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姝色》 第1章 危机 乌云密布,压得那片山黑压压一片,林间的雨那样急,桃红色的纤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着。 “阿兄救救我…” 呜咽声音随着风雨破碎,枝丫划破女子雪白的玉容。 阮清姝不敢停,身后的紧逼的脚步声,和山贼的口哨声,像极了催命符,但前面没有路了,脚下是陡峭的斜坡,乱石和草木林立。 自己…怎么就落入了这样的险境呢? 因为和妹妹争执,兄长就不分青红皂白将她抛下,转而抱着“心绞痛”的妹妹进了马车,却未曾在意她已经累得发白的脸。 堂兄也将她抛在大雨倾盆的山林里,美其名曰“反省”害得她被山匪盯上,只有玩命地奔逃,才可能不被玷污,不会丧命。 “跑啊!小美人怎么不跑了?想停下来伺候爷几个?” 身披兽皮的山贼步步紧逼,淫邪的目光,比浸湿衣衫的雨水,还要恶心,“看来山上百来号兄弟都有艳福了!” 阮清姝被逼得绝望,绯色的玉容盛满了泪珠,染血的绣花鞋已经踩在陡坡边沿。 “不!” 骤然间,天地旋转,阮清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石头硌穿了,意识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噩梦。 那是她往后的人生…… 梦里的她,伤痕累累地回了阮家,她渴望家人的怀抱,但等来的只有责备。 父亲震怒:“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议论阮家的?你被山贼掳去失了清白,你让阮家的其他女眷如何自处?” 继母失望:“姝儿,若不是你骄纵任性,怎会落得如此地步?还差点连累你三妹妹。” “够了,事到如今,是你有错在先!明知山上危险还非要上去,阿姝你还要不懂事到什么时候?” 阮清年别过脸,“兄长会尽量弥补你,希望这件事给你教训!” 为什么? 为什么都说是她的错! 为什么都不相信她呢! 她没有任性,她一向懒惰,身体不好,怎会非拉着妹妹要爬到玉山顶? “父亲…女儿真的没说谎…” “阿兄你不要走…” 门渐渐合上,她连父兄的背影都看不清了。 后来,继母带来郎中说她的腿伤得很重,要断骨剜肉再治,她答应了。 她盼着有一天,能再央着阿兄给她买最时兴的话本。 她盼着能够再和堂兄去奎香楼吃那热气腾腾的暖锅。 她盼着出去后给父亲母亲道歉,既然他们都说她错了,那她便错了吧,只要能回到从前,就好。 她盼了好久,好久……却只等到,右腿的烂肉被剜去,只剩下碎裂的白骨。 她的腿没治好,她的腿没有了…… 从那以后起,嬷嬷丫鬟愈发肆无忌惮的苛待她,梦里的饭菜好冷好难吃。 她闺房里的陈设珍宝,被一件件搬走,从前堆满金玉的暖阁,变得又空,又冷。 忽然有一天,他们说三妹妹要成亲了。 他们说,她失了清白毁了容貌,现下又断了腿,就连周家那六十岁的鳏夫都不肯要她,嫁妆留给她是糟践了。 而三妹妹,是母亲去礼佛时在寺庙早产生下的,又被尼姑黑心肠地偷走,直到前年才被找回,所以三妹妹流落在外,受尽了苦楚。 而她金尊玉贵的养着,享尽了清福,要是她这个当姐姐的懂点事,就该把嫁妆全送给三妹妹。 可她早在三妹妹回来时,就分了一半出去,剩下一半分明是母亲留给她的啊,也要抢走吗? 她哭喊着给她留一件,一件就好……但没有,她仅剩的念想都破灭了。 妹妹出嫁的那一晚,她也被塞进了逼仄的马车里,他们把她送去京郊的庄子。 临走前,她看到自幼与她有婚约的青梅竹马,说非他不娶的男子,迎娶了她的三妹妹,而她将在阴冷连阳光都不肯照拂的庄子里了此残生。 她每日每夜,都会喊许多声:“阿兄…不要丢下姝儿” “父亲,女儿好想回家……” 但渐渐的她不再喊,她只怀念已故的母亲。 “娘,女儿好痛…” “娘,你带女儿离开吧……” 终于有一天,她死了,是在暗无天日的庄子里饿死的。 尸体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和六岁无忧无虑的她一样轻,可那时的她分明已经十八岁了。 她本该富贵顺遂的一生,终止于玉山风雨交加的那一日。 她死于,兄长的抛弃,和妹妹的诬陷和父亲的不信任,可分明她没有错…… 梦醒了, 意识回笼,痛苦却还残留在阮清姝体内,仿佛她真的这么悲惨地活了一遭,多可怕…… 破旧的庙宇映入眼帘,佛像东倒西歪,山匪们正围着大口吃肉喝酒。 兴奋的吼声像蛆虫钻进脑子里,阮清姝疼得清醒了一点,她环顾四周,墙角有个华服女子被五花大绑。 四目相对,女子朝她“呜呜”叫唤,但一见阮清姝血葫芦似的头,对方就立马闭嘴了。 完了,比她还惨! “哟,都醒了”山匪打了个饱嗝,擦擦嘴边的油,脚步踉跄,酒气和臭气扑面而来,“你们两个小美人,谁先来伺候老子?” “一起!”山匪们起哄, 阮清姝毛骨悚然,怎么这些话…和梦里的一样! “算了,你先来!” 华服女子惊恐挣扎,山贼面目可憎的模样和梦里重合。 “住手!” 山贼的目光齐刷刷射过来,等阮清姝后悔已经晚了,她小脸一白,伸着玉颈喊: “本…本小姐是阮家嫡女!你们想要多少钱,放了我,我一定双手奉上!还有我兄长现在定急得带官差上山救我了!你们把我们放了,既能得到钱财,又不会惹上官兵多好呀…” 话音落下,庙中俱静。 阮清姝桃花眸微闪,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到一阵铺天盖地的爆笑。 “哈哈,笑死老子了,她还想威胁咱们!”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说是什么嫡女,俺们早就盯上你们了,亲眼看见你口中的兄长抱着一青衣女子进马车,那紧张劲儿哦,就你?还小姐,怕不是个丫鬟哦!” “我不是,我真是阮家女…” “那你那两个好兄长怎么会不管你?”那些山贼笑得愈发刺耳。 阮清姝湿红了眼,“才不是!兄长他们会回来找我的,他们只是想吓吓我…” “还搁这痴心妄想呢,那两辆马车一路疾驰下山可没回来过!” 原来兄长和堂兄真的抛下了她,和梦里一样…… “咱甭跟她废话了,既然这小美人急不可耐,咱就先享用了她!” 山贼嬉笑着走到了她面前,伸出手来。 “救命…救命”阮清姝吓红了眼,差点神魂俱散。 “噗呲—” 扎破血肉的声音,血雾炸开,眼前的山贼直直倒下,死不瞑目。 阮清姝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呼吸间都是血腥味。 紧接着,一道黑影朝墙角的华服女子袭去,抬手间女子就不再挣扎,就像是…被抹了脖子! 阮清姝心下大骇,悲伤道到无以复加。 不是…来救她们的吗? “兄弟们上!定是隔壁山头的来抢人了!” 山贼们陆续反应过来,抄起砍刀,还未冲出庙宇,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就杀了进来,刀光剑影间,断臂与头颅齐飞。 血雾中,身形高大的男子,拖着长枪踏进来。 所到之处,山匪身首异处,惨叫四起,血溅洒在褪色的金佛上,宛如人间炼狱。 男人俊朗的面容被血污覆盖,无悲无喜,身上暗纹圆领襕袍,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滴滴答答,往地板上淌血水,在他脚下汇聚成血泊。 阮清姝桃花眸颤了颤,她忘记闭眼,泪让视野蒙了一层水雾,杀戮的场面变得模糊,但仍旧瘆人。 ——她好像,又落到别的山贼手里了…… 第2章 欺负 阮清姝边抽气,边朝角落缩,呜呜咽咽,就挪那么一丁点地,不是脚尖踢到谁的脑袋,就是裙摆压到一截血淋淋的残肢。 一惊一乍间,男人的冰冷的面容有了变化。 冷冽的眸光一扫过来,阮清姝就瑟瑟发抖,像极了脑袋埋进羽翅的珍珠鸟,“别过来…我给你钱,好多好多钱,我把我的家当全部给您,求您放了我…” 和那些山匪不同,这个男人就连脚步声都透着寒意。 “不放的话,小心我变成厉鬼找你索命!” 又是威胁,又是求饶,裴墨行睨向泫然欲泣的女子,心中升不起半点怜惜,犹如一滩死水。 直到,对上女子绯红眼尾的泪珠,心脏骤然抽痛,莫名其妙。 裴墨行冷嗤,随即淡漠地收回视线,他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怜香惜玉了。 “啊!” 还没等阮清姝惊呼,后领就被男人拎起,身子也随之一轻,被不轻不重地扔进庙外的马车里,落下的那一刻,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位。 “痛死了” 阮清姝边骂边垂泪,抖着指尖,掀开车帘一角看去。 男人已经翻身上马,单手拽着缰绳。 至于其余壮汉肩上挂着几块染血的兽皮,都是从那些尸体上扒下来的,还正往马车上搬“战利品”所以,这群人不是山匪是什么? 阮清姝顿觉人生无望,金豆子啪嗒啪嗒往下落。 忽的一道寒芒扫来,当场抓包她的偷窥行径,阮清姝弱弱地放下车帘,心头噗通直跳。 殊不知,她那哭得成红眼兔的可怜模样,早已暴露。 裴墨行冷眼瞧着,心口的钝痛,比方才更猛烈,就跟他疼惜那女子一般,荒谬且可笑。 “第二次了”裴墨行意味不明地轻喃,策马朝那辆马车逼近。 一掀开帘子,亮光便泄进来,将缩在角落的哭啼女子照得无所遁形。 “不准哭”这是一声命令。 阮清姝愣在当场,泪珠挂着要坠不坠,硬是被吓回去了。 几乎同时,裴墨行心口的钝痛,瞬间消弭,如落雪无痕,他没有停留,勒马离开,眉目冷峻。 阮清姝瞪着那逐渐远去的淡漠背影,只觉得委屈至极。 不是!凭什么不许她哭啊?而且她哭怎么了?谁刚出狼窝又掉进虎穴不哭的?她都要死了!更何况她哭碍着这山匪什么事了? 哼!不说还好,一说她更想哭了。 阮清姝羽睫一垂,泪水就跟着滑落,呜咽声也从嗓子溢出。 “唔!” 但下一秒她就紧紧捂住嘴,怂兮兮的,生怕又把那尊煞神招来。 她哭得小声点,总行了吧…… 黑色的骏马,刚迈了几步,便被勒停了。 男人寒潭般的眸子,像是淬了冰霜,冷得可怕,胸膛深处好不容易消散的痛感又卷土重来。 很好,第三次了。 裴墨行眸色渐深,挟着危险气息,他调转方向, “我刚才,说什么?” 冷沉的质问声骤然响起,男人甚至都没有掀开帘子,依旧压迫得令人窒息。 阮清姝呼吸一滞,不…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但任凭她又恼又怕,也只得磕磕绊绊回话,“你刚才说…不准哭,但我哭得小声又吵不到你的呀!” “吵到了” “你!怎么可能……我真的很小声了!” 阮清姝撑圆了美眸,忍无可忍,凶了一嘴,“你嫌我哭啼,那就放了我呗!哼,反正我忍不住!” 话落,帘外安静了一瞬。 阮清姝不在意,轻声嘀嘀咕咕,“看吧,不想放我,又不准我哭…” 裴墨行淡漠地一掀眼皮,“下车” “下什…什么?” 阮清姝懵了一瞬,桃花眸轻颤,后知后觉,这山匪头子竟是让她下马车!是…下车后再杀吗?怕她脏了马车? 阮清姝犹犹豫豫,但男人耐心已经耗尽,“不想走,就作罢。” “要…要!我要走!”阮清姝脏兮兮的小脸顿时有了神采,连声应答,声音哑得要命,也藏不住那抹欣喜, 她激动地撩开车帷,朝马车外探头探脑,车轱辘有些高,离地足足有三尺,平日里上下都是有脚凳的。 但现在不是娇气的时候了! 阮清姝咬着唇,心一横,果断跳下马车! 但绣花鞋点在地上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高估了自己。 “咔嚓—”那是崴脚的声音。 阮清姝脸白了白,没事的…她能走,只要活下去,她就能回家。 可以吃到平日里最喜欢的桃花酥,可以睡进暖乎乎的被窝里。 她要阿兄好好哄她,才解气! 她要质问妹妹,为什么撒谎! 梦里都是假的,回去就好了…… 但偏偏她的绣花鞋早在逃跑的时候就落了一只,玉足沾满血污,走得一瘸一拐的,显得阮清姝愈发可怜兮兮,但看得出,她很高兴,那纤薄的身躯都有劲儿了。 一旁的壮汉摇摇头,“主子,这小娘子想走回去不是痴人说梦吗?这下山进城还远着呢!” 裴墨行无动于衷,冷眼瞧着那桃红身影,一高一低地跳远,像只受伤的小兔。 但他心口没有半点疼痛,甚至掀不起一丝波澜。 看来那女子离他远一点,就影响不到他,亦或者只是巧合,毕竟依那女子性子崴了脚定会哭鼻子。 裴墨行漠然地收回视线,抬手示意,看热闹的壮汉们得了令,刚准备翻身上马,就被拦下了。 “等等” 不知是不是壮汉们的错觉,主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谁又惹到咱这位阎王爷了? 裴墨行死死地盯着远处的纤薄身影,心脏那撕裂般的疼痛又来了,如同被绳索绞紧。 的确,阮清姝又哭了,那股逃脱的欢喜劲儿被脚下尖锐的碎石一点点戳散了。 脚好疼,回家的路比想象更艰难,但最让她难过的是,机会给她,她都没能抓住…… 如果自己再小心一点下马车,可能就不会崴脚了,自己怎么这么笨,这么不争气呢? 阮清姝垂着头,眸子黯淡,泪珠簌簌下落,她忽然讨厌起自己这具娇弱的身子了,正如不肯正眼瞧她的祖母,所训斥的那样。 “不中用” 的确是不中用的。 自厌和绝望的情绪来势汹汹,阮清姝挡不住,眼泪模糊了视野,连路都看不清了。 不要哭!不准哭!再哭,又摔一跤,就更难走回家了。 …… 她是要活活把自己哭死吗? 裴墨行漆眸半阖着,拽着缰绳的手骨节泛白, “驾!”马蹄如惊雷,溅起泥土。 阮清姝听到声响,下意识回头,但不过呼吸间,马儿就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她慌乱侧身躲避,却不慎一脚踩进旁边的泥沟里。 偏偏男人调转马头,停了下来,阴影笼罩在头顶。 阮清姝咬着唇,眼圈湿红微肿,手指绞着土坡上的野草,维持摇摇欲坠的身形。 裴墨行居高临下地将女子的狼狈模样尽收眼底,显然,这狼狈拜他所赐。 这个时候,心口反倒没那么疼了。 女子警惕地盯着她,抽噎着,“你…你要干什么?” 第3章 折腾 裴墨行收敛思绪,语气冷淡,“下山还有十里路,你想哭多久?” 十…十里不是吧…… 阮清姝如遭雷劈,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 见她这副模样,裴墨行眼皮微抽,但已经晚了,心口针扎般的剧痛,铺天盖地袭卷,比方才有过而无不及。 呵,不是巧合…… 裴墨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人在无语的时候,可能会气笑。 他猛地俯下身,五指叩紧女子的肩膀一提,人便腾空而起,大掌松开,女子便如飘落的桃花,轻轻坠在马背上。 旋即撞进他怀里,淡淡的香气裹挟着血腥味,萦绕在鼻尖,难闻。 “救命!救…” 女子也并不老实,挣扎间,仿佛一团白兔,在他胸膛前蹭来蹭去,玉足在马腹前摇晃,晃得另一只沾泥的绣花鞋也掉落在地。 黑色的骏马并没有任何怜惜,如离弦的箭矢,一路朝后面飞奔。 颠簸得女子的絮叨声,破碎得快要咽气,美眸也重新潋滟起水光,受伤小手一个劲儿地推搡裴墨行的胸膛,羽毛划过一般,无力得很。 “大人,呜呜…求您放我下来,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能走回去的,这十里路我爬都爬回去,如果是我走太慢挡您的路了,那我挪到一边,一定不挡着你们好吗…” 裴墨行被吵得眉头紧锁,勒停了黑马。 停下的地方,正是刚刚下马车的地方,阮清姝绝望了。 她辛辛苦苦走那么半天白走了!不带这么作践人的啊! 阮清姝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往下坠,声音也含糊不清含着莫大的愤怒,“大骗子!小人!说话不算话!” 大汉们听得心惊,想出言提醒,身后就传来自家主子碎石冷玉般的声音, “让她骂” “狗贼!我…我,你混蛋!” 这一声怒骂,把在场的人都惊着了,这小美人看着娇娇柔柔,这骂起人来,还真是不给自己留余地。 想到待会儿这小女娘知道主子的身份,怕不是…… 众人默默点蜡,裴墨行却无动于衷。 骂总比哭省心。 但骂着骂着女子就岔气了,抖着娇躯,咳嗽不止。 裴墨行撇了撇嘴角,“骂够了?” “咳…咳我还没…”话音未落,阮清姝就被男人一把从马背拎了下来。 “低头” “我不,啊!” 不听话的下场,就是脑袋磕到马车,“咚”的一声,阮清姝安静了,任由男人按着她脖子,毫无怜惜地将她塞进马车。 好疼啊! 阮清姝有气无力地趴在车内,小口喘着气,心中愤愤,但更多的是绝望,没希望了…… 不知道是她要死了,这马车变得好软啊,还挺舒服。 啊?不对,这是绒毯,这马车不光宽敞许多,还焚着香,不是她之前待的那辆!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马车内还有一人,正是那华服女子,刚被吵醒,满脸不悦,但一见阮清姝,她就由怒转喜。 “是你!”两女异口同声,随即激动相拥, “太好了你没事,嘶……”阮清姝扯到了伤口,轻抽了气。 “你怎么伤得这样重,得赶紧回城医治才行!” “回不去了”阮清姝的眼泪悄然坠落。 “啊?” 华服女子顿时如临大敌,左顾右盼,“难道还有山匪,也对,我刚刚就是被一声有‘狗贼’吵醒的,也不知是哪的余孽如此猖狂!” “余孽”本人,抽噎了一下,声音减弱,“好像是我…” 华服女子目露疑惑:??? “所以…” 华服女子咽了咽唾沫,不祥的预感顿生,“你骂的谁?” “自然是那可恶的山贼头子,他方才明明说放了我,后来就反悔了!这不是耍人玩吗?” 阮清姝越说越难过,索性撩开车帘,指着裴墨行的背影控诉,指尖都气得直颤,“就是他” “你…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华服女子的眼神一言难尽,甚至还隐隐带着佩服。 正好这时候,男人朝她们的方向扫了一眼,没什么表情,但无端让人心惊肉跳。 阮清姝怂了,小心放下车帘。 “你…你”华服女子欲言又止,吐出了残忍的真相,“他们是来救我们的。” !!! “救”字,砸得阮清姝晕乎乎的,她险些喜极而泣。 真的吗?她不用死了……但等等!这不就意味着,她刚刚是对着救命恩人一顿骂,那声小人狗贼……救命! 阮清姝冷汗直冒,恨不得躲地缝里去。 “你怎会误会的?”华服女子百思不得其解。 “我见你被劫持后就不动了,以为你被山匪抹了脖子……”阮清姝呐呐道。 “哦!是九叔怕我被那血腥场面吓到,提前让女侍卫捂住我的眼睛,带我离开。” 华服女子疑问:“难道九叔他没提前派人把你带出去?” 阮清姝轻轻摇头,她看完了全程,被这么一提醒,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腥臭味,胃部也跟着翻滚,“呕…” 但腹部的伤口一抽就痛,想吐都只得忍着。 思绪混乱间,阮清姝欲哭无泪,那位恩人,为什么从头到尾不解释一句呢? 但不管怎样,恩人已经得罪了,她总是要面对的,阮清姝态度良好,“请问你口中的九叔是…” 华服女子于心不忍,咳嗽了两声,“我是庆阳郡主” 郡主?那…那女子口中的九叔岂不是 ——王爷! 正巧这时马车外,有侍卫喊,“回禀王爷已清剿三百二十一个山匪,逃窜的十七人也已抓获!” 阮清姝险些咬掉舌尖,顿时痛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你没事吧? “没事…敢问他是哪位王爷呢?” “燕王” 这两个字在阮清姝听来和“阎王”差不多,她欲哭无泪,声音断断续续,好似要被风吹散了。 她只是个五品京官的女儿,而燕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叔!她这是得罪了个什么人物……救命! “你别太担心,好歹你也在山匪面前护过我,我一定帮你求情。” 庆阳郡主心虚安慰,想来也是怵这位九皇叔,没有底气,“对了之前的山匪说你被兄长独自抛下,可是真的?” 第4章 不回家 阮清姝心脏被攥紧,喘不过气来,她讲清了来龙去脉,没有半分添油加醋。 爬玉山的时候,她一旦慢下来,妹妹就说她这个姐姐的扫兴,当她见天色不好要下雨,不愿再往山林深处走时,妹妹却骂她是病秧子,她生气又意外,训斥了两句,妹妹便突然摔倒在地,她想去扶,却被赶来的两个兄长一把推开。 尤其妹妹还用害怕的眼神望着她,说心口痛,那一刻,她百口莫辩。 堂兄说她恶毒,阿兄也让她反省,就此将她抛下,可她分明没碰到妹妹,更没有推她…… “简直是岂有此理!”平阳郡主气得细眉拧起,“然后呢?” “等阿兄驱车离开后便下雨了,堂兄撇下我进另一辆马车里躲雨,还说阿兄和妹妹回来看我在雨中反省,才会解气,不然不会原谅我。” 说到这儿,阮清姝眼眸湿红一片,啜泣声也再也压抑不住,“可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阿兄。” “再后来,我等来了山贼……” 后面的遭遇不必再提,庆阳郡主绞紧手帕气得够呛, “所以他们真把你扔那儿了!这都什么兄长啊?他们怎么忍心的啊?不说山贼,当时还下着雨呢!还有你那妹妹,爬山没让她心绞痛,倒是你当姐姐说了两句,她就不行了?自己摔的还好意思喊心绞痛,宫里的公主都没她矫情!” “我…我现在都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你没有,放心!” “谢谢” …… 马车一路下山驶进城门,浓烈的血腥味,让人避之不及,唯恐沾染半分,等听到是燕王将清剿山贼归来,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阮清姝听着马车外的欢呼声,对燕王的民心所向,位高权重,又有更多的认识,但让她意外的是,燕王先去药王堂请了郎中。 一位医女提着药箱进马车,见状庆阳郡主吩咐,“她严重些,先给她看吧” 这个“她”指的是阮清姝。 那医女无有不应的,但抬头看去,饶是见惯了伤患,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女娘的模样好生凄惨!浑身上下竟是找不出一块好地儿了! 医女目露凝重,“姑娘你伤得有些重,我去找我师父柳神医来。”说罢便匆匆下了马车。 帘子撩开的那一刹,阮清姝心神猛地一颤,因为,她看见了两个极为熟悉的面孔。 “阿兄三妹妹…” 阮清姝喊得很轻,像是不愿相信,庆阳郡脸色骤然一变,忙帮她掀开帘子。 很巧,斜对面就是阮家的马车,阮清姝怔然地望着。 阿兄眉眼间都是温柔,三妹妹含笑披着朱红的兔毛披风,那圈绒毛簇拥着她的小脸,一点风寒都吹不到,被呵护得极好。 “姐姐的披风真暖和!” “既喜欢,露儿你拿去便是” “可…可这是二姐姐的最喜爱的,她定会气恼。”话虽如此,三妹妹却爱不释手地轻抚披风上的绣花。 “气也没用,她合该给你赔罪!更何况,我是她阿兄,我开口阿姝她不会不愿意。” 是啊,她一向敬爱阿兄,阿兄说什么她都会答应的。 阮清姝抱着膝盖,身上单薄的桃红襦裙也被染成了红色,血黏腻在身上,她忽然觉得好冷。 “那就多谢阿兄了”三妹娇俏地摊开手,那有一处擦伤,“其实没事的,露儿不痛。” “你就是太懂事了,伤得这样重还强撑着!”阮清年心疼地深吸一口气。 这模样,看得庆阳郡主都有点倒胃口了, “不是?那种伤也叫重?还有,她这哪像心口痛的样子,脸色这么红润,本郡主倒不知道这药堂的医术好成这样了!” 庆阳郡气愤扭头,好嘛这一看,更气了! 眼前的女子呆愣着,额头破了个血窟窿触目惊心,脸蛋儿划伤了好几道,将白玉无瑕的美人面生生割裂开来,若这张脸留了疤,她都心尖疼。 那搭在膝前的纤纤玉手也面目全非,纵横着多处淤青和擦伤,指甲盖都掀翻了黏着血泥。 更别提那裙边露出的脚踝,肿胀得快要婴儿拳头大,看着骇人极了,日后会不会跛了,都难说,而这些都是能看见的,看不见的地方呢? 庆阳郡主越看越心惊,如果擦伤算伤重,那女子这叫什么?快死了? 更心酸的是,女子被山匪劫持时,都还坚信自己的阿兄会回来救她…… 信自己的阿兄一定带着官差在路上了。 结果呢?这个当哥哥的不但没想起自己的妹妹,还把随意将妹妹的披风送人! 他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在山上受惊,受苦吗? “我们现在去找他们质问!” “不要…” 阮清姝摇头,桃花眸失去了光泽,她死死咬着干裂的唇,是连哭都不敢放声,而那一车之隔, 却传来小女儿笑声,和男子宠溺的声音。 “不管怎样,是你受委屈了,等回去为兄定叫清姝向你道歉!” “但姐姐今日已经受了教训了呢。” “她过分至此,多大的教训都不为过!她可是将你推搡在地,害你犯了病,我罚她也是为了她好!” 马车渐行渐远,阮清姝已经听不清了,可那句“不为过”如同匕首插进心脏,鲜血淋漓。 所以,她就该被山贼凌辱,被树枝划伤毁容,被抛尸荒野,死在那个下雨的山林是吗? 这就是所谓的为她好?好得她险些丢了性命。 她真的好疼……好疼。 阿兄可还记得她最怕疼了?可还记得她最怕冷了? 可还记得,被落在荒山的她… 阮清姝倚靠在车壁,竭力压着的啜泣声,她轻抽着气,胸脯起伏,雾蒙蒙的桃花眼满是茫然和无措。 方才的一幕幕仍敲打着心脏,直至支离破碎。 裴墨行漠然忍受那如利刃穿透心脏的刺痛。 三番五次早已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他不喜哭啼娇弱的女子,不在意,更别提怜惜。 所以,他这是中了毒还是蛊? “王爷,要不要现在把人拦下将那小女娘归还给阮家?这样也省事。” “不必了”裴墨行眸色渐冷,闪过一抹肃杀之意,那个女子最好没有问题。 “送去郡主府” 话落众人意外,王爷不是最厌麻烦吗?难不成也想看那阮公子什么时候想起这个妹妹来? 正想着,身后就传来咋咋呼呼的惊呼, “王爷不好了!那阮小姐不知咋回事,突然晕死过去了啊!” 裴墨行:“……” 难怪不疼了。 第5章 侮辱人 “唔…” 阮清姝唇瓣一张一合,小口呼吸着,她缓缓掀开眼皮,绣百蝶帷幔映入眼帘,楹窗洒进来的光,使得香炉内袅袅升起的烟,都化作祥云的形状。 屋内人影绰绰,不知是谁惊呼,“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 “郡…郡主么?”阮清姝声音沙哑得厉害,连她自己都吓一跳,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呵止了。 “姑娘好好养伤,别说话!”柳神医道。 怕自己扰了人,阮清姝嘤咛一声,便乖乖收声了,柳神医心都快化了,但诊脉时,表情凝重,满面愁云。 阮清姝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柳神医把完脉一言不发,又瞧了瞧她的腿,本来莹白如玉,如今却纵横青紫的淤痕,更别提无数碎石树枝划出的伤口,膝盖哪怕处理过,也血肉外翻,留下大窟窿。 “是不是…要剜肉断骨什么的?”阮清姝不安地问,说到后面嗓子就不争气的疼。 柳神医冷下脸来,“胡说,哪里需要如此?快别说话了,对嗓子不好。” 阮清姝立马抿住唇,但噩梦里,她因为腿伤终身困于四四方方的庄子里,像极了被折断羽翼的鸟儿。 肉长了剜,剜了长,冬日深可见骨,夏日生疮流脓,也许是因为嫌弃吧,父兄便再也不来看她了…… 但神医都说了她腿没事了,梦只是梦。 阮清姝弯了弯眉眼,珍珠似的泪又滚落出来,看得那柳神医心肝一颤,这小女娘怎的又哭又笑? 她正要开口,余光就瞥见燕王负手立在屏风旁,冷沉沉的。 奇了!燕王都会疼惜女子了? 柳神医沉默了一瞬开口,“对了,姑娘你脸上腿上的伤恐怕要留疤。” 阮清姝捏紧锦被,呼吸微滞。 “但也不是全无法子,玉容膏能使你的肌肤恢复如初,只是极为难得。” 柳神医话锋一转,“但偏巧,燕王那儿有。” 其实她方才已经向燕王求过玉容膏,但未果,让那女子亲自开口或许还有转机。 裴墨行也意识到了柳神医的心思,冷嗤一声。 她求他,他便给,可能吗? “太好了” 榻上的女子却误会了,像只矜贵又雀跃的珍珠鸟,满目欣喜,“谢谢您燕王殿下!” 显然这是享惯了旁人会送到跟前的好东西,压根没有求人的意识。 裴墨行语气冷淡,“本王有说过要给你吗?” “啊…啊?” 阮清姝面皮针刺了似的迅速爬上红晕,呐呐开口:“您不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谁都会捧着你” 言下之意,就是她太过自作多情了! “是…燕王能救我,小女子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敢肖想那玉容膏,是小女子不识抬举!”这话半是气话,半是真话。 裴墨行掀了掀眼皮,人不大脾气还不小。 “知道就好” 阮清姝别别扭扭地将头偏到一边,失落垂眼。 “阿行,女子在如花似玉的年纪毁了容貌,日后多半整日以泪洗面,过活艰难。”宣王妃道。 见裴墨行眉梢微挑,郡主以为有戏,也跟着劝说,“九叔其实哭都算轻的,想不开自缢的也不少。” 死?那倒不错,一了百了省了麻烦,但比起死,哭显然更要命,因为要的是他的命。 “王爷,那玉容膏小女子不白拿的!” 见周围的人都在帮她争取,阮清姝挥去悲伤,捏紧小拳头,支棱起来了,“只恳求王爷重金卖给我,无论多少您开口便是!” “无价” “那…小女子日后当牛做马,报答殿下恩情?”阮清姝鼓起勇气道,语气颇为不自然。 “用不上” ???呜…多冒昧啊,当牛马她都不配是吧? 阮清姝难受又没辙,呼出一口气,下意识开口, “王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气呼呼,“总不可能是要小女子以身相许吧!” “呵,你想报仇?” ???! 阮清姝泪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瞬间,眼泪就气出来了。 人言否?呜呜呜! 哼算了,她也是气话,她有婚约了!未婚夫比燕王温柔很多,谁想嫁给活阎王啊,这不是折寿吗? 阮清姝又羞又恼含着泪,瞪了男人一眼,但瞪了一半就怂了,差点忘她还在求人呢! 不过求人不如求己……让她想想…… 一个念头如稍纵即逝的流星划过,但阮清姝捉到了!燕王似乎 ——不喜她哭! 马车上不就是么?她小声哭都会被燕王威胁并放走,也许是对女子的眼泪的感到厌烦?不管什么原因,有用就行! 阮清姝圆眼扑闪,身后并不存在的狐狸尾巴摇晃,她双手捧面,“呜呜”两声就开哭。 裴墨行淡漠一扫,心口无半分疼痛,光打雷不下雨是吗?但下一秒心脏就开始抽痛,愈演愈烈。 阮清姝发现她压根不用装,那委屈悲伤一箩筐,根本控制不住!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往下落,她还时不时用潋滟着水光的眸子,偷瞄男人的神情。 “不许哭” 哭有用,就哭!阮清姝摇头无声抗议,殊不知危险即将降临! “就这么想要玉容膏是吗?好!” 裴墨行忍无可忍,俯身扳过女子的下巴,逼她正视,有着薄茧的指腹往下摁,冷锐的眸光也如利刃一寸寸划过肌肤。 “日后你但凡落一滴泪,本王就在你脸上划一刀!” “唔?!唔…” 裴墨行松开手,女子白皙的脸上立马留下两枚红印, 滑腻温热的触感残留,他用锦被的一角,擦了擦手,活像是沾了脏东西。 做完这一切,裴墨行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徒留女子在榻上吓呆了…… …… “阿兄,这副头面真好看!”仍在外边逛街的阮清露甜甜地笑着, “喜欢便买。”阮清年吩咐伙计将那金累丝嵌白碧玺的头面包起来,整整十九件。 “客官,一共二百两银子。” 闻言阮清年蹙了蹙眉,他只带了一百两不够。 “兄长要不算了吧?” “没事,”阮清年想起了什么,从袖口拿出一个绣牡丹的荷包,“这丫头带那么多钱做什么?也罢,正好用清姝的钱买头面给你赔罪!” 第6章 出事 阮清露恋恋不舍地看着头面,“哎呀,可姐姐带钱出来也是想买套首饰的,若我用了姐姐会生气的。” “无妨,她有那么多首饰还买什么买?”阮清年视线一瞥,随手拿了支发钗,“这个算我给她买的,也算了了她的愿望。” “阿兄,你对姐姐可真好,事事想着姐姐!” “可惜清姝的性子不及你一分,真是枉费我这个兄长宠她。” 听到这话,旁边店小二人都麻了,这…用那小女娘的二百两换了个二十两的发钗,也算宠? 出了金楼,阮氏兄妹又去奎香楼打包了点菜肴。 刚回阮家,就有丫鬟来迎,“大少爷三小姐,您们可回来了,老太太念叨得紧呢!” 阮清携着阮清露到了正堂。 阮家人拢共三房人,除了长房的大伯,其余都围坐在八仙桌前,一桌子的好菜。 “怎么现在才回来?” “奶奶,清露受伤了,我们先去了趟医馆,自知回家晚了,孙儿便又去奎香楼添了几个菜,都是奶奶您爱吃的。” “有心了”阮老夫人神色和缓,“不过那奎香楼少去,别学二丫头的做派,只知道享受。” 沈氏端坐在椅子上,摇扇的动作一顿,“你方才说露儿受伤了,怎么回事?” “回母亲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 阮清露眼圈红了,抬手遮掩,这模样看得阮清年又生怜惜, 都到这份上了,露露还不愿追究,再看清姝,不在堂内等着道歉!就知道躲房里闹脾气,当真以为他这个兄长还会宠着她? “是清姝,她推了露露。” 阮清年讲了玉山上发生的事。 “果真是个败坏家风的东西!把她叫来!” 阮老夫人一发话,立马有婆子去锦绣堂去请“阮清姝”。 阮父也在此刻回来,身上还穿着官袍,风尘仆仆地踏进正堂, “母亲恕罪,今日朝堂上出了点事,耽搁了。” 阮父整理衣袖,刚坐下,阮老太太就道:“正好,你得为三丫头做主,也听听你那二女儿做了什么混账事!” “行,儿子罚她就是”阮父不甚在意,“对了你们今日去哪儿玩了?” “去了玉山,那里风景还不错……” “玉山?” 没等阮清年说完,阮父的语气陡然变高,猛地起身椅子哐当倒地。 “你们知不知道,今日玉山上发生了什么?有山贼烧杀抢掠,不知伤了多少人!” 阮清年一愣,忽的心生不安,“父亲,儿子事先不知。” 阮清露捂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作态,“好险,若是我真依着姐姐上山顶,岂不是要出事!” 被这么一提醒,阮清年眉头紧皱,“清姝她知不知道,她险些酿成大祸!” “姐姐不是成心的…” “露露你受的委屈够多了,清姝她害得你摔伤,还险些害得你被山贼抓走,到时侯不知你还会因她受多少苦!今日为兄定惩罚清姝!让她日后再不敢欺你。” 阮清年起身朝阮父拱手,“父亲,儿子恳请父亲准许,用鞭条训斥二妹妹,不然她实在是不知错不知日后要捅出什么篓子来!” 谁知话音刚落,孙婆子就面色惊慌地跑进来, “不好了!二…二姑娘她不见了啊!” “休要胡说!” “真的啊二少爷!丫鬟玉香说小姐自打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 刹那间,阮清年血色褪尽,拱手的姿势维持不住,哪还有惩罚的心思。 他回想起刚刚听到的,玉山上闹了匪,捋走了不少人…… 而清姝没回来!这意味着什么?该不会…… 阮清年不敢再想下去,他猛地看向阮清鹤,厉声质问:“怎么会不在?你没把清姝送回来吗?” 阮清鹤手中的筷子早就吓落了,六神无主,“我哪知道,你也没叫我送啊!” “你!” 阮清年额头青筋狂跳,他深吸一口气,“我送露露去医馆了,你和清姝呆在一起,你不是和她一起回来的?” “不是你说,让她在原地好好反省吗?怎么现在赖起我来了!” “你也是他兄长!你怎么能…” “是,但她当然是更听你这个亲哥的话咯。” 阮清鹤一边心虚一边撒谎,“当时还下着雨,是清姝就让我进马车躲雨的,她想等你们回来,谁知你直接把她落在那儿!” “怎么是我把她落那儿了,我们去医馆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折返回来!” “都闭嘴,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阮老太太冷哼一声,“我算是听明白了,是那二丫头自个儿造的孽,伤了亲妹妹不说,还假惺惺的要在雨中等,她这是装可怜?这等作态,也是她自个儿的教训!可与清年清鹤无关!” 阮清露泫然欲泣,“都是我的错,若是我忍一忍,也许姐姐就不会有事了,若是我能替姐姐受过就好了。” “瞧瞧,三丫头多懂事。” “好了母亲,当务之急是找到姝儿。” 阮父语气冷静下来,“去,让人即可去玉山!” “是老爷” “等等,让签了死契的护院去,都别惊动了人!” 说完,阮父又使了个眼色,赵管家心领神会,退了出去。 阮清年如坐针毡,“父亲,我身为兄长,理应一起去找清姝!” “不行!谁知道那玉山上还有没有山贼,你是阮家的顶梁柱,若有个闪失,可不是那二丫头能比的。” 阮老夫人阻止,话里话外,好似两人压根不能相提并论。 大伯母戚氏轻摇了摇头,好在清年和姝丫头自幼感情甚笃,当哥哥的总不会坐视不理吧? 但让戚氏失望了,想到山贼都是穷凶极恶之徒,阮清年打起退堂鼓,心神不宁地坐了回去。 一时间,正堂内无人说话,落针可闻。 “先用膳” 阮老夫人将手里的佛珠递给嬷嬷,就命底下的丫鬟布菜。 阮父摆摆手,没胃口,阮清鹤埋头吃着,他越心虚,反倒吃得越急。 三房的人也该吃吃该喝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月落枝头,那桌上的菜肴都凉透,护院才匆匆赶回来…… 第7章 打起来 “回老爷,二小姐,小的们无能,没能找到二小姐…”说完那些护院就跪下了。 “没找到?” 阮清年指责,“玉山就那么大点,定是你们没仔细找!” 那些护院跪着挨训,心有不满,他们总共就十来个人,想把玉山翻遍也得两天啊! “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只是找地方躲起来了,若是我忍就好了,这样姐姐就不会怪兄长了。” 阮清露边说边用手帕拭泪。 “躲起来?她非要把事情闹大才罢休吗?” 听到这话,那些护院欲言又止,“其实…小的们也并无收获。” 说罢护院打开包袱,里面裹着一只绣花鞋,沾满污泥。 “这绣花鞋,小的原也不确定是不是二小姐的,但回府时见二小姐的贴身丫鬟一直在门口等着,小的们就顺嘴问了,包括这只发钗…” 说罢,那护院又掏出支金步摇来,流苏已经断裂,那镶嵌的红石榴宝石,也脏污不堪。 “这些都是二小姐的。” 阮清年盯着那金步摇目眦欲裂,脸也像是无形挨了一巴掌, 这是他在清姝及笄的时候送她的,阿姝向来宝贝得紧。 不可能丢下的,除非真的遭遇不测…… “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 “小的们是在陡坡下寻得的,那里乱石林立,石头上还有血迹,想来是二小姐摔下去了,还撞在了石头上。” 摔下去了?众人屏住呼吸。 阮清年扶额,语气慌乱,“她乱跑什么?就不知道好好在原地待着吗?” “二少爷,小的们还发现,四围有凌乱的脚印,想来二小姐此番是为了躲避山贼。” 护院无情戳破,所以二小姐,不跑等着被山贼抓么? 阮清年也自知误会,他捏紧拳头,“我就是太着急了。” “那绣花鞋…” “二小姐可能是一直在逃跑,才导致绣花鞋遗落,” “天爷啊,那玉山上的路可不好走啊,那二丫头逃跑时,岂不是赤着脚的,怕是脚都磨破了吧。” 三房的邹氏惊呼,“当时好像还下着雨呢,又摔下坡,清姝向来娇气,不知会落了多少伤,会不会死了啊?”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阮老夫人呵斥,邹氏缩了缩脖子连忙应是。 阮清年越听越诛心,他后退两步,心脏油烹火烧似的,他只是为露露打抱不平,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 “事已至此,二丫头怕是凶多吉少了,” 阮老太太闭了闭眼,语气冷淡,“被山贼玷污,回来了也有辱家门清誉,不如干干净净的走!偏生还要连累清年和清鹤的名声。” 闻言三叔阮元松强调,“母亲,其实这事和清鹤没关系,清鹤都说了是那二丫头非要逞能,在雨中等清年的。” “此言差矣!今日去玉山是四个人,无论丢了谁,剩下的都不能独善其身,外人只会道是咱们阮家的儿郎没有照看好自己妹妹!” 阮父不悦沉声,“更何况以清姝的性子,怎么可能在雨中等?” “什么意思!二哥这话,难道是说清鹤撒谎了?” 阮元松急了,邹氏也语气不善,“可怜咱们清鹤真是无妄之灾,那姝丫头伤了自个儿妹妹也还不够,竟还要害两个兄长,她遭此一事,真是她咎由自取!迟早也是个祸害!” “三叔母!您怎能…” “清年,你叔母话是难听了些,但不是三叔说你,你这个当亲哥的若是对姝丫头多上点心,回去看一眼,也不至于害得你妹妹受这等苦。” 阮清年被三叔训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人也眼瞧着摇摇欲坠。 “啪——” 阮父怒拍桌子,堂内顿时一静, “到底有没有关系,自有人分说!把人带上来!” 人?什么人…… 三房感到不妙,只见一马夫被绑着,押进正堂。 待瞧清人,阮清鹤顿时汗如雨下。 这不是今日玉山上为他驱车的马夫吗? “你就老老实实说!” “二…二爷,小的晓得的实在不多,只知鹤少爷回车躲雨了,那时二小姐还在雨中…” “看,就是那姝丫头,自己作死要等的!” 邹氏扬眉吐气,丝毫没注意到,自家儿子一反常态的紧张。 “但…马车经过二小姐的时候,鹤少爷他…” 那车夫磕了个头,“他命令二小姐淋着雨反省,说在雨中等着兴许年少爷和三小姐才会原谅她,说完鹤少爷就命小的驱车走了。” 脑袋轰鸣,谎言被戳穿,阮清鹤心道完了,面色惨白如纸…… 阮清年却觉得活了过来,掐住他咽喉的愧疚,松了力道, 不是他疏忽,不是他害了阿姝! “原来是你!” 阮清年冲上去,一把拽起阮清鹤的衣领,将人从椅子上拖下来,“畜牲!清姝身子向来不好,你还让她淋雨!” “不是我,是她自己……啊!” 阮清鹤挣扎着,脸就重重的挨了一拳,狡辩声瞬间化为惨叫。 “若不是你,阿姝怎么会有事!” 阮清年抓着阮清鹤的衣领,将人压在桌子上,那瓷盘叮铃咚隆碎了一地,阮家瞬间鸡飞狗跳。 “都住手!成何体统!” “快拦住他们!快啊!” 两人充耳不闻,已经从桌上滚到了地上,尖锐的碎片,透过锦袍扎进两人肉里,嗷嗷惨叫混着骂声,此起彼伏。 “给老子松开!假惺惺你以为你是什么好兄长吗?是你先让清姝反省的,还不准我管她,我只是复述了一遍你的话而已!” “那我也不可能让清姝在雨中反省!” “我呸!什么不可能,你当时还一把将清姝推在地上了呢!” “我…我” 阮清年也陡然想起,看到清露被欺负了,他就一把将阿姝推开了,他不知道摔在了地上…… 晃神的功夫,阮清鹤抓到机会就是一狠踹。 阮父这才脸色一变,“都死了不成,快去拦!” 丫鬟嬷嬷乱做一团,想去拦,轻了却按不住,重了又怕伤到两位少爷。 阮清年忍着肚子的疼痛,又按着阮清鹤在地上揍,竟打红了眼,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见事态混乱,阮清露得了沈氏的眼色,咬牙扑过去…… 第8章 阮家慌了 拳脚无眼,全打在了阮清露那副娇弱的身躯上,瞬间疼得她眼泪花都出来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被姐姐吓得犯了心绞痛,快要死了,所以兄长才…” “是啊,所以二兄这是选了露妹妹你,才把姝妹妹抛弃了嘛!”阮清鹤被护院拉开,还在梗着脖子吼。 他脸青一块肿一块,几乎被阮清年压着打,自然不服气,字字诛心。 “胡说!我没有抛弃阿姝!” 阮清年衣袍散乱,眼眶通红,若说之前是气质温润的美玉,那此刻就是蓬乱的杂草。 “我会找到清姝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二少爷,玉山上的尸体都被官差拉到城郊的义庄了,您要去认一认吗?”护院小声问。 阮清年却不吱声了,神情恍惚地瘫坐在地。 见状,沈氏忽的开口,“怎么办?后日就是露儿的生辰宴,发生这样的事,怕是办不成了。” “没关系的,还是找姐姐要紧。”阮清露强颜欢笑,瞧着懂事极了。 阮父心生怜惜,“不必,这是你回家的第一个生辰宴,怎能因为姝儿就让你受委屈,更何况你还要趁此机会多交际走动,这有利于你日后相看人家。” 听到这话戚氏忍不住了,姝丫头了若遭遇不测,怕是连“日后”都没了,这份上再怎么也该先紧着姝儿啊! “要不先派人去义庄认尸?若没有自然是极好的,若有,天热还是尽早将人接回家。” “急什么?过几天让丫鬟去便是,露儿的生辰宴不光要办,还要大操大办!” 阮老夫人不容置喙,“万不能让旁人知晓阮家出了这种事,若是败露,你们且记住,是那二丫头心狠打伤自己妹妹在先,兄长训斥她不仅不知道错,还到处乱跑,这才撞上了山贼,至于你们的伤,都是为了救那二丫头所受,你们不仅没抛下她,还被她连累! 明白了吗?别觉得这是在说谎,这都是为了阮家的荣辱!至于阮丫头,这是她没福气,她能在阮家享十几年的福,都是她上辈子烧了高香积了德,没什么好委屈的。” 这番话,几乎把锅全甩给阮清姝了, 戚氏哑声道:“可这样姝儿不论生死都会被人戳脊梁骨,骂活该啊!” 阮父眼底划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就消弭, 他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总不可能连儿子前途都不顾了。 其实,他在宫里就听说山贼被燕王率领的人马清剿匪了,但若是现在登门问,姝儿失踪的事就遮掩不住了!况且朝堂关系错综复杂,他不过是个五品主事,若是登了燕王府的门,引得上司猜疑可如何是好? 罢了,不能让此事影响到阮家!姝儿的事再缓缓…… “快去请郎中来!” …… 小雨忽至,裹挟着潮气袭来,让人觉得闷热。 裴墨行负手立在窗前,一道黑影出现,抱拳下跪, “主子,属下查到阮家找了郎中,是两位公子打起来了……” “推卸责任罢了” 裴墨行轻嗤一声,“阮家派了多少人去找她?” “就几个签了死契的护院,还说要办生辰宴遮掩此事。” “还有心思办宴会,这是有多不在乎?那女子是阮家亲生的么?” 裴墨行剑眉微挑,漫不经心地把玩桌上的玉麒麟,话锋一转,“还是她太不讨喜了?” 暗卫心道,是王爷不喜那阮姑娘吧, “那此事,要不要告诉……” “不必了” 裴墨行能感觉到,心脏那微妙的抽痛一阵一阵,就如这火烛忽明忽灭,显然女子在忍泪。 “让人放消息给阮家,就说本王救下一个重伤的女子。” 裴墨行意味不明,“若是那位阮主事,真心疼女儿,也该上门来问了。” 原以为那样娇气的女子是受尽宠爱长大的,如今看来倒是他想岔了,只有宠没有爱,和金丝笼中的雀鸟无异。 …… 晨光熹微,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心头像是她不敢流出来的眼泪,阮清姝侧着身,望着窗外。 晌午雨停了,乌云没有散去,父兄没有来接她…… 傍晚天色渐沉,还是没有来,阮清姝想,是不是她要求太过分了,那阮家随便派个下人接她回去就行。 等浓黑的夜色吞噬窗外的草木,依旧无人来接她回家。 阮清姝失落地垂下头,轻抽着气,“今天又等不到了啊…” “笃笃”短促的敲门声响起。 “是谁?快…快请进!” 房门开了,黑影映在屏风上,脚步声逼近,阮清姝朝后缩了缩,还没来得及躲藏,就对上男人的视线,寒眸微眯,就像特地来看她哭没哭。 “王爷…您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裴墨行坐到斜侧方的太师椅上,“明天,阮家举办生辰宴。” 生辰宴…… 阮清姝脑袋像是被重重锤了一下,嗡鸣得疼。 是了,明日是三妹妹生辰,是该举办生辰宴的,但…她呢? 她因妹妹的诬陷,被抛下,被追赶,险些丧命,妹妹撒了谎不但没有任何惩罚,全府上下还欢欢喜喜地为其准备生辰宴,可她却落得个死里逃生,浑身是伤的下场,甚至,她差一点就再也过不了生辰了。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是不是,父兄他们还没发现我失踪了…” “昨日就发现了。” “那…” 阮清姝指尖颤了颤,声音酸涩,“那他们是不是不知道我在郡主府呀?” “本王剿匪的消息,满城皆知,并且昨晚本王已经宣扬,自己救下个重伤女子。” 裴墨行靠在椅背上,语调漫不经心,甚至称得上轻松,“可惜,你们阮家依旧无一人来问,你说为什么?” 一字一句,冻得阮清姝血液僵冷,空气都稀薄起来,她鼻尖酸涩,心脏也抽痛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阮清姝眼圈湿红一片,琼鼻也泛着粉,好似下一秒,饱满的泪珠就滚落下来。 但男人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活像是被冰冷的毒蛇盯上,若是她落泪,即刻就会被绞杀。 阮清姝吸了吸鼻子,努力忍着。 啊…啊忍不住了…… 第9章 掀错了 阮清姝一个扭头,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团了团不动了,软乎乎地趴在榻中间,白团子忽的抖了三下,晃晃停停,又晃。 裴墨行心口也随之起伏、绞痛。 “三…二…” 低沉的威胁声一出,肉眼可见的,团子吓呆了动也不敢动。 裴墨行抱着手在榻边站定,声音冷淡,“一” “唰——”他俯下身,掀开被子… 几乎同时,阮清姝手忙脚乱地探出头来,阴差阳错间,衣襟被大掌一把拽住,勒得生疼。 那布料又薄又透。 裴墨行瞬间反应过来,触电似的松了手,但指节仍不可避免蹭到一团温软,以及点点潮润。 榻上的女子受了惊,湿漉漉的小脸,像沾了雨露的桃花,浮着薄汗的酥胸剧烈起伏,明明怕得要死,却又红着眼,无声地朝他指指点点。 裴墨行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委屈吧啦的声音:“王爷,您…您不是不需要,小女子以身相许吗?” 裴墨行停下脚步,偏头看去,女子边问边缩进被窝,只留了双桃花眼,在外面瞪着他。 本打算放过她,既然想找死,那他就成全。 “那你以为本王想做什么?” 裴墨行停下脚步,漆眸如同注视待宰的猎物,让人头皮发麻。 “哦啊…那定是我想多了,您…您只是掀错了,没事儿。” 阮清姝怂了,目光觑向男人的手指,她可没忘之前碰她一下就擦手的, 她暗戳戳地转移话题,“那个王爷您要不要先洗个手啊?” 闻言,裴墨行竟无端觉得指尖发烫,的确有什么脏东西挥之不去。 他冷沉一笑,“等会儿再洗,反正要溅血。” 啊!不是吧! 阮清姝目露惊恐,“燕王我错了,我没哭…没哭,别打死我。” “呵,那你脸上是什么?” “是…是汗,太热了” “汗?” 裴墨行的脸色骤冷,这倒是提醒了他,指尖那抹微湿,兴许是女子钻被窝捂出的香汗,擦不干净。 “你确定?” 见男人愈发嫌弃的神情,阮清姝打了个寒颤,也想起了方才的乌龙,她小脸爆红。 自己方才干嘛嘴贱?现在怎么办?不能是泪,也不能是汗!真是的,既然嫌弃她,也不好好看清楚就掀,真是眉毛下面挂俩蛋,只会眨眼不会看! “也不是汗行了吧” 阮清姝咬着唇,哼,她可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是口水,我太饿了!” 甩下这话,阮清姝就故技重施,钻进被窝,只掀开一角偷摸看着, 屋内静得渗人,男人抬手扫了眼指节,只觉得更加膈应。 “呵” 裴墨行好半晌,才敛去眼底的寒意。 他忽地记起,昨夜梦里的女子,骨瘦如柴,容貌尽毁,唯有双眸泛着微弱而又倔强的泪光,反复问他可不可以不要助纣为虐了,求他行行好,放她一条生路。 好像哭是她唯一的武器,可惜,对他没有任何伤害。 讽刺的是,如今的他真的因女子的哭泣而心痛,荒谬得就像是报应。 而两个女子恰巧都有着一双灵动的桃花眸,只是梦里是已经枯萎的桃花,眼前的开得正艳。 “原来你不只会哭,还会撒谎。” 阮清姝假装听不懂男人的讽刺,掀开被子嘟囔,“换王爷你被至亲抛下,您不难受么不想哭么?” 裴墨行无动于衷,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似乎她这个问题很可笑。 阮清姝也不意外,其实她现在很迷茫,很想倾诉, “燕王就是您觉得,若是…我回家我的亲人他们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呀…” 女子微哑的哭腔,透着点点不自信。 “回去就知道了。” “哦也是…那王爷我好饿呀,想吃肉,奎香楼的烧甜鹅就好好吃呀,不过没有也没关系,我就是随口一提,没有别的意思……” 见女子半倚在榻上,揉揉肚子,絮絮叨叨,那股子娇气劲儿又回来了。 裴墨行微不可察地轻扯薄唇,还真是有够得寸进尺。 他没理睬,转身离开。 明日阮氏大办生辰宴,他倒要看看这娇气爱哭的小女郎打算怎么回阮家? 翌日,日头西斜,红霞漫时分阮清姝坐上了马车, 她先去了一趟金楼,本打算取走前几日给三妹妹订做的头面,却从掌柜口中得知,兄长前日就来过,用她荷包里的钱另选了副头面。 阮清姝轻扯朱唇,剪水眸泛起怒色,她忽然就知道,该送妹妹什么了。 ——那是一份特别的生辰礼! 阮府外宝马雕车,府内衣香鬓影、裙袖翩翩。 斗角飞檐下方挂着彩灯笼,戏班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底下宾客相谈甚欢,这生辰宴办得体面极了。 阮清年携着阮清露见自己的同窗好友,那捧在手心护眼珠子的劲儿,但凡没瞎都看见了。 “清年,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你那二妹妹呢?” 一行人说完,就看向身旁锦衣玉冠的男子,无不以其为尊。 得亏阮家出了个容貌盛姝的二女儿,不然怎能攀上瑜王世子这门亲事。 “姐姐她不喜热闹…”阮清露忙答。 瑜王世子皱眉,“当姐姐的怎能因为这个就不参加妹妹的生辰宴?” “是…是姐姐病了。” “既如此,本世子去瞧瞧她。” 瑜王世子说罢,不由分说往锦绣堂的方向走。 “世子爷,您身份贵重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其实姐姐…没病!” 阮清年和阮清露同时开口,说完都自知失言, 这前后不一的话语,让人琢磨出不寻常的意味来, “这该不会是…是故意给自己妹妹甩脸子吧?” “啧啧,怎么连自己妹妹都容不下?日后可别是位妒妇啊…” “你可小声点吧” 但晚了瑜王世子目露不悦,那梁家公子忙赔罪,害怕之下竟匆匆离席。 