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母子惨死,我重生成了表姑娘》 第1章 儿子死了,她也死了 大驼山上苍翠竹海、宝塔点缀、禅音萦绕,清晨的一缕柔和光线透过葱郁的树冠照进永安寺的后院。 碧草穿一身灰色长袍正站在这微雾将散的晨光中手扶着禅房门朝通往前殿的拱门处张望。二十出头的年纪,脸庞已显憔悴,眼角已有了细纹。 她已经替夫人在这永安寺修行了六年了,这六年里她最盼望的日子就是每月初一,夫人身边的红梅姨娘会来寺里送香油钱,每次来她都会带来她爱吃的张记酥酪,还有小少爷萧麟的近况。 不多时,拱门处出现一个身穿水蓝色袄裙的小妇人,臂弯处跨个篮子。 碧草快步向前喜道:“红梅,你可算来了。” 那个叫红梅的小妇人面色有些苍白,双目似有些红,看了碧草一眼道:“进屋说吧。” 简单的禅房里,碧草与红梅坐在方桌前,碧草舀了一勺酥酪放进嘴里:“还是张记的酥酪最好吃。” 她又放下勺子笑道:“快与我说说,麟儿他这一月过得如何,上月你来说他启蒙了,如今学了几个字了,可有什么写好的字帖偷拿出来我瞧瞧......” 红梅面色更白了,泪珠大颗大颗往下落,她望着满是期待的碧草哽咽道:“麟少爷......他没了。” 什么?什么意思? 她有些愣怔,手里的碗掉在地上也不觉,乳白的酥酪颤巍巍的扑在地上沾满了灰。 胸腔好像忽然哽住了似的,又疼又闷,眼睛又涩又胀,脑子一片空白,她缓了缓思绪,艰难的问道:“怎,怎么没的?” 红梅过来扶她,摸了把腮边的泪:“前日,少爷说要出去骑马,那小马驹子是伯爷让人选的,往日最是温顺。 那日不知怎的竟发起狂来,将少爷甩了下来,那马夫没接住少爷......少爷他......摔断了脖子,当时便断了气。” 碧草好容易上来一口气,心痛如绞,她那一面都没见的儿子。 她每日这样青灯古佛的熬日子就是为了能每个月听听儿子的那点消息。 他是不是又长高了,是不是会讲话了,他什么样子,像伯爷还是像她,夫人对他好不好,这一生她还能见他吗,能听他喊一声姨娘吗?他才六岁...... 红梅忙给她顺着气:“碧草,你哭出来呀,你哭出来,别这样......” 碧草喉头翻涌,一大口血吐了出来。身子软软的便往下落。 她只觉心好疼,好疼,好似正在撕裂,胸口也好闷,她大口喘气,越来越闷,越来越晕,慌乱的红梅抱着她哭,她紧紧的抓住红梅的手:“......我的......孩子.....” 渐渐的也没了力气,她好晕好痛,胸腔的那颗心好像停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乱哄哄的仿佛听到几句:“悲伤过度......心碎之症......救不得了......” 碧草再次有了意识时,发现自己竟飘在空中,风一吹便飞出去老远,她飘飘荡荡飘了几日找不到回伯府的路她,她好想回去看看儿子。 她想不通儿子为何会出意外,难道是夫人使了什么手段?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了,对待庶长子很可能下毒手。不然为何平日里温和的小马驹会突然发狂?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麟儿,她越想越心痛,痛着痛着好像身体也开始痛了。 自己不是已经死了么?死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知觉? 可是这个疼痛竟然越来越清晰,似乎是板子,一下、一下地打在她身上。 