主。” “说。” “你到底是谁?” 罗干景死死的盯着来人。 他不觉得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那位小教主,应该是有人冒充,顶替着小教主的身份来到了这里,不过,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罗天封冷冷地说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 “我此来是要向你借一件东西。” 罗干景眉头一皱:“什么东西?” “你的命。” “你找死!” 罗干景怎还不知道对方是在戏耍他,也就更没有好好说话的必要。 “你不愿意说,就由我将你彻底镇杀,揭开你这层面具,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之辈冒充我族教主。” 罗天封哈哈大笑,玄功一运,蓬勃的法力激发。 内景大界出现了一根铁棒。 并不是棍,而是一根漆黑如夜的狼牙棒,长约丈许,虽墨却有万丈豪光,好似是地狱之中的明王杵。 “罗干景,你看这是什么?” 罗干景大惊。 仔细一看更是失色。 这是一柄神兵。 不是常言的用来夸赞兵器法宝的言语,而是毋庸置疑的神兵。 这件神兵更是极具代表性的,他本以为自己此生都再也不会看到这件神兵现世,因为当年他们已经出手将神兵的主人镇杀。 那一战拢共有二十八人参战。 不仅有阿修罗族修士,还有其他大族修士,而且还有人族修士。 在他们出手之后才意识到罗天封是多么的恐怖。 做为顶尖大圣的罗天封竟然能硬抗住一众修士的围攻连斩十二人! 最后是一位陌生的顶尖大圣,在他们围攻损耗了罗天封足够力气后,悍然出手才砍下了罗天封的脑袋。 那一战,他就受了重伤。 将养多年才恢复小半。 不过他并不后悔当年的出手。 罗天封确实实力强大,堪称恐怖,一杆狼牙棒让南北两境全都老实了下来,更是打的周边异族敢怒不敢言。 但,多行不义必自毙,那种霸道已让自己人都容不下他。 动辄就要死人,要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看中的东西,旁人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更无一点做为教主应该具备的心胸。 姑苏翠光不是罗天封的翻版,甚至连弱化版都不是。 就如此,都已经有许多族人不容姑苏翠光。 但,这并不意味着罗干景就不惧怕这杆狼牙棒。 如今再看到这柄神兵,罗干景的神色复杂。 有惧怕、犹豫、伤感以及痛快。 再是巅峰修士顶尖大圣,该化作一捧黄土的时候,依然会化作一捧黄土。 他们并不是自断天柱,而是斩却了束缚在阿修罗族身上的枷锁。 他们不是罪人,反而是大教救赎之路上的逆行者。 “神兵。” “天击!” 罗干景轻声念诵起这杆神兵的名讳。 接着看向了正迎面走来的罗鞅伍,面色平静地说道:“这样说来你已经知道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冒充教主,原来是教主想要找我寻仇吗。”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是。” 罗干景的面容骤然冷酷,面容也多了几分悲痛和难以言喻的诅咒,厉声喝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父亲就是该死!” “哪怕是再来一次,我也会那样做,不,不是一次,而是千百万次,我也一样会出手。” “为什么?!” “四百年前,西进之战中我道侣因壁垒航道被破而死于军中。” “我早就说过,域垒之路应该增派修士的,他却偏偏要以此为诱饵,引迦楼罗族大修出手阻击航路,致使那一战…。” 青年修士打断了罗干景的话语道:“但那一战胜了,大获全胜!” 罗干景看向罗鞅伍道:“你觉得这样做很对?” “从未错。” “那也休怪人心离散以致你父身亡。” 罗干景突然感觉十分疲惫,他与这孩子说那么久远的事情做什么呢。 也许是他自己感到不甘心吧,明明很多人不用死,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策略,却一定要遵循罗天封的计策。 说什么用最小的损失赢得最大的胜利。 那损失真的小吗? 看的见的损失小,看不见的损失却很大。 罗天封胸腔之中满是愤怒。 他带领着阿修罗族一次次的胜利,渐渐的接近了阴间最顶尖的十大族,为何族人是这般看他的,为什么就不能听命行事。 只要听他的,在他的狼牙棒下,整个阿修罗族肯定能成为顶尖大族。 “罗天鹏就一定会是好教主吗?” 罗干景说道:“老天王才是众望所归。” 罗天封的怒火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却没想到在族人的眼中是这样,甚至让他们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老朽之人的身上。 就连罗天封都有些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 “不。” “绝不是。” “我一定能起死回生。” “这一次,我将彻底统一大教,带领大教走上巅峰,成为阴间的顶尖大族。” 罗天封的目光阴冷却坚定。 这些人根本不足为惧,也无法动摇他的道心。 相反,没了这些摇摆不定,以及那些盘根错节的阻力和老牌势力的阿修罗族,将会是一个全新的阿修罗族。 是一个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完全掌握在他自己手中的阿修罗族。 既然顶尖大圣打不服人心,那就代表他还不够强。 当他死中求活,突破道君,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罗天封沉声说道:“罗干景,为了我的大计,请你献出自己的头颅吧!” 狼牙棒挥动,青年高大的身影举起了神兵,指着已经从大阵之中起身的中年修士。 罗干景嗤之以鼻,不过是一个幼小修罗,竟敢让他乖乖的献出头颅。 报仇就报仇,不用站在制高点上,说是为了什么大计,报仇已足够碾碎一切言语和道理,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你以为你是谁。” “罗天封吗?” “我本还想上书老天王饶你一条小命,你执意找死,我便成全你!” “罗干景,瞎了你的狗眼,本座正是罗天封!” 罗天封怒发冲冠,灵机气息骤然爆发,圣人威煌煌,手中神兵似乎在这一刻化作了无上神山,撕开了混沌的天地,要将地狱也砸个稀巴烂。 罗干景神色骤变。 他认不得这个人难道还认不出这玄功和战法吗。 眼前的人影与那天的人影相合在一块。 握住天击的修士无愧于修罗之名。 他就是地狱走出的战血修罗。 强大。 恐怖。 他亲眼目睹骨血混杂罡气法力变做了肉泥。 那是一场谈之色变的阻击。 也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不想,本已经死去的梦魇活生生的出现了。 罗干景悚然。 他的伤口似乎也在此刻皮开肉绽化作了剧痛狠狠的提醒着他。 罗干景早被吓破了胆,身上的风淡云清一下子烟消云散。 狼狈的他更是嘶吼一声,就要化作一道遁光冲破行宫走到外面,他真的很想和大教众人说话,告诉他们那尊战血修罗还活着。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亲眼看到那位顶尖大圣割下了他的脑袋。” 罗干景知道自己不会认错。 罗天封就是还活着。 就在罗干景撕开面前空间的时候,一只惨白的手掌已经出现在不远处,即将扼住他的额头。 准确的说那并不是一只手掌而是一根手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那手指轻而易举的撕开了他的护体圣罡气息。 “幻术?” 罗干景惊骇不已。 大吼道:“我道心如铁,怎会被小小幻术影响。” “给我破!” 轰!!! 一拳祭出。 那惨白手指如天柱镇了下来。 请:m.yetianlian.net 第930章 诛逆 拳惊。 修罗撼天。 阿修罗上古拳路打穿了横阻的一切,也将那如天柱般的惨白手指化作齑粉。 天柱降下,又像是云端幻术般消失不见。 罗干景大喜。 振奋道:「果然是幻术。」 惊喜的同时又警惕起来。 他见识过罗天封出手,那好似明王镇狱杵的狼牙棒所过之处皆做泥尘。 在不败修罗道体的加持下,罗天封就像使用一尊复生的远古大圣,他虽拥有如此强横的实力,却没有幻术上的精通。 也就是说此番阻拦他的人极有可能是一个外人。 罗干景瞳孔微缩。 如果这是一位幻术高手那么他的近身搏斗定然不及自己。 只要能找到对方的真身,当能擒杀。 从这点上,罗干景推测这复生的教主定然没有原先那般充足的实力,不然为何要先是言语恐吓,再以身份震慑令他阵脚大乱飞身逃走,逃走的途中却又派出外人利用幻术镇压他。 只是可惜的,如果施展出幻术的这个人,模仿的不是什么他没见过的指法,而是教主罗天封的狼牙天击,他一定不会选择硬抗。 并且还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这一切。 于是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施展出灵官法眼。 炼虚神眼迸发出万丈豪光。 直将面前的虚幻洞穿。 神光如火焰燃烧。 光影下。 立于虚空之上的那道身影逐渐显化。 顶角,赤发。 「找到了!」 「哪一族的修士?」 罗干景来不及多想。 不管对方是哪一族的修士,灵机气息看起来都不算强盛。 哪怕他的身躯负伤依然能突破一个幻术宗师的封锁。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的祭出一对圣兵。 那是两只覆盖了小臂的拳甲,是他的成名兵器。 做为阿修罗族的长老,死在这一双铁拳下的强敌不知道有多少。 他的体魄同样是道体。 哪怕是同一族人,甚至是双胞兄弟、姊妹,他们的道体也有细微差别。 有人强就有人弱,有人发挥的好就有人发挥的不好。 恰好,他正是能够充分发挥的那一个。 「碎尘断冥!」 一拳祭出。 臂甲好似皮肤般呼吸了起来,恐怖的气机隐约化作了万丈红尘。 那不过是出拳后拳风,所谓拳风也并不是圣拳的神威,那拳风是死在他手下的红尘,是永远坠落幽冥的生机的哭诉。 施展出拳意的罗干景像是变得神圣。 如一尊从蛮荒走来的上古修罗。 狂舞的黑发。 寒芒迸发的神目。 以及那好似撕开一切的竖眼,无不诉说着他的强大。 圣辉光耀,红尘尽碎。 「死!」 远天。 立于虚空的高大身影同样出手了。 他不再使用任何的术法神通,而是演化出了一种拳势。 身如长弓拉满月,拳演太阳举玄黄。太阴太阳双轮转,不死吞魂镇圣王。…。。 吞魂拳伴随了涂山君漫长的修行生涯,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也是他未曾发迹时助他一次次战败强敌的强大战法。 而在后来的参悟中他意识到了兵器法宝的重要性,却并未落下拳道的精进,而是将之融进魂幡。 以拳做锤  ,以锤演拳。 直到道体不死,神躯如铁,寻常的神兵法宝在无法损伤他的身躯后,终于回归了本质。 正如涂山君说的那。 他不需要神兵利器的相助。 因为他就是这世间最强的兵器。 拳架奇特。 站定。 赤发顶角的身影背后浮现出一张玄黑大图,仔细一看那好像是一条无名的大鱼,大鱼张口吐出一道白光,原来是一条小鱼。 大鱼环绕着小鱼,小鱼依偎在大鱼身旁,形成了一道黑白转轮。 涂山君微微侧眸。 万物负阴抱阳,阴极生阳,阳极生阴。 这是他在抵达海境的时候领悟的道理。 何为海,海为生机,是生命诞生的地方,于是,在茫茫的黑海之中诞生了一条白鱼,白鱼畅快的游动。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涂山君轻声呢喃时,他面容骤然浮现了两道黑白二相,是为道与魔,道魔中央的青面恶鬼提动了身形。 堂皇正大的三道神光化作了一道灰色拳意,一下子将整个天地都吞没不见,也覆盖广阔大地。 「假的!」 罗干景惊骇之余大吼嘶哑。 那一定是假的,不可能有幻术大宗师还同时拥有着如此恐怖的拳意。 如果说他的拳意是一柄无上天刀,能斩碎红尘,断却幽冥。 在他的眼中,那远天的拳意则像是一众吞天炼地的混沌,是万物归一,而那个一是毋庸置疑的道,是不需要任何人为之辩解的神。 这世间不该有这种拳。 也不会有这样的拳。 「这一拳。」 「吞魂炼魄问真仙!」 嘭!!! 双拳相对。 圣兵骤崩。 那已不是什么金铁交击传来的响奏,也不是天地寂静的旷然,而是一种混沌的扩张。 罗干景眼睁睁的看着手中的圣兵碎裂,整条手臂轰然化作了血色的雾气,恐怖的力道浸透了他的身躯。 逆血上涌。 猛喷出。 罗干景从天空狠狠的坠落在地上,强如圣人的他,此刻已没了再站起来的能力。 这一拳,彻底粉碎了他的生路,也断却了他的生机,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身躯的崩坏,那是一种大界的解体,一旦开始就再难遏制。 其实他本来就有伤。 还是不轻的伤。 越是强大的修士,越害怕在受伤后继续战斗。 滴血重生对他们而言不是逆天的手段。 然而,如果在负伤的情况下还与同阶力战,不,他的境界甚至高于对方。就在刚才接触的瞬间,他就已知道那修士的境界。…。。 海圣。 说来不过是虚圣中期罢了。 以虚圣中期逆伐他这一个虚圣后期的修士。 也足以自傲了。 罗干景不是说涂山君足够自傲,而是自己足够自傲。 天才总是异于常人的,尤其是那拳意,在那方拳意的面前,或许就算他进入真圣,施展出独属于真圣的法相,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这是什么恐怖的怪物?" 「你…」 「是哪一族的修士?!」罗干景艰难的挪动头颅,死死的盯着走来的赤发主魂。 他很想从对方的身上看出来历,不过那顶角赤发,惨白面容,以及萦绕的森然煞气让他也无法猜测。 「难道你是,顶尖大族,鬼族修士!」 涂山君一言不发。 罗干景惨笑了两声,看向罗天封说道:「我或许会先死,但教主你终有一天也会死,不是死在围攻之下,就是死在他人手中。」 生命将尽的罗干景眼角突然湿润。 罗天封一步步走来的同时沉声说道:「我不会死。」 「我不仅不会死,还会将尔等逆臣一一诛杀!」 「我,罗天封,才是大教未来。」 「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你可后悔?」 罗天封看向罗干景出言道:「只要你说你已悔过,愿意重新臣于我,我便可饶你一命,许你继续做大教长老,许你看看由我创造的盛世!」 眼见对方并不是真的是逆臣,罗天封也不由决定再给对方一次机会。 「哈哈哈。」 罗干景仰天大笑。 「要杀便杀。」 「大丈夫何惜一死。」 「只恨我实力不足,不能为道侣报仇,不能铲除大教枷锁。希望我的死能让大教醒悟,能让众人明白你这暴君依旧活着。」 罗干景大吼道:「我不过是先走一步,会在地府等你!」 「你的死不会唤醒他们,还会成全我的计策。」 「杀了他。」 罗天封挥手。 涂山君看着赴死的罗干景眼中闪过异色:「道友,请入幡!」 罗干景的道行是强于他的,不过他还有无岸归墟这一相对于魂幡世界的‘阳世",那些沉入魂幡大界的当然是身处于‘阴间"。 罗天封沉声道:「神魂呢?!」 涂山君看向罗天封,淡淡地说道:「神魂归我。」 罗天封眉头一皱,他选的人是罗干景是因为罗干景是关键人物,而且修为高于魂幡,他能施展个动作。 不想,高于魂幡的修士依然被涂山君收走了。 好在并未看到涂山君实力的强大。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咄咄逼人。 「打我一拳。」 涂山君诧异的看向罗天封。 「留手。」 「不要让我重伤。」 「你放心,我下手一向有分寸。」涂山君欣然答应。 一拳击中第三根肋骨。 整个左胸塌陷下去。 罗天封喷出鲜血,狠狠的瞪了涂山君一眼:「你…」 大事要紧,根本来不及多言。 让涂山君撤去遮掩大阵。 一下子伏在罗干景尸首上。 大哭道:「罗长老啊,你死的好惨啊。」 「来人啊。」 「快来人啊!」 在镇守道场大阵撤去后,罗天封响亮的声音一下子贯穿了大教,也惊醒了众, ,一时风云汇聚,一道道圣光迸发,不一会儿的功夫,大教内不曾闭关的长老、族老、堂主纷纷汇聚道场。 一抵达就看到如此惨烈场景。 「这,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道场内外无数大阵,隔绝探查,就算真的动起手来我们也不知道。」其中一位族老解释道。 他们的道场都是各自的机密,全有接连灵脉的大阵笼罩,隔绝庞人探查,不然在其他修士面前岂不是光着屁股。 只要不解除大阵根本发现不了。 「可是,罗长老可以解除大阵的啊。」 「他没得来得及。」 「出手之人太强了!」 二更,晚。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请:m.yetianlian.net 第931章 看戏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罗干景的实力有目共睹,更重要的是,能够在围杀罗天封的那一战中受伤退回,足以说明他的强大。 实力不足者已埋骨在那里了。 就是这般强大的人,却有人让他连大阵都来不及撤去,无法呼救就被杀死。 杀他的人,其修为道行绝不简单。 更重要的是,此人竟在阿修罗族杀了他们的长老。 一个实力强大的修士并不可怕,一个实力强大还能掩藏住自身的修士才真的可怕。 「教主你怎么样!」 走上来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人。 气质儒雅,穿着考究。 在查看了罗干景的尸首后赶忙探寻罗鞅伍的气息,在看到罗鞅伍只是收了重伤并没有危及性命才问道:「你知道是谁出手吗?」 坳哭的‘罗鞅伍"像是没有听到中年人的询问。 他哭得更大声。 神情愈发的悲痛了。 走来的族老眼中同样闪过悲痛。 罗干景是大教长老,为大教立下过汗马功劳,没有死在敌人手中,也没有死在异族的手中,而是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的道场,死在大阵遮掩之下,连他们都未曾察觉。 这岂不让人痛心。 沉声问道:「是谁杀了他!」 「是我。」 罗天封抹着眼泪,喊道:「是我害了长老啊。」 族老沉声安慰:「教主莫要急切,慢慢说来。」 「不管是谁都要为长老的死付出代价。」 「我本在闭关之中。」 「忽然听闻罗长老说知道有关于我父身亡之事,于是我马不停蹄的赶来,为了不走漏消息,我连蛮圣叔叔都未曾告知,在见到了罗长老后,他果然开始讲述起当年我父亲遇袭之事。」 众人皆惊。 当年的事情他们知情的人不少,知道内情的压下内情,不知道内情也多有猜测,甚至许多族老、法王都有所牵扯。 没想到浓眉大眼的罗干景竟然是知道内情的人,并且还要将之将给小教主听。 一时,许多长老皱眉。 那件事,他们早已经约定不追查也不探寻。 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约定,而是族老召集并且告知他们,让他们做聋子、哑巴。 没想到那幢旧时会被重提。 身形消瘦,眼中闪过寒芒的族老和蔼的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还没来及的说,就有一陌生的修士出现要置我于死地。」说着罗天封扯开衣襟,露出已经塌陷下去的左胸。 面容苍白,眼中满是惊惧道:「他实在太强了,任凭我不败修罗道体神罡也被他一击破开。」 「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 「如果不是长老…」 「长老啊!」 「我。」 「没死?」 罗干景站在一方无垠大境的上空,诧异的看向了自己的身躯。 他确实死了,不过现在这方大境却保持着他的神魂,甚至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还能激发力量,说不定能从大境中走出。…。。 「我劝你最好别这样做。」 一道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黑红法袍的道人出现在不远处,那人赤发顶角,面容惨白,背着手。 罗干景一眼就看出对方是鬼族修士。 不由问道:「为什么?」 「你撕不开这方大界  涂山君回忆起当年自己针对东海君的法子,现在他已不需要,因为他的主魂身并未消失。 别说无岸归墟早已今非昔比,就算是顶尖大圣落袋,在千万阴神的镇压下,都不见得能靠自身力量走出。 眼看罗干景不再尝试,涂山君疑惑道:「你好像不觉得我会骗你。」 罗干景长叹一声:「能用出那般拳法的人,不需要骗我。」 「你在看什么?」 涂山君挥手了手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巨大的涟漪,随后化作了一块方幕,不过这方幕怎么看都是一个人的视角。 涂山君使用术法调转了一转,满意的点头:「现在好多了。」 视角一转,果然从主角变成了旁观者。 罗干景惊叹不已,没想到术法还有这样的应用,不过这样窥视应该会被看破吧。 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以及走上前来的族老,也是阿修罗八柱之一乾族老。 以族老的实力应该能够轻而易举的发现有人在使用术法探查他们,然而让罗干景意外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修士发现。 「我们这是在哪儿?」 「在幡里。」 「幡?」 罗干景骤紧眉头。 「长老啊。」 哭泣声打断了罗干景的沉思,他循声看过去,正看到罗天封,不,准确的说现在的是‘罗鞅伍"正伏在他的尸体上痛哭。 并且还在尽力的说着谎话。 那真假参半的话语确实震住众人。 「好假。」 罗干景无情的说道。 涂山君道:「我看他的演技还行,就是哭的太大声,听吵。他个人的状态起的太高,整个人都锵锵着,这样不好,虽说会调动人的情绪但太燥了,如果能再收着点演就更好了。」 罗干景眼中露出怀疑的神色,这是何方神圣,怎么在这一道上都有涉猎。 他本来以为对方是鬼族的天骄,是罗天封请来的帮手,但现在看来,两人的关系好像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此人好像并不服罗天封。 目光也十分的淡然。 更不用说还能开出这样的玩笑。 罗干景问道:「道友不是罗天封请来的帮手?」 「是。」 「可是我不信他。」 涂山君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罗天封想要扼住他的实力,他自然看的出来。 同样的,他也想探查清楚罗天封的底细,免得自己被罗天封摆一道。能帮他好好了解罗天封的人自然是他的敌人,也就是罗干景。 罗干景没问为什么,话锋一转,道:「他这个人,确实带着几分传奇色彩。实力也毋庸置疑。他也曾带领阿修罗族闯出了一片天地,如果不是他实在太不把人当人,如果他能…」…。。 没有如果。 如果有,那罗天封就不会是这个下场。 「老天王呢?」 罗干景神色一愣,沉吟道:「老天王他,深不可测!」 「极少有人见过老天王出手,他就像是一个坐镇南天的菩萨。」 这边两人闲聊,那边罗天封的戏份还没演完。 哭诉着讲述着罗干景如何出手又是如何不敌的。 最后时刻才发现原来是罗干景早已身负重伤。 弥留之际,罗干景打开了大阵,讲述他当年参与了围杀教主一事。 并指出,出现的这个陌生修士有可能是带头大哥想要杀人灭口, 不想殃及了小教主。 他本意并不想杀小教主的,毕竟有这个小教主在,教内还能安稳,这也就说明,为何那出手刺杀之人留了罗鞅伍一条性命。 「他,竟是围杀教主之人!」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四下寂然。 他们都被这件事震惊到了。 「肃静!」 乾族老厉喝一声,当即止住了众人的惊骇。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十大法王到了三位,分别是坐镇大教的地法王、林法王以及抱着肩膀的雷法王。 罗蛮平姗姗来迟,他的眼中也满是惊诧。 不是对消息的诧异,而是对罗干景的身亡。 姑苏翠光并未抵达。 做为十大法王之首的天法王他本该来的,不过众人对他的性子见怪不怪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今日之事,诸位都烂在肚里。」 声音听起来沉肃却也如众妙,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拄着长拐的老婆婆,分开了人群走上前来,凤眸瞥过。 冷冷地说道:「若是被我听到有任何风声,诸位应该明白。」 「请月族老放心!」 众人当即拱手行礼。 「天王到!」 嘹亮的声音传来。 众长老将本来分开的甬道又扩大几分。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容貌周正的中年,很难用年龄来评价他,岁月好像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他身后也只有一个人跟着。 那是个锋芒毕露的光,沉默寡言的像是个影。 罗天鹏踏入道场后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罗干景,眼中闪过些许的哀悼:「谁杀了他?!」 众人不答。 却都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罗天鹏的面容铁青。 不管是不是他出的手,也不管其中的门道,在罗干景死后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旁人会觉得,罗干景良心发现想要告知小教主当年的旧事却被人阻止,而阻止这件事的人正是主谋。 罗天鹏在回到大教的那一天就被人认定是谋害老教主的人。 罗天鹏问是谁杀了他并不是场面功夫,而是他真的想知道是谁杀了罗干景。 在座众人没人能回答。 罗天鹏看着罗干景的尸首,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当先安顿长老后事,不宜声张也不能简约。」 乾族老漠然的转过头去,说道:「准备后事!」 「送教主回神宫。」 「派地法王、雷法王,追查凶手。」 「绝不可让凶手逍遥法外。」 「喏!」 雷、地二位法王立时站了出来。 不过他们的目光却都死死的盯着站在道场前的罗天鹏。 罗天鹏身后的修士回敬以充满了杀意的目光。 乾族老看向罗天鹏道:「老祖有训。」 「二位天王分镇南北,不可擅返大教,天王该回去了。」 罗天鹏道:「多事之秋怎能撇下不管。」 「连老教主如此信任的长老都是出手之人,我还如何放心小教主的安全。此时正该彻查大教,清君侧,扫清大教异端,还世间朗朗清平。」 雷法王冷笑一声:「天王是说我们是异端?」 「我看天王才是吧。」 「教主身故不久天王就火急火燎的返回大教,不正是为了大位而来。」 「我看老教主之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罗天鹏身后那冷峻如铁的修士目光比之刀光还要冷:「你找死!」 雷法王寸步不让,挺身向前道:「谁找死还未可知!」 请:m.yetianlian.net 第933章 出手 “送教主回神庭。” 在乾族老的喝声下,罗蛮平护送着罗鞅伍返回神庭。 幡内。 罗干景脸上满是意外的神色。 刚才的一切尽数映入眼帘。 他知道众人不会在此刻出手,却没想到这异族鬼修能安然稳坐钓鱼台般的将一切收入眼底,还没有被族老和左天王发现。 这么一想,事态立时变得不同,也让罗干景凝重严肃了起来。 沉声说道:“你是谁?!” 他觉得涂山君是顶尖大族鬼族的道子。 特意来到阿修罗族,为的正是彻底颠覆阿修罗族。 毕竟阿修罗族亲近顶尖大族之一的天人族,如果能够让阿修罗族战力锐减,对于顶尖大族鬼族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 甚至,可以利用新扶持上来的修士使阿修罗族倒向鬼族。 涂山君并不知道罗干景心中所想。 他也不清楚各大族之间的关系,他来到这里选择罗天封是为了炼虚神魂。罗天封不是一个甘于人下的修士,哪怕手握神兵,自身实力强大依然对他施以防备。 在罗天封看来,曾经的尊魂幡是一件能媲美神兵的绝世圣兵,现在的尊魂幡则是危险机遇并存。 因此他迫不及待的使用了炼血魔经,以此来恢复自身的实力。 至于具体恢复到了什么实力还需要看他出手才能知道。 对于魂幡而言,罗天封依然是顶尖大圣,想要利用反噬掌控根本就做不到。 现在他空有顶尖大圣的神魂,肉身实力还未恢复才能让涂山君获得提升实力的机会。 罗天封正是明白这一点,加之又需要涂山君出奇制胜,因此他不再像,最初知道尊魂幡能吸纳人神魂进行提升后,那么的警惕防备。 而是想要魂幡随着他实力的恢复提升实力,拔高主魂的修为。 盘算着魂幡内的两道圣人神魂,涂山君低垂眼帘。 他还需要一尊与自身实力相仿的炼虚神魂才能晋升界圣,亦或是两尊山境也足以冲破当前的境界。 原本可能没有这么好的机会,现在罗天鹏要以武力一统,倒是可以从中谋取。 而且罗天封也需要魔血恢复实力。 魔渊的囚徒固然不错,却不如阿修罗族族人。 这是罗天封在吸干了外姓长老之后得出的结论。 如果单纯的靠魔渊,他们两人的实力进步会出现差错,最明显的就是涂山君突破的快,而他恢复的慢,到时候实力不平衡,自然会使得一方过于强势,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挑起了自己的计策。 最重要的当然是南地的那位老天王已经派人前来试探了。 莫约也该知道他掌握着不小的力量。 可是这样还不够。 尊魂幡的器灵主魂得防也得用。 相比于罗蛮平,他确实更相信器灵主魂。 端坐在王座上的罗天封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侧眸看向罗蛮平问道:“让翠姑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还没有信儿。” 罗天封微微颔首。 短时间确实不好查,按理来说像是这般神兵利器应该十分出名的才对,怎么没有听东荒天下出现什么骚乱。 说来也对,阴间远隔着厚重的域垒,域垒之外才是东荒天下,就算真有大的动作也不是他们能够知道。 罗蛮平沉声问道:“教主我们不走吗?” “走?” “不。” “此时正该坐镇大教。” 罗天封看向殿外。 月明星稀,一片安宁。 只不过任谁都知道,今夜注定无眠。 上层的角逐终究还是要以如此血腥的方式完成,在看到罗干景的下场之后他们就已经彻底清楚了。 “是否开启大阵关闭殿门?” “不必。” 罗天封从怀中取出寸许的小幡,轻轻一晃,当即化作丈许。 以神金为骨,天雷业火烧锻。 如今的尊魂幡就是绝世圣兵,散发出的业火煞气化作滚滚圣威,似要将周遭一切完全吞没变成混沌灵机。 在罗天封取出尊魂幡后,罗蛮平的目光就始终注意着。 “这一夜注定会死很多人。” “带着这杆幡。” “将神魂全部收来。” “他们生前为大教尽力,死后也当为大教尽忠。” 罗天封掣开魂幡,将之横在面前递了过去,随后目光俯瞰般望向了站在台阶下的神情振奋激动的罗蛮平,就好像他真的信守承诺。 罗蛮平瞳孔缩小。 饶是他身为大圣道行,在面对如此诱惑的时候也险些定力不足,更是真情流露,满是震惊之色。 罗蛮平没有上前。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教主对他的试探,更不确定如今教主的实力。 罗蛮平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推辞道:“教主,属下…为何教主不亲自执掌魂幡,哪怕需要主魂实力晋升,也更需要教主亲自执掌,属下不敢奢求能够执掌如此神器与大教之位。” 罗天封笑呵呵的说道:“不是赐给你,而是借给你。” “我在两方人马的注视下,不能离开神宫。” “一旦我离开反而惹人怀疑。” “但你不同。” 说到这里,罗天封淡然一笑:“你大可运转法力试试。” “看看能否炼化神兵。” 罗天封依旧保持着横举尊魂幡的模样。 听到了教主的话,罗蛮平当即走上台阶,颤抖着双手接住这杆丈许的绝世圣兵。 他没有尝试使用法力炼化,哪怕真的要尝试也不能在神宫殿内啊,至少他现在还不需要反对教主。 而且,执掌了魂幡之后,他更信任教主所言。 ‘我终究是要走的。’ 教主走了,这留下的一切都是谁的? 有可能是小教主的。 可是小教主太年幼。 那就只有可能是知情的他。 激动的拿到魂幡,罗蛮平行礼道:“属下必不辱命,一定为教主带回恢复身躯的战血,也一定会将陨落的圣人的神魂收入魂幡。” “去吧。” “喏!” 执掌了魂幡的罗蛮平缓缓退出大殿。 他没有问如果自己不在,教主怎么办。 在魂幡到手之后,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试试魂幡的威力和神通,是否真的如他看到的那般,只要吸纳神魂就能让主魂进阶。 走出大殿的他没有丝毫迟疑的运顶法力。 “没用的。”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在罗蛮平的耳边响彻。 罗蛮平微微蹙眉:“道友什么意思?” 尊魂幡上半的恶鬼陡然生出半个头颅面容。 开口道:“就算你注入法力神识也无法炼化魂幡,对于尊魂幡而言这都属于煞气的一部分,只要你不嫌累,不怕法力耗干就尽管挥洒法力。” 罗蛮平不解问道:“为什么?” 涂山君闭口不再多言。 都是聪明人,他不需要把话说的太明白。 其实执掌了魂幡的鞅伍,不过罗天封的神魂与之共生,相当于神魂相融,以至于变成了由罗天封和鞅伍共同执掌魂幡,只是因为罗天封掌握了更多的话语权所以他能发挥自身实力,实际上鞅伍也有决定的权力。 罗蛮平果然没有再问。 神兵认主、 其中繁琐岂是他一个小小圣人能参透的。 如果真的触及到了教主留下的神魂印记,反而会让教主知道他确实有尝试炼化魂幡,不如就这样慢慢等待。 至少现在的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扛着这杆大幡,罗蛮平像是扛起命运。 又像是一个游走在阴间的死神。 他走过,就有一片地方化作平静。 到底是他带来了平静,还是这地方本来就该如此的寂静。 “那是谁?” “出手的那一个是北地四大堂主之一的罗干右。” “与他交手的是大教长老罗天萧。” 除了两人的谈话之外,整个大教好似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哪怕天空中圣人展开了小界化作大界展开了声势浩荡的厮杀,阿修罗族的其他修士都像是陷入了昏迷般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立于大境虚空之上的罗干右手持一柄虎头长枪圣兵。 一枪递出,银河西落,长息在天空中画出了最为绚烂的神采,灼灼圣威之下,万千流光奔涌将远天狼狈的罗天萧淹没。 只听一道长喝。 天柱裂。 大荒星落。 罗天萧的身影坠入阿修罗福地。 一道血色的光影自罗天萧的身躯飞遁而出。 正是罗天萧的神魂。 大境之上的罗干右长叹一声。 他虽能诛杀长老身躯,却不能阻止神魂的离去。 不过只要能诛杀身躯就足够了。 哪怕是炼虚圣人想要滴血重生也需要时间,何况是如今被诛灭了身躯,想要重塑身躯需要的损耗乃是一笔天文数字。 天王交代给他的事情他已完成了。 没有丝毫犹豫,罗干右化作一道遁光向着福地的深处飞去。 遁入虚空的罗天萧眼看罗干右离去,当即也化作了一道光芒向福地而去。 就在中途,一道灰色墙壁拦住他的去路,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灰色墙壁而是一个手持大幡的高大修士。 “力法王?!” 罗蛮平微微侧眸,看向了罗天萧的神魂。 罗天萧大喜道:“快去支援乾族老!” 罗蛮平淡淡地道:“与我何干?” 罗天萧地神色一变:“你在此地意欲何为?” “奉教主之命。” “谁输了,就收走谁的神魂。” 罗天萧先是惊愕,旋即冷笑道:“教主?” “教主早就死了,当年二十八人围杀教主…” 扛着魂幡的罗蛮平神色一正的问道:“看来你很清楚,这样说来,你也是当年的二十八人之一吗?” 眼看罗蛮平不为所动,罗天萧神色震诧。 他的脑海中浮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失声道:“难道,教主没死?!” 他当即明白, 今日之事好像并不是偶然。 而是有人在推动。 罗蛮平骤然挥动魂幡:“这已不是你能关心的事。” “罗天萧。” “入幡吧!” 罗天萧长啸一声,他要赶去福地深处告知乾族老这件事情。 他们都错了,教主罗天封并没有死。 本该遁出灰色雾气的罗天萧却发现自己的神魂不知道受到什么术法神通的干涉,竟在灰光慢了下来。 “教主…” 罗天萧正要高声说出自己的猜测,正看都一面青黑色的幡面从他的头顶掠过去。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 收回魂幡的罗蛮平将尸首也收拾了起来。 利用魂幡收纳神魂并不是目的,获取阿修罗战血让教主恢复实力才是大计。 请:m.yetianlian.net 第932章 弦绷 冷峻的青年出手如电。 寒光闪过。 似要将面前的大殿连带着整个大界也完全剖开。 在这样的神光之下,雷法王高大的身躯巍然不动,身为十大法王之一,抵上二境至炼假,不论是谁见了,都要拱手的称呼一声大圣。 他的实力毋庸置疑。 “星弦雷引!” 一面小盾出现在他的右臂。 万雷引动。 好似远天的星辰在此刻激发出最为璀璨的光芒,坠落在这一片小小的盾牌上。 这也不再是盾牌,而是一方无垠广阔的雷池。 寒光与雷霆激迸于一条线上。 叮铃铃。 声音响彻时,光与雷霆消弭不见。 雷法王嘴角仍然带着讥讽。 然而这冷意很快化作了惊骇,他感受到一股暖流在他手臂处流淌,隐喻着圣辉的鲜血顺着盾牌的边缘流淌在了地上。 殿内, 一片寂然。 目光大多聚集在了那冷峻青年的面孔上。 他的目光比钢刀还要坚毅。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兵器是一条银色的钩,长钩,如剑似刀,分外的怪异,寒光划过,洁白的钩像是一尘不染的白玉。 鹿惊杀。 他们早听说过这个名字。 据说此人的圣兵十分古怪,术法神通也非常人能理解。 虽是炼假境却能比肩顶尖大圣,但今日一看,或许此人已进了还真境界,成为大教之中的顶尖高手。 连十大法王之中排行在第四位的雷法王都在交手时落入下风。 一旦生死相搏,雷法王绝不是此人的对手。 再往上数一人的罗蛮平或许都不行。 可能只有姑苏翠光能够战胜。 不远处的地法王显然看出问题,他没有说话而是上前半步,立于不远处。 一时剑拔弩张,空间都好似停滞下来。 悼念完罗干景的罗天鹏微微起身,看了一眼站在乾族老身前的两人。 目光落在乾族老身上。 又回身看了看一众长老。 其中能够抵达炼虚境的长老并不多,外围无法靠近的更是只有化神境。 他本来还想慢慢攻克,裹挟大势将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今看来,他再想慢慢等也是不可能了。 好在他已说服姑苏翠光,以及一众掌握实力的长老。 只要能扫清了以乾族老为首的顽固派,就能挟罗鞅伍而令南天。 就算不能熬死老天王,也能让南天调集南天大教族人,从而削弱老天王的影响。 尽管最终还是要以实力说话,有了大教做底蕴,以及强大修士帮衬的情况下,肯定是完全强于北地的。 盘算着手中的力量,罗天鹏的眉头没有半分变动。 他毫不迟疑的转身冷冷地说道:“我们走!” 罗天鹏就这样带着自己的影子离开。 一众长老纷纷让开路。 眼看罗天鹏要离去的雷法王顿时怒急道:“族老怎可放任如此逆贼离开!” 身形消瘦的竖眼老者目光阴沉。 他当然不想让罗天鹏这么轻而易举的离去,可是刚才的一战之中已说明那鹿惊杀臻至还真大圣,一旦出手,雷法和地法两位法王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哪怕有月族老相助也顶多是稳住局势而已。 他的实力虽是顶尖大圣,奈何他的年纪不小,气血衰落,法力衰退,纵然年轻时拥有无上的勇力,也不一定能留下罗天鹏。 现在的罗天鹏或许不及巅峰时候的教主,却也是顶尖大圣。 一旦在此地出手,生死难料。 罗蛮平更是不会帮忙,相比于谁生谁负,他更关心小教主的安全。 既然初次试探以失败告终,就只能请其他族老出手相助。 相比于罗天鹏成为教主,还是现在的小教主更符合他们的利益,小教主在位,他们八位族老能够拥有无上权柄,从而控制整个大教。 “莫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更不可称呼天王为逆贼。” “罗长老身故我已尤为痛心。” 乾族老长叹了一口气。 地法王得到会意后当即开口:“罗长老曾说他是埋伏教主之人,是何人组织了那一场祸事,又为何如此急切的杀人灭口,我看左天王脱不了嫌疑,建议十大法王迅速返回教内,下天王道行,待查个水落石出,自能还天王清白。” 乾族老微微颔首,满意道:“地法王所言极是,即刻召开族老会,商议此事。” 说着话锋一转道:“谁若有老教主身故线索,只要能站出来指认幕后真凶,族老会既往不咎。老夫拿项上人头担保你没事,若是还如此执迷不悟,雷霆落下,当荡平一切妖邪!” “主公?” 鹿惊杀沉声询问:“为何阻拦我杀他。” “不能杀,至少不能当着那么多长老和执事的面。” “可是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罗天鹏笑了一声道:“并不是所有族老都支持乾老鬼的,岁数大了不愿意参与争斗的太多太多,据我所知的八位族老中就有三人明确的表态不会出手,余下的也多是看谁厉害的墙头草。” 当年罗天封厉害他们支持罗天封,现在也一样。 “那就更该让我出手!” “是因为我们两人没有把握啊。”罗天鹏颔首说道。 他是大圣不假。 护卫在他身侧的鹿惊杀也是顶尖修士,然而现场有三大法王,两位族老,地法、雷法或许不足挂齿,那大力罗蛮平还是要关注的。 更不用说月婆婆和乾老鬼那两位族老。 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罗天封的恐怖。 同样是还真的境界,罗天封能一战独战二十八人,或许这二十八人的修为参差不齐,却都是炼虚圣人,其中多半修士在炼虚境有诺大名头。 不过是一个照面,一位修士就碾死在神兵天击之下。 可以说罗天封占了神兵的便宜,可是这样的战力,放眼天下也极少有人能做到。 在罗天鹏看来,教主还是走的太顺了,人走的顺就会狂妄到以为靠着自己的实力能够厮杀出一片血路。 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人或许不成,二三十人总归能成。 最后那位出手的顶尖大圣,其实力并不在教主之下,却以逸待劳,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最后用神刀割下了教主的头颅。 罗天鹏正是吸取了教训,才不想这么轻易的出手。 他一定要做好准备,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 沉默寡言的鹿惊杀今日的话格外多:“今日不出手,再想要出手,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了。” 今日之事相当于两方撕破脸皮,再没有回旋余地,更是做出了彻底歼灭对方的决定,若不能在此时杀死乾老鬼,他们定然会付出极大伤亡。 因为对方也并不是寻常拿捏的蝼蚁蜉蝣。 是大教族老。 是大教法王。 走在前方的罗天鹏脚步微顿,笑着拍了拍鹿惊杀的肩膀,说道:“我们早已胜券在握!” 没有神车在列,更无座驾横空。 罗天鹏走的很慢,却在咫尺间尽了天涯。 返回天王行宫第一时间他就召集四大堂主,五大高手以及一十二副手。 这是他从北地带出来的修士,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高手,其中四大堂主更是炼虚的圣人,五大高手也都在第二步巅峰,说是假圣丝毫不为过。 “书先生。” “属下在。” “通知姑苏翠光。” “喏。” 姑苏翠光并不在自己的道场神宫。 他已走出了道场却并不是为了罗天鹏的事情,而是罗蛮平带着一份玉简嘱托他调查,这份玉简调用了当年老教主留下的印记,是现在的这位小教主发出的。 本来以为这是一幢小事,不过是小孩子对权力的滥用而已。 他认真的调查有关于尊魂幡的线索,想要调查这件神兵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古仙楼,其次就是‘组织’。 组织就叫组织,三教九流好像都有他们的人,他们是如此的隐秘,却又像是看不见的巨兽,潜伏在天下。 本来他觉得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的查到,不想,查到事情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就好像他不过是派人抵达了东荒,去到古仙楼。 一问之下,众人皆知。 每个人都能讲的头头是道。 或许东荒大境其他的地方还无法说清楚,不过古仙楼和组织肯定能讲明白。 当年那一战惊动了太多人,各家的天骄都抵达,还有护道的圣人在侧,甚至最后连道君老祖都出手了。 出手之人有着响亮的名头。 玉家大祖。 这都源于那件不世神兵。 据说,那件神兵是器灵宝物。 看似品阶不高,却能利用炼魂吞煞的手段进阶,在众人抵达的时候,那件法宝已成为圣兵,只可惜,在落入道君手中之后就爆炸了。 然后那出手抢夺的道君也被玉家大祖镇杀于虚空。 只有神魂逃走。 姑苏翠光实在不懂,小教主不惜动用暗语,也要让他调查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件事怎么看都已尘埃落定。 既然有古仙楼的大族老祖出手镇压,也就无从谈起。 “天王有令。” “让法王即刻返回大教。” “要出手了吗?” 姑苏翠光微微颔首。 他不清楚小教主是为了什么,倒是可以将查到的事情告诉小教主。 而且还要跟他申明教主大计的重要性,不能任由小教主胡来。 请:m.yetianlian.net 第935章 界圣 斗笠下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寒光如天堑。 亦如魔渊。 一眼望去,天青翠光一片。 「小教主用的太草率了。」 姑苏翠光的声音充斥着冷意。 然而他还是将长鞭放下。 淡淡地说道:「我答应过教主的事,如今已经算是第二回。请你转告小教主,让他好自为之…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法相融于身躯,光影似乎在一瞬间停滞又重新轮转。 姑苏翠光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眼见出现了转机,罗支青神色大震,眼中充满了惊喜和喜悦道:「多谢法王!」 罗蛮平摇头道:「我并不是要救你。」 「不管如何…」 正待罗支青想让罗蛮平为他解开锁链和囚笼束缚的时候,他猛然看见身形高大的罗蛮平掣开一杆巨大的魂幡。 魂幡竟比罗蛮平还要高出许多。 在他挥动下,青黑色的幡面犹如一座黑暗天渊。 罗支青霎那愣神后,面色剧变,嘴唇多了几分颤抖。 「蛮平大哥!」 罗蛮平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罗支青属于大教的中坚力量,两人的私交也不错。 然而,在这般大是大非的时刻,以及站队之后对顽固分子的清扫上,他不能单纯的以个人情感左右,不能因为对方的一句大哥就收手。 「我会照看好你的家人。」 「怪只怪,你我并未站在一方。」 得到了罗蛮平的回应,罗支青眼中的希冀彻底散去:「蛮平大哥又是站在哪一方?」 罗蛮平没有回答。 挥动手中魂幡,沉声道:「道友,入幡吧!」 青黑天渊轰然落下。 幡内。 站在阳世一端的罗干景面色一紧,双眸不自觉地瞪大。 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目光垂下,眼帘也随时波动。 顺着这股力量看了过去。 原本光洁的大地骤然化作了天光一色的无垠大镜,他好像站在水晶一端,那力量则来自水晶的另一端。 其实罗干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就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 既然已经成为那鬼族修士的囊中之物,自然也就会成为幡中役魂。 此刻他也终于明白涂山君口中的‘幡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吧嗒。 激荡的水流在大境浮现。 罗干景低头一看。 黑红色的玄水已没过自己的脚面。 他本以为这黑红色如同鲜血的水一定是粘稠且污秽的,没想到仔细一看却如此的澄澈,清冽干净,没有一点腥臭,更没有什么脏兮兮的模样。 透过面前如琥珀的广阔大境,罗干景看到了一座倒悬的天下。 坐落在天下中央的是一座大城。 凭借着惊人的目力他能够看到城内往来的修士,本来是打算为自己在幡中寻找一个不错的埋骨之地,当他看到内里的几尊炼虚神魂,以及数不清的修士之后,罗干景顿时瞠目结舌,骇然不已。…。。 「你…不是鬼族修士。」 「你是…」 罗干景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惊世的念头。 只怕他一说出去,连自己都不会信。 「这魂幡的器灵!」 器灵也就罢了,世间的器灵宝物并不打算多,然而经年积累之下,大宗大族总算还是有一两件算做  底蕴。 但是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拔高实力的器灵却从未出现过。 这是多么惊人的宝物,只要吞魂炼魄就能获得修为。 罗干景并不知道,魂幡能够利用煞气和魂魄铸造,老天爷却不会允许这样的神兵出现在世间。 因此,在进阶时自然就会面临降临的恐怖天劫。 一旦身为主魂也是魂幡本尊的涂山君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孱弱,亦或是不能在当前境界深耕,就相当于一身实力只能发挥出五六成。 一两次侥幸渡过天劫,总有无法渡劫的那一天,主魂和器物一方毁灭还能靠着另一方重铸,一旦渡劫不能成功… 其中后果涂山君早就明白。 「是。」 涂山君出现在大境上空。 有了这两尊圣人神魂的补充,他的法域彻底演化成了一方大界。 这一方大界很奇特,像是身躯诞生出的另一个器官,和寻常的器官和丹田不同,这是一方世界,是福地、洞天的雏形。 怪不得那些圣人修士都不再佩戴储物戒指,也不在腰间悬挂储物袋,看起来就好像是凭空取物,原来是自成一界,将本该放在储物宝物中的物品全部收入大界之中。 一旦身亡,内界自灭,也省得将宝物拱手让人。 玄水已过腰,罗干景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性命而担忧。 他的眼中只有难以置信的神色。 如果说涂山君是鬼族修士,哪怕是天骄、道子,板上钉钉的下一任道主,他都不会露出如此眼神。 这世上总有人天赋才情让人望而生畏。 天生万物。 尽管生命的本质一样,万物却从来都是不平等的,有的人天生就是修道种子,哪怕从来不修行,一朝顿悟也会成为神通大修。 修行,是给众生一个机会,给没有才情的人铺出的一条路。 众生没有那样高的觉悟。 茫茫众生,更需要‘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那眼前的器灵宝物呢? 「天魔!」 「具象天魔。」 除此之外罗干景找不到其他的形容。 在罗干景看来,涂山君就是一个披着器灵宝物皮的天魔。 本还神情凝重的罗干景忽然放松了神色,不管是不是天魔都已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多半是要成为着巨大魂幡的一魂了。 「道友。」 罗干景呼唤了一声。 涂山君蓦然回首。 罗干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躯沉下,没有惊慌反而十分的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希望和向往的伸出了一只手。…。。 看着天空中的那道身影,朗声说道:「真希望你能登临第五步。」 「然后去看看。」 「是否真的有仙。」 涂山君诧异道:「魔能做到吗?」 罗干景笑了一声:「既然人做不到,魔总该能做到吧!」 直到水花在面前荡漾,再没有罗干景的身影。 随着这道界圣神魂落下,涂山君的修为当即稳固,法域终于完全变成了一座混沌世界。 此界有高山、深海,也有无处不在的神龛,大道磨盘在此时显化于天地,宛如上古时代就存在的轮回,是大道之则的体现。 轰隆! 霹雳开天。 「嗡。」 那或许根本不是雷霆。 刺穿了茫茫混沌的是一方巨大且繁复的玉砌飞檐。 斗拱峭立,盘盘相固。 斜飞翼雕出奇珍异兽,或端或坐…或伏或挺,直到整个巨大斜角彻底劈开了远天的茫茫灰色,方才显露琉璃真瓦青黑如天。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虚天神异,每次面对的时候,涂山君依然能感受到其磅礴和恐怖。 千万恶鬼拖拽着神龛銮舆从混沌之中走出。 那已不是什么鬼山鬼海,而是一望无际的鬼界。 镇压以及操控大界的是一方銮舆。 如果说曾经的虚天神异是由自己的法力凝聚,那么在大界彻底稳固之后,虚神给他一种随时能够走出大界,活生生的活过来的感觉,就好像,神龛銮舆之中的那一位不再是虚影,而是活生生的人。 当然,这肯定是他的错觉。 哪怕虚神活成法相,那也依旧是涂山君,而非别人。 站在大境之上的涂山君侧眸望去。 一时。 好像那神龛銮舆之中的恐怖存在也随之望来。 涂山君蓦然看到了自己。 并不是他洞穿神龛銮舆厚厚的帘帐,而是他成为了那坐在其中的恐怖存在。 缓缓的睁开双眼,左眼为阴,右眼为阳,日月轮转做圣王,在眸色神光迸发之际,灿烂化作瑰丽星辰。 他看到了那个七尺有于的赤发顶角的站在大境之上的自己。 与当年突破圣人不同,也和突破海圣不一样,界圣境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体内的小世界彻底成型稳固,举手投足之间不再是‘好似"而是真正的以一方世界倾轧,是一个真实的‘星球"。 而这神龛銮舆端坐的生灵,神于天,圣于地,是这方世界诞生的神圣。 尽管这神圣看起来依旧是虚幻的,然而那充斥的生机却依然在孕育补充。 至少,从今往后涂山君彻底将体内大界的生机与自己的虚天神异融合,使之蜕变成为法相,拥有了与大圣较量的手段。 但是这法相依然是‘假"的。 有生机却没有活过来。 想让他彻底活过来,还需炼假还真。 罗蛮平眼中的神异再难遏制。 果然如他所料,魂幡在得到了炼虚境神魂后出现了变化,就是不知道现在的主魂是什么修为。 「你是谁。」 端坐在王座之上的罗天封注视着面前的玉简,神情严肃简直前所未见。 青年模样的罗天封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掌覆盖在这一方玉简上,仔细的阅读了起来:‘东荒大境,神兵出,道君陨…" 静静的倚靠在身后王座。 罗天封低垂眼帘。 轻声道: 「吞魂魔尊。」 「太始尊魂魔君。」 「无名圣人。」 「尊魂幡器灵主魂。」 「东荒大境,涂山君。」 「我已…彻底看穿了你!」 第934章 观相 大幡转动。 风声如远古战旗的厉啸。 罗蛮平骤然收起了手中的长幡,眼前早没了罗天萧的身影。 眼中的诧异闪过。 其中复杂溢于言表。 罗蛮平看向手中的长幡,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件宝物。 寻常的修士就算能杀死同阶,甚至是越阶战斗战胜强敌,也很难彻底剿灭。 概因神魂的遁速远超常理,非寻常修士能够捕获。 更重要的是,明明已经毁坏了对方的肉身,予以对方重创,对方还能因为各种各样的术法神通活下来,更有甚者还能利用天材地宝重塑肉身。 譬如比较简单的一些是将神魂置于傀儡,阴神坐镇紫府操控身躯,以天地灵物驱动。 更为高明的是根本没死,以神珍重塑身躯。 这也就表示,想要杀死自己的对手,除非是修为高出许多,能够在境界碾压下彻底覆灭神魂,亦或是利用大神通捉住魂魄。 不然,一般的情况下是很难在破灭了敌手肉身后还能留住对方的。 涂山君的手段已经足够惊人了。 在镇魔渊与雪松古妖战斗之后,竟靠着未知的捕魂手段捉住了古妖的神魂。 那时候他就明白,哪怕没有神兵进阶之能,主魂依然是不可获取的奇异圣兵。 然而,他没想到,现在根本就不需要主魂出手。 摇动魂幡发挥纳灵之术。 那些稍弱、同阶的修士神魂轻而易举的被魂幡捕捉,明明魂幡没有超绝的遁术,也无囊括天地封锁空间的大界,却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 尊魂幡在面对魂魄的时候就好像忽然有了一种魔力。 哪怕现在看来尊魂幡孱弱,然而一旦面对神魂,不管是否具备无上伟力,都会被魂幡克制,若是稍弱一些的,更是毫无反抗能力的被尊魂幡吸进幡中成为役魂,增强魂幡和主魂的力量。 罗蛮平很难说这种魔力是什么,不同于法力,也不同于肉身力量,非术非神,所以他只能称呼为‘魔"。 魔力。 这魔力一经施展,就没有魂魄能抵挡。 恰如他现在。 正死死的盯着尊魂幡。 他感受到了身躯中有什么东西产生了悸动。 是魂魄。 阴神。 阳神。 法相。 「你是谁?」 罗蛮平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 罗天封问过,被镇于无岸归墟的罗干景也问过,却没想到,在利用魂幡收纳了一尊炼虚圣魂之后连大圣罗蛮平也开口询问。 他不是在追问涂山君的名号,是在探究涂山君的来历。 罗蛮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宝物出现在这世间,更不太明白这宝物好像看起来并不强大。 涂山君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是我,正如你就是你。」 冰冷,坚定。…。。 在这一层冰霜下固然隐藏着一团火,一团能燃烧了天地的无边业力火焰,但旁人是看不出的,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吞魂炼魄的恶鬼,一个扛着尊魂幡收割灵魂的魔神。 亦如现在。 罗蛮平明知道对方有不为人知的过去,然而他却没有再问。 每个人都有过去,每个人都有秘密,越是历经岁月,时光久远就越是如此,想让一个老怪物倾吐自己是谁,这显然是异  想天开的。 因此,他攥紧魂幡,化作了一道流光赶往福地深处。 「姑苏翠光!」 怒吼声像是要贯穿天际。 然而,这般绝地嘶吼却根本没有被其他的人听见,只因一道天穹壁垒完全覆盖了所有,漫天的青芒之后是一道镇压天地的无上法相,像是亘古未变的天柱,又像是万劫不灭的神杵。 姑苏翠光。 教主的得意真传。 据说,翠姑就是另一个教主。 不过,从来没有人见过翠姑出手,亦或是说,只有诺大的名头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实战,然而,在修行界,名声并不是骗来的,也不是偷来的,是其他修士的尸首铸造,是鲜血清洗。 没人会想到,高高在上的圣人,炼虚大修,亦如一条死狗般被人镇压,尸体就像是被拧干的毛巾,随意的扔了出去。 做这一切的人,身着朴素带着一顶不小的斗笠,压住了眉宇。 斗笠在他修长的手指下再次压低了下去。 姑苏翠光的神情淡漠,冷冷地说道:「罗支青,我早已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当年让你侥幸不死,乃是教主恩典,你却转投他门与教主作对。」 「今日,再没有任何人能救你!」 罗支青神色慌张,然而在听到姑苏翠光的漠然言语后,却一改颓色厉吼道:「我罗支青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教,我不像你,明知是罗天鹏杀了教主却要认贼作父,倒行逆施。」 「我不是大教的罪人。」 「更无不可对人言。」 「你姑苏翠光,哪怕实力通天,不过是一懦弱胆小之辈!」 罗支青撑开神魂的灵光。 他已明白自己没有活路,其实在看到姑苏翠光的时候他就明白,就是没想到昔年教主手下会转投罗天鹏。 他甚至曾经还以为姑苏翠光在知道真相后会与他们这一派合作的。 族老也说过,能够拉拢他们。 现在看来… 罗支青微微摇头。 「我所做所为,不需向你解释。」 姑苏翠光冷哼一声,说着,手中的两只短杵在熔炼下化作长鞭。 这一鞭落下就要彻底毁灭修士的神魂。 「法王手下留人!」 粗犷浑厚的声音响彻。 姑苏翠光目光一瞥,冷漠的面容闪过诧异神色。 来人丈许高大,身着白色的长袍。 赤脚踏空,远隔大界。…。。 被大界和法相镇压的罗支青像是看到了转机般大吼道:「力法王救我。」 如果说还有谁能出手的话,处于摇摆不定护卫小教主的罗蛮平无疑是会的,他肯定会在两方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翠姑转动斗笠看向了罗蛮平,冷冷地说道:「你想救他?」 那如青天的圣光法相看不清真容。 在灵机转动下,大界轰然扩张,将界外的罗蛮平也纳入其中。 翠姑手中的长鞭一转,一十八节嗡嗡转动,篆刻的八十四道符印更是连成了一片,威压盖世,浓郁的气息化作灼灼杀机。 似乎只要罗蛮平透露半点想要救下罗支青的模样,他就会悍然出手。 幡内。 涂山君不死眼绽放神光。 法眼一开。 那笼罩着青光如天空的法相慢慢显化身形。 涂山君仔细端详后沉声说道:「这就是大圣神通吗?」 那矗立在远方的擎天法相不是虚神。 虚神说到底还是由法力凝聚而出的是修士为了放大自身的力量,从而模仿演化,是虚幻的存在,一旦没有了修士的法力,虚神一戳即破。 如果真说起来,法相应该是和元婴类似的东西。 元婴自金丹之中诞生,乃是还未成长的阳神,直至阳神成长,修士才算抵达了化神境,也就能完全称呼元婴为阳神。 与之相同的就是筑基之时三魂七魄归一的阴神。 也是如今的法相。 法相并不是虚幻的,也非法力凝聚,而是具备生机,能够为修士带来力量,充盈身躯,从内到外的强大。 只不过,相比于阴神、阳神,法相能够发挥出的力量实在过恐怖。 这是由修士法域生出大地、海洋之后化作浑然大界,之后诞生在大界中的生命。 相当于混沌初开之后的第一个生灵。 是天生的神圣! 「真圣法相。」 涂山君轻声念叨了一声。 古人实该将大圣五步分成两个差异巨大的境界,就像是元婴和化神之分,这样说来,虚圣和真圣确实更像是境界的划分。 其实也不必过分的关心境界。 并不是修士达到了真圣才被称作真圣。 也不是修士成为道君就被称作道君,而是修士修到这一步,自然就是这一境界的修士。 原本涂山君对于实力的进境还有些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在虚圣无敌就相当于能够挑战甚至战胜真圣修士,然而现在他错了,纵然他的法域熔铸出了高山、海洋,海中生机勃发,然而,生机和法相看似相关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蝼蚁和大树,看似实力差距巨大却属于同一类。 一缕生命气息,怎么也无法和一个健全的神圣相比。 他或许能靠着尊魂幡的神通,缩小实力上的差距,更有可能利用十大炼虚圣人镇压大圣,然而,在看到了姑苏翠光的法相之后,涂山君彻底明白,这一步实在是生命的质变,是从无到有。 无中生有? 这或许已是造物主的能力。 「这还不算仙吗?」 涂山君想象不出仙到底是什么,又应该是什么。 他现在所处的境界被修士称作圣人。 是炼虚。 也是成仙的第三步。 这一步,寿一万两千载,与日月同休。 幡外。 罗蛮平微微摇头:「不。」 「教主有令。」 「凡败者,神魂入幡,尸身由我取走。」 「教主令?」 姑苏翠光皱眉问道。 「不错。」 「教主令。」 「就像是我那天寻你一样。」 斗笠高扬。 姑苏翠光猛然抬起头颅。 第936章 唤名 炼血魔经运转。 盘坐于大殿之内面色苍白的罗干景尸首在神功下被铸造成千万支血光,血光像是丝线般扎入罗天封的手臂。 氤氲着圣气缭绕着玄光,化作最为精纯的气,让罗天封干瘪的身躯重新浮现活力。 绵长而有力,像是如今的生命力一般。 青年罗天封静坐于王座之上,平静的俯瞰着眼前的一切,眼中只有实力慢慢恢复的喜悦。 在罗支青的尸首被带来王庭后,他终于多了几分波澜。 实际说来,罗支青是他的侄子。 看向盘坐殿内的罗支青,罗天封难得露出一丝动容,不过却在转瞬间消失干净。 再运魔功,炼血盈身,随着万千血色覆盖这具青年身躯,罗天封轻靠在座椅上,沉声说道:「这场雨,来的很是时候。」 在平静许久后暴雨终究还是来了。 似要洗清万般罪孽。 罗天封望向远方天空,神色坚定而平静。 只要再有几具同姓同宗的圣人血,他就可以恢复曾经的实力,到时候自然有他出手扭转一切,镇压大教动乱,碾碎一切妄图颠覆大教之人。 黑暗中,罗天封忽然笑了起来。 他又想到尊魂幡的来历。 谁能想到这样一杆魔神兵竟起于微末而非天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出现,也不知道是谁锻造,哪怕是组织那般横跨五天的势力,也只延伸到小荒域。 小荒域是东荒一域,由浅薄的域垒隔开。 他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在小荒域大黑山。 从那之后一切都有迹可循。 其中更是有一个惊人的观点。 探查魂幡的那位组织大修认为尊魂幡是一件命运玄兵,也许掌握了那件神兵就能掌握命运,因为执掌了尊魂幡的修士人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尽管最终的尽头都是死亡,然而人总归要死。 不管是第几步的修士,都会死,哪怕是天地日月总有死亡的一天,能够不死的只有仙。 然而,这世上不知到底有多少修士,谁能成仙? 谁能不死? 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也不管是强者还是弱者,死亡都是在该降临的时候降临,甚至,许多修行日久的强者会突然身亡,可能是走火入魔、仇杀、争夺资源、天劫等等…。 生命最终都会凋零。 是否有意义,不取决于生命的长度,而是取决于厚度。 取决决于是否求仁得仁,取决于是否还留有遗憾。 如果从这一方面出发,那尊魂幡就太过可怕。 不管是谁只要掌握尊魂幡,就极有可能撕开原本命运都枷锁,从而创造出一片崭新的未来。 当然,命运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改变的,尊魂幡不过是一颗种子,能够开出怎样的花还要有执掌者亲自浇灌。 弱者畏惧。 摇摆不定者质疑。…。。 唯强者,执掌! 恰好,罗天封就觉得自己是强者。 既然老天爷让他执掌尊魂幡,也就是说明他已撬动属于自己的命运。 哪怕是胜算小小的增加,对于他来说都已经是巨大的改变,而且因为魂幡的出现,他对自己的计划更有信心。 正如他最开始得到尊魂幡时候的说的那般。 没想到,在他落得此般境地之后,竟又得此神兵。 「小子,我该谢谢你。」 鞅伍诧异道:「谢我?」 「是啊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得此神兵。」罗天封感叹了一声。 鞅伍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来说。 待得越久,越觉得一切都是人为操纵。 他的死亡就像是尘埃一样,高位者不会在意自己掸去的尘埃是一粒还是两粒,总之只要他们身上干净就足够了。 实力不凡之人在踩过蝼蚁时的时候,也无法控制自己对蝼蚁的力度。 他能走到这里,全是因为长兄如父,因为自己对妹妹真挚的爱,是亲人的羁绊。 只要那份感情是真的,他就不需要在意其他,更不会因为那些虚假的东西而产生动摇,从而质疑自己的存在。 恨固然是前行的动力,是走出困境最有效的情绪,但只有恨是走不远的。 鞅伍平静地说道:「我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你。」 罗天封诧然地同时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你确实是一个好哥哥,也实在配做我的儿子。」 「配做阿修罗大教之主,顶尖大圣,罗天封的儿子,这一点,谁也无法质疑!」 「所以,罗鞅伍…」 「成为我的儿子吧。」 「我走之后,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东荒大境。 组织。 密殿。 黑暗中,阴影下,一只略显干瘦的手掌伸了出来,落在了身侧的高座的扶手上。 手掌干枯却有力,环绕着圣气与圣力,像是一位坐镇大境的王者终于出手。略显几分嘶哑的声音响彻:「还没有查到荒狐的踪迹吗?」 「回堂主,还没有。」 隐于座上的堂主放下手中的玉简,淡淡地说道:「是什么人在追究神兵?」 「看起来并不像大境修士。」回答的组织修士赫然是一位巅峰尊者。 不过在堂主的面前却像是一位小猫小狗般蜷缩成一团,更不敢将自己的头颅抬起,只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说明。 堂主问道:「那他是何方的修士?」 大殿内很是简单,青铜古灯的烛火映照脸颊,却让那高座上的修士落于阴影之中,在他没有发话之前,半跪在殿内的两位修士不敢出言,更不敢抬头看向那位高位上的组织堂主。 在圣人面前,第二步宛如弱小的猫狗。 直到听到堂主询问,修士才开口:「极像是阴间来的。」…。。 「阴间…」堂主咀嚼了一番这个词语。 对于阴间,很多修士并不熟悉。 那是因为他们不敢横渡域垒,也不想脱离巨舰的大阵庇护沉下去,域垒是诡异而恐怖的,阴间同样是不太平的。 然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不会轻易的出现在对方的天下。 因为对于阴间生灵而言,他们也不想贸然穿越域垒。 一旦出现就绝不能说明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就像他们打探的那件事一样。 那件是的影响至今还没有消弭,如果不是因为玉家大祖出手…。 然而,道君真的死了,神兵也真的爆炸了吗? 或许所有人都有一个怀疑。 他们其实根本不知道具体内情,就算身为组织的堂主,位高权重,修为高绝,是不出世的圣人,他却不敢询问总坛,更不敢询问玉家大祖。 连他都不太清楚最真实的情况更不用说其他修士。 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未放弃追寻尊魂幡,沿着陨炎圣人的踪迹,一度追寻到了小荒域,却让线索断在了大  黑山,像是有什么人出手抹除了魂幡的来历,将本该展现在眼前的痕迹斩断。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又为什么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 想要做到这一点,对方必然拥有不凡的修为道行,还有有通天的势力背景,这个人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不正是走出大黑山拜入万法宗门下的那位新晋的圣人。 东荒天骄榜上有名的,重瞳女。 不过现在她早不在天骄榜上,自从晋升圣人,就出现在了圣主榜上。 尽管排行微末,然而谁都不能否定她的潜力。 这样的怪物他不愿意招惹,更不用说从对方口中问到有关于尊魂幡的事。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不好从重瞳圣人那里下手,却再一次听到了有关于尊魂幡的下落。 堂主当即意识到,很有可能是尊魂幡重现于阴间,因此才会有阴间修士横渡域垒,来到东荒大境打探有关于这件神兵的详细。 这或许是个执掌那件被坛主道君评为命运玄兵的宝物的机会。 堂主的目光延伸了过去,合上双眼,仔细地思索着当年,沉寂已久的心再一次强有力的跳动了起来。 不过,沉吟良久他还是没有完全将消息吞下来,他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或许已无法拿到魂幡。 想到组织的可怕,堂主长叹了一口气:「上报吧。」 「谁是此地的负责人?」 一位身着月白法袍的修士来到了组织的分舵。 化神修士匆匆赶来,拱手行礼道:「不知上使莅临分舵,属下有失远迎。」 「你是这分舵的主事?」 「是。」 「当年王无忌悄无声息死去,神魂不知所踪,属下本来是一分舵副舵主,在王无忌舵主死后,在分堂的许可下才得以成为舵主,不敢有任何欺瞒。」说话的化神修士躬身将头低下。 月白法袍的修士微微颔首:「你可知道那凶手现在何方?」 分舵主诧然指了指自己:「属下不知。」 「难道线索到这里又断却?」 月白法袍的修士骤紧眉头,奉命赶来的他当即取出一方宝镜,问道:「可有王无忌的贴身之物?」 「有!」 得到贴身之物的月白法袍修士立时施法。 「王无忌。」 「魂归来兮!」 月白法袍的修士将手中宝镜化作了一方罗盘使用,似乎想要利用这呼魂之术寻到王无忌的神魂。 罗盘在经过转动后慢慢稳定下来。 晚点。 第937章 法王 「王无忌!」 幡内。 盘坐于道观大槐树下的涂山君猛地睁开双眼。 不死双眸化作日月。 日月顿时变成了一方阴阳大道磨盘浮现在涂山君身后,轮转之际演化出一方大境。 大境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从大雾中探出了一只托着罗盘的干燥而宽厚的手掌。 尽管就连声音也十分飘渺,却真实的回荡在涂山君耳边。 「王无忌?」 涂山君轻声呢喃。 呼魂唤名之下,当即锁定了大城的阴神,紧接着他就挥动手掌。 伴随着磅礴的大雾席卷,尊魂幡彻底归于沉寂。 「组织中的修士。」涂山君已经知道是谁在呼唤王无忌的阴神魂魄。 没想到一位分舵主的死亡会惊动圣人前来,还记得当年他在东荒杀死组织的分舵舵主,前来追查的人不过是化神而已。 后来还曾与之有过几个照面。 哪怕是圣人,只要对方没有足够强大的手段都不可能招寻到他,他只需要将神魂藏于城中就能遮盖神魂的灵机。 不过这件事倒是给涂山君提了个醒。 他只要还在活动,总会重新落入大众的视野。 界圣还不够强。 想要返回东荒大境解决掉阎浮道君至少也得是顶尖大圣,如果能修成道君那就更好了。 可惜罗天封并不是活着的修士,如今的罗天封无法把命借给涂山君,以至于他的修为能够增长总有极限的时候。 「篆刻在主杆上的是什么文?」 罗蛮平的话让沉思中的涂山君回过神。 「什么文都不是。」 像是不死心般,罗蛮平追问道:「这像是一部术法神通。」 在尊魂幡收纳了罗支青,主魂成为界圣的时候,他明明看到尊魂幡的主杆出现了文字,后来等魂幡稳固下来那本该篆刻的文字又消失不见。 他觉得这是能够操控尊魂幡的功法,再不济应该也是和魂幡有关系的东西。 涂山君沉默半晌,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罗蛮平摇动了手中的尊魂幡,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好像刚才听到的声音不过是远方传来的鬼物呓语,是风声、雨声交织而成的奏乐,而他却偏偏将之看成是手中的兵器讲了话。 忽然。 「我们该继续往前走了。」 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从那幡顶的恶鬼口中说出。 「是。」罗蛮平微微点头,看向福地深处。 他能感受到凌厉至极的寒意,让他这个大圣都感到冰冷,不是风雨带来的,而是深处的交战碰撞而成的灵机气劲,以及夹在于风雨中的血腥味。 杀气在修士看来是杀意化作实质。 然而在罗蛮平看来,杀气就是十分浓郁的血腥味。 还记得他曾经年幼的时候第一次杀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是深刻,并不是杀人而是杀人之后的处理,处理的也不是尸体而是手中的刀。…。。 他的父亲让他将刀清洗干净。 仍然记得要先用粗布擦去刀身上鲜血,然后再用湿润的绢布详细的擦拭,用清水冲洗,再用干的绢布擦干,最后用舌头舔舐刀面。 如果仍有血腥味就说明刀洗的不干净,就需要重新洗净。 罗蛮平就像是一个拾荒者,又像是一个幽灵般捡起了一具具尸首。 迄今为止他已入殓三人,死在这里的无头身躯正是第三个,不过他的神魂早就不在这里,更没有安然的落于  身躯。 不等涂山君的发问,罗蛮平就讲述起对方的身份。 「十大法王之一的林法王。」 「乾族老的儿子。」 看着直挺挺站在原地的高大身躯,独角的头颅滚落在旁,罗蛮平感叹了一声。 不想连法王都死了。 长老死了、法王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要轮到天王、族老,还是说应该是教主。 圣人身躯已能做到金刚不坏,莫说是法宝兵器,就是岁月都不能让这身躯化作齑粉。 却不知道是什么恐怖圣兵,能够将他斩落他的头颅。 "可惜。"涂山君叹息。 他们来的有些晚,没有收到阿修罗教法王的神魂,不然再有两尊同阶应给可以让他再进一步,从界圣踏入炼假。 若不能趁着这样的大教内乱,以后怕是也不会有机会凑齐十方鬼王。 「我就说一路走来,总觉得有人跟着,没想到是你。」 嘹亮的声音撕开黑暗。 一道身影踏开了身旁的雾气,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抱着肩膀看向了已经走到尸首面前的身着白色法袍的罗蛮平。 罗蛮平平静地收走了尸首,淡淡地说道:「我并不想与你动手。」 男子冷笑一声,宛如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 盯着罗蛮平,冷冷地说道:「没想到大教十大法王之中排名靠前的力法王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谁入殓他们的尸体就是与我们为敌。」 罗蛮平望向男子说道:「身为左天王四大堂主之首,你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天王的态度,你的意思是,我连为他们收殓都是错?」 慕容景低垂眼帘,朗声说道:「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我的意思。」 「要么你就将尸首放下,再磕三个响头,我让你离开。」 「不然,你就将自己的命留下。」 身为四大堂主之首,慕容景是实打实的大圣修为。 他从不觉得这些所谓的法王有什么厉害,十大法王也就天法王姑苏翠光足够强大,其他的多是凑数上去,就如他杀死的林法王一般。 对于林法王,他敬重对方是个汉子,能站着死。 然而,在取得如此优势之下,何必这罗蛮平出来惺惺作态。 既然罗蛮平看不清局势,想做墙头草,他自然不会出手。 但,既想做墙头草观望局势,又想博取美名,为自己增添筹码,两边不清不楚,这是他不允许的,也是天王不会允许的。…。。 他所言并不是鲁莽,而是要让罗蛮平彻底臣服于天王。 若不服,则镇杀此地,以儆效尤。 罗蛮平怒哼:「慕容景,你好大的口气!」 圣人一怒,天翻地覆。 罗蛮平自然不是泥捏的,做为大教的力法王,他同样实至名归。 考虑到教主大计,罗蛮平没有急着出手,而是想要在灵机威压中撕开口子,从而让他能够安然的撤开战场。 慕容景冷哼道:「想走!」 「你走不了。」 「已死了这么多人,既然你不愿意臣服,合该你大圣罗蛮平染血福地!」 一道红光闪烁,猩红宝剑出现在慕容景的大手之中。 那是一柄圣兵,以红龙血金铸造,被慕容景握在手中像是一条腾云的火龙,看起来明明是兵器,却像是活物一般绽放出凛然威压。 「他想杀你。」 涂山君的声音适时的在罗蛮平耳边响彻:「你应该记得他说的话,谁败了,神  魂入幡,尸首由你收走。」 罗蛮平神色一变。 这句话对他同样适用。 一旦他败了,是不是也像罗干景、罗支青一样,神魂被收入幡中,战血被炼血魔经炼化成为教主恢复自身实力的资粮。 在见识过尊魂魂的能力之后,他毫不怀疑自己是否能从中逃走。 本想离开的罗蛮平脚步一顿。 双手结印。 印与法域很是相似,是先天神圣印。 「神于天,圣于地。」 「法相!」 「血眼阿修罗。」 一尊血眼修罗伸出手臂。 霎那间,罗蛮平的身影消失不见。 体内大界轰然坐落下来将此地彻底笼罩,在这一方天地之中,血眼阿修罗还在增长,不一会儿的功夫,长至万丈之高。 猩红神眼如同日月星辰轮转。 两条垂天手臂悍然举起。 天地似乎都在这一刻完全只有这先天神圣的身影。 涂山君见过罗蛮平的法相,那是在涅血神宫镇压罗天封尸首的时候。 罗蛮平的法相确实强悍如斯,似乎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摘星拿月,然而和还真大圣的姑苏翠光相比,两者还是有差距。 涂山君脑海中浮现了一句话:「炼假依旧不是真!」 不过,到了这一境界,在寻常修士看来都是无可匹敌的大修士,更何况原本的法域彻底变成了大界出现在世界,变成了承载法相的天下,有了实质大界的支撑,哪怕是炼假亦是大圣。 囊括于大界之中的慕容景同样看到了那头顶青天,脚踩大地的恐怖法相。 他没想到罗蛮平出手就是修罗法相。 擎天的血眼阿修罗动了。 双手各捏印法。 宛如大界的身躯捻出一道无穷大掌印,随着这一掌的掣开,大界的天地威压也在同一时间落在了慕容景的身上。 这一刻,万丈法相于天地之上俯瞰,也在此时,轰然落下了那天空般的巨掌。 「死!」 一掌落下,撼天动地。 似要将大地整个的拍碎,化作飘扬于世间的陆地。 恐怖的气机宛如迎来世界的末日。 如果没有大界笼罩,或许没有哪一方土地能够承受圣人的轰杀,就连虚空都泛起涟漪,产生裂纹。 有了大界的包容,在大界的稳固下,界外的生灵根本感受不到圣人法相的开天灵机。 慕容景横剑在前。 捻决。 「斗斩!」 红龙真金铸造的血色宝剑似乎依旧带着血腥。 然而他的身影却骤然淹没在法相掌下。 好似整个天地都为之寂静。 本该高兴的罗蛮平神色陡然凝重,死死的盯着远方绽放的红色光芒。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请:m.yetianlian.net 第939章 神刀 神宫。 殿内。 罗天封心情大好。 他终于让小孩站在他这一方。 更重要的是罗蛮平又送来两具圣尸,分别是十大法王之一的林法王,以及罗天鹏的四大堂主之首慕容景。 再加上翠姑斩杀的四大堂主之一的罗天萧。 只要他能炼化就能恢复曾经的实力。 「炼血魔经!」 罗天封运转魔经炼出战血。 他的这具青年身灵机气息愈发强盛了。 原先只能发挥出虚圣实力现在基本上已经恢复到炼假,只可惜这慕容景并不是阿修罗族的族人,否则效果该是更好。 两个时辰前。 他突然感受到体内法力的消耗,还以为罗蛮平和涂山君遇到强敌,不想竟是慕容景。 罗天封并不是担忧。 以罗蛮平的实力照看魂幡,在罗蛮平和涂山君联手的情况下,一般实力的大圣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就是这法力消耗过甚。 也不知道涂山君动用了何方道法。 罗天封并未追寻,盘坐于王座之上的他催动法力炼化战血。 八方血色像是覆海倒灌般将他的大界淹没。 大界的压力担在身上,骨骼吱呀扭动,血肉被恐怖的血力锤炼不休,使得他完整身躯如晶莹神躯。 皮肤宛如大地在缓缓地呼吸。 无尽的血力凝聚成最为精纯的生机活力,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开始循环吸收了起来。 躁动的身躯愈发平静,然而起绽放出的凛然威压却像是复苏的神圣。 此刻的罗天封无疑于在经历难以言喻的劫难。 三圣之血浇灌这具身躯沉睡的已久的生机,就像是在用无尽的电击来让僵住的身躯重新苏醒。 这还是在他清醒的状态下承受且亲自主导的。 他却并未被这样的劫难打败,反而让本来萎缩沉寂的身躯逐渐迸发出本该拥有的力量,由他这一方在罗鞅伍神魂辅助和尊魂幡承载下方显完整的残魂重新驱动。 不知过去多久。 罗天封睁开双眸,体魄绽放出莹莹神光。 殿外。 大阵隔绝。 悠扬的声音传来:「禀告教主。」 「天王请小教主前往阿修罗福地。」 「左天王?看来是他赢了。」罗天封轻声呢喃,他的眼中并没有意外的神色,也并不奇怪罗天鹏这么早就结束一切。 在他的帮助,以及那七人的助力下,如果罗天鹏不能迅速拿下乾族老才是怪事。 罗天封不由笑了起来。 他只是觉得罗天鹏太急躁,不过是刚刚清除顽固的乾族老一派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对他出手。 时间回到数个时辰之前。 因为罗蛮平和涂山君两人想要一探神龛銮舆之中的法相,随着法力注入掀开珠帘,映入眼帘的是空空如也的神龛内部。 内里一尘不染,只有一个道座莲台,也就是本该承载神像的蒲团。…。。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罗蛮平看涂山君的眼神明显就不对劲儿了。 看了看涂山君,欲言又止。 涂山君则是一脸茫然,甚至感觉后背一阵毛骨悚然。 如果说根本就没有法相端坐其中的话,那当年在虎冢道体完整后传来的冷哼是谁发出的?更不用说刚才他还利用请出了一只苍白手掌。 他陷入了沉思:「神龛有相内无相,心无相法相有相。」 他到底是期待端坐在神龛銮舆中的是一位古之帝君。 还是期待能够看到神龛内盘坐是鬼神虚影。 亦或是期待自己坐在里面。 真的没有看到吗? 涂山君自问。 他重新睁开了双眼。 他看到了。 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身旁扛着魂幡的罗蛮平。 像是一位俯瞰红尘的帝王。 乘坐于车辇,千万阴神鬼物拖拽着銮舆。他透过珠帘看到了很多,唯独没有低头向盘坐于神龛銮舆中的身躯看去。 他已不需要去看自己的法相到底长成一个什么样子。 「道友啊,做人还是要真诚。」罗蛮平以为涂山君并不想给他看自己的法相长什么样子,如果一开始就拒绝他也不会有意见,这般答应又隐藏法相,实在不是正人君子应该做出的。 涂山君没有解释,反而坦然的问道:「道友难道看不到?」 「看到什么?」 「法相。」 「在哪儿?」 「就在哪儿。」 说着涂山君指了指空空如也的蒲团。 眼见对方说的如此真诚,不似半点谎言,饶是身为大圣的罗蛮平也不由得背后发凉,打了一个寒颤,沉声说道:「我可没有从这神龛看出任何法相。还是别纠结这件事了,将尸首送回去就得继续向前。」 散去业火煞气凝聚而成的天幕,涂山君跳入魂幡。 破碎的群峰。 横断山岭。 日月在这里遮掩了自己的身影,天地因血光而晦涩,福地大界满是废墟,像是经历一场足以毁天灭地的大战。 不,并不像,而是就在经历。 踏空而行的罗天鹏正擦拭着自己的战刀。 那是一柄神刀。 纯白色。 美丽的如同一块玉石,却是实打实的神兵。 神刀晶魄。 手持神刀的罗天鹏如同一位远古战神,煌煌圣威升腾化作无垠天空。 在他的眸光下,大地匍匐了下去坦露出自己的胸膛,好似地上的生灵完全变成了他的子民,荡漾着圣王的神光。 圣人之巅即圣王。 自从斩杀罗天封之后,罗天鹏已彻底完成自己的蜕变。 他的神刀可以斩断一切。 被他握在手中的并不是一柄刀,而是一条王霸之道。 是圣主之兵,以大教为锋,一旦挥舞,天地皆暗,所到之处莫不臣服。 一刀斩出,如鹏程万里,扶摇九万里,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他的神刀,也再不能有人阻挡他登上教主之位。…。。 罗天鹏看向了与之相对却已身受重伤的身影。 那是一个老人,看起来干瘦枯槁两颊深陷,长须长发反而像是累赘。 罗天鹏望向广袤的福地,一望无际的大教,平静地说道:「为何族老就非要搅着一趟浑水呢,年轻的时候你已风光过。」 「该让路了。」 「连我那结义的大哥都已让开路,你又为何阻挡我。」 「平白的消耗了大教底蕴。」 罗天鹏眼中闪过伤感。 死了很多人,都是年轻人,是大教的中流砥柱啊。 每一个死去都让人心痛,其中更是不乏大圣,平均五位圣人都不见得能出一位大圣,他们还如此的年轻。 乾族老包扎肩膀延伸至肚脐的触目惊心的伤口。 面色苍白,双眸却  没有丝毫动摇的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出手,你既心痛大教底蕴,不如井水不犯河水,回你的北地做一方天王,而不是大兵压境,带着强盛武力威逼胁迫。」 罗天鹏平静地看向乾族老:「如此说来是我的错吗?」 「这世上我能与人分享的东西很多,但,唯有器与名,不能假人之手。」 「为此,就算有所牺牲也是值得的。」 「乾族老。」 「降了吧!」 「你没有胜算。」 罗天鹏稳操胜券般居高临下的看向乾族老。 他所携四大堂主,五位高手,一十二位副手已足够和乾族老分庭抗礼,加上姑苏翠光等教主派七人,在稳固住墙头草和摇摆不定者之后,他完全能靠着实力的碾压彻底清除顽固势力。 没了乾族老的族老会,从今往后将名存实亡了。 待他整顿教内,熬死老天王,大教将会彻底由他掌握。 在他看来罗天封有勇有谋却少了宽厚宽容,为人刚愎自用早晚有此下场,他不过是提早进行了推动而已。 乾族老冷笑一声:「你不如罗天封。」 言外之意,就算机关算尽,罗天鹏也没有罗天封那样的实力。 罗天封是谁,大教之主。 在罗天封活着的时候,南北两境被他的狼牙棒教训的服服帖帖,就连周遭异族也退避三舍,不是谁都能能够这份实力,也不是谁都能成为大家认同的教主。 持刀的罗天鹏大怒。 本来还打算劝降的他不再留手。 出手更快。 也更狠。 「死!」 天刀如月横断了古今时分。 也让勉强支撑的乾族老身首异处。 乾族老也没想到自己会败的这么彻底,败的这么快。 他低估了罗天鹏的决心。 如今再想引入老天王以做平衡也太晚了,不过他并未坐以待毙,而是将神魂遁入虚空,想要逃去南地。 他不是罗天鹏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位顶尖大圣能够为罗天鹏提供助力,如今只能寻求老天王的帮助。 就在他即将逃遁的时候,一道青黑色的虚影覆盖了天空。 「谁?!」 暴喝如千万重雷霆汇聚炸响。 不仅如此。 一道惊世的无上神刀刀光已经近在咫尺。 刹那将人淹没。 横兵在身前的高大身影骤然撞在身后的大界之边。 狠狠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手中的长杆兵器更是被砍出一道惊人的裂痕。 身处魂幡的涂山君也遭到重创。 这一刀斩来,哪怕是绝世圣兵的尊魂幡也差点被分成两半。 幡内的涂山君吐出鲜血,黑红色的血液低落化作煞气,不死眼盯着掣开神刀的人,满是凝重:「这就是顶尖大圣吗?」 「不过是一刀而已!」 请:m.yetianlian.net 第940章 战圣 罗蛮平震开气劲。 攥住尊魂幡的双臂回旋,将魂幡化作一杆长戟斜于身前。 双眸因为充法化作血红之色。 沉声问道:「收了吗?」 「没有拿到。」 「那一刀太快。」 涂山君按耐住躁动的心神。 如果不是这一刀,他就能把那道大圣神魂收入囊中。 尊魂幡神威不凡能够给魂魄带来巨大压制,镇压大圣神魂也不是不可能。 只可惜,尊魂幡更多是针对神魂的,在罗天鹏斩出那一击的情况下,彻底断绝了收走乾族老神魂的机会。 涂山君压低了声音,满是忌惮道:「最好不要用魂幡抵挡他的神刀。」 「我知道。」罗蛮平看向魂幡上的刀痕。 尽管已愈合的只剩下浅浅的印子,但是刚才确实感受到了魂幡的脆弱。 本身魂幡就是圣兵而非神兵,其次,攻伐神兵与功能神兵是有区别的。 想要利用魂幡本体作战,至少也得在同意层级上。 不然,圣兵对上神兵的硬碰硬就是木棍与铁器的区别。哪怕这个木棍能够快速的复原,消耗的也是积累的煞气,并不是说不需要任何代价。 罗天鹏冷哼一声:「藏头露尾!」 霸道的威压宛如煌煌战神,自九重天而来,要将人镇压下九幽深邃地狱,更是在神识锁定了的同时挥斩出三道刀气,立时将空间斩成三层。 在空爆挤压之下,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中走出。 赤脚而来的罗蛮平拱手行礼。 喊了一声天王。 「罗蛮平。」 罗天鹏皱眉沉吟,念出了陌生圣人的名字。 淡淡地说道:「原来是大教力法王。」 正要多说几句劝降罗蛮平的罗天鹏神色骤变,一双天王目死死的盯着罗蛮平,厉声道:「你杀了谁?」 「你好大的胆!」 罗天鹏犹如一只遮天大鹏。 厉啸一声,天地震动。 本来风停云熄的大界立时被这一道狂暴雷音引爆。 宛如决堤的大海般让大界迎来黑暗,似乎要将一切全都摧毁化作尘埃齑粉。 震怒的罗天鹏像是远古帝王传来天谴之令,不过是一道音喝,在神通术下,竟好似变成了最原初的响动。 自承一界的顶尖大圣展现出的赫赫威压让炼假境的罗蛮平也不由心惊,不过,他却没有退去,不说福地空间稳固,想要撕开虚空域垒要耗费多么大的力气,一旦自己注意力不集中,就会被那柄神刀斩下头颅。 罗天鹏眼中的悲愤化作冰冷,死死的锁定罗蛮平,他的声音很冷,如刀一般:「我劝过你,不要插手大教之事。」 「我以为你们真的会安分守己。」 「可是你却杀了我的堂主。」 「他曾为大教立下过汗马功劳,是一位真正的英雄好汉,他没有死在为大教开疆拓土的战场上,而是死在了你的手中,甚至成为了你那杆法宝的其中一魂。」…。。 「罗蛮平,你该死!」 「哪怕将你千刀万剐,抽魂镇压,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罗蛮平神色巍然不动,静静地说道:「他不是死在我的手上,他死在了你的野心上,自古以来就是一教两天王,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你对教主动手的那一天就该明白,没有人能长生不死。」 「我们死得,你罗天鹏的手下就死不得?」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罗天鹏一步踏出,好似乾坤都被他踩在了脚下。 凛然举起手中神刀。 「祖宗不足法。」 「一教三分是分裂,我罗天鹏承天一统是大道所向!是为了阿修罗族成为顶尖大族。尔等逆臣安敢螳臂当车,阻碍我族走向巅峰。连乾老鬼都已经死在我的刀下,尔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废话少说,杀人者,偿命!」 「那就来吧。」 罗蛮平仰天长啸,双手结印,无穷金色法力灌注身躯。 一道血色光影轰然壮大,头如嵩山,口似血湖,獠牙横生之际血光披在了身上,一尊血眼修罗法相顶天立地,双手骤然合十。 「千灭修罗掌!」 血眼法相双手捻出上下,好似在法相的身后真的有数千条手臂宛如炼化般绽放开来,在血眼修罗的递出印法的那一刻,千道血色的手臂宛如天瀑流星,在茫茫的宇宙绽放最璀璨的神光。 修行力之法门,大道前行的罗蛮平一出手便是鼎盛全力。 这一击,远胜过千山万水。 不是神通降临,是最纯粹的力量。 是千般道术,万种神通最为基础的力,具备着开天辟地之能。 修到这一步,体内团出大界,凝聚出法相,修士已不能称作修士,是圣人,是后天的神圣,哪怕是第二步的化神修士,也根本不可能匹敌这样的力量,不管对方是否领悟山境。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山。 可是,罗蛮平对上的也不是什么化神小辈,若是化神元婴,他单靠目击之术就能废掉对方修为。 与他相对的人目光隐含着愤怒,出刀却又沉又稳,甚至带着冷酷。 无言。 静举神刀。 没有神光万丈,更无璀璨的光芒。 刀光剑影不是对他的描述。 天瀑倾泻奔流之下,他于海的尽头,宇宙的边缘,斩出了一击。 天地为之寂静,万物都在这一刀下不动。 并因为不是世间静止了,而是这一刀下,所有的生都死了。 纵然是那是力之大道,是千万道来自力圣强横的轰击,似乎都在一瞬间变成黑白二色,曾经多么的绚烂,如今就多么的寂静。 走在二色玄光上,罗天鹏出现在了罗蛮平面前。 他的眼中少去愤怒,拭去悲伤,如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俯视着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的蝼蚁。 他是顶尖大圣,是罗天鹏。…。。 他的刀是神刀,从今往后,他带领的大教也将成为神教。 亦如脱去枷锁的天鹏,翱翔在宇宙的边荒。 鹏,看不到你脚下的枯骨,更不会在意曾经的尘埃,他向往的是更为广阔的天。 「你不理解我,我不怪你。」 「人总是喜欢安于现状。」 「倾向于安稳,随波逐流,逆来顺受,纵有武力也不敢反抗,反而会去唾弃求变的人,唾弃敢于反抗,敢于抗争的人,恐惧一切新的事务,害怕超出自己的理解,修士…也不例外。」 「每个人走上修仙路的理由和目的各不相同。」 「但,人该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罗蛮平。」 罗天鹏举起手中长刀,冷冷地道:「死!」 噗呲! 罗蛮平骤然瞪大了眼睛。 他的身躯竟向后平移了足足三尺有余,其实三尺也根本避不开神刀的刀锋,不过,对于修士来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三尺已是个极大的数字。 所谓三尺更不是距离,是空间上的折叠。 并且,一道身着  黑红道袍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替他硬抗一刀。 这一刀,直接砍中站在最前方的黑袍圣人。 神刀刀锋过于锋利,刹那间黑袍圣人胸前就被斩开一个贯穿了左右的狰狞伤口。 皮开肉绽的同时肩胛与肋骨更是能清晰的看到断裂,就连内里的脏器也平整的分开两半,完全停止跳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罗天鹏也不由诧异。 更诡异的是,那本该死去的陌生圣人悍然出手。 立掌为拳,一拳祭出,天地顿时有了色彩。 有这一空挡出现,罗蛮平也反应过来的降临大界,完全固化空间,使得本来没有莲台道座做根基支撑的法相拥有强横的力量。 一掌击出,擎天大手横扫千里,福地山川在这一掌下崩碎,也让迫近的罗天鹏后退。 罗蛮平赶忙回身,紧张道:「你怎么样?」 他真的没有想到器灵会现身帮他挡这一刀。 刚才他有个预感。 如果自己硬吃这一刀,或许肉身就会被斩成两半。 那时候他心头已然不好。 站在原地双目无神递出拳锋的涂山君化身雕塑一动不动。 尽管他的身躯差一点被砍成两半,然而躯体却在黑红色煞气的弥补下迅速修补,就连骨与血也重新接续在一块,无神的双眼猛然迸发耀眼的神光。 「好强的一刀!」 涂山君惊骇的低头看向胸口的伤势。 以不死道体的强大早就能硬抗圣兵,还是差一点被神刀斩碎,可想而知神兵的强大,以及那持有神兵之人的恐怖。 这也说明他判断的对。 一旦罗蛮平死在罗天鹏手里,尊魂幡落入对方手中才是生死难料。 他和残魂状态的罗天封可不一样。 眼看涂山君恢复生机,伤势快速的复原,罗蛮平长舒了一口浊气。 他刚才确实害怕器灵死了,不仅是因为他会继承魂幡这件神兵,也是对涂山君出手援助的感激,终究不希望自己的盟友死于敌人的刀下。 涂山君沉着冷静道:「你我联手,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刀确实很快,「可是我也不慢。」 说着,涂山君抬手取回魂幡,将之化作一道长龙飞入上空. 沉声说道:「我早就说,给我神魂铸十圣大阵,那厮偏要制衡我的实力,非要让我的实力增长不能超过他,不然不会落入这般局面。」 「现在怎么办?」 「拼命吧。」 涂山君并未开启大阵,以现在的神魂数量,纵然开启大阵也不过是罗天鹏法相神刀下的飞灰。 「也是。」 罗蛮平微微颔首,当即结印:「逆血修罗重身术!」 「道魔同体!」 稍晚。 请:m.yetianlian.net 第941章 神拳 「金章三千筹,斩我升仙柩。」 「羽化登天意,道与魔身修!」 涂山君念诵口诀。 高大的身躯顿时分化出两面。 一面银白道玄,宛如谪仙神君,神性斐然飘飘若仙,另一面,漆黑如墨,如同深渊魔神,君临天下的太上魔主。 不死眼更有过半化作仙眸魔眼。 半面仙君半面魔,赤发恶鬼居中坐。 在术法完成的那一刻,本相像是一下子撕开衔接冲了出来。 仙君魔主的半张面容则向着左右平移。 看似是完整的一张脸,实则像是三张面容。 仙君魔主分明有一种要从这具身躯走出的飘渺之感。 