饶是如此,瑜王世子仍面子挂不住,“清年,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世子您知道的,清姝脾气就那样……这次的确太不像话。” 阮清拱手,“但您放心,阮家定会好生管教她!” 阮清露也歉意福了福身,杏眸微抬,更衬得她清秀可人。 瑜王世子侧目。 就在这时,有宾客惊呼,“那不是宣王妃和郡主吗?” “竟也为了阮三小姐而来!” 刹那间,阮清露宛若众星拱月,被众人羡慕,她恍若登上云端,飘飘然,昂着首,腰肢不由挺得更直。 “露儿,快来见过王妃郡主!”阮家夫妇喜不自胜。 阮清露强压心间的激动,迎上去福身,发间的白碧玺头面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端得光彩夺目。 庆阳郡主皱了皱眉,淡淡开口,“免礼吧,本郡主给你带了样生辰礼来,不知你是否喜欢?” 这话太过“客气”阮清露受宠若惊,“王妃和郡主送的,自然是极好的,露儿定会喜欢。” “那就好,本郡主会亲自带过来。” 此话一出,在场的宾客无不讶然。 什么生辰礼?竟引的郡主这般重视! 第10章 回阮家 众宾客翘首以盼,但瞧着瞧着,眼神纷纷一变。 “那…那是什么?” 只见那郡主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女子缓步走来, 女子披着月白色的披风,弱不胜衣, 薄纱覆面,额头的伤口被乌发遮掩,仍可以窥见那狰狞凸起的疮疤, 仔细看,女子膝间放着一个螺钿漆盒,裸露在外的手指轻搭上面,竟肿胀发紫,指甲盖都缺失了两块,很是丑陋。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无不觉得这小女娘好生凄惨。 “不对啊,庆阳郡主不是要送生辰礼吗?” “爹…” 女子的声音很轻很哑,但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不是?这女子叫阮家人啥? 众人纷纷看过去,阮家人心脏突突狂跳,眼睁睁看着坐着轮椅的女子靠近。 活像是见了洪水猛兽! 阮清姝却没有那个自觉,望着眼前的至亲, 像好不容易归巢的珍珠鸟,雀跃地想扑进父母的羽翼下,汲取温暖。 她有一肚子的委屈想要向亲人倾诉,但等了许久,她没有等到父亲的拥抱,也没有等到兄长失而复得的惊喜。 可能还没认出她来吧…… 阮清姝失落地垂眸,抬起手正欲褪下面纱, 这举动,搞得阮老夫人眉心陡然一跳,心急如焚,恨不得扑上去制止。 但落在阮清姝眼里,就是祖母看起来很激动!是心疼她!是惊喜! 阮清姝感动地唤了声:“祖母?” 但这声音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还喊! 阮老太太脸色黑得吓人,但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她哪里好发作憋着股子怒火,满脸褶子都跟着颤动。 眼瞅着薄纱飘落在地,伤痕累累的美人面,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白玉被毁。 宾客们无不哗然,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 “这…这谁啊?” “好像是阮二小姐!” “等等…” 世家公子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 “不是说阮二小姐躲在闺房不愿参加自个儿妹妹的生辰宴吗?怎的人不光是从外面回来的!还满身是伤?” 感情阮清年撒谎啊! 瑜王世子也面色难看,阮家人敢骗他! 嘈杂的议论声,轻而易举地将阮家费尽心思的挂着的遮羞布,一并被扯了下来! 阮父只觉得头痛欲裂,他看向轮椅上的可怜兮兮的女儿,那双雾眸含着委屈。 好像在无声控诉:爹爹您怎么不来接我回家呀? 阮父朝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去,只觉得眼前的女儿像追魂索命的厉鬼, 他眼底的情绪逐渐复杂,如同这化不开的墨色。 那是在说,她不该这个时候回来…… 阮清姝看懂了,她忍着鼻尖的酸涩,垂眸拨弄手指。 却不敢哭,因为燕王不准,会划破她的脸蛋,她记着的! 可这副强忍泪意的模样,落到宾客眼里, 就更让人不是滋味了,有几位夫人都心疼得红了眼。 阮清露暗自咬牙切齿,她这姐姐,怎么就不死在玉山上!回来后还这副惺惺作态,扰了她的宴会,真是晦气! “阮三小姐,你不喜欢这份生辰礼吗?”郡主盯着阮清露问。 “怎…怎么会?” 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灼得阮清露脸烫,她强撑笑容,“姐姐能回来我很高兴。” “看不出来!”郡主毫不客气道。 被这么一提醒,众宾客直摇头。 姐姐丢了怎么还有心思办生辰宴啊?还有这阮家也真是的,孰轻孰重,分不清吗? “当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儿女的。” 阮父边打圆场,边抬手安抚,“姝儿,你不知道为父和你母亲有多担心,回来了就好。” 落在发顶的手掌很温暖,渐渐驱散了寒意。 阮清姝不敢动,怕一动温暖消失,她又会被丢进那冰冷阴暗的噩梦里。 “父亲…”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爹知道你向来娇气,你瞧你这次都没哭成花猫,想必伤得也不重,养养就好。” 不重吗?可她差点就死了啊… 阮清姝怔然。 阮父被女儿的眼神看得心虚,“清姝,其实你兄长也心疼你。” 真的么? 阮清姝小心翼翼地望向自小敬重的兄长,湿红的双眸流露出了害怕。 这眼神撞得阮清年心脏四分五裂,沉闷得“咚咚”作响, 那个全心全意依赖他的妹妹,似乎被他一同弄丢在了玉山…… “别愣着了,你妹妹很累,快推她回锦绣堂休息。”阮父催促。 阮清年这才回过神来,声音艰涩:“清姝…都是哥哥不好,哥哥一时疏忽,咱们先回去。” 阮清姝听着,她知道父兄更想息事宁人。 她轻轻颔首。 阮清年松了口气,以清姝的性子,他还怕不会忍气吞声,不管怎样,经此一次知道以大局为重,说不准是因祸得福了呢? 见阮清姝被推走,宣王妃和郡主心尖泛酸, 讨回公道和亲人的关心本不冲突,但在这阮家竟需要抉择。 至少在阮二小姐心中后者更重要,哪怕她已经被至亲抛下过一次了。 但愿这阮家人也别得寸进尺…… “让诸位看笑话了!” 阮老夫人眯着眼也瞧透了这点,再无顾虑,哼笑道: “都是老妇那不成器的孙女,非要闹着去玉山玩,说来可笑,这当姐姐的不知道让着妹妹,兄长训斥两句,还赌气乱跑,这才走散了。可使得她兄长和父亲担心啊,你们瞧瞧,这清年和清鹤都急得满玉山找她,还落了伤,这丫头啊,实在是脾性大了点!” 话里话外都是阮清姝不知好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就连现下跑回宴会,也是不懂事。 “原来如此…” “怪不得呢” 众宾客恍然大悟,就差把“活该”写脸上了。 阮清姝刚刚回暖的血液又一点点凉透,祖母斜了她一眼,还在这丢人现眼。 “姝丫头你愣着做什么?” 第11章 对峙! 她明明已经一退再退! 可为什么一个个的还要踩在她头上说谎! 阮清姝仰起小脸质问,“父亲阿兄,你们也觉得是这样吗?” 阮父沉默。 阮清年低声劝着:“清姝,兄长知道你不甘,乖,你就先忍忍别闹了!其实清姝你想想,你但凡记住了兄长的教诲,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你也有错在先……” “是!” 阮清姝忍无可忍,用力抓住漆盒,眼睛通红,“我就是太听话了,才会听了阿兄你和堂兄话,傻乎乎的在雨中等,没等到你们回来!只等来了山贼!” “轰——” 这话犹如当头棒喝。 阮清年耳朵嗡鸣,只觉得天旋地转, 清姝说出来了…… 怎么突然就说出来了呢? 躲在人群后面,一直提心吊胆的阮清鹤也抱住脑袋,恨不得当场遁走。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啊! 宾客们目瞪口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山贼!阮二小姐遇到山贼了! 还有…不是走散了吗?怎么听起来不这么回事?难不成是被自个儿兄长抛弃的! 天哪! 阮家人怎能如此狠心啊! “姝儿!别说了。” 阮父语气带上了父亲威压。 阮老夫人也急戳拐杖,“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走散了,什么雨中等?什么山贼?你自己不要名声,你兄长还要!快!快来人把她送回屋,真是失心疯了!” “究竟是谁在胡说啊…” 阮清姝声音破碎,她执拗地抓住轮椅扶手,不肯离开。 “都是我的错,姐姐要怪就怪我好了!” 阮清露突然上前,腰一折,作势就要下跪, “清露,你这是做什么”阮清年连忙扶起。 “都是我这身子太不争气了,姐姐爬玉山,我偏扫兴,若不然姐姐也不会生气推我,也不会和兄长起了争执,赌气离开,露儿该忍忍的,都是露儿不好…” 说罢阮清露就泫然欲泣,好不引人怜爱。 “姝丫头,你自个儿看看,你妹妹多懂事!本想给你留点面子,谁知你自己不珍惜!” 阮老夫人也跟着搭腔,“若不是你欺负妹妹在先,怎会如此?你兄长只是教训你何错之有?你就是不甘心,不就是想和露儿争吗?” 话音落下,众人看阮清姝的眼神纷纷变了。 阮清姝听着忽地笑了,笑得苦涩,笑自己愚蠢, 她还以为,三妹妹良心发现真的要认错,结果在这儿等着她! 她自问没有亏待过三妹妹,知她归家不易,送了一半嫁妆不够!平日还巴巴送过去浮光锦、首饰、玉佩、各种宝物数不胜数! 她掏心掏肺换来的是什么?是险些丧命! 她错了,如果要她背着黑锅,摇尾乞怜才能得到亲人的一点垂怜,那她阮清姝宁可不要! “妹妹果真是撒谎成瘾了!” 阮清姝眉眼间俱是惊叹,“都不脸红的啊?” “姐姐…你再不高兴,露儿都没有撒谎。” “一句没撒谎?就能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我吗?你忘了,我帮你回忆! 闹着让我陪你上玉山的是你!催我爬山,恶语相向的也是你! 满口谎言,装摔的是你!我欲扶你起来,装病的还是你! 是你害得我在雨林中拼命逃跑!你是害得我险些被山贼欺辱! 是你害得我摔下陡坡!撞得头破血流! 是你害得我遍体鳞伤,差点死在玉山上阴冷交加的树林里! 就连现在,倒打一耙陷害我的也是你! 我把你当妹妹,你究竟把我当什么?傻子吗?” 阮清姝的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她目哀戚地扫过兄长, “妹妹敢做不敢认,那兄长你呢?我是走散还是被抛下!兄长难道真的不清楚? 兄长你们究竟有没有上山找过我,我都知道的·,所以请你们别再骗我了!你们是我的亲人,千不该万不该和那些山贼一样欺我负我啊……” “清…清姝…” 阮清年被说得血色尽褪,手臂都在抖,好半晌才找到自己声音, “可为兄亲眼看见你推妹妹……还有玉山是清鹤说去的,不是清露,清姝有些事你也许是记错了。” “记错了?那兄长可还记得,你连问都不问一句,为了妹妹,将我推摔在了地上,好在伤得不算重没崴脚,不然我如何逃得了那些山贼的追杀!” 说罢阮清姝就抬手,扬了扬手掌,那红色的擦伤在满是淤青的掌心间,算不得什么,但仍旧触目惊心。 不少做兄长的公子都鄙夷摇头,这也忒偏心了! 都没搞清楚事实,就急着护着另外个妹妹,连将自个儿亲妹妹推倒都没注意。 “不是…清姝,为兄不是故意的,…” 阮清年脸色煞白,愧疚铺天盖地,撞得他身形摇晃,摇摇欲坠。 “还求姐姐高抬贵手,别再怪阿兄了。” 阮清露突然挡过来,语气哀求,“就当是妹妹错了,妹妹不该跟你争的,是妹妹犯了心绞痛,阿兄他也是关心则乱,若是还惹得姐姐不高兴了,妹妹又回之前的尼姑庵就是了…” 说完,就阮清露捂着胸口柔柔弱弱,猝不及防朝后倒去! “啊!小姐您这是又被二小姐气出心绞痛了!” 丫鬟红袖忙上前扶住阮清露,语气激动,“二小姐,今天就算您要打死我,奴婢也要把真心话说出来!您就不能放三小姐一条生路吗?非要苦苦相逼!平日小姐就让着您了,要小姐把命也给您才行吗?” 主仆两人一唱一和,可把在场的人震住了。 那模样,活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毒姐姐,平日里就欺负自家妹妹了。 继母沈氏也开口劝:“姝儿都是同胞姊妹,你何必逼死自己妹妹呢?听母亲的,你道个歉这事就了了。” “我无错!凭何道歉!” 阮清姝咬着唇,气得浑身都在抖,险些拿不稳手里的螺钿漆盒。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冥顽不灵呢?” 沈氏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高呼,“快!快去请郎中来!快去!” “来人啊,郎中!我家小姐不行了!” 红袖也边哭边嚷嚷,“还请二小姐高抬贵手!别拦着郎中进来!” “郎中来了!” “啊?” 红袖没嚎几声,声音就卡在喉咙里,傻眼了! 这也太快了吧! 第12章 揭穿! 柳神医从人群中踏进来了,她一袭素衫,但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几乎一个照面在场宾客就认出她来。 “这不是柳神医吗?竟来得这样及时!” “药王堂的都惊动了!这下阮三小姐有救了!” 殊不知,阮清露的面色剧变,惨白如纸,倒真有几分犯病的模样了。 沈氏也眉头紧皱,心道不妙!不着痕迹,往后藏了藏。 “说来正好,柳神医本是怕阮二小姐伤得重,回府的路上有什么闪失,特地护着,没曾想倒是派上了用场。” 宣王妃开口,“不知阮大人是否愿意让柳神医医治?” “这是自然!下官求之不得啊!” 阮父擦了擦头上的汗,亲自请柳神医上前,“神医,有劳了” 阮清露忽的在丫鬟怀里挣扎起来,楚楚可怜,满身的抗拒。 红袖护着自家小姐,心一横也连忙哭道:“老爷,小姐是害怕啊!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柳神医是二小姐的人!若有心说小姐无病,小姐后半辈子就毁了。” “住嘴!这丫鬟编排主子,来人,还不快把她拖下去!” 阮父气得要死,露儿一晕,他倒没顾得上这四处拱火丫鬟! “红袖…咳咳你别说了!” 阮清露掩着唇,虚弱地呵斥。 “二小姐求您了,别再害三小姐了,她可是您亲妹妹啊!”红袖被嬷嬷架住时还在嚷嚷。 “罢了父亲…”阮清露咳嗽着,声音凄楚,“姐姐认为我是装的,那我便是吧……” “你的确是装的!” 柳神医眯着眼,目光锐利如银针,扎得阮清露眼皮一跳。 红袖挣脱那嬷嬷大吼:“哪有你这样的庸医,不诊脉就断了病情,简直是草菅人命,唔唔!” “住嘴!”阮父怒斥,却没命人立刻将红袖拖下去,俨然也是信了三分。 “望闻问切,但你家小姐装得实在拙劣,不用诊脉,凭望便能识破!” 柳神医笑了,“阮三小姐,你口口声声说是心绞痛,但你可知心绞痛,发病时颈咽紧缩,胸痛气闷,连呼吸都困难,如何还能咳嗽?说话?” “咳…不” 阮清露下意识将话咽回去了。 “不光如此,心绞痛因呼吸困难,面色应当随时间推移呈青色,可小姐面容依旧!更重要的是,心绞痛行动困难,哪能像小姐之前那般挣扎?” 多听一句,阮清露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她先前竟处处是破绽? 可还没完,柳神医云淡风轻,“再者,心绞疼痛犹如针尖刺心,疼痛难忍之下,浑身冒虚汗,但小姐你面容干净齐整!这一条条实不是心绞痛之症!”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阮清露竟真觉得呼吸困难起来,险些瘫倒在地,声音微弱, “医者仁心…柳神医这样说不亏心么?” “柳神医所说,皆是真的!臣妇能作证!” 一老妇人听不下去了,被搀扶着,走出人群, “臣妇就有心绞痛,每到情绪激动,或是风寒交替,便会发作,这病随了老身十余年,说句托大的话,这病发作起来,是什么模样,没人比老身更清楚!那阮三小姐,方才的表现,正如柳神医所说,无心绞痛的症状!” 话音落下,宾客们炸开了锅,无不唏嘘! 真是装的啊?常老夫人都现身说法了!旁的不知道,这常家可是出了两代太傅,帝王之师!哪里是信口胡诌之人! 就连阮清年都开始怀疑人生,怎么会呢? “露儿不是这样的人啊!” 阮父已经信了,只是不敢相信女儿会骗他, “来人,控制住三丫头,好让柳神医给把脉!” 管事婆子立马就迎了来,一左一右抓住阮清露的胳膊, 阮清露面露惊惶,剧烈挣扎,她无声落泪,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柳神医快速搭上她的手腕,“左寸脉有力,心脉正常,心血充足,绝不可能心悸心绞痛…” 短短几句,阮清露放弃了挣扎,她面色彻底枯败,宾客指指点点的目光,刺得她颜面尽失。 柳神医起身,昂首神情坦然, “正好今日诸位就做个见证!你们阮家先前三番五次的污蔑,也口口声声说柳某帮着阮二小姐,徇私害人!柳某不发作并非不在意, 之前诊治阮二小姐的诊费连同药材折算为,一千六百七十二两,本是宣王妃心善,念着阮二小姐的好,替她出了这钱,如今看来还是作罢!这钱你们还清后,柳某再不登门阮家!” “不可啊…不可啊,柳神医您误会了。” 阮父简直急得满头大汗,这柳神医是何许人也啊!那是被请进宫里,治好过太后的人! 这般人物,名望在那儿,岂是能轻易得罪的! 就连阮老夫人都不愿了,她这几天腰疼,早就想去药王堂医治了,巴结都来不及啊。 “神医莫怪,都是那刁奴口无遮拦,阮家万没有那种心思,来人!还不快将冒犯了神医的丫鬟,拖下去打三十板子!” 什么…… 阮清露顿时如遭雷劈,红袖是她的左膀右臂,忠心耿耿, 三十板子还活得成吗? “不…祖母不要啊,都是露儿的错。” 阮老夫人无视孙女苦苦哀求的眼神,又说了几句好话。 但柳神医油盐不进,“既然你们不肯出这诊疗费,也罢柳某找阮二小姐要便是了。” “柳神医,我这就命人去取” 阮清姝莞尔,她知道柳神医是在为她撑腰。 果不其然,下一秒宾客都为她打抱不平。 “这阮二小姐被妹妹诬陷在先,才落得这身伤,如此无辜到头来连药费都要自己出,实在是惨哪……” 这些话,说得阮家人面红耳赤。 阮清年愧疚和难堪交加,他站了出来,言辞恳切: “此事,我这个当兄长难辞其咎,理应出一半,另一半清鹤也有份,都是我们这些当兄长的没做好!” 闻言三房脸色一变,但怕驾车先走的事情抖落出来只得忍痛应是。 但阮清鹤不服气啊,他可是挨了打的,更何况清姝不也活着回来了吗? 再说了,这始作俑者是阮清露!不是她假摔,能哄得他们这些当哥哥的为她出头吗?真是个害人精! “为清姝出钱我没意见,但说实话,这药费就该三妹妹全出!若不是她,哪有这些祸事?” 第13章 还她一个真相! “可清露她没什么钱…”阮清年下意识道。 “什么没钱啊!清姝的嫁妆不是早就分她一半了吗?”阮清鹤眼红地嘟囔。 是啊… 阮清年仿佛被惊醒! 清露也有一半的嫁妆,明明她和清姝拥有的一样多, 他却莫名觉得清露更可怜,还让清姝把心爱之物让给妹妹。 清姝很听他这个兄长的话,虽然不高兴但每次都照做了, 事后只要他买上一份桃花酥,总能把清姝哄好。 但这次,他还哄得回来吗? 是他错了… 阮清年失神地呢喃。 见兄长不再为她说话,阮清露慌了,她如今丢了脸失了名声,还失了丫鬟, 若是连父兄的疼爱也失去了,她在阮家哪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唯有让旁人生怜,觉得她事出有因方能翻身! “是,都是我不好,姐姐是分给我了一半嫁妆,可姐姐似乎因此不满,我怕伤了姐妹感情,便半点不敢取用,而玉山之事,我一时被蒙了心窍,才一步错步步错…” 阮清露算是豁出去了“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阮清姝震住,还没来得及反应, 阮清露就泣不成声,跪爬到她脚边,极尽做小伏低之态。 “姐姐您就饶了露儿吧,露儿不敢奢望那一半嫁妆,妹妹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不争,只想留在阮家,侍奉父母,还求姐姐成全……” 又来! 郡主也被对方的厚脸皮惊呆了,她推着阮清姝的轮椅朝旁推,谁知阮清露狗皮膏药似的黏了上来, “姐姐,妹妹可以回尼姑庵,再不碍您的眼……” 推搡间,阮清露眼里闪过狠意,找准准时机,抓掉阮清姝手里的螺钿漆盒。 “啪嗒—” 盒子掉落在地, 阮清姝的手背上也多了两道爪印,火辣辣的。 “妹妹只是不小心的,姐姐您别打我…” 阮清露佯装惊慌地捡起漆盒,打开一见里面的东西,她便捂嘴惊呼,双眸迸发出喜意, 赌对了! “呀姐姐!这…这怎么是空的啊!” 阮清露捧着漆盒,一副受伤的模样,“没曾想姐姐竟厌恶我至此…” “是啊姝儿,母亲本不该说你的……可你与露儿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不喜露儿,生辰礼随便送点什么便是了,怎能送个空盒子? 唉,露儿先前流落在外,难免心思敏感,害怕之下,装病也许是为了让父母多点关爱。” 沈氏三言两句,就将阮清露的心机深沉,洗白成了心思敏感。 还真有不少男宾客吃这套, “有因必有果,若这当姐姐的宽厚些,也不至于迫害得妹妹撒谎…还拿个空盒装样子,至于阮三小姐,说来也算是个可怜人。” “可怜之人会诬陷自己姐姐?” 这里不少夫人浸于后宅,什么妖魔伎俩没见过。 宾客们就此事意见不同,竟吵了两句。 “清姝,这当真是你打算送给露儿的生辰礼?”阮父质问。 “是” “你怎么能…” “我送的生辰礼,妹妹已经戴在头上了” 阮清姝的目光流连在那白碧玺头面上,“妹妹怎的就忘了?” 阮清露下意识摸发髻,指尖触碰到那白碧玺, 冰冷便从指尖蔓延到心尖,她慌了。 “不…” “今日我早早地去了金楼,本打算将前几日为你订做的头面装漆盒里当贺礼,却从掌柜的口中得知,你与兄长前日就已来过,钱不够,兄长就用我放荷包里的钱,买了你如今头上戴着的头面,还美其名曰说是赔罪。” 阮清姝自嘲一笑,旋即看向阮清年,“对了兄长,伙计还说你给我买了支发钗当是补偿,放在哪里了,我瞧瞧喜不喜欢?” “清姝,你听为兄解释……” 阮清年记起来了,脸上烧得慌, “所以,为兄现在觉得我需要向妹妹赔罪吗?” “不需要” “那二百两的头面,是三妹妹是提前戴上的生辰礼,有问题吗?” “没有…” 阮清年几乎被牵着鼻子走,反驳不出一句, 但四周鄙夷的目光犹如实质,戳得他脊梁骨都断了。 “当时是露儿极为想要那头面,为兄还在恼你所以才…事后为兄也觉得不妥…” 阮清年越说,越觉得自己当时是失心疯了,男子汉大丈夫,怎能私自用妹妹的钱? “原来如此!那真相大白了啊!” 宾客中有人一拍脑门惊呼,立马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你想一想,既是走散了,当兄长做妹妹的哪还有闲心去逛金楼啊?” “对啊,说起来,我前日还在奎香楼撞见了阮二公子了! 看来阮二小姐真是被抛弃的……” 他们可没忘记,刚才言之凿凿说走散的人可是 ——阮老夫人! 不能吧!阮老夫人都一把年纪了还撒谎? 还出自名门,自诩家风周正严谨,虽说后来败落了,没想到败坏成这样! 众人揶揄的目光,活将阮老夫人心窝,戳成筛子。 就连平日相好的几个老夫人,都掩面摇头,估计日后不太想和阮老夫人一道完了。 眼瞧着汲汲经营了半辈子的名声,毁于一旦,连老闺蜜们都看不起她了。 阮老夫人气得眼前发黑,竟昏死了过去。 “啊!老夫人!” “来人!快来人啊!” 阮家人心急如焚,环顾四周,求救的目光投向柳神医。 “柳神医,还求您出手,救救家母啊!” “阮大人,老身方才就已阮家撇清关系,并承诺不再登门不再医治,若是此刻违背,柳某成什么人了?还望阮大人不要为难!” “见死不救,你算什么神医…”阮清年慌不择言。 “若阮公子,肯在阮三小姐肆意污蔑柳某时说句公道话,柳某定不会如此,告辞!” 说罢柳神医就在阮家人懊悔的目光下转身离去。 宾客们陆续散了,阮家鸡飞狗跳, 好好一场生辰宴,算是彻底毁了! 瘫坐在地的阮清露失魂落魄,她这十几年受的苦算什么? 她有多渴望今日的风光,现在就有多难受! 该死的阮清姝,怎么不死在山里? 阮清露刚被丫鬟无力地架起,就看到父亲大步流星朝她走来。 阮清露杏眸微闪,“父亲…” “啪—” 迎接她的竟是一巴掌! 第14章 未婚夫 阮清露捂住脸,见四周那么多仆从,她硬生生将惨叫咽回去,掐着指尖,浑身都在抖。 “你啊!你怎能装病诬陷你亲姐姐?” 阮父指着女儿,痛心疾首,“为父把你接回来,不是让你坏阮家名声的!你自己好好反思!” “清露,兄长好像现在才认识你。”阮清年也一脸的失望。 “不…不是这样的” 阮清露眼睁睁看着父兄走远,她喊也喊不回来, 那一刻,她似乎感受到了二姐姐在玉山上孤立无援的绝望。 可那贱人本就是抢她的偷她的!她凭本事抢回来,又有什么错? 阮清露眼瞳爬满红血丝,她低着头,阴影笼罩面容。 还没完! 四周乱哄哄的,丫鬟婆子到处跑。 阮清姝三人,却像是置身于湖泊中心的孤舟,得了片刻安宁。 郡主边帮她推轮椅,边感叹:“你这般娇滴滴的美娘子,凶起来还是挺唬人。” “再唬人,没有郡主和王妃的帮助,我今日可讨不回公道,多谢了。” 阮清姝语气认真,深深谢过。 “你也帮过我,不说这些。” 郡主与宣王妃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阮府。 阮清姝桃花眸浮上了一抹不舍,正准备使唤个丫鬟,推她回去。 身后就传来了呼喊声,和男子急促的脚步声。 “姝姝” 阮清姝一怔,碰了碰脸颊,微凸的伤疤,让她指尖轻颤,也迟迟不肯抬头。 “世子爷” “清姝,你们阮家到底怎么回事?连带着本世子今日一块丢脸!” 阮清姝沉默片刻,“对不起呀…” 听着清糯的声音,瑜王世子稍稍气顺了些,他声音急切,“你快抬起头,让本世子看看,你伤哪了?” “可丑了…” 话虽如此,阮清姝还是照做了,不管怎样,世子是今夜第一个问她伤哪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沦落到一点点关心都奉若珍宝了。 女子怯怯抬头,那双桃花眸在月华下,莹亮如星辰, 那本该雪白无暇的美人面,如今伤口遍布,难以寻见往日的娇媚。 乍一看令人心疼,多看几眼,便令人生厌。 瑜王世子背着手,心烦气闷,脱口就出,“你这脸会留疤吗?” 阮清姝错愕了一瞬,乖乖回答,“不会的,柳神医说了的,其实也就额头的伤严重些,只是用的药贵些。” 瑜王世子满是怀疑,但见女子神情受伤,他便转而问其他的,“听说你遇到山贼了,那你的清白呢?” “我虽说被山贼抓住了,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欺我,我就被燕王殿下救了。” “真有那么巧?” 瑜王的自上而下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审视,似乎在怀疑她撒谎。 那感觉羞辱极了,阮清姝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 “真的没有啊…” 谁知话音刚落,世子的手就朝她的领口伸来,粗鲁地拨弄她的衣襟,像在检查有没有被凌辱的痕迹,如同对待自己的私有物。 阮清姝吓着了,下意识朝后缩。 世子的手落了个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躲什么?本世子是你未婚夫,还检查不得了?” 阮清姝摇摇头,神色委屈,“可我们还没成婚…” “你是不是心虚了?本世子警告你,别为了想嫁给我,就撒谎!” “没有,世子爷爱信不信吧!” 阮清姝委屈地别过头去,双眸含了一汪水。 “行了,我只是太担心了,你说你好端端的去玉山凑什么热闹,真不如在家给本世子做香囊,之前的破了,再做几个。” “唔…等我手好了吧” 阮清姝犯嘀咕,怎么会坏呢?她缝得挺密的呀。 “对了下个月中旬是本世子生辰,你可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生辰礼我都准备好啦。” “本世子丑话说前头,若到时候你脸还没好,就不必受累参加了,叫府中的小厮跑一趟把礼送来就是。” 阮清姝喃喃,“可我可以像今日一样蒙面纱的。” “不妥,你也该皇家颜面着想,当然……” 瑜王世子背着手,说出的话凉薄得很,“若是你的伤好不了,这婚事就作罢,本世子也不可能娶个毁容的女子,清姝你能理解,对吧?” 能…吗? 阮清姝脑袋一片空白,心尖也密密麻麻地泛着酸楚, “咔哒” 远处的竹林传来一声轻响。 月色浓重,阮清姝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没放在心上,还为着先前的话难受, 她与瑜王世子定婚是在三年前,也许是因为这婚事本就是高攀的吧。 这三年里,瑜王世子喜诗画,她就巴巴送去许多名家大作。 瑜王世子喜绣品命她做,她便找绣娘苦学,戳得指尖都破了,仍没日没夜给世子爷做东西。 她不擅社交,不喜宴会, 瑜王世子一句话,她便欣然陪着赴宴。 瑜王世子喜欢神兵利器,她便满皇城寻了相送。 三年如是,不弃不馁,可如今发现,这些情谊,只有她在乎罢了。 终究抵不过这张面皮。 也许,是她还不够努力,不够讨人喜欢吧,没了这张脸,她什么都不是………… “你不是说伤能好吗?放心,日后本世子定不负你。” 瑜王世子温声哄了两句,手指轻佻拂过女子的发髻,“你刚才说,治伤的药贵,能有多贵?本世子给你取来!” 闻言,阮清姝的心情稍好,她轻捏瑜王世子的衣袖,见自己手丑陋又很快缩了回去。 “不是贵,是难寻,柳神医说需要玉容膏,可那是御赐之物。” “要什么玉容膏,那神医定是诓你的。” “不是的…” 见阮清姝一脸的坚持, 瑜王世子敷衍改口,“行了,谁叫本世子宠着你呢,我留心便是,你好生休养,过几日本世子再来看你。” 转身之际瑜王世子拉下脸来。 不行他还是得查查,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失身,至于那什么玉容膏,买个稍好的糊弄就是,哪里需要那么金贵…… 瑜王世子离开,阮清姝就独自呆了一会儿,自己转着轮椅轱辘,朝主道上去,艰难且笨拙。 几乎同时,竹林深处, 走出个丫鬟,捂着嘴一脸的惊魂未定,她转身朝反方向跑了,消失在夜色中…… 第15章 自尽 阮清姝将自己挪到明亮处,就见自家丫鬟玉香,提着灯笼,泪眼婆娑地跑来。 “小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奴婢来迟了!” “不迟的正好,别哭啦。”阮清姝温声道。 “小姐,若不是那王婆子拦着奴婢可以来得更早的。”玉香边抹泪,边帮自家小姐推轮椅。 拦着… 明明是盛夏,阮清姝却忽觉这夜冷得刺骨,为什么从玉山回来后,她的家就好似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回到锦绣堂,阮清姝还在想,趴在榻上,脑袋歪枕着软枕,神情恹恹,叹了口气,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姝儿你睡了吗?”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父亲! 阮清姝想起身但腰软腿痛,便咸鱼地躺了回去。 阮父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模样, “伤还疼吗?” “疼…” 阮清姝眉眼耷拉,“怎么不疼呢?” “为父知道你受苦了” 噩梦里她终其一生,都没听到这句话。 阮清姝望向老父亲面容疲惫,多少有些心疼,她别别扭扭地翻出安神膏,捧着手心里,挣扎着起身,活像岸上扑腾的鱼,“爹爹擦这!” “你啊,真是懒骨头” 阮父被逗笑了,神色轻快了许多,收下了那盒安神膏。 “对了父亲,祖母她还好吗?” “急火攻心,导致的突然昏厥。” 阮父瞪了她一眼,“你既担心,怎么不亲自去看?” 阮清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祖母见了我,怕是醒来又得气晕过去,我还是有自知之明。” “那你今日还在宴会上,反驳你祖母的话?” 阮父语气淡下来,“姝儿,你不该忤逆你祖母的,那些人误会了,顶多在外面传几句,很快就过去,没人会记得。” “可女儿真的很委屈,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背莫须有的骂名,这不公平!” 阮清姝声音沙哑,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情又烟消云散了,她好难受,她不想再谈论这件事。 但父亲还是不依不饶给她讲道理, “这不是公不公平的事,阮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这道理难道还要为父教吗?你今日出现,就已经将玉山之事暴露了,再加上那些话,事情便闹大了……” “可父亲,您为何不早点到郡主府接我呢?” 阮清姝静静打断,声音并不大,却震耳欲聋,阮父一下熄火了,“姝儿,朝中关系盘根错节,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因为救你的是燕王,为父就只能缓缓。” 所以,这些都比她这个女儿重要…… 阮清姝垂眸。 “但现在燕王救你之事已传遍皇城,算是过了明路,明早你就随为父去答谢燕王的救命之恩!” “啊?” 不是吧,她又要见到活阎王了! 阮清姝紧张起来,多少有点抗拒,大概是因为对方不许她哭,还凶她! 但她明日是去道谢的,总不会还被凶吧? 阮清姝忐忑不安地应了声,阮父又开始讲大道理,她只能低头乖乖听训,直到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阮父才停下,“饿了?” “嗯,回来后就滴水未进。” 阮清姝点头,委屈都快溢出来了。 “为父让厨房给你做碗馄饨” “好耶~父亲最好了!” 阮清姝眉眼弯弯拉过被子,“父亲我累了,那我休息了哦…” “你啊…” 谁知话音刚落,门外就闹哄哄的, “老爷老爷不好了!三小姐她自尽了啊!” 听到“自尽”两个字,阮清姝美眸瞪大,睡意全无! 阮父更是立马起身推门而出。 “我们也去吧!” 阮清姝坐上轮椅,同样心急如焚, 玉香在后面推她推得飞快,紧赶慢赶到墨韵阁。 进去一看,长长的白绫挂着房梁上, 阮清露满脸泪痕,双手抓住白绫,缓缓将下巴放进去, 旁边围着丫鬟和婆子,齐齐抱住她的腿,阮父和阮清年也在哄她下来。 “小姐使不得啊!” 混乱拉扯间,不知哪个婆子一屁股将那绣凳撞倒在地。 “咚”的一声,阮清露瞬间往下坠,整个人被白绫死死勒住! 肉眼可见的,阮清露慌乱起来,极力挣扎,又穿着白色襦裙,在半空中晃荡,真如飘动女鬼一般! 丫鬟婆子吓得要死,生怕慢一步三小姐就真变成鬼了。 忙找了剪刀,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手忙脚乱地把白绫剪断。 阮清露被救下来后,虚弱地倒在丫鬟怀里,剧烈咳嗽,半天没缓过神来。 “露儿你…你这是做什么?”阮父抹了把脸,神情憔悴。 “父亲…露儿犯下如此大错,实在是辱了阮家门楣,只能以死谢罪……咳咳。” 一旁的丫鬟也跟着哭。 “老爷,小姐她就是从前日子太苦了,如今好日子来之不易,才格外珍惜做了错事,还望老爷给小姐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有错改了就是了何必寻死觅活…” “父亲,真的不怪露儿了么…” 阮清露又咳起来,脖子上的勒痕也跟着鼓动。 阮清姝看愣了,这得多疼啊! 她还以为三妹妹是装的,原来是真的! 是她想得太阴暗了,这样不对……才怪! 阮清姝正想着,就见三妹妹忽的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唇角微扬,杏眸含着明晃晃的挑衅,仿佛在说:看吧,父兄就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原谅我! 假的又是假的!她这三妹妹还真豁得出去啊! 阮清姝顿时怒上心头,小手一戳, “你又装!” “姐姐您怎么能…” 阮清露就掩面哭泣起来,受了莫大的委屈,“父亲兄长,露儿还是死了算了吧…” “又说什么死不死的?” 阮父对着阮清姝也彻底没了好脸色,“清姝你刚说的是什么话?你妹妹都快死了你看不见吗?还刺激她!” 阮清年也摇头,声音苦涩,“清姝,露儿她再怎么错也罪不至死,都是一家人,你放过她吧。” 也放过兄长…… “兄长父亲没事的,终归是我对不起姐姐。” 阮清露暗喜,面上却装得愈发善解人意,更衬托得阮清姝不堪。 中计了…自己真是蠢! 阮清姝觉得好累,凉意也从指尖蔓延到心脏。 她发现,装真是有用啊,那她也装一装好了…… 第16章 又见燕王 “是女儿说错话了,主要妹妹先前不是说谎,就是装病,女儿实在是心里有阴影了……” 阮清姝垂着脑袋,委屈吧啦的。 一下搞得阮父和阮清年很不是滋味,其实仔细想想,清姝有这样的顾虑,也很正常嘛! 阮清露更是差点咬掉舌尖,才把那些茶言茶语咽回去。 托着小贱人的福,她这可怜倒是装不下去了! “妹妹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姐姐的原谅……” 听到“原谅”两个字, 阮清姝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胸口起伏,梦里什么都有! “姐姐您别生气,若是不愿,妹妹以后都不提了……” 以退为进是吧?那她直接摆烂! 阮清姝捂着心口,头一歪,当场就“昏”了过去,那架势迅速无比! 这次倒轮到阮清露傻眼了!阮父和阮清年也懵在原地。 !!! “小姐!” 玉香倒没发现自家主子是装的,她只知小姐能活着回来已是不易,身受重伤,如今晕倒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因此玉香急得团团转,快哭出来了, “小姐!小姐您不能有事啊!” 搞得阮父都跟着慌了,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说两句就……短短一夜他两个女儿都先后出事!这都叫什么事啊!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郎中!” 阮清露倚靠在丫鬟怀里,眼睁睁看着父兄的将她撇下,围着阮清姝那贱人身旁。 兄长眼里的愧疚都快溢出来了,似乎在反思,自己之前的话是不是说太重了。 阮清露眼珠泛红,这贱人!怎么敢将她的手段学了去? 但凡装得稍像一点,她都不至于这么气,偏偏他父兄就像是眼瞎了似的。 怒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阮清露差点被活活被膈应死。 但一想到丫鬟偷听到的话,她便放松下来,这只是开胃菜,好戏还在后头,希望她这姐姐能接得住! …… 起先,阮清姝只是起装晕,谁知坐轮椅上太安逸竟睡了过去,她今日实在是太累了。 以至于香甜地睡在榻上,搞得赶来的郎中,把脉时汗如雨下,差点怀疑自己的医术! 这是昏倒吗?不是睡着? 但看这家人担心的样子,和这小娘子满身的伤,为了避免被怀疑医术。 那郎中斟酌着回答,“兴许是精神不济,情绪一激动,人才昏过去的,但并无大碍,只是小女娘脉象虚弱,还得好好调养才是。” 闻言阮父松了口气,送走了郎中,驻足了一会儿才离开。 阮清姝呼呼大睡至天才蒙蒙亮就醒了,是活活饿醒的。 谁懂啊,梦里全是热气腾腾的馄饨! 她睁开眼可能是饿狠了,声儿都是飘的, “玉香…玉香” 玉香听到声音,进门先是一喜,随即就伺候她洗漱,小厨房也很快送来了朝食,就是清淡小粥。 阮清姝吃得也很欢,她随口问了一句,“玉香,昨晚小厨房可有送来馄饨呀?” “没有小姐” “哦…” 阮清姝狠狠咬了口酸萝卜,果然装晕是有代价的,就是不知,她那三妹妹的代价是什么? 对了,她今天还要去拜谢燕王,呜呜~真的不想去啊…… 等父亲散朝回来,阮清姝就如临大敌地坐上马车,带着厚礼赶了燕王府。 倒是顺利进去了,但还未到前厅,黑甲卫就拦下了他们, “这位女娘还请留步,在外等候。” 嗯?还有这种好事! 阮清姝点头如捣蒜, “这…” 倒是阮父有些担忧,看自己女儿的表情,就知道是操心对了! 他叮嘱了两句,才随侍卫去了前厅。 等人一走,阮清姝就轻轻挪动轮椅,一点点,将自己挪到想去的地方,比如——后花园! 穿过月洞门,就到了燕王府的后花园。 此处回廊起伏,池广树茂,除了松林草坝,还有各种各样名贵的花卉。 阮清姝羡慕地隔空戳戳, 那是芙蓉…那是凌霄花…… 阮清姝逛得不亦乐乎,燕王府景色真的很好,怎么说呢?处处透着低调奢华。 “要是待会儿也不用进去就好了。” 阮清姝在花丛中碎碎念,“这样就不用面对活阎王了!菩萨保佑保佑。” “保佑什么?” 冷沉的声音自耳畔炸开,阮清姝吓得差点从轮椅上蹦起来, 菩萨仙灵了? 哦…不是呢,是活阎王降临了! 阮清姝欲哭无泪,乖巧地端坐,企图蒙混过关。 但男人似乎识破了她的意图,眼神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人如芒在背。 终于,在恐惧的威压下,阮清姝耷拉着脑袋,迫于淫威小声道歉,“对不起嘛……” 然后她还暗戳戳转移话题,“对啦燕王我昨晚一滴眼泪都没掉!” “是吗?” “当然,天地可鉴!” 阮清姝像是蓬毛的珍珠鸟,挺起胸脯,有点小骄傲,“而且昨日我临危不乱,哭都来不及哭,其实我平日里也不爱哭的,是玉山命悬一线,亲人抛弃,这才落了几滴泪而已。” 而已? 裴墨行随口道:“既然你那么有自信,那日后惩罚翻倍。” “什…什么?” 阮清姝笑容消失,只觉得天都塌了, “可我昨日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硬生生忍住没落泪,已经很不错了,为什么不光没有奖励,还惩罚翻倍?这一点都不公平,除非你给我奖励……” 嚷嚷完阮清姝就后悔了,她真是一点都不见外!胆敢向活阎王讨要奖励,简直是活腻歪了。 但晚了,燕王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薄唇讥诮地勾了勾, “我是你爹?” “呃…不是” “那你找我做什么?” 裴墨行冷眸一扫,居高临下,“还是你爹夸你了?” 阮清姝感觉心脏被扎了一刀。 父亲昨日对她很不满,哪里会夸她奖励她,训了她好久!没打她都算好的了。 “没有…” “那你活着回家,你爹给你补偿了?” “也没有…” “你真够惨的” !!!! 阮清姝的心被扎了个窟窿,四处漏风, 她好憋了一天一夜的泪,在此刻收不住了,桃花眸瞬间氤氲着水雾, 泪珠坠在微红的眼睑处,眼瞧着就要落下来…… 第17章 凶她 就在这紧要关头,阮清姝吸吸泛红的鼻尖,生生忍住了!但泪还是要坠不坠,如同桃花间的朝露。 “不准哭!”裴墨行威胁。 “不是…燕王您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本来不想哭的,我也知道我惨…您别说破啊……” 阮清姝声音断断续续,那个委屈啊! 她忍着容易么?她就想是被夸一下下。 “燕王…有一说一我这次哭是不是因为你嘛?我觉得我很无辜…” 话虽如此,阮清姝还是怂兮兮边憋泪。 裴墨行心脏处久违的抽痛,烦人得要命,他声音很冷,“收起你的眼泪,本王可以当没看见!” 阮清姝眼睛亮了,她举起小手, “那殿下,反正我已经哭了,可以等我哭完吗?” “你说呢?” 男人的手横在她眼前,近在咫尺,无声威胁。 阮清姝双手捂眼,生怕慢一步,活阎王就把把她的眼睛戳瞎! “好的…那我自己来…不劳烦燕王您了。” 抹净眼泪后,阮清姝还特地眨了几下眼睛,就差在说:看吧!我没哭了哦! 裴墨行只淡淡一瞥,便收回视线,心情微妙的烦躁。 “你刚才说想要奖励?” “现在…不敢要了呢。” “那下次你再犯蠢遇险,本王一定见死不救。”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舒服呢?什么犯蠢…什么啊? 阮清姝辩解,“不会再有下次的!” “是吗?你连个侍卫都没有。” “不就侍卫吗?谁说我没有的!” 阮清姝气成了河豚模样,“多亏燕王提醒!明日小女子就去武行租赁两个!” “随你” 燕王甩下冷漠的两个字就进了前厅。 阮清姝松了一口气,又气鼓鼓地撅着小嘴, 燕王今日是吃了炮仗吗?更凶了!算了…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嫌她烦。 一想到,那日求药连做牛马都被嫌弃,阮清姝一时悲从中来。 开始霍霍,某人的花花草草。 气愤之下,她举起魔爪伸向了一朵芙蓉花,但又犹豫了, 那芙蓉傲然枝头,开得正艳,折下来也怪可惜的,算了…… 阮清姝正要作罢,就见草丛边有一朵,这芙蓉十月才到繁花期,此刻掉落,不知是谁摘了又丢掉,倒是便宜了她! 阮清姝弯下腰,忍着腰痛嘿咻嘿咻捡起,做贼似的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才若无其事地别在发鬓边。 还用指尖,轻戳了两下。 …… 正厅内, 阮父战战兢兢,如坐针毡,心中盘算着待会儿该怎么道谢。 脚步声响起,阮父立马起身行礼,“下官参见,燕王殿下” 裴墨行没应声,径直坐在上首。 阮父维持着行礼的姿势,颤颤巍巍跪倒在地,满头大汗, “下官深感行事不妥,辗转难眠,良心难安,今日备了份薄礼携女儿来感谢燕王的搭救之恩,还望燕王恕罪啊……” “阮主事若不来,本王还以为救错了人,或是令千金撒了谎。” 裴墨行没有耐心,语罢便要下逐客令。 却忽地想起园内那女子双手合十,保佑不必进来谢他的样子。 既如此,他偏不遂了她心愿。 裴墨行微抬寒眸,“你女儿呢?” “在…在外等候” 阮清姝正玩得不亦乐乎,就见两个持刀侍卫板着脸,将她“请”了进去。 快乐消失,阮清姝咬着唇,被推进正厅。 燕王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俯视她。 不是吧?她记得在玉山上不论是道歉还是道谢,这位活阎王都不稀罕听吗?如今怎么不嫌她浪费时间了。 阮清姝荒谬地感受到一丝报复! “姝儿你还不快好生谢燕王!”阮父提醒颇为恨铁不成钢, “女儿知道的。” 阮清姝坐在轮椅上,行礼不便, 她不安又乖顺折腰,哪怕再极力遮掩,也像一朵焉了吧唧的芙蓉花,毫无园内那娇蛮鲜活的影子。 “谢燕王小女子无以为报日后定……定努力报答您的恩情…” “本王记住了” 啊…不是当牛马都嫌弃她的么?没事哒,说的定是场面话。 阮清姝心刚落回去,就听到一道让她肝颤的声音, “说不定,日后真有用着阮小姐的地方。” !!!? 阮清姝错愕抬头,男人的表情冷淡不似作伪。 用到她啥呀,不会真要她上刀山下火海什么的吧? 阮清姝觉得好突然,像是被吓到的鸟雀,定在那儿不动,傻兮兮的。 这就害怕了?害怕还敢折他的花? 裴墨行犹如实质的冷芒,落在女子发髻间,那里缀着一朵淡粉色的芙蓉花。 “花不错” 话音落下,裴墨行就抬脚离开正厅。 徒留阮清姝在原地后怕,她摸了摸那朵芙蓉花。 糟糕,忘记收起来了! 直到离开燕王府上了马车,父女俩都浑浑噩噩的。 “姝儿,为父记得你出门时没簪花啊,哪来的?” “也许…这芙蓉花是王府的呢” “噗—” 阮父险些从马车内摔出去,他撑着案几爬起来怒极,连说了好几个“你!”字。 “你是想害死爹爹,害死阮家不成?” “父亲别生气…那花不是摘的,是我捡的…” 阮清姝被阮父的态度吓到了,连连摆手。 “还在撒谎!为父真是平日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怎么别人都不摘,就你敢摘燕王府的花!要不是你不懂事,燕王今日能对父亲这么个态度?为父一把年纪,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 “父亲,可那花真是捡的…女儿没说谎。” “够了,你向燕王解释吧!看他信不信!” 父亲怒容满面,说什么都不肯信她。 阮清姝不再说话了,她低头听训。 马车一路穿过闹市,声音嘈杂,但“阮家”“生辰宴”“丑事”等字眼还是时不时透过车帷飘进来。 车内的氛围跌至冰点,阮父板着一张脸,先进了阮府, 等阮清姝下车的时候,就看见沈氏和阮父耳语了几句,还时不时朝她的方向看。 这是怎么了……阮清姝不安。 第18章 剜肉 “就按你安排的做,你也是为了她好!” 说罢阮父就离开了,头也不回,俨然是还在气头上。 阮清姝不知父亲是为了芙蓉花的事,还是那些流言,但不管是哪种她都没去触霉头。 她唤了声,“母亲”就垂头转着轮椅,想从旁边溜走。 谁知沈氏笑着迎过来,一脸的慈爱,却命嬷嬷拽住她的轮椅,让她动弹不得! “姝儿,家里请来个负有盛名的郎中,一点也不比柳神医差,母亲担心你的伤,便想让她看看。” 郎中… 噩梦里借着剜肉断骨之名毁了她双腿的郎中好像就是母亲带来的。 “母亲不用了…女儿想回去。” “二小姐,还是别辜负了夫人的好意。” 容不得阮清姝拒绝,丫鬟就将她推进了梧桐院, 未知的恐惧袭来,阮清姝似乎连人带椅都滑向无边的悬崖。 院门紧紧阖上,沈氏便沉下声吩咐,“守好了,不许任何人进来” “不要…母亲我不治了。” 可任凭阮清姝千般不愿,还是被丫鬟推到了榻上, 沈氏依旧是那副慈母姿态,笑着招手,“桂女医,您快来吧” “是夫人” 屏风后面,走出个妇人来,她腰间别着针灸袋,手里还拿着锥子和尖刀,整个人瘦得颧骨高耸,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只一眼,寒意就从阮清姝脚底爬上了天灵盖, ——是噩梦里那个女郎中! “不…不!” 可丫鬟已经不由分说掀开了她的襦裙,膝盖处的伤暴露在空气中。 锥子划过肌肤,只留下冰冷和刺痛。 “阮小姐,你的伤很重,要剜肉断骨,方可医治。” 阮清姝脑袋一片空白, 噩梦和现实好似在此刻重合了。 那肉长好又剜去,直至化脓断骨的痛楚,仿佛从噩梦里爬了出来,耀武扬威,逐渐替代她锦衣玉食的人生,成为现实…… 阮清姝惊恐地撑圆了眸子,“不…不我不治,母亲我不治,求您了…” “姝儿别那么娇气,虽说是疼了点,但这也是为了你好” 沈氏凑过来哄着,可那轻飘飘的话却如利刃扎心, “你的腿若是好不了可就瘸了,那些勋贵子弟都看重面子,谁会娶个瘸腿的女子,你说是吧姝儿?乖,听话,我这做母亲的能害你吗?” “可母亲…不是这样的啊…” 阮清姝无助地摇头:“我问过柳神医了,她女儿这腿伤不严重的好生将养,不会留下后遗症的…” “是吗?桂女医”沈氏的笑意消退, “真是不知好歹啊,小姐既相信那狗屁神医的话,这腿就不必要了!” 桂女医语气轻蔑,“你膝盖的伤不把腐肉去除,就算好了也如同爬了一只蜈蚣丑陋得要命,若是用本医的法子,不光不会留疤更不会跛脚!若是做不到,本医这条命,小姐尽管拿去便是!” 每多听一句,阮清姝心就坠入冰窟多一寸, 一字不差…那个噩梦里,她就是被这样说服的,可结果呢?她的腿再也好不了了。 她每次长好又被剜去的肉,竟被这人面兽心的郎中拿去喂了老鼠! 东窗事发后,人们才发现那屋内的老鼠被她的血肉滋养得硕大。 而她呢?希望被一点点夺走,腿上的肉也被剔光,只剩下森森白骨! 多恶毒的戏弄啊… 她被人当做了菜市口贩卖的牲口… 只是那些牲口的肉拿来喂人,而她的肉却用来养活老鼠!被人耻笑。 事后母亲却撇清关系,说是她自个儿犯蠢。 可那郎中分明是母亲找来的, 她不愿再剜肉,母亲却骂她娇气,说阮家不要瘸子。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啊…… 阮清眼眸泛红,她抵死挣扎想要逃跑, 沈氏却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咚”的一声巨响,房门被推开,两个粗使嬷嬷冲进来,得了令撸起袖子,将阮清姝死死地按在榻上, “放开我…放开” 阮清姝只觉得手脚快要折断,旧伤叠新伤,很快又渗出血来。 沈氏坐在绣凳上,许是觉得热了,还命丫鬟在旁扇凉风, 她依旧笑着,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幼儿胡闹,苦口婆心, “姝儿,平日母亲就娇纵了你,但这事关乎阮府的名声,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依着你了,更何况,你父亲也同意了,父母的良苦用心你可别糟践了,不然等日后嫁不出去,你就后悔吧。” “母亲…不…这个郎中不能信,真的母亲您别信她啊,求您,求求您了…” 阮清姝哭着哀求,她仍残存希望,母只是那妖医蛊惑,不是想害她… 她伸手去碰母亲的衣摆,像是去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总是碰不到,就被嬷嬷用力压了回去。 阮清姝感觉自己手快要被拧断,慌乱间, 那桂女医找准时机扬起尖刀要朝她的膝盖刺去, 阮清姝拼命去躲,那刀才堪堪失了准头,划在了她的小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珠子渗出来,滴落在锦榻上绽开一朵朵血莲。 阮清姝眼前血色弥漫,仿佛回到了玉山那个雨夜,她被山贼追赶,那么无力… 可如今她已经回到家,却仍旧被逼迫,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保护自己。 她好累啊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她…… 泪水滚落下来,阮清姝抽泣着,通红的桃花眸被逼出一抹凶狠, 像是缩在墙角的小兽,总也会呲牙咧嘴,疯了似的挣扎,不顾一切。 那两个婆子还愣是被吓到了,手上的力道松了, 阮清姝胡乱一蹬,踹中了那桂女医的小腹,对方踉跄几步,嘴里骂娘。 “小贱人!“抓住她!快抓住她!” 那两个嬷嬷又卷土重来,用力压着她, 阮清姝发髻凌乱,那朵娇艳的芙蓉花,也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地,被嬷嬷肆意踩踏,沾满灰尘,直至枯萎。 正如她一般,失了力气,无法反抗。 任凭旁人轻而易举夺走她顺遂的人生。 阮清姝快要无声息了,泪水模糊了那桂女医狰狞的面容, 尖刀刺在她膝盖上,“刺啦—”刚结的疤被硬生生剜掉,撕裂的疼痛钻心刺骨。 这一刻,她像极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闯了进来… 第19章 谁来救救她! “大夫人,这不能进,不能啊!” “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把姝儿怎么了!” 推搡间,大伯母和她身旁的卢嬷嬷,皆看到了榻上奄奄一息的阮清姝。 卢婆子反应得快,立马上前护着,戚氏更是又怒又心疼。 “大嫂您别误会,这都是为了给姝儿治腿伤,谁知姝儿怎么都不肯听话,我这才出此下策,更何况二爷他也答应了!” 沈氏起身辩解。 “治伤?你还好意思说是治伤!有你这么治伤的吗?你看看姝儿她现在,她身上还有一块好的地吗? 姝儿好不容易回来,你不上赶着疼爱还狠心逼迫她,她都躺在那儿快没有声息了,你瞎了眼是吗?” 戚氏忍了忍才没指着沈氏的鼻子骂, “做嫡母做到你这份上!你有没有良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氏被骂得狗血淋头,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但戚氏就可不管她,将阮清姝扶起,由卢婆子背在身上。 “走!” “大嫂你们不能走!” 沈氏端庄的面容早就有了裂痕,这小贱人这副模样出去被人看见还得了…… “我不逼她治伤就是了,是我这个当母亲的太心急了,大嫂请您把姝儿放下吧,这毕竟是二房的事…” “再挡道试试,别逼我扇你!” 戚氏撂下狠话,在前面开路,卢婆子在后面背着阮清姝,一时间竟无人敢拦。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 沈氏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可底下的丫鬟嬷嬷,哪里敢上前,别的不知道,可大夫人是镇西军戚将军的女儿。 还曾上过战场杀过人,也就是嫁了大爷后,这才洗手作羹汤,安于内宅。 可不是能惹的主儿啊! …… 阮清姝小脸惨白如纸,躺在卢婆子背上,她小腿的血往下滴,晕得裙摆血迹斑驳,那模样,简直比从玉山上回来还惨。 这阮府但凡长眼睛的全看见了,无不唏嘘, “没记错的话!二小姐方才是去了梧桐苑出来就样了……” “那夫人这也太心狠了,到这份上还折腾二小姐啊!” 仆从们不禁咂舌,这下谁还分得清这梧桐苑和玉山到底哪个才是虎狼窝? 阮清姝出事的消息,像是插了翅膀,立马飞到了阮府的各个角落。 阮清姝趴在卢婆子背上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含糊不清地呓语:“大伯母救我…大伯母谢谢…” “这孩子” 戚氏觉得眼睛更酸了,她暗骂一声, “啪”地推开院门, 无视在院子里独自下棋的夫君,与卢婆子一起,小心将阮清姝安放在锦榻上。 “快去找郎中来!”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谁啊?”戚氏没好气问。 “你家夫君” 听到声音,戚氏拉过被子轻轻盖在阮清姝身上,才肯让人进来。 阮元盛进门后,深深看了眼榻上的阮清姝,便转头出去了, 埋着头步伐有些摇晃。 这院子里的人都习惯了,自从大爷断臂之后,就这样疯疯癫癫的,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 阮父和同僚一道从尚书府回来, 下了马车,阮父就热情邀同僚去家中用夕食,两人在门口拉扯间。 阮父热情邀约,“来吧,黄兄别客气!” “不了,不了,这多叨扰啊?” 谁知话刚落,两人就看见一小厮领着郎中着急忙慌地朝这儿赶。 阮父心头一咯噔,不祥的预感顿生,府上又出什么事了,请什么郎中! 阮父正欲拉住小厮问,谁知从偏门出来的沈氏的奶娘高婆子也小跑过来。 “老爷,夫人有天大的急事,烦请您去一趟。” 她在门口等老爷等了半晌! 就怕老爷先去了大房看到二小姐的伤,回来怪罪夫人,如今等把老爷请进梧桐苑,先说上几句坏话, 任凭那二小姐如何凄惨,老爷的心疼怕是也得大打折扣了! 不得不说,还是夫人有远见! 那高婆子主意打得好,成功截到了老爷,心中还没来得及高兴。 “啪”的一声响,阮府的正门开了。 大伯阮元盛,驼着背走出来,头发披散,遮住了半边面容。 看到这场面,阮父后退两步,过了好半晌,才认出是大兄。 太久没见他还以为白日见鬼了! 那同僚也心头发憷,恨不得拔腿就跑。 阮父眼睁睁地看着阮元盛靠近,他也想不通,他这自打出事后就闭门不出的兄长,怎么突然来找他了,还是家门口! 但不知是血脉压制,还是从前的阴影太重。 阮父乖乖站好,语气也谦卑恭敬,“大兄,您这是有何要事…” “喂!把你二女儿从我榻上挪走!全是血脏死了!” !!! 阮父听到这儿,差点一口气没上去。 血谁的血?榻什么榻? 他声音都在发颤,“大兄说什么?什么血,姝丫头她怎么了啊!怎么在您的榻上?” 一旁的同僚也惊恐了,眼观鼻鼻观心,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怎么就叫他听到这等高门密事! “大兄你可不要胡说啊!” “二丫头从你续弦院里出来就浑身是血,我夫人去救就把你女儿放我屋里了,全是血,你现在就把人带走!”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啊…” 阮父都来不及给同僚道别,就甩着衣袖,疾步进去。 那黄主事也理解,还以为…罢了,原来是后母苛待原配之女啊! 听说那阮二小姐,从玉山回来,已是九死一生,没想到……真可怕! 那黄主事打个寒颤,他也丧妻,本打算娶个续弦,如今心思被吓得歇了,他就一双儿女可宝贝的紧。 阮父三步并作两步,往大房的方向赶。 那高婆子扭着肥胖的身子,在后面追, “老爷,求您先去梧桐苑吧,夫人她有事与您商量,啊!” 那高婆子跑着跑着就尖叫一声, 是后面跟上来的阮元盛不知打哪来的锤子,用仅剩的一只手臂高举,“把人挪走!挪走!” “啊!大爷您这是…” “挪走!” 那奶妈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拦,这大房谁敢惹啊,就是一对癫公癫婆啊! 夫人,您这可不能怪老身啊! 第20章 咬你! “快点!” 阮元盛突然闪到前面催促,吓得阮父身子歪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催,催命啊! 难堪之下,他更加埋怨女儿, 一天天的,净搞出些幺蛾子来!治伤的事他知道,定是他这女儿娇气怕疼!至于疯癫的大兄说姝儿满身是血,他是不信的。 待会儿他定要好好说道! 然而,当阮父踏进大房的翰墨轩,看到的却是躺在榻上命若悬丝的女儿…… 襦裙上是大片的血迹,宛若凋零的芙蓉花。 阮父心跳骤停,跌跌撞撞,伏到榻边,手无处安放。 “这…怎么会这样…姝儿啊!” 许是听到了声音,阮清姝惨白的面容,有了波澜,她声音很轻,仿佛在梦魇中挣扎, “爹爹…救我…救救我” “姝儿别怕,父亲在这儿!” 阮父怒问:“大嫂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戚氏表情冷淡,“这就得问问你那好夫人了,若不是我在院外听到了姝丫头的求救声,闯了进去,那毒妇人手里的刀怕是就扎进去了,弟妹说是为了治病,行啊,都把人折腾死了,还治什么治!” “这…这兴许有误会,夫人给我说过的,姝儿的腿不及时治,就会落下病根。” “姝儿!母亲不该逼你的…” 正巧门外传来了沈氏的哭啼声,她被大房的婆子拦在外面。 “我这个当母亲的给她跪下赔罪!” 听到这话,戚氏翻了个白眼,准备叫人严加看守,阮元盛却把房门打开了。 沈氏视线有一瞬间闪躲,与高婆子侧身进了屋, 她绞着手帕拭泪,精致的妆容不见,形容有几分憔悴,还真像担心女儿的慈母。 “姝儿傻孩子,你怎么就这么犟呢,怎能因为对我这个后母心存芥蒂,就把自己的前途搭上了呢?” “夫人,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不是治腿吗?”阮父皱眉问。 沈氏叹了口气,“那治腿需要剜肉断骨,是疼了些,但总好过成了瘸子,姝儿不懂事,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坐视不理? 姝儿如此心悦瑜王世子,若因此婚事不成,她该多伤心啊,我这个当母亲的,就想着心狠一点,也是为了姝儿的日后着想。” “是啊,夫人为此还忍着二小姐的辱骂和踢打!” 沈氏身旁的高嬷嬷搭腔,“这说出去都算是不孝了!可二小姐还不肯领情。” “奶娘,您别说了” 沈氏说罢就偏过头抹眼泪,不让人瞧见。 阮父立马将娇妻揽进怀里安抚, “唉,你也是为了姝儿好…” “那照你这么说来,倒成了姝丫头,不知好歹,任性活该?”戚氏冷哼。 “怎么会?” 阮父一个头两个大,一旁是爱妻,一旁是爱女。 “夫君这事,不管怎样的确是妾身失职!清姝不愿我逼她就是了!怎能让那些刁奴伤了她?” 爱妻主动给台阶,阮父更加怜爱,“你也是好心,是姝儿她太不像话了,那为夫就罚你半年的月例,之后你稍微补偿姝儿就是了!” “是…老爷教训的是,妾身领罚。” 沈氏认错很快,还福了福身。 戚氏气得直摇头,半年的例银,沈氏执掌中馈这样的惩罚,简直是不痛不痛! 姝儿受了这么重的伤,伤她的人却只得了这样的惩罚!真是不公! “我看看姝儿怎么样了” 沈氏请完罪,便气定神闲地走到榻边, 她弯下腰,一脸的关心,还伸手轻抚阮清姝的脸。 心中却在笑这便宜女儿可怜,费了那么大的劲,也这么惨了,还不是得继续剜肉断骨,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想做什么!” 戚氏生怕沈氏又对阮清姝不利, 刚想上前阻止,手腕就被阮元盛抓住了。 “你拦我做甚…” 阮元盛讳莫如深地摇摇头,紧接着榻边传来一声惨叫, “啊呀!” 戚氏奔过去定睛一看,叫的竟是沈氏!哦,那就没事了。 “姝儿,你做什么快松嘴啊!” “坏人…走开!坏人,嗷呜!” 阮清姝像是做了噩梦,意识不清,呲牙咧嘴, 她死死地咬着沈氏的手,那架势,还真像极了一头凶狠的小狼。 “姝儿…你松开好不好?” 沈氏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恨不得把手甩开,但当着人面,她不得不言语轻哄。 阮父那个着急啊!上前去掰沈氏的手, 又不敢下手太重,怕伤了女儿, “大哥,大嫂你们快来帮忙啊!” 戚氏扭过头像没听到,她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还帮! 姝儿被害的那么惨,就该咬下那沈氏一坨肉来。 阮元盛倒是上前了,但在阮父求助的目光下, 他一把抱住自家弟弟的腰往外拖。 阮父瞬间崩溃,“大哥,不是啊…大哥…让你拦姝儿,不是拦我啊!” 沈氏希望破灭,痛得直不起腰来,还得努力忍着不打阮清姝,更加煎熬,哪还有方才的优越。 这小贱人! 阮父挣脱去拦,又被拖走,如此反复… 终于,阮清姝似乎是觉得腮帮子要酸,松口了。 沈氏人都麻了,赶忙将手抽出来,虎口处血流不止。 这时候戚氏上前将沈氏撞开, “哎呀,姝儿,你没事吧,是不是咬痛了,让大伯母看看?” 听到这话,沈氏差点没气个半死。这也太损了! 阮父倒是连忙上前,捧着沈氏的手吹凉气。 但不顶用,沈氏痛得半边手掌都麻了, “夫君,你说姝儿她是不是恨我这个当后母的啊…” 沈氏靠在阮父怀里,黯然神伤。 “夫人别怕,我这就喊郎中来!” “别喊了” 戚氏把门打开,等候多时的郎中,提着药箱战战兢兢进来,听了一耳朵密辛,他生害怕小命不保。 “来,快来给我夫人治伤!” “先治姝丫头”戚氏不容置喙。 “对…是该先治姝儿哈,夫人你别介意,等姝儿醒来后,我定让她向你道歉!” “不用了”沈氏强颜欢笑。 那头,老郎中正给阮清姝诊治,他越看,越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什么人对这小女娘,那么狠啊! “郎中我女儿她是不是醒了?也罢,她对我这个母亲不满,咬几口也是应该的。” “不是的夫人,令千金这意识不清,惊悸之下,看到害怕的人和物就会下意识攻击。” 闻言沈氏抹泪的动作一僵。 第21章 恶人欺! “明明母亲在身旁,姝丫头却还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任由下人欺负。” 戚氏杀人诛心,“难怪姝丫头这么怕你,弟妹你最少也是个帮凶!” 听到“帮凶”两个字,阮父仿佛被提醒,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他忍了忍,却没将怀里的沈氏推开,直到听见郎中的惊呼: “啊!这…这怎么会,大人令千金的手骨,被硬生生压断了啊!” “什么?” 阮父勃然大怒,疾步上前, 老郎中轻轻抬起阮清姝的手,袖口下滑,皓腕上明晃晃两道淤青!手也无力地折着。 “大人,令千金本就身受重伤,还有打娘胎里带出的体弱,若不好生将养,怕是时日无多了啊!” “畜牲!简直是畜生!” 阮父踉跄两步,双目赤红, 他抄起桌上的茶盏猛地一砸。 “哗啦—” 刹那间瓷器四分五裂,尖锐的碎片弹起,连划伤了沈氏的脚,阮父都无暇顾及。 “还不快把那两个毒妇,和女医都带过来!” 老爷这是动怒了…… 沈氏面色微变,捏紧手帕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两个粗实婆子,和桂女医,就被绑着来了。 一进门,两个婆子就瑟瑟发抖地跪倒在地, “你这两个腌臜婆!竟敢伤得我女儿至此!来人!发卖出去,阮家不留这样毒心肠的婆子!” “老爷饶命啊!老爷!老爷…” 她们都一把年纪了,被赶出府还能做什么营生啊? “等等!” 就在这时,阮清年大步流星,冲了进来。 那两个嬷嬷还以为是来救她们的,没等高兴,老腰上就被狠踹一脚。 人趴在地上,叫苦不迭,骨头都快散架了。 “敢伤我妹妹!” 阮清年不解气,想抬脚再踹,却觉得太辱君子仪态,遂做罢。 这两日他浑浑噩噩闭门不出,一闭上眼就觉得愧对妹妹,耳根不静,全是旁人的议论声,玉山之上,他只是疏忽了,虽害了妹妹,却不是他本意啊! 而这些婆子却是直接下狠手!就这么点惩罚,凭什么? “父亲,对待这等烂心肠的婆子!不光要赶出去,还要打五十大板!至于活不活得了,就看她们的造化了!” 阮清年愤愤不平,“毕竟她们欺清姝的时候,可没想过清姝活不活得了!” 听罢,两个婆子吓得魂飞魄散, 五十大板,她们这把老骨头都成肉泥了啊! 她们哆哆嗦嗦趴到阮清年脚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却被踢开。 她们只转头去向沈氏求救, “夫人!老奴们是听您的命令行事!您可不能不管老奴啊!” 沈氏后退两步,面露恼色。 她千叮呤万嘱咐,这两个不长眼的婆子,竟还敢扯到她身上来! “本夫人心疼姝儿,都是闭着眼睛不敢看的,谁知你们也是有儿孙的还如此狠毒,本夫人若是帮你们,姝儿该多难受。” 听到这儿,那两个婆子不敢吱声了, 夫人这是在拿她们的儿孙威胁她们啊!但也给她们指了条明路, 两个婆子转头就朝榻上的阮清姝磕起头来, “二小姐,老奴等知错了…” “二小姐您向来心善,求您放老奴们一马…” 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其实她们也知道,二小姐虽然娇纵,却从不打罚下人,出手又阔绰,哪个不喜欢这样的主啊。 那两个婆子越想阮清姝平日的好,越磕得用力。 “咚咚咚”头都出了血,还真有几分诚心。 阮清姝被吵醒了,听见了。 可她不想原谅,她宁愿烂心肠一点,也不想再任人欺负了。 一点都不想…… 阮清姝紧闭着眼,努力屏蔽那磕头声。 “够了!姝丫头她还昏迷着,你们但凡有点愧疚就别吵了。” 戚氏打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闻言那两个婆子面色惨白,肠子都悔青了! 是啊…她们稍微心疼点二小姐,都能救自己一命,可现在都太迟了。 那两个婆子一脸死色地被拉出去,心头恨毒了沈氏,奈何她们的儿孙都是家生子,被沈氏捏在手里。 “阮二小姐真是自讨苦吃,她乖乖让本医治哪来那么多事?还平白害了两条人命!”桂女医大言不惭。 “荒谬!你少在这得意,谁知道你是真有本事,还是包藏祸心?”戚氏怒道。 阮父也是一脸的怀疑。 “姝儿的腿当真需要剜肉断骨?” “夫君,这桂神医是以命发誓说定能治好清姝,妾身这才敢相信的。” 沈氏缓声建议,“夫君您若是不信,那里不是还有个郎中吗?” 那老郎中被一屋子人盯着,压力颇大,他只好按吩咐,检查起阮清姝的膝盖。 伤口还在渗血,老郎中面色也跟着凝重。 “如何?” “这…恕草民才疏学浅,令千金这腿伤挺重,寻常的治法不行,但是否要剜肉断骨医治,草民不知。” 听到这话,沈氏微笑, 她亲眼见到桂女医往刀子上涂了东西,就算本不用剜肉医治,现在也没办法了。 “唉,清姝这丫头,怎么就是不肯信我这个嫡母呢?” 沈氏垂泪,“我还能害她不成。” “是姝儿她没那个福气。” 阮父叹了口气,心头也升起埋怨, “桂神医,还求您再给小女一个机会,这次有我这当父亲的在,她定会听话。” “晚了,令千金自作作受,腿活该保不住!” 桂女医阴笑道:“不过,等她醒来,恳求本医,本医兴许能够考虑。” “这…是应该的。”阮父赔笑道。 “我不求她…” 听到声音,众人回头看去,就见阮清姝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侧躺着,乌眸幽邃。 “清姝你之前是误会了…快和桂神医道歉!” “我也不信她” 阮清姝一字一句,声音沙哑,宛若泣血,“我只要她与柳神医当面对峙!” 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被震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姝儿,算母亲求你了,你就爱惜爱惜自己个儿吧,别再让父母担惊受怕了。”沈氏劝道。 阮父也语气也变得不耐,“你听听,你母亲多愧疚,你呢?还要逞能到什么时候?就能不能别这么自私,少给家里添点麻烦!你看看你现在,能受得了那马车颠簸吗?” “那女儿,宁可不要这条命了!还求父亲成全……” “什么!你这说的什么话啊!” 第22章 命都不要了! “我只信柳神医” 阮清姝咬着唇,目光倔强,强撑着才不让自己栽回榻上。 她转而盯着桂女医,“我敢去,不知你敢不敢?” 桂女医深深注视阮清姝,眼前的女子如同浴血的幼狼,看着毫无杀伤力,却倔得好像要撕咬她一层皮下来。 是她低估了这阮二小姐。 但短命鬼再蹦跶,也是逗人发笑的。 她在刀上抹的东西可不一般。 “阮二小姐想寻死,桂某不拦着” 桂女医冷笑,“只是你可别白日做梦,你就算跪着求本医,本医都不会再医治你!” “巴不得呢” 阮清姝笑了。 搞得那桂女医气结,甩下一句,“本医看你的下场!”就拂袖而去。 阮父脸黑成猪肝色,强忍着才没骂女儿。 他叹了口气命人套马车。 阮家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药王堂。 正值傍晚,夕阳西斜, 药王堂内,寻医问药的百姓仍不少。 阮家人一下马车,就掀起轩然大波。 生辰宴的事不过短短两日,早就传遍皇城,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哟奇了怪了,阮家这是求医来了?” “可不是啊,柳神医不登门,他们只好亲自来了。” “屡次质疑柳神医,还好意思来啊,也不怕进不去?” 刺耳的议论声,搞得阮父更加恼火,他寻到一药童,“劳烦向柳神医通报一声,小女她病重” 那药童头也不回直接进去了,也不知听没听到。 这态度阮父并不意外,“看吧,姝儿这就是你一意孤行的下场!” 百姓们也摇头讥讽。 “真是丢人现眼” 谁知话音刚落,药童就去而复返,“阮二小姐何在?” 车帘撩开,哪怕阮清姝面戴薄纱,坐着轮椅,也显得病病殃殃,弱不胜衣。 百姓们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心道:原来柳神医虽不给阮家面子,但阮二小姐除外啊! 阮家人一进药王堂的隔间,柳神医就命药童把门关上, “面纱取下来,我瞧瞧。” 阮清姝下意识抬手,可左手被压折了,抬不起来。 戚氏见了想帮忙,却被柳神医一个眼神呵止了。 阮清姝换了只手,却也抖着使不上力,手腕的淤青纵横,好像要生生将腕骨拧断。 薄纱好不容易取下, 阮清姝抬起,面无血色的小脸, 只一眼,柳神医就大发雷霆,“这才几天啊!你们要是不想要她活!就直说,老身也就不必治了!” 这怒骂声极大,隔着房门,外面求医的百姓都听见了,一点没给阮家留面。 “柳神医,当父母的怎会害自己女儿,心疼都来不及!” 阮父难堪辩解,“可就是因为心疼,才生了误会,内人找了个神医,给姝儿治腿,但需要剜肉断骨方可医治,但姝儿她死活不愿,说是您说过寻常的治法即可……” “老身的确说过这话!”柳神医皱眉。 “那就是你这庸医耽误了阮小姐的病情,还妄称神医!那阮小姐也是个没脑子的偏信你!如今这下场也是活该!” 进来后,站在角落的桂女医激动起来,颧骨高耸,更显得她形销骨立,诡异非常。 她死死地盯着柳神医骂,眼神里都是轻蔑。 “你给我滚出去!” 柳神医似乎是恼了,开始轰人,“还有你们也都出去!” 那桂女医笑了两声出门了,阮家人只得跟上。 “你留下” 柳神医看了眼阮父,“总要留个主事的。” 房门紧闭,戚氏一脸担忧,但愿姝儿真能被柳神医治好…… 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门就打开了,阮父走了出来,瞧着神色很不好。 “父亲,怎么样了?” “姝儿的腿,的确只能仰仗桂神医了。”阮父苦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会?” 阮清年和戚氏都不愿信, 但看到屋内,阮清姝坐在轮椅上失落的样子,他们就说不出话来。 多半是真的了…… 那桂神医冷哼一声,颇为自得, “没长脑子,这般下场都是轻了!” “你!” 阮清年想冲上去打人,但想到妹妹的腿还要靠此人医治,便只能作罢,他耐着性子,“神医您行行好,治好我妹妹的腿, “她还痴心妄想呢?行,识相点!先跪着求本医,舔干净本医的鞋尖再说。” 那桂女医越说越激动,“至于诊金,听说她嫁妆很丰厚,那就全部给本医!少一分她都不配让本医治!哈哈!”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那又如何,腿断了阮小姐还嫁得出去吗?用所有嫁妆换腿,这都是她遇到了本医烧高香得来的福气!” “欺人太甚!” 阮父一怒之下,竟出了药王堂。 而这动静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百姓。 那桂女医竟开始踩着柳神医捧自己, 沈氏也边抹泪,边露出那缠了绷带的手。 “这桂神医,是我打听遍全皇城才从山林间寻到的隐士高人,我好求歹求,才将人求来,可惜……我是做后母的女儿不愿信我,咬伤我这个母亲都无所谓的,反倒把自个儿伤成这样,这不是割我这个做母亲的心吗?” “那等狼心狗肺,不识人心的女儿,废了也就废了,还省了饭钱。” 那桂神医讥讽。 两人一一唱一和,底下竟有看热闹的百姓叫好, “说得好!还咬人,这阮小姐是狗不成?哈哈” “那么蠢?还不孝!猪狗不如,真是死了算了。” “自己作死,可拦不住!” 沈氏和桂女医正得意忘形, 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数十个黑甲卫鱼贯而入,立在两旁,兵甲铿锵,纪律森然。 这阵仗一出,药王堂立马鸦雀无声。 男人握着长枪,踏了进来, 面容冷俊,身姿挺拔凛峭,但浑身的肃杀之气,在他深邃的眉宇间笼上一层寒意, 让人望而生畏,只能仰视。 “天哪!燕王…怎么来了啊?” 第23章 断臂 正当众人震惊之际,阮父气喘吁吁跑回药王堂,告状似的一指:“燕王殿下,就是她!” 桂女医目眦欲裂,再无方才的嚣张! 中计了! 她疾步朝门口奔逃,身法诡异,双手掏袖一抓一洒间,迷药与毒药齐飞。 在场的侍卫和百姓,躲避不及者中药倒地。 桂女医仰天狂笑,眼瞧着就要逃出去。 裴墨行手中的玄霄断魂枪,动了! 雪亮寒光乍泄,一挑间如同毒蛇绞杀猎物将人拖拽到地上,紧接着一转 “噗呲”血喷溅而出。 锋利的枪头贯穿肩膀,宛若钉子,死死地将人钉穿在坚硬的地板上。 桂女医一动弹便痛不欲生,她眼中惊惧未散,嘴里混着血沫,颤声喊: “杀人了…杀人…” 裴墨行一个眼神扫过, 桂女医就噤声了,瑟瑟发抖,只能任由黑甲卫将她身上的瓶瓶罐罐全都搜罗出来, 那可是她的家当啊! “此人人心思歹毒,在阮二小姐腿上施毒,使其伤口恶化,只能照她所言,剜肉断骨,但此治法不光无用,只会徒受折磨,根本不是治病,而是害人!” 柳神医将昏迷的侍卫百姓安置好后,站出来解释。 原来如此这也太狠了吧…… 百姓们无有不信的,毕竟刚才那妖医,就边洒毒边逃跑。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阮清年心有余悸地发问。 阮父捋捋胡须,颇有点自得:“没错!是柳神医料事如神,让我假意出去搬救兵,谁知竟在半路就幸运地撞见了燕王……” “你们胜之不武……哈卑鄙!” 桂女医神色愈发癫狂,她艰难地转动脖子,瞪着阮清姝,就像在诅咒: “你们以为搜身就万事大吉了,那解药本医根本没放在身上,阮二小姐,你膝盖中了我的毒,不出三日血肉就会腐烂流脓,一命呜呼!你要是不想死,就快求他们放了我!” “才不放你……放了你更不会给解药。” 阮清姝咬着唇,声音微弱,“别当我是傻子!” “那你就当死人吧…” 那桂女医淬了口血,还未说完,就惊恐地瞪大了眼,因为她看见 ——燕王从侍卫手里接过毒药,一瓶一瓶地倒往她身上倒。 五颜六色的毒丸胡乱拍在脸上,又弹落在地,被黑甲卫碾踩。 这都是她的心血啊! 桂女医快崩溃了,忽的她意识到燕王想要做什么,嘴里反复念叨,“不…不…不” 燕王神情冷漠,那主宰着生杀予夺的姿态让人绝望。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毒药瓶,忽的轻笑一声, “找到了” 只这三个字,就让桂女医瞳孔紧缩,她剧烈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毒药水悉数倒在她血肉模糊的肩膀上。 “噼里啪啦!”那是血肉被烧焦烫化的声音。 “啊!疯子疯子!” 桂女医嚎叫着,痛不欲生,像断尾的蚯蚓身体扭曲,肩膀蒸腾出雾气。 这药水她只抹了一点,就能让那小女娘几日后血肉腐烂, 而如今是足足一整瓶的量啊!这燕王还是人吗?不是…这是活阎王啊! “送进大理寺,以谋财害命的罪名受审。” “是” 黑甲卫听令上前,将那桂女医架起,只见她半边胳膊都已经化成了冒白沫的血水,痛得神志也不清了,只凭着求生欲哭求: “解药在我…我脖子上,求您救救我…” 裴墨行使了个眼色,黑甲卫就一把将桂女医脖子上的吊坠扯落, 里面有暗格,装着好几颗绿色药丸。 柳神医让药童打了一壶水来,将药丸丢进去,没几下就化成绿色的水。 桂女医目露渴望。 可柳神医硬是看都不看一眼,进厢房,用水擦拭阮清姝的膝盖解了毒。 才拎着剩下的水,随手泼在那桂女医身上。 多少带点私人恩怨,泼得很不准! 那桂女医瞪眼,活活被气晕过去就被黑甲卫拖死狗似的拖走了。 阮清姝这才嘿咻转着轮椅,挪出来, 大伯母怕吓着她,在桂女医浑身冒烟的时候,就她关进厢房,不许她看。 但这之前的,她可都看清啦! 燕王那一枪简直了,还人狠话不多,直接倒毒药!看来恶人还得恶人磨! 她得学学,以后遇事也能这般杀伐果断才好! 刚刚那枪怎么挥的来着? 好像先这样,然后那样…… 阮清姝情不自禁伸出手,比划了两下,但一动弹,她就老实了。 好痛,忘记手还伤着呢… 阮清姝呜呜咽咽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你还真是多灾多难” 听到声音,阮清姝蓦地抬眸,就与燕王四目相对。 该不会刚刚她的蠢样,全被看见了吧! 阮清姝内心尖叫,手乖巧地搭在膝盖上。 但燕王冰冷中夹杂着轻蔑的目光,难以忽视。 那仿佛是在看将死之人,觉得无趣,说完便转身离开,一刻都懒得停留。 侮辱性极强…… 是啊,早上去燕王府她还信誓旦旦说没有下一次了,晚上就出了这事,这丢脸丢得也太快了! 这么一想,阮清转头就道:“父亲…我要找个侍卫保护我!” “这…这怎么行?” 阮清姝不吭声,只一脸的坚持。 想到自己女儿这段时日的遭遇,阮父叹了口气,点头同意了。 “主子,那小女娘总算要找侍卫了啊!”听到对话的黑甲卫忍不住感叹。 “管她找什么” 裴墨行翻身上马,轻扯缰绳,身后跟着黑甲卫,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燕王真是神兵天降啊!” 百姓们啧啧称奇,“至于那妖人,呸!那么得意,我还真当她是神医呢!” “说来还有点好笑,那夫人…” 说话的百姓就差指着沈氏贴脸开大了,“对就是那个,方才她还说自己为了这妖医三请四请的,这不是大傻子吗?” “就说这些深宅妇人都没见识得很!惯会引狼入室,啧啧…” “可不是嘛,我打眼就觉那妖医长得忒吓人,这阮夫人是眼睛也瞎了吗?” “傻子眼瞎” 这几个字砸得沈氏面皮涨红,险些维持不住宗妇的姿态,她努力当没听见。 但阮父狐疑:“夫人,这百姓怎的都骂你?你方才说了什么?” 第24章 继母自做自受 “没…没什么,许是有误会。” 沈氏打落牙齿和血吞,连诉苦都不能够,还得遮掩! 她何时那么憋屈过? 真是贴金不成,反惹了一身骚! 这些百姓先前都是骂那小贱人蠢笨,如今却骂到了她的头上! 一想到今日之后,圈子里都会拿她当笑柄。 沈氏牙都快咬碎了,只想尽快离开,“夫君,咱们走吧” 谁知这议论立马变了风向。 “听说这阮夫人是续弦,继母多半心狠,该不会这妖医是阮夫人特地请来害自个女儿的吧?” “那这阮夫人,非蠢即坏!” !!! 这些声音顿时让沈氏冷汗涔涔,不敢走了,她硬着头皮折回来,强撑笑容: “姝儿,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只是被那老妇骗了!你知道的母亲平日百般心疼你,这次你定不会埋怨母亲,误解母亲,寒母亲的心对吗?” 说罢还亲昵地牵起阮清姝的手。 只是,这道歉并无半点诚心,母亲连看都不看她,更像是作秀。 阮清姝能感觉到,只是她早就习惯了母亲的挑剔和打压。 母亲总说,她只有一张脸尚可,其余的不论是规矩还是琴棋书画样样都不行,会丢阮家的脸。 有时又说她脾性差,总之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她也曾不服气过,但得到的却是父亲的训斥,说母亲是为她好,她该尊重。 她听进去了,可她对继母的尊敬和言听计从换来的是什么呢? 在梧桐苑,当她百般哀求,触碰继母衣角的手都被无情撇掉的时候。 她对继母最后一丝尊敬,也没了。 至少这一次,不是她的错,不是吗? 阮清姝声音沙哑,“可女儿…真的求了您很久,哪怕手被嬷嬷压折,您都还是不肯让她们停下。” 此话一出,百姓哗然,这继母是真狠毒啊! “姝儿…你!” 沈氏一下方寸大乱,她万万没想到,往日在她面前都不敢高声说话的便宜女儿,如今竟敢这样! 阮父走过来打圆场,“姝儿,好了先回去再说…回去后母亲定会心疼你……” “回?还回什么回!” 柳神医挡在阮清姝身前, “阮大人,你女儿伤重成这样,你还想她一路颠簸回阮府不成?” 戚氏也语气淡淡: “还是让姝丫头留在药王堂治伤吧,谁知道回去后,又会不会因为谁的关心让咱们姝丫头白白受苦。” 这话明里暗里地讽刺。 沈氏哪里听不出来,但她横竖是那小贱人的嫡母!当母亲的哪有给儿女道歉的? 偏偏百姓一口一个恶毒,沈氏如同人人喊打的老鼠,逃进了马车。 “姝儿,那你就好好待在药王堂,为父有空就来看你。” 阮父左右为难地安抚了两句,就准备回马车安慰自家夫人。 那些百姓着实可恶,怎能如此揣测? 谁知阮清年这时候掏出一袋银子递了过来。 “清姝,你拿去傍傍身有喜欢的需要的就买,别亏待自己,兄长每日都来看你。” 等了许久,阮清姝都没有接,只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清年心头堵得慌,他将钱袋放在妹妹膝盖上。 他真的太久没有看到过妹妹的笑容了。 阮清年心空落落的,泛着苦,他深吸一口气正欲离开, 就见刚走几步的父亲又折回来了, 儿子都给了,他这当父亲岂有不给的道理! 阮父掏出钱袋子,咬咬牙全给阮清姝。 “啊…谢谢父亲…和兄长” 虽然她不缺钱,但谁会嫌银子多呢? “等等!” 柳神医眯了眯眼,“药费还没结,药王堂不是慈善堂,药费你们谁给!” 此话一出, 阮父和阮清年傻眼了,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怎么回事? 他们盯住阮清姝的钱袋子, 这钱给早了啊! 见状,阮清姝默默将钱袋放在了背后,端坐着一脸无辜。 百姓们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看向马车, “当然该阮夫人给了,那妖医不是她费尽心思找来的吗?” “可不是嘛,还说补偿,刚才当父亲当哥哥的都给了阮小姐银钱傍身,她这当人母亲,竟然没表示,还说不是故意的?” 沈氏气得面目扭曲,她快被逼疯了,她进马车就是为了躲清静,竟还不放过她! 沈氏深吸一口气,撩开车帷,“是该我这个当母亲的出,敢问柳神医,这药费有多少?” “除了阮小姐治伤的钱,还有被下毒误伤百姓的医药费,以及这药王堂因打斗而损失的药材陈设,阮夫人也一并给了吧,共计五千三百两。” 柳神医说得平静。 沈氏都快气炸了,不是?!抢钱是吧,还有没有王法啊! 偏偏百姓还叫好,“对没错!” “柳神医真是慈悲心肠,还为被误伤的百姓撑腰!” 沈氏眼前发黑,她算是看明白了!这药王堂就是一强盗窝子! 但没辙,她只能掏出荷包,里面的钱加银票也就几百两,只够个零头。 柳神医这时候却宽容起来, “夫人明日再拿来吧,正好这荷包里的银钱就给阮小姐好了。” 一点都不给她剩是吧!她真是后悔带钱出来。 但面上沈氏只能答应:“这是自然…” “弟妹你可不能比我这个当大伯母的给得少。” 戚氏边说也边拿出荷包给阮清姝。 “谢谢大伯母” 阮清姝接下荷包,至于沈氏给的她收下,就不吱声了。 这差别对待,搞得沈氏又是一阵气,偏偏她只能面上承诺,“只带了这些,明日我一并在补偿姝儿便是了。” “那好,柳某记住了,阮夫人请回吧” 沈氏:“……” 她明日要是没给,这姓柳的是不是要满街嚷嚷啊! 想到这儿,沈氏几乎是灰溜溜地逃进了马车,使唤马夫离开,连自家老爷都没等。 据说当天夜里,阮家就请了大夫…… 据说是沈氏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与之相反,阮清姝喝了两副药涂了药膏,就睡了过去,在药王堂,她反倒睡得更香了。 第二日,玉香就来照顾她了, 至于沈氏的药费和补偿也送来了…… 第25章 找侍卫 比阮清姝想象得丰厚多了,足足一千两! 加上药费共计六千多两,怕是掏走继母一大半的家底了。 柳神医真是狠狠帮她出了口恶气! 但吃食上,也管她管得不那么严就好了,呜呜…她真的很想吃奎香楼的烧甜鹅, 本来再休养几日她就能吃了,结果又受伤,这下怕是要熬上大半月才能沾荤腥…… 好气! 阮清姝哼哼唧唧,但往好处想,她如今没断腿也没毁容,也许不会像噩梦里那样,被赶去庄子上饿死了… 没错!经此一事,她已经确信噩梦是真的了,也许是预示,也许那是她的上辈子…… 至于是不是继母害的她,她心中也有了答案。 所以,得赶紧找侍卫!这件事刻不容缓! 于是乎,阮清姝又耐着性子养了五日的病,在闲出花之际,柳神医终于肯她出门活动了。 她欣喜不已,带着玉香直奔全皇城最好的武行,这里平日也接侍卫和护院租赁的业务,倒是和牙行抢了生意。 一进去,掌柜的眼睛放光,热情地将阮清姝请到了二楼的雅间, 靠窗而坐,可俯瞰院内武场,方便挑人。 武场内已经有男子训练,有的还打着赤膊,血气方刚。 那掌柜的敲了三下鼓。 底下的男子就挨个出来,施展武艺。有使棍棒的,有使大刀的,个个都虎虎生威。 唯独一人,那男子一身黑粗布圆领袍,束着高马尾,走出来时候,还在整理护腕,他握剑朝木桩随意挥了几下, 就走了…… 阮清姝揉了揉眼,这还有划水的啊!也太糊弄人了啊。 倒是掌柜的格外上心:“姑娘觉得此人怎样” “不…怎样” “怎么会呢?” 那掌柜的抹抹汗,“这可是咱们武行武功最高的,您要是看得上,选人的时候挑上就行。” 闻言阮清姝点点头,心头却给这掌柜的划了一笔。 哼,这怎么睁眼说瞎话呢?看来这武行老板也不地道啊, 奸商! 但阮清姝面上“嗯嗯”结果到选人的时候,她小手点过来点过去,就是没点那黑袍男子。 “这几位好像还不错,我想再进一步了解。” “啊这…好的,小姐您稍等。” 阮清姝没见着那掌柜欲言又止的表情,便躺在轮椅上,喝茶了。 那头,掌柜满头大汗跑到黑袍男子跟前。 男人正查看手里的剑,随口就问: “现在上去?” “不是……” 那掌柜心说:您想多了,您没被选上啊! “她没看上我?” “是的…王咳…” 掌柜委婉解释,“您想啊,您使出的那些招数,远处看着可能不够花里胡哨…” “花里胡哨?原来她喜欢这种” 黑袍男子不咸不淡地瞟了眼倚在窗边的女子,“呵,懂了” “那,您要不要…” “你过来” 黑袍男子招招手,与掌柜耳语了几句, 肉眼可见的,掌柜眼睛瞪大, 这…真的要如此吗? 会不会太过了啊?这未免也太花里胡哨了!那小女娘能招架得住吗? 掌柜的忧心忡忡,却只能认命,领着阮清姝挑中的几人上楼了。 男女大防,中间隔着一扇黄花梨花鸟屏风,这点武行很是贴心。 阮清姝托着腮,挨个问了问题,又让他们施展了武艺。 轮到第三个的时候,变故顿生! 只见那壮汉,猛地将屏风撞倒在地,挥舞着大刀,气势汹汹的朝她袭来。 “你这小娘子,纳命来!” !!! 主仆两人当场傻掉! 阮清姝桃眼颤动,脑海中穷凶极恶的山贼追赶威胁她,被砍断四肢,头颅滚落的画面闪过。 她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了,眼前只有无尽的血色与黑暗,冷汗浸湿后脊背, 阮清姝小嘴茫然地一张一合。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直到…… 她看见,武场上那黑袍男子,抱着剑,脚掌一点便纵跃如飞,踏瓦而来, 不过顷刻间,就立在窗外,衣袂飘然,如同神秘的剑客,冷傲孤高! “救…救命” 阮清姝下意识伸手呼救,身子本就摇摇欲坠,如今再也维持不了平衡,朝旁栽去。 黑袍男子动了!倏然间落入窗内。 冰冷的剑鞘一抬,阮清姝便觉得腰间抵了个硬物, 低头看去,才发现那是男人的剑鞘,不知是戳到她腰间哪个穴位了,酥麻中带着胀痛, 就这么一顶,她连人带椅恢复了平衡。 阮清姝吃痛地揉了揉腰。 而黑袍男子身法如浮光掠影一般,变化无常,他寒刃未出,不过三两下功夫, 就将那大汉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阮清姝看直了眼,桃花眸莹亮,流连在那男子身上,连眼睛都不舍得眨。 这不就是那话本里的剑客么!是她看走了眼! 忽的,黑袍男子凌空而起,脚踩在那壮汉的后背上,恍若泰山压顶,竟硬生生将人逼跪在地。 “咚”的一声震天巨响,地板裂开,呈蜘蛛网状蔓延。 自始至终,那剑刃都未出鞘,端得云淡风轻。 等贼人被降服,掌柜才姗姗来迟,把地上的壮汉一绑,就命人送去官府了。 “阮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的…” 阮清姝摇头,看向黑袍男子,“多谢好汉相救,还不知您尊姓大名。” 男人也不知听没听到,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擦拭剑鞘…… 但那桀骜不驯的姿态,让阮清姝更加确信, 这一定是个高人! 阮清姝兴奋地收回视线,因而没注意到,男人唇角一闪即逝的轻笑,像是在嘲讽猎物上钩。 “掌柜的,我想选他做我的侍卫!” “真的?那好啊!” 掌柜喜不自胜,就跟店里无人问津的货物,好不容易被人买走了,要放鞭炮的那种! “那…阿黑,你就跟这位小姐走吧” 谁知,黑袍男子,扭头就出了雅间, 看着他的冷傲的背影。 掌柜先是一愣,随即恨不得当场滑跪。 不是吧!我谢您八辈祖宗啊!您这是又在做什么妖啊? 第26章 她的侍卫 掌柜的都快哭了,朝阮清姝作揖。 “姑娘您千万别生气,兴许是有什么误会。” 这小女娘可是好不容易才同意的啊! 掌柜泪奔而出,四处张望,就见黑袍男子抱着剑倚靠在凭栏处,闭目养神。 瞧着可一点都不担心! 不是,要是真是无所谓,方才能用那招吗?相当花里胡哨! “您…您小的斗胆问一句,您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那小女娘也很中意您,您为何还要离开呢?” “她方才不选我。” 掌柜的:“……” 感情您这是记仇啊! “那您看,您这边有什么诉求,小老二替您传达。” “让她拿出点诚意来” 什么诚意?不就是要那小女娘哄您吗? 掌柜的笑着应是,转过头抽动嘴角。 什么差事啊!两边都是活祖宗! 见只有掌柜的一人回来, 阮清姝有些失落,“那位大侠,他不愿意么?” “咳,也不是不愿意” 掌柜的摸摸鼻子,“他虽然武艺高强,但就一个缺点,性子傲,可能是小姐您先前怠慢了他,若是小姐拿出点诚意来……” “需要什么诚意呀?” “兴许小姐说点好话,他就愿意了呢。” 闻言,阮清姝困扰地蹙起黛眉, 可她是挑侍卫,不是挑主人啊。 她很感激对方救了她,可如果性子真是这么傲,那日后会不会稍有不顺,就甩脸子呢? 玉香也是这样想的,她还从未听过要主子哄的侍卫! “小姐要不还是算了吧。” 阮清姝颔首,唉…缘分浅了。 见状掌柜的心脏突突直跳,他说什么来着?这下玩脱了吧! 他只好腆着脸,“小姐您要不再考虑一下?” “不了,我只想再感谢一下他的救命之恩。” “好我这就将他请进来…” 掌柜擦了擦汗,转身欲走, 黑袍男子就踏了进来,气质内敛,如宝刀在鞘,劲弓屈藏。 哪怕面无表情,漆眸也深邃不可直视。 阮清姝又心痒痒起来,但她收敛住了,不光真心夸赞对方,感谢得也十分诚心。 但男子的表情,总让她生出一种不耐烦的错觉, 不是吧!还有人比燕王更拽吗? “做你的侍卫,月钱多少?”男子打断。 “您…您误会了,我没打算选您了…” “我杀过山贼。” 阮清姝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呼吸微促,乌眸也亮了起来, “真的,你若真杀过山贼,我给一月十五两的报酬如何?” 男子没说话,只是薄唇轻扯,似乎不屑。 “那…那就二十两吧!” 阮清姝改口,一旁的玉香都急了,“小姐您不是不打算选他了吗?” “可他杀过山贼耶!” 阮清姝眉眼弯弯,“三十两!” “我游走江湖,天字榜上有排名。” 果然是江湖中人!还有那什么天字榜,虽然她听不懂,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五十两!”阮清姝目光灼热, “我轻功很好,若你在内宅有事,我若不方便出手,也能帮你搬救兵……” 那黑袍男子歪头强调,“很快” !!! 阮清姝的心脏再一次被击中! 她实在是太需要了!这不就是为她准备的吗? “七十两!” “我能辨识毒药,无人能害你。”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太需要了! “九十两!!” “成交” 黑袍男子,斜了眼目瞪口呆的掌柜,“对了,这武行租赁侍卫的最高成交价是多少?” “咳…咳三十两” 掌柜的收起被惊掉的下巴,在心中竖起大拇指,还是大人有办法啊,就是这小女娘,被坑惨了吧! 九十两银子一月的侍卫,那可真是天价! 但阮清姝却觉得自己赚了! 她的命很值钱的好不好? 再说了,她的小金库,嗯嗯养个侍卫……还是够的! 但她得努力挣钱了,不然养不了多久! 玉香在旁边都快哭了,看自家小姐如同看一只单纯的小金猪。 那掌柜的生怕阮清姝反悔,一个箭步,肥硕的身子挤进柜台,开始起草租赁的文书。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文书就起草好了,一式两份摆在他们面前。 阮清姝认认真真看了,这文书没有问题。 只不过起租期不长,也就半年,但半年内她无故解约的话,违约金很高…… 但违约金是按照侍卫月钱倍数赔偿的,她给得高,赔偿金自然也就高了。 而她的权益该有的也有,若是她的安全在这半年内没得到保障,这武行会巨额赔偿,这个叫……阿黑的也要负责。 总体而言,还是蛮公平公正的! 阮清姝爽快地签了字,用红泥,按了指印。 弄好后,她就托着腮,兴致勃勃地看着黑袍男子, 对方似乎是左撇子,签字就签了个“阿黑”这名字还真是有够敷衍的,兴许是为了隐姓埋名呢。 还有这字,可真像狗爬的呀,不太好看。 然后……黑袍男子也用红泥按了手印。 阮清姝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些江湖剑客,都会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咬破手指,按血印呢!” 闻言黑袍男子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挑了挑眉, 仿佛在说:我蠢? “……” 阮清姝弱声弱气道:“那个,先约法三章,你以后能不能别用眼神骂我,你是我的侍卫。” 可不能像那个燕王一样! “嗯” 虽然对方答应了,阮清姝却觉得有些不妙,但她挥去这些不好的想法。 “那日后,你就是我的侍卫啦!你要保护我~” 女子眉眼弯弯,宛如月牙,目光清浅,含着光,似乎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真好骗啊,至于保护…… 黑袍男子无所谓地想,死不了就行,他没空。 出了武行,黑袍男子就跟在后方,隔了几米远, 完全不能满足阮清姝拥有侍卫的虚荣心。 “你站我旁边吧!”她又弱弱补了句,“可以么?” 黑袍男子这才挪动脚步,与她们同行。 阮清姝对这个侍卫实在是一肚子的好奇,她问了对方杀山贼和江湖的事。 男子却惜字如金,不是说:“秘密” 就是来一句:“忘了” 阮清姝:“……” 她好像被骗了怎么办啊! 但不管怎样,对方的武功是真的,她亲眼瞧见的。 “对啦,阿黑这个名字不太好听,我重新给你想一个好不好?” 这下轮到黑袍男子感到不妙了,这女子会起名字吗? 第27章 冷面侍卫 见女子笑吟吟一脸期待的样子,黑袍男人挑了挑剑眉,不置可否。 阮清姝就当对方答应了,“要不然就叫…残刃?” “残忍?” “嗯…不是,算啦寓意不好。” “呵” 黑袍男子冷笑一声,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唯一一个还听得过去的名字,是阮清姝看话本取的! 接下来就是: “要吉利点的话,要不叫…阿富?或者阿财!” “……” 说完阮清姝就喜提黑袍男子一记冷眼。 啊…那不如就叫玄九!你是我九十两租赁的,简单好记!至于玄嘛,正好也和你之前阿黑的名字对上了。” “难听” “……那不如叫追风?” “无聊,侍卫都叫这个名字。” 阮清姝又绞尽脑汁想了好几个,奈何对方都不满意! 她头发都快薅秃了,很是后悔,自己没事儿取什么名呢? 黑袍男子也这么想的,被迫气了一路,语气冷硬:“你不会取名” “啊…” 阮清姝深受打击,有点生气,明明她每一个都比阿黑好听! “行叭,那我还是叫你阿黑吧” 谁知话音刚落,一条黑影就蹿了过来, 阮清姝定睛一看,竟是条大黑狗!在她轮椅边打着转,兴奋地摇尾巴。 身后他的主人面露急色地赶来, “抱歉啊我这狗他不认生,一喊它名字,就过来了。” “嗯?” 阮清姝眼睛亮了亮,“那敢问,这狗的名字是?” “阿黑” “噗呲—” 阮清姝没憋住笑,她指着自家侍卫,“其实他也叫……” “我不叫…” 男人咬牙切齿,威胁她闭嘴, 不知道是不是阮清姝的错觉,她感觉她这位冷面侍卫脸都黑了,这下成名副其实的阿黑了! 等那一人一狗走远了, 阮清姝捧着双手,小声喊了好几声: “阿黑,阿黑~” 如果眼神能杀人,她已经死上百次了。 “我不要这个名字” “那你想叫什么呢?阿富、阿发、残刃、凌风、还是玄九?或者你自己取一个也行呀!” “玄九” 黑袍男子妥协,冷冷甩下这句话,就径直朝前走。 阮清姝在后面神清气爽,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点解气。 “玄九!等等,我要逛胭脂铺!” “玄九…你别走那么快嘛,我要逛金楼!” 玄九满脑子都是“九”他走出去好远,在阮清姝的喊声下,又不得不折回来,黑沉着一张脸拎包裹。 男人五指倏地扣紧,似乎要将包裹捏烂。 而阮清姝又优哉游哉,逛进百绣阁,她一眼就相中了那宝蓝色的织金锦,做成圆领袍一定很好看。 阮清姝在脑海里想象,瑜王世子穿这身衣裳的模样。 她打算等手好了就给世子爷做身衣裳。 对了,顺便也给她的侍卫也买套吧! “玄九,你看有没有喜欢的,本小姐送你。” 阮清姝大手一挥,殊不知她的身影,被对面奎香楼的贵人们尽收眼底。 顶楼雅间内,坐了一桌的天潢贵胄,个个气度不凡,衣着华贵。 “那是阮家二小姐?” 坐在窗边的男子道:“如今这皇城坐着轮椅出行的,也就只有咱们瑜王世子那位未婚妻了。” 康王世子也揶揄,“那日生辰宴上阮家二女可真是龙争虎斗,让人看了场好戏,也不知是谁之错。” “依我之见,无风不起浪,那阮二小姐怕也是个苛待妹妹的” “是啊,当姐姐的本就该让着妹妹,结果闹出这么多事端,阮二小姐连这点气都忍不了,日后可堪世子妃之位?你说是吧瑜王世子。” 说罢几人哄笑。 瑜王世子再无往日的倜傥从容,偏偏他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喝酒。 他身旁的这些人不是世子,就是小公爷小侯爷。 他虽同样是世子,但他的父亲瑜王,不争不抢只管个闲差,叫他如何能和这些家族手握兵权和要职的世子比? 想到这儿,瑜王世子看窗外阮清姝的眼神浮上怒色。 这女人不好好在府上养伤,抛头露面做什么?简直是丢他的脸!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别光顾着喝酒啊,瑜王世子你可得管管你那未婚妻啊,你瞧她身旁还有个男子!” “还真是,那打扮像是侍卫。” “侍卫可都是贴身保护,世子爷知道吗?” “看来这阮二小姐心中无你啊!” 听到这儿,瑜王世子再也坐不住,“失陪,我出去一趟。” “轻点声,可别吓到那等美娇娘!” 说罢众人又是一阵笑, 谁不知阮二小姐毁了容,好不好得了还不一定呢。 从前他们也觉着阮家二小姐容貌不俗,但这样的女子,如今当个妾室也都是她高攀了。 阮清姝刚从布庄出来迎面就走来个小厮。 “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说是“请”可那表情怎么都像是兴师问罪。 偏生阮清姝认得这小厮,是瑜王世子身边的。 于是她就跟着那小厮走,对方领着他们进了奎香楼。 阮清姝抬头一看,就见瑜王世子背着手站在栏杆处,俯视着她。 阮清姝眉眼弯弯,朝对方挥手, 但瑜王世子并不理睬,怒容满面, 等着看阮清姝如何上楼,刻意刁难。 坐着轮椅阮清姝的确上不去,她可怜兮兮地望着瑜王世子,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为何又生气,但她早就习惯了,男人哄嘛! 阮清姝下意识作揖,像小猫拜拜, 做出祈求又俏皮的姿态。 可从前这模样是可爱,如今她脸上的伤害没好效果也就大打折扣了。 瑜王世子目露厌烦地,刚下楼就铺天盖地的骂, “你不是挺能耐吗?本世子还以为你忘记自己腿伤了!” “可走在路上,也不用上楼梯啊。” 阮清姝微微一笑,“见你才需要” “见我,那他是谁?” 瑜王世子不耐烦地指了指十八。 “啊…他是我刚去武行签下的侍卫,武功很高的!以后我就不用怕……” “阮清姝,你找男人,有没有和我报备过?” 瑜王世子厉声打断。 找男人?! 听到声音,奎香楼的食客都看了过来… 第28章 吵架 那些目光让阮清姝有些难堪,她懵了一瞬,温声抱歉,“对不起呀世子爷,是我考虑不周,没告诉你侍卫的事,不知道现在告诉您,算不算晚?” “晚了!你已经害得本世子丢脸了。” “真的对不起啦,小女子诚心悔过,一定好好补偿,我们先到角落里说嘛~” 阮清姝耐着性子,笨拙地挪动轮椅,在瑜王世子身边打转,捏着对方的袖子朝远处轻扯,还探头探脑地打趣: “您不走,我就当您吃醋了哦?” “吃醋!” 瑜王世子立马恼羞成怒,“你也不照照你现在样子,本世子为你吃醋?你还当自己是之前那个皇城第一美人啊,出来抛头露面,把本王的脸面都丢光了!” 阮清姝耳边嗡嗡作响,她愕然地望着未婚夫,心脏密密麻麻泛着酸楚,蔓延到指尖。 她下意识反驳,但她现在的确不好看…… 原来连一举一动都变得那么可笑丢人了么? 阮清姝收回手,藏在袖口里,她默默转动轮椅移到角落,不再说话,只耷拉着脑袋。 瑜王胸脯剧烈起伏,见阮清姝这样,又心生烦躁, “不是本王说你,你现在都该领男人回家,本世子不敢想你以后还敢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呢,你怎么一点都不相信我?他是侍卫,只是来保护我的!