好痛呀,每一下五脏六腑都跟着震颤,每一下都不由得打个激灵,但是动弹不得,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她正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恍惚间听到一个丫鬟哑着声音哭喊:“老爷别打了,小姐晕过去了,再打命就没了。” 又听到一个男娃娃哭道:“爹爹、爹爹别打了,求求您了,初儿再也没有姐姐了。” 失去意识前,一个中年男声气急败坏道:“别打了,将这个不知廉耻的逆女关起来,给她请个郎中,没我的命令不许她出府门半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似有一辈子那么久,又好似只有几天。 她正迷迷糊糊仿佛又听到有人在耳边喊她:“扫姐,扫姐......” 碧草听有人在哭泣,只觉吵得慌,便想睁开眼。刚有知觉便觉背部火辣辣的,动一下浑身都疼。 “扫姐你醒了”碧草睁开眼便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一身粉红袄裙,大概有十三四岁的女孩,肿着半边脸,满脸泪水的趴在床边口齿不清道:“扫姐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她抬手给她擦掉脸颊的眼泪:“莲儿,别哭了。” 陌生的记忆猛烈的冲击着她的脑海。 她叫沈茉轻,父亲是礼部侍郎,母亲早亡。 继母对她跟弟弟的管教仅限于在父亲跟前做做样子,表面和善背后确没少让她吃亏。 给她派了一个教养嬷嬷不教规矩,整日里怂恿主子发大小姐威风。 时间久了大家都觉得这个沈大小姐脾气暴躁、性格糊涂、不学无术。 但却偏偏眼光好,看上了清和郡王府的二公子顾魏。 日日追在顾魏后面,魏哥哥长,魏哥哥短的。 挨打那日,沈茉轻的父亲沈丛霖在家中设了小宴,邀了京中颇具名气的大儒讨论学问,官学中几位公子哥为听大儒教诲也一并前来,其中就有顾魏。 沈茉轻趁这位魏公子出来散酒将其拦在院子角落里,羞羞答答的送鸳鸯荷包。 不知怎的被本该在席上待客的父亲与本该在后院的继母同时撞见。 待客人走后,沈丛霖便实施了家法。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父亲沈丛霖的姐姐、她现在的姑姑沈桦,是老仁远伯续娶的夫人,沈桦是现任仁远伯萧溯的继母。 她上辈子就是萧溯的妾,麟儿就是她给萧溯生的儿子。 也就是说,她重生成了萧溯的表妹! 第2章 草包表妹的处境 碧草在床上养了一月有余。 她不断的消化着现在身份。 她这段时间她也无比思念儿子,每到夜里便能梦到他,只是她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那孩子扯着她的袖子哭:“娘亲,麟儿脖子疼。” 她每每哭湿了枕头。 她不信儿子的死是个意外,她怀疑她的主母徐玉茹。她想回去看看,可是她想到徐玉茹就有些怕,那是她的主子,她从小便伺候的大小姐,也从小便害怕的大小姐。 若真是大小姐害了自己的儿子,她能报仇吗? 即便她现在是沈茉轻了,是官家小姐,但是沈丛霖只是个礼部侍郎,徐玉茹的父亲徐邦业却是二品的尚书令,陛下眼前的红人。 她又想,都死过一回了,还怕那么多做什么,不论如何先回去看看......还有她放不下的伯爷萧溯。 