伴随着三相法身的出现,涂山君的灵机气息不住攀升,抽取的法力也更为庞大,不过好似另一端晦如烟海,他所使用的法力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不足挂齿。 这倒是让涂山君感到稀奇。 他惯是习惯压缩法力速战速决,不想还有一天能靠着身后的法力底蕴打持久战。 识海之中。 袈裟老猿盘坐莲台,毛茸茸的双手合十,慈眉善目,宛如一位树下悟道老僧。 不过袈裟下金灿灿的盔甲却怎么都不会让人觉得老猿是和善的菩萨,哪怕是一尊佛,亦可金刚怒目。 涂山君抬头看向了天空隐于云层的尊魂幡。 此时还不是他最盛姿态。 若要登临顶峰必须再展鬼王在世,聚魂幡万千阴神于一身,不过考虑到后手和对慕容景的镇压,他必须要保持魂幡里的阴神。 立于虚空的罗天鹏本还在意外是哪一方修士搅局。 初看以为是鬼族修士,没想到对方一出手就是太乙升仙宗压箱底的绝学。 此法名为"升仙",有无穷妙用。 诵太乙升仙经可指大道。 不过在战斗时最为直接的体现就是强拔修士境界。 如果说唯一的后遗症是什么,那就是对道的理解罢。 道魔不过是涂山君个人的理解,实际上是大道归流,真法归一,这是极为考验弟子悟性的,一旦稍有偏差,就要堕入旁门左道。 像是涂山君这样,身具道、佛、鬼、魔之相的人也确实稀少。 「太乙升仙宗?」罗天鹏念叨了一声,眼中闪过忌惮神色。 中土大宗的弟子不是他们想杀就能杀的。杀是能杀,但是引起的纠纷跟不是现在他的能够承担,除非他能成为道君。 「听说太乙升仙宗发生动乱。」 「你不在中土跟随师长再造乾坤,缘何来我阴间大境?」 涂山君根本就不知道太乙升仙宗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现在太乙升仙宗的处境。 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免得对方看出自己与宗门的疏远。纵然是核心道典也不是不会被外人修行,尽管一旦显露总会被大宗门追索。 别看大宗大势对功法神通看管的并不严厉,那是因为不涉及他们的核心传承。…。。 罗蛮平是知道涂山君底细的,涂山君分明是尊魂幡的器灵,怎么可能是太乙升仙宗的弟子,定然是意外得到了道典。 太乙升仙宗做为五天下之中土的大宗门,要是发现别人会他们的道典,定会派人捉拿。 眼见罗蛮平神色变化,罗天鹏当即意识到可能自己的判断有误,怒喝一声:「好啊,原来是偷经的贼!今日本座就代太乙升仙宗斩落你的头颅,挖出你的道典,也算是全了中土大宗脸面。」 涂山君大怒:「你也配?!」 他是太乙宗老祖。 是文书祭天,拜祖师,大诰于天下的真传弟子。 谁敢言挖出他的传承,谁又能替太乙升仙宗斩落他的道行。 就是太乙升仙宗都不行。 以后见到了宗门的长老,老祖,他也如今日所言。 这一身道行修来如此的不易,谁敢轻言废掉! 「神灵明死境。」 大界降临,涂山君身后传来千鬼震怒,万鬼厉吼。 怒啸震碎了乾坤。 高举起一座好似要碾碎红尘浊世的銮舆神龛。车轮由恶鬼组成,绷直的锁链汇聚成黑暗的潮水,如深渊吐出气息。 在看到涂山君用出压箱底,会被人污蔑成偷经贼的神通的时,罗蛮平胸中热血一下子被点燃。 他很久没有和人并肩作战了。 不想今日会和一位器灵同生共死。 罗蛮平大喝道:「道友,我来助你!」 万丈法相顶天立地,身影已完全融入法相之中。 开启逆血阿修罗重身大术,双眸血眼亮的吓人,灵机气息更是节节攀升,那身后的法相更是散去光芒变为真实。 一掌拍出,像是天外来客要横推大界神州。 「你的对手是我!」 冰冷的声音你像是刺骨的凉水灌在罗蛮平的身上。 罗蛮平惊诧道:「鹿惊杀!」 「不错。」 鹿惊杀果然出手了。 那道光芒震颤转化成一道寒锋,紧接着,法相圣气被完全分开,没了生气的浩荡大术迅速凋零,坠落在了鹿惊杀两侧。 罗蛮平终于看到鹿惊杀手中的圣兵。 那是一把像刀也像剑的钩。 三尺寒钩斩生死。 罗蛮平心中咯噔一下。 一位顶尖大圣已让他们两人施展出最强手段,联手博取一线生机,没想到又来一位还真大圣,罗蛮平的眼中不由闪过异色,或许今日就是他们两人的埋骨之日。 他也并未惊惧,只是看向鹿惊杀,毫不犹豫的催动法力。 逆血再重身。 大术贯彻法相,使得血眼修罗像是一尊诞生于地狱的不动明王。 鹿惊杀按住了腰间的寒钩。 结印道:「法相!」 涂山君显化神龛。 自銮舆神龛中伸出一只苍白手掌。 再想催动法相显化更多,却发现根本没有多余的法力,这不由得让涂山君心头一沉,这并不是因为罗天封再没有法力提供,是罗天封锁住法力流向。…。。 最重要的是,涂山君自身境界也不够。 说到底,为什么没有法相真身坐镇銮舆神龛,还不是因为不到炼假还真。 也就是涂山君自己知道法相所在,明白根本不需要看到法相,可是境界是摆在明面上的,没有那个境界就发挥不出最强的实力。 没有法力,没有境界。 他能依靠什么,又需要祈求什么? 难道是所有大修士都说的,他的那个第二世吗? 没有。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根本没有第二世。 他能依仗的只有尊魂幡内千万鬼神。 三法身汇聚的涂山君化作一道流光涌入了神龛銮舆。 与此同时,那只苍白手掌好似在瞬间多出了两道虚影。 分化的六道虚影合为一,化作了一道镇世的大印,这一拳递出时,那千万的鬼神似乎都在同一时间出手。 一道道拳影汇成  一击。 「这一拳。」 「鬼神同行!」 「镇敌于阴天。」 「六道!」 初见这恐怖的异象,罗天鹏震撼道:「没想到你这偷经贼能够炼出如此法相。」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修士会勃然大怒,或许他根本就不是贼,而是真正的大宗弟子,但他不能说,更不能表露出一点自己对他大宗弟子身份的怀疑,否则一旦未来有人追踪而来,他不好摆脱责任。 扼杀天骄总是令人振奋。 罗天鹏也不完全是因为对方天骄身份,更多是将之看作了一个真正的对手。 能够在虚圣境发挥出如此实力,如果是一般的真圣或许真的不容易取胜,可是他不一样,他不仅是顶尖大圣还有一柄神刀。 哪怕神刀是最劣质的神兵,只要它是神兵就足够了。 这柄神兵让他的实力能够发挥出一十三四成的战力甚至更多,手持神兵的他完全可以斩杀同阶无兵大圣。 仅仅是这样最简单的神兵都能让一个修士倍数于自身战力,何况是极世神兵以及通灵神兵。 罗天鹏不会放弃自己的优势。 若要杀人,百无禁忌。 放弃神兵,压制实力,实在是愚蠢至极的想法。 不管对方是何等境界,纵是第二步,第一步,若是杀死对方,依然要全力以赴。 「能看到这一刀,你足以自傲。」 罗天鹏终于还是斩出了一刀。 像是在边塞旅行的路人突遇沙暴。 这一刀斩出自然法则。 阿修罗福地都产生了莫大震颤,像是要在这天河落日下化作两半。 阿修罗教的修士也感受到了无上神威。 他们早知道会这样。 今日没有参战的人全都晓得一切。 这就是他们的态度。 他们不会站在任何人身旁,只会站在胜利的一方。 「是哪一位族老出手?」 衰亡斩与六道轮回争锋。 到底是自然法更强大还是轮回法更契合大道。 这根本就不是刀与拳的碰撞,应该是道与道的较量。 一方是顶尖大圣,手持锋芒神兵,天河辉光斩落日,衰生亡灵,灭一切法,杀世间敌。 另一方是三法归一真神圣,六道神拳击于法,轮回磨盘负于相,一十八层有尽,地狱不空! 寂然天地怅寥阔。 法相淡化的涂山君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踉跄间,三法身破碎。 罗天鹏收刀,低头看向自己腹部,银红鲜血浸染法袍。 感叹道:「可惜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占尽优势还是在那一拳下受了伤。 涂山君吐出黑红鲜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再难支撑的倒在地上:「败就是败,有什么可惜不可惜。」 「你不该趟这浑水。」 「浑水?」 涂山君笑了一声。 「就由我送你一程吧。」 一道淡淡地声音自远天传来:「你杀不了他。」 罗天鹏蓦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请:m.yetianlian.net 第942章 炼假 躺在地上涂山君侧首望去。 来人八尺身形。 一头黑色的长发被随意的扎起。 青年面孔。 身着繁复的法袍,像是某种冕服。 青年站定在不远,瞥了涂山君一眼。 淡淡地说道:「你也别怪我切断法力,你很强,却还不够强,就算让你抽空法力,也根本无法击败手持神兵的顶尖大圣。」 「与你三分力气施展神通,已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涂山君望向着天空。 星汉灿烂。 罗天鹏没有再出手。 在他眼中那陌生圣人已经不足为虑,如果没有师门宝物救助迟早都会消亡。 看对方的样子很像核心弟子却又疏离宗门,该是回天乏术了。 此刻胜券在握的罗天鹏恢复往日风采,如同一位君王般从容不迫笑着道:「原来是小教主到了。」 说着目光探寻起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他?」 小教主伸手平举,取出一只闭目头颅。 头颅的主人,正是为罗天鹏鞍前马吼后的四大堂主之一的书先生,此刻只余下一颗头颅飘摇。 头颅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就连神情也极为放松,不过其中苍白却毫不掩饰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罗天鹏的面容剧变,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没想到被他依仗为心腹的书先生死了。 死的悄无声息,连神魂都不曾逃回。 罗天鹏长啸一声,怒啸如九天君王传来的撼地军令。 「不必召唤他们。」 青年教主平静的说道:「就在你与乾老鬼交手又被这两人牵扯的时候,你的四大堂主,五位高手,一十二位副手,一个不剩尽数被斩杀。」 说话的同时一指:「除了他鹿惊杀,你早已是孤家寡人。」 听着小教主说的话,罗天鹏急火攻心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沉声道:「不可能!没有人能这么快杀死他们。」 「有。」 「谁?」 「我。」 清冷的声音自远天传来,一道身影在空间扭曲时显化出来。 「姑苏…翠光!」 罗天鹏死死的盯着走来的修士。 看向站在青年教主身后的姑苏翠光。 那恭敬的神情让罗天鹏猛然一惊,背后泛起了凉意。这世上有谁能让姑苏翠光露出如此神态,是族老还是天王? 不,都不是。 唯有教主。 罗天封。 他就再怎么迟钝,都已明白。 这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可怕的圈套。 他不仅钻入圈套还替罗天封清剿了乾族老,同时也将自己的北地中坚力量完全葬送。 那可是五位圣人,七位半圣,九位巅峰化神。 是他千年积累,也是最忠心于他的力量。 这般沉重的打击差一点让这位北地的天王难以支撑自己的身躯,他彻底败了,纵然能再杀死罗天封和姑苏翠光他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控制大教。…。。 这二十一位跟随他来的子弟,分明也是他的家底。这二十人,不是二十位修士,是他北地的基本盘。 没了他们,北地也将不再信任他。 一口逆血喷出。 罗天鹏面色骤然苍白。 鹿惊杀放弃对罗蛮平的追杀转而护卫在罗天鹏身旁,像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影,想要上前搀扶罗天鹏。 罗天鹏微微摆手,示意他不必上前。 如果说刚才的罗天鹏意气风发如君临天下的王者,那么现在他像是个亡国之君,勉励支撑自己的身躯:「你不可能还活着,我亲眼看见他砍下了你的脑袋。」 「固于虚空的大阵湮灭了你的神魂。」 「组织办事,我从来都是放心的。」 那是一个周密的计划,就算罗天封是顶尖大圣,堪称圣王,在二十八位炼虚境修士的围攻下依然要身陨,并且,在那么严密的防护下,不可能会让一位顶尖大圣的神魂逃走寻找重塑身躯的机会。 「你猜的不错,我并没有活。」 「逃出来的只是一道残魂。」 「我利用了一些手段延续着自己的生命。」罗天封平静的为左天王讲述。 说话时,伸出了手掌,钻入天空云层的一道黑红色光芒化作长龙被他摄拿到手中,凌空这么一攥,化作丈许魂幡。 说着取出禁锢起来的神魂送入幡中。 刚好就是一道界圣。 「所以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伴随着书先生的神魂融入尊魂幡,身为魂幡主魂的涂山君进入到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 无穷生机在体内大界汇聚奔走。 有了煞气的补充,涂山君盘坐于大槐树下,内视神灵明死境。 天地苍茫,高山阔海,业火烧不尽百世,阴风怒犁寰宇,时值地水火风齐全,大界新生却只有无边的生机在境内游荡。 轰隆。 雷霆落,檐角生。 双掌捻印掐诀的涂山君吟诵起不死道法。 一方大界出现在他的手中。 与此同时,他的背后浮现出一座上穷碧落下黄泉的銮舆神龛,涂山君再睁开眼的时候变成俯视的视角,他看到了道观,看到了远天的大城也看到了道观槐树下的身着黑红色道袍的身影。 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舍弃那具"弱小"的身躯,如果他能够舍弃身躯是不是就能以这一诞生自大界的先天身上开始修行。 或许已不需要修行。 头顶那岂不是三花聚顶。 脚下也骤然腾云。 妙法天庭神宫就在远天迎接他位列仙班,左右仙絮环绕在他的身侧。 坐下的銮舆神龛在千万恶鬼的拖动下缓慢前行,却坚定不移的向着远方的那道篆刻仙门的神路走去。 涂山君望着远方的祥圣和无边的光芒,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 「三花聚顶本是幻,脚下腾云亦非真。大梦一场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红尘浊世,苦海无涯,若无渡海的筏子,单靠着法相,真的能抵达仙路的终点吗。 如果成仙需要他人迎接,需要一座天宫承载,那这是什么仙?人仙、鬼仙、红尘仙,还是…神仙。 「我的身躯当真弱小吗?」 法相开口了。 宛如天外雷音,亦如荒古传来的呢喃,空灵中带着难以言述的沙哑。 那具盘坐在树下的身影并不弱小,也并不渺小,那是他一步步修来的道行,不是这般先天诞生于大界的神圣。 哪怕是法相也需要一个根,没有根就算生的再怎么绚丽都只是水中月、镜中花,空中楼阁一触即塌。 涂山君缓缓睁开双眼。 平静的说道:「炼假不仅是要将法相由虚化实,也是要让自己经历真假,不要沉迷于法相的强大,更应该于自身,一切的强大都是自己的强大,根本不需要去多做质疑。」 「炼假!」 山君不用回头再去看。 他知道这无边的生机已经在他的引导下汇聚于銮舆神龛。 那原本虚无的莲台道座已经有人坐了上去,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法相,诞生于神灵明死境的法相。 大界变动。 本该身处于无岸归墟中的慕容景神色剧变。 向下一看厉喝道:「不好!」 尊魂幡的强大根本不是他能理解,在涂山君这个主魂晋升炼假的一瞬间,魂幡就将炼化于无案归墟中的慕容景镇于天空大城,涂山君的炼假之路更是在初步突破后再次往前走出一步。 涂山君感叹了一声。 他选择掺和这样大势力漩涡就是为了能够尽快提升自身实力。 不想罗天封对他的战力限制的这么死,一点机会都不想给他。 但是他可以等。 罗天封手中绝对还有足够的神魂没有放出,现在让他提升实力应该是为了防止罗天鹏逃跑。 以无岸归墟的能力,镇压高于自身一阶的神魂绰绰有余。 当年涂山君可是以元婴修为镇住化神东海君。 「好!」 执掌尊魂幡的罗天封畅快大呼。 他就是需要尊魂幡的主魂能抵达这个境界。 罗天封也知道在这一道界圣神魂落下后涂山君一定能堪破真假的界限,炼假还真,真实的凝出法相。 不过炼假终究还是在炼的过程之中,到底什么时候能还真,还要看个人造化。 姑苏翠光眼中掺杂着许多神色的盯着被罗天封握在手掌的丈许魂幡。 他看明白了。 这就是那杆能吸纳神魂进阶的神兵。 怪不得教主让他调查兵器底细。 这确实是极为重要的大事。 比任何事都重要。 眼看尊魂幡已具备了镇压还真大圣的实力,罗天封将目光落在左天王的脸上。 平静地说道:「当年我们结拜为兄弟,我或许不是个好教主,却从未亏待你,你却联合外人将我围杀。」 「呵。」 罗天鹏冷笑一声,没有为自己找任何的借口。 坦荡大方的说道:「成王败寇,仅此而已,我无话可说,我只是没想到那么周密的计划都会出现纰漏,让你的神魂从中逃脱。」 「这并不代表是你赢了。」 「罗天封!」 罗天封在听到神魂逃脱的时候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异色。 他早就思考过其中的问题,然而他根本不需要为罗天鹏解释。 「既然你不想自裁,我便亲自送你一程吧,我的兄弟。」 罗天封右手猛然掣出一条铁棒。 墨色内敛的狼牙棒像是地狱之中的明王杵,在他的手中更是能发挥出无上威力,正是神兵,天击。 罗天鹏一扫颓色。 反手举起神刀:「侥幸不死的你又能发挥多少实力?」 站在罗天鹏身后的鹿惊杀上前一步。 一旁的姑苏翠光沉声道:「你的对手是我。」 稍晚。 第943章 埋敌 「我会让你看到。」 罗天封摇动丈许魂幡,将之化作一道长龙钻入天空,传音道:「演化大阵,绝不能放跑罗天鹏。」 已炼假的涂山君道:「只要你能杀他,他就跑不了。」 不管罗天封如何限制他的实力,想要他出手就必须有神魂入账,这是早就定下的事情。 这件事只能魂幡出手,不然就是罗天封也别想拦住一位铁了心要以神魂逃离的顶尖大圣。 「他会死。」 执铁棒的罗天封不再多言的向前走去。 右侧肋下顿生两条手臂,攀主手,握住了那柄惊人的神兵。 此刻的罗天封犹如一尊古王睥睨天下,好似根本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纵然是炼虚的圣人,也不能阻挡住他的脚步。 战立于虚空之上的罗天鹏紧盯着那条狼牙棒。 围杀的那一战他没有出手,但他知道那一战的惨烈。 二十八人围攻教主,不过是一个照面就有炼虚圣人陨落在那铁棒之下,他可以听到耳畔传来的厮杀声,以及铁棒上亡魂的呼喊。 罗天鹏施展出法眼。 顶尖大圣的神目迸发出的光芒像是两条贯穿了天际的银河。 天空大河所带来的是覆灭世间的洪流。 似乎只要他微微低头,就会让浑浊的大世浸入天河之中。 这般目击大术完全能够灭杀一切身前宵小。 可是,走来的那道身影却巍然不动。 任凭天河横压,就好像这天地的力量根本不足要施加在他的身上,就连天河的河水也避开逆行而来的身影。 到了这一刻,罗天鹏已彻底明白,自己无法利用秘术神通来压制教主。 论及对大教神通运用,罗天鹏极为出色,然而罗天封又怎么可能不了解。他想要获胜唯一的胜算就是大道相击,正面击溃罗天封,这才是堂皇正路。 罗天鹏长长的吐出气息,无声的举起手中神刀。 晶魄神刀不输天击,他罗天鹏也同样不输罗天封。 何况现在的教主不过是靠着顶级秘法苟延残喘罢了。 活人难道真的不是死人的对手? 神刀在手,当以无上神刀斩杀强敌。 罗天鹏的手掌似乎化作异兽,神刀完全熔炼进他的手掌。 强盛至极的刀气轰然爆发斩碎了周遭空间。 这可是阿修罗福地,不知道何等神通大能的界演嵌入天地,竟会被刀气撕开数不清的裂缝。 大界降临福地,法相具现身躯。 豪光之后是看不清面容的万丈法相身,罗天鹏的身影彻底融入了法相。 他要以自己最强的神通斩杀强敌,只要他能杀死罗天封,纵然北地的根基尽毁也不过是延长他一统大教的时间而已。 万丈法相手中的神刀足有六千丈。 在大界的加持下,罗天鹏宛如一尊远古神明复苏了自己最为强大的神躯,举起了伴生的神兵,无穷的杀伐气息蔓延开来,穿越了时间、空间,像是从上古神战涌出。…。。 日月无光。 星辰黯淡。 唯有无上神刀绽放出最璀璨的灭世光芒。 「神刀。」 「斩!」 雷音天彻于苍穹尽头。 这一刀斩出,整个天空都被分成两半,衰生亡灵,似乎要湮灭所有。 恐怖的刀气逸散千里,纵然是高山湖泊也在刀气下化作齑粉,也就是他们深处福地,不然若是在外,怕是根本没有生灵能够从中存活。 阿修罗福地在连番大  战下早就变得光秃秃的,像是不毛的荒野、沙漠,曾经的美景全部成了烟云。 与之相对的罗教主踏空走来的同时身躯显露出六臂修罗法相。 万丈法相让他如同一尊镇压地狱的六臂明王,手中神杵似乎可以横推一切,碾碎所有敢于阻拦在他面前的敌人和对手。 「天击!」 天塌了。 衰亡神刀与镇狱天击在同一时刻击发。 两道神兵在万丈法相手中化作了开天辟地的恐怖利器。 一方是修罗战血,北地的天王,天鹏纵横于北境而入主中原。一刀斩出天地暗,衰亡神芒裂九天,纵然是福地洞天也在一道下摇摇欲坠,无边的刀气蔓至宇宙边缘,绞杀万物生灵。 另一方是神通无敌大教主,六臂修罗真明王,神兵天击一击倾天,天翻地覆震碎广袤乾坤,铁棒一条碾大道于前。 两道法相宛如古神再世,展开了最为简单却又最为恐怖的厮杀。 神通术法演化的氤氲翻飞不休,战出的气劲罡风形成了狂啸,两道神通法相的战斗让星辰坠落,福地震荡,似要崩裂在斗战之中。 「杀!」 「吼!」 轰隆。 罗天鹏演化纵横衰生刀法,妄图以极致如潮海的攻击斩开天击,更寄希望于在这般压制下寻到教主的破绽,让他能够斩落教主的头颅。 在他的眼中,一道残魂是不该发挥出如此恐怖的力量的。 哪怕曾经的罗天封再怎么强大。 然而,结果终究是让他失望,罗天封就像是一个不知力竭的战神,他的铁棒越来越重,每一击都好似裹挟着亿万均的恐怖力道,不过是数十招的交手,那强大的力量就让罗天鹏手掌颤抖。 树的影,人的名。 罗天封始终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圣王之名当之无愧。 死在围杀一战的炼虚圣人也实在不冤枉。 只有真正和罗天封交手,才知道他的强大,同样是顶尖大圣,同样手握神兵,他竟只能在罗天封的手中走过百来招。 此后迅速显露出败亡的迹象。 这或许有他连战了两三场,还受了点的伤的结果。 然而就像是他说的那样,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嘭!」 法相的光芒崩碎。 内敛于身的罗天鹏已战成血人。 他的手臂奇异的扭曲着,肩膀更是被天击撕开可见碎裂的白骨,就连一条大腿也化作齑粉,不过他依旧如王者般站在虚空之上,以左手持神刀晶魄。…。。 罗天鹏看向手中的刀。 他也不弱。 昔年,他曾斩杀进犯的迦楼罗顶尖大圣,也猎杀过北境巨妖…,独战数炼虚圣人而将之一个不剩的斩杀,从而铸就他罗天鹏的威名,只要给他时间让他继续成长,他一定能超越罗天封,他还年轻,还能做到。 许是这年轻让他充满了拼搏的精神,不甘于人下。 礼贤下士,赏罚分明,他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罗天鹏咳嗽了两声,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那根本不是流淌,是涌了出来。 天击的力量让他的道体身躯也无法再继续支撑,五脏六腑该是碎裂干净了,没了内脏的循环,无法诞生新的力量。 眼看天王落败,鹿惊杀且战且退之余骤然分神,偏偏姑苏翠光就抓着这一点光芒。 鹿惊杀赶忙后退。 却也借此机会脱身,护在了罗天鹏身旁,将  他的身躯架住,沉着道:「天王你怎么样?」 赶忙将丹药捏碎外敷在伤口,度入法力维护着罗天鹏即将散架的身躯,手中寒钩举起对着罗天封。 罗天鹏毫不犹豫的拨开鹿惊杀的手,厉喝道:「走!」 「要走一起走。」 「你带着我根本走不了。」 罗天鹏一把将鹿惊杀拽到身后,冷声道:「去找你母亲。」 说话的同时罗天鹏看向了教主罗天封,说道:「你肯定想知道是谁与我合谋,也想知道那二十八人到底都是谁,放他走,我什么都告诉你。」 罗天封微微摇头道:「好一出父子情深啊,可是我根本不想知道。」 「与你合谋的人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不正是老天王吗?」 「你可能想不到吧,我为什么会走脱了一道能重塑肉身的残魂。其实我仔细的想了想,除了老天王会放我之外,根本不会有他人。」 「你的计划很严密,如果不是老天王,我一定逃不走。」 罗天鹏瞳孔缩小到了极致,他的声音都破开道:「你甘愿让他坐享其成也不愿意让我接手大教?!他老了,要死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坐享其成。」 罗天封再一次摇头:「也不会放虎归山。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走!」 罗天鹏怒吼一声,身躯轰然倒下。 一道汇聚了阴神阳神法相的神魂从中迸发而出,毫不迟疑的钻向不远处的罗天鹏,他要为自己的儿子争取时间,而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鹿惊杀那还不知道罗天鹏已为他拼命,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撕开虚空。 「想走?!」 罗天封冷笑一声:「早就防备你呢。」 就在罗天鹏的神魂即将冲入他的身躯的时候,一道青黑色的幡布当即将神魂拦下。 犹如一座青黑色的天空镇压寰宇,毫不费力的将罗天鹏的卷起。 罗天封知道,左天王肯定不会选择自爆,因为就算成功也会波及鹿惊杀,而最稳妥的方式无疑是夺舍以争取时间。 只有姑苏翠光和身手重伤的罗蛮平不可能拦下拥有鬼族血脉的鹿惊杀。 「啊!」 罗天鹏厉啸挣扎着绽放阴神阳神和法相,妄图以三个方向冲突封锁。 「别白费力气了,怕是道君也逃不开我这法宝。」罗天封的语气中满是自傲。 「你敢杀他,他母亲是鬼族人。」 「鬼族,哼。」 罗天封眼中闪过忌惮:「那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请:m.yetianlian.net 第944章 交代 鹿惊杀攥紧手中铁钩。 他始终没有称呼罗天鹏父亲。 哪怕这位父亲死在他的眼前,被那柄魔兵彻底吞没神魂。 哪怕在临别之际,父亲罗天鹏终于露出关切的眼神,似乎希冀着他能够从这一场厮杀之中存活下来。 只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一入江湖,陷入这般漩涡,造此计策以期登临大教之位,怎么可能在落败的时候得到什么好结果。 鹿惊杀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的父亲是这样一个天真的人呐。 因此,他没有求饶,更无丝毫的言语,反而更为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兵器。 在这红尘大世,当手中的兵器开始说话,所有言语都要坐下,不管那是真理还是仙言,他也从来都不信那些。 他叫鹿惊杀。 是左天王之子,更是一个纯粹修士。 低垂眼帘,斜视长钩。 寒光在此刻闪烁:“杀道不允许我软弱。” 铁衣下,鹿惊杀的灵机气息迸发,他竟在此刻于杀道更进一步,手中铁钩宛若死神之兵,全力挥舞下定会为世间带来无穷杀戮。 就在此时,一道煌煌神光覆映了鹿惊杀的身躯。 鹿惊杀像是根本就没有感受到,依旧沉浸于杀道感悟。 “不好!” 罗天封怒喝一声。 天击棒裹挟倾覆大地的无上威能,想要撕开这道神光取走内里青年修士的性命。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出手,鹿惊杀已在那道神光的映照下消失不见。 罗天封的面色阴沉,还真让自己的义弟说着,鹿惊杀确实有鬼族的背景,并且鹿惊杀的悟道像是触动了鬼族留在他身上的后手。 竟然能够在他的眼皮底下将人救走,阴间大族之威能可见一斑。 放走如此大敌,确实让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此时有点怀疑,那句话到底是在提醒自己,还是提醒落在鹿惊杀身上的鬼族手段。 不过,正因如此罗天封才更不可能放手。 鬼族不可以控制阿修罗族。 谁也别想控制大教。 不管对方是哪一方顶尖大族都是一样的道理。 罗天封执掌起尊魂幡,平静地说道:“我的兄弟,你接受了来自鬼族的帮助,就该受到这般反噬。” “我可以接受你的背叛,可以在围杀身亡之后由你登上教主之位,但你一定要是你自己,而不是任何人的傀儡。” “你败得不冤!” 如果老祖没有失踪,他老人家也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内斗是内斗,一旦其中一方引入了足以颠覆大统的力量,那就不再是内斗这么简单。 他不想让阿修罗族如血族那般亡族灭种。 摇动魂幡,将之化作三尺收入袖袍。 罗天封为罗蛮平渡入法力,辅以丹药。 罗蛮平身上的伤势迅速恢复。 鹿惊杀虽强,罗蛮平做为十大法王之三的力法王也同样不弱,也好在鹿惊杀还没有发挥出鬼族道体,不然罗蛮平性命堪忧。 “多谢教主。” 虚弱的罗蛮平起身行礼,拱手道:“若不是教主来援,属下怕是性命不保。” 罗天封笑着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 话锋一转问翠姑道:“事态如何?” 姑苏翠光行礼道:“回禀教主,乾族老父子授首,反叛的长老身亡,雷、地两位法王潜逃,坤婆婆退回族老神宫不再过问此间事,其余从者尽数降伏,未惊扰没有参与此战的族、堂主、长老…” “北地大局未定啊,我将遣翠姑你往北地以天王之名坐镇,不过在此之前,两位还需要跟我前去一个地方。”罗天封说着一马当先的往前走去。 身上的大教法袍随风飘摇,头顶紫金冠纹丝未动。 “去哪儿?” “莫问。” 罗天封心情大好却也没有告诉罗蛮平将往之地。 此战虽然使得大教伤筋动骨,不过谁又说这不是一次刮骨疗毒呢,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以最小伤亡彻底解决罗天鹏的叛乱确实出人意料。 最重要的是,大教底蕴并没有折损多少。 尽管死了很多人,实际上不少都被收入幡中。 只要有充足的法力催动,同样能够发挥出不凡战力。 纵然较之生前略有不如,但是这已经是最好结果。 待到凑齐了十方炼虚鬼王,这宝物应该能够助他抗衡道君,如此天运法宝落在他的手中实在是命运的青睐。 当然,这魂幡的器灵主魂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摩诃大魔。 罗天封现在一点都不担心。 他身具通天战力,手握质子鞅伍,斩灭了强敌义弟,铲除了北境的势力。 若说主魂涂山君是魔,那他就是魔王,不管是什么魔,只要到他手中,就是社稷柱神,再不敢行噬主之事。 经历此役以及众多浮沉之后,罗天封也成长了。 他明白自己靠的根本不是人格魅力。 他的人格也没有什么魅力可言,他从来都是靠的自己的实力。 靠实力能横行一时却不能纵横一世,想要稳固,不仅要有强大的实力,还要能容人、分权,有人情味,将敌人变成自己的朋友。 只有自己的朋友多多,敌人少少,方才能够坐稳高位,成为名副其实的大佬。 路上。 罗天封开口说道:“翠姑,你的实力不凡,可是你太像我了,正因为像才不能做教主,经历了我的摧残,大教经不起折腾了,蛮平是个不错的人选,做一个守成之君绰绰有余。” “我看的出,蛮平不日就会还真成为顶尖大圣。” “他的实力配得上。” 姑苏翠光顿时愣住,他不是呢对此有什么异议,而是感觉教主好像变了,但是如果真的说起来又不知道改变了什么。 翠姑微微点头。 与之一同错愕的还有罗蛮平,他本以为教主说让他成为下一任教主是托辞,他心中或多或少是有希望的,却自己将之按死,没想到教主会在此刻突然提起,还是当着即将就任左天王的姑苏翠光提起。 这就是变相说明,一旦身为教主的罗天封有何不测,罗蛮平将接任。 这不再是画饼和托辞,而是真真切切的传承。 这怎能不让罗蛮平感动,他哪怕对教主之位没有想法,在得到教主如此承认也值得,罗蛮平骤然红了眼眶,压下心中翻涌心绪道:“属下万万不敢,教主正是鼎盛之时,又有少主…” “哎。” 罗天封微微摆手,笑着说道:“我那孩子我知道她的本事,没有大机缘接不了此任,让她接任反而是害了她。鞅伍倒是个好孩子,可惜他与我同生共死,还不知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十大法王中,翠姑实力最强,不过他的性子太硬。” “老二又常年在外,早混野了啊,只有你能够在此后维系住整个大教。” “我此番谋划如果不成…”罗天封眼中闪过落寞神情。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厉害,是他杀出重围才返回大教,不想一切都在老天王的算计之中,老天王为得不就是那东西吗,他完全看明白了。 可是他不得不去。 实话说,他也没有万全把握。 曾经他甚至以为自己不过是能回来报仇雪恨仅此而已。 是天运圣兵让他重拾信心。 既然老天爷给他逆天改命的机会他就要抓住,还是那一句话:面对命运,弱者畏惧,寻常人犹豫,唯强者执掌! 如果将自己的失败怪在一件‘兵器’上。 可能不是兵器,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名字、手相、面相、祖坟风水…,那么就算成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成功的,失败更是理所应当! 罗天封不会怪任何人,也不会怪手中的魔兵。 相反,他珍惜这一次机会。 “不管教主做什么都一定会成功!”罗蛮平发自内心的说出这句话。 原先的他不期望教主能成功,但现在则不一样,他固然觊觎尊魂幡的强大,他更希望阿修罗教能强大起来,他终究是阿修罗族人。 或许也正是如此,罗天封才选他做教主,而不是姑苏翠光。 姑苏翠光是亲传弟子不假,也是罗天封最信任的人,可是他并不姓罗。 加之姑苏翠光太像曾经的教主,以现在的罗天封来看,翠姑不是一个合格的教主,做一方镇守北地的天王则刚刚好。 “但愿。” 罗天封面带微笑的拍了拍罗蛮平和姑苏翠光的肩膀。 什么话都没有再说的转身向前走去。 他们一直走。 一直走。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血海,以及远天那深邃火红的霞光天空。 明明是血海却无血腥气,谁也不清楚到底是血光映照了天空,还是天空坠落在这一方无垠阔海方才有了血一样的红色。 驻足的三人要遥远的对岸等待着。 等待着一艘小船抵达。 少顷。 飘摇的一叶扁舟泛于海上越发的近了,戴着斗笠的老叟你抬起如高悬星辰的笠下眼睛。 他就像是一个摆渡亡灵的船夫,从不会做出任何出人意料的事。 收下三枚古钱后让三人登上船。 与上一次不同,船老的眼睛虽亮实则毫无生气。 不像是活人,倒像是一座法身。 三人习以为常般没有与船老搭话。 稍晚。 请:m.yetianlian.net 第945章 神药 穿过血色大月。 幡内的涂山君回首望去。 隔着朦胧血月像是现实和梦境的纠葛,外面是无垠血光内里则是鸟语花香的广阔绿茵。 和煦的阳光与拂过的春风扫去众人心事,带给心灵无尽的宁静。 站在这一方土地上,罗天封说道:“祖宗发现了此福地,依托修建八宫十一府做为阿修罗宝库。从此族人们在这里生根发芽,逐渐壮大族群,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阴间百族之一。” 阴间不像是阳世那么五天分明。 阴间如同一个沉落的深渊,什么失落的人、物、事都有。 说是有万族,实际上只多不少,没有人知道阴间到底有多么广大。 阳世的修士很少来,一旦落到这里也会想方设法的回去,实在回不去才会扎根下来,因此,阴间越发的庞大了。 罗鞅伍眼中闪过震惊的神色:“难道这里是早就存在的?” “对。” “早就存在的古老之地。” 这话不仅说给鞅伍听,也是说给罗蛮平听。 做为未来的教主,罗天封需要将大教内的隐秘在此刻全部告诉他,不然等他的谋划不成功,可能就没有机会再说。 “船老不是我族修士,他早就存在于这里,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他会撑着船,将想要渡河的人送来对岸。” “许是在为宝地的主人挑选传人,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重复自己的动作。” 听到这里的罗蛮平终于反应过来的说道:“老祖真的失踪了吗?” “是,也不是。” “老祖自从走进宝地就再也没有出现。” 罗天封微微摇头,显然不想谈论有关于老祖的事情。 老祖是道君大能不用他们这些小辈担心,纵然老祖真的悄无声息陨落,更不该他们知道。 何况老祖失踪在自家宝地。 罗天封取出一块令牌。 “八宫十一府的最后一宫。” “涅盘神宫。” 说话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捏碎了令牌。 随着辉光的笼罩三人,根本就没有感受到空间波动已经缩地成寸的出现在最后一宫。 涅盘宫后还有一片婆娑林。 罗天封走到了婆娑林前,念念有词的吟诵起来,一双手掌结成玄奥印诀,树林挪动分开一条古路,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人道:“走。” 罗蛮平眼中满是诧异的神色,惊讶道:“有路!” 身为大教法王,曾无数次出入神宫,今日一来像是头一次认识宝地。 姑苏翠光的神情则内敛许多的没有太多情绪表露在脸上,不过他对于这样的变故同样心惊不已,原先如后花园的宝地一下子神秘了起来。 怪不教主总说神宫外是禁地,现在确实有了几分禁地的模样。 罗天封一脸严肃的说道:“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答。” “看到什么幻象都不要回应。” “跟住我的脚步。” 罗蛮平惊道:“我们可是大圣。” “在这里,什么圣都白搭。”罗天封从体内大界取出一个金色长杆,轻轻一甩,长杆变成了一把油纸伞将众人笼罩起来。 在金光挥洒下的时候,三人踏上了这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无名古路。 幡内。 涂山君盘坐于大槐树下。 抱丹归元,冷静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当日他收走罗干景神魂的时候和罗干景聊了许久, “既然阿修罗大教早就对他不满,本该有人出手挑战他,罗天鹏的实力不足,老天王应该可以吧,他为什么没有出手挑战罗天封,而是选择了帮助罗天鹏,利用各方势力将罗天封绞杀。” 那赤发顶角的修士说的很是轻巧。 平淡的像是在认真做题。 罗干景想给老天王找个借口:“这…。” 涂山君接过话茬,冷冷地说道:“这也是我看不懂的,除非他的实力不足以战胜罗天封,而他却有信心战胜罗天鹏,有了罗天鹏这个马前卒为他扫平障碍,他再拨乱反正登临大位。” 罗干景面色一沉道:“不管你怎么说老天王与教主之间…。” “我不管他们谁强谁弱。” “我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安分了许多年的老天王会出手。” “为什么会这么巧。” 罗干景疑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涂山君闭目不言,思索罗天封说过的话。 他必须将自己当作一个旁观者,观察这混乱的局面,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或者说有什么事情的发生让老天王转变了自己的观念。 “我会成为道君起死回生!” 涂山君猛的睁开双眼。 如同天渊暗星黑红色不死眸灼灼燃烧。 曾经他还不是十分确定,现在他彻底确定。 罗天封一定是得到或者拥有了足以让他逆天改命起死回生的宝物,还有可能让他更进一步。 这宝物到底是什么。 或许就在古路的尽头吧。 婆娑古林的路向着未知延伸而去。 在金色的大伞下的罗蛮平听到耳语,他蓦然的侧首看去。 远处绰约着一个影子,看不清影子的容貌,正当他想要仔细看清楚的时候突然感觉身躯一沉,原来是教主拉了他一把。 惊骇不已的罗蛮平沉声道:“多谢教主!” 氤氲神光汇聚成阶梯,高耸的山峦峰脉化作巍峨宫殿。 他们不像是行走在一片树林古路,而是走在了一方无上神庭的朝圣之道,周遭尽是和他们一样的朝圣者,而有些朝圣修士沉沦其中没了踪迹。 原先还是阴沉的树林消失不见,转而出现的是绵延的神宫,玉璧篆刻着密文道术,还有一些根本不认识的古经。 明媚的天宫行来骏马日车,环绕仙絮的天女勾住栏杆,毫不接力的飞天而去。 难言的仙气扑面,就好像走在这条古路上的众人也踏上成仙路,这般接近真实的幻境让姑苏翠光都不住的想要走出去一探究竟。 “我们到底到了哪里?”罗蛮平发出疑问。 他根本就不知道宝库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里也根本不像是树林深处,反而像是传说中的仙界,而他们这些修士不过是窥见了仙界的一角。 罗天封罕见的进行了解答:“远古神庭之象。” “神道?!”罗蛮平念叨起这个本该埋藏在历史之中的大道。 他顿时安然下来,如果这里是哪位神君的陨落之地或者道场,也许真的能够从中窥探出几分远古神庭的辉煌和壮丽。 涂山君对神道并不好奇。 其实,他对很多事情都不好奇。 昔年就曾早早接触过神道,并且还在洞天重演,尽管最终淹没于历史长河,连同那块被炼化的印玺般化作烟尘。 以神道那般副作用,埋藏在过去才是应该的,不该再有人将之挖出来动乱天下。 说起神道的罗蛮平惊疑不定道:“据说神道受到过神的诅咒,可是依我看…” 说着他又看向周围神庭模样。 这应该是一个康庄大道才对。 “我们生的太晚,谁又知道太古往事到底如何呢?” 罗天封没有解答。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时候的事情又如何为别人解答呢。 越是秘辛,越是需要相匹配的实力才能知道,历史需要挖掘和铭记,却不要将之化作烙印打在自己身上,融化了自己的骨与血。 这一路走来看似凶险,实则在黄金伞的保护下根本就没有意外。 众人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越过多少神宫和玉璧,腾云驾雾跨过仙山,重重彩霞在一道冲天的青光下化作了碧海。 “抵达了。” 看着远天青光,罗天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那是一块山坳,也是无边的沃野,然而这恐怖的万里沃野只生长着一株小小的枝桠。 翠绿娇艳的绿叶流转着大道光芒,宛如仙圣绽放独属于自己的道法神光,就连这片天地都被青翠枝桠浸染。 罗蛮平瞪大双眼,身躯抑制不住的颤抖。 喉咙滚动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整个人踉跄着似乎想要更清楚的看到那山坳中的的枝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识海观想法运转压下翻涌如暴雨倾海的心绪。 他轻声的询问:“教主那到底是什么?” 罗天封没有迟疑的回答道:“神药!” “神药?!” 惊呼。 乃至是狼狈的喘息。 罗蛮平久久不能平复。 他根本没想到古路的尽头是一株神药。 据说神药是能够让人活出第二世的仙珍。 没有任何后遗症的活出第二世。 能够继承自己的道的第二世。 那不是多出一倍的寿元,不是向天借来一万年,而是以自己的道为起点,劈出一条新的成仙路,是有可能成仙的一丝机缘。 别看只是一丝,一旦泄露出去恐怕大神通者即刻降临大教。 罗天封叹了一口气:“可惜是一株未成熟的神药。” 罗蛮平急切道:“未成熟可以等它成熟。” “它永远也成熟不了。” “我们谁都养不活它,整个大教也一样。就连这福地曾经的人也养不活它。我要用它起死回生,冲破道君之境。” 神情严肃的罗天封沉重道:“如果我无法成功,你们各司其职即可。” “我这…” “噗!” 罗天封猛的喷出一口鲜血。 他顾不得肋下传来痛感,天击棒轰然甩出。 嘭的一声。 将出手之人击退。 定睛看。 出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姑苏翠光。 罗天封看向自己的肋骨位置。 那里正有一根神铁铸造的铁钉扎进血肉。 不由骇然道:“葬天钉?!” 此钉由丧星幽魂金铸造而成,乃是阴间第一大族葬神族的拿手法器,一旦入体,哪怕不死也得遭受重创。 被称作如果老天爷有血肉之身也可葬天,从而得名。 罗天封拔出葬天钉死死的盯着姑苏翠光:“你藏的好深!” 拉开一定距离的姑苏翠光淡淡地说道:“你说我是众多弟子中最像你的一个。” 罗天封苦笑了一声。 笑容中满是苦涩。 如果说姑苏翠光是最像自己的,那也是曾经的自己。 被曾经的自己暗算如今的自己说起来也真是讽刺。 罗天封笑了,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才对,他凭什么认为翠姑不会出手呢? “我寻到神药的消息也是你透露给老天王的吧?” 姑苏翠光微微颔首:“我并不知道你得到的是神药,你保密的很好,可惜老天王的身体状况等不了多久。” “不管你藏了什么宝物,他都会一试。” 请:m.yetianlian.net 第946章 执兵 姑苏翠光的目光平淡。 唯有望向远方青光神色以及罗天封宽大袖袍时才会闪过异色。 他的身形六尺有余,相比一般的阿修罗的族人确实要矮上不少。 身着朴素的法袍,没有繁复的花纹也毫无冗杂的装饰,却难掩气度,他的面容犹如白玉雕刻而成,刚毅沉稳不见戾色。 袖下手掌更是苍白的吓人,隐隐能看到青色血管隐隐流动。 似乎这并不是一双肉掌而是艺术品。 然而就是这一双看似易碎的手掌却苍劲有力,能够激发出由神铁铸造而成的葬天钉。 姑苏翠光没有阻止罗天封起出神铁天钉,反而是看向了罗蛮平笑着说道:「蛮平贤弟,你真信这老东西的承诺吗?」 「如今他身受重伤难以支撑,不如你我联手,从今往后你做你的大教之主,我为世间逍遥仙,岂不快活?」 「那未成熟的神药给我无用,为兄大方的让给你。」 罗蛮平瞳孔微缩,满是震惊神色。 这可是神药,能够生死人肉白骨。 哪怕未成熟也具备着无上神通,若是能够炼化成丹吞服下去,该是有机会借用神药之力冲击道君大境的。 谁想到姑苏翠光竟不要神药。 罗蛮平垂手而立。 神情不定。 教主信任和认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神药在前赤裸裸的诱惑,他还能够按捺住心中悸动不曾出手足以看出其心境强大。 更重要的是,他要考虑清楚到底应该如何获得最大利益。 到底是与教主站在一起,还是和姑苏翠光联手。 罗蛮平眯着眼睛问道:「法王和教主有仇?」 「有!」姑苏翠光坦然点头。 继续说道:「当年姑苏城破,身为城主的我爹就死在了罗天封手中,我娘未免自己受辱被迫自尽,从那以后姑苏城变成了阿修罗大教的一部分。」 「不过我并不怨恨罗天封。」 「我爹娘身死是他们时运不济,道行不足,没有实力拥有自己应该拥有的一切,当年的事情我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又能记住多少事呢。」 「说来,教主虽杀了我的亲族却也抚养了我,培养我成为大教法王。」 「我不需要仇恨做为自己的借口。」 「我做的一切都是想要拥有更加强大的实力。」 姑苏翠光讲述的很是平淡,就好像他在讲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他的目光自始至终也极为平静,淡淡地说道:「教主,你老了。」 那眼神,像是看到一个抱着金元宝的三岁孩童。 罗天封难以想象,有人会将他看做老人。 此时,他终于明白,自己曾经的不管是弟子还是属下,都是臣服于他的武力之下,一旦他的武力不足,亦或是他改变了自己的观念,必会遭到反噬。 「这是命运吗?」 饶是罗天封是顶尖大圣,也在霎那间怀疑起命运。…。。 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后,他明显改变了,变得更为成熟,也能做一个更为合格的教主。 可是,他才刚刚转变自己,就遭到了曾经信任的亲传弟子的重创。 明明现在的他比曾经更好,为什么却没有得到应该的回报? 肋下的伤口隐隐作痛,罗天封长叹了一声,自上而下的改变总归是艰难的,像是拥有着数不清的力量要阻止他,然那个他不得不杀人。 杀死一批又一批。 不管是乾族老代表的族老一派,还是罗天鹏代表的边塞,现在终于轮到自己,曾经拥护自己的力量 同样需要剔除。 只有彻底瓦解才能迎来新生。 没了这些人的掣肘,才能再一次迸发活力。 「你不要神药又想要什么?」 罗蛮平问出自己的疑问。 如果说姑苏翠光重视的是自身力量,不要神药的他又想要什么?又是什么东西值得姑苏翠光放弃神药也要拉上罗蛮平做保险。 还是说,其实姑苏翠光什么都想要。 做为三方实力最弱的一方,罗蛮平根本就没有必要和姑苏翠光合谋杀死教主,不管教主是否有救。 姑苏翠光道:「我只要一件东西,就是那杆能够收人魂魄的圣兵。」 罗蛮平神情一震。 果然! 在见识了尊魂幡的强大之后,但凡是修士肯定都想拥有这样一件神兵。 不过罗蛮平满是疑问,姑苏翠光是怎么知道尊魂幡的威能的呢? 尊魂幡的事情他守口如瓶。 应该是除了教主、鞅伍和他之外,不可能有第四人知道。 罗蛮平不由挪动目光到教主脸上。 他已经得到答案了。 一定是教主让姑苏翠光探查尊魂幡的消息,而对方刚好从东荒大境查出了东西。 于是,趁着老天王没有赶到,又在大事上取得教主信任的时间出手,一击重创了教主,妄图抢走尊魂幡。 如果是这个条件罗蛮平是不可能答应的。 他甚至也可以将未成熟的神药赠送给姑苏翠光,然后由他来执掌尊魂幡,罗蛮平自觉以他和涂山君的关系,才应该是教主失败后尊魂幡的第一顺位继承者。 除此之外,谁想要染指都是自寻死路! 不仅涂山君不会答应,他更不会答应! 「不行。」 姑苏翠光诧异道:「没得谈?」 「没得商量。」罗蛮平神情凝重。 他自挖掘到尊魂幡又守了这么久。 甚至在与主魂并肩作战都可以做到同生共死,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等教主身亡后可以接手。 为此他能放弃得到的一切。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人说要与他合谋,还要摘取他的胜利果实,他根本不可能答应。 别说只是顶尖大圣,就是道君当面,他也不会退让。他一旦畏缩退让,这一退,怕是就会就此退出历史的舞台。…。。 教主只是伤了,不是死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止住鲜血的罗天封哈哈大笑。 他就知道在翠姑说出条件后罗蛮平一定不会同意,罗蛮平为了能执掌尊魂幡简直是当牛做马,什么脏活累活儿全都抢着干。 正因如此他才会说自己一旦失败由罗蛮平接任教主。 谁接任教主,谁就能执掌尊魂幡。 或者说,谁执掌尊魂幡,谁就是阿修罗教的下一任教主。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因为阿修罗族的一小半底蕴修士全在幡中,只要魂幡还在阿修罗教就依然保持着不弱于曾经的实力。 一旦魂幡遗失,就算罗蛮平成为教主也是光杆司令。 光是内部的压力就能让他喘不过气来。 为了未来的自己考虑,罗蛮平也绝不会接受姑苏翠光的提议。 姑苏翠光眼帘微动,不再浪费口舌。 呼的一口气息吐出。 大界蕴藏于心而须弥于内外。 凌空一攥,一把古朴蕴藏苍茫的柄被他牢牢握在了手中,一股凛冽好似要撕开苍穹的的高天神锋撕开虚空。 绝世 圣兵,金翼刀! 尽管只是圣兵,在姑苏翠光顶尖大圣的杀机催动下好似一瞬间出现恍惚。 不再注意那柄刀,而是持刀的人。 那人与刀将进入到一种奇异的状态。 人就是刀,刀就是人。 刀与道融合成一柄足以斩破一切的神锋。 眼看姑苏翠光显露如此强大的灵机和道行,罗天封神色阴沉。 别看现在的罗蛮平出现突破大圣的奇迹,奈何他还不是大圣,无法和姑苏翠光一战。 或许他依仗的罗蛮平走不过三合就会落败。 果不其然。 罗蛮平立时降临大界。 催动法力显化法相。 血眼阿修罗震天撼地的挥出堪称恐怖的一掌,好似仅凭着这一双肉掌就能横推万敌,镇压对手,可惜。 他碰到了一个绝世的天才。 姑苏翠光的刀和罗天鹏的神刀很是不同。 姑苏翠光刀是杀人的刀。 非王,非霸。 只杀人! 刀与人同时动了。 没有刀光闪过,更为辉光掠天,那万丈血眼修罗法相浮现了一道裂痕。 与此同时,罗蛮平的胸口也出现一道与之相称的伤口,只要再偏上半寸,那柄绝世神兵金翼刀就能剜出他的心脏。 「吼!」 罗蛮平怒吼就要再施展阿修罗秘术以拔战力。 「杀!」 眼见罗蛮平不敌,罗天封握住天击的手掌微微颤抖。 现在的他根本没法握紧神兵。 不过他还有杀招未出。 袖袍一甩。 三尺小幡落在他的手中。 轻轻摇动。 在法力奔腾如黄河飞悬时一道虚影踏雾气而来。 罗天封大喝道:「姑苏翠光,你不是想要我的这杆法宝吗!」 煞如云海远天阔。 乘风踏雾鬼神活! 身着黑红色暗金龙纹道袍的高大身影隐约要碎裂乾坤。 嗤! 煞气如蒸汽般逸散的同时一只惨白鬼手从中探出。 紫黑色椭圆形粗糙的指甲如同恐怖大妖探出死亡,这只苍白的手攥住铁棒。 惨白。 漆黑。 明明看起来如此的怪异却像分外契合。 漆黑如夜的狼牙棒仿佛重若千万均,内敛如墨却拥有无上神威。 苍白鬼手的主人轻轻挥舞。 黑光撕裂了遮掩身形的磅礴蒸汽。 一步踏出。 铁靴重重的落地。 轰。 顶角下,宛如天渊暗星的不死眸子低垂于眼帘。 微微抬起头。 宛如远山冰峰雕刻而出的面容在猩红长发的映衬的如此冷漠,像是走出地狱鬼门关的神人,手持镇狱的明王杵现身世间。 晚点。 (本章完) 39314846。。 ... 第947章 回天 世间大魔,不外如是。 其身焰熊熊,其心业灼灼。 要问谁人踏雾来。 尊圣亦称吞魂魔。 姑苏翠光跳出血眼法相的千万掌印,没有再行攻杀之事,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被这走来的修士吸引,神色中更是充满了凝重。 沉声说道:“阁下就是尊魂幡的器灵主魂涂山君吧。” “我认识你。” “听说你在东荒大境搅动风云,连道君都出手了。”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姑苏翠光打量着走出煞气云海的那道身影。 法眼如炬,轮转化作两道神光。 神光隐含刀锋。 似乎想要将那道赤色身影破开,看清楚他真正的实力。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主魂只有炼假境的灵机气息。 在看到那惨白鬼手攥住的漆黑铁棒时,姑苏翠光收起轻视,以一种平等的态度说道。 “道友志向远大何必助纣为虐。” “罗天封心胸狭隘,定然处处限制道友的实力,我却不会,只要道友袖手旁观这两人的神魂尽归道友所有。” 手持天击的涂山君微微摇头。 “利太小?” “我观你不喜。” 姑苏翠光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亦或是幻听了。 他可是顶尖大圣,根本不可能听错。 旁人不知道他的实力他自己对自己的认知却很清楚,刚才没有击败鹿惊杀不过是想要隐藏自身实力而已。 也就是没有神兵在手,不然他或许可以战胜曾经的教主罗天封。 就算是大力法王罗蛮平,位列十大法王前列的修士,在他的手中也走不过两合。 却被一个器灵看你不喜。 这让他出现些许恍惚。 什么时候兵器也能有自己的喜好了? 姑苏翠光面色骤然冷下来。 淡淡地说道:“恰好,我也不喜一件兵器有自己的主见,既然你想死,待我夺得尊魂幡就炼了你的神识,彻底为我所用!” 涂山君毫无恼怒的神色。 他早看清楚姑苏翠光是什么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对方的话而怒起。 不如说这样的话根本戳不了他的肺管子,反而让他更想在此地击杀姑苏翠光获得一尊大圣神魂。 杀机毕现,亦如地狱的魔王张开血盆大口,冷冽道:“待我碾碎你的身躯,抽出你的神魂镇入幡中,你就该明白,器灵的命也是命。” “死!” 姑苏翠光的身躯骤然消失了。 他手中的金翼刀贴着手掌,就好像他挥动的根本不是刀而是自己的手。 刀芒化作了万丈天刀,可斩幽冥地府的魔王。 好似古圣王的强横一击似乎要将这片天地都碎成两半。 无穷杀机针对的只有一人。 正是神兵持神兵,器灵掌铁锋的主魂。 涂山君能够感受到凛然的刀气撕裂他的皮肤。 那是独属于还真大圣的威压,也是金刀传来的死亡预兆。。。 似乎下一刻他的头颅就被金刀砍下。 如果赤手空拳,涂山君一定不会是姑苏翠光的对上。 然而他手握神兵天击。 神兵之威让他根本不需要施展秘法神通大术降身,也能以炼假境横击还真大圣,尤其姑苏翠光只有绝世圣兵没有神兵傍身。 “来吧!” 若说其他兵器或许对涂山君而言很是陌生。 但这可是狼牙棒,与尊魂幡长柄钉锤有异曲同工之妙。 瞬间就将蕴藏的拳意融入天击。 一棒砸出,天地皆暗。 神威天击在尊魂大圣手中像是毁天灭地的铁幕。 不说罗蛮平,就连正盘坐下来稳住伤势的罗天封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他本来只是期望涂山君能拖住姑苏翠光。 等他玄功运顶控住伤势,就可绝地翻盘镇压逆徒于古地林中,借给涂山君天击还怕主魂无法发挥出神兵威能。 好家伙。 说是炼拳,背地里早把拳法融入棒法。 “杀!” 刀锋宛如横断天堑,万里空一刀两断,恐怖的气机席卷将周遭一切都化作齑粉。 哪怕是高山湖海都被连根拔起扫到了空间深处。神兵天击巍然不动,天柱崩塌般要将施展出这恐怖神刀的修士碾死。 轰隆。 噗! 魔血挥洒。 暗金血液天雨般融入大地。 涂山君冷霜面容显化青面獠牙恶鬼相,轮转的黑红眼眸死死的盯着持刀出现在他面前的姑苏翠光。 姑苏翠光的手刀没过涂山君的胸膛。 斩开罡气,撕裂了飞赴。 似乎差一点就把涂山君的五脏都挖了出来。 涂山并不是惊愕于此。 本该被天击碾碎半边身躯的姑苏翠光毫发无损,而他的臂膀像是受到了自己全力的一击。 不仅整个臂膀碎裂,肩胛骨也摇摇欲坠。 运顶玄功定心神,煞如蒸汽返身。 涂山君张口喷出鲜血。 鲜血骤然变成一道道虚影,就连对姑苏翠光出手,各捏神妙宝术,绚烂的秘法化作璀璨的光芒,彻底将姑苏翠光淹没其中。 呼。 獠牙启,天煞业火倾吐。 阴冥鬼焱绚丽的铺开。 涂山君不仅仅动用拳意以神兵天击施展,更是将道术融合杂糅捏入战斗之中,可谓是将自身道法运用到了极致,犹如一个斗战不休的狂人。 狂舞的猩红长发在与沐浴魔血后如天云悬荒。 “没用的。” “千般道术,万种道法,在我的道体之下全都会变成攻伐你自身的手段,这就是我姑苏翠光的道法。” 姑苏翠光如同一位自信的天神,接受着来自尊魂大圣的道术玄海和无尽神力,而他依然毫发无损。 嗤。 嗤嗤嗤! 紫黑色的蒸汽绚烂回溯,修复着涂山君的身躯。 他的目光坚毅,丝毫没有因为姑苏翠光的话语而产生动摇,轻笑一声道:“斗转星移?将所受到攻击全部转嫁给施展神通的一方吗?”。。 “好名字。” 姑苏翠光微微颔首。 眼中闪过赞许的神色:“我这道体,名为回天。” “你可否听说过回天乏术!” “你的回天又能与我的不死僵持多久?!” “死鸭子嘴硬。”姑苏翠光冷笑一声。 “我研究过你,你能过够利用不知名的道术修补身躯,以达到时刻最佳的状态,但我偏偏可以耗死你,待你耗尽神通,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 姑苏翠光不再多言,而是长吸了一口气息。 刀光分割了阴阳。 磅礴刀意好似席卷世间的怒龙要将天地咬碎,刺骨的杀意深入骨髓,要将人整个撕开,变成那柄翼刀下哀嚎的亡魂。 “杀!” 阴阳转轮悬浮于身。 大道磨盘转动。 手持天击的涂山君彻底迸发不死道体的神威。 魔血激荡万里! 丝丝紫黑色的纹路在他皮肤浮现,像是为自己穿上一件宝衣。 实际上这本就是他道体威能的一部分。雷霆神光震碎了无穷刀气,涂山君再次出手。 铿! 翠色的光与紫黑色的电交织在一块,就像是两方大界进行惨烈的厮杀。 映入眼帘的是末日景象。 天地充斥着无边雷电和黑红也会以及能够斩碎一切的刀气。 “魔猿!” 涂山君长啸不休。 识海内的袈裟老猿猛的睁开低垂的双眸,袈裟下的金甲迸发出神光。 老猿的手中似乎也出现了一条铁棍,棍与拳融,演化出无边圣法,是为战天斗地之神通道术,促使着涂山君越战越勇。 他身上的伤势也越来越重。 魔血一旦滴落,立时化作虚影出手。 此刻的涂山君好像真的变成了远古的魔主。 一滴魔血演化无边道法可斩化神尊者,甚至是抗衡同阶的圣人,纵然是虚圣怕也不能在魔血之影下讨得便宜。 罗蛮平完全瞪大了眼睛。 眼睁睁的看到两人杀出晨昏割开阴阳。 连大界神宫外景都黯然无光,不能与这两位杀星的凶光争雄。 百十合瞬息过去。 几千招还未落定尘埃。 姑苏翠光彻底反应过来了,他根本不知道涂山君是利用什么道术维持身躯不死,能够在他的消耗下存活,也能在涂山君自己众多攻伐下恢复,一旦这么消耗下去,他或许就要撑不住。 因此,他要斩落涂山君的头颅,制止这一场渐渐不利于他的争斗。 “斩首!” 飞旋金翼斩敌首,渴饮魔血方休。 姑苏翠光显化出法相真身,降临大界飞出金翼,刀光如漫天星河奔流,致死方才能于远天的边荒坠。 涂山君嘶声大吼,毫不犹豫的向前。 天降魔主,神威无两,仿佛裹挟着同归于尽的信念出手,以魔猿战法了结这此生遇到的惊世大敌。 嘭。 喀嚓! 金刀斩首。。。 头颅滚落。 一只苍白鬼手托住青面獠牙的顶角颅。 同一时刻,他断首之人手持天击重重的落在姑苏翠光的肩膀。 像是打破极限似的听到细微的声响传来。 姑苏翠光难以置信的望向被他斩首的修士。 苍白鬼手提起头颅,放在了脖颈上。 又取回天击。 冷漠地道:“你砍我的头,我索你的命!” 噗! 姑苏翠光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的身躯瞬间变得破烂不堪,没有一块好肉。 明明他只承受了一击,却好像承受了千锤万击,无数的道法神通轰炸,使得他不得坠落下去,沉入大地血泊之中。 “你还能活?” 涂山君没有回答。 但是姑苏翠光能看出来,涂山君也快活不下去了。 两人的厮杀足有数个时辰,拼到极限。 这是一场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置换战法。 哪怕是拥有回天道体的姑苏翠光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生死存亡的时候退缩了。 如果他能再坚持一下或许就能成为最后的赢家,而不是被主魂碾碎血肉筋,废人般从不天空坠落下来。 铁靴落地。 粘稠的鲜血不知夹杂什么。 却都在靴下化作粉尘。 手持天击的涂山君缓缓走来。 躺在血泊中的姑苏翠光用余光看着走来的血色身影。 “后生可畏啊!”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虚空的尽头传来 那声音听起来太老了。 像是垂暮弥留老人的呐呐自语,却又无比的清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好像他说出的话是金科玉律,大道雷音。 本章完 3931451。。 ... 第948章 不让 白衣。 苍老。 只听声音,好似梦中传来呢喃,是遥远古代的回响,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该存在于这个世间。 被抬出虚空的是一个侧卧在横榻的老人。 他的面容苍老,满是皱纹。 枯瘦如鬼。 消瘦深陷的眼眶中是一双明亮双眸,宛如接受过诸神群魔的诅咒和赐福。 这双眼不该承载在腐朽身躯。 涂山君最先注意到的也是这一双眼睛。 等他想要看清对方面容的时候,垂下的苍苍白发顺势挡住,让他无法真切的看到对方是谁,又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涂山君不认识他,罗天封却认识。 不仅罗天封认识,罗蛮平和姑苏翠光也认识。 “老天王。” 罗天封目光阴沉的喊出对方的名号,他自觉变奏镇压罗天鹏的过程,没有给罗蛮平和姑苏翠光任何传递消息的机会。 哪怕在姑苏翠光反叛的时候,他也未曾慌乱。 此刻却真实的感受到了惊惧和紧张。 他不明白老天王到底是如何寻到这里。 “你很意外吗天封?上古神道法器并不是独你拥有。”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古老。 平静而淡然,就好像早已诺胜券在握,不,他将诺一切都计划的如此精巧,从放走罗天封的神魂到寻得神药。 神药当面,他的神色依旧不改。 确有古王气度。 不死眼。 举目掠。 涂山君攥住天击的惨白手掌暴露数条青筋。 就在他没有继续出手之时,不过是这片刻的功夫姑苏翠光已运起玄功,断肢重生,血肉回溯,使得身躯完好,并且从血泊之中起身。 “年轻人,你好像很不服气。” 老天王侧目看向紧张的赤发主魂。 涂山君微微摇头。 他并不是不服气,而是感到可惜。 刚才他取巧击败了姑苏翠光,以后怕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 一旦让姑苏翠光站起来,有了斗法的经验,最开始那种拼尽性命的法子就失效了。 说到底,他只是炼假境,靠着神兵天击和不死道体才能在姑苏翠光想要以力量压服他的心态下获胜。 就算他启用升仙秘术、法相、聚鬼王之力,估计也只能占据上风,而无法轻易杀死姑苏翠光。 除非像罗天封逼迫罗天鹏那样,使得对方舍弃肉身,神魂相搏。 那么尊魂幡的特性将完全发挥,那时候的魂幡都可能是天下法宝的佼佼者。 现在姑苏翠光伤势已经复原,又抵达一位连他都看不出深浅的老怪物,以及跟随老怪物而来的六位修士。 涂山君眸光瞥向后方疗伤的罗天封。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罗天封压下伤势。 “你不必看他了。” “他站不起来。” 老天王像是宣判了罗天封的死刑。 也彻底断却涂山君求援的念头。。。 “你还不让开吗?” 话语让涂山君一愣。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挡在整个辇驾的前方,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动,那虚空中飞出辇驾正要经过他站的地方。 他只需要让开道路,就能让老天王从他的面前走过去。 他不会受伤,也不会遭到重创。 更不会死。 神药对他没有用处。 而所谓的争斗,变故也完全不关涂山君的事情,他不过是利用阿修罗教的内部争斗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干涉他人的内斗多少有些卑鄙,何况还是从中收割神魂。 涂山君不在乎他人的评价。 他只想救人。 哪怕这力量会让他低头,他也心甘情愿。 就像当年在大黑山,他面对落日剑宗的时候一样,为了大黑山的安全,为了追随他的修士和他爱的人,他愿意向阳城低头。 那时候他还很弱小,阳城就像是一轮太阳。 说是合作,其实是陨炎道兄全了他的面子。 一世人,两兄弟。 为了情谊,他甘愿再低头,他只想让陨炎从阎浮道君的算计中活下来。 为此,他潜入阴间大境,改变了自己最初选择幡主的策略,转而挑选合作的对象,也就是罗天封。 罗天封不是个好人。 不是个好人,总归在抉择的时候能轻而易举的放弃。 就像是涂山君说的那样,他为什么更倾向于杀恶,因为那时候他绝不手软,也不会心软。 现在他挡在老天王的驾前。 并不是为了全罗天封的性命。 而是在守护那株未成熟的神药! 神药。 起死回生。 活死人而肉白骨! 有了这一株神药,陨炎道兄活下来的几率至少增加五六成之多。 涂山君死死的攥紧天击,摇头道:“我不能让!” 语气坚定,决绝。 没有任何的冷漠和淡然,唯有刚毅! 七尺的身躯,在庞大辇架前像是一只渺小的螳螂。 “放肆!” 一旁凌空而立的大圣怒喝:“你以为你是谁,取巧击败姑苏翠光便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吗?要杀你,我只需要三招。” 凛冽的气息绽放,宛如古月镇压大地,为世间都披上了银砂。 涂山君还是三个字。 “不能让!” “尔” 老天王微微摆手,示意一旁的大圣。 古王有了动作,身旁的虫儿自然噤声。 他们就像是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古王的指示。 “为什么?” 老天王来了兴趣,继续说道:“我没见过你。” 言外之意是说,涂山君并不是阿修罗大教中人。 “连他最信任的弟子,姑苏翠光都因为他个人的问题而背叛了他,为什么你要如此坚定的维护他呢?”老天王眼中闪过疑惑。 在他看来罗天封落得如此下场是咎由自取,根本不值得同情和追随。。。 没想到在这样的绝境时刻,还有人愿意挡在他的面前。 这真是令人惋惜又敬佩。 老天王也生出爱才之心,希望眼前顶角赤发的鬼族修士能够迷途知返,不要再为罗天封卖命。 涂山君没有解释。 个人的苦难和执着是无法引起对手同情的,只会被对方抓到机会攻击他弱点,他也不需要辩解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车架前。 更不用告诉世人,他坚守的到底是谁的性命。 一人,一棒。 无需多言! 眼看那顶角赤发的鬼族修士沉默低手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模样,老天王觉得此人真是执拗的可怕。 也可能是鬼族修士没有感过恐惧和极致道行下的绝望,让对方生出可以抵挡的信念。 就连罗天封都生出一股感动。 没想到到了最后,为他抵挡风雨的竟然是一杆兵器。 这不由得让罗天封思索是不是自己太苛刻了,不该限制涂山君的实力,不然也许不会落得如此局面。 事情都已发生,再追忆也没有什么用处。 罗天封也知道以两人的交情多半不是为他。 “末将请斩此獠!” 站在左侧的那位最先斥责涂山君的大圣拱手向前。 “莫杀了他。” “喏。” 大汉头戴紫冠,身着梼杌法袍。 玄光磁元氤氲着恐怖气息。 张口吐出一道黑色光芒,光如海潮日月梭,瞬间就将涂山君覆盖其中,就像是汹涌的大浪将一粒石子卷入了茫茫大海。 大汉一步踏出凌空站立。 犹如大月横空镇朔。 “岁月!” 黑气在银砂映衬下散发出灰色的光芒,那凌空的大汉则真的像是古今月,照耀着万物,释放出的灰色雾气更是能左右万物生灵的生长。 身处其中的涂山君第一次感受到了暮气。 他的身躯似在瞬间腐朽,就好像他在天地间存在了无尽岁月,终究还是要成为一捧黄土方休。 岁月的力量确实让涂山君大惊,哪怕是神兵也会在时间长河中隐藏自己的锋芒,直到不知什么时候掩埋曾经的荣光。 “呼月大圣!” 罗蛮平神色剧变。 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老天王麾下呼月大圣的厉害。 “岁月如梭。” “你可感受到岁月的力量。” 冷漠的声音在天空的尽头响彻,让独上月岭的苍老之人侧目,苍髯老人抓着自己赤色的长发,发出了笑声。 “岁月的力量确实厉害,可是这并不是你的。” 像是逆生长般,苍发的涂山君恢复壮年。 “这是怎么回事儿?”呼月大圣神色震惊,他竟然炼不化这炼假的圣人,就好像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护住了他的身躯。 不仅如此,这股力量还在不断的侵蚀偷取他的月华和岁气。 “镇!” 忍不住的他悍然出手。 一道恐怖的大手印轰然坠落。 嘭!!! 涂山君差一点跌倒。 终究依靠着神兵天击的力量抵挡住了一击。 噗。 鲜血涌出。 头冠破碎使得狂发飞舞。 浴血的魔主终究不敌道行实力在自己之上的修士。 何况他刚刚才与顶尖的大圣交手,虽获胜也是惨胜。 吐。 一颗獠牙如钉刺在地上。 鞅伍震惊之中像是没有回过神来。 那个在他心中无敌的人,此刻却尽显狼狈。 就连声音都夹杂颤抖的恳求道:“爹。” “帮帮他吧。” 罗天封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复杂。 他料定自己占得先机,不想还是棋差一招。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罗天封嘴角浮现狞笑,从袖袍中取出尊魂幡:“我取不得神药,他也休想拿走!” “三炼假,七半圣,九位巅峰化神。” “全你还真勇力!” 晚点。 一时入迷,忘记时间了。 39314395。。 ... 第949章 还真 三圣入幡。 拢共一十五道强大神魂。 手持尊魂幡的罗天封依旧神色凝重。 他能感受到老天王不一样了。 做为与老祖同一时代的古王,所有人都觉得老天王老的快要死了。 偏偏他一次次的活下来。 老天王的实力早已经深不可测,就连罗天封自己都未必有把握。 只不过老天王隐藏的足够深,置身于世外,好像只愿意镇守南天而永不出世,那不过是因为没有值得他出手的神物出现。 他做的这一切,正是为了这一株神药。 在老天王抵达时,罗天封生出疑惑。 他好像早就知道自己寻到的是一株神药,而不是姑苏翠光说的那样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像翠姑说的那样迫不及待。 姑苏翠光小看了老天王。 他罗天封同样小看了老天王。 “找死。” 凌空而立,呼掌岁月之力的大圣暴喝。 他实在想不到有人能够在斗战中临阵突破。 临阵突破属于自我的拼命,也让自身掌控在这一刻彻底削弱,没有人能在突破中还能安然护佑身躯。 “死!” 这一击摧星爆海,要将涂山君彻底碾死。 一位不设防没有罡气护佑身躯的炼假大圣就像是一个木桩,哪怕是同阶都能轻而易举的斩杀,何况是他呼月大圣。 因此他毫不意外在自己的这一掌下,赤发顶角的鬼族修士会化作尘埃齑粉。 铿。 呼月大圣神色一阵,回旋目光。 挡住他月掌的是一只漆黑如墨的神兵。 催动神兵的人盘坐在远处山坡,艰难的抬起手掌。 不过是抵挡一位大圣就让他本来稳定的身躯出现破损,丝丝鲜血顺着肋下流淌下来,滴落在青草叶,又慢慢的滑落。 罗天封咳嗽两声,嘴角逸出殷红。 虚弱地说道:“你杀不了他!” 黑色神兵让呼月大圣凛然。 他自然见识过这件神兵的强大,也明白执掌神兵之人的恐怖。 明明罗天封表现的像是一个重创濒死的修士,怎么还能发挥出如此强悍的战力,神兵天击在远离他的虚空中依然抵挡住大圣全力一击。 虎死威尤在,病虎更让人忌惮和畏惧。 然而,正是如此,反而让呼月大圣大怒不已。 他执岁月之力碾不死一个奇异鬼族,难道还能被个病残吓住? 他偏要出手试试罗天封是否真的是圣王。 也偏偏要在圣王教主面前斩杀这敢于临阵破境的修士,将之炼化成月砂光化,彻底断绝罗天封的希望。 “教主,你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要护住这鬼修,我却偏要在你面前炼死他!” 呼月大圣怒喝:“时无英雄,使庶子成名,你依仗的不过是一身道行,如今你重创难愈,我看你如何做保!” “呼。” 黑气再临。。。 月砂交织下化作大网。 “退下。” 呼月大圣愕然不已。 一声令下他还是收起神通,原本悬于头顶的小玉锤也重新变成光芒没入身躯。 呼月大圣将目光收回,看向了那座辇驾。他没有问天王的意思,只需要遵循就是。 “你不是他的对手,别看教主重伤,拼着道基碎裂,还是能够利用天击毙掉你的性命。” 呼月大圣没有发问,老天王倒是给出了解释,他不想让一个身受重创的垂死之人连累自己手下殒命。 呼月瞳孔一缩,惊诧道:“他当真如此厉害?” 不必老天王回答,一旁的消瘦修士沉声道:“你没有参与围杀他的一战,不知道咱们这位教主的强大。” “天王既然说你会死,你就一定会死,为了这样的一个人死了,实在不值当。” 盘坐于山丘的罗天封放声大笑。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他就不该发现这颗未成熟的仙珍神药。 好像在神药出现的那一刻,他身上的运道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枷锁。 让他这样的堪称圣王的修士都陨落在外。 他的笑声充满悲凉。 审视着自己的一生。 这一生走的太顺,又变的太强,没有老祖的约束更是觉得彻底没有枷锁,能够独掌乾坤,到头来,活在老祖的余威下,活在自己的道行中,看似强大却从来不曾真正的掌握命运。 其余四人神色依旧平静,哪怕是赤发顶角的天骄鬼族还在破境,他们依旧从容。 不过是新增一尊还真大圣。 哪怕他天赋强横可在破境时候做圣人中的王者堪比教主复生,也不可能在他们联手下活下来。 自不用说老天王。 这是自老祖时代活下来的古王,气血衰败依旧深不可测。 老天王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神药。 他拥有实力斩杀罗天封却不能亲自出手, 因为以罗天封的狠厉,他宁愿死也不会让仇家好过。 所以才有二十八人围杀圣王教主。 要让罗天封认为是自己足够强大能够在围杀中脱困,逃得了残魂,他才会急不可耐的回来,在准备好一切后重开婆娑林,来到神药的面前。 其实后期的时候罗天封已猜到怎么回事儿,他毕竟不是草包。 可是他还是要赌。 只差临门一脚的情况下,谁都赌上一赌的。 赢了获得一切,输了一败涂地。 那一役后罗天鹏趁势而起,竟然以为靠着自己的实力在扫清了大教顽固后能够拖死老天王,实在是异想天开。 三方势力中,就属罗天鹏的实力最弱,最弱的人怎么可能笑到最后。 果不其然,罗天鹏死了。 面对如此绝境,罗天封也算是黔驴技穷,竟要靠一人新晋还真来改变局势。 莫说只是一人,就是罗蛮平也在此刻进还真,并且让大教族老和众多长老堂主全都赶来,罗天封也回天乏术。。。 “他输定了!” 铁雨大圣淡淡地说道:“没有必要和一个死人较劲。” 在他们的眼中,罗天封无疑是个死人,再翻不起波浪,这般刺耳的话在罗天封活着的时候,无疑不可能听到。 罗天封闻听此言面色微变。 怒意横生。 可是他确实改变不了什么。 只能将目光收回,承受屈辱。 他绝不能在此刻出手,一旦出手,被人看破虚实是小,牵动伤势导致自身崩溃是大。 毕竟还有一线希望,纵然涂山君成为还真大圣不能敌众,若吞了他罗天封的神魂,或许能够湮灭神药。 低头的罗天封眼中闪过浓郁的狠厉。 一口银牙几尽咬碎。 只能吞下自己的骨与血。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啊! 他没有反驳,依旧在等待。 要等一个机会。 契机就在涂山君身上。 十五道强大神魂入幡后,涂山君立时感受到了力量的汹涌,就好像虚幻的自己攥住真实。 实与虚的交织下是新生大界的演化。 无穷大界神灵明死境中的那座銮舆神龛终于彻底凝实。 如果说原先的銮舆是空荡荡的,那么现在涂山君能真切的感受到一位神灵端坐其中。 真神。 亦是法相。 山,海,界运转出一方无垠的新生星空,每一步都是开天辟地,直到这一步,所有凶险全部爆发。 还真不仅仅是法相还真,还是体内大界的还真,只有能诞生神灵的天地才是真正的天地。 咚。 跳动。 生的跳动如同遥远的战鼓,天地间的生机让涂山君的身躯也融化其中。 明明外界看来他还站在那里,却好像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他的体内的五脏六腑和血肉骨骼都已变成了体内天地的一部分。 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行走的天地,蕴藏是无尽星域。 “道!” 大道之音自虚空传来,也从体内道尽。 千万鬼神的銮舆神龛中的真神法相长诉不死。 这是一尊真正的先天神灵,诞生于混沌的天地,他的声音与道相合,就好像那根本不是他在说话,而是道借助他的口吻讲了出来。 数不清的鬼神于道座莲台,恭听讲道。 不死的魔神讲述不死的道经。 雷音铺开化作潮海涌现往生的金莲,道韵翻飞变成天云尽现轮回生花,让人不由怀疑那端坐神龛的到底是恐怖的魔神还是慈悲的佛陀。 亦或都不是,只是大道的体现,最真实的变化。 数千字的不死经从魔神的口中缓缓诵讲。 一部接着一部,数千字变成了数万字,十万字,百万字,。 演化成一部古老的道典真藏,又在繁复中慢慢简化。 这个过程同样演化在大界之中。 星河绚烂壮丽。 新生的宇宙落成,散发出混沌气息。 每一道混沌似乎都能摧朽日月,碾碎星辰,却如仙絮般环绕神龛,映衬着銮舆中的无上威主,以及那闻听讲道的万物生灵。 在茫茫的雾光神气之中,生灵恢复了他们本来的样子。 苍茫大界,万类天霜竞自由。 銮舆中的真神法相睁开了不死双眸,深邃的双眸好似无垠深空,星辰在其中诞生又消亡,轮转运行绘出宇宙的灿烂。 那是何等神圣的双眼,生灭似乎都被囊括进去,演化成轮回一部分。 前两步的修士依托于天地的力量。 成圣后,自化天地。 力量诞生于自身。 天地不朽而圣人不衰。 此步可以跳出宇宙的囊括,遗世而独立。 哪怕是此界空间破碎,虚空如鸡子不能站立,整个天地没有了他容身的空间,亦能踏空如履平地,往边荒,尽长空,追寻道果,横跨大界与洞天。 涂山君经历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 从构筑虚界到炼假还真。 这就是修士的第三步。 炼虚! 39314301。。 ... 第950章 圣血 “王不可辱!” 苍老的雷音制止了众人的议论和讥讽。 老天王的目光落在罗天封执掌的尊魂幡上,平静地说道:“你将神魂投入其中,他的修为就产生了波动,莫非这鬼族修士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如诸神与魔鬼诅咒和祝福的双眸轮转了起来。 光芒盛放。 老天王感叹了一声:“原来如此,原来他真的不是一个修士。” “教主真是得天独厚令人羡慕啊,没想到你因祸得福获得如此重宝。” “不是修士?” 身旁修士惊呼。 老天王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其中的一位修士:“魇藏,你应该知道的很清楚吧。” 魇藏点头。 深吸一口气。 拱手道:“回天王,昔日翠姑调查了一件异事。” “据说东荒大境惊现器灵宝物,那宝物的器灵实力能够炼魂提升,引得道君出手,东荒曾有五大道君以及无数天骄抵达,玉家大祖镇杀了真魔道的道君,从此宝物不知所踪。” “有人说宝物自爆在道君手中,也有人说宝物被玉家大祖收走。” “还有人说根本就没有那么逆天的宝物,所谓的宝物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器灵宝物,被真魔道的道君抢走了,从而消失。” “想来应该就是此宝。” “姑苏翠光没有在进入此地后主动联系我们,该是为了独吞神药和宝物。” 姑苏翠光的目光很是阴翳。 他没想到连自己调查宝物的事情都被老天王看的清楚。 怪不得自己明明没有告诉他们,他们还是能够安然抵达。 时局如此,他已经无力争夺。 心一横,直接冲入天幕之外。 “他” 老天王微微颔首:“不必管他了,在这婆娑林,没有神道宝物护持,他会迷失其中成为宝库的一部分。” 说着老天王感叹道:“天封,到了这种时刻,你为何还要拖累大教呢,让出神药、宝物,老夫会超越老祖。” 罗天封冷笑道:“如果你正大光明的争夺,斩杀我,我无怨无悔,阿修罗族强者为尊,谁强过我,便斩我头,以我头颅为樽,痛饮大教真酒!” “你却以如此卑鄙无耻的计策,诓我为你引路。” “怪不得你与老祖同一时代,可是老祖早成道君,而你依然是古王。” “再厉害的圣王也只是圣人罢了。” “与老祖相比,你差远了。” “远” “甚!” 最后两字,几乎是咆哮出的。 罗天封嘶吼着。 界内落针可闻。 寂静如斯。 那跟随而来的六位强者也纷纷变了脸色。 老天王面色骤然阴沉。 怒火中烧。 枯如恶鬼的面容更是浮现扭曲。 独角上的第三颗眼睛犹如宝石绽出神光。 那双明亮的双眸显露怨毒:“神药是我与他共同发现的,偏偏他仗着道君修为强占了去,还封禁古路。”。。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我取回自己的东西轮得到你这厮饶舌?!” “给你如此之多的机会,你却如此不知悔改,就以你的骨血成全我的前路!” 罗天封勃然大怒:“你发现的?” “你发现个屁!” “若无老祖带着你,你早迷失在这神宫宝境,你不感谢老祖,反而要将神药占为己有。” “我是老祖弟子,老祖失踪,神药就是我的!” “你这老东西安敢如此欺我!” 老天王冷道:“杀了他。” 铁雨大圣当即从中走出。 哼的一声擤出一道剑光。 一枚小剑却像是蕴藏宇宙剑气要将所触碰之物彻底斩落,纵是日月也该在此剑陨落,在他法力催动下化作斩裂大星的光芒笼罩向罗天封。 “大好头颅谁能斩!” 罗天封长啸,就要拽回天击神兵。 光靠着他自己是没法毁灭神药了。 战王不可辱没。 纵然他病残至此,宛如垂暮老狼,拼了性命也能毙杀老东西的一位惊才艳艳的弟子。 他从来都没有想要投降,也绝不向所谓的命运低头,哪怕是到了最后一刻,他也依然是战死的圣王! “嘭!” 天击回防。 不过却是被一只惨白手掌紧握。 七尺高大的挺拔身躯挡在了罗天封的面前。 紫黑色顶角斜指青天。 赤发狂舞,如天降魔主。 侧首观。 他的面容并不算好看。 高挺的鼻梁像是远山冰雪覆盖的山峰。 青白色的面容很是病态,尤其是嘴角的獠牙,更显狰狞,唯一称得上好看的就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黑红色的双眸。 黑色的瞳孔,血色的眼白。 如同天渊般深邃,仿佛承载着寂灭和新生,轮转不休。 不好看,却拥有十足的安全感。 似乎只要这具身影还在,这万古的天就永远都不会塌陷。 尽管有时候他根本就没有那么深不可测,也没有无敌于天下的力量,可是很多人信任他,由衷的相信。 此刻的罗天封也不例外。 看到那宽厚而高大的背影,罗天封欣喜若狂。 他就知道以涂山君的心性一定能从心界走出,不会沉迷于开天辟地的力量。 赶忙大吼道:“快,不要管我,我就算死也不能这老东西得逞,快去毁掉未成熟的神药,快,快去!” 他不用涂山君救他。 只要涂山君毁灭。 毁灭神药。 他就算带着神药埋藏进棺材里也绝不给这老东西。 铁雨大圣微微眯了眯眼睛,盯着手持天击的赤发鬼圣,沉声问道:“这件事与你一件兵器无关,你不该掺和,识相一点,让开路,我不与你为难,否则,定要你死在我的铁剑之下!” 其余五人神色各异。 哪怕是调查过涂山君的魇藏也同样露出震惊的神色。。。 他说的平静简单,却都不及器灵宝物在他们的眼前活生生的进阶来的简单震撼。 圣兵不朽。 纵然有所损伤都能自修恢复,何况是一件诞生了器灵的绝世圣兵。 在情报中,这件绝世圣兵也是后天锻造上来的。 还没有人见过他的极限。 “绝世圣兵,集天地之造化,蕴万物之灵机,给你机会臣服于我,神兵榜上有汝威,阴间大世扬你名。” 老天王那双璀璨的双眸好似遨游的星辰终于落下了辉光,照耀前路的道行。 罗天封目眦欲裂:“去啊!” 涂山君侧目道:“我不会毁坏神药。” 罗天封当即一愣。 他心中涌现了浓浓的失落,甚至生出绝望。 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了涂山君。 他已经没有后手了,将所有都压在涂山君的身上,然而,他好像失算了,眼前的高大身影并不是一个修士啊,他是一件兵器。 兵器肯定是希望执掌的修士越强越好。 相比于他一个死人,身躯又受重创,老天王固然老了,却还活着,又是从老祖那个时代活下的古王,一旦让他得到神药,或许可以借助神药成为道君,确实可以让尊魂幡成为神兵。 说到底,他们两人不过是为了合作。 用利益捆绑。 器灵也曾说过,他有大敌和大仇,当然是修为更高的修士来执掌更好。 “命运” 罗天封苦涩不知该如何诉说。 “我要这株神药!” 罗天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不过他根本不需要什么反应器灵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即改口,狠戾道:“好!” “神药归你!” 至少不是兵器临阵叛变投降敌手。 罗天封自觉以如今的状态也根本无法炼化神药。 不如用神药把器灵牢牢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以此来对方觊觎神药的老天王。 “找死!” 铁雨大圣大怒不已。 一个新晋的还真,还是个器灵,根本不是磨砺到极限的天骄道子。 凭器灵的道行又能发挥多少实力。 “我的剑光被对方仗着神兵挡下,当真以为是自己的本事不成?” 铁雨大圣催动法力挥斩剑光。 他整个人也和剑光融合在一块。 这一剑的恐怖威光,如果不是在如此坚固的宝库,怕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将空间斩成两半,而上百年不能自主复原。 这一剑若是斩在人的身上,当可彻底灭绝生机和神魂。 “小心!”罗蛮平大喝。 这一剑连他都不能抵挡,一旦中剑就是重伤。 也不知道老天王是如何收拢的如此怪物。 恐怕只有落荒而逃的姑苏翠光能够与之一战。 就在刚才,涂山君与翠姑战斗不过是靠着底蕴和对方的大意险胜而已。 什么? 罗蛮平震撼不已。 他刚才回首望去,竟没有捕捉到涂山君的身影。 涂山君明明是在铁雨大圣祭出剑光之后才出手的,可是他的身影实在太快了,快到连罗蛮平都没有看清楚。 只见天空上黑色的闪电骤然将恐怖的剑光击落。 同时那堪称明王杵的神兵轰然落下。 “啊!” 铁雨大圣惨叫一声。 重重的砸下来。 再看他的肩膀处完全碎裂,大半个身躯都遭到神兵损毁。 强盛的足以斩灭星辰的剑光也变成明暗浊火的余韵,被一同碾于血肉骨血之中。 踏空而行的涂山君微微转动手掌。 凌空一甩。 咻。 神兵天击上的血肉和残渣炸成高雾血雨。 罗蛮平擦了擦滴落在脸颊上的鲜血,难以置信的搓捻起来。 神色剧变。 货真价实的还真圣血! 多更一章。 虽然灵山是懒鬼,该为大家着想的时候不会忘了。 3931430。。 ... 第951章 四圣 圣血何质。 重逾千钧。 血雾化雨挥洒而下将大地染红。 跌落在血泊之中的铁雨大圣挣扎着想要起身,顶运玄功,妄图法力和气血重塑被碾碎的半边身躯。 然而他却惊恐的发现,自己那本属于圣人的强横恢复力像是被剥离似的变得缓慢如蜗牛。 目光更是充斥惊惧的望向天空的那道赤发身影。 同为还真。 那人却像是一尊新生魔神。 不死眼眸睥睨,无上灵机绽放。 “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逆天的宝物!”铁雨大圣差点惊呼出声。 在他的眼中,凌空而立的根本不是人更不是修士,而是一件圣兵,在岁月中难以腐朽的绝世圣兵,足以成为宗族的镇宗玄宝。 铁雨运转化生玄功,慢慢的驱除附着于身躯的灰色气息。 玄息像是封锁了他的身躯,以法力和血肉气血为食,让他这样一位响当当的大圣也不由错愕惊叹。 感慨怪不得姑苏翠光会在这么关键时刻的出手。 任谁看到如此玄宝怕也忍不住出手。 惨白的手。 漆黑的棒。 紫黑顶角斜指青天。 神兵天击直问榻辇。 涂山君攥紧神兵。 不死眼犹如星空轮转绽放出日月光华演化阴阳大道,迸发出两道玄光。 淡色的光芒骤然盛放燃烧起紫红色的业火,正是他弓引旧劫射落天兵,观仙兵征伐染血以他天煞真灵罡气为变种的万业天煞火。 天机玄,日月变,光耀万里。 魔焰滔滔碎裂了山河,业火铺陈,两道光柱灼烧数万里,直奔那横立下来如同山岳的驾辇。 “放肆!” 呼月大圣怒喝一声。 刚才的器灵还是他的手下败将,借着魂魄入幡强行拔高了实力,又仗着神兵伤及铁雨,如今更是以目击大术直视且要掀翻老天王的驾辇,怎能不让他怒从心中起,厌自识海生。 得势张狂令人十分的厌恶。 尤其还是刚才在他手中不堪一击的人。 如果不是罗天封拼了命的保他,那一击足以彻底抹除器灵的身躯,将这古宝毙命在他的手中。 “呼!” 呼月。 月华银沙自天河的尽头浣来,化作无穷的光罩映衬银色光芒,将此界青天染白。 好似当真坠落下一尊天月,要将无边业火覆灭。 镇压那从深渊苏醒走出的魔主。 然而不过是片刻宁静,天空彻底该换紫红,呼月大圣像是看到无数魔兵在火中施展道术神通。 “我来助你!” 魇藏将手掌印在呼月的背后。 本被镇压的月华似乎一下活络过来。 银灿灿的沙尘迅速铸造成鳞甲。 一只玄黑利爪从中探出。 披甲的黑龙昂首怒吼。 与此同时,血泊中的铁雨大圣吐出一道玄光融入黑龙。 披着银色甲胄的黑龙搅动风云,呼风唤雨。 伴随着瓢泼大雨的洗礼。 嗤! 紫灰色的蒸汽自下而上的席卷了上去,终于让火焰神光在距离架辇百丈前止住。 渐渐的火势见小,化作烟尘消散。 老天王的神色平静,目光寂然,淡然的看向燃烧却渐渐熄灭的神火,微微颔首。 魂幡器灵确实拥有不凡力量,仅仅是一道目击神术竟然就要三位大圣出手才能止住颓势,足可见一斑。 不过他并不感到诧异。 魇藏大圣面色阴沉的回头看向另外三人。 “我们一齐出手!” 他们六人是整个南地的大圣,臣服于老天王,也是南地最为顶尖的战力,不然老天王根本不会带他们来到大教以做稳妥。 此刻正是他们应该发挥作用的时候,否则岂不是愧对资源供养。 何况不过是一个仗着神兵厉害的新晋器灵,就算再厉害又怎么可能抵挡住他们六人联手,在他们六圣攻伐之下,纵是半步道君也得饮恨,区区一个执掌了神兵的兵器灵性根本不足为惧。 “小心,他有古怪。”已返回的铁雨止住伤势,大半身躯是稳住了,只可惜断臂依旧没有修复完整,不由出言提醒。 神色凝重不做假的继续说道:“他的道吞人气血法力,遏制了我的玄功。” “我知道他。” “昔年在东荒大境他曾出手斗战数大宗的天骄道子,许多候选道子死在他的手中,虽然他自称尊魂,实则吞魂炼魄,被称作吞魂魔君,想必就是尊魂幡本身对修士圣血法力的压制。” “最重要的是,我们就是战到身躯破碎也不要让神魂离开识海。” “一旦离开识海,宛如待宰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苍宿问道:“难道大圣也不能?” “大圣也不行!” 魇藏大圣详细的诉说着得到的情报。 肯定很多修士吃过这个亏。 因为许多修士的神魂反而能发挥出更为强大的力量。 也许只有一瞬就足以扭转战局,甚至以神魂飞遁撕开虚空域垒,远逃空间。 可是那柄鬼幡像是天生克星,一旦被鬼幡笼罩怕是很难逃脱。 “一起出手!” 四位大圣各自上前一步。 “无耻!” 早被重创的罗蛮平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惜翠姑的刀太快,以他如今炼假的境界根本参与不了如此恐怖的战斗。 曾几何时,他能翻手镇压涂山君,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涂山君一人力敌众圣。 若不是他这个残废和老弱的教主拖累,也不至于让涂山君不能主动进攻,只能横断天空大地,犹如一面墙壁死挡于身前。 “哇啊啊。”罗蛮平大吼。 他怎么就如此不争气。 明明摸到了还真的门槛,怎么就是无法还真。 魇藏瞥了罗蛮平一眼,又回转目光看向犹如魔主的涂山君。 说道:“你是古老的器灵,夺天地造化的绝世圣兵,身负不朽与通天彻地的本事,但这是厮杀,杀人就是要百无禁忌。” “你也别怪自己带着老弱病残与我等作战,若你识相臣服我主,当有晋神兵之机!”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想死就继续上前。” 呼月大怒长啸:“你找死!” 嘶。 一道漆黑披着银甲的利爪如天柱降临,好似开天辟地般凭空的捏造出一颗古星。 这恐怖的爪在神光环绕圣气迸发中攥向了天空中的赤发身影,要将那身影彻底变成掌中烟尘搓成飞灰,连他的道也彻底磨灭。 这一击,聚集了四位大圣玄通,看似是一头披甲的苍龙,实则是四圣合力的具现,别说是肉体凡胎,哪怕是还真法相,堪称是先天圣灵,演化万丈法身也会被这一爪彻底碾碎。 罗天封的神色剧变。 这四人和他当年应对的二十八人可不同。 四人都是顶尖大圣,虽不能能被称作圣王,也都是雄踞一方的高修,面对任何一个都让人头痛,何况是对方四人齐出手。 他是相信涂山君实力的,可是说到底,涂山君终究只是新晋还真,纵然拥有天骄道子的水准,也不是成名已久就的大圣啊。 暗道一声该死就要出手相助。 不过就在他想要出手的时候,法力骤然汹涌了起来。 罗天封赶忙望去。 只见那赤发身影将魔猿战法催动演化,好似一头上古猿王在他的背后长嘶。 一条黑铁棒悬裂苍穹碾碎大地,盘旋在魔主头顶,不可一世的灭世银鳞苍龙在这铁棒下好似成了长角的泥鳅,披鳞的蚯蚓。 轰隆! 铁棒下,四圣纷纷口吐鲜血的倒退。 其中伤势最重的两人更是暴出血色的雾光,身躯不由得踉跄跌于血泊。 苍宿大圣怒吼祭出法相,万丈的龙首人身坐落,宛如一尊古圣龙王镇压住宇宙的灵机,同时月华、魇魔、剑王三大法相同时落下。 四圣法相以四方分镇中央的涂山君。 “死!” 雷音四道,法镇万古。 居中的涂山君终于显化青面獠牙的恶鬼之相,长啸崛起,嘶哑鬼吼震动天地。 一脚踏碎大地也将月碎神光形成的禁锢山丘变成沙尘,阴阳轮转化作一道恐怖的星辰画出最为绚烂的轨迹。 嘭! 一棒碎山裂法相。 呼月宛如一个被拧干的抹布被挑飞出去,就连笼罩下来的月华也成为朦胧的雾气。 只看那雾中魔主战落乾坤将龙首削下,把梦魇抹除,更将天剑也一同锤成点点的星光,随着阴风飘散远去。 霎那间。 一死两重伤。 还有一人当场吓破胆成了缩头的乌龟。 站在架辇身旁的一位女修当即动了,毫无预兆的出手。 她身着金麟法袍,头顶紫金发冠。 两道金环像是她的手镯却在法力催动下演化出无数飞环,宛如散落下来的天火星光将意欲前行扩大战果的涂山君止住。 她必须出手。 绝不可让器灵吞魂炼魄! “圣王?!” 罗蛮平惊呼出声,但更让他惊讶的是涂山君。 涂山君才突破就成为圣王,更是一战力破四位大圣,逼得一位圣王出手才让他止住脚步。 然而涂山君不过是轻微一顿,手中天击化作风车,将飞环蹦飞,飞环如陨落星辰将大地击毁,踏步向前要将拦路者碾死。 “天威如狱,固锁魔神!” 女圣王妙演圣法,飞环嵌合成九十九条天锁长链,篆刻法则气机,好似成了秩序的化身般死死的扣在涂山君的身躯,将继续向前的涂山君困住,并且固锁在原地不能动弹任她炼化。 其中部分更是缠绕住神兵天击,要将涂山君和神兵彻底分开。 她看的很明白。 器灵的实力虽强,若没有神兵傍身也无法力克四圣,尤其更不能让四圣身亡,以至于被逼出肉身识海的神魂。 不然魂入幡中,器灵的实力还要向前进,再想要制住器灵就难了。 “蹦。” 锁链碎裂,涂山君跳出封锁。 毫不犹豫横击女圣王头颅。 “死!” 罗蛮平大喜。 目光却骤然一紧。 那位曾立于架辇的另一位圣王身影早就消失了。 “不好!” “你输了!” 女圣王冷笑一声,飞环成盾链。 另一位圣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罗天封的身后。 一刀砍下。 想要枭首罗天封。 第952章 圣王 身着麒麟法袍的女圣王说道:“器灵终究是器灵,若无兵主操控,哪怕你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要禁锢于玄兵之中。” “我们早就看穿了你的弱点,你不敢上上前,就逼你引你上前!” “完了完了。” 罗蛮平强撑祭出法相,横推一掌想要救下罗天封。 奈何那位本就是老天王的左右手之一,本身就是足以称为圣王的强大修士。 这一刀又快又狠,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尤其是在对方悄无声息摸到教主身旁之后。 别说罗蛮平救不下,就是涂山君在没有牵扯的情况下也无法救下。 铿。 金石交击。 火花飞溅似日月着落,又像是暮色黄昏迎来的无边霞光,灿烂的让人沉溺于其中,偏偏也刺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似乎只要敢看向火花就会被圣气刺穿被神光剜去双眸的华彩和颜色。 罗天涯死死的盯着拦住自己的刀。 那是一柄神兵。 整个大教也不过才五件神兵。 南北各一部,教主持有一件,族老会拥有一柄,还有就是老祖手中拥有,当然,他们手中的神兵和老祖手中的没法比。 人有高低修为,兵更有强弱之分。 但哪怕是最弱的神兵也绝不是寻常人能够拥有。 如果说圣兵超凡入圣能够千古不朽,蕴藏无边法力,催动之轻能翻江倒海,重则碎裂星辰镇压洞天福地。 那么神兵就是后天神灵。 若能诞生出神性,孕育出一尊神灵,可踏红尘大世,镇压一片星空宇宙。 神兵非道君不可执掌。 哪怕是弱小的神兵也是锋利到极致的恐怖重宝。 每一件都能让一位普通大圣蜕变成圣王,如果本身就是圣王,再握神兵,其战力不可想象。 就像是那位器灵一样。 神兵在手,战法演化之下一力破四圣。 他想到过神兵会落在罗天封的手中。 因为罗天鹏死了,神兵晶魄一定会被罗天封收走,不过在葬神族的葬天钉下,罗天封纵有无边法力,也只能先压制自身的伤势而不能动身出手。 催动神兵也根本不可能挡住他这一刀。 因此,他抓住这个机会。 只要能够斩落罗天封的头颅,没了兵主,那赤发的魔圣器灵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件兵器。 让兵器自己杀人,无疑于天方夜谭。 哪怕是其他的器灵宝物,也需要有一个执掌兵器的兵主。 