若是有侍卫,玉山上我兴许就不会受伤了,在府中我也不会被妖医害得折了手,险些瘸腿落下残疾……” 阮清姝清糯的声音染了哭腔,她也很委屈啊, 她不想死,不想再被欺负了,不想再那么无助了,连这都不可以么…… 瑜王世子语气稍缓,“你是在怪本世子没来看你?你到底怎么回事,一天天的净受伤,你少惹点事!” “我惹什么事了啊?” “行了,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别人都没出那么多事,就你多灾多难的,凡事也要先找找自己的原因。” “你怎么能这么说?生辰宴我被诬陷你是知道的啊!” 阮清姝简直不敢信,这话是从自己未婚夫嘴里说出来的, 她不是泥人做的,她不是没有脾气! 她只是在忍,以为忍忍对方就会消气就能高兴点! 但她现在很不高兴! 阮清姝调转方向转着轮椅就走, 她惜命!宁可不要未婚夫! 见状,瑜王世子又气又急,好啊敢耍小性子了! 他拦住阮清姝的去路, “不是本世子想这么说,是外人都这么说,你知不知道,方才本世子在雅间里,因为你丢了多大的脸面,他们嘲本世子戴了绿帽子。” 听到这儿,一旁的玄九冷嗤一声。 搞得那瑜王世子怒火中烧, “阮清姝你听听,你这侍卫竟然敢嘲笑本世子!现在你立刻马上回武行解除合约!日后也不许再找侍卫,本世子不许你身旁有别的男人!” 闻言阮清姝瞪眼,那我需要保护的时候,您倒是在啊! 一旁的玄九适时补充,“违约金很贵。” “能有多贵!” 瑜王世子大手一挥,“违约金本世子出了便是!” “世子爷你确定?” “合约呢,还不拿来。” 阮清姝只好掏出合约。 瑜王世子一把扯过来,嘴里还念叨,“能有多贵…” 但下一秒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眼珠瞪得比铜铃还大。 “一千九百两?你这什么侍卫!什么违约金?” “违约金是月钱的十几倍。” “他一个侍卫何德何能给那么高,阮清姝你是不是没长脑子?” “他能杀山贼!他会轻功!武艺高强我觉得挺值的。” “阮清姝,你要是还想嫁给本世子,就把他赶走!” “那我又遇到危险怎么办?世子爷请您为我想一下,哪怕就多考虑一点。” “阮清姝,又不是本世子害你受伤的,你别胡搅蛮缠。” “可我真的不敢再出事了啊……” 阮清姝强忍着泪,琼鼻都泛着粉红,“你说过的,我受伤或是毁容,你就会取消婚约…” “这么说,还是本世子的错了?” 阮清姝很想点头,但她忍住了,她无奈给了台阶, 像从前那般讨好轻哄:“但我也承认,作为未婚妻,没有事先向您报备是我的错,对啦这香囊我去玉山之前绣的,世子爷你看看喜不喜欢?” 阮清姝掏出香囊递过去,算是贿赂吧,她真心希望能留下侍卫。 瑜王世子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抬手打掉。 “啪—” 簇新的香囊掉落在地。 阮清姝桃眸颤了颤,刺痛骤然席卷,她捂着手臂,痛得浑身发抖。 “你这又是什么作态?” “我前几日手又受伤了,被压折了我刚才说过了的…” “行了你装什么装,不就想勾起本世子的心疼,告诉你本世子不吃这套!” 瑜王世子上脚碾踩,香囊立刻多了个灰乎乎的脚印,变得脏兮兮的, “每次都送香囊,本世子都腻歪了!也不知上点心!” “明明是你每次都说香囊坏了,要我送的啊…” 阮清姝倔强争辩。 “你还敢顶嘴?” “铛—” 瑜王世子随手将一盒药膏扔在阮清姝脚边, “阮清姝你看看你,对得起本世子吗?这可是你心心念念的玉容膏,别说本世子对你不好!你配吗?” 说罢瑜王世子就招呼着小厮离开, 心想,这女人现在必定后悔愧疚! 下一秒就贴上来认错了。 但那瑜王世子走出奎香楼都没等到阮清姝求和,他怒拂衣袖, “对了,半月后的本世子的生辰宴,你不必来了!” 阮清姝苦笑一声,只怔怔地望着地上的香囊和药膏。 她颤着手捡起自己绣的香囊,擦了擦珍惜地放在怀里。 至于那玉容膏,是假的。 还骗她…… 黑袍男子,似乎也看出来了,神情有些玩味,“你还要吗?” “要吧……” 玄九漆眸一暗,没出息。 “丢了不解气,我拿来擦脚” “呵” 玄九弯腰捡起,“那你可得收好” 倒不算全无脾气。 回去的路上阮清姝心灰意冷,一言不发。 她还给他做什么衣裳呢?那宝蓝色的织金锦她要留着给自己做裙子! 还有生辰宴,她不光不会去,生辰礼也不会送了,这次她不想再巴巴求和…… 第29章 噩梦线索 回到药王堂,阮清姝躺在榻上,仍止不住地想,皇城妙龄女子租赁侍卫的有许多,为什么她不行? 很没道理,也很不公平,不许她受伤留疤,却又不许她找人保护自己。 记得玉山之事前,他们也时常吵架, 每次都是她主动低头认错,送去名贵的字画,或是亲手绣东西去讨好。 有时,她要在王府门前等上许久,有时又要巴巴地追到宴会上去。 她用尽全力去表达在意,每一次, 可这一次她真的好累, 阮清姝闭上眼,强忍泪意,可那双桃花眸还是染了胭脂一般,泛着红潮。 记得噩梦里她腿伤了,脸留疤了,世子爷来看过她一次,那次便是解除婚约。 再听到他的消息,他已与三妹妹成婚。 阮清姝轻抽了口气,翻出那假玉容膏,打开一闻膏体就和燕王给的完全不一样。 她胡乱又泄愤似的,抹在玉足上, 边擦还边暗戳戳地想,这假药不会烂她的脚吧? 等阮清姝气鼓鼓地睡着,噩梦找上了她! 她又回到了那个四四方方逼仄不堪的庄子里, 好饿好冷…… 忽的门开了,久违的光亮照了进来, 她抬手捂眼,可是她的手臂,细得只剩皮包骨,挡不住刺眼的光…… “嗒嗒”是轻快的脚步声。 一袭红衣的阮清露走了进来,她凤冠霞帔,似乎是特地过来耀武扬威。 可那嫁衣她很熟悉,是母亲还在世时,花了许多金银,寻遍四海珠宝,又命能工巧匠,照着图纸在她及笄时做成的。 可母亲看不到她及笄了,嫁衣也穿在了毁她之人的身上。 她没能穿上,也永远穿不上了, “姐姐瞧见了?这本该是你的嫁衣,可惜如今是我的了,还有你的未婚夫,你的亲人,我可全都夺走了!生气吗?” 三妹妹掩着唇笑,语气理所当然,“这就是你鸠占鹊巢的下场!” “你在说…什么?” “还装呢” 阮清露轻抚发髻的凤钗,忽的她喊了一声,“世子爷,救我…” 话音落下,瑜王世子就怒气汹汹地冲了进来,不管三七二十,将阮清露护在身后。 “世子爷,姐姐她好像很不高兴,她骂我呢。” “阮清姝!露儿好心来看你,没想到你如今脸丑,心更丑,从前本世子真是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玩意儿!快给露儿道歉!” “我没有骂她啊…” 可梦里的她怎么解释都没用,而且她也没力气辩解。 她被曾经心心念念,放在心尖上的未婚夫踹了一脚, 很痛,痛彻心扉。 三妹妹在旁边为她求情,被夸善良,而她却成了恶毒。 明明她饿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两人走后,看守她的婆子嚼着桃花酥走进来,喂狗似的捏了一半丢在地上。 她饿极了想去捡,那婆们却用脚碾,又轮流踢开。 “三小姐说了,你可不配吃这种好玩意。” 是啊…… 所以,她到死都没能再吃上一口心心念念的桃花酥, 没能再见到至亲,她把他们放在心上,可他们的心头,似乎从未有过她。 梦醒了,阮清姝猛地惊醒,她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汗珠打湿乌发, 梦里被踢踹的腰腹隐隐作痛,她好饿,这梦还是那么真实,那么让人绝望。 可它是预知能给她许多信息…… 阮清姝抱住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不断闪过三妹妹的话, “鸠占鹊巢,夺回来了!” 三妹妹为何要这样说,就像是……和她有仇? 父亲说三妹妹是母亲那年孕中,去往水月庵早产生下的,只是被尼姑抱走了这才流落在外。 那时她才两岁,根本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可从那之后,母亲确实一蹶不振,终日服药度日,在她九岁时与世长辞。 可若真是如此,妹妹那句“鸠占鹊巢”就格外没有道理,三妹妹流落在外时她尚且年幼,就算迁怒,也怪不到她头上才是。 更何谈鸠占鹊巢,就像在说……她压根不该活在阮府一般! 阮清姝后脊背一阵发凉, 她不想再重蹈覆辙,那就得弄清她与三妹妹有何仇怨。弄清妹妹的身份,是否如世人所知的那样, 还是……有什么秘密,她想要去查! 打定主意后,阮清姝睡不着了,连带着几天都在想这个事, 她没再出过药王堂,只叫玉香帮忙买了好多桃花酥, 最开始分给玄九,对方还会吃一口,现在看到她吃就站外面去了,嫌弃得要命。 又待了十来天后,她脸上的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除了额头。 于是她回阮府了…… 马车踏风而至,纤纤玉手轻撩帷幔,只可惜那手疤痕纵横。 来了! 阮家人站在府门前翘首以盼, 阮清姝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就像是,家人特地迎她回家! 阮清姝受宠若惊,赶忙下马车。 她现在不用轮椅了,但膝盖的伤没好全,走起路来很慢,还有点跛。 小鸭子似的,深一脚浅一脚,还需人扶,饶是如此她还是欢欢喜喜地朝亲人跑去。 “父亲…” 阮清姝顿了顿又唤,“兄长、母亲…三叔……” “清姝你伤大好了,看来柳神医医术果真高明啊!”阮父感叹。 闻言,沈氏却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笑容一僵,“姝儿你没事就好,咦?你怎的还带了一个男子回来?” 众人看过去, 只见,玄九抱着剑倚靠在马车边,似乎是觉得无聊,闭目养神。 阮父皱眉,“清姝这就是你找的侍卫?” 未免太不知礼数了! “看来姝儿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提防着我这个母亲呢。” “怎么会?姝儿已经不在意了” 阮父朝她使眼色。 阮清姝揉了揉眼睛,假装没看见, 哼,她怎么可能不计较! “罢了,有个侍卫也好。”阮父不欲多说此事, 就这会儿功夫已有百姓远远围过来看热闹了。 同巷其他宅邸的下人也立在门口观望,无论如何,今日阮府门前发生的事,明日定会传遍整个皇城! 阮父心神一定,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你兄长一直很担心你,也很愧疚。” 话音落下,阮清年就捧着一个红色漆盒朝走来,“清姝……” 这是…又要做什么? 第30章 逼着原谅 阮清姝像被人伤惯的珍珠鸟,警惕地蓬起毛来。 见她这般,阮清年一阵酸涩,后悔更甚,“兄长希望你能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说罢木盒被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套赤金镶红榴石头面,是她喜欢的颜色。 阮清姝神情微怔,警惕消失,她扭过头,鼻尖没出息地泛酸, “兄长这是…做什么?” “那日玉山,兄长不该把你抛下,你知道的兄长绝非故意为之,是一时疏忽了,兄长每回想起都愧疚不已,兄长不知道怎样哄你开心,就想着送你头面,你看喜不喜欢?” 阮清姝低垂着头,其实这几日,她对兄长已经没有那么气了。 大概是兄长两次为她撑腰她都记在心里,明明兄长保护妹妹是天经地义, 可她好像珍惜过头,没办法无动于衷。 明明噩梦里,兄长和父亲,很久都没去庄子上看过她,像是把她遗忘了。 但她现在仍没办法狠心拒绝, 大概是还对亲人心存期待吧,母亲离世后,父兄就是她最亲也最重要的人…… 阮清姝有些嫌自己没骨气, “那兄长,你以后还会抛下我吗?” 阮清姝轻声问着,那双桃花眸盛着点点希冀的光亮, 阮清年心软得一塌糊涂,“不会了,为兄保证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再将你抛下。” “兄长,那我记住了哦,你不许耍赖。” 阮清姝嘟嘟囔囔,“还有阿兄以后也不许偏心了,要相信我好不好?也不要让我再受委屈了,可以么?” “好…都依你,可以原谅兄长了吗?” 阮清年问着,却已经松快很多, 清姝肯叫他阿兄,就是不怪他了,还是这么好哄,和以前一样,心里根本舍不得他这个兄长。 “清姝快收下吧” “好哦” 阮清姝颔首,将那漆盒捧在怀里,怕兄长多心她抱了好一会儿,手酸了才交给玉香。 就在这时,阮清鹤也抱着盒子,不情不愿上前,“清姝妹妹,之前我就是想吓唬你,我也没想到有山贼的,这赔礼还望你笑纳,这段时间我也在反思。” 阮清鹤心想,这也不算撒谎,他父亲可是罚他跪了几天的祠堂, “不必了,堂兄拿回去吧” “啊?真不要!” 阮清鹤一喜,还以为能省笔钱,还没来得及高兴, 就被自家父亲踹了一脚,不收赔礼,就意味着不接受道歉。 “姝丫头,你别厚此薄彼啊,你两个兄长都有错,你就只心疼你兄长,你堂兄还被打了呢他也知道错了。” 邹氏说完,阮父也劝。 阮清姝无奈收下赔礼,她看了一眼,里面是几匹提花绢,三叔一家向来比较抠搜,这算是大手笔了。 希望是真的对她感到抱歉吧。 见状,围观百姓感叹,看来今日之后这阮家的兄妹也彻底和解了。 看来闹得再凶,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有隔夜仇啊。 “那个清姝啊,既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就趁今日,把事情都说开!” 阮父咳嗽两声,“你母亲也不可能害你,她也很自责,还为此生了病。” 闻言,阮清姝心坠了下来, 怎么一个个的今日都上赶着给她“道歉”? “做女儿的,怎么敢怪母亲?怪了就是不孝,所以母亲放心好了。” “这…” 阮父皱眉,话虽如此,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沈氏也很不悦,这话完全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但她只能歇了心思,不然又显得她在逼这个女儿,那日药王堂可把她坑惨了。 一想到这个,沈氏就心痛自己白花花的银子, 她转头看向街道的另一头,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吧,她有的是人整治这个小贱人! 正想着,远处就传来了喧闹声, 百姓们朝这边涌来,中间似乎还让出一条道,不知看到了什么个个表情惊异。 时不时还对着阮清姝指指点点。 发生什么了? 阮清姝本能的心弦一紧,她已经被搞怕了! 人群越来越近,阮清姝也看清了街道那头的场面, 只一眼,她就眸子震颤, ——只见阮清露, 身着一袭素白的襦裙,一步一叩首, 朝阮府而来,她磕得发髻凌乱,头破血流,额头淤红泛紫,还在往外渗着血, 配上那苍白的小脸,宛若在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百姓们无不叹息摇头,怜香惜玉者众多。 可在阮清姝眼里,这哪里是什么小白花,分明是朵食人花! 冲她来的! 阮清姝后退两步,转身就要回阮府,她惹不起,总躲得起! “姝儿!你站住” 可下一秒,父亲就拦住了她。 “父亲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 “你妹妹这样虔诚的认错,你看都不看一眼,就回去了?” 阮父苦口婆心,“姝儿,你都原谅你堂兄了,也就一并原谅你三妹妹吧!父亲知道你懂事善良。” 听到这儿,阮清姝身形一晃,险些站不稳, 怪不得啊今日家人都在门前等着她,上赶着给她道歉, 她还欢喜得以为父兄心疼她, 原来这份“心疼”是为了让旁人看的! 阮清姝环顾四周,那么多人,多热闹啊,可她只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已经有人开始说她心狠了, 他们开始同情阮清露,却没人在意她的感受…… “听说是一步一叩首,从云顶寺祈完福又叩回来,多诚心啊!” “唉,人非圣贤,孰能无错,这阮三小姐头都磕成这样了,我看了都心疼。” “你心疼有什么用,你看那阮二小姐,方才不是还想走吗?” “这当姐姐怎么那么心狠哦!还是人吗?” 呵,她不原谅阮清露,连当人都不配了? 听着这些声音,阮清姝好笑又难受。 第一次,生辰宴上妹妹跪下求她原谅, 她信了!却被妹妹倒打一耙! 第二次,妹妹自尽,她也信了以为妹妹是真心悔过,妹妹却是自导自演,算计她。 她对妹妹的信任,早在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污蔑中,消磨掉了。 她也曾对妹妹抱有过希望,但现在她怕了, 她怕极了,也厌极了这个无论是现实还是噩梦里,都害她性命的妹妹。 梦里,妹妹耀武扬威地夺走她的一切,就连现在,也踩着她的头颅挽回自己的名声。 她厌恶这样的道歉! 但三妹妹已经一步一叩首到了她面前,用最楚楚可怜的姿态,逼迫她…… 第31章 碰瓷 “妹妹不敢奢求原谅,只想着祈福好让姐姐伤好得快一些,这样妹妹就算是磕死过去,也能够瞑目了。” 阮清露艰难起身,小脸惨白如纸,她摇摇晃晃,竟径直朝前栽去。 这一出来得猝不及防! 人撞上来的那一刻,阮清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宛如被石头碾过,她本就重伤未愈,想躲都躲不掉。 阮清露似乎把所有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来气,膝盖也钻心刺骨的痛。 就连那断骨未好的胳臂,也被妹妹用力拽扯。 “松手……” 阮清姝疼得冷汗都出来了,她朝后躲。 玉香抱住她,还未将阮清露扯开,对方就先一步摔在了地上,哀哀戚戚, “妹妹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姐姐竟嫌弃我至此…” 阮父连忙去扶,转头就呵斥:“姝儿,你妹妹摔了你躲什么!” “不是姐姐的错,都是露儿这身子不争气。” 阮清露边拭泪边说,黯然神伤的样子藏都藏不住。 红袖也添油加醋,“前几日小姐自尽被救下后,就茶饭不思,身子都拖垮了,却还坚持为二小姐祈福,若还不得原谅,小姐她只能再死一次了啊!” 闻言百姓们无不摇头感叹, “多可怜啊,这姐姐怎么当的!” “真是心狠手辣竟还逼得妹妹自尽!” 听到声音,玄九睁开眼,瞥了眼那孤零零站着娇柔的女子, 明明方才亲人都还围着她,现下却全都抛她而去,只顾着关心地上那个了。 呵,也不知她如何招架? 阮清姝浑身紧绷,像是冒尖刺的刺猬。 她什么都没说,只一瘸一拐朝前走了两步,挽起袖口,胳膊上还残存着红印,可想而知扯拽的人用了多大的力! 玉香气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小姐她腿本就才好,三小姐还偏偏朝小姐身上撞,这下倒好,小姐算是白养伤了!还死命扯小姐伤的那只手,三小姐还说不是故意的!” 是啊…姝儿伤还没好! 阮父好似才想起来,“疼了肯定是要躲的…那姝儿你没事吧?” “有事,又得回药王堂住几天了。” 阮清姝抹去眼尾淡淡的水痕, 她摔下山坡,同样头破血流,膝盖血肉模糊,妹妹磕几个头,就想让旁人忘记,将妄图将她受的伤害抹平! 既如此,她就提醒! “姐姐别生气,都是妹妹的错…”阮清露还是那副可怜作态。 “那你错哪了?” “我……” 阮清露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错愕抬头, 这小贱人怎么这么问,不该和上次一样,没脑子地骂她装吗? “错在…不该害得姐姐受伤。” “错了,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总拿姐姐的身份逼她退让,那她也该用姐姐的身份教训一次妹妹! 阮清姝端起姐姐的架子来了,眉眼凝肃; “第一错,你不该在玉山谎称我推你,此乃撒谎,第二错,你装摔后又装病,此乃一错再错!第三错,你犯事后仍有心情逛金楼,此为错不知错! 第四错,生辰宴上你在我明知你撒谎的情况下,仍不愿承认,此为知错不改!第五错,你试图颠倒黑白而非弥补,此乃诬陷! 你之错又怎会只是撒谎?更是撒谎后一而再再而三的遮掩!丝毫不考虑后果与家族荣辱!” 一大顶帽子扣过来,阮清露目瞪口呆,呼吸急促。 她脑袋嗡嗡作响,这小贱人是疯了吗? 她好不容易才让众人都忘记玉山上的事!这哪里是在数落她的错处?这分明是在让旁人记起来她都做了什么! 就连阮父都震住了,扶阮清露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百姓们也咂舌,这么一提醒阮三小姐的确太过分了! 但阮清姝可没做罢,她昂着首,派头也越来越足,原来当姐姐训起人来是这么爽的一件事! “我方才说那些话,不是为了逼妹妹是为了妹妹好,妹妹若改,一定要知自己错在哪里才行,不知错处的悔改,那是做给旁人看的!” “姐姐…你怎么能…” 阮清姝打断,“我也是担心妹妹日后会因此耽误阮家,毕竟父亲说过,阮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我也是不想看妹妹误入歧途,弥足深陷,父亲您觉得女儿教训的是吗?” 这…这不是他之前训二女儿的话吗? 看来清姝是真理解了,说得头头是道。 阮父越想越觉得欣慰,“露儿,你姐说的没错,你好好听听。” 阮清露脸色越来越白,差点没怄死,偏偏她哑口无言,若是反驳一句,就是不知道错! 就是罪加一等!那她磕那么久的头算是白磕了! 她使了个眼神给身旁的丫鬟。 红袖犹豫了一瞬,毕竟她生辰宴才被打了三十板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但没等多想,她就扯着嗓子开嚷, “二小姐,你口口声声说三小姐有错,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是你这个当姐姐的不心疼人!才害得三小姐犯错的。” “不够心疼,那怎样才算心疼?” 不用阮清姝开口,玉香已经义愤填膺地站了出来, “是要我家小姐百般纵容,一句重话都不能说,才算心疼吗?你家小姐生病,我家小姐嘘寒问暖,不心疼吗? 你家小姐不开心,我家小姐就送她锦缎和奇珍异宝,不算心疼吗?我家小姐出门在外吃了什么,都不忘给你家小姐带一份,你说当姐姐的到这份上还要怎样?红袖你也是有姐姐的,你姐姐对你有那么好吗?” 红袖被说得哑口无言,尤其后半句,都快把她搞破防了,她的血汗钱全拿去贴补姐姐一家了! “原来…姐姐真的送了妹妹这么多东西吗?看来是妹妹记性不太好。” 被戳破,阮清露非但不脸热,还揣着明白装糊涂,茫然地看过去,“阿兄记得吗……” “这……” 阮清年欲言又止,露儿墨韵阁里的陈设,完全比不得锦绣堂,正因如此他才觉得三妹妹过得不好,可如今清姝却说,她送了许多珍宝过去。 这不是撒谎是什么? 阮清年深吸一口气,虽然才刚挽回,但他还是不想看到妹妹走上歧路, 他自认为留了几分薄面,“清姝,你好好想想,莫不是记混了?” 第32章 输了吗? 阮父也是同样的想法,“当姐姐的本就该给妹妹送东西,姝儿你又何必将这几样东西记得那么清楚,你们姐妹两个好好相处才是。” 谁知话音刚落,红袖就大喊:“看吧!二小姐,连老爷和二少爷都不知道您送了什么,您可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啊!” 此话犹如卷起千层浪, 围观的百姓,忍不住指指点点, “也不知到底送没送,但送那么一两件东西,就要求妹妹感恩戴德的!这哪是把人当妹妹了,分明是当奴仆了吧!” “早说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阮二小姐能是什么好东西?” 听着这些议论,阮父怒不可遏,“还不快把那乱嚼舌根的丫鬟拖下去!” 若不是人多,他是真想把这次次拱火的丫鬟乱棍打死!简直是和他作对, “老爷饶命啊…老爷……” 红袖磕着头,阮清露也在哀求,衬得这一主一仆人愈发可怜。 “都是我不好…” 阮清露忽的承认,“姐姐既说送了那就是送了许多,都是红袖胡说的。” “小姐,您可不能为了奴婢,就认下啊!二小姐这是不光没送!若是要您还,岂不是借机把小姐您的东西强占了去!小姐您好苦啊……” 那红袖哭喊着,还是被暴怒的阮父命人拖走了。 但百姓的议论已经不受控制,看阮清姝的眼神,带着唾弃和指责。 他们高高在上指责,看吧,这就是报应! 甚至有妇人把她当做反面教材,说给身旁的子女听,说是莫要像她一样苛待姊妹。 可没有一个人知晓,她做了什么。 她付出真心,送出去财帛,将珍视之物送给妹妹,换来的只有轻轻飘飘的一句,“姐姐,你没送过呀!” 就此害得她在玉山上的遭遇沦为了活该。 “三妹妹,你别忘了送出去的东西,都是有来路的,买的别人相赠的,亦或是嫁妆,不会凭空消失。” 阮清姝忍住泪,俯视地上的三妹妹,面容平静,“也不会不明白就成了旁人的。” “姝儿,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是想把东西要回来,没送还要!这不是抢吗?你都不嫌丢脸吗?”沈氏忍不住道。 “赠与的人不领情,如何不能要回来?” 阮清姝无所谓,“不能我送了东西,名声倒还毁了!” “姝儿,你都原谅你阿兄和堂兄了,再原谅你妹妹又能怎么样?怎么就一点气都受不了!” 阮父沉下脸来,“你真要改改这娇气的臭毛病!” “父亲再说,我恐怕都要后悔原谅阿兄了” 阮清姝睨了眼阮清年,“兄长你方才说,再也不会让我受委屈了,再也不会偏心了是吗?” “是…” 阮清年语塞,衣袖却阮清露被扯住。 “阿兄,露儿好害怕…也不想撒谎…” 阮清年左右为难,神色挣扎, “阿兄难道就不想知道真相?看究竟是谁在撒谎!” 阮清年做出了决定,他叹了口气,“露儿,还是把这件事弄清楚吧。” “可阿兄您平日亲眼所见我闺房如何,如今竟也不信我吗?” 阮清露慌了,她下意识找身旁的丫鬟,却忘了红袖已经被拖走。 她孤立无援! 见状沈氏却朝身旁的婆子耳语了两句,那高婆子便悄悄从人群后面溜了出去。 阮清姝没看见,在她的坚持下父兄妥协,一行人进了阮府,朝墨韵阁走去。 “笨蛋” 走在后面的玄九轻嗤一声,转身离开,无人发现。 …… “姐姐您就非要如此吗?若姐姐诬陷了我该当如何呢?” 临近墨韵阁,阮清露反倒不急了,“我已经为了姐姐一步一叩首从云顶寺跪到了阮府,姐姐若也撒谎,就没有惩罚吗?” “你想要如何?” “妹妹可不会逼姐姐下跪的,只要姐姐在全皇城面前承认自己错了便好。” “好” 阮清姝踏进墨韵阁, 阮清露没再拦着只是依旧做可怜状跟进来。 屋内,陈设简单雅致,相比她的锦绣堂的确称得上简陋,中间只隔着一副山水围屏。 可阮清姝记得她分明送过一副杏林春燕的紫檀插屏给三妹妹,如今却看不到。 她送的白玉镂,雕松下双鹿摆件,也不见了踪影,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名贵的宝瓶、笔筒、画案。 她送的,统统都没有…… 哦,除了地上半旧的绒毯,那是她准备丢弃却被三妹妹她讨了去的。 她觉得不妥,但三妹妹却说喜欢的紧。 果然,阮清露开口了,“绒毯倒是姐姐送的。” “可母亲记得,这不是姝儿你不要的吗?”沈氏拆台。 阮父的脸色顿时难看,“你怎能把不要的给你妹妹?” 阮清姝没回应越往里走心越不安, 她记起了方才进门时的赌约,那就像是在刻意拖延时间…… 想到这儿阮清姝咬唇,“是三妹妹藏起来了!” “够了姝儿,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地步?” 阮父停下脚步怒斥,“你方才在门口,接受了你妹妹的道歉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事?” “父亲,姐姐还是不解气…” 阮清露泫然欲泣,“只是姐姐别再逼迫露儿了,方才姐姐说的那些,露儿从嫁妆里找出来类似的送给姐姐就是了,姐姐您别再生气了,就当是我赔罪了。” “听听,你妹妹都这般说了,你怎么还为着几件财物计较?待会儿还不乖乖的在百姓面前认错,可不能冤枉了你三妹妹。”沈氏又开始高高在上的说教。 “你母亲说得对,你还有什么不服气?”阮父沉声道。 就连阮清年都开始摇头,“阿姝,这次真是你错了。” “哎呀,怎的姝丫头也谎话连篇的?看来平日都是当姐姐的带坏妹妹了。”三房邹氏看够了热闹也忍不住开口。 一字一句,宛如刀子剜肉。 阮清姝紧紧捏着袖口,摇摇欲坠。 她想,许是有人去给墨韵阁通风报信了,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而她来得太迟了…… 第33章 还回来! 正当众人失望离开之际,远处传来惊呼和砸门声。 看清方向,阮清露表情僵硬了一瞬, 阮清姝捕捉到了,她提着裙摆,也不管脚伤就朝外小跑。 “二姐姐你还是不肯放过露儿吗?”阮清露慌乱地喊。 沈氏也急道,“姝丫头这是又想闹了!” “闹吧,看她还能闹多久?别指望有人理她!” 阮父刚走出去,就听到一声惊呼。 “东西在这儿!” 什么!! 一行人匆匆过去 只见墨韵阁的柴房门紧闭,玄九抱着剑挡在前面不动如山,任由门后吵嚷声震天。 看到这一幕,阮清姝险些喜极而泣!九十两值了! “你!你是谁竟敢闯进本小姐的墨韵阁?”阮清露又惊又怒。 阮清姝挺起胸脯小骄傲,“这是本小姐的侍卫!” “侍卫?姝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能让外男闯你三妹妹的屋子,这可是事关女子的清白!”沈氏发难。 “可三妹妹刚才人不在墨韵阁,况且我的清白就不重要了?” 阮父关注点倒不是这个,皱眉质问:“你这侍卫是如何知道路的?” 玄九朝那边抬了抬下巴。 众人这才看见,高婆子被五花大绑捆在那儿,一看就是通风报信被抓住了。 阮父也意识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眼沈氏。 “这婆子怎么吃里扒外的!” 沈氏呵斥,赶忙撇清关系,似乎不知情。 “把门打开!”阮父叹了口气, 柴房一开,里面的丫鬟全都扑了出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有婆子手里还抱着宝瓶雕件,此刻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再看柴房内,金银珍宝,流光溢彩,和正屋的素雅截然相反! 在场阮家人目瞪口呆。 玉香眼尖地认出来,“这是小姐送的碧玉壶、蝶梦玉…还有那白玉笔山,那……金莲描金长几也都是小姐的!” 每多听一个字,阮清年就不可置信一分,脚下发虚,看阮清露眼神简直是在看骗子! 每回见墨韵阁的陈设朴素他就心生怜惜,恨不得把好东西全给三妹妹! 他以为清姝苛待三妹妹,可结果呢?却是姝儿送的每一件东西,她都藏起来了,还对着他诉苦,真是骗的他好苦啊! 若非如此,玉山之上他怎会因为疏忽害了清姝! 阮父也失望至极,看着这个女儿,眉宇间都是不喜。 一而再再二三,这是把全家人都当傻子! 这些目光深深刺痛了阮清露,她小脸血色褪去, “不…父亲兄长你们听我解释,都是姐姐送的东西太珍贵了,我不舍用…再加上姐姐在百姓面前质问,露儿是为了名声不得已撒了谎,我没想怎么样,我只是想让姐姐原谅我而已……” “你要的是原谅吗?你分明是要诋毁我的名声,好衬托你!”阮清姝冷冷打断。 “不是的…妹妹没姐姐想得那么不堪” 阮清露不死心爬跪过去, “父亲…女儿自小流落在外面,许是过惯了苦日子,凡事都要耍心机争取,我不像姐姐那般,坐着便有旁人送上好东西和疼爱,是露儿想岔了太想保全自己,女儿只是太害怕了…” “那你就没想过,你姐姐怎么办?为父给了你多少机会?” 阮父心寒的同时,也泛起阵阵疼惜, 他这个女儿的确在外面受了苦,性子被养成这样,说到底也有他一份责任…… “她没有把清姝当姐姐” 阮清年苦涩摇头,“也没有把我当兄长” “阿兄…露儿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们了…” 不等听完,阮清年就失魂落魄地走了,留下阮清露哭哭啼啼。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阮父头痛欲裂,他只想家和万事兴,怎么就这么难? 他想说和,但见二女儿红着眼圈委屈愤怒的样子,他就说不出话来。 “父亲没事的话,我就把我的东西搬走了。”阮清姝语气硬邦邦的。 就在方才,锦绣堂的婆子丫鬟已经闻讯赶来了,此刻撸起袖子,就等着她一声令下! 阮父额角青筋直抽,“姝儿毕竟是送出去的东西,怎好……” “妹妹都不承认是我送的,我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阮父不吱声了,沈氏更没敢说话。 于是乎! 阮清姝命人开搬了! 每搬一件玉香就拿着单子念,这东西是打哪来的?哪买的?什么时候送的! 其实也不用念,就凭这东西的风格,一看就知是谁的。 尤其是那杏林春燕紫檀插屏,阮父从前常在二女儿的房中看见, 姝儿很是喜欢,许久未见了,他还以为是女儿喜新厌旧,没曾想是送给了妹妹, 除此之外,还有好些珍爱之物,看不到的地方,姝儿非但没有苛待妹妹,她还对妹妹很好……很大方。 想到这儿阮父愈发心酸,他想摸摸女儿的脑袋, 阮清姝却避开了,仰着小脸质问, “父亲今日在门口迎我,是不是就为了让女儿当众接受兄长和妹妹的道歉?” 阮父心神一颤,有些慌乱,“姝儿,为父也是想让你们姊妹关系和睦。” “可妹妹她那根本不是道歉不是吗……” 话落阮清姝抬脚就走,身后却传来阮清露的声音,“姐姐你别怪父亲,都是我不好…” “你别说了!” 阮父怒斥,平日三女儿这般说话最为贴心,如今听起却让他心生烦躁。 一天天的嘴上说知道错了!那是一点都不改啊! “咦?小姐,这些宝物虽然都放在柴房,面上却没有一点灰,真是奇怪!”玉香惊奇道。 阮清姝停下脚步打趣,“看来三妹妹还是喜欢的。” 听到这话,阮清露犹如被抽了一巴掌,脸肿胀难堪得厉害。 为了做戏卖可怜,她连享受这些物件都不能够,只能每晚欢喜地摸一摸。 她等着有一天,把那小贱人的锦绣阁挪空,把这些正大光明地放在墨韵阁内! 但没曾想就这一日的功夫,她一年的努力全都打水漂了! 眼看着珍宝一件件被抬离,本来金玉满堂的屋子都空了! 阮清露眼睛都快滴出血来,心也跟着绞痛。 明明都是她凭本事夺回的,又被这小贱人不要脸地抢了去! 但阮清露没想到,更难受的还在后面… 第34章 三妹妹自做自受! 一件件华贵的陈设被搬走,从墨韵阁到锦绣堂并不远。 但阮清姝特地命人绕了路,几乎是围着阮府走了一圈, 仆从见了都啧啧称奇。 二小姐不光送了,还送那么多! 这三小姐死不承认也太不要脸了吧! 刚从寿安堂出来的戚氏撞见了这场面,得知前因后果后,也顿时气得不行, 姝丫头才刚下马车,就算计上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说呢,怪不得老夫人今日非要她去跟前伺候,原来是怕她阻拦! 戚氏大步流星朝阮府大门的方向走, 姝丫头大度心善,她这个当大伯母的可顾不得这些! “来人,把府门打开!” “这…” 守门的小厮犹豫了片刻,就被戚氏的眼神吓怕了,连忙推开大门, 在阮府外围观的百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此刻听到动静又围拢过来, 谁叫这阮家的八卦一次比一次精彩呢? 戚氏转头就命抬宝物的小厮特地往门前过。 还高声讽刺,“既然有人不珍惜,也不承认,那这送出去的东西也就该收回来!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 百姓们振臂高呼,他们对视一眼,感情这阮二小姐真送了自家妹妹那么多东西啊! “天哪,你们瞧那屏风得多少钱啊?” “何止啊那幅画我认得,是大家之作千金难求的!” “这都叫对妹妹不好?那我也想有这样的姐姐。” “你就做梦吧!但这阮三小姐,用心未免太险恶了!送了说没送,还不让父兄知晓,这不是故意让人误会吗?搞得自家姐姐欺负她似的!” “可不嘛,我要遇到这种掏心掏肺,最后还倒打一耙的得气死。” 百姓们无不摇头鄙夷。 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厮看清后,立马把这等八卦告诉了院内的主子, 阮府的事传得飞快。 等阮清露得知大伯母竟打开府门,让百姓都瞧见后,更是两眼一抹黑,恨不得晕死过去, 那她今日一步一叩首究竟算什么啊? 算自讨苦吃不成?她的额头她的膝盖,都白白磕破了! 阮清露伤心之余,眼泪直接落了下来,她捶打地板。 明明差一点,她就能踩着那小贱人挽回名声了!都怪那个侍卫!对就是他! 若没有那个侍卫,那小贱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迟早有一天要把人抢过来!因为那都该是她的! 阮清露杏眼中流露出恨意,和势在必得来。 对了,那东西才是关键,她定要拿到手…… 锦绣堂内,阮清姝颇为扬眉吐气,看着那之前巴巴送出去的心爱之物,全都回来了,她那叫一个高兴! 平日里本就出手阔绰,现下更是大方,帮忙搬东西的仆从都得了赏钱。 玉香也功不可没!当然最大的功臣是玄九! 阮清姝连连赞许,“今日多亏你啦,若不然这些东西拿不回来的!请以后再接再厉,这个给你!” 那是一小块金元宝。 玉香都惊呆了,想要阻拦,但今日这玄九的确立了大功,更何况小姐也给她了一个, “小姐很大方,你可得继续效力才是!” 玄九掀了掀眼皮,拿走后连句感谢都没有,只问:“我睡哪?” “呃…我叫人给你安排,你住外院” 玄九转身就走,那背影冷漠得很。 一主一仆努力习惯,罢了……就是这性子。 等人一走,阮清姝就开心地布置锦绣堂,将那些喜爱之物,都摆在显眼处,看着就舒心, 尤其是那屏风,当时三妹妹讨要,她不舍,最终咬牙给了, 后面买的或找人订做的,都不如眼前的满意,如今,这屏风立在正堂中间,更衬得整个锦绣堂如金玉窝一般,暖帐温香。 阮清躺在拔步床上惬意地眯着眼, 就听院子外面闹哄哄的。 “小姐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玉香阻止。 可外面人的声音个顶个的委屈, “他也太欺人太甚了!小的们可怎么办啊?” 听到动静阮清姝起身问了情况。 那些护院隔着门高声哭诉, “小姐,您可得管管那侍卫啊!” “他挑院子,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竟使唤起我们来,不是打扫就是擦窗小的们是伺候小姐您的,倒成了他的下人!” “就是!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阮清姝欲哭无泪,只能破财免灾,又多发了点赏钱,今晚花的钱有点多,一大半都用在了她的侍卫身上。 阮清姝躺在榻上,脑袋上空不由飘过两个字:“活爹!” 以至于翌日晨光微明时,阮清就起了床准备遁出府去, 昨日发生那么大件事,她不认为今日能安宁!索性就去水月庵探查,看有没有关于三妹妹身份的线索。 想着,阮清姝连朝食都没用就坐着马车出府了。 路上那胡饼香喷喷的,阮清姝买了两个,吃得津津有味。 直到,她撩开车帘,几个阮府的小厮,正抬着一个白布裹着的东西,朝山头走。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姐没什么的,您别问了。”玉香神色紧张。 玄九却淡淡开口,“抬死人” 死人…府中怎么会有死人呢? 阮清姝脑海闪过一张脸,是那丫鬟红袖,记得之前也被打了板子,恐怕昨日被拖走后也…… 想来是被活活打死了。 阮清姝盯着手里的胡饼,顿时觉得不香了,她心情压抑起来。 “对你而言,这是好事。” 玄九偏头冷不丁问:“你心疼了?” “怎么会…” 阮清姝咬唇,她也认可玄九的话, 还真是好事,那丫鬟嘴巴好厉害的,她就是觉得昨日还活生生的人,今日便死了,还和她有点关系,觉得不舒服罢了。 不过她哪还有资格怜悯别人, 她明明贵为小姐,噩梦里却受人欺辱,死状也不比这丫鬟好,都是身不由己! 想到这儿,阮清姝嗷呜咬了一大口胡饼, 她再也不要饿死了,再也不要被人欺负了! 逆天改命的心情,在此刻达到顶峰! 第35章 她才不求和! 树梢拂过马车顶,到达水月庵,已经临近晌午。 眼前的尼姑庵幽静雅致,虽然偏僻,但香客熙攘不绝。 阮清姝撩开帘子,好奇地张望,就见几个世家公子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人身影熟悉! “那好像是阮二小姐,莫不是冲着世子爷来的?” 煞风景的声音响起,阮清姝“唰”的放下帘子,可谈论声越来越大。 “她巴巴追过来,定是又想来求本世子原谅的!烦人得很,都别理她!” 瑜王世子哼笑,意外又自得,这女人果然忍不住了! “二小姐痴心一片,方才到处望你的身影,至于现在,定是害羞了。” 听到这些,阮清那个难受啊,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她刚才看什么看!好奇什么好奇啊? 一想到被误认为追到水月庵求和, 阮清姝就脸颊浮上羞恼的红色,她恨不得驱车离开,但凭什么?忍住,她有要事! 阮清姝深呼吸,平稳心情,几乎下马车那一刻, 她就感受到了那来自四面八方的揶揄目光。 “瞧瞧忍不住了,还是世子爷有办法。” “女人嘛冷她两日就老实了,不然不知道天高地厚。” 瑜王世子被吹捧得心情不错,但他不会理睬这个女人,势必要让她好好长教训! 一步三步,阮清姝离他越来越近, 然后就……擦肩而过!莲步未停,连个招呼都没打! 瑜王世子得意的表情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和愤怒。 同行的贵公子哄笑。 “阮清姝!?” 瑜王世子顿觉颜面尽失,大步流星追上去质问,“你敢跟本世子拿乔!” 阮清姝不理,加快脚步,可手腕还是被抓住了,她挣脱不开,有些气恼,“还请世子爷自重!” 阮清姝的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此番嗔怒,倒有了从前美人羞恼的意味,如同盛夏绽放的芙蓉花,明艳夺目。 瑜王世子呼吸一滞,他声音和软下来, “看来,本王送的玉容膏效果不错!” ??? 听到这儿,阮清姝简直要气死,明明是假的,还好意思这样说! 真当她认不出来是吧?而且假的就算了,抹脚上祛疤的效果都不好,过分死了…… “还请世子爷松开!男女授受不亲!” “阮清姝你装什么装?今日来不就是为了找本世子求和的吗?” 瑜王世子用理所应当的口训斥:“奉劝你最好见好就收,别再妄图闹小脾气,来吸引本世子的注意,本世子不会为你生气,摆正自己的位置!” 究竟谁在闹脾气啊! 没忍住,阮清姝踩了世子爷一脚,趁着对方惊愕之际,匆匆蹦走小兔子似的。 身后的嘲笑更是肆无忌惮。 “世子爷你不行啊!” 瑜王世子咬牙切齿,转头看到悠然走过的玄九,更是怒上心头, “狗奴才!你再敢当她阮清姝的侍卫,本世子就让你在皇城混不下去!” 玄九一脸的漠然,连听都懒得听,眼神都没分给半点。 瑜王世子怒视两人的背影, 阮清姝,别给脸不要脸! 阮清姝三步并作两步,回头一看,见人没追来,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她今日有要事!她才不为些情情爱爱跑去哄人! 男人只会影响她查案的速度! 阮清姝捏紧拳头,溜达了一圈,就偃旗息鼓了。 她该找谁问,怎么问来着? 正纠结呢,就有一小尼姑走来,“请问施主是烧香,祈福…还是解惑?” “啊还能解惑吗?” “需找如心法师” 太好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阮清姝按着小尼姑的指引,进了一间禅房,如心法师慈眉善目,见她来笑吟吟示意她入座。 阮清姝跪坐在蒲团上先从荷包里,掏出了两锭金元宝,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大师,这是小女子的香火钱,想为佛祖镀金身挣些功德…” “施主是心诚之人啊” 如心法师坦然收下,“敢问施主是哪里的人…” “小女子就住琉璃街,家父是户部主事,姓阮。” “阮家?的确最守规矩了。” 如心法师随口问,“倒是好几日没见阮夫人了,敢问三小姐令堂她可好?” “啊…大师您误会了,我不是三小姐您说的那是我妹妹。” 阮清姝摆了摆手,心中纳罕,怎会认错的? 闻言无如法师宽袖内的手一顿,面色如常,反倒是笑意更深了, “原是阮二小姐,恕老衲眼拙,阮二小姐今日来,是有何惑要解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那无心法师还是一脸的慈祥, 阮清姝却觉得莫名发寒,许是错觉吧。 “是这样的我想……” “来感业寺不看姻缘看什么?” 玄九忽的打断,“也就你肯为此花那么多钱。” “玄九!” 阮清姝美眸一瞪,说什么呢?她明明是来…… 等等!玄九为人虽傲,但也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啊! 阮清姝狐疑地望去,玄九白了她一眼,那样鄙薄的目光,仿佛在说:傻子,有诈! 不是她哪里傻了?还有她…她真的不该说吗? “施主…你真是来解姻缘之惑的?” 阮清姝拉回思绪,“当然不是!” 听到这儿,如心法师目光一凛。 玄九抱着剑无语地要踏出去。 “我…还想问问我功德如何,为何近日这么倒霉……” 如心法师:“……” 玄九收回踏出去的那只脚,倚靠在门上,还不算太笨! 阮清姝绞尽脑汁,开始扯谎: “大师您有所不知哇!我近日真的可倒霉了,先是遇到山贼,受伤回府后也不安宁,现如今这伤眼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痊愈……” 阮清姝说着说着,倒竹筒倒豆子似的诉起苦来,非常真情实意。 丝毫没注意到,大师强撑的笑容…… 第36章 探查真相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施主别太执着……” 好有道理呀…她确实不是倒霉,是被人算计,这才是因。 阮清姝索性更把近日的烦心事,都说了出来,语气愈发激动。 “还有,我与未婚夫近日起了争执,可他说话真的很过分,敢问大师我该怎么办呀?还有我总感觉父兄没有以前那么疼爱我了……” 如心法师被迫坐在那儿,听她诉苦,时不时还得安慰两句,活像哄祖宗。 偏偏阮清姝还不会看脸色,没见那大师都脸如黑炭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笑吟吟地起身道谢,整个人都明媚了许多,心情放晴。 反观那如心法师口干舌燥,疲惫无力地灌了好几口茶水。 “那大师,小女子日后遇到烦心事,可都来找你啦,您会不会嫌我呀?” 还来?! 如心法师皮笑肉不笑,“怎么会…” 待阮清姝走后,她脸色立马阴沉下来,还以为是察觉了那件事…… 看来是她想岔了,可惜了这么个大主顾。 “慈安你吩咐下去,让人好好招待那阮二小姐!” 出了禅房,阮清姝仍旧笑眯眯的,忽的她想起什么, 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问,“玄九你方才为何拦我问那件事?” “你没发现?” “啊…发现什么?”阮清姝茫然,还和玉香相顾而视,小丫鬟也一个劲儿摇头。 “自己想” 甩下这无情的字眼,玄九就自顾自朝前走。 可恶…买什么关子嘛。 那如心法师多好的人啊,能有什么不对劲? 阮清姝手指戳戳脑袋,但还是乖乖回想对方的一言一行。 玄九阻止前,如心法师都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先说了她守规矩,其实她当时也觉得怪怪的,怎么给了金子就叫规矩了呢? 还有她都没说自己是谁,就把她误认为是三妹妹, 更奇怪的是……还说有几日没见母亲了! !!! 阮清姝猝然停下脚步,心脏噗通直跳,寒意从脚后跟直蹿天灵盖。 明明是盛夏,她却觉得渗得慌! ——如心法师和继母很熟,或者说,继母常来这水月庵! 至于为何把她认成三妹妹? 三妹妹来过?不,若是同继母来过,大师必然不会认错,可若没来过,又为何笃定她该是三妹妹呢? 不管怎怎样!方才幸好没有贸然问…… 不然若这如心法师真与继母熟识,怕是她今日问了什么,转头继母就知晓了,连带着父亲也知道了。 阮清姝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场面,恐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她追上玄九,把刚刚的猜测说了一遍。 男人只是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 “怎么样?我不笨吧?” “笨” 阮清姝:“……” 她为什么要自讨没趣,算了, “刚才多谢你了。” “别说没用的,你今日打算如何?” “我……” 想到方才的遭遇,阮清姝还是一阵心悸后怕, 但若离开白白失了机会,再来恐怕会引起母亲的注意,毕竟三妹妹身份敏感很容易猜到她来做什么。 可若是留下…… 阮清姝正纠结着,远处有一辆华贵的马车驶来,四周还有禁军。 这是何人? 很快马车下来个锦衣华服的貌美女子, 刚才还在取笑她的世家公子全都上去恭敬行礼,“参见长公主” “免礼吧” 公主趾高气昂地走来。 阮清姝忍下惊讶,恭敬地福身拜下, 可公主看都不看她,就高傲地从她身旁经过,阮清姝反倒觉得庆幸。 谁知她刚起身,公主身后的宫女却朝她呵斥: “公主让你起来了吗?小家小户真是上不了台面!” 阮清姝只得蹲回去,心头莫名, 她什么时候得罪公主了?她连见都没见过这般人物呀。 阮清姝正疑惑,瑜王世子却在她面前站定语气轻蔑: “阮清姝你看见了吧,离了本世子,你什么都不是!” 说的好像你不用行礼似的。 阮清姝抿着唇不说话。 “行,本世子看你能耐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别哭鼻子求本世子。” 不会的…… 她现在敢不敢哭! 阮清姝心想着,等公主彻底走远,她这才直起身,有了这一桩事,她更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确定?”玄九掀了掀眼皮。 “呃…确定” “你怕了” “我没有……” 阮清姝声音弱弱,毫无说服力,“我就怕了又如何嘛?” “那就什么都别想查出来,秘密可不会摆在你眼前。” 玄九的声音冷冰冰的,却带着一丝挑衅和蛊惑的意味。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和未知的秘密一样看不透。 阮清姝神情恍惚,心跳加速,她望向远去的公主仪仗和未婚夫的背影, 强烈的预感提醒她今夜注定不太平…… 可是,水月庵透着古怪,三妹妹的身世背后定藏秘密,甚至,母亲身子不好,也都和这水月庵脱不了干系。 她想弄清楚一切! “好,谁怕谁!” 听说他们要留下来,立马有尼姑带他们去禅房,这水月庵全是尼姑,她身为女子留宿过夜也算不得什么。 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天气微凉,又潮闷。 那尼姑带着她们左绕又绕,竟到了一处宽敞僻静的禅房, 阮清姝有些惊喜,她实在累了当即就坐在榻上歇脚,喝茶水, 谁知刚端茶盏,准备小呷一口, 玄九就冷不丁来了一句,“有毒” “噗?” 阮清姝惊得差点把杯子甩出去,她错愕地指了指自己, “你…怎么知道的,不是?怎么会有毒呢? 阮清姝不死心,想到什么似的,拔下发髻间的银簪,插进杯子里。 过了半晌,她愤然地抬起头,“没毒呀银簪都没变黑,玄九你是不是学坏了,骗我呢?” “是迷药,那你喝吧” “不喝了…不喝了” 阮清姝连忙摆手,让玉香把茶水倒掉,杯子放好,就像是从来没动过。 以防万一呢,这寺庙本就古怪,还是多了个心眼为好。 “小姐您不喝水也不行,奴婢去这寺庙的厨房讨点水来,就说小姐您要沐浴” “好那你一定小心些”玉香点头出去。 这下禅房内就剩她与玄九两个人。 阮清姝莫名不自在,可能是瑜王世子之前强调地那番话吧,什么女德,什么妇道的。 话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第37章 公主的秘密 阮清姝捧着小脸,正胡思乱想,耳边却传来了阵阵暧昧之声。 不是吧?怎么想什么来什么! 那声音来自禅房外,由远及近,撩拨人心弦。 “淮郎,咱们进去吧~” “铛”的一声轻响, 若隐若现的男女身影便压靠在门上。 两人耳鬓厮磨间,情话断断续续地飘进来。 阮清姝如同炸毛的小猫,当场从榻上弹起,怎会如此?这…这禅房不是为她准备的吗? “好了先进去,成何体统?” “那公主先请~” 公主?! 阮清姝脑袋发懵,她慌不择路地趴下,呲溜一声钻进了床底。 正欲带她跳窗逃离的玄九,正好看到这一幕, “……” 玄九拧着剑眉,浑身缠绕着戾气,被迫折回来,随她一起躲进榻下。 几乎同时,禅房门开了。 阮清姝惊得一动弹,额头就猛地撞到了玄九的膝盖。 好痛! 她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嘴就被男人捂住了,一点气口都不给她留! 灼热的掌心阻隔呼吸,很快阮清姝的脸蛋就被呼出的热气熏湿了。 时间一长,阮清姝受不了了,她挣扎起来,在晦暗的床底下,用眼神哀求身旁的男人,保证自己不会再发出动静。 “呜呜…放…” 小声哼唧了半天,男人仍不肯放过她,就这么不相信人嘛? 可这样她真的很难受呀,阮清姝气鼓鼓,索性咧着嘴小兽似的啃咬某人的手掌。 嗷呜嗷呜!无声地表达抗议。 玄九抽开手,眉目冷沉地擦拭掌心,指间狠狠碾过那枚浅浅的牙印。 呵,属狗的? 阮清姝倒是解气了,歪着头趴在地上小口呼吸, 欣赏那堆叠在地的绣牡丹的红袖衫,还挺好看的!金线缝的吧? “淮郎也只有这般,我们才能相见,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 阮清姝汗颜,她已经知道啦! 于是乎“杀人灭口”这四个字,浮上心头! 呜呜~水月庵这么多间房,尼姑怎会如此凑巧将她带入了公主的禅房? 还有那下了药的茶水,也透着古怪,就是冲着她来的! 阮清姝弱小无助瑟瑟发抖,头顶的床榻却拼命摇晃。 