翌日,沈丛霖过来看她时,见她双眼红肿,面容憔悴,不觉有些心软,叹了口气道:“轻儿,你如今是大姑娘了,也该知道矜持才对,岂能随便送男子荷包,还是绣了鸳鸯的,你母亲难道没教过你?” 自然是教过的,只是随口提提,看起来这件事仿若并不重要一般。 沈茉轻身边的梁嬷嬷又是盖宝珠的人,日日在沈茉轻跟前说:“您身为大小姐,就应当被娇养,该遵循的规矩得遵循,但在规矩以外您决不能太过软弱可欺。没得纵坏了那帮子拜高踩低的下贱东西。” 从此沈茉轻越了规矩了嬷嬷便轻描淡写的提点几句,至于小姐做得到做不到她都不再深究。 沈茉轻发脾气、摔了东西她便责打小丫头骂道:“都是这些小贱蹄子惹得咱们姑娘生气,仔细我揭了你们的皮。” 但凡有违逆了沈茉轻的都受到了重罚。时间久了小小的沈茉轻以为做大小姐就该是喜欢什么就抢什么,不喜欢什么人就该给耳光教训。 素日里最信任的便是亲生母亲留下的莲儿,再就是这位梁嬷嬷了。莲儿比沈茉轻还小一岁,只知道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父亲” 沈茉轻擦擦眼泪道:“母亲自然是有教导的,然而女儿自幼至今,拢共也就听母亲讲过几次规矩,女儿原以为这并非什么重大的事情。倘若果真如此重要,母亲定然会常常教诲。 这一回女儿遭了父亲一顿打,才明白私相授受这件事竟如此要紧。”说完,便委委屈屈地落泪。 沈丛霖心里打了个突,宝珠对他是不错的,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平日里也是温柔小意的,按说他是不信盖宝珠会这样对他的孩子。 可是他记得轻儿小时候并非如此不知进退,不不,定是宝珠她太忙了,她嫁过来时轻儿已经是八九岁的孩子了,定是她没做过这么大孩子的母亲,不会教导也是有的。 沈茉轻见沈丛霖表情时明时暗便知道这根刺算是中下了,即便他现在依然愿意相信盖宝珠,但是原配留下的这一双儿女如今脾气秉性都有些拿不出手,他以后遇到有关儿女的事情也难免多思量些。 沈茉轻趁热打铁道:“父亲,母亲许是操持家务太过劳累,因而对女儿跟弟弟疏忽了些,女儿有心替母亲分担分担,如今初儿大了也该是启蒙了,女儿听说溯表哥家里的家塾先生请的是程阳,程老先生,不若女儿带着初儿去姑姑家求学。 一来初儿有了好的先生不怕将来没个前程,二来女儿去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也好让他不必因为思念家人而耽误了学习,三来女儿大了也向姑母学学规矩。如此,母亲也少了许多操劳。” 程阳老先生沈丛霖是听过的,他乃是状元出身,只是不惯官场的勾心斗角因而辞了官,按说他状元郎出身是不该为这般小娃娃坐馆的,不知道仁远伯是如何请到的。若是初儿能去受程老先生教导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他觉女儿安排的甚是周详,点头道:“你能有这个心为父甚慰,若能得程老先生教导那是再好不过,你姑母如今不管家也自然是有时间教导你。” 越说越觉得这样比把她关在家里要强上许多。看来这顿打没白挨,知道思虑周全了。 他想着便起身往外走:“父亲这便修书一封给你姑母,过几日将你们送去。你好好休息吧。” 走至屋外又回头道:“以后不许再见那顾魏,可记得?” 沈茉轻忙应道:“是。父亲且等等,女儿还有一事相求,梁嬷嬷她那日只是无意间透露了魏公子在咱们府上,她实在不是有意的,请父亲千万不要怪罪才是。” “什么?这个老奴才好大的胆子,竟纵着姑娘私会。”沈丛霖大怒。 