然而此刻神兵晶魄就挡在他的面前。 手持神兵的是一位身着法袍的壮硕伟岸大汉,形如君王,也似雄主,手持一柄神刀,挡住了罗天涯的长刀。 两刀相刻。 神刀晶魄入砍三寸,差一点将那柄圣兵长刀分成两半。 “你没死?!” 罗天涯大惊。 天王的计策怎么可能不成功呢,而且以罗天封的性子也一定会歼灭左天王一脉,不可能留下活口。 哪怕此举会让大教的实力有所衰落,但谁又会在意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是否有关大教平衡。 更不用说罗天封自诩掌握神药,可以借助神药逆天改命、起死回生,进而冲突道君境界,只要大教重新拥有道君,往日的损失根本不算什么。 以道君的神威,可镇压四方,封侯拜王。 罗天鹏目光灵性十足却无神智蕴藏,强横的灵机在神兵加持下宛如上古的鲲鹏复生役使金爪,撕裂苍穹,碎裂大地,将持幡的罗天封护佑在身后,演化圣法将欺近的罗天涯逼退。 “你在看哪里?” 空灵中带着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彻。 女圣王骤然回神。 眼前的器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出了三面。 好似三面合一。 身上的法袍也化作制式冕服,如同一位王者御驾亲征。 手中铁棒兵锋昌盛。 一击落下,她的绝世圣兵链盾破碎,连带着她的身躯也被击中。 护体罡气根本抵挡不住,刹那碎裂她的身躯也也逸出鲜血,染红法袍,将玲珑身躯勾勒,然而器灵毫不动摇的又是一棒。 三相法身同体。 升仙经文终轮转。 圣王威赫赫,魔焰气熊熊。 现在的涂山君仿佛不再是深渊走出的魔主,而是端坐九重天的神君仙王。 三法合一,内蕴魔意战法演佛陀明王,坐看苍穹起灭,覆苍茫红尘大世,负阴阳轮转,大道磨还。 分明这是一棒却让人看到了无上的拳,拳意来自九幽又像是镇自九天。 那是一种玄黑,具备着吞天噬地的威能。 拳升震日月,意抖颤星河。 空间出现了空旷和寂静,并不是稳固下来,而是被吞没炼化了。 没有破碎毫无生息的被炼化成了死寂的虚空,同时就连飞环也在这一‘拳’崩裂。 两道金环乃是绝世的圣兵,拥有大道法则的篆刻,内含不朽的真意,却被一拳轰碎,金环的主人极力的躲避, “杀!” 麒麟法袍的女圣王没有丝毫退缩演化战法,对上那击来的拳。 毫无意外。 圣血再一次挥洒。 女圣王整条手臂完全被三法合一的神兵碾碎。 女圣王脸色苍白。 圣兵被活活打爆本就反噬了她,现在又被破开道体身躯,连麒麟圣袍都抵挡不住,成了破衣烂衫,头冠碎裂使得秀发披散,狼狈不堪。 也就是她乃是还真中的强者,走出大教可被尊称一声圣王,不然怕是那一拳就要了她的命。 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为何四位大圣合力还能被此人镇压。 这器灵根本就是怪物,比那些大宗大族的天骄道子还要可怕的存在。 涂山君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凛冽刀芒,没有转身的继续出手。 他的头顶那浑浊混沌雾气中探出一只青白色的鬼手,鬼手宛如青苍天空垂下,化掌为拳。 一拳递出,好似让人看到轮回路在面前浮现,紧接着就看到罗天涯手中的绝世圣兵在这一拳下对折断裂。 噗。 罗天涯长吐鲜血。 难以置信的看向手中断刀。 长刀是在神兵对拼中被砍入三寸不假,可是也不该这么脆弱啊,竟然被那未知的法相打成了对折。 简直难以置信。 这么多年他都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修士,不,这根本不是修士,这是兵器。 “该死,该死的罗天封!” 罗天涯眼中浮现暴戾和嫉色。 如果他有一件神兵,如果这件异类古宝是他的,或许他就是今日的赢家了,或许就连老天王都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目光看过去。 紧接着赶忙摇头。 不可能的,天王虽老却强的恐怖。 眼下器灵手段尽出,又是提升实力的宝术又是法相,基本上这两道底牌已是圣王的极限,别看器灵镇压了他们六人,实则经过此番苦战他已经没有胜算。 只能败落,成为趁手的兵器。 罗天涯像是早预料到以后老天王执掌玄兵的场景似的。 “杀!” 厮杀依旧继续。 神兵天击骤然落下。 就要撕扯开罗天涯的识海将他的神魂抓出。 罗天涯避无可避不由得祭出法相。 浮如大岳立山河古星之上。 不灭修罗战体催出毁天灭地的力量,使得那万丈的法相好似能够摘星拿月,悍然与青白色的鬼手拼拳,一拳一掌,化作两道大星对撞。 女圣王也找准机会出手。 法相大界降临。 在两大圣王的联手斗战中,涂山君嘴角涌现黑红色的血,身上的衣袍也多了斑驳。 天击棒上不知道是谁的血肉与筋骨,他已经没有精神继续注意,只知在战法鏖杀中,他碾碎了圣王法相。 女圣王断腿坠落,破碎了一连串的山岳丘陵,摔出千里方才堪堪止住身形,不过许久都没有动静传来,纵不死也重伤濒灭生机。 罗天涯苦苦支撑却终不得战机。 悲愤交加却只能狂怒嘶吼。 被神拳碎裂胸膛五脏的罗天涯大口吐出内脏的碎片,挣扎了半天也不曾从地上爬起,哪怕稍微起身反而让他再次重重摔落。 沉重声响寂问大地。 力镇双圣王,活劈四大圣! 如魔主,似神君。 头角峥嵘。 赤发狂舞。 神色冷漠的涂山君未再向前。 “越线者,杀无赦!” 嘶哑鬼神终下了判决。 犹如一道天壁神堑,横断了众圣与神药的长路。 罗天涯咬牙大吼,他从一开始就落入对方设计之中。 他以为能够偷袭兵主,不想却被复生的罗天鹏威吓身形,反应过来的时候金麒大圣快没了还手之力,让他只能回援拯救,没想到反而被器灵打折圣兵。 “你不敢上前,是畏惧吗?” 老天王没有看自己败落的手下。 一双神眸像是要越过涂山君刺穿兵主,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反而是悠悠起身,走下长阶,淡然地说道:“你怕我会杀死他!” 既然器灵能够通过神魂提升实力,为何不继续向前的扩大战果,持续杀戮以换取实力的拔高,那就是他不敢。 只要超过一定的距离,身为兵主的罗天封就会暴露在老天王的手中。 正如罗天涯想到的那样,兵主死玄兵落,一切将尘埃落定。 老天王不会允许涂山君吞掉他的属下,不过如果能为获得尊魂幡创造契机,他不介意送几个圣人给器灵吞魂。 涂山君正是明白这一点。 他没有贸动,而是冷声说道:“杀了你,他们都得死!” “说的很对。” “杀了你,他们都会死。”老天王同样说出这句话,神目扫视罗天封以及罗蛮平又缓缓收了回来。 他不需要如罗天涯和众圣一般。 若是六人一齐出手,或许还有获胜的机会,可惜他们放弃了,而是想要斩杀兵主来取巧,但这反而会落入下乘。 “待本王抹除你的器灵身神识,摘取神药突破那半步境界成为道君,你终会臣服成为本王手中之兵,为本王征战!” “兵器再强依然是兵器,由修士执掌不由你。” 老天王那如诸神群魔诅咒的双眸演化出一道紫色的玄光。 踏步向前的同时捻决道:“古之大神通者曾演兵诀,就让你看一下,在兵诀下,哪怕是神兵也要俯首。” “兵!” 嗡。 一股奇异的波动震颤着在虚空炸开。 紫色的玄光蔓延开来,好似整个天地的兵锋都在这玄光的照映下沉睡。 那是对神兵对直接的控制,要将无主和有主的神兵全都打上自己的神识烙印。 “天煞真灵罡气!” 紫红色尽黑的火光自涂山君的身躯燃烧起来,在他举起神兵的时候盛放为一道通往十重天的光柱,将上方玄紫兵气撕开。 第953章 血尊 玄锋起。 光柱天海直杀天际。 天煞真灵罡逸散出业火犹如星火迅速点落四方,燃烧出一片混沌大世。 又像是地狱终于从幽冥的深处浮现,更映衬那横棒盘坐于真罡道座上的高大身影似火中魔,业中佛。 “阴阳掠,燃不死火,心观应,照万业活。” 诵经大魔高吟不死道文。 黑红色的混沌于业火中升起,化作了最为坚固的真罡护佑着他的身躯,让他能够在着玄紫色的神光中保持自己的灵性。 左手掐不死道印,右手引魔血大术。 神兵天击化作一只小兵悬于头镇压灵感神识。 老天王略感遗憾的说道:“若是你只有这般本事,今日合该受兵诀炼化!” 空寂年轻的双眸闪过异色。 他一出手就察觉到眼前的器灵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 明明施加在他身躯的那道三法神通是古老底蕴,或可来自太乙升仙,被称作‘混炼诸法合道太乙’,门中人称其为‘升仙秘术’。 “藏拙了吗?” 老天王苍老的面容始终平静。 不管器灵是否藏拙,还是本事只有这般,他也一样会全力以赴。 就像是器灵说的那样‘你死了,他们都会死’他不屑于去斩杀兵主罗天封,只有正面击溃所有敌人,才是强者应该做到的。 只要将器灵击溃,以罗天封现在的状态,不过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虫豸。 修士要自信于自身的实力。 “兵。” “炼!” 古之大神通者演化的兵诀确是无上的秘术,就连涂山君也不得不承认兵诀对他的压制。 如果没有此刻的苦苦支撑,他或许连神兵天击都再也无法握住,因为他根本就争夺不过兵诀的炼化。 大神通秘术对神兵的压制达到了极点,神兵天击已无法庇护涂山君的血身。 就连地狱业火也逐渐被紫玄真光炼化消弭。 涂山君觉得自己此刻化作了一块神铁,在一道极为恐怖的神通之人手中任凭对方锻造。 叮。 铛。 他看到无尽虚空之上浮现一道高耸如宇宙的威严身影,模糊不清,却能清楚的看到‘他’扬起了铁锤。 一锤落下,星河寂静。 红尘大世成为他的锻台,炼化着一柄无名的神锋。 不死眸猛然扩张,涂山君惊骇道:“无上的炼器秘术!” 他不再抗拒,而是亲身体验着大神通者演化的兵诀。 以宇宙为炉,大世为台,星河为泉,锻天锻地,造无上神锋,炼天下兵器,是为“蚩”,蚩兵诀,蚩天下神兵利器。 千年的炼器积累于此时厚积薄发,观摩老天王演化兵诀而悟‘蚩’之古炼器诀。 一道古老的‘蚩’字虚幻于远天虚空。 紧接着迸发出仙光神韵浮现在涂山君的面前。 惊诧于赤发器灵对炼兵术的恐怖悟性,竟能观摩大神通虚影而领悟兵诀古字,可惜纵有这般逆天的悟性也要死在兵诀的炼化之下。 老天王犹如一尊太古圣王从远古走来现代,磅礴灵机倾天。 一掌探出。 君临天下,摇撼九天。 玄紫色的兵诀火气化作一只托天的神掌,轰然从虚空落下将这一方大界都完全炼化,彻底归于虚无,而身处于业火界中的赤发身影当然不能幸免,被生生团成了血光,成了散落而下的黑血。 魔血浸染大地。 咣当。 神兵天击坠落下来将那魔血铸造的精铁地面砸出深坑。 长柄刺穿,斜于巨坑之中。 持有神兵的主人早已经无踪,只剩下黑红色的鲜血,汇聚成了一个不小的湖泊,在漫天细雨下越发广阔。 “败了吗?!” 罗蛮平寂然跌落于地。 难以置信刚刚力劈四圣镇压双王的强人会死。 他满怀希冀的望向血泊,希望着那血色的湖泊能够蒸腾为煞,重新汇聚出一道身影,可惜,良久都未曾煞气腾云。 也没有听到熟悉的蒸汽飞逝。 前与姑苏翠光的一战已经耗尽尊魂幡煞气,回天道体终究是靠着蛮力破解。 “老天王胜了!” 罗天涯笑了起来。 他曾与器灵战斗,也感受到那强横到极致的战力,持有神兵的器灵或许可以看做是另一位完好状态的教主罗天封,尽管他总觉得罗天封只有一身道行,不得不承认罗天封确实是实至名归的强人。 论及实力,这两人都要逊色于老天王。 老天王曾是老祖那一个时代的强者,是古老的圣王。 哪怕气血衰败但他的境界高绝,完全是以境压人。在这般境界下以大神通兵诀镇压神兵灵性,妄图直接炼化了涂山君的血身。 兵诀是无上的炼器秘术不假,但却一样是攻伐的大术。 一击湮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与罗蛮平的如丧考妣不同,老天王一系的圣人完全恢复神采,欢呼雀跃。 除去了器灵这尊大敌老天王就能利用神药恢复气血冲突半步成为真正的道君,介时,他们终将拿回曾经的一切。 鞅伍呆愣不动。 直直的看着翻涌的血色湖泊,长泪道:“大人是无敌的!” 神识震动就要从罗天封的手中接管尊魂幡,只要还有煞气,只要还有阴神,涂山君就一定还能归来,还能重铸身躯。 那是不死的身躯,属于不死的魔神。 只要他拼尽全力的摇动玄宝,一定能再复魔主! 吧嗒。 一只惨白的手掌落在青年肩头。 高大的身影犹如一颗参天的大树,为其遮挡住了所有飘摇的风雨,定住虚空映来的神光。 他看起来只有七尺有余,却像是坚不可摧的太阳。 让罗鞅伍都不由的惊呼,也同时热泪盈眶。 涂山君朗声赞叹:“好神通!好道术!” 老天王形如枯鬼的苍容并没有惊愕的神色。 那璀璨的双眸旋即落过来,又看向血色的湖泊和湖中天击,终于流露出些许的诧异,淡然的声音中惊出异色的说道:“身外化身。” “我更喜欢人称呼它为‘一气化三清’。” 涂山君抬起苍白的鬼手,神兵震颤轰然返回他的手中。 黑红色的湖泊和坠落的鲜血,嗤的一声,化作漫天黑气归流入涂山君的本尊道体身躯。 “太阴玄血凝斗神。” 收回了全身魔血的涂山君脸色恢复几分红润。 一双天渊双眸深邃而平静。 “什么!” 不仅罗天涯大惊失色,其余的大圣更是错愕难言。 满脸的震惊之色。 他们没想到先前与他们战斗的根本不是本尊,而是一身魔血凝聚的斗身。 不过是一身魔血就活劈了四位大圣,这说出去简直天方夜谭,要知道涂山君根本不是道君,他不过是还真的大圣。 什么圣王,在涂山君的面前,他们根本不配称作圣王,怕是很多的圣王都不配称王。 涂山君的出现,让他们的脑海都浮现了一个惊悚的念头‘同阶无敌’,大圣、圣王,统统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惨白鬼手攥紧天击。 魔血在他的手指下书写下一个‘蚩’字。 蚩兵经文隔绝兵诀炼化,魔血为墨黑浸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的天渊魔眼燃烧起熊熊火焰。 “千年选锋炼还真,终要一试!” 低垂眼帘的老天王没有庆幸反而是大怒。 他并不是愤怒涂山君以魔血化身斗斩六圣。 他愤怒器灵竟会以为他不想正面战斗,而是会出手斩杀兵主,因此埋藏本尊于罗天封身旁,以备偷袭。 涂山君想错了,老天王没有这样做。 老天王要神兵臣服就一定会正面赢得所有的胜利。 以他如今的实力根本不屑于再耍计谋。 为了让罗天封带路他耗费了些许心神,然而,在老祖失踪,族老会半隐退,那位跌落境界的族老坐死关的情况下,他就是大教当之无愧的最强者! “神兵非要执迷不悟?” 老天王踏步向前,朗声道:“汝既是兵器,何以如此多情,罗天封的兴亡非你一神兵可以逆转,纵然你得到神药,也不可能救活他,没人可以起死回生。” “本王怜你,给你归顺的机会。” 他人以强击弱,涂山君从不挑理由,他只会觉得是自己不够强。 死过、败过、避过,该一战的时候从未怕过,哪怕自己面对的对手是多么的恐怖,是圣人、道君还是大神通者他依然敢向天挥拳。 对于陨炎道兄涂山君心中是有愧的。 当年他末路之下远走阳城是陨炎出手横击众多真人,不然他就会重新落入血煞宗魔修的手中,那时候他实力不够,又被看破跟脚,一旦失陷必然生死不能自己。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他却为陨炎道兄打开了地下神宫,让阎浮道君趁虚而入,使道兄陷入算计之中生死不能自己。 对于当年的那件事,他没有说,却始终耿耿于怀,从来都不曾放下,现在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又怎能退却。 况且,涂山君并不觉得老天王是不可战胜的。 从青年罗天封的手中接过魂幡。 立于青年罗天封身侧的涂山君捻决化作一道法印。 尊魂幡如长龙飞上天空,鬼手迅速起出一道道法印,阴阳交织,天地大化混沌,分化九幽九天,上下一十八层。 第954章 演相 千万兵,十万将。 圣人显,威法王。 上至九重天,下落九重渊。 猖兵驾云,杀气腾腾。 凛冽的阴冷气息彻底改换了天地,铿铿震动间,一位位鬼将铁面罩寒,领兵阵踏空浸染了无边的青天。 如此诡异的大景让众圣无声。 好似他们原先根本不曾生活在阴间,而是灿烂的阳世。 千万猖兵如云,漫天鬼将簇拥。 十方鬼王各自捻决登上了属于各自的王庭。 大座高台上。 头顶珠冕,身着王袍涂山君的背后是十杆小幡,如千军万马剑戟林立,挺拔的高大身躯在王袍映衬下犹如鬼中王者。 掌日月乾坤,握天下大世,开府封王于浑浊阴天。 手持神兵天击横立,威震天下。 长声问道:“道友可识得我这阵法!” 千般道术,万类神通,哪怕是涂山君亲自施展,都只是发挥出尊魂幡一部分战力而已,唯有十方鬼王杀生阵,能够完全且极致的发挥出尊魂幡所有的实力。 这是尊魂幡最强的道! 不然涂山君也不会说出,给他十位圣人活炼大圣,圣王。 若是真有十位还真为阵中的中流砥柱、威杀鬼王,只要幡主能够撑住的住,或许也可以真炼大道之君。 这才是尊魂幡的恐怖之处,能够发挥出众阴神最为极限的力量。 魇藏大圣赶忙出言提醒道:“天王小心,此乃十方鬼王杀生阵!” “还有后招?” 罗天涯和女圣王惊呼,他们本以为自己出手逼得涂山君极尽枯竭,没想到最终与之战斗的不过是一道三清血神,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更不用说他们还落败,很彻底的输了。 在他们看来,本尊现身的涂山君必会动用升仙秘术和法相真身,不想却用出他们从不曾见过的大阵。 那根本不是阵法。 倒像是御驾亲征的阴天鬼王率领他的阴兵席卷大世,战至宇宙的边荒。 盘坐山丘的罗天封心中是否后悔不得而知。 他目光中也满是匪夷所思。 没想到涂山君的豪言并不是吹嘘。 十方鬼圣显化阵前,千万阴神化作漫天兵卒,如远古天庭重临世间。 高台神龛,珠帘如雾,使得涂山君愈发朦胧,当真如一尊帝王般从遥远的幽冥深邃,率领他的兵马驾临此世。 罗天封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会后悔。 他知道自己不信任涂山君。 他不会信任一个有自己思想的兵器,不仅仅是两人未曾同生共死的经历,也是因为身为大教之主的警惕,让他天然如此。 到最后,他想的不是后悔自己没有提早为尊魂幡积蓄力量,是殊死一搏以北地圣人助涂山君还真。 阵起十方,十方俱灭。 老天王的衣摆如铁卷垂下,发丝任阴风飘摇散落于肩,他很苍老,唯有一双眼睛拥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春。 听闻十方威名亦不曾后退半步,反而继续踏空上前。 从虚空中取出一柄长锏。 神兵,九重! 锏有九重天,篆刻九界古老生灵,四大圣灵栩栩如生,蛮荒古民奔走于图迸发出无穷的力量,就好像一下子将人拉入那个时代。 那一个苍茫却又波澜壮阔的天地,持有金锏的老天王如同走出上古的战王。 老天王扶手掌于金锏一节,正绘制真龙圣灵。 真龙节转。 唰唰。 古今帝王以真龙自居,凡间帝王更是自号真龙天子。 运转真龙圣灵同化金锏。 上打无道昏君,下打奸佞臣子。 龙节转,豪光盛放。 真龙之龙似乎终于在此刻解放,一道虚幻接近真实的龙影仰天长啸,震动古今,想要撕开这漫天的阴神。 “神兵之威。” 罗天封神色凛然。 他们虽然掌握神兵,然而却不能发挥出神兵伟力。 神兵有灵,更具备无上神通,想要彻底发挥出来必然要道君强者,没想到老天王几乎快要发挥出九重的力量了。 老天王大步踏来,仿佛战神。 真龙虚影盘踞怒吼将原来的阴气隔绝。 吞吐间像是拥有一副无尽的肚肠,不管是什么气息灵机都被真龙虚影快速炼化。 “龙灵专克帝王。” “任你是鬼皇人王,皆要败于龙灵之下。” 以兵诀催动的龙灵仿佛真的古龙撕开时间从长河中逆流而来,真龙面前任何的王者都要败亡,这是宿命的克制,是高位对下位的彻底碾压。 涂山君冷笑,天渊魔眼淡漠。 不管是真龙天子还是老天之子,他都不在乎,也根本不自诩。 他不需要老天爷的承认,也不需要什么狗屁真龙的承认。 他的力量从漫天鬼神中来。 是鬼众给予他力量。 神龛高台上的涂山君役使小幡。 小幡飞入天空尽头的阵图。 漫天鬼神同时捻决。 “风来!” 涂山君一手持兵,另一手持一杆大幡,于神龛高台呼风唤雨。 一时, 阴风起,大雾来。 积黑云于上苍,蕴阴雷于茫茫。 一连牵引五道小幡,嘶哑雷音如鬼神敕令,幡落阵图爆发出刺目的神光,紧接着融入这广阔的天地,成为实质贯通图录。 “入吾阵中,斩光华,灭灵性,衰生机,竭法海,死生三灾!” 仙图鬼阵演化。 兵肃化杀。 天众鬼神齐掐印。 走来的老天王好似一下子苍老千岁,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披散的长发苍白而枯槁,没有了曾经的柔顺和神光,晶莹无暇的圣王体浮现汗渍,像是一下从个无敌古圣王变成了垂暮老者,颤巍而行。 老天王望着自己腐朽的身躯。 转金锏凤灵龟灵。 双灵护身堪堪止住了颓势。 不由大叹道:“好厉害的杀阵!” 如果不是他以兵诀催动神兵,以超越当前的半步道行硬定住身躯,恐怖会在千万鬼神演化的仙图大阵中化作一捧黄土,到时候他就算拥有通天的道行,没有肉身也不过是魂幡的其中一魂罢了。 真不愧是绝世的杀生大阵。 入阵生灵,非杀不可! “风!” “火!” “雷!” 涂山君毫不犹豫的再引三道小幡。 三幡各自落入三位炼虚鬼圣之手,扯开一看,青黑色的幡面正绘制着古字,如同大道篆刻下的经文,散发着独属于‘灾’的恐怖力量,每一道气息都能令红尘大世陷入无尽的天灾之中。 阴风要剐开老天王的道躯,业火自丹田一路燃烧至紫府,好似要从内至外的摧毁。 阴雷粘稠仿佛至阴至邪却又至阳至刚。 一击落下,虚空都被震落,湮灭了古老空间的勃勃生机。 老天王长啸: “一息尚存,希望不灭。” “祖巫不灭术!” 老天王看似枯槁瘦弱,实际上法衣战袍下分明是壮硕的身躯。 可是在祖巫不灭术的施展下,他的身躯气血仿佛一下子干涸,整个不灭修罗道体化作干瘦到极致的枯骨,似乎没有了一点血肉气息存留。 涂山君却不敢有任何大意。 那枯瘦的身躯比刚才更为可怕,蕴藏的力量像是无数星辰淬炼而成的一点点精华,然后堆积成一个人形。 那不是人,不是修士,最纯粹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镇压一切。 嗡。 道韵波动震烁。 涂山君好像看到了一朵奇异的花在老天王的头顶盛开了。 “道花!” 罗天封惊而失声。 “是道花!”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方才拥有了成仙的基础。” “老天王果然抵达这一步了。” 众圣欣喜不已。 他们或多或少的猜测着。 谁都没有见过老天王的道花,没想到会在今日见到。 罗蛮平的心情大起大落,这几日的经历,甚至能够成为他波澜壮阔的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幕,他祈祷似的合上双手:“不,老天王还没有达到,他的花是虚幻的,并不是真实的。” 涂山君也看出了。 他当年就见识过有道真君的强大。 不过,连道君他都敢炸,区区一位半步道君,虚幻道花,充其量也不过是圣王中的不世强者而已,他又有什么畏惧的。 于是,再引小幡。 就要彻底发挥出十方鬼王杀生阵的完全力量。 “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禁!” 苍老的声音响彻。 禁字诀激发。 又是一门大神通之术! 涂山君骤然发现自己好像无法拔出背后小幡。 小幡不过是仙阵一个类似捻决施法的仪轨而已,不需要小幡也能发挥出杀阵的力量,然而,杀阵现在硬生生的遏制住了力量的爆发。 老天王沉声道:“上古皇者的强大禁术也只能禁你三息,你这杀阵着实可怕,不过这也足够了!” “大界降临。” “法相!” “灭神修罗!” 万丈神体随大界降临。 四圣灵盘旋于四方。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 金锏化作三千丈被神战修罗攥在手中,虚幻的道花悬于神战修罗法相的头顶,好似一片取代了天空,只余下最为纯粹的紫色道花。 虚幻道花如天瀑飞扬,浇筑修罗神体,使之成为一尊不灭的紫色修罗战神。 涂山君并未慌乱。 该说不愧是曾与道君站在同一个时代的古圣王吗,施展出的秘术确实强大到了极致。 纵然是千万阴神十方鬼圣也为之驻足三息。 那么道君只会更加的恐怖。 可惜,老天王只是摸到那个境界,并非真正的道君。 而且,涂山君也并不是一般的圣王。 他倒也想看看,到底是虚幻道花浇筑的战神修罗更为强大,还是他千万阴神汇聚一身的无上帝王更加恐怖。 “大界降临。” “法相。” “万神鬼帝!” 第955章 鬼帝 呜! 长嘶如诉。 一十八层天地中,千万阴神神态各异捻诀行礼。 唱诵经文。 经文流转入幽幽冥渊,化作混沌浊气,宛如碧海波涛般涌去。 激荡于天际,拍打在一道高耸接天的厚重青铜巨门前。 巨门之高大好似上至三十三天,下至无尽的冥土,数以千万的漫天鬼神都在此刻成为繁星点缀。 轰隆! 雷霆响彻却不见雷光闪烁。 一时分不清,刚才到底是否真的有雷音真形。 只见暗红色的撞角撕开了沉重粘稠的雾。 或许迸发的根本就不是雾,而是门。 一道根本不存在于这世间的青铜鬼门,因为千万鬼神的呼唤而降临了,并且缓缓打开,铲出一道暗红角檐。 斗角飞檐盘盘相固,斜飞出奇珍异兽,或蹲或坐,或伏或挺,直到长檐彻底从雾中飞了出来,才终于看到琉璃真瓦,青黑如天。 阴风怒号。 长幡自角檐垂下宛如铁卷般巍然。 在庞大宫殿的挤压下雾气如潮水般退去,巨型的青铜门也随之消失不见。 吧嗒。 青黑色的鬼脚踩在地面上。 湿哒哒的裤腿滴落下黑色水滴。 叮咚。 太阴玄水霎时间大地覆上了一层玄色辉光。 更多的鬼怪从中爬出,向前走去,直到身上的铁索绷直拖拽,将他们拽了个踉跄,却又再次爬起,在他们的眼中,只会拖着一切继续向前。 在那密密麻麻的恶鬼的拖拽下。 于恶鬼潮海浮沉碾动。 立于千万恶鬼山峦之上的神龛彻底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何等的壮观,散发着镇压诸天的威势,仿佛能勾起天地生灵内心身处埋藏最深的恐惧。 那是对死亡的惊悚。 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当他们直面鬼山潮海之上的巍峨神龛的那一刻,好似看到了自己的终极。 万物皆有终! 罗蛮平失神良久,微微摇头,惊而叹息。 这世间总存在着惊艳之修。 道法二字,道尽修士。 盘坐于阵中的教主罗天封同样感到了震惊。 他惊讶的不是涂山君法相的恐怖,而是器灵的图谋于法相初显的那一刻暴露出的冰山一角。 不过是一角浮现,已让他惊愕难言,骇然不已。 “你要做万法宗第二吗?” “不。” 罗天封赶忙摇头,“阴阳,生死,轮回,你不是要做万法宗第二。” “你想要超越万法宗,做天下第一!” 万法宗斩断仙凡。 自此‘仙’不能干涉凡间。 为红尘百姓开万世太平。 器灵想做的分明是窃取老天爷的权柄。 使生死有命,阴阳有数,死者踏入冥土轮回,亡者不能继续停留于世间。器灵现在还办不到,他只能将阴神收入魂幡,以此慢慢的演道。 悚然! 骇人听闻。 执掌魂幡的罗天封是感触最深的那一个。 他毕竟是大教之主,超绝的见识让他能够从中窥探出一点端倪。 罗天封嘴角抽搐,瞳孔震颤。 他或许错了。 器灵可能根本不是器灵,而是一个从荒古活下来的老怪,以这样扭曲的形态延续自己的大道,妄图有朝一日彻底代天! 罗天封很想大声的喊叫出来,他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涂山君的道,可是在他有所动作的时候,他却只能滚动喉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失声了。 紧张的失声了。 紧接着露出一个笑容。 一个释怀的笑容。 就算涂山君的道再怎么恐怖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死了。 连神药都让给涂山君。 不让不行,老天王和涂山君都比他强大。 他现在陷入到当时罗天鹏的境地。 因此他灿烂的笑了。 左右都是一个死,死在一个窃天大魔的手中总算有几分慰藉。 只有如此魔主才配吞了他罗天封的神魂。 也只有如此魔神才有资格享用神药。 果然只有起错的道号,没有叫错的外号。 吞魂魔,意吞天! 铿! 铁靴踩玄水。 狂瀑般的赤发垂于脸颊,挡住些许苍白和狰狞的獠牙。 涂山君静静矗立。 顶角剑戟箍于额头,黑红色的双眸注视着远天的高耸万丈的灭神修罗法相,以及同样立于法相之前的老天王。 老天王赞叹不已,感慨着器灵的强大。 不过,在虚幻道花的浇筑下灭神修罗早已具备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不管对方是生死大道,还是阴阳磨盘,亦或是‘命’,都将粉碎于虚空,成为无垠的尘埃被阿修罗踩在脚下。 “祖灵灭法!” “兵杀万威。” 西极庚金,白虎祖灵。 灵转。 绽放出无数道如同利刃的锋锐神光,仿佛从天地混沌前袭来,是遥远的雷霆,比近古的雷劫更为古老深邃,于虚空中化作十万金戈汇聚于三千丈的神兵九重,从灭神修罗法相手中激发。 一击迸发好似十万兵气铸造成灭世的光。 凡有触皆做两半。 是最为极致的斩击! 似乎想要将神龛和鬼山魂海一击斩灭。 …… 吼! 厉鬼凄厉嘶吼。 哗。 珠帘两开。 身着帝衣的身影从中走出。 一步踏出,天地寂然。 就好像虚幻的他终于变成真实,而他不仅存在于当下,也存在于过去、未来。 万丈法相矗立天地。 鬼帝张开青黑色的鬼手托住神龛鬼山。 顷刻间炼化成一座黑红色的大印悬于手掌。 “呜。” “呜!” 当这尊鬼帝法相出现后,杀阵中的阴灵鬼神都在为帝王庆贺。 厉啸鬼吼沉如雷霆于天空震动,好似过往与未来的鬼怪也听到了回响,于是,发出了本不该属于现在的鬼哭和神嚎。 非虚幻。 乃是纯粹的真实。 万丈的他矗立天地,俯瞰寰宇。 托掌帝印的他仿佛与仙图杀阵铸成一体。 帝印悬于顶。 滴溜溜转动。 鬼帝毫不犹豫的递出一道拳。 黑红拳芒照耀万古,好像真的看到了虚无鬼神张开了血盆大口吞魂万道。 紧接着,十万锋锐兵气被吞没殆尽。 “吞魂!” 好似千万恶鬼共同嘶吼汇聚成一道古老的帝音。 仙图杀阵的加持下,鬼帝与之虚幻道花浇筑的修罗不遑多让,甚至隐隐威压一筹。 伴随着仙图杀阵逐渐的复苏,操千万阴兵,控十万将,十方威法鬼圣簇拥的他,也将愈发的强大。 “起!” 鬼帝捻决。 七重神龛拔地而起。 黑红色的锁链刺入灭神修罗法相。 “灭!” 修罗不愧是道花浇筑。 尽管那是虚幻的,却也在第一时间撕开神龛封锁,并且转动了朱雀之灵,无边紫色席卷天地一十八层。 再转玄武之灵,紫色的盾光将一切不利统统扫出万里之外。 玄锋再斩。 十万天兵斩妖除魔。 仙图杀阵之中的鬼帝探手而去,犹如摘下日月般将帝印托于右掌。 左掌取回天空的大幡,幡化生死卷握于掌心。 随着右手手掌的攥紧。 帝印化作一只判笔。 无穷灵光于虚空中凝聚,黑红色鲜血掺杂研磨。 噗通。 玉笔落入墨池。 带起飞舞的墨龙于天空长啸。 左掌向前一推。 生死卷如同社稷仙图般展开在鬼帝的面前。 繁复的铭文是道则法力,就好像着一卷掣开的图阵并不是一卷书籍,而是对生死对真实的阐述,是最贴近生死大道的具现。 仿佛拥有着无穷魔力,囊括古今生灵绘成禁纹帝录,闪烁阴阳玄光! 嗡! 帝印所化的判笔终于落在生死卷上。 笔落惊鬼神! 一道被紫气遮盖的名字被帝印判笔勾去。 “噗!” 老天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起斩的十万玄锋气也在老天王踉跄的时候化作虚无。 老天王死死的盯着持有帝印判笔和生死幡卷的鬼帝。 他没想到涂山君还拥有这样的手段,以道法玄术要强索他的性命,让他不得不回防肉身。 “没想到有人将我逼到这般境地!” 老天王沉声说道。 “你确实是不世的强者。” “可惜终要陨落!” 紫花飘。 远天的独角神体宛如巨人向前走去。 霎时。 氤氲紫气仿佛千万星河光环,奔流入海。 汇聚于老天王干枯的身躯。 苍如枯树干的手臂从撇开法袍。 无生的肌肉焕发。 篆刻道韵神纹。 仿佛古老神灵终于复生。 干瘪的身躯缓缓壮硕起来。 神纹如血绘制成战衣,仿佛是第二层皮肤。 苍发成紫,面容沟壑更是迅速消失,好似加施于身躯的岁月成为了本该拂去的尘埃,显露出不朽的身躯。 独角自额头挤出,刺向苍天。 到了这一步,老天王已不得不承认,器灵对道术的运用是暗含大道的,并不是蛮力的挥舞,杀阵一体更让他头痛,他只能收回法天象地,以达到法体归一的状态,从而锁住性命的流逝。 他老了。 性命垂危。 偏偏器灵还是负阴阳磨盘,命定生死,吞魂炼魄的掠夺生机。 老天王能感觉到自身生机的逝去,这是在和鬼帝交手中加剧的。 如果再不能紧锁生命,或许根本不用鬼帝继续出手,他就会自然的死在这一场斗法之中。 攥住神兵九重。 玄武为衣,朱雀做羽,紫火熊燃天地。 竖举神兵于左胸前。 那一双宛如诸神群魔祝福诅咒过的双眸坚定不移:“谁也不能阻止我得到神药成为道君。” “挡我者,死!” 唰! 神兵再转。 第956章 镇敌 祖灵灭法,四灵镇世。 天地在这一刻都好像随之停滞。 激荡的黑红雾气冰封冻结。 矗立九天的万神鬼帝威震天下,掌控寰宇大地,一切有情众生应如朝圣者膜拜,与本该运转的仙图杀阵也在此刻寂静。 站定玄水之上的铁靴身影凝视远方,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修士的欺近。 老天王一步步走来。 踏入太阴之境。 越过杀阵横拦,鬼帝凝望。 如入无人之境的来到涂山君的面前。 “神兵啊。” “你不该来到这里。” 老天王低声说道。 如果是寻常厮杀,他愿意退去,徐徐图之。 可是事关大道和生死。 纵然是如此神兵他也不会留手,更不用说,如果留手反而会被神兵斩杀。 可惜一件亘古未见的玄兵就要陨落在他的手中。 他的眼中没有虐杀天骄道子的快意,更无即将获胜的嬉笑,仿佛只有叹息和不需言说的坚定。 他或许不是一个纯粹的修士,可是他对大道的渴求是纯粹的,他愿意为之牺牲一切。 大道路上,埋骨谁人都是意料之中。 也许终有那么一天,他也会成为路上的一堆枯骨,不朽的身躯风化,神兵折戟无威。 但他并不后悔。 倒不如说,当他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后悔两个字就已经被他抛掷脑后。 “我辈修士。” “唯有前行!” 举起手中神兵,直奔赤发鬼圣的头颅。 嘭! 意料之中的颅碎如瓜并没有出现。 不知道什么时候,涂山君抬起神兵天击挡住了能要他性命的一击,然而纵有神兵在手,这一击还是碎裂了他整条臂膀以及大半身躯,使魔血流淌挥洒于玄水。 “不可能!” 老天王陡然大惊。 他以大法力,虚幻道花催动神兵四灵镇压当世。 以禁字诀锁住了空间,只为争取到这一击的机会,一旦失败,禁诀反噬之下,内外大锁崩溃,他的衰亡不过一念之间。 说白了,这是他拼了命的一击。 怎么会被涂山君抵挡。 “道法有高下,命无贵贱。你拼命的一击,我以性命来接!” 涂山君看向自己碎裂的半边身躯,以及被金锏剐去的半个脸庞。 破碎獠牙吐出:“元圣灵魔,忍死术!” “使我还未身死。” 老天王骇然脱口:“你就算有古术,也不可能在禁诀下出手抵挡。” 涂山君开口道:“那是个比较久远的事情了。” 老天王终究不知道涂山君手中的术法,他拥有一门可以在禁诀下出手的道术,道术本是个幼苗,经过他千年的感悟和补全,早已今非昔比。 统御仙图杀阵鬼帝探出手掌。 青黑色的鬼手凌空一攥。 轰隆。 一道高耸接天的神龛拔地而起。 铿铿铿! 神龛内再起神龛,一连七重嵌合成一道神门,立在了老天王的上空。 在鬼帝捻决的时候,杀阵中的千万阴神一同捻决。 威杀雾气仿如天刀般削弱了覆盖在老天王身躯上的氤氲紫气。 那是虚幻道花浇筑的法。 老天王迈步向前。 从涂山君的身旁掠过。 他身上的紫气消耗殆尽后,满是禁纹的壮硕血肉开始枯竭,迅速恢复成原来枯瘦的模样。 就连一头紫发也褪去神光只剩苍苍,枯槁的披散在老人的肩头,老天王依旧没有在意的继续往前。 吧嗒。 沉重的脚落于玄水。 明明只是没过脚踝的水泊却飞溅迸出波浪汹涌。 老天王低头看去,原来不是水流激荡,而是他的腿脚太过沉重,已有大半血肉被淡淡的煞气侵蚀成石,浮现出了一层灰色的死寂。 石化很慢,却不容阻止。 老天王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步向前。 哪怕他感觉自己背负着一座大山,渐渐的好像拖动着死亡的大界,可是他依旧不曾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向着前方走去,向着自己的目标走去。 远天。 山谷。 青金色的光芒濯洗着天空,覆映大地。 他走着。 直到身躯彻底的走不动了。 一道紫色的光芒闪烁。 老天王的身影从那具石像中走出。 那是一道神魂。 汇聚了阴神、阳神、法相的神魂。 在神魂出现的时候,众人看到老天王的身上浮现了丝线,这丝线早就存在,却终于在此刻显化。 “不可啊,天王!” 罗天涯仰天大吼:“我等还能死战!” 他们没想到老天王会落败。 浇筑了虚幻道花的身躯,手持神兵九重。 本不该有人战胜老天王的,可是器灵终究还是赢了,拼上性命获得胜利。 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刻后老天王彻底败了,但是败不意味着死,老天王依旧还能继续出手,然而,一旦神魂离体,就根本没有机会了。 尊魂幡对神魂的克制实在太厉害。 老天王的脚步一顿,侧目看向罗天封。 说道:“我死之后,他们会成为你的助力,大教终究还需要高手坐镇,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明确的告诉你,在下一代没有成长前,他们会是很好的助力。” 老天王看得出来,器灵的秘术维持不了多久,此后操控玄兵的是罗天封。 这也是他最后能做的了。 至于众人以后的命运,他一个将死之人无法掌控。 于是他也不再多言的以神魂之身继续向前。 少顷。 走到神药株下。 那是一颗三丈神株,形似树却更像果木,虬龙枝桠舒展,叶子却飞黄见昏,好似入了深秋将要凋零。 只是这毕竟是神药,哪怕是如今模样也依然蕴藏大道余波,光霞逸散何止万里。 在神株簇拥之间,有一颗青桃。 翠绿如金玉。 娇滴仿胭脂。 香味吸入令人心旷神怡,好像连境界都产生了波动,万千毛孔舒张,就像是那根本不是青果的香味而是飘渺的仙气,只要吃上一口,就可以让凡人修成真仙,肆意的遨游于诸天大千。 “真美啊!” 站在树下的老天王伸出手,却永远无法触及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吃下神药到底能否突破半步境界成为道君。 蟠桃没有成熟依旧是青涩的果,药效或许更为微弱。 如果没有今日拼死一搏,他很可能再活千年。 是苟延残喘的享受最后的千年时光,还是殊死一试,他早就做出自己的选择。 他并不埋怨涂山君。 这是他的劫难。 是他本该经历的命运。 没有神兵器灵也会有其他阻道之人。 可能对方还更加的恐怖。 至少输在器灵的手中,并不冤枉。 天材地宝,有德者得之,德不好体现,实力却很好展现。 老天王深深的看了一眼蟠桃树,最终留下了不甘的叹息,身上的丝线已绷直成锁链,升起的神龛背后是未知,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嗤。 老天王站定身形。 任凭身上的锁链嗡嗡作响。 看向同样走来的涂山君。 说道:“我本来以为自己要带进棺材里谁也不传。” “说是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可是……” 老天王没有再说,反而是话锋一转的说道:“我愿意以两道大神通者古术,换他们六人的性命!” 青面獠牙的涂山君眼珠微动。 若将老天王神魂填入幡中,他也可以利用问魄得到古术。 不过他无法第一时间参悟。 因为老天王活得太久。 全然吸收对方感悟很可能会冲垮识海。 六圣的神魂很强大,只是对于涂山君修为的提升并没有多大用处,更多的会成为煞气相助魂幡本尊晋升神兵。 涂山君也不清楚到底需要多少煞气才能让圣兵蜕变,这六人恐怕是杯水车薪。 唯一重要的就是替换杀阵鬼圣,让十方鬼王杀生阵更上一层楼。 杀生阵固然强大,涂山君却更想要那道大神通兵诀。 那绝对是非常有用的东西,对尊魂幡未来的成长都十分有利。 真有冲垮识海的风险,他也会一试。 当然,能安稳获得更好。 思虑之后,涂山君微微颔首:“好!” “痛快。” 老天王大笑:“这两道古帝大术,禁字诀乃是残缺,兵诀却非常完整,与你大有裨益。” “你或许想利用搜魂术从老夫的识海取走,实话告诉你,如果我不主动给你,这古帝大术你根本无法从我身上拿走。” 涂山君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兵诀古术,我也不会。我是利用一件宝物施展的!” “神兵九重?” “非也。” 老天王探手向自己的身躯,一道黑色的小鼎浮现,在他掌心滴溜溜的转动。 “鼎?” “你看它是一只鼎,其实它是一团兵气。” “人死如灯灭,当我彻底失去生机的那一刻,这道兵气也会像吹灭的灯火一样寂灭于我的法相大界,从今往后,古帝兵诀将彻底失传!” 涂山君立时瞳孔微缩。 他没想到老天王是利用一团兵气施展的法决。 同时也侧面反映出这道古诀的恐怖。 连这等圣王都不能参悟化为己用。 “禁字诀篆刻于古木之上,你可参悟。” 老天王又从大界取出一方古朴的半块木牌。 那双曾经看起来分外年轻的双眸已满是沧桑,犹如衰老的星空留下余韵:“希望你能遵守诺言。” 其实老天王并不在意涂山君是否会违背诺言。 他只是不想兵诀跟着他一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古帝的道术,还是继续璀璨绽放吧。 不该为他这个失败者陪葬! 神龛大门轰然关闭。 托掌兵气的涂山君张开血盆大口将兵气送入自己的死境大界,又把古木藏于识海。 没有犹豫的化去忍死魔身。 借助着老老天王入幡产生的煞气,和魔身湮灭的煞气重铸道身。 犹如打印般。 黑红色的煞气蒸腾不休。 身躯迅速复原。 身着法袍的高大身影踏出雾气。 站在青桃树下,看向了那颗青涩的果子。 眼中闪过炙热的神光。 第957章 刨根 大道韵。 法自生。 长生道纹在青涩桃果篆刻,与枝叶交织,进而汇聚成一道神息冲上高天。 此刻的三丈桃树仿佛撑天的巨木,虚影蔽日却又缓缓垂下,宛如九天银河的尽头,向天地倾诉着不死的道则。 灵机好似要将整块大地都铸造成仙金。 一步踏来。 黑色铁靴落于地。 金铁战戈鸣响。 低头看去,气息仿佛碧海雾气,迅速没过脚背。 甚至霎那间将法力汇聚的铁甲侵蚀殆尽,使得着甲的长足再没有支撑的踏入这一方土地,紫黑如圆盾的指甲触及地面。 青白色的脚掌踩在粘稠的如岩浆的泥泞之中,连带起闪烁的金红。 “生?” 空灵略带几分嘶哑的声音响彻。 声音的主人望向远方的天空。 雾蒙蒙。 再看脚下的大地。 光芒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庞。 身着黑红法袍的他背后浮现了一道玄黑玄白的阴阳鱼。 交织成一座大道磨盘负于身后的虚空。 在大道磨盘出现的那一刻,金红光芒像是长出眼睛般退去。 就好像涂山君的四周浮现出一道无形的光,让它不敢靠近,却又不甘心距离太远,于是只能静静的在周围窥探,凝视。 眼前泛黄的枝叶依旧保留着对生的渴望。 “哪怕幼小青涩,苟延残喘在群殿神宫之中,你依然是神药,不知多少年前坠于此地,恐怕早就成精了。” 涂山君天渊般的双眸并没有意外的神色。 “只可惜,这天地已不能再使你活命。” 因此,神药只有充裕的灵性,却不能实质的成为修士,甚至就连神智都没有。 但这也足够强大。 它毕竟是神药。 承载大道法,是长生的体现。 如果是弱小一点的修士,在靠近神药的那一刻就会被神药的长生气吞噬,成为埋葬在树根下的诸多枯骨之一。 如果是成熟完整的神药,更有无穷妙用,最浅显的就是可以帮助有道之君完好无损的活出二世。 到底什么是二世? 大头没有给他解释清楚。 在涂山君看来,活出第二世就是以暮年之身重回娘胎,自身修为却根本不会受损。 真正完成这一状态的修士,到底是修士还是神灵,或许两者皆是,然而可以预见的是,其后必能于大世再演前路。 这还是只是道君,如果施展此法的是大神通者呢? 天地有尽,寿命有时。 大神通者也毫不例外。 他们的寿命也中有耗尽的那一刻。 是利用异法苟延残喘,使自身多生事端,还是丝毫无损的活出二世,这根本不需多想。 涂山君皱眉凝视面前的神药。 此药生枝于桃树,结出一颗小桃。 桃树不能存活,使得青桃也日渐萎缩逐渐生出死气,阴霾夹在在金红色的神光之中无法剔除。 同时也让涂山君产生怀疑。 这样的神药真的能够让人起死回生吗。 还是说,需要炼制成丹。 “为什么不能成熟?” 听到询问,罗天封的神色愕然,随后摇了摇头道:“不清楚,要么是此地的灵气不能支撑神药的成长,要么就是神药本身产生病害,一般情况下也就只有这内因和外因,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救不活。” 罗天封识趣的没有和涂山君讨价还价。 他看得出,涂山君对神药势在必得。 又何必在早有契约后再做挣扎。 以至于最后撕破脸皮,连一个体面的下场都无法落下。 “不是灵气的问题。” 涂山君微微摇头。 能够支撑一座庞大的足以称作禁地的福地就不会出现枯竭。 “是病害?” “也不是病害。” “那是什么?” “我知道。”罗蛮平开口道。 立时,涂山君和罗天封都将落在了罗蛮平的身上。 就连那六位圣人也同样侧目而来。 难道神药不成活的问题就要这么容易解决了吗?不过,或许很多时候,事情本来也不复杂,是他们想的太多。 “是没人给它浇水,施肥。” 此言一出,众人赶忙瞥开目光。 罗蛮平一看,自己这说法被如此的不屑,赶忙补充道:“就算它是神药,也是植株啊,光靠自己肯定没法成长。必须要有力士挑水、施肥、除虫养护,不然慢慢的就会枯死了。” 罗天封撇嘴道:“这是神药,可吸收日月精华,自纳灵气以护身,难道那些生长于混沌大界,苍穹深渊的神药也需要如此繁琐吗?” 摆了摆手道:“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 “我……” “或许他说的有道理。” 涂山君微微颔首,继续走近,看向面前的这颗三丈植株。 以涂山君丹道大宗师的眼里,许多灵草珍药他一眼就能判断出年份。随着灵官法眼运转,不死眸轮转,光芒映照在这颗植株上。 他诧异的发现,这颗植株的年份高的吓人。 “这不可能,也不应该。” “什么不可能?”罗天封疑惑道。 涂山君以灵植学的角度,为众人解释道:“明明这颗神药看起来很年轻,偏偏却拥有着悠久的年龄,如果说一个普通果树只能活一百年,那么它或许就已经活了九十年,甚至不知。” “这很正常吧。” “神药岁数大才是应该的。” “可是它的植株表现的却像是一颗幼苗。”涂山君仔细的观摩,随后确信道:“这确实是一根幼苗的品相。” 紧接着皱眉呢喃道:“明明是一颗幼苗却拥有悠长的年份,要么就是它从未成长,要么就是……” “什么?” 涂山君并没有卖关子的说道:“扦插!” 罗天封一脸的茫然道:“扦插又是什么?” 这倒是让涂山君面露惊讶的神色,怀疑道:“你不看书吗?” “我看啊。” “我左手术法,右手道经,时不时还会看看韬略和兵法,而且大部分时间都要存神练气,境界提高后还要修习相应的典籍,掌控兵器,以及对道体的运用,还有前人老祖的注解和讲述经文。” 罗天封感觉很冤枉。 藏经阁内的道书浩如烟海。 但凡有所成就的修士都会着书立说,别管是圣人还是化神,就连筑基和练气的都会写上点东西扔进去。 谁能连那种东西都看。 而且他又不需要炼丹炼器,更不会看那方面的书籍,一大堆的术语,看着像是天书,甚至会被师长看做不务正业。 灵田有专门的锄田力士看护,灵植有灵植师照顾,要么自行培养丹师要么就是外聘为客卿长老。 参悟自己的道就已足以让人一生无法抽出时间。 哪里有人什么书都看,什么都学的。 那样的人一定是泛泛都懂,却不精通的。 就譬如罗天封说的,如果真有那样一个人,一旦谈到他自己的专业,也就是如何做到一战二十八圣,就会变成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蠢材。 他从来不迷信天才,也不觉得有人能什么都会。 “一种培育灵植的常用方法。” “我觉得此植用的是硬枝扦插。” “也很有可能是高压硬枝繁育。” 涂山君继续说道:“这要看,这颗神药是多根还是少根,亦或是无根!” “什么意思?”罗天封感觉自己在听天书。 什么这硬枝那高压,这是道书上讲的吗? 还别说,灵植道书确实讲这些东西。 这些大修士一个个在自己领域精明似鬼,一旦跨领域比较,基本上都会茫然。 当然,以他们的学习能力,只要给他们看经文注解,并且进行一段时间的学习,他们也会成为那个领域中出色的存在。 然而,不管什么领域,都不如大道修行,攻伐无两。 毕竟这才是真正走到哪里都不会害怕的技术。 涂山君这一次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把神兵天击倒了过来,一下子嵌入面前的精金大地。 “等等。” “等等啊!”罗天封赶忙跑过来,堂堂圣王,胆战心惊的拉住涂山君的手臂。 颤颤巍巍的说道:“这是神药啊,一旦有个什么差错,它可能直接就死了。它还能救活,还能治啊。” 涂山君说道:“如果是内里的症状并且严重到了生死,光用药和外敷是救不活的。” “我的法眼被神药的长生息挡住,开刀查看病因是最快的办法!” “可是它是神药啊。” “神药也是灵植,难道找一个能看透长生息的高修来吗?” 涂山君道:“真来一个那样的修士,怕是连我们都成了他的的俘虏。” “要不找一个低阶灵植修士?” “你没找过吗?” 罗天封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找过。 但是低阶灵植师在靠近神药的时候就会被神息震死。 如果低阶灵植师让他动刀看看,他可能先动刀把灵植师砍了。 涂山君不顾罗天封的阻拦,使用神兵一下子掘开面前的大地。 神色淡然道:“有时候,病因很简单,只是拖的久了才无法回天。到底是扦插的有问题,还是根部早已经坏死,一看便知!” 轰隆! 金红神光化作满天红霞。 天地震动。 星河颤抖。 好似整个阿修罗宝库都被这一铲子触动了命门。 禁地更是浮现地裂天崩的末日景象。 饶是身为教主的罗天封此刻也破口大叫道:“我就说不能动,你非要动!”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958章 问底 这一铲子下去,禁地要没了。 “这不是神药的问题。” 涂山君神色分外凝重的说道:“刚才没有显化,现在看天地的纹路交织,神药所在的土地很像一座大阵。” 天渊不死眸眼中闪过异色。 惊呼道:“这确实是一方阵法,应该是保护神药的。” “现在怎么办?” “我们跑吧。” “这阵法的威势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 罗天封的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 这座显化而出的大阵充斥的威压简直像是无垠的天空从深空塌陷下来,要将世间的一切全部镇压。 六圣早被吓的六神无主。 现在最强的就是涂山君了。 他不发话众人也不敢动。 而且想要走出这里还需要神道法器。 他们是跟着老天王来的,老天王死去后神道法器恐怕也落在涂山君的手中,他们就是想走也得看人脸色。 罗天涯做为众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也顾不得脸面的喊道:“教主!” 罗天封蓦然回头,看到了与他同辈修士脸上的焦急。 一旦禁地坍塌他们都得埋在这里。 尽管看来不是禁地塌陷,不过那阵法好像也和天地坍塌没有什么两样,至少他都没有信心能活着出去。 十方鬼王杀生阵可以让老天王那样的半步道君,都不得已出手阻拦涂山君三息出手最后两道小幡,因为老天王知道,自己在大阵全展威能的情况下,一定会被炼死在阵法之中。 于是他选择三息击杀涂山君这个大阵的操控来破阵。 那时,兵气转神,四圣灵加身,以虚幻道花浇筑道体,法相与道体相合,却依旧败落在十方鬼王杀生阵下。 眼下的阵法,以神药为阵眼,天地做阵卷仙图,莫说他们是一众圣人,怕是道君也得被镇于阵中。 此时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是阵法大宗师!” 罗天封愣了一下,他的第一反应是愕然。 想到杀阵之后他确实心安不少。 如果涂山君不是阵法一道的大宗师,他必然无法布出如此恐怖的阵法。 “你要……?” “我要破阵!” 赤发狂舞,顶角斜指青天,宛如远山冰雪凝成的面容毫无退缩。 苍白之下是一对刺破嘴唇的獠牙,黑红色的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他并起一指,将魔血擦拭,凌空绘制成一个"禁"字。 罗天封惊愕道:“渡河未济?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这是阵道大典的破阵禁诀!” 涂山君横了罗天封一眼。 身躯法袍化作冕服,背后十杆小幡犹如剑戟林立,又像是千军万马。 数十道令牌从他的袖袍甩出,令牌顿时变化成上半身壮硕异常,下半身是飘渺烟云的威武的力士,赤巾力士迅速抟土成坛。 “你有把握吗?” “这座大阵的威力足以颠覆禁地,逃也逃不走。” 涂山君没有跟罗天封自己是否有把握,他只是告诉罗天封大阵的强大,纵然他们现在转身就跑,也根本来不及,还不如在此刻一试。 “好!” 罗天封面容厉色。 以他的眼力也能看出这阵法的威力,落荒而逃反而会被阵法压缩的没有生存空间,唯有彻底阻止阵法,也就是涂山君说的破阵。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选择带着神道法器钻入废墟寻找出路,到时候就是看各自的本事。 不过在见识到涂山君的实力后,他选择相信涂山君的阵法道行。 “不要慌乱,没有神道法器你们走不出婆娑林。” “就算侥幸没有被废墟困住,也无法在大阵发动前离开大阵。” 罗天封当即给众圣下令。 并且严苛的强调,以众人这般伤势的情况下横冲直撞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他们一起联手抗住大阵。 赤发鬼王登上了高坛。 双手捻决施术,背后小幡飞落手中。 涂山君以手指浸染魔血,书写下一个个铭文篆箓,很快小幡就遍布黑红鲜血书写的禁制,接着犹如出鞘的飞剑画出弧度立在力士建造的阵基之上。 青黑色的幡面如铁卷垂下。 直到十杆小幡全都按照相应的位置落下。 鬼手结出一枚枚印诀,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面色略显苍白的涂山君吐出大段的经文,配合手诀和已经铸造好的高台阵基,立刻运行起一座小型的阵法。 小型阵法衍生出一道道阵纹,频率慢慢的与天地大阵契合。 原本地动山摇的态势当即稳固。 尽管依然有恐怖的灵机自天之尽头压来从地之深渊涌出,却再没有天崩地裂的末日景象,就好像在一瞬间整个大阵都进入到一种极为缓慢的境地。 “这是?!” 魇藏大圣惊讶不已。 “我们不用逃了吗?”呼月大圣转头看向魇藏。 他们虽是教众却是老天王一脉,不愿意听从罗天封的号令,尤其是这种关乎性命的时刻。 不过还不等他们逃走,就发现了大阵的不寻常。 倒是不用他们以身犯险。 魇藏神情激动的说道:“破阵说的简单,实行起来也很简单。” “道经破阵子中有言。” “不应将大阵看做阵法,而是应看做是一座坚固城池。” “就像是以兵马攻城略地一般,可以强攻,也可以围为圈禁,慢慢消耗,还可以绕开外层进入内部,或是挖掘隧道,但,他用却是植入阵法纹路于城池之中,就好像把对方的人手替换成自己的,以高驭低,以低篡高,形成一个循环。” “你说他的阵法道行如何?” 铁雨讶然道:“这不是很简单吗,只要植入阵法,然后再慢慢替换。” 魇藏叹了一口气:“杀人也很简单,运转飞剑砍掉他人的脑袋就是了。” 听魇藏大圣这么说,众人顿时了然。 不由投来羡慕的神色,转而又叹息摇头。 以后如果有机缘,也可能寻一柄器灵神兵,有神兵傍身简直是如虎添翼。 涂山君并未理会他们的议论。 就像是魇藏说的那样,看似简单,实则困难重重。 也就是大阵主人并未主持阵法,不然这座大阵也不好稳固。 就像是十方鬼王杀生阵,也可以彻底摆出外放于世间,可是那和涂山君自己来主持的阵法是天壤之别。 罗蛮平倒是并不觉得惊奇。 自从知道涂山君是器灵后,他就不再拿自己和涂山君对比。 无论器灵会什么都不会让人意外。 他已经做好接任教主的准备。 虽说对于教主罗天封的离世依旧抱有遗憾,不过一想到自己以后会接手尊魂幡,又欣喜安然起来。 这等神兵在手,何愁阿修罗族不成顶尖大族。 金纹篆刻。 箓绘成链。 赤巾力士一个个攥住锁链,好似也融入到了这座大阵之中。 涂山君顿觉轻松。 当即不再迟疑的就要彻底出手把这座大阵炼化。正当他一个印诀掐出的时候,锁链纷纷崩溃,大阵威压也在此刻骤然消失。 “破了?!”罗天封震惊道。 他觉得以涂山君的阵法道行稳住大阵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这才多久。 一盏茶不到阵法就威压就没了。 这还不是破阵成功? 罗天封看向涂山君,他竟一时找不出形容的词语,只能说不愧是器灵。 谁料,涂山君面色凝重。 青白色的面容满是阴沉的说道:“不是我破的!” “道友莫要谦虚了……” 罗天封神色骤然一变。 他能看出涂山君的并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这里除了涂山君之外根本没有人用这么厉害的阵法道行,不是涂山君破的能是谁破的,难道是布置下这座阵法的人? 想到这里,罗天封沉声道:“当真?” 天地风云剧变。 恐怖的黑色玄息自天穹深渊垂下。 在玄息的洗涤下,一道盘坐的人影于虚空之中显化。 那是一个消瘦身着道袍的长发老人,低垂的长发遮盖他的面容,却挡不住他好似要坐炼星辰骄阳的强横威压。 黑色的神光仿佛要碾碎一切,没有任何的光芒能与之争锋,像是熔铸了整片空间。 他所在即为大道最真实的体现。 一朵红色的莲花自彼岸盛开。 时空寂然。 看花开花落。 闲庭信步于云端。 唰! 盘坐于虚空的道袍老人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如最灿烂的星空,又像是镇压千万魔头的烈焰深渊。 血红之中夹杂点缀,却已是来自深渊真切的怜悯,在这一双眼睛下,哪怕是群魔也会立刻成为端庄圣贤。 无色亦无明,无光埋万兵! 寻道者,见此当拜。 拜的并不是这双眼眸,也不是那身着法袍的老人,是道! “大道之君!” 众圣皆悚然。 涂山君一锄头下去,触动了神药阵法也就罢了,怎么还挖出个道君来。 圣王、半步道君已强大如斯,何况是真正的道君,那可是有道之君,是第四步的修士,杀他们就像是杀鸡屠狗,轻松写意。 阵法还能硬抗。 道君当面怎么办? 一众圣人担惊受怕许久,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是道君!” “但是……” 罗天封仔细的辨认着。 良久。 难以置信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像是不敢认般轻声道:“师父?” 众圣惊愕。 “老祖?!”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960章 见道 第960章见道 修罗战法显化。 大世血莲盛开于天际。 见君如见道。 老者洞玄璀璨如星空的双眸逐渐有了神色,身形也由盘坐缓缓舒展。 背后的血色莲花收拢,宛如一只来自炙热深渊的佛手要将一切攥住,直到莲花彻底消失的那一刻,风停雨歇,天光见霁。 “是老祖!” 众圣惊呼之余更难掩激动。 不管他们曾身处于哪一方,概因一切未有定论。 当老祖出现,道显于世。 凡阿修罗族人均跪地拜伏。 高呼老祖的名号,朝圣大道之君。 “真的是老祖。”罗蛮平震惊之后同样感到喜悦。 道君是何等强者。 一族有一位足以安宁三万年。 老祖失踪才使族内动荡。 若是老祖不曾消失,或许阿修罗族依旧鼎盛。 最欣喜的莫过于罗天封。 本以为一切皆定,命数将尽,不想大阵一开使得师尊重临。 以师父的道行修为,他根本不需要将神药拱手相让。 他的法力本就剩无几及,哪怕涂山君能压制他,强行拿走法力,也不可能是师尊的对手。 罗天封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一位未知道君,其气息灵机看似虚弱,实则比当年的欧阳求仙还要强大。 涂山君不知道自己能否战胜。 直面道君之时,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恐惧。 当年他自爆圣兵只能让欧阳求仙受伤。 那伤势玄功一运就会彻底恢复。 若不是玉家老祖出手斩杀欧阳求仙,或许从此性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亦或是真的像很多修士说的那样,炼化他的神智,彻底抹除属于他自己的记忆,那时候,怕是连玉碎的能力都没有了。 害怕是人之常情,谁也不例外。 苍白鬼手骤然一张,青年罗天封霎时落入他的手中。 紫黑色的指甲刺入罗天封的头皮,阴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远天的道君,什么话都没有说的将一颗圣级阴魂丹塞入罗天封口中。 入口即化。 罗天封当即瞪大双眼。 他所剩无几的法力竟在瞬间恢复一成有余。 而且这个过程还在持续着,刚才被他吞下的那颗丹药药力还在发挥作用,只是一个瞬间,恐怖的灵气充斥四肢百骸。 赤发魔君目光冷漠。 横生的獠牙更显几分狰狞。 罗天封一看法力海充盈,当即想要挣脱。 随后却惊愕的发现,那五根苍白手指像是钢针般扎入自己的头颅。 黑红色的丝线刺入头颅识海。 根本就没有给他反抗的机会。 甚至就连身躯都成为魔圣的提线木偶。 罗天封心中一沉。 他以为经历这般种种之后。 以涂山君表现出来的模样,以及从鞅伍口中得知的有关于涂山君的做法和言语行为,他能够判断出此人是个重情重义的。 可以因他们共同抵御老天王,以及后来主动放弃神药,从而以更诙谐的言语拉近两人的关系。 至少未来可以各留体面,互相成全。 没想到,他不过是闪过了一个夺回神药的想法,还没有付诸于行动,涂山君倒是先下手为强了。 丝毫没有因为言语就心慈手软的期望他能成全对方。 反而是第一时间将他攥在手中。 强行镇压神魂。 提取法力以挥动尊魂幡。 这是会心软的吗? 这真的和鞅伍说的那是一个人? 在鞅伍的口中,涂山君十分的温柔,人畜无害,甚至听起来还有点傻。 谁会在意一个小孩对自己称呼,谁又会和一个‘工具’讲述自己的真名,这是一个正常的站在上位的人应该说的? 就好像,在他的眼中,世人大多是平等的。 不以修为道行论高低,没有谁比谁高人一等。 如此仁爱之人,出手却很厉的吓人。 罗天封脑海中浮现道经的一句话:‘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莫非,在鬼圣的眼中,他们和刍狗并没有不同。 罗天封瞳孔微颤,他判断错了。 鬼圣仁是真仁,狠也是真的狠。 他仁,仅对于和自己亲近的人,以及一众对芸芸众生的一视同。 狠亦如此。 凡是与自己为敌或是与他亲近的人为敌,顷刻间就会化身凶戾恶鬼。 他不问对错,只看亲疏远近。 回过神来的罗天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会有这种人。 想到涂山君器灵的身份,他闭上眼睛。 懊恼不已! 正因为涂山君太像人了他才会错认。 器灵是真器灵。 凡是执掌尊魂幡者,只要得他认可,他就会将对方的事情看做自己的事。 然而他依旧看错。 不怪罗天封。 只因涂山君的经历太过玄奇。 他是被魔修炼成魂幡,加上未知系统的加持,这才造就出这么一杆不同于其他器灵宝物的玄兵。 ?????55.????? 感受着头皮刺入的疼痛,以及身躯不受自己所控的无力,罗天封挣扎着想要唤起鞅伍,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只要鞅伍与他站在一方,他就会拥有一线生机,从而显露尊魂幡的破绽。 可是,等待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鞅伍。” “罗鞅伍!” 罗天封在识海内大吼大叫,疯狂的寻找着鞅伍的身影。 四周依旧是一片空寂。 他只能茫然的站在光下,望向黑暗,失魂落魄的说道:“我的儿子,鞅伍,你答应过成为我的儿子。” “阿修罗教主。” “圣王。” “罗天封的儿子!” 黑暗中。 依旧没有任何的响动。 没有哭泣声,也没有忏悔声,依旧是寂静的,仿佛他呼喊的人根本就不在这里,可是罗天封能清晰的感受到鞅伍的存在。 明明刚才鞅伍还曾开口喊他父亲,让他帮帮那个心狠手辣的器灵。 “为什么?!” “你还小你不懂,死亡真的很可怕。死了,不能说,不能听,不能看,慢慢的,最后什么都感受不到,我很怕死,可是我更害怕……我的女儿没有了父亲,我的儿子,妹妹的兄长。” “我懂。” 鞅伍瘦小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我什么都懂!” “死,很冷,很空旷,很快,甚至感受不到。” “死后很无助。” “我祈求上苍大地,回应我的只有他。” “他救了那时的我,我不能害现在的他!” 噗通。 鞅伍跪在地上,诚恳道:“对不起,我骗了您,我很想成为您的儿子,可是,那个时候我并不是诚心的,我只是想要您放松警惕,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我自己的选择。” 罗天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笑了起来。 什么大教之主,圣王实力,连个小孩儿都摆不平。 说出去着实让人笑话。 但是,地位、实力,真的可以让一个勇敢的人屈服吗? 答案显而易见。 被地位和实力吸引而来的人终究会因为这两者的衰落而离去。 罗天封走上前来,扶起了鞅伍。 认真的打量起来。 微微颔首:“你不用说抱歉,那时候我也并不是真心意的。” “只有诚心才能换真心。” “回应谎言的也只有谎言。” “可惜。” “如果我们都还活着,我多么希望你真的是我的儿子。” “父亲!” “我永远都是您的儿子、妹妹的兄长。” 罗天封不禁潸然,呢喃道:“妹妹。” …… “小友还是放开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吧,我并无恶意。” 阿修罗的老祖于虚空站定,双眼落在了涂山君的身上,又渐渐的划去挪到青年罗天封那里,深处传来一抹无法逝去的哀伤。 涂山君依旧没有放手。 他连话都没有说。 阿修罗老祖的身形很是高大,近八尺的身躯看起来偏瘦,两颊深陷,却无戾色,反而显得仙风道骨。 一只独角自额头刺出,纹路汇聚出的魔眼半开半阖,如同一位行走人间的佛陀。 须发皆有白色发丝掺杂,以黑玉冠束起。 身着须弥玄法袍,脚踩一双黑莲云履。 正是大教之祖,堂堂道君,罗神通。 罗神通拂去眼底神色。 一指点出。 玄光映照间一轮无边血月自他的身后升起。 血月化作一只宝塔悬于罗神通的头顶。 独属于道君的盖世灵机与神兵交织化作恐怖的玄光笼罩红尘大世。 “攻守之形,天地易之。” “异!” 涂山君诧异的发现自己心中的战意迅速降低。 沉声说道:“又是一门古术?” 不过涂山君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以神识淬炼兵气,一股锋锐的无上斗意自他的身躯勃发,好似化作一柄斩天魔剑。 “兵诀?” 罗神通略显惊讶的看向涂山君。 蚩帝兵诀是以兵气催动。 这可是南天王的压箱底绝技。 南天王曾跟他说过,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这一团大帝兵气将会一同埋葬于历史长河,谁想到弥留之际,罗神重选择让蚩帝的古术继续璀璨于世。 这是他在大阵封禁之内看到的。 他看到了一切。 不能言,也不能阻止。 让罗神通没有想到的是,涂山君刚刚得到蚩帝兵气就能催动其中一丝威能。 仅仅这一丝就足以让他的古术效果大打折扣。 而且他确实不想与涂山君动武。 说道:“兵戈相向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涂山君终于开口:“神药归我,我即刻离去。” 第961章 天意 第961章天意 罗神通侧目看向身后的三丈神药。 青桃神光高悬。 闻听此言的众圣惊怒交加。 神药本就是大教的。 不管是罗天封还是老天王,本质上都是属于大教内斗。 可是涂山君却不一样。 哪怕他是神兵之灵,对于阿修罗族而言终究是一个外人。 尤其这位器灵一看就不好惹。 不软弱也就罢了,还很像魔兵。 一言不合便将幡主攥于手掌。 也不知道是要以教主来威胁老祖,还是想要抽出教主神魂充盈魂幡。总而言之,这个器灵宝物和他们知道的器灵宝物很是不同。 老天王会败,老祖却不会。 圣人和道君是天壤之别。 恰是知道这一点,罗蛮平赶忙起身,想要开口劝说涂山君不要再争。 倒不是因为神药归属的问题,而是实力最纯粹的差距。 修行界极少出现越阶战斗。 哪怕有也是同境界内的,比如前中后期有一些说法。 面对道君,那可是第四步之于第三步,是生命本质的差别,根本就没有赢下的可能性。 既然老祖无意出手,不如就此作罢。 否则一旦出手,就一定要分个高低,乃至于生死。 涂山君当然明白道君的强大。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此刻开口。 阿修罗族老祖陷入神药大阵不知道多少年,一身实力绝不可能鼎盛,刚才又内部出手破阵,当再弱三分,以十方鬼王杀生阵并不是没有战胜的可能。 罗天涯已料定器灵的话语将激怒老祖,老祖定会出手镇压。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器灵的末路。 其他的圣人也是同样想法,唯有魇藏看懂了涂山君。 他感觉事情可能并没有想象的这么乐观。 老天王身亡神魂飞入尊魂幡。 按照他得到的情报。 尊魂幡和器灵的表现还要更上一层楼。 有老天王这位虚幻道花的半步道君,器灵如今到底是什么实力还未可知。 但是,刚才的哪一方杀阵仙图一定会增添一位强大至极的鬼王,以杀阵表现出的战力,该是没有任何圣人能抗住。 圣人不行,道君呢? 存疑。 不真正的出手相搏,谁也不清楚。 罗神通微微颔首:“可。” “什么?!” 众圣惊诧不已。 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他们失望了。 罗神通确实没有阻止涂山君收走神药。 仿佛神药并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而是路边的不知名的野草。 “这!” 罗蛮平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都开始怀疑那根本不是神药,不然为什么老祖如此不以为意。 他丝毫没有怀疑老祖的实力。 在他看来,哪怕涂山君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直面道君。 罗神通说道:“神药来自老株,匆忙砍下,以至于根系弱小不堪重负,无法种活,多年来,死气自生,死生交织之下,早就不具备曾经的威能,现在的神药只有诺大的名头,以及不足一厘的效用。” “更不用说起死回生。” “那是完整成熟的神药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 罗神通看向了青年的罗天封。 叹息道:“当年为师触动大阵,被大阵镇压,弥留之际留下消息以期大教修士踏入婆娑林再触阵法,内外破阵。” “没想到反而害了你的性命啊。” “我劝过神重,神药的效用百不存一,服下神药反而会被死气侵蚀。” 罗神通神色黯然。 “以他的才情哪怕没有神药也有机会成道。” “他被神药迷了眼。” “忘记一个修士最应该相信的,其实就是自己!” 那位老伙计一定以为是他想要独吞神药,才有了后来的隔阂,乃至现在发生的一切。 纠葛纷争以神药开始,又在神药这里结束。 罗天封愕然。 原来自以为的天命眷顾其实是师父的求救讯号。 他藏着掖着没有理解,最终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结果。 不甘心的他以残魂重返大教,搅动风云,杀了很多人重塑血身。 他将希望寄托在神药上,为此他不惜高举屠刀,借着这个事件清洗了与他不和的声音,然后执掌魂幡来到禁地。 黄雀在后主导了整个事件的老天王随后而至。 他早就有所预料,却没想到老天王来的这么快,只能殊死一搏。 出乎意料的是涂山君没有说大话。 给他十位圣人,确实活炼圣王。 本以为尘埃落定,没想到触动神药又浮现出一座大阵,不等涂山君出手破阵,阵法从内部破开,失踪已久的师父从阵中走出,告诉他,他争的一切其实都背离初衷。 那是一个求救的讯号。 罗天封沉默了。 当他知道那并不是命运眷顾的时候,他是否还能坚信自己是执掌命运的强者。 ??????55.?????? 还是说他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最初知道这是讯号的时候就出手将师父从阵法之中挖出。 他会吗? 不会。 罗天封清楚,就算自己最开始就知道这是师尊的讯号,他依然会选择隐瞒消息,等待时机的成熟。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不会给老天王机会,而是会选择立刻服用神药,尝试冲击道君之境。 这一点上,师尊了解他。 或许这就是师尊没有明言的原因。 哪怕师父什么都说清楚,他也不会完全相信,只会觉得是师父不愿意他服用神药。 罗天封笑了起来。 他竟和老天王做出一模一样的抉择。 罗天封仰头看向禁地的天空。 神庭废墟一片金澄,青光天如无垠的毛玻璃。 青年面容露出一双憔悴疲倦的双眼,闪过了迷惘又恐惧却又很是虔诚的神色。 “我常说,当直面命运的时候,怯懦者畏惧,摇摆不定者迟疑,唯强者执掌!” 说着,罗天封伸出手掌,凌空一攥,他攥住了一杆黑煞仙金铸造的长杆,长杆的尽头是一面大幡。 尊魂幡! “命在手中。” 罗天封沉吟:“命运一直都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只不过,不同的性格会造就不一样的命运,有些苦难不是红尘大世带给我的,也不是老天爷强加给我的,而是我自己做出抉择的反噬。”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天意啊!” “我不怪天意,可是这天意为何……锋利如刀,割的人…生疼!” 天意让一个大教之主茫然无措的消失了。 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罗天封。 青年说自己叫罗鞅伍。 是罗天封的儿子。 …… 涂山君慢慢的放开了手。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那颗三丈高的青桃树,没有迟疑的向前走去。 就像是没有听到罗神通说的神药生出死气,也不问这百不存一的药效是否还能有用的继续向前走去。 “小友不信?”罗神通问道。 莫非这器灵也有步那位老伙计的后尘。 罗神通不是为了骗取神药才如此说,这就是实情,他只是讲出了真实的情况而已。 “我学过灵植道典。” “在掘开根系的那一刻,神药的情况我已经看出个七七八八。” “那为何?” 如果说涂山君不相信他说的,罗神通反而不会如此的惊讶。 明明涂山君是相信的,怎么依然还如此的坚定。 他的坚定和一般的修士很不同,根本没有把神药看做是一个道行突破的契机。 很多修士把道行的高低看的比生死还要重要。 哪怕是死也有前进一境。 那是对大道的渴望。 他眼中的绝不是对境界高低的期盼。 “剔除死气,炼成大丹,足矣!” 涂山君平静的说道,同时目光看向了阿修罗族的老祖。 他不会相信旁人说的,尤其是这种老怪物,哪怕是一个真仙出现在面前,告诉他只要放弃神 药就能成仙,他同样不会相信。 罗神通没有再说什么。 涂山君走近神药,以神兵天击将百里大地翘起,施以阵法,收入体内诞生的大界。 直到神药彻底被收走,涂山君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这已经是他能力范围内找到的最好神材了。 能成自然皆大欢喜。 若不能成丹,也不用太过遗憾。 总归在和阎浮道君的斗法中,不能纯粹靠一颗神药大丹来起死回生。 如果实在事不可为,就将陨炎道兄的神魂收入幡中以待天时,绝不将神魂拱手相让。永不超生,总比魂飞魄散彻底消失的好。 自从在星罗太乙宗收走徒弟周行烈的神魂之后,涂山君对收取亲近之人的神魂已不再那么排斥。 真要是到了无法挽回的绝境,收入魂幡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随着他对转世的了解,更觉得转世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好。 就像师兄当年说的那样,总要给亲近的人寻一个后路。阴间阳世没有净土,与其蹉跎于红尘浊世,不如举一切力量觅一线生机。 当然,这并不是最好的。 涂山君是在修为道行渐渐增长,自身能够成为一颗遮风避雨的大树,才在观念上有所改变。 如果他一直弱小,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路是对的。 最好还是他回去东荒,找出阎浮的另外两处后手,以此扼杀阎浮道君的长生路,从而使陨炎道兄反客为主。 对方有着如此明显弱点,涂山君才不会选择莽撞的硬拼。 “小友。” “神药你已取走,还请将我教神兵留下吧。” 涂山君的神色一滞。 祝高考学子一切顺利,考的全都会。 第962章 约定 第962章约定 看向手中天击。 着实是一件好兵器。 有此神兵,涂山君能多出两三成的战力。 若是以大帝兵气催动,利用好天击的神性和术法神通,还能更上一层楼。涂山君没有多言,默默的将天击立于身前,拱手说道:“前辈所言极是!” 阿修罗族的老祖已让出神药。 虽说在老祖看来神药药力不足,更无法成活,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这依然是神药,不是寻常凡物。 在罗神通出现的那一刻,罗天封答应的就不作数了。 取走神药,又怎么可以再顺走人家的神兵。 涂山君惯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神药对他很是重要,哪怕是完整成熟神药摆在面前也不能让他动心。 晃动尊魂幡。 一柄神刀坠落。 紧接着,一块玉简出现在涂山君的手中。 印在他的额头片刻。 递了出去说道:“我观阿修罗族以不灭修罗道体闻名,不灭虽强,然孤阳不生,孤阴不长,这一篇经文集合大成,佐证阴阳。” 罗神通诧异的接过玉简,面露惊讶的神色。 他一时间不知道涂山君是什么意思。 刚才也不过是要回神兵而已,怎么还送上一篇道经呢,想到这里,老祖展开神识扫过了手中的玉简。 神色一震。! 赞道:“大才!” “创出此经的修士着实是不世大才。” “此经……” “经名:不死。” 涂山君拱手道:“晚辈巧取神药实在迫不得已。” “这篇经文阐述道理足以让不灭修罗道体增添一筹底蕴,和整个修罗大教相比甚至和神药相比,这道经根本算不上什么,不过,我身无长物,唯有这一篇经文完全属于我自己,还算拿得出手。” 罗神通笑着摆手道:“小友莫要妄自菲薄,这道经足可成为大宗道典的一部分,换取那半死不活还没有药效的神药是我大教赚了。” 罗神通看向涂山君的目光愈发的赞赏。 这真是一个忠厚之人,颇有古之大修风范。 这样的风气在如今的修行界可不多见了。 现在的修行界不是互相倾轧就是尔虞我诈,好像一个个都生怕自己吃点亏,甚至他人得机缘比自己吃亏还要难受,不管这机缘对自己是否有用。 防范这个防范那个。 亲族兄弟,门人弟子都不可信。 当然,这也跟罗神通过于年长处在一个很高的境界有关,到了这一境界的修士经历太多的沧桑,以至于人都变得沉稳成熟,以为凭自己的修为和岁数,可以算计掌控所有人,也就防备着所有人。 不管涂山君是真心的,还是想要斩断因果,才这样做,罗神通做为聪明人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 用一颗半死不活的扦插青桃,换取这样一门道经着实是阿修罗族占了便宜。 “小友高风亮节,老道本不应再有要求,只是,师徒一场,老道不能罔顾人伦,任由小友将我这不成器的徒儿带走,还请小友高抬贵手。” 罗神通微微拱手,随后看向了远方的青年。 他已看出涂山君要走。 这一杆神器不愿意留下,没人能把他留在身边。 还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免得伤了和气。 既然如此,正该让尊魂幡放开对罗天封的钳制,纵然回天乏术,也能让罗天封在大教安享余生。 高大看似和善的恶鬼低下头颅,微微摇头道:“非是在下不愿,实是不能。” 气氛骤降,刚才的和谐也荡然无存。 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个温度。 好似降至冰点。 罗神通眯了眯眼睛。 这一瞬间他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甚至光凭这一句话他当即断定尊魂幡的神异。 涂山君缓缓地抬起头,鬼眼深邃,像是嵌入两只不见底的岩洞。 他就是想放了罗天封都不行。 若是阿修罗老祖真的有什么办法可使幡主解绑,反而会让涂山君很高兴。 不过涂山君不可能将各种详情告诉对方,能说出那句话已是他最大的让步。 罗蛮平一看这气氛,笑了笑就想打个圆场。 老祖爷怎能不知。 一个器灵最重要的当然是兵主,现在让涂山君放弃兵主不是让修士自废丹田吗,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修士都不会这么做。 但,老祖爷也没错。 教主是他的弟子,他想自己的弟子能落个安详,无可厚非。 一方是威盖八方的大道之君,阿修罗之祖,其功玄妙,自走出大阵之后一身生息迅速恢复。 纵然没有个八九成也绝对不弱,这样的强人看似好说话,那是未曾触怒,一旦发怒犹如天怒降世,燃尽八荒。 这样的强人本就身居高位,从不曾有人敢反驳,何况是个修为不高的器灵。 ??????55.?????? 另一方乃神兵恶鬼,魔圣魔心,看似纯良实则同样是个执拗强人,一旦出手势必不休。加之十方鬼王凑齐,他的道行再进一步,确实不是善茬。 “祖爷爷!” 青年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响头。 “你……”罗神通神色惊讶的看向青年。 这可和他印象中的罗天封不同,神识感知的灵机也有不小的差异,足以说明现在的人并不是罗天封:“阿修罗融魂回天血赋吗。” “是谁?” 鞅伍回答道:“我叫罗鞅伍,是罗天封的儿子!” “我爹嘱托我来完成与涂山前辈的约定。” “唉。” “我明白了。” 罗神通叹长叹一声。 既然是罗天封的决定,他这个做师父也不好多言。 因这颗神药已经引起太多事情,他又没有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办法,如何强留罗天封呢,在他看来,天封还是怪他这个师父啊。 涂山君侧目看去。 怔然有些出神。 同样叹息。 此时此刻,两人相继而叹,或许多少都有些境遇上的相似。 这也使得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互相默契的没有再将话题往这方面引,阿修罗老祖更没有过问被收入尊魂幡的神魂。 幡主不能解来送还大教,那些被收走的神魂多半也难追回来。 何必再去纠结没办法的事情。 “前辈,此间事了,正该办我们早先约定的正事了。”鞅伍笑着说道。 他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 不过涂山君没有提早取他性命,还为他重塑肉身,酿造血酒维持神魂,估计有什么大的用处的,像是在为什么事情做准备。 那时候鞅伍还担心自己的修为不足,无法完成涂山君大事。 现在不一样了,他接手罗天封的血身,有圣王神魂加持,一身修为实力或许不如罗天封生前强大,依然是实打实的圣王。 足以应付这世间八九成的杂事。 “是。” 涂山君微微颔首。 培养鞅伍正有此意,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本来鞅伍的神魂不够强大,在鞅伍身上落下的术更像是先行者的试验,涂山君想用魇纹附灵术创造出一个足够强大的幡主,谁知后来生出许多事情。 罗天封心灰意冷,埋藏神魂于识海深处不愿出手,反而让涂山君原来的计划回到正轨。 “前辈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即刻!” “好。” 鞅伍起身,打开一柄黄金伞。 看向众人说道:“伞下容不得许多人,还有谁要一起走?” 目光环视了一圈,众圣纷纷避开目光没有与之对视。 老祖就在那里,他们活腻歪了才和魔头一起走。 没看老祖都没有过问收走的神魂吗,一看就是凶多吉少了。 他们可不想在战后还成为对方的战利品。 倒是罗蛮平欲言又止。 ‘你们那一老一少,问答的倒是十分痛快,可是那尊魂幡不是教主承诺给我的吗,缺了尊魂幡,我就是成为教主也是个空壳啊,加上老祖归来,这不是纯纯一个背锅的傀儡位子吗。’ “走啦?” 罗蛮平吭呲半天,最终问出这么一句。 鞅伍拱手道:“罗叔,我父说 ,他选定的就是你做为下一任教主,希望大教稳定后将妹妹接回来,在外漂泊许久,也该让她归家。” 罗蛮平郑重道:“这是应该的。” “只是族内空虚……” 鞅伍笑呵呵的回道:“老祖爷爷就是大教最坚固的后盾,些许损失并不算什么,我相信大教在老祖爷爷的带领下,在罗叔你的领导下一定能再创辉煌,远胜于曾经的阿修罗教,成为顶尖大族。” “可是你……” “罗叔放心吧,如果我跟前辈办完事情,完成承诺肯定还会回来。” “这……也好。” 罗蛮平一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看向涂山君拱手道:“预祝道友一切顺利!” 涂山君还礼道:“后会有期。” …… 目送撑开的黄金伞远去在狭长的林间小路,罗蛮平眺望许久,直到再也看不到依然没有收回目光。 “莫看了。” “大教留不住他。” 罗蛮平蓦然回首,正看到老祖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尔等有枭雄之资,却无帝王之象。” 罗神通的眼中露出神往:“可能只有远古大帝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 “亦或是此世逆流登顶,屹立于大世之巅,否则,纵然拥有玄兵,也只能蹉跎,成为仙路上的一堆枯骨。” 晚点。 第963章 返程 第963章返程 “你是吗?” “我……” 罗蛮平审视自己良久,默然无言。 阴间大世有五爵对应着仙路的五步。 第五步修士可封王。 那是真正的王者。 不是被当作美好寄托称呼的‘圣王’。 那样的强者,罗蛮平只在东岳王城大典的时候远远的看到过,对方还不是真身降临。 “世间还有很多的天才。” 罗神通望向远方:“优秀的修士如过江之鲫,比比皆是,能成道者寥寥无几,封王者凤毛麟角,天才?天骄?道子?每一代都有。” “我们应该承认,会有人走来,但是没人注意到更多人死去。” 罗蛮平不死心道:“总有那么一个人,他能成!” “能成道,能成仙!” “谁?” “我不知道。”罗蛮平茫然的摇头。 “一万个天才,有一个走到你这般境界吗?” 罗蛮平迟疑了。 “十万个呢?” “一百万呢?” “我的这个境界,难道有这么困难?”罗蛮平并不是怀疑,而是他见过太多与自己同境界的修士,以及高境界的修士。 在东岳王城的时候,更是圣人满地走,以致于他没有太多的概念。 “难!” 罗神通点头道:“既已是人中龙凤,更应该相信自己,而不是外物!” “没有那杆魂幡,我依旧是翘楚。” 老祖抚须,目光满是赞许:“孺子可教也!” …… 走出婆娑林。 青年撑伞,赤发的鬼圣步于伞下。 鞅伍笑着说道:“我这一生当真玄奇,生前弱小不能自己,死后反而成为大能,参与大教的兴衰,壮哉!” “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鞅伍看向身后八重神宫,以及无边的神墟废境,接着回转了目光。 望向前方横空于地平线上的大月。 那里正是禁地的出入口,泛涨红波犹如漫天霞光。 涂山君没有回答。 他也不确定能否再回来,此行凶险异常,他无法给鞅伍打保票。 “要去乾达婆族吗?” “还是不见了。” 鞅伍微微摇头:“功成卸甲自有团圆之时,何必在此刻了却!” 他其实是害怕。 并不是害怕与妹妹一见,而是害怕自己见过之后就失去了勇气和活下去的希望。他必须为自己保留一线,哪怕这不过是一个念想,在最关键的时刻,也足够了。 行至月明之处。 小船早早停泊。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血河。 “坐稳了。”船老沧桑衰老的声音响起。 看似空洞的双眸此刻却拥有着无法言说的神采,仿佛曾经只是一具空壳的身躯终于寄宿灵魂,而那灵魂正透过心灵窗户看向了坐在船头的两人。 涂山君神色凛然。 船老倒是没有露出诧异的神色,面色依旧平淡的说道:“道友的灵觉实在强大。” “前辈不是阿修罗族的人?” “太久远了。” 船老感叹了一声,像是在缅怀似的开口:“我跟随神庭的一角废墟坠落于此,本是为主人看顾寝陵,现在镇压陵墓的蟠桃神药枝被你取走,陵墓将会慢慢现世,我也终于能够走出此地。” “蟠桃?!”涂山君骤紧眉头。 他以为自己忘记了前世,谁想到随着修为的增加,曾经的记忆反而更加的清晰,只是他不愿意提起罢了。 没想到,竟然在此地得见蟠桃。 神庭真的只是一个巨大的组织吗? 还是说:天庭! 回想起万法宗的法门,法域显化是一方斩仙台,谁能斩仙? 是神还是天! 可是,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在古籍上看到有关于这些的记载,就好像有人故意的抹除了有关于神庭的存在。 当然,天庭到底曾经存不存在也是个疑问。 不能因为蟠桃神药和斩仙台就断定。 说不定船老说的神庭只是曾经鼎盛于远古时期的神灵仙朝,伴随着香火神道的没落埋葬于历史中。 道兴则法兴,道落如鲸落。 兴衰在漫漫的历史的长河中甚至有可能只是昙花一现。 也许总有一天,另一门无上大道出现,仙道也慢慢的退出历史的舞台,那时候,不管是传说还是轶闻,都已经不重要了。 涂山君神情稍安,哪怕真的有上古神庭与他也没有关系。 他对传说不感兴趣。 而且船老从始至终都是以神庭称呼,那就说明哪怕真的存在一个强大无比的天朝,也是神灵主导的。 现在神灵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足以证明仙道当兴! “我不关心历史。”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或许你追寻的答案就在历史中。” 船老微微抬头,平静如湖的双眸像是绽放出奇异的色彩:“你一定想知道如何成仙。” 涂山君的鬼眼爆发出剧烈神光,他始终参透不出什么是不朽,成仙经文更是言说要有三不朽,什么才是三不朽。 ??????55.?????? 沉声道:“前辈知道什么是仙?知道如何才能够成为不朽?” 船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点头道:“你理解错了。” “仙为不朽。” “成仙是成为不朽。” “意思就是说,你要极力的靠近不朽,直到有一天彻底的取代不朽!” 涂山君纯黑的瞳孔缩小。 震颤! 仙经上的三不朽,根本不是三个不朽的东西,而是三个无限趋近于不朽的事或物。 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 听船老一言,涂山君顿时豁然开朗。 怪不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理解那篇帝经的成仙法。 “多谢前辈!” 涂山君起身,恭敬的施礼。 如果不是这位陌生道君的一点,他可能还要蒙在鼓里许久。 “什么是靠近不朽的……” “我不知道。”船老摇头。 转而笑着说道:“每个人对它的定义不同,旁人认为的和你认为的可能相去甚远,如果让我说出我认为的不朽,可能会让你的道走偏,你还要听吗?” 鞅伍瞪大眼睛,看着两人的机锋一脸的茫然,这些字他都认识,怎么连在一起就不懂了。 又是仙,又是神,还有什么不朽,实在过于深奥。 涂山君果然没有再问。 “前辈可知道如何救活这株蟠桃神药?” “神仙难救。”船老很遗憾的说道。 这株神药根系少的可怜,还没有死得益于青桃。 一旦摘除青桃整颗神药很快就会死亡,倒是可以请高明的炼器师利用神药枝桠打造一杆不错的神兵。 少顷。 小船靠岸。 鞅伍和涂山君正要道谢,回身看去,原来摆渡的船老早就不知所踪。 “前辈,我们快走!” “嗯?” “一会儿罗叔知道我们连船都给他弄没了,一定追上来要个说法。” 涂山君讶然失笑。 “走吧。” 身负圣王修为的鞅伍化作一道遁光撕开虚空,从阴间遁入域垒。 涂山君翻手,一艘小舟出现在他的手掌中。 轻飘飘的往前一推。 小舟化作一方楼船航行在域垒空间。 随后点燃了一盏青铜灯火。 “前辈我们去哪儿?” “东荒大境,小荒域!” 涂山君甩手将手中烛火熄灭,望向远方的虚空,难掩激动的神色。 离开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回去了。 他不打算和阎浮硬碰硬。 也不打算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去往天阳神宗。 返回小荒域,找到当年灵魔宗老祖转世,再寻得那位神秘的化神修士。 有这两方在手,足以置阎浮于死地。二换一,只要阎浮是个聪明人就知道应该如何取舍,否则就彻底失去这两人的神魂吧。 “在我渡劫的时候寻道君阴我?” 涂山君冷笑一声。 论及阴人的手段他也不差。 当年在小荒域他可是出了名的心黑。 眼 看涂山君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鞅伍心中咯噔一下,他倒是并不害怕,只是觉得能够让前辈如此神情的多半不是善茬。 现在两人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管是什么敌手,以他如今的实力也足以应付。 他仍然需要磨练,不可因为自身实力强大就放松警惕。 于是开口道:“大人,我怎么才能发挥出最极限的实力?” “这个好办。” “入梦术!” 涂山君晃动魂幡。 鞅伍只觉得一阵恍惚,眼前已变成无垠大境。 不远处。 大手凝聚煞气,一柄长刀紧握的罗天鹏远远的望向鞅伍。 “这是?!”鞅伍惊诧不已。 远天的圣王已持刀杀来。 眼前鞅伍盘坐于小船舱内,涂山君随手取出一枚古朴的木牌,正是记载着古术的经卷。 他也得做好充足的准备,最好将禁自诀和兵气完全熟练应用,如此在面对阎浮道君的时候还能多出一筹胜算。 “若是以神药为筹码请大头本尊出手呢?” 涂山君考量许久。 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奈何大头神龙见首不见尾。 走的痛快潇洒,传音符根本不可能找到他。 不然还真可以用神药让大头帮忙,也能多出不少胜算。 轰隆。 不知岁月流逝了多久,航行于域垒的小舟撞开了面前的域垒。 原本奇彩不已的分不清上下天地的世界彻底改换。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湛蓝天空。 灵气相较于阿修罗族十分稀薄。 令人初踏此界的鞅伍颇有些不适。 “大人,我们到了吗?” “到了。” 涂山君缓缓起身。 看向远天城池。 阳城! 第964章 地墟 第964章地墟 云海翻腾。 遁光闪烁。 远天的巨舰横空航行,护卫在旁的灵舟楼船犹如兽王的群兽。 时不时能看到光芒在云间铮亮环绕着巨大的战舰,随后又变成了道道繁星,于天空的尽头绽放出尾焰,方才彻底消失。 与修士相比,那些巨舰是庞然大物。 可是,巨舰在飞出阳城像是一只小小的蜜蜂离开蜂巢。 在灵舟穿越域垒的那一刻涂山君就已飞身返回魂幡。 三尺魂幡被青年攥在手中。 轻轻摇动化作寸许模样收入袖袍。 在他看来,大人如此做定然有大人的用意,他只需要听令行事即可。 不过为了避免自己错误的理解指令,鞅伍还是开口询问道:“大人此举何意?”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回来了。” 幡内,盘坐于大槐树下的黑红法袍的道人如是说道。 在返回大城道观后涂山君反而十分心安,就好像行走在外的灵魂终于回到自己的身躯,那种如鱼得水的感觉惬意的让人不想走出去。 他不喜欢麻烦事。 泛指一切麻烦。 他更习惯也更加享受待在魂幡之中。 不管是研究道经还是撰写丹方都令人欣喜。 幡内的世界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与世无争,也从未产生过冲突。 终于回到魂幡世界的涂山君,不仅仅是想要避开阎浮道君,也是想真正的安享片刻。 至少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上,涂山君并不想要操控鞅伍。 不管鞅伍想游戏红尘还是怎么样,他都只当是小孩子的好奇心。 而且,涂山君也想看看,类似鞅伍这样强留性命于世间的修士,是否也能如他人那样将性命借给他,让他的前路得以接续,就像是其他的幡主那样。 如果没有前路,空有实力是走不远的。 鞅伍对新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然而他的实力超绝,站在这里的他就像是遗世独立的仙,没人能看到他、听到他、感知到他,甚至那些人会自主避开,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为什么要避开。 小荒域的修士太弱了。 以鞅伍如今的实力,纵有化神当面,也根本无法看到施展了术法罡气的鞅伍。 “大人,我们去哪里?” “阳城地下。” “我要寻找当年的线索。” 传音落入鞅伍的识海,鞅伍迈步向前走去。 铁靴落地。 片叶不沾,尘土不扬。 举着风车的小孩儿笑哈哈的从他的身旁跑过去。 卖货郎叫卖挥手。 …… 推着水车的老人家顶着大太阳擦去额头细密的汗水。 呼啸的异兽奔马在骑士驾驭下如烟尘飞走,背负飞剑的成群结队。 头顶独角,黑发如瀑。 身形高大足有九尺的鞅伍走在喧嚣中好似一位巨人。 巨人眼中一切都是如此的缓慢。 劲装外的形似大氅的法袍伴随他的脚步飘动。 一步天地陷。 包裹着淡红色光芒的鞅伍施展出缩地成寸的遁术。 刹那间,天地变换。 曾经的明媚阳光和红尘烟火气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灰蒙蒙的天空,以及如同古战场的广袤无垠的废墟。 “向前。”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鬼音响彻。 鞅伍再次迈出一步。 嗡。 一道无形的屏障泛起涟漪。 “这是?!” 鞅伍惊讶的看向面前的金色波纹,以及身后的长龙阶梯:“阵法?” 他伸出手指点在涟漪上,以他如今的实力,这道阵法随时可破。 “且慢。” 鞅伍侧目看去,身着黑袍的涂山君已然从幡中走出。 “这里怎么会复原?” 涂山君面色凝重的注视着身后的阶梯和眼前高耸的巨门,以及巨门中央那道好似印玺的钥匙孔。 神色阴晴不定。 当年他利用那枚香火印打开大门,后来香火印就彻底消失了。 再后来陨炎道兄得到传承之后此地也该崩塌了才是。 是什么人又重建此地? 陨炎道兄,还是阎浮道君? 亦或两者皆有。 不管是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涂山君捻决,青白色的手掌推出一道圆形的法印。 印法迅速填充绘制,化作一道巨大的阵图覆盖了面前的高耸石门。 无数雾气汇聚于中央的印玺空缺处。 伴随着喀嚓一声。 一道虚幻的印玺坐落下来。 轰隆! …… 阳城。 正阳殿。 撞角如骄阳光芒,琉璃光瓦映出灿灿金黄。 此地正是阳城的腹地,也是城主府所在。 这座大殿是城主府迎接宾客所用。 金发披散在肩膀的英俊青年笑着说道:“城主说笑了,我落日剑宗与阳城本就是友好往来,怎么可能会偏占那里的矿脉资源。正是因为处于交界地带,因此我师兄才派我赶来商议。” ??????55.?????? 端坐在主位上的修士人近中年,长相周正,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散发着独属于元婴后期的气息,端起身旁茶杯。 说道:“天极道友携如此诚意,本府当然不会拒绝对矿脉的共同开发。” 说是共同开发,然而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阳城的城主稳如泰山,反而是落日剑宗的修士登门拜访。 