她捂着耳朵,两人的声音顺着指间的缝隙,轻而易举钻进入, 榻下的空间本就逼仄,盛夏闷热,更加难捱。 阮清姝闷得晕乎乎的,汗湿润了鬓发,她扯过袖子擦了擦脸。 心想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啧” 一声轻啧,吓得阮清姝半死,她转过头,就见玄九正不悦地抬下巴,示意她撒手。 怎么了? 阮清姝桃眼迷糊,仔细一看, 她哪里用的是自己的袖子!分明把玄九的衣摆扯过来了! 阮清姝小脸爆红,悻悻地松开, 玄九这才收回视线,嫌弃之意,光线再暗阮清姝都感觉到了。 哼! 她气鼓鼓地朝旁边挪,这榻底下也不知多久没打扫了, 一呼一吸间,灰尘飘进鼻子里,好痒! “啊…啊” 阮清姝捂住鼻子,喷嚏呼之欲出,她忍得很辛苦,眼泪花儿都快出来了。 好难受啊…天哪! 玄九冷哼一声,眼不见为净,竭力忽视胸口处的异样和烦闷。 而那头,阮清姝已经在自己努力下,挪了老远,再也不可能扯错衣袍了。 阮清姝安心了咸鱼趴, 好累哦,但脚尖点地的那一刻,好像碰到了什么,滑溜溜的! 阮清姝目露惊恐,没待一秒就往回爬,对着自家侍卫,手舞足蹈地比划。 玄九冷漠地看了半晌,才肯靠近。 男人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阮清姝边避开,边朝角落指。 一声轻响,阮清姝头又磕到了木榻上,她抱着脑袋呜呜,没敢发出声音来。 玄九敛去唇角的嘲讽,垂眸若有所思, 一块布以及……呵倒是让她歪打正着了。 阮清姝可好奇了偏偏玄九不给她看,任由她怎么扒拉。 搞得阮清姝真想出去后揍自家侍卫一顿,但她打不过。 阮清姝越想越憋屈,也愈发觉得时间难熬, 还要多久才能逃出去呀? 她连忙拉回飘远的思绪,终于在她的心心念念的期盼下,两人停止“交战” 男子下了榻,健壮有力的毛腿,在地上踩来踩去…… 阮清姝默默捂住眼睛, “公主渴了没?微臣给您倒水。” “嗯~” 公主的声音也甜腻得发酥。 嗯!等等水?那水有问题啊! 阮清姝呼吸放轻,放下手,眸子一错不错地观察。 男子先递给公主,再给自己倒了一盏一饮而尽。 “淮郎…本宫头好晕” “公主!” 男子刚走了没半步,就猛地朝后仰倒,“咚”的一声砸在地上不省人事, 头一歪,眼珠瞪大,与榻底的阮清姝四目相对,就像是发现了他们…… 颇有种“死不瞑目”之感。 阮清姝吓得心脏都快蹦出胸腔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玄九已经出了榻底,站起身旁若无人地掸身上的灰。 阮清姝也艰难蛄蛹出去,头发襦裙全脏了,下巴尖也蹭得灰扑扑的。 她茫然地看向屋内,小脸红扑扑的, 天哪!这…这怎么…… “走” 玄九冷声催促,推开窗户。 阮清姝重重点头,提着裙子就跑, 可地上的衣裳东一件西一件的,还躺着人。 可怜的阮清姝连头都不敢低,一个不小心脚踩在襦裙上,“吧唧”当场滑出去,眼瞧着就要摔倒…… 第38章 逃出生天! 笨死你算了! 就在这危机时刻,阮清姝腰间陡然一紧,只觉得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玄九已经扛麻袋似的将她扛在肩头。 不过瞬息之间,就带她着榻瓦而去,跃下墙头,稳稳落地一片竹林间。 玄九几乎瞬间松手,将她扔下去。 “你真厉害…” 阮清姝好办晌才站稳,但那腾云驾雾的感觉着实不错。 她拍拍小手真心实意夸赞,可惜她的侍卫,实在太过冷傲, 连个眼神都不给她,恍若没有听到,或者不在意,抬手抛给她一块布。 阮清姝接住,那布染着暗褐色污渍,已经辨不出是花纹。 里面还裹着一枚金戒指蒙了尘,黯淡无光,可斑驳的暗红色仍触目惊心。 这颜色就像是…… 血!是血! 阮清姝好悬,才没吓得扔掉,她捧着这两样东西,手指瞬间冰凉起来。 怎么会有血呢?还有这块布似乎是女子裙摆的一角,硬生生扯下来的。 布的主人究竟遭遇了什么? 阮清姝心神不稳,她记得母亲就是在水月庵分娩的,有没有可能…… 不…这太巧了,可说不准,不是吗? 她得查查这戒指的来历。 阮清姝将两样东西小心包好,藏在荷包里,拍掉襦裙上的灰,便跟着玄九走出竹林,走在青石路上,前方是公主的禅房, 阮清姝正准备绕开,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气势汹汹朝前闯去。 谁呀,那么大胆? “阮清姝!你给本世子出来!” 嗯?找她的! 阮清姝错愕,定睛一看这不是她的未婚夫么? 不是…我可不在里面啊! 阮清姝担心未婚夫被公主怪罪,刚想阻止。 难听的骂声就顺着晚风传了过来。 “阮清姝!你未成婚前就敢和侍卫待在一间屋子里!你成婚后想做什么?不守妇道的东西,还不快滚出来认错!” 阮清姝脚步一顿,心像是破开一个大窟窿冷风呼呼地灌。 她朝后退躲回了竹林,可骂声并不放过她。 “本世子能看上你,是你阮清姝高攀了,你倒好!半点不知珍惜,别的女子都不需侍卫保护, 偏你阮清姝娇气得很,以为与本世子有婚约了就能高枕无忧享世子妃清福了!告诉你别做梦了!” 这些骂声让阮清姝觉得怒极反笑。 骂吧!里面的人可不是她,待会儿有你后悔的,哼…… 果然,下一秒里面就传来呵斥声, “喊什么喊找死!” 瑜王世子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砸门的手悬在半空中,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长公主呢?不可能的…… “阮清姝你装什么…” 话音未落,禁军就拿着武器跑来。 “胆敢惊扰公主休息,找死!” “公主…怎么会,这不是阮清姝的房间吗?” 瑜王世子的怒火瞬间被冰水浇灭, 他闭嘴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姑姑侄儿该死” 瑜王世子一掀衣摆,竟在外面跪下来,咬牙磕起头来,“求姑姑恕罪!” “滚!都不许进来” 那呵斥声令人胆寒,但瑜王世子哪里敢走只能跪着。 过了半刻钟,才有一男子推门而出,袖子掩面形色匆匆。 禁军和瑜王世子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当没看见。 但屋内的气味和凌乱场面,还是昭示着发生了什么。 公主坐在榻上怒容满面,眼角眉梢好残存着酡红。 对于门口跪着的瑜王世子,她看都不看,“跪远点!本宫看着心烦!” “是,姑姑” 瑜王世子倜傥的玉容难得浮上狼狈之色,姑姑向来心狠手辣,这等事被他撞破能有他什么好果子吃…… 他憋屈地跪到台阶下方, 躲在竹林后面的阮清姝将这闹剧尽收眼底, 印象里世子爷总是高高在上,不容许她忤逆,但面对长公主却要下跪什么都不敢说,他只敢肆无忌惮骂她这个未婚妻, 不分青红皂白,也不必考虑她的感受她的名声。 原来这就是皇权啊! 阮清姝真心羡慕公主了,可以随心所欲,不过这迷药的药效那么轻吗? 或者公主是被吵醒的! 正想着,阮清姝就见如心法师赶来请罪刚进跨进禅房, 公主就抓起茶壶砸过去,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炸开! “你给本公主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公主…这都是误会啊…” 如心法师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叫苦不迭。 怎么成了公主喝了那茶水啊! “误会?” 长公主暴怒,睨向瑜王世子,“还有你刚才在外面狗叫什么?” “姑姑,侄儿误以为这间房住的是侄儿的未婚妻,这才…” “所以你骂她不守妇道?那她人呢?” “侄儿不知…” 听到这儿,公主不过几息就想明白了,她语气森然,“如心你胆子大了啊,敢拿把本公主当枪使了,以下犯上,不尊皇族,来人!把她拖出去好好地打!” “长公主饶命啊,公主…” 那如心大师脸都白了,连带着身旁的小尼姑也被拖出门外。 禁军将那如心法师推倒在地,棍棒瞬间就招呼了下去。 阮清姝躲在竹林里,看着这一幕,心有余悸, 差一点挨打的就是她了!她都能想象若是她喝了茶水,在禅房里晕倒,公主进来看见,定会大发雷霆仗责她! 想到这儿,阮清姝起了点子报复的心思。 她走出竹林,一过去就捂嘴惊呼,相当矫揉造作, “天哪!如心大师,您这是怎么了呀?” “哎哟哎哟~” 那如心大师被打得哀声叫唤,偏头看见阮清姝那一脸关切的模样。 简直恨得牙痒痒,更痛了! 阮清姝隔着老远,声音却不小地絮絮叨叨的,“说起来这禅房怎么回事呀?,我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想着再逛逛谁知这禅房就有人住了,差点我就冒犯公主了,我是不在意的,可如心大师您得多注意呀,若是日后因此得罪了别的贵客就不好了……” 这“善意”的提醒,搞得那如心大师气得快要气吐血, 说句杀人诛心都不为过! 她是替这阮二小姐受过了啊! 阮清姝又安抚了两句,就乐颠颠地吩咐一旁的小尼姑再给她找间禅房, 有了这档子事,她也不怕这些尼姑做手脚了。 那小尼姑哪敢不应。 就是阮清姝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阮清姝!你刚才去哪了啊?你知不知道你把本世子害得有多惨,都是因为你!” 瑜王世子哪怕是跪着,仍旧对她大呼小叫。 “我就在逛竹林有什么问题吗?错在哪了?” “不好好在禅房呆着,逛什么逛?” 闻言阮清姝险些气笑, 她方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世子爷在门外骂得可脏了,说她不该和侍卫待在禅房。 现在却又埋怨她在外面,那她究竟该待在哪里才不是错? 更何况,她若真在里面惨的不就是她了么? 阮清姝不客气地反问:“世子爷,你是想我挨打吗?” 第39章 与未婚夫吵架 “你胡说些什么?” 瑜王世子心虚一瞬,愈发觉得自己跪着的姿态难堪,恨不得把气全撒在未婚妻身上, “若不是你非要来这水月庵,怎么会出事?阮清姝,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安分?就只许世子爷你出门游玩,不许我去吗?凭什么!” “谁叫你一出门就招惹是非,还故意在本世子眼前晃悠?” 瑜王世子不耐烦地吩咐尼姑,“行了你给她安排一间离本世子近的禅房。” “什么?”阮清姝瞪眼。 “呵,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装什么装?本世子护着你,处处为你着想!因为你才被长公主责骂,本世子做这些都是为了谁?” 阮清姝从未觉得未婚夫这般厚颜无耻,好似她该千恩万谢才是。 “不必了!我不住了,还有世子爷刚才骂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阮清姝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阮清姝,你给本世子回来!” 瑜王世子分外难堪,偏他只能喊,不能拦,没长公主的命令他只能长跪不起。 谁知他这一喊将禅房呼呼大睡的世子哥们全都惊动了,纷纷出来看他笑话。 瑜王世子险些破口大骂。 出了水月庵,坐上马车,阮清姝还是惊魂未定,她捧着心口, 还好出来了! 她方才说走也不全是气话,她间接得罪了公主,本就该早离开,更何况,她今日已收获线索,已算是不虚此行了! 夜黑风高,月上树梢,更衬得这山路阴暗崎岖。 阮清姝觉得格外阴森,那泥路旁的树下,还立着几个坟包。 其中一个小小的墓碑上,竟没有字! 阮清姝吓得倚靠玉香怀里,咬着手帕。 玄九则仰坐在车头,屈着一条腿,手里的鞭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驱赶马车。 忽的,他耳尖一动,冷眸凛然, 哪来的杂碎? 玄九偏过头,余光锁定那树梢的黑影。 一根银针,朝马儿射来, 玄九鞭子一扬,银针弹落,就像是在驱赶蚊虫,甚是随意。 搞得那树上的黑衣刺客,疑惑地摸摸脑袋,他针呢?他记得射出去了啊。 那人不死心,又接连射出两根,无一例外,全被鞭子甩落。 黑衣人傻眼了,开始怀疑人生,这马夫分明看着平平无奇,都没朝他看一眼啊! 没辙,那黑衣刺客只好,跟了一路“咻咻咻”又连射几根, 没中!还是没中! 眼瞧着,马车都快要驶进城门啊。 那刺客崩溃了,公主不过是想让这马儿失控,好让里面的人受伤或跌下悬崖! 这么简单的任务他都完成不了,可怎么向公主交代啊! 事到如今,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那刺客心一横,不再躲藏,从树上飞下,手持大刀,欲将那马车一劈为二。 玄九偏头看去,只一眼就让人肝寒胆裂。 “噗—” 一声闷响, 那刺客不可置信地低头,就见自己胸口处,深深刺进三根银针,正是他之前射出去的。 血汩汩涌了出来,他目眦欲裂,尸体从半空中砸落在地,死不瞑目。 马车内的阮清姝掀开帘子,“嗯?什么动静?” “后面有头黑熊” “啊!?” 阮清姝懵了,“那…那咱们快点,呜呜求你快点玄九!” 真好骗。 玄九瞳孔闪过一丝讥诮,他扬起鞭子,马车如离弦的箭矢,飞驰而出, “啊!玄九慢点慢点!” “呜太慢了,你快再快点…” “又太快了!你故意的是吧?” 阮清姝一路上,都只顾着单方面呵玄九吵架了, 等进城,她脑浆都快要摇匀了,阮清姝掀开帘子透气, 却看到,灯火通明的皇城内,士兵列甲森严,如同黑云压城。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来一个人, 阮清姝探出脑袋,朝队伍正前方看去。 马背上有一道身影,红披风飘摇,男子手握鎏银玄霄断魂枪,身姿挺拔傲然,正是燕王! 百姓们也在议论。 “燕王怎么要是回封地了?” “嗐,还不是在朝堂上被弹劾了,说是私自带兵剿匪。” “这不是做了好事吗?怎么…” “谁叫现下朝堂局势混乱,当今圣上不过五岁的小娃得靠燕王,别的亲王能不视燕王为眼中钉吗?” 听到这些,阮清姝心情复杂, 燕王要走了,这么突然啊… 不过可惜之余她又有点小高兴, 自己日后想怎么哭就怎么哭了!燕王再也管不了她了嘿嘿~ 玄九一偏头就扫到了,坐在马车里傻笑的某人,他无端觉得气闷, “你在高兴什么?” “嘘!” 阮清姝笑容消失,她惊慌地将手指竖在唇间,生怕玄九又说出什么来。 她又小心翼翼地看向马背上的男人,这么远应该听不到吧。 马背上的燕王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动于衷,一声令下就领着黑甲卫出城了。 阮清姝松了口气,揉揉饿瘪的小肚子,很快就把烦恼抛到脑后,去买好吃的去了,她还不忘,给亲人带一份回去。 等回到阮府她可谓是大包小包,刚进去就命人把东西分给各房的婆子, 祖母喜欢吃的虾羹她也特地买了, 都过去那么久了,她还是主动递个台阶吧,其实她讨好祖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习惯了…… 虽说祖母大部分时候不领情,但若是她不示好,祖母定会更生气。 阮清姝想着,却没注意到那些嬷嬷心疼复杂的表情, 二小姐事事都想到老夫人,可偏偏…… “二小姐天晚了,您先早些回去休息,有什么明日再说。” “哦…好的” 阮清姝黛眉微蹙,她怎么觉得这话怪怪的,等她踏进锦绣堂, 她就知道为何了—— 只见她好好的锦绣堂,现下已是一片狼藉! 活像是遭了贼,锦被药枕硬生生被人扯到地上去,还多了几个黑乎乎的脚印。 梳妆台前,妆粉洒落一地,胭脂也染花了绒毯。 首饰盒翻倒,她最喜的翡翠吊坠摔坏了,碎片孤零零地落在地上, 阮清姝气得手都在抖,桃花眸雾蒙蒙的,她下意识忍泪,可依旧心疼难忍, “小姐…” 今日当值的丫鬟黄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这…这究竟是谁做的?” 第40章 连她的东西都要抢? “小姐…是老夫人啊,她派了龚嬷嬷抢走玉容膏!说要给三小姐治伤,奴婢们想拦都拦不住,东荣忠心护着小姐的东西,却被打了板子。” 什…么? 阮清姝耳膜一阵撕扯的疼痛。 祖母就这是这样对她的? 命下人随意闯入,拿走她的玉容膏,弄乱她的房间,摔坏她的首饰,还打伤她的小厮! 事后没有道歉没有告知,理所应当得很…… 说是给三妹妹治伤,那么她呢?她的伤也还没好,就不需要治了吗? “小姐!更可气的是那龚嬷嬷还说,阮家是老夫人说了算,别说是您这锦绣堂她们想闯就闯,就是她命您搬!把锦绣堂腾给三小姐,您都只能受着……” 黄打抱不平,玉香也气红了眼。 “简直欺人太甚!” 偏偏老夫人是这阮家之主,是尊长,这两个字,就是一座大山能将小姐死死地压着, 若是反抗不满,就是不孝! “小姐,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好好休息才是,奴婢这就收拾东西。” 黄莺边劝边抹泪,玉香将人拉到一边,“你们早知小姐回来,怎么不先收拾干净了,平白让小姐看到伤心难过” “玉香姐,我们也想啊,可那龚婆子好生霸道,不许我们收,说这般姑娘回来了才知道错,还说若有不满,尽管到寿安堂找老夫人去!” “这是非恶心人不可了?小姐受了委屈还得咽下去是吗!” 玉香又气又只能压着声儿,怕自家小姐听了难受。 但阮清姝听到了,生气到失望浑身都透着落寞, “走吧,咱们去寿安堂!” “小姐…老夫人多半已经睡下了,若此刻去,怕是不妥啊!”黄莺顾虑。 “明明是老夫人做这般事,却害得咱们姑娘睡不成觉…” 玉香觉得憋屈极了,但也不得不承认是这个理儿。 “小姐,那奴婢们先收拾…” “还收什么收?” 听到呵止声,阮清姝一抬头就见戚氏焦急赶来。 “大伯母…” 她起身扑进大伯母怀里,抱得很紧, 戚氏心疼地轻拍她的后背,“不怕!今夜就住伯母那儿去,待事情解决再收拾锦绣堂,怎么也该让你父亲瞧瞧!” “好!” 阮清姝哽咽,收拾了两件衣裳首饰,就去了大房的院子。 大伯母膝下有一儿一女,大堂兄在外县做官,堂姐也出嫁了,因此她暂住的是大姐姐的闺房。 “姝儿缺什么跟伯母说” “什么都不缺了…” 阮清姝摇摇头,只觉得很安心,至少这里无人敢打扰她不是吗? “对了,姝儿你今日去了水月庵?”大伯母欲言又止。 “我…” 阮清姝抿了抿唇,她知此事事关重大,不该轻易与旁人说, 但大伯母不一样,那满眼心疼的不是作伪。 “姝丫头没事儿,谁都有秘密不愿说不说便是,大伯母是怕你一个人强撑着。” “我信大伯母,我是在怀疑…” “怀疑你三妹妹的身份对吗?” 阮清姝猛地抬头。 “其实伯母也觉得奇怪,你和她分明是同胞姐妹,她却对你有敌意。” 大伯母皱眉,“我也曾想过,是不是这孩子流落在外找错了,可她的眉眼的确像极了你的父亲。” “是啊……那大伯母我母亲去水月庵回来后身子就不好了,她可有说过发生了什么?” “没有…” 大伯母叹了口气,“你母亲在那之后深受打击,我也曾问过,她却闭口不言,我们只当她是丢了孩子不愿提。” 真相真是如此吗? 阮清姝蹙眉从荷包掏出今日找到的那块布和戒指,讲清了来龙去脉, 大伯母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又有几分感动, “这么凶险,你呀……不过这戒指有一两分眼熟,伯母不敢下论断,但戒指向来是成套的,你可查看你母亲的遗物或是嫁妆!” 阮清姝一喜,探查方向有了! 大伯母又安抚了几句才去休息。 阮清姝小心地将戒指放回荷包,捧在手心, 母亲……这会是您的吗?您当时一定很痛苦吧。 阮清姝闭上眼,光怪陆离的梦在脑海里支离破碎。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似乎能听到母亲凄厉又痛苦的呼喊。 天亮了,可还是阴沉沉的。 阮清姝坐起身,看着楹窗外的雨景,想窝在被子里继续睡。 但不行啊……受了委屈总是要给自己撑腰,不然日后连觉都睡不好了。 阮清姝穿戴齐整,就在大伯母的陪同下,去了寿安堂。 在此之前,她们特地命人去打听得知,厨房已向寿安堂送了朝食。 那么祖母定是起了的,她们此番来,可不算打扰! 见到她们,那龚婆子站在房檐下,脸上毫无尊敬之色。 “二小姐这是来认错的?” “是呀” 阮清姝暗戳戳想,是啊,让祖母认错! “那二姑娘且等着吧,只是可别受不住,晕倒在这寿安堂门前,到时候又怪上老夫人了。” “怎敢?” 哼就敢! 阮清姝语气冷冷,那张明艳的小脸盛着倔强,如雨中盛开的荷花。 龚婆子态度依旧轻慢,更没有为昨日的事感到一丝一毫的抱歉。 就在这时,阮清露也在丫鬟搀扶下,缓缓走来。 那龚婆子立马变了脸色请阮清露进去。 见状戚氏冷哼,“老夫人不想我们进去就直说!” “大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这有的人进去老太太就是高兴,有的人呢?偏生不知尊卑不会看脸色,不讨老夫人喜欢,这能怪得了谁,二小姐说是吧?” 龚婆子这一顿指桑骂槐, 阮清姝拳头都听硬了,她忍! 阮清露则轻咳掩笑,“大伯母,二妹妹真是不好意思,若不然,我去帮你们求求祖母?” “用不着!”戚氏皱眉。 “那好侄女就先进去了,祖母还等着呢” 阮清露被请进了寿安堂, 这一前一后的对比,明明晃晃把差别对待摆在明面上了。 偏偏她还奈何不得,以前就是如此,但现在…… 阮清姝深吸一口,她不会再忍气吞声了! 她会让祖母请她进去的! 第41章 咸鱼摆烂! “姝儿不如我们闯进去!” 戚氏气恼之下,都快怀疑是不是自己连累了阮清姝,毕竟平日婆婆就不喜她,她也不稀得讨好。 阮清姝一脸神秘地摇头,“我有别的法子,不用那么麻烦~” 她说与大伯母听。 两人在那儿嘀嘀咕咕,那头龚婆子却目露鄙夷。 “还是姝儿你聪明!”大伯母赞许点头。 聪明啥啊,都是血泪教训。 想罢,阮清姝收起脸上的小骄傲,高声哭诉: “祖母既不愿见我,那我还是去药王堂吧,昨日见那场面我整宿都没睡好,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什么?那可怠慢不得只不过啊姝儿你这才回又去,传出去可不好听。” “不好听也没办法,正好我向柳神医诉苦!” 阮清姝就作势赌气朝外走。 两人一唱一和的声音震天响, 药王堂内,正喝燕窝的阮老夫人差点噎着,这小蹄子!还想出去嚷嚷不成! 她“铛”地一声,将那碗撂下, “去!不许她踏出阮府一步,看她还能向谁告状!反了天了她!” 谁知,没过多久龚婆子慌里慌张进来, “老夫人不好了啊!大夫人陪着二小姐一块儿,下人们拦也不敢拦,更是拦不住啊!” “什么?” 阮老夫人怒拍桌子,但末了又摆了摆手:“行了,让她进来吧,记住只许她一个人进!” 有老大媳在!她还怎么动那小蹄子? 阮老夫人忍着憋屈,等啊等。 就听到,外面阮清姝在那儿委屈的哼唧: “还是算了吧,龚妈妈你态度好差劲,祖母定也不想我进去。” 龚婆子:“……” 故意的吧?二小姐绝对是故意的! “二小姐您别太过分,还想威胁老夫人不成?” “不我威胁的是你呀” 这话说得大言不惭,偏偏那龚婆子无法反驳,尤其门内阮老夫人已经开始不耐烦地催促了。 龚婆子只得放下身段,“二小姐您请进去吧,别跟我这婆子一般见识。” 这就对喽! 阮清姝踏进寿安堂,脚下喜鹊登梅的绒毯柔软得很,香炉烟雾袅袅,比她的锦绣堂更加奢华。 几乎一落地,她身后的门立马就关上,大伯母被拦在外面。 寿安堂里的婆子丫鬟,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她,神色间流露出一丝轻蔑,仿佛她们才是主子。 而榻上的祖母都没拿正眼瞧她, 阮清露则坐在下首,与老夫人聊得高兴,却又时不时看她一眼,流露出优越感。 从前被这般对待,她会默默想自己哪儿没做好,可现在她确信,错的人不是她! 玉容膏是她好不容易向燕王殿下求来的!连锦绣堂是母亲留给她的! 祖母就是不应该破坏,更不该破坏后,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看来你是还不知错,这次别想着我这个祖母能既往不咎。” 阮老夫人这才施施然开了尊口。 好似是她犯了大错! 阮清姝气笑,“祖母敢问,孙女错什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不派人去,都不知道你竟然私藏了玉容膏,不拿来孝敬你祖母,也不想着给你妹妹用,这般自私自利?想害得你妹妹留疤不成?” “我不曾听说妹妹什么时候也要用玉容膏了!” “你用的露儿怎么就用不得了?你以为你比露儿金贵?” 阮老夫人语气刻薄,“我还不知道你,打小就和你商户出身的娘一样,小门小户,把那些个黄白之物看得那么重,半点没有阮家的风骨!” “祖母这话说得……难不成三妹妹不是我娘生的?” 阮清姝桃眸微闪,几乎她话音一落, 阮老夫人手就一抖,勃然大怒,“你胡说什么?” “孙女真的是胡说吗?可我越来越觉得三妹妹待我一点都不像亲姐姐,诬陷撒谎,没有半分尊重,不是吗?这难道也是阮家风骨?” 阮清姝一错不错地盯着阮老夫人,面容无辜。 阮老夫人竟觉得这自小好拿捏,没出息的孙女,变得难缠起来。 “说你两句,还敢顶嘴!不孝的东西!” “可孙女说的是实话,何错之有?反倒是龚妈妈,她不问便拿这叫什么?” 阮清姝强调:“夫子可说过的这是……偷!” 话音落下整个寿安堂的人都惊了! 二小姐今日是失心疯了吗?敢这么说话! “放肆!” 阮老夫人半辈子没那么气过了,“来人!让她跪下,跪到知错为止。” 阮清露也在一旁道:“二姐姐,你这是要把祖母活活气死吗?” “可我说的是龚妈妈呀!没说祖母,怎么不许我说实话,好没道理!” “你…你” 阮老夫人气得指她,谁不知道龚婆子是她派去的,骂龚婆子不就是骂她这个祖母吗? “还愣着做什么?让她跪啊!” 龚嬷嬷为首的婆子,已经一拥而上, 架住阮清姝的胳膊,逼着她下跪。 阮清姝吃了上次的亏早长了教训了,当即就朝外喊: “救命!救命呀玄九!” 寿安堂的窗户被撞开,玄九抱着剑一跃而进。 这突如其来的黑影,吓得阮老夫人半死,活像白日见了鬼。 “你…你是什么人!” 玄九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抬起未出鞘的剑,随手敲在那俩婆子的胳膊的麻经上。 “啊!” 两个婆子惨叫,捂着胳膊,那酸爽!直叫她灵魂出窍,那可不止是痛啊!那是麻得千万蚂蚁在啃咬似的, 简直想死! 见状,哪还有人敢上前。 “二姐姐,你好过分,怎能让外男闯祖母的屋子呢,害了我的名声还不够,可不能也害祖母的呀!” “侍卫的职责就是保护我,不进来如何保护?” 阮清姝力护自家侍卫,“更何况他不是外男,他是正儿八经的侍卫有文书的!合法和规!有问题吗?” “可当祖母的教训你,是天经地义,二姐姐不跪着就是不孝呢!” “谁说我不跪了?” 阮清姝当场跪下,但膝盖刚挨了地,她就歪倒娇躯,躺在绒毯上耍无赖了, “好痛呜呜~玄九我的腿好像被祖母罚跪又复发了,你快带我去药王堂!再不快点本小姐,就不行了!” 阮清姝躺在地上叫唤,撒泼打滚的,那声音委屈扒拉, 门外的大伯母听了,不明所以,直气得“邦邦”砸门骂道: “母亲,您未免也太过分了吧!逼死您亲孙女,说出去就好听了是吧?姝丫头伤都还没好,您就让她跪!” 问题是她跪了吗?! 阮老夫人气得嘴皮直哆嗦,看着地上的泼猴。 那叫一个闹心憋屈! 哦,跪了!就跪了一下,就赖她身上了啊!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快!快把她给我架起来,别让她在这儿碰瓷!” “是…” 龚婆子试探性地上前,膝盖就被玄九无情敲了一击,她波棱盖都快打飞了啊! 那龚婆子抱腿乱跳,吓得那些婆子全都闪开。 玄九抱着剑垂眸, 和躺在绒毯上,某条摆烂咸鱼对视 薄唇轻扯,倒是学聪明了点。 阮清姝接收到了侍卫的视线,狡黠地眨眨眼, 玄九却挪开了视线,幼稚! 正当阮清姝作天作地,无法无天到祖母都奈何她不得时。 哦豁,她爹来了! 第42章 祖母人麻了! 一见女儿躺在地上的样子, 阮父捂着心脏,“姝儿,你这…你这是又怎么了?” “没什么的……” 阮清姝一秒收起得意的小表情, “祖母罚我跪,可我身子不争气,没跪多久,腿伤就复发了呢。” 茶言茶语,那“身子不好”直听得阮清露牙痒痒,这不是她最喜欢挂嘴边的吗? 阮父倒信以为真,颇有微词,昨日之事他知道。 “母亲…就饶了姝儿吧,姝儿她如今身子不好,柳神医才说要仔细养着,不然性命都…” 阮父拱着手,语气算是恳求了。 阮老夫人那个气啊!“你听那小蹄子胡诌!” “祖母你就说孙女跪没跪吧?” “你跪了,你那叫跪吗?” “祖母还嫌我…跪得不端正不成?” 阮清姝继续呜呜呜, 阮父听得那个揪心啊,“姝儿,别怕你先起来” “好哦” 阮清姝满意,这就是诚实孩子的奖励,偶尔撒一下谎,是没人怀疑的! “其实昨夜之事,也不怪你祖母” 阮父打圆场,“是郎中说你三妹妹的额头的伤严重需玉容膏,恰巧听下人说你有才急切去寻。” 阮清姝听着觉得怪异,她有玉容膏之事并未大肆宣扬,玉香也不会乱嚼舌根, 阮府的人怎会知道?要说她什么时候提过玉容膏…… 唯独生辰宴散后! 她与瑜王世子交谈间透露出自己需玉容膏治伤,当时竹林有动静,她没在意 如今想来,恐怕有人听见了! 怪不得……妹妹会一步一叩首求她“原谅”成功便是一石二鸟, 既挽回了名声,又能借此抢走玉容膏。 而没了玉容膏的她会是什么下场? 会留疤,被退婚…… 阮清姝遍体生寒,三妹妹真是好心机啊! 她抬头看去,三妹妹唇角轻扬,似在得意地说:你能奈我何? 这是为了激怒她。 阮清姝收回视线,沉住气当没看见, 这倒让阮清露一拳打在棉花上,但她不急,轻抚额头, “父亲,女儿不该和姐姐争的,这就将玉容膏还给姐姐。” 阮清露语气卑微,身姿柔弱,低眉敛目,再无从前的神采。 阮父见了多少有些难受。 他接女儿回来是享福的,怎么反倒还没再外面过得好? “还什么还?你姐姐不会跟你计较的,治伤该用就用,若不然毁容了怎么办?” “那父亲,我呢?” 阮清姝眨巴着桃花眼质问,“女儿的伤好了么?” “这…” 阮父顿时语塞,“姝儿你额头的伤父亲见已经快好了,用别的药膏也一样,当姐姐的就让让妹妹,为父知道你最懂事了。” “可父亲不太凑巧,柳神医就说女儿的额头伤严重就需玉容膏呢!”阮清姝话落。 阮老夫人满脸不悦,“看看!你还夸她懂事?非和自己妹妹对着干,还非用不可,就是矫情,不想自个儿妹妹好。” “那为何妹妹就非用不可?” “郎中亲口说的,哪像你撒谎?” “可我是柳神医说的,看来祖母还是不信柳神医……” 阮清姝叹了口气,一副要告状的样子, 看得阮老夫人眼皮直抽抽,她已经得罪柳神医了,可不想得罪二次! 阮清姝看向父亲,“父亲可知,龚嬷嬷闯进我房间都弄坏了我的翡翠吊坠,一点交代都没有。” “就一个吊坠你也只得提,你吃的穿的哪件不是阮家的?” “话不能这么说!” 戚氏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再也忍不住了,推门而入, “说到底吃亏的是姝丫头,不是您!母亲您总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抢小辈的东西吧?这传扬出去……” 阮老夫人脸挂不住了,她冷哼,“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在乎那二三两银子,行了可不敢让你吃亏,龚婆子你把那舒痕膏给她。” 舒痕膏? 阮清姝无语了,那不是随处就能买,价格也不贵的吗? 偏偏祖母那语气活像给她,是她赚了! 燕王给她玉容膏的时候,也没那么拽啊。 她正要开口,戚氏早听不下去了,“舒痕膏,母亲您这也拿得出手啊?有这么换东西的吗?打发叫花子似的,传扬出去……” “够了!你少在那传扬出去,传扬过去的!” 阮老夫人差点没活活被大儿媳给气死!但她如今已经在外抬不起头来,要是这点面子也丢了…… 她想起库房里珍藏的药膏,咬牙吩咐, “去吧那紫云膏拿来!” “老夫人!” 那龚婆子惊了惊,还是去库房拿了。 “二丫头你最好见好就收,还有,玉容膏已经与你无半点关系了!你也别妄想再玩弄心机,把东西又要回去!你再贪得无厌,我这祖母定不轻饶,听明白了没有?” “这么说来” 阮清姝拍拍胸口,“我是不是也不用担心龚嬷嬷又会趁我出去,偷回紫云膏了呢!” 反复被提的龚婆子人已麻,阮老夫人更是差点气晕过去。 但阮清姝还是不太想要,这膏哪里比得上她的玉容膏?别说得她捡了大便宜似的。 但阮父却接了过来,不由分说往她手里塞,“姝儿别再耍脾气了,来拿着!” 阮清姝皱眉,万般不情愿,正安慰自己,不要白不要,指尖就触碰到荷包里冰冰凉凉的东西! 天哪!这…这是…… 第43章 想坑她没门儿! 等等等!好像…好像,玉容膏在她荷包里?! 对啊她怎么给忘了?那祖母抢走的那个是……假的! 阮清姝呼吸急促,那指尖都在颤, 她不动声色将紫云膏放进去,与真正的玉容膏紧贴着。 太好啦!那她亏什么亏?还赚了!那假药可是她抹脚都嫌的! 见她低着头,阮父却还当她难受耐着性子哄了两句,还说要补偿她。 一听“补偿”两个字, 阮清姝两眼就放光,她忍了忍撅着小嘴, 装作不满地嘟囔,“可玉容膏是御赐之物,得来十分不易,在外面稍稍打听便知玉容膏不光可以祛除疤痕,还能淡化皱纹,使容颜如玉般莹白细腻,据说宫里的太后娘娘用的便是这个呢,女儿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一盒,不舍得很正常……” 阮清姝这头吹得天花乱坠。 那头阮老夫人却竖起了耳朵, “淡化皱纹,太后用的”这几个字,深深印在她心头, 这玉容膏当真那么好?是了,若是不好,这丫头能气成这样? 还有,仔细一看姝丫头脸上的伤好得的确很快。 阮老夫人越想越心动,连看了身旁的孙女好几眼,搞得阮清露一头雾水,莫名感到不妙。 阮父无奈:“好了姝儿,为父这里有盒药膏,也是花了重金寻的的,本想用来治你三妹妹额头的伤,既如今她有了玉容膏,这羊脂膏为父就给你好了吧。” 给三妹妹寻的么…… 阮清姝来者不拒,反应淡淡。 阮清露倒是攥紧了手帕,心空落落的,她忍着牙酸,“是父亲特地为女儿寻来的,那二姐姐她不会嫌弃吧?” “怎会呢?我如今已经没有玉容膏可用了,还嫌的话,伤岂不是好不了了?” 阮清姝耷拉着眉眼,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她碎碎念,“父亲之前都没想过给我寻点药膏吗…” 这么一提,搞得阮父两边里外不是人, “怎会?为父想着柳神医给了你药膏。” “哦” 阮父被这声哦搞得没脾气,又命小厮把库房里的人参虫草给二女儿拿去。 阮清姝心头高兴,面上却酸涩点头,“谢谢父亲” 说罢便离开了,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股子失落。 阮父起了点愧疚,阮清姝却调理好了心情。 嘿嘿,两盒名贵药膏,哪盒不比世子爷送的假货好了? 快跑!免得父亲反悔。 毕竟那药本不是给她的…… “没规矩的东西!” 等人一走阮老夫人就怒斥。 “祖母为了露儿受委屈了,二姐姐她实在是得理不饶人…” 阮清露用帕子拭泪,说着软话。 平日里她这样祖母只会更加不喜二姐姐。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现下说了半晌祖母都心不在焉。 “对了露露,那玉容膏你用了若还有剩下,就拿给祖母,祖母也有些陈年老伤。” 啊? 阮清露拭泪的动作一顿,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叫若有剩下?祖母都发话了她就是不剩,也得剩啊! “那不如…祖母先拿去用,还是祖母的身子要紧。” “不必” 阮老夫人还没到和孙女抢东西的地步,至于二丫头,她哪配用这样的东西? 她看了看阮清露的额头, “你的伤瞧着没有二丫头的严重,兴许用不了多少,你痊愈后拿给祖母就是” “是…祖母”阮清露强撑笑容。 阮老夫人这才气顺了,谁知刚喝了口茶,龚婆子就一瘸一拐地进来,有气无力: “老夫人二小姐她…她还是去了药王堂,还说要去采买锦绣堂被弄坏的东西,并且扬言锦绣堂一日没收拾好就一日不回来!” “什么!她疯了不成!” 阮老夫人差点晕厥,哪里想到这孙女还不作罢,都给了她盒药膏,还要怎样? 果真是贪婪至极! 况且这事传出去了,她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岂不是雪上加霜! “去…去愣着做什么,把人拦住啊!” “拦不住二小姐身边那侍卫,太厉害了!”龚婆子瑟瑟发抖。 阮老夫人扶额,“我是叫你追上去送银钱,让二丫头坏了什么买就是了!还有你也去收拾锦绣堂吧…” 说完这近乎妥协的话,阮老夫人活像凭空苍老了十岁,那龚婆子也是如遭雷劈。 锦绣堂是她带人去弄乱的,如今又要她带人去收拾,她都不敢想象,这今后院里的人会怎么笑话她! 谁晓得这平日不显露山水的二小姐,竟是块铁板啊!踢得她膝盖骨现在还疼! …… 阮清姝刚坐进马车,就收到了龚婆子亲手递过来的“采买费” 那龚婆子哪里还有之前的倨傲,毕恭毕敬满脸堆笑,“二小姐,老奴这就去收拾锦绣堂,您可要看着?” “不用,我的丫鬟会守着你的,走吧!” 阮清姝不由分说让马夫驱车。 看着远去的马车,那龚婆子人都傻了, 不是?这二小姐怎么这么不讲武德啊!钱都收了怎么还走啊? 对此阮清姝表示:这钱嘛是封口费,但可不是药费。 她就是要去药王堂治愈一下受伤的心灵怎样?哼! 有玄九陪着,阮清姝格外放心, 她小手一挥,大方地分了十分之一的“赃款”给玄九。 玄九睨了她一眼,也不接。 “你这是嫌少嘛?”阮清姝弱弱问。 玄九回了她一个冷淡的眼神。 好叭……阮清姝又划拉一下,多分了些。 谁知玄九径直走了,“懒得装,你换成金子。” 阮清姝:“……” “你再提要求不给你了哦!” “随你” 一点都威胁不到可恶! …… 药王堂还是人满为患,见她下马车,药童上前迎她,“柳神医吩咐,小娘子来直接进去就是了。” “谢谢” 阮清姝眉眼弯弯,刚进去就见柳神医似乎正在研究药方,桌上摆着几十位药材。 阮清姝怕打扰,等了一会儿。 见她如此,柳神医心下满意,这般懂事,也不知那阮家的人是抽了什么疯,放着这般好的女娘不疼爱,去心疼那烂心肠的。 “今日来是有何事?我观你气色还不错。” 阮清姝掏出血布和戒指递去,并讲了来处, “柳神医,我知这戒指上的血瞧不出什么来,却还是想到神医您这里来碰碰运气!” “错了,血可是会说话的,你可是找对了人。” “真的吗?神医真厉害!” 柳神医摆了摆手,接过布仔细端详,忽的她神色一凛:“这血的颜色不对!” 第44章 跟踪继母! “那是不是因为…时间久了…” 柳神医摇头:“随着时间的推移,血迹的确会黯淡,气味会散去,但这布上的血,颜色暗沉泛黑。” “而妇人生产时流出的血应当是鲜红,若是暗红便是淤堵之症,至于发黑就可能是中毒……” 柳神医忽的话锋一转,“老妇记得,你那三妹妹是早产生下的?” “对,说是被黑心肠的尼姑抱走了。” “可老妇那日生辰宴,探她脉象稳健有力,不是多病早产之象,反倒是你啊,脉象不足。” 听到这儿,阮清姝心头被钝器击中,是啊她打小就病弱。 眼前的迷雾似乎越来越浓重。 “那这么说来暗红的血的确有问题?好!我去查查这枚戒指,若是母亲的……” 那背后的真相,实在太过可怕。 “对了你近日在阮家可有受欺负?”柳神医随口问。 怎么没有? 阮清姝诉苦的心呼之欲出,但她及时刹住了,差点忘了,她还收了封口费呢。 于是乎,她扯了扯玄九的衣摆眼神示意。 玄九开口:“她玉容膏被抢了” “什么?”柳神医语气陡然变高。 “是假的,假的啦”阮清姝大致讲了下。 听后柳神医这才满意,“好啊,她们活该,不过若是真抢了也无妨,老妇研究了玉容膏的成分,难寻的药材做了替换,虽说效果不及原本,但也有其十之七分的功效!” “真的,柳神医好厉害呀!果真是华佗转世!” 阮清姝拍手转着圈称赞。 “好了好了” 柳神医被她哄得红光满面。 “只可惜这小玉容膏,也不是寻常百姓能用上的,药材大多还是名贵的这一桌就花了老妇不少银两!” “柳神医可我有钱呐!” 阮清姝桃花眼灼灼,仿佛看到金元宝在向她招手! “我出资帮您,咱们做出这小玉容膏拿去卖可好?” “这销路……” “放心!” 阮清姝想起临走前,祖母那眼神,显然是对这玉容膏心动至极的,还有就这功效,和她这个活招牌,销路还用愁吗? 阮清姝脑中已有计划,说起做生意和钱,她可就不困啦! 兴致勃勃地拉着柳神医好一顿计划, 临走时,还乐呼呼的。 与此同时,锦绣堂的以玉香为首的丫鬟特地等着龚婆子来收拾屋子。 那些个寿安堂的婆子此刻都灰头土脸的,哪还之前的高高在上。 更要命的是,院外也有仆从看热闹。 龚婆子都是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如今竟颜面扫地。 “龚妈妈,这些东西我们都没动过,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你们瞧瞧,都是你们亲手弄乱的的!可别不承认!” 玉香手一叉腰,颇有气场,其他丫鬟也纷纷附和,个个犯人似的,盯着龚婆子等人收拾屋子。 不光如此锦绣堂的丫鬟还边吃点心,边指挥, “这儿,那么大个垃圾您老没瞧见?” “小姐被子都被你们弄脏了还叠回去啊!太不讲究了,快拿去洗了!” “还有呢!这绒毯,被你们弄上胭脂了!我们都看着呢,赶紧清理掉!” 龚婆子为首的嬷嬷们,一番下来,那是腰酸背疼,人都没直起来过啊, 偏生锦绣堂的蹄子们,把她哄当牛马使唤,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她们抗议要休息,那扫帚就打过来了。 “你们翻小姐东西的时候怎么不休息?现在到好意思叫苦了!” 寿安堂的嬷嬷憋屈啊!悔不当初, 当初翻找玉容膏的时候,也没想到弄乱了该她们收拾啊, 早知道,她们就轻一点,现下哪还能这么累? …… 与之相反,阮清姝悠然坐在马车,托着腮朝外张望。 街道热闹繁华,但一辆马车看着格外眼熟。 嗯?这不是她们阮家的吗,谁出来了? 阮清姝示意车夫停下,就见那马车内下来个妇人,戴着帷帽,薄纱至颈遮掩面貌,身旁跟着丫鬟。 可她打眼就认出了这背影来, 是继母沈氏! 只是这模样神神秘秘不知要去哪里? 阮清姝一秒警觉,她可没忘记自己险些被继母害得剜肉断骨。 而且不知是心虚还是真愧疚, 她就听玉香提过,从那之后继母请了好几次郎中没再出来走动过,梧桐院都弥漫着药味。 阮清姝想罢,下车到店子里买了一顶帷帽,一顶斗笠。 还命车夫停在隐蔽的地方, 就这么做贼似的,跟了过去, 当然像贼的是她,玄九戴斗笠的样子活像那话本里酷酷的侠客! 他们就这样一路跟踪,一不小心,阮清姝跟得太急,后领被男人提溜住,差点摔倒, “你想被发现?” “不想…” 阮清姝只能按捺下心思,但她又跟得太慢了,玄九就提溜着她的衣领施展轻功赶路。 当她险些跟丢时,玄九又面无表情地用手掌掰过她的脑袋。 “这边!” 就这么她单方面,拖后腿磕磕绊绊跟了一路,还真有惊无险到了目的地。 继母已经给守门的送银子进去了。 阮清姝抬头定睛一看,好家伙! ——大理寺! 牢房里有谁?而继母此番进去,又要做什么?会不会和她有关? 阮清姝神情严肃,她一边焦急,一边想办法,掏出荷包里的碎银子,捏在手心,快步跑上前对那衙役道:“官爷……可否通融通融,小女子想进去看故人” “又是个没事先通报的?” 那衙役斜了她一眼,阮清姝立马懂事地又递上两块碎银, “你进去看谁的?” “我……” 阮清姝急中生智,想起方才经过时,那墙壁上撕了还剩半截的通缉令,上面正好有个名字。 “江临,小女子是来看他的!” 闻言一旁玄九冷眉轻扬, 真好,随口一说就是个要犯! 第45章 继母的把柄 “行,你进去吧!”守卫挥挥手。 阮清姝连忙道谢,扯着玄九的袖子跟上去,边咬唇边留意继母的身影。 牢房的甬道狭窄昏暗,有衙役带路。 继母停在一扇牢房前, 可阮清姝要找的人还在后面,她步履未挺擦肩而过之际,偏头匆匆一瞥, 那是……桂女医? 如今的模样实在凄惨,衣衫褴褛,浑身脏得不成样子,活像乞丐。 也唯独那一侧空荡荡的断臂,让阮清姝猜出了她的身份。 没多看,阮清姝就低下头跟上衙役的脚步。 “你要见的人就在这儿了!快点只有一刻钟时间!” “是…” 阮清姝松了口气,中间隔了四间牢房,她不能听见,但玄九能呀! 想着她就掀开帷帽纱,朝玄九一顿挤眉弄眼。 “嗯” 玄九从喉咙深处应了一声。 阮清姝这才放下心来,她蹲下身,朝眼前的牢房看去, 她刚刚胡诌的“江临”确有其人,是个男子,盘坐在牢房里面,明明身处潮湿,散发着臭味的牢房里, 那人依旧坐姿端正,身上丝毫不见颓然之色,如同废墟中的白玉。 阮清姝目露惊讶,男子也在这时候,抬头看向她,神色莫名,有些忧郁。 见状隔壁牢房的犯人打趣,“你在这牢里那么久了可算有人来看你了,也不算太惨嘛……” 闻言阮清姝汗流浃背,罪恶感顿生, “小姐是谁…” 男子眉头拧起,“江某不认识你” 阮清姝不敢吱声,心里十万个对不起。 “有什么目的,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听到这儿阮清姝猛地摇了摇头,她看向继母那边双手合十, “公子能否小声些,对不住,我的确不认识你,只是无意间看见通缉令上您的名字随口胡诌,我来的确有别的事。” “我猜到了…” “啊?” 阮清姝意外,那男子却闭了闭眼,不再看她。 “哐哐!” 正巧隔壁传来砸门声,只见继母似乎很急躁,“姓桂的!你到底要我怎样?” “桂某如今的境遇都拖夫人的福!” “你…小声点!” 沈氏紧张地左右看,人一入牢狱,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焦头烂额,生怕这妖医供出她来。 “夫人过不了多久,桂某就要问斩了,到时候攀扯到夫人可就不好了。” “你到底要怎样?” “桂某只是想要条活路,可怜桂某帮你们这些人做的恶事太多了,你们这些夫人个个都锦衣玉食,安享荣华,而我能只身首异处,葬在乱葬岗!换做是夫人你,你甘心吗?” “你不甘心又怎样?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疏通关系,花了多少银子?还要我怎样?你找其他人啊,你也不只帮我一人做事。” “可我就是要死死抓住你这根救命稻草!若不是你我怎么得罪那位活阎王!” 那桂女医笑起来,那丑恶的嘴脸, 把沈氏气的眼珠都爬上红血丝,她死死地抓着栏杆,什么仪态都顾不上了,只恨不得冲进去,生啃下对方一块肉来。 “若我不能活,你也一块死吧,我就是要你绞尽脑汁救我!你不是还有个好帮手吗?不要让我失望,再说了你还需要那东西对付你女儿,总不好功亏一篑了吧?” “你!” 沈氏怒而起身,她转头朝四周看了看, 吓得阮清姝,立马佯装和那男子闲聊, “啊…那个你什么时候能出来呀?” “结党营私,秋后流放” “啊?啊?” 阮清姝脑袋差点炸掉,头皮发麻。 这么大一个罪!她胡乱一找就找了个大的啊! “姑娘你想探之人已经走了,你也该离开了。” “啊…不管怎样,谢谢你呀…我” 阮清姝因自己空手进来,颇为不好意思,“早知道我买点吃的给你了。” “呵,你可明天再送来”玄九抱着手。 “也对!”阮清姝赞同。 “……” 玄九险些气笑,“走了” “哦,好” 阮清姝下意识起身,一阵风吹过来,她帷帽掉落,玄九抬手接住,不耐烦地叩回她脑袋上。 “戴好!” “唔唔”阮清姝连忙答应,亦步亦趋跟在玄九身后。 殊不知这一幕,被牢房里的男子看在眼底。 他看清了女子容颜,桃眸皎皎,姝美精致,明丽煊煊,美得不似人间来客,唯独那额头和脸颊的浅疤,破坏了这份美, 几乎一瞬,他便猜出了女子的身份 ——皇城第一美人,阮清姝! …… 出来后,阮清姝没有立刻上马车, 而是进了布庄买了两身衣裳,给自己换上也令玄九换上,才一路赶回阮府,可以说是十分谨慎了。 刚踏进锦绣堂,就觉得眼前焕然一新,哪里还有之前的一片狼藉。 阮清姝满意,给锦绣堂的仆从都发了赏银,“你们辛苦啦!” 至于那累瘫的龚婆子等人,她是看都不看一眼。 搞得寿安堂的婆子们,心都快裂开了, 不是?有没有搞错!是她们累死累活收拾了一下午啊! 那锦绣堂的小蹄子们站着指挥,还得了赏银!气死她们了! 婆子们个个红了眼,锦绣堂的丫鬟们却显摆起手里的赏银来,要不说,二小姐出手阔绰呢! 而这种对比,在龚婆子等人回寿安堂后没得老夫人一句好话,更别提赏银后,达到了顶峰, 她们那叫一个不平衡,想跳槽的心都有了! …… 等寿安堂的婆子们被气走,阮清姝就留玉香守着门,赶忙把玄九招进来问。 “你刚才在牢中听到我继母她要干什么呀?” “劫狱” 玄九语气淡淡,“或者劫法场” 阮清姝人都听傻了,她随即小嘴一瘪,十分委屈, “不是?玄九你也不能这么诓我吧,我继母她…她这身板能劫狱?” “那妖医是这么威胁的,更何况你继母没你那么笨,会找帮手。” “哦…哦那还差不多,你说谁笨呢?” 阮清姝抗议,“不给你赏银了哦!玄九还有别的没,别一点点往外挤了!” “妖医帮你继母做了不少坏事,手上有把柄,她们还想对付你,有用吗?” 阮清姝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砸得晕乎乎的,她重重点头,“有!有!” 当即转过身,从小金库里扣出好几颗金豆子,一把放到玄九手里, “喏,这些给你了” 金豆子落在手心,女子的指尖粉嫩,温软。 玄九皱眉,五指猛地收拢,谁知收太快,把女子的手夹住了。 “你…你那么着急干什么…疼疼!” 玄九松开,漠然离开, 对此阮清姝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在思考继母的事,按玄九的说法,那妖医在威胁继母救她。 这也就意味着,这妖医知道的不少,而继母会继续为其周璇,散尽家财。 但这样的行为父亲知道吗? 不知道,若是她…… 第46章 小姝打架! 反正继母还想对她出手,她不该留情! 阮清姝边想边用玉容膏擦拭额头,今日收获的两盒名贵药膏,她则拿来擦身子了,总是用得十分舍得。 就这般,她难得过起了舒心日子,俨然成了这府中的小霸王, 父亲兄长都在弥补她,隔三岔五就买东西给她。 大伯母也常来看她,三房的叔伯见了更是陪着笑脸。 继母为着桂女医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腾不出手对付她。 更重要的是,祖母和三妹妹因玉容膏闹了点不愉快! 这事是玉香打听到的,此刻正绘声绘色说与她听。 “小姐您是不知道,老夫人特地问三小姐额头怎么还不见好,后面又跟了句,玉容膏若不够可要说。 吓得三小姐,立马奉承说要把玉容膏给老夫人,可这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当时还有客人在场,老夫人本是关心和炫耀,这下岂不成了她想要孙女的玉容膏? 老夫人当即摆了冷脸,搞得三小姐那一下午都在哄老夫人,又是端茶又是捶背的,听说当日伺候的丫鬟,可轻松了!” “真的吗?唔~” 阮清姝边吃糕点,边点头,正乐呵着,不速之客上门了! “你家小姐呢?还不快出来!” 一女子携着阮清露气势汹汹,就往锦绣堂闯。 门外的二等丫鬟一见,就心道不妙, 这祝家大小姐是三小姐的闺中密友,此番来,很明显是来者不善啊! “我们小姐在休息” 丫鬟们上前一挡,那祝小姐却嚣张得很,不许人碰她,还叫丫鬟拿开脏手。 毕竟是外客,又怕磕着碰着拦不住,那祝小姐就这么进来了, 躺在贵妃椅上的阮清姝心中唉叹了口气,放下糕点,她只想咸鱼摆烂啊, 好累哦…… 她不想理睬,就闭目养神,但那祝小姐却像只苍蝇似的,在耳边嗡嗡嗡。 “喂,你就是阮清姝吧?不要脸,就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露露怕你这恶毒姐姐我可不怕!” “我恶毒,那险些害我死在玉山的妹妹岂不是烂心肝?” 阮清姝语气平静地反问。 “你以为谁都能被你蒙骗!我一眼就看穿,定是你故意诬陷,设计陷害自个妹妹,露露是给你这个当姐姐的面子!不想闹太僵!” “祝姐姐,我没事的…别因为我得罪了姐姐,不值得的。” 阮清露劝着,头上还戴帷帽,遮掩面容,这倒是让阮清姝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 但不管她们想做什么,不理睬就是了,阮清姝不欲争辩,“玄九,把她们赶出去!” 玄九不紧不慢出现,一踏进来,锦绣堂的光就暗了一瞬,他身着黑色圆领袍,手臂戴着护腕,干练凌厉,浑身寒冽,十分唬人。 那祝小姐后退两步,随即想到什么似的,面露嫌弃, “呵,外面传闻都没错,阮清姝你果真不晓得什么是廉耻!在玉山上就失了身被山贼凌辱,我要是你,就一条白绫吊死了,哪还有你这脸皮苟活,还找个男侍卫,你可真是不要脸啊!可怜我好友露露被你连累,名声受损你可真该死!” “你胡说!我家小姐才没有!”玉香急红了眼争论。 阮清姝也怔住了,外面都这么传吗?她生意发颤:“让她们…出去!” 玄九冷脸欲要动手,那祝小姐就朝后退,“阮清姝,你自己脏了,还想要男人对我们动手动脚不成?你可真下作!” 是啊…玄九还真动不了她们,行! 阮清姝腾得起身,捂着耳朵,就朝外走,惹不起,她躲得起! 谁知见她这般,那祝小姐急了不由分说扯住她的衣袖, “不准走!你心虚了是不是?” 阮清姝刚跨过门槛就被拽住, 那力道之大,推搡之间她朝前倒去, 门外是一阶一阶,坚硬的大理梯! 若是摔下去…会很疼吧, 可越来越近了,阮清姝目露绝望,看着丫鬟们朝她奔来,可太慢了。 就在这时,她腰间被什么东西挡住,一股大力,将她推正! 阮清姝连忙抓住门框,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几乎同时玄九收回剑鞘,面无表情。 “谢谢…” 阮清姝松了口气,玉香扶着她,义愤填膺,“你推我们小姐干什么?我们小姐险些就摔了,你担待得了吗?” 那祝小姐脸上却毫无悔过,“她不是没摔吗?我就说吧,她和这侍卫不一般,瞧见没?这就护上了,我若不推你,还暴露不了!” 那祝家小姐一脸的洋洋得意。 “你嘴巴放干净点!”阮清姝也恼了。 “你干净吗?你……” “啪——” 阮清姝一巴掌扇去, 扇得那祝小姐脸陡然偏去,留下红印,她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浮上惊怒, “你敢打我?” “你敢推我,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阮清姝红着眼反驳,雄赳赳一点都不带怕的,但她袖口下的小手直发颤, 好痛!