沈茉轻捂着嘴惊呼:“原来父亲不知此事?是女儿多嘴了。”一副很懊恼的样子。 沈丛霖怒气冲冲地走了。 沈茉轻在屋内仍然呼喊着:“父亲手下留情呀,她好歹是女儿的贴身嬷嬷。” 然而并没有人应她。 斗不过徐玉茹,斗斗这老刁奴替原主出出气,总还是有点法子的。 看着人走远了,她才回神想起父亲刚才提起的顾魏,沈茉轻回忆了下,想不出来原身为何会对他倾心,似乎是有一次某个宴会中自己在重贵女跟前闹了笑话,念错了一个字。将愎念成了复,众人哄笑不止。 他站出来替自己解了围,当时他毫不在意:“无妨,无妨,这世上哪有生来便字字皆通之人,便是大儒也难免有失误之处。” 沈茉轻正囧的双颊通红,看到如此好看的一个公子替自己解围,心理甜丝丝,自从娘没了再也没有人对自己这般好。大家只会笑话她粗鄙无知,脾气蛮横。 以前娘经常生病怕给她过了病气,也没跟她相处太多时间,因而沈茉轻心里很渴望被关心,被呵护。 父亲每日忙碌,继母对她敷衍,外祖母一家在江南,姑母偶尔接她过去住几日,她得到的关心真的很少,如今这个清风朗月的公子在众人跟前给了她台阶,她的那颗芳心噗通噗通......只想靠近他,再靠近他。 沈茉轻拿起冰帕子敷在红肿的眼上,轻声道“沈姑娘,你我都是苦命人。如今我们变成一个人了,有了更多的力量,希望你我可以联手,把日后的日子过好。” 养伤的日子里,沈茉轻的弟弟沈初时常会来看她,这个沈初现在只有六岁,但是脾气比沈茉轻还要大,还要喜怒无常,也只有对这个姐姐他才会温和亲近一些。可见她的继母盖宝珠对沈初也使用了同样的教养方式。 她看着这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小娃娃,心里升起了阵阵怜惜。 第3章 重回仁远伯府 天光晴好,一辆朱轮宝盖马车行在熙熙攘攘的南北大街上,车后跟了几辆马车,装着大小箱笼。 马车拐过一面灰砖墙向前行了几丈,在一座府邸前的大槐树下停了。 车帘掀起沈茉轻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娃娃扶着莲儿的手下了马车,眼前朱门高耸,灰瓦翘角,门两侧的墙壁雕着吉祥纹样,擦拭的干干净净。 一个身穿暗色袄裙的嬷嬷从侧门走出,笑着迎过来,见到沈茉轻先是愣了愣,今天的沈茉轻挽了个简单的环髻,插几朵通体水绿透润的翡翠珠花,花瓣清晰,纹络分明,珠花间点缀指甲盖大的珍珠。 一件薄薄的象牙白点翠对襟衫配一条与珠花同色的襦裙,衬着一张鹅蛋脸格外的脱俗。 她觉得这位表小姐似乎不一样了,但也不容多想,上前扶了沈茉轻道:“表姑娘,表少爷来了。” 又转身招呼小厮们搬运行李。 沈茉轻笑道:“方嬷嬷特特的出来接我,有劳了。” 这位方嬷嬷乃是伯府老夫人身边的人,平时碧草见了她都要十分客气的,如今却反了过来。 众人走过连廊亭榭,绕了池畔花圃才到了老夫人的松云居。 小丫鬟接了莲儿手里给老夫人带的礼品,引着众人进屋。 屋内熏着百合宫香,沈桦正坐在罗汉床上吩咐着小丫头事宜,她穿着件家常枣红色窄裉袄,头顶盘了个髻,肤色白皙,端庄柔和,颦笑间眉头与眼角才有细细的皱纹,虽称为老夫人,其实不过是四十几许的夫人。 祖父在世时只是五品,品级不高,因而沈茉轻的姑姑做了伯爷的续弦,比去世的伯爷小了不少。 见沈茉轻与沈初进来,招手笑道:“快过来让姑母瞧瞧。” 一大一小快步走向沈桦,一边一个坐在姑姑身边。 上下端详了沈茉轻道:“嗯,我们轻儿更美了,今儿这身装扮很是相宜。”沈茉轻腼腆一笑。 沈桦将沈初抱起放自己腿上坐了亲了又亲:“初儿想姑母了没?” 