此人还是落日剑宗的二把手。 天极剑主,封成印。 “不过这件事……” “有意外?” “确实。” 封成印神色凝重的点头:“那座矿脉所在之地有一方小家族。” “既然是小家族,应该是你我两家的其中之一附庸才是。” 阳城的现任城主露出好奇的神色,怎么对方会如此严肃,要知道落日剑宗的那位寂风真人可是在厚积薄发后终于突破真君之境。 当然,这离不开他们背后那位的支持。 做为阳城的现任城主,他背后的人足以通天。 他做为道场的一个记名弟子,在修成这等境界后便来到阳城接手此地,为那位天阳神宗的师尊守护一切。 “温家。” “温家?” 封成印解释道:“自上任城主卸任,您接手阳城不久,不了解这个温家是什么家族。” “我曾经也以为他们已经彻底的离开,没想到还有族人在小荒域留存着。” “这一族从锦州走出,留下的不过是跟不上前路的老弱病残而已,而他们核心的宗族,其实已经扎根在东荒大境。” “更是听说温家的老祖突破化神境,得铸道兵,就算是在东荒大境也有了偏安一隅的资格。” “这……确实不好办呐。”城主微微颔首。 如果是一般的家族,总归要依附他们其中的一方,可是对方却像是个庞然大物,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庞然大物还是从锦州走上来的。 温家崛起颇具些传奇色彩。 带着铁尸走出小灵州的金丹真人在小荒域开辟出属于温家的生存之地,而后一路向上,直到成为小荒域最庞大的世族。 不想那位温家老祖竟决定举族搬迁,打算利用巨舰前往了东荒大境。 那个叫温鹏的修士也着实厉害。 他穿越域垒还能活着返回,带回了真正的巨舰。 而后还突破化神。 “三分即可。” 城主摆手说道。 不管那小家族是多么的不堪,都要给他们背后人的面子,区区灵石矿脉,些许损失对于阳城而言根本不足挂齿。 他不想听温家风采,因为更具有传说的是他们阳城! 自老祖举舰离去,先破真君,后入化神,炼假还真为大圣! 当年的阳城一系开枝散叶,成为天阳神宗不可忽视的力量。有了充足资源培养和大宗传承的他们,道途比曾经坦荡了无数倍。 像大师兄,得真传又具备无上天资,若不是隐于道场甘愿做老祖手足,出去任何一方都是威震天下搅动风云的存在。 他根本不需要关注那些飘扬的宗门家族。 哪怕,那个家族出了化神尊者。 封成印点头 的同时心中涌现几分失落。 他并不是特意以温家的事情开口,不过他觉得温家应该和当年那个人有关,而与那人更为密切的还有阳城。 所以他借这个机会旁敲侧击的问询了一下。 看城主的样子,他好像和温家并不熟络。 甚至曾经根本不曾听说温家的消息。 他又不好直接问城主,与陨炎真人交好的那个青面獠牙的鬼王境遇。 为何如此关心对方? 倒不是封成印对天生的暗红长发感兴趣。 是他师兄感叹的一句:好像与那个人有所接触之后,命运就有了明显的改变,明明他大限将至却得到帮助突破真君境。 由生濒死又走向新生的大师兄竟会感叹命运的无常。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随着他深入调查,更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温家曾经好像确实与他有联系。 因此,他想知道当年那个人现在如何。 是死还是活。 可惜,新城主依然一无所知。 封成印难免失望。 “轰隆!” 阳城的新城主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封成印,恶狠狠的问道:“你听到响声了吗?!” “响声?什么响声?” 封成印错愕不已。 “不好!” 新城主暴喝一声。 恐怖的威压轰然绽放。 “化神!” 封成印蓦然惊的张开嘴巴。 绽放出化神灵机的新城主将庞大的神识探出。 他根本探查不到人。 然而他看到了地下无尽的黑暗。 定然是那里! 没有丝毫迟疑的祭出遁光。 封成印从呆愣中恢复,同样化作遁光跟随而去。 祝端午节快乐。 晚点, 真晚点。 第965章 非见 第965章非见 大门缓缓打开。 洁白的霞光充斥门内。 站在台阶前的涂山君早已今非昔比。 他的不死眼轻而易举的洞穿光芒。 内里依旧是原来的那般光彩模样,湛蓝的天空,绿茵小草。柔和的光芒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神圣的纱,好似一下子走入了仙境神地。 “你在门外等我。”涂山君嘱咐鞅伍。 “好。” 鞅伍点头不语。 涂山君让鞅伍在外等待是想要分离尊魂幡和主魂。 如果这里是阎浮道君布下的陷阱,他的身躯死在这里还能利用魂幡重塑。 踏入门内。 仿佛时间定格不动,当年的崩塌不过是黄粱一梦。 吧嗒。 黑红色的云靴落在地上,头顶双角的涂山君缓缓走近。 依旧是那颗歪脖繁茂的大树,也依然是三个完全枯萎寂灭的蒲团。他仍然记得当年这里曾盘坐一个女修,以及另一个青葱的蒲团。 涂山君伸出手指点在额头。 一只血玉葫芦在他的手掌中央滴溜溜的转动。 这葫芦本来是灵魔宗老祖的贴身物,后来那人不想让四九拿走才给了涂山君。 四九知道自己在这场局占不到便宜,留下术法前往了元央域,并且改名为遁一,想要为自己寻找那一线生机。 虽然阎浮道君说能洗涤灵魔老祖一身元圣灵魔的血腥味,可是涂山君并不觉得阎浮能完全做到。 元圣灵魔的强大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深刻的影响细枝末节。 也不排除元圣灵魔并不关注灵魔宗老祖,因此在灵魔宗转世后可以摆脱掉自己沾染的影响。 既然这血玉葫芦曾经是她的所有物,涂山君就可以利用追魂之术,寻找到血玉葫芦曾经的主人。 此法有可能会找错人,所以涂山君才找回这里,打算寻找灵魔宗的线索。 没想到三只蒲团完好无损,倒是省却了他的无数功夫。 青白色鬼手一爪。 蒲团落入手中。 顷刻炼化。 将之搓捻到了极致,取出其中有别于蒲团和古木的气息。 伴随着万业天煞火的燃烧,些许灵机气息被捻出。 椭圆形紫黑色指甲夹住淡色的气息,接着被涂山君装进血玉葫芦之中。 嗡。 涂山君晃动手中的葫芦。 “追魂!” 寒光闪耀。 眯缝的眼眸睁开。 涂山君心中闪过一个惊骇的念头。 转世真的是其他修士说的那样以真灵再次投胎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等权柄应该是属于天地的,再不济也该有一个庞大到恐怖的势力把控着才对。 如此,其他修士当真能想转世就转世,并且还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定制’吗? 就算阎浮道君如玉家老祖那般三花境大能,怕是也没有这样的能量。 不管转世到底是什么,总而言之涂山君已经通过追寻锁定了灵魔宗老祖所在。 只要找到对方,查看对方生命的本质和性命,逆推回去,基本上就能知道转世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看向另一块蒲团,涂山君沉声呢喃道:“景老怪。” 当年洞天的香火树被尊魂幡吸收,景老怪化作煞气融入魂幡。 按理说应该可以利用魂幡寻到那人才对,许是景老怪化作煞气不是神魂的原因,好在也能从蒲团中提取出一丝对方的气息。 …… “谁?!” 暴怒的威喝自上空传来。 一道包裹着无穷怒火的身影降临。 赫赫威压好似蔽日的阴云,好似要将一切全都镇压在自己的灵机之下。 身影的主人在小荒域显然拥有着足够的实力。 因为他是小荒域唯一的化神尊者。 嘭! 身着阳炎法袍,头顶金冠的修士直视那长阶上的修士,转而看向打开的大门,大喝道:“何方宵小,竟敢擅自开启我阳城地宫!” 站在长阶尽头的高大修士巍然不动。 神情连动都未曾动一下。 他始终目视前方的青铜巨门。 “找死!” 新城主勃然大怒,张口祭出一道火炎飞刀。 道兵宛如撕开一切的星火神光。 耀眼于天地。 铿。 飞刀立止。 并不是被那高大修士使用术法神通或是神兵利器抵御,仅仅是震散出的灵机,就好像是彻底冻结空间般,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寸进。 哪怕是化神修士的道兵也像是暂停下来的玩具。 新城主双眸缩小成针尖,震颤不已。 他的全力一击连对方是谁都看不清楚,更不用说那浩瀚如天穹的威压倾轧而下,让他挺拔的身躯不由得弯下去。 似乎只要他敢反抗就会被镇成一滩血水。 “什么?!”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 新城主震惊的简直说不出话来。 “莫非是,圣人?” 新城主转动储物戒指,取出一方令牌,就要伸手捏碎。 “止!” 一道青年音传来。 仿佛一道无形的天柱将新城主砌入其中,连神识都完全的冻住。 轰。 封成印是摔下来的。 他的修为道行不足以支撑,于是他摔了下来,整个人都贴在地上动弹不得。 ??????55.?????? 极力的掰过脑袋,想要看清楚新城主,然而,他只能惊恐的看到新城主脸上凝固的战栗和无言的惊悚。 “怎么回事儿?”封成印心中惊慌。 新城主可是化神尊者。 别看平日里伪装成元婴修士,可是尊者之强大根本不是元婴能够抗衡。 怎么连城主都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远天的人影又是什么? 高阶尽头的修士微微侧目,冲天的独角映入两人眼中,黑发、黑眸,独角中央的虚幻眼珠转动。 他就像是个不朽的君王,静静的站在世界的巅峰,平静的俯视所有想要觐见他的凡夫俗子。 “你们应该庆幸,我不喜欢杀人。” “否则你们闯入此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不要动。” “至少在大人没有走出之前!” 高大的独角青年淡淡地说道。 如雷音灌耳。 封成印瞳孔微缩。 这恐怖的人影已像是不可战胜的天神。 而他的口中,还有一个‘大人’。 那,这个大人又该是什么样的人。 或者说,这还是修士吗? 什么时候小荒域出现了这么恐怖的存在。 不是说大修士根本不喜欢贫瘠之地,因为这里没有能承载他们的庞大灵脉。 封成印彻底绝望了。 在他听到这几句话的时候,他对自己的人生都下了定论。 在大人物的眼中,他们就像是尘埃和虫子,而且还是主动要沾染在大人物铁靴上的污秽,随时可以清除,也必定会消灭。 新城主嘴角渗血。 嘶哑的吼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天阳神宗的城池,陨炎大圣的道场。” “你们不该来!” 鞅伍平静的看了一眼拼尽全力才撕开一道神识声音的城主,满不在乎的说道:“于我家大人而言,圣王亦蝼蚁。” 说着挥手下压彻底禁锢。 立时。 城主只觉得身躯再也无法动弹。 甚至,他连捏碎令牌让老祖知道的能力都没有。 一同袭来的还有无尽的悚然。 圣王是什么? 站在炼虚境巅峰才可被尊称的存在。 在独角青年的口中竟是蝼蚁。 对方的眼神做不得假,那是一种自信,就好像真的轻而易举猎杀圣王。 “异族?!” 新城主双目熊熊,与人修截然不同的异族。 不知目的,不知来自哪里。 但,对方强大到令人绝望。 “我必须通知老祖。” 城主发觉连自己的想法都在变的缓慢,就好像他的识海也在这道术法镇压下无法思考。 嗡。 黑红色的法袍飘动。 赤发狂瀑。 顶角斜指青天。 一位身高七尺有余的修士从那道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青铜巨门走出。 “这两人如何得知此地变故?” 黑红法袍的主魂念叨了一声。 他也没打算询问。 许是大门开启惊动了阳城的修士。 这人一身纯正的天阳神宗道法,应该是东荒大境天阳神宗的修士,既然如此,直接修改对方的记忆即可。 至于另一位。 有点面熟。 能在此地碰到熟人倒也是一幢妙事,然而他依然不打算与对方攀谈相认。 有时候,还是不相识的好。 封成印死死的盯着走来的黑红色身影。 他不会认错的。 那一头暗红色的长发他绝对不会认错。 哪怕对方的样貌有了细微的改变,那双眼睛他也不会认错,更不会认错那青面獠牙的面孔和一如曾经的眼神。 “是他!” 封成印内心狂呼。 然而他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一声。’ ‘哪怕是一声也好。’ 只要他喊出对方的名字,对方一定会认出他。 鞅伍面露诧异。 刚才可没有看到此人这么剧烈的神情变化。 想来是认识大人的。 鞅伍旋即放松了一丝压制。 封成印眼睁睁的看着椭圆形的紫黑指甲距离他的额头越来越近。 直到抵住。 一缕冰凉即将穿透灵魂。 “涂山君!” 主魂,不,涂山君微微颔首。 算是见过故人。 封成印大吼道:“我大师兄想见你!” “相逢何必……” 涂山君神色一愣,皱眉道:“听陨炎前辈说过,寂风前辈早就去世了。” 封成印长出了一口浊气。 还好。 就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的。” “我师兄死了,但他又活了过来。” “死而复生?” 涂山君慢慢收回手指。 他回到小荒域不想见任何人。 哪怕故人当面也会抹去对方记忆。 然而现在看来,寂风真人非见不可! 第965章 葫芦 城主恍惚了一下。 揉了揉额头。 怪不得上一任师兄说做城主是苦差事。 他现在深有体会。 忙不完的公务以及数不清的案牍。 连一丁点儿闲暇都没有。 怪不得这红尘最是磨练人。 对他们这样的世外之人而言,光是这些大大小小的俗世就让人头昏脑胀。 然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在处理这些事务的时候,他总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亦或是说更有利的法子。 明明前一刻还在思考这一条的可行性,下一刻就跳脱到另一条与之相近的办法上。 凡尘俗务犹如剪不断却又无头绪的线团。 想从哪里开始都可以,怎么解决都是个办法。 修行不一样。 悟不懂就是悟不懂。 一方面是悟不明白,另一方面还要存神炼气,更会占据修士大量时间,如果再花时间在这种无所谓的事情上,这辈子都别想有什么大的名堂。 “还是前人经验有理,杂务一律放权,我自修我道。” 权衡之下,还是这样利大于弊。 当然,其实更符合他自己的利益,若是堕落在此做个享受富贵荣华的家翁当然也可,只是他还想回到东荒,回到天阳神宗的道场。 至少,做为一个尊者,他不想老死在这个小地方。 “对了刚才……” 新城主微微点头,既然温家有那样的背景,让他一分也无妨。 做为阳城的城主他主要职责还是守护阳城和老祖交代的事情,其他的东西并没有那么的重要,他也实在看不上小荒域的仨瓜俩枣。 …… 天极舰横空。 巨兽咆哮推开云海的波浪。 矮桌茶案纹丝不动。 坐在对岸的金发青年却如坐针毡,像是身上落下爬虫似的不情愿的扭动,又不得不停止自己的滑稽。 偷偷瞧了一眼同样盘坐于矮凳的青年。 只看到那青年神色恭敬,宛如一座石头雕刻的泥塑。 很难让人联想到,刚才那不可一世,如同天上君王临尘的恐怖强者,此刻竟安然落座,低眉顺眼。 明明神色没有变化,依然让人察觉到神情的柔和。 回转了目光。 封成印低下头,有些局促的想要伸手去拿茶壶,然而有人先他一步抢走了茶壶,于是他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收起自己那悬空有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放的手。 舔了舔嘴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真说起来,当年还有些仇怨的。 好在陨炎前辈心胸宽广,离去后也未曾计较曾经落日剑宗和阳城的摩擦,反而还拉了众人一把。 在他的印象中,赤发顶角的修士更像是变成了一个久远的影子。 当曾经的影子和现在重叠,让封成印慢慢着眼于现实。 使得他开始重新打量眼前的修士。 涂山君一言不发,如天渊深邃暗红的目光落在波澜不惊的茶水波面,他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良久。 他才缓缓地开口,说道:“道友莫不是忘了,我喜欢喝酒并不喜欢喝茶。” 封成印寒毛炸立。 身躯更是不自觉地被一股惊悚笼罩。 他现在很后悔,也许自己根本就不该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他应该让这个名字埋藏于历史之中,永远的沉落,可是那时候他依然喊了出来,不是因为重逢故人的欣喜,而是恐惧! 他害怕自己会无声无息的消失。 阳城的新城主毕竟是陨炎前辈的门人弟子,还能安然活命。 那他呢。 他不过是一个偏僻之地的普通宗门的普通修士,甚至当年还曾与此人有过仇隙,安然湮灭在道法中成为尘埃本是应该的。 他不该为了自己苟活而将此人带去宗门。 哪怕师兄真的说过。 看着极力控制情绪依旧抖如筛糠的封成印。 涂山君探出一指。 一点灵光于指尖迸发。 那是一道光芒,落在了封成印的额头。 紧接着封成印颤抖的身躯就恢复平静。 良久,拱手道“让前辈见笑了。” “没有什么见笑不见笑。” 涂山君微微摇头。 当年的事已了,他并不想为难。 如果不是封成印说出寂风真人‘死而复生’的故事,他只会随手抹除与关于封成印见到他的记忆,就像是对待那位阳城的新城主一样。 随手一挥。 茶盏尽去,化作酒樽。 涂山君端起了酒樽,说道:“请!” “请。”封成印忙不迭的举起酒樽。 仰头满饮。 灵酒霎那充斥身躯,竟让他的修为都出现松动,直到这一刻,他才长出一口浊气,稍微放松了心神的说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前辈。” “当年陨炎道友乘坐天阳神宗的巨舰离开。” “前辈也从此失踪。” “我们还猜测前辈一同去了大境深处。” 说起来小荒域同样属于东荒大境。 东荒大境大的可怕。 有些地方域垒薄弱才并入陆地成为相连的土地,很多地方则是拥有着深厚域垒,还无法直接融入东荒,不过这并不代表它们不是东荒的地界。 “是啊。” 涂山君微微颔首。 “一去许久,诸多道友可还安好?” 封成印露出个尴尬的笑容:“都还好。” 他没说,涂山君一走,黑白两道全老实了很久。 不能说是老实而是沉默,就好像在默默的确认消息是否准去。当年的涂山君可是把小荒域能得罪的全得罪了,差一点就成为公敌。 在涂山君锋芒毕露的那几年,各宗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全都被压的喘不过气。 后来血煞宗覆灭的阵仗更是惊呆众人。 他们都希望这活阎王快点离开吧。 小荒域这小池塘真的养不下这么一条魔龙。 好在,不负期望的,这位魔君真的离去东荒。 想到这里,封成印对东荒的敬畏更上一层楼。 连这般魔君在抵达东荒后都没有什么大的消息传来,东荒大境还真是如传闻的那边天骄纵横啊。 也有可能是他的消息闭塞,并不了解实情。 但这位魔星,抵达那样的大境后,总该是老实的吧。 现在看来确实没有曾经的锋芒,整个人更加内敛,也更中正平和,如果不说出涂山君当年的事迹,或许没人会认为眼前的人会是一位搅动风云的魔君。 鞅伍不由露出好奇的神色,怎么看这修士的模样,前辈在这里没少得罪人。 想到涂山君在阿修罗族中的出手,鞅伍微微颔首。 这才是英雄豪杰。 不管到了哪里都该天下聚焦。 封成印识趣的没有询问涂山君回来的目的,没看在地宫的时候连新城主那样的化神尊者都被那青年轻而易举的镇压,更是豪言‘圣王亦蝼蚁’,他不知道什么是圣王,只觉得恐怖。 这样的人返回小荒域肯定有秘密。 他还不想死。 “太慢了。”涂山君起身。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那位老前辈了。 到底是如何死而复生。 这可是连阿修罗教主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如此玄奇的事情,竟会发生在一位元婴真君的身上。 对于修行而言,元婴不过是第二步的开始,唯有元婴如婴儿成长为大人,才是成年的阳神,也就是化神之境,但这亦然是第二步。 “天极古宝已经是最快的速度。” 封成印愣了一下。 天极巨舰在他的催动下应该是整个小荒域最强大的战舰,除非化神修士施展遁术。 “走吧,鞅伍。” “是。” 鞅伍拱手起身,护体罡气将封成印托起。 紧接着一步踏空。 眼前虚空像是一下子撕开了裂缝。 三人旋即步入其中。 少顷。 封成印回神。 惊愕的看着远方矗立于地平线上的奇异高山,正是西地的落日山,也就是他宗门的所在之处。他赶忙回头看去,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道:“从这里到阳城何止三百万里,我们……” “巨舰有你门人弟子操控。” “我们就先走一步吧。” “想来你已经通过传音符告知了你师兄我们的到来。”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总归是来拜访,得给主人家一些准备。 封成印确实燃烧过传音符箓。 只是他并没有觉得他们在上一刻还在阳城说话,下一刻就已抵达落日山。 这是何等伟力! 封成印取出令牌,凌空书写一道符箓:“请!” …… 正殿。 主位上的老人感叹道:“你终于又回来了。” “前辈。” “不敢当。” 寂风真君还礼道:“修行界达者为先,这一声前辈实不敢当。” “前辈应该知道我的来意。”涂山君没有寒暄,而是直接了当的开口。 而且涂山君总觉得寂风真君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就好像他特意的守在这里,等待涂山君重返小荒域。 寂风真君点头说道:“渡劫后我也以为自己已然身故,宗门报丧的帖子发了出去,然而,沉眠百年后,我重新睁开双眼,走出寝陵返回宗门。” 涂山君露出失望的神色。 这并不是死亡。 他也曾有沉寂的状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有参考的价值了。 尽管早就知道多半会是这样的情况,可是涂山君心中依旧失落。 “前辈为何想见我?” “因为,在我死后,有一个人让我活过来在这里等你。” “要我将一件东西交给你。” 说着寂风真君摊开手掌。 一枚血玉葫芦赫然转动。 涂山君神色剧变! 少顷。 第966章 灵魂 暴起! 犹如天渊降临。 恐怖到极致的灵机气息像是漫天神灵给与时间最终的审判。 无边雾气张开,形成了一方无上大界,这大界冻结了一切,如同魔主伸出手掌,攥紧了此方无垠的星空和广袤的大敌。 这一切,皆来自那身着黑红色法袍,脚踩铁靴的赤发顶角修士。 封成印惊恐瞪大双眼。 他的血肉身躯发出悲鸣和哀嚎。 直到,站在涂山君身旁的青年人撑开护体罡气将他笼罩,他才得以喘息。 噗通一声。 瘫坐在地上。 大口的喘着粗气。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刚才的那一个瞬间他以为自己会像是见证天地灾变的虫子,悄无声息的化作尘埃。 如果不是青年人出手,他早就消失了。 “怎么会……”他想过差距会很大,却没有想到已是天壤之别。 那背影的主人分明是九重天上的神灵,九重渊的魔主,无边的黑暗席卷天地,带来世人根本无法理解的恐怖地狱。 不敢凝望的封成印低下头颅。 可是,他又不甘心似的拼命的向前看去,他想看清楚对方,那真的是曾经与他们共同生活在小荒域的修士吗? 然而当他极力的瞪大眼睛,他只看到那双犹如深邃星空,轮转阴阳生灭的眸子,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分不清到底是激动、疑惑还是动容,亦或是还夹杂着几分看不清楚的淡淡恐惧。 顺着涂山君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只老人的手掌。 苍老。 干枯。 独属于尊者。 原来寂风真人已然突破为化神尊者。 不过,再多的尊者也不会让涂山君产生这么大的反应,就像当年他在阳城见到天阳神宗的尊者,也未曾如此。 正如鞅伍看到的那样,他阴阳生灭的眼底确实夹杂几分难以言喻的惊悚。 而惊悚的目标正是寂风尊者手中的血玉葫芦。 寂风尊者也没有想到涂山君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更不曾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涂山君早已走出第二步,成为了超越众人的存在。 那一身天威仿佛将整个小荒域都静止下来。 涂山君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神情。 严肃道:“这葫芦是谁给你的?” 目光死死的锁定寂风尊者,神识延展将落日山完全笼罩。 此方天地确实被涂山君握在了手中,只要他想,玄功顶运,道法迸发,百万山河顷刻将做齑粉。 寂风尊者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给了我这个葫芦。” “让我在这里等你。” “如果你来,就把葫芦给你。” 鞅伍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会如此,他没有询问具体,而是按住袖袍中的尊魂幡,圣王法力充斥。 此刻的鞅伍双眸点亮,犹如亘古燃烧的太阳。 如临大敌般将护体的罡气完全撑开。 涂山君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的事情。 他伸手点在自己的额头。 取出一方血玉葫芦。 “这……” 寂风尊者大惊,赶忙看向手中的葫芦,又看向涂山君手中的葫芦,不敢相信的问道:“这两只葫芦,莫不是相同的?” “是。” “你的葫芦从哪里来。” 涂山君目光沉凝道:“从灵魔宗的老祖。” “灵魔宗?!” “据说,这葫芦来自‘元圣灵魔’。” 涂山君不觉得给寂风尊者葫芦的人是四九。 那个人得到葫芦不会给任何人,而且,四九也绝不可能让人起死回生,如果寂风尊者没有说谎,他可能碰到了元圣灵魔。 别看阎浮语气中并不在乎,然而,越是如此越说明对方的强大。 连大能都知道对方,却好像相隔天空和深渊。 足以说明元圣灵魔远在阎浮之上。 且,甚远! “他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说。”寂风尊者已然明白自己根本无法掺和这些事情。 他能捡回这条命确实是涂山君的功劳,正如他说的那样,好像一切与涂山君有关的人,或多或少都拨动了属于自己的命运。 或好,或坏。 总之一切都在变化。 “既然他没有说,前辈怎么知道他的意思?” “他将葫芦给我之后,我就明白了。” “传音?” “将神念印入识海?” “不。” 寂风尊者摇头道:“没有声音,没有神识,没有神念,没有情绪,也没有文字,什么都没有,他将血玉葫芦递过来,我就天然的明白了,我要在这里等你,并且将葫芦交给你。” “为什么?” “我不明白。”寂风尊者说着递出了血玉葫芦。 在看到这件血玉葫芦的时候,涂山君头皮都随之炸开。 这葫芦并不仅仅是个葫芦,而是代表着一个连道君都不能忽视的存在,那对方是什么境界?最厉害的道君依然是道君,那只可能是道君之上。 也就是所谓的大神通者。 接还是不接? 涂山君心中天人交战。 笑了一声。 充满无边苦涩。 甚至带着几分怅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得意、庆幸。 当年弱小不可及的恶鬼,如今已经能够引起大神通者的注意。 既然对方找上门来,想躲肯定是躲不开的,这世上从来没有公平可言,以强击弱,更是比比皆是。 什么年轻一辈各自的争斗。 什么同阶修士互相成全。 狗屁! 面对元圣灵魔伸出的橄榄枝。 涂山君犹豫了。 他以为自己与曾经已经很不同。 有的人永远都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有的人直到最后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而有的人上来能卖的只有灵魂。 涂山君连灵魂都没有。 他是一杆兵器。 是诸多兄弟姐妹们的灵魂,才让他慢慢的拥有现在的实力。 太弱小,连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 那么现在看来,他终于有了成为一颗棋子的机会。 靠着兄弟姐妹门人弟子的灵魂。 拥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呵。” “哈。” “哈哈哈!” 狂笑。 捧腹。 笑的直不起腰。 空灵嘶哑的声音笑起来真的不好听。 笑够了。 赤发恶鬼狞笑着探出鬼手,椭圆形紫黑色的指甲古朴沧桑,一把攥住了那悬浮转动于寂风尊者手掌的血玉葫芦。 沙哑的声音犹如魔鬼低语:“就让我看看元圣灵魔到底有何指教!” 寂风真人黯然神伤。 不是因为葫芦被涂山君拿走,而是他体会到涂山君笑容的苦涩。 根本不是欣喜反而充斥着疯狂。 不疯魔,不成活。 那狂笑的道人是真正的魔头。 这般盖世天才,方才有这样一个机会。 他明明是执掌葫芦的那个人,却像是个局外人。 他连笑的资格都没有。 鬼手触碰葫芦。 一道涟漪缓缓绽放。 晴空。 绿草。 广袤天地下是一方无垠的道宫内景,好像置身于神仙之境。 在山巅尽头,正摆放着一盘棋局。 柔和血光凝聚而成的人影背对苍生眺望着远方大地。 “你来了。” 没有声音,没有传音,也无神念。 正如寂风前辈说的那样,在看到对方的时候,他就读懂了意思。 人影明明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作,他却自然而然的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这简直难以置信。 人影不再拘泥于文字、声音、法力、神识…… 他站在哪里,就是神仙佛陀的源头之道。 这恐怕是玉家大祖都办不到的事情。 玉家大祖本就是三花有道之君。 见之如见道。 “我来了。” 涂山君当然达不到那样的境界,他依然要靠嘴来说。 靠文字演化意思。 涂山君看向面前的棋局。 他看不懂。 实话说,涂山君不懂棋,以前算是玩过,是凭借着强大的识海运算来决定胜负,基本上说白了就是靠实力碾压,穷举一切技法,以求胜利,可是当他看向面前的棋盘,他好像一眼陷入纷争之中。 棋局竟是无穷变化的。 “元央域,神禁之地。” 涂山君还没见过这样的大神通者,上来就提要求,就好像根本不容涂山君拒绝似的,也像是他拥有足够的自信不会被拒绝。 涂山君拒绝道:“我赶着去救人没时间。” “你不是他的对手。” 他? 涂山君知道他说的他是谁。 不正是阎浮道君。 他没有反驳,除非道君,不然想要以圣人逆伐道君无疑于痴人说梦。 除非尊魂幡内有十亿阴神,鬼王皆是顶尖的圣王,方才有一线机会。 也仅是一线而已。 圣人和道君是第三步和第四步的差距,不是化神与元婴,那本来就属于同一步,还有些战胜的机会。 涂山君也知道,自己应对阎浮的希望渺茫,所以才打算着手于那两处后手。 哪怕是在阿修罗族的禁地,他与阿修罗老祖针锋相对,看起来好像不落下风,实际上阿修罗族忌惮的并不是他,更有可能是忌惮摆渡血海的那位自称守卫着废墟的船夫。 老天王看似很强大,其本身就是强弩之末。 所谓虚幻的道花犹如烛火飘摇随时可灭。 战胜了对方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涂山君沉思。 难道希望渺茫就不去了? 他还得去。 涂山君脚步一顿,看向那道人影:“你能救他吗?” “我的因果,保他不死。” 涂山君猛的抬起低垂的眼帘。 突然笑了起来。 是啦。 为什么元圣灵魔会来? 阎浮道君本来就牵扯在因果之中。 那位灵魔宗的老祖可以洗去一身腥臭味。 可是阎浮道君自己呢? 他能否洗去自己和元圣灵魔的因果。 第967章 告别 “吼!” 袈裟老猿奔袭至石碑的面前。 一拳轰出! 石碑顿时浮现出阵阵金光仙文,化作闪烁的铭文和四散的仙絮。 环绕在老猿的身侧。 紧接着,无数的仙经纹路篆刻到老猿的袈裟之上,使得原本金灿灿的毛发如同金铸。 没有了仙经,石碑好似变成了一块无字的白板石碑,矗立不动。 “这……?” 涂山君诧然的注视着落入识海的石碑。 他本来想催动观想法把仙经古卷取出,没想到一拳落下,仙经古卷是撼动了,那些书写在其上的经文反而脱落下来覆盖到了他的观想法身上。 根本法身的袈裟现在满是仙经大篇。 没有其他异动之后,涂山君不由的怀疑,这些奇珍异宝都有什么问题,怎么一个个全都有往识海钻。 不管是元圣灵魔的血葫芦,还是这道古仙留下的成仙经文,好像只有这个地方才是最适合它们一样。 涂山君并没有太多畏惧。 哪怕这古仙经文是一个大坑,他也一定会跳。 他不能放过任何成仙的机会。 哪怕就是凄惨你身死,也得死在仙路上。 作为一个死人,他没有办法苟活,所以出现的每一个成仙机缘,他都要去争。 哪怕为此会得罪很多人,会为之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这无关于其他,是他自己想要成仙而已。 不成仙,终究会死。 生与死,摆在面前的时候。 相信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活下来。 涂山君收回观想法身,使之重新盘坐回去,静坐参禅。 “瘦猴怎么样了?” “老样子。”三娘回答道。 裴氏毕竟是大宗族,不至于为难他们。 十年前安顿下来之后三娘就动身赶往天机城一趟,虽说没有动他们,但都活在裴氏的监视之下,因此倒也十分的好招,省却了三娘的麻烦。 各有归宿。 有天赋的送入宗门,没天赋的也送去凡人属地做个富家翁。 瘦猴倒也出息。 能照顾弟弟妹妹们。 现在的修为,说话安排几个凡人还不是谈笑间的事情,开脉丹这种东西对瘦猴而言也是举手之劳。 本来还可以谋划个诸侯王做做,不过瘦猴并没有坚持自己想法。 有时候在修士庇护下的富家翁也就足够了,诸侯王富贵诚然不小,勾心斗角也绝对不少,还是不要给他们增添什么麻烦。 这么多年过去,算上逃难的十几年,以及三十多年的静修,当年的小孩子如今已垂垂老矣。 涂山君微微颔首。 其实有时候,不和大修扯上关系才对。 大修士的强敌众多,而遗泽则很少能惠及凡人炼气士。 还不如瘦猴这样。 大宗弟子,天赋不错,年轻有为,一句话就能将所有的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并且还没有高如云端的远。 更容易让人投鼠忌器。 哪怕起了什么冲突,得罪什么王公大臣,达官显贵,报出瘦猴的名号,人家是认得且畏惧的。 张口真君,闭口尊者,世俗凡人哪里懂这些。 也就多闹出笑话。 金丹大老祖、尊者小修士。 “瘦猴可时常挂念你咧,把我这当姐姐都扔到了一边。” “你什么时候去看看他?” 涂山君斟酌,随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见的好。” 他现在的身份,很容易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一旦暴露出道兵器灵的秘密,转瞬间就会成为正魔两道争夺的漩涡。 而他也必须有这样的担忧和猜想,因为星罗海的垂云尊者不会罢休。 上一回惊鸿说过鲲鹏宗的危机。 他觉得那位上宗走来的师兄,一定会为了统一星罗对付鲲鹏宗。到时候不管垂云死不死,他的秘密都保不住。 只能寄希望于太华确有几分情谊的尽量拖延了。 涂山君不由想到:"太乙升仙宗,发生了什么事?" 没去中土一观大宗风采,终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太乙师兄也对当年的事情忌讳莫深,很少谈及,其中肯定有他不知道的情况。倒也不是他该担心的。 至少太乙升仙宗的威名还在。 就说明,太乙升仙宗根基是稳的。 “那也好。” 三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想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办法。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现在他躲在裴氏祖地,倒也不需要应对许多。 哪怕外面真的已经传的风风雨雨,也都与他无关。而且他不相信这么就能传开。消息想要传播不是那么容易的,穿谣言也是一门学问。 谣言不可信,真话也未必可信。 现在只有一个字。 “等。” 等什么? 等三娘提升自己的修为,感悟前方的道路。 至于许宣说的"大恐怖",涂山君确实要担心却没有那么忧虑。 实际上他和裴落天很相似,不如说道心坚定的修士都有相似的品质,那就是绝不会将机会拱手相让。 既然有那么一个人,他没有出手就肯定有不能出手的理由。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及这沉重的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简单的很。 许红裳依旧不觉得枯燥的照料花花草草,甚至还给每一个都起了名字,照料的紧呢,不管是施法还是催熟,各个本领都是顶好的。 涂山君倒也乐的清闲。 就是跟她说,不要养出了感情,到时候不好用它们炼丹做药。 三娘还真犹豫了起来。 每逢这个时候,涂山君就会笑着说:“你不好做那个恶人就由我来便是。” “涂山大哥。” “嗯?” “它们的归宿只有炼丹成药吗?” “不然呢。” “难道指望它们成精,然后成仙做祖,提携我们吗?” 涂山君开玩笑似的说道。 似乎终于找到了三娘天真的一面,继续说道:“人毕竟是要吃喝拉撒的,这是自然规律,就像修士需要天地灵物提升修为。” “道是自然,也是天。” “逆天而行没有好的结果。” “就像普通百姓需要吃饭才能活,不吃饭就是逆天而行,自然就死了。” 看出三娘的多愁善感,涂山君接着说道:“如果这其中有一颗灵草,诞生了灵智,拥有了神智,我们当然可以给它一个机会。” “能诞生这样的奇异实在不容易。” 涂山君其实很少思考这样的问题,他没有那样的心思,也没有繁复的思绪。 他说的也很少。 如果不是三娘疑问,他或许都不会多说什么,毕竟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有人会这样做,有人不会这样做。 他人的做法,与他并没有关系。 修行路占据了太多。 使得涂山君很多时候都是为修行路而做准备。 当然,有时候也会随心所欲一点。 至于是不是惩恶扬善,倒也不是他自己能够说清楚,需要他人的评说。 一晃悠悠十年。 涂山君似乎真的把自己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世俗凡人。 一日三餐梦中安眠。 醒来读书打铁,耕地种田。 身上的锋芒渐渐的化作了星光之尘,宛若刀锋归鞘,再也没有那种直面一眼就好似看到了一柄天刀自深渊闪现。 三娘倒依旧是老样子。 照顾花花草草。 闭关修行。 以及踏入"通天塔"。 与曾经的暗藏锋芒不同,现在的三娘才像是原来的涂山君,一身锐利剑意似乎要割开周身空间,双眸一点灼如神光之柱。 元婴一旦入关,再出关,大约就没了好几年的时间。 三娘数着自己的闭关。 在三十年后,就再也没有闭关过。 她的修为达到了元婴巅峰,不过却没迟迟没有步入化神的迹象。 这让涂山君有所疑惑。 按理来说以三娘的天赋和道体,经过这三十多年的积累,应该有冲击化神的机会,哪怕这一次不成,百年之后也可冲击第二次。 如今宗族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除了化神的雷霆天劫,应该没有其他劫难了。 至于大恐怖之说,对方那样的东西,要会是化神劫,那天地的秩序早就出现了问题,哪里是现在这么一幅欣欣向荣的局面。 “难道是道体使用太多?” “涂山大哥不用担心这些,过些安生日子也挺好。” 许三娘倒是转而安慰起涂山君。 对于寿命绵长的修士而言,几十年根本不算什么。 哪怕是化神的机缘也得等。就像当年涂山君那样,他早就已经推出化神之路,只等着自身的煞气阴魂充足。 早在之前,尊魂幡晋升道兵,人劫渡过,所以后来涂山君很容易的在在画舫开启化神雷劫。 “只要你不厌烦就好。” 涂山君一点都没有担心,他才不会像大宗那样卡死修士的年龄。 当年在星罗海的时候都能安然待上两百年,若不是准备着手晋升道兵,他应该还能再多留一段时间。 …… 不知日月轮转。 忽一日。 三娘找到涂山君说道:“涂山大哥,我该走了。” 涂山君微微颔首:“我们确实该走了。” “说不定出去走走会有新的机缘。” “如今人劫一过,也就只剩下化神雷劫,天地灵机应该快来了。” 许红裳灿然一笑。 摇头说道:“我不是说我们该走了。” “是我该走了!” “去哪儿?” “当然是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也是,离开天机城那么久,回去看看也好。” 看着三娘依旧带着笑容。 双眸泛起涟漪和波动。 涂山君奇怪道:“难道不是天机城?” 第968章 大修 鞅伍错愕的审视着自己的身躯。 他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 神魂消失之后反而更加轻松。 就好像他终于彻底的掌控属于自己的身躯。 玄功顶运,法力激荡。 唯独可以用做扫视天下的神识失踪。 不过,类似的神通效果可以利用法力进行一定模拟。 哪怕罗天封隐藏起来,曾经的鞅伍依然能感受到对方。那其实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负担。现在识海中的义父罗天封与他的神魂一样消失了。 呼。 鞅伍长出一口浊气。 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只看到眼前还在转动的足长至三尺的血玉大葫芦。 伸手就要拿走血玉葫芦和寄宿于葫芦的尊魂幡。 然而,令鞅伍惊骇的是他圣王身躯明明拥有强大无匹的实力,却连靠近葫芦都无法做到。 他的手掌始终和葫芦有一层看不见的墙壁,任凭他如何催动法力也无法突破,纵然用上神通亦是如此。 轰! 血玉葫芦撕开虚空坠入其中。 鞅伍眼睁睁的看着发生的一切,他什么都无法阻止。 此刻,他终于体会到刚才大人那充满苦涩和沙哑的笑容。 起初他根本无法理解。 如今他理解了。 为何强如涂山君的笑声也充满无奈。 他彻底知道。 哪怕一身强大力量,依然抓不住一颗小小的葫芦,攥不住幡。 正如大人说的那样。 他该走了。 这一趟没有想象中的凶险和绝境,也没有厮杀到最后依然战而不死的倔强,却让一个大男孩浑身挫败。 这世间顶尖的角逐是看不见的。 就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老。 这样的角逐也是最危险的,顷刻间会消失,好似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而,他甚至连参与角逐的资格都没有。 鞅伍没有如涂山君一般大笑。 他笑不出。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无边的战栗。 “我会走。” “我会回去。” “我也该回去了。” 鞅伍轻声的呢喃着。 双眼蒙上了一层雾。 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孩子默默转身。 他确实还是个孩子,满打满算也才二十来岁,与那些老怪物相比,简直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是不幸的,十来岁的时候就被斩鬼刀砍下脑袋。 他也是幸运的,二十来岁就拥有圣王修为,拥有了足以掌握自己命运的实力,也可以用这样的力量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鞅伍一步踏空。 留下一个孤寂背影。 新城主望着那独自离去的身影,眼中浮现出片片惊恐。 就在刚才,他突然想起来了。 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人。 又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得到老祖信函。 原来,他守护的阳城地下墟早就被人悄无声息的开启。 …… “他走了。” 许久。 沉默了很长时间的寂风尊者才缓缓开口,带着几分怅然。 这一别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相见,那人是深渊大魔,跳出深渊来到红尘世间,如神龙般,踪迹不可寻,却是搅动天下的狠角色。 他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封成印低头,没有说话。 心中酸楚或许只有自己才清楚,曾经不如自己的小妖,如今已成为一方巨擘。 那恐怖的威压仿佛天塌了。 他不知道涂山君如今到底是什么实力,恐怕与陨炎前辈相比都只强不弱。他又想起当时在地宫的场景,站在门前的青年将整片天地禁锢,然后言说。 封成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真的是当年在小灵州的……” “嘘。” 寂风尊者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摇头道:“我们不认识他,从那之后也不再见过他。” “为什么?” “你不知道他在东荒大境做出了什么事情。”寂风尊者也不想相信,可是他确实在古城听到了有关于涂山君的传说。 直到那时候他才知道涂山君的身份,原来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修士。 也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人与他有关。 “他走了。”封成印重复道。 “走了好。” “走了就不要回来了。”寂风尊者微微颔首。 那样的盖世魔君还是存在于故事的好! “他还会回来。” 封成印像是笃定般坚定。 …… “还会回去吗?”涂山君不知道。 也许他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返回小荒域,就像这一次,他没有再返回小灵州一样。 身处魂幡的涂山君只能看到魂幡四周的场景,映入眼帘的是光滑如玉石的上下天地,篆刻着一枚枚巨大而繁复的长字。 看模样应该是一篇早就刻在血玉葫芦的道经,与他手中的那个葫芦类似。 想到这里,涂山君点在自己额头,取出另一枚血玉葫芦。 晃了晃。 微微叹息。 昔年老祖赠与的手段只剩下一点光芒留存。 估计只能留做个念想而无法庇护他了。 在幡内涂山君无所不能。 只是也仅限于幡内。 没有幡主执掌,他就彻底失去在外界活动的手段。 这一次他晃动元圣灵魔给与的葫芦,施展"忍死术"让鞅伍于身躯保住意识,本来就是元圣灵魔默许的。 或许说,他已经算到涂山君会这么做,所以提前篆刻下法术。 就是不知道由血玉葫芦施展出的灵魔忍死术,和涂山君自己施展的不同。 这门术法本就极其强大,每个人施展也有不同的效果。 涂山君自己施展是一个效果,对他人施展又是另一个效果。 不过,万变不离其宗。 归根结底还是强留死去之人并且保存他们的记忆和情感。 堪称逆天而行。 涂山君大约莫懂得其中的原理。 那是因为他来自另一个世界,对人体的研究不再玄学。 解剖分析更是基本。 由此,才对大脑有了一定了解。 然而,两界的生死法则不同,修行界可不存在脑死亡这个名词。 记忆和情感储存于灵魂。 一旦灵魂离体,多半就会让肉身出现记忆不全,情绪错乱的症状。 缺少魂魄更是无法走上修行之路。 肉身没有灵魂反而会尸变,变成僵尸。 僵尸倒是能够成精。 可是僵尸在起身的那一刻就和曾经的自己不是一个人了,他对以往的记忆是模糊的,更不会依然自然的融入到曾经的社会关系中去。 涂山君施展的忍死术后期也会濒临妖魔化。 或许由血玉葫芦施展会不一样。 但是不管怎么说,鞅伍彻底解脱了。 他本就是已死之人,是涂山君强行血身吊住了他的性命。 然而他也无法真正的逆转阴阳,眼下虽然神魂入幡,好歹依然算活着,能够重新回到阿修罗族,也就是他妹妹的身边。 “我会研究明白。” 涂山君平静的说道。 一双不死眸炯炯有神。 既然灵魔忍死术能让人活下来,总有一天他会消除妖魔化的影响,彻底让他们固锁意识和情感,成为另一种不死不灭的"僵尸"。 这终究是邪魔歪道,正道依然是成为天下执牛耳者。 彻底领悟阴阳生死,从而逆转。 相比于成仙,逆转生死反而更有可行性。 涂山君没有将全部的希望寄托于成仙。 仙到底是什么没人说的清楚。 只说五步成仙。 可是世间没有仙, 虽没有仙却有真正的大神通。 例如元圣灵魔让寂风真人起死回生。 他在大神通者的身上看到了生的希望。 “如果我能突破到道君,就只剩下一步了。”涂山君按耐住心中的激动。 越是如此越要隐忍。 道君之劫恐怕比圣人劫还要恐怖,况且他的道也没有延伸,依然需要能够帮助他延伸大道的幡主。 如今的涂山君对于谁来执掌魂幡已经没有深刻的执念。 只要不是个为祸世间的魔头就行。 死人,在修行界其实是一个很常态的事情。 如果一个人能在历经千辛万苦,千劫万难之后依然活下来,他早就成为高修。 高修也不一定能活下来,每个层次有每个层次的争斗,跨越这一次,还有下一次,要么一直跨过去,要么就会死在路上。 踏上这条路,极少有善终者。 何为善终? 景老怪就说过:在世人看来善终是幸福的老死,可是在我看来,老死本身就是一种不幸,意味着修士潜力耗尽,除了等死再无他法,我宁愿死在路上,反而不失一个修士的本色。 "别留遗憾!" 亦如温鹏。 他在如此极限的情况下,没有选择坐化于家族里,而是起身寻找机缘。 其实,家族中人哪怕不说,肯定也有小辈或是他人嘀咕老祖温鹏的自私。 自私自利的将一身玄功和修为带走,满葬在不知名的路上,也不愿意给大家伙分分,为宗族贡献最后一程。 温鹏还是走了。 他不担心宗族吗? 不知道自己一走,或许再也回不来? 他担心,也完全知道。 可是他依然走了。 他走的时候就说过:“后来人莫要为我收尸,踩着我的尸骨,继续前行!” 在宝库禁地。 老天王也说过:“我辈修士,唯有前行!” 到底什么是善终? 曾经的涂山君以为幸福的度过一生就是善终。 可是那时候他是穿越者,依然保留着曾经对原来世界的理解,以为人生短短几十年,平平安安的走过去就是善终。 可是。 千年了! 他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穿越者,而是被尊称为大圣的不死魔主。 那什么才是善终呢? 什么才应该是修士的善终。 “什么,又该是我的善终?” 涂山君眺望着远天的玄天大城,以及城内数以千万的阴神。 到底什么才是他们的善终。 又应该是怎样的终局,才能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生离死别。 涂山君回过头来。 平静地说道:“我不需要善终!” 第969章 寿何 木叶萧萧。 竹林长岸之边,水中倒映着一个人影。 春风吹拂荡开绿波。 影却不动。 就好像那叶中人与自己的影子融为一体。 人不动,影也不动。 仿佛冰冷的山岳矗立,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俯身捧起一汪清泉,打湿面容,随后一丝不苟的清洗双手。 他洗的很仔细,好像那双柔和的手掌沾染着难以洗去的鲜血一般,又像是将办什么事情前的仪式。 等他起身后,身后已经站满人。 “都都到齐了吗?”人影冷声问道。 “均已抵达。” “走!” 人影没有丝毫废话,更不曾回首观望他身后的人。 那是一十三条大汉。 着青衣,腰长刀。 散发出的威势好像千军万马驾临。 一十三人紧随走在最前方的人。 越过大片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面铺。 人影当即坐下。 正襟危坐。 “赵青衣,你来晚了。” 早就落座的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人微微抬头,露出一双灿烂眼眸,十分随意的扫过那位身着青衣的人影。 他同样没有看站在不远处不肯坐下的十三条大汉。 赵青衣骤紧眉头,似乎没有想到戴着斗笠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不由得沉声问道:“李四,你来做什么?” “你们来做什么我当然就来做什么。”斗笠李四笑了笑,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筷子的探出长筷,嗦起面条。 咕噜咕噜的实在难听,让赵青衣的眉头更深几分,却并没有说什么。 叮当! 黄金敲击。 耳环做响。 一条背负九环重刀如铁塔般的巨汉,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了过来。 轰隆。 他坐在桌案前大地都颤抖了一下。 没有过多的言语,招手道:“店家,一桶面!” 店家张老汉似乎早就知道此人会来似的招了招手,两个小伙计赶紧提出来个大桶。 挪开面前的案桌。 嘭的一声放下大桶。 两只筷子仿佛是两只擀面杖。 巨汉接过筷子,点头道:“谢谢。” 呼噜呼噜! 赵青衣的眉头已彻底拧成川字。 他并不是对噪音感到不耐烦,而是没想到九首夏龙会出现在这里。 此人端是不好对付。 据说他母亲于河边洗衣服时得真龙临幸,方才生出这样的一个怪物。 然而这多半是讹传的传说。 他们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真龙,倒是总有外乡人来,然后又匆匆离去。 他觉得,夏龙多半是外乡人的野种罢了,那些人提上裤子就跑了,却留下他们这一对孤儿寡母,实在是丧良心。 看了看夏龙那堪称恐怖的体型,赵青衣又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惨。 一位身披长袍的人走进。 四处观察后走过来。 笑着问道:“兄台,你这里没有人吧?” 赵青衣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许多空着的席位,暗叹这人真不识抬举,这和撒尿的时候故意并排在一块有什么区别。 然而看到对方那陌生的面孔和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赵青衣摆手示意身后十三太保不用出手。 “没人。” “不过我劝你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 “店家,一坛酒。” 刚坐下的汉子露出好奇的神色。 哦了一声。 斟酒两杯,笑着说道:“兄台此言何意?” 赵青衣看向坐在他对案的汉子,第一印象就是平平无奇,面容中正,皮肤黝黑,那不是天生的,倒像是后天太阳晒的。 手掌老茧深厚,胡子拉碴的很是邋遢。 一副平日里需要奔波的劳碌命。 淡淡地说道:“那个戴斗笠,人称阎王四更死,李四。” “他很厉害!” 黝黑的中年汉子认真的点头。 赵青衣似乎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评价,他还以为汉子已被吓的屁滚尿流,因为但凡江湖中人,应该很多都清楚李四的名声。 名声骗不来。 因为总有想要名声的年轻人会挑战他们。 “还有负重刀的大汉。” “九首夏龙。” “据说他长着九颗脑袋,哪怕有十条命,遇到他也会死。” “他也很厉害,不过他看起来面善。” “面善?” 赵青衣愕然,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平平无奇的汉子给夏龙的评价是面善:“为什么?” “因为他说谢谢。” “噗嗤!” 捂嘴娇笑的是一位衣衫略薄的千娇百媚的女子,鲜艳的指甲在白皙面容的映衬下更显美丽。 “她又是谁?” 听到汉子的询问,赵青衣暗道:"你还问上瘾了?" “不用他为本姑娘介绍。” “我叫钟鱼画。” 女子安然落座,身后的两人如同木头。 “还要等谁?”赵青衣沉吟着。 算来已经有四位赫赫有名的高手。 像他们这样的人,平日里难得一见,更好似王不见王般,今日一下子就聚集四位,而且看样子还有人没有来。 少顷。 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中年人略带遗憾的说道:“看来很多人不会来了。” “富大千,富帮主。” 戴着斗笠的李四平静地说道:“富帮主约的人不少。” “已到时辰,没人来也不用等待。” 富大千微微摆手,说道:“抬上来。” 话音落下,两个大汉抬着一个箱子走近,轰然落下,然后富大千才从怀里拿出一枚金钥匙要将箱子打开。 “还没有请教,兄台是?” 黝黑汉子像是根本不懂场上的气氛,众人凝神静气的时候,他反而拱手看向赵青衣。 赵青衣回神,露出笑容,说道:“我小瞧兄台了,你能走到这里,并且还能落座,就已经不一般了。” “既然如此,我就告诉兄台,我叫赵青衣,青衣楼楼主。” “不知道兄台是哪一位高人?” 黝黑汉子很随意的说道:“高人谈不上。” “在下寿何!” 嘭。 箱子被金色的钥匙打开了。 内里是一方框架。 而框架顶端则是一只巴掌大的血玉葫芦。 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血玉葫芦上,唯独赵青衣没有。 身为青衣楼楼主赵青衣瞳孔震颤的站起身来,身后一十三条大汉拱卫,他死死的盯着桌案对面的黝黑汉子,周身完全紧绷了起来。 富大千只当赵青衣知道这葫芦到底有什么妙用,不由得将目光投来。 说道:“年前,天降异星。” “顷刻间,我大千帮总舵驻地大半损毁,我钱财无法周转,只能将这件异宝拿出,换取钱财重建大千帮。” “或者谁知道如何开启这件神秘异宝,我也可以花费大价钱收来。” 赵青衣仿佛没有听到,沉声道:“问君何寿的寿何?!” “不错。” 寿何点了点头。 说着他掀开腰间衣袍,亮出一枚奇异的金牌。 “得到线报,怀疑此地有江湖人士聚集闹事,从事非法的交易,本捕特意赶来。” “捕王?!” “问君何寿的寿何竟做了朝廷鹰犬。”李四率先反应过来。 仔细的打量着那个无奇的男人,随后冷笑一声:“如果是曾经遇到你,我还称你一声寿大侠,可惜现在的你甘为飞鹰走狗。” “这就是寿何,不怎么样嘛。” 钟鱼画面露嫌色,长相不英俊,气血不充足,连做面首都嫌丑。 纵然如此,她的眼中也满是忌惮。 寿何,问君何寿。 这可是实打实的名声。 在江湖,钱财和权力可以骗来,名声却必须要有相应实力。 富大千笑呵呵的说道:“寿捕头,我们并没有从事非法交易。” “我看到了。” 寿何微微点头没有动作的继续倒酒喝酒。 “大家不用这么紧张,有朝廷的捕王在这里,反而是一件好事。” 富大千就这么利用起来,说着看向血玉葫芦说道:“我也不藏着掖着,这就是那件异宝,诸位如果有意,价高者得之。” 还在吃面的九首夏龙突然暴起。 重刀豁然落在手中。 “杀!” 谁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就好像夏龙早就做好准备。 他的眼中也没有任何人,一双灿烂铮亮的龙目死死的盯着血玉葫芦,没有丝毫迟疑,重刀狠狠的劈在血玉葫芦的身上。 嘭! 血玉葫芦碎裂,就连整个箱子都化作齑粉。 “夏龙,你他娘的疯了!” 李四大吼。 呼! 重刀横扫,烟尘骤然消失。 夏龙抬起双眸,看向面前血玉葫芦曾经存在的地方。 果不其然,血玉葫芦被他一刀碾碎,就连箱子都成为齑粉。 只不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杆三尺小幡矗立在原来的废墟上。 青幡如铁卷垂下。 “灭!” 夏龙再次举刀。 “你敢!”李四嘶吼。 他本以为血玉葫芦会被直接粉碎,没想到葫芦碎裂后反而显现出一杆小幡。 此刻谁还不知道这杆小幡才是真正的宝贝。 他又怎么可能容许夏龙再持重刀粉碎宝物。 “滚开,罗刹女!” 李四暗恨钟鱼画的阻挠。 钟鱼画大喝:“该滚开的是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赵青衣同样震惊。 顾不得颤抖,厉吼道:“抢!” 身后十三条大汉骤然出手。 富大千眼见宝物现世,眼中闪过贪婪。 他的大千帮总舵被这宝物碾碎了大半,想要重建不知道要损耗多少人力物力。 但是,如果这真的是传说中的仙人宝物。 什么大千帮,死了就死了。 他能建造一个更加庞大的势力。 力竭怒吼。 “抢!” 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谁料。 “都别动!” 一道沉闷的声响落下。 皮肤黝黑无奇的汉子已举起那杆三尺小幡。 “在我的辖区。” “谁敢杀人,我就杀谁!” 晚点。 第970章 法化 众人大惊。 相聚在这里的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其中九首夏龙和罗刹女钟鱼画还联手封锁住前进路线。 虽说夏龙被富大千稍微抵挡,可是不过是片刻就已经撕开富大千的防御近身了三尺魂幡。 却被那手持魂幡的人挡住九环重刀。 铿! 兵器对撞。 夏龙踉跄了两步向后倒去,强运气血硬生生的止住身形,一双璀璨龙睛死死的盯着持有魂幡的人。 那人不高不矮,皮肤黝黑平平无奇,手持一杆短柄大战戟。 战戟绽放出血色的光芒,充盈着晶莹剔透神光,好似与持戟者联系在一块,并且还在缓慢的扩张增大。 眼看已经超越那个人的身形。 “退!” 寿何拖动大戟化做半弧。 嗡。 一十三条青衣大汉被一击逼退。 寿何一手持幡,一手持大戟,冷冷地说道:“莫要逼我杀人!” “好一个问君何寿!”赵青衣诺此刻的神情终于转变。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一手血神战戟强压九首夏龙更是逼退了他青衣楼十三太保,不负盛名。 李四抖动手中的金色长剑,压抑眼中羡慕的神色,酸溜溜的说道:“不过是仗着法兵强大罢了。” 说话的同时,目光一直游离在那条大戟的身上,随后又转动到寿何另一只手上的魂幡。 “寿何,你福泽深厚已得了法兵血神戟,难道还要抢夺我等的机缘吗?” “交出法兵!” 李四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杆三尺魂幡。 如果他李四能得到一件法兵,他也会成为江湖上超一流的高手。 寿何神色坚定,摇头道:“我说了,今天谁敢出手我就杀谁。” “仗着血神戟强提战力,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血能供养法兵。” “到时候你被血神戟吸成干尸,我们不仅能得到那件三尺法兵,还能得到你的血神戟!” 李四说着回首看向赵青衣。 “罗刹女,夏龙,我知道你们联手了,但是凭你们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们一起杀了他,就有两件法兵能分。 远处,赵青衣的目光阴晴不定,沉吟不休。 杀朝廷捕王的风险是很大的,别看李四明里暗里瞧不上,实际上如果朝廷招安来了,他也会选择成为捕王。 除了那些真的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他们说出冷嘲热讽的话多半是酸话。 说是庙堂和江湖,实际上除了偏执的杀人狂和魔头,谁不愿意稳定呢。 不过这可是两件法兵! 血神戟让寿何一跃成为超一流高手,还得到朝廷的认可。 如果他得到血神戟肯定也能如此。 当然,更不用说那未知的三尺魂幡。 血玉葫芦被夏龙的百斤重刀劈成了碎片,唯独神兵安然无恙。 一看就是可怕的神兵。 “寿捕头,我不想杀人,也不愿意杀人,可是那件法兵本来就是我富大千的,你总要物归原主吧。” 富大千眼见众人要联合,赶紧开口。他称呼的不是问君何寿,也不是寿大侠,而是寿捕头,意思不言而喻。 既然是朝廷公人,总不好抢夺老百姓的东西吧。 法兵降落还损毁了他半个总舵。 寿何微微点头,沉声说道:“富帮主你说的很对,不管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地里挖出来的,既然没人认领就是你的,你拿上这件法兵速速离去。” 说着就要将尊魂幡递给富大千。 富大千大喜过望。 没想到这寿何真是个秉公办事的捕王。 此刻他多么的庆幸寿何到了这里。 “你真以为他这么好心?” “你拿上法兵又不会用,我们一拥而上剁了你,法兵就再无主,到时候他趁机休养出手,就能名正言顺的得到法兵。” 罗刹女钟鱼画笑了一声,冷冷地说道。 李四当即说道:“这里就你富大千实力最弱,你说损坏半个总舵,实际上你那总舵不过三四个小楼罢了,崩塌一栋根本无伤大雅。” “大不了让赵青衣匀你一栋。” “你要是不开眼,休怪我们无情。” 富大千的神色一僵,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砸开葫芦呢。 那时候他想尽办法也没有得到法兵,谁料到夏龙一刀砍碎葫芦才显露其中法兵,现在这么多猛虎在侧,他又如何全身而退呢? “唉。” 富大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 富大千拱手说道:“寿捕头,你自求多福吧。” “我们走。” 寿何面容剧变。 他都答应松口把法兵让给富大千。 只要富大千过来掌握法兵,到时候以二对四,倒是也有破局的办法,现在让他一人对付四位一流高手的围攻,纵然他手握两件法兵,依然是九死一生。 “富帮主。” 寿何话音还没落下,富大千已经带人撤出。 勃然大怒,喝骂:“混账!” 危机,即是危险也是机遇。 寿何只是不想在自己辖区死人,他们爱去哪里打生打死他管不着。 怎么这大千帮的富大千连接手法兵的勇气都没有? “你以为他很蠢,他是最弱的,当然不希望与你一起对抗我们四个,不如等我们四个杀了你,然后再互相厮杀后他再捡便宜。” 赵青衣深深的看了一眼寿何,继续道:“交出来吧。” 寿何狞笑一声:“老子新入朝廷正缺功勋。”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吧!” 罗刹女眼见寿何如此不识抬举,冷声道:“大傻个,我们和他们联手!” 夏龙翁声高举九环重刀,刀身浮现了龙形。 周身恐怖的气血疯狂的涌动。 怒吼一声,血光覆映下生长出大片龙鳞,就连硕大的头颅也随之改变,变成狰狞龙首,狂发如瀑布披散。 “又一件法兵?!” 赵青衣大吃一惊。 而且这件法兵的法这么厉害,连人的身躯都发生法化。 龙人夏大吼道:“粉碎与血玉葫芦有关的一切!” “杀!” 嘭。 地浪蹦飞。 高至一丈多的龙人手持重刀杀来。 铿! 寿何横戟抵挡,不过是刚刚接触那重刀,他心中就闪过一个念头:‘坏了!’ 果不其然。 巨大堪称恐怖的力量好似要碾碎阻拦的一切,血神戟的血光根本挡不住。 他和对方的力量相差悬殊,一个接触,他的手腕就断了,力量震荡下来,让他的整个肩膀都猛然下沉一寸。 噗。 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只不过寿何也没有坐以待毙,嘶吼道:“血祭血神!” 嗡。 无边气血涌入血神戟,血光迅速覆盖了他的身躯。 断裂的手腕暂时被接上。 寿何整个人都沐浴在血光之下,好似穿上了一件血色铠甲。 汹涌的力量让他做出反击。 两人。 一个龙人,一个血人,仿佛两道闪电纠缠在一起。 “还等什么。” “出手!”李四十分的眼热,法兵的法化能够充分提升力量,这才是成为超一流高手的关键。 只要他得到一件,从此往后,在神禁大地的江湖,他李四的名字将篆刻在万万人顶端。 “杀!” 三人同时出手协助龙人化的夏龙。 寿何渐渐觉得身躯很沉重。 血在变冷。 冷的人都无法打个寒颤。 想他‘问君何寿’纵横江湖三十年,没想到会死在这里。 夏龙那恐怖的力量让他挥不动大戟了。 余下三人的围攻也疲于应对。 “他不行了。” “杀了他!” 金色的长剑直奔寿何咽喉,他费力的挥动大戟抵挡住,然而那从天而降的重刀让他根本无法再抵挡,只要那一刀落下来,他就会想那个血玉葫芦一样被劈成两半。 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 铿! 生死关头。 一道高大的人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谁?!” “不管是谁都要死!”李四毫不犹豫的出剑。 轰。 一具无头尸体直挺挺的站立。 骤然变故让赵青衣惊愕的后退。 罗刹女也骤紧眉头,沉声道:“他不对劲!” 龙人形态的夏龙看向自己的刀口。 明明砍中对方。 那么深长的伤口怎么眨眼之间就愈合了。 铿。 拄着大戟的寿何艰难的抬头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人影。 眼中满是惊讶。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魂幡。 那道人影就像是法兵的法化一样在被他的气血维持着。 最重要的是,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好像还能使用气血召唤出更厉害的。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位高大人影。 赤发顶角。 一头红色狂发。 正是乘坐血玉葫芦而来的涂山君。 这并不是涂山君的本体。 不过是第一步巅峰的化身罢了。 涂山君本以为连这样的化身都比较勉强,没想到寿何的气血出人意料的充足。 好似一座湖泊般能够支撑第一步化身的出手。 或许让本尊走出魂幡也并不是那么的困难。 涂山君心中沉思。 这个鬼地方十分排斥法力。 他想用气血模拟法力也化做虚无,没有法力自然就没有护体罡气。 ‘这里真的是元央域吗?’ 涂山君皱眉侧目。 不管是不是元央域他都需要一位幡主。 虽说寿何没有法力,气血却异常充足,这倒是也能让他行动。 而且那龙人化的大个和美艳女子直奔元圣灵魔的葫芦。 更关键的是他们还能碎裂葫芦。 其中多少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现在葫芦的碎片被他识海的血玉葫芦吸收,两个葫芦变成一个,涂山君更需要知道其中的明细。 于是看向两人。 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响起。 “为何要粉碎血玉葫芦。” “说出所知,饶你们一命!” (本章完) 第971章 留手 雷无忌略有错愕,他似乎听出涂山君话里有话。 刚要阻止自己的师弟,却发现自己的师弟已经全力出手。 星河剑一经斩出,万千剑丝好似击坠流星,划过天际的同时碎裂面前阻挡的一切。 如此一往无前的剑意兵器,比奔雷剑还要刚猛。 涂山君感觉自己的身边好像起了霜雾。 刚要离去,雾气凝聚成丝,从无形变做有形,将他捆了个结实。 那些雾气实际上又不是雾气,而是庄海的神识力量,只不过在星河剑斩出之后,他的神识力量也随之改变,变得更契合星河剑的斗法。 “神意化丝?” 涂山君轻笑一声,双目金光化作光柱,灼灼光芒好似当空皓日,骤然将面前的凝霜融化成水,再将之蒸发成雾气。 神识对拼,他可从不畏惧。 识海内的老猿伸展手臂,筋骨活动间,拳意如山将面前的所有碾碎。 没了剑意化丝的牵扯,涂山君与星河剑错开。 庄海本就圆睁的双瞳不由得缩小,他没想到这种距离的剑斩都能被面前魔头躲开,甚至连他的封锁剑网也被一扫而空。 然而他又觉得那不该是躲开了,因为星河剑切实的斩到什么。 修士相信自己的肉眼更相信自己的神识,御剑神识告诉他,明明已经斩中魔头。 实际上横斩出去的剑光只是将上下云层切成两半。 不管是远方的火烧云还是近处萦绕山间的雾气,都被一击分开。 而魔头依旧完好无损。 庄海知道自己小觑了魔头。 不管魔头肉身修为是何种的,对方终究是踏入金丹后期的修士。 看样子还是同阶之中的佼佼者,怎可能被他越阶斩杀。 内里神剑观想法发挥作用,所有杂乱思绪均被一剑镇压。 四面八方的锁链所着识海内的神剑。 斗法之中最忌动怒,何况是面对强敌的时候。 现在的庄海一片清明,他明确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只是做到了心如止水。 意念一动,星河剑已经返回。 一剑化作万千剑影。 此时,天时傍晚,涂山君却感觉自己看到了遥远的星河。 光芒倒映在眼中。 星光闪烁组成河流。 那是九天银河下落吗? 不,那是近在眼前的剑光,冷冽而锋锐。 锐芒覆盖下来,划破脸颊的时候,涂山君抬起手掌,五指鬼爪并拢,看起来像是竖起的手掌,又像是凝聚的手刀,让人不敢忽视厉害。 但是庄海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好像是剑。 “那是剑?” 庄海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于刹那间失神。 如果那东西是剑的话,他手中的又是什么。 星河剑绽放法宝的光芒,通体晶莹,星光闪烁的剑身嗡嗡作响,似乎想要唤醒庄海。 “师弟!” 闪电奔雷,如黑夜天空骤然的电掣,撕开口子带来光亮。 奔雷剑,剑如其名。 如果说星河剑还能看清楚剑体,奔雷剑就好似是一个剑柄拘束着一束紫色神雷,神雷化作剑身,绽放着剑芒。 本已经近身过去的涂山君顿时拉开距离,赞叹道:“好法宝。” 落日山不愧是老牌宗门,只此管中窥豹,也可得见其中底蕴。 金丹宗师的手中均有一件合乎自身的法宝,法宝的品阶还不低。 比野狐禅可好太多了。 如他这种,不仅仅缴获的法宝不合乎心意,还要费心祭练尊魂幡。只能是修士尽量去适应法宝,而不是法宝适应修士。 雷无忌警惕的盯着涂山君。 奔雷剑的紫色神雷宛如雷龙环绕在雷无忌的手臂,法力如臂使指,意念微动,手中紫色神雷就已经变幻成了覆盖手臂的阔剑形状。 庄海赶忙提醒道:“师兄小心,魔头有乱人心神的术法。” 他可是金丹中期的修士,心境不说修至心如止水,也该如平湖一般不起涟漪,然而面对涂山君的时候,却总觉得自己有力气使不出来。 剑修不会怀疑自己,但是一旦开始怀疑自己,不管是心境还是剑意都会迅速衰退,这就会导致自身实力下降。 就像是现在,庄海明明有金丹中期的力量,却只能发挥出七八成。 本就存在差距,这下更拉开差距了。 涂山君暗自叹了一口气。 法力有限,他也只能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将对方引进自己的斗法节奏之中,如此才能在他掌控下,将预定好的法力合理分配。 “魔头吗。” 涂山君轻声呢喃。 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其他修士提起这个词了。 “那可是两个金丹宗师,大王能赢吗?”仰头的妖怪,面带担忧,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充满颤抖,那是因为恐惧而滋生出来的战栗。 “会的。” 妖怪不由得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个狗妖。 练气四层,刚刚够资格成为炮灰。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有这样想法的妖修鬼修一点都不少。 “就算面对两位金丹修士,大王也会赢。”短嘴目光坚定,身上羽衣好似长长的袍子,其中还有小半拖在地上。他并没有在意,依旧守在大阵的阵基的节点上。 吞蝉昂首,死死盯着天空,朗声道:“全舰准备” 两千妖兵鬼卒,加上一位筑基后、两位筑基中期的妖修共同驾驭灵舟。只要涂山君出现半点颓势,他们就会驾灵舟冲出法阵为涂山君抗下攻击。 大黑山的妖魔鬼怪都知道,涂山君才是大黑山的主心骨。 “大黑山真王,涂山君。” 马陆低声说着,目光所至,十万妖兵鬼卒列阵于大阵之内,长诵涂山君的名字,为涂山君提供妖魔香火愿力。 “大王,可一定要撑住啊。”聂权九捏了一把汗。 别看大黑山声势浩大,实际上只做好不足四成的准备。 只能依靠涂山君抵御强敌,而无法将所有的力量进行整合,大阵只有守阵而无法反击。 还有太多的布置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完成。 至少要撑过这一次。 “紫霄奔雷!” 雷无忌神色凝重,瞬息间印法成型。 他已经无心去问那话中之话到底是什么。 既然已经开战,切不可优柔寡断。 就算对方有什么苦衷,也该是在展现了实力之后再问。不然他就是开口问询,对方也不见得会说。 又或是,对方说了之后,他真的会信吗? 说不得还要警惕是不是魔头用蛊惑之言乱人心智。 奔流的紫色洪流将大黑山上空遮盖起来,就好像是整个雷泽倒悬在天空,闪电光束化作一道道凝实的剑影,交织着最后汇聚成一条由剑影组成的庞大雷龙。 “天道印。” “法域。” “星河天空座。” 庄海祭出手中星剑。 法宝飞剑飞上天空将风云搅动,雷云夹杂着漩涡风暴,烟花般炸开。 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浮现浑浊。 天地剑影组成法域,浑浊变成靛蓝色的深邃天空。 头顶星河灿烂,凝聚出不同的剑意,一招一式都在变化却又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像是星河一样,不知是否于面前流淌。 “无明界,开我法眼。” 涂山君踏空而行。 食指与中指并作剑指,余下的三根手指虚握。 身躯往前倾斜间已经出现在庄海的面前。 “不可能!” 庄海惊呼出声,这可是他的法域之中,对方的实力不仅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比在外面更强。 他已经不可能解除法域,只能选择硬碰硬。 然而,将大黑山炼成香火道场的涂山君已经出现在庄海的面前。 剑指点在庄海的额头上。 庄海不由得抬头,看向好似飞天而下的赤发鬼王,魔头身上的黑色道袍飘逸超然。 他正要祭出自己的底牌,却感觉神识震动,冲击已至。 紧接着眼前就是一黑。 “师弟!” 涂山君收回虚合的手掌,淡声道:“他没死,我说了,会留你们的性命。” 雷无忌本该及时救援的,但是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变得很慢、很慢,就好像他和世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割裂。 无法调动周身灵气,五感六识也凝固的一塌糊涂。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庄海已经从天空中坠落。 看着崩坏的手掌以及手臂,涂山君心道:“借身躯施展那门术式,真是一个冒险的行为。” “蜉蝣两刻,还是用飞剑施展更为顺手,以指做剑,反对身躯有害。” 随着庄海的坠落,星河法域也随之消退不见。 “请便吧。” 话音落下,涂山君转身,踏空往大黑山走去。 扶住庄海的雷无忌大吼质问:“为何一定要灭人宗门,那是两千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命!” 走出两步的涂山君,脚步顿,微微偏头:“资源争夺,各凭本事,就算南冥岭大半身处大黑山地界。” “为何杀我属下,断去他的四肢,锁住生命阴神,以做阵基。” “为何征调民夫十万,致使三千余人身亡,上万人受伤。” “修士的命是命,凡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你可知,那三千人死了,有多少家庭流离失所,被这滚滚红尘吞噬。” “你以为那三千是数字吗,那是三千条命。” 雷无忌顿时呆愣住,一时哑口无言。 因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反驳。 迷糊中的庄海略有清醒,大声说道:“这都是伱的一面之词!” “哈哈哈。” 涂山君哈哈大笑起来。 他没有继续多言。 弱者的呐喊,听起来太过苍白脆弱。 对于修士来说,寻常凡人就是比之蝼蚁强不了多少的弱者。 “滚!” 鬼吼厉啸。 将落日山两人掀飞出数百米。 昨天连更失败,明天再更,尝试将这两天连起来,以作连更。 本章完 第972章 妖气 赵青衣忌讳莫深的一笑。 权当是应付寿何。 不管寿何上头是否还有大人物,至少那位外乡神秘人已不小。 不过是看一眼就熟悉了气血武道,其天赋根本不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当属神鬼莫测! 连九首夏龙在使用法兵异化的情况下都败于一拳。 那一拳没有恐怖的力道,也无异法加持。 一拳出,仿佛看到了大道降临。 神乎其神,令人惊叹。 如果不是真的亲眼看到,赵青衣一定会以为神秘人早就修行过气血武道。 可是他亲口听到夏龙说对方是修士。 修士到底是什么他并不知道。 最开始神秘人的出手很玄妙却没有那么的恐怖,只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李四被枭首冲击力高过很多,也仅此而已。 当神秘人摄拿血神戟,将一身气血调动起来,延展以"武"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神"。 于是,他纳头便拜。 有可能这是他此生都绝无仅有的机会。 “金丹?” “修士!” 返回的路上,赵青衣心中的念头轮转不休,曾经的他好像真的是井底之蛙,终于可以拨开云雾,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这能够更进一步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将带来灾殃。 “赵大侠,咱们这就到啦。” 失神的赵青衣回转心神,走下马车看向小院。 院子不大,也就二进模样,与他的青衣楼相比简直小的可怜。 然而,这里可是京城脚下,万宁县,能够有一方二进的院子也实属不易,怪不得寿何摸来摸去也只有半两碎银子。 “娘子我回来了。” “官人。 开门迎接的是一位惊喜的美艳妇人,看起来不到三旬,风姿绰约,很是妍丽,一下子就扑进寿何怀里,相拥道:“官人说要去管些江湖上的事情,奴家担心的要命,好在官人平安。” 寿何憨厚的将手掌放在妇人的肩膀上,笑着说道:“让兄台见笑了。” 赵青衣拱手说道:“寿大哥和嫂夫人伉俪情深,我赵青衣羡慕还来不及呢。” 他现在彻底知道为什么寿何没有银子用了。 小院和美丽的女人都需要银子啊。 “娘子你弄些家常菜,我去取一坛好酒与赵老弟详谈。” “哎。” …… 酒过三巡,寿何黝黑的脸上看不出有没有因为酒气而红,从他条理清晰的言谈中应该知道并没有深醉。 放下筷子。 神情严肃的说道:“赵老弟,这次的事情,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赵青衣凝重点头:“我懂。” “明日我就回去,把青衣楼搬来万宁县的乡下小镇。” “到时候寿大哥旦有差遣我绝不托辞。” “也不用如此急切。” “还是要的,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多么强大,九首夏龙和钟鱼画都只能听令行事,他们可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尤其是夏龙。” 赵青衣眼珠子一转:“大哥你还是要多多与那位大人接触。” “我可听说了,那些世家大族,都有走出去的。” “说不定就是成为了夏龙口中的"修士"。” “然后那些"修士"再反哺了他们,才让他们稳稳的成为大族大姓,甚至门阀士族。” “你们看到钟鱼画那眼神,那妖女向来高傲,在听到"金丹"之后神色平平,却在那位大人展现出实力后震颤不休,我怀疑在金丹之上定有更高层次,就像是我们对末流、三流、二流、一流的称呼。” “我观大人那气度,哪怕是在外面也该是"一流"的高手。” 寿何听着赵青衣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不由赞叹。 能够成为一流高手的人都不是傻子。 其实他心中早有猜测,并且隐隐知道对方来历。 只不过做为执幡人,他不好与人多言。 “赵老弟说的在理。” “你我互通有无,互为犄角,说不定能博一个前程。” 赵青衣拱手:“有哥哥这句话足矣。”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 “天色已晚……” “此事正该星夜兼程!” “保重。” “保重!” …… 嗒嗒嗒。 马蹄奔袭。 赵青衣携十三太保迅速出城向着青衣楼赶去。 “楼主,我们跑吧!” “跑?” “哈哈哈!” 赵青衣放声大笑:“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缘,我怎么可能放过,快,速回青衣楼,我要将整个青衣楼都搬到京城脚下。” “驾!” …… 送赵青衣及其亲随出了县城大门,返回的寿何在妻子的服侍下以药酒泡脚。 借着昏暗灯火,他从袖袍中取出一个物件。 正是三尺的尊魂幡。 青黑幡面犹如一面铁卷,摸上去却又如同冰心神蚕丝织造。 黑金主杆有岩浆般的红色血流,温如暖玉却能让人安定心神,好像只要攥住这杆魂幡,就攥住了春夏秋冬,以及,那些年! “你也是法兵吧。”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 寿何的面色复杂。 幡内。 道观阅书的黑袍道人正在撰写有关于气血武道的书卷。 这方天地对法力的排斥十分严重,更无灵气加持,只有这气血武道盛行,还成了气候,能够让资质超凡武者达到第一步的巅峰。 涂山君摊开整洁的卷面。 逐步解析起气血武道的神异。 如果有一天灵气消失,进入末法,气血武道倒是拥有奇效。 不过在涂山君看来,看似是气血武道,实际上经脉行走,气血调动更像是基于仙道和另一种大道融合之后的产物。 想法很奇特也有自己的东西,就是还没有彻底的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像什么呢?” “血道!” 涂山君立时推算出来。 听到寿何的祈祷,涂山君合上书卷,想着要不要回应对方。 虽说寿何的气血庞大,只是对方毕竟不是修士,消耗的是气血,气血关乎着寿命,如果不能得到补充,无疑于用生命催动魂幡。 不过想到许多容易产生的误会。 涂山君还是想着为对方解答一番的好。 “罢了。” 黑袍圣王挥动长袖,望向远天高耸玄天的大城:“诸君,谁肯为我走一遭?” 一道微小玄光自城中迸发。 微若烛火。 却拥有着强劲的亮光。 “善。” “练气一层,该是不损寿命。” …… 本来还在感叹神秘大妖魔不肯见面的寿何突然感觉自身气血涌动,正化作雾气使魂幡显圣。 紧接着,一道黑红色的风息吹拂,迅速堆塑成一个高大的人影。 负手站在灯光阴暗中。 “老真人为何站在暗处。” 黑袍圣王平静地说道:“有人站在明处,就需要有人站在暗处。” “老真人不是本地人吧?” “外乡来的。” 提到外乡,寿何一双眸子骤然绽放处豪光,随后慢慢黯淡:“我调查过许多案子。” “什么案子?” “很多孩子失踪。” “上头很忌讳提起,就连卷宗都少的可怜,然而我还是知道,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失踪不见,他们岁数都不大,基本不超过十岁,我一路追查过,却发现线索离奇断掉,就像他们根本没有存在过。” 涂山君骤紧眉头。 沉思起来。 这手段怎么那么像老熟人“组织”。 组织最喜欢收集孩童为他们效力。 看寿何说的这么信誓旦旦,应该面积很大。 事情做的这么粗糙,不像是组织的风格。 虽说组织总是误判他的实力,实际上细究起来,组织行事还是很有章法且缜密的。连寻常第一步的修士都很少知道组织的名号,神禁之地既是元央域的一部分,应该会做的更无漏才对。 说白了。 这活儿做的糙。 不像是组织,倒像是那些宗门招收弟子,大张旗鼓,也不在意世俗百姓怎么想。 “有时候还会有很多的外乡人到来。” “我怀疑是他们拐了……” “……” 涂山君静静听着,同时心中思虑。 神禁之地应该不是洞天。 别看尊魂幡不显山不漏水,却是实打实的绝世圣兵。 一旦落地。 以洞天法则就会像个气球一般被尊魂幡戳破。 那么这里多半是依托于元央域生存的福地。 元央域是五座天下以及阴间大境周转和寻宝之地。 当然,寻宝是首要的,后来被开发做中转。 说是金丹修士来到这里九死一生,元婴真君时常殒命,化神尊者多有危险。 涂山君遇到过很多在元央域寻宝后惨死逃命的修士。 光是在小荒域,比较出名的就是当年阳城矿坑的老头儿,以及景老怪的本尊。 景老怪本尊乃是化神尊者,说是在元央域寻得好几件宝贝,其中最奇异的神棺被涂山君挖出来送给惊鸿。 元央域看起来确实危险。 “官人你在和谁说话?” 美艳的妇人从门口走来,撩起门帘看向房内。 “娘子我正和一位老前辈探讨……” 寿何没有欺骗他的妻子。 当他看向涂山君的时候,正看到老真人面色有些怪异,像是夹杂着疑惑和些许诧异。 老真人一双黑红双眸正盯着他的妻子。 “老前辈!” 寿何没来由的有些恼怒。 不由加重语气。 哪怕此人真是外界的"一流高手"也不能如此无礼。 涂山君收回目光。 淡淡地说道:“你身上好重的妖气。” 第973章 警告 “小姐,我们还要在这军营待到什么时候啊。” “西关大城都已经被他们攻破了,那位赤玄大法师还不肯见我们。” 白衣胜雪的女子身旁的丫鬟面带愁容。 她们此来肩负着重担,要是连正主都见不到,又如何将事情托付。如今这般模样和软禁没有什么区别。 原先好歹还能运作,如今身处大军行伍,赤天君的香火愿力压制了她们的力量也限制了她们的行动。 女子同样有些心绪繁杂,翻转手掌取出符箓,又压下去,轻声的说道:“事不可为只能用点手段了。” “在天君神力笼罩下,你们什么手段都用不出来。” 清朗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此言一出,顿时让帐内的两人神色紧张起来,那白衣女子周身的气机好似凝实般萦绕,就差横剑出手。 紧接着一道人影走进大说道:“大法师要见你们。” …… “大法师,人带来了。” 何三将白神教的女子带来之后就退出了大殿。 殿内,正处理着政务的赤玄放下手中的案牍,抬头看向来人,神色略微惊讶,因为他曾经见过这个人,不是在西关见到的,而是在稽县。 那白衣女子的眼中没有惊讶的神色,寻常的就像是早就已经知道赤玄的模样。 “小女子拜见赤天会大法师。”女子欠身行礼,将脸上遮盖的白色面纱也揭了下来。 赤玄自诩见过不少美人,却都不及眼前这位。 该如何诉说,大抵如杨柳岸,晓风月,千里烟波聚拢成动人的眉眼,一颦一笑皆妍丽异常,媚而不妖,反有种淡淡的庄严,更惹人心弦震颤。 一时看呆了落魄道士。 不过刹那的失神,赤玄就反应过来,顿时心生警惕,神色也多了几分凝重。 来人毫无意外的神情,就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他是谁。 按理来说这样的淡然不该出现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身上,又或是,此人早就认识他。赤玄思绪翻飞,将着几年遇到的事情都摆在眼前。 “白神教?” 赤玄沉吟着,他听说过这个教会。 和那个据说脱胎于天理教,但是不知道是因为理念的不同还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分裂了出来,在南地举起大旗的天圣教相比,白神教更加古老。 以前他和老头子出门驱邪的时候,还在北地遇见过神神秘秘的白神教徒。不过以前他们自称社员,称白神社,直到现在才恢复大教的身份。 白衣胜雪的女人再此欠身,清澈的声音宛如清泉从心间拂过:“小女子,白神教圣女,吴若水。” “你早就认识贫道。” 警惕归警惕,赤玄不觉得对方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他见对方也只觉得是附加条件而已。如果不是这位白神教的圣女提供了黄坚独子的血液,也没法让尊魂真人出手。 不过让赤玄有些奇怪。 眼前这位容貌妍丽的女子依旧是完璧之身,气息浑圆,没有半点杂色。 想来也对,对方好歹是白神教圣女,该有手段自保。 总让人家姑娘站着也不好。 赤玄随手将挪动桌案将之横在殿前,摆了摆手示意女子坐下。 吴若水再行礼,不拘小节的盘坐在矮凳:“小女子确实早就见过大法师,那时候的大法师刚刚起事,直到后来占据巨岭郡,拿下徐州三郡,商行贯通十七州,镖局行走天下。” “教中神算出大法师不好攻占西关,所以特遣小女子前来西关相助大法师。” 赤玄哑然失笑,这套说辞,他少年的时候就背熟了。 跟着老头子,用三分道术、七分话语,攒下了不少修缮道观的银子。 如今他修至筑基巅峰,确对命途更加敬畏,但是对方如此说,反而让赤玄减少了探究的兴趣。 幡内的魔君都言无法算清修行者的命途。 涂山君强至此如此境界都这样说,他不觉得有人能算清别的修行者的命运。修行者的命运被浓厚的天机遮蔽,想要拨开天机一窥真意,非大法力者不能。 如果说对方看到黄坚的厉害,所以有这样的推断,反而更让人信服。 吴若水看出了赤玄的抗拒和眼中的清澈,不由得急切说道:“大法师莫非不信?” “如果吴姑娘寻找贫道是说这样的事,贫道已经知道。承吴姑娘的情,以后如果有什么用得着贫道的地方可提前知会,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贫道……” “我们不是骗子!”吴若水猛的从桌案前站起身来,斩钉截铁的说到,炯炯的目光满是坚定:“我们也不是为了寻求大法师的帮助。” “我们和凉州作乱的天理教截然不同,我们不是为了愚弄百姓,收取香火愿力!” “我们是更加古老的信仰。” “大法师不信,我就证明给伱看。”吴若水一柄刀锋从自己的手掌划过,染血的双掌落在面前的桌案上,迅速描绘出一张复杂的阵图。 紧接着又取出一块耀眼的红色宝石安放在阵图的中央。 图谱被法力激活,绽放出淡淡的光芒。 赤玄如临大敌,法力奔涌升腾,神识将四方牢牢锁死。 他从那阵图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如果不是涂山君告诉他先看看,说不定他已经出手掀飞面前的白神教女人。 没有风云变幻的大势,更无天地崩殂的盖观。 阵图轮转就像是春风袭来,秋风拂去,淡色的光芒在耀眼宝石的化作粉末的同时,化成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阵图中踏空出现。 “那是……” 赤玄瞪大了眼睛,失声道:“师父!” 概因眼前那背影与他那位驼子师父太过相似,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师父,那个领着他活下来的老头子。 惊声之后就是暴怒,赤玄的威压迸发,厉声道:“你们安敢扰我师父安息,我……” “小友,稍安勿躁。” 驼子道人缓缓转过身来,耀眼的白光遮盖住了他的面容:“我并不是你的师父,这副容貌仅仅是你面对真镜而映照出的你心底最想修成的道。” “也许是成为什么人,或者成为什么样的大修士。” “你是谁?” 驼子道人略微回忆说道:“这个问题,你会中的一位法者也曾询问过,不过那时候我刚刚苏醒,未记起太多,所以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我的同道称我"景老怪"。”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过赤玄:“小友,请你身上的那位道友出来一见吧。” 幡内的涂山君面色微变。 怎么这小洞天的修士都这么厉害,好像谁都知道赤玄身后站着一位大真人一样,每一个出现的时候都要邀请他见面。 “什么……” “不必遮掩,他确实不是诈你。”尊魂幡动,涂山君的本尊从魂幡的幡面中走出。 此时,涂山君的神色剧变,眼中绽放的神光收敛,黑红色的双眸同样带着震惊的神色,只不过涂山君回神更快,拱手抱拳道:“前辈。” 在涂山君的眼中,面前的人被光团笼罩看不清真容,甚至就连声音都是飘渺的,就好像面前的这个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团汇聚起来的清气。 驼子道人赞叹道:“极品法宝,金丹巅峰领悟真意的大真人,灵肉俱全却寄居在法宝中,就连法力都是使用别人的。” 感叹道:“你也算另类的长生了。” “如果我还活着,说不定也会燃起贪念。” 涂山君面皮微微抽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一见面将他的底细说个干净的修士,对方的修为绝对不简单,甚至很可能超过他在阳城遇见的那位残缺真君。 “前辈不是这方洞天的人。” “不是。” 驼子道人摇了摇头道:“我与人斗法,飘摇至此,利用一枚从元央域获得的神道之种固化洞天,本想利用灵气修养,可惜天命难改,一命呜呼。” “欲转世重修,我之性命又与洞天相连,只得转修已经残缺不全没有前路的上古神道。” “不料被我曾经收降的孽龙反噬,让他鸠占鹊巢。” 景老怪讲了个故事,这个故事就是大苍朝和洞天的故事,不过涂山君却怀着警惕:“前辈是说,现在的皇帝,就是当年反噬前辈的孽龙?” “不,现在的皇帝只是他的子孙,他更加老迈,只能苟延残喘,不然为何要用子孙之血染天下人,不过是利用血法续命罢了。” “他为何不出去?” 驼子道人笑了一声,挥手间,一方赤色的印玺从赤玄的眉心飞出来,在他的手掌中滴溜溜的旋转着:“因为他缺少离开洞天的钥匙。” 赤玄大惊失色,这可是道途的关键,怎么这么简单就被人拿出来。 “当年他反噬我,我便将这枚关键的大印扔出洞天,没想到印玺被人炼制成法宝。” “这炼制手法……” 驼子道人一脸的别扭,好似看见了什么好东西被炼成糟糕的作品。 但是又不知道应不应该批评,随后强行扯上个笑容,看向涂山君:“想法还是值得肯定的,就是手法略显粗糙。” 赤玄此时也看向涂山君。 这法宝是涂山君交给他的,炼制者不用猜,肯定是…… 涂山君本想辩解不是自己炼制的。 想到他那炼器水平,还比不上那时候的大黑山鬼王,索性坦然的接受。反正这法宝都已经这样了,以后再回炉重造就是。 “前辈现身,难道就是为了与我们说这些?” “非也。” “如果我不前来警告你,待你修成金丹宗师之时,就是殒命之日!” (本章完) 第974章 神血 幡内。 玄天大城数千万阴神安然行走,井然有序,俨然一副繁华壮丽之景象。 尤其灵机气息勃发。 鱼龙交织,熠熠生辉。 这么一座大城降临尘世,怕是一下子就会成为修行界的大势力。 城内高山,简洁道观之内,大槐树下,盘坐的赤发道人睁开双眼,看向了天空,说道:“观此路,有碍你心。” 屈指弹去。 天地皆暗! 内视而来的寿何茫然的望着苍茫的天地。 这里就像是一方世外桃源,可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甘心的寿何极力的瞪大眼睛,然而他依旧毫无收获,又不敢高声呼喊老真人的名讳,垂头丧气的收回了自己的内视。 …… 厢房。 涂山君随手摄拿袋子,不想气血模拟出的力量也毫无用处。 起身走近,伸手将袋子捡起来,打开一看。 内里是金灿灿的钱币。 篆刻四个大字‘天地通宝’。 搓捻起来沉甸甸的。 “神血?” “神药典蟠桃篇说,凡世间上等‘水源’莫不如神血,若是以神血浇灌神药……” 想起本尊体内大界那颗半死不活,因为被人生拉硬拽而落下的桃枝,他蓦然知道为什么元圣灵魔要给他药典。 没想到才初来乍到就得到神血金币。 “来!” 大手一张。 三尺尊魂幡骤然飞落。 本就失望的寿何大惊失色。 夫妻两人赶忙追出去,到庭院才止步。 “老真人不会生气了吧?”寿何看着烛火亮起的厢房,忧心的看向身旁妻子。 步藏花颇为畏惧的藏了半个身位在寿何的身旁,拉着寿何的袖子小声的说道:“我看前辈不是小气的人。” “我们先回去。” 夫妻两人又忐忑的返回。 殊不知涂山君正将神血金币扔进魂幡之中。 本尊伸手接住。 打开袋子取出一枚神血金币,手指搓捻顿时化作飞灰熔炼成星芒血点,将一袋子拢共二十一枚神血金币炼化才堪堪炼出一滴神血。 将神血送入体内大界,桃树似有所感,枝桠抽条着挪动身躯。 吧嗒。 神血在树干炸开被桃树吸收干净。 “有些许用处。” 涂山君惊喜不已。 “但是根本不够。” “远远不够!” “明日问问步藏花再做打算。” 化身抻了个大大的懒腰,挺拔的身形松快下来,随手将尊魂幡丢回去。 这和法力催动不一样的气血催动还是要谨慎点,免得没有让寿何延续前路先把寿命消耗光了。 …… 清晨。 醒来的寿何蹑手蹑脚的起身,寻摸着茶水喝的时候正看到尊魂幡安然待在桌子上,大喜揣入袖袍。 紧接着穿戴劲装走出小院。 开始惯例运转打熬气血的法门和独属于他的武道技艺。 血神戟看起来只有三尺,在气血浇筑下化作六尺。 气息抚狂血。 呼吸皆正法。 九式二十七招被寿何演练的混元。 如同一位行法的宗师。 立于晨色光芒阴影下的涂山君微微颔首。 能够在三十来岁的年纪修成宗师,也就是神禁之地江湖称呼的一流武者,算的上天才了,就像是外界三十岁的金丹,同样是能望到第二步的天才。 当然,天才在每个地方含义和意义都不同。 