打人那么痛的吗? “好啊!” 那祝岚彻底恼了撸起袖子,就要教训她。 阮清露在后面佯装拦着,“姐姐你就认错吧,是你动手在先!” “露露你别拦,今日我就替你教训她,就她这样的给我提鞋都不配!” 那祝小姐生在武将之家,平日里被娇宠, 那气势个头,还真让阮清姝有点发怵,可面上她不显,浑然一副奶凶奶凶的小狮子。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47章 打回去! 但下一秒,阮清姝就转身跑路了! “你干什么?” 祝大小姐被戏耍,怒上心头。 “出去再打!” 阮清姝才不乐意毁了自己一屋子的珍宝陈设呢。 虽说她这跑得猝不及防,但祝大小姐穷追不舍,“还不站住!” 见玄九站在院子里,阮清姝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她桃眸莹亮,朝男子奔去,粉色袖衫上的碧色披帛,如蝶翅翻飞。 见状,玄九仍在原地不挪一步,甚至那剑鞘挡在身前,避免女子靠他太近。 但阮清姝“咻”的一下,躲到了他身后。 迎面而来的祝小姐刹住车,“狗奴才你让开!” 玄九目光冰寒,只一眼,那祝小姐就后退两步,这眼神怎么比父亲还可怕。 “你…你有本事出来!” 那祝小姐想从旁边逮阮清姝, 可阮清姝滑不溜手,泥鳅似的,又躲到自家侍卫侧面去,还扮鬼脸略略略,“你可不能碰到我的侍卫哦,碰到了就脏了,你自己说的!” “你!” 那祝小姐气得直跺脚,又伸长手抓她。 奈何阮清姝就围着自家侍卫绕圈圈,祝小姐往左,她就往右,秦王绕柱的法子简单又好用。 搞得那祝大小姐硬是死活逮不住她, 时间一长,锦绣堂的丫鬟都掩嘴笑出了声。 “露露!你往左我往右,不信抓不住这贱人!” “这…祝姐姐要不算了” 阮清露迟疑,这抓人的样子实在不雅,她不想参与,但她也不想三妹妹好受。 于是她咬牙加入,谁知刚靠近。 “铛”的一声, 雪亮的寒光的剑就抵在她俩面前,在烈日下晃花了人眼。 玄九没了耐心,看她们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 两人哪里见过这阵仗,后背发凉。 尤其是祝小姐,锋锐的剑刃就横在她面前,她顿时吓白了脸, “你…你敢拿剑指着我们?” 可触及那侍卫的冰寒的目光, 祝小姐不吱声了,憋屈地和阮清露退后。 阮清姝也怕呀,但她不放过这狐假虎威的机会: “怎么不来啦?我的侍卫不敢伤你们的,快过来呀!” 不说还好一这样说,那祝小姐更忌惮,谁知道这阮清姝要使什么诈? “都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怒斥! 阮父疾步过来,与他同行的有一中年男子,就是这祝岚的父亲,生得五大三粗,腰间还别的横刀。 见了他,祝小姐立马哭着扑过去,“爹爹,救我!” 祝将军怒视着玄九,久经沙场之人,那浑身威严,足以吓破人胆。 但玄九不是普通人,他面无表情地回望,那双寒眸无波无澜。 这浑然无视的姿态,搞得那祝将军怒气更甚:“这就是你们阮家的待客之道?” “职责所在罢了。”玄九回应。 那一刻阮清姝简直觉得玄九的身姿有三丈高,甚是伟岸! 玉香也当即附和,“是祝小姐推小姐在先,还不许下人保护小姐不成?” “究竟怎么一回事?” 阮父问道末了又补了句,“那也不能动刀动枪,定是有误会。” “是呀…其实姐姐也不该打祝小姐的脸。”阮清露说罢。 祝小姐就像被提醒,捂着脸十分委屈,“打人不打脸,爹爹您看,那阮清姝扇了女儿一巴掌,现在还有印哪您可要替我做主!” 那祝将军一见果真当即不客气起来,“你打我女儿?” “是,因为您女儿推我!骂我!” “可姐姐没摔倒。”阮清露故作害怕地说,“而且我见祝姐姐没怎么用力,姐姐抱歉,我不能帮你撒谎!” “就是!我可没使劲,都是她自己站不稳,还不要脸想赖我头上!没门儿!”祝小姐自得道。 “姝儿!你怎么这样不懂事?” 阮父不留情面地呵斥,“不过是骂你两句又怎么了,你犯得着打人动刀无理取闹吗?为父怜惜你,看来反倒是纵得你无法无天了!还不快给祝小姐和祝将军道歉!” “免了吧,本小姐可不稀罕” 祝将军也怒道:“这是道歉能解决的吗?若想讨原谅,让我女儿也打她两巴掌便是!” “好!那祝将军您的女儿,骂我脏!骂我被山贼玷污了,诬陷我和我侍卫有染!骂我怎么不死?我也一一骂回可好?” 阮清姝眸子含着水雾,声音越来越哑,却硬气反驳,“我反击是我的错吗?我死里逃生遍体鳞伤,换来的清白,她一句话,就轻飘飘的毁掉……” 女子轻哑的话音震住全场。 阮父的怒斥也咽在喉咙里。 方才还信誓旦旦的祝将军脸色也顿时青红肿胀,憋不出话来,他转头向自己的女儿。 见事态不妙,阮清露连忙开口,“祝姐姐没这么说,姐姐可不能诬陷……” 谁知那祝小姐嘴更快,已经懊恼辩解: “爹爹,我…我只是,外面的人那么说的,更何况那侍卫护着她,谁知道清不清白!” 几乎话音落下,在场人脸色一变, 尤其是阮清露,脸都白了,直在心头骂蠢货,认那么快干什么啊!还连累她! “你还真说过!你娘平日怎么教你的?” 那祝将军不可置信的同时,脸上臊得慌,他连忙将自己女儿拉走,并朝阮父胡乱拱拱手,“扯平了,此事就做罢!” 说完就离开了,那祝小姐还在嚷凭什么。 阮父这才回过神来,惊怒之余,却没追上去讨说法。 他语气不自然,“姝儿…你反击没错~但女儿家家的怎么能这么说话?还当着祝将军的面。” “可不这样说,女儿就要道歉了,祝岚她骂我的时候,也没想到我是女子呀。” “好了…为父知你受委屈了,但现在得先去寿安堂……” 阮父叹了口气,看向阮清露皱了皱眉,他方才没听错的话,他这女儿刚刚还帮那祝家女撒谎,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到时候阮家不知要如何赔礼道歉。 但想到三女儿如今……他又不忍责怪。 到了寿安堂,阮清姝刚进来,一个茶盏就砸了过来, 吓得她赶忙找旁一躲,走在她身后的阮清露,可就惨喽! 那茶砸在她腿上,里面的茶水滚烫, 阮清露当即痛呼出声,眼泪都出来了, 见状阮老夫人又气又心疼,怒斥阮清姝,“你还敢躲?” “为什么不躲呀?” 阮清姝委屈,“祖母您砸我就算了,为何还用这样烫的水,会留疤的呀!您看三妹妹多疼。” 闻言阮父也皱了皱眉 阮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说得她砸中了一样,那苦主都还没吱声啊! “本该受伤的是你,露儿又替你受过了!正好紫云膏还回来,你不配用!” “祖母这是想要回去吗?” 阮清姝摇摇头,“可祖母之前责我,要回送妹妹的东西,说这叫贪得无厌,那祖母这是……” “你!” 阮老夫人语塞,偏偏这话她还真说过, “放肆!我是你祖母,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瞧瞧你到现在,还没半点悔过之心,露儿你让你姐姐好生看看!她都做了什么好事!” 话落,阮清露就低头应声,取下帷帽…… 第48章 假药风波 只见阮清露的脸红得可怖,疹子密密麻麻,使得原本白嫩的脸蛋,如今却像癞蛤蟆似的,凹凸不平,格外吓人。 天知道,在铜镜中看到自己脸成这副模样的时候阮清露有多崩溃! 她只用过玉容膏,定是那小贱人故意害的她!作为回报,她才找好友弄了今日这一出,都是那贱人活该! 但“罪人”阮清姝此刻却在犯嘀咕,不会吧妹妹为了陷害她?下那么大的血本! 以防万一,她还是给玉香使了个眼色,然后开口, “咳……妹妹这是怎么了?” “我用了姐姐的玉容膏便如此了,露儿也没想到姐姐竟怀恨在心,做了手脚。” 阮清露哭得伤心欲绝,只是配上如今这张脸,大打折扣。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半点容不下自己妹妹,阮家怎么有你这样心肠歹毒女娘!”阮老夫人怒斥。 “祖母莫不是忘了,是您趁我外出,直接派人拿走了玉容膏,我哪里能够未卜先知?” “那就是你算计到我这个祖母头上了,还狡辩,不是你还会是谁?” “就不能是妹妹自导自演吗?反正也不只一回了,而且我觉得很奇怪呀……” 阮清姝摇摇头,那眼神,盯得阮清露心毛毛的,不祥的预感顿生。 “妹妹不是只用玉容膏擦额头吗?怎么会全脸都生疹子呢,好奇怪……” 此话一出阮清露脸色大变, 阮老夫人也渐渐琢磨出味来, 那还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露儿她全脸都擦,可不仅仅只抹额头的伤! 好啊!怪不得这丫头迟迟不送来玉容膏,说不够用,原来就是这么个不够法。 阮老夫人看了阮清露好几眼,心里十分不舒坦。 见要与祖母生了隔阂,阮清露急死了,她连连辩解,“我只用了一次便这样了,好在没伤了祖母,那样露儿可真是难辞其咎了。” 听到这儿,老夫人庆幸之下,倒是稍稍气顺了点,但还是膈应,她平日里待这个孙女可不薄。 “二丫头不管你说得如何天花乱坠,这玉容膏是你的,出了事自然该你负责,别想抵赖!阮家人都是有担当的,你妹妹都还知道磕头认错,我看你也该如此!” “可祖母莫不是忘了,您那日分明强调这玉容膏拿走后就与我没半分关系,不许我再攀扯,父亲也在场都听到了,现下却又说与我关系密切,这改口未免太随意了!孙女不服。” “你…你这不孝女! 阮老夫人老脸丢尽,她瞪向阮父,“你还不管管你这女儿?” “姝儿你少说两句吧,你妹妹出事了,你不该只顾着撇清关系,应当想办法关心妹妹才是,更何况这玉容膏你之前就一直在用,怎么就没事?” “是啊…女儿也很奇怪,为何一到妹妹脸上就有事了。” “不是你做了手脚,那就是这药有问题!总之你别想摘干净!” 阮老夫人似乎扳回一城,语气得意,“你的药费可是妹妹给的,总共一千六百两!而你这非要用玉容膏又那么昂贵,如今这是假药!就证明你当初撒谎,还不把这笔钱吐出来?” “可这玉容膏不是买的” “还狡辩!” “是瑜王世子送的” 阮清姝一点不怕,“既如此,找来世子爷当面对峙好了!” 什么? 在场众人脸色纷纷一变。 “胡闹!这怎么好惊动世子!”阮父阻止。 “你还嫌你添得家丑不够多是不是?今日你甭想传扬出去!” 阮老夫人拍案而起,可听到接下来的话,她当即跌坐回去, “可我刚才,已经让丫鬟去找人了,世子爷现在可能已经在来得路上了” 阮清姝眨眨眼,语气轻松,“没事儿,既然父亲祖母都不欢迎,那就让人拦着世子爷好了!” 阮父眼前一黑,这是什么话? 世子爷来了,他们哪里敢拦? 阮老夫人更是喘粗气,那眼神恨不得将阮清姝生吞活剥了。 阮清露则默默戴上帷帽,反倒是把自己那满疹子脸遮住了。 可该来的还是来了,那阮府的下人都是有眼力见的, 哪敢让瑜王世子等,没通报就直接让人进来了。 踏进寿安堂,瑜王世子强压不悦,毕竟是晚辈,他敷衍地朝阮老夫人行了一礼, “来人!快搬椅子来,让世子爷坐。” 阮老夫人脸上堆笑,这热切的态度,把阮父都给看愣了。 但那可是世子爷啊,可不得巴结?他正要开口, 瑜王世子就摆手,“本世子听说你们阮家造谣那玉容膏是假的!” 闻言阮老夫人正想开口把事糊弄过去。 阮清姝就先哭诉起来了,“是呀,祖母派人抢走了我的玉容膏,谁知三妹妹用了起满脸的疹子!好吓人啊!” 三言两语,全给抖落出来了。 阮父打圆场的声音都在颤,“这兴许是有什么误会……” “可刚才不是祖母说药有问题么?” 阮清姝仰起小脸,鼻尖泛红,她半是失望半是委屈地质问: “世子爷那玉容膏真是假的吗?若不是三妹妹脸出事了,我也不敢相信的,我之前都不怎么舍得用……” 哼,她早就想质问假玉容膏的事了! 现在正是机会,看她这未婚夫怎么说! 第49章 玉容膏被发现? “你胡说什么,怎么会是假的!” 世子爷被戳中痛楚,瞬间跳脚,“阮清姝,你怎么能怀疑你未婚夫?” “我也不想的,可祖母突然派人把我的玉容膏拿走后,三妹妹的脸就起疹子了……” “那定是你妹妹自导自演,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阮家都看不出来吗?还敢怀疑到本世子头上!” 瑜王世子想都没想到就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这样! 阮清姝舒坦了,她说过可不管用!世子爷说嘛就不一样了…… 果然,阮老夫人不敢反驳。 阮父也便擦汗边附和,“世子爷说的也有道理。” “父亲?” 阮清露气得面孔扭曲,不是她!这次真不是她啊! “世子爷…露儿怎会拿自己的脸开玩笑呢?” 阮清露身形摇摇欲坠,弱柳扶风,如今戴着帷帽,遮得严严实实。 瑜王世子连视线都没停留,“不是你,是本世子不成?” “也许是姐姐…” 阮清露咬着唇,“姐姐她拿了两盒药膏便不追究了,没想到世子爷送的东西,姐姐竟这般不珍惜。” 这话立马让瑜王世子觉得自尊心受损,“阮清姝,你就是这么对待本世子的心意的?” 哼!这心意不要也罢, 阮清姝佯装委屈,“我哭闹的时候妹妹让我息事宁人,如今却又嫌我不追究了。” “你闹了?那还差不多” 瑜王世子语气稍软,“既如此,那玉容膏拿来给世子爷认认不就行了。” 阮父当即命人去拿, 等丫鬟将玉容膏,捧到跟前,瑜王世子只扫了一眼, “不是本王送的,这外盒不够精致,本王送的哪里有那么粗糙?做假也不长点心!” 本来就这么糙好嘛?阮清姝在内心默默吐槽。 反观阮清露薄纱下的面容,血色尽失,这和直接说她掉包有什么区别? 她哪里甘心? “也许是姐姐提早就将真的藏起来了,假的放在那里掩人耳目!” 怎么猜得……八九不离十! 阮清姝指尖轻碰腰间荷包,玉容膏此刻就在里面,她呼吸微促。 “祖母,求您派人搜搜姐姐的屋子,还有她身上,一定有!不然姐姐的额头怎么能好这么快!” 阮清露几乎是哀求着的,“祖母,信孙女一回吧。” 看着脚边的孙女,阮老夫人唇绷得紧紧的, 若没有瑜王世子在,她定当即命人搜! 可姝丫头毕竟是世子的未婚妻,虽说在她看来,露儿和瑜王世子才相配,但现下该给的面子却是要给的。 阮老夫人语气讨好:“那世子爷,这得看您的意思,姊妹间有隔阂也不好,若不然就查查吧,也好还二丫头一个清白” 瑜王世子没多思考,大手一挥,“查吧” 完了! 阮清姝咬牙,敛去眼底的慌乱,可袖口下的指尖已然发麻。 她鼓起勇气,拖延时间: “父亲…还是您派人查吧,祖母手底下的龚婆子得罪过我了,万一她使坏怎么办?” 听到这话,那老夫人身旁候着的龚婆子简直无语,二小这话说的真看得起人,她哪里凭空变个玉容膏使坏。 老夫人也气得牙痒痒,这不摆明了提防她这祖母吗? 阮父颔首答应,派人出去的间隙。 阮清露又开口,“父亲,请您也现在派人搜姐姐的身。” “妹妹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毁容的不是姐姐,姐姐自然是不心疼的。”阮清露含着哭腔。 阮清姝走到阮父跟前,目光认真,“父亲,当众搜身女儿会很难堪的,可以让妹妹别再闹了吗?” “你妹妹也不是胡闹” 阮父却叹了口气劝她,“姝儿,就依你妹妹的话搜吧,父亲知道你没做。” “好……” 阮清姝心尖泛苦。 妹妹提的要求,父亲总能答应。 那日生辰宴同样的场景,换做她维护自己的清白,却阻拦重重,只得一句:“别闹了,别再为难你妹妹……” 妹妹她现在不也是在闹?不也是在外人面前为难她么? 她竭力不去想…可这份偏心对比,她真的很难视而不见。 她也长着眼,长着心,不是不会痛不会觉得失落。 冷意从心脏蔓延到四肢,阮清姝整个人如坠冰窟。 动也不敢动,怕一动反倒加剧了荷包的发现。 那样妹妹和祖母,怕是会像闻着肉味的鬣狗,立马咬过来,给她“定罪”让她翻不起身来。 真累…… 阮清姝感到疲惫之时,冷冽的沉木气息靠近。 “我出去避嫌” 玄九与她擦肩而过,抱着剑出去了背影冷漠。 有一瞬,阮清姝怀疑玄九是不是麻烦才跑这么快的。 “二小姐,得罪了!” 而搜身的嬷嬷也来了,隔着衣裳,自上往下轻拍她的身体,看有无藏匿东西。 阮清姝心擂如鼓,她闭了闭眼,无奈地等待……等那婆子摸到腰间的荷包。 但那婆子没有停,叫她转一圈挪个地儿便开口:“回老爷,大小姐身上并无玉容膏!” 嗯? 阮清姝错愕睁眼,低头一瞧, 她…她荷包呢?不见了! 在场没人奇怪只当她是没有携带。 阮清姝心脏扑通直跳,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想通,那派去搜她屋子的丫鬟也回来了,纷纷摇头,说没找到。 阮清露不愿相信,若没有,她这姐姐的伤怎会好那么快! “我不信,会不会是姐姐换了个壳子装…” “妹妹你还要闹多久?” 劫后余生的阮清姝活过来了! 她装作痛心疾首,实际上她都快爽疯啦! 哼哼,现在轮到她反击了! 第50章 抢走她的侍卫? “把她带下去养伤!” 阮父没了耐心,甚至有几分懊恼,有前车之鉴,他怎么还这般相信三女儿。 “不…父亲,女儿就为了诬陷二姐姐弄毁自己的脸图什么啊?” 阮清露一个劲地摇头,什么也顾不得了,帷帽掀开,企图唤起阮父一点怜惜。 那张脸确实吓人,瑜王世子嫌弃地往后退。 阮清姝看着,忽然想起噩梦里,未婚夫也是用嫌恶的眼神看她,转而却百般呵护三妹妹, 这一次还会如此么? 阮清姝觉得自己不那么在意了,她只想好好活着,但总有人让她不如意…… “其实三妹妹此举,也不光能诬陷我” 阮清姝看向阮老夫人,挑拨离间,“也算是一石二鸟吧……” 听到这儿,阮老夫人不淡定了,“什么一石二鸟你说清楚?” “姝儿你在胡说什么?”阮父也皱眉。 阮清姝却不说话了,这意味深长的沉默,反倒让阮老夫人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难不成?三丫头此举真的也算计了她……就为了眛下那真的玉容膏!是了!出了这档子事,玉容膏的确不用给她这个祖母了! 好啊! 阮老夫人越想越气,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她怒而起身,戳手里的拐杖, “三丫头你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心思,你别拿脸伤说事,你脸只是过敏郎中说很快就好了,你是不是也想算计我这个……” “祖母!” 阮清露急声打断, 阮老夫人这才自知失言,坐了回去,脸色沉地滴水。 可晚了,阮父面色惊疑,“不是……母亲这究竟这么一回事啊,不是说露儿的脸上很严重吗?” 若非如此他哪会这么迁就三女儿。 “哼说轻了,你哪里会查?你眼里怕是只有二丫头那女儿,露儿可是在外面受了苦的,缺了十几年的荣华,也该补回来。” 阮老夫人看向阮清露,语气一沉,“不过看来我这祖母的关爱,你也不稀罕” “不是的…祖母” 阮清露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刺得她起疹子的脸生疼。 她已经失了兄长的宠爱父亲的信任,如今连祖母也不护着她了,这阮府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都是因而那玉容膏!当初就不该为了这东西设计这样的局来! 本以为得了好东西,却把她脸毁了!申冤还没人信! 这哑巴亏吃得阮清露那气堵在心口,快把她活活憋死。 “来人,把三小姐带下去,跪祠堂,跪到认错为止!” 阮父语气不容置喙,自己真是犯蠢,屡次信这个女儿。 “父亲!” 阮清露惊愕,她害姐姐也没得到这样的惩罚啊? 如今她被诬陷,反倒要跪祠堂,她冤啊! 阮清露恨恨地看向二姐姐, 忽的她想起什么,杏眸流露出势在必得。 阮清姝都是你欠我的,不乖乖受着还敢反抗,就是下场! “父亲,女儿真是冤枉,二姐姐有那神出鬼没的侍卫何事做不成?就连方才姐姐差点摔了,都是那侍卫贴身护着的!可怜我的丫鬟却死了……” 这一番哭诉虎头蛇尾。 可“贴身保护”几个字却瞬间点燃瑜王世子的怒火,他腾地起身,椅子轰然倒塌, “好啊阮清姝!本世子还差点忘了这一茬!正好今日本世子就把话撂这,不让那个侍卫滚,本世子就绝不会娶你!” 什么…怎么就如此严重了啊!阮父头晕目眩。 阮老夫人却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二丫头听听,这大好的婚事,可是你自己作没的,到时候可别来我跟前哭!” 她乐得推波助澜,她看不顺眼那侍卫已久了,若没了那侍卫,这死丫头她还不是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下跪都是轻的! “还不快把你那侍卫赶走?阮家可没你这样不受妇道的东西,说出去都丢人!” 阮老夫人翻脸极快,“世子爷都是她一意孤行,老身怎么都劝不住。” “阮清姝!听到了吧,没人同意你找侍卫,你还不认错!” “可父亲他同意了的” 阮清姝看向阮父,“爹爹” “咳…姝儿啊,其实事后为父也觉得不妥,再说了你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区区侍卫就失了与世子爷的婚事吧?那可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你还不好好珍惜?” 闻言瑜王世子满意地哼出声。 可阮清姝很难过。 玄九真的帮了她很多,在水月庵,帮她找到线索。 在寿安堂帮她出手训嬷嬷,她摔倒,用剑鞘扶她…… 就连方才突然消失荷包,定也是玄九拿走的,不然她哪里能逃过一劫。 就这么短短的几日,她的侍卫护了她多少次? 而她的未婚夫,她的父亲,她的祖母,这些本该是她至亲的人, 不光给不到她保护,还用妇道女德这样的名声来压她。 谁在意她的安危了? 还是她的安危在亲人眼里,半点都比不上名声? “已经签了契书,违约金很贵的!” 阮清姝抹了把脸,她只找到这一个蹩脚的理由去抗议。 果然还是那样轻蔑的声音,“能有多贵?” “两千两” “什么?你这个败家子!那你还不快给?”阮老夫人抄起一旁的拐杖险些丢她身上。 “不!又不是我违约,你们谁让他走,就谁给钱吧。”阮清姝摆烂了。 可惜这个办法没用, 阮老夫人突然哼笑一声,“那正好!你那侍卫给你三妹妹!” “凭什么?” “你妹妹本也该有个侍卫,莫不是什么福都让你享了!” 祖母说得理所当然,阮清姝深吸一口气,“好呀,反正玄九他一月要九十两银子的月钱!” “什么?九十两,你能耐了啊,拿钱去贴补外人了!好好,你不是钱多吗?那这侍卫给你妹妹用,每月的月钱也由你来付!” “他又不保护我了,为何还是我出?” “这就给你的教训!免得你不长记性,你可别不乐意,这么贵还不是你自找的?” 阮老夫人看向阮父,“二郎,你觉得如何?” “姝儿,你这次的确很不像话,你凡事都该给世子爷报备,不许忤逆!你最好以此为戒,不要再任性,那侍卫给你妹妹甚好!正好缓和你么姐妹关系。” 呵,所以她真要每月要花九十两,保护她那妹妹? 是不是日后玄九还要帮着妹妹来害她啊? 她花钱找罪受?她妹妹如此害她还白得个侍卫保护!真是想着就来气! 阮清姝都快被气死了。 瑜王世子还在一旁说风凉话,“看看这就是你不听本世子话的下场,阮清姝这下你知道错了吧?” “我没有错…我只是不想再受伤了有什么错?” 阮清姝偏头,湿红着眼朝外喊,“玄九,你…进来!” 第51章 侍卫背叛 在众人的目光下,玄九踏进寿安堂,逆着光身姿挺拔颀长,面容在暗影下,更显冷酷。 阮清姝抿着唇,竟紧张起来, 玄九在外面应该听见了,也好,她不用再费口舌讲了。 她只问一句话! 阮清姝仰起小脸,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玄九,你是留下去我三妹妹那里,还是拿着违约金离开?” 拿违约金走,拜托了…… “留下” 男人依旧惜字如金,面无表情。 阮清姝怀疑自己没说清楚,她小心翼翼,“留下的话……你就是我三妹妹的侍卫了。” “无所谓” 玄九语气平静,掀不起半点波澜,端得无情。 阮清姝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是选留在三妹妹那里是吗?” “嗯” 应完声玄九就站到一旁,周身透着疏离。 明明是盛夏,阮清姝却觉得凉得很, 她的侍卫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但她从未觉得那么刺眼过。 明明她可以不用问的,却还是要自讨苦吃。 她在奢望什么? 玄九能保护她,也能保护别人的…… 可她就是矫情地感受到了背叛。 “听见了吧,二丫头,从明日起这侍卫就是露儿的了,和你没关系,你就听世子爷的话,少惹事!” “露儿也多谢姐姐了呢” 阮清露笑靥如花,颇为得意,“只是看姐姐不太高兴,该不会很舍不得这侍卫吧?那露儿真是夺人所好了。” 这些话格外刺耳,阮清姝忽的轻笑一声。 在场的人震了震,就见阮清姝走到阮父跟前,桃花眸轻颤着,水光浮动, “父亲,三妹妹还要跪祠堂吗?” “姝儿…” 阮父竟觉得二女儿的表情扎人,就差说他“别偏心”了。 质问的口吻更是藏都藏不住, “妹妹陷害了我这个姐姐,害我被骂了一顿还损失了个侍卫,而她总不能什么惩罚没有,还平白得了个侍卫保护吧?” “姝儿,父亲知道你生气,但你放心为父说出去的话,不会收回,你妹妹屡次犯错,是该跪祠堂!” “那就好”阮清姝颔首。 反观阮清露,笑容消失,疹子因为面皮抖动愈发明显。 “你这是恨不得你妹妹受罚啊,还逼问你父亲,瞧你那刻薄样!” 阮老夫人找到机会怒斥。 “我就是刻薄如何?” 阮清姝声音变高,“你们都不护着我,那就只有我护自己了!” 甩下这话,阮清姝就要离开。 “阮清姝,你站住!” 瑜王世子不舒服了,这么久了,他这未婚妻,竟看都没看他一眼。 闹点小脾气他也能理解,但前提是别给脸不要! 不过这阮家破事多,真是没个消停。 瑜王世子起身,上前抓住阮清姝的手腕, “知道你受了委屈,来让本世子瞧瞧你脸怎么样了?” 瑜王世子抓着阮清姝的手腕,另一只手,轻佻地抬起女子的脸。 气得狠了,阮清姝咬得唇靡丽红润,眼角都着绯红,衬得那双水雾雾的桃眸,更加摄人心魄。 瑜王世子心也酥了, “不错,疤淡了许多,本世子送的玉容真是有用,行了本世子暂不计较玉山上你让我丢脸的事,但阮清姝你未婚夫生气了,身为未婚妻的你该做什么?” 做什么?不就是想让她像从前那般,百般讨好吗? 阮清姝胸脯剧烈起伏,她瞪着世子,看着对方高高在上的嘴脸她觉得一阵窒息,和不公平, 噩梦里的她再怎么讨好,毫无怨言,做足了未婚妻的义务。 可还是被世子爷弃之如敝履…… 从前她心悦世子爷,向往世子妃之位。 可现在,她只想活着让自己开心一点,她累了。 阮清姝闭上眼,她也不挣扎。 可在旁人看来,这无非就是乖顺的姿态, 阮父适时问:“那世子爷,您看姝儿她也及笄了,你们的婚事……” “这个再说!” 瑜王世子松开手,语气透着傲气,“这就看你女儿的表现了,本世子本来也有尽快成婚的打算,如今却要掂量掂量!” 这后半句话是说给阮清姝听的,是赤裸裸的威胁。 阮清姝再也忍不住,提着裙摆,跑出了寿安堂了。 这一出猝不及防,那瑜王世子的手都还悬在半空中,顿时怒上心头, “你们阮家到底怎么管的女儿?” 说罢便拂袖离去。 “瞧瞧二丫头她还敢赌气上了?当自己是王妃皇后不成,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命!” 阮老夫人冷哼。 阮父随也对女儿的行径不满,但女儿方才的眼神,那么失望哀伤。 让他有一瞬无所适从,好像有什么失去了…… “罢了,姝儿她迟早会听话的” 阮父坐下喝了口茶,挥去了那些顾虑, 哪有女儿怪父亲的,哄一哄就好了。 阮父不再放到心上,看到还寿安堂的玄九, 心下满意,这侍卫没有跟出去还算有眼色, “你明日就搬出锦绣堂外院,日后三小姐才是你主子了,你可要护着她。” 玄九讥诮地勾了勾薄唇,他转身离开,那昏暗的院子中,早没了女子的身影, 忽的男人的脚步一顿,莫名的抽痛席卷,像是有绳子勒着心脏。 啧,这么爱哭,这阮家究竟谁需要被护着还不是一目了然? 连他这个外人都看得清楚,唯独她的这些亲人眼瞎了。 …… 阮清露一路哭一路跑, 就连未痊愈的腿泛起阵阵刺痛,她也没有停下。 “小姐…小姐” 玉香在追上来扶她,忍不住歪头淬了一口,“白眼狼!小姐您对他那么好,怎么说走就走!” “他嫌我麻烦罢了,算了别提他,没了他你小姐我会死不成?” 阮清姝揉了揉眼睛,努力忍住泪,可双眼通红,小兔子似的。 “我以后会自己保护自己的…” “小姐,奴婢也会护着您的!” “好!” 阮清姝猛地抱住玉香,一人一仆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至于燕王不许哭的命令, 已经被她抛到脑后了,反正燕王离皇城了管不了她了哼! 但与此同时, 某人可就不太妙了…… 第52章 靠自己! 男人手撑在墙壁前,几乎走两步,就得歇下,心脏疼痛如同一只猫在抓挠啃咬, 他冷笑一声,杀气腾腾。 呵,阮清姝! 进入锦绣堂,阮清姝就扑在榻上,没多久她就命丫鬟们一起去私库, “帮我找一下镶嵌赤玉的金饰,找到了都有赏!” 丫鬟们也没多想,只当小姐这般是心情不好,想打扮自已。 但可惜,找了半晌,哪怕同是镶嵌赤玉的首饰,瞧做工便知和那枚戒指是不是一套。 阮清姝当即去了库房,大晚上的那守库房的嬷嬷正打瞌睡, “劳烦嬷嬷,开下门” “小姐…您这是…” “我想母亲了”阮清姝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那嬷嬷有被吓到,二小姐往日最和善,如今却变了个人似的,还真有几分当年夫人的影子。 她忙不迭开了库房的门,但也留了个心眼,派人去通知阮父了。 进入库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玉香提着灯笼,阮清姝则蹲下打开母亲的遗物箱子, 尘封的气味并不好闻,可还残存一丝丝桂花香气。 阮清姝鼻尖又酸又涩,入目的虽说都是些杂物,却十分熟悉。 她轻轻翻找着很仔细,可没有…… 还是没有,与那戒指相配的金饰。 阮清姝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庆幸茫然,五味杂陈。 她垂眸拿起箱子里的团扇,上面的猫咪扑蝶是母亲亲手绣的,她抱在怀里,逐渐安定下来起身离开。 那嬷嬷也没拦。 与此同时,梧桐苑,阮父也刚得知阮清姝夜去私库的消息,那句“想母亲了”搞得他颇有些烦闷。 沈氏侧躺在榻上,这几日也被烦心事搅得不得安宁,但不妨碍她现下阴阳两句, “看来,姝儿还怨我这个母亲呢,当然也许是不满今日之事,自己去拿补偿呢,若姝儿拿走什么昂贵之物,夫君您可别怪她。” “怎会?” 话虽如此,阮父的脸色可不太好,这女儿未免一点气都受不了。 正好这时那传话的婆子又来了, 阮父眼不见心不烦地道:“随她拿吧,别太过就行。” “回老爷,可小姐她只拿走夫人绣的扇子” 闻言,阮父一惊语气转了个弯,“她就只拿了这个?” “是的…但小姐她待了许久,老奴在外瞧着小姐望着夫人的东西哭呢。” 听到这话,阮父那颗心油煎火烹似的,七上八下,愧疚顿生,他挥手让嬷嬷离开,房门关上。 “你瞧,我就说姝儿哪里会不知分寸?你这几日也关心一下姝儿。” 听到这话,沈氏差点呕死,她都自顾不暇,没害那小贱人都不错了,还关心? “但…姝儿怕是不愿见我这个母亲,我病了许久,她也不来看,虽说我也不怪她…” “好了,这点确实是她不对。”阮父叹了口气,将沈氏揽在怀里。 老夫老妻就这么相互依偎着,沈氏也很上道,轻拍自家夫君的后背。 阮父舒坦了,疲惫渐消,“还是你最贴心,我刚刚语气不太好只是想起了姝儿她娘……” “老爷何必自责,是姐姐她福气不够。” 此时的阮清姝还不知道自己拿扇子的事已经在阮父那里过一遍了, 她坐在案几前,边摇扇子边望向窗外。 难道线索就这么断了? 不…不对她还有一半的嫁妆在三妹妹那里!若也没有,戒指恐怕才真与母亲无关,无论如何她都该去探查三妹妹那一半的嫁妆,可凭她与妹妹的关系,怕是难上加难,还会打草惊蛇! “玄九你觉得…” 阮清姝下意识喊,可她很快就沉默了。 差点忘了,她已经没有侍卫了…… 可那又怎样,总会有办法的。 阮清姝托着腮冥思苦想,脑海闪过继母去牢房的身影,甚至为了那桂女医散尽家财,若是……就好了。 对啊!就是这样,这是个法子!不错她能靠自己的,她才不笨呢…… 想到这儿,阮清姝兴致勃勃地拿出笔,写下自己的计划。 就连犯困也强撑着,边打哈欠边理思绪。 做完这一切,她便卷起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往那烛火上凑,悄咪咪地烧掉了。 她知道的,不能留下把柄,被人发现! 想罢阮清姝就眼皮打架,趴在案几上睡了,她就睡一小会儿…… 但噩梦又开始“欺负”她了,这次不是狭窄的柴房了, 而是她的锦绣堂,但她钟爱的屏风,华贵的雕件,通通没有了。 空荡荡的,好陌生…… 桌椅上都是灰,阮清姝又饿又渴,跌跌撞撞走过去想喝口水,水壶里却是空的。 她好想出去,门却上了锁。 熟悉闺房,冷清得如同牢笼和那昏暗的柴房一样,困着她,永无宁日, 忽的门外传来了笑声。 阮清姝无力地倚在门边,透过缝隙去看,外面很热闹,立着好几个穿纱的贵女,正指着她的锦绣堂笑。 “这人和人的命真是说不准啊。” “谁说不是呢,这次生辰宴,阮三小姐竟连摄政王都请动了,反观这曾经的第一美人……真是笑死人了。” “谁能想到燕王竟在阮府当了一段时间的侍卫,这泼天的富贵怎的就不在咱们的府上?” “在又如何,若不像阮三小姐那般良善从自个儿姐姐手中救出被苛待的侍卫,哪里有如今的造化?” “所以啊,做人啊还是得和善些,可不能像她那样…” 那个“她”指的是阮清姝 但什么…苛待? 阮清姝耳边嗡嗡作响,明明她的侍卫是被妹妹抢走的!玉山上毁容残疾的是她,父兄祖母却说,反正她都这样了,找侍卫也是浪费了,还不如给妹妹免得步她的后尘。 她不愿,却被祖母骂“疯子” 她记得她哭了好久,侍卫还是被抢走了,如同这锦绣堂的每一件心爱之物一样,被妹妹三言两语剥夺。 可笑的是,被抢的是她,背上莫须有骂名的还是她,哪怕她从未苛待自己的侍卫,从未苛待玄九。 可玄九还是走了,毫无留恋…… 阮清姝闭上眼,可门外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她偏头,透过狭窄的缝隙窥视,就像草丛里奄奄一息仰望盛夏树荫的可怜虫。 她看见一个男人靠近…… 是谁? 第53章 侍卫的身份? 男子一袭玄色暗金兽纹圆领袍,束着冠,矜贵不凡, 透过门上格心俯视她,神色淡淡没有温度,如同看陌生人…… 噩梦里燕王没有救她,就连伪装成侍卫,也不过短短两日,就被三妹妹抢走。 阮清姝不由自主想起方才,那些女子的话,摄政王是为了三妹妹而来。 怪不得平日下人欺辱她时,会说三妹妹有王爷撑腰,叫她乖乖受着…… 阮清姝凑到门缝边哀求,声音嘶哑无助: “求您别再帮我三妹妹害我了好不好?我没得罪过您,放过我…求您放过我…”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能洗去脸上的尘埃,却洗不净那狰狞的疤痕。 男人静默的双眼有了一丝情绪,但不多。 只随口问了一句,“她是谁?” “这…回摄政王她是府上的疯子。” 回话的婆子们极尽谄媚,全然没有面对她时的凶狠,她们恭敬送走摄政王。 “小姐…小姐您别哭了” 阮清姝抬起头,是玉香趁机趴到门边,从缝隙里塞进来一块薄薄的饼子。 可眼前的玉香脸颊凹陷,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玉香你吃…不用管我” “小姐吃…” 玉香笑着望着她,可下一秒,黑影笼罩,几个护院将玉香拖走。 三妹妹前呼拥后拥地走来,她妆容华贵至极,轻抚鬓发,睨了眼门内的她, “这丫鬟冲撞了贵人,还不打死!” “不…不要!玉香她没有啊…” 阮清姝喊着,可回应她的是一声声棍棒砸肉的闷声, 玉香咬紧牙关,没有惨叫一声,只朝门缝里的她露出安抚的微笑, 小姐别担心…没事的…没事的…… 可渐渐的玉香不再笑了,她闭上眼断绝了声息,护院架着她在地上拖出了两道长长血痕…… “别忘了还有那个” 阮清露漫不经心一指。 “是三小姐!” 那些嬷嬷得了令狞笑着朝她走来,心心念念的房门开了,可没有光,只有黑暗。 阮清姝眼睁睁看着玉香的尸体被拖走, 想扑出去拦却又被狠狠拖回去,那些嬷嬷手中的棍棒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一下,就痛不欲生, 可玉香是被活活打死的,又有多疼呢?她不知道…… “二小姐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呆着,竟还妄想惊动贵人”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恶毒的骂声,阮清姝已经听不清了。 怪不得,从这之后,她就被被扔去了庄子,原来是怕她再脏了贵人的眼啊。 而那个贵人就是燕王…… 不,他现在是摄政王了! 梦醒了! 阮清姝猛地坐起身,冷汗浸润里衣,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惊惧不已。 “玉香…玉香…” 阮清姝抱住自己的脑袋, 案几前的烛火已经燃尽,月光透进窗棂,锦绣堂依旧那么富丽堂皇。 是梦…只是梦, 可她的的后背好痛,仿佛真的被棍棒击打。 目睹在玉香死亡后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残留着。 毫无疑问,这个噩梦同从前一样,给她绝望的同时也给了希望…… 阮清姝冷静下来,噩梦里的话萦绕耳畔, “摄政王在…阮家做过侍卫,侍卫被三妹妹抢走了……” 玄九! ——玄九是燕王! 阮清姝脑袋嗡鸣,心口发紧, 这怎么可能呢?玄九的外貌与燕王无一点相似之处! 但……除了眼神,他们都一样冷。 月色正浓,可阮清姝脑子很乱,见玉香在耳房睡着, 她不忍打扰,轻声推开了房门, 冷风呼啸,阮清姝瞬间清醒,她一路走到了锦绣堂的外院。 这间屋子里只住了玄九一人,旁的护院都被他打发走了。 正好,她今日问个清楚! 阮清姝抬手敲响了门。 “咚咚” 可回应她的只有风呼呼的声音, “玄九…玄九你在吗?” 为什么不理她? 阮清姝想到了什么,绕到屋子侧面,她踮起脚尖,用力拉开窗户,可里面空无一人。 怎么办? 鬼神差使之下,阮清姝开始从窗户往里爬,很艰难,险些卡住, 好在有惊无险,落地的那一刻,阮清姝的心脏都要跟着蹦出来了。 她猫着腰,眸子在黑暗中左右瞟着。 藏哪儿好呢?衣柜! 阮清躲进去,绣花鞋还踩在了里面叠好的衣袍上, 她默默抱歉,推开一条小缝暗中观察,和噩梦里不一样,她没被锁着不是被迫。 可许久,都不见玄九回来, 她还指望对方回来,召唤出几个暗卫跪倒在地,那样不就能确定身份了么? 但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阮清姝被蚊子叮了。 想来是方才躲进衣柜,一只蚊子也跟着飞进来了,叮得她手上全是包。 阮清姝正与蚊子斗智斗勇, 尖锐的鸟叫声陡然响起, 阮清姝寻声看去,就见那窗台上站着一只鹰! 她没看错吧? 阮清姝揉揉眼睛,那鹰的脚上绑着黑色的竹筒,是用来装信的! 天哪,话本子都是飞鸽传书,玄九倒好用鹰啊?可真威武。 不过……那信上写的什么? 只要看一眼,就能确定了吧,而且都等了那么久,玄九都还没回来……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 阮清姝屏住呼吸,推开柜门莲步轻移,一点点朝那鹰挪去。 她走到了窗边,那鹰侧着,同主人一样拽,都不带正眼瞧她的, 阮清姝手指一点点朝鹰脚探去,可临了她又往上挪, 算了,拿信容易被发现了,反正八九不离十了, 若玄九身份普通,哪里会有老鹰送信,还是撸撸鹰头吧! 阮清姝的手伸向鹰脑袋, 好奇又期待,没摸过也不知是什么触感…… “唰—” 一道寒亮的白光闪过 锋锐冰冷的剑横在颈间, 轻而易举就能割破她的咽喉,夺走她的性命, 阮清姝傻掉了,一动也不敢动, 她的侍卫立在窗前,拿剑指着她。 眸底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原来玄九还能更可怕。 阮清姝如是想着,膝盖发软,就这么稍稍一动,剑刃割破肌肤血珠渗了出来…… 第54章 侍卫杀她? “痛…痛”阮清姝声音渐弱。 “你方才在做什么,嗯?” “我…看见没人,想等你回来说几句话……” “我很好骗?”男人语气戏谑反倒更渗得慌, 阮清姝快哭了,玉山上被燕王威胁的恐惧再度笼罩了她。 不……比那更可怕,玄九,是真的想杀她! “我…对不起,我不会说出去的。” 阮清姝咬着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燕王” “呵” 男人短促冷嗤,眸色更深了,“这都知道了,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话音落下,阮清姝的脖子却陡然一松,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玄九收起剑跃进来,鹰在半空中盘旋,随即俯冲停在他护腕上,一人一鹰都散发着强烈的危险气息。 当着她的面,玄九不紧不慢地取出信。 “你该庆幸没碰不该碰的东西,不然你的眼珠会成为它的夜宵。” “是…是吗?” 阮清姝光听着就觉得后怕,还好她临时改了心意。 “所以你没看信,是如何发现本王身份的?” 男人步步紧逼,明明问得随意, 阮清姝却有种答不好就会粉身碎骨的感觉, 她呐呐地朝后退,可怜弱小无助, “我…我猜的” “把本王当傻子?” “不…我本来也不确定,就想着诈一下没想到……” 阮清姝半真半假道。 玄九险些气笑,他倒不知这笨蛋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燕王殿下求您饶了我,我不会说出去的…再说了说出去对我也没有好处,您要是不放心的话,就拿着违约金换个地方掩藏身份嘛……” 只要不留在她三妹妹身边就好!她不想步噩梦里的后尘。 “本王若是不呢?” “那…那” 阮清姝心一横,害怕浑然不见,她执拗地迎上男人眼神,用最怂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若您不同意,小女子怕是就要…说漏嘴了!” 话音未落,阮清姝的脖子就陡然一疼,男人的大掌覆了上来,大拇指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明明那双深邃的漆眸没有半丝的愠怒,却更让人心惊肉跳, “威胁本王?” “唔…唔” 空气被一点点掠夺, 阮清姝仓皇地朝后退,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濒临死亡的痛苦和绝望逐渐笼罩。 她挣扎着跌在了榻上,襦裙瞬间散开,宛若绽放的芙蓉花。 可男人无半点怜惜,反倒俯下身,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耳边,混着冷得刺骨的威胁声,如同地狱的声响: “想死,就说出去” “我本来…就不会说的,但您…咳咳…要是留在三妹妹身边还不如杀了我吧…” 泪珠从阮清姝眼角滑落,在脸颊处绽开一朵水莲,她的脸已经由苍白转为涨红,却仍旧艰难地朝外蹦字。 “好,本王成全你” “随便吧…反正这条命是殿下救的” 阮清姝闭上眼,躺在榻上,任君处置,“还…还给你” 反正燕王留下就会如同噩梦里那样为三妹妹撑腰,会害得她被毒打饿死。 如果她什么都改变不了,倒不如现在…死了干净,至少不会连累玉香,她努力过争取过了,不是吗? 掌下的玉颈温度流失,泪水渗进来一片濡湿。 不怕死,但笨。 玄九松开手,失了禁锢,女子剧烈呼吸起来,眼泪泛着水光,咳嗽间又哭又笑那么鲜活。 纤细的脖颈也留下了深深的红印,似乎再用力点,就能就拧断。 玄九忽视心脏跳动间的抽痛。 “不许哭” “都要死了…我还怕什么?” 阮清姝呜呜咽咽,侧过身,捂着眼,欲盖弥彰。 “那你试试…” “玄九你出来!”门外传来砸门声。 威胁被中断,男人脸色冷戾。 “滚!” “好啊!你拽什么拽?” 门外的护院骂骂咧咧,“我们想着你要走好心带着酒菜给你践行,你还不领情!” “就是!今日由不得你,我们马上就进来!” 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这真的是来践行的吗?怕不是来找茬的吧。 而且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 床上的阮清姝慌了,若是护院们冲进来看见,那她可怎么说得清?清白也别要了! 阮清姝一手捂着嘴,以免咳嗽声泄出,另一只手撑在地上,艰难地往地上缩,那架势又想往床底藏。 玄九眉梢一抽,什么毛病? 他不由分说将女子推回去,塞进被子里。 阮清姝只觉得天都黑了! 她拱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把自己裹成个团。 几乎同时,门被踹开锁链掉落一地。 “好啊!你小子还真是不信邪!” 为首的人将那酒坛往桌上一撂,身后就是好几个护院撸起袖子上前。 “姓玄的你还真当老子们是来给你践行的?” 护院个个面撸愠色,“你这白眼狼,小姐对你多好给了你多少赏银?你丫的是说去三院就去,一点都不给小姐面子啊!” “就是,你要今日不去跟小姐道歉,老子们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闻言,玄九连个眼皮都没眨一下。 被窝里躲着的阮清姝心情复杂。 原来是为了给她讨公道的呜呜~ 就是有点不是时机,她感动,但不敢动。 尤其被窝里全是,那冷冽带着丝丝腥气的松木香。 闻到这气味,她就回想起燕王掐她脖子的模样,好可怕, 阮清姝抱紧自己。 而被窝外两伙人已经闹起来了,噼里啪啦一阵响。 也不知道战况怎么样? 不过惨叫的好像都是护院的。 呜呜,对不住你们…… 阮清姝双手合十拜拜, 而这场单方面的殴打终止于玉香的惊呼, “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什么…小姐她怎么会不见?” “快找!” 鼻青脸肿的护院们艰难从地上爬起来,都一窝蜂出去找人了。 “出来” 阮清姝掀开被子,男人就抓住她的肩膀。 “不…不要” 因为害怕,她僵着身子,像条死鱼几乎将任由玄九将她拎出外院,丢在了林子后面。 脚落地的那一刻,阮清姝才开始呼吸,恐惧的情绪鞭打着她。 但不管眼前的男人是燕王,还是玄九,底线都不能变…… 阮清姝强忍着心悸,左顾右盼确定无人,壮着胆子对男人的背影喊: “反正您不许做我三妹妹的侍卫,不然鱼死网破…” 这威胁说得断断续续。 玄九停下脚步,偏过头看她…… 第55章 看妹妹笑话! 然后…… 男人转身用指节轻敲了两下额头,侮辱意味极强, 阮清姝愣住了,这…这是在说她没脑子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想” 裴墨行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留下阮清姝在原地郁闷。 什么嘛?又这么神神秘秘的不给一句准话。 明明就表现得当谁的侍卫都无所谓,噩梦里也成了三妹妹的侍卫。 她会担心很正常啊。 阮清姝一嘀咕,脖子就疼。 她刚刚差点就死掉了…哼。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听到声音,阮清姝手忙脚乱取下披帛缠在颈间,遮挡掐痕, 几乎同时玉香看见了她,喜极而泣奔来, 寻她的护院也陆续停下,满脸担心。 阮清姝感动又愧疚,“抱歉,我心情不好去散了散心” “嗐,小姐您没事就好” 护院们挠挠头,顶着被打肿的脸不好意思多待,一哄而散。 见没人了,玉香朝她颈间的披帛抬手,“小姐您这是…” 阮清姝握住了自家丫鬟的手腕,摇摇头。 玉香了然,一主一仆走小路回到锦绣堂,一路上没有惊动旁人。 一进屋子,玉香就关上门, 阮清姝则取下披帛,玉香作为她的贴身侍女,她脖子上的伤,无论如何是瞒不住的。 可深红泛紫的掐痕,还是触目惊心。 玉香见了眼泪瞬间就出来了,“小姐!怎么回事?究竟是谁伤的你?” 阮清姝摇摇头,“我不能说,玉香你知道了会遇到危险的” “好…小姐,奴婢不问了奴婢都听您的,只要您好好的” “会好的…” 阮清姝抱住玉香, 噩梦里,她的亲人抛她弃她,唯独玉香与她相依为命,却被人残忍夺走了性命。 好在如今怀里的玉香是那么温暖,她绝不重蹈覆辙! “那奴婢帮您擦药膏…” 阮清姝颔首,这脖子上的伤被人看到就解释不清了。 于是乎……睡了一觉天刚亮, 主仆两又忙活着用妆粉遮脖子, 阮清姝还特地戴了个瓣形璎珞项链挡着。 玉香在铜镜中看着愈发心酸, 这小姐脸上的伤还没好,就又添新的了,还是奔着致小姐于死地的,究竟谁人这么狠毒啊! 心疼之下玉香哄道:“小姐,那位今日该跪祠堂了,老爷都承诺了,三小姐这次无论如何也赖不掉。” “真想去看看” 尤其是昨日做了那个噩梦后!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阮清姝怒上心头,“玉香你帮我吩咐个事……” 说完后玉香表情逐渐由疑惑变为呆滞, “小姐…您真的要如此吗?” “是!” 玉香一言难尽地安排下去了。 怕脖子上的伤被发现,硬生生按捺到傍晚,阮清姝才忍不住领着玉香,一块去祠堂。 一路上,都掩人耳目做贼似的,好在有惊无险, 阮清姝松了口气,直到……她看见守在祠堂门前的那尊煞神! 燕王! 阮清姝腿脚开始不争气地发软,在此之前她最怕狗了,如今又多了一个怕的 ——燕王! 看着男人的身影,莫名的阮清姝小脑瓜里冒出三个字:看门狗! “噗呲——” 害怕顿时消散,阮清姝捂着嘴,没忍住笑出声来, 玄九那一身黑可不就像是守门的大黑狗吗? 哎,舒坦了! “出来” 男人视线锁定她,冰冷如毒蛇。 !?怎么就被发现了? 阮清姝笑不出来了,只好从廊柱背后走出来。 “做什么?” “我…” 阮清姝抿着唇,朝后躲,下意识的动作是骗不了人的。 裴墨行看在眼里,漆眸微沉。 害怕他? “那个我…我想进去看看三妹妹” “二小姐怕是来看三小姐笑话的吧?” 另外守在祠堂门前的两个丫鬟讥讽道。 “嗯” 谁知阮清姝承认了!浑然没有遮掩的心思。 倒是把那俩丫鬟搞无语了,都不知道怎么接。 没见过这么坦诚的啊! “那二小姐还真是得理不饶人!” “谁叫三妹妹不得理呢。” 丫鬟:“……” “我进去了” 阮清姝特地绕开玄九,朝祠堂走, 至于那两个丫鬟她并不放在眼里的,只要她铁了心闯,都是拦不住她的,除了…… “不许进去” 玄九剑鞘横过来,近在咫尺。 见状,不光阮清姝两个丫鬟都惊了,这是真拦啊! 这侍卫之前不是二小姐的吗? 难道传言是真的,二小姐苛待下人?不然哪会一点留情都不念啊? 阮清姝站着一动不动,怕成了木头人。 玉香则气炸了,冲上前。 “小姐,咱们就进去看他敢不敢拦!” “没事的…不进就不进嘛…” 阮清姝已经下了台阶,月色下的小脸有些泛白, 她扭头就走,“我不在意的” 可祠堂内却传来嘲笑声 “二姐姐不是来看露儿的笑话吗?怎么进来不来,自己倒是成了个笑话?” 阮清姝脚步一顿,那些丫鬟也跟着笑。 很刺耳,脸皮也火辣辣的。 阮清姝恨不得转身冲进去,可目光一触及玄九的身影, 她就偃旗息鼓了,如同兔子见了狼,背影怎么看都有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甚至从刚才起她连直视燕王的勇气都没有,不敢看他的眼睛…… 裴墨行收起剑鞘,剑眉紧锁,莫名有些烦躁。 女子从前也怕他,但如今这种怕,无趣得很,也碍眼得很…… 第56章 使坏的小姝! 男人面色冷沉,搞得那两个丫鬟想搭话,都被吓着了,只能眼看着他离开。 而一门之隔,祠堂内的阮清露却捂着嘴笑,甚是得意, 她满意得不得了,她本想敲打敲打这侍卫,让他知道,谁才是他的新主人,没曾想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自己就舔上来了。 可怜她的二妹妹,瞧着对这侍卫很上心,现下怕不是要气死了吧。 的确如此, 回到锦绣堂,阮清姝就趴在榻上,没出息地气得直发抖。 玉香边安慰她边骂玄九。 阮清姝想哭,又意识到现在燕王就阮府,哭了怕是立马会被发现,只好哭唧唧忍泪了。 呜呜~ 但忽的玉香骂声停止,锦绣堂变得寂静无声。 阮清姝抬起头,就见屋内多了一个男人。 是玄九,不,是燕王! “走” “啊去…去哪儿” “你不是想看笑话?” 男人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阮清姝却如听仙乐,心中升起个令人振奋的猜测。 “是去祠堂吗?” “嗯” 哪怕只有一个字,主仆两人都格外激动。 玉香猛地起身,“早说啊,我们还以为你真的叛变了,那小姐我帮你们望风!” 说罢就跑了出去将门关上。 阮清姝想伸手想阻止都来不及…… 这下又只剩她一个人,和燕王独处了,真可怕不会又想杀她灭口吧? 阮清姝正想入非非, 男人就俯下身,骨骼分明的手掌袭来。 一日之前这双手还在掐她的脖子欲图夺走她的性命。 阮清姝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朝后躲,“我自己可以的” 玄九知道她在想什么,寒眸渐深,他直起身往后,撤了两步,“你的确会爬窗户” 阮清姝一囧,知道男人说的是她昨晚的行径,换做从前她定会不服气地怼两句, 可刚开口喉咙就泛疼,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 阮清姝只得胡乱“嗯嗯”了两声,默默走到窗边,提起裙摆, 她爬得艰难,腿好半晌才抬上去。 窗户比昨晚那个要高一点,不能怪她! 哼哧哼哧,又尝试了好久,阮清姝累得满头大汗,还是无果,她索性扒拉在窗上,像挂在树上的熊猫。 有气无力的,简直没眼看, 玄九收回视线,“算了” “不行,你说好的……” 阮清姝声音越来越弱,又怕又怂。 然后她就看到,玄九走了过来,在离她不过半米的距离,抱着手站定, 一言不发,垂眸注视着她。 “我们怎么去呀?”问也不说话。 “要不还是您帮我吧…” “不躲了” “啊?” 渐渐的阮清姝瞪圆了美眸, 该不会是她方才躲的那一下,惹得燕王殿下不高兴了吧, 还真是记仇!可她能不躲吗? “不躲了…” 可男人还是无动于衷,甚至别过脸,有点不耐烦。 有了前车之鉴,阮清姝这次秒懂, 她权衡了一下,实在想看热闹,于是乎忍着害怕,抬起手,指尖都用足了力气,才将将碰到男人冷硬的护腕。 