三练之后的寿何收起如狼烟的气血异象,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笑着说道:“老神仙起的这么早?” “我不用睡觉。” 负手的涂山君走近说道:“借你的秘籍一观。” “老神仙说的是武道秘籍?”寿何将汗巾挂在脖子上,面露犹豫,秘籍才是武者安身立命的本事,秘籍被人知道基本上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底细交代清楚了,那人想要出手的话将会事半功倍。 “不白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寿何摆手道:“前辈于我有救命之恩……” “打住。” 涂山君制止寿何的话语,淡淡地说道:“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被我救,我救你也只是单纯看你还算顺眼,不希望你那么简单就死了,真论起来事情因我而起,让你活并不是要挟恩图报。” 早起煮饭的步藏花笑着打趣道:“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个娘们,成什么样子。” 寿何点头说道:“一会儿我就抄录下来。” 窘迫道:“老神仙勿怪,我也是一时转不过弯。” “我明白。” 涂山君不会怪罪。 这么重要的事情要犹豫抉择才是应该的。 就是涂山君懒得拐弯抹角的游说,不想将太多的精力放在这些小事上。 “还有一件事,神血金币从何而来?”涂山君看向步藏花。 步藏花也没有遮掩的说道:“神血金币是流通在神禁之地的钱币,神血金币对于武者而言就是外界的灵石与修士,达到一定境界的武者可以利用神血提升自己的实力,不过神血金币铸造昂贵,想要提升实力不如直接购买血矿。” “这里有神血矿?” 涂山君眼睛一亮。 “是的。” 眼见老神仙愈发眼热,寿何赶紧说道:“血矿由朝廷把持,私自开采可是杀头的大罪。” 他搬出朝廷不是想要以朝廷压老神仙,而是想让老神仙三思。 一旦动手,可是要面对整个天下。 到时候他们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放心吧。” “我不喜欢杀头。” 涂山君颔首。 天下大乱受苦的还是百姓,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种树而让苍生流离失所。 既然朝廷把持,那么操作的空间多了。 寿何长出一口浊气。 他就是害怕老神仙杀心一起将京城犁上个三两遍。 好在老神仙还是理智的。 涂山君当然是理智的,神禁之地被元圣灵魔如此看重,那执掌神禁之地的背后之人多半也不差元圣灵魔。 种树固然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延续道途。 他不会为了一棵将死的扦插桃木而暴露自己。 这件事依然要徐徐图之。 “赵青衣什么时候能回来?” 寿何看了涂山君一眼,不确定道:“他,还会回来吗?” “如果是你,你会回来吗?” “会。” 寿何信誓旦旦。 他为何会追查外乡人的案子,正是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里太小,那总有广阔的世界可以让他们走的更远。 赵青衣能够去到竹林面铺,应该就会回来。 “他也会。” 涂山君叮嘱道:“最近小心点,我放了那对男女,他们多半不会善罢甘休。” “我明白。” …… 夏龙猛的坐起来。 疼。 疼的呲牙咧嘴。 他看向自己塌陷的胸口,此时已经被支架起来,包裹着厚厚的白布,丝丝鲜血依旧殷红溢出,他紧握手掌,感受着龙头刀的冰凉,伤势没有让他止步,反而催促着他继续战斗。 “龙哥你醒了。” 钟鱼画喜极而泣。 “我这是?” 夏龙环顾四周,原来他已经躺在床榻上而不是战场,看模样应该是返回了天下楼,赶忙问道:“那个人呢?” “他放了我们一条生路。” 夏龙当即反应过来是钟鱼画和那个外乡人说了他们的底细。 不过他没有开口追问。 现在在天下楼内,人多眼杂,他如果追问被上头问责就麻烦了。 有些事平日里遮掩着不足四两,一旦上称,一千斤都打不住,万一他大吵大闹让事情发酵,反而会害了钟鱼画的性命。 “回来就好。” “活着挺好的。” “长老那边怎么说?” “长老说不用我们管了,只要血玉葫芦没了就行,外乡修士的事情会有其他人处理,应该和往年一样,他们来些日子就会走的。” 钟鱼画将汤匙吹又吹,自己试试温度才送到夏龙的嘴边。 …… 收拾好行装的寿何带着尊魂幡出门,那道练气一层的化身也化作黑风融入魂幡。 昨夜太晚回来不好去县衙,今天得赶个大早把事情报上去。 再就是接手新的案子。 现在不是房子和美女消耗银子的事情。 实在是他又多出个需要神血金币的神兵。 “房子、女人,以及神兵,哪一样都不能少啊。” 寿何掏了掏自己的兜,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下两块神血金币,连维持自己修行都差点意思,这大侠当的太落魄。 不过谁叫他不愿意打家劫舍,不耻街头卖艺,也不想做所谓贵人们的门客呢。 一身暴力在庙堂用处较少,在江湖用处就大了。 最简单的就是以暴制暴。 除了这个,其他的他也不会。 走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已抵达万宁县县衙。 “大帅。” “里头有贵人来访。” 守着县衙内堂大门的差拨拦下想要走进去的寿何。 “贵人?” “是。” “听说上头有旨意。” 寿何正在旁边候着呢,堂内走出个身着常服的青年人,万宁县县令配笑着一路送出来,青年人看到了寿何问道:“这位是?” “在下万宁县捕将寿何。” 县令吓了一跳。 摆手示意寿何靠边。 可不敢冲撞贵人。 “原来是万宁县的捕头。” 青年人微微颔首,不再理会的继续前行。 将贵人送上马车的县令望着马车远去。 “县尊,那位是?” “别乱打听。” 县令赶紧噤声,接着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京城以及我们这些郭县将会出现很多外乡人,还要劳烦寿帅劳心劳力啊。” “请县尊放心。” …… 半月匆匆。 赵青衣望着这座位于乡下的诺大庭院满意点头。 “可惜啊,我变卖所有家产,也只能在京城的乡下置办下一座不大的园林。” “这也足够。” “不好了楼主。” “什么不好?”赵青衣蹙眉。 身着青衣的大汉行礼道:“泥龙帮的帮众把我们的马车行队围住了。” “好胆!” 赵青衣大怒。 “泥龙帮汪老大说的头头是道,承诺的和和气气,莫不是哄我!” 紧随赵青衣的一位大个武者说道:“楼主息怒。” “泥龙帮好歹是京城脚下的帮派,定然拥有不俗的背景和势力,我们兄弟初来乍到,还是不宜与之结仇,不如请寿捕王协调一番。” 赵青衣一口回绝:“不行!” “我赵青衣白手起家,一身武功跻身江湖一流,手下弟兄们哪个不是刀山火海走过来的。” “若是遇到事情就畏缩不前,如何在京城脚下立足。” “走。” “去会会他们。” 赵青衣按住腰间的兵器。 暗道可惜。 如果他手中也有一件法兵就好了。 第975章 外客 第976章外客 “大帅,收到线报,城外泥龙帮和人起了冲突。” 急匆匆走进县衙的圆脸青年拱手行礼。 正堂端坐正书写上一本案牍的黝黑无奇武人皱眉抬头:“本地的帮会火拼很是寻常,他们懂规矩。” 寿何还在犯愁如何禀报上一份案牍。 是他抓获的大盗。 此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被他一戟斩了脑袋。 却也在抓捕的同时把东郊的官道一同粉碎。 “不是本地帮会,是外地来的。” “说是什么青衣楼。” 圆头圆脑的小虎子赶忙说道。 这都得益于安插在泥龙帮的秧子,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快知道泥龙帮的动向。 至于像这样的秧子到底有多少,怕是只有身为捕王的寿何才真正清楚。 说起寿何,小虎子一脸崇敬。 曾经的万宁县只能算不乱,直到这位大人的到来。 其狠辣刁钻的手段一下子让万宁县真正的安宁下来。尤其是,这位大人本身就具备着强大的实力。 江湖上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来了?!” 寿何豁然起身。 原来是青衣楼抵达万宁县。 怪不得呢。 他早就约束过本地帮派和势力。 火拼他不管,甚至还能让县衙出手洗地。 可要是伤了县里的百姓,别怪他寿何心狠手辣。 寿何穿上大氅,取走悬架上的血戟,大步向门口走出:“叫上扁头,跟我走。” “牵我的麟蛟马来。” 快马自万宁县县衙出发。 时常能看到小商小贩将摊位推到官道,使得本该畅通的官道多了几分拥挤。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寿何不得已抓牢缰绳,使麟蛟马的速度降低。 “那个人” 寿何看向不远处正领着个小娃娃走来的青年。 青年一袭洁白僧袍。 光溜溜的脑袋像在发光。 他领着的小沙弥并无拘谨,反而充满好奇的神色,四处的打量着,还指着寿何说道:“师兄,那个人在看你。” “阿弥陀佛。” 青年佛子低眉吟诵,说道:“出门外在不可张扬。” “可是师兄,他真的在看你。” “那位施主拥有不俗潜力,可惜他与我佛无缘。” “走吧。” 一步踏出,青年佛子带着小沙弥消失在巷中。 “大帅怎么了?” “没什么。” 寿何攥紧袖袍中的血戟,在心中沉吟道:“这就是外乡人吗?” “最好别惹他们。” 浅色的雾气蒸腾,变成一只小鬼蹲坐在寿何的肩膀。 “老神仙能看出他们的跟脚吗?” 寿何倒是没有像最开始那么吓一跳,他知道是老神仙施展了法术作用在他的身上,所以自己的两位亲随是看不到的。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大的那个是位佛门圣人,小一身潜力好似佛陀转世。” “我不确定他们是哪一方天下的人士,不过东荒大境佛门较弱,极少出现这般佛子,应该是来自中土吧。” 寿何欲言又止,还是没有继续询问,当务之急是制止泥龙帮和青衣楼的火拼。 “汪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赵青衣和和气气的拱手说话。 青衣楼借道,他早就拿出银钱打点好一切。 汪一问也说的好好的。 江湖规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哪有拿了钱财却不办事的。 不办事也就罢了,还要前来添堵。 赵青衣看向自己被围住的马车行队,以及坐在滑竿上的汪老大,脸上的笑容僵硬,目光愈发的阴沉。 坐在滑竿上的汪一问长得很高大,往哪里一坐像是个狗熊蜷缩身形。 方圆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锐利的目光斜视过来,翁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了赵老大,你只说借道,却没说要在万宁县立足。” “借道是借道的银钱,你要立足,不是要从我们兄弟碗里刨食吃。” “你的银钱不够办这么大的事。” 赵青衣嗤的冷笑一声:“笑话!” “我赵青衣来万宁县置办家产还需要给你上供?” “你代表朝廷不成?” 狗熊一般的汪一问拄着下巴说道:“你要从我们的饭碗里抢食,我没法和兄弟们交代。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随便一个小瘪三都要来万宁县分一杯羹,我汪一问的脸还往哪里放。” “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一,退出万宁县。” “二,交出你的家传武经。” 赵青衣一把按住腰间的兵器。 眼帘低垂,手掌冰冷。 并不是他气血冷,而是他腰间的宝剑足够冷。 虽说这件古剑并不是法兵,也伴随他南征北战,早就不是一件普通凡兵。 在他按住的那一刻,杀气就随之迸发。 “我哪一样都不会选。”赵青衣冰冷的说道。 区区一个泥龙帮就让他退出万宁县,莫不是异想天开。 断然财路如杀人父母,阻人道途则是灭我全族。 机缘在前,他不想起冲突。 一旦起了,就非要分个高下。 不然,走了一个泥龙帮还有其他势力来敲竹杠,不如今日就一劳永逸! “我知道你的厉害,可是你也得罪不起我身后的贵人。” 狗熊般的汪一问从滑竿上跳下来,重重的落在地上,看向赵青衣以及其身后的十三太保说道:“贵人不喜厮杀,既然要斗,那就斗狠。” “怎么可斗法?” “三局两胜。” “你够狠我就给你让路。” 汪一问拍手,走上来两个赤膊壮汉,抬上了一只巨大的油锅。 蒸腾热油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油锅已热需有下锅之物。” 汪一问说道:“赵楼主觉得呢?” “你先请。”赵青衣沉声说道。 “来人。” 汪一问回身招呼。 一白面少年走上前来,取长刀砍在手腕,手掌当即落入油锅之中。 少年嘴唇苍白,额头满是细密汗水,他右手则死死的攥着断开的手腕。 赵青衣身后的十三太保神色各异。 让他们出手厮杀倒也不辱威名,可是这样与人斗实在得不偿失,而且那少年手腕入锅,再有人上前肯定要超越对方,那就是至少也得整条臂膀才行。 “我来!” 一位太保沉声向前。 “慢。” 赵青衣一把按住那位太保,看向汪一问,不屑地笑道:“拿别人的命做赌局算什么本事。这一局算你赢了,既然是青衣楼和泥龙帮不可调和的矛盾,下一局,你我二人单挑,你输就死,我输一样死!” “贵人不喜厮杀。” “既是狗,你就不配与我对赌,叫你身后人来。”赵青衣一下子不生气了,他像是超然的高出一个层次,淡漠的扫过汪一问。 汪一问勃然大怒,正要发作。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自远方传来。 一位带着侍卫的年轻公子缓缓走来。 年轻的公子哥身着看不出料子的宽大长袍。 紫金发冠将一头黑发束起。 丰神俊朗,宛如天上星辰行走凡间,言谈嬉笑尽是温润富家公子的模样,怕是连京城最出名的贵公子都不如他十分之一。 “坏了!” 赵青衣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心中就涌现这个念头。 这富家公子毫无气血狼烟的波动,可是他的身上却有一种特质,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在哪里呢? 赵青衣猛然想起。 正是在面馆见到老神仙的时候。 修士?!赵青衣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他以为泥龙帮背后的贵人是京城的哪一家勋贵,甚至有可能还是皇亲国戚,没想到走来的是一位修士。 从神禁大地之外而来的名副其实的外乡人。 赵青衣拱手行礼问道:“不知公子名讳。” “天门圣地,闻昭吾。” 闻昭吾举折扇回礼,淡淡地笑道:“你就是赵青衣。” 赵青衣无奈点头:“我与公子无冤无仇,公子何故差遣汪老大阻我去路。” 闻昭吾笑着道:“是我差遣,可是却是他擅作主张,我本意是想寻他做个中人,花费些银钱从兄台手中买点东西,不想他贪心作祟,竟然背着我前来巧取豪夺,实在是我的过失。” 汪老大吓的当场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公子想买什么?” 赵青衣眼看无法脱身,只能硬着头皮询问。 “听说兄台家中有一张青铜面具,篆刻武经,不知要作价几何?”闻昭吾神色温和。 赵青衣强笑道:“实在是家传之物不敢货与他人。” 他心中又沉重几分。 青铜面具是祖上传下,就连十三太保都没有知道的这么清楚,这外乡人是如何知道的,而且还一上来就找到他询问青铜面具的下落。 闻昭吾神色微正,看向赵青衣的目光犹如看到不识真仙的凡夫俗子,摇头道:“兄台偏安一隅根本不曾见过真正灿烂的世界,只要兄台能将青铜面具卖给我,我天门圣地会给你一个内门弟子的名额。” “你也可以将一身武道修为化作深厚法力,踏上仙路,长生不老。” 赵青衣喉咙滚动。 他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不过,光听圣地之名,以及对方眼中那高高在上漠然众生的神色,他心中也涌动几分意动。 这总归是个豪赌。 赢了平步青云。 输了付出的代价不过是祖上传下的青铜面具。 赵青衣沉思了许久。 凝重道:“抱歉了公子,青铜面具我不卖。” 闻昭吾依旧面带温和的笑容的说道:“蝼蚁。” “你可知,你拒绝了什么?” 本章完 第976章 认栽 第977章认栽 "不过也无妨。" "你不答应,我就先杀你身后的武士,再将你的家人一个个杀死,直到你答应为止。" 很难想像一个温和如玉的公子会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他的声音也并不狠厉,相反还很温和。 平静淡然的好像是在和自己小伙伴说要不要去碾死蚂蚁,并且将整个蚂蚁窝都翻过来,一个都不放过。 "虽然神禁之地对我们的限制很大,不过抽魂炼魄也能做到。" 站在年轻公子身后如同木雕的侍卫缓缓抬头。 那是一张垂垂老矣的面容。 一双眼眸很亮,犹如上古的荒兽,盯住人的时候,仿佛空间都随之凝滞,冻结了那些被俯视着的灵魂。 众人悚然。 他们都听说过京城贵人的厉害,动辄让人化作飞灰,却是头一回见到。 凌厉的杀机自老人身躯迸发让所有人都无法出声。 赵青衣手掌微微颤抖,攥住古剑的身躯止不住要弯下去。 可是他还是咬牙挺住了。 哪怕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锐利如铁的眸子盯着贵公子,声音沙哑的询问道:"没人管吗?" 他不信,纵然对方是仙人,也不可能随意杀人而不受惩罚。 当日,夏龙就说过,他杀过的金丹修士不少。 天下楼也监察着天下。 闻昭吾看着倔强的青衣武士,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看来这个人还知道些。 "庄稼地里的庄稼成长,主家会卖出去,那些买家不小心踩死一株庄稼,主家当然会追究,不过买下来就是。" 他的话语一顿,像是根本没有必要和蝼蚁遮掩什么的继续说道:"杀人确实是一幢大事。" "不杀却生不如死的手段,本公子也略知一二。" "公子要强买强卖?" "不错。" "凭什么?" "因为你太弱了。" 闻昭吾耐心的为赵青衣解答。 赵青衣苦笑一声。 他以为神禁大地外应该是世外桃源。 是神仙圣地,福地洞天。 亦如画本上讲述的仙人侠客,论道红尘之中,没想到各地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也许那里不叫江湖了而已。 闻昭吾的神色如常。 他就是要一步步攻破赵青衣的心理防线。 只要能拿走这份机缘,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怎样,他都不在乎。 但还是对方心甘情愿的好。 不然总有因果牵扯。 "所以" "所以你就真的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吗。"一道无奇的声音自官道的另一头传来。 紧接着,三匹麟蛟马迅速靠近,为首的那位黝黑武人却一点都没有要下马的意思,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俯瞰而来。 "大胆!" 贵公子身后的老人大怒。 灵机气息化作一头恐怖荒兽要将高头大马上的黝黑武人彻底吞没。 然而,天地惶变,灵机和气息迅速化作春风消散。 引起天变的老人这才意识到神禁之地的恐怖,连他这样的圣人都无法出手。 不过身为老圣,纵然不动用法力只靠肉身也足有碎裂星辰摘拿日月,区区一个第一步的气血武人一拳即死。 "不管你在外面是何等尊贵的大人物,来到神禁之地,不能动用的不仅是法力,连肉身也会渐渐被天地压制。" "出手的次数越多,越衰弱。" 寿何按住血神戟,翻身落在地上。 气血鼓动化作狼烟直冲天际。 三尺血神戟骤然化作丈许宽大。 血色气息好似成为一只宽厚的披挂穿在他的身上。 "大哥!" 赵青衣大喜。 没想到寿何来了。 寿何一来,那位形似大妖魔的老神仙也一定会在附近,此刻他底气顿足。 寿何向着赵青衣微微点头,接着看向闻昭吾道:"总有一天会被天地彻底累死。" "我们是蝼蚁不假,你可听说过蚁多咬死象。在天地的加持下,我等皆是老天爷选中的英雄,可屠神杀仙!" "有见地。" 闻昭吾拍手竖起大拇指。 原来神禁之地的凡人也并不是愚昧的,他们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 可是,凡人如何是修士的对手。 何况为他护道的是一位老圣。 "既是英雄就劳烦老指点一下他吧。" "老奴遵命!" 被称作老的老圣缓缓向寿何走来。 "呼。" 寿何攥紧血神戟。 气血蒸腾涌动,狼烟异象直冲天际。 血神铠甲附着身躯。 就在此时,他耳畔传来一道低语:"你不是这老东西的对手,纵然他无法动用法力,圣人一拳就能要你的命。" "我该怎么办?" "还是让我这老鬼来会会他吧。" "看杀!" 老怒喝一声。 老圣暴起,犹如一道来自远天的恐怖雷霆。 其余武者根本看不清楚,唯有赵青衣还能看出一点门道,越是如此,他越能感受到其中的差距。 那是何等天堑。 就好像是人和雏猪的区别。 挥动摺扇抱着肩膀的闻昭吾神色平静。 在他的眼中,那持有血戟的汉子只有一个被砸成血雾的下场。 轰! 持有血神戟的寿何纹丝不动。 手持摺扇的闻昭吾则瞪大了双眼,并不是惊骇於寿何完好无损,而是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寿何的面前。 那道高大的身影同样悍然出拳,与老实打实的互换了一拳。 可是老的铁拳已化作森森白骨。 高大身影则巍峨如山岳。 一动不动。 老圣死死的盯着那道出现的高大人影。 看不清。 对方的样貌被血色的雾气遮掩,根本看不清楚。 只有一身黑红法袍飘扬,然而仔细看去,那法袍也像是鲜血编织而成,走线的根本不是金线银丝而是细小的血管。 高大的人影头顶双角,长发如狂瀑披散在肩膀,依旧保持着平举拳头的模样。 老圣身上崩裂的血肉迅速癒合。 沉吟道:"化身?法身?" "若道友的本尊亲至,我还让你几分,区区一具法身,又能拥有你本尊多少实力。" 顶角血身再一次出拳。 没有任何道法,也没有法术的加持。 只有恐怖到极致的蛮力。 嘭! 老圣同样出拳。 一拳递出。 拳头连带着整个肩膀完全迸碎化作了血色的雾气。 完全没有任何意外的倒飞出去十几丈才重重的落在地上。 过了许久才狼狈的爬起来。 此刻,老圣眼中满是畏惧。 就在刚才,他当真以为自己要被生生打死了。 这里可是神禁之地啊。 一旦身亡,三神会被天地镇压,根本无法逃走。 顶角血身正要往前走去。 "前辈!" "晚辈天门圣地,闻昭吾。" "还请前辈看在晚辈并不知道他是前辈选中的机缘的情况下,放我们一条生路。" 闻昭吾拱手行礼。 现在他在没有刚才的淡然从容,脸上不由浮现惊惧以及迟疑,更是埋头躬身。 "天门圣地牢记前辈的恩情。" 另一边,从深坑中狼狈爬出来的老圣跪在地上。 叩首道:"还请前辈饶我家公子一命!" 不说赵青衣,其他的武人早就吓傻。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刚才仿佛漠视苍生的贵公子此刻也得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 连那位不可一世的老人都被活生生打碎一条手臂。 不得已从坑中爬出跪在地上乞求原谅。 这简直是通天的武力?! 众人看向那道血色的人影。 高大。 耀眼。 戟角斜指青天,如同盖世的大魔。 "这还要什么朝廷背景。" 赵青衣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同时暗道:"我赌对了!" "滚。" 血色人影吐出一字。 化作一滴黑红色的鲜血激荡悬停在寿何的额头。 "多谢前辈!" 闻昭吾如蒙大赦。 一把拉起地上的老圣,头也不回的走了。 主仆离去。 老圣方才敢运转功法修复伤势,压抑不住心中恐惧的说道:"公子我们快走!" 闻昭吾一脸的阴沉和后怕。 还有些许的庆幸。 出门的时候,家里再三叮嘱不要嚣张。 一同进入神地的有很多道法高深之辈,甚至是他同龄年岁的佼佼者。 他已经尽可能的不高调出手。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的刚好就撞上一个。 仅凭一滴魔血化身,就让他的护道老圣身受重伤。 那背后的人物又该是怎样的修为。 魔血融入魂幡。 寿何的嘴唇一下子就白了起来。 不过是驱动老神仙的一滴神血化身就让他一身气血无以为继。 这简直难以置信! 如果再继续下去或许就会导致气血亏空,影响武人的本源和根基。 "老神仙不用顾及我的气血。" "杀他们容易,保护你们不死难。" 涂山君收回目光。 感叹道:"这些大宗门的弟子身上保命的宝贝多了,一旦事不可为,怕是整个万宁县都要受到波及,你们当然不能幸免。" 寿何也察觉到自己杀心颇重。 这感觉就像是他当年得到血神戟一样。 手握利刃,杀心自起。 "寿大哥。" 赵青衣忙上前来,感激道:"多谢大哥出手。" "我既是一方捕王自不会允许有人死在我的辖区,何况你我兄弟,不用言谢。" 寿何摆手,转而询问道:"你怎么惹到他们的,我听上峰说,那些外乡人极少出手。" 赵青衣开口说道:"走走,回庄上兄弟给哥哥解释清楚。" 本章完 第977章 禁神 第978章禁神 “可惜了啊。” 闻昭吾长叹生息。 留恋的往万宁县的方向看去。 眼中布满惋惜和遗憾。 鹮老圣潸然,带着几分沙哑和哭腔的擦拭着眼角湿润,就要拜服在地上:“是老奴无能。” 闻昭吾赶忙扶住要扑下去的老人。 摇头道:“这等机缘被更强者觊觎才是应该的,鹮老已竭尽全力拼杀的那位疑似大能的修士不再出手实属不易,我又怎么可能怪罪。” 鹮老圣非是演戏,而是真的感到无奈。 那幢机缘乃是公子长辈花费了大代价才寻到的。 连他这样的老圣都亲自跟随,并且出手抢夺,没想到还是敌不过天数。 若没有那样的大机缘,如何使公子在人才辈出的宗门杀出一条路。 他这个效忠闻氏一脉,如今又成为公子护道者的老圣,怕是也少了一大步前进之路。 回想起与他交手的那个人,鹮老圣眼中闪过惧意。 一滴魔血化身战他这实打实的圣人,说出去都没人信。 难道在这神禁之地,真的有道君来了? 鹮老圣惊疑不定,却又暗自摇头。 应该没有道君本尊,最多就是类似那魔血化身的恐怖法身。 “我们走吧。” “既然没有机会,也莫要留恋,本公子不止准备了这一桩机缘,还有其他能与之相仿的,只要能拿到一件,足以回去交差。” 闻昭吾笑了笑,接着说道:“莫说机缘大小,哪怕什么都没有,我之天分足以登上道子榜前列。” 鹮老圣拱手道:“还是公子看的清楚。” “有什么清楚不清楚,打铁还需自身硬。” “出门就踹神铁钢板我这运气……” 闻昭吾晦气的摆手。 …… 桌案前。 酒过三巡,赵青衣豁然起身。 他的面容前所未有的凝重,也完全是充满了一种奇异的色彩。 没有说话,就这么站着。 良久。 他才终于悠悠的开口:“他要寻的是一张青铜面具。” “我祖上传下来的。” 忽然,赵青衣眼中的色彩绽放出来笼罩在寿何的身上,说道:“寿兄,你懂,是不是?” 寿何点了点头:“我懂。” “因为我祖上也有物件传下来。” “不过在我父亲那个年代就给卖了,然后他上京赶考高中,就在京城做官,好像彻底忘记了还在乡下的我,前几年他预感到自己要死了,找我进京城,于是我来了,他还是死了,临死前说是给我谋了个官。” “万宁县捕帅,正七品。” “临走前,他叮嘱我,他最挂念的就是我和那件被他卖了的祖传物件。” 寿何攥着酒杯,诉说的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是他一直盯着酒樽中倒映的那张黝黑的面容。 “哥哥你亲娘呢?” “改嫁了。” “那家嫌我吃得多把我赶出来,我没回去。” “后来学成一身本事。” 赵青衣忽然不再同情寿何,而是竖起大拇指,眼中充满了赞叹。 这曾经是怎么样一个倔强的小孩,又是现在如何的硬汉,一声不吭,却足以安身立命,加之如今又有老神仙相助,从此将平步青云。 “青铜面具本该藏于修建的密室。” “小弟初来乍到,还没有进行安置就有外乡人寻来。” “走,哥哥,与我同去看看。” 说着,赵青衣一把拉住寿何的手腕。 就这么一拽,却诧异的看过去。 那面容黝黑无奇的男子依旧端着酒杯,纹丝不动。 笑呵呵的说道:“兄弟的家传宝物,我怎么好去看。” “好生收着吧。” 赵青衣一愣,躬身一拜道:“哥哥大义,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今日那人寻来,总有一天还有更加强大的人找上门,到时候如果老神仙没有出手,我一家老小岂不是将没。” “我是请哥哥去看,更是要请老神仙看看。” 寿何沉吟,心中问道:“老神仙意下如何?” “看。” 涂山君也不磨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看反倒是他们不通情达理。 气血涌动。 血色雾气蔓延。 一道铁靴落入青砖地面,背着手的涂山君走出魂幡。 “走。” 赵青衣大喜。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老神仙就隐于寿大哥的身旁。 他并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或许和那日面铺的魂幡有关,然而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打探和探听,如此方才是识时务者。 经过后院长长的甬道。 三人来到一座祠堂。 进入祠堂的赵青衣持香拜而又拜。 方才从祖先牌位的暗匣里取出一张青铜面具。 面具很大,足以覆盖一张全脸。 古朴而沧桑,好似自远古时代超越时空。 面具血色斑驳生出古锈像是从神明的脸上拓印而来。 明明只是一张面具,却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注视之感。 赵青衣捧起来青铜面具。 内部平整篆刻着一部武经。 “这就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物件。” 赵青衣将青铜面具递给涂山君。 涂山君接过面具,看向内部的经文,略带几分惊讶。 这竟然是中土古语。 上面写的也也根本不是什么武经,而是"天君望气术",当然,如果照着上面的神韵修行,也能够强壮体魄。 眼看顶角的鬼圣带着惊讶的模样。 赵青衣紧张的问道:“老神仙你认识这上面的文字,有没有写我祖上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这部武经到底还能不能继续修行,又能达到什么境界?” “你祖上……不是神禁大地的本地人。” 涂山君以圣王强大的神识强行阅读经文,霎那间已能运用。 法眼骤然点亮化作神光迸发。 手中的面具在灵机的牵引下附着在涂山君的脸上。 在青铜神面戴在脸上后,站在两人面前的涂山君气质一下子变了。 如果说原来感觉晦涩如渊,犹如一位行走世间的大尊,现在就成为高座九天的仙君,一眼望去,能够将天地都完全看透。 “怪不得那大宗道子让护道圣人出手抢夺,原来这神面是一件不凡的古宝。” 涂山君的声音也变了,听起来仿佛是九重天上的神君审视天地,俯瞰苍生,好似能够波动天地间的弦。 在涂山君的眼中是一片黑暗,运起天君望气术。 气血涌动催神识。 涂山君凭着这具弱小的身躯和降临的神识破开暗色。 天地间有了光亮。 那是金色斑点,斑点迅速在眼前汇聚成长长的金线。 咻。 身影破空。 飞遁至高天。 俯瞰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汪洋的金色海洋。 金红凝聚在此方大地之下。 “神血矿脉!” 涂山君诧然,没想到整座京城的地下是一座看不到尽头的神血矿脉。 他一直觉得手中神血金币过少,不足以养成那株神药蟠桃,然而,没想到在京城府州大地下有如此旷阔的矿脉。 金红色的海洋延展出无数支脉,有的成为湖泊有的成为河流,牢牢的锁住整个大地,蒸腾而上的气息遮盖天空。 整个天地完全成为法者禁区。 两道如炬的神光掠过。 未免遭到有心人的注意,涂山君收起神通。 伸出手掌从脸上揭 审视青铜面。 这件面具应该有其真正的名字。 名曰:“斩神!” 经文的全称也应该是"天君望气斩神术"。 因为他看到流淌在神禁之地的气息。 那不是天地的脉络,而是神灵的经脉。 神禁之地竟是一位神灵陨落形成! 不过,这却并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应该是有人出手进行了改造,出手之人以大法力圈禁神灵血肉铸造了恐怖的禁地。 “曾有修士杀神灵于此地。” 涂山君轻声呢喃,回转目光。 他对这些隐秘的事情并不关心。 他只在意如果以京城之地种下蟠桃树,吸收了整个神禁之地的神血后,蟠桃神药是否能成熟。 现在涂山君隐隐知道元圣灵魔想做什么。 对于大神通者的谋划,他也只能用自己贫瘠且不足的眼光片面的推断出一二分而已。 到底是因为什么,怕是只有元圣灵魔自己知道。 “给我神药典。” “送我来神禁之地。” “不正是让我吸干整个大地神血,铸神药蟠桃。” “那就,如你……也如我所愿!” 涂山君不知道元圣灵魔到底什么意思。 他只能凭手中的讯息推断。 也许元圣灵魔就是让他在这里栽种蟠桃神药,但,这也正合涂山君所愿,他正需要神血种蟠桃。 飞身返回了园林。 涂山君将面具扔还给赵青衣。 “老神仙?!”赵青衣大惊失色。 “收着吧,这是你祖上的机缘,能传到这里是你的福分。” “可是,我保不住……” 涂山君斜视一眼,淡淡地说道:“我在这里,没人能抢走。” 此言一出,两人均是一惊。 “老神仙你的意思是?” “搬家。”涂山君看向寿何。 “搬家?” “不错。” “你一家全都搬过来住。” “没有意见吧?” 说着看向了赵青衣。 “没有没有,欢迎至极!” 赵青衣笑的像是一朵花。 “还不够。” “什么不够?” “地方还不够大。” 涂山君看向了西面的山峰,指着说道:“把那座山和周边都买下来,全部封控,不许任何人靠近,在山峰脚下建造一座山庄,就按照……” 说着随手画出五方内轮转,十二神煞阵。 “这……” 寿何与赵青衣相视,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窘迫。 计划是好的。 可是, 没钱啊! 涂山君问道:“找人入股,谁有钱?” 赵青衣沉吟半晌,背出花名册:“北地一流高手不少,大族大宅也不缺,还有坐镇的世家。至于南下,那里更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人力物力信手拈来,与之合作的话倒是……” “不!” “哥哥有何高见?” “我们都忽略了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却拥有滔天权势的人。” 赵青衣蓦然道:“谁?” “皇帝!” 二更晚。 可能是熬夜多了点,身体不太舒服,晚点会补。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978章 装神 头顶双角的赤发鬼圣没有说话。 他第一个就想到神禁之地朝廷的皇帝。 此朝名唤"大齐"。 大齐元氏。 王朝君王当然更有权势。 涂山君不想通过皇帝控制整个神禁之地,那样做目标太明显。 他只想在京城的西山划出一块地种树。 不过,既然是王朝中枢,该是早就被人渗透成筛子,说不定连元氏一族都是幕后之人扶持起来用以控制神禁大地。 庙堂有大齐,江湖有天下楼。 双管齐下,自然能保证你神禁之地的安稳。 如果元氏一族也如天下楼那般,那么涂山君去寻对方无疑於暴露在幕后之人的眼皮子底下。 回头望向黑铁一般的西山。 若是没有朝廷势力的帮助,根本无法在京城腹地拿下这么大一块地。 君王受到的度高,那些个闲散王爷应该有些特权又不引人注目的,与其直接寻大齐的皇帝,不如问问这城外临近万宁县的西山地契在谁手中,也好计议建造园林大阵种树的事宜。 "你可知道这西山地契在谁手中?" "应该是惠王。" 寿何沉思道:"西山本就有一个园林,既然园林属於惠王,整个西山也大差不离。" 虽说寿何来京城不久,然而因为他是万宁县捕王,因此能够翻阅许多档典,加之时常於京城城外行走,倒真是个万事通。 与之相比,初来乍到的赵青衣确实是一问三不知,江湖其实很近,但是距庙堂太远。 …… 岁月渺渺。 却说近日闲暇的惠王一步走出堂院,左右随从立时拥至,左牵黄,右擎苍,骑上麟蛟马挂上刀剑,浩浩荡荡的往西山而去。 正说笑着呢,身旁随行骑士渐渐隐没在诺大的雾气之中。 少顷。 蛟马也随之不见。 惠王元穆大惊失色,站在磅礴的雾气中踌躇不前。 任凭他怎么呼喊也不见人。 元穆只觉脊背发凉,手背处的寒毛直竖。 催动气血调动武力,那雾气反而愈发的沉重,像是粘稠雨水让人劳累。 他想掉头往回走,却又分不清楚来的方向,像是个无头苍蝇般焦急的寻找出路。 "这是怎么回事儿?!" "惠王。" 远远看到有一道人影在向他招手,元穆大喜,赶忙靠近。 离的近了才看到对方穿着。 那是个身着朝服的官员。 头顶乌纱,脚踩云靴,怀中捧着象笏,走近行礼道:"在下有礼。" 元穆大喜,忙问道:"你是哪部的堂官,如何也闯入这里?" 官员笑着说道:"在下范无救,乃是阎君麾下勾魂使者。" 元穆面色剧变。 他没听说过什么阎君,也不知道勾魂使者是谁。 但是,光是听名字就知道是要来勾走自己的魂魄。 一下子眼泪涌上眼眶,大哭道:"本王正值壮年,一日里还能食三餐,如何就惹得使者光顾啊。" 范无救叹道:"人有祸福,寿有长短。" "这就是命。" "大王还是认命吧。" 元穆赶忙上前,拉住范无救的手,悄悄的塞了一块随身的玉牌,真挚的说道:"既是命,我也认,只不过寿命之说,本王实在不了解,还请先生教我。" 范无救将玉牌收入袖袍,满意的点头道:"大王有所不知,我家阎君坐下有一判官,手握生死簿,凡是寿命到达就勾去对方的名字,遣我等勾魂使者前来,不过,我看大王福缘深厚,因此提前知会。" "多谢先生!" "不知可否为我引荐那位判官?" "真神不露相,这确实让我为难了。" 范无救沉吟着,目光稍微闪烁的说道:"那件名为生死簿的宝物需要御笔一勾能断人性命,但是也可以随手在数字上稍作修饰,那样的小事,我还是能够在判官那里博得情面的。" "有劳先生。" 元穆也是个知趣的人,他绝口不追问对方的来历,而是仔细的斟酌着应该付出什么:"不知道我又该如何不损先生脸面呢?" "好说。" "大王是有福之人,只需要在阳间为阎君立庙,请一能沟通阴阳的庙祝,时常供奉着,就能增添福源。" 范无救摩挲着手中的象笏,笑着说道:"至於选址,不能远也不能近。" 元穆恍然,他这一行就是要去西山狩猎,然后在这里碰到勾魂使者,也就是说这位勾魂使者就是想让他在西山建立庙宇。 "不知庙祝在何方?" "待大王建成,那庙祝自会去寻你。" 眼见勾魂使者不说,元穆也不再追问。 他寻思着赶紧糊弄过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等回到王府有气血充足的侍卫拱卫,以及老祖宗的物件镇压,莫说是小鬼,纵是神仙也得下凡。 范无救像是看出元穆的口是心非。 玩味的笑着。 微微摇头,叹息道:"大王心不诚,无法感动上神阎君,想来倒是我这小鬼多事了。" 范无救将手中的玉牌还给元穆。 就在他要转身之时,一道天雷炸响。 轰隆! 撞角撕开大雾,一座踩着无数恶鬼的车辇缓行而出。 站在车前的是一位高大文人,手捧一本密卷金典,上书:"生死簿",正是阎君座下的判官,判官手持玉笔,朗声说道:"元穆……" 判官说的是鬼语,起初元穆根本听不懂。 渐渐的他懂了。 文人判官说的是他的生年以及卒年,即令勾魂使者出手,取走元穆魂魄,奈何桥上走一遭称量此生善恶。 善者投胎转世,诸道可行,恶者堕入地狱,受万苦。 "大人且慢动手!" "我乃是阎君信徒,信阎君者,不短命。"元穆差一点就跪在地上,幸好身旁的范无救将他架住才没失了仪态,等他想要感谢的时候,正看到范无救已化作青面獠牙的恶鬼,高高的帽子上写着"你也来了"。 吓的元穆腿肚子又一软。 "不错,信阎君不短命。" 元穆拱 手道:"小小西瓜,不成敬意,献於阎君。" 文人判官微微颔首,说道:"大王果然是信人,天倾之时阎君保佑你不死於非命,若有机缘,可登仙道,享受长生,若无仙路福源,来日往生阴间,以大王福源也可谋个一官半职,於阴司极乐。" "不求长生极乐,只求平安。"元穆结结巴巴的说完。 文人判官目光始终平静。 如同寒潭。 微微挥手道:"劳烦阴帅送大王回府。" "走吧大王。"青面獠牙的范无救将元穆扶上高头大马。 元穆正惊讶着麒麟驹从何处而来,感觉颠簸,赶忙攥紧缰绳,麒麟踏空踩着祥云在身旁勾魂使者的牵引下按住云头降落。 抬头看去,正处於惠王府大门口。 "大王,该回去了。" 范无救拱手行礼。 "先生我……"元穆话音未落,猛的睁开双眼。 他竟然真的就站在王府的门口。 不过他是以魂魄的状态。 寻着牵引,快步的走入堂主返回厢房,找到自己的肉身躺下去,这才感受到体温上升。 元穆豁然起身。 看向身旁的小妾。 小妾还在熟睡着,根本不知道身旁王爷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来人!" …… "王爷莫不是撞邪了?" 听了惠王元穆的话,老道士惊疑不定。 "道长在域外可听说这一位神明?" "没听说过。"老道士微微摇头。 "阴间百族争锋,以十大族最为鼎盛强大,其中又是东岳王城主导,从来没听说有什么阎君、判官,更何况还有勾魂使者。" "我等身死,不需要人引导,天地自会往生修士的真灵。" "因此老朽才觉得是撞邪。" "怕是邪祟作怪。" "不是撞邪,是冲撞了神明。"惠王赶忙摇头。 随后长叹一声说道:"我当然知道那很可能不是神,可是我在他的手中简直就像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我不答应他还能怎么办?" "他能悄无声息的勾走我的魂魄,还是在京城这么严密……" 元穆止住了话,压低声音问道:"道长觉得他是什么修为?" 老道士沉思半响才说道:"至少也得是一位大圣。" "大圣?!" "给他吧,西山给他。"元穆再也不纠结,大圣临门,管他讨要一座西山,他也没有办法。 不过按照规则,外乡人想从神禁大地拿走机缘,都是向背后势力买。 这其中就比较复杂了。 "大王也不必过於担忧。" "他既然说会保佑大王就不会食言。" "这涉及因果?" "因果?" "是。" "这都要在见到那位庙祝再做进一步的判断。" 元穆微微颔首,他也是这方面的打算。 如果对方是一位大圣,随便漏点什么就足够他子孙在域外出息,说不定还能得到个真传的名额,他和那位坐在皇帝位上的哥哥不同,他得为自己的前程谋划。 "吩咐下去,即刻动工!" …… "成了?"得到元穆动工消息的寿何一脸的惊讶。 "还不算。" 涂山君并不赞同,那个加元穆不过是被他的实力吓到。 "开了个好头。" "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 "等?" "等他修好园林,我们就搬进去,种树。" "种树?!" 寿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怎么又是开垦荒地,又是修建园林,现在还要种树。 难道仙人都是如此朴素的吗? 免费阅读. 第979章 种树 寿何前去处理案牍,其娘子进灶房烧晚饭。 涂山君则倚靠在藤椅上手持书卷。 细细思索。 这件事儿办的略显粗糙,倒不是切入的理由有问题,而是不该如此急切的就让对方答应。 这世上从来都是求人办事难,别人求自己方可将主动权攥来,也能够让对方更加信服且情愿。 尽管涂山君知道此地多半会有变故,只不过那大齐的惠王并不清楚。 如果他不遵从,反而禀告给皇帝,又会增添麻烦。 「凡事还是该谨言慎行。」 涂山君攥着书卷,压低自己的声音。 很多事情没办法和对方说清楚,就算说开也无人能懂。 哪怕涂山君直接告诉惠王,天地有变,若能利益交换,取西山与我,当护尔周全,其实也无法让惠王信服,不如神鬼色彩来的好。 「略有粗糙,不过还算有进步。」 涂山君微微颔首。 他渐渐懂得了一些高修的智慧。 很多事情,自己是不能也不该出面的。 …… 西山修了一座大庙。 如庙似观,与寻常的道观不同也和那些僧庙不一样,看起来倒像是一座殿。 这座殿占地极大,将半壁西山圈起来,西山本就是惠王攥着,他想怎么折腾也无妨,也就是在朝堂上又有言官弹劾而已。 惠王置之不理。 听那些读书人几句牢骚而已,他继续修他的大殿。 不到一月,在惠王金银开道的情况下大庙已临近竣工。 内有五方殿,外有十大制式楼台相互连结。 站在庙观的大门的不远,仆从撑伞遮蔽艳阳,元穆感叹道:「唉,生在王公家,知道的太多太多,反而陷在里面,瞧不上这个看不上哪个,小门小户不愿意去,大宗大派够不上门槛……」 「真是一座好观!」 「是好观。」 「不过还缺……」 「却什么?」 元穆皱眉。 他正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他自语的时候接话。 刚要呵斥侍卫,就听到了那个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递出一句话。 「缺一个庙祝。」 元穆骤然感觉背后一阵冷意传来。 「大胆。」 侍从怒喝。 「住口!」 元穆赶忙喝止,转动僵硬的脖颈寻找声音,正看到一位身着黑红法袍,脚踩铁云靴的高大壮士缓步走来。 那人一头暗红色长发极其惹眼。 长发被随意的扎起来,颇有些不羁的模样。 起初元穆还不敢认,眼看对方越来越近,他也装不下去,战战兢兢的问道:「您就是?」 「我就是这里的庙祝。」高大男人拱手回答。 见到对方承认元穆长出一口浊气。 他就怕见不到正主。 元穆拱手道:「先生请便。」 高大的赤发青年还礼道:「若有大事,可来阎君庙观。」 话音落下,高大的赤发青年往庙观走去,挥手间,清风吹拂过去,数十道赤巾力士随行,自发的将还没有完工的庙观修补。 少顷。 那些还在其中的零零散散的劳力和工匠也都被请出。 站在门口的惠王元穆看向身旁的老道士,神色凝重的问道:「张真人可看出什么?」 老道士浑浊的眼眸闪烁神光 。 沉声说道:「深不可测。」 老道士根本看不清楚那位高大青年,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无形的天渊。 他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如果他施展法眼一观,很可能会被那座天渊彻底吞没,成为消散在天地的尘埃。 听到老道士这么说,元穆没有了紧张。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如今倒也算是他的靠山。 只盼这位阎君越强越好。 「打道回府。」 元穆斟酌应该如何从阎君那里得到应许,又怕冲撞高修。 至少也得知道对方是何门何派的高修才好搭话。 想起小西天佛子的拒绝,元穆心头又笼罩了几分阴霾和不悦。 登上马车,元穆不甘心的看向老道士问道:「张真人,难道本王就真的没有机会拜入那些大宗门吗,虽说道门与西天十分古老,可是越是如此不该越发开明吗?」 张真人尴尬的笑了笑,拱手说道:「以王爷的天资,在走出神禁大地转气血为法力即可修成金丹,可是王爷的年龄大了,又无道体加身,若不然,在王爷十岁的就该被那些人带走。」 「道门不入,西天不度,其余古老宗门总该有一个……」 元穆叹道:「合欢宗、御兽宗同样古老庞大,可是,我……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啊,还不如投身个中不溜的大宗门成为真传。」 合欢宗和御兽宗门槛不高,却也没有前途可言。 连这两都入不得真传,更不用说古仙楼和万法宗。 其实元穆更想拜入万法宗。 虽听说万法宗不是远古传下,却是实打实近古时期登上顶峰。 连道门和西天都卖万法宗的面子。 老道士面色复杂。 这些顶尖大宗他连奢望都不敢。 五大天下中,中土实力最盛,而这些势力的名号更是在中土响亮。 纵然元央域出生的人天分超然的好,能够成为那些顶尖势力真传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只能说元穆还未踏入修行路,对仙路上的众人没有直观的感受。 现在的元穆看那位自称"阎君"的人只是敬畏,想着有了个保底的出路,却根本不知道那个人的恐怖,在张道士看那人的第一眼的时候,他就从那个高大的红发青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气质。 …… 指挥赤巾力士完成最后的修缮,涂山君站在最大宫殿,也就是阎君殿的青石砖上,看向正襟危坐在神龛中的泥塑。 泥塑高约三丈。 身着黑色帝君袍,头顶冠冕。 珠帘遮盖了一部分面容。 涂山君也不知道应该捏成什么容貌,索性以一团清气遮掩了未完工的相貌,反正也没有善男信女前来上香膜拜,什么样的面容都行。 哪怕那里只有一团清气盘旋,潦草的做个遮挡也无妨。 傍晚。 「娘子都收拾好了吗?」 寿何急匆匆的从县衙赶回来,连身上的官服都来不及换。 正看到步藏花正数着箱子数目。 「官人。」 「收拾好就走。」 「赵兄弟还带人在门口等着哩。」 「这就走吧。」 赵青衣听到招呼,带青衣楼的武人入院,将四五个大箱子抬上马车,他站在一旁与寿何兴奋的说话:「哥哥还不曾去那庙观吧,可大了,立在西山下,囊括半壁,我那小院太窄,容不得兄弟们,现在倒是宽敞的寂寞。」 「走走。」 「这就走!」 行队来的快去的也快。 有麟蛟马拉车,不过半个时辰就从万宁县搬到西山庙观。 寿何着实被震撼了一把。 紧接着想到自己上衙的时间从不到一刻钟变成半个时辰,又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总而言之好歹不用担忧积攒钱财为老神仙修庙观攒金身了,这些活儿已经有人替他解决。 安顿下来已见星稀。 站在后山小观宽阔土地前的涂山君翻掌取出一枚血色的丹药递给寿何。 「老神仙这个是?」 「利用血道炼出的神血丹,应该足以支撑我出手布阵。」 涂山君看了一眼寿何,没有神血丹也可以利用武者汹涌的气血出手,不过那样无疑是透支潜力,严重者还会影响根基和寿命。 有神血丹作保至少可以让涂山君本尊短暂出手。 纵然只有一两息的时间,以本尊的实力也足以安排好一切。 「屏气凝神!」 「祭出尊魂幡。」 寿何取出袖袍中魂幡。 气血涌动间三尺魂幡化作一丈。 青黑色的幡面垂下,仿佛一道通往了未知深渊的大门。 「服丹。」 寿何毫不犹豫的服下丹药。 神血丹入腹,寿何立时感觉无穷气息自肺腑迸发,流经四肢百骸。 咚。 咚咚。 战鼓锤响。 像是远天的战歌。 寿何运转血经,极力压制着体内气血蛟龙,睁开的双眸绽放出汹涌的血光。 然后他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高大人影渐渐消散,立在身前的尊魂幡则伸出一只惨白泛着青光的修长鬼手。 鬼手一点。 十道小幡落座在十座楼阁。 五指猛然断开。 融入内里的五座大殿。 「遮!」 嘶哑如帝王低语响彻的那一刻,青黑色的幡面彻底取代了头顶的天空。 一道虚幻的人影行走在这一方天地。 獠牙启。 犹如星球被他吐出,那弱小的星球看不到其他的东西,只有一颗参天古木占据了所有。 在古木即将落地的时候,五方殿迸发出五行光芒,轮转形成一座庞大的阴阳磨盘。 十方旗帜化作十颗明珠一颗颗的镶嵌在阴阳磨盘的边缘,十颗明珠一颗颗的亮起,分化出十条锁链将内外连接。 阴阳磨盘悬于古木的背后,遮盖了所有色彩。 蟠桃古木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原本虬结在一团山岳中的根系伸展。 「落!」 轰隆! 山岳土壤被黑风拂去。 蟠桃古木终于落地。 甫一扎根,在阴阳磨盘慢慢隐去的时候,独属于神木的神光消失。 仿佛扎根在这里的就是一株普通的三丈高木。 虚幻的人影曲指一弹。 青黑色的幡面收回,丈许魂幡重新变成三尺模样。 本已有些支撑不住的寿何又服用一颗神血丹。 立于身前的虚幻人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赤发青年。 手掌抚在他的头顶,沉声说道:「神血丹效用无穷,可惜气血武道前路……还未延伸,不然观天地异变当可再进一步。」 「休息吧。」 冰凉手指一点。 寿何已鼾声如雷。 站在古木前的涂山君回头看向这座契合庙 观的大阵,满意的点头:「不错,这座大阵足以遮掩神药辉光。」 接着望向蟠桃神药。 如病入膏肓的深秋叶子涌动绿意。 「咦?」 晚点。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第980章 乞丐 如此立竿见影?」 涂山君也没有想到在神药扎根下去就浮现一缕生机。 尽管生机依然虚浮,好似一根随时都可以被弯折的小草。 可是和曾经的无根浮萍不一样。 现在的"小草"有根。 扎的很深的根! 根系的盘踞并没有神窜高,而是又矮了几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从原来的三丈模样变成一丈六,此时倒是和阎君庙观的后院相得益彰。 不会因为过于突出的枝繁叶茂而惹人注意。 「神药有灵。」 涂山君惊喜颔首。 别看老树半死不活,该在遮掩的时候也十分配合,并且主动的遮掩起自身的神光,仿佛自己也知道不能太过招摇。 如果不是因为它是神药,可能早就成精。 那成精的神药又该是怎么修为? 涂山君没有再多想,随手将寿何送回去,他又返回阎君殿的后院。 神药自晦也得有人日夜守着,如今又有这么多的外乡人来到神禁之地,万一看不住让人偷了神药果实,如何后悔都没法弥补。 …… 万宁县。 一处不知名医馆。 挑灯的老人蓦然昂首。 骤紧眉头。 掐算了很久并没有让心烦意乱的他缓解。 神禁之地有大禁制,做为神灵陨落之地更是晦涩天机。 每算一步都要付出不小代价。 可是他依旧没有停下,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感觉到了异动,逼得他不得不出手,然而他已半个身躯融入大禁制,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不。 并不是没有异常。 是他找不到异常在何方。 「莫不是闯进来一头天魔?」 老人轻声呢喃。 「既然天下没有异动,那么应该有异动的就只可能是京城。」 老人没有放过任何一处,他不会觉得自己坐镇在这里就足以太平,说不定会有人利用灯下黑在京城做出什么事情。 搓捻间。 神识高飞至青冥。 整个京城映入眼帘,老人一眼就看到了西山的不同寻常。 不知道什么时候西山竟然出现了一座嵌入到大地和天空的无名阵法。 这阵法以未知的镇物压住阵眼,抽取地下如汪洋的金红神血。 「这是谁家的手笔?」 老人本想再看,然而他基本上已抵达极限。 神禁之地对越是高修为的修士限制越大,一旦动手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 「哪一家贪婪的娃娃?」 老人皱紧眉头挥手:「罢了,都是买了名额进来,只要不是太过分,老夫也懒得替尔宗门多言。」 想着过几天去敲打一番。 让那不知谁家的小子不要如此肆无忌惮。 这几天还是先余给他吧。 无缘无故把人赶出去,他也得吃挂落。 咚咚。 门扇响起声音。 老人朗声道:「时辰到闭馆,想要抓药明日请早。」 「晚辈非是要来抓药。」 「哦?」 老人倒是没有诧异的神色,那些个懂事的还会来他这里问候一声,不懂事或是根本不知道的不来也无妨,老人并不关心这些小事。 不过既然找上门来,他自然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身着白袍的青年拱手行礼。 白冠白袍,儒雅俊朗。 来人背着一柄剑匣,气质出尘,像是从山上走下的画中人。 「太境。」 「见过前辈。」 儒雅青年躬身。 「有心了。」 老人感叹一声,他虽不在意那些小辈的无礼,可是有礼的小辈总是让人舒心的,不由得关切道:「自己一个人来的?神禁之地不比寻常,机缘虽广大,却对你这样的修士提升较小。」 「带小师妹出来见识一番。」 「就是那个?」 老人眼中一亮:「不错不错,否极泰来,出了好苗子啊!」 相传那个小娃是天上的剑星转世,更得宗门神剑认可,只要好好培养,定然又是一个大道之君,没想到在经历内乱之后还能有这样的福源,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能靠底蕴熬过来的。 「所以晚辈厚着脸皮特来请教。」 「哎。」 「这怎么算厚脸皮,你我两家本就是连枝,我这做师叔的怎能不管。」 老人微微摆手,示意太境不用如此拘谨。 太境笑了笑,说是同气连枝,那也不知道多少年前是亲戚罢了,荒古还是远古。 到了现在,曾经的亲疏关系早就不一样,加上宗门式微,在本脉都显落寞,又如何在前辈那里讨得什么脸面。 可是他还是厚着脸皮来了。 没带小师妹正是不想小师妹看到自己求人的窘迫。 看在荒古时代的香火情分老人确实指点不少,太境拱手留下一只巴掌大小的袋子,方才告辞。 太境走后,端茶的弟子压低声音:「师父何必指点他,我上清岂是他那没落户能高攀。」 老人看了一眼弟子,淡淡地道:「如何能在门缝里看人,再没落,也是祖师的道统,他们的运气着实低了些,只能怪他们放着堂皇大道不走,非要杂糅"术",但那位……祖师也不是好惹的。」 其实老人也知道。 与其他的修士不同,到那一步的祖师,并不在意这些支脉道统的兴衰。 「弟子知错。」 端茶的门人赶忙低头,不过他眼中依旧不以为意。 这是他身为上清与生俱来的骄傲。 「关铺。」 老人起身往后院走去。 离开医馆的负剑儒雅青年走在长街上,街上没有百姓行走,只有更夫烛火飘摇,以及巡夜的压抑官差。 他正要返回尹府,突然看到一个踉跄的乞丐从小巷子走出来,衣衫褴褛的乞丐像是头恶狼抬起双眸。 那双眼睛闪过金光,仔细再看却发现只有绿油油的幽光。 之后才应该是人具备的眼神。 太境站立不动。 拱手道:「道友从何处来?」 乞丐置若罔闻的扶着墙壁,一步一个脚印的沿着巷子往外走着,路过太境的时候乞丐也没有停留。 继续前行。 看他的模样像是要出县城。 果不其然,在掠过太境后,乞丐顺着城门走了出去。 太境回首望去。 看到乞丐往西山去了。 「奇怪的乞丐。」太境微微摇头。 他此行寻找机缘是小,保护小师妹事大。 纵然对方是个奇怪的人也不好试探,若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让贼人得逞,他就是跪死在宗门也无法给宗门交代。 反正这里是神禁大地,奇怪的人和事本来就多。 不说神禁大地,外面也是一样,那么多奇怪的事情他管不过来。 也不再探究奇怪的去向到底是东山还是西山。 乞丐走出万宁县,径直往西山,他看起来羸弱不堪,面露菜色,身上衣杉不足以蔽体,但是他的脚步却异常的沉稳坚定。 行走之快就连寻常武人都不能及。 就好像他不是在走,而是飘。 飘向远方的孤魂野鬼。 官道马车上的青年注意到了这么一只"野鬼",诧异的看向身旁女伴:「他走的好快。」 女子谨慎道:「师兄莫要掉以轻心,我们在界外是大修,护体罡气牢不可破,可是神禁压制下法力一运转就消散,只靠身躯力量怕是连那些武人都不如,还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师妹放心吧,不过是个走路快的乞丐。」 「乞丐还是别挡路了。」 男子冷吭一声,扬起长剑就要一下子将对方抄起。 然而那乞丐仿佛真的鬼魂,就这么走过去。 「想走?!」 乞丐重重的咳嗽。 轰隆。 马车轰然炸碎。 灰头土脸的男子正要起身寻找早就不见乞丐的身影:「好贼子,敢砸本座的马车!」 「别让我逮住你。」 …… 清晨。 咚! 沉闷的敲门声响彻。 赵三哈气连天的去大门询问:「谁啊?」 外面的人并不答话依旧在砸门。 哐哐哐。 「***,你知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大门!」赵三来了脾气,大怒呵斥,并且将大门打开,一眼就看到门口的乞丐。 乞丐眼看门开了迈步向里走去,赵三怒起就要起身阻拦却被乞丐摔了狗吃屎。 「你……」 赵三赶忙呼喊:「有人闯楼!」 高声至,青衣楼的武人纷纷抄家伙赶来将乞丐团团围住。 赵青衣拱手说道:「兄台武力强横,若有苦难尽管说来我赵青衣定然不会不管,可是你不该闯入阎君庙观。」 乞丐不理的往里走去。 「好胆!」 「拿下他。」 十三太保立时出手。 不过是刹那,十三太保全都摔了出去。 赵青衣目瞪口呆的看着乞丐,这人好像不对劲儿,不是他能对付的,赶紧呼喊寿何和老神仙。 他觉得此人多半是那些外乡人,如果是本地豪侠他不可能不认识,何况此人也没有气血狼烟和血涌海潮。 就在他喊人的功夫乞丐已经走进阎君大殿。 驻足。 「道友,你走错地方了吧?」 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在大门口响起。 乞丐终于有所动作,回头看向来人。 「道友是谁?」 乞丐不答话的指了指面前的庙宇泥塑。 涂山君眯着眼睛,沉声说道:「道友的意思是说,你是他?」 乞丐点头。 有气无力的挤出一个字:「饿!」 他也没有拘谨的走近供桌,抓起猪头就啃了起来。 一口下去,那原本被清气遮掩的阎君面容突然有了变化。 涂山君惊讶不已的看向泥塑。 这泥塑神像竟与乞丐有几分相似。 涂山君勃然大怒:「好胆,安敢窃我神位!」 乞丐身形一顿。 看向大怒的赤发鬼圣。 沙哑的说道:「是你窃取了我的神位。」 免费阅读. 第981章 神灵 清晨。 寿何带着扁头和小虎子来到报案的人家,才走到巷子就听到内里传来的激烈争吵。 像是两方人马在对轰。 不过却并没有看到有飞剑祭出和天空飘摇血色气息的模样。 应该是还没有动手。 “就是这里?” “大帅,就是这。”小虎子确认巷子和人家。 院落内。 身着青衣的修士怒目圆睁,手抚腰间的一方玉带。 他的飞剑正藏在里面。 只要神念催动法力激荡,飞剑当即飞出,百万里外人头落地。 身为第二步大成,怎受到这样的气。 “徐浪,你云山城也配跟我道家三十三重天争?” 青衣修士冷言讥讽,眼中满是怒意和鄙夷。 被称作徐浪的修士则哼了一声:“什么时候披霞观能够代表三十三重天,如果道友真的是道门主脉,我徐浪乖乖退去,可惜你不是。” “况且我云山城也不是好惹的,小西天的师兄早就进入禁地。” 主家是个大地主,可是也根本不懂双方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能一个劲儿的抽旱烟,悄悄的看向门口。 刚才他就差遣管家去县衙请差拨。 最好请那位大帅前来。 这些人一看就是剽悍的江湖人,说不定马上就会动手。 青衣修士哈哈大笑:“甭用小西天压我,我道门一脉的师兄就在万宁县!” 徐浪眼中闪过忌惮的神色,眨眼就消失无踪,说道:“不管是什么买卖,出价高者得,这件事就是弄到祖师那里也是这个道理,道友以为靠着人多势众就能把道理弯折,怕是太异想天开了。” 说着看向那位员外道:“三十六枚神血金钱买下员外的祖传铜镜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这些效力于你们朝廷的武人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两枚神血金钱。” “那些所谓江湖武人更是为求一枚金钱而无门。” 说话的时候,徐浪指着走进来的黝黑汉子。 “寿大帅!” 员外认出汉子,顿时大喜。 青衣修士不屑撇嘴,这样的武人也就是在神禁大地称雄,若是在外面他神念一动就得死,竟会被这凡人当做救命稻草。 而且最重要得是,他们这些踏入神禁大地的修士也得受对方的威胁。 徐浪尽管眼中同样是淡然,不过他对这些并没有异议。 凡人代表的不是凡人,而是掌控此地的上清。 做为道门主脉,上清之强大超乎想象,莫说只是小西天的师兄,纵是西天的师兄赶来也得卖对方面子。 寿何皱眉走近员外。 这种冲突他处理过几次,但是大多数都不给他面子。 还有的扬言说一击即可让他魂飞魄散,劝他趁早不要掺和这样的浑水。 然而做为万宁县的捕王,他不可能不管,在神禁之地,他有约束外这些乡人的实力。 寿何拱手道:“两位仙家稍安勿躁。” “买卖不成仁义在。” “仁义?” 青衣修士反问一句,冷冷地说道:“断人机缘如杀人父母,莫说仁义,就是此刻出手也是应该。” “道友大可出手。” 徐浪摸着指头上的戒指,那是一条龙形玉戒,龙目转动。 “早就听闻……” “够了!” 霹雳雷音坠落,一位身着道袍的青年说道:“既是是买卖,那就价高者得。” “师兄。” 青衣修士收敛气焰。 眼前的这位可是实打实的道门师兄。 青衣修士周珏张了张嘴,他是先进门的那一个,也已经在和主家商谈价格,却被徐浪打断,按理他确实吃亏,不然也不会如此暴躁。 这些神血金钱都有规划,被人打乱当然不爽利。 别说他才第二步,就是第一步他也不会忍。 但是为了往后谋划也只能暂时放弃那枚铜镜。 归根结底他手中的神血金钱不够。 “唉。”周珏长叹。 “多谢道门师兄。” 徐浪笑着拱手。 道袍青年瞥了徐浪一眼,冷冷地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你们也别仗着钱财欺人,若是再被我看见一次,我便把你的脑袋摘下来挂到你们云山城的城门口去,再问问你们城主,看看西天是否真要主持这个公道!” “不敢。” “走。” 道袍青年率先离去,青衣周珏回头看了一眼也赶紧跟上去。 “劳烦大帅跑着一趟。”徐浪笑着拱手看向寿何。 “大师言重。” “我看大帅气血充裕灵气不俗,若是入我云山城该是一位出彩修士。”徐浪转眼就打起寿何的主意。 倒不是他真觉得寿何的天分好,而是察觉到寿何在当地的作用,如果能够有这样一位武人出面,很多事情他就可以兵不血刃。 寿何拒绝道:“大师高看了,在下实在天资愚钝。” “本帅还有繁忙公务,大师自便。” 寿何哪里看不出这修士想那他当棋子,凭空多出几分恶感,语气中带着疏远。 带着小虎子和扁头离开张员外家。 “大帅你怎么没答应啊,听说那些外乡人都是仙人下凡。”小虎子语气中满是遗憾。 扁头则一言不发。 “仙人的事情我们凡夫俗子不好掺和。”寿何回了一句,说着他寻摸着袖袍中的尊魂幡。 这也是他敢于行走在仙人之间的依仗。 而且寿何觉得既然得老神仙欣赏,又何必再转投他门。 老神仙的实力可是有目共睹。 小虎子疑惑挠头。 扁头则笑着说:“大帅才看不上那精于算计的仙家。” 当日,他们可是都见过贵公子手下的老人是如何落败在大帅手中的,自然并没有刚开始听说外乡仙人时那么的尊敬。 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寿何却怎么都笑不出。 本该安然存放的尊魂幡不见了。 他就仿佛是骤然踩空落入万丈深渊。 冰冷。 战栗。 微微发抖。 好在不等他愣神多久,身躯气血翻涌起来。 寿何长出一口气,放心的回转目光。 正是西山方向。 “你们先回县衙去,我要去办些事情。”寿何翻身登上麟蛟马,飞奔于官道。 …… 涂山君的双眸眯成两道光芒。 暗色赤发在背后朝阳的映照下仿佛挥洒的狂瀑。 然而,纵是晨光万丈依旧只能在这里止步。 他就像是一道分界。 不管是光与暗,都不及他的灵光闪耀,成为身旁点缀。 簇拥众人赶来的赵青衣当即在庭院住脚,他明明没有看到神光的迸发,却像是感受到一道不能逾越的天堑深渊,将内外彻底分割。 于是他赶忙抬手,示意众人不要继续前行。 殿外鸦雀无声。 光影凝滞。 殿内。 只余下乞丐保持猪肉啃食,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一副骨架,他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只要是能吃的全都抓着送入口中。 一顿胡吃海塞,使得肚皮都涨起几分。 这才满嘴流油的抓起一旁长纱擦了擦嘴。 “吃饱了?” 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自那门口把守的鬼圣口中传来。 乞丐用脏兮兮的指甲剔牙嫌弃的说道:“垫个肚子而已。” 转过头来,笑道:“好肚量,本神在殿内饮食,还有你这等圣王守在门口为本神护法,你……倒是也勉强能做个神灵。” “吃饱了就走吧。”涂山君淡淡地说道。 “走?” “饿的走不动。” “你还想吃什么?” “吃好东西。” 乞丐转过身来,戏谑的开口,说话的时候还伸长脖子,似乎想要越过面前的大殿,看向大殿后面的那一方院子。 “譬如你栽种在后院的那一株桃树的桃子,你给我一颗,我立刻就走。” 涂山君眯缝的双眸缓缓恢复原来的大小。 黑红色的双眼轮转生死,于虚空的尽头演化阴阳。 嘴唇微动,獠牙横生。 如玉的面容立刻化作青苍惨白。 如同一只真正的九幽厉鬼,从獠牙缝隙挤出几个字:“你想死?” 乞丐着实被凝滞的气氛唬住半晌。 不过他也同样不是好惹的。 抖擞身躯,身上的狼狈尽数消失,褴褛衣衫掩盖不住气息。一双明目如同就九重天上的神灵,俯瞰地上魔头,眼中满是冷漠和淡然。 “你可知本神昔年尊称?” “岂是你这小小练气士能够威胁!” 涂山君神色淡漠,丝毫不顾对方的威胁。 冷笑一声,一步向前。 那道高大身躯巍然不动,却又一道青面獠牙赤发顶角的人影从高大身躯走出。 “元神出窍?!” 乞丐大惊。 在神禁之地,修士连道法都不敢用。 一旦三神出窍,就会被被大禁制和神血瘴气磨碎。 然而,一旦元神出窍就说明对方决定动用最强一击,到底是他的三神之一被碾碎,还是乞丐受一击而亡都还未知。 不过乞丐丝毫不惧。 因为, 他是神! “对付你一道残神,还需要元神出窍?” 赤发鬼圣讥笑。 食指与中指并成剑指。 遥相一指。 尊魂幡豁然落在他的手中。 三尺魂幡化作丈许。 惨白鬼手攥住主杆,轻轻一晃,青黑色如铁卷的幡面骤然化作丝绸波纹,如同大海波浪,青天云彩,自飘摇。 持幡鬼圣转动手腕。 乞丐瞪大了双眼。 死死的盯着那杆尊魂幡,赶忙出言阻止道:“道友且慢动手!” 第982章 无道 “晚了!” 涂山君一把攥紧尊魂幡,就要晃动绞杀之术。 莫说是残神在前,纵然是仙佛当面,只要敢离开自己的躯壳也得被他的本尊镇压活炼。 这不知死活的神灵也不过是一缕青烟。 “道友可是元圣灵魔差遣?” 涂山君动作一顿。 淡淡地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元圣灵魔定然是遣你来此神禁之地,但是你应该不知道要来做什么吧。” 沉默。 乞丐不敢怠慢。 继续说道:“我与元圣灵魔有约,他会遣人来救我,应该就是你。” 涂山君依旧没有收走魂幡,而是说道:“你想偷我种的桃子。” “我是管你要,你没给。” “这怎么能算偷。” “再说了,你种树用的是我的血,我还没管你要报酬。” 乞丐眼神飘忽,始终不敢放在那杆青黑色的魂幡上,满是忌惮的神色。 也不知道哪一尊大神,炼出这种鬼东西。 他纵然有通天的本事,在看到这杆魂幡的时候也产生了一股惊悚感。 “这地下埋的是你?” 涂山君倒是没有惊讶。 整个神禁大地如果说谁敢自称神灵,估计也就只有埋在地底下的那一位。 这也是个可怜人。 不过再是可怜,也不能偷他种的桃子。 “是我。” 乞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救不了你。” 涂山君微微摇头。 他救人的本事也还行,但是,那只限于修为低或是没有修为的,一旦修为高起来,很多时候涂山君也无能无力,他只是一件兵器,能做到的事情有极限。 连人都救不了何况是救一位神。 “想救我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以通天的修为掀翻镇在头顶上的东西。” “二,釜底抽薪。” “以前我也以为只有两条,现在你的出现让我看到第三条路。” 乞丐眼中闪过灼热的光芒,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生怕惹火面前的持幡鬼圣:“你把桃子给我吃,我就能催动神躯,掀翻一切。” 涂山君言辞决绝:“我不会给你桃子。” “那就只能选第二条,釜底抽薪。” “现在你就在做呢。” 乞丐砸吧嘴之后颇为遗憾的低下头,他以为涂山君就是元圣灵魔选中的,桃树也是元圣灵魔送来,所以他赶到道观,想要直接取走蟠桃,没想到碰到硬茬,对方不仅不从,还要杀他。 这去哪里说理? 打打杀杀本倒也无妨。 可是不知怎得,乞丐一看见那杆魂幡就打怵。 也许他该收起神灵本来的傲慢。 神道, 终究没落了。 如今纵横天下的是仙道。 古老的神,死的死,转世的转世,藏的藏。 神灵不显后,连香火神道都彻底的成为历史中的尘埃。 倒是偶尔也有死灰复燃的时候,却很快就被仙道抹除无踪。 “无道亦无君。” “举头三尺无神明!” 话讲到这里,乞丐不由潸然。 都说这个道君哪个道君。 道君。 有道之君。 先要有道才有君。 连道都没有了,还哪里有君。 现在吃个桃子都有性命之忧,没天理啊! “我这个人不好奇。” “懒得管你们神与仙的事情。” 涂山君终于收起尊魂幡,淡淡地说道:“神也好,仙也罢,你们井水不犯河水还是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我都不在意。我要成道,谁阻我,谁就是我的大道之敌。我不要善终是为了有些人和事能善终,谁同样不想要善终就尽管来,我这里有他一席!” 黑红色的鬼眼盯着乞丐。 “别打我桃树的主意。” 乞丐尴尬的扯上一个笑容:“不会。” …… “老神仙,出什么事了?!” 急匆匆从县城赶来的寿何快步走入庙观,一个乞丐正在打扫庙宇,东擦擦西擦擦,生怕落下一点灰尘没有干净。 涂山君则搬来个太师椅坐在门口,翻阅着手中的书简,时而沉思时而皱眉。 眼看寿何赶回来,涂山君摆手道:“没什么大事。” 当时时间紧迫本尊没来得及传音通知寿何,倒是让寿何担忧了。 “以后他也会住下,给他安排个住处。”涂山君指了指还在打扫的乞丐。 “昂。” 寿何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老神仙还收留乞丐呢。 等他仔细打量看去,却蓦然惊讶的发现乞丐和殿内神像有些相似,揉了揉眼睛,他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刚要询问,硬生生止住话语。 走出殿门。 赵青衣就在一旁等着他。 “哥哥可算回来了。” “兄弟此言是什么意思?” “哥哥有所不知,那乞丐力大无穷,掀翻我众多兄弟,如入无人之境。” 赵青衣心有余悸,他现在更是一脸的复杂,想做为一流武者,虽没有法兵在手,可是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存在。 现在随便出现一个人都压的他,这种感觉简直让人窒息。 “怪不得。”寿何点头。 怪不得老神仙连招呼都没有打就召回尊魂幡。 如果这个人也是外乡人的话可能是比当日那个贵公子身边的老人还厉害。 可是,那乞丐和神像又极为相似。 这就奇怪了。 “老神仙说给乞丐弄个厢房住下。” “还让他住下?” “莫慌,有老神仙在,甭管他是谁都翻不了天。”寿何丝毫不担心这些事,越是接触那些外乡仙人,他心中老神仙的地位就愈发的高大。 后来的这些外乡神仙怕是连老神仙一拳都接不下。 “我那边公务繁忙。” 把事情托付给赵青衣后寿何就要出门去。 …… “是你。” 青衣修士皱眉。 “你们?” 走出庙观大门的寿何看到了周珏和站在他身旁的道袍青年,这不就是自己早上遇见的两位外乡仙人吗,怎么找到庙观这里了。 这一次他没有和气的说道:“这里不欢迎外乡人,你们走吧。” “大胆!” 周珏大怒,呵斥道:“像尔等武夫,我一剑便可斩下头颅。” “安敢挡路。” “滚开!” 寿何低垂眼帘,冷笑一声:“仙师在外界杀我如杀鸡,可是这里是神禁大地,我杀你们如屠狗!” 说着背后的三尺大戟落入手中。 晃动之际,无边气血狼烟化作光柱,直接冲天天空。 嗡。 激荡的海潮汹涌。 虎豹雷音化作龙啸。 血色光芒彻底覆盖身躯。 道袍青年按住周珏,示意他退下,拱手说道:“贫道此来并无恶意。”取出一块令牌说道:“这是惠王元穆给与贫道的令牌,准许贫道出入自由,大帅既然是万宁县的捕王,也要遵守王命。” 寿何置若罔闻。 横抬大戟。 冷声道:“离去。” “否则后果自负!”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莫说是王命令牌,就是皇帝令牌他也不可能放人进去。 尤其是外乡的仙师。 这座阎君庙观是老神仙的手笔,更是种下一颗桃树。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肯定极为重要。 若是没碰上也就罢了。 碰上对方怎还能让他门过去。 道袍青年面色阴沉的说道:“大帅莫要不识抬举。” “你以为靠着神禁之地就能用气血武道杀仙人,你不修行,不知道贫道的手段。纵然这里是神禁之地,贫道要杀你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仙道贵生,我道门有和好生之德,给你活路。” “哈哈哈!” 远方传来爽朗的笑容。 “唐安皇,没想到有一天你也很会被人拒之门外。” 身着锦镧袈裟的青年僧人顶着一颗光溜溜的脑袋缓缓走来,念叨着阿弥陀佛,笑呵呵的说道:“道门最是喜欢以力压人,要以修为论个高低,可是,你们却忘记了这世间还有道理可讲。” “阿弥陀佛。” “大帅。” “既是庙宇总不会拒绝僧人吧?” 身着锦镧袈裟的和尚双手合十。 寿何同样念叨一声阿弥陀佛。 这僧人就比较有礼貌了。 唐安皇神色一变。 暗骂秃驴。 当他想要阻止的时候。 正听到。 “你也离去。”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空气一时寂静。 “哈哈哈!” 唐安皇大笑不已。 狂笑。 捧腹大笑。 差一点连眼泪都掉下来。 他还以为这武人被和尚收买,没想到是一视同仁,这下子唐安皇再没有被拒绝的恼怒,反而是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好汉子,我以为你偏帮一方,不想是个真丈夫。” 和尚脸上没有窘迫,反而笑呵呵的说道:“只要你唐安皇进不去就好。” “秃驴着实无耻!” “牛鼻子想耍赖?” 唐安皇抟土成座椅请那位同属道门的师弟坐下,冷冷地说道:“耗着就是,我们两人在这里,天下人的目光都会聚集过来,到时候竞争的人多了,就各凭本事,谁拿到是谁的。” 和尚眼中闪过异色,开口道:“不如你我一同进去?” 唐安皇讥笑道:“总有个先来后到,让你们一回还要回回都让吗?” “你去问问那位云山城的师弟,是不是这个道理。” …… 殿内。 涂山君眉宇拧成川字,看向乞丐,疑惑道:“你引来的?” 乞丐点了点头。 “差不多。” “他们总喜欢烦我。” “去打发了他们。” 涂山君不耐烦的摆手。 这要是真的越聚越多,到时候天下修士赶来,这阎君庙观后院种的神药就藏不住了。 “请他们进来。” 涂山君目光一瞪。 “得请。” “不然我出去他们反而更怀疑。” “让他们看到这个就好。” 说着乞丐指了指身后的神像。 “也好。” 涂山君起身往后堂。 “请他们进来。” 乞丐俨然成为此地的主人。 不好意思,有点晚。 第983章 不传 得到老神仙首肯,寿何收起手中血神戟。 周身血气披挂宛如褪去的潮水。 "请。" 大门打开。 青衣楼的武者分立两侧。 "你且在此等候。" 身着道袍的唐安皇安顿身旁披霞观的师弟。 身为道门师兄,凡是道门修士,皆要称他一声师兄。 "谨遵师兄之命。" 周珏拱手行礼,接着垂手站立在一旁,仿佛是一位守门小厮,毫无刚才肆意和张狂的模样。 旋即看向道门师兄的背影,又挪到身着锦镧袈裟的和尚身上,微微皱起了眉头,察觉局势好像并不妙。 "法师先请?" 唐安皇走到门口看向和尚。 和尚低吟阿弥陀佛,笑着说道:"道友先请。" "君子本该礼让,不过我不是君子,那是读书人自诩的。" 唐安皇淡然一笑。 虽然他通读三教典籍,可是却并不自诩读书人。 读书是为了什么? 读书是为了做官。 方外人做什么官员。 於是,唐安皇没有礼让的迈过门槛,径直往大殿走去。 玄难微微一笑。 他也不是读书人,他是出家人。 "阿弥陀佛。"玄难持佛老礼走入殿门。 目光流转后方才收回,这大殿布局该是高人指点并且亲自出手。 想到这座大殿的供奉,玄难眼中闪过了然,叹息道:"大道兴衰,本该如此。" 阎君殿。 身上的暗金之色消散,乞丐就这么坐在了主位上。 僧道两人走近,乞丐才睁开双眼,看着那两位年轻人慢慢的走过来,乞丐低垂着眼帘看不到眼中光彩。 但。 那两位年轻人全都恭敬的行礼。 一是道门的尊道之礼,一是西天的佛老礼。 乞丐忽然笑了。 "我不是你们道门的无量尊,也不是佛门的老佛祖,何以如此大礼见我。" "在下愿意拜师。" 唐安皇脱口而出。 乞丐哑然。 "阿弥陀佛,小僧奉师门之命,前来领教天君神法。" 玄难也没有藏着掖着。 他并未嘲笑唐安皇,因为眼前的人掌握的东西足以让他们更进一步,他们都是各家的种子,达到了第三步巅峰,只差那临门一脚。 "神法?" 乞丐的思绪像是又飘飞回远古。 那时候,他确实拥有无上的神法,也创出无上的名头,收回了飞走的思绪,又看了看现在这副身躯,他没有谈及神法的事情。 招呼道:"来呀。" "上茶!" 端坐后堂的鬼圣一阵无语。 这老鬼还真将阎君庙观当成了他自己的道场。 涂山君起身。 亲手煮了泉水泡上茶。 这才端着从后堂走进来,将茶碗放在这两个年轻人落座的桌上。 "修士?" 唐安皇看了一眼就不再。 他见过的修士实在太多,更不乏天资聪颖,资质纵横的。 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厮没什么好的,他也不会将太多目光放过去,於是将目光又挪回的看向乞丐。 "阿弥陀佛。" 玄难微微点头,他也没有看出这位修士有什么不同,唯一有异的就是这修士的一双眼睛,太过平静淡然,像是根本不在意他们谈话的内容。 玄难不由低语。 也许这就是凡夫俗子见不得真佛。 哪怕机缘摆在他的面前也无法看出是不是机缘。 给两位年轻人上茶水后涂山君就站在乞丐的身旁,倒真的像是个庙祝一般。 "天君不教也可。" "请天君与晚辈交手一次,以做指点。"唐安皇说的坚决。 说话的同时起身,躬身一拜道:"晚辈必不会忘记天君大恩,若是前辈有转世重修的念头,我道门定然为前辈大开方便之门。" 玄难适时的开口:"阿弥陀佛,佛老有言,若天君入我西方,亦坐莲台。" "老生常谈。" 乞丐眼皮都不眨一下,淡淡地说道:"我和你们不一样。" "晚辈知道了。" 玄难双手合十。 唐安皇问道:"天君不觉得可惜吗?" "失传不可惜,传给世人糟践才可惜。" 乞丐微微摇头。 唐安皇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低头拱手道:"搅扰前辈。" 他到底还是没有喝桌上的茶水,甚至觉得留在这里都有几分尴尬,但是他并没有其他的目的,他确实想学。 "他走了,你不走吗?" 乞丐看向玄难。 "阿弥陀佛。"玄难将目光挪到巨大的神像上,说道:"大道之战,前辈大杀四方却最终跌落凡尘,那场上古大战小僧只在传闻中窥见一二,今日得见前辈也算是了却一桩愿望。" "只可惜……" 玄难没有说完就行礼离去。 直到两人全都离开大阵的约束,一旁的赤发鬼圣才开口说道:"这两人都不错,虽说一个道门一个佛门,非要选个传人的话就选一个,免得自己的道统失传,到最后连个想念你的人都没有。" 乞丐面色平静却同样的坚决:"不传!" "我也不需要人想念。" 旧时代的东西,何必传给新时代的人。 其实答案乞丐都已经说来,他宁愿失传也不想世人糟践他的东西。 涂山君刮目相看。 初看乞丐嬉皮笑脸,还以为这并不是个正经的人,现在看来,最初的印象却有错漏。 不管对方传不传和他也没有关系,涂山君现在就想守着桃树。 等桃子成熟就可以摘下离开。 什么仙法神法都无所谓。 "我说的是真的。"乞丐打了水桶,就地清洗着乱糟糟的头发。 继续说道:"先天神的神法只有先天神能够发挥出最强大的威力,连后天 神都无法完全发挥何况是那些修士。" "他们有自己的路和道法,学我的法,他们成不了仙。" "那会成什么?" "成神。" "神,多么伟大的一个字,可是那是曾经。"乞丐洗去身上的脏兮兮的同时说道:"往大了说,成神被仙道不容,往,我就是不愿意。" "不愿意自己的东西成为他们研究的对象。" "我没那么大度。" "都在这里。" 乞丐指着自己的脑袋:"我就是不传!" "倒是你。" "我怎么。"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乞丐仔细地打量着涂山君,起初他以为涂山君也是个想要成神的人,后来蓦然发现不对,这应该是个强大的修士,操控一柄专门对付神魂的宝物。 再这么一看,这怎么这么像器灵。 涂山君冷笑一声:"我没问你的来历,你倒是先问上我。" "好奇啊。" "我不好奇。" "好歹对前辈有点尊重,你看看那道门和佛门的小孩儿,一口一个天君,全是持晚辈的礼节,何况你还住在我的庙里。" 洗刷了脏污的乞丐换上暗金法袍,露出一张刚毅的面容。 鼻如悬胆,方唇阔口。 面正而目神。 确实一副神君模样。 涂山君对老前辈还是很尊重的,不过他也确实不愿意旁人探寻他的跟脚来历。 笑着说道:"他们有求於你,我可没有。如果不是我给你重塑金身,你现在还在外面当孤魂野鬼。" "行。" 乞丐悻悻而归。 神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还不知道前辈如何称呼?" "问别人前不应该先报上名来吗。" "我叫涂山君。" "涂山?" 乞丐只是略显差异,上古狐族可没有这么厉害的宝物。 "本座昔年被称作正法阎天神君。" "你喊我阎天君即可。" "我该如何助天君脱困?" 阎天君蓦然一愣,他也没想到涂山君会问这么问题:"待到神血被神药彻底吸收,蟠桃神树恢复元气之时,我自会脱困。" "不过你该有所准备,在我脱困的时候,恐怕会连累你。" "说什么连累,得神血种活神药便好。" 涂山君倒没有这种忧虑。 机缘往往伴随着巨大的危机。 再是九死一生的时刻,该面对的更不能退缩。 以前涂山君也想着躲藏,躲躲藏藏总归是好的,却发现很多事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些事情在他种下神药的时候就早已经预料到。 现在他只期望 神血能够让蟠桃成熟。 再就是寿何的气血武道更进一步,走出属於自己的道路。 "天君对现在的气血武道怎么看?" "算不上武道。" …… 眼看到道门师兄走出了大门,守在门口的周珏赶忙迎上去,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兄可办妥事情?" 话到嘴边他立刻后悔不该多问,没看到佛门的和尚还没有出来吗。 看谁在庙观停留的长短也该知道唐安皇并不顺利。 他现在问不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容易惹得道门的师兄不高兴。 唐安皇倒是没有迁怒周珏,而是取出一块玉简,闭目描绘了一番后说道:"查查这个人的来历。" "查?" 周珏诧异的接住玉简。 "走吧。" 唐安皇回头看了一眼庙观,毫不留恋的转身。 机缘这种东西,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 不是自己的也能争上一争。 既然已争过,又无可奈何,再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就是徒增笑柄。 他不想挖空了心思得到成神的法门。 成不了神没事儿,能成仙就好。 "恨不能生在伐天之时。" 唐安皇摇头离去。 (本章完) 免费阅读. 第984章 布局 第985章布局 暮色苍茫。 暗流涌动的万宁县却是一片祥和。 概因万宁县有这么一位作风和实力强硬的大帅支撑,哪怕是外乡人来了也不想和万宁县的大帅交手。 於是本来很多坑蒙拐骗和强取豪夺,都在看顾下和气的变成了双方都愿意的买卖。 一位身着黑袍的青年站在院落的大门外。 跟着赶来的还有一男一女。 男的很是壮实,像是头熊。 女的则婀娜多姿,很是妍丽。 "就是这里吧?"青年盯着小院。 冷声说道:"这蛇精逃窜了这么久,一头扎进神禁之地,让我们好找,她倒是厉害,一路从关外来到京城这最厉害的地方。" "可惜她还是逃不过我的追踪。" "龙七你还等什么,我们快砸开此地,将她捉出来!"狗熊般的铁汉骂骂咧咧。 "她已走了。" 被称为龙七的黑袍青年面色阴沉。 "什么?!" 匈盛大怒,吼道:"她跑了这么久,早就把龙灵圣药消化乾净,我们再追不上她怕是连汤都喝不上,这该死的贱人,要是让我逮住她,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龙七抬手道:"稍安勿躁。" "龙灵圣药没有一位高绝的炼丹大师炼成丹药,整个吞服反而会坏了肺腑。" "没听到龙哥说话吗。"女人拨动着手腕处的铃铛,淡淡地说道:"她被我们伤了,闯进神禁之地连伤都不见得养好,更不用说遮掩自身的气息,只要我们循着她的气息,一定能找到她。" "该死的神禁之地,连飞遁都无法施展,两地腾挪动辄数月,找个人就用去好几年的功夫。" 匈盛收起自己的怒气,没有再大骂。 不过依然对神禁之地牢骚不停,似乎根本不想来这里。 龙七瞥了一眼依然怒气未消的匈盛。 语气轻松的说道:"神禁之地由道门上清把持着,修士想要进来要交上一大笔的钱财,我们跟随步藏花闯入此地,倒也算因祸得福。" "这几年,大小机缘都有收获。" "本该悄然离去。" "总归还是心中存了一股气。" 咚咚。 院内的汉子正疑惑的打开了房门。 看到门外的三人倒也没有惊讶的神色。 像这样的外乡人他见过不少,不过他家里可没有祖传物件,所以对外乡人的上门抱有警惕的问道:"有什么事?" "我想打听一下,原来住在这里的女人去哪了?"龙七笑着询问,倒真的像是个翩翩公子与人和善。 "噢,你说寿大帅的娘子啊。" 汉子恍然,不过又皱眉:"你们是?" "我们与她是旧识。" 汉子一听确实诧异的回神,再仔细看看,这才笑着道:"哎呦,我认错人了,还以为你们是外乡人咧,没想到是寿大帅的亲戚,实在是你们穿着和打扮都与那些外乡人太相似。" "寿大帅和他娘子前……半个月搬走的吧。" "说是般到西山去住。" "这个天色……"汉子看了看天色,这么晚的情况下寿大帅肯定不在府衙,相比是回去西山的居所,说道:"你们现在去县衙估计也找不到寿大帅,不如就直接去西山寻找吧。" "西山?" 三人相视。 "对,西山。" "可阔绰了,说是修的庙观大殿,很好认。" 有了方向的三人往西山赶去。 庙观依山傍水,圈了半边西山,光是规模就足以令人止步。 龙七在山坡上观望许久。 看着大门进出的那些身着青衣的武者。 眯着眼睛摇头道:"不妥,那位寿何是县衙的捕头,更是拥有法兵的一流武人。" "我等虽有手段辖制,奈何这庙观还有许多其他武人。" 黄昏时分,进出的车队就有两三趟。 按照推算,这庙观至少住了三五百口子。 寻常百姓对他们没有威胁,可是数量繁多的三流和二流武者不得不防,更不用还有一流武者坐镇其中。 女人诧异道:"他们未必会出手。" "我们不能赌。" 龙公子摇头沉吟,说道:"既然她委身在那什么劳什子的寿何的身边,只要我们能接触寿何,就能和对方讲明步藏花的来历,一旦男人得知自己的娘子是个妖精,我想他会好好考虑的。" "我们可以请师兄出手,听说师兄师姐他们也来神禁之地了。"匈盛压低了声音。 女人呵斥道:"你疯了?" "纵然师兄师姐们愿意出手,到时候圣药可还有我们的份?" "那我们现在?" "莫急。" …… 翌日。 快马骑行於官道的寿何一把拽住缰绳。 他静静的盯着从官道上横穿过去的男人。 男人一身道士打扮,右手拄着个高悬的长幡,左手晃动铃铛,在走过麟蛟马的时候动了动鼻子,诧异的将目光看了过来。 惊疑的说道:"差爷,您身上好重的妖气啊,最近可有异?" 寿何立时想到家里的娘子,当时老神仙也这么说。 不管娘子是什么来历,她终究是他的娘子。 寿何打马就要离去。 道人叹了一口气,持长幡横穿官道,往竹林走去。 在道人经过的时候,寿何只觉得身躯被刺了一下,像是钢针,他凝望着对方的背影,高声呼喊道:"道长要去哪里?" "河岸溪口。" "去做什么?" 道人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走着。 正要下马的寿何发现已经没有道人踪迹,赶紧把麟蛟马一拍送回县衙。 老马识途,它会自己回去,而他则是跟着道人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他从那道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杀气如针。 刺的人升腾。 能够养出这样的杀气,对方绝对是个高手。 做为万宁县的捕王,他并不希望这样的人出现,不过对方既然来了,他也不能不管。 不管对方要去杀谁,或是被谁杀,他都要去阻止。 穿过竹林小路,来到一座扎在山丘下的茶肆。 道人安然落座要了一杯茶。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黝黑无奇,背着个不小包袱身着劲装的男人站到了对面,笑着道:"道长,这里没有人吧?" "没人。" 年轻的道人微微颔首。 "太好了。" 黝黑无奇的男子落座,呼喊道:"店家,一壶茶。" "不过我劝你还是早一点离去的好。"道人微笑着,并没有因为官差的自来熟而新生恶感,反倒是真的在劝他,不要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卷入一些离奇的事情,这可能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哦。" 寿何轻笑。 这样的对话他太熟悉了。 每一次办案,总有人会这样说。 就像是前些时候他侦办血玉葫芦的时候,赵青衣在不认识他的情况下也这么说,看来这道人也是个不错的好人。 "或者说差爷你自己其实早就卷入其中。" "愿闻其详。" "差爷曾在万宁县的桃花巷第三家住过许久吧?" "没错。" "差爷家中几口人?" "两口。" "那就没错了。" "贫道曾循着要去追寻。既然差爷在那里住过,要么差爷你是妖怪,要么贵夫人是妖怪。" 没有预料之中的拍案而起。 更无盛怒的呵斥。 有的只有一片寂静和淡然。 那个黝黑无奇的男子平静的说道:"那又如何?" 道人眼底的异色闪过,他不动声色的说道:"相比差爷曾查阅过县衙的卷宗,就算没差也有所警觉,就是总是有小孩子失踪,差爷难道就不曾怀疑,他们都去了哪里吗?" "莫忘了,小孩子对妖怪可是大补。" "道长的意思是,小孩都是被妖怪吃了?" "然也。" 寿何大怒,然而他还是压下心中的怒气。 尽量冷静地说道:"小孩子的去向我已知道。" "人既然有好坏之分,妖当然也有好坏,更不用说,妖也是修士的一种,早就没有蛮荒时候的荒唐。" "无量天尊。" "看来尊夫人对差爷说过不少事情。" 道人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 他确实没有算到这一点。 没想到步藏花敢这么大胆的暴露自己来历。 还真有傻子愿意相信。 "和他废什么话!"藏在后堂的高大修士狞笑着走出来。 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四周我都已经查看了,没有人埋伏,那些个茶馆的蝼蚁我也都杀了,绝对没有人能打扰我们能办事。" "拿下他,不愁逼不出步藏花。" "如果步藏花不为所动,就把此人的脑袋砍下来送过去,让她看个清楚。" "这招叫什么来着?" "对。" "打草惊蛇。" 寿何面色剧变。 "现在知道怕了?" "晚了!" 匈盛朗声大笑。 寿何死死的盯着匈盛,冷声说道:"苏老伯一家本本分分的经营着茶馆,却不想遭你们的毒手。" 一想到是因为自己夫妻二人才让茶肆一家家破人亡。 寿何顿时勃然大怒。 一把攥住背后的血神戟。 青筋扭曲,厉道:"你们着实该死!" 咻。 大戟轰然爆发,斩出一道凌厉的血色长息。 砰。 高大如狗熊的修士硬生生抗下。 用手背擦去嘴角流出的丝丝鲜血。 大笑道:"杀几个蝼蚁又怎么了,烂泥里的草芥,我怕脏了靴子踩着他们走过泥潭,再是寻常不过。" "我的机缘被抢还没有愤怒。" "你凭什么愤怒,又有什么资格愤怒?" "蝼蚁!" (本章完) 第985章 帝悬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986章 江湖 “说什么?” 女人带着几分淡漠。 就好像她并没有面对擎天巨手般的威压。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阳光下,云层上。 原本复杂神色渐渐消失, 于是就剩下现在这般的模样。 冷静的女人在灿烂阳光的辉色中,显得如此不同。 环绕在在身侧的清气化作一道气旋,忽地卷起,宛若泛起波澜的湖面,也将那压下攥住的威压化作了微风。 吹过。 只带起些许发丝。 身裹黑袍戴着青铜狐面的修士眼中闪过诧异。 惊叹道:“怪不得都对道体修士刮目相看。” “竟然能在本座的神识威压下如此坦然,甚至以真意化解。” “你这道体当真不凡呐。” “可惜,你的修为太弱了。” 荒狐惋惜似的感叹道:“若是你有元婴境,我便坐下与你好好谈谈,假如你是尊者,那我在看到你的瞬间就会掉头离开。” “让人惋惜的是,你只有大真人境。” “哪怕天资不俗的迈入假婴,依旧是第一步的修士。” “我与你不同,我已是第二步。” 荒狐自信般收回了所有的威压气息,平静的说道:“你不说,我也能自行查看。” “天地绝灭大搜魂术的神通我略懂一些皮毛,只不过,怜惜你这位人杰,希望你能加入组织为之效力,我才没有动手。” “如果我不想加入呢?” 许三娘蹙眉。 “你想不想死?” “不想。” “你不想死就一定要加入组织。” “这样说来,我不加入就一定会死?” “会。” 荒狐注视着许三娘。 纵然没有威压气息,然而来自尊者的目光,简直重逾千斤,让人不能承受。 哪怕是真君在这样的注视下怕是也会聚精会神,小心谨慎的应对着一切。 这便是强大带来的压迫感。 许三娘问道:“组织能帮我拿回我遗落在裴氏的所有东西吗?” 荒狐一时语塞,沉吟道:“大器宗裴氏。” 黑袍狐面人一连嚼裹了两三回。 不像是个尊者高修,倒像是一位深谙权谋的高官在衡量价值,随后他就摇了摇头说道:“组织不会做无本的买卖。想要拿回一切,需要你自己努力。” “有什么区别?” “组织给你神通功法、古宝法器,一切修行资源以交换。” “你只需努力。” “我可以告诉裴氏我加入了组织?” “不行,你要换一个身份。” “为什么。” “从来如此,所有人都要有很多身份,只有一个身份的人活不长。” 许三娘突然笑了。 原来,欺软怕硬不仅仅世俗凡人有,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也有。 哪怕是大势力同样如此。 他们不敢招惹裴氏,又不想让裴氏知道是他们撬走了道体,便想出了这么多的办法,拐着弯的完成一切。 组织定然有组织的目的。 只不过,许三娘也有自己的目的。 而且因为公孙晚之事,她对组织本就没有好感。 又为何要弃明投暗,成为一个不能拥有自己真正身份的"杀手"。 她这一生,都在证明自己的身份。 她姓许,而不姓裴。 “或许我们可以退而求其次,你不想加入组织,我不想强迫。我只想知道是谁杀死了"公孙晚"。” 荒狐像是看出了许三娘的意思。 抱着肩膀,并没有强迫许三娘一定要加入组织。 组织行事就是如此的,他们首要在完成任务,其他的不过都是附加,而他的任务显然不是邀请许三娘成为其中一员。 他的任务是调查出杀死画舫分舵的修士。 “我不知道……” 还不等许三娘说完,荒狐将一枚玉简注入法力,紧接着一道留影出现在不远。 那人身形高大。 顶角如戟。 在狂瀑赤发下显得如此锋芒毕露。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双黑红色的眼眸。 似晦暗星辰,深渊中的荧惑。 在他侧眸而来时,才终于看到其青面獠牙的面容,悚然一惊的同时更是都最初的判断生出怀疑,这当真是人? 哪怕只是相隔影像,还是不由心生寒意。 许三娘沉声道:“我不认识他。” 她眼中的诧异和惊讶做不得假,因为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涂山君展现自己的本相,与寻常不同的是,如今的这般狰狞大鬼当真如盖世的大魔,在云中月下,踏空傲然。 “你确实不认识他。” 荒狐点了点头然后又取出一枚玉简。 将之打开之后,再显一道人影。 正是涂山君平日里黑发黑眸的道人模样。 他将两个影像重叠在一起,说道:“现在你该认识了。” 笑道:“那三个蠢货绝对想不到,他们要回去看住抓捕的人到底有何等威能,若他们能遇到当然最好,只可惜,以此人的能耐,怕是早就已经离开。” 荒狐不禁笑出声来。 失笑的同时也为那三人的命运感到悲哀。 他们或许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曾经与什么擦肩而过。 其实不知道反而很好。 “所以,你才着急忙慌的出城。” “指出他的下落,你可以安然离开。” “前辈既然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出城,为何不等我与他重逢。”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修为?” “料想你应该不知道。” 荒狐自问自答道:“渡劫成尊那一刻,他已是中期尊者,疑似拥有道体。” “我可不想和这么恐怖的人照面。” 许三娘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就为这个此人才将她拦了下来。 怪不得一介尊者,在这里和她讨价还价,原来并不是因为有耐心或是脾气好,仅仅是因为出于被另一个人的忌惮。 “前辈既然不想与他照面,不如放我离开,我们全当未曾谋面。” 荒狐摇头道。 “不行。” “我有我的任务。” “以前辈这样的高修,难道还怕组织的问责吗。” 荒狐看向许三娘,倒也没有讲什么道理,或是描述组织有什么刑法,而是很平淡的讲述道:“我能轻易的碾死很多蝼蚁,难道我在更强的修士眼中,不会是蝼蚁吗?” “人在江湖,难免的。” “也是老了,才会如此多愁善感。” “所以小姑娘啊,莫要让我为难。” “我真不知道他的跟脚。” 荒狐点头道:“你只管讲与他的相识和相处,剩下的事情我自会判断。” “说说吧。” 许三娘心中盘算。 她肯定不能讲述与涂山君的相遇,一旦开口,那漏洞百出的经历根本瞒不过一位心思缜密的尊者,更不用说她连编造都没法编。 既然组织不愿意得罪裴氏,多半不会对她动手。 也就是说荒狐说动手搜魂只是吓吓她。 但他会向其他人出手。 此时,许三娘才惊叹组织的强大情报能力,竟然能够这么快的就将画舫渡劫修士和孤幼院的教习联系在一块。 连组织都已经查到,相信天机府确定涂山大哥的身份也只是时间问题。 许三娘不由庆幸。 还好提前离开,不然此番在劫难逃。 然而,哪怕出逃,也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在许三娘阴晴不定的时候,身裹法袍的荒狐微微摇头。 他已看出,许三娘定然与那人牵连甚深。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必须要出手了。 就算无法使用搜魂术得罪大器宗裴氏,至少抓许三娘回分堂驻地。 他有了交代,剩下头疼的事情就交给堂主亦或是一众长老吧。 没有继续催促,而是猛的敞开法袍。 腰间的一只土黄袋子在法力催动下迎风冲做巨大的口袋。 伴随吸力传来,许三娘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云头。 “前辈且住。” “难道就不怕那人早有。” “我如果消失,裴氏定不会善罢甘休。” 许三娘赶忙稳住身形。 荒狐顿时一惊,然后就放松了身形。 说道:“我已给过你机会!他若在这,便不会还在等待。” 没有多余的话语,法力犹如滔天的浪焰。 那土黄色的口袋好似一张天幕,要将许三娘囊括。 “嗡!” 一道黑红色的雾气将许三娘硬生生扯出法宝的笼罩。 “果然有诈。” 荒狐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 在看到许三娘有恃无恐的时候,他就知道许三娘肯定拥有不凡的宝物,也有可能是裴氏的底蕴。 总之不能大意。 因此他也没有贸然接近,而是远远的观望,以法宝抓捕。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何况面对的是来自大家族的道体修士。 “若想只凭宝物就逃走你就将本座想的太简单了。” 荒狐大手一挥,淡声轻吐:“虚天!” “轰。” 天地好似在一霎那形成了一方虚幻的小世界。 荒狐做为小天地的掌控者,施加而下的巨力将整个空间封锁,也将黑红色的遁光留下,在他迈步走来的同时说道:“本座早就有言。” 就在他即将走到许三娘身前的时候,荒狐神情猛的一变,迅速后撤。 以他尊者的遁速,后撤之快让人根本无法分清是何时才完成的。 就好像他从未从来。 荒狐大惊。 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 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机气息在许三娘身上绽放。 然而,四下寻找,却未见有异。 忽地。 荒狐死死的盯着那道玉简幻化的虚幻重叠出的身影。 那人影的眼珠…… 好像转动了一下。 “见鬼了?” 就在荒狐皱眉的时候,原本那高大"鬼神"的铁青侧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正过来,灼灼鬼目,死死的盯着他。 “幻术?” “哼。” “你本尊在这里我尚敬你三分,区区幻术神通,安敢阻我!” “给我破!” 荒狐冷笑一声,抬手一道辉煌气息。 化作青黄色剑光。 轰然斩下。 “忽。” 玉简投射的人影顿时化作泡影。 荒狐没有半分喜色。 因为他看不见了。 “你当真觉得这是幻术?” 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晚点。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987章 背景 第988章背景 恰是黄昏时分。 大地母亲拥抱天空迎接暮色。 远天一下子暗下来。 只余下些许华彩依然缠绵在浮云与山顶的交接。 如此壮丽的景色却无法让人心安。 空气寂静的可怕。 端坐於轮车上的华服青年神色凝重,身躯紧绷的像是要从轮车上直接跳起来 他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丝毫不敢挪开自己的目光,就好像只要他一挪开,就会发生连他自己都无法想像的祸事。 头戴斗笠的剑客按住腰间不大不小的匣子。 剑气如霄撕开上方阴霾,却又忽然间静止不动。 因为持剑的人并没有动作。 旱菸的明亮交替为之一顿,紧接着又重新燃烧了起来,像是一盏明灯。 灰袍老人的眼中并没有闪过惊讶的神色,像是对那道黑影的到来早就有所预料。 咳嗽两声,平静的说道:"没想到你真的得到神助。" "崔老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剑客按住剑匣惊诧之中带着疑惑的问道。 他的眼中甚至闪过深深怀疑。 这太不正常。 在神禁之地使用遁术对自身损伤很大。 对法力的排斥让他们乾脆无法飞出遁光。 怎么这个人还能来的这么快。 最重要的是,他们立於山丘以情报来对付圣人,圣人却直接登门来访。 在神识无法铺开的神禁之地,对方又是凭着什么手段探查到他们的位置?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叛徒。 有人通风报信。 或许这个叛徒就在他们四个当中。 亦或是真的如刚才的猜测一般,他们不过是类似龙七的马前卒,背后的人早就将他们卖了个乾净,而他们还傻乎乎的赶来这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於他们来说处境会非常不妙。 弃子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才有此一问。 抽着旱菸的崔老头并没有回答剑客的问话的盯着那道身影:"我们的试探收获不小。" "到底是什么意思?!"剑客勃然大怒。 好像在崔老头的口中,他们四个都是试探对方的棋子。 尽管心中早就对这件事有所预料,可是这样被人无视的点出,他身为大修的尊严还是让他暴躁。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快锁定我们的位置?" 不等暴怒的剑客搭话,崔老头就道出答案:"死在神禁之地的那位天君的出手相助。" "我们对於开了天眼的他而言,就像是瞎子。" 由燃烧殆尽的灰烬组成黑红人影浮现两道神光。 犹如阴阳太虚轮转生灭。 微风吹过,飘扬的道袍边角掩盖高大的身躯。 轻摆手。 随行的雾气犹如归拢的披风,露出一张好似远山冰峰锻成的面容。 在披散的暗红赤发下更显惨白。 微微侧目。 鬼神睥睨。 "你知道的不少。" "圣人谬赞。"崔老头乾笑两声。 "莫与他废话许多。" "在神禁之地,莫说是圣人,纵然是道行通天的大圣,受到的压制只会更大。这就相当於无限的缩小了我们和圣人之间的差距。我们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剑客抬守,斗笠下是一双亮如玄光的神眼。 坐在轮车上的青年瞥了剑客一眼。 剑客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哪怕全都没了修为。 圣人光是凭着不凡体魄都能捶死他们。 一拥而上不过是多上一二成的胜算罢了。 莫要以为神禁之地就能够保护弱者的平安。 强者恒强。 同在压制的状态下,圣人甚至可以拼着本源损伤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实力,甚至还要超过在外界。 因此能不出手,最好还是不要出手。 触怒对方没有任何好处。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 寻常圣人谁不是先试探,哪有这样直接降临和他们计较的。 与圣人相比,他们就像是蝼蚁。 想要屠圣,非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恰好,这样的代价他还能付的起,但是问题是,就算他们能屠掉这一尊大圣,就一定能得到天君青睐吗。 青年觉得不会。 如果他是天君在拥有这么多好的选择的情况下也不会选择他们。 唯有表现出足以超越这些更好选择的天资才行。 鬼圣没有怪罪剑客的无礼,他并不自持前辈的身份,也不需要他人膜拜,只是撇开道袍,看向了抽着旱菸的崔老头,淡淡地说道:"让你们主使前来,我饶你们一条性命,但凡吐出半个不字,身魂俱碎。" 涂山君说的淡然,听在众人耳中却裹挟着无边的肃杀。 宫装女子一双妙目悄悄的看了看说话的高大男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的收回目光。 别看他们说的全是豪言。 真当一尊大圣降临的时候,全都做了鹌鹑。 哪怕是最狂傲的剑客提议的也是大家联手。 崔老头嘿嘿笑道:"圣人何必苦苦相逼,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况且一旦我们动手惊动城内的那位上清老祖,哪怕是圣人也会陷入麻烦。不如就请圣人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我保证再也不会来万宁县。" "呵!" "原来是你们怕了。" 剑客冷笑,讥笑道:"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与你们这帮鼠辈合作。" 众人面色一僵。 华服青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屠圣壮举就在今日!" 圣人何等名词。 代表着不凡。 只要能杀死一位圣人,不管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还是在什么地方,他们都将扬名。 年轻一辈的同龄人以天资论资排辈不假,可是,实打实的战绩远比什么虚的未来更能说服他人,也更能得到家族的青睐。 "出手!" 话音未落。 一只苍白的鬼手已经印在他的脸上。 剑客甚至来不及驾驭腰间匣中的万千飞剑,他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凉的触感。 冷。 冷的让人想打个寒颤。 可是他打不出。 那只鬼手死死的抓住了他,像是攥住他的神魂一般。 噗通。 剑客愣神的同时眼中闪过异色,他看到了自己的身躯正直挺挺的站在大地上,手掌也落在剑匣,随时都能催动飞剑。 可是这是不应该的。 恍然的他发觉原来是自己的神魂被那只鬼手摁出了体外。 鬼手穿过他的身躯,死死攥着他的阳神。 "教唆他人。"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削你三重修为以儆效尤。" 空灵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落下,剑客的阳神彻底消失。 等剑客回过神来,只觉得灵魂无比的沉重和疲惫,自己的身躯却异常的适应天地,就好像天地对他的压制小的不可估计。 这时候他才惊恐的探查自身修为。 这一看。 如坠冰窟。 他竟落了三重大境界。 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剑客忽然嗷的一嗓子乾嚎起来。 哭的凄惨。 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嘲笑他。 华服青年彻底明白宫装女子口中的不简单是什么意思了。 也知道崔老头为什么会说对方和顶尖不过一线之差。 杀人不过头点地。 如果剑客被轻而易举的杀了他并不会有这么大的震动。 可是,剑客不仅没死还被打落修为,精确到具体的境界,这样的手段实在太过恐怖,如果是在外界的话,他们怕是只能听到这一类修士的传说。 "屠圣?" 华服青年苦笑一声。 现在想来多么的可笑。 这四人联手或许真的能够在神禁之地杀死一位不那么谨慎的普通圣人。 可是,站在这里的并不是一位普通的圣人。 他的名号飞过许多地方,还没有在此地传响。 许是这个原因,才让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没有实力的寻常圣人。 人总得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 "圣人饶命,小女子乃是玄门星璇圣地的小修。" 宫装女子赶忙行礼,继续说道:"家师星枢大圣。还请大圣看在家师的薄面上,饶小女子这一次。" 涂山君目光淡漠。 倒不是他小觑星璇圣地,而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势力。 如果是在东荒,他还能判断出对方的背景,可是这些人大多都来自中土,他都中土还停留在传记上,并不清楚各宗门势力的划分。 "你呢?" 涂山君挪动目光看向青年。 青年拱手道:"晚辈来自太一宗。" 涂山君眼中的神光陡然绽放。 厉声道:"全称?!" 华服青年齐华心中咯噔一下。 暗道坏了。 听到女子说星璇圣地的时候他看到了圣人的淡然,因此也大大方方的报出自己的跟脚来历,没想到圣人的反应这么大,还要他报出全称。 把握不准到底是仇敌还是其他的齐华一时间犹豫起来。 齐华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脱口的那个瞬间他就后悔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他必须要讲完。 齐华沉声道:"太一东皇宗。" 鬼圣神色愕然。 心中闪过些许失落。 片刻。 神情终复。 涂山君看向华服青年:"道门?" "是。" "道门修士,罪加一等。" 齐华张嘴就要问凭什么。 三重和四重可不一样。 他甚至觉得,索性这圣人给自己打回婴儿重修算了。 "你有什么靠山,说说吧。" 涂山君没管齐华心中的想法,看向崔老头。 "他的靠山是我!" 不远处。 登丘而来的中年人徐徐走近。 明明看着很远,却不想那人步伐轻快中带着缓慢。 好似缩地成寸跨越了山河。 听到声音传来后不到数息的时间,那人已经落地站定。 双目神光犹如天河迸流,爆发出狂瀑的恐怖。 晚点。 第988章 止戈 中年男人甫一出现,崔老头再不搭腔。 眼中的忐忑也消失殆尽。 亮如明灯的烟斗再次恢复了规律。 火光不大不小。 涂山君神色平静,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 他以为这一次不过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对他们的手段有了防备,并且利用几个小辈来警告幕后之人不要耍太多花招。 不曾想,这人并没有遮掩自己的身形。 “阁下是?” 中年男人长的并不矮小,约莫流六尺有余,很是健壮。 面容周正有一种隐隐的英俊。 身着紫金法袍,头顶金冠。 笑呵呵的打量着涂山君:“好说,古仙楼,崔见鹿。” 崔见鹿拱手问道:“道友又是谁?” 涂山君闭口不答。 “道友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 “哦?” “这四人,其一是我子侄,剑客是来自西天,姑娘是玄门,青年是道门。你对佛门修士出手果决,对玄门淡漠轻视,唯独对道门有所感触,我猜,你应该是道门修士,道门的哪一支不用我来说吧?” 崔见鹿玩味一笑。 齐华这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男人说道门修士罪加一等。 看样子真是道门师兄。 不过,若真是道门的师兄,怎么拥有着这么汹涌的深渊气息,虽说没有看清圣人出手,可是些许灵机气息的波动还是能够让人为之一振。 若不是崔见鹿点出,他还以为是什么盖世的魔王降临。 涂山君微微眯了眯眼睛,冷笑不语。 “你以魔道身份遮掩,正是因为你所图甚大。” 崔见鹿抱着肩膀,淡淡地说道:“道友何必搞这般掩人耳目的小伎俩,神禁之地本就有一半属于你们道门,纵然是正大光明的走进来也无妨。” 崔见鹿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何必与元圣灵魔的联手。’ 不过他自觉说到这个份上也该让对方知难而退。 意思就是我们已经看破还是不要搞小动作。 神禁之地有一半属于道门,何必再鲸吞了另一半。 涂山君终于开口:“你说的这些我不懂。” “道友应该懂!” 崔见鹿面色骤然阴沉下来。 修到这个份上,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都已经把话说到这,若是还‘不懂’就是不识抬举了。 那么,古仙楼就是将他打杀在这里,事后道门也得捏着鼻子认他们打死的是降临的魔头。 “我懂的比较少。” ‘坏了!’ 崔见鹿心中咯噔一下。 没想到这一次道门派来的是个愣头青,不,肯定不是愣头青,应该是个精明人才对。 若是因为他几句话就无功而返,道门老祖定然不高兴。 老祖只会觉得不堪造就。 有时候,能力是次要的,排在首要的是忠诚。 这鬼圣咬死不说自己的跟脚,加上一身灵机气息的不确定,没人能真正给他定罪。 自然没法兴师问罪。 “道友当真不识抬举!”崔见鹿阴沉了声音。 “莫名其妙。” 涂山君摆手说道:“我还没有寻你问罪,你倒是咄咄逼人,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话音落下,涂山君的面容一阵模糊,周身像是被一层淡淡的光幕覆盖,仔细看去,那层黑红色的光芒迅速干涸凝聚。 崔见鹿冷哼一声。 既然对方打定主意要战,古仙楼也根本不怕。 “那就没什么好说。” 崔见鹿抬头看向天空:“时辰正好。” “黄昏斩魔!” “我也早就想领教古仙楼的高招,古仙楼到底凭什么能够统一天下灵石度量衡。” 涂山君目光淡然。 他已经明白那日在阿修罗禁地碰到的老者的话。 “你会看到。”崔见鹿长啸一声,独属于大圣的恐怖灵机蔓延开来。 哪怕是天地和神禁的压制,也丝毫掩盖不住他的锋芒。 作为古仙楼崔氏一族的天骄,崔见鹿在年轻一辈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暗!” 天地肃然。 …… 阎君正瞧着杯中的光景。 古仙楼不亏是底蕴非凡的势力,光凭涂山君在神禁之地寥寥几次的出手就明白鬼圣的性子,这才有了今日的试探,像是料定鬼圣一定会出手。 阎天君不介意做那个顺水推舟的人。 因为他很想知道涂山君的跟脚和来历。 “打吧。” “灵机气息能够伪装,根本功法却没法隐藏,在双方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只要不想落败一定会出手。”阎天君微笑着,眼底却掠过些许的深思。 他很怀疑尊魂幡的来历。 这样的一杆神兵绝不会出自寻常人之手。 “到底是谁的后手?” “道门的无量尊还是西天的佛陀。” “亦或是……远古神庭……”阎天君低垂眼帘静坐等待。 神与仙看似争锋,实则都是大道。 神道看似落寞,其实并不是末法无道,神道不过是欠缺一个机会,就像是曾经仙道的伐天之战一样。 “不管是谁,我只等一个机会。” 阎天君不再多想,只是静静的看向茶盏中的荡漾。 “一个机会……” 茶馆。 感应到自身气血汹涌的寿何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远山,他默默起身,就要往门口走出。 小沙弥喊住他:“喂,施主,你的伤很重,再四处乱跑恐有性命之忧,你还要不要自己的性命了啊?!” 寿何脚步一顿。 感应到魔血的震动,他知道此时十万火急。 他必须速速赶去。 寿何没有回头的说道:“不过是拼命而已。” “你会死。” “我习惯了。” 寿何强提气血,披挂血色铠甲。 他走的很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 就像是当日他赶去面馆和今日赶到茶馆。 他总是在拼命。 “师兄?” “走吧。”青年和尚微微颔首。 寿何没想到这一大一小的和尚也跟了上来,并且一直跟着他,他没有过问,也没有停留脚步,而是飞掠在官道上。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就已经赶到了山丘。 正看到两道恐怖的灵机化作两方天空于青冥相接。 “住手!” 寿何大吼。 气血狼烟犹如汹涌血柱直通天际。 嘶吼令众人错愕。 回首望去。 神色各不相同。 哪怕是崔间鹿也不由侧目。 看到是一位神禁之地的土着眼中闪过讶然,似乎惊讶于这位土着不凡的勇气。 两位顶尖大圣交锋可不是谁都能喊停的。 尤其这汉子看起来不过第一步的模样。 不过当他看到汉子身旁一大一小的两个和尚的时候,崔见鹿顿时了然。 大的那个出名已久,乃是佛门有名的师兄,法名如藏。 小的那个据说是佛陀转世,圆寂涅盘重走佛路,光是名头都能吓的修士退避三舍。 “阿弥陀佛。” 如藏大师双手合十,诚恳道:“两位道友还是罢手吧,一旦出手,以两位的实力整个京城两县都要受到波及,那是数十万百姓,贫僧也无法护住他们,所以两位道友还是听这位捕头的话,停手吧。” 崔见鹿笑着说道:“我本就没有出手的意思,是这位道友得势不饶人。” “大师请看。” “他对修士下手可是一削就是三重大境界。” 说着看向剑客。 剑客在看到如藏大师到来后赶忙起身,乖乖的走过来,拱手行礼,口称师兄。 欲言又止。 他久听师兄的名号,却不敢卖弄是非,如果是那位玄难师兄当面,他一定要仔细地说说,那位师兄断不会让。 可是这位师兄据说不好出头。 “同门被打落境界,大师就没什么好说?” “让别人瞧去,当真以为佛门好欺负。” “阿弥陀佛。” 如藏大师继续道:“佛门修士掺与是非,罪加一等。” 剑客彻底不敢再有念想。 崔见鹿咧嘴一笑道:“若真如大师所言的话,天下修士都有罪,都要罪加一等,更不用说他了。” “仗着修为高深横行无忌,想杀谁就杀谁,想落谁的境界就落谁的境界,不知道他应该罪加几等。” 说话的同时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不言,却丝毫没有要收走通天拳意的模样。 但和尚说的也对。 京城两县数十万百姓在身后不远。 一旦两个顶尖大圣对轰,那些人可就遭殃了。 “崔家的小娃娃倒真是伶牙俐齿。” “你劝个球。” “让他们两个打。” “打死一个少一个。” “没死那个就让家里来领。” “打坏了什么,照例赔偿就是,护不住都算老头子我的。” 揣着袖袍的老人缓步走来。 老人很瘦,看起来仙风道骨的,但是话语却一点都没有神仙的风度,反倒像是个老村长,丝毫不顾及小伙子的面子。 “出手吧。” “老头子我看着呢。” 此时,崔见鹿也不再饶舌,微微拱手道:“见过道君!” 涂山君目光一沉。 来人竟是一位道君。 “见过道君。” 领着小沙弥的如藏大师也随之行礼。 “见过道君!” 众人赶忙行礼。 涂山君撤去挥天的拳意,同样拱手行礼。 “倒也算知礼。”老人冷哼一声。 目光在崔见鹿的身上打转许久。 才缓缓开口说道:“崔家小子,往日里看你行事,老头子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你着实过分,若不想在神禁之地待就滚回去。” 崔见鹿尴尬一笑,连连拱手。 “你……” 老人回转目光,落在涂山君身上,皱起眉头:“你是哪家的娃娃?” 半途键盘的三个键位坏了,最重要的是空格坏了,白天才去买了胶水粘上,倒是还能凑合用。 无奈拖得有点久。 实在抱歉。 第989章 隐晦 第990章隐晦 黄昏暮色。 风吹过。 高大的赤发鬼圣半张面容笼罩在阴影下。 道君的询问也让众人侧目。 尽管崔见鹿早就点出此人出身道门。 然而道门分支太多,光是主脉就有不少,何况是主脉下的分脉。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旁人可能不知道底细,齐华作为太一宗修士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他的实力虽弱,好歹出身道门大宗,见识是不会有问题的。 期盼似的看向了赤发大圣。 崔见鹿双眼微眯,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笑容。 他问不出对方的跟脚,难道上清道君还问不出吗。 只要对方是道门修士,在道君的压力下,一定会有所纰漏。 至少也得明说自己到底来自哪门哪派。 与齐华和崔见鹿不一样,其余众人更想知道这位能与崔见鹿对垒的圣主级修士是哪一家的。 是哪种被宗门隐藏培养的天骄吗? “也该说了吧。”阎天君笑着看向杯中场景的变幻。 他不信有人能够顶住这么大的压力。 不管是不是天骄,心理又是否强大,在前辈道君并且还是同属道门修士的询问下,任谁都会赶忙报出自己的底细。 那并不是软弱而是一种本能。 就像是小孩在村口玩耍的时候碰到大人回来,问他:“你是哪家的小孩?” 涂山君当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站在面前的道君是道门前辈,看其模样应该就是坐镇神禁之地的修士,其实力照比欧阳求仙只强不弱。 不,欧阳求仙怕是根本就不能用来对比眼前的老人。 老人只是站在那里,就犹如大道降临,矗立一座神天。 涂山君目光垂下。 拱手说道:“在下一介散修。” “好!” “好一个散修。” 老人笑了一声。 声音充斥着不满。 显然对于涂山君这样的隐瞒感到无礼。 崔见鹿却是一愣。此刻他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够硬气! 在上清道君面前还能面不改色的咬死不说。 这样的胆气和忠诚非常人能及。 怪不得道门老祖会派这位天骄圣主出手,此人光凭这份坚定足以胜无数修士。 老人冷笑一声,指着崔见鹿说道:“他,古仙楼的真传天骄,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我懒得和小辈计较,可以直接寻他身后人,他们也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你呢?你背后无人,又该如何给老头子我交代?” 涂山君缓缓地开口道:“前辈要寻何交代,我一力承担。” 老人喝道: “能耐!” “充英雄好汉?” “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担的住吗。” “你不是对自己的道行修为很自信吗,不如老头子我试试你,看看你是否真有这份实力承担。” 涂山君没有再言语正要准备接招。 “魏师傅。” 声音传来。 众人皆是心惊,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在道君说话的时候打断。 是不是不想要自己的命了? 循声望去。 老人也微微侧首看去,脸上的冰冷融化,像是一下子变成个和煦的老头儿。 看向那说话的人。 笑呵呵的说道:“原来是寿捕头,不知道寿捕头有何高见。” 开口说话的正是万宁县的捕头寿何,寿何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万宁县医馆的魏老头竟是前辈高人。 这几年在万宁县为捕,他带着兄弟们东奔西走,街面上的邻里早就熟悉,尤其是各大医馆药铺,毕竟他们办差的身上少不了伤病。 尤其是魏师傅开的医馆,更是常去。 概因药效和医术都是一顶一的好。 “魏师傅有所不知,这位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 寿何拘谨的笑着,搓着粗糙的大手,点头哈腰的想要迈步走近又迟疑半响站定,一副要一起赔罪的模样。 “滴水之恩也得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大恩。而且这件事怪我,如果不是我和外乡人打杀,也就不劳烦哥哥为我出头。” “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 寿何赶忙点头,接着说道:“我这哥哥惯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手。” “倒不是我们非要撇清责任。” “人已经杀来,就只能迎敌。” 一时寂然。 “怪我!” 嗷的一嗓子给众人都吓了一跳。 众人随之侧目。 坐在轮车上的齐华一看这么多双眼睛都看他,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紧张。 不过他还是迅速整理好心情,拱手道:“启禀道君,都是古仙楼撺掇我们,我们受了蒙蔽才想要出手争夺机缘,不想此事惊动道君。” 崔老头目光呆愣几分。 还有自爆的? 齐华却一股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清楚,然后就往座位上那么一缩,猫着不动,也不去看他们。 丝毫不顾瞪着眼珠,好似要喷出火焰的崔见鹿。 崔见鹿大喝一声:“你……” 齐华一梗脖子:“我什么我,我道门的!”老道君投来赞赏的目光,那眼神就像是在说:"好小子,骨头不软。" 旋即点头,淡淡地说道:“这样说来怪不到人家。更不用说寿捕头劳苦功高,万宁县的安宁功不可没,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头子我也得给几分薄面。” “阿弥陀佛。” 如藏大师诵佛号,像是在说:"这事儿和我们佛门可没有关系,我们纯粹是看在黎民百姓的性命上前来劝架的。" 崔见鹿此刻哪里还不知道老人的意思. 什么训斥,问话,担当,全都等着寿何开口好将一切矛头掰扯开对准他呢。 不管齐华说不说都已经不用在意。 从一开始老人就没法打算一碗水端平,而是想要彻底压下这件事。 偏偏崔见鹿还不能提出来,这件事终究是他挑起的,他现在就是脱口涂山君得到元圣灵魔助力,怕是也不会被当回事。 老道君早就把涂山君当成道门砸进来的钉子。 一旦他说出血玉葫芦的事情反而适得其反。 堂堂天骄圣主的面色青白交加。 一切聪明谋略,在道君的面前都化作虚无,他甚至无法开口说半个不字。 崔见鹿微微闭眼,长叹一声:“这一回合是我栽了。” 一旁的崔老头眼见自家圣主叔叔这般说,当即就要往前走去。 那道门的小子是个硬骨头不假,古仙楼崔氏也不是软蛋。 叔父就该将一切都推在他的身上。 一切事情叔父完全不知情,由他一力承担。 不过是修为尽废,再严重点立死于此罢了。 “叔……” 崔见鹿抬手制止了崔老头的话。 瞥去一眼,又慢慢收回。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崔郝的意思。 但是没用的。 死一个人不过是保住他崔见鹿的脸面。 用一个人的身亡来维护自己的面子,崔见鹿自问还没有那么大的脸。 面子算什么,丢了再挣回来。 命丢了可无法起死回生。 因此,崔见鹿咧嘴一笑拱手道:“前辈明鉴,此事确实是晚辈做的不对,可是这本来就是我古仙楼在神禁之地的权利之一。” “晚辈行事也只是不够周全,此番回去定然尽早拿回龙七与道友赔罪。” 说着拱手看向涂山君。 涂山君眼底闪过奇异的神光。 他宁愿老道君没来。 这个叫崔见鹿的人一看就很不好对付。 将之对方一身修为彻底打散反而是好事。 现在倒是有一种放虎归山的感觉,不得不防。 当然,直接出手也不见得就好。 若是对方实在厉害,三圣相加身的那一刻他就会被看穿跟脚。 到时候兴师问罪下来,来的如果是宗门修士,他出手也不好,不出手也不好,反而更加容易坏事。 不过涂山君觉得自己还不会被逼到那一步。 尊魂幡内十圣,足以活炼同阶。 涂山君摆手说道:“不必了。” “有仇我们自己会报,不劳烦道友。” 老道君颔首道:“既然你已知错,好在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老人话音落下已迈开步子向着山下走去。 一步踏出,身影飘渺远去,好似可以跨越空间肆意的穿梭而空间还随之折叠,没有任何阻碍。 不过是一个眨眼老人就已经彻底消失。 想来已经返回万宁县。 站在如藏大师身后的剑客张了张嘴。 什么到此为止? 意思就是这样就完了? 道门和古仙楼针锋相对,结果倒霉是他这个佛门弟子。 这上哪儿说理去。 剑客真的很想说话。 可是站在他面前的是如藏大师。 现在他才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阿弥陀佛,小僧也要告辞了。” 如藏大师领着小沙弥,带着剑客下山而去。 小沙弥回头冲着崔见鹿做了个鬼脸。 崔见鹿本就憋着一肚子,皮笑肉不笑的冷笑一声,看着青年和尚的背影没有发作,不咸不淡地回头看向涂山君,说道:“这件事不会这么完了,我知道你的来历,我会盯死你,你最好不要露出马脚。” 涂山君淡淡地说道:“道友不妨来阎君庙观一探。” “会去的。” “走!” 崔见鹿拂袖离去。 抽着旱烟是个老头儿模样的崔郝赶忙跟上。 “我们也回去吧。” 涂山君收回深邃的目光。 不过是兵来将当水来土掩。 …… “叔父,我们……” “莫要着急。” 崔见鹿平静的说道:“小输不算输,何况现在还没有到分胜负的时候,我手中攥着王牌呢!” 晚点。 大家早点休息。 第990章 道魔 齐华一看众人散去,也就没再多嘴。 他总不能现在非得喊停那位大圣,然后等着大圣将他打回娘胎才满意。 有道君出面,也就省去惩戒了。 眼看着众人离去,齐华一推自己的轮车,也要下山。 吧嗒。 一双玉手落在轮车的扶手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笑嫣如花的妍丽面容。 一双妙目凤眸打量着齐华。 啧啧称奇道:“看不出来道友还是太一东皇宗的道子,我就说一个瘸子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度,道友定然是出身大宗大派。” “谁瘸子?” 齐华道:“我不愿意走路不行啊?” “你不是瘸子,刚才道君当面怎么不站起来。” “那是因为我吓得腿软了。” “妾身丁菲,还不知,道兄名讳。” “我叫齐华不过我有个问题,咱俩谁的岁数大?” 推车轮车的丁菲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 路上。 两人闲散的走着。 背着血神戟的寿何揣着袖袍,他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让人皱眉。 思来想去还是说道:“魏师傅还是公道的,可惜,那青年男子的背景通天,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撼动,连魏师傅都让其背后三分。” 寿何不太明白外界境界的划分,但是连老神仙都行礼称呼一声‘道君’,想来医馆魏师傅的道行应该是不低的。 涂山君没搭腔。 背着手,沉吟半晌。 那位道君应该是和崔见鹿一样把他当成道门砌进来的钉子。 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并未得道门老祖吩咐。 让他来神禁之地的不仅不是道门老祖,还是一位神通无敌的大魔。 树已经种下,拔除神药怕是要付出巨大代价。 “速回庙观!” 涂山君沉声说道。 “老神仙如此着急?” “是。” “急着回去兴师问罪!” 涂山君狠狠的吐出一句话。 寿何愣了一下。 没想到刚才还在深思的涂山君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于是就要拦下一个在官道慢行的驴车,却不料身旁高大的鬼圣将他一把提起来。 紧接着那道黑红色的身影化作灰烬形成的阴风,就这么在空中打了转将他卷走。 咻。 随着寿何平稳落地。 黑红色烧尽的灰烬在天地间汇聚。 高大的身影顿时显化出来。 正是涂山君。 只不过现在的涂山君面色阴沉。 青白面容浮现怒意。 獠牙横生。 本来被他隐藏的双角也分开暗红色的长发。 铁靴落地。 甩开道袍踏入庙观。 在阎君殿前止步。 寿何识趣的没有进去,而是拱手说是要去寻赵青衣。 这回他与人对敌,缴获了一件法兵,正好与赵青衣分享喜悦,也能够让本就是一流高手的赵青衣步入顶尖的行列。 于是纷说完就去了前院。 携带一身冷意的高大鬼圣走入阎君殿,低垂着眼帘一屁股坐在对案。 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阎天君。 阎天君笑着说道:“这么快就解决了?” “天君不是应该什么都知道吗。” 坐在桌案另一侧的涂山君算是彻底看出来了,这一系列事情的背后都有个影子在推动,这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正是坐在阎君殿的阎天君。 如果不是阎天君,他根本无法寻到那四人的位置,更不用说那四人身后还跟着一个。 寿何就算有性命之忧,在快死的时候也一定能激发魔血。 万宁县有道君坐镇。 西天的佛子相距不远。 那四人背后有古仙楼的天骄圣主跟随。 偏偏阎天君什么都没有说。 才有一系列的事情。 “天君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我。”涂山君端起面前的酒盏,又啪的一声放了下来,黑红色的双眸盯着阎天君。 本来局势就不明朗,还有天神搅局,更让涂山君感到烦闷。 现在他就像是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你会说吗?” 阎天君微笑着。 话到这里,涂山君一时语塞。 他不说也不能这样做啊。 阎天君摆守说道:“稍安勿躁,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不过我也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跟脚来历,我问你也不说,就只能利用他们顺势推舟,没想到你在那位道君面前都能面不改色。” “实在是硬!” 说着,阎天君竖起大拇指,语气中满是赞叹。 涂山君再一次端起酒盏,思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 这事儿他办不得。 太乙升仙宗是道门的一份子。 他现在相当于帮着外人对付道门,纵然这是因为道兄性命攸关,也实在不对。 道兄的生死他可以竭尽尽力。 此去或许是一条不归路但他并不后悔。 想到这里,涂山君豁然起身。 就要去往后堂的院落把树铲走。 “你这是?” “铲树。” 涂山君说道:“刨道门的事情我做不了。” 本已经端起茶盏的阎天君顿时愣住。 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可是你应该知道,没有元圣灵魔的帮助,你自己成事的概率小之又小。我想你愿意来这里,肯定是因为元圣灵魔开出了你无法拒绝的价格。” “没错。” “可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愿意这样做。” 涂山君微微侧首。 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容上是黑红色闪烁煞气的眼角:“我走上修行路不是为了委曲求全,让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干不了。” 败过、错过、怕过、避过、犹豫过……,更死过,就是没有恩将仇报过。 纵然涂山君修行的是正宗的太乙升仙宗的法门,可是他没去过宗门,对宗门也无感情,他只是感念老祖礼遇和剑气救命之恩。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涂山君作为太乙宗的创宗老祖。 寄托在太乙宗身上的感情无疑是深厚的。 做为宗门老祖,他得给宗门弟子树立榜样的作用。 告诫门人弟子不要胡作非为,他自己又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为了成仙就一定要不择手段的什么都抛弃吗。 那成的到底是仙还是魔。 真走到那一步,是否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成仙? “旁人忘不忘我管不着,我不想忘。”涂山君淡淡的回了一句。 阎天君起身,问道:“那你更应该告诉我你的跟脚。” “你到底来自何门何派?” “重要吗?” “重要。” “很重要!” 临到这个时刻,涂山君笑了一声:“天君不是应该知道点什么吗。” 阎天君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向天空,说道:“天机晦涩,此地又被你以阵法嵌入,除了你我二人,再无六耳。” 阎天君略微迟疑:“太……” “不错!” “我乃太乙宗老祖,太始尊魂大圣,涂山君!” 涂山君站的挺拔。 “那就没错了。”阎天君长出一口浊气。 他费了这么多的心思,终于得到一个符合的答案。 “什么意思?” 涂山君骤紧眉头。 “你以为道门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太乙升仙宗经历过大乱,你知道吧?” “知道一点。” “那件事背后推手可不简单。” “天君的意思是?” 阎天君没有回答而是话锋一转:“道与魔,真的是对立的吗。” 语气一顿,认真严肃的说道:“注意,我说的魔并不是那些魔头魔修,以为残忍无情,吃人杀戮,屠城献祭还是什么邪法妖术就能自称为魔,他们根本不配。” “他们充其量不过是歪门邪道,上不得台面。” 阎天君满是不屑。 逞凶斗狠,干点坏事就赶紧宣扬自己是大魔头。 然后捧着魔头的名号,不管干什么,先把魔头的身份亮出来,心安理得的说服自己不受谴责,实际上连自己都深深知道,做了坏事受到的痛苦煎熬只能靠自我的催眠才能继续干下去,这样的修士也能被称为魔? “魔是什么?” “魔是离经叛道。” “在我们那个年代,仙道就是魔道,正道是神道。” 涂山君说道:“天君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元圣灵魔,本就出身道门呢。” 本还坚定不移的涂山君感到一阵恍惚。 他忽然间笑了。 如果元圣灵魔真的出身道门,他还真是那个被道门祖师选中的。 也不知道是应该感慨世事无常,还是说实际上越是道行深厚,天地越来越广阔,圈子却越来越小。 “这都是天君的一面之词。”涂山君转过身来重新坐下。 “随你调查。” 阎天君毫不在意的挥手。 这件事确实要好好调查一番,不过他又能问谁呢? 总不好直接去问万宁县的那位老道君。 “万宁县的那位老道君出自?” “上清。” “太乙升仙宗呢?” “太清。” 涂山君神色微楞,他倒是知道同属道门,就是不清楚具体记载。 主要还是对主宗没有太多的了解。 何止是主宗,他连整个中土都是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道门内部具体的分支,又到底有多少宗门。 但是,一个上清,一个太清,肯定离的很远。 他是太乙宗老祖天然是太清一脉,自然不能去问上清的事情。 沉吟半晌的涂山君眼睛一亮的看向阎天君问道:“这神禁之地应该也有太乙升仙宗的门人弟子吧?” 阎天君点头道:“有。” 第991章 铁匠 第992章铁匠 一大早。 张氏铺子就围满了人。 多数是帮派。 其中又以玉龙帮和飞虎堂为首。 大小帮派的首脑都聚集一堂。 玉龙帮的帮主隐于轿子并未亮相,只有声音传给守在轿子门口的大汉:“都准备妥当了吗?” “回帮主,一切妥当。” 玉龙帮帮主不再言。 反倒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飞虎堂的袁飞虎目光瞥过来,冷冷地说道:“仗着点宗室的威风就敢自命玉龙,我看和那城脚的泥龙也没什么分别。” “堂主,我已经召集一百多兄弟守在外街。” “只要您一声令下便可”牵着马的小厮做出个摔令牌的动作。 “不要轻举妄动。”袁飞虎还是很沉着冷静的,摆手道:“皇城脚下,大内高手数不胜数,一旦暴乱就不是帮派火拼那么简单,告诉兄弟们放松点,这一回和往日没什么区别,都是充场面的。” “是。” 赵青衣大怒不已。 “是谁走漏消息?!” 站在二层楼台上观望着众人的黝黑男子淡然一笑道:“纸包不住火,法兵一来,他们大多都知道消息了。” 楼上捏着花生壳子的黝黑汉子正是寿何。 在他缴获法兵想着给赵青衣提升实力便决定将长枪法兵锻成长刀。 要说整个万宁县谁有这样的锻造水平,当属张氏铺子。 掌铺的老板名为张鸦九。 张鸦九此刻正在铺子的内堂招待两人。 其一是白袍白冠青年,面容俊朗,很是儒雅。 背后剑匣松松垮垮的斜着挂在身上。 看似慵懒实际上却宁充满了大家公子的贵气,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好像坐在那里的不过是一位白袍道长。 另外一位则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穿着绿裙子。 正襟危坐,老气横秋。 只不过一双灵动的双眸和肉乎乎的脸蛋却怎么都没法将之看做是老人家。 看起来分明是个小娃娃。 就是,一位不怎么活泼的小娃娃。 张鸦九端起茶盏,吹去热气,露出一双犹如琥珀的双眼。 这双眼睛下是一张瘦长的面容,脸颊深陷,没有二两肉,看起来很是刻薄,哪怕是一双明亮的双眼在这样面容上也变得非常不好相处。 张鸦九看了看身旁欲言又止的徒弟,冷笑一声:“学艺不精被人比下去也是活该。” 徒弟张嘴欲辩,却又没有吐出字。 只是丧气的垂下脑袋。 张鸦九道:“你可知道此人是谁?” “弟子不知。” “太乙升仙宗的核心真传,一身锻兵术超绝,你比不过他实在是意料之中的事。” 张鸦九看向儒雅青年,没有理会青年的谦虚和拱手,继续道:“道友一身修为道行早非常人,又何必来我这小小铁匠铺。” 太境拱手道:“前辈谬赞了,说起锻兵术,我在前辈面前就是蒙学的幼童。” “此是携小师妹,前来求取六道黄泉。” 张鸦九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缓缓的放下茶盏,淡淡地说道:“什么六道八道,没听说过。” 被回绝的太境丝毫没有尴尬的神色,依旧不急不缓地道:“我宗愿意以铸剑经,换取六道黄泉。” 张鸦九眯着眼睛。 太乙升仙宗的铸剑经确实无可估量,不过,与六道黄泉相比还是太不相匹。 六道黄泉看似只是一柄神兵,却拥有着难以言喻的道。 看似是他铸造的六道黄泉,实则是老天爷借用他的手使六道黄泉成型。 “外面在吵闹什么?”张鸦九皱起眉头。 “回师父,前几日送来一件法兵,应对方要求重铸为一柄凶刀,今日就是长刀出世,因此引来了万宁县的许多帮派,不过是小事一桩。”一旁听训的徒弟急忙忙的禀报,说完他赶紧住口,轻轻的压下去。 “既然是有主之物,何来这么多人。” 张鸦九缓缓起身,拱手道:“道友也看到了,我今日还有要事在身。” 太境此刻也站起身来,领着小师妹说道:“久闻神禁之地法兵,没想到今日能够得见法兵出世,不知道在下可有福分一观?” “请。” 张鸦九没有拒绝的摊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只要此人再不提六道黄泉想看什么便让他看看就是。 绿裙的小女娃也从座位起身牵起身旁青年的手。 没有吵闹也没有插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 张鸦九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的身上,看了几眼又收回去。 都说太乙宗得到一位天生剑仙,如果没有差错的话或有机会成道,想来就是眼前的这一位。 只不过他眼中并没有任何的重视或是轻视,仿佛看的是无关紧要的谁家小娃。 天才也得有成长的时间。 只具备天分是没有任何话语权。 更不用过多在意。 当然,能够得到真传弟子为其护道,尤其还是这位太境,小姑娘旁的不说,命还是很好的。 张鸦九冷笑一声,命好不代表就能能一路顺风顺水。 六道黄泉再契合她,也不是她的所有物,而是他张鸦九锻出的。 他不想给,谁也抢不走。 “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高声的呼喊了这么一嗓子。 众人的顿时紧张起来。纷纷看向从铁匠铺子走出的张鸦九,以及被两个学徒抬出来的一条长台。 台子的上方正蒙着一张红色的帘布遮挡住众人的目光。 翻身从酒楼二层跃下的赵青衣整理了一番衣冠,身旁青衣楼的武者为他让开一条长路,没有任何犹豫的走上前去,拱手行礼道:“张大师。” 张鸦九微微颔首道:“你的刀已经重铸好,现在就可以取走。” “多谢。”赵青衣阔步上前,按捺不住兴奋和激动的快走了两布,来到了长台,一把攥住露出的长柄。 甫一攥住,一股炙热自掌心袭来,好似有一头火龙在掌中奔涌。 刀柄完全变成火龙的麟爪。 赵青衣运起气血,犹如狼烟直冲天际,喝道:“好兵器!” 说着就要将长刀提起。 “等等!” 骑着麟蛟马的袁飞虎从马鞍上滑下来拱手说道:“赵楼主,听说你与寿大侠情如兄弟。” 攥住火龙刀的赵青衣沉声回应:“不错。” “如此说来,算上寿大侠手中的血神戟你们兄弟将拥有两件法兵。” “有何高见?” 袁飞虎压低声音:“一件法兵足以让一流高手进阶顶尖,你们兄弟却有两件,这件事不合规矩,在京城脚下,从来没有哪一方能够拥有两件法兵。” “足下是什么意思。” “要么交出法兵,要么只能请赵楼主离开京城。” “谁定的规矩?”赵青衣面色一沉。 “所有帮主堂主联名定下的规矩。” 玉龙帮的帮主也从轿子中走出,摇动折扇看向赵青衣,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青衣楼在西北是不弱,可是这里是京城,你进京来就得守京城帮派的规矩。” 赵青衣冷哼一声说道:“我与寿大哥虽是相识,可是寿大哥是朝廷官差,与我这江湖人有什么关系。” “哦?结交江湖草莽对朝廷官差可不利。” 玉龙帮的帮主笑了一声:“青衣楼应该经不起查证吧?” 话到这里,赵青衣紧攥的手掌微微松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杀。 青衣楼能够走到这一步确实杀了很多人。 这一点都不需要查,只要安一个名头就足够了。 玉龙帮帮主看出了赵青衣的动摇:“只要你献出法兵,朝廷念及曾经是江湖事并不会追究。” “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讲话?” 酒楼的三楼,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人朗声说道:“他的分量不够,那我呢?” “王爷!” 众人悚然一惊。 一件法兵竟然惊动王爷。 虽说京城中的皇亲国戚和贵人大官数不胜数,可是对于他们而言这些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成郡王好大的威风!” 又是一道喝问下来。 酒楼对岸的人看过来。 “那是?” “惠王元穆。” 站在二楼的寿何并没有意外的神色,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一道白袍身影上。 那人背着剑匣。 也在这一刻挪动目光看了过来。 青年正要挪开目光的时候,感受到手边传来的力气,不由看了过去。 “怎么了?” 太境有些惊讶的问道。 绿裙子的小姑娘道:“师兄,那个人的有古怪。” “哦?” 太境眼中闪过诧异。 “他的身上有大修神通。” “是什么神通?” 太境正等着小师妹的答复。 久久没人回答,于是他侧目看过来。 正看到绿裙姑娘抿嘴紧闭,然后摇了摇头。 小姑娘很想看清楚,只不过她确实看不清楚,亦或是说就算能看到,她也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神通傍身实属寻常。”太境微笑着。 在这神禁之地碰到什么深厚底蕴的修士都不奇怪。 小姑娘蹙眉,像是在寻找什么。 太境则默默将小姑娘护在了一旁。 他也能感受到古怪,不过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不会这么明显的说出来。 遇到了多半是绕道而行。 “不愧是天生剑仙。” 阎天君笑着说道:“我以寿何做锚,没想到反而被点破。” “他们就是?” 桌案另一侧的涂山君看向茶盏中的镜花水月。 “正是。” 第992章 同门 第618章同门 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涂山君不由得轻笑一声。 临到关隘,他手中能用的竟只有魔头。不过,他一个主魂,本来就不算自然人,幡主不在身边的时候,没有可用的人手实属正常。 哪怕动用的势力,也是以幡主为纽带联系起来的。 小会。 “太乙道友,你们太乙宗炼制的法器和法宝恶意抢占我们器盟的份额。当年,我们在大中城建立之初就已经商定好了的,怎能背信弃义!” “” 太乙真君眼观鼻,鼻观心。 他制造的那套傀儡修士,只要燃烧灵石就能大量生产法器,确实帮助太乙宗获得海量利润。 “东海六域的份额,我只要半成,剩下的法器可以原价甚至低价卖给器盟,天鹏七域和鲲云七域的份额,还有距离幽魂海太远的地界我无意染指。” “最多三分。” “那就没得谈了,各位也该明白的,没有我提供的内燃丹炉图录,诸家的灵舟突破不了三百丈,你们只能购买东荒大宗的成品内燃丹炉完善。” “当然,器盟、丹盟、元道盟的道友们也能选择合欢宗、御兽宗之类的大宗门合作,但是想必他们开的价格并不会让诸位获利太多。”太乙淡淡的看了一圈众人。 “这等绝密的图录,每一个都具备战略意义,足以让诸位所在的势力更进一步,我拿出它们并不是因为我没有能力建造,而是想与大家交个朋友。” “看来诸位并不想我做朋友。” “利益分配倒是还好,关键道友要上等的阴神,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上等的阴神啊”器盟的元婴沉吟着叹了一口气。 相比于另外两家,器盟因为炼器为主所以会主动捕捉阴魂,但是修士的阴神岂是那么好捉的,尤其还是金丹以上,那等修士的阴神逃遁速度同阶根本捉不住。 “太乙道友不如先拿出图录让我等观摩一番再做决定?” 原本还打算继续商谈的太乙神色微变,匆忙起身道:“今日大事择日再议,我宗门出了些事情,我要回去处理。” 器盟、丹盟、元道盟的三方元婴,互相对视一眼。 其中一位元婴修士笑着说道:“道友何必那么急切呢,万事好商量,内燃丹炉是灵舟的心脏,此类关键图录一直被大宗把控,我们不是不信任道友,万一道友的图录只是中型灵舟,我等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是啊是啊,再者,道友的条件也太苛刻了,我们要是真有这样的能力,还不如直接寻古仙楼,购买内燃丹炉的图录,甚至购买成品大型灵舟。”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太乙真君不再多言,起身就要离开禁制,他刚才感应到的波动让他没有继续商讨的心思。 “道友何必这么急着离开。” “怎么?想拦我?” 太乙冷淡一笑:“诸位道友也可以试试看。” 反正器盟的大会都已经参加完,原本诸多利益商讨和让渡都在大会上结束了,现在不过是小会,商讨的多是附加的一些题外话,离开也无妨。 别说是小会,光看刚才的波动,纵然是大会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场。 “当然不是。”三家的元婴修士都赶忙摆手,他们可不敢阻拦太乙的去留,那位太乙宗的黑袍真君臻至元婴后期,乃是实打实的大真君。 “各位道友考虑好了可以利用灵符寻我,万里传音,方便。”太乙拨开面前的禁制,大步流星的走出小会所在的厢门,迫不及待的施展出遁术。 器盟峰会在西蓬五域,他算是走的比较晚的,前几家走的都比较早。因为幽魂海新增的万法宗,一跃成为一流势力,因此也正好借着这次峰会与万法宗交好。 太乙做为早就和万法宗打过交道的人,反而受到万法宗那位元婴老祖的优待,言语之中根本没有冲突,反而表达了自身没有约束好门人弟子的歉意。 要是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会对万法宗善意大增,太乙却只是保持着原有的微笑,如果万法宗没派弟子前来恶心他的话他肯定会更善意一点。 不过这也没什么法子,万法宗就是既要名又要地,这位老祖又想物尽其用,这才把人推上来助澜,事后甚至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道友请留步。” 施展遁术的太乙稍稍住脚,按下云头,看向那个追上来呼喊他的修士。那人生着一双戟张的珊瑚角,身着流光彩袍,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风范。 “道友何事?”太乙微微拱手,尽管他做了那样的大事,还是面色如常,在蛟龙族修士追上门来的时候,眼不跳心不慌,淡然处之。 “在下东海蛟龙族,敖霜。”男子拱手行礼。 说实话,太乙看到此人明显愣了一下,倒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而是此人的样貌英俊无俦,这是个长相有些雌雄莫辨的修士。 “太乙宗太乙。” 敖霜含笑道:“久仰大名。” “前辈莫要客套了,拦在下有何事?” “是这样。”敖霜沉吟开口说道:“听我家长辈说,十二年前红山曾经出现过星渊遗迹,我有一个侄儿先天不足,大哥托我寻访鸿宝龙睛丸。” “听说道友昔年曾进入过红山的星渊遗迹,所以特来寻道友了解些消息。”敖霜接着说道:“不管成与不成,都有厚报,还请道友帮帮忙,我族定会牢记道友的恩情。”“听说道友想要上等的阴神,我族与千平域交战许久,还有些积累,若是道友提供的情报切实有用,我族定然不会吝啬宝物。” 太乙眸光中的震惊一闪,他需要上等阴神的事情不过和寥寥几人提过,蛟龙族怎么会这么容易得知这件事,而且一副吃定了他一定会说的样子。 他当然需要上等阴神,然而现在却不是最主要的。万一说出当年的事情,被蛟龙族寻到破绽才是要命的大事。 但是拒绝了,又好像更可疑。 明明原本对阴神的事情势在必得,现在拒绝岂不是让人主动去怀疑。 到底在星渊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不愿意说出来,亦或是为什么不再对阴神那么上心,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到时候,人家再去宗门调查,查一查最近太乙宗发生的大事,岂不是很容易查到那个人的身上。 终于还是找来了吗。太乙心中感叹的同时面色如常:“原来是这样啊,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家其中一位前辈也曾参与。” “太乙道友说的可能是我叔父。” “其中细节我不好明言。”太乙指了指天空,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我明白。” “大阵崩溃之后我因为修为不足,只能选择进入星渊遗迹,那确实是个奇怪的地方,说是遗迹更像是个巨大的迷宫,一段时间就会变换。” “” 太乙隐去了自己找到东海君的那部分,他只说了自己在战后寻找回去的路,然后在危机四伏的围剿中冲破封锁,这才逃回了宗门。 “古仙楼的情报确实说过星渊遗迹内部存在个巨大的药院,但是我并没有踏入其中,一是担心遇到强者,二就是我挣扎逃命已疲惫不堪,不敢过去。” “道友寻我追问这些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唉。”太乙遗憾的叹息,就像是在惋惜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惭愧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确实有些遗憾,还是要多谢道友愿意分享这些情报。”敖霜一副并不意外的神色,取出一只储物袋说道:“些许灵石,不成敬意。”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辞别了敖霜,太乙的遁速并未发生太大变化,依旧保持着走出器盟的速度,不过对于各方势力的思考,让太乙的神色稍有不同。 红山一战,两宗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杀掉火云宗的化神尊者,这等沉寂的模样,并不是那种欣欣向荣的发展,倒有些暴风前夕的平静。 也许只等鲲云和天鹏两宗的化神老祖出现,局势就会转折,想要趁势而起怕是就是这几十年的事情,门人弟子的修为还要再提升,资源也要抓在自己的手中。 原先还有些不想得罪器盟和丹盟,既然有了法力波动也就不用在意那些。 当务之急还是返回宗门。 金虹遁光闪烁。 云海穿梭。 直到那道人影站在宗门外的大阵上,像是波纹涟漪,大阵没有半点阻隔的放行。 “师弟!” 蓦然回首。 顶角赤发的修士,微笑道:“师兄。” 和善笑容依旧。 “你醒了?” “醒了。” “师弟这一觉睡的倒是很久。” 太乙心里突然就踏实了,那种久别重逢的踏实,不是喜悦,却胜似喜悦,让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真的不确定涂山君会醒。 燃烧了阴神元婴,就连尊魂幡本身的神异都消失,那时候他其实是慌乱的,他当真害怕了,害怕的牙龈打颤,要不是咬紧了牙关怕是连苦水也会顺着嘴角流出。 好在人没有死。 依旧好好的活着。 涂山君淡淡的笑道:“也该醒了。” “欢迎醒来,师弟!” 本章完 第993章 师兄 神情可以是假的。 不屑同样有可能是假的。 然而,对方那毫无拘谨盘坐下来,端起茶杯后的淡然怎么看都像是真的。 让太境对道门师兄说的话产生怀疑。 他口中的道门师兄正是唐安皇。 做为年轻一辈,两人早就相识,自然免不了寒暄。 尤其还是在这个小小的世俗王朝的京城,对于他们而言差不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只不过都默契的没有和对方往深处说。 说话的太境眉宇见多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疑色。 哪怕同为道门中人,亦或是同门师兄弟,最忌讳交浅而言深。 没有分寸是小事,若是被人寻着阴私则有可能坏大事。 他上下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赤发修士。 面容棱角见方。 隐含青白。 说话的可以看到牙齿颇为尖锐,有些地方甚至看到看到两排牙,至于头顶的赤发和双角,他看都不用看,与其他的特征相比这两个反而比较不起眼。 周身更是环绕着浓郁到根本分不清是煞气还是天渊的朦胧。 一边的阎天君则是带着笑容,并没有反驳鬼圣的话。 这倒是让太境很奇怪。 一时摸不准底细,笑了笑说道:「道友坦荡洒脱,我不及也。」 说着轻饮茶水。 确实如鬼圣所言,茶水很好喝。 尤其这不知名的茶叶还蕴藏着一股异样却温和的力量,让他这样的修士都能受益。 这就让他更不明白。 又是好茶,又是好言,还是好态度,这怎么看都有问题。 不安在太境的心中滋生着。 他仔细地思索着是否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亦或是说他们是不是对这个人有用。 还是说,此人确实如所见的一般,以寻常的态度对待所有人。 拿不准的太境拱手说道:「在下太乙宗弟子,这是小师妹,本该早来拜见前辈,听闻前辈喜欢清净,不敢惊扰。奈何前辈神通广大,在下心神向往,于是这就厚着脸皮前来,看看自己是是否有此机缘。」 阎天君点头道:「你倒是实话实说。」 各揣着心思的三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正事。 绿裙小姑娘左右张望的看来看去。 本来想说些什么,在看到师兄示意的眼神后也偃旗息鼓。 学着大人的模样端起茶盏,只是尝一口就被苦的呲牙咧嘴。 碍于师兄只能闭嘴,然后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太境本准备听听天君的下文,眼看只有两个字,他差不多明白对方并不想传。 说来也对,这么多年过去道门和佛门都没有得到传承,古仙楼也始终在做努力同样是无用功,他怎么可能撞大运般找上门就得到青睐。 好在本来就没报希望,倒也不算失落。 赤发鬼圣沉吟半晌,放下手中茶盏,捋起散乱的暗红长发,将之归拢在脑后随意的扎起来,随后淡淡地说道:「过些日子神禁之地将会不安宁,事情可能会闹得很大,你还带着小孩儿,早早离去吧。」 太境愕然,骤紧眉头。 「多谢道友提醒。」 「不愿意走?」 「倒也不是不愿意,还有些事没有办妥。」 「什么事没办妥?」 赤发鬼圣的追问让太境只能仓促的应付过去。 他本以为说话承下就没事了,不想对方还不依不饶, 分明一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 让太境有些无奈。 一想到刚才赤发鬼圣的话,太境又觉得如果真有一线机缘获得传承,说不定还真能够运作。 也就应下,就这么答复着话。 涂山君也意识到自己追问的可能是宗门机密,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道:「太华还好吧?」 正暗自长松一口清气的太境猛地呆愣住,有些怀疑道:「道友是说谁?」 「太华。」 涂山君说话的同时手指点在桌案上。 留形悬浮,写下一个名号。 这一次,太境听的清清楚楚,也看得清清楚楚,此刻的他恍然大悟,原来对方是太华的故交啊,怪不得对他们的态度如此不一样。 儒雅的太境笑着拱手说道:「太华师弟可是很有天分的,如今正到了炼假还真的关键时刻。」 「道友认识太华师弟啊。」 「不知道,道友是?」 太境刚才的迟疑消散大半,神情放松下来,问起涂山君的名号。 涂山君眼中并没有异色。 太华的天资和道行他亲眼所见,那时候的太华应对就可以一一剑逼退垂云尊者,后来听垂云说,太华一剑就重伤他。 那一剑本该要了他的命,但是太华却硬生生以剑气吊住垂云的性命。 就像是用绳子将人拴在悬崖边上。 他就知道此人非池中之物,早晚会扬名。 「我确实认识他。」 「那估计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赤发鬼圣的黑红双眸中闪过追忆的神色:「那一天我永远记得!」 「师兄归天,内忧外患,掌门之位空悬不落,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和师兄弟子一同进入了摆放祖师玉像和一众灵牌的大殿,他们在争执,看似并不是争夺掌门之位,其实那确实是掌门的归属。」 阎天君不动声色,因为他早就有所猜测。 太境则一脸的茫然,不过他对这位道友和太华师弟的相遇还是很感兴趣的,同样没有打断。 颇有兴趣的打起了精神。 「然后他们非要请我出面。」 「我不愿做这个主。」涂山君似乎又陷入两难的境地。 那时候的他可以按照原来的计划,由虞龙执掌尊魂幡。 然后靠着宗门壮大,他再反哺宗门,做为宗门的传承老祖,只要每一任宗主都执掌魂幡就能坐稳一宗之主的位子。 不过,那时候的宗门并没有人能够担起那样的重压和责任。 「鲲鹏宗已经整合完成,很快就要兵临城下。」 「垂云尊者又是化神后期。」 「连我都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赢。」 「留在宗门负隅顽抗,只会让所有门人弟子为我陪葬。」 「走不了。」 「赢不了。」 涂山君长叹一声,看向坐在对案的太境,悠悠道:「那天他们吵了很久,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正在此时,门口走来一个人。他穿着白袍,和你一样的白袍。」 「白袍修士闯入祖师堂,询问那个创建宗门的人。」 「他已经死了。」 「就在刚才故去。」 「白袍修士露出伤感的神色,他说他叫夏封,是太乙的师兄,也可以称他太华尊者!」 「然后,他问,我是谁。」 「你……是谁?」 莫说太华问过,现在坐在桌案对面的太境也面色惊诧的死死地盯着正讲述着的赤发鬼圣,不由自主的问 出那句话。 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可是他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 而是不敢相信。 谁会信呢? 赤发鬼圣道: 「我叫涂山君。」 「你也可以称我,太始尊魂大圣。」 太境目瞪口呆的听着这离奇的事情。 他不是没见过当年失落的那些师弟师妹。 有的流落在外身死道消。 还有一些保全自身等待宗门的消息。 当然还有那些创立下宗门,默默发展的掌门和宗主。 其中不乏惊才艳艳的佼佼者,在得到宗门的回应,建立和主宗的联系后,迅速跻身宗门真传,但是,他还不曾见过任何一个后来者修到这等境界。 莫说是炼假还真的大圣,就算能成圣人的都是凤毛麟角。 听赤发鬼圣的意思,几百年前根本不算久。 因为那时候的太华师弟还是化神后期。 「师……」 太境张嘴半晌,实在喊不出口。 喊师兄吧很别扭。 喊师弟吧,他修为好像比自己还强。 「我怎么没在主宗见过你?」太境思来想去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倒不是他瞧不起小地方的修士,越是边缘贫瘠的地方越难出现大修高修,光是灵脉都支撑不起他们的消耗,又没有天材地宝的辅助。 如果涂山君真是宗门的弟子,又是这样的天分,早该回到主宗的。 有主宗的资源培养,或许现在已经是一位独挡一面的道君大能。 「我从没去过中土主宗。」 「为什么?」 「太华问了我的身份。」 「我坦言相告。」 「那……」 涂山君看向杯中的茶水,问道:「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给了我一个真实的身份,这个身份,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觉得呢?」 说着看向了太境,尽管是询问,可是他的眼中并没有疑问。 太境淡然一笑道:「我觉得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觉得。」 「你觉得真,那就是真,你觉得假,那就是假。」 「假做真时假亦真,真做假时,真亦假。」 绿裙的小姑娘听着这些话,摇头说道:「师兄,我不懂。」 「你以后会懂。」 涂山君则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所有能够炼虚的修士都会懂。 炼虚就是炼假还真。 想要完成炼假还真就一定要参透真假。 这才是炼虚的真传。 很多修士都不懂。 就像是仇万道也问过太华,太华说过后,他说自己不懂,因为他还没有达到应该懂这个道理的境界。 话到这里,太境也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拱手说道:「师兄。」 「师兄。」 涂山君还礼。 又拱手看向旁边的绿裙小姑娘:「师妹。」 绿裙小姑娘一脸的茫然,不明白眼前的一位是哪个师兄,不过她倒也知礼,本能的回道:「师兄好。」 晚点。 免费阅读. 第994章 铸术 太境无疑是激动且兴奋的。 神禁之地此行不虚。 本来宗门对六道黄泉报的希望就比较少。 概因张鸦九将六道黄泉看的很重,堪比对待自己的孩子。 单靠铸剑经根本没法谈,可是祖兵术一是宗门舍不得。 再就是万一连祖兵术也无法换取,对他们肯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太境也明白,张鸦九就是像想让他知难而退,才指明方向让他来西山庙观,见见这位神禁的天君。 太境对张鸦九没什么怨言。 倒不如说,如果不是张鸦九,他无法和宗门失落在外的同门相认。 一位野生的大圣,这是怎样的天资和运气才能够铸就。 但是同时太境也清楚,这位师兄绝非常人。 古往今来,只有极少数的修士,是毫无背景一穷二白走到高深修为,被称为大能的,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流传在世的传说。 他觉得,以这位师兄的天资,或许有不小机会突破炼虚成为合道于体的道君。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师妹还在第一步需要无穷资源培养,还得给小师妹成长时间。 可是眼前的这位师兄不一样。 他已经是一位能够称为中流砥柱的真传。 哪怕未来寸道不进,白得一位大圣的太乙升仙宗诸长老也得笑醒。 太境一把拉住涂山君的手:「如今宗门重整旗鼓,我等犹如朝阳一般,以后再不会让流落在外的兄弟姐妹受苦。」 这位同门师兄的手很凉。 太境攥住像是握住一块来自幽冥的寒铁,刺的他手掌发麻。 涂山君眼中的激动被生灭的星辰掩埋。 他其实也有些感慨和追忆。 如果当年的他是自己的现在的想法,他还会选择四处流浪吗,还是说会成为一族重宝,一宗神器,静看繁衍生息,花开花落。 或许那会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吧。 会吗? 涂山君问自己。 可能会。 不过,他更可能还会做出现在的选择。 这是性格决定的。 「待师弟我办完那件事,我们就一起返回宗门吧。」 太境的声音让涂山君回过神。 他不动声色的抽开自己的手掌。 还没有说话,可是太境已从动作看到涂山君的回答。 正要追问的太境看到涂山君开口:「我不能去,至少现在这个修为不行。」 「为什么?」 涂山君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份,话锋一转道:「师兄要办的是什么事?」 一旁的阎天君笑呵呵没有拆穿涂山君的身份。 现在他巴不得没人知道涂山君的跟脚来历,又怎么可能告诉眼前这位太乙升仙宗的真传弟子。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明白。 一件能够保住自己神智,还可以进阶的器灵宝物,到底拥有什么样的价值? 让他说,那就是无可估量。 而且在他的计划中,尊魂幡将会是神道重掌天地的关键。 「这件事说来话长。」 眼看涂山君不愿意多说太境也没有多问。 虽然他觉得涂山君说的多半是真的,只是这件事还需要他返回宗门好好核查一番,再寻太华了解其中细节,到时候禀报宗主再做决断。 「我此行为两件宝物而来,一是有关于我自己机缘的问道,二 就是契合小师妹的神兵。」 「那件神兵名为"六道黄泉",简直就像是专门为小师妹打造的,极为契合小师妹的仙体,奈何张鸦九看得重要,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说到六道黄泉太境就悠悠长叹。 「其他的不过是细枝末节没甚好在意。」 太境微微摆手。 自觉问道还很久远,也就将重心都放在六道黄泉上,奈何确实没法子。 索性也就没瞒着,将在张氏铁匠铺的事情讲了个通透。 「原来如此。」 涂山君微微颔首。 怪不得太境会说事情没办完,这确实是一桩麻烦事。 张鸦九打定主意不卖,他们不管想什么办法都没用处。 威逼利诱又不是涂山君的作风,他从来都是明算账的。 哪怕强夺过东西也知道不对,自觉能补偿多少就补偿多少。 赤发鬼圣看向旁边嗑瓜子的阎天君。 阎天君动作一顿道:「传承的问题也不是不成,不过他们俩人没一个能接受我的传承。」 说着回转目光看向涂山君,笑呵呵的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将我的天君神法传授给你。」 「你的运气实在很好,想拜我为师的人数不胜数。」 太境惊愕的张大嘴巴。 他知道天君说的是实话,何止是实话,甚至都没有一点夸大。 想要拜师的人犹如天上的繁星,并且每一颗都是闪耀的。 他多么希望那位赤发的师兄能答应下来。赤发鬼圣冷笑一声: 「但凡是古老的传承都得当心。」 凭这这些时日的相处,以及阎天君的试探,赤发鬼圣大约莫知道阎天君打的是什么主意。 太境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他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他并没有去看天君的神情。 他知道天君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于是只能低头喝茶,就是突然觉得原本甘甜的茶水喝起来多出几分苦涩。 「好心的前辈都在传说里。」 「多的是不想死的妖怪。」涂山君又想起该死的阎浮道君。 他始终觉得,就算没有道君传承了,以陨炎道兄的天资也足以迅速成为第三步修士。 陨炎是被宗门打压。 但,他们宗门老祖的态度又奇怪的厉害。 阎天君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这不就是修士改天换地想要的吗,使原本小小的生与死的界限,变成一个长长的河流。有人需要慢慢的才能游过去,有人游到一半不游了,还有逆流游回来的。」 「这和我们可没关系。」 阎天君的脸上还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神情,丝毫没有被讥讽和戳穿的窘迫。 太境打了个哈哈:「毕竟没人想死。」 「仙不想死,神也不想死。」 赤发鬼圣说道:「如果张鸦九不想死,他为什么会来神禁之地?」 「他和坐镇神禁的道家大能不同,也和占据了神禁一半天下的古仙楼不一样。」 「他来神禁之地是为了什么?」 「应该是寻找突破境界的机会吧。」 太境有些迟疑。 他对张鸦九并不了解。 只听说对方是有名的铸剑师。 得天地传授铸剑术。 能够以第三步巅峰的修为铸出神兵。 六道黄泉就是他铸出的两件神兵之一。 「修士首重的还是 修为。」 「他一定非常想要突破自己的境界。」 「可是如果我们有能够让人突破境界的机缘何必给他。」太境微微摇头。 突破道君的机缘和神兵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 神兵再重要,再是契合小师妹,能够让小师妹激发出道体潜力,也不如一位道君来的实在。 赤发鬼圣沉吟后看向阎天君:「天君应该知道他来神禁之地的真实目的吧?」 「不知道。」 阎天君摇头。 赤发鬼圣投来怀疑的目光。 阎天君在神禁之地就像是一个全知的天神,他想看到什么就看到什么,想知道什么就知道什么,好像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能难住他的事情,怎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直接撂了挑子。 难道就因为自己的几句讥讽? 想来并不是这个。 阎天君说道:「我不关心他们来神禁之地到底为了什么。」 「道门和古仙楼压着,我能动用的神通少之又少,一旦落在那些修为高的人身上多半会被察觉。」 「要不是有了这座庙观,我还做乞丐哩。」 天君指望不上,只能靠寻常的手段调查一下张鸦九,只要知道了对方来神禁之地的目的,就可以顺着那个事情来运作六道黄泉。 赤发鬼圣皱起眉头问道:「神兵如此不好铸吗?」 「不好铸。」 「尤其是以第三步的修为铸造神兵,简直天方夜谭,也就是张鸦九来到神禁之地,不然门槛都得被人踏破。」 「挂名在大宗门吃俸禄不干活都有大把人请。」 说到这里,太境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铸兵术。 于是拿出来道:「师兄不妨看看,这就是神兵铸术。」 「给我看?」涂山君愣了一下。 他说自己是宗门弟子不假,可是那样得宗门承认。 何况是神兵铸造术。 就算是宗门承认的真传弟子应该也不能随意的翻阅吧,至少得有大功或是拥有极高的炼器天赋才允许观看,怎能让他一个……不清不楚的人看。 太境摇头道:「看吧,看一看又不会掉块肉。」 「师兄应该会炼器术吧?」 太境突然想起这件事。 涂山君谦虚道:「炼制圣兵还算轻松。」 太境将一本古朴的玉简书籍推过来:「那确实应该看。」 「没有宗门传承,纯靠自己摸索炼出神兵,比突破道君的几率大不了多少。」 「师兄应该看得懂吧?」 「看得懂。」 涂山君神情严肃的捧起古朴玉简书籍。 这上面的文字与宗门典籍如出一辙。 对于神兵铸造术他无法回绝。 因为尊魂幡现在正处于需要进阶的前夕,他确实需要这方面的知识。 免费阅读. 第995章 元荣 安排太境和小师妹住下。 阎君庙观建造的巨大,多两人就像是水滴落入湖泊,并没有掀起波澜。 当然,此举确实可疑。 连唐安皇和玄难都没有住下,又怎能让太乙宗的师兄妹住下。 不过,有张鸦九的前提,然后太境再做一个全套的戏,说是自己死皮赖脸的非要留下来,或许能够隐瞒住一时,暂时不会让古仙楼的修士生出疑心。 纸包不住火。 涂山君没觉得能瞒多久。 只要能利用时间差提前将太境和小师妹送走,就能安心应付古仙楼和上清道君。 寿何拱手道:「老神仙。」 「铁匠铺子的事怎么样了?」 寿何笑道:「有惠王出面,质疑声消失无踪。」 面容黝黑无奇的寿何沉吟道:「最近外乡人越来越多,在张氏铁匠铺我也见到两位,大的那位是个儒雅青年,背着剑匣,领着个小姑娘,我猜应该和那日遇到的佛门法师相似,对方倒也面善。」 他对这些大宗弟子没什么概念,纵然步藏花与他说过一些中土,对他而言更像是另一个传说的世界。 要说不向往肯定不可能,但是毕竟相隔内外,总觉得似真非幻的。 尤其在夜深人静之时,他不由得开始怀疑真假。 到底哪一方是真的,哪一方是假的。 还是说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没人能为他说清楚。 「有心事?」 空灵沙哑的声音传来。 「有。」 寿何长叹了一声,眼中闪过迷惘,问道:「前两天,我听县尊说朝廷在应对变化,恐怕有天变的大事,我不懂,所以我问县尊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果天真的塌了,我们……以及万宁县所有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青白色的鬼手微微一顿。 何去何从? 涂山君也不清楚。 但这句话确实问到了点上。 如果阎天君脱困,神禁之地崩塌,这些凡人又该怎么办,是如曾经小洞天一样,由万法宗接手,进而稳定下来,继续曾经的日子,还是大部分转为修士,散入中土,或者干脆生活在元央域。 涂山君眺望远方的京城所在,眼中的异色闪过,京城皇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淡淡地说道:「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寿何诧异的看向对案的老神仙。 他以为老神仙会说让他听朝廷诸公和高座皇帝的。 在老神仙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种平静。 帝王将相和世俗百姓没有什么不同。 不如说,对凡人和修士一样的一视同仁。 「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你觉得自己是高还是矮?」涂山君看向低头沉吟的寿何。 「我不知道我是高是矮,我只是觉得,应该尽力。」 「如果尽力不行呢?」 「那就拼命!」 「拼命还不行呢?」 寿何笑了一声:「等盖棺定论吧。」 「至少,我应该可以单开族谱的第一页吧。」 「你不想认祖归宗吗。」 寿何沉默半响,方才缓缓说道:「我应该认哪个祖,又归哪个宗。」 …… 「臣,恭请圣安!」 一位略显黑瘦身着朝服的官员跪在了地上。 恭敬的行礼。 整套礼仪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不过明明他身上的官服可以让他不需要这么繁琐,青色的官袍足以证明此人在朝廷举足轻重的地位。 「朕安。」 珠帘大幕之后的龙椅上端坐的中年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爱卿平身。」 「谢陛下。」 「看座。」 小太监忙给这官员搬来座椅。 官员挨着小半屁股坐下。 他不清楚陛下召他进宫是什么意思,若是议事自有诸相前来,他这正三品的礼部侍郎,说是二把手,实际上距离真正的核心还差一层意思。 他也不敢询问,就这么惴惴不安中带着疑惑的等待着。 帘幕被大太监打开。 端坐龙椅的中年的真容展露。 官员赶忙低头。 龙椅上的中年正是当今皇帝元荣。 元荣龙凤之资。 一双锐眸好似龙兽竖眼,短须,看起来颇为年轻。 对于武人而言,凡是在修行上有所进境的,寿命都会延长,据说一流的气血武者能够活二百年而不亡。 元荣笑呵呵的问道:「听说寿爱卿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在万宁县任职。」 寿成心中陡然一惊。 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兄长,他是能撇清关系就撇清。 如果不是老头儿临走的时候非要见一面,估计根本不会派人去找。 好在对方在江湖上名声斐然,很快就找到了对方。 然后家里那位老爷子就安排了个万宁县的捕帅。 是个不大不小的官。 那人是个识时务的,自从那一次踏足寿府后再也没有来过。 对于这一点寿成还是很满意的。虽然此人是江湖草莽,但并不是个愣头青,更不是无赖青皮,非要死赖着他们。 得了应得就再也没有上门,还算有骨气。 「回陛下,正是。」 寿成不敢相瞒,拱手承认。 「国事,家事,天下事,朕不敢不知啊。」 元荣微笑又收起嘴角的弧度,平静地说道:「寿家的人都是忠臣呐,万宁县在他的治理下安宁稳定,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若不是朕实在繁忙,还真要见一见。」 寿成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那人做下什么惊动陛下的大案。 听说那人的实力不错,在江湖上都是顶尖,不过纵是那样的实力和朝廷也没法相比。 大内的高手随便走出一位都能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 既然不是错事,寿成心中有底,说话没有那么虚。 「为陛下尽忠是臣子本分。」 「听说我那弟弟在西山修了一座庙观。」 「确有此事。」 「庙观的庙祝和寿何私交不错。」 寿成眉头微皱。 他是不是想差了。 元荣没有理会寿成的深思和变化的面容,继续说道:「那位庙祝是外乡来的修士。」 「朕看老三有些天赋,想送老三去庙观学点本事。」 寿成目光一滞,他心中揣满了疑惑,既然是惠王修建的庙观,怎么陛下不走惠王那边的关系,反而是让自己出面呢? 而且外乡修士在百姓看来很是稀少,实际上宫内就有不少,各大王府也有很多修士。 这些小王爷想找人学习道法还不简单。 他不好过问。 其中的考量知道的越多越麻烦。 左右不过是塞个人进去而已。 「臣一定尽力。」 寿成再次行礼。 「朕就等爱卿的好消息。」 …… 送走寿成。 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孩儿从一旁走出,躬身道:「父皇,儿臣有太傅教授即可,那什么庙观修士定然不如太傅。」 元荣看着志气不小的孩子,笑着摇头道:「这一次你猜错了,父皇为你寻的这个师父非同寻常,身为庙观的庙祝,他是最有机会接触到庙观主人的。」 「你可知道那庙里供着的是谁吗?」 「儿臣不知。」 「庙里供奉着的是这一片神天。」 元荣没有再为自己的儿子解释什么。 老三是他精挑细选的,他自己也没把握能成,不过这个讯号只要传递过去就足够了。 …… 寿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宫门的。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去又稀里糊涂的回来。 坐着轿子返回府邸,寿成左思右想,他实在想不出陛下的目的。 「老爷。」 「这么晚陛下还请你入宫?」 「嗯。」 寿成坐下喝了一口茶水,看了看天色正是黄昏,也没法坐住的起身,将身上的朝服换成便装,说道:「给我准备一些礼品,我要去拜访一个人。」 「谁?」 「官大还是官小。」 寿成说道:「老爷子的儿子。」 「你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 「没错。」 「见他做甚,莫不是做了案子?」 「不是,妇道人家莫要掺和,这一次有大事相求。」寿成一听自己的夫人这么说当即明白家里人对那位大哥的态度,赶紧叮嘱了一句。 这回可是陛下相托,他要是办砸了,估计以后一辈子都得在这个位子上。 「莫要多问了,快些办吧。」 寿成的夫人看出问题的严重性,赶紧前去准备妥当。 寿成带上礼品登上马车。 …… 「大帅,门口有人求见。」 正收拾东西的寿何愣了一下,问道:「谁啊?」 小虎子微微摇头:「他那管事非说要见你。」 「我看那马车非富即贵,里面应当坐着位大人物。」 「大人物?」 寿何面露疑色,他好像不认识什么大人物,不过既然人家已经登门,他也不好拒绝,昂首道:「请他进来吧。」 放下手中的东西和已经背起的血神戟,寿何重新坐会帅位。 正翻阅着已经批改的案牍,正看到一位身形不矮的清瘦中年踏入门槛。 一看对方,寿何有几分恍惚,他像是见到一个人。 当下立刻知道对方身份。 于是起身道:「寿大人。」 来人正是寿成,寿成笑着说道:「你我同父异母,乃是兄弟,哪需要如此多礼。不然我还得拱手称一声大帅。」 「不敢当。」 寿何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淡淡地说道:「不知道是何事,需要大人亲自登门。」 晚点。 免费阅读. 第996章 问神 一听寿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寿成干笑了两声。 气氛着实有几分尴尬。 好在两家的关系并没有处僵,没有在那日闹的老死不相往来。 说来多半是他们不想来,人家也不想去。 两家都不愿意和对方有多少牵扯。 如果是曾经的话,寿成乐见。 然而现在陛下那头召见,他只能前来求人。 “兄长快人快语,小弟当然应该直言不讳。” “这不是朝廷前几日朝议,说是如此多的外乡神仙来到这里,恐怕天地有变,正在商量应对的策略。” 说起这个,原本还冷淡的寿何确实多处几分兴趣。 他是知道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当着大官。 具体多大他没打听,也懒得向人打听,免得惹人厌。 如果不是想给藏花一个安稳的家,他甚至都不会接下老爷子给他谋来的万宁捕帅。 估计其中也免不了这个弟弟的运作。 寿成组织了一番自己的措辞,这才揭开自己前来拜访的真正目的:“我寻思着总得有个后手防备,听说兄长认识神仙一样的修士,不知兄长可否为小弟引荐一二,让两个小孩拜师学些本事?” “两个?” 寿何随口一问。 “一个是犬子,也就是大哥你的侄儿,另一个是至交家的孩子。” 寿成隐瞒了那个孩子的真正身份。 他猜测陛下肯定是要他掩人耳目,不然不会不寻惠王而走他这一条线。 他觉得未来的帝位多半要落在这位小王爷的身上,不如提前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小王爷的伴读。 其次,如果能够从中学些本事也是好的。 寿何一听是这么回事儿,倒也没有大包大揽的打保票。 眯着眼睛说道:“寿大人当真消息灵通,我确实认识一些神仙一般的人物,不过也仅限于认识,能否在跟前说上话,我自己也不清楚。” 听到寿何的话,寿成笑了笑。 他这个大哥就是妄自菲薄。 陛下如此相托,多半是查到什么。 而且西山庙观虽是惠王的,实际上来说是那位神仙一样的人物的。 对方不仅容许寿何自由进出,还能携带家眷。 寿何在人家那里岂是寻常的身份? “这样吧,我回去问问老神仙,看看老神仙是什么意思,再给你答复可好?” “好。” 寿成大喜,赶忙点头。 能谈到这一步就差不多了。 他最怕的就是这位陌生的大哥不顾念旧情,一口回绝。 现在看来寿何还是重情重义的,或许也是不想欠他们的人情,毕竟寿何能坐到这个位子上,寿家确实出了力。 寿成确大喜激动,寿何则心头多出几分疑虑。 老神仙没有瞒着他,执掌尊魂幡就意味着死后魂灵归幡,从此不得轮回转世。 然而他本该死了的人被老神仙救下,早不问后世是个什么样。 人活这一辈子。 这辈子都活不明白就将愿望都寄托在下辈子,岂不是本末倒置。 因此,看似是幡主实际上他对尊魂幡并没有兵主对兵器的那种亲近感,反倒是老神仙在忙老神仙的事情,他也在忙自己的事情。 两人除了性命拴……。 不。 除了自己的性命栓在尊魂幡上之外并没有什么稀奇。 或许这就是这份疏离感的真正原因。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寿何看的很明白。 修为。 或者说,实力。 他太弱了,弱到根本无法催动尊魂幡的威能。 如果他足够强大,一幡在手,哪管他天变还是天倾,他愿意做那个高个的,顶住坠落的苍天。 可他不是。 实力上的不对等造成了现实身份的不对等。 纵然老神仙不会看低,也不会将他视作蝼蚁。 可是他心中是很急切的。 很多事他根本无法掺和其中,连知道都是一种灾难。 “仙法……” 寿何沉吟呢喃的抬起头。 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给他提供了参考。 兴许只要拜老神仙为师,就可以习得仙法。 他自问天资不差,若有神通法门,应该可以迅速进境。 …… 涂山君正犯愁这件事。 他已经阅百千部武学文章,各家的功夫烂熟于心,然而他以大圣道行,高屋建瓴,依然无法为武道开辟出第二步路。 听信阎天君说的‘不是武道’。 心中也认为这是仙道分之的血道。 可是他怎么看都不对劲儿。 如果这不是武道,那什么才是武道? 没有本源支撑武道根本就不存在。 就像是仙道,最开始要炼精化气。 何为精? 津也! 也就是舌头底下那小小的一点。 吞服炼化方可修出一丝法力,从此慢慢壮大。 人生有穷而津无穷,是修士真正的宝藏。 如果没有灵脉灵气做支撑,也能靠着一点保住身躯根本。 武呢? 他本来觉得气血不行。 后来他才想明白,气血才是最绝佳的本源。 骨髓生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气血武道确实是一门武道。 创出这门道法的人绝对是一位惊世大才。 只不过,武道确实也只能炼到第一步的顶峰。 涂山君猜测要么是创道的修士不再延伸,要么就是连创道的修士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让气血武道的武人啊踏入第二步。 让武人踏入第二步是很容易,只要将一身气血转化为法力,金丹凝聚进而成婴。 那就不是武道了。 让他书写个术法道典,涂山君手到擒来。 可是让他创新道则全无头绪。 这还不算是创,而是建立在有人打下的一层地基上。 想来他和这创出武道的修士差距太大。 无法在对方打出的地基上盖房子。 长叹一声。 起身在院落转悠起来,思索到底应该如何补全武道。 “补全?” 涂山君眼眸一亮。 是咧。 武道炼血炼体,刨除那些神异,最基本的还是打熬身躯,身躯若是不够强大自然无法供养气血涌动。 寻常百姓,肉体凡胎,想要强身则洗经伐髓,挖掘身体最深处的潜力。 圣人之道内蕴苍茫天地。 何不将自然身躯本来就看做是一个小天地,武道要做的就是挖掘这个小天地,壮大这个小天地,直到彻底显化。 这个天地需要一个神灵掌控,或者说,模仿古代的神灵,修士的法相,修出一个属于武者的‘神胎’。 涂山君又沉吟起来。 观点是对的,方向倒也不错,可以做经。 可是这般相似,岂不是仙道的另一个翻版。 当即摇头否定这套修行的路子。 此刻他也不得不佩服仙道的那些祖师们,简直把仙道完善的完美,只差一个‘真仙’。 “不成不成,还是没有脱离仙道。” 涂山君的呢喃让躺在藤椅上假寐的天君听了去。 当即拿走盖在脸上的芭蕉扇。 打着哈欠的说道:“世间大道殊途同归,走到这一步看的早就不是多么奇妙的术法和神通,而是对道的理解,不管是哪一种道,都是一样。” “天君的意思是,起始,过程……,不同,最终的道都是……” “不错。”阎天君翻了个身。 做为老资历的上古之神,什么奇怪的道没有见到。 “想要开创一道做祖师的人浩如烟海。 “浮浮沉沉许多年,唯有时间能够给出答案,到底哪一种道才是最接近道的道。” 鬼圣沉吟:“实践出真知。” 阎天君蓦然坐了起来。 鬼圣诧异的看过去。 只听天君说道:“有人在门口拜神。” …… 赶回庙观的寿何正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枯瘦女子跪在地上。 “你是何人?” 疑惑的寿何打量女子。 女子顺着干枯的发丝看向问话的大汉。 大汉穿着官服,背着一柄硕大的兵器,迎面就是一股子凶煞之气,让女子吓的结巴起来,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求神仙救救我的孩子,他病的要死了。” 寿何惊讶不已。 他们对鬼神之说听的多,神禁之地也有不少庙观,不过多是敛财之所,并没有神异。 对于武人而言,他们更信自己手中的兵器。 西山庙观看似是庙观,实则是一座庞大的园林。 寻常人根本不会将之看做是一个应该去拜神的地方,而是会觉得是哪个贵人,或者皇亲国戚修建出来游玩之所。 恰好又有惠王背书,本不该有人来的。 “谁跟你说此处有神?” 女子如实道:“是一位算命的道长。” 一听此言寿何当即骤紧眉头,摸了摸怀里的银袋子,一边取出一边说道:“你的孩子病了,应该先去医馆而不是追寻鬼神,你这样的做法岂不是耽误孩子治病吗。” 说着解开袋子,从里面取出十两银子。 “请她进来。” 飘渺的声音落入寿何耳朵。 寿何顿时分辨出是谁的声音。 “你有多少银子可以救人,既然此人诚心拜神,自该有古神解救。” 涂山君也是为寿何着想,来一个人就要送银子,那要是来一百个人,一千个人……那得多少银子才能了事。 既然对方找上门来,就让天君出手吧。 女子没有要银子,一个劲儿的说医馆治不好。 “走吧。” “天君允你入观拜见。” 寿何没做恶人,打开了庙观的大门领着女子踏入正殿。 第997章 震魂 “天君还需要世俗信仰?” 赤发鬼圣漫不经心的询问着。 “需要,也不需要。” 阎天君点头的同时又摇头。 鬼圣说道:“这一两人,或许……” 言外之意是哪怕是香火愿力也太过微弱。 朝廷严苛下行的禁神令,明令禁止淫祀邪祭,随着阎君庙观的建成,禁神令显然放宽,就像是有人故意开了一个口子似的。 这才会有人登上西山。 这么明显的试探,但凡肩膀上扛着的是个脑袋也不会看错。 阎天君倒像是丝毫不担心般说道:“一个不嫌少,两个不嫌多,积少成多总有几分勇力加身。” “何况,这女人的孩子是个学徒。” “学徒?” “张氏铁匠铺的学徒。” 闻听此言,鬼圣当即了然。 原来环环相扣。 鬼圣不禁莞尔一笑,崔见鹿确实有几分手段,不过也正巧借此顺水推舟,查明张鸦九的目的和图谋。 洞悉对方的计策,并且布下未局的涂山君倒是不反对见那女子。 笑着说道:“天君想要广收信徒应该告诉他们。” “我,正法阎天神君,上古大神,如今并未陨落,只要一点香火愿力,来日待我杀上九重天,再铸无上神庭,保管封你一个神界大将军。” 阎天君打蛇随上棍的说道:“不知道,道友愿不愿意做这神界大将军?” “我?” 赤发鬼圣干笑两声:“天君高看我了。” 少顷。 衣衫褴褛的女子来到正殿法堂。 三丈神像正襟危坐,仿佛真的是一位俯瞰天地的高穹上神。 赤发的鬼圣则也像是真正的庙祝般站在一旁。 