裴墨行垂眸看着,女子咬着唇,躲避他的视线,可怜巴巴用指尖够他的样子, 像极了他从北戎带回来的白狼,怕他却又不得不靠近他,令人愉悦。 “抓牢” 低哑的声音刚落,阮清姝便被一股大力带出窗外,随即被男人扛在肩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玄九就带着她从锦绣堂飞到了祠堂的屋顶, 月上树梢,万籁俱静, 阮清姝躺在青瓦上,惊魂未定,她努力扒拉着屋脊,生怕自己掉下去,不过这感觉真奇妙。 “咳…在屋顶,怎么看笑话啊?” 阮清姝压着声音刚问出声,就见玄九随手掀开她面前的一块瓦, 祠堂内的光顿时射出来, 阮清姝捂着嘴,桃眸灼灼莹有光浮动, 裴墨行挪开视线,盘坐在一旁。 恍若入定的高僧,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浑身散发着禁欲的气息。 阮清姝偷瞄了两眼就低下头。 祠堂内她那三妹妹,正对着牌位和灵烛跪着,昏昏欲睡。 那是在噩梦里,看不到的景象。 但见无人,三妹妹就不跪了,歪坐着捶打小腿。 阮清姝失落,没有想象中那么解气。 怎么办?还好她早有准备! 阮清姝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葫芦,怼进那缺了瓦的洞内,打开了塞子。 还抖了两抖, “嗡嗡嗡”里面百十只蚊虫便寻着光,悉数飞出。 这是她让玉香吩咐下去,找护院抓的。 就为了放进祠堂,让蚊虫大军好好教训三妹妹一番! 阮清姝一脸期待地趴在屋顶,翘脚晃来晃去。 裴墨行眼皮一抬,“是什么?” “蚊子呐” 裴墨行:“……” 常常在牢里对犯人奸细施展酷刑的燕王,此刻竟生出疑惑来。 拿蚊子报复人?真是…呵 见男人一副瞧你这点出息的模样。 阮清姝刚想生气反驳,但害怕拽回了她的理智, 她弱弱替自己解释,“其实这法子挺好的,又不会轻易被发现,而且被那么多蚊子咬挺折磨人的,不是吗?” 记得噩梦里,庄子的夏夜蚊虫很多,柴房又四处漏风, 根本挡不住那些蚊虫,她时常被咬得浑身起肿包,又痒又痛,却饿得连挠的力气都没有。 那种滋味,真的很难受。 所以怎么不算折磨人呢?更何况,她也坏心眼的让人捉了几只蜜蜂混进去。 果不其然,底下很快就传来,抱怨声,以及“啪啪啪”打蚊子的声音, “怎么这么多蚊子,烦死了!都滚开!” “啊!这又是什么!” 阮清露那胡乱挥手驱赶,马蜂寻这空挡狠蛰了她脸一口, 阮清露顿时惊恐惨叫,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来人啊!救命快…快来人!” 喊到最后,竟哭了起来,简直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阮清姝看乐了,但她也担心丫鬟听到动静开门,那她辛苦派人抓的蚊虫岂不很快就没有了, 她歪头一瞧,就见那屋檐下守门的两个丫鬟, 东倒西歪呼呼大睡,想来是被下药了。 阮清姝松了口气,忍不住想, 除了燕王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药,还有那只威武鹰,说不定燕王在阮家还有别的帮手呢…… 这个认知让阮清姝打了个寒颤,更怕了! 但听着那祠堂内三妹妹的哭声,她又十分畅快。 就这么一边害怕,一边高兴,阮清姝大概在屋顶上傻乐了半个时辰,期间或刻意或忽视硬是没和燕王说一句话。 她也不敢说呀,但现在不得不说了…… 阮清姝弱弱开口,“我想回去了” “看够了?” “嗯嗯” 其实没有呢… 但阮清姝哪里敢提,应完声就闭嘴了。 又小心翼翼将那片瓦放回去,乖乖坐在那儿,低垂着头,小媳妇似的。 呵,这女人平日咋咋呼呼,如今却老实巴交极了。 裴墨行反倒不习惯,他伸出手, 女子便怯怯得抓住他的胳膊,隔着布料他都能感觉到,那没出息绷紧的娇躯…… 第57章 三妹妹气哭 不过呼吸之间,他们就从屋踏瓦翻墙,回到了锦绣堂。 一落地玄九消失在黑夜之中。 “小姐怎么样?”玉香焦急地问。 “事成了” 阮清姝喜笑颜开,就看明日她那三妹妹会不会闹起来了? 闹了就说明被叮得很凶! 果不其然,次日清晨阮清露大发雷霆, 据说脸上被马蜂咬出好几个红疙瘩,郎中来了也没辙,只能开点止痒驱蚊的膏药。 但阮清露疹子都还没消,哪里敢擦?只能硬生生受着。 这闹出的事,没瞒阮父,但一听三女儿只是被蚊子咬了。 阮父当时那个表情瞬间就绿了。 阮清露倒借此想停止罚跪,派丫鬟装可怜,但在阮父看来,因为几只蚊子,就撤销惩罚未免太过儿戏! 传出去像什么话?好歹找个像样的借口。 于是乎,阮清露非但没引起怜惜,反倒吃下这个哑巴亏,谁叫只是蚊虫叮咬呢? 玉香也很兴奋,忍不住赞叹,“小姐真是聪明,若是用别的手段难免被发现,反倒让三小姐借此出了祠堂。” “但三妹妹最擅长倒打一耙,恐怕……” 到时候恐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阮清姝的担忧成了真。 祠堂内,阮清露顶着黑眼圈跪着, 被咬的地方奇痒无比,她时不时就挠几下肿包破了,星星点点的血染得襦裙到处都是。 怎么会有那么多蚊子?害得她一夜未眠,要是再在这祠堂待几天,她怕是人都要疯。 “小姐,奴婢安排好了,若是顺利,明日就能出去了。” 听了丫鬟云栽的话,阮清露好受了点, 出去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能借此让二姐姐吃苦头! 阮清露眼中流露出恨意。 直到…… “什么不准进?”阮清露不可置信。 “是啊小姐,咱们安排的人被拦在祠堂外了!” “谁拦的?” “是玄侍卫,他说不安全。” “什么?!” 阮清露气急败坏,坏她的事,就安全了是吧? 祠堂外,玄九面前跪了个婆子手里拿着东西。 “爷,老奴只是给小姐送些药膏劳烦您通融。” 玄九抱着剑,一言不发。 那婆子见了想强闯,剑鞘打在她腰子上,人当场摔了个狗吃屎,哀声叫唤, 其余丫鬟见了都快吓死了,瑟瑟发抖, 这是真打啊,一点都不怕摊上事。 “叫府医来” 那婆子还以为是叫来给她医治的,便恨恨地想,她这把老骨头都快打断了,可不会轻易作罢 谁知府医提着药箱一靠近, 玄九就命令,“查查她手里的驱蚊膏” 听到这话那婆子脸色瞬间惨白,而那膏里查出了毁容的药物,那婆子在哭天喊地中,被拖走。 阮清露在祠堂内,听到这些心中非但无半点感动,反倒憋得慌。 那婆子自然是她安排的,为的就是嫁祸谁知败在这侍卫手上 偏她还不能说什么,毕竟都是为了保护她! 但她想不通,这侍卫分明都是她的人了,怎么到头来保护的还是二姐姐。 “行了,只要进来一个都可以……” 阮清露闭了闭眼,只能放低要求。 接下来隔三岔五,就有人来送东西, 谁知是一个都进不来啊! 玄九不是坐在屋顶上,扔出一块石头直接把东西打落, 就是掷出剑去,吓得想偷送东西的丫鬟婆子屁滚尿流。 甚至打着锦绣堂的旗号前来的丫鬟也无一幸免。 一句“锦绣堂最可疑” 搞得阮清露心情复杂,看来她想岔了,这侍卫不是故意使坏,只是直心肠。 想着她只好软声命令,“玄侍卫快拿进来吧……二妹妹不会害我的,我不愿父亲因为我们姊妹失和伤心。” 本以为这玄侍卫会动容,谁知对方只漠然甩下一句。 “害人者人恒害之” “不是?!” 阮清露差点气个半死,她平生第一次失控,“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玄九冷酷得很,径直出门飞身坐在屋顶。 那架势是一只苍蝇都甭想飞进祠堂啊! 可偏偏蚊虫能进,她还是得饱受叮咬之苦,合着害她的都能进? 阮清露人都气麻,没见过这种侍卫!这哪直心肠?这分明是缺心眼,能活活把人给气死! 为今之计,只有装病了! 阮清露被逼得没辙了,在窗边吹着风,跪了半宿,受尽了苦头,才搞得自己头疼脑热,咳嗽不止。 要不是为了出去她哪里会受这样的苦?她不信都这般了还能不成功! “不好了,小姐染了风寒” 丫鬟云栽得了令跑出去,面色慌张,那模样仿佛阮清露已经病入膏肓了。 玄九冷眼瞧着转身离开。 见状云栽一喜,妈呀真不容易,总算是把这个可怕的侍卫给支开了! 把小姐生病的消息透露给老爷的事稳了! 谁知刚跑到门口,她就被收祠堂的护院拦住了。 “玄侍卫说不能出去” 云栽直瞪眼,“老爷只让小姐跪祠堂,可没说我们这些下人都不能出去啊!” 对…老爷倒是没这么吩咐过。 但这几日他们都习惯玄侍卫发号施令了。 见他们对玄九唯命是从的样,云栽眼前一黑, 这才多久啊,那侍卫就把他们这些个护院收服了。 要是日后这侍卫进了墨韵阁不得闹翻了天啊! 云栽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侍卫太邪门了。 她好说歹说那护院才放人, 谁知跑了没两步,玄九就领着府医来了, 完了,白忙活了! 云栽哭了。 祠堂内的阮清露也好不到哪去。 她千等万等,等来的却是府医,她忍着气,耐着性子医治。 偏生那郎中还说要给她点降火药,她现在巴不得自己病得再重点。 以至于那熬好的药,她也命底下的丫鬟偷偷掉到,谁知那丫鬟被抓住,当场就被送回了墨韵阁。 这下就剩她和云栽相依为命, 阮清露绝望了,忽然就明白这侍卫为何值九十两!真是守得跟铁桶一般。 她这病算是白得了! 阮清露越想越气,恨不得自己气急攻心晕过去。 祠堂的消息阮父一无所知。 但锦绣堂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阮清姝捧着小脸,心情愉悦。 “小姐,那位真以为自己占便宜了,现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除了小姐您,谁能受得了玄侍卫那脾气嘛。” “就是!你说他不是不是故意的?” 阮清姝忽然意识到,该不会燕王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吧? 这叫什么来着,以退为进? 怪不得让她动脑子…… 可让燕王拿了违约金走,他又不乐意换一个没那么多事的宅子掩藏身份不也一样吗?为什么非得是阮府呢? 算了燕王开心就好,反正她现在也觉得解气。 但不知为何,消息还是泄露了隔天阮父就把玄九召来质问…… 第58章 侍卫出手 “露儿生病这么大个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老爷你会治病?”玄九反问。 阮父被这话搞得目瞪口呆,他一时语结,“你…这是什么话?” 偏偏他还反驳不了! “可听说露儿病得很重,无论如何我这个当父亲的都该知道。” “重? 玄九歪头,似乎觉得好笑,“已经好了” “什么?这么快的吗……” 阮父彻底没话说了,也怕再说下去自己的肝被怒火烧成一把灰。 “日后无论大小事,都要汇报!” 罢了,一个侍卫而已,任他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阮父安慰自己,不再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他宴请的友人来家中做客, 他们在书房里聊文章,聊政事,正兴致勃勃,外面却传来小厮喊声, “老爷,祠堂那边有要事…” 阮父皱眉,怎么又出事了?也罢,正好取消露儿的罚跪吧。 他招手让小厮进来。 “老爷,三小姐今日吃饭噎着了” “……” 等了半晌阮父都没等到下文,“然后呢?” “哦还有,三小姐罚跪差点摔倒” “真摔了?” “没有,差一点…” 听着听着,阮父就绷不住了,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 脑袋上方也飘过两个字“就这?” “这点小事,你说什么说?” 小厮也委屈啊,那玄侍卫让他说他能有什么办法。 “行了,还不赶紧下去。” 阮父都不敢看友人的表情。会怎么想他? 友人咳嗽两声,忍不住腹诽, 没想到啊,阮凶连三女儿一点小事都要过问,这般嘘寒问暖唉…… 反观那阮二姑娘,从玉山回来后的各种事他都有所耳闻,但阮兄从未提过。 本想着外人不好插嘴,他也不知事情的全貌,不予置评是最好的,如今看来…… 阮父将小厮打发走,就忙过给友人赔罪,想继续方才的话题。 谁知友人站起身,拱拱手,“阮兄,有句话不知当讲,子女不患寡而患不均啊!你我身为父亲还是一碗水端平的好!” 这话发自肺腑,可在阮父听来,只觉得脸皮都火烧火燎地疼。 他维持不住笑容,将友人送走后,便怒不可遏,“来人!给那信玄的侍卫带句话!叫他重要的事才汇报!这都做不好也不必在阮府待了!” 比主子还像主子的侍卫,谁招架得住? 阮父心想这次,不会再出什么差池了吧? 至于解除三女儿的惩罚,只能再缓缓了…… 但让阮父万万没想到的是,就这一句话也能搅得阮府天翻地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锦绣堂内, 阮清姝知晓此事后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时机成熟,她该反击了! “玉香,帮我研磨!” 坐在书案前,阮清姝捏着笔刚准备往麻纸上写字,就摇摇头, “玉香你帮我准备炭笔,还有寻常的滕纸来,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玉香虽然疑惑,但很快就把两样东西备齐交给她。 好险!若是用好的纸,怕是很快就会被识破。 不光如此阮清姝还用左手写字那字迹歪七扭八,但能认出来。 写好后,阮清姝本想找个机灵的护院送去,却觉得不够稳妥,要说谁能够在阮府来去自由,也只有那个男人。 可他会帮这个忙吗? 阮清姝正苦恼着,习惯性地用笔端戳脑袋, 可她如今用的是炭笔,那光洁的额头,很快就留下黑乎乎的炭印。 偏偏她自个儿没发觉,像只大灰猫。 玉香也倒是想提醒啊,但奈何…… “呵” 轻笑声骤然响起, 阮清姝这才猛地抬头,一看到抱着手站在书案前的玄九,她脑袋嗡嗡作响,手忙脚乱,炭笔都掉落在地, “您…您怎么来了?” “看你有没有开窍” 裴墨行的视线落在那封惨不忍睹的信上,薄唇微勾,“还算动了脑子” 只不过女子因为害怕一个劲儿往后躲的样子,仍旧刺眼, 男人气息骤然冷了下来,活像谁惹到了他。 阮清姝更怕了,整个人都被椅子圈住,像把脑袋埋进翅膀里的珍珠鸟。 不敢动,一点都不敢动。 裴墨行冷着脸,“没有事我就走了” “等等!我…有我有的” 阮清姝腾地起身,鼓起勇气将信递过去,“麻烦您帮我放在…” 指尖的信被抽走。 阮清姝下意识抬头,却见男人看都不看一眼,就将信揉成一团。 “你做什么?” 阮清姝瞪大了眼,怒从胆边生,红着眼就想抢。 可男人举得高高的,她跳起来都够不着。 “怎么能这样…你不送就算了还给我。” 阮清姝继续抢,却一头磕在男人胸膛上。 好硬! 她捂着脑袋。刚抬头,就见男人将纸团展开叠了两下。 现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被耍了! “现在不怕了?” 为什么不许她害怕?莫名其妙…… 阮清姝没吭声,脑袋浆糊似的。 “自己照照镜子” 甩下这句,裴墨行就轻车熟路动从窗户离开锦绣堂。 然后掏出那叠信,无聊地“啧”了一声。 最后一次帮她。 他悄无声息地将信放在了高奶妈的屋门前。 当天夜里,这封信就送了沈氏面前。 看着上面的字,沈氏的脸色又白转青,到最后竟惨白一片, “是谁?是谁送的” “夫人,老奴不知啊早上起来就在门口了,老奴一看觉得事关重大才送来,不然哪里敢扰了夫人的心情。” “真是什么人都敢威胁本夫人了!” 沈氏捏信的手指都在颤, 还有恐惧,她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信掉落在地,那歪扭的字赫然写着…… 第59章 逼迫继母 “夫人,您做之事若不想泄露,就准备一千两黄金,放于后院枯井内,限三日,过时不候,届时老爷将知晓大理寺…水月庵之事” 那最后几个字,刺激得沈氏神情恍惚, 她猛地抓住桌角,失神喃喃:“不可能…这不可能” “夫人,这歹人狮子大开口,竟要一千金,这可怎么办啊!” “你问我我问谁?” 沈氏怒骂,脸上再没了平日的从容端庄。 抬起手刚想一掌拍落桌上的花瓶,高奶妈就冲上来抱住,死命护着,“夫人啊!咱们如今可没什么摔的了!” 沈氏听得眼前一黑,她何时这么穷过? 她只得硬生生把手按捺回去。 都是给那小贱人的掏药费害的!从那一次失手,桂女医就啷当入狱,她疏通关系,找人料理,家底都掏空了,她哪里还有钱拿出这一千金来! 但若是不拿……事情捅出去前面的钱就算白花了!十几年的筹谋忍耐,也化为了泡影, 沈氏那个悔那个恨啊! 捶胸顿足,她当初闲得没事找那人毁那小贱人的腿做什么? 若没有这一遭哪还有后面这些破事啊! “夫人,您管着中馈…不如先用公家的钱救急?”高奶妈支招 “我倒是想啊!这么大笔钱用了府上都周转不开,你这出的什么主意?还嫌本夫人不够惨?” 沈氏抱怨起来,那高奶娘被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默默退下。 沈氏更气了,她从未被人逼到这份上,那人有胆拿也要有命用才是,别被她逮到! 与之相反,锦绣堂内阮清姝气定神闲, 现在就等着收网了,只有把继母逼到绝路上,才能找出后面那条大鱼。 她很好奇,继母会怎么办,亦或是向谁求救。 三日的期限,很快就过去两日,梧桐院还没有动静,直到…… 玉香跑进来,一脸神秘:“小姐高奶妈的女儿,去了一趟墨韵阁” 三妹妹? 阮清姝意外极了,她想过继母会向祖母求救,或是动用中馈,却唯独没想到继母会派人去墨韵阁。 况且如今三妹妹被关在祠堂,继母这时候派人做什么? 想来也只有那个男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裴墨行的确清楚,他找了阮父。 但有了前车之鉴,阮父无论如何都不愿他进来。 “就在外面说!” 阮父呷了口茶,“若不愿,就不必说了!” 院外的小厮也幸灾乐祸。 “玄侍卫你别又故弄玄虚了,老爷这次可不信你…” 玄九漠然,言简意赅。 “夫人偷了三小姐的嫁妆” 此话一出,轮到屋内的阮父不淡定了,不是? 他当即一口浓茶喷出来, “噗,你…你咳说什么?” “这事够大吗?” 偏偏屋外的玄九还漫不经心地问。 气得阮父恨不得把他的嘴捂上,但晚了那院子里的仆从全都听见了, 个个面露震惊八卦之魂,挡都挡不住。 这么劲爆的吗?夫人怎么敢的啊! 阮父忙不迭把玄九请进来,但等门一关,他就劈头盖脸地怒骂。 “你胡诌什么?” “爱信不信” 玄九懒得多待,转身离开。 阮父又怒又无可奈何,谁家侍卫做成这模样? 但不得不承认,他被拿捏住了,冷静下来就就派了人去探查, 得知那奶娘女儿的确去了墨韵阁,路径时间全都对上了。 阮父好险一口气没上来,难不成是真的? 不是…夫人疯了不成,会把主意打到露儿身上。 可门外还是嗡嗡的议论声, 阮父青筋狂跳,“行了都别议论了!” 事情闹大他不想查,也不行了。 “让露儿来一趟” “可三小姐正在罚跪老爷…” “我能不知道吗?” 阮父摆摆手,正好取消罚跪了,谁知他正要开口, 门外就传来熟悉的女声, “父亲?” 阮父眼皮一跳,就看见阮清姝拎着食盒走来。 几日不见,二女儿脸上的伤几乎痊愈,只有淡淡的痕迹, 身娇艳的淡紫色襦裙,衬得女子如同这盛夏的紫藤萝,明艳动人。 欢脱模样和从前一样。 “姝儿你怎么来了?” “当然给父亲送吃的啦,这一口酥是女儿才命人买回来的,谁叫可父亲都没来看过女儿,女儿就只好自己来了。” 阮清姝眨眨眼,娇嗔薄怒。 “为父本想着过两日就看你。” 阮父有语气稍缓,但想到那烦心事,也没胃口, “姝儿你先回去,为父现在有要事” “其实女儿在外面都听到了” 什么?! 阮父一惊,正要皱眉。 阮清姝就开口,”女儿愿意帮忙,嫁妆是我分给妹妹的,缺了什么我有从前的嫁妆单子可以比对,三妹妹罚跪出不来,女儿去看就好。” “倒也不必”阮父侧身摆手。 “哦…原来父亲是在提防女儿” 阮清姝故作失落,“或者,父亲是想借此取消妹妹的惩罚?” “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父亲?” 被戳中心事阮父恼羞成怒,但转头看到二女儿倔强委屈的小脸。 他气就撒不出来,虽说露儿屡次犯错,但他还是觉得这个女儿流落在外不容易, 更何况露儿这孩子像他。 他幼年时父母总偏心大兄,他明明也是嫡子,却因为是次子而不受重视, 如今的露儿和他的境遇何其相似?也许也正因如此,他对三女儿多了几分怜惜, 至于耍心机,不过是一时误入歧途,纠正就是了。 阮父板起脸来,“不是为父说你,姝儿你这不依不饶的样子,真不像个姐姐,露儿在外面受了多少苦?你又不是不知道。 阮清姝听着觉得讽刺,“那我便没有受苦吗?” “你是当姐姐的” “那爹是当父亲的,怎么也不让着点我?” “你…哎为父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行了你既然这么想去,就随父亲去墨韵阁一趟吧,把事查清楚。” “好呀” 阮清姝眯眼,很快她就能知道,那枚戒指,究竟是不是母亲的了, 她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第60章 收网 墨韵阁如今群龙无首, 粗使丫鬟们坐在台阶上,昏昏欲睡, 听到脚步声她们忙抹了把脸,一看到阮清姝就跟见了鬼似的。 二小姐她们可不陌生,那日闹到墨韵阁拿回东西,那阵仗!害得她们这些墨韵阁的丫鬟,被耻笑了好久, 这事才过了多久,二小姐又来做什么? “把门打开!” 阮清姝翘起下巴尖命令。 “二小姐,您这是专挑三小姐不在的时候来?” “是啊,这次又想要回什么?墨韵阁可没您的东西了!” 丫鬟们阴阳怪气。 阮清姝不为所动,往旁一退, 身后的阮父就背着手上前,脸黑成了猪肝色。 丫鬟们瞬间惊恐,怎么老爷也来了啊! “你们就是这个跟主子说话的?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老爷息怒啊!” 丫鬟们叫苦不迭,当即跪下,平日三小姐就教她们如何呛二小姐,做得好就有奖赏,而红袖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再怎么能耐还不是被下令打死了,她们哪里还敢和老爷叫板? “二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口无遮拦。” 丫鬟们说完,就连忙把墨韵阁的门打开,再不敢拦。 阮清姝昂首阔步踏进去。 许是不用再伪装,墨韵阁,可不像上次那般朴素,雕件珍宝可摆了不少,像是把好东西全掏了出来。 阮父见状顿时想起被三女儿欺骗的事,怒上心头,直接让人领路去墨韵阁的私库, 里面摆着六只大箱子,旁边还立着几件陈设。 阮清姝上手一抹,全是灰,她眸色黯淡。 看来三妹妹并不珍惜,这些都是从前母亲房里的旧了,可对她而言是个念想。 当初分嫁妆时,她想留下这些,三妹妹本也不稀罕要,见她想要却立马改口,谁知到手后这般不珍惜。 “父亲你看” 阮清姝直接告状,纤纤玉手轻抬,指尖赫然沾满了灰。 阮父尴尬,“你妹妹她不懂事” “嗯,我也觉得” 阮父:“……” 阮清姝不欲多说,命人打开箱子,然后又让玉香拿出嫁妆单子一件件清点。 少了青玉佩四件,白玉鸳鸯扣一对,翡翠长簪两支… 阮清姝朱唇启合,又是十余件珍宝的名称,从她口中念出, 阮父越听神色愈发凝重,少的几乎都是首饰,方便携带典当。 “还有……” 阮清姝看向箱子的眸子一顿,水雾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掐紧指尖,好让自己不那么失态, 红漆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套赤玉金头面,下面还有手镯, 不论是做工还是样式, 阮清姝一眼就认出和那戒指是配套的! 是母亲的…… “姝儿少了什么?”阮父问。 阮清姝偏过头,状似无意地抹了抹眼角, 她指尖轻点,“父亲这首饰该是一套的,如今却少了个戒指。” “戒指?” 阮父没太在意,命人将那看门的丫鬟叫进来, “少了东西你们都不知道,阮府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老爷饶命啊!” 丫鬟们跪倒在地浑身哆嗦,怎么回事?墨韵阁竟遭贼了,这叫她们如何给小姐交代啊! “也罢,姝儿这一半嫁妆如今是你三妹妹的,还是该由她来定夺” 阮父转身道:“更何况万一是你妹妹取用了呢?不见得就与你母亲有关。” 阮清姝却从中听出了敲打的意味, 父亲是在强调与她无关,让她不要插手吗? “既如此,现在就去问三妹妹的意思吧” 阮清姝说着,也不等回应,就径直朝祠堂的方向走。 “这孩子!” 阮父只能耐着性子跟上。 到了祠堂外护院见了他们,正要行礼, 阮清姝就阻止了,她转身笑问: “父亲好不好奇,三妹妹有没有听话?” 阮父:“……” 分明是你好奇吧! “露儿她知道错了” 呵,那可不一定。 祠堂门紧闭,只有云栽在门口守夜,一见到她, 那云栽就想惊呼,但玉香眼疾手快,把那人嘴捂上了。 那云栽当即就往屋顶上看去,想求救,希望玄九下来拦人。 谁知那上面空荡荡的哪里有人影。 祖宗啊!这玄侍卫,怎么该在的时候不在啊?不该在的时候到处坏小姐的事啊! 殊不知,玄九已经许久没有监视祠堂了, 但祠堂的丫鬟护院们都生活在玄九的阴影下,竟习以为常,半点没发觉。 云栽只能眼睁睁看着,阮清姝推开祠堂的门。 而里面的阮清露毫无发觉,正坐在蒲团上,头枕在供桌上,睡得香甜。 一见这场面, 阮清姝就意味不明地笑了,旋即转身看向父亲。 虽然什么也没说,阮父还是感到一阵难堪和不悦, 罚跪就该好好跪,这样子成何体统? 他正要开口提醒。 阮清姝就转身食指放在唇间,“嘘了一声。 下一秒,祠堂门砰得关上。 阮父目瞪口呆地被锁在外面,这女儿要做什么妖? “老爷就不想看看,三小姐和二小姐私下怎么相处的吗?” 玉香适时压低声音问,甭说这还真有效果,阮父悻悻地收回砸门的手。 他还真有点好奇…… 至于阮清露,当即被这关门声吓得一激灵。 她下意识就要骂人,看见是阮清姝,她脸色剧变。 “怎么是你?玄侍卫呢,那狗奴才怎么不把你赶出去!好啊!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 阮清露情绪激动。 可阮清姝却平静沉稳,“妹妹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不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阮清露猛地拉下袖子遮住手臂,可还是被阮清姝看了个清楚, 三妹妹往日玉藕一般的柔荑,如今已红肿了一片,活生生被蚊子叮成了猪蹄,看着笨拙极了。 还有那疹子好不容易消了点,可肿包凸起,整张脸也还是红彤彤的,像什么来着?猴子屁股?还是长了火疮的那种… 偏偏三妹妹一点不敢挠,生怕留疤。 就这副模样生起气来,也是滑稽无比。 “啧啧啧” 阮清姝怜爱摇头, 阮清露却被这眼神冒犯了。 “你滚!你快滚啊!” “妹妹误会了” 阮清姝叹了口气,“我看你笑话只是顺便的,我主要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母亲的人偷了你嫁妆箱子里的首饰。” “什么!!” 阮清露大吃一惊。 第61章 三妹妹被打 “姐姐我看是你拿了我的东西栽赃给母亲的吧?你怎么这般不孝?” 阮清露不相信,言辞间又开始扣帽子,“姐姐不说话,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呵,怪不得这几日你要装病,要千方百计找人打着锦绣堂的名号送东西,这是多想诬陷我啊……” 阮清姝感叹。 “姐姐这么快就知道了?怕不是和那侍卫苟合得来的消息吧,姐姐竟做到如此地步,真是不要脸。” “看来三妹妹被父亲罚跪祠堂还不知错。” 阮清姝踱步,朱唇噙着笑意。 她俯视跪坐在地的阮清露,尊卑分明,噩梦里跪着的是她,现实已经截然相反! 这副姿态,让阮清露火大,她面容扭曲有瞬间失态。 都是抢她的,怎么还有脸享福? “你少得意!妹妹劝你别肖想不该你的东西!” “哦?那什么是你的?” 阮清姝反问。 “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抢的我的!二姐姐你说你怎么不死在玉山啊,真是祸害!” 阮清露再也懒得伪装,踉跄着起身, “告诉你,就你也配看我笑话?从踏进祠堂开始你就输了!明日我就生场病如何?或是受伤……这和二姐姐逃得了关系吗?怎么样,后悔了吧?” “我可什么都没做” “那也父亲祖母信你才行啊?” 阮清露笑得嚣张,可就在这时祠堂门开了。 阮父怒气汹汹地走进来。 “哎呀…姐姐求您别生气,别推露儿。” 阮清露一秒变脸,“啪叽”一声柔弱地摔在地上,杏眸含泪, 抱着自己朝后缩,看阮清姝的表情害怕极了。 真是装不够! 阮清姝简直没眼看,气鼓鼓地挪开眼。 那日在玉山上,三妹妹就是用这种手段诬陷她,一次不够,还要来二次是吗? 可惜这次,三妹妹不能如意了! “父亲…救救露儿” 阮清露杏眸含泪,好生可怜,她看着阮父疾步朝她走来, 唇角勾出势在必得的弧度, “啪——” 可猝不及防是一巴掌打散了她的窃喜, 阮清露偏过头,发髻散乱,脸颊瞬间变得肿胀,肿包被打破血渗了出来。 “你怎么还不知道错啊!” 阮父痛心疾首,他只当女儿是误入歧途, 可谁知他这女儿根本就没觉得自己错! 她恨二女儿!是不是也恨他这个父亲,恨整个阮家? 阮父不敢再想,愧疚怜惜,尽数归为彻底的失望和忌惮。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把三女儿寻回来是对是错了! 阮父手掌都在颤,惊疑不定。 “父亲…女儿知道错了,是二姐姐污蔑在先,母亲怎么可能偷女儿的嫁妆,女儿只是在为母亲打抱不平……” “你嫁妆遗失的确与你母亲的奶娘有关,你二姐姐帮忙清点你不感谢,还想诬陷你二姐姐,你自己说说这样的手段你用了多少次了?” “父亲…女儿只是以为是二姐姐贼喊捉贼,毕竟二姐姐不喜露儿,露儿实在是太怕!” 阮清露浑然一副受欺的小白花模样。 但这次阮父不吃这套了。 “我看你二姐姐才该怕了!” “父亲?!” “行了你就说要不要追究?那些嫁妆毕竟是你的东西!”阮父不耐烦。 “当然要查清楚了,总不能让母亲蒙受冤屈,露儿是不信母亲会这样,就是不知,二姐姐愿不愿意查了,露儿只想要一个公道……” 话里话外,都是在怀疑她。 阮清姝摇头轻笑,换往日她一定生闷气,但这次… 没错!就是她怎样? “当然该查,要查就查清楚!” 阮清姝忍着笑,坦然道。 阮父却欲言又止,刚想强调什么,祠堂外就传来沈氏的声音, “老爷!老爷…妾身来赔罪了!” 沈氏风风火火地进来,她形容憔悴,穿着素衣, “夫人!” 阮父将爱妻扶住,“你怎么来了?” “妾身自知有罪,没有约束好下人,让他们做了这等腌臜事,坏了阮家的名声,都是我的错。” 说罢沈氏就咬牙回头,“还不将罪魁祸首带上来!任由三姑娘处置!” 一声令下那高奶娘就五花大绑着,被人拽进来了, 她已经年过六十,一把老骨头哪里受过这种苛待,就这么被绑着浑身难舍。 她想辩解,触及到夫人的眼神,就不敢吱声了, 夫人是她奶大的,她已经当成半个女儿了,为夫人顶罪她本没有怨言。 可夫人就这么干脆地把她推出去,她多少还是心寒。 “原来是你!夫人平日待你不薄,你竟这般狼心狗肺!” “老爷恕罪…都是老奴一时鬼迷了心窍” 高奶娘跪地求饶。 阮清姝看在眼里,也不意外,若继母不推脱,就不是她了。 “三妹妹,你要怎么处置呢?” “这……” 阮清露人都懵了,还真是母亲做的? “高奶娘定是遇到困难了,不然也不会铤而走险,母亲更是不知情的,不然就算了吧……” “可妹妹方才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一个公道吗?” “可母亲是尊长。” “那我这个姐姐便不是吗?” 阮清露被呛得语结。 阮父却点头赞成,“露儿你对你姐姐确实不够尊重。” 什么东西,也配让她尊重? 阮清露怒极,面上却做小伏低, “是…父亲教训的事,只是女儿觉得这些个黄白之物,也没必要如此在意,兴许是女儿平日里用了呢,何必斤斤计较的,闹得家宅不宁……” 这话阮清露自信,这么说,父亲定会夸她视财如无物。 自然与她那斤斤计较的二姐姐了高下立判了。 但等了半晌都没等到父亲的赞扬。 阮清露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但晚了,阮清姝悠悠开口, “妹妹有所不知,那奶娘拿走的首饰算起来怕是值一千七八金” 轰—— “你说多少?” 阮清露笑容彻底消失,脱口而出,那着急的姿态可不像是金钱如粪土的。 “一千七百黄金,哦折算下来就是一万七千两白银呢。” 阮清姝语调很慢,杀人诛心。 阮清露当即如遭雷劈…… 第62章 破财 一千七八金,她嫁妆一大半都没了啊!母亲疯了吗?拿她那么多钱干什么啊! 阮清露整个人都不好了,气得发抖,“母亲,这…这是真的吗?” “是……我也没想到这奶娘这般可恶!” 沈氏咬牙切齿,把那背后之人恨得牙痒痒。 “当务之急,是追回财物!” 阮父指着高奶娘威胁:“再不老实交代,别怪我们阮家不念旧情,将你这老妇送去官府!” “老爷……” 高奶娘心顿时凉了半截, 送官府她哪里还有活路? 而且这事真和她没半点关系啊!她在夫人鞠躬尽瘁了半辈子,都连这零头都挣不到,如今却要背那么大的锅,她实在是冤!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信访她门口。 高奶娘那个恨啊,生怕自己被送进官府,毕竟夫人前一个都还没从牢里捞出来,哪还顾得上她! 权衡一番后,高奶娘也顾不得什么了,“在…在后院的枯井……求老爷您网开一面!” 怎么就说出来了? 沈氏险些站不稳,她死死地盯着奶娘! 若老爷去了后院正好与那威胁她之人撞见,那人当面说出真相怎么办? 怎么敢啊?奶娘怎么敢背叛她啊! 高奶娘畏畏缩缩,低着头。 而阮父已经召了护院来,就要朝后院赶,沈氏急忙追上去,忍着恐惧呼吸都乱了。 阮清姝也很好奇,母亲会怎么收场。 但走到祠堂门前,她停下脚步,偏过头,“妹妹不去看看吗?毕竟丢的是你的嫁妆。” “当然要去…不然姐姐偷拿了一两件,妹妹可没处申冤去!” 话虽如此,阮清露心都在滴血。 …… 后院凉杂草丛生, 父亲本打算开春就在此处种花蓄池,现下这里无人踏足,的确荒凉。 但一行人刚到后院,就见那枯井旁似乎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沈氏吓得头皮发麻,当即就吼,“快!快抓住他,那等穷凶极恶之徒定死不承认,还不乱棍打死!” 阮父抬手想阻止,只当自家夫人是气急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得了命令,护院冲上去一把将那小厮按倒在地,惨叫着混合这棍棒声,此起彼伏。 “不!” 被押来的高奶娘看到了这一幕,撕心裂肺地阻拦, “夫人不行啊…那是老奴的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 “你儿子?好啊!合起伙来骗本夫人!你这吃里扒外的老东西,本夫人待你不薄啊!” 沈氏厉声呵斥,一点情面都不留。 任由那高奶娘哭天抢地哀求。 那小厮长得贼眉鼠眼,被打得抱头鼠窜,但很快麻布衫都被血染红了。 这场面蓦然间与噩梦重合, 阮清姝记起被关在庄子上时,总有一个男人在半夜的时分将她从睡梦中拽醒,一身酒气地扒她衣裳,试图猥亵她。 她百般求饶,男人却左右开弓甩她巴掌,打得她口鼻充血。 打完后还意洋洋地说一句,“这被打了还顺眼点,不然丑得跟个鬼似的!呸!” 她很绝望朝外呼救,那婆子丫鬟明明在外面什么都听得到。 却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任凭她怎样哀求,都无动于衷,甚至她听见那些丫鬟说: “是她勾引那小厮的。” “还说她赚了……” 她愤怒之下死命咬住了那小厮的胳膊,硬生生撕咬下一块肉来, 但下一秒,她就被踹飞出去,如麻袋般轻飘飘落地, 牙齿落了好几颗,头也摔破了, 那小厮见满地的血怕事情闹大,这才离开…… 而那个小厮,就是高奶娘的儿子!仗着有继母做靠山,在院子里呼风唤雨,如今却被乱棍丈杀,犹如一条狗。 血弄脏了四周的杂草, 那小厮鼻青脸肿,与噩梦里的她处境颠倒, 也和她一样流了一地的血。 这怎么不算是报应呢? 阮清姝扭过头,胸脯剧烈起伏。 “住手!都住手!” 可阮父不知在枯井里看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出声阻拦。 护院们停下,但高奶娘的儿子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死不瞑目。 “儿啊!” 高奶娘悲恸大哭。 沈氏却松了口气,踹开奶娘抓她脚的手,“老爷怎么了?” “东西不在里面!你怎么也不知拦着点,把东西的下落问出来再打?”阮父没好气责备。 “老爷,您是说…东西不在里面?这怎么可能呢?” 沈氏也方寸大乱,走到枯井前,可里面黑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人绝望。 “许是藏在屋子里了” 阮父立马派人去查,就连高奶娘和她女儿的屋子一并搜了也一无所获。 高奶娘已然疯癫,抱着儿子的尸体哭。 而沈氏也是失魂落魄,她还是不知道背后诬陷她之人是谁。 更重要的是,那些珍宝被拿走了,她不论怎样还得掏出些银两补偿三丫头! 她这是遭了什么孽啊!这几日一直破财! 沈氏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还好身旁的丫鬟眼疾手快。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露儿定夺吧。” 话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阮清露身上。 阮清露同样魂不守舍,不肯接受这个打击。 井里没有?不是?那她丢了那么多财宝,岂不是找不回来了? 让母亲赔这可能吗…… 合着她跪祠堂什么都没做成,还平白丢了一万多两银子! “露儿你想要什么补偿,说吧,都是母亲的错。” 沈氏揩揩泪,上前拉住三女儿的手。 阮清露还能怎么样,吞针似的忍着血泪,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母亲也是被下人蒙骗,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 阮父摇头,“这样吧夫人你给露儿一千两银子傍身。” 别说一千两,她现在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了! 沈氏愤怒地看向高奶娘, 不管是不是那男的偷的,都拖不了干系,“老爷,妾身的奶娘,就先关进柴房吧!” 让她自生自灭,她可是知道不少秘密。 “夫人…” 高奶娘不可置信地抬头,她想扑过去求饶,但夫人不管她了? 可她都是为了谁啊!她的儿啊… 高奶娘痛哭流涕,就看到草丛里闪烁着点点碎光,那是…… 第63章 求她 高奶娘扒开草丛,那是一枚嵌着赤玉的金戒指,她的表情渐渐变了活像是见了鬼。 害怕之下竟是连自个儿儿子的尸体都顾不上了。 “救命…救命啊!” “快走!发什么颠?” 护院不客气嚷嚷将高奶娘架走。 阮清姝立在不远处旁观, 四目相对那高奶娘抖如筛糠地低下头,不敢与她直视。 阮清姝微微一笑,才缓步上前,捡起那枚戒指。 看来奶娘知道的不少…… 阮清姝手指合拢,戒指躺在掌心冰冰凉凉,却不如她的心冷。 母亲在水月庵里到底发生了何事?阮府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与此同时,寿安堂, 沈氏正跪在地上以泪洗面, “蠢货!你怎能想出这昏头主意拿露儿的嫁妆填窟窿!”阮老夫人怒骂。 “母亲…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受人威胁啊。” 沈氏哭诉,但沈老夫人现在是看着她就心烦,当即抄起桌上的碗就摔过去。 “啊呀!” 沈氏抱头躲避,白米饭还是粘了她满头。 阮老夫人不解气,“那可是一千金!算下来就是一万多两银子啊,就被你败出去了?” 这么多钱把寿安堂的陈设都换新也绰绰有余! “行了!你把手头的事料理干净中馈就别管了,我亲自来!” 沈氏愕然,“母亲!” “就这么定了!” 不行啊! 沈氏浑身力气像是被人抽走,瘫坐在地, 她好不容易才从大嫂手里抢走的中馈权,现下被收回去,府中下人会怎么笑话她? 最重要的是,她私房钱都被掏空了,若连中馈权也分出去,她还怎么过活? 连一点油水都捞不着,她不是一穷二白吗? 沈氏越想越怄火,但老夫人油盐不进她也恼了。 “既如此,母亲就接济儿媳一千两吧!” “你说什么?” “母亲有所不知,那钱不翼而飞也就罢了,可我这个当母亲的多少要赔露儿点钱啊,不然外人会怎么看?” “那你管我要?” 阮老夫人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儿媳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那是你蠢!” 话虽如此阮老夫人还是沉着脸让龚婆子拿钱去了。 “该赔的的确要赔,你是当继母的,记住了。” “母亲训的是” 拿了钱沈氏松了口气,看着匣子里的银票又不舍, 她如今是身无分文,当家主母做到她这份上,也不知图什么? 沈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怕想不过憋屈得一根绳吊死! “对了,听底下人说,你拿钱这事是那侍卫抖落出来的。” 阮老夫人放下茶盏道。 怪不得呢! 沈氏咬牙切齿,她说怎么前脚刚拿了东西,后脚事情就败露,原来是那侍卫搞得鬼! “那侍卫留不得了,若是再发现些什么……”阮老夫人沉吟, 沈氏也咯噔一下,顾不得礼数,匆匆赶去祠堂。 此时阮清露还在罚跪。 她泣不成声,这次失了银两继续罚跪不说,父亲还动了真格还找了嬷嬷监督她。 她这次是真冤枉! 听到沈氏前来,阮清露没由来一阵烦躁, “露儿啊……” 沈氏捧着匣子款款走来,蹲下身,打开匣子朝前一递,“这是补偿你的一千两,你看看” 阮清露险些冷笑出声,她丢了整整一千七百金,赔偿却只有一千两,连十分之一都没有,谁稀罕要? 见阮清露不接,沈氏手一拐立马把匣子收回去,揽在臂弯里。 “露儿,你这是体谅母亲?母亲就知道你最懂事了” 阮清露脸都黑了,只能忍气吞声作罢。 “放心露儿,母亲给你父亲吹吹枕边风,让他早日放你出来,” “那就多谢母亲了” 阮清露强忍着才没翻白眼,继母都快顾不上自个儿了,还帮她。 “母亲还有事吗?” 这是下逐客令了。 沈氏脸色微僵,但还是耐着性子哄:“露儿你抢的那侍卫,要不还是赶走吧。” “现在叫我赶了?” 阮清露那愤恨的眼神看得沈氏心头直发毛, “母亲你是不知道那侍卫简直气死人不偿命!若不是他女儿早出去了!偏偏打也打不到,骂也骂不得,因为是二姐姐发月钱我连威胁他的手段都没有!” 阮清露那叫一个苦闷啊, 这哪里是来找个侍卫来帮忙,分明是请了个瘟神来处处坏她的事! 阮清露越说越难受,边倒苦水边号啕大哭。 “那就趁早把人送回去就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沈氏训了两句就走了,推开门。 玄九却抱着剑立在那儿,果真像个门神,也不知听了多少。 “玄侍卫你…你听到了?” “夫人觉得呢?” 阮清露起身,语气崩溃:“玄侍卫,算我求你了,你回姐姐那儿吧。”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玄九冷嗤一声转身就走。 见状阮清露绝望,这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沈氏心一横,“你去求你二姐姐吧” “母亲?你让我求她!” “那还能怎么办?” 沈氏不想多说,她已经够心烦的了。 阮清露怒得恨不得把灵牌给砸了,但理智让她忍住了, 她进阮家,就是为了将她那二姐姐踩脚底,到头来却得哈巴狗似的求她? 锦绣堂内,阮清姝正在清点嫁妆。 没错!枯井里的珍宝首饰,如今都在她的锦绣阁, 失窃的大多是首饰随便一件都是值百两银子,好搬运得很,倒是方便了她。 但这些都是母亲留给她的,物归原主罢了…… 就在这时门外有丫鬟通传, “小姐,三小姐求见” 她怎么来了? 阮清姝与玉香将“脏物”全都放好,藏在床榻底下,整理了几下衣裙,才让人进来。 阮清露等了许久,只当是二姐姐故意刁难,心中的气更盛。 “我记得,你在祠堂罚跪啊” 不等对方开口,阮清姝慢条斯理地开口。 阮清露强颜欢笑,提到这个她就心梗, “姐姐对不起,露儿知错了,父亲说若是姐姐原谅我,我便不用再跪祠堂了,姐姐总不会盼着妹妹受罚,不肯原谅吧…” “你回吧,不原谅” 第64章 撇清关系 阮清姝一个眼神示意,不等她发话,锦绣堂的丫鬟已经默契地上前架住阮清露, “三小姐还是早先离开吧,免得晕在这儿,咱们锦绣堂可担待不起!” “松手!” 阮清露恼羞成怒,她刚才是想装晕来着, “二姐姐露儿知错了,不该抢姐姐的东西,今日是有诚意道歉的把玄侍卫送回来。” “哦?抢了我的东西,还回来的就算赔罪了?” 阮清姝冷笑,“不必还我了,你自个儿出违约金把人送回武行就是了” 出违约金?她哪里舍得? 阮清露自然是万般不愿,“玄侍卫他定不愿走。” “那你就养着呗,月钱你出好了,与我无关。” 阮清姝侧过身,强压翘起的唇角,语气却硬邦邦的, “二妹妹别再说了,莫不是忘了在祠堂里是如何编排我与玄侍卫的清白的,我可不敢要!” “这…都是妹妹口无遮拦。” “那妹妹又在外散播谣言呢?” 阮清露心思被戳破,神色一僵,竟扇起自己巴掌。 “姐姐放心好了……妹妹不敢的,都是妹妹嘴贱。” “我就是不放心” 阮清姝早就长教训了,若她再信三妹妹,她就是狗, “玉香写好了么?” “写好了” 玉香起身递过去。阮清姝接过纸张,轻捏着在阮清露眼前晃, “你要还我侍卫可以!约法三章,这是契约,按了手印后,我会向父亲报备,届时外面若是有任何流言,我都找你!” “二姐姐?你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这是把露儿当什么人了?” “我就没把你当人!” “你!!” 阮清露险些气吐血, 她接过那契约一看,更气了! 上面那一条条,可以说都是为了防她! 什么若有流言,就认定是她散播的,她就得她花钱澄清! 若是瑜王世子问起,也要说是她强行将侍卫还给二姐姐的,若世子误会生气,也由她担责。 这是要她求着跪着把人还回去啊! 阮清露屈辱之极,那张契约仿佛有千斤重,她拿都拿不稳了。 但若不还… 就凭那侍卫折腾人的手段,她这墨韵阁也将没有秘密可言。 “妹妹签就是了…姐姐别生气。” 阮清露被逼无奈,却也耍心眼,捏着那毛笔说手疼。 阮清姝也没给她脸,既然不愿直接将人打发出去, 这下阮清露急了,“唰唰”两下签好,还按好了手印。 生怕那瘟神送不出去,实在是被玄九搞怕了。 阮清姝想笑,不过保险起见,她准备了三份,拿出来的那一刻。 阮清露唇角抽动, 这是把她当成犯人来对待了?好啊这耻辱,她一定要报复回来…… 阮清露有多憋屈,阮清姝就有多神清气爽,她拿着契约扇风。 也不玄九知不知道这个消息。 正想着,屋内就多了个人影,一身玄色圆领袍男人面无表情。 “对了!刚才你都听到了吧……” 阮清姝激动地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哎三妹妹那表情,真是解气呀,放心以后她们不敢再打你的主意了…” 可说了半晌,男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只用余光冷淡递扫了她一眼,仿佛是觉得聒噪, 这一刻阮清姝忽然明白,对玄九,不……燕王而言,当谁的侍卫都无所谓,都不过是达到目的的伪装罢了。 “还你” 听到声音,阮清姝呐呐抬头,就见男人随手抛来的钱袋子。 里面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两。 “燕王这是…何意?”阮清姝声音艰涩。 “你我两清,日后我只是你明面上的侍卫。” 男人的语气,是命令,撇清关系的意味分明。 意思就是…… 九十两还她就不再履行侍卫的职责,护着她了。 阮清姝心一点点坠了下来, 像是从树梢坠落的鸟儿,茫然无助地站在草丛里。 “这次帮你算赔罪”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颈间, 犹如实质成了那日勒住她脖子的手,阮清姝只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 濒死的绝望再度上涌,被喜悦冲淡的害怕又卷土重来,冰冷了心神。 阮清姝后退了两步,人也清醒了,“是…王爷说得是。” “叫错了” “嗯…玄九,我记住了日后不会再麻烦您的” 阮清姝笑着保证,可那桃花眸已经晕起了水雾。 她转身走进耳房,“那个…我还有事,就先在一步了。” 女子强撑着的笑容,看着格外刺眼,是疏离与客套,和先前的欢喜截然不同,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差别来。 裴墨行收回视线,也从锦绣堂消失了。 进耳房冷静了一阵, 阮清姝就唤玉香进来了,她换了身衣裳,命人套马车,出了阮府。 盛夏的风拂面都是温热的,明明是傍晚,药王堂还是热闹得很。 正好! 阮清姝抹了把小脸,让自己开心点。 她今日没有戴帽帷,桃腮粉面,再月色下愈发明媚动人。 一袭藕荷色齐胸杉裙,所过之处,香气袅袅,如荷香浮动。 不少百姓停下脚步,被这份明媚晃花了眼。 “这不是阮二小姐吗?” “脸这么快就好了?我记得生辰宴上,那伤口啊横七竖八的都瞧着毁容了!” “可不是嘛” 众人惊艳之余也纷纷好奇。 尤其是见阮清姝走进药王堂,便寻思是柳神医有什么奇药。 阮清姝用余光瞟见身后看热闹的百姓, 故意放高了声音,“小玉容膏再给我拿几盒吧。” “啊?”那药童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 两人一唱一和,“二小姐说的那小玉容膏,只剩五盒了。” “全给我包起来!” 阮清姝眨眨眼掏出五百两的银票递过去。 众人都看呆了,不是什么药膏这么贵? 还有阮二小姐难不成就是靠这药膏好的。 百姓们心动了,“那什么小玉容膏,还有没有?” “给我一盒” “我也要!” 其中不发达官显贵,不缺那百十两银子。 “诸位这小玉容膏制作不易,每日可只有五盒,你们别难为这药童啦~” 阮清姝说着就转身上楼,几乎同时,她眸色一沉去寻柳神医了…… 第65章 杀人灭口 柳神医在楼上就听她闹这一出了。 “你啊…这小玉容膏卖一百两怎么行?” “可是要用不少名贵的药材呀!其余的我不懂,可我知道的光珍珠就不便宜,加上制作费用,零零散散,一百两一盒,可不算是漫天要价。 阮清姝掰起手指数,“当然啦,我也有私心,想多赚钱,毕竟您七我三。 柳神医哑然失笑,“哼,还敢承认,不过这价有人买吗?” “不光有,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价无市……” 阮清姝卖了关子然后命人把箱子抬进来, “这是三千两,柳神医您收下还有这个……” 阮清姝突然不说话了,一脸的神秘。 柳神医拿她没辙,让药童们都出去把门关上。 见状,阮清姝才打开匣子里全是继母偷出的嫁妆,她说了来龙去脉, “我怕放在闺房不安全,就想放让柳神医帮我保管啦” “放我这儿就安全了?你不怕我私吞” “才不会呢,柳神医是顶好的人,我不信您就没人可信了。” 阮清姝嘴甜得很,哄得柳神医眉开眼笑的。 但时间匆忙,阮清姝深吸一口气,不得不说起了正事,“柳神医其实我今日前来是想向您讨一种药……” 柳神医一听那药的作用,直起身,“你要做什么?” 阮清姝说了几句,柳神医神色凝重,但最终还是颔首一阵翻箱倒柜,递给她一个小瓷瓶。 “一红一白,红的是解药,你自己多加小心,此事可非同小可。” 阮清姝郑重点头,拿着药从药王堂后院出去了,玉香早就等在那儿, 阮清姝帷帽一戴,坐上租赁的小轿偷偷回到阮府,守侧门的小厮是她的人。 至于柴房门前的丫鬟也被她派人支走了, 阮清姝踏进去,里散发着臭味, 高奶娘已被关了几个时辰了不许出去,只能留在这里排泄。 这样的日子,阮清姝并不陌生,噩梦里她比这惨上百倍。 “儿啊…我的儿…” 高奶娘神神叨叨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听到动静,立马手舞足蹈地朝柴堆旁躲,做足了疯态。 “我知道你是装的” 阮清姝戳破,她不信高奶娘疯了。 “二小姐聪明!但老奴什么都不会说,你死了这条心!” 高奶娘恨声说完就朝外喊人, “来人啊!来人啊!” 可叫了半晌都没有动静。 “奶娘省些力气吧,我是来救你的。” 阮清姝语气认真,明明还是那张娇艳的面孔,却多了几分往日窥不见的沉稳。 高奶娘心惊了一瞬,但她一向当二小姐是花瓶,之前让夫人吃瘪也不过是好运或是有那侍卫帮衬。 还救她?真是痴人说梦! “二小姐说破天,不就是妄想老奴会背叛夫人吗?” 高奶娘笑了起来,“那老奴就把二小姐来的事揭发给夫人,也是大功一件呢,多谢二小姐!” “随你吧,反正你很快就没命了。” 阮清姝轻捏手上的瓷瓶,“可惜了我费劲寻来的假死药。” “什…什么意思?” “奶娘你知晓那么多事,也不怕被灭口?” “二小姐少挑拨离间,夫人才不会…” “谁知道呢?” 阮清姝起身,临了还是倒出瓷瓶里的白药丸丢过去, “吃不吃随你”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无所谓的态度,反倒让那高奶娘疑神疑鬼。 但怎么可能?夫人是她奶大的,几十年的感情了。 夫人把她关柴房只是误会了她,可儿子…她的儿子没有了,是夫人下令打死的啊! 高奶娘佝偻着身,老泪纵横。 一边是对夫人的信任,一边又是那杀子之仇,拉拽着她矛盾极了! 地上的药丸,高奶娘最终没捡…… 阮清姝离开没半个时辰,柴房就来人了。 “夫人想着奶娘您饿了,特地送来的” 那说话的婆子打开食盒,将菜摆在地上,身后的丫鬟提着灯笼。 “高奶娘,快吃吧,我好回去复命。”那婆子扯出笑容来,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阮清姝方才那番话,高奶娘疑心起来。 尤其是眼前的婆子往日她多有提携有几分熟悉,这笑容怎么看都很勉强。 “我…我待会儿吃,夫人她可有说什么时候救我出去?王婆子你帮帮忙告诉夫人,我儿真是冤枉的啊!若真是我儿,怎么会搜不出那些首饰?” “哎呀高奶娘,夫人的决定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左右的,但夫人定是是念着旧情的,不然也不会差使我等送饭来,你就先安心吃下。” 那婆子极力劝说,热情递把饭菜摆过去。 高奶娘余光瞥见那白色药丸,她没再说话,吃了饭菜。 见她这般,那婆子满意地收拾食盒出去,只不过没走远,拉着丫鬟等在柴房门前。 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哀嚎,紧接着是“咚”的一声响。 那婆子松了口气,“真是晦气,走去收拾!” 说罢推开门只见高奶娘已经躺在地上,口吐白沫。 婆子捂着口鼻,招招手,就有小厮进草席一裹,把尸体搬出了阮家,放在推车上,就朝城外拉。 阮清姝早在马车内等候多时,放下帘子。 “跟上!” 一路出城到乱葬岗,坑里是一具具没有姓名的尸体,叠在一起,没人收殓。 那两个小厮,把高奶娘一丢,就捂着鼻子遁走。 呕!臭死了,要不是赏钱多这差事谁谁干啊? 阮清姝双手捏鼻,命人把高奶娘搬进马车。 进城后马车驶到了一处小宅子前,这是日后高奶娘的藏身之所,当然前提是对方足够识趣。 “小姐,那红色解药已经喂下,也不知道高奶娘她吃没吃白色的药丸,若没有咱们就算白救她了。” “是啊…” 阮清姝垂下桃眸,若是这般,线索就断了一条。 那高奶娘迟迟不醒来,她的心也跟着沉入谷底, “小姐先回去吧,若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阮清姝起身,刚要踏出门去,身后就传来咳嗽声…… 第66章 当年真相! 醒了! 阮清姝转身走回去,就见那高奶娘“噗”地吐出一口黑血来。 阮清姝坐回椅子上,注视着,语气平静,“恭喜你,活了” “二小姐……” 那高奶娘颤颤巍巍,哪里还有之前在柴房里的得意。 她万万没想到,夫人杀了她儿子还不够,竟也对她这个奶娘痛下杀手! 她视夫人为女儿,夫人又把她当什么了? “现在肯说了吗?” 那高奶娘却不作声,好半晌才开口, “二小姐若想知道,可以!拿一千两银子来然后平安将我送出皇城,不然老奴是一个字都不肯说的!” 她如今也没了靠山,对夫人也没了念想,不如借此给自己谋些钱财,带着女儿出城颐养天年。 “怎么样二小姐?一千两您不会都不舍得吧?” 面对高奶娘的威胁,阮清姝觉得可笑,一千两?若能用银子解决,她筹谋这一出做甚? 说句实话,事到如今高奶娘已经别无选择了,竟还妄想从她手里拿钱? 可那高奶娘却自以为拿捏了她,有恃无恐, “二小姐,您要是不想出钱,杀了老奴也行,那夫人的秘密您永远都不知道了,更何况老奴也算是半个证人,您不是孝顺得很吗?为原夫人花一千两银子怎么了?” “可花在你身上不值…” 阮清姝语气轻慢,她坐在椅子上,努力压着气免得让自己气成河豚, 然后深呼吸绞尽脑汁想该怎么对付贪得无厌之人的威胁。 对了……燕王是怎么做的来着?直接把毒药倒人身上了,反过来威胁。 就该如此! 阮清姝迸发出幽光,搞得高奶娘倍感不安,这二小姐的眼神怎么变得可怕了! “来人!” 下一秒,签了死契的小厮上前抓住了高奶娘的胳膊,硬生生将人从榻上拽下来。 “二小姐你…你这是要做什么?还想真杀了老奴不成?” “放心,不会让你死的” 阮清姝靠在椅背上,姿态悠闲,那张美人面,在烛光下愈发摄人心魄,却也如同蛇蝎一般, 她吐出毛骨悚然的字眼,“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玉香给她吃断肠散吧。” 玉香懵了一瞬,啥断肠散没有啊!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一脸正经地上前:“是!” 阮清姝莞尔,继续忽悠人,“我还没见过这药起效是什么样子,真好奇,高奶娘你可是第一个用的人哟” 那口吻天真又残忍, 高奶娘直吓得汗流浃背说话都哆嗦了。 “小…小姐…小姐饶命” “谁叫你这婆子贪得无厌,真当我们小姐是吃素的不成?” 玉香佯装从那瓷瓶倒出药丸来,捏在指尖,狞笑着朝那高奶娘走去, 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再加上那高奶娘老眼昏花,不疑有它,一个劲儿地挣扎求饶, “听说这断肠散,一入喉肠就宛如钝刀一寸寸割肠,痛不欲生,吃了就算有解药,也还是有后遗症呐。” 阮清姝捧着小脸说着, 玉香就已经走到那高奶娘跟前了,眼瞧着手都快到嘴边。 那高奶娘再也受不住了,扯着嗓子喊: “啊…啊小姐我招!老奴招就是了啊!” “还要银两吗?” “不敢…老奴不敢要了……” 高奶娘直磕头表忠心,“只要小姐留老奴这一条贱命,老奴就心满意足了。” “嗯,这还差不多” 阮清姝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毕竟她哪有什么断肠散,还好那高奶娘是个不禁吓的。 阮清姝让小厮退下,屋内只剩下三人。 “把有关我母亲和三妹妹的都说出来。” 那高奶娘思索了片刻,开口,“其实…三小姐不是原夫人的孩子!” 一语石破天惊, 阮清姝呼吸停滞,心脏如同敲响的钟鼎,沉闷得“咚咚”作响, 果然…… 她猛地抓住一旁的扶手,“她是继母的女儿对吗?” “对…” 高奶娘似乎是叹息,“那日在水月庵,原夫人生下的是个男孩,可惜因为难产憋死在娘胎里。” “怎么会?好端端的怎么会难产……” 阮清姝想起柳神医的话,血的颜色不对发暗是难产,可若发黑就是中了毒,所以母亲难产根本就是人为, “继母她做了手脚?” 阮清姝的语气变得冷厉,已经不是质问而是陈述事实。 “二小姐……老奴没参与。” 呵,她才不信。 但面上阮清姝没说什么,她想到了什么,接下来每一个字都泛着苦涩: “三妹妹只比我小一岁,继母却是五年前嫁进阮府的,所以在此之前…父亲就与继母好了是吗?” “是夫人和老爷是青梅竹马…” “好一个青梅竹马,既喜欢父亲为何不娶?非要在母亲进门后,再续前缘?” “想来是因为当初阮家家道中落,为官做宰哪都需要钱,而原夫人出身商贾之家……” “所以父亲是为了钱娶了我娘,却又在之后背叛我娘,花我娘的钱养外室和孩子?” “夫人可不是外室!”高奶娘弱弱反驳。 “不是?那她是什么?毒妇!至于父亲,渣男! 母亲那时才刚生下兄长不久啊,父亲就在外与旧情人暗通曲款了? 阮清姝抹了把脸继续问,“所以父亲和祖母一早就知道三妹妹的身份是吗?” “想必是知道的,这事老爷不同意,三小姐也进不来啊。” 好啊…真是好,我知道了,我会安顿好你,让你性命无忧。” 阮清姝起身,跌跌撞撞走出去,刚出门,泪水就顺着美人面流下,沾湿的睫毛颤动着,如雨中的蝶翅, 沈氏!不光害了母亲,还害死了她那素未蒙面的弟弟。 不光如此,她还要污母亲的名声!外人都在骂母亲身为孕妇不安分,犯蠢去水月庵,才落得个害得三妹妹流落在外的下场。 可母亲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死了还要背上这种莫须有的骂名。 有谁想过母亲的感受?母亲因弟弟的死有多自责啊?从那之后就再不敢出阮府一步,生生在府中,熬得油尽灯枯。 而父亲呢?一想到母亲伤心欲绝的时候,父亲却在和沈氏寻欢作乐,她胃部就一阵翻滚,犯恶心。 而在这之后,父亲竟还将外室之女记在母亲名下,就为了遮掩丑事! 全了沈氏和三妹妹的体面。 那母亲呢? 第67章 燕王受伤? 只有她记得……而父亲呢?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他是母亲的夫君啊,却任由外人残害她! 阮清姝想起了那笔嫁妆,当初让她分三妹妹一半,说三妹妹多可怜,她信了他们的鬼话。 可父亲祖母明知三妹妹不是母亲的骨血,还让她拿走了一半的嫁妆! 那些都是母亲留给她的,她们却拿得那么理所当然, 甚至在噩梦里,她所有的一切全都被三妹妹夺走了! 兄长的关爱,母亲的遗物,她的未婚夫都没有了。 但如今不一样!属于母亲的她要她们悉数还回!属于她的,她也一件不让! 阮清姝颤着指尖,抹去眼角的水光,那泪如穿线的珍珠,断了… 与此同时,皇宫内,箭雨齐飞,叛军手持武器攻来。 裴墨行一身银亮的盔甲,手持断魂枪,心脏骤然抽痛,他步子微顿,箭矢破空而来,划伤了脸庞,血珠瞬间渗了出来,泛着黑。 裴墨行波澜不惊,抱着穿着龙袍的小皇帝,飞身跃到屋脊后面,不过瞬息之间,又闪到那白玉雕龙柱后, 玄靴蹋地而去,那箭矢便紧随而来。 裴墨行单手舞枪,火花迸发间,数十支箭就落在地上断成两截。 “九皇叔好厉害!” 小皇帝星星眼里都是崇拜,但转头看见骑在马背上指挥叛军的五叔,又难过起来。 “九弟本王还真当你被贬去封地了,没想到你竟藏在皇宫里,” 五王语气猖狂,“无诏不得回京,九弟你这可是乱臣贼子啊。待本王荣登大宝,定会治你的罪,哈哈!” “呵” 裴墨行轻嗤一声,抹去脸庞的血迹,视野却逐渐变得模糊,身形微晃, 五王怒火中烧之余,更加得意,“九弟你也不过如此,中了本王的毒箭还不快束手就擒?” “你也配?” 裴墨行薄唇扯出,明晃晃讥讽的笑。 不知是不是中毒的缘故,他懒洋洋的,好在心脏持续的疼痛,避免他因中毒而彻底昏迷。 阮清姝既然然哭了,可就别停! 裴墨行敛去眼底的寒冰,见时机成熟,一声令下,“护驾!” 埋伏的在后方的,禁军突然涌出,呈现包抄之势,将那五王和叛军团团围住。 裴墨行放下小皇帝,手腾空而起,手中的断魂枪似有千钧之势,横扫千军。 风都纵横着肃杀气,席卷百里,足够令人心肝胆颤,让那些叛军无路可退。 ……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玉石阶被血染红,断肢残骸遍布,裴墨行手中拎着的头颅还在往下淌血。 那是五王,死不瞑目,外凸的眼珠爬满了不甘与与恐惧。 裴墨行随手丢掉,回到宫殿他褪下甲胄,血腥气似乎浸透了骨髓,挥之不去, 他换了身衣袍,就去了慈宁宫, 此刻小皇帝正趴在太皇太后的膝间哭, “皇祖母…” “你可是皇帝,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见裴墨行来,太皇太后收敛起慈祥的笑容, “九儿你辛苦了,就是你怎能让皇帝看那般血腥的场面呢?” 裴墨行挑眉,“他六岁了。” “那又如何?丰儿是皇帝当以他的龙体为重。” “母后训的是” 裴墨行无言,“既然事情处理,儿臣也该出宫了。” “母后也不留你,好好休息” 太皇太后神色一松,低头看孙儿。 倒是小皇帝百般不舍, “九叔你吃用了膳再走吧,多陪陪侄儿” 不等裴墨行说话,太皇太后就笑道:“你皇叔日理万机,还有事要处理。” 话里话外都是不用留了。或者说是生怕他留下。 裴墨行眼底是化不开的墨色,他默默告退,心脏的剧痛时刻提醒着他女子在哭。 呵,托了她的福反倒是清醒了。 裴墨行易了容回到阮府,杀气腾腾地兴师问罪。 锦绣堂内, 阮清姝总算是哭够了,她抱着软枕柔软的布料都被濡湿了一大片, 好久没有痛痛快快的哭过了,今日燕王不在,应该发现不了吧? 但阮清姝还是不安,坐到铜镜前,用手捂了捂红肿的双眼, 好明显呀! 她深吸一口气,因为哭得厉害,脸颊都因为呼吸不畅,泛起了酡红微醺似的,艳若桃李。 裴墨行站在门口,透过铜镜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而女子似乎也觉得遮掩不过去,打开妆粉盒,直往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直到…… 阮清姝看见铜镜内多了一双靴子, 鬼啊…不…不对是燕王! 阮清姝手臂悬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 她咬着唇,都不敢转头看,像是一根竭力往墙根缩的小草,努力降低存在感。 看不见我,看不见…… 但事与愿违, “阮清姝” 地狱恶魔般的声音响起,阮清姝就知道完了…… “燕…不,玄九您回来啦。” 阮清姝若无其事,脚尖点地,将自己挪正,手也乖巧地搭在膝前。 “你今日哭了?” “我…我” 不是吧,就这么明显吗? 但一提及今日的事,阮清姝就忍不住诉说, 她想到自己的计划,起身到床榻上拿起一个漆盒抱在怀里, 然后跪下,将漆盒打开, 里面是一张张银票,都是面额一千的,足足有五张。 语气十分诚恳, “请问您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阮清姝双手交叠,额头点在上面,行了个跪拜礼。 “我方才的确是哭了,我也不敢奢求您原谅,只求事成之后,您再按照之前的约定…划伤我的脸颊。” 见女子这般,裴墨行有几分意外, 纤薄的身影趴跪着,姿态恭敬,却无害怕只有坚决。 那在她面前,冒冒失失满眼害怕的女子,好似一瞬间消失了。 裴墨行收回视线,语气却一如既往地淡漠。 “本王没有空闲帮你。” “不会很麻烦的…我保证,我只需要您出手” “先说吧,你今日哭什么?” 闻言阮清姝沉默了,今日听到的都是不太光彩的秘事,真的可以说吗?她怕被笑话。 “不说算了” 男人起身就要走,毫无兴趣…… 第68章 燕王问罪 “我说…我说!” 阮清姝哪里还敢隐瞒,“我父亲她出轨我继母,还生了个外室女李代桃僵……” 她把今日听到的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但因为难以启齿她说得磕磕绊绊, 尤其是面对男人半阖着眼,兴致缺缺又略带鄙夷的眼神, 阮清姝感觉自己真变结巴了, “总之…就是这样啦” “那你哭有用?” “就心情会变好呀,人总要发泄嘛,我其实就想拿回我该有的一切,让伤害母亲的人都得到报应!” 阮清姝斗志昂扬,捏着拳头。 反观某人神情冷淡过了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然后就没下文了,敷衍小孩儿似的。 阮清姝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问:“那您这是答应了么?” 男人只回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我就当您同意了” 阮清姝开心了,心头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落下, 毕竟有些事的确需要燕王帮忙,需要借助对方的武力,以及身份。 阮清姝也把自己不成熟的计划说了出来。 燕王平静地听着,似乎很困,开始闭目养神。 阮清姝:“……” 不是,她的计划有那么无聊吗? 阮清姝怀疑人生,“您有什么指教?” “看你表现” 阮清姝:“……” 又来了又是这样了! 哼,把她当佣人了么?算了…只要帮她的忙,她也勉强可以是。 阮清姝粲然一笑,锦绣堂顿时明媚如春,就连满室的熠熠生辉的珍宝,都不敌女子的朱颜, 裴墨行这才记起,女子有个皇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正想着女子就夹着甜糯的声音凑过来了, “哎呀~我给您捶捶肩膀” 裴墨行不置可否, 女子却已经绕到他身后,握着小拳头,轻捶他的肩膀,力度与撒娇无异。 裴墨行不光觉得肩膀的酸痛没有缓解反而发僵发麻,像是猫在挠,挠得他心烦意乱, “行了” “哦…啊?好的吧” 阮清姝悻悻地收回手,但她不放弃,顾盼间,她看到了燕王脸上的血痕, 受伤了?可燕王不是很厉害么,怎么会伤在脸上呢?看来还是不行呀! 阮.罪魁祸首.清姝并没有那个自觉,桃眸反倒高兴地亮了亮 她转身捣鼓了一阵,拿出了才从药王堂买的小玉容膏, “不如,我给您擦擦伤口?” 裴墨行瞟了眼,“玉容膏呢?不舍得” “不是啦,那个我用完了” 其实还剩点,她就不给用! “这个是柳神医研制的,效果一样好!” 阮清姝献宝似的把小玉容膏递过去。 “擦吧” “好嘞!” 阮清姝面上笑嘻嘻,心中却哼哼唧唧,真把她当婢女了,一点都不见外。 阮清姝打开膏盒,用指尖轻抹,沾取了药正要擦。 男人却冷冷开口:“先用酒消毒” “酒,可我没有酒呀?” 阮清姝环顾四周,男人就不耐烦地抬手一指。 好家伙!还真有! 那酒—— 可不一般,名叫红云醉,是外祖来看她时给的,说是日后她成婚后,送给未婚夫喝。意义非凡,加上那瓶身是纯金打造,还嵌着宝石, 十分美丽,她这才摆到这架上的显眼处,现如今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没想到一眼就被燕王看到了,这眼睛可真毒啊! 阮清姝牙痒痒。 “怎么?还是不舍得” “嗯” 阮清姝承认了,“主要是……” “这壶酒可抵那五千两” !!! 一听这话, 阮清姝立马将即将脱口而出的托辞咽回去, 五千两!天知道出那五千两的时候她有多不舍。 但那酒也蛮值钱的,有价无市,更重要的是若外祖父哪天来没见着,她岂不是不好交代, “是外祖所赠,小女子不好孝敬王爷,除非…” “说” “酒您喝了便是,这壶给我留下可好?” “……” 裴墨行气笑,“那就只能折一千两” 瓶子值四千啊! 阮清姝犹豫了一瞬,还是实话实说,“其实不是酒的问题,就是外祖送我的时候,说是让我未来的夫君喝的,燕王您若不介意……” “介意不喝了” “……嗯” 拒绝得可真快呀。 相顾无言,没了酒阮清姝默默掏出手帕,沾了茶水,擦拭燕王脸上的伤口, 至于刚刚的拒绝,她也没放在心上,反正燕王的嫌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唉……习惯了。 阮清姝放下手帕, 抹好药膏的指尖便点在男人伪装过的脸庞上, 那一瞬,她突发奇想,原来燕王也是有体温的呀,没那么冷冰冰。 这头阮清姝心不在焉,那头裴墨行,只觉得脸上的力道愈发轻了, 打着圈,抹过去,又抹回来,温软的触感,很是陌生,女子弯折着腰,靠得很近, 淡淡的桃香袭来,勉强算好闻,裴墨行忽然记起那晚女子藏过的被窝,香得腻人,不能睡,他散了两日香气才淡去。 可今日的气味却没那么讨厌, “好了” 女子直起腰来,嫣然一笑。 往日害怕的模样很碍眼,可如今笑起来又让人想破坏。 “不怕本王了?” 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被那么一提醒,好不容易忘了那日被掐脖子的,阮清姝立马小兔子似的警觉。 退半步的动作十分扎眼。 “放心,懒得杀你” “那多谢王……” 男人一记警告的眼神扫过来, 阮清姝立马拍拍小嘴,“玄九” 男人颔首起身离开。 阮清姝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其实想想给瑜王世子喝,还不如……好歹能顶五千两呢,要不她给燕王送去,可想到对方听到来由后避之不及的样子, 阮清姝就一阵心酸。 “玉香,把这个收进仓库吧” “是,小姐” 玉香虽然奇怪,却也照做了,“对了小姐那位还跪着呢!” “看来父亲,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可三妹妹她不会坐以待毙的,父亲也不会那么绝情。 毕竟那是情人的女儿,不是吗? 阮清姝清浅的眸子划过一抹嘲弄。 祠堂内, 不过短短几日,阮清露已经消瘦了一圈,浑浑噩噩的,但这都抵不过心中的绝望, 父亲对她失望,兄长不理睬她了,母亲也顾不上她。 一想到自己会被遗忘在这儿祠堂内, 阮清露死死咬着唇,眼露不甘!都是那贱人害的!是个什么东西,还真以为能和她平起平坐? 第69章 夺回嫁妆! 待她出去,她一定狠狠教训二姐姐! “云栽,寿安堂有人来吗?”阮清露问。 “回小姐,没有…” 她跪那么久了,祖母却一句话都没有过问!看来真的是因为玉容膏的事恼了她了。 阮清露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忽的,她想起云栽带来的消息,当时她心情不好,便没在意。 “你方才说的小玉容膏是怎么回事?” “回小姐,听说这几日小玉容膏在贵妇圈子里十分盛行,说是比宫里的玉容膏也不逊色,重金难求!以前卖一百两银子,现下怕是买不到了……” “务必买来,孝敬祖母!”阮清露说完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可小姐,咱们的现银不够……” “那就当啊,不是还有嫁妆吗?” “小姐不可,那些东西不能再动了,不然您日后出嫁……” “丢脸是吗?放心二姐姐那不是还有一半嫁妆吗?” 阮清露理所当然,仿佛已视作囊中之物。 云栽只好带着两个丫鬟,出门典当嫁妆了,谁知跑了三家,那价格都压得很低。 “这群奸商!” 墨韵阁的丫鬟怒骂着,但没辙,那旧陈设加上几样首饰字画, 竟只当了八百两。 丫鬟们骂骂咧咧地回去,殊不知,典当行对面的茶楼里, 阮清姝早已将墨韵阁丫鬟的丑态尽收眼底, 她轻咬一口桃花酥,躺在椅子上,端得惬意。 听到敲门声,阮清姝和玉香戴好帷帽,遮得严严实实。 当铺的老板进来了,拱了拱手:“小姐东西都收了,您打算出价多少呢?” “九百” “这……” 那掌柜的面色一变,“这些东西可不止九百两啊!” 话音落下,玉香就叉腰反驳,“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赚了足足一百两,掌柜的你还不满意,可没见过这样贪得无厌的!” 那掌柜的被说得面红耳赤,也有点不悦, “那小的就只有卖给别人了。” “好吧” 阮清姝佯装可惜摇头,可那起身的动作毫无留恋。 掌柜的急了,这别是耍着他玩吧?这些东西可不一定好出手,万一砸手里可怎么办? “小姐留步,要不再商量商量?” “八百五十两” 怎么还少了五十两啊! “您刚才不是说九百……” “八百三” “……真不行!至少八百六十两,不能再低了啊!” “成交” 掌柜的:“……” 怎么就答应了?他嘴贱什么?这下子可就少赚了四十两, 那可是四十两啊! 那掌柜的长吁短叹,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小姐,那么会杀价! 那些嫁妆当铺没捂热,就回到了阮清姝手中,她把东西送到了药王堂后院,一路上玉香还是愤愤不平, “这些嫁妆本就是小姐的,到头来还要花银子买,真是便宜了墨韵阁。” “放心,那些银子终究还是会流回你家小姐的口袋!” 阮清姝寻了个机灵的药童吩咐了几句,便等着收网了。 而祠堂内,得知那堆东西只当了八百两,阮清露顿生不满,“怎么会这么少?” “掌柜的说只值这些,尤其是陈设太旧了不值钱。” “好啊!二姐姐故意将这些破烂塞给我,嫁妆一分为二看着公平,真不知二姐姐从背后拿了多少!” 听到抱怨,一旁的云栽不由想是她记错了?当初那些陈设,分明是小姐非要要的啊。 她拦了还被说…… “愣着做什么,快去买小玉容膏!无论如何都要买到。” 修复与祖母的关系就看这个了…… 墨韵阁的丫鬟们又忙不迭去办事了,顶着烈日四处打听,累成狗, 至于那药王堂,她们也想进去啊! 谁知刚表明是阮家,就被赶出去了,说是药王堂高攀不起。 闹得她们丢了好大的脸。 围观的百姓乐呵的同时也好奇,“那为何阮二小姐可以进?” “自然因为阮二小姐心善!”药童回答。 “那害自个儿姐姐的阮三小姐可不就是蛇蝎心肠吗?还想买小玉容膏。” “我听说二小姐的玉容膏被你们家小姐抢了,那么快就用完了?” “还有这种事?” 众人哄笑间,阮清露的名声又一坏再坏,那些丫鬟气得直跺脚,也跟着丢脸。 正当她们心生绝望打道回府之际, 一个药童偷溜出来叫住了她们。 “你们是真心想要小玉容膏?” “是是!” 云栽只觉得峰回路转,还没来得及高兴,药童就摊开手,“一千五百两” !!! 不是?抢钱是吧? 墨韵阁的丫鬟们目眦欲裂,“你们只卖一百两,怎么如今要一千五百两了?这是漫天要价啊!” “这皇城的达官显贵,都在求小玉容膏,而且你们阮家得罪了柳神医我卖给你们本就不易,看来你们不是诚心要,我走了。” “等等” 墨韵阁的丫鬟们心一横, 谁叫小姐下了死命令?但不够又要典当些嫁妆了…… 这下墨韵阁还剩些什么啊? 等丫鬟回来复命,阮清露捂着心口,差点吐血,但她也只能咬牙受了。 …… 那小玉容膏不过几十两的成本,这下倒手卖给墨韵阁的冤大头,钱又流回来了! 阮清姝算了算,这不就相当于她不花一分钱就拿回部分嫁妆了? 更别提这几日靠小玉容膏赚的钱也十分可观! 哼,钱的事,想让她亏没门~ 祠堂内, 阮清露正恋恋不舍地把玩小玉容膏,她轻抚脸颊,十分粗糙,还有凸起的疹子未消。 “云栽我的脸怎么样了?” “小姐您放心…已经大好了。” “说谎!” 阮清露见丫鬟的样子,就知道,她这张脸现下怕是惨不忍睹。 祠堂里没有铜镜,她连自己如今是个什么鬼样子都不知道。 “去…拿给祖母吧” 阮清露将小玉容膏拍在丫鬟手里,活生生被剜了一块心头肉似的。 很快,东西送到阮老夫人跟前,听明来意。 阮老夫人神情平淡,瞧着没几分欢喜, “真是小玉容膏?三丫头莫不是又诓人吧?” “老夫人千真万确,这是小姐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买的!” “什么?这么败家!” 阮老夫人险些惊得从椅子上滑下来。 这小玉容膏的名头正盛,她也是听说过的,但一百两她都嫌贵,没想到如今竟要一千五百两才买得到啊! 看来三丫头是知错了。 哼,还是得让这些孙女长长教训,不然都不知道孝顺。 阮老夫人想着,便打开小玉容膏,她戒心未减,闻了闻才放心, “不错,和之前那盒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看样子是真的,三丫头有心了。” “老夫人您满意就好,那…” “龚婆子,你去找郎中来,就说我头疼脑热。” 阮老夫人,转着手里的佛珠, 这一招,不光能救露儿,还能让那二丫头吃些苦头,知道尊卑! 第70章 侍疾 不到半日的功夫,阮老夫人生病的消息,就传遍了阮府。 不光如此,阮老夫人点名要阮清露侍疾。 阮父一散朝,就来看望,听闻后没做声,他被伤透了心,但想到三女儿已经跪了快半个月了他还是松口了。 但这把火还是烧到了锦绣堂。 “小姐,老夫人竟命你一同去侍疾!此举怕是为了刁难小姐你啊!” “可若是不去,又要用不孝来压我了” 阮清姝眼里的疲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战意,“正好,我也想会会祖母!” 从前她以为祖母喜三妹妹不喜她,是她的原因,如今看来,不过是祖母偏心罢了。 寿安堂内,珠箔银屏,金兽香炉口吐紫烟。 阮老夫人躺在榻上咳嗽不止, 阮家男丁焦急地候在外面,女眷已经进去伺候了。 一见阮清姝走来,阮父就开口,“姝儿,祖母病了,你是当孙女的也该侍疾,不要娇气了,听话!” “哎呀二丫头不愿,也不要勉强她嘛。”三叔和稀泥。 “我没说不愿” 阮清姝微笑打断,“更何况侍疾是的确是孙女该做的。” “你……” 阮父的训斥声,卡在喉咙里半天落不下来, “那就好…懂事了。” “姝丫头是怕你骂她,只有同意了,现在是学聪明了。” 三叔话里话外都是她被迫罢了。 阮清姝懒得计较,踏进寿安堂,沈氏也美其名曰劝她,“姝儿,母亲知道你不愿,可也别拉着个脸,这样不好。” “请母亲恕罪,祖母生病了,姝儿的确不能像您这般嬉皮笑脸。” 闻言沈氏表情一僵, 大伯母戚氏也帮着说话,“是啊,姝儿难道还得笑,还得哭啊,弟媳你说话也过过脑子!” 最没脑子的人竟骂她? 沈氏倍感屈辱,尤其是三房的邹氏也在笑她,如今她不管中馈了,一个个的就敢在她头上拉屎了! “好了,都出去吧,露儿和姝丫头留下就是。” 阮老夫人不耐烦,“这人多吵得我脑袋都疼了。” “母亲,可儿媳倒还有一件事儿没说呢,听说二丫头买了好几盒小玉容膏。” 邹氏边说边比划,“足足五盒呢!” “五盒,你买那么多做什么?” 阮老夫人问。 “必然是想孝敬您呀,二丫头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是吧?” 邹氏捂着嘴笑, 这一唱一和不要太明显,这才过去多久,又冲着她的药膏来了,只是有前车之鉴,不好明抢,就想让她“心甘情愿给”做梦吧! “的确用不了”阮清姝笑道。 没等阮老夫人得意,她就话锋一转,“祖母脸上又没伤,要祛疤药做什么?三叔母莫不是在咒祖母?” 这一番话下来,阮老夫人脸都黑了, 邹氏也尴尬道:“误会,叔母哪有这个意思?你就是不想给吧?再说了那小玉容膏,也不只祛疤这一个功效啊,还能淡纹驻颜呢……” “住嘴!” 没等说完,阮老夫人就恼羞成怒地呵止。 一点话都不会说,这不就戳破了她想拿小玉容膏美容心思。这难道光彩吗?她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寡妇了,传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邹氏被骂了一通,心中憋屈,阮老夫人也不好再提小玉容膏的事。 而默不作声的阮清露取下了脸上的薄纱,那张脸疹子哪怕消下去,也残留着暗沉的印子。 再加上被罚跪,如今玉减香消,病病秧秧的,比刚回阮家的状态还要差, 阮清姝自嘲一笑,其实破绽从一开始就有。 若三妹妹真是流落在外受尽苦楚,至少该是如今这幅模样才是。 “姐姐您也看到了妹妹的脸了……小玉容膏你既然买了那么多,可否卖给妹妹一盒?” “都是姊妹家,说什么买不买的。” 阮老夫人不赞成道。 “这可不行,让姐姐吃亏,姐姐会不高兴的…” 阮清露茶言茶语,怯生生地望着她。 “既然妹妹有这个觉悟,出多少钱?” “这…听说玉容膏卖一百两银子。” 话音落下,邹氏也连忙附合,“对对就是一百两!只是不好买而已,三丫头,叔母出一百五十两买两盒,这样算起来,你还多赚了一百两呢!” “还多给她做什么,你们真是给她惯的!” 你一言我一句,仿佛给银子都是莫大的恩赐了,她识抬举就该送才对。 呵,阮清姝笑了,云淡风轻, “不凑巧,这几日小玉容膏紧俏,侄女听到风声,早就卖出去了,手里就只留了一盒。” “什么你卖出去了!你怎么不紧着自家人呢?” “哎没办法,外面的人出价太高,一盒能卖到一千多两呢,最少也卖了六百两。” 听到这话,邹氏更急了,“姝丫头不是叔母说你,你这是掉钱眼里了啊!就这么急着便宜外人?” “难道便宜你?” 戚氏忍很久了,“那小玉容膏值几百两,你一百多两,就想要了,不是占侄女便宜是什么?你可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戳穿你!” 邹氏被臊得哑口无言,也待不下去,灰溜溜走了。 至于阮清露则被那句“一千多两”扎得心疼, 她花了那么多钱,可她那二姐姐却赚了那么多,该不会她千辛万苦得来的玉容膏,就是从那小贱人手里买的吧? 真是气死她了! 也罢…… 祖母可有的是手段,让二姐姐不快活! 祖孙两人对视一眼,都憋着一肚子坏水,就等着往阮清姝身上招呼…… 第71章 祖母的刁难! “把门关上!这风吹着我头都疼了。” 门合上寿安堂光都暗了下来,显得阮老夫人眉眼愈发刻薄。 哼!上次没让这小蹄子下跪,她郁结于心,现如今特地花了银两招了侍卫守在外面,就是为了好好教训这丫头一番,解她心头之恨。 “二丫头,你这次可别指望你那侍卫能来救你!” “祖母这话说的,我是来侍疾的,侍卫自然不会跟着。”阮清姝浑然不怕。 什么?没来! 这倒是让阮老夫人不得劲了,她不是白白租了侍卫?亏了。 阮老夫人更气了,“你害得露儿跪了那么久的祠堂,你也该尝尝那滋味!来人!让她跪下!” 龚婆子为首的嬷嬷上前,之前的阴影还在她多少有点畏手畏脚。 但等抓住阮清姝的胳膊,玄侍卫都没出现,她们顿时放下心来,正要把人往地上压 阮清姝就不紧不慢地开口: “祖母也不想我离开的时候,膝盖旧伤复发,横着出去吧?” “你敢威胁你祖母?” “不是威胁,祖母难道半点都不疼爱孙女,更何况孙女是来侍疾的,可不是来受罚的。” 阮清姝笑眯眯的,清甜的嗓音说什么都像是在撒娇, 可阮老夫人却眯了眼,捏住佛珠,“好,可是你自己说来侍疾的,去瞧瞧药煎好了没有?” 几乎一个眼神,那龚婆子就知道老夫人要做什么。 很快,药端来了用瓷碗盛着满满当当。 那龚婆子是用帕子垫着的, “二小姐既是侍疾,就该亲自喂药不能推辞。” 说罢便把药往阮清姝跟前一递,那药洒了出来,溅到手背上微微泛起刺痛, 阮清姝蹙着眉抬手,龚婆子却将那垫帕抽走,是要她徒手接。 几乎指尖碰到碗的同时,就烫得生疼, 阮清姝强忍着,可那碗还是轻晃了晃,洒了点药汤出来,如火灼烧了一片肌肤。 “快垫帕拿给我呀!” “喂个药,你要什么要垫帕?” 阮老夫人冷眼瞧着,阮清姝被烫得红着眼圈,快要哭的的模样,她只觉得祖母的威严都找回来了,格外舒坦。 二姐姐真是狼狈呢!阮清露也捂嘴笑。 可没得高兴,祖孙二人就傻眼了, 因为阮清姝撂挑子不干了! 直接把碗往绒毯上一放,就坐下开始揉自己的指尖。 “你这是在做什么?” “祖母,这药太烫了,不给垫帕我只有这样了!” 阮清姝说完,就捧着脸,一副爱咋地咋地的小表情。 “好好!把垫帕给她!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招!” 阮老夫人怒极反笑。 可拿到垫帕,阮清姝还是没把药端起来,只鼓足腮帮子朝碗吹气,吹得药汤都吹洒出来,脏了那喜鹊登梅绒毯。 阮老夫一阵心梗,也不知道是把药吹凉了,还是把口水吹进去,她都嫌弃得不想喝了。 “祖母您稍等,马上就好!” 可别好了! 又这样吹了好一会儿,阮清姝才端起瓷碗,走过去,至于那垫帕她用都没用, 绣花鞋一踩,留下个灰呼呼的印子。 龚婆子直看得眼皮抽抽。 阮清姝坐在榻边沿,拨弄汤匙,“来祖母…张嘴!” “……” 这是哄小孩呢。 那汤匙还未碰到嘴皮子,阮老夫人就忍无可忍呵斥, “这么烫?你想害死你祖母吗?” 话落,就猛地一抬手,将那瓷碗掀翻,泼了阮清姝一身,那中药散发着草药的苦味, 褐色的药水,污了她的襦裙,留下难看的印子。 还好已经不烫了…… “你瞧你!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指望不上你半点!” 阮清姝愣了愣下意识弯腰捡起地上的瓷碗。 但几乎同时,三妹妹的绣花鞋,就狠狠碾踩了上来,钻心刺骨的疼痛席卷, “啊!” 她吃痛得惊呼出声,用力抽回手,指尖肿痛难忍。 阮清露这才佯装吃惊地后退,“哎呀~妹妹不过是想捡碗罢了,姐姐不会怪妹妹吧?” “你是无心的,要不是你姐姐她毛手毛脚,怎会如此?” 阮老夫人冷哼连个眼神都不给。 “祖母就这般讨厌我?”阮清姝冷不丁问。 “谁叫你不讨喜?”阮老夫人脱口而出。 “真的不是别的原因吗……” 阮清姝自嘲一笑,环顾起寿安堂,这里的屏风雕件许许多多都是她孝敬给祖母的,祖母缺什么,嫌什么旧,她隔几日就会巴巴送上什么, 尤其是见祖母对三妹妹和颜悦色,唯独对她冷言冷语。 她反思过疑惑过,愈发下意识讨好。 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想让祖母夸她一句,想让祖母对她笑笑,想让祖母同对待妹妹那样,慈祥地抚摸她的发顶。 可自从生辰宴后,她就不再奢望祖母的疼爱了,因为她累了…… 明明很努力了,祖母还是不喜她,但真正失望是在得知祖母是帮凶的那一刻。 阮清姝起身倒了盏茶,只是转身之际,她不着痕迹地从袖口抖落出药粉来,那粉入水即化。 她忍着手疼端着茶盏走过去,“祖母喝茶,消消气、” “现在知道讨好了?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不侍疾吗?” “孙女从前也讨好祖母,求过什么了?” 闻言阮老夫人一顿,难得的没有反驳, 玉山之前这丫头常常到寿安堂看她,不是带点吃食,就是孝敬些珍宝首饰。 可玉山之后这二丫头屡次顶撞也没孝敬过她了。 阮老夫人想想还有点不习惯,接过茶勉强喝了两口, “你三妹妹都是学好,就你学坏,还有你真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快给你妹妹也倒盏茶。” “这……姐姐怎能做下人活,伺候妹妹呢?” 话虽如此,阮清露明晃晃地笑了。 殊不知阮清姝巴不得,给三妹妹的茶也加了点“料” 她递过去,阮清露却假惺惺推辞了好半晌才接。 心中更是得意,看吧!她伤了二姐姐不光没有惩罚,姐姐还得给她倒茶水呢。 阮清露觉得这茶格外好喝,祖孙二人有说有笑。 阮清姝立在一旁,手指红肿起来了,她搓揉着,身上的药黏糊糊的。 “你不知道先下去换衣裳吗?脑子拿来做什么的?” 呵,祖母没发话她敢去么? 阮清姝转身就走,毫无疑问,顶着满是药渍的衣裳走在路上,自然招来了很多眼神。 锦绣堂的人见了,都快心疼死了。 “小姐…老夫人真是太过分了,奴婢给您换衣裳!” 谁知阮清姝褪下脏衣服, 院外就传来龚婆子的催促声。 “二小姐怎么还没好?老奴奉命请你回去,二小姐还是别想着偷懒了吧?” “不是…这才多久啊?” 玉香当场就气炸了! 第72章 祖母得寸进尺 锦绣堂的人也都冲上前去理论。 争论的间隙,阮清姝换好了衣裳推门而出,指尖都还在隐隐作痛,是被逼得连擦药的时间都没了。 毕竟门外的婆子已经扣帽子说她“不孝”了。 “走吧” “小姐……” 玉香心疼极了,却想不出办法来,谁叫这阮府就是老夫人说得算。 可老夫人就不能待小姐好点吗?小姐那么孝顺到头来换来了什么。 …… “真是拖拖拉拉,我就知道你是没有那份孝心侍疾的” 一见她进门,阮老夫人就冷嘲热讽,但她很快改了话头,“正好,我也眼不见心不烦,你若服个软,我这个祖母不是不能大发慈悲放你回去。” “祖母想要如何?” “我想如何?你三妹妹都知道买小玉容膏孝敬我,你呢?就连你玉山回来的药费都是你妹妹出的,害得你妹妹没钱傍身! 依我看就该你妹妹占大头,毕竟若不是你母亲犯蠢临产了还要去水月庵,怎会害得你三妹妹流落在外?留你这个当姐姐的在府中享清福? 你们母女欠露儿的,那嫁妆就该分给你妹妹七成才是!” 阮清姝掐着指间,用力到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去, 究竟是谁欠谁啊? 母亲被害背上污名!祖母还想以此给三妹妹谋嫁妆。 而她呢?她是托了谁的福才受伤的?怎么,罪魁祸首出药费她还得感恩戴德才是吗? 阮清姝桃眸泛着锐光,射向阮清露,“三妹妹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妹妹岂敢再分嫁妆呢?” “是不敢,还是不想呢?” 阮清姝追问,“若是不敢,那就是想,说明妹妹在怪母亲,那这算不算是不孝呢?若是不想拿了也就成了想,在外人看来,也同样是对母亲有怨。” 这贱人怎么变得这般伶牙俐齿?叫她怎么答! 阮清露被问住了哑口无言。 “行了,你少找借口推脱,这是我的命令!我强塞给你三妹妹的你不服气?” “祖母不怕外人编排您挪用儿媳嫁妆,偏心就好。” 阮清姝迎上阮老夫人的目光,微抬下巴。 “你!你这是说得什么话,畜生你要气死我不成!” 阮老夫人捂着剧烈起伏的胸脯,没病都快被气出病来了。 “姐姐你是来侍疾的,还是来气祖母的呀,姐姐就把钱财看得那么重吗?” 阮清露目露指责,语气委屈,“怪不得当初在分嫁妆的时候,姐姐不要旧陈设,当时妹妹也不懂,只不舍想留下母亲的陈设作念想……” “听听,你妹妹对你母亲多孝顺!你呢?钻钱眼里了,占自己妹妹便宜。” 阮老夫人又端起祖母的架子训。 “是吗?既然妹妹因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那就把那些陈设拿来,我折银钱给你,按新的来折,定不会让妹妹吃亏!” 阮清姝说得随意,好似钱太多,洒洒水就出去了。 这姿态,看得阮清露眼热,嫉妒如藤蔓,在心中蔓延。 她如今为钱发愁!她这二姐姐倒是富得流油。 “好啊!姐姐可别食言” “当然” 阮清姝莞尔一笑。 她那三妹妹也要拿得出来才是啊!毕竟那些陈设如今都在药王堂。 可阮清露浑然不知,打定主意待会儿,就去当铺把陈设赎回来!谁叫她如今缺钱得紧。 阮老夫人也觉得自己找回了场子,这丫头不是硬气得很吗?她这祖母一出手,还不得乖乖就范。 正想着,门外就响起通传声。 “刘老夫人来了!” “快快!把人请进来!” 阮老夫人脸上堆起笑容,重视极了。 阮清姝和阮清露则站在下首。 刘老夫人是阮老夫人的兄嫂,在闺阁时,阮老夫人母亲早亡,因而她最怕也亲近这个嫂子, 昔日的老姐妹都因生辰宴的事与她来往得少了,可大嫂不同,一听她生病竟亲自前往。 许久未见,阮老夫人险些热泪盈眶,险些忘记自己在装病。 刘老夫人已经年近七十,但身子骨硬朗,不然也不会亲自走这一遭。 但刚进门,她就觉着不对劲,怎么她这小姑子面色红润,精神也不错,不像是生病之人啊。 刘老夫人按捺下心神, “这就是姝丫头和露丫头吧,愈发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侍疾辛苦你们两姊妹了。” 阮清姝行完礼刚要开口说话。 阮老夫人就冷笑一声打断。 “也就得亏露儿辛苦斟茶递水,至于姝丫头怕是享福来了,我也不好说她懒。” 话落那刘老夫人,看了阮清姝两眼笑容淡了淡。 真可笑,分明方才伺候的是她,被百般刁难的也是她, 却说得她站在一边享福?那这样的福气谁要谁拿去好了。 阮清姝伸出手,“祖母好生偏心,孙女端药的时候,手都被烫出泡来了,竟也是享福吗?” 话音落下,阮老夫人脸瞬间黑了,这死丫头竟敢当众反驳, “那还不是你笨手笨脚,怨得了谁?” 阮清姝不说话了,低垂着头,十分可怜无助, 这模样看得阮老夫人来气,现在装什么可怜?还不如顶嘴呢。 倒是那刘老夫人心生怜惜,又看到了阮清姝的手背。 “姝丫头你这手伤又是怎么回事” “三妹妹踩的” 阮清姝飞速告状,愈发楚楚可怜,“我捡掉落的碗了,三妹妹就踩上来了…” 搞得一旁的阮清露都没反应过来,她慌乱解释,“妹妹不是故意的…” “嗯,应该吧,我知道妹妹只是眼神不好。” 阮清露:“……” 这和直接骂她故意有什么区别? 第73章 小姝溜走 果然,刘老夫人脸色变了,多看了阮清露两眼。 但她毕竟是外人不好说什么,只当外头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当妹妹的半点不敬姐姐。 而小姑子也偏心露丫头,她方才就瞧出来了。 “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和露儿有什么关系?”阮老夫人随口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无论如何踩伤了姐姐总归是不好的。” 刘老夫人忍不住了,“露丫头,你们两姊妹和睦比什么都重要。” “舅奶奶训得是……” 阮清露咬牙应声,怎么只提她,什么意思?分明敲打她啊! “没事的,我不怪妹妹了” 阮清姝小嘴一撇,“毕竟这和玉山上受的伤来比,实在是不算什么。” 这暗戳戳的阴阳刺得阮清露险些维持不住表情。 刘老夫人也听出来了,那日生辰宴她虽没参加,但听儿媳回来说姝丫头伤得重。 至于怎么伤的?唉……也和露丫头逃不了干系。 “姝丫头你受委屈了” “没事的,谁叫妹妹是和我一母同胞的就姐妹呢?” 阮清姝释然笑笑,巧妙地转了话题, “对了妹妹,过几日你与我一同去吧祭奠母亲吧,回来这么久你都还没去过呢。” 祭奠?又不是她母亲! 但当着刘老夫人的面,阮清露哪好拒绝,“姐姐安排就是。” “那就说定喽” 阮清姝朱唇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呵,不是打着她母亲名号,遮丑吗?那就敬敬孝道,磕几个响头好了! 但阮老夫人仍觉膈应,“你妹妹脸还未好,你折腾她做什么?” “我想着得了母亲的保佑,妹妹的脸兴许就能好呢,更何况女儿去祭奠母亲,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刘老夫人以及她身旁的儿媳,虽没说话却颔首表示赞同。 见状阮清姝桃眸微闪,了然。 看来沈家大房不知道三妹妹李代桃僵的事! 她记得沈氏是沈家四房庶老爷的女儿,因而沈氏算是祖母的侄女儿。 但沈家自老太爷死后就分了家,各房之间走动得少。 三妹妹既是私生女,对外说在道观过活,但实际上可能被养在了沈家四房。 若想查出证据可以从这四房入手。 不过现在嘛…… “咳咳…咳” 阮清姝忽然掩唇咳嗽起来,咳得呼吸急促,小脸很快就染上薄红,眼眸也缀着星星点点的水光。 “你咳什么咳?不知礼数,扰了贵客,还不快出去!” 阮老夫人朝后养了仰,毫不掩饰的嫌弃。 “祖母,孙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染了热疾吧?” “胡说八道!你三妹妹怎么没事……” 谁知话音刚落, “咳咳…咳…” 阮清露也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她一脸惊恐的捏着喉咙,一个劲地摇头,但止不住的咳嗽声,打肿了阮老夫人的脸。 “三丫头连你也不懂事了?” “祖母…我不是故意的咳咳…” 阮清露哭诉,慌乱撇清关系,可那极力压抑咳嗽的姿态,反倒显得阮老夫人咄咄逼人。 刘老夫人皱眉,而她身旁的儿媳则是如临大敌, “该不会是传染了吧,阮老夫人恕罪母亲她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 “怎么可能是我传染,我压根……” 阮老夫人脸一阵青一阵红及时刹住才没说出装病的事实。 但现在拜这两个死丫头所赐,她是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想继续留嫂子叙旧都不成了。 刘老夫人被儿媳搀扶着起身,走到门口,却停下了,长吁短叹, “嫂子不该说什么的,但…虽说当孙女的是该侍疾但也不是非得如此,我们这些当祖母的,享天伦之乐的同时,也得顾惜小辈都身体才是,这般这祖母当得才能够让人敬重。” “老嫂子?!” 阮老夫人又急又丢脸,她这把年纪了还被长嫂当着小辈的面训! “咳…咳咳,祖母我去找郎中!” 阮清姝趁着这空档溜出去,躲避怒火。 待刘老夫人出来,她又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那阮老夫人和寿安堂的婆子们见了双目直喷火,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远! 刘老夫人对此算是默许了,她已经言尽于此,希望她这小姑子日后放下偏见。 …… 阮清姝大张旗鼓地找郎中,很快就惊动了整个阮府。 各房人站在寿安堂院外,望而却步。 阮父更是在听说是热疾传染后,生生撤回了步子,转头与三叔寒暄起来。 至于沈氏用袖子捂着口鼻,生怕被传染。 谁知身后很快传来贱兮兮的的声音,阮清姝眨眨眼,“母亲您不进去么?” 一旁的邹氏趁机落井下石,“对啊,二嫂你平日最得母亲喜爱,怎么现在母亲生病,二嫂就躲上了?” “躲?弟妹躲我都不会躲!” 沈氏不甘示弱地回怼,她惯拿鼻孔看人。 又抬起下巴,但失了中馈权,各房落在了她身上的目光如同在看拔了毛的凤凰,带着奚落。 沈氏难以忍受这种落差,强撑着踏进寿安堂,心底发怵,她这两月夜不能寐前几日病才好,若又染了热疾岂不是要像那个短命鬼一样了? 但谁知,刚进去就听到阮老夫人在骂自个儿女儿。 “好啊!你敢和那死丫头一起膈应我!” “祖母我没…咳咳” “还咳!你就不知道忍住吗?我看你就是对我这个祖母不满!” “孙女真的没有啊,祖母咳…咳嗽是忍不住的,孙女也想忍……” 阮清露苦苦解释,可阮老夫人今日面子里子都在娘家人面前丢尽了,哪能有好脸色。 见状阮清露心彻底凉了,那盒价值千金的小玉容膏,她是不是白送了…… 就因为这两声破咳嗽!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啊?祖母分明是装病才对,怎么可能传染她热疾。 正想着郎中已经来了,各房的人也走进寿安堂,面上他们都得关心。 偏偏阮老夫人看到这么多人闹心极了, “我没事,快给那二丫头瞧瞧,看她是真得了热疾还是假的!” 阮清姝可一点都不带怕的,坦然地坐在椅子上,伸出手腕让郎中把脉, “湿热内蕴,阻滞气机是热疾,老夫开几服药好了。” 至于阮清露把出脉来也是同样的结果。 怎么回事? “那定是姝丫头传染的!” 阮老夫人脱口而出, 但这话一出,整个寿安堂都安静了。 就连阮清年都沉默了,祖母得了热疾的事,府中上下皆知。如今却推给二妹妹,未免也…… 阮清鹤也摸摸鼻子,原来不光他们这些小辈会撒谎,祖母这么大年纪也还不是推卸责任,那平日还老说他! 见周围沉默,阮老夫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臊得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第74章 气倒祖母! 阮老夫人现在是有口难言!总不能让她说自己是装病吧?那她这张老脸才是丢尽了。 “正好,母亲也让郎中瞧瞧吧。” 什么?! 一听到戚氏这话,阮老夫老脸都急红了! “不必了…我乏了,你们都回吧!” “那祖母,孙女还需要侍疾吗?” 阮清姝探出头问,一脸的无辜,看得阮老夫人直添堵, 还侍疾?她怕是嫌脸丢得不够是吧,她现在看着这孙女就烦! “你想把病气过给我不成?” “祖母怎么能这么说?真是伤透了姝儿的心…” 阮清姝呜呜两声,抹眼泪,“听说得了病把病传给旁人,就会好,如今算是我替祖母受了这病,尽到了侍疾的责任,祖母怎么反倒嫌弃上姝儿了?” “你!你!” 阮老夫人怒容满面,指着阮清姝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小蹄子还委屈上了是吧!什么替她受过?简直是一派胡言!搞得她多苛待孙女似的? 但在场众人都听进去了。 阮父帮忙说话:“姝儿还是懂事的” 三叔惊叹:“这说法的确是真的!母亲您现在脸色红润,精神矍铄,看来是痊愈了!可喜可贺!” 她那是气得啊!狗屁的脸色红润! 阮老夫人拐杖都快戳穿地板。 戚氏也感动地抹抹泪,“听听姝丫头多孝顺啊!母亲您就没点表示,这传出去……” 来了!又来了!她大儿媳只会这句“传出去”是吧? “敢!你们不许对外抖落一个字!” 阮老夫人气急败坏。 可戚氏不依不饶,“可方才刘老夫人知道了,若外人知道,可不一定就是咱家人说的。” “够了!” 不就是想逼她这个当祖母的嘉奖那小蹄子? 阮老夫人揉揉太阳穴,忍了半晌才认命似的从牙缝挤出话来: “姝丫头和露丫头侍疾辛苦,去,把我的首饰盒拿来。” 龚婆子悲愤挪不动步子,“老夫人…” “快去!” 待嬷嬷捧着多宝匣回来,阮老夫人有气无力地摆手,“让她们两个挑吧。” 说完硬是看都不看一眼,怕自己心痛。 这可让阮清露找到表现的机会了,她有眼力见地上前。 “伺候祖母是天经地义的,露儿怎能要赏赐呢?” 阮老夫人心里妥帖了, 哼!这下那二丫头还好意思要不成? “谢谢祖母,三妹妹不要,我可就不客气啦~” 阮清姝说完还就咳嗽起来,咳得阮老夫人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她倒是低估这死丫头的脸皮了! “姝儿要不算了?” “父亲,祖母都说好了,更何况这不是祖母体贴孙辈的表现吗?” 阮清姝边说边挑,毕竟这几十年来光她母亲孝敬祖母的就不少。 外祖家从前也经常给阮家送东西。 这多宝盒内好东西可太多了,要说什么最和她眼缘嘛…… 阮清姝选了那帝王绿翡翠手镯,成色青翠欲滴,富贵艳丽霎是好看, “就这个吧,孙女可不敢夺祖母所好!就这个没怎么见祖母戴过。” 说罢阮清姝就喜滋滋地戴上了,晃了晃手腕,那通透碧绿的翡翠镯子,更显得她皓腕雪白, “这镯子姝丫头戴着是真好看!” 能不好看吗? 阮老夫人双目都快喷出火来, 什么不常戴!那是她不舍得戴好吗?有一点磕磕碰碰她都得心疼得要死。 现如今,却被那小蹄子挑走了! 阮老夫人心都在滴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阮清露在一旁干看着,那个眼热啊!嫉妒啊! 她酸溜溜地质问:“姐姐,怎么偏挑了件这么昂贵的?” “妹妹此言差矣,祖母的多宝盒里都是好的,更何况你把祖母说得多小气,咱祖母可大方了,说给就给,哪里会为一个镯子斤斤计较?” 这些虚伪的夸奖就像在伤口上撒盐,偏偏还把她架上去了,阮老夫人发作不得,只能咬碎了银牙,“拿走吧!” “谢祖母~” 阮清姝欢欢喜喜,不着痕迹地告状,“其实也算是因祸得福呢,妹妹今日踩了我的手一脚,我就多了个翡翠镯子!” “怎么回事?” 众人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 下意识看阮清姝的手,果真!那上面的红印赫然在目,疤痕未愈的玉手,又变得红肿。 “没事的,妹妹她说不是故意的。” “不是,这长着眼睛怎么能踩错的?” 戚氏心直口快,三房人则是看热闹。 有了前车之鉴,阮父深深地看了眼三女儿, “露儿你才刚出祠堂,为父希望你是真的知错了,不要再犯!” “父亲……” 阮清露脸色血色褪去,怎么为着这么个小事说她? 她只恨没有踩断那贱人的手,还让她能戴着翡翠镯子耀武扬威。 以那镯子的成色来看,怕是比她当出去的那堆陈设首饰还加起来还贵重! 怎么她越来越穷,反倒是二姐姐越来越富!” 回到墨韵阁,阮清露越想越难受,当即领着云栽套马车去当铺, 揣着怒火,打定主意把陈设赎回来让阮清姝大出血。 她至少要卖个两千两才够! 谁知进当铺后,阮清露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买走了!” “是啊,那些陈设有大主顾看上了就买走了呗!”店小二不以为然地道。 “你们怎么就卖了?”云栽追问。 “姑娘你这话奇怪,我们是当铺,更何况你们也没加钱让我们留着啊,当初可是按着死当的价给你们的!现在你们可不能翻脸不认。” 闻言阮清露怒视云栽,“你怎么做事的?” 那云栽也心里苦啊,谁知道小姐还有赎回这些东西的一天呢? 阮清露不死心,刨根问底是谁买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