女子噗通跪在地上,哀道:“请法师救救我的孩子。” “请善女子详细道来。” …… 女人的孩子名叫刘冠,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月前在铁匠铺招收学徒的时候被看中,本以为熬上几年能当个掌火的师傅,到时候家里的日子也就好过哩。 没想到前几日半夜回来,便就一病不起。 说不上是什么病症,就是醒不过来。 请郎中只说没有毛病。可是没有毛病怎么就是醒不过来。 听了女人的描述,涂山君估摸着应该是魂魄走丢了,不然不会这么严重。 涂山君也没问为什么药铺的老人没有出手。 大隐隐于市,既是药铺当医不死病,些许小事根本不可能惊动那位坐镇天地的老道君。 至于铁匠铺的张鸦九…… 或许他们都是一样的想法吧。 “天君已知善女子所求。” “然,神恩不能不求回报,世人若有三分虔诚,天君便可降下神通。” “何为三分虔诚?” “诚心一拜,即见分晓。” 女人跪在蒲团前恭敬的拜了下去,似乎胡乱的念诵着什么名号。 就在此时,一道灵符自上方飘落被身旁的赤发鬼圣接住。 鬼圣书写下一道简洁的篆文,这才交给面前的女子,叮嘱道:“返回家中,点燃灵符,连唤三声孩子的小名。” “孩子即可醒来。” 女人千恩万谢从口袋中取出两枚铜板,匆匆离去。 待到人去,赤发鬼圣轻声呢喃:“不像是崔见鹿的试探,我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应到任何的神通手段,倒是她的身上沾染着一股子兵凶之意,想来她那小孩应该是铸造兵器的时候被兵器震的魂魄不稳,这才离开身躯。” “张鸦九办的什么事情,连学徒都看顾不住?” 爽朗的笑声传来,上方神像汇聚出一道虚影,笑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张鸦九的手段。” 涂山君眯了眯眼睛,沙哑道:“莫非他想效仿魔道以人祭器?” 若是寻常闲事,鬼圣看不到也懒得管,若真是个魔头伪装,定斩不饶。 “谁知道呢?” “我觉得张大师不会这样做。”清爽的青年音响起。 两人循声望去正看到太境走来。 “师兄有何高见?” “张鸦九大师在中土颇有名望和威名,倒也算德高望重。” 涂山君一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太境拱手道:“不如师弟我暗中护送,看看那孩子到底是什么病症。” “这……” 涂山君眉头微皱,如果这是崔见鹿的一个试探,太境的出面反而会让对方生出疑心。 “师兄且放心,凭我的实力,同阶之中鲜有能奈何我的修士。” “也好。” “请师兄代为照顾小师妹。” “这个自然。”涂山君微微摆手。 他对太境的实力倒是放心,只要他不带着小孩儿乱跑该是没有问题。 …… 眼见众人谈完事,寿何走近拱手道:“老神仙,在下有一事……” 涂山君略感疑惑的看向寿何:“请说。” 寿何沉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思量半天才憨憨一笑。 说道:“早先在下不是说过当年我父进京赶考又成了家,我这同父异母的弟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朝廷有信天变,想要送两个孩子进庙观学习道法神通。” “你弟弟?” “没错。” 涂山君一口回绝道:“若真有天变的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出手护持他们一家子。” 寿何料到老神仙会拒绝。 不过据他所知,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个要面子的。 根本不可能单纯为这样的事情而来求他。 加上在来他这里之前,寿成曾进宫,该是面见过当今圣上。 那么所谓口中至交的孩子,到底是谁,心中总有数的。 没有过多犹豫的讲出心中所想。 涂山君顿时狐疑道:“你确定?” “不确定,大部分都是我的猜测而已。我还没有见过那孩子。” 涂山君倒是对寿何刮目相看。 此人不愧是能够在江湖上混到一流,还获得法兵进阶顶尖的武人。 当上万宁县的捕王后将县城打理的井井有条。 就凭这份缜密和冷静,以及对事情的洞悉程度,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是个强人。 也是个可造之才。 “我没寻他,他倒是先找上我。” 涂山君微微颔首。 神禁之地的朝廷背后是上清还是古仙楼他并不清楚,显然对方的目标要么是他,要么就是正法神君的神通传承。 不管对方的目的是哪一样,都足以说明不可小觑。 与其拒绝,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好洞察。 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先看看情况,叮嘱道:“你去探探他们的口风,看看那孩子是不是皇帝安插进来的。” “不过我早已经不收徒,就算他们能来庙观,也没什么本事和神通,到底能否有造化,还得看他们自己。” 如果这不是上清和古仙楼的试探,这俩孩子说不定还有其他出路。 闻听此言的寿何错愕中夹杂着几分失望。 涂山君还以为对方是顾念亲情。 “我去问问。” 寿何叹了一声。 他也想变得更加强大,可是他并没有机会。 想要旁敲侧击的问问老神仙的态度,得到的也是冷淡的回应,更是告诉他不再收徒,那么他想学神通术法的愿望估计再也无法达成。 还谈什么发挥出应有实力。 或者说,如果真的像朝廷想的那样天地有变,他和藏花又该何去何从。 藏花来历不凡,他是否还能跟上对方脚步。 寿何拖着落寞的背影返身回到小院。 …… 女人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万宁县。 迫不及待的踏上回家的巷子。 她家住在匣巷,颇为狭窄,也就只有两间不大不小的瓦房,不露风漏雨能够庇护。 男人很晚才回来,卖的柴火换了一贴药,正在炉子上煎着,热气将屋子蒸腾的朦胧,雾气中对岸有张床,正躺着个少年。 “神君显灵。” 女人双手合十,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那张灵符。 利用煎药的火将之点燃。 连唤三声少年小名。 呼! 灵符化作一团簇飞的虚影。 飞舞间, 冥冥中听到一声:“魂归来兮!” 不遥远。 火星飞溅。 打铁少年刘冠猛地回过神来,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手中的铁锤和面前高耸的火炉。 火炉像是一座高山。 山顶处有一株擎天古木。 古木的横枝传来一声嘶哑而恐怖的枭叫。 嘎! 啸叫化作音波。 “好胆?!” “是谁敢坏老夫的大事?” 正待有所动作的时候,少年刘冠的身影已经走出高山。 他的脚步很轻也很快,飞也似的在街上奔跑着。 少顷,他抵达了匣巷,一步步的走进来,父亲在炉火前为他煎药,母亲正点燃灵符为他驱赶着什么。 “娘!” 刘冠猛地坐起来。 …… 就在一家子喜极而泣的时候,太境站在院落上空的瓦房顶。 背着剑匣,双眸好似星空幻灭,无尽光河奔涌不休。 抱着臂膀,巍然不动。 背后剑匣传来嗡嗡声音。 匣中宝剑早已经狂歌,似要飞剑斩世。 “好重的兵戈火气!” 太境目光一沉。 师兄猜测张鸦九或许在用人祭器,他还为之辩解。 如果真的是这样,拼着六道黄泉不要,莫要怪他出手。 不过刹那。 一位消瘦身影已经出现在月空下。 月光映。 消瘦的有些尖嘴猴腮的面容被太境认出来。 “张大师?” 太境并不意外的微微拱手。 “是你?” 张鸦九骤紧眉头,冷笑一声道:“老夫不愿意卖六道黄泉,你就要坏老夫的大事吗?” “太乙升仙宗。” “不过如此。” 太境的面容陡然肃穆,双眼涌出无边的怒火。 背后剑匣传来阵阵龙吟。 冷声道:“我敬你是前辈,称你一声大师,不想你道貌岸然,以人祭器,莫说六道黄泉,你尽管坏了去,我太乙宗弟子不屑用邪魔歪道的烂东西。” 张鸦九勃然大怒,大叫不已。 “气煞我也!” “你这小辈,不是要见六道黄泉吗。” “我便给你个机会!” 第998章 劝架 太境食指中指并做剑指。 轻点身后。 剑匣骤然化作一柄古朴剑鞘。 剑鞘中根本没有剑。 作响的是一道白色凝练到实质的剑气。 剑气震霄汉。 化作一道横空的璀璨银河。 太境张口轻吐一道庚金气,气息化作六龙战车。 灵机高悬一座纯白大境,要将整个天地都翻过来似的。 此刻的太境仿佛驾战车驰骋于夜空的战神,左手捻救苦印,右手掐斩魔决,座下龙车与天空大境相融。 “十方剑!” 霎时。 斩魔手拔出背后震天的长剑。 太境大圣双眸已化作金白神光:“十方剑斩十方魔!” 太境大喝:“张鸦九,有胆就跟我离开神禁之地。” “有何不敢!” 太境一把拽住龙车缰绳,一拽之下,六龙战车迅速飞天,倒像是一位真正巡查人间的白衣神重登九重天。 另一边,张鸦九没有迟疑。 踏空飞行的时候一道恐怖的虚影呈幽色将他整个人都覆盖。 …… “嚯,打起来了?!”阎天君惊讶道。 这回都不用阎天君的水镜之术,涂山君在西山的庙观都能看到那恐怖的剑气和幽色的神光,赶忙说道:“快,天君快传音让太境回来。” 阎天君笑道:“你怕他打不过张鸦九?” 鬼圣显然是相信太境实力的,太境做为年轻一辈并且被师门委以重任带着小师妹出山寻宝,实力毋庸置疑。 “张鸦九有神兵在手,神兵能发挥出修士多么强大的力量天君又怎能不知,我怕太境吃亏。” …… “谁出手了?” “看这气息应该是太乙升仙宗的修士吧。” “我记得太乙宗来的是那位‘太境’。” “是他。” “谁能和他势均力敌,甚至还在气息上隐胜一筹?” “张鸦九。” …… “师兄,太乙宗的师兄怎么和张大师打起来来了?” 身旁师弟的询问让唐安皇也皱起眉头,摆手道:“听说太乙宗对张大师手中的六道黄泉势在必得,估计是得不到六道黄泉恼羞成怒。” “这事儿就不该派年轻人来,再是修道的人,凭张鸦九的臭脾气也得激怒。” …… “阿弥陀佛。” …… “……” …… 站在药铺门口的老道君注良久。 身旁的弟子压低声音道:“师父您老不去劝一下?” 道君拂袖道:“打吧,反正都是吃饱了撑的。” “关门。” …… “其中定有误会。” 涂山君仔细思索一番。 应该没有值得他们两人动手的事情啊。 天大的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现在两人都在气头上。” “我说话可不好用。”阎天君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说话的时候他还极眺远方,用手掌遮住上方道。 “啧啧,你再不喝止他们,再等二十息不到的时间他们就能离开神禁之地,到时候就能放开手脚了。” 神禁之地的诸多修士多是看戏,连灵机都不见发出,万宁县的老道君也没出面。 天君则表示无法相助,涂山君不禁长叹:“早知道不答应太境过去。” “寿何,情况危急,速来。” 返回小院正和夫人说着小话的寿何听到传音,立刻蹬上两只靴子,嘱咐了一声就赶紧来到正殿,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看……” 寿何循声望去。 好家伙。 远天仿佛两座天空对撞,形成末日景象。 惊道:“天变了?!” “不是。” “是有人在打架。” “那我们……?” 寿何茫然道。 “需要你执掌尊魂幡。” “使我的法身前去劝架。” 寿何一把攥住尊魂幡,翻涌的气血顿时让三尺魂幡互作丈许。 铁幡飘扬。 万千恶鬼绘制在这一面青黑色的天空上,好像随时都能从这面天空爬出来。 熟练的给自己嘴里送入两颗丹药。 含糊道:“他们要是不听劝……” 嗡。 磅礴雾气自青黑天空涌出。 悬于大殿,垂于地面。 一道黑红色的高大身影腾云而去。 看着腾云而去的鬼圣,寿何难以置信的看向阎天君道:“天君,老神仙追的上吗?” 阎天君神秘一笑道:“好风凭借力。” “六甲神风。” “去!” 涂山君对自身的遁术很是自信。 他的遁术杂糅万千术法,形成独有的遁光。 在同阶之中当然算迅速,甚至胜过单纯的雷遁和风遁,然而在神禁之地以及那两人早早出手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拉近距离。 到底能否在十息追上去,他自己也不知道。 谁料到,正当他心中急切的时候,突然感觉身躯一轻。 他像是一下子融入这边天地,能够肆意的穿梭。 果不其然,不过两息不到的功夫他已经靠近两人。 一人是太乙真传,十方剑斩十方魔。 六合神龙战车映衬的如同剑圣。 另一方乃是铸兵的大师,身负神兵六道黄泉,幽色光芒仿佛有无穷的神力加持,使得张大师灵机和气息还在节节攀升。 这两人都是人中龙凤,又是全力出手,谁也不肯让谁,哪怕涂山君的到来让两人一惊,也丝毫没有要退步的意思。 “住手!” 赤发鬼圣大喝。 太境一看来人却没有直呼。 张鸦九本就在盛怒之中,哪里听劝,大骂道:“何方宵小,速速退下,否则一剑便结果了尔性命!” 张鸦九的态度也彻底让太境再没有谈下去的心思。 握住十方剑的太境速起剑决。 “金章斩魔!” “好!” “黄泉倒逆!” 两人还没有脱离神禁之地。 如果是在外界,恐怕早已撕开空间斩破域垒,像星罗海那么大的被域垒笼罩的地方更是会被瞬间斩成两半。 好在这里是神禁之地,神通效果压制到极限,可是纵然如此,依然称得上恐怖。 涂山君眼中没有恼怒。 连寿何都知道劝不住他们。 他上来就没抱着简单的口舌就让两人罢手。 风劲。 两人造成的罡风似乎要将空间撕碎。 十方剑出。 黄泉神光自九幽而来。 “果不听劝!” 涂山君擎起拳架。 磨练到极致的拳意汇成阴阳磨盘。 立时。 风停云止。 嗡! 好似九天魔神般碾碎了面前的一切,莫说是黄泉的神光还是斩魔的白金,全都在这一拳下化作坠落的流星。 伴随着咻咻声,静止的空间有了流动。 风再一次活过来,青天云气也缓缓的飘动着。 太境惊讶的注视着被镇压的十方剑光,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看向出拳的人。 赤发。 顶角。 一袭黑红法袍。 脚踩铁靴。 哦。 对。 是宗门遗落在外的师兄弟。 还是一位大圣。 他觉得宗门的长老要是知道这件事估计做梦都会笑。 可是现在他一点都笑不出来。 莫说太境笑不出,张鸦九目瞪口呆的盯着正慢慢收起拳架的人,他怎么不知道神禁之地来了这么厉害的人。 恐怕此人的实力已经是圣王,能在中土被评为圣王。 或者干脆是一位能够凝聚出虚幻道花的道君。 “两位现在能冷静了吗?” 空灵而沙哑的声音传来。 太境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 张鸦九则沉吟道:“这件事纵是打官司,也是我占理,就算道友以力压人也改变不了什么。” 太境大怒:“胡说,我分明看到你追寻那少年的魂魄而来。” 张鸦九淡淡地说道:“无可奉告!” 太境一把按住宝剑光芒。 赤发的鬼圣听出的太境的意思,问道:“张大师总得为我们解惑。”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不如张大师随我一同前往西山庙观。” 张鸦九恍然,说道:“你是……你是那个……” 他以为涂山君就是那个闹得沸沸扬扬,说是天君传承有力继承者的修士。 此前他只觉得此人或许有过人之处。 现在他彻底对天君的眼光没有任何质疑。 “也好!” “请。” “请!” 涂山君微微颔首。 想要得到六道黄泉还得从张大师入手。 总不能非得给对方打上邪魔歪道然后杀人夺宝。 这事儿旁人干的,太乙宗的弟子做不得。 有什么事情还是得坐下来商量,免得其中有误会。 太境倒是没说什么。 他本来都没有打算动手,是张鸦九怒气冲冲的找过来,又辱骂宗门,这才激怒了他,不然凭他带着小孩儿,加上人又比较和气,轻易不会与人出手。 那时候是不得不出手。 …… “那是谁?!” 唐安皇心中怀疑,他怎么越看越觉得那像一个人。 “阿弥陀佛,应该就是那日在庙观见到的那位平平无奇的修士了。” 玄难走来适时的开口,他眼中同样精彩闪过,当日以为对方肉眼凡胎,现在看来多是讽刺,确实是自己太过傲慢,原来那人真有本事。 “玄难,你们查不出他是谁吗?” “想来唐道友也没有查出。” 唐安皇面色阴沉。 “我可以去问问太境师弟,听说他入住西山,或许知道点什么。” …… 技惊四座的涂山君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出手,让神禁之地的各大小修士都将目光挪到他身上。 想来他心中是有数的。 其中古仙楼的崔见鹿也见证了这一场,他微微眯着眼睛,沉吟道:“果然不愧是被元圣灵魔选中的修士,果然强大。” “这样说来,他根本不该岌岌无名,或许我的方向是错的,他在中土无名,不代表在其他天下也无名。” …… 甫一返回庙观。 张鸦九步入挣点打量四周。 “请。” 涂山君先将寿何安顿下来,这才返回桌案。 寿何知道现在是大事,没有开口询问有关神通术法的事情。 就算被拒绝,他也总得问问。 他实在对神仙法术向往已久。 “大师如不嫌弃,我做个和事佬。” 涂山君请张鸦九和太境落座。 喝了一口灵茶的张鸦九缓缓开口道:“我本有意考验学徒。” “倒也不是我考验,我也不曾想到他的天赋足以引动神兵,这才有了魂魄被引走的事情。不想等我寻来,正看到太境就在那户人家上空。” “我自大怒!” “这事赖不得我。” 太境不咸不淡地说道:“为人师,难道不知他家里的情况,早解释两句也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张鸦九现在左右看太境不顺眼,呛话道:“我之秘辛哪里能随意对人言!” “倒是你,何故多管闲事?” 张鸦九瞪了一眼太境。 涂山君为太境辩解,笑道:“是那妇人求到庙观。” 张鸦九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的他。 大喊道: “好呀!” “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 第999章 帝术 张鸦九豁然起身。 若非太境和眼前的鬼圣是一伙儿,怎可能在妇人求到庙观的时候出面的是太境。 哪怕不是一伙儿也该是达成某种协议。 「大师稍安勿躁。」鬼圣微微摆手。 太境则安然笑道:「张大师不是说过只要得到传承,大师就会将六道黄泉拱手想让吗。」 太境倒是没有借着涂山君的身份而敲诈,只不过他胸中的火气还未消失,寻得机会自然会用话语揶揄张鸦九。 起身的张鸦九骇然。 心中不由打鼓。 他确实开口说过。 可是这传承摆在这里如此多年都没有人能得到。 神君更是曾亲口说过不传。 「哼。」 张鸦九冷笑道:「请人算什么本事。」 目光打量了鬼圣许久,这才重新坐下。 淡淡地说道:「道友当这个和事佬无可厚非,毕竟是误会一场,是我关心则乱,加之没有与那学徒的爹娘明言。」 「不过,这都是考验的一部分,道友所为事出有因,却也实打实的让我机缘有失。」 「坏机缘的不是我们。」 「那是谁?」 「是一个算命的,指引女人寻到庙观。」 「算命的?」张鸦九沉吟思量。 如果是这样,背后该是有其他的推手。 他并想追究到底是谁,左右不过是一次本来就不抱什么期望的锻兵,类似学徒刘冠那样被吸引的不知几多,可是都不曾实现自己的愿望。 「我不管什么算命不算命。」 「今日就把话说开,六道黄泉……」 张鸦九摆手就要彻底回绝了太境。 赤发鬼圣打断张鸦九的话,说道:「大师不必说的如此绝决。」 「哦?」 张鸦九眼睛眯了眯看向开口的赤发鬼圣,似乎没想到鬼圣会阻拦。他又看了看太境,太境的脸上闪过异色,似乎也没有想到鬼圣会这么说。 太境没有说话,他不清楚这位流落在外的师兄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且,哪怕真的拿出铸剑决和祖兵锻造术,也不见得能换取神兵六道黄泉。 想到这里,太境难免诧异。 难道鬼圣真的取得天君传承? 可是张鸦九肯定不会承认外人帮忙。 他又不能明言涂山君是太乙升仙宗弟子。 但凡不傻都看得出鬼圣还有要事,他不能因为六道黄泉而泄露鬼圣的跟脚和来历。 因此,就算是能谈多半也是继续扯皮罢了。 倒不是太境瞧不起涂山君。 而是涂山君失落在外,能拥有着一身的本事肯定耗费不菲资源,估计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贵重的天材地宝。 也许被鬼圣视若珍宝的东西,对于张鸦九根本没有吸引力。 拿出来当作筹码反而容易失了脸面。 于是太境想要开口阻止。 却被涂山君接了下的话打断,道:「太乙宗诚心实意,愿意用铸剑决和古帝锻兵术换取六道黄泉。」 张鸦九正要回绝,神色却是愕然。 有些难以置信的追问道:「什么兵术?」 他死死的盯着鬼圣,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涂山君一字一顿道:「古帝锻兵术。」 殿内一时寂静。 落针可闻。 良久。 张鸦九方才长吐一口浊气,问道:「 哪一位古帝?」 涂山君淡然笑道:「蚩帝。」 「不可能,蚩帝兵决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从未听说有哪一位掌握。」张鸦九端起灵茶,他一边说着不可能却一点都呢没有再离开的意思,轻啜一口,平复着胸中波澜的心情说道:「道友莫不是想要诓我神兵。」 涂山君明白张鸦九所言非虚。 世人都未曾见过蚩帝的锻兵术,那是因为锻兵术是一团气。 经过多年的参悟,抄录出一篇铸兵术。 他正是要用这门铸兵术和铸剑决换取神兵。 神兵虽利却不及帝气。 以古帝兵决的价值,连极为厉害的祖兵都能换得。 涂山君严肃道:「旁人没有掌握,我却参悟出。」 「用古帝锻兵术和铸剑决,换你的六道黄泉,你换不换?」 张鸦九心中天人交战,他确实想一口答应,可是却又怕是一场虚梦,咬牙道:「如果是真的,我自然愿意,我得先看看铸兵术,不能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可以。」 涂山君微微颔首。 对方的要求很合理。 「不可!」 太境忙阻拦道:「不能换。」 张鸦九还以为是太境着急六道黄泉的归属,淡淡地说道:「买卖不成仁义在,道友还是莫要阻拦的好。」 太境却根本不是这样的心理,他知道凡是大传承必然有着极高的限制,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可是这一句话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他对六道黄泉势在必得,又怎能让涂山君付出代价呢。 涂山君抬手说道:「不必多言,听我的。」 「得找个中人。」张鸦九摩拳擦掌。 「不如就让我做这个中人。」 一道声音响彻,身着常服的阎天君从神像中走下来,笑呵呵的说道:「估计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这个中人了。」 张鸦九神色凛然的拱手道:「天君能做这个中人实在是我非常愿意见到的事情。」 「拿出来看看吧?」阎天君看向鬼圣。 鬼圣张口吐出一张皮卷。 青黑色的底子看不出是什么,很规整,应该是被利器切下又以秘术熬制而成。 氤氲着黑红流光,至少也得是第三步高阶的物件。 獠牙擦过手指,立时撕开个口子。 下指书写十一言。 这可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与此同时,张鸦九带着怀疑的目光袭来。 他对鬼圣如此信誓旦旦的话产生怀疑,如果真的是古帝铸兵术,原来记载古帝铸兵术的物件和后来书写下来的帝术,可是两种天差地别的东西。 倒也不是说帝术不够厉害,而是蕴藏着古帝余韵的东西能够让人更直观的感悟出东西。 如果是后来书写的话,效果定然大打折扣。 阎天君带着好奇的探过头来,蛮震惊的点头道:「是真东西。」 眼中惊讶闪过,他对涂山君的来历更加好奇,怎么这器灵的身上还有上古大帝的帝术。 推算来看,尊魂幡应该并不是上古就存在的才对。 「可否容我一观?」 「请。」 张鸦九取来皮卷看去,立刻被吸引。 明明只有十一言,他却像是看到星河扩张,一位古之大帝举起手中的铸兵锤。 以他的见识,在看到这张皮卷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是真东西。 如果是一整篇的帝术足以换取神兵。 可是,偏偏是真东西才让张鸦九更 难判断,连一张写出的帝术都能用具备如此神韵,如果是原来篆刻帝术的宝物该是多么的恐怖。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皮卷,沉声说道:「是真的,可以换取,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观看记载了帝术的宝物。」 太境立刻说道:「绝无这个可能!」 张鸦九瞥了一眼太境,回转目光看向鬼圣说道:「我知道记载帝术的宝物定然非同凡响,我不奢求用一件神兵就能换取,只借阅三日,使用原来的宝物记录下帝术后,我可以将六道黄泉拱手奉上。」 太境当然不愿意上蹿下跳。 但是事关古帝术。 这还是涂山君的自个儿的东西和宗门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他今日承情,来日如何还。 回去宗门又该怎么和长老们说? 涂山君沉默半晌点头道:「可以。」 「取出六道黄泉,你即可看到记载古帝术的宝物。」 张鸦九倒也很是坦然,翻掌从自己的法相大界取出六道黄泉。 六道黄泉整体为剑形,然而仔细看去才发现剑锋是一层幽幽玄光,看起来倒真的像是黄泉水影。 两侧护住的短锋黄泉一长一短,剑颚与锋连接出有六轮法相,分属六道。 长长的剑柄尽头则是一只闭目闭口的肃穆骷髅。 「持此剑者身有六道加持。」 「可照见前世今生。」 「可惜……我的炼器术未能完全发挥出六道黄泉的威能。」张鸦九看着摆放下来的六道黄泉眼中闪过不舍。 这柄剑是他铸造出的最奇特的神兵,说是老天爷借用他的手掌来完成也不为过。 其中神通非寻常神兵能比。 「大师如此信人,我也不会藏着掖着。」 涂山君张口吐出一只黑色的小鼎。 手掌一摊。 黑鼎滴溜溜的转动。 「鼎?」 「看似是鼎,实则它是古帝兵气。」 「最为表象的就是持有帝气的修士可以充分发挥出神兵威力。」 回忆起帝气来历,涂山君声音微顿。 他当年就吃了帝气的亏。 如果不是老天王强弩之末,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老天王确实气度非凡,哪怕战死在神药面前也没有一并带走帝气,让蚩帝兵决从此失传。 尽管两人曾是对手,涂山君对其也很是敬重。 看着面前的黑色小鼎,涂山君笑着说道:「就劳烦道友在庙观住些时日。」 「帝气事关重大,我不可能让道友带走。」 「不管道友是否能参悟出什么,三日之后我也会收走帝气。」 「当然,古帝兵决我依旧会给道友抄录好。」 张鸦九听得仔细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兵决帝气,声音中多了几分颤抖:「竟真的是……蚩帝兵决!」 晚点。 免费阅读. 第1000章 大巫 嘶。」 寿何疼的呲牙咧嘴。 「相公这身伤还是先养个十天半月。」步藏花眼中满是心疼,小心翼翼的上药,就连声音中都多了几分埋怨的说道。 「老神仙难道就不知道你身上没一块好地方,正需要气血将养,怎还……」 寿何摇头道:「老神仙也没办法。」 「何况咱的命都是老神仙救的。」 「再是救命之恩也不能这般抽空气血啊,就这么个情况,有几条命够用?」步藏花长叹一口气,她就知道自己说不得,一说就被寿何顶回来,让他去谈谈也不谈,像是个闷葫芦一样就知道听命行事。 大人物之间的事情岂是他们能掺和的。 要是还是这样,早晚有一天会因为拼命而拼掉自己的性命。 「娘子也说神禁之地对修为压制的厉害,我一身本事还算凑合,要是换了修行,一时不能适应才会坏了老神仙的大事啊。」 寿何慢慢的包扎手臂的伤口,笑道:「气血调动也有丹药辅佐,左右不算厉害。」 「不碍事的。」 说话的时候拍了拍步藏花的手背,示意安心。 「可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步藏花眼眶中的泪水打转:「不成让老神仙解了你身上的神通吧,再换个强人。」 「哪有什么强人。」 寿何将步藏花拥入怀中,注视着眼前的烛火,微笑道:「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就那么些。」 烛火映照在他的眼中,悠悠火光闪烁:「不想在天变的时候稀里糊涂的死了,就得寻个活下来的路子。」 「相公的意思是?」 「我想学道。 「奈何老神仙不再收徒。」 「你问老神仙了?」 「试探过,没问。」 「你得问问。」 步藏花赶忙拭去风情严肃道:「据我所知,器灵宝物也得修士具备相应的实力才能发挥,譬如那神兵器灵,若无道君老祖的实力根本无法发挥出其真正的实力,老神仙一定不会打压你的实力进境。」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一定会教你。」 「成,吃了饭我就去。」 饭后。 黄昏未至。 黝黑无奇的男人走近后院,后院很是典雅,像是一方坠落在人间的仙境。 寻常的时候绝没有人能踏足。 唯二能来这里的就有男子一个。 来人正是现执掌尊魂幡的一流武人,万宁县的捕王,寿何。 一丈六的古桃树早已郁郁葱葱。 树下青台盘坐一个男子。 男子盘膝而坐,横在双腿上的是一柄样貌奇怪的剑,那柄剑通体幽色,夹杂着绿色的玄光流转,光芒犹如波纹彻底隐去身形。 闭目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生死幻灭湮变的眼眸,仿佛诸***转。 男子抚摸横在膝上的神兵,吟诵道:「六道黄泉,蕴藏一丝上古六道余韵,确实是最适合小师妹仙体的神兵,更难得是,有此神兵与仙体掌宗,当可借此彻底施行太乙升仙宗的妙法,从而拥有跻身顶尖大宗的机缘。」 攥住神兵的男子从那块青石板上缓缓起身。 咻。 剑如黑角,斜指青天。 「十方诸天尊,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气聚功德,同声救罪魂。」 唰。 挥剑折身而来,一套剑舞行 云流水。 神药蟠桃都仿佛成为男子的背景。 收回神兵的涂山君将目光挪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寿何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 寿何惊讶的有些不知所措,然而他还是没有忘记正事的开口道:「我,老神仙……,我,想学道。」 出口的那一刻,寿何像是彻底放下心中的负担道:「我想变得更强,我想走出这里,我至少得保我娘子安然。」 「我能拜您为师吗?」 持剑的涂山君站在蟠桃树下,眼中并没有异动的拒绝道:「我不再收徒。」 寿何眼中涌现无边失落。 他早该知道。 神仙一般的人物纵然跌落凡尘被他这个凡夫俗子捡到,难道就赖上人家非要拜个师父才肯罢休吗? 在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之后,寿何顿觉心酸。 他就算在江湖上拥有赫赫威名,在真正的神仙看来也不过如此。 可是他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他想让老神仙高看他一眼,就那么一眼就行,他也想让那些将他们视作蝼蚁的修士看看。 人不能总因为他人的目光而活着。 如果没有一身本事,没有遇到教他本事的人他或许早早的饿死了。 在快饿死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去。 应该会吧。 在快死的时候,人会想活下来。 现在他分明不是那个时候,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渴求本事?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活着不好吗? 上有老神仙庇护,下有一众兄弟追随,做堂为官,居家有妻。 或许距离人生圆满就差个孩子。 说起孩子,他又想起小时候和自己一起讨饭的孩子。 那个孩子聪明的厉害,后来被人看中,说是领养了去。 后来他拥有本事后就去寻找。 江湖上找不到,他就来庙堂找。翻阅卷宗总是能看到小孩子的失踪,他渐渐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应该是被外乡人领走。 他很想问为什么。 很想近乎力竭的嘶吼问出这句话。 终究没有问。 寿何只觉得一股淡淡的恐惧萦绕在心头,看着妻子几乎不会变的面容,以及自己悄无声息却有变化的身躯,他实在应该感觉到恐惧。 那是一种明知道明知道没有结果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茫然。 「因为我对你的期待不止于此。」 声音沙哑而空灵。 仿佛魔王低吟,深渊魔神慈蔼的呢喃。 失落的寿何猛地抬头望去。 「学仙道,你可以将一身气血化作金丹巅峰。」 「在神禁之地,转化了一身气血反而会极大的削弱你的实力,这是其一。」 「其二,仙路艰难,纵然堕入魔道获得力量也着实慢了许多,不足以支撑你应对危机。」涂山君背过手去:「魔道获力很快,但我痛恨魔道,对于魔修我见一个杀一个,哪怕我的亲传弟子也一样不饶。」 听到老神仙话语中的肃杀,寿何凛然。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杀气腾腾的涂山君。 「那我应该走……」 「武道。」 「武道?!」寿何惊呼,紧接着忙压低自己的声音说道:「您老不是说武道没有前路了。」 不仅是涂山君说的,寿何自己也能感觉到前面没有路。 任他再怎么炼,气血增长的犹如攀爬大山的蜗牛。 山还在 那里,蜗牛爬一辈子也过不去。 而且谁知道山的后面到底是海还是更多的山。 「武道,现在应该算有了前路"。」涂山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结合上辈子的神话故事,以及现在的武道终于开创出前路,尽管还没有脱离出一些框架,却已经找到让武人继续前行的法子。 「我有八字真言。」 「老神仙请讲。」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何为适者?」 「适者,契合天地也。」涂山君继续说道:「看似修士还保持着人的外貌,其实修士和普通百姓根本就是两个物种。武人本来应该也是,只是现在还没有彻底的剥离开,世俗百姓也会慢慢的适应天地。」 「可是他们太慢了。」 寿何问道:「如何加快?」 「补。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想要成道就一定要越来越接近天。」涂山君为寿何讲解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灵魔不死术后的身躯。 那副身躯看似是妖魔身躯却具备着恐怖的力量。 为什么呢? 因为那副妖魔身躯已经走在趋向于完美的路上了。 如果这世间有个仙,那应该也是足够完美的。 想要完美就要将原来不完美的"水桶",补充替换成能够盛放更多能量的容器。 「为了完成这一步我有三门神通。」 「拓灵,纳灵,融灵。」 曾经涂山君魇纹附灵术使得受术者获得魇灵神通。 那终究需要一个媒介进行施展,时间久了还会让受术者受到魇灵的影响。 如果没有涂山君的干涉,鞅伍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身上的肉皮影响,变成那条孽龙。 这一次,涂山君彻底杜绝这样的情况,创出三门神通。 这个"灵"并不是灵魂,更像是"形"。 或者说是对方强于施术者的部分。 其中最核心的神通被涂山君命名为"神胎",三魂七魄凝为神胎,操控万形。 在融灵的过程中,就是凝聚神胎的过程。 有了神胎,最后到底是人还是神,涂山君也不知道。 涂山君沉吟良久才说道:「我才疏学浅,只能做到这一步。」 鬼圣终究不是学究天人的各道祖师,能做到的事情不过是让武道迈出一步,这一步对不对他也不太清楚,但至少不会再困于第一步。 「说是武道。」 「更应该称为"巫道"吧。」 那些炼到最后的武人肯定没有一个还保持人样。 身躯几丈可能都是其中比较顺眼的。 「这半部大巫经。」 涂山君递出手中的皮卷说道:「学不学,你自己仔细想想吧。」 接过巫经的寿何站在原地。 涂山君没有打扰的越过了寿何,向着后堂走去。 他已经观过六道黄泉,内里并没有张鸦九的后手神通。 通过六道黄泉他猜出一些宗门的布局,他也没有必要戳穿。 能成最好。 不能成,神剑和仙体对于宗门也是极为重要的。 是时候将六道黄泉送给绿裙小师妹。 然后劝师兄太境带着小师妹离开。 了却这么一桩大事的涂山君脚步轻快。 走出院落的时候,回首看向那株栽种下的神药古木。 高大男子呢喃:「我的桃子要熟了。」 免费阅读. 第1001章 去吧 鬼圣离去。 寿何捧着手中不知名的皮卷。 皮卷青白一篇,篆刻的文字呈现黑红。 “大巫经。” 寿何看着经书上的文字。蓦然发现这些文字在舞动。 那一个个字不再是字,而是一个武道真人在推演功法,运转气诀,三门基础神通‘拓灵、纳灵、融灵’更是演绎的惟妙惟肖。 是追寻仙路踏上与世间修士一样的道路,还是接续武道前路…… 黝黑无奇的脸上浮现笑容。 他心中早有打算。 人应该扬长避短而非迎难而上。 散尽一身玄功也不过是换个金丹修为,或许未来有机会称为元婴真君甚至更加强大的修士,这些都需要走出神禁之地。 偏偏走出的那一刻他就孱弱到不能自己。 朝廷背后定然有人,至少他们在如此平静的时候能够知道天地将变,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寿何则隐约知道一点。 他是从涂山君淡然神情中捕捉到的。 涂山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在谈及天变的时候平静的过分,就好像他完全知道未来将会发生什么。 朝廷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或许未来变局比朝廷担忧的还要恐怖。 就像娘子说的,这是大人物之间的事情,他不该掺和。 寿何攥紧手中皮卷。 他改变不了什么。 只能改变自己。 尽可能多的变强。 …… 赤发鬼圣缓步落入小院。 院内。 一袭白袍的太境正陪着小师妹摆弄着棋盘。 注意到来人的太境起身笑着拱手说道:“师兄怎么来了。” 绿裙小姑娘也赶紧行礼:“师兄好。” 尽管已经熟络,她依旧好奇的目光,像是第一次见到赤发鬼圣一样。 身躯流转的黄泉气让她的眼眸明亮,也让她对这位失落在外的师兄有些畏惧,难免显得生疏。 看起来只是寻常同门的模样。 这倒是人之常情。 “奉茶……上酒。” 太境刚吩咐上茶又觉得喝茶不甚痛快,于是改口。 涂山君摇头道:“茶吧。” “喝酒误事。” “上茶。”太境微微颔首。 落座的涂山君翻手取出一只玉盒横在桌案上。 太境目光挪去,他没有动用法眼也知道这玉盒中盛放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 在打开的时候就显露出那柄奇特的神兵。 同样捧着茶杯的绿裙小姑娘圆鼓鼓的双眼瞪大,惊喜道:“六道黄泉!” 涂山君不由看向太境。 太境微微一笑,他确实没有和小师妹说六道黄泉已经到手的事情。 他知道涂山君会把剑送来,所以也想给小师妹一个惊喜,同时也是给涂山君一个惊喜。 这毕竟是涂山君用古帝术换取的,不是他的功劳。 现在鬼圣才终于知道太境确实是一位君子。 怪不得宗门长老会让太境带着绿裙小师妹赶到神禁之地。 “正是。” “师兄你看,是六道黄泉。”绿裙的小师妹拉住太境的衣角。 太境点头说道:“是它。” 同时他的神情严肃,沉声说道:“师兄……” 涂山君抬手制止,略显苍白的嘴角勾起弧度,淡淡地说道:“我这做师兄的,没什么本事,这么多年也没积攒下有用的物件,权当以这柄神兵当作是我的见面礼吧。” 说话的时候,将面前的玉盒往前一推。 “这太贵重了!”太境摇头。 哪有人出手就是一件神兵。 尤其这件神兵来历非凡,更是契合小师妹的体质。 有了这把剑,也可为宗门争一道机缘。 涂山君倒是丝毫没有这么觉得,看了一眼神兵六道黄泉,又看向绿裙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眼中满是渴望,不过却紧咬嘴唇,一点都没有主动开口意思。 她当然明白神兵珍贵。 无亲无故怎么好接受人家的礼物。 太境接着说道:“我回去没法向宗门交代。” “神兵不是白送,我有三个条件。” “师兄请说?” 太境大喜。 莫说三个条件,就是三十个条件也根本比不上神兵,只要不是他做不到的事他一定尽力。 “其一,你不知道我。” 第一个条件就让太境愕然。 他还以为会是让宗门给这位流落的师兄正名,再不济也得列入门墙,能够以太乙升仙宗修士的身份行走世间。 没想到却是让他不知道。 “这……” “守住这个秘密,我们还可做同门,守不住秘密,来日难免兵戈相向。”涂山君揣着袖袍平静的说着。 他说的轻松,眼中也不见什么凝重的神色。 想要成仙就得让天地烙印下属于自己的不朽。 势必要和天下修士做过一场。 当年万法宗怎么崛起,他仿照之即可。 “我不明白。” 太境直言相告,劝道:“有宗门后盾……” “第二,我想知道当年宗门大变的事宜。” 说到这里的太境当即住嘴。 他听出了涂山君的言外之意。 强如太乙升仙宗都会遭逢如此变故,险些宗门陨落,现在好不容易才重新拾到起来,如果再来一次,或许真的有灭宗的风险。 可是,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太境以怀疑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赤发鬼圣,似乎想要看穿对方。 他承认自己对这位师兄很敬重,也知道对方的实力非凡,估计是榜上有名的圣主级强者。 纵然是这样也不过第三步。 不入第四步连称为棋手的资格都没有。 这七尺身躯难道就真的蕴藏着这般能量? 还是说他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太境摇头。 他已经尽可能的高估涂山君,依然想不到到底是什么。 “宗门之变我知道的不多……”太境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讲了一遍,其中内容和太乙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太境知道的更加详细,以及后续宗门的重建和寻回遗落在外的弟子……等等。 涂山君毫不意外。 “第三呢?” “三。” “去吧。” “去? “去哪儿?”太境顿感疑惑。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前两个都不是涂山君的最主要的目的,他并不指望太境知道太多内幕,纵然知道也无用,在涂山君听来就跟故事一般。 他顶多分清楚哪一派是哪一派,以及他们的目的和利益。 但是这些都会改变。 最重要的还是达成目的将这两人送出神禁之地。 “师兄为何如此急切的让我们走?” 太境彻底看出鬼圣目的。 原来鬼圣用古帝术换神兵就是让他们快些达成所愿,然后速速离去。 涂山君没有答话。 看到涂山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太境心中咯噔一下,他发觉自己不能再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要是还不懂就是在装疯卖傻了,他也不再犹豫的拱手道:“请师兄放心,我和小师妹不久就会离开。” “即刻!” “即刻?” 在涂山君坚决的目光,太境骤紧眉头,他心中闪过骇然,压低自己的声音:“师兄莫不是要帮助那位神君?” “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你该过问。” “速速离去。” 太境豁然起身,面色阴沉道:“还请师兄三思。一旦颠覆神禁之地,使得神君脱困,贻害无穷!” 涂山君正襟危坐:“神血终有尽时。” “那日天变和此时天变有何不同?” 太境不让道:“那是自然之变,现在是人祸。” “神血耗尽也足以让神君再无战力,若是现在出手,神躯未死的他便可脱困。” “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师兄你堕入魔道。” 涂山君笑了一声。 这世间的神仙正魔果然是顺应天地而变的。 若是寻常,涂山君断不会解释:“我所做所为,到底能不能让神君脱困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想种活一棵桃树。” “种树?” 本已按剑的太境讶然。 “是的,利用神血种活一株神药。” “神药成熟定会引动变故。” “介时免不了一场大战。” 绿裙的小师妹天真的问道:“师兄,什么是神药?” 太境没解释。 现在他有些信涂山君的话,神药确实是无上机缘。 若有一颗成熟神药,足以让道君活出二世。这里有一株神药,恐怕会引来那些前路无望的道君。 这一刻,太境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心中懊悔。 还不如不追问。 “神药多久成熟?” “约莫再有三年五载就差不多了。” 太境没再继续问,而是正色道:“我带小师妹回师门搬救兵。” “好!” 涂山君痛快答应。 他现在不管用什么借口,能把太境和小师妹送走就好。 “事不宜迟。” 太境一把抓起玉盒将之藏入法相大界。 少顷。 收拾好东西的太境领着绿裙小姑娘站在了庙观的门口。 出门相送的涂山君微微拱手。 “师兄且等我带救兵来!” “好。” 涂山君依旧一口答应。 “我们走了。” 绿裙的小师妹并不清楚到底为什么,还是行礼道:“谢谢师兄,师兄再见!” “再见。”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涂山君长出一口浊气。 畅快的笑了起来。 “你骗了他们?” 涂山君蓦然回首看向一旁的阎天君,笑着说道:“我骗什么?” “你说三年五载,实际上一年半载蟠桃就会成熟。” 脚步轻快的涂山君背着手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会这么早?可能是看差了吧。” 阎天君笑了一声道:“接下来做什么?” “该去取回古帝兵决。” 返回大殿。 “道友,三日已到!” 闭目参悟的张鸦九睁开双眼。 晚点。 第1002章 屠灵 声音空灵中带着几分嘶哑。 张鸦九蓦然回神。 古帝兵决就在盘坐的双手印诀之间。 黑色的小鼎滴溜溜转动。 听到声音的他心下不由一沉,恋恋不舍的起身。 长叹一声。 眼中尽是留恋。 就连往日里的臭脾气也消失不见。 踌躇片刻方才说道:“道友再宽限两天如何?我愿意以铸造神兵的神铁进行交换。” 涂山君笑了笑,摇摇头没有说话。 神铁等天材地宝确实对本尊很有用处,不过一则熔炼的费事,二就是他已经选好尊魂幡进阶道兵的宝物,根本不需要神铁节外生枝。 对神兵的铸造,涂山君也已经做到心中有数。 欠缺的只有这一方古帝兵诀。 眼见神铁无法打动鬼圣,张鸦九咬牙强忍肉疼的说道:“我还有一件神兵……” 涂山君再一次笑着摇头道:“我不缺神兵。” 鬼圣的话让张鸦九的心绪沉入谷底。 张鸦九清楚的知道,任谁拥有这样的宝物也不会与人交换。 何况眼前修士明显还是一位炼器的行家。 他能感受到鬼圣身上的凶兵气息,那是只有炼器师才独有的。 一位寻常的兵主利用帝气可以越阶催动神兵。 如果是一位炼器师拥有帝气,就相当于拥有一座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宝藏。 内里蕴藏无数铸兵的感悟,可以通过帝气直观感受蚩帝炼兵。 也可以催动帝气让自己的炼兵几率增加。 这简直足以做为宗门底蕴宝物的大宗重器。 阎天君掰着橘子瓣。 笑而不语,只管看戏。 莫说修士,就是彻底了断尘念的出家人,那也是人。 财帛动人心。 拿出这等宝贝,人家看上了不想还太正常了。 他也不劝,不问,就在一旁闷声的笑。 鬼圣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可他依然有恃无恐,平静地说道:“道友,我们早打过商量,三日之后归还古帝兵气,莫要因为宝物伤了和气。 “在这神禁之地,磕着碰着,对于修士而言都很糟糕。” 莫说这里是神禁之地,就是在外面,一旦动手,老魔头多是抽魂炼魄。 下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许是久不出手,世人都忘了他的手段。 听到涂山君的话语,张鸦九的神色一滞,摸了摸鼻子。 要是按着实力说话,他也就是仗着神兵和太境打个平手。 可见自身本事不算圣人顶尖。 又怎么可能是这个仅一拳就湮灭他和太境术法神通的人的对手。 “道友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留在神禁之地,又为什么要挑选学徒……” “不想!” 鬼圣摇头。 噎的张鸦九干咽了两口呛人的口水,鬼圣说不想知道他也置之不理的继续说道:“全是为了炼出一柄成道神兵,助我破开第四步……,我有幸得到三根鸦羽,乃是古荒神的遗蜕,鸦羽非炼器天赋卓绝者不能入炼兵境。” 鬼圣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色,倒是阎天君眼眸一亮,诧异道:“帝金羽?” “神君知道鸦羽的来历?” 闻言的阎天君笑了笑说道:“你的运道倒是极好。” “寻常人能得到一根都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你竟连得三根,若能够铸成神兵,估计也得是一件极限于世间的神兵,甚至有可能和祖兵媲美,若是机缘巧合获得蕴藏的古帝传承,更加不得了。” 哪怕是听到这样的来历,鬼圣依旧铁石心肠的说道:“道友不必多言,帝气我万不能换给你。” “唉。” 张鸦九劝说无望,长叹一声,终于放开对帝气的捻诀。 他已经彻底搬出最后底牌。 冒着被人杀人越货的风险也要换下帝气。 可惜,对方连让他出价的机会都没给。 他总不能将金羽都送给对方,到时候就算得到帝气又为之奈何。 鬼手抬手摄拿,帝气小鼎迅速飞落在苍白的鬼手中央,没有犹豫的将小鼎放回法相大界,笑着说道:“道友在这里待了许久,铺子那里事务繁忙,在下就不久留道友了。” 张鸦九微微拱手告辞,径直往殿门走去。 在门槛处停留片刻,说道:“道友应该也想要炼制出一柄契合自己的神兵吧,若是道友闲暇,可来张氏铺子。我随时恭候。” “好说。” 望着张鸦九渐远的身影,倚靠在大门边的天君问道:“就让他这么走了?你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吗?” “什么?” “三根帝金羽。你觉得是实话吗?” “我不知道。”鬼圣毫不关心的回了一句。 “我觉得肯定比三根多,他只是想用三根金羽换你的帝气。” 涂山君随手关上了庙观的大门:“和我没关系。” “那可是凤毛麟角的宝物,你想重铸尊魂幡少不得那样的神物。” 听着天君越说越没边,涂山君笑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缘,今日张三得了宝物,我要去抢,明日李四获得天材,我也得出手,恨不得将全天下都为我享用,旁人但凡获得一丁点儿都是天大罪过?” “你没抢过他人机缘?” “抢过。” 天君似乎有些诧异鬼圣的坦荡,但凡自诩君子不都得为自己的行为粉饰一番。 “错杀过。” “有过不该有的念头。” “萌生过许多想法。” “也错看、错想、错思……” “有时候夜深了,仔细地想想,心头曾闪过,很想回去重新去做一遍选择。我不是君子,亦非魔头,我连人都不算,充其量是一柄拥有自己……不说灵魂还是说思想的魂幡,神兵利器也好,法器灵宝也罢,世人怎么看,自有后人说。” 涂山君站定在神像前,轻声说着。 那双恒古不变的眼眸闪过复杂。 那一瞬间,他不再是尽起千万阴神的盖世鬼王。 倒像是个寻常凡人。 站在神像前讲述。 似乎渴望神像背后的神明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仅此而已。” “天君莫要试探了。” 涂山君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再有一年半载自有分晓。” 注视这涂山君离开大殿,轻佻的天君神情前所未有严肃。 他必须要试探,也必须要问这些问题。 现在他不问,来日自然有老天亲自去问,一旦把尊魂幡问倒,还如何重铸神道,更何谈远古神庭的辉煌! “如此甚好。” 阎天君向着庙观内的神像行礼。 神拜神像。 似乎在祈求自己保佑自己。 …… 清晨。 寿成早早赶到县衙,静坐等待。 在看到寿何的身影后赶忙迎上来,说道:“前几日兄长提过要看看两家的孩子,我筹备了两日,今日就能见到。” 同时他关切道:“不知道庙观的那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请兄长透露一二。” “入庙观倒也不是不行。” “真的?!”寿成大喜过望。 “但是…… “老神仙早就不收徒弟。二人只能做个童子,能学多少本事就是多少。” 寿何倒也没有瞒着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已经调查过。 估计那孩子就是当今陛下安排的。 不过不管是谁安排,在阎君庙观都得一视同仁。 “这……” 寿成心中打鼓。 费这么大劲才做个童子,没本事可以学,他到时候如何给陛下交差。 他的目光又落在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身上。 一看之下,寿成的面色有些古怪。 这位兄长往日看起来硬朗壮实。 此番再看,怎么慵懒松弛的很。 就好像整个人瘫软下去。 平日里龙行虎步,此刻却像是一条大蟒在学人走路。 “兄长可是练功出了岔子?” “岔子?” 寿何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笑道:“不,没有岔子,好的很。” 他在学会大巫经功法的时候就寻娘子步藏花拓灵,蛇灵毫不费力的纳入身躯识海,在三魂七魄融合蛇灵后多少让他多了些蛇的习性。 “大帅,不好了。” 小虎子急匆匆来报。 “莫慌张。” “玉龙帮的帮主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件法兵,施展法兵法化的时候化作一头妖魔,玉龙帮的帮众见情况不对,趁着他还有意识将他关在了帮内的地牢,现如今他已经冲出地牢在玉龙帮大开杀戒。” “这帮狗日的!” 听到小虎子汇报的寿何二话不说一把提起血神戟。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气质立变。 如果说原来是一条慵懒的蟒蛇,此刻就是紧绷的顶尖猎食者。 周身肌肉比原来壮实了足有一倍。 “劳烦兄弟在这里等等。” “我去去就来。” 寿成忙点头答应:“好。” 没有理会寿成的错愕,带上法兵的寿何继续说道:“叫扁头带上兄弟们。” “法化的一流高手至少也会成为大妖魔。” “希律律。” 跨上麟蛟马。 一队十二人的骑士从县衙飞奔而出直奔城南玉龙帮的驻地。 他们才刚刚赶到帮派驻地。 浓郁的血腥味已经飘上街道。 “驾!” 寿何一马当先,飞身从麟蛟马上起身,一步踏在马鞍上,紧接着整个身形犹如腾空的大鸟,喊道:“让兄弟们堵截住各个隘口。” 话音落下,他已飞身落入院内。 正看到已经彻底化作大妖魔的玉龙帮帮主。 一丈的大妖魔犹如一尊铁塔。 持一柄巨锤。 头顶犀角。 倒下的帮众还在呻吟。 玉龙帮的管事在见到寿何的时候差一点喜极而泣:“可算来了!” 大妖魔伸出厚厚的舌头舔了舔硕大犀角的血渍,一双滴溜圆的牛眼盯着寿何。 狼烟升。 气血披挂覆盖身躯。 寿何攥紧血神戟。 轰! 大地掀起波浪,他的身影犹如炮弹飞出。 铿。 持巨锤的大妖魔还在狞笑,然而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发现了自己的身躯。 原来是他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 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这倒是让出手的寿何感到疑惑:“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正要收起血神戟的寿何陡然站在原地,骇然的感受着身躯的变化。 “怎么会这样?!” “拓灵,不是模仿对方吗?” “怎么……” 寿何目光渐去神色。 此刻。 他的识海内。 空旷无垠的蛮荒大地上。 正站着一位手持巨锤的犀角大妖魔。 他似乎在寻找自己的目标。 最后将牛眼挪到了不远处一个看起来黝黑无奇的汉子身上。 汉子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犀角大妖魔已冲杀过来! 第1003章 武艺 “好!” 寿何大吼一声。 来不及多想发生什么。 撒丫子狂奔的寿何摸向自己的背后,陡然攥了个空。 他猛然想起。 这里是蛮荒识海。 根本不是外界。 "既是识海,我的融灵该是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自身的实力。"驰骋的汉子向前一跃,双腿并做一条巨大的蛇尾,直挺挺的站起来足有一丈。 右手出拳那一刻化作血盆蛇口。 一口咬在了犀角大妖魔的头颅上。 蛇头一转,大妖魔立时变成个无头的身躯。 微风自天上来。 大妖魔的身躯变成沙尘消散在天地间。 寿何站定在原地不动,身上巨蟒的特征迅速消退. 然而他却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长嘴,以及外翻出的獠牙和最为明显的犀角。 就连身上的皮肤在细密的蛇鳞下都生长出厚厚的甲肉。 淡淡的光芒自天空挥下。 仰头的寿何看向天空。 近地与天相接有一方巨大的圆月。 散发黑色的辉芒。 柔和光芒化作了吹拂过天地的微风。 寿何以一种极为奇特的姿势舒展了自己的身躯,仿佛猿猴拜月。 身上的异象缓缓收缩。 少顷。 再无突出的蟒犀两形。 取而代之是面容黝黑无奇的寿何。 低头看向自己的身躯,竟已经有将近七尺的的模样。 恍然回神。 寿何面带疑惑的看向已经戒严警惕四周的扁头,问道:“怎么回事儿?” “大帅,你入定一刻钟了。”扁头大喜过望。 他们都以为大帅出了什么事情。 可是仔细的观察后也没有看到伤口,又看到呼吸绵长均匀,以及身首异处的大妖魔,猜测应该是寿何陷入了什么奇妙状态。 “过去这么久了吗?” 寿何念叨的同时心中却满是骇然。 难以置信的感受着身躯涌动的力量。 原本他以为只能靠观摩拓印形灵来完善,可是在斩杀大妖魔后,他竟然在自己的莽荒识海见到这位被杀的大妖魔。 再一次杀死大妖魔后,他的巫经三神通像是融汇成一道,让他彻底吸收了犀角妖魔的形灵。 这是何等的恐怖。 只要他大开杀戒就能收割形灵。 完全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积攒出强大的实力。 这是武道吗? 寿何摇头。 这应该叫杀道。 …… 庙观内,神树下,赤发鬼圣的生灭双眸半开半阖。 轻吟诵:“三魂七魄混太一,万形炼真尽太极。有不死道经为核,半部大巫经炼体,黑月高悬震烁,诸法施于身形于神,归真自当出神胎。” “修士的三魂七魄化为阴神。” “阴极生阳。” “唯有阳神能镇万形。” 对于阴阳大道的掌握,涂山君已臻至当前境界的巅峰,说不定已能展现虚幻道花。 他倒是对虚幻的道花并不执着。 虚幻道花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强大。 还不如他施展阴阳大道的时候降临的大道磨盘。 至于武。 武是什么? 止戈为武。 武道从来都不是一条新的道路,或者说合仙道神道那样,神灵出手也是动武,修士出手同样是动武。 这本来就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不像是神,也不像仙。 想要摒神仙而开创出武道,本来就是把两个不同的概念弄混了。 所以涂山君从来不觉得他开创的是武道。 起名大巫经才最契合此道。 当然,不排除有人确实能彻底剥离神、仙另立新道。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涂山君一定会拱手称赞对方的能力。 可惜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他所有的功法神通,都是基于自己的经验和道法整合而成的,后续的延伸也会在它们的基础上。 这也就是为什么涂山君会说,自己算是很勉强的填补出第二步,其实依然脱离不了仙道的根基。 如果非要给武再加一个字。 涂山君会加艺,而不是道。 武艺、法术、神通,或者干脆一点把神通也并入法术之中。 武艺、法术、法宝、智慧,是所有修士都具备的,也是衡量一个修士综合战力的大方向。 低垂的眼帘微动,涂山君凌空画符,虚空垂落:“要铸造神胎,须得仿照古老神灵,最接近神的,是巫。” 说起巫,鬼圣的眼中闪过追忆。 自从他离开太乙宗,巫融在不久也外寻道途。 说来也对,巫融传承的毕竟是他的鬼道,留在太乙宗要么转修,否则前路进境十分缓慢。 若是胸无大志者,做个长老也能一生富贵,巫融显然不是那种人。 想起这件事,涂山君的神色不由黯淡,旋即长叹了一声。 当时他的修为低微,在太华面前都说不上话,更何谈对主宗有什么话语权,不然倒是可以为巫融寻得一个前往主宗的机会,省却漂泊。 当日他离开的时候都如同丧家之犬,还如何安排? 人生在世。 总不得周全。 …… 幽暗神宫。 一个道人缓缓睁开双眼,从入定之中醒来。 身上是短衣劲装。 随手抓起一件道衣披在身上,从阴影中走出,烛火飘摇下大殿逐渐明亮。 道人很是英俊,鹰钩鼻不仅没有破坏反而增添了几分冷峻。 双眸闪过暗色神光的道人径直穿过大殿走入地宫。 映入眼帘的是犹如残荷的灰杆。 横七竖八,破败荒凉。 染坏的幡布堆砌在一旁。 那些品相稍好的则万千悬挂在长绳。 少顷。 越过如云的幡布。 一座高耸如山峦的巨大炼鼎涌出火气。 火气呈现暗红。 升入天空变成厚厚的黑云。 “公子休息好了?” 略显诧异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循声望去,鹰钩鼻道人看到了管控者炼鼎的高大黑影,笑着说道:“尚好,有劳魔老看顾炼鼎,这一炉的幡布和主杆乃是利用地狱织和业火劫金熔铸,如果前辈所言不差,该是有机会锻出圣兵。” “圣兵好造,想锻出……” 道人微微摇头。 想要复刻那样的奇迹实在艰难。 道人顶多看到一线机缘。 却在那位前辈炼死两个魔头依然不能成功后陷入怀疑。 这倒是让魔头逃过了一劫。 不然第三个就轮到他。 魔头的眼中并没有感激。 它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感激。 它只觉得是自己命不该绝。 未来也依然要活下去。 “魔老,你在师父身边待了这么久。” “你觉得师父他到底奇特在什么地方?” 魔头撇嘴,冷笑一声说道:“我都说了,我是后天的魔头,他却是先天的天魔,用魔头是怎么都炼不出那样神奇的宝物。 “如果你能抓到一只来自域外的真正天魔,或许就有机会完成那样的神兵。” “不过,凭你的实力……” 魔头打量着道人,微微摇头说道:“化神,太弱了。” “那前辈呢?” “他……” 魔头脸上的笑容一僵道:“谁知道呢。” “其实我觉得公子你应该问问老爷,我觉得老爷绝对藏着秘密。” 道人笑了笑:“不急。” “是不急还是找不着?” “哈哈哈。” 道人哈哈大笑,没有回答魔头的问题:“其实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就像修罗大教那般。” 魔头颔首道:“确实,一旦再发生一次东荒那样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道人面色骤然阴沉下来。 冷冷地道:“起炉!” …… 焦急等待的寿成已连喝三杯茶水,依然难掩胸中的燥热。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问问身旁伺候着的差役时辰。 得到的回答大多都是一两刻钟还没有过去。 寿成只觉得时间过的又快又慢。 颇为煎熬的起身。 在县衙后堂踱步。 “久等了!” 爽朗的笑声自堂外传来,寿成大喜,赶忙迎过去:“不久、不久。” “毕竟是大妖魔,稍显棘手,加上后续的一些问题。” 入堂的寿何一边解释一边畅饮了一杯,擦了嘴角,笑着说道:“走吧,不是说好要看看两个孩子,也好商议他们入庙观的事宜。” “还是那个事……” “我知道。” 寿成点头道:“不收徒也无妨,能入庙观学个本事就行。” 黝黑面容的寿何似乎有些诧异这个同父异母兄弟的通情达理,在他离去的时候这位兄弟可是不愿意松口的,怎么他出去一趟回来就大变态度。 这其中的变化,倒是让寿何更加确信自己的调查。 待到来到寿府,寿何见到了那两个孩子。 年龄相仿。 看起来确实知书达理。 府门口早早就备上马车。 眼看着两孩子登车,站在门口的寿成问道:“逢年过节,可不可以将孩子接来一二日,亦或是我们前去探望?” “总归不算远,我亲自送来就是。至于探望……”寿何沉吟半晌还是回绝。 老神仙喜欢清静。 尤其那颗栽种在后院和山脉相接的大树,老神仙看的跟宝贝一样。 阎君庙观能不来人还是不要来人的好。 “也好。” 寿成感慨一声。 翻身上马的大帅拱手说道:“放心吧,两孩子由我照看。” “驾。” 麟蛟马走在前方,马车跟在后头。 眼看着消失在长街,寿成一刻都待不住,与一同送行的夫人说道:“我得进宫。” 寿成夫人诧道:“天色已晚,老爷此刻进宫,显得不够稳重吧。” “而且,老爷这般奔走,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到,怕是会猜出三皇子的身份。” “那依娘子之见呢?” “明日清晨早朝,陛下自会召见夫君。” 昨日太过疲惫,眯了一会儿睡过头了,抱歉。 第1004章 对簿 挑开帘子。 寿叶山借着光芒打量着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 陪同寿叶山一起的还有些丫鬟仆人,似乎也都若有若无的从那位大爷的身上扫过,然后就迅速收回来。 在看到帘子掀起个缝隙后,一位骑着麟蛟马的老人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公子?” “没。” 寿叶山摇摇头。 他实在不长从爹娘的口中听到有关于这个伯父的事情。 按理说他该叫大爷。 许是陌生和平日里的印象,让他只在见面的时候喊了大爷。 现在则是小孩子感到路途遥远,难免会生出无聊的心思。 放下帘子的寿叶山看向端坐一旁的少年。 他当然知道这个少年的身份,爹娘再三的叮嘱,他怎可能不认真。 只不过身份上的差距让他有些迟疑,把握不准应该如何相处。 李元庆正在闭目养神。 他能感觉到一个小男孩对他的打量,对此他一笑而过,脑海中回荡着父皇的叮嘱。 去到庙观,好生学习,传承是其次,能学到多少本事都是自己的,不管用不用的上,总归是个出路。 “出路?” 李元庆的小脸上满是凝重。 他不懂为什么要寻找出路。 宗族是皇族,本来不应该需要出路。 正因为不懂,才牢牢的记在心中。 傍晚时分。 马车进驻庙观。 这就安排两个孩子住下。 一切都由寿何安排,不用涂山君出面。 寿何不在也有赵青衣主持,左右不过是多养一些闲人罢了。 至于学本事,这更简单,正好阎天君闲着,就让他教教小孩子吧,也算成全惠王修建庙观的功德。 鬼圣则是做起甩手的掌柜,越来越少动作。 整日盘坐于神树青台。 守着神药的同时,涂山君缓慢的强化落于庙观的大阵。 阵法同样会被禁神,使得需要耗费更多的心神看顾。 纵然涂山君能够在神禁之地发挥出不错的战力,奈何许多修士的手段同样无法动用。 受限最大的当属外放神识。 这倒是可以用肉眼替代。 修士的目光不及神识,却足以洞察仔细。 …… 一晃两月过去。 阎君庙观早不复往日的清净。 大清早。 人满为患。 推搡的香客因为口角问题争执了起来。 身着长衫的青年涨红脸。 争执头香的两家更是互不相让。 赵青衣骤紧眉头,指挥青衣楼的武人控制局面,不成想那两家的家丁棍棒一横,连青衣楼的武人都不好近身。 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让其他香客推搡的更严重。 眼看着就要发生踩踏和流血的事情。 “住手!” 犹如雷声自天边炸响。 轰然坠下。 众人只觉得一惊。 一位高大的武人缓步走来。 那些个拦住青衣楼武人的家丁被他轻而易举的挪开。 他就像是尊铁塔立下。 正是寿何。 已经拓印二十三形的寿何身躯早就不再是原来不起眼的寻常模样。 现在的他身躯高大足有九尺。 站起身来犹如一只大地蛮熊。 豹头环眼,头角峥嵘、下颌如龙。 鼓动气血好似浩瀚的烟霞于天空绽放。 “原来是寿大帅。” “我就给寿帅一个面子。” 徐家的青年拱手,示意身旁的家丁都退下。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寿何看着愈发过分的情况出言训斥起来。 这件事说来也不长,不知道那刘家娘子的娘子前来求神的事情怎么就传开,慢慢的信众增多,不过才两个月的功夫,京城大多都知道了天君神威。 家家户户拜天君。 最令人惊奇的是陛下也不制止。 这样沉默暧昧的态度让百姓更加肆无忌惮。 当然,究其原因是因为"灵"。 凡有所求,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天君无不应允。 寿何面色阴沉,冷哼道:“再有发生,本帅绝不轻饶。” 一直到寿何离开,众人依旧大气都不敢喘。 赵青衣赶忙指挥人手。 离开的寿何没去县衙而是踏入依靠后山的小院。 院内依旧固若金汤,仿佛仙境。 高大的古树枝繁叶茂的舒展身躯。 在枝桠错解的上方,有一颗青桃硕大饱满,已经出现微红的颜色。 寿何收回目光拱手道:“老神仙,前两日县衙发现龙七踪迹,我决定去了结上一次不曾了结的事情。” 上一回崔见鹿说要将龙七抓回来,也不曾有动作,还得等他们自己发现,既然有了眉目,他肯定不会放过。 而且寿何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已经达到极限。 他需要龙七的龙形冲关。 “好。” 古树下的赤发鬼圣颔首。如今的寿何气血饱满,拓印的二十三灵在身,三魂七魄也慢慢的趋近神胎,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这一脚踹过去就可以在神禁之地踏入第二步。 才算拥有了自保的能力。 送走寿何。 又多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鬼圣的眼帘微动,气息凝成实质,变成一位道人,道人对本尊一揖后大步走出院落。 少年像是早有目的般向着小院走来。 跳上墙壁扒着墙檐的少年感觉头顶多出了一团阴影。 猛然回头的他吓得手脚不稳。 丈高的院墙摔下去可不轻,不过少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定睛一看,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抓住。 少年极为勉强的扯上一个笑容。 难掩眼底的悸动。 提留着少年的苍白修士说道:“少年人的好奇心不要那么重。” 李元庆慢慢落地。 眼看苍白修士要走,赶忙出声道:“神仙等等。” 修士脚步一顿。 “神仙可知道我姓名中元字。” 鬼圣虚影哑然失笑。 若不是看在惠王出力修建庙观的面子,哪怕是皇帝他也不会让对方进入庙观。 这孩子却依然想要提醒他。 倒是让鬼圣感觉意外。 怎么元家的这位皇帝不送一个聪明一点的孩子过来。 伸出一根手指就要点在少年人的额头上。 李元庆赶忙道:“神仙肯定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父皇说了,我们的这个元,神仙肯定知道,也一定接触过,不然神仙不会来到这里。” 鬼圣眼中精光骤然闪过。 他一直以为朝廷的背后是上清。 毕竟上清的老道君就坐镇万宁县。 可是这孩子带来的讯息则让涂山君感到惊讶。 他心中的掀起波澜,更确信天君说的元圣灵魔出身道门的事情,以及对当前局势……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神禁之地本质上是道门和古仙楼的争斗。 在双方僵持的情况下就需要有人破局。 “你不怕认错人?” 鬼圣看向这个少年人。 “不怕。” “我记住了神仙的模样。”李元庆坚定的点头。 这两个月,他已经摸清楚,也远远的见过鬼圣。 所以在看到是鬼圣将他接住,他才没有骇然和惊讶,反而带着些许的激动,兴奋自己终于找到正主。 鬼圣得收回自己刚才的想法。 这孩子并不痴傻。 相反,他带着目的前来,充当起皇帝和他联系的一条线。 “你父亲让你找我?” “是的。” “什么事情?” “不知道。” 李元庆认真的摇头:“父皇说,在我说出这些话后,如果神仙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是不明白就没有必要透露更多吧。” 鬼圣笑了一声,正要继续和少年说话的时候神色一正,眯着双眼沉声道:“回去吧,我这里来了真正不长眼的人。” 不等李元庆反应过来,眼前的高大鬼圣已化作一道飞走的黑红鬼风。 顷刻即至。 正好就在紧闭大门的门口。 大门厚重高大。 通过大门能够抵达后山。 “道友何必如此鬼鬼祟祟,我早就说过,请道友来庙观一叙。”站在墙头上的苍白修士冷笑一声。 注视着那位伪装成香客混进来的青年。 眼中的神光牢牢的锁定对方,似乎只要敢有丝毫异动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青年擦了擦嘴唇上的胡子笑道:“什么意思?” 鬼圣淡淡地说道:“好手段,若不是道友非要利用手段撕开我布下的大阵,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倒也算是机缘巧合。 这一次的鬼气虚影走出来,反而能够更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动作。 眼看装不下去,青年索性消弭神通易容,正是上一回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的崔见鹿。 崔见鹿眺望,好像要看穿这座朦胧的大阵以及大阵内部的存在。 笑着试探道:“如此严防死守,怕是有什么宝贝吧。” 鬼圣冷笑一声:“你猜猜是什么。” “猜不出,所以我才亲自来看。” “那要看你有什么本事。” “本事不多,刚刚够用。” “倒是你……” 崔见鹿的声音一顿,继续说道:“手段神通都不俗,可是在"寿何"被龙七的消息调走的情况下,又能发挥出多少实力?” “我看你连三两成的战力都无法发挥吧!” 鬼圣的目光阴沉下来,不过他依旧平静的说道:“想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跟脚。” 崔见鹿点头的同时死死的盯着鬼圣。 “不错,我查了很多卷宗。” “你以为只有两个多月,对于我来说却是二十多年。” “我用二十多年追索卷宗,探查你的跟脚来历,终于找到一处相似。” “是吧。” “来自东荒大境的道友。” “涂山君!” 第1005章 见鹿 “你竟然还活着……” 崔见鹿不算高大的身躯倒是挺拔。 抱着的臂膀缓缓放下。 一双蕴藏着星河仿佛能让人看到远古的明亮双眸,打量站在墙头上的那位身披淡黑色阴影的修士。 神光闪烁的同时,惊讶夹杂。 谁能想到在处理掉元圣灵魔的血玉葫芦之后,最大的危险并没有剪除。 反而因为天下楼的武人破坏掉葫芦导致他们失去判断。 起初就连他也并不在意,是在僧道进入庙观方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貌似得到天君青睐,这才让他生出疑问,选了四人试探。 没想到这根本不是什么大鱼,而是一头蛰伏于平静水面下的怒龙。 可惜两人的交手被道君止住,让崔见鹿颇感遗憾。 回去后,他仔细思考,传信回去调阅卷宗,翻找其中的年轻强者。 堆积成山的卷宗毫无头绪。 直到那日,真正看到鬼圣出手,崔见鹿才有了思路。 纵然如此也耗费了无数功夫。 终于从冗杂的卷宗找到有关于‘兵器’的记载。 是的。 兵器。 崔见鹿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习惯性的将之掠过,如果不是太过相像,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崔见鹿心中生出骇然想法。 或许这一次元圣灵魔安排的就是一件兵器。 一件拥有自己神智的器灵宝物。 这记载的是一柄出现在东荒大境的器灵宝物,起初不过是零星的一些记录,直到玉家彻底将之归档,盖棺定论。 那件事的影响不小。 连玉家的老祖都随之出手。 看样子还死了一位道君。 最后玉家定论,器灵宝物毁于自爆,彻底结束那一段传说。 他又调卷宗查看起这器灵宝物的以前的记录,让他奇怪的是记录并不多,就好像以前根本不能入眼。 按理来说器灵宝物一出必然会轰动一方,引大修士争夺。 可是偏偏他很奇怪。 如果这一切都有一个解释的话,那应该就是元圣灵魔。 让一个低阶器灵提升实力并不是难事,还有许多拔高器灵本尊的宝物,可以不损害神智。 如果其中有元圣灵魔的推手,尊魂幡自爆不过是掩人耳目,所谓没有记录寥寥,也就并不会让人奇怪。 崔见鹿笑了一声。 谁能想到来到神禁之地的不是修士而是器灵。 以前可没有这样的例子。 怪不得古仙楼并不重视。 “你实在不应该放那两个武人的生路。” 在彻底洞察鬼圣的跟脚后,崔见鹿的眼中只剩下平静。 他说的正是天下楼派遣前去斩灭血玉葫芦的武人。 鬼圣面色淡然的说道:“若没有他们两人回去,焉能打草惊蛇。” 崔见鹿眼帘微动。 “不想,天下楼是古仙楼立在神禁之地的,我倒是误打误撞过了几天安生日子。”鬼圣哈哈大笑,本想着看看幕后之人为何针对血玉葫芦,没想到古仙楼反而因为他没有杀死两个武人而觉得他没有危险。 如果不是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估计古仙楼已转为观察。 被戳中的崔见鹿眼底闪过一线深沉。 转而就化作晴空万里。 冷笑一声。 现在他根本不需要再做什么试探。 不过略施小计,以龙七引寿何离去,便可将执掌尊魂幡的武人调走鬼圣身边。 不说没有幡主催动,鬼圣到底能发挥出几分实力,以龙七如今的战力,想要杀死寿何轻而易举。 他甚至不需要出手,只要安心等待即可。 站在墙头的赤发鬼圣也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 一时沉默。 崔见鹿思虑翻涌。 寿何毕竟是尊魂幡的幡主。 尤其这里还是神禁之地,修士能够发挥的战力非常有限 万一龙七不敌,后手不能留住,等到寿何赶回来,反而会让器灵如虎添翼。 他再想寻到这么好的机会可就难了。 眼见器灵胸有成竹,本还自信的崔见鹿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谋划。 少顷。 崔见鹿眼中神光轮转,犹如星河狂瀑。 顷刻间将整个天地化作一片白茫茫。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一次他必须出手! 雾起。 雪来。 院墙似在一瞬间染上霜白。 身上的青光化作紫金,崔见鹿站在雪地中眺望鬼圣身后的小院,自信满满的说道:“道友对此严防死守,想必这里放置的就是道友的本尊,也就是那一杆能够抽魂炼魄的尊魂幡吧!” 涂山君并不答话。 由鬼气凝聚的身影在漫天血光下渐渐凝实。 面色阴沉的涂山君远调气血。 蕴藏生灭的黑红双眸掠向苍茫,涂山君不得不庆幸这里是神禁之地,若是在外界,没有法力支撑的情况下,他根本走不过此人一招。 但在神禁之地则不一样。 尤其这里还是神君心脏。 对法力的抑制大到难以想象。 反而让涂山君能靠着寿何的气血发挥出不同凡响的实力。 或许,这就是元圣灵魔选中涂山君来执行这个计划的缘由。 …… 寿何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他只觉得气血调动不该这么汹涌。 好在他已经突破,气血的损失并不能让他自身实力下降。 攥紧手中的血神戟,吩咐扁头他们列阵戒严,不能让人靠近,也莫要放走阵中人。 入阵的寿何沿着小街越过破败的房舍。 街道不长也不宽,本该有几十户人家,只不过房舍还在,人却一个都没有。 寿何记得自己曾在小镇办过一个潜于水库的妖魔,那时候他像是个大英雄,得到了酒肉的款待。 他美美的在这里睡了一天一夜,这才拖着仍然疲惫的身躯返回县衙。 静悄悄的。 和他曾经休息不同。 这是死一般的寂。 风吹过。 吱呀作响的门板像是老的快掉下的牙齿,寿何一边走,一边升起狼烟。 直到来到一处还算是集市的宽阔地带,他再也不能抑制的大吼道:“滚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身上的血腥味已掩盖不住。” 轰隆! 远处的二层小楼倒塌吸引了寿何的目光。 却不料,一道劲风自他的身后袭来。 呼! 寿何翻身躲过,还是有一道气息撕开他身上的皮肉,些许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正好被血神戟吸收。 寿何看向出手的人。 那已经不能称为人,而是一只丈高的龙人。 金色的双眸充斥着冷冽和杀意。 “你终于来了。” 龙人咧嘴,血盆大口吐出讥讽。 “我来要你的命。”寿何运转功法,闭塞伤口。 “呵。” “你来不会要我的命,因此有人已经前往庙观……” 龙七眼看寿何面色剧变,颇有方寸大乱的模样,狂笑道:“你中计了!” “想走?” “你走不了。” “我会拖住你。” “甚至在这里杀死你!” 寿何丝毫没有要转身的意思,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气血调动会汹涌,原来是庙观有事。 听到龙七的话,寿何没有再与之废话,血神戟法化,狼烟升空的同时他的身躯像是抽条的柳树,变成了一尊庞然大物。 足有两丈高的‘怪物’攥着一把与他相仿的血色大戟。 轰! 旋动的气息将周遭房舍一遭震塌。 那两丈有余的怪物裹挟着恐怖的力量袭来。 铿。 砰! 龙七横起重剑,却骇然的发现自己在力量上根本占不到便宜。 就这么一瞬间的事,他的整条左臂已经高高的飞起来。 伴随着咣当和沉重的声响,重剑落地粉碎出一个巨大深坑。 狰狞刚浮现在脸上,那血色的大戟已袭来。 噌! 扬起的硕大龙头眼中带着茫然,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儿。 他不明白,怎么自己和对方的差距越来越大。 “我……还没有……” 龙口嘶哑的声音加戛然而止,带着落寞和不甘坠落于地。 两丈高大的‘怪物’站在原地。 数息后猛地睁开双眼。 血光中闪过金色。 原来的长嘴也在此刻化作龙头,硕大龙角刺破头皮。 寿何已达到两丈三,他的眼中却不见任何喜悦。 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未曾打扫战场,更不曾解除法化压制身躯,寿何知道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庙观。 砰! 大脚踩在房屋,借助力量一跃而起。 轰隆。 不过是两三步的飞奔已让他飞掠出扁头和小虎子等二十余兄弟设下的包围。 小虎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道堪称庞然大物的身影,难以置信道:“这是何等大妖魔?!” “大帅让我们不要放跑……” “我们拦不住!” “可是……” “那个好像大帅。” 小虎子看向扁头。 他分明看到了血色的气血狼烟和那条两丈有余的巨大血神戟。 这本该是大帅寿何应该具备的。 “那或许真的是大帅。”扁头立刻下令道:“封锁消息!” “估计封锁不住。” 小虎子无奈苦笑,因为他看到大帅奔上了官道,不过几个跳跃就已经登上高山,所过之处,已经犁出空旷的土地。 …… 庙观。 院落外。 崔见鹿调息运转的同时,整个天地似乎都已经变得缓慢。 冰雪消融,绿草如茵。 “海深见鲸,林深见鹿。” “显!” 嗡。 山川丛林以及狂瀑的星河都在术下缓慢。 赤发鬼圣能感觉到自己思维在延长。 抱歉。 晚点。 本该早点更新,至少也该黄昏。 着实是仔细斟酌了一下后续的安排。 第1006章 面圣 “大帅要去哪里?” 越过山丘的两丈身影被拦下。 透过覆盖在面上的气血铁甲看向拦住他的众人。 眉心的魔血跳动。 迎面走来的三人他认识,是江湖上有名的一流高手。 据说半年前岳老爷子一百岁寿宴上,这三兄弟大放异彩。 为首老大击败岳老爷子一举成名。 然而在寿何的眼中,现在的他们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也许往日他会寒暄一番,可是此番十万火急,谁要挡他,谁就得死在他的手中。 因此置若罔闻的捕王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仍然大步流星的往前去。 “杀!” 顷刻间,又留下三具尸体。 寿何见到了一个抽着旱烟杆的老者。 这个老人他似乎认识,仔细的想了想,不正是那日老神仙出手的时候躲在青年身后的那人吗。 …… 起初,鬼圣以为是影响自己思维的神通。 因为他的思想变得很长。 颇为迟钝。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同,不是他的神智受到影响,而是他的身躯在这道神通下垂垂老矣。 人会老,物件也会老。 不光是人和物件,哪怕是一件兵器以及天边的一朵云彩都会老。 那种被时间抛弃的孤独,令人惶恐,不安。 最终却无可奈何。 与老最相近的一个字就是死。 “道体神异吗?” 苍白嘴唇吐出几个字。 守在院落门口的赤发鬼圣步履蹒跚。 披在身上黑气化作腐朽的尘埃坠落下来,显露出那一张犹如远山冰峰的面容,此刻这般苍老,以至于赤发都浮现斑白。 崔见鹿微微颔首。 大方承认。 鬼圣依旧向他走来。 步伐极慢,却一步一个脚印。 每走一步他的身形就又消瘦一分。 一连走出二十四步,在距离崔见鹿不远站定。 呼。 吐出一口浊气。 此刻的鬼圣皮包骨头。 可是说来奇怪,这副枯骨干皮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撑起拳架的鬼圣骤然轰出一拳。 炼尽诸法现阴阳。 二气迸发。 那具干枯如柴的身躯竟在片刻间恢复生机。 仿佛时光倒流,黑红色的光影重新凝聚。 老人的牙齿褪去生出獠牙,苍老的面容再成冰峰,哪怕是一头斑白的头发也在这个时候化作了狂瀑的赤发披散在肩膀。 大道磨盘显在虚空中显化。 仿佛永远不会因为其他意志而变更。 崔见鹿诧异道:“这是什么神通?” “不死!” “以及,阴阳轮转。” 崔见鹿如临大敌,现在的他彻底明白鬼圣的恐怖,这是一个极致阴阳道的强大器灵,绿草如茵的天地就此转变。 同时他的手中已经掐出印法:“四季更替,万物……” 鬼圣在同一时间捻诀掐印。 双方像是默契般施展了古术。 “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禁!” “古术?!” 崔见鹿大惊失色。 他的古术竟在激发前被不知明术法消弭。 仔细感受,应该不是消弭。 是那道术法太快,先敌之先,在他施展的半途,犹如军阵冲锋,直接截断了他的术法仪轨,这才导致神通无法催动。 “好!” 崔见鹿大吼一声:“再是秘术神通在此地都要大打折扣,就让我纯以战法碾碎你!” 神演战法。 古仙! 头戴紫金冠,身着朱紫袍。 横拳于前,撑起一个拳架。 崔见鹿如同一尊虚空中的神将,撕开了横拦的云彩。 战法演化之下。 神为仙。 倒真的像是仙神驾临,举起名为星河的长拳,要清洗天地污浊。 然而这毕竟是神禁之地,不能让更多人看到这古仙战法的可怕,哪怕不过是相隔几座庭院,前殿的香客也不曾有所察觉。 可是,站在崔见鹿对岸的是鬼圣,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崔见鹿战法的强大。 轰! 空气震颤成波纹,引爆在身后,变成缕缕烟尘。 战法演化的崔见鹿一拳递出。 隔着两层墙,趴在栏杆上的李元庆瞪大了自己的双眼。 他身为皇子自然见过武人厮杀,可是那样的厮杀在他看来并无奇特,还属于寻常范围。 但是这个身着朱紫法袍的人则不一样,他看起来并没有比那些传言的一流武人强大多少,出手却完全不一样。 一举一动都好像蕴含着什么恐怖。 给李元庆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这恐怕就是那些大修士。 看似能发挥的实力很有限,实则一举一动都暗含天地,裹挟大道。 这让他不由得担心起那个身披黑色光影的青年。 紫金冠的修士这么厉害,那出手救他的青年会是对手吗? 目光落过去。 原本应该站在那里的赤发修士消失无踪。 砰!!! 前院香客的第一念头就是打雷了。 可是晴空万里,好端端的天怎么会打雷呢? 唯有少年看的清楚,根本不是打雷,是两个修士的出手,出手的两人就像是两团自天空坠下的雷电。 紫色的雷光和红色的雷光对轰。 结结实实的换了一拳。 两人拳拳相砰爆发出恐怖的气机,在那里形成一道真空。 砰砰。 紫色雷霆的崔见鹿摔飞出去近十丈,这才落地。 狠狠的踩了两步。 巨大的深坑终于停下他的身躯。 红色的鬼圣同样飞出。 然而他的身躯就像是没有实体一样,在半空中就已经稳住,踏空的同时缓缓落地。 “好拳法!” 崔见鹿赞叹道:“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倒是想和道友切磋切磋。” 鬼圣的眼中也闪过异色。 他自练拳以来,无不是拳术碾压。 同辈修士莫不是走不过几招。 就连初见修士时候那护卫青年的老圣都被他两拳废掉臂膀。 不成想,今日倒是终于遇见个能够和他旗鼓相当的人。 “阁下的拳法不错。” 怪不得崔见鹿能够淡然的说出;‘他的靠山是我。’ 以他的修为实力,确实能做靠山。 “再来!” 棋逢对手的崔见鹿大喜。 古仙战法让他如同斗战的仙人。 紫色雷霆团成雷云向着赤发鬼圣撞去。 鬼圣拔地而起。 红色狂息演化雷狱。 雷云和雷狱甫一接触,顿时迸发出神光额,而其中修士更是顷刻间交手十余招,两人皆是拳法菁英,走出属于自己的道。 一为道体蕴时间,练拳不知岁的古仙传人。 另一方是不死道,负阴阳,魔演明王。 砰。 十招。 二十招。 五十招。 …… 眼看百招即将到来。 拼拳的的紫色雷云明显没有最初的强劲,而鬼圣的红色雷霆则迅猛的扩张。 如此下去,崔见鹿该是要败。 不得不说崔见鹿确实是难得的天骄,哪怕不懂用其他底蕴,光靠一身战法和神通,也足有让他在年轻一辈中大出风头。 可惜,两人的惊世大战只能在神君庙中。 因为神君和神禁的存在,无法完整的呈现。 “乱空!” 乱流的拳锋渐渐汇聚。 五息至。 吞魂拳出的赤发鬼圣竟在出拳的那一刻变成了雾气。 仿佛是耗尽生机般,雾气消散在天地中。 陡然变故让崔见鹿大感疑惑,他不明白胜券在握的鬼圣怎么不见了。 仔细一想,他顿时明白。 应该是自己安排的后手见效,要么就是寿何已经被斩杀,要么就是鬼圣要赶去营救寿何,在没有和他拼拳的空间。 想明白的崔见鹿低吟道:“莫要怪我卑鄙,有些事,我不能不谨慎!” “得罪了。” 说着,崔见鹿看向了那座紧闭的大门。 迈步向门口走去。 “怎么会?!” 偷看的李元庆大惊失色。 他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 怎么都没想到所有人口中的老神仙会输。 自从来到阎君庙观,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老神仙三个字。 不论是谁,只要提起老神仙,都能说出许多传说和事迹,他知道其中有许多是假的,可是他情愿相信是真的。 因为他的父皇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现在呢? 败了! 老神仙败了。 阎君庙观的所有人都错了。 他也错了。 同样的,他的父皇……也错了! 败了的人不会对。 败了的人也绝不是出路。 败了的人更不应该知道‘元’是什么意思。 一时,无数的思绪涌上心头。 李元庆像是被抽走所有的力气。 吧嗒一声从墙头上跌落下来。 蹲在墙角的他哭了,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掌,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可是他依旧哭了,很伤心的大哭。 “呜呜呜。” …… 崔见鹿没有理会一个孩子的哭泣。 他已经走到大门口,取出一方司南宝物,印在面前的大门上。 轰隆! 大门缓缓敞开。 映入眼帘的是仙境神地。 以及尽头的一株古老的神树。 光如星汉。 灿烂在仙境。 道纹交织汇聚成网撑起这一片天地。 犹如心脏的一颗泛红青桃就在虬然枝桠的中央。 古树。 神药。 以及一方青台石座。 石座上,一位看不起岁月痕迹的青年男子盘坐。 戟张的顶角斜指青天,狂瀑般的赤发披散在肩膀。 黑红色的道袍加身。 青白色的手掌捏着两个印法。 右手是转轮印,左手则是看不出印决的法。 在其身后,一杆丈许的大幡垂下。 风吹过。 青黑色的幡面扬起。 与此同时,那盘坐在古树青台上的修士蓦然睁开双眼。 第1007章 道敌 神光耀圣土。 道韵绘仙境。 打开这扇门的崔见鹿像是闯入另一个世界。 站在门口的崔见鹿看到了郁葱的神药。 一丈六的树木并不高大,却撑起了一方天地。 纷落下的叶如同天地书制的自然古经,映的那青台上的身影仿佛一位祖师教主,令人望而生畏,却又忍不住的生出膜拜的心绪。 然而正是如此,崔见鹿更坚定心中想法。 大门后确实严防死守的确实是尊魂幡的本尊。 当然,更让崔见鹿大吃一惊的是那颗枝桠交错的神药。 别看只有一颗硕大的青桃,然而那泛红的桃腚无不说明它快成熟了。 哪怕崔见鹿是古仙楼的天骄,也只见过寥寥几次的神药。 没想到,这一回在神禁之地不仅看到器灵宝物更看到蟠桃古树。 激动已溢于言表,连喝道:“好好好!不枉费我的仔细,今日合该我得到这般天大的机缘!” 还想劝降的崔见鹿在看到那双眼眸的时候。 器灵双眸黑红分明,犹如深邃星辰,遥起生灭轮转于星空的尽头。 极尽的灵机与古树相融。 崔见鹿顿觉不该再节外生枝,还是先控制住器灵的好。 蟠桃神药还没有成熟,现在摘走桃子会让药力大打折扣。 接下来他只需要代替涂山君坐镇青台,等待神药成熟即可。 崔见鹿正要迈步踏入这座世外桃源:“天下宝物,有德者得之。” “道友,得罪了!” …… 大哭的李元庆瘫在了墙角,他无法阻止,却亲眼见证了这一场失败。 他不懂什么是出路,也不大明白为什么身为皇室要也要寻找出路,可他还是来了,然而现世是多么的残酷,似乎在告诉他,根本没有路。 他不怨恨,也不恼怒。 唯有一股失望。 让李元庆不知应该怎么面对。 李元庆生于宫廷不假,可是他也向往江湖,总能听到豪侠的故事,没想到第一次接触江湖却是这样。 完全破坏了他心中对江湖的想象。 瞪着大大的眼睛,无声的仰望着天空,似乎在问老天爷…… 吧嗒。 一只大手落在了李元庆的肩膀上,将他烂泥般的身躯生生的提起来,使其站立在地,旋即传来滚滚雷音:“精神点,莫要哭嚎了,敌人来了,打出去便是!” 李元庆定睛一看,将他拽起的是一个庞然大物,仿佛是无数大妖魔交织而成的,可是这声音却分外的熟悉。 更让他熟悉的是那一柄立在身旁的血色大戟。 他一眼便认出这是谁,不正是大帅寿何。 眼见寿大帅赶回来,李元庆大喜的心绪很快又坠落下来,喃喃道:“可是,老神仙……已经败了。” 寿何将李元庆放下后,转身看向小院。 “胜负还未分。” “因为我来了!” 他的口气大的惊人,像是能左右一场神仙的战斗。 可是据李元庆所知,寿大帅虽然厉害也还不是神仙。 只不过现在,寿大帅不像是江湖武人,也不像神仙,倒像是一个妖魔。 妖魔大手一张。 如龙爪蟒口的利爪犹如一只攻城器械。 嗡! 立于青台赤影身后的丈许铁幡轰然迸发。 呲。 速度快的像是刺穿时空。 砰的落在这只硕大的利爪上。 气血汹涌。 丈许尊魂幡立时化作二丈有余,执掌魂幡的庞然大物狞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挥动魂幡。 猎猎作响的魂幡如同荒古传来的战鼓。 每一次震动,都是气血的一次迸发。 狼烟如炬,碧海潮生。 恐怖的气血涌入魂幡。 …… 原本青台上的那道身影看起来确实很是神圣,就像是大道显化,可是那太过自然,如同天地勾勒,看似浩然却飘渺异常。 现在的那道身影则完全不同。 他像是彻底从原来的虚幻交织中脱离,显化于世。 风起云涌。 魔渊降临。 端坐青台的魔王并未起身,只是倾吐出一个字。 “滚!” 愤怒的魔王吐出万业火。 生生止住修士的脚步。 崔见鹿全力的催动气血灵机,罡气成罩却依然倒退两步。 崔见鹿大吃一惊,侧首望去。 外头数十丈所在,一位庞然大物挥舞铁幡,见此情景的崔见鹿彻底明白,原来自己派遣的所有人都没有拦住寿何。 现在他明白为何与自己争斗的黑红虚影消失,定然是不能两线作战。 不过崔见鹿丝毫不慌张。 自古以来危险伴随机遇,机遇也隐藏着危险。 老天爷不可能让他白捡神药和神兵,想要得到什么,都得靠自己堂堂正正争取,邪门歪道或许能逞一时快,却依然会被反噬。 “既然如此。” “我崔见鹿便堂堂正正的击溃一切!” 崔见鹿长啸一声,气血莽河般奔涌冲击经脉,神窍完全封闭,让他称为一座石人,知道法则道纹崩裂石皮,此刻的崔见鹿以无上秘法彻底锁住身躯,使法相与身躯相融。 看似还是一个不足七尺的人影,实际上是一方压缩到极致的天地。 这般状态的他能够发挥出自己做为修士更多的战力。 绽放开来的恐怖仿佛要摧毁天地。 而这一切都只针对了一个人。 那个坐在青台不见起身的人影。 “乱空!” 一拳递出,时空起乱。 犹如刀割斧剁要将那道赤色的身影撕碎。 具备着时间道体的崔见鹿凭借磨练到极致的拳法在年轻一辈中极为出名。 崔见鹿也见多许多成名的圣主级天骄,然而他从不觉得弱于人,因为他的道体都是这世间最为强大的体质,什么神体、仙体,他不屑于给自己这样贴金。 “空间为王,时间为尊,生命不息,轮回不止!” “刻!” 嘎吱吱。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按下暂停键。 风也停了,雨也停了。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岁月多么的神奇,让人感觉不到,却异常迅猛,回过神来的那一刻,已不再年轻,哪怕是涂山君这样的主魂器灵,也一样有少年时,同样的被定在原地。 然而就在另一拳即将到来,彻底湮灭魔王的时候,魔王的眼帘似乎动了一下。 崔见鹿骇然大惊,他已经将法相施加于身躯,虽说困不住老一辈的强者,然而在年轻人中,这一招足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他觉得自己看错了,可是他堂堂圣主怎么可能看错。 铿!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魔王身后大道磨盘转动了一下。 “你不该用轮回之道来对我。!” 魔王终于走下青台莲座。 同样的一拳递出。 阴阳磨盘豪光盛放使大道轮转。 “天青不老,许我地狱三变!” “十殿。” “转轮王!” 一丝荒古气息自遥远的历史长河中冲出,又像是未知的未声声呢喃,轮转的那一刻,将过去、现在、未来连接。 魔王的一拳重重的落在崔见鹿的胸膛。 那是大道的威压,属于两方轮回的恐怖碰撞。 轰! 崔见鹿倒飞出去。 重重的摔破了数十丈。 这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 踉跄起身。 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崔见鹿擦了擦嘴角鲜血,眼中已经完全被忌惮充满。 微微闭眼的他,沉声说道:“原来你是我的大道之敌!” 铁靴落地的响声让李元庆回过神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位身着紫金法袍的青年被轰飞了出来。 伴随着响声,走出大门则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面孔不老,人家却尊称他一声老神仙。 这一位老神仙和刚才的老神仙又很不一样。 刚才的老神仙浑身裹着黑红色气息。 纵然拥有浓郁雾气,看起来有些单薄。 眼前的这一位,什么异象都不曾见到,却厚重的如同在凝视深渊,仰望高山。 李元庆的眼中仿佛在放光。 是的。 胜负本未分。 自己又怎能先哭嚎。 连原本的身躯都不可抑制的绷直,兴奋的几乎颤抖。 …… 崔见鹿看到走出大门的身影,惊骇之余却也夹杂着难言的激动,死死的盯着涂山君,声音仿佛从肺腑窜出:“没想到你隐藏的如此之深,阴阳的尽头竟是轮回,你是要挑战我吗,挑战时间。” 魔王冷笑一声:“你代表不了时间。” “还有何遗言一并说了吧!” “哈哈哈!” 崔见鹿畅快大笑,放肆的不像是一个被逼到绝路的天骄,反听他说道:“我非有道之君,阁下也非有道之君。概因这天地对修士的压制太大,这才让你占了便宜,莫不以为自己便是淌出前路的强者?” “若非神禁,我一拳便可碎杀你。” “若非神禁,我一身宝物,随便一件都比你本尊还要珍贵。” “……” 无喜无悲的魔王淡淡地说道:“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崔见鹿掸去身上尘土,平静的说道:“不。” “这不是我的遗言。” “而是我的宣战。” “大道之敌,当我击败你的那一刻,我将成道。” “成为有道之君!” 涂山君一步向前。 不死道体使得拳意巅峰,阴阳磨盘轮转的那一刻彻底轰击而出。 这一拳针对的就是同样利用时间想要修出轮回之道的崔见鹿。 这一拳便可粉碎他的身躯。 “你没这个机会了!” 轰!!! 烟尘被拳风压下不能动弹。 原本应该站在原地崔见鹿消失。 涂山君知道自己结结实实的击杀了崔见鹿。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尊魂幡并没有捕捉到他的神魂。 深邃呢喃犹如清风吹过。 是给魔王的战书。 “道敌,下一战,不会再有神禁的压制了。” “我会彻底碾杀你!” 晚点二更。 第1008章 不配 崔见鹿的呢喃终于消失。 魔王袖袍一挥。 残留的灵机气息落定。 站定原定的涂山君的收回目光,崔见鹿不愧是古仙楼圣主级天骄,其实力强横无匹,在神禁之地的压制下还能发挥出擎天的战力。 寿何快步上前惭愧道:「何实力不济,若不是老神仙出手……」 他已经通过李元庆的只言片语听出事情的经过。 定然是远调气血的魔王无法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加上他被圣人拦截,不得不让魔血显形。 两线作战的消耗巨大。 所以老神仙只能放弃一方。 涂山君微微抬手,平静的说道:「不必多言。」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 「我原以为等到你回来,可以催动本尊毙杀崔见鹿,没想到他身负玄宝,让他在我的铁拳下逃得性命。」 「这不怪你。」 寿何长叹一声说道:「可是,他已经看到了神树,消息很可能瞒不住。」 涂山君倒是没有这样的忧虑,反而笑着说道:「待到神药成熟,总会被人知道,无非是早点晚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惧之有。」 寿何知道是老神仙的安慰,他都听到那个人说的话,下一战绝不会这么的轻松。 于是他神情凝重的说道:「我听那人说他是老神仙的大道之敌,如此重敌,这一次将他放跑了,以后一定贻害无穷……。」 「道敌?」 涂山君轻笑一声,淡淡地说道:「他不配做我的大道之敌!」 什么宿命,争锋,涂山君一概不觉。 他只是在这条路上走的稍微远一点而已。 如果这就要将所有踏上此路的人视作自己的敌人,那该有多少敌人等着自己杀掉。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大道独行,岂非太过寂寞。 感受到魔王的万丈豪情,寿何突觉胸腔中的热血翻涌奔流。 攥住尊魂幡的手掌有紧了几分。 却不再是紧张,而是无尽快意。 这才是他向往的江湖。 踏大道而战尽八荒! 「好!」 稚嫩的大吼传自李元庆。 小脸涨红,捏紧拳头。 「我就知道,老神仙是无敌的!」 涂山君挪动目光看向少年,笑呵呵的摸了摸少年的小脑袋,感叹了一声道:「我非无敌,只是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这世间,任何人许你的事情都是飘渺的,只有你自己能执掌的,才是真实的。」 「你死抱着的"元"……」 涂山君没有继续说。 他从不将希望寄托在大人物的仁慈上。 就像他从来不会寄希望于天君会出手帮忙。 这一场大战,分明相隔不过几个庭院,前院大殿倒像是和这里隔绝。 「好好学本事吧。」 涂山君收回青白手掌,转身往仙境所在的大门走去。 那就像是一道天门,划分仙凡。 李元庆就要跪在地上,伏地:「求神仙收我为徒。」 谁料。 魔王轻挥衣袖,让少年再不能伏下,只留下一个离去的背影。 淡淡地声音传来:「我已决定不再收徒。跟着谁学本事都是一样的。主要不看教本事的人,看的是学本事的人。」 随着大门缓缓关闭。 神光消弭。 仙境闭户。 李元庆错愕的看向刚才还形似妖魔,现在却只显得雄壮的寿何,问道:「大帅,为何神仙不收我?」 寿何苦笑一声。 莫说神仙不收小孩,神仙连他这个幡主都没收。 不过本事却是实打实的传给他。 他现在也理解到涂山君的话。 本事不看谁教,而看谁学。 寿何学的极为认真,他也为自己能学到涂山君的本事而感到荣幸。 千言万语,寿何说道:「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还有早课。」 …… 古树下。 闭目打坐与大道交融的赤发身影缓缓睁开双眼,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人影。 说道:「还要多谢天君护住了此方天地,否则哪怕有神禁和大阵的压制,我两人的灵机外泄,总是会使得生灵涂炭。」 来人正是天君。 天君沉声道:「你不怪我没有出手帮你?」 鬼圣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要说不怪怎么可能。 尽管涂山君总说不怕神药泄露,可是晚一点泄露就是比早一点要好。 潜藏的久一点,四方来者就会更少,到时候应对起来也会更轻松。 现在距离成熟不足九、十个月。 看似很短,实则长的吓人。 他知道自己的臭脾气。 倒不如说有时候过于恶劣。 旁人不帮他,在遇到大事他也会冷眼旁观。 若说出力也会出力,肯定不会竭尽全力,甚至是豁出性命。 天君看出了鬼圣的不悦,无奈的说道:「我亦有苦衷。」 「我一旦出手,坐镇万宁县的道君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有些事,你们打打闹闹,那些大修不过笑笑……」 鬼圣心中的气息稍安,微微点头:「天君所言极是。」 没出手其实也无妨,多解释两句涂山君也会听。 莫说有什么默契,哪怕是夫妻都得好好的说个清楚。 何况两人并不算朋友,顶多是盟友,更得把自己的顾虑和后果说的清清楚楚,这样才不会产生误会。 天君继续说道:「我看你倒是并不多么的担心。」 「崔见鹿视我为敌,又把蟠桃神药看做自己成道的机缘,他不会跟太多人分享。」 「我看他行事肆意,战力强大,应该是打算在蟠桃成熟,神禁衰落的那一刻全力出手。」 涂山君解释了一句。 话音一顿道:「不过他毕竟是古仙楼的修士,也不得不防。同阶修士,我不惧,唯有道君,实在棘手。」 涂山君的目光严肃,他最怕的就是自己来不得完成计划就被道君打落。 一旦无法利用神禁之地的无穷煞气铸出神兵,让他的实力得到充分的提升,恐怕应付不过来道君。 这才是涂山君最担心的事情。 他最不担心的反而是大神通者。 元圣灵魔会吸引所有大人物的目光。 天君蓦然说道:「介时,我会出手!」 看到鬼圣怀疑的目光,天君笑道:「烂船还有三斤钉,我可是神。」 「不足十个月,他能成长起来吗?」 鬼圣知道天君口中的他是谁。 「会的。」 「他学的是我的大成法。」 看似寿何学的只有那半部大巫经,实则已经具备吞魂炼魄的威能,不过他并不是需要这样做,神魂会被魂幡收走,而被他的杀死的 强者形灵会被纳入蛮荒识海,厮杀后的寿何将拓印融合对方的一切,补全自己的大巫体。 这是一门仿照尊魂幡的修士路。 有涂山君这个主魂和尊魂幡数以千万的阴神镇压,不死魔血改善体质,魔猿拜月,融会贯通,只要寿何不堕入魔道,足可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恰好神禁和大阵的压制下,天劫并不会以雷霆的行事出现。 这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有些人堕入心魔劫就难逃,有些人面临雷劫反而从容炼体。 成与不成,只能看寿何自己的造化。 阎天君点头,他没有继续追问。 不管寿何能不能成,只要实力相当的修士执掌尊魂幡就能发挥出应有的实力,这一点倒是不用过多考虑。 …… 咚! 沉闷的声响在寂静寥廓的深邃之地迸发。 咚咚。 接连又是几道声响。 幽暗的烛火飘摇般燃起。 这里就像是一片破败的死亡的世界,只有一口棺材停在不远,声音正是从那具棺材中传来,如同九幽的恶鬼撕开阴间与阳世的隔绝。 恐怖的声响没有持续太久。 直到一只苍白的手掌掀翻了上方的棺材盖。 苍白的手掌一把扒住棺材檐。 豁然起身。 坐起来的是个青年人。 「我死了?!」青年人似乎有些意外的呢喃。 说着他看向自己的身躯。 玄功顶运,他的身躯迅速浮现血色,披散的头发被他扎起来,仔细地回忆道:「我死在了神禁之地,死在一个修士的手中。」 青年继续回忆着。 调虎。 争锋。 对拳。 开门。 仙境。 神树。 魔王。 阴阳。 轮回! 「大道之敌。」 青年笑了一声。 赤裸的身躯从棺材中走出。 随手取下法袍披在身上,淡淡地说道:「带着神药的轮回道修士,确实不错,上一次是神禁之地的压制,这一次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神药成熟之日,便是你丧命之时。」 沐浴阳光的崔见鹿登往属于自己的大殿。 守门的老者大吃一惊:「公子你……」 「不错,有人杀了我一次。」 「怎么会?!」 「没什么不可能。」 崔见鹿步入大殿,盘膝坐下:「笔墨伺候。」 「这一次我要准备万全。」 「我要去信生死道圣主天骄,阴阳道圣主天骄,他们成道的机缘来了。」 笔锋一顿的崔见鹿笑着说道:「这一次机会难得,得卖上个好价钱,神药现世,想来那些老的快死的道君更舍得出手。」 「积攒了一辈子的财富,换二世性命,很划算。」 老者惊愕道:「公子这一趟……机缘不小。」 崔见鹿微微颔首,紧接着眉头皱起,面色多出几分阴沉冷笑一声道:「原来的我在神禁呆惯了,都忘了自己是古仙楼修士。」 「我们是生意人。」 「本不需要自己下场!」 免费阅读. 第1009章 争渡 西极。 枯瘦在风沙漫天中的一道身影一步步走来。 像是完全腐朽,看不到丁点血色。 他的每一步都在世间留下痕迹,犹如大道凝固,所在之地已完全剥离出了世间,与红尘格格不入。 不知道他到底在追寻什么,步伐向前。 旅人像是完全注意不到,甚至就好像连天地都无法注意到他。 默默的走进黄沙。 风沙尽,雾气来,冰封千尺万丈。 一块纯净硕大如心脏的玄冰舒展着自己的触角。 幽光闪烁,盘坐在玄冰中的身影已经消失,独留下一个空壳。 然而哪怕是如此空壳却像是大道刻印,栩栩如生,仿佛原先的恐怖依旧还在其中。 冰山的气息沸腾至天池。 天池垂钓客终于起身。 …… 冥土传来叹息。 魔渊众魔似在等待哪一位沉寂的魔王现世。 …… 呜。 悠扬而深邃的殒乐奏响,仿如仙峰的群殿簇拥着一座广袤净土。 仙女飞天,神将看顾。 依于瑶池畔身着宽大袖袍的青年捏着玉简,冷笑道:“崔见鹿莫不是昏了头?一个名不经传的修士,便可被他称为大敌。” 随手将玉简扔回那座距离池边不远的桌案上。 “荀兄觉得呢?” 另一侧,正襟危坐的圣主哑然失笑,慢悠悠的道:“崔见鹿这些年在神禁之地谋划的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他想借助神君伟力彻底发挥出自身道体实力,从而将过去、未来、现在,串成永固,以此成道。” “古仙楼势大,若不是还有上清道门,怕是正法神君的神禁之地都快成为古仙楼所有。” “他的那个性子众人皆知,柳兄也不必如此恼火。” “哼,我宗也不好惹。” 白衣的柳阳和丝毫不觉古仙楼压力,继续说道:“不过他第二个消息倒是让人很意外,说是有一株神药在神禁生长。” “哦?”正襟危坐的荀归眯了眯眼睛。 做为大宗天骄,被一路瞩目至今,他也仅仅见过神药一次而已。 那是在宗门的一位战功卓着的老道君得到的宗门支持。 据说是宗门花费巨大代价才获得的。 见过不代表拥有过,只说明能看到获得神药的渠道和机会。 然而,这中途依然具备巨大阻力。 荀归思绪稍转便想明白了,笑呵呵的说道:“他败了?” 柳阳和微微颔首:“当然败了,不然不会泄露神药讯息。” 两人相视一笑。 “柳兄去吗?” “去。” 荀归端起酒樽说道:“若是来日柳兄成道,宗门不会吝啬神药。” 柳阳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论资排辈排不到我,就算纯以实力和天分,以及对宗门的贡献,我也不及宗门前辈。神药珍贵,一旦宗门决定动用,所得者无疑不是当世的人杰,过往的传说。” “荀兄呢?” “彼此彼此。” “那便走一趟神禁之地。” “莫急。” “崔见鹿那个人不会只将消息卖给你我。” “兄台的意思是?” “他肯定会卖给那些更需要神药。” 柳阳和神色如常的说道:“老的快死的道君,说不定在天人五衰的情况下连自身境界都维持不住。” “很多修士,越老越昏庸,不管青年壮年时候多么的英明神武,在生死关迫近的时候同样会害怕。” “有道也会变成无道。” “是这么个理儿,但也不得不防。” “那就彻底搅浑这一潭深水。” 柳阳和起身道:“我等不以为意,可是总有人觉得杀死一个道之劲敌,就通过了上天和自己的考验,能够更进一步。阴阳道最出名的的圣主天骄,不正是天门圣地的楚星落,据说他得传上古日月王传承……” 荀归笑道:“那也该知会一声洞玄天。” …… “他是这样说的吗。” 高阁帘幕之后身影巍然不动,头顶珠帘犹如冻结般,不像是活的。 此人正是朝廷的皇帝,也就是惠王的亲哥哥,元荣。 元荣的眼帘微微落下。 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然而,这终究是神仙之间的事情,他一个人间帝王,纵然修成武道一流,顶尖高手,在神仙眼中也不过是蝼蚁。 “元家,早就忘记自己的使命。” 元荣强撑着自己的精神。 做为知道一些内情的武人,他愈发的感觉无力。 “拟旨!” 桌案的秉笔和掌印立时全神贯注。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清楚皇帝为什么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元荣蓦然睁开双眼。 “令太子即刻出发前往太安,文武百官随行,京城百姓一并迁走……” 正写到一般的秉笔太监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长跪,祷告道:“陛下,迁都这样的大事,应召百官共同商议,再不济也该责令左右丞相进宫。” 莫说秉笔,此刻所有宫中侍从如割麦子般倒下。 元荣道:“谁说朕要迁都。” “不迁都?” 秉笔和掌印茫然无措。 元荣继续说道:“朕依旧会坐镇京城!” “陛下不可啊!!!” 大太监赶忙哭道:“老奴恳求陛下三思,哪怕真要迁都,陛下也该提早一步离去,我等奴婢可以替陛下留下。” 元荣摇头。 “有些事,只能我来做。你们替代不了。” 一道声音蓦然在阴影中响彻,紧接着一位身着法袍的修士走出拱手说道:“还请陛下三思。京城百姓六十万户,这是何等庞大的数字,一旦迁走,那些修士更要百无禁忌,若是不迁,有六十万户百姓在手,能保护京城周全。” 元荣背着手看向说话的人,平静的说道:“挟民求活?” “万法宗一定管。”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万法宗的道。” “道?”元荣长吟了一声,说道:“朕不懂,朕只知道旁人许诺的事情做不得数,只有自己能做主的事情才作数,至少现在朕能做主,还可以避免将六十万户百姓的生死交在一个超然的神仙宗门手中。” “可是陛下只能将事情交给万法宗。” 元荣缓缓落座,手掌落在扶手上,平静地说道:“我意已决!” 修士的眼中满是失望,拱手之际飘然飞走:“陛下一定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 看着飞走的修士,元修冷笑道:“天塌了,百姓可飞不走。” “迁都!” …… 就在闭门的一战过后不到几日,朝廷就发出告示,要将京城百姓迁去太安。 太子先走,百姓和百官分批走。 朝廷的诏令一下,整个京城风声鹤唳。 有门路的早早就收拾家当,雇牛车马车,浩浩荡荡的离开京城。 在京城的武人这一次可是打捞一笔。 路途遥远艰辛,大军不足,因此很多富贵人家都雇了镖师。 当然,那些朝廷的勋贵都有家奴,少的十来个,多的数百个,倒是不用这样做。 因为这件事,赵青衣最近也正在忙活。 青衣楼二三百口子指望着他吃饭,他总不能坐吃山空。 于是就做足准备。 留下一部分老弱病残守着庙观,青壮和拥有不俗实力的武者跟他出去走镖,这也算是原先的老本行之一了。 请准寿何,寿何又把事情原封不动的描述给涂山君。 “好事。” “万法宗确实强大,可是说来不管是多么庞大的组织最终都是由一个个人组成的,看似是一个整体,总有无法周全的时候,而且万法宗……。” 涂山君的话说了一半。 有些话他不愿意说。 万法宗大事上或许没问题,小事依然多有糊涂。 两人正说着话呢,那边天君已经寻来,当头问:“身负多少形灵了?” 寿何一愣,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回天君,三十六形。” “太慢了!” 天君骤紧眉头,掐指算着日子,随后又将目光挪到涂山君的身上。 沉声说道:“十个月,神禁之地的妖魔根本不够,就算他凑够形灵,也顶多达到二步巅峰,怎么可能成为第三步修士。” 听到天君说的话,寿何局促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涂山君微微颔首道:“确实不宽裕。” “何止不宽裕。” 天君的语调都高出两三度:“你的法没问题,能够最大限度的缩短存神练气的时间,可以让他一往无前,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形灵,纵然功法高深,修行者刻苦,同样发挥不出完全的实力。” “待到寿何吸收魔血,还能更上一层楼。” “顶多二步巅峰。” “那天君觉得应该怎么办?”涂山君放下手中的书卷。 阎天君眼见鬼圣看出自己的意思,说道:“还是原来的法子。” “不过,他需要一剂猛药。” “猛药?” “对。” “什么猛药?” “拓形神灵!” 此言一出,涂山君深邃的双眸挪动,说道:“神道中,有一门神通,可以请神上身,俗称神打。” “是凡人借助神明的力量的法门,快且易学,可是神明太过强大,纵然护持也难免侵蚀凡人身躯。” 天君道:“他不是凡人。” “唯有此法,又快又正。” “若不是为了大计,我不会说。” 涂山君拱手问道:“还未请教,应该拓形哪一位正神?” “正法阎天神君!” 二更,晚点。 估计很晚,大家早点休息。 第1010章 形神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盘坐青台的赤发鬼圣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 看向天君的目光多出些许审视。 寂静与沉默同来。 站在树下不远的寿何像是神游天外般不发一言。 寻常时候他也不会多问。 他总觉得大人物的事情离自己很远,然而现在看来,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都生活在同一个太阳底下,没什么新鲜事。 然而,对于天君的这个提议,寿何心中却是起了念头。 他也觉得自己的实力不足。 想要十个月速成第三步,也就是修士说的圣人,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这样的信心。 除非他能将十个月变成十年、二十年,或许可以登上第三步。 吸收魔血之后,若是还能拓印神形,强提一个境界,就能达到巅峰。 有了这样的实力,才算终于步入了争渡的门槛。 到时候不管有什么突然情况都能应付下来。 不过寿何并不清楚,为什么老神仙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涂山君当然不可能一口答应。 神君之心,路人皆知。 为了能够重燃神道,他甚至可以豁出性命。 神君的每一个决定肯定都是为了确保那件事。 一旦和这么大的因果沾上,就再难善了。 卷进浪潮中的凡人很多都会成为洪流之中的渣滓。 但神君说的也对,不拓印神形,就需要更加强大的妖魔之形。 在整个神禁之地,要说谁是最大的妖魔…… 古树青台上的鬼圣没有说话的笑了笑。 涂山君也想过让寿何拓印他的形灵,若是不成就再行一遍扒皮抽魂之事便是。 事不可为的时候,这也是一种提升实力的手段。 不过,涂山君毕竟是魂幡. 要说他是什么菩萨,那也是泥菩萨。 有大法力,也脆弱的要命。 “寿何可以拓印我的形灵。”涂山君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低垂眼帘。 掐着融道的法决。 继续说道:“只要他能吸收魔血,修不死道经从而获得不死道体,辅以大巫法,加上我的形灵,该是可以达到第三步的境界。” 天君像是早就知道鬼圣会这么说一样,淡然一笑道:“你死后谁来把控局面?” “死?!” 寿何诧异询问,赶忙看向涂山君,又看向一旁的天君。 “当然是死。” “光靠形灵的拓印,你根本消化不了。” 天君笑着对寿何说道:“所以他决定用性命为你附灵,以此助你抵达第三步的境界。你内蕴神胎,身具魔血,神魔一体专修武道,进境根本不是那些修士能媲美的。” “修士要契合天地大道,所以要一步步攀登,一步步的领悟,神不同,神是天生的道。” “天劫对你的为难不会如寻常修士那般大。” “老神仙会死?”寿何再问。 天君微微点头又摇头说道:“会,也不会。他是尊魂幡的器灵,只要魂幡不坏,主魂还能利用煞气重塑。我说的对也不对?” 说话的同时看向了涂山君,眼中的笑意已经抑制不住。 鬼圣眯了眯眼睛,他的计策确实被阎天君看穿了。 不,并不是看穿,而是截住。 大概是因为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可是阎天君错了,主魂就算被湮灭,涂山君也不会失去意识。 这是尊魂幡本身的神通。 他就是魂幡,主魂不过是魂幡的延伸罢了。 到时候,他亲自指导寿何以神禁之地的恐怖煞气重塑身躯。 “天君所言极是。” 涂山君没有反驳。 寿何拱手向前一步道:“我选择拓印神形。” “孺子可教也!” 天君一脸满意的点头。 他费尽口舌就是想要让寿何拓印神形。 为了确保后续计划的成功,寿何也必须拓印神形。 谋划这东西说来高深,实际上还是需要实力做为支撑,没有基础,不过是空中楼阁,一触即溃。 “你想好了?”鬼圣皱起眉头。 “想好了。” 寿何坚定点头。 鬼圣倒是丝毫没有顾及天君的面子,了当的说道:“我跟他那孩子说的话……” “我记得。” 寿何躬身行礼,蓦然起身,沉声:“可是时不我待,我不愿意做一条虫,活在老神仙的庇护下。曾经的我也是蛟龙,蛟龙势必要翱翔九天。我明白他人的帮助并不是无缘无故,更不用说天大的人物的帮助,很多时候并不是出于怜悯。” “我自踏入江湖就是顶尖,做顶尖的那一撮人,不容易。” 话到了这个份上,涂山君知道无法再劝。 倒不如说,他特意回避这个问题。 他对寿何有救命之恩,寿何答应死后入幡。 说是没有其他,可是涂山君的修为毕竟高的可怕,纵然涂山君没有拿寿何当棋子的心思,双方地位也不会平等。 寿何不仅仅是因为附灵会害了鬼圣的性命才拒绝,而是他觉得自己无法在鬼圣庇护下成为与之平等的存在。 混迹江湖许多年,很多事情他不说不代表他没有看出。 “好。” “过几日,我全力助你炼化魔血。” 涂山君点头同意。 “去吧。” …… 寿何离开后,涂山君勃然大怒。 冷声道:“这样的事情,天君应该提前与我商量,而不是此刻逼宫!” 鬼圣可以回绝阎天君,可是他无法拒绝寿何自己的选择,这是他给自己划的一条线。 天君没有回答鬼圣的质问,反而是说道:“他不会同意。”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 “可是我们所有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的谋划有隙,在你器灵身消失的那一段时间,若是出了问题,谁来掌控大局?! “我不过是避免了这样的事情。 “你以为我的干涉会出问题,可是他早就看出来,现在不管什么力量都可以接纳,因为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自古以来,干大事,怎能惜身? “哪里有万全计划,一切都要用实力说话!” 这话,阎天君确实有资格说,他不仅是用这样的要求别人,也是用这样的要求来要求自己。 涂山君却不这么想。 尽管寿何不是他的徒弟,可是做为主魂,他也得为幡主的性命负责。 旁人将性命托付给他,他要是不谨慎仔细,谁来仔细? 因此,他会尽可能将幡主保护起来,以免出现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两人理念不同。 以前还能靠着外力压着,涂山君要应付的事情很多,现在外部的压力不再有动作,自然就让两人爆发出激烈争吵。 …… 争吵声让离去的寿何驻足。 他还是头一次见老神仙发这样的火。 平日里的老神仙就像是个世外高人,不食人间烟火,也丝毫不会动气动怒。 尽管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上是个好人。 就是好的不太真实。 让人畏惧。 如今就不一样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神仙,一下子就真实起来。 神仙也有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脾气。 驻足的寿何长长的出了一口浊气。 他觉得老神仙对生的向往太执着。 人总会死。 在江湖上哪一个人不是腰带拴着脑袋,这样朝不保夕的过着日子。 老神仙不是真神仙,就是真神仙,也不一样会死吗。 你看。 地底下就埋着一个真神。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老婆孩子热炕头,一日三餐愁不着,穿衣住行也不用忧虑,这样的日子就是鼎好的。 什么宏图霸业,王侯将相,神仙征战,长生大道……,寿何都不去想。 他练武是想养活自己,不是为了称霸江湖。 正如他安稳的来到万宁县,做一个捕快,是因为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太平日子就是好日子。 可惜,两人没孩子。 寿何莞尔一笑,才婚姻几年就惦记上孩子了。 以前他不懂,想来应该是修士固锁元胎,所以才不会有孩子。 “也挺好。” “寿家不用我传宗接代,娘家……” 说起这两家,寿何的声音戛然而止。 也好。 也好。 他倒是不用有什么负担。 一脚深一脚浅的返回自己的小院,娘子正在为他缝补衣裳。 现在他的身形和以前大不相同,穿的衣裳也不一样。 “娘子,我回来啦。” “相公回来了。” 步藏花惊喜道:“相公这气息倒是愈发的厚重沉稳。” “嗨,想通些事。” 在步藏花为自己卸下大氅后,寿何坐下喝起茶水。 “衙门那边不用去?” “还以为搬迁会让相公更忙。” “本来要忙,我推了去,当务之急还是早日把修为提起来。” 步藏花有些诧异的问道:“着什么急,老神仙道行通天,有老神仙在……” “哎。” “老神仙能发挥多少实力得看我的修为。” “这倒也是。” 步藏花微微颔首,又说道:“事情这么大,不成的话相公就跟我离开神禁之地,在中土,我步氏还算有些势力,以相公如今的实力,以及背靠的老神仙。 “他们啊,都得认你这姑爷为座上宾呢。” “不急。” 寿何微笑的拥住步藏花,说道:“要不娘子你先回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步藏花给他一个白眼:“他们不认,把我扣下怎么办?” “那更好了。” “我带着老神仙杀过去,到时候有理有据。 “岂不是全了双方的面子。” 步藏花笑道:“这确实是个办法。” “看看什么时候动身,我已迫不及待想光明正大的做步家的姑爷。” “那我先回去看看?” “相公你这边……” “我这里还要等老神仙办些事情。” “不会有事吧?” “没大事,一些仙草灵药罢了,熟了就走。古仙楼的崔见鹿你知道吧?” 步藏花点头道:“听说过。” “这可是古仙楼风头强劲的天骄圣主,据说是楼主候选的强力竞争者之一,古仙楼年轻一辈中,他排在前列。” 寿何微微摆手说道:“老神仙三拳便吓的他落荒而逃。”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步藏花顿时放下心来,笑道:“不想相公获得如此恐怖的机缘,保管那些族老不敢为难你。” “过几日,待到我彻底炼化圣血,实力还能更上一层楼。” “据说,还可以获得道体。” “不死道体!” 步藏花听的精彩涟涟。 感慨自己落难在神禁之地,还能遇到这样的潜力股。 当时她就是觉得自己伤势太重,离去无望,加之寿何为人不错对她也好,索性住下来。 “好好好。” 听到寿何这样说,步藏花归心似箭。 寿何没说有关于形神的事情。 兹事体大。 要保密。 其次,不管是不是棋子,寿何都没什么畏惧。 机缘攥到自己手里,就是自己的了。 第1011章 炼血 老鹮圣说道:“公子的机缘三取其二。 “是时候回去。” 天门圣地的年轻修士闻昭吾疑惑道:“鹮老有没有觉得,最近法力的压制在慢慢的减弱?” “有。” 老鹮圣点头。 闻昭武目光落在京城西山方向,沉声说道:“神禁之地的压制是以那位天君为基准,不管是增强还是减弱,都说明神君出了问题,本来那一身神血凝固的矿脉,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出现枯竭的模样才对。” “公子的意思是……?” 闻昭武没有回答老鹮圣的话而是提起一个人。 “圣地的楚师兄给我来信,说是将抵达神禁之地。” “楚公子?” 老鹮圣大吃一惊。 “不错。 “我猜应该就是和神禁之地的衰落有关。 闻昭武盘算道:“这等强大若斯的地界,一旦崩塌,碰撞出的机缘何其恐怖,连楚师兄都动心,该是得到什么人的讯息。”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没有多少人还在神禁之地才对,十年一次的盛会也不过持续三四个月,现在不仅没有少,反而还有源源不断的修士赶来,其中更有楚师兄这样的修士,恐怕神禁之地真将发生惊变。” 闻昭武的面容凝重,沉吟半晌道:“待师兄赶来,再做打算吧,若是可能也可将青铜面具买过来。” 老鹮圣张了张嘴,眼中闪过复杂神情,半天才开口道:“他,厉害的紧。” “难道连楚师兄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也是大圣。” “不一样,很不一样。”老鹮圣微微摇头。 …… “走了?” 銮座的凡间帝王问道。 “回陛下,这两月的时间,已经走的七七八八八。”老太监恭敬的回话。 “宫里冷清不少。” 元荣笑了一声:“冷归冷,却并不寂寞。” 老太监刚要答话的时候,正听到那珠帘后的帝王开口:“你们也走吧。” 噗通。 老太监跪伏于地,热泪盈眶,却没有多言的说道:“老奴腿脚不便,走不动了。哪怕走了,又该去哪里。哪里又是老奴的容身之所。” “是啊。” 元荣看向那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老太监,说道:“你老了,朕也老了。” “那就不走了。” 说着,元荣眺望西山。 西山庙观。 鬼圣问:“送走了?” 寿何点头道:“天君做的安排。” “挺好。”古树下的鬼圣并无异议。 当时在太境师兄带着小师妹离去的时候,他就想让寿何开口。 那时候寿何本也有意,然而一旦那么做,不仅步藏花会察觉问题,太境也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后来天君说这么简单的事情他能办成,也就一直拖到现在。 眼下定好,也就将步藏花送回中土。 “既然都已经安排好,我便助你炼化圣血。”涂山君看向寿何,犹如永恒深渊的双眸掠过几分思绪:“本来想等你自我成长,有不死道经和大巫经的内外炼,你的道体可能会变成更不一样的存在,现在只能仓促间拔苗助长。” 寿何拱手说道:“我的性命是……” 涂山君摆手打断寿何的话,冷道:“这样的话莫要再说。 “没有尊魂幡你活不了,没有你,我亦施展不了。 “我不是你的恩公。 “更不必对我感恩戴德。 “你是幡主,我是主魂,仅此而已。” 尽管寿何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他就像是那得到机缘的穷小子,到底是一飞冲天,而是泯然众矣谁也不知道,说不定命不硬,扛不住天大的机缘,也会提早离开尘世。 但仔细的想想,鬼圣说的并没有错。 尊魂幡在落到他的手中之后,自然会承担他身上的所有因果。 他做为幡主,难道就能摆脱魂幡本身的因果吗? 多少双眼睛盯着。 又有多少麻烦的事情。 寿何本该预料到的。 只继承财产,而不承担债务,哪有这样的好事。 寿何笑了一声,紧接着哈哈大笑。 身上诸形竟在这一瞬间快速消退不见。 让本来已经接近一丈高大的寿何又变成那个六尺有余的黑瘦汉子。 此刻,他的蛮荒识海之中的神胎蓦然睁开双眼,以人身行走,丈量蛮荒。 就在这时,涂山君看到了寿何身上的变化。 寿何并没有狂傲,也不曾真的以为是兵主和兵器的关系,而是明悟自己应该站的位置。 正如他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神仙。 他是人。 是顶天立地的人。 这才是巫。 身上异象顿消的寿何当即盘坐。 尊魂幡豁然飞落在他的身后。 似乎在为他护法。 一滴黑红色的魔血自眉心浮现,魔血包罗万象,在大巫神胎的吸引下沸腾起来,绽放出恐怖的气息。 魔血滴落。 叮咚。 犹如大道之音。 这时,古树下的涂山君露出诧异的神色,感叹道:“你不修行实在可惜了这一身资质。” 怪不得能够在三十岁达到神禁之地的顶尖。 寿何的天分甚至超越一般天骄。 可惜他时运不济。 没有在十岁的时候被外来修士带走离开,而是在不满十岁的时候先去习武。 习武之人一身内息倒是和法力相似,可是内息和气血绝不是法力。 想要完成转变需要连过三关,运皮,炼脏,锻骨,方成先天。 当然,更快的是废去一身内息,不管是哪一样,这般一来一回,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进来的宗门修士多是奔着机缘和苗子来的,本来时间就不足,加上各家都比较有数,因此没人会选已经习武的孩子,加上通过幼年判断对方是不是修行好手的手段少的可怜,也就没有寿何的机会。 没想到寿何的天分出奇的好。 涂山君不过点拨一句,他就立刻懂得了其中的意思。 悟性实在非常人能及。 涂山君一指神光点在沸腾的魔血上。 魔血立刻化开。 “太阴玄水。” “道种不死!” 嗡。 不化骨犹如漆黑的宝玉支撑身躯。 黝黑的皮肤变得有些青白,。 随着青色隐去,倒也让原来的黝黑浅色不少。 伴随着不老尸成的那一刻,寿何睁开双眼,双眸神光迸发出苍茫,仿佛荒古的大巫洞古今。 蛮荒识海。 神胎巍然不动。 上方苍月染成了黑红之色。 直到红色的血光隐去,一轮黑月悬于地界和天空相连的天际。 寿何听到一阵空灵道音,就好像有什么人在为他传道,不死道经不再是一篇经文而是彻底融入他的身躯。 在大巫经的塑造下,他的神胎和身躯仿佛变成了天和地,天地各自运行,却又出现了巧妙统一。 古树下的涂山君起身。 吟诵经文。 经过多年的完善和参悟,不死经总计四千九百三十一字,尽数在尊魂幡的主杆显化。 那好像根本不是文字。 不属于任何人书写。 是大道篆刻的最古老笔法。 道道道。 古古古。 道古,古道…… 三魂不死,七魄不灭,终塑神胎。 涂山君看向盘坐的寿何,沉吟半响,这才说道:“这确实不是仙道。” 尽管是基于仙道,却更偏向于神道。 以神胎坐镇天地,说是在创造一尊后天的神灵都不为过。 这让涂山君感到困惑。 他明明是整合了神仙两道,基于原来神禁之地第一步的基础才创造出的后续,怎么偏向的这么明显。 更让涂山君感到不解的是,境界突破的寿何本该迎来天劫考验。 神禁之地寻常小雷劫进不来倒也罢了,怎么上方天色都没有变化。 涂山君掐指盘算起来,推算劫难的临近,然而天机看似晦涩,其实一片清明。 要么是涂山君连天机都看不清,是他的术数不精。 尽管修士不好算,老天爷总该表示一下,不该这么的平静。 奈何让人困惑的是,老天爷就是这么的平静,像是一路开了绿灯。 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有大神通者出手。 二就是,寿何应运而生,不遭劫。 如果寿何不遭劫就不会有龙七带人上门。 涂山君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天君。 天君必然不是寻常的神灵,可是现在的若是还有这样的能耐,就不用涂山君插手了。 他自己就能掀翻。 因此,哪怕天君曾经是无上强者,如今也已经虎落平阳,龙游浅滩。 “难道是元圣灵魔,还是……道门?” 涂山君蹙眉站定。 他始终不能确定道门的意思。 这到底是道门的意思,还是元圣灵魔自己的想法。 道门和古仙楼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元圣灵魔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他做的这一切又是什么用意? 三问之后,涂山君长叹了一声。 信息太少。 情报不足。 他实在想不明白,看不清时局。 就算问阎天君,估计天君也不会说。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猜那些事情没有半点用处,不过是内耗自己的精神罢了。 还是老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涂山君确定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等神药成熟,收走蟠桃。 再以神禁之地无数年来积攒的煞气锻出神兵。 都说五步之后就是仙,涂山君微微闭眼。 他距离第四步只差临门一脚。 道君,是否能够拥有与大神通者掰掰手腕的道行? 第1012章 君至 第1013章君至 几日后。 “好小子!” 天君拍手称赞,眼中满是惊喜道:“好好好!” 涂山君看向走来的天君。 天君笑道:“形神后,他将彻底从这个巅峰踏入另一个巅峰。” 涂山君的面色冷下来。 天君道:“你不信我?” 涂山君冷笑一声道:“天君能在道门和古仙楼的镇压下活下来,不简单,背后也一定有能人支持。” 说着看了看天空:“连天劫都能操控,好大的神通!” “谈信不信…… “对现在的我来说,为时尚早。” 涂山君感到无力的同时,心底也生出一股深邃的惊悚。 这得是多么可怕的道行。 想到大神通者的出手,他的胸中燃起怒意,将心中一切焚烧殆尽,只剩下一双渐渐平静下来的双眸,注视着天君。 天君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问道:“你会不会怀念自己弱小的时候?” “我只觉得现在我的还不够强大。” “现在的你已经强大起来,……” 天君还有半句话没有说:"不然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涂山知道天君的意思,他也没有再说。 愤世嫉俗没有用,更改变不了任何人,但他可以改变自己。 自己变得更强大一点,就能多掌握一分命运。 牢骚和愤怒在发过后,就忘了它,要牢记的不是这些。 稳固神胎道体的寿何缓缓睁开双眼,神光挣开,犹如两道烟霞火光,随着他收起气血慢慢熄灭,惊喜道:“成了。” 说着看向站在树下的高大修士拱手:“老神仙,我成了!” 涂山君微微颔首。 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只是赞叹道:“你天资聪颖,是天生学武的苗子,厚积薄发踏入此番境界我一点都不意外,只是……。” 走上前来的涂山君眼中神色一闪而过,为寿何拂去肩膀上树叶。 领会错意思的寿何的拱手坚定道:“老神仙放心,我必然可闯过形神!” 或许寿何根本没有领会错,然而他心中依然是这样的选择。 干大事不可惜身。 要成为顶天立地的人,也容不得他退缩。 寿何再拱手向阎天君道:“天君神通广大,不说万全,多少也有把握。” 阎天君露出满意神色点头道:“这就是有把握的万全之策。” 他没有理会涂山君的纠结。 在他看来这太寻常,不管是兵器还是人,在意识到自己身处棋局,成为不知名推手的前卒后,心中总会积压着不快。 没有人生来就会认命,也没有人生来就是做棋子的。 有的人会渐渐习惯成为棋子,并且安于现状。 有的人则会带着不甘继续向前,直到能掀翻棋盘,成为新的棋手。 在大道的棋局上,阎天君见过太多人坐上这张桌子,又离去。 有些人一走就不会再回来,有些人一坐就一直坐到现在,还有人现在没有坐上去,但可能不远的将来也会坐上去。 这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 阎天君走出小院。 与之一同离开的还有寿何。 涂山君站在古树下。 走出小院,寿何有些敬畏的看向领先半步的天君。 阎天君看起来很和善,也挺好相处,一点大人物的架子都没有,与之相比,虽然涂山君也没架子,却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模样,可是这两人相处起来的感觉却彻底颠倒了过来,涂山君无情而多情,阎天君多情而无情。 寿何怎能看不出阎天君的深沉。 “你怕死吗?” “不怕。” 天君倒是没有惊讶,他早就看出寿何是个不怕死的狠人。 “不怕死好啊,不怕死能干成大事。” “我不想干大事。” 这倒是让天君略显诧异。 “我只是想活着,活多少年算多少年。” 天君看向寿何:“这有什么意义吗?” “活着便是活着。” 寿何平静的诉说。 “天君为什么这么较真?” 一句话问的阎天君愣住。 “如果不是要死了,我不会学武功,如果不是绿林生活朝不保夕,我不会来万宁县做一个捕快,如果不是要死了,我也不会接手魂幡。如果不是要死了,我不会炼化圣血,如果不是要死……,我同样不会选择形神。” 寿何就这么走着,跟在阎天君的身旁。 “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我觉得他们顶不住,所以我决定成为那个高个的。 “不是因为能救多少人,多么有意义,而是因为这样我能活下去。 “我为什么对救命之恩看的这么重,因为我想活着。” 天君顿时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这个黝黑的汉子。 曾经的他带着神灵的傲慢,一视同仁的漠视着芸芸众生,可是他今日他才发现,有时候道行和修为高低,并不是完全衡量一个人。 “你又为何拼命?” 寿何笑道:“除了这条命,我什么都没有。” 矛盾,却又真实。 天君叹息道:“你不修道,浪费了。” “老神仙也这么说。” “不过,人,能选择的路很少。 “我算幸运的。”寿何看着远天的黄昏,一天转瞬即逝,即将迎来黑夜,问道:“形神得多久?” “估摸着得有大几个月。” “形神会让你更强,但那只是模仿神灵,要是你生在我那个年代,你会是一尊自然神。” 正法天君难得严肃的说道:“时代是有局限性的,在仙道大兴,神道末法的年代,成神之路难如登天。” “五座天下也就北芦大疆和西芜大地还有神道残存,但那已经是……。” 天君的眼中闪过怒意。 或许是说来无用,便没有给呢寿何讲述。 话锋一转。 “但你可以!” “我?” “没错。” “唯器与名不能假于人。 “其中之一的器你已经拥有,接下来只要拥有充足的名,就能开启成神路。 “你知道为什么这些时日,我一定要布道天下吗?” “天君是说……” 阎天君点头道:“名!” 岁月不知几何。 …… “师兄,此地的的百姓只知有神,不知佛老。” 走在街上的青年和尚漫步缓行,凝重道:“我等皆领过佛老法旨,使众生不堕邪神之网,来日往生极乐,怎能对眼下景象漠视。” 一旁看起来领头的僧人淡淡地说道:“众生皆苦,深陷其中,本该我等普渡世人,奈何法旨更为重要,是救世还是救人,对于我等力微小僧而言,自然是先完成法旨所言,再另行普渡世人才是。” “师兄所言极是。” 青年和尚恭敬行礼。 “走吧,玄难师兄该是等急了。” 两个僧人迅速离去。 …… “师兄!” 带着鹮老圣的闻昭武上前问候了一声。 “嗯。” 一道鼻音轻响自战车中传来。 玉色龙虎拉着一座古战车,犹如日月同行。 车中人无疑就是闻昭武提过的圣地师兄,得传阴阳王的阴阳大道的楚星落。 哪怕在神禁之地,重压之下,古战车的龙虎依旧绽放着恐怖的灵机,古战车中的楚星落,平静的说道:“看来消息所言不虚。” “师弟可知道西山庙观是什么地方?” “啊。” 闻昭武愣了一下。 “师弟何故如此吃惊。” “西山庙观是什么地方?” “这个……” 闻昭武看了一眼老鹮圣,怎么师兄一来就问西山庙观。 “说来话长。” “登车,长话短多。” 闻昭武登上战车,一旁候着的老鹮圣则充当起车夫的角色。 龙虎迈步,战车当即凌空。 紧接着就真的像是划过天空的日月一样奔袭起来,不过瞬息,古战车就已经消失在了闻昭武迎接它们的地方。 …… 枯瘦的身影走在地上。 身躯遍布腐朽。 法袍的兜帽下仿佛一片虚无,只露出一只干如古树皮的手攥着一根长棍,说是长棍更像是瞎子的盲棍。 瞎子的另一只手则提着铜锣,铜锣一点声响都没有,所过之处就像是大道滞留,与世间格格不入。 瞎子看着眼前的这片天地. 他像是很认真的在看。 沙哑的声音犹如两块粗铁摩擦:“魏掠戈怎么还能坐的住,诺大的神禁之地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连小辈的战车都能横行,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还是说,魏掠戈你当真什么事情都不管了? “倒是便宜了我。 “也成全我吧。” …… 背剑的中年人站在城外,冷冷地说道:“崔见鹿怎么还不来?” 一众跟随而来的剑客默不作声。 其中一个小子走上前,拱手说道:“师伯,古仙楼的崔见鹿说是在十五举行拍卖会,想来需要在那时候才能看到他的人影。” “哼。” 众剑客中的一位修士出言:“狗屁的拍卖会,来到这里我们就自己找。” “对。” 中年人继续说道:“谁阻拦,便活斩了他!” “我们走。” 正要走的众剑客看到了一个走在他们前方的背影。 那背影似乎还带着冰寒气息。 连周遭的时空都被冻结。 年轻小子咽了一口吐沫惊恐道:“师伯!” “莫慌。” 中年剑客按住宝剑:“老前辈是何许人也?!” 背影没有回头,也无回应。 似乎在寻找一个方向。 第1013章 将熟 剑客大气不敢喘。 停顿的背影如风般消失。 为首的中年剑客阴沉着面容,刚才的狂傲和肃杀仿佛也被那道背影的冷意冰冻,然后打碎在晚风中。 没有任何的犹豫,中年剑客转身道:“回宗门吧。” “这浑水,你们就不要趟了。” “师伯呢?” “我。” 中年剑客凝重道:“我要去争一争!” 将一众跟随他来长长见识的门人弟子送走,中年剑客踏入县城。 长街上冷冷清清,尽是些老的连门走不出的老人。 连这样的老人都很是罕见。 酒馆、茶肆、酒楼……也全都闭门谢客,唯一还算有些热气的就只剩下那么几家。 他最先踏足的便是张氏铁匠铺。 “师兄。” 看到站在门前的人,张鸦九明显带着几分错愕。 像是没想到眼前人会来。 尽管语气冷淡,依然能够从中听出几分熟悉。 张鸦九冷声道:“师弟不在剑城,缘何来此地。” 说话的同时看了看街上,又面冷心热的提醒一句:“如今这里不是太平地方。” “师兄,老爷子想你的紧。”中年剑客做说客般提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的张鸦九手中动作一顿,长叹:“老爷子不会想我,他不会想任何人。” “师兄你只要点头立刻就能返回剑城接任……” “若要低头,当年我便低头了。” “此事休要再提。” 张鸦九旋即看向中年剑客:“剑师弟如果是来我这里坐坐叙旧,我欢迎之至,若是来给老爷子做说客,这便请走吧,我不成道绝不回剑城。” 吴重止住话语,他确实有心要劝师兄回去,然而他也明白凭自己几句话根本改变不了张鸦九的心意,索性不再继续说话的端起茶碗,问起京城的事情:“怎么师弟走在街上,没见过多少繁华。” “大齐的皇帝决定迁都太安。” “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一年前的神禁之地还算好好的,这一年来每况愈下,估摸着用不了多久神禁之地笼罩的阴云就会彻底散去。” 说起这件事,张鸦九觉得自己还算有发言权。 不过他并不关心。 没有神禁之地还有其他的古神陨落大地。 他想利用神血铸造帝羽神兵无非是换一个地方而已。 看现在的情况,也快要收拾东西离开。 只可惜…… 张鸦九微微摇头。 可惜他没有得到古帝兵气,不然他又信心再增添两三成的铸兵几率。 持帝羽神兵,开启古帝传承,到时候当可助力他成道。 “师兄不知道?” “知道什么?”张鸦九眉头一皱。 “古仙楼发了邀请函,说是有一株神药在神禁之地生长,师弟本来正带着弟子历练,若不是临近神禁之地,恐怕也无法得知。” “说是时间紧张的厉害,来不及的大面积告知。” 吴重面露好奇之色:“师兄在难道一点不知?” “神药?!” 张鸦九听的差一点蹦起来。 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片段。 此刻的他恍然大悟。 “怪不得神禁之地迅速衰落,原来是神药!” “师兄知道什么?” 激动的张鸦九缓缓落座,他当然知道很多事情。 他甚至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神药所在的地点。 除了那里,其他地方根本没有疑点。 那正是西山庙观。 张鸦九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那个人很不好惹!” “师兄知道他是谁?” 张鸦九倒是想告诉师弟,可是他不能说。 一旦说出口就会害了师弟的性命。 于是他神情严肃的说道:“听师兄一句劝,不要去,就算你知道他在哪里也不要去,他决非寻常大圣,怕是连圣王都不是他的对手。” 吴重低着头,又慢慢抬起,说道:“师兄可知道在入城前,我碰到了什么?” “谁?” “道君。” “一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恐怖道君。 “我依然没有退缩。” “师弟我需要这一桩机缘!” 吴重起身:“就算师兄不说,过几日,古仙楼也会告诉我们,那时候有道君亲至,各大步入神禁的圣主天骄,以及周遭得信的强者,我如何与他们公平的竞争?” “师兄既然知道他是谁,不如你我兄弟二一添作五……” “你我联手也赢不了。” “师兄当年的心气哪里去了?!” …… 古树后山。 大道余韵交织出一片仙神净土,翠绿娇嫩的桃叶如同天道书写篆刻的经文,每一片都蕴藏着长生的真理,道韵架高隔绝出这一方天地,天地和外层的阵法完美的契合在一块,没有一丝一毫的璀璨光芒挥洒。 一如既往的平静。 仙叶落在道人的肩膀。 树下身着黑红色道袍的道人睁开双眼。 抬起青白鬼手搓捻着落在肩膀上的桃叶。 此非深秋,然而翠绿见黄。 道人望向上方神树,已有七八成染成了晚霞。 古树依旧挺拔,可它的生命已近黄昏,却没有一点腐朽的湿润,落叶依旧是干燥且温暖的。 它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生命的终结,或许在死的那一刻,它将重获新生。 硕大的蟠桃熟透了般悬在中央枝桠。 深红渐浅色。 尾巴还余下些许白腚。 流转的道纹阐述着死生的极限。 没有恐怖的波动,也无撼人心魄的威压,有的只是平静祥和。 道人拈着桃叶,黑红色犹如天渊的双眸看着指尖花:“你觉得自己完成了使命吗?所以你获得了安宁。粗糙、干燥而温暖,没有一丁点儿的不甘。你的使命是什么,是让树干活下去,还是在开花结果后凋零为春泥。” “不知生如何知死。” “不知死如何知生。” 涂山君抬头看向天空说道:“生死便是如此。生即是生,死即是死,如昼夜。息有养,瞬有存。初看不懂,将之看做是生死,实则这本来就是天地轮回的一种体现,正反两面演于阴阳,正于轮转。” “使生死有序,即为天德!” 嗡。 大道交织,玄光鼎升,拔擢天芒自虚空中迸发,在无穷深渊中生长出一颗仙树神花。 那是一株虚幻桃花,漆黑如墨的枝桠舒展,开出一朵朵娇艳红花。 仔细看去,花与树尽是虚幻,如一缕青烟凝聚。 这颗由万古青烟凝凝成的桃花持续不过片刻。 汹涌的神光让这方无垠的毛玻璃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轻微,却又异常的清脆。 这片天空在没有神血的支撑后,已经抵达极限。 要不了多久,天空就会破碎,到时候神禁之地就再也不是隔绝出来的一方受限之所,而是身处元央域,这就意味着那些受到压制的修士不会再有任何的顾虑。 “快了。” 涂山君看向桃树,什么话都没有说的重复了一句:“快熟了。” 桃子快熟了。 涂山君低垂着眼帘,抬起手抚摸着眼前一丈六的古桃树,静静等待,同时监测着寿何的性命。 自数月前的狂暴灵机炸开后,近日来气息越发平稳安宁。 这说明形神到了最后的收尾的时刻。 但是这并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相反,更要提起精神,因为一旦没有灵机体现,那就是识海内部的事情。 涂山君对于寿何身躯的拓印还能控制,可是他却偏偏无法控制识海,一旦主魂前往幡主识海就只剩下一件事。 那件事要慎重。 涂山君也不想控制寿何。 他说幡主是幡主,主魂是主魂,其意思乃是各司其职,是自然的一种体现,也是礼的一种体现,而不是刻意的曲解和划清界限。 倒不如说,理论上的这样的相处,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当然,哪怕寿何天资聪慧,他能理解,却也总是人,难免无法做到以己心代天心,无法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状态,但相对而言已是极大的进步。 …… “西山庙观, “就是这里吗?”蛮荒龙虎拖拽着上古战车登上长路行驶在庙观门前,内里传来一道年轻却又带着几分沧桑的声音,仔细的听去还有几分欣喜。 这声音无疑是在问身旁人,也就是天门圣地的闻昭武。 “回师兄,这里就是西山庙观。” 闻昭武略微迟疑,还是拱手说道。 “叫门吧!” 鹮老上前一步,说道:“公子,此地主人乃是那位传说天君,而且相传即将获得天君传承的那个人也绝对不简单。” “哦?” 战车内的楚星落来了兴致的问道:“鹮老与他交过手?” 鹮老圣咬牙道:“交过。” “几招?” “两……一招。准确的说是一拳。那一拳,仿佛天地横压,阴阳轮转,我根本无法抵抗。事后才知,那不过是他的一滴血化身罢了。” 鹮老圣很不愿意承认那一战,可是败了就是败了,还是败得那么快,那么的没有悬念,任谁也不想提起。 “很好。” “如果他不厉害,我不会选他论道。” “叫门吧。” 鹮老圣不再反驳的走上前去,拍了拍厚实的庙观大门。 咚咚咚。 少顷。 小厮的声音才从门内传来:“庙观闭门谢客,请回吧。” “我们不是前来拜神,而是……” 话音未落,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第1014章 磨刀 守门的小厮略显诧异的看向鹮老圣,又颇为骇然的被龙虎战车吸引。 小厮惊讶道:“是你们……” “你认识我们?”鹮老圣问道。 “快一年前不就是你们让泥龙帮为难我家楼主。” 小厮认出了鹮老圣和青年贵公子,警惕且严肃的说道:“你们又来做什么?” 闻昭武上前道:“劳烦小哥儿禀报。” “我家师兄想要见那位道友。” 赵敬立刻知道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那位道友除了老神仙还能是谁。 再看那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龙虎二兽,赵敬吓的倒退了半步。 坐在兽车里的一定是个大人物,再不济对方的实力也肯定不是青年公子能比,想来对方是找来师门长辈。 这就是来他们的地界寻仇来了。 赵敬知道对方一拳就能把自己砸成烂泥,可是他依旧没有打开大门的意思。 一口回绝道:“请回吧,老神仙半年前便不再见客。” 龙虎怒啸。 噗通。 赵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战战兢兢没有爬起来。 一道声音落下,也顺势将赵敬托起:“天门圣地,日月王传人,楚星落,前来论道。” “请他们进来。” 空灵而嘶哑的声音传来。 赵敬说道:“老神仙已经同意见你们,请吧。” “我们庙观的大门就这么宽,你的战车……” 赵敬还没有说完,古战场已经走下一位身着混金长沌法袍,头顶阴阳金冠的青年。 看似是青年,却一点都没有青年人该有的活泼。 一板一眼,极为稳重。 这就是闻昭武的师兄,天门圣地的楚星落。 楚星落抬手间,龙虎战车迅速缩小,不大会儿的功夫已经变成一方印玺被他收进袖袍中。 “走吧,我早想会会这位。” 楚星落迈步向前,仿佛他走在最前面就是应该的,他也等他人先走的道理。 闻昭武和鹮老圣迅速跟上。 鹮老圣对涂山君是有畏惧的,他真的和涂山君的交过手,明白对方的可怕。 闻昭武也知道这件事,可是他依然带着师兄来了,不仅仅无法违背,也是想看看到底哪一方厉害,他承认涂山君的强大却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 眼前的这位师兄获得的是古王传承,在圣地青年一代乃是无敌的存在。 他觉得楚师兄根本不会败。 一个野路子,没跟脚来历的修士,怎么和大宗天骄相提并论? 收走龙虎古战车向前的楚星落并不知道师弟的心思,他迫不及待想要一窥讯息上说的同修阴阳道的修士。 少顷。 楚星落抵达大殿。 大殿内。 一位身着黑红道袍的道人端坐。 在他们抵达的时候起身。 楚星落大踏步向前,在殿门前站住,仔细地打量着站在阴影内的修士。 修士一头赤发被黑冠束着。 青白色面容,头顶双角。 第一眼,楚星落觉得对方是妖魔,第二眼,他再不这么认为,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生死道特有的灵机,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第三眼,灵机隐去,站在面前的道人再没有任何波动,像是个普通人。 “见面不如闻名。” “道友!” 楚星落感到几分失望。 他要寻找的是阴阳道修士,这么明显的一位生死道修士如何和他论道? 他现在对消息的准确性多出几分怀疑,甚至开始怀疑起神药是否真实,莫不是也只是一个吸引人的幌子? 道人没有辩解,淡淡地说道:“你听过我?” 楚星落坦然说道:“听过。” “崔见鹿说你是大道劲敌,合欢宗的柳阳和说你不容小觑,还说你守着一株神药,所以我来了。” “寻你问道!” “合欢宗?” 道人黑红如坍缩星渊的双眸闪过追忆,旋即回神的看向那位身着法衣的修士:“你什么都知道,不怕自己被人当枪使?” 楚星落冷笑一声说道:“我愿意来而已。” “试探来试探去的没甚意思。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再怎么试探都是无用的,不如痛快些。这话,就是崔见鹿、柳阳和在我面,我一样一字不改。” 楚星落还以为涂山君有什么顾虑,反而大大方方的科普起来:“你也不必害怕。” “事关道门和古仙楼的争斗,我身为玄门还是硬挤进来的。 “那些老前辈,在两家的看顾下,不会这么早对你出手。” 涂山君笑了一声,眼中神色从来都没有变化:“意思是,要我做道门和古仙楼两家年轻一辈的磨刀石?” “不只是你。” “是我们,互为磨刀石。” 楚星落抱着肩膀平静的说道:“天才常有,长则千年,短则百年,又是一位第三步天骄。很多人不愿意踏入第三步,是要在第二步积累到极限,从而一个极限蹦到另一个极限,这才会拖长修行时间,不然……”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涂山君知道他的意思。 其实自从在东荒大境听那些大宗天骄说过就明白,修行对于很多修士而言并不难,难的是成为大修士。 为了一位大修士的诞生,会死很多人,任凭资质如何天花乱坠,死了,也就是仙路上的一堆枯骨而已。 楚星落就看的很明白。 反正总要下场,那就早一点出手,还等占得先机,免得赶鸭子上架的时候不好看,也不顺心 楚星落看向涂山君说道:“道友,请出手吧。” “如果你怕了,就交出神药。你从后门离去,余下事,我来担。” 赤发道人长声道:“谢谢。” “道友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请让开。” 赤发道人微微摇头:“谢谢你让我知道一些事,可是我不能让。” “与我为敌,你会死!” 涂山君哈哈大笑,天门圣地的楚星落确实有说出这句话的底气和实力,可是在涂山君看来,他还差了一点。 缓缓开口道:“若非道友为我解惑,我心中忧虑确实要多出几分。因此,你与我为敌,我饶你不死。” 闻昭武喝道:“大胆!” 却看到楚星落抬手,面容冰霜,已见怒意,强压怒火道:“好狂徒!” 龙虎二气形成一轮太极图。 阴阳共济! 嗡。 大道降临。 阴阳磨盘犹如映衬圣王的神光。 端坐不动的赤发道人如同亘古未变的转轮显化。 催动了共济神通的楚星落大吃一惊。 在赤发道人阴阳大磨盘转动下,他确实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气机。 那是一种深邃到极致却又截然不同的阴阳,和他背后龙虎太极图不像是一类,却又应该是同源的。 “好!” 楚星落大喝一声,叫好的同时皱起眉头。 他怎么感觉眼前的赤发道人是个花架子。 有道而无术。 更无修为底蕴。 仿佛他只能催动大道降临,却无法施展出进一步的神通。 “道友如此蔑视我?!”楚星落勃然大怒。 端坐在殿的涂山君则什么都没有说,不得不说楚星落的眼光不差。 涂山君现在就是有道无术。 没有足够法力催动神通,能显化大道磨盘都已经非常极限。但是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的让对方堂而皇之的过去。 楚星落大步向前。 一拳递出。 龙虎化作奔腾的日月。 日月横空,阴阳共济。 王拳! 轰隆。 砰!!! 一道拳锋与之对垒,硬生生的止住了楚星落的脚步。 不过两人都在此刻倒退了两三步。 能够明显看到赤发道人的身形处在崩溃的边缘。 楚星落喝道:“有道无术,我看你能撑多久!” “何须老神仙撑,败你便是!” 一道神光自虚空撕开,如同跨越古老的时光之河,六尺有余的黝黑汉子踏空落地,拱手向涂山君,说道:“幸不辱命,在下终于形神成功,不想就有强敌上门,来晚了。” 涂山君微笑颔首:“不晚,刚刚好。” 楚星落冷问:“你又是何人,前来搅局?!” 寿何看向涂山君。 赤发道人的身影骤然变成黑红雾气席卷而去。 寿何则一把掣开尊魂幡。 三尺魂幡化作一丈。 伴随着气血的奔流,魂幡内,悬天大城的一座庙观中的树下道人缓缓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天空,骤然腾去。 呼! 青铁般的巨大幡面招摇过去,又慢慢垂下。 幡布像是变成了一道门扉。 无穷雾气蒸腾。 一只青白色的鬼手自漩涡中伸出,一把抓住幡布边缘。 椭圆形紫黑色的指甲刻在幡布。 紧接着,铁靴落地,身着黑红法袍的青面獠牙的修士从幡面门扇走出,站在大堂,在神光的照耀下侧眸而来。 寂静无声! 青面獠牙的顶角大鬼蓦然开口。 獠牙微动。 沙哑的声音像是久不曾言。 “他,是尊魂幡之主!” …… 元央域。 未知之地。 高台熔炉前。 顶着鹰钩鼻,面容阴鸷的修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起身问道:“前辈,我们是时候动身了吗?” “是时候了。” 留给鹰钩鼻修士的是一个高大的背影,他顶着一个巨大的斗笠,也不知道是那斗笠硕大还是戴着斗笠的人的脑袋大。 斗笠修士微微转动,说道:“出发,神禁之地!” “想来这一回应该能碰到你师父。” “哈哈。” 鹰钩鼻修士也跟着笑了两声。 一大一小的笑声让一旁的魔头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道是对笑声还是对那个即将见到的人。 第1015章 一气 「这样说来道友是想以二对一?」 青面鬼圣也不言语。 纵步向前。 「师兄,我来助……」 闻昭武还未上前就被楚星落劝退。 楚星落目光凝重,如星辰高悬的双眸深处闪过一丝怒意。 刚才不过是鬼圣一滴魔血化身,实在托大。 可是他也没有全力出手。 此刻方见鬼圣真身。 「不必了,不管几人,与我何干。」 楚星落犹如一位坠落凡间的无上星辰,豪光盛放,太极图悬于身后仿佛大道之光,映衬的他愈发神圣。 龙虎二气交织在双手,演化成两道拳芒,毫不犹豫的击发! 砰。 大殿轰然炸开。 玄光迸发。 怒吼声自天际传来。 龙虎踏空拖拽的远古战车彻底显化在上方云层,像是一座来自天外的神宫,盘坐神宫之巅的冷峻青年神人般俯瞰天地。 太极图撑开天地,阴阳云气让那座恒天战车如同日月当空,照耀着千古万世。 神车之巅的楚星落死死地看向远天。 大喝道:「尔到底是谁?!」 呼。 煞气如天瀑倒流,至覆青天化作一片无边的云海。 黑红色的雾气私要改天换地。 其中。 一道灼神的亮光碎裂一切,就连云天雾气也仿佛他衣角的点缀,变成大氅披在他的身后。 赤发狂瀑般散落,顶角斜指天空。 青白的鬼脸横吐几颗獠牙。 青面獠牙的大鬼缓缓张开双臂。 呼吸着尘世的气息。 不管是圣血还是煞气化身,亦或是降神其他身躯,总不如主魂身来的畅快。 在涂山君踏出玄天大城,走出尊魂幡的那一刻,竟让他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快感。 能彻底发挥自身实力,实在久违了! 「吾名,涂山君!」 背负大道磨盘的鬼圣终于说出自己的名字。 楚星落目光一凝,细细思索。 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都不曾想到这样地一个人。 …… 「涂山君?没听说过。」 抱着肩膀看戏的年轻修士冷冷的回应,眼中却闪过疑问之色。 说话的同时眺望远方,楚星落的出现已经足够让人惊讶。 日月王做为曾经的古王,实力超绝,身为传人的楚星落当然也是当世少有的天骄,哪怕是面对道门和佛门的青年一辈,也丝毫不遑多让。 能够让楚星落这么凝重,其对手却像是个无名小卒。 「洞玄天道友没有听说过他当然应该。」 「哦?」 洞玄天王玉维眯了眯眼睛,淡淡地说道:「崔兄知道点什么?」 「恐怕不只是我知道。」 崔见鹿笑了一声看向天空尽头的一座仙台战车,平静的说道:「合欢宗的道友和证道宗的道友应该也知道了他的底细罢。」 「这还要多亏崔道友啊。」仙台战车中传来柳阳和的声音。 说话的功夫,又是几道玄光踏云。 不一会儿的功夫,此地就聚集了许多生面孔,其中认识的互相打着招呼,不认识的也格外郑重。 这些来人莫不是年轻一辈中的强者,更有道门的唐安皇和佛门的玄难。 「阿弥陀佛。」 玄难微笑着看向崔见鹿。 赶来的唐 安皇则是直言不讳的说道:」崔道友,听说你败给他了?我早就说过,你的道体厉害,神通却不成。只有神识寄宿而无元神加持,纵然有无穷的勇力,你又能发挥出多少?落败也合情理。 崔见鹿面色一沉,却没有反驳唐安皇的话,只是平静的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惧之有。」 「这一次败了,下一次赢回便是。」 「这么厉害?」王玉维诧异的回转目光。 崔见鹿的时间道体可以截取自身时空的自己,再以神念操控。 其实力虽不如本尊,至少也有八九成,面对寻常天骄都能取胜,竟然也败在这"无名小卒"的手中。 「他有三道厉害的紧。」 「曰:轮回、阴阳、生死。」 王玉维的心头一跳,他正是生死道的天骄:「我们来此?」 「我请的。」 「时间不足,只好请诸位前来。」崔见鹿不由得有些遗憾,聚集在这里的天骄看似不少,实际上并不算多。 看的并不是谁强谁弱,而是谁近谁远,近的自然就赶到神禁,远的那些或许连消息都听不到。 「莫要废话许多,我只听说有神药在此!」人群中的一位天骄开口嚷道。 崔见鹿倒也没有怪罪对方,点头道:「不错。」 「神药就在他的宫阙中。」 「谁有本事,战败了他便可取走神药。」 「小小狂徒而已,我十合之内定斩他头颅!」五行威德法盟的天骄冷笑一声。 紧接着说道:「都说日月王传人楚星落何等厉害,圣主榜上有名,竟连一个小卒都拿不下,白费诺大的名头,……」 唐安皇冷笑道:「以多胜少,胜之不武。」 唐安皇的话让一众天骄都思量起来。 他们虽说是年轻一辈,也要脸面的,何况年轻人本来就不觉得自己弱于谁,哪里肯在这个时候出手。 崔见鹿却加了一把火道:「我为什么说这是成道机缘,不仅仅是那宫阙神药,更是因为那出手之人根本不是修士。」 「不是修士?!」 「不错。」 「诸位可见到那六尺黝黑的汉子,以及他手中的那杆宝物。」 「此言是何意?」 「他,就是那杆宝物的器灵。」崔见鹿缓缓道出。 话音落下,洞玄天的王玉维双眸猛地睁大。 器灵宝物确实极为珍贵,可是普通的器灵宝物不能让他动容,奈何这件器灵宝物身具生死道。 执掌此兵,王玉维有信心成为年轻一辈中的顶尖。 并且以此悟道生死,踏入第四步。 "他根本不是道敌,他是大道机缘。" 「什么?!」 …… 与青面鬼圣交手两次的楚星落彻底明白鬼圣那句话的意思。 他不是二对一。 自始至终,他对上的都是尊魂幡的器灵。 一个具备阴阳大道的器灵。 相通了一切的楚星落看向寿何,又回转目光,按捺着胸腔中的激动。 极力平静的说道:「我乃玄门天门圣地天骄,下一任圣地之主的候选,师承道君,得传古王传承,道友如此神异,不该在此埋没。」 寿何心头一紧。 出手两次看清楚老神仙跟脚后这个人就开始劝降了。 与对方相比,寿何一穷二白。 任谁处在涂山君的那个位置,都要仔细思考。 甚至可能早早投 诚。 连人都如此,更不用说青面獠牙的恶鬼。 在许多人看来,恶鬼和魔头最会审时度势,也最该明白跟着谁才最有前途,哪怕当场反了,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那顶角的恶鬼神色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目光掠过天际,却没有怪楚星落。 今日来的可能是楚星落也可能是别人,至少楚星落还算有几分心气。 涂山君不想杀人。 也不想将对方当作杀鸡骇猴的对象。 站定在废墟上空的涂山君瞥了一眼楚星落,冷冷的说道:「道友还请走吧。死在我的手中,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五方威德法盟的天骄陈宇飞轰然坠落,强停在半空。 五色云气氤氲,宝轮旋转绽放神光:「大话谁不会说,你今日降也得降,不降,我便先斩了他,再擒下你,就算你是器灵,又能熬过多少手段!」 「小子!」 「交出宝物,我饶你不死。」陈宇飞目视持幡的黑瘦汉子。 汉子攥紧魂幡,手背青筋可见。 无穷怒火自心间熊熊燃烧。 小时候爹嫌娘弃,好不然容易长大,又要被人勒令放弃自己的娘子,然后现在还得交出安身立命的神兵。 为什么这世道如此残酷。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弱小吗?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弱小。 如果神和仙听不到自己的呐喊,那一定能听到死亡的呢喃。 寿何就站在废墟上,那个万宁县的捕王再一次回来。 大人物的江湖和小人物的江湖,没什么不同。 他像是站在自己的土地上。 吐道:「滚!或者死!」 「找死!」 陈宇飞勃然大怒。 一个不知道修的什么鬼法邪术,像是模仿荒神古兽般连法力波动都没有的蝼蚁竟然对他不敬。 不过这样更好,他终于有借口光明正大的出手,然后在镇杀了他后获得那柄异宝。 一道宝轮自陈宇飞身后转出。 宝轮骤然分化。 五色玄光变成了五柄恐怖的神刀。 身着黑红道袍的青面鬼圣动了。 一拳递出。 囊括天地的五色的神刀本要斩开一切却被一只铁拳接下,圣兵刀气撕开鬼圣的血肉,却硬生生被悬停的黑色骨头碾碎化作虚无。 那只皮开肉绽的拳头萦绕黑红色的炽热蒸汽。 嗤! 拳掌如同时光倒流般恢复原样。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陈宇飞还惊讶于自己的神通被消弭的时候拳已至身前 砰! 护体罡气崩裂。 宝甲神光被未知气息侵蚀。 俊秀的白玉脸顿时开了染坊。 硬生生的将陈宇飞的头颅都挤压变形。 直到护身的宝物被激发,这才拉开距离。 涂山君漠然无视。 拳如满弓。 好似蛮荒大月,普照古今大地。 「吞魂!」 拳出。 观战的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只妄图吞天的大鬼自无尽深渊中爬出。 怒吼出手,要将一切全都吞噬埋葬。 这恐怖的灵机迸发演化出的异象让众人都不由震动。 其中几位拳道大家惊诧之余更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免费阅读. 第1016章 三清 这是什么拳法?!」 「不可让他杀敌!」 又不知道是谁大喝一声:「一旦让他杀敌,拳道将成!」 他们俱是大宗大门的天骄圣主,一个个眼力非凡,早看出器灵不同。 没想到器灵一拳就打的威德法盟的陈宇飞没有招架之力。 一旦让他杀死陈宇飞,拳道再有精进,到时候年轻一辈还有哪一个是他的对手。 「救人!」 话落,神光顿发。 仙台战车自远天虚空砸下来。 要将满月长拳的修士活活砸死。 不得已。 拳路一改,直奔仙台。 轰隆! 仙台战车被一拳轰碎,四分五裂,化作漫天的废墟。 自虚空走来的是一位英俊略显几分妖冶的青年,「你可识得我?!」 手持阴阳斩心剑的青年没等鬼王答话就自顾自的说道:「器灵休得猖狂。我乃,合欢宗,柳阳和。」 眼中振奋和喜悦溢于言表,朗声道:「崔见鹿输的不冤,他若不输何来我的机缘!」 嗡。 又一位身影立于云头,正是洞玄天的王玉维,说道:「柳兄莫不是想独吞宝物?」 「不如让我也掺和一下。」 荀归笑着看向王玉维,似乎想劝退对方。 「阿弥陀佛。」 「奉佛老法旨,取回神兵。」身着法袍的和尚停留滚云层间,作揖道:「还望诸位道友给我佛门一个面子。」 说话的时候还看向了观战的玄难,张嘴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应该是传音给玄难什么事情。 「呵,什么时候秃驴也需要神兵了?」 身着道袍的青年旋即在唐安皇的授意下踩在云端。 「道友,又见面了。」 崔见鹿同样走下来,笑着看向被围在中央,由众人评头论足的青面恶鬼。 涂山君微微皱眉。 这一次见崔见鹿,对方的气质怎么和上一次有如此大的差异 涂山君冷哼一声并无言语。 上一回尊魂幡没有捕捉到崔见鹿的阴神,应该是那具身躯根本就不存在阴神。 对方利用道体的能力塑造的化身罢了。 但这一次,既然崔见鹿有信心能够搅乱浑水还能得利,就一定要发挥出自身应有的实力,那么身躯就会有元神驻留。 不管驻留的是阴神、阳神还是法相,哪怕是三神中的其中一道的一丝也足矣。 王玉维当即打断两人的"叙旧",冷言道:「闲话少说,谁能得宝,凭本事说话!」 既然各方老祖早有规劝,古仙楼和上清道门作保。 那这一战还算公平。 至少那些道君老祖还不会这么早下场。 哪怕他们老的快死了,也不敢同时得罪古仙楼和上清道门,因为至少他们还没死呢。 「大道恒天。」 「生死路开!」 王玉维自知稍弱,更得抢得先机。 随着他的生死路在苍穹展开,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神禁之地彻底浮现出真实裂纹。 生死道纹的显化使得神禁的朽灭快了一筹,然而现在他哪里顾得许多。 「好你个王玉维!」 众修大怒。 怒起的同时纷纷出手,似乎要展开混战。 身处于混乱中央的赤发鬼圣自然不能幸免。 涂 山君深知这一战不可避免。 而且天骄们的目标是他,纵然他们会互相出手,最终的目标依旧是自己身后的寿何,想到这里,涂山君也决定不再隐藏任何实力。 捻诀。 庙观的阵法彻底显化。 战阵以魂幡为阵眼,保护寿何和蟠桃神药。 这是涂山君早就布置的后手。 也是他头一次以主魂身走出此地。 果然有用武之地。 「来吧!」 抬手摄拿。 一杆圣兵自尊魂幡的青铁幡面飞出稳稳的落在涂山君青白的鬼手中。 目掠拢共十余位天骄。 紫黑色的纹路自双角汇聚。 黑红双眸发出两道灼灼神光。 青白鬼手结印。 獠牙抖动念诀。 束发冠落。 法袍猎猎。 传来天渊恶鬼沙哑的声音。 「金章三千筹,斩我升仙柩。」 「羽化登天意,道与魔身修!」 「升仙。」 「启!」 大神通秘术施展,涂山君的面容像是多出两分面具。 一侧银白宛如谪仙君,神异非凡。 另一侧则像是无尽深渊的魔王,凛然邪意。 仙君和魔君的中央是一面青面恶鬼。 三色流光正应对着白青黑。 「太乙升仙宗的大神通古术?!」 众天骄凛然一惊。 没想到这器灵会的东西这么多。 连升仙术都会。 不过他们都没有觉得这是太乙升仙宗的宝物,器灵会的东西很多,若是他会哪一家一种法术就是谁家的,那要撕扯的也就多了。 哪怕太乙升仙宗的修士当面,他们也绝不可能承认器灵的归属。 而且,器灵身后的大阵也非同凡响。 看起来颇有古阵余韵,却又震散着寒风怪雾,煞如淤泥扩散远天覆盖大地。 升仙术下,涂山君的灵机气息早已攀升到一个巅峰。 一步落下,道痕篆刻。 就连天地都不能再容纳他。 波动挣开神禁,使得原本应该受到压制的众人全都感觉到了一股轻松,就好像待在脸上的氧气面罩终于卸下,可以肆意的呼吸天地自然。 撕开高天和大地的涂山君骤然消失。霎那间,只看到他出现在威德法盟的那位天骄身前。 陈宇飞见一三相同身的大修降临,肝胆俱裂。 豁然间就要外显圣人宇宙。 掣开通天的法相。 然而他还是太慢了,宇宙还没有取代此方天地就已经被钉锤碾碎,钉锤尽头的火焰像是永远都不会熄灭般附骨追索来 轰。 一锤落下。 宝甲的鳞片和外壳承受不住的碎裂,连带着他的身躯也遭受恐怖重创。 门中老祖留给他保命所用的后手彻底触发,可惜他自身就像是被大道磨盘狠狠的撞了一下,全身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 于熊熊业火中摔下长空,不知生死。 就在涂山君出手的那一刻,合欢宗柳阳和也动了。 阴阳斩心剑裂开空间斩向内心。 在涂山君回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手中的圣兵不是斩心剑的对手,圣兵和神兵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天壤之别。 神兵斩下,他手中的圣兵立刻出现一道深刻的长痕。 这多么的骇人。 一只 圣兵差一点被一剑斩裂。 如果这一剑没有圣兵抵挡,结结实实的斩在人的身上,莫说立刻两半,怕是连体内的圣人天地都被会斩开,实在是一剑分阴阳。 这么多天骄之中,合欢宗柳阳和无疑是顶尖的那一位,怪不得能不屑崔见鹿。 咚! 轮回鼓敲响。 崔见鹿翻转手中的小鼓,大道雷音变作轮回的磨盘要将涂山君彻底碾死。 他或许是来兑现自己的承诺。 轰。 肩负大道重压的赤发涂山君身形重重一顿。 「杀!」 王玉维的生死双铲直奔三相法身的额头神眼。 「一齐出手!」 道门和佛门的修士也出手了,其余天骄更是争先恐后。 哪怕是还在外层天的唐安皇都有几分意动,可是他还是没有出手。 领着小沙弥的如藏大师也并未参与这一场乱战。 剩下的很多则是连参战的资格都没有,在轮回大道伴随鼓声震动的那一刻,许多修士只能勉强撑起护体罡气,依然免不了七窍流血。 …… 各种神通妙术,古老宝物将那赤发鬼圣彻底淹没。 参战的修士俱是天骄,在中土都拥有着响当当的名头。 哪怕是开了升仙大术的涂山君也疲于应对,时常是挡住了那个又被这个架住,连术法都捏不出来。 …… 「前辈,我师父……!」 观战的鹰钩鼻修士大惊失色,紧张不已,没在场中额头已布满了汗珠。 「涂山此役甚是凶险。」 戴着斗笠的修士接着说道:「除非他舍弃身后大阵,阵起十方,还有获胜的机会。」 立在一旁的魔头则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一点,脸上的喜色死死的守住,他盼着老魔死都盼了几百年了,难道这一次就能看到老魔死在自己的面前? 思绪一转,魔头便兴致缺缺。 真要弄死老魔得不给他一丝机会。 显然身为魔头的它做不到。 …… 涂山君没有撤去阵法阵起十方,也不曾鬼王再世。 只看到那如面具的仙君和魔君像是在挣扎。 撕扯。 道韵波动。 半张面容生生撕开,变成了一颗完整的头颅。 仙君,魔王,恶鬼分化出三颗头颅。 仙君一袭狂瀑银发。 魔王狂舞黑发。 恶鬼则依然猩赤。 不仅如嵌合在一块的头颅分开,连肩膀都慢慢的分开,生生抽条出四条手臂。 仙君手臂篆刻的纹路使得那一双手臂萦绕银白光芒,就连一双肉掌也分外神圣,白金般椭圆形的指甲镶嵌在手掌上,向远天抓来。 魔王与之动作一模一样。 不过他的手掌黑气蒸腾,如同天外的魔神。 咻! 又是两条圣兵自魂幡的铁面飞出。 落在仙君、魔王手中。 六条手臂使开三把圣兵。 立刻掣住四面八方。 滴溜溜。 恍如兵诀古帝复生。 …… 玄难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看向唐安皇,问道:「真的假的?」 「全都是真的!」 唐安皇惊讶的张大嘴巴。 他也以为那鬼王的三头六臂是神通仿制。 要知道连太乙升仙宗的年轻一辈中,都没有 能将升仙术用到这等程度的人,何况是在升仙术的基础上再上一层楼。 那分出的仙君、魔王根本不是化身,同样是本尊! 玄难又问:「这不是你们道门压箱底的一气化三清吗?」 唐安皇一脸茫然。 写满了:"我不知道啊!" 不是? 谁才是道门弟子? 玄难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模样。 绝招都使成这个模样了,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不得不说,道门都是装糊涂的高手,老的能装,小的也不差,这么年轻就已经演的天衣无缝了,怪不得唐安皇被盛誉为师兄呢。 …… 「后生可畏啊。」 坐镇此地的魏老道君长叹一声。 祖师爷到底从哪找来的这么个怪物。 怪物好。 如果不是怪物还真打不开局面呢。 不过,他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听到,对他都这样保密吗? 魏老道君沉吟不定,闹成这样已经不好收场了。 而且打到现在…… 要死了人。 那使开三头六臂的鬼王根本不是个善茬。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怕是哪一众围攻他的天骄,除了柳阳和和崔见鹿其余的都得死在这里。 这么大的责任,道门也担待不起。 免费阅读. 第1017章 归一 掠阵的老道君欲起身。 立时。 远天金光迸来。 传音落下。 三人于天顶遥相。 “魏老鬼,小辈之间的争斗,缘何要插手。我等哪一个不是踏着众多道友天骄成大道之君。” 威严中却带着几分冷嘲的声音自云穹飞来,不仅是声音,蕴含恐怖灵机的气息也早早的进行了封锁。 两位道君亲至的同时,数到大道之君也随之飞来。 魏掠戈面色一沉。 这件事,不管是道门挑起,还是古仙楼挑起,到了这个局面已经容不得他来掌控,就算他要出手制止,古仙楼也绝对不会放任他出手。 倒不如说,古仙楼乐的出现这样的局面。 只要那三头六臂的器灵狠杀几个,道门就脱不开。 魏掠戈目光凝重的看向了施展出一气三清的魂幡器灵,此刻,他多么的希望自己的传音能够让对方冷静下来。 …… 铿!!! 青面恶鬼手中钉锤圣兵应声而断。 锋锐的剑气撕开鬼王的血肉。 鬼血挥洒,浸湿大地,染黑天空。 柳阳和祭出无边法力,一把攥住斩剑。 两剑如双龙在这一刻达成统一。 那是阴阳合一的状态,尽管只有一瞬,可是这也足够了。 无坚不摧的阴阳斩心剑直奔鬼首,似乎要将那鬼王的赤发头颅彻底斩下。 砰。 白金玄光流转臂膀横栏。 圣兵阻挡的同一时间,魔王当即侧首。 怒目圆睁。 血盆大口豁然张开。 一口吐出如柱的神光。 神光黑红交织爆射万里。 灼穿天地。 方显大雾弥天,业火熊熊。 柳阳和不得不避,如此还被业火燎去半寸狂发。 护体罡气晶莹火热,蒸腾的热气嗤嗤作响。 就在柳阳和被逼退的时候,一道长矛撕开魔王的护体真罡。 出手之人是云霞天的圣主级天骄,他的实力在一众围杀的修士中并不算强,然而这样的机会他却紧紧的抓住了。 绝世圣兵趁着魔王分神对付合欢宗柳阳和撕开罡气,直奔器灵三相之一的魔王头颅。 云霞圣主大喜。 不管是神药还是神兵,但凡一种都足以让人惊喜,更不应说做为首战斩魔的修士,这一战,他将名扬天下,圣主榜上也将再提升几个名次。 唰! 吐出万业火的魔王狞笑间不躲不避。 圣兵后发先至。 噗呲。 与来攻杀之人互换了个对穿。 “道友且住,我乃云霞天……” 惊恐的云霞天修士就要抽身。 然后魔王却不退反进,任凭绝世圣兵洞穿身躯也硬生生的追至身前。 一拳击发,生死桃影轰然降临。 伴随血雾被周遭煞气容纳,也为黑暗增添几分猩红。 云霞天修士的身躯竟硬生生被一拳打爆。 圣人元神在宝光裹挟下就要遁入虚空。 却见一只青白鬼手将之一把攥住! “啊!” 凄惨声至。 大阵之中的那杆丈许魂幡飘扬了起来,将鬼王投射而来的元神收录。 尊魂幡再添一位大圣,还是大宗的天骄,底蕴非凡。 主魂三相的灵机气息再一次暴涨。 原本被斩断长角的魔王在咳出一口魔血后露出笑容,就连腹部那贯穿身躯的伤口也瞬息间在煞气的修复下恢复完好。 被剑气所伤的后遗症消失殆尽。 一身萎靡的灵机再一次如日月同辉般闪耀起来。 魔王仰天嘶吼。 背后的生死桃树愈发深刻。 “不好?!” 柳阳和又惊又怒。 这厮以伤换伤阵斩云霞天马道友。 柳阳和本来以为是个好机会,来了个削弱器灵的替死鬼。 没想到器灵挥动尊魂幡将马道友的元神一收。 在大圣神魂的加持下,伤势尽复不说,还再一次暴涨修为。 那魔王身后生死的桃树早还是云气的模样,现在都开始成型,说不定再死几个,连虚幻道花都将凝聚。 想到这里的柳阳和怒视四方,大喝道:“修为不足者,一旦身死,再无自由可言,不想死就滚!” 话落。 数道光芒顿时飞走。 原本陆续加入进来组成的二十多人,现在只剩下十七个还站定不动。 这十七个俱是艺高人胆大之辈。 柳阳和目光掠过。 一一筛选。 荀归和洞玄天的王玉维也算顶尖,崔见鹿和他基本持平,道门来的人名为江成子,名声不显,但据说此人实力不弱唐安皇。 佛门的玄苦大师更是玄难的师弟。 唐安皇和玄难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出手,该是想要摘桃子。 余下的强手中,剑城吴重、纯元洞的炼仙子、法盟陈宇飞、太初山姬问鼎,星璇、密宗、…… 天门圣地的楚星落早就带着师弟掉头走了,根本没有参加混战。 留下不走的全是菁英,就算与他相比稍弱也弱不到哪里,若是他是混战得焦点,连他都无法应付。 柳阳和死死地盯着使开三头六臂的涂山君,又狠狠的瞪了一眼崔见鹿。 崔见鹿这小子绝对隐藏了情报。 若是知道尊魂幡吞魂炼魄会恢复伤势,他刚才说什么也会救云霞的马道友,而不是眼睁睁的看到他被魔王斩杀镇魂。 崔见鹿明显察觉到柳阳和的怒意,他的面色当即阴沉几分了。 他确实隐藏了一部分情报没说,可是那些事情他全都归咎给元圣灵魔,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元圣灵魔出手,魂幡根本不可能一步步的晋升。 器灵宝物就算可以提升品阶,总会有个极限。 而且,那些条件一个个全都苛刻的不像样,光靠一件兵器自己和那些弱小的持有宝物的蝼蚁,根本就不可能。 他也根本不曾意识到,吞魂炼魄后的主魂会获得如此大的进步。 如果没有这个前提,不说围杀,光靠消耗也能耗死尊魂幡之主。 现在出现这个问题,围杀反而是一个巨大的坏处。 因为,旦凡有人死了,就会让主魂伤势尽复,连道行都进一步攀升。 论及消耗的手段,他们根本赶不上器灵的恢复。 “道友莫忧,他就算有此秘法,终有极限。他的本体还是绝世圣兵,无法支撑他成道。” 崔见鹿当即点出问题所在,稳住众修士稍有动摇的内心:“他就算能战,又如何能够拥有那么深厚的法力!”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颔首。 刚才被主魂的手段惊到。 现在仔细想想,这反而好事。 如果宝物没有足够的强大,他们也没必要下场争抢。 “是极!” 荀归上前一步道:“纵然他拥有无穷法,又能抵抗多久,我等根本不需要与他近身搏杀!” “好!” 纯元洞的炼仙子娇吒应和:“法体归一!” 圣王级的法体归一将万丈法相与肉身相合,一举一动俱是恐怖的伟力。 那不再是山、海,也不是界,而是一方真正天地的驾临,是独属于圣王的体内宇宙的力量得到了最彻底的承载,显化在这个世界。 “阿弥陀佛。” 玄苦大师率先启诀。 佛老有旨,带神兵返回极乐。 他早就传音给玄难师兄,奈何师兄不为所动,那就只能他独自出手。 法相是圣人天地的先天神,外显可至数万丈乃至顶天立地,不过那是勇力横推所用,面对器灵这样的怪物,唯有将所有力量全部集中于一点。 也就是纯元洞炼仙子说的法体归一! 菩萨法相下,玄苦像是真的成为行走世间的菩萨。 “唵!” 佛光轻吐。 手中的钵盂倾倒。 金色的海洋冲击着如擎天玉柱的三相主魂。 “临!” 道门的江成子在真武法相的归一下捻诀,顶起一件穿心锁。 真武神光与顶上心锁配合,衍生出无数玄链,抽丝般生出寒光针尖,交错间封锁着涂山君的周遭腾挪的空间。 朗声的同时眼中怒意不可遏。 佛道在做对手的是针尖对麦芒,在携手对敌的时候却也相得益彰。 一方佛海镇魔,另一方玄链锁鬼。 哪怕是大道虚悬的涂山君,在应对是这两人的联手时候也被呛的一时难以腾手,就连手中炼制的趁手圣兵也变成掣肘,成为玄链锁住自己的一部分。 鬼王猩红的双眼看向江成子,漆黑魔眼则死盯玄苦。 除了柳阳和以及崔见鹿,这两人对他的威胁最大。 这一战,他输了下场好不到哪里去,难道寿何的下场就能好了? 杀一个也是杀,杀十个也是杀。 既然一个震慑不住,那就彻底杀败众人,杀出一条血路。 眼瞅着无数神光玄法犹如潮水般涌来,将垓中的涂山君淹没,众人早使出法体归一的诺大神通,再一次全力出手。 这一次的神通妙术俱是杀招。 他们也都看得出来,若不彻底碾杀主魂,根本不可能得宝。 神光消肉。 妙法湮魂。 天煞真灵罡气成了一个火罩。 鬼王的不死身消瘦不已,如同枯木腐朽。 魔主的黑血爆涌而出,背负阴阳磨盘的仙君也被打落仙冠,斩开仙体,似乎非要将之剖心挖肺,彻底化去一身玉骨,碎成风沙才肯罢休。 三相同捻诀。 三口亦同声。 “大界降临。” “法相。” “万神鬼帝!” “法体归一!” 吼! 千万鬼神的嘶吼响彻天地。 哗。 万丈法相赫然矗立! 鬼帝张开青黑色的鬼手托住神龛鬼山。 顷刻间炼化成一只印玺。 蔓延开的黑水阔海在一符画出的时候成为一本厚簿。 第1018章 向前 万丈鬼帝向前俯身。 桃花落。 万千花瓣飘零 仿佛置身于一片花海。 无数花光坠于那垓中的身影。 相传古老的鬼门关前有一处桃林,隔绝了阳世和阴间,桃树扎根三千里,是一方世外桃源,也是最为坚固的屏障。 此刻,有人漫步于桃林,不知来者是人还是鬼。 桃林异象渐渐熄灭,花海的汪洋也如流光奔流进那身影。 赤发的鬼王重铸了身躯。 青白色的皮肤流转未知神纹。 外层的法袍完全不像是寻常的材质织造,不正是不死道体篆刻在身躯的外显神通‘地狱衣’。 地狱衣吸收了诸多神通,如今更是进一步的适应了诸修的压力,流转玄色光芒仿佛是成为了最坚固的甲胄。 不死道体的强大愈发明显。 法体归一后,威盖群雄的力量使得涂山君身上的玄链崩开,被佛光冲刷去的血肉化作煞气重新生长。 鬼王再举圣兵。 仙君捻诀。 搓起指尖的一滴鲜血。 轻启:“血咒追魂,术算生辰!” 不死眼像是洞穿了阴阳和生死的玄妙。 仿佛有大道之轮在轻轻转动。 恐怖的道音伴随着那双神眼的转动而出现。 魔主右手持印玺所化神笔,左手猛然向前一推,那卷厚簿如同一卷社稷仙图慢慢展开。 繁复的铭文是大道之则,那一卷掣开的图阵并不是一卷书籍,而是对魔主对生死真实的阐述,是最贴近生死大道的具现。 拥有着无穷的魔力,囊括古今生灵。 方才绘成禁纹帝录,闪烁阴阳玄光! 黑红真血洒进墨池。 万鬼玄水沸腾。 噗。 玉玺所化的神笔带起飞舞的墨龙。 紧接着落在阐述生死的图阵厚卷上。 仙君大喝:“五行威德法盟。” “陈宇飞!” “找死!” 陈宇飞勃然大怒。 多少年没人敢直呼他的名字。 然而还不等他祭起神通,一口腥甜圣血就涌上喉头。 噗的吐出来。 他面露惊恐神色。 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三神不安。 脚下腾云就这么打了个晃。 才刚刚稳住的身形就这么没有站稳的一个趔趄栽倒下云头。 “啊!” 尊魂幡飘扬收走神魂。 又死一个。 轰! 脱困的涂山君鬼王身掣开手中的钉锤圣兵。 一跃奋至,照头就打,东打西敌,原本的包围圈立刻被撕开数道缺口,数位神光包裹的修士倒飞坠入悬空。 江成子哪里不知道这魔的强大。 心锁扯出两道铁链,外放神光挡在他的面前,神链立刻分话出无数条形成坚不可摧的大网铁盾,反要再困住鬼王。 砰。 呼。 盾在极限完全的情况下被圣兵生生撕开。 崩碎的神链将空间抽出巨大裂隙。 眼瞅着持兵的鬼王翻转手中的圣兵。 江成子脑海中只有一个两字。 “完了!” 什么护体罡气,体内宇宙,亦或是法体归一,在这般力量下,近身搏杀的他根本撑不住一个回合。 可惜他手中的没有神兵,不然或许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远天豁然飞来一道救命的玄光。 咚! 一只飞天大鼎狠狠的撞过来。 鬼王一时不查被大鼎强压住前行的身形,就连他身后的虚空都被打出了兵戈战气,灵机气息又化作灼灼光芒。 被撞飞出去的鬼王倒退了两步,又靠着强大力量硬生生止住身躯,。 长啸一声。 将那飞来的大鼎夯飞回去。 这倒是给了江成子逃出生天的机会。 立刻拉开距离。 这会儿别说什么军心了,他们的神通法术有用,可是那魔主不知道是什么个体质,哪怕半死不活还能救回来。 法体归一后更是万法不侵,险要成就金刚不坏的不灭金身。 搏杀的武艺堪比古之荒神,术法也各有妙用。 一来一回,近杀一个云霞天的马姓修士,远用神通打落了五行威德法盟的陈宇飞,更是在数息间重伤多人。 有几个道友跌入虚空无力再战。 这样的对手根本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怕是最顶尖的圣主,在面对此人的时候也束手无策。 剑城的吴重终于明白师兄张鸦九为什么不愿意带他来寻。 这简直就是个不知道筋疲力竭的怪物、越战越勇的天魔,在一气三清和法体归一的加持下能够力战群雄的恐怖存在。 这样的实力,莫说只有他自己,就是他们师兄弟一起来也根本不够看。 他竟还赌气的不听师兄的话。 没有丝毫犹豫。 吴重直接御剑裂开虚空。 遁走! 剑城吴重的离去像是雪崩的前兆。 不过是瞬息,余下的修士又走了大半。 拼机缘不假,那也得有命拿,连五行威德法盟的陈宇飞都被打杀魂入铁幡,多位道友身负重伤。 别看他们还站着,也都身负诸多伤势。 再打下去还不知道哪一位道友会是一个死在这里的。 一转眼,只剩下八人还未动身。 “我看你不易,修行的又是我道家神通,虽说可能是偷来,能够发挥到这种程度也不算辱没。”唐安皇抗鼎走来,冷声说道:“你却没有好生之德,连杀两位道友,还将他们吞魂炼魄,不得超生。” “我道不能容你!” “师兄。” 江成子拱手喊了一声。 谢过师兄救命。 一旁看戏的玄难此刻也终于下场。 走了这么多人,他们若是再不出手就没人能制住这个生自魂幡的器灵了。 “阿弥陀佛,道友戾气难消,杀性如此之大,还是早日皈依的好,我西方极乐世界可为道友消除一身恶业。” 随着两人的出现,柳阳和长出一口浊气。 这两人都是大宗顶尖,身负神兵。 走的那些走就走了,留着反而是累赘。 有这两人出手,胜算还能再多五成。 涂山君六目转动,看向入场的两人,冷笑道:“何须废话!” 仰头看了看天空,目光阴冷的同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对宗门始终有一份挂念,对道门也总有一丝香火归属。 现在他总算看明白了,道门或许对自家的弟子是极好的。 他涂山君又算个什么人物呢,他甚至连人都不是。 不过是他人手中的刀,是用来打破局面的棋子罢了。 若是还心存幻想以后也得做棋子。 仙君轻诵了一声:“也好。” “这样就好。” 魔主冷冷的回应。 ‘我本飘零人,寻什么归属和着落。’ ‘弱者每向前一步都会为身边人带来无法估量的灾难。’ ‘这样就很好。’ ‘无人知我,无人识我,无人为我所累。’ ‘诺大的天下,依旧还有我的容身之所。’ ‘此生,唯有向前,成道亦成仙!’ 鬼王举起圣兵斜指唐安皇:“谁要阻我,便是与我为敌!” 纯元洞的炼仙子喝问:“便是与你为敌又如何?” “与我为敌者,杀无赦!” 六道神光自六眼轮光爆射而出。 仿佛六道轮转将众生囊括,直奔问话的炼仙子。 不过是瞬息,神光就撕开了对方的护体罡气,凝成一道劫火般铺陈过去。 这一击迅而强大让对方连躲方位都没有。 再一看。 连圣兵法袍都被烧出个大洞,还有继续燃烧的趋势。 抬手抵挡的纯元洞炼仙子大惊失色,却不敢有任何的怠慢,银牙一咬一剑斩下抵挡业火的整条臂膀,避免万劫业火的侵袭。 一剑落下,燃火手臂被她的剑气撕成碎片化作血污。 炼仙子面色一苍。 轰隆。 涂山君一脚踏碎玄难大钟。 借力之余自天空翱翔掠过,直奔崔见鹿。 上一次叫他跑了,那是因为崔见鹿没有神魂留存。 这一次不一样,他已经闻到崔见鹿的神魂气息。 在场的这么多修之中,不管他人是争夺神药还是想抢魂幡都还可活,唯有崔见鹿必须得死。 不是因为上一次没有杀死他,而是因为,如果不是崔见鹿的话,不会搞出这么多事。 或许他就能悄无声息的等待神药成熟。 能够匹敌他的敌人涂山君从不忌惮。 唯有能弄出诸多事端的敌人,他会非常重视。 为了避免相似的事情再一次发生,这一次他说什么也要将崔见鹿留下。 说时迟,那时快。 涂山君已经临近崔见鹿。 手中圣兵似乎要划开空间。 “来吧!” 崔见鹿不见后退。 轮回鼓‘砰’的猛然敲响。 音波震动似乎要顶住过去未来。 他本来就是想要借助阎天君来完成自己的定法,将自身进行锚定,以此将过去未来和现在达成一个统一,也就是那时,他会成道。 眼 同一时间,持阴阳斩心剑的柳阳和飞奔,他的眼中闪过喜色。 旁人根本不配做诱饵。 做诱饵的人太弱,他不放水就不能给器灵机会,一旦放水器灵立刻杀人恢复伤势,唯有他们这个级别,手持神兵,才有做饵存活。 “逆斩阴阳。” “杀!” “我佛慈悲!” 铜钟自天穹转动落下,在玄难的催动下像是变成了一方广阔的宇宙要镇压一切。 “大荒镇天!” 古鼎在唐安皇变成一方小印。 小印看似不大,却洞穿了涂山君的周震的煞气业火。 就连护体的真灵罡气也没有幸免,如同被击碎的琉璃散落成星光消散。 三相之一的仙君暴喝一声。 魔主手中的玉笔重换做印玺,与那小印对撞。 轰隆! 魔主手中的厚簿也在同一时刻升天变成一道遮天的仙图,为他抵挡着上方古钟的攻势。 奈何神兵和由他法力幻化的宝物还是拥有者本质的区别。 这些个圣主级别的强者更能发挥出神兵的威力。 也就片刻的功夫仙图就被古钟撕碎。 没了庇护的魔主眼见着阴阳斩心剑从侧面杀出来。 啊! 魔主怒吼一声。 张口血盆大口使獠牙抵住神兵。 铿! 獠牙哪里是神兵的对手。 不到一息就崩碎出密密麻麻的裂纹,魔血尽染。 “杀!” 此时。 鬼王已经和崔见鹿交手。 骤然感觉到身后巨力的袭来,当即一个踉跄。 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受的伤有多重。 小印撞碎玉玺将仙君双臂砸成肉沫,并且生生撞在胸口,嵌进去足有两寸,使得原本挺拔如松的仙君仿佛抽干精气神。 魔主的大半个头颅被阴阳斩心剑斩去,留下平整的下颚和半截舌头。 “你输了!” 崔见鹿大喝。 然而鬼王却不觉的依旧继续向前,钉锤圣兵悍然出手,在与神鼓对撞碎裂的同时一只青白色的鬼手刺了过去。 噗呲! 神鼓重重落在鬼王的身上。 青白色的鬼手一下子贯穿了崔见鹿的胸膛。 噗。 大口鲜血吐出。 哈哈。 哈哈哈! 崔见鹿依然大笑。 最终的赢家依旧是他。 但,真的是这样吗? 只有半根圣兵的鬼王拖拽身躯一个踉跄,差一点撞到在地上。 谁料鬼王却猛然抬头。 沙哑的吐出一字: “死!” 一道黑红色的神魂像是利剑般顺着被鬼手撕开的伤口刺了进去。 崔见鹿惊怒的同时反应过来。 畅道:“神魂搏杀?”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