沈初仰着小脸:“想了,姑母这里最好了。”说着往沈桦的怀里蹭了蹭闻她身上的味道。 沈桦有些心酸,这没了娘的孩子真是让人心疼,在那小脸蛋上又亲了亲道:“这次来就可以长住了,在姑母这里念书可好?” “初儿不爱念书,嬷嬷说不爱念书可以不念的。”沈初仰着小脸。 “胡说,不念书怎么明白道理,那个嬷嬷这样大胆子。” “是母亲身边的李嬷嬷说的。”沈初回答的毫无顾忌。 沈桦面有怒色,但终究没有在孩子面前多说什么,招呼小丫头蔻儿引着沈初去外间玩了。 又吩咐去端点心果子来。 转头向沈茉轻:“你们那二表哥日日不知在忙些什么,见天儿的也不见人,没人陪我说话,现如今你们来长住了以后我这松云居可就热闹了。” 沈茉轻笑了笑揽着姑母胳膊:“父亲忙,母亲也忙,都没空教导我们,便来烦姑姑了。” 沈桦抬抬眉毛:“别当我不知道呢,那个盖宝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骗骗你父亲到还罢了,我早想接你们过来长住,只是没个体面的借口,父母俱在没有在亲戚家长住的道理,如今你找了个上学堂的名头,甚好甚好。” 说罢刮了刮沈茉轻鼻尖。 眼中又升起些冷意:“我只当那盖宝珠对你们是有些怠慢,不曾想还怂恿下人们带坏主子,真是蛇蝎心肠,你父亲是个糊涂的,耳根子又软。” 说罢叹口气:“幸而你们来了这里,这伯府里我虽做不得住,但照料娘家侄儿侄女到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又说了会话。 沈茉轻开始有些拘谨,毕竟自己从前是个姨娘,见着老夫人也只有恭谨磕头的。但现在身份变了,又有原身的记忆,对姑姑总有种亲近感,聊了一会儿到自在了许多。 忽听外头小丫头报道:“伯爷与二爷来了。” 帘子一掀,依次进来两个人,前面的二十出头,看起来温和清朗一身暗云纹素色锦袍,举止有度,正是现任仁远伯萧溯。后面一人十六七岁,朝气蓬勃,举止间带有少年气息。是仁远伯府二公子萧洛。两人上前给沈桦行礼问安。 沈茉轻忙站起来,福了福身。 “大表哥,二表哥。” 众人坐下寒暄。 见到萧溯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她的伯爷,她已经六年没见到他了。纵然是两人相处时间很少,他到她房里过夜也就那么几次。 但是也感觉到了他的温暖,半夜给她盖被子,偷偷从外面给她买她爱吃的点心,出远门回来给她带几只钗环,趴在她的肚子上听儿子的声音。 他真的很体贴周到,哪怕是那时候的姨娘碧草怕小姐妒忌什么回应都没有给他。总是一副小心翼翼又无趣的呆愣样子,他也从没表现出嫌弃。 她不敢给他回应,她的卖身契在小姐的手里,小姐想要她今天死她都不敢活到明天。 她原本想着到了放出去的年纪她便求了小姐给她找个管事嫁了,没承想小姐嫁过来两三年无所出,小姐怕收不住伯爷的心,便给她开了脸做了通房丫鬟,她也曾哭求过。 小姐说:“我不会亏待你,等你有了身孕便抬你做姨娘,这一辈子荣华富贵的,又有我做你的依靠,不比在穷人家吃苦要强得多么。” 又板着脸道:“你们四个陪嫁过来就是帮我来的,如今正是用得上你的时候,你怎的推三阻四。你若能给伯爷填个一儿半女的还怕伯爷心里没有你么。” 她不敢再求,只因她从小便知小姐脾气,若再多说只怕是要惹恼了她。当初墨竹趁小姐病了,偷偷的打扮了一番去伯爷书房送参汤。 被小姐知道了,寻了个由头生生打死了,她还记得墨竹就那样趴在条凳上,睁着眼睛,口鼻流血,四肢垂着,血流了一地。她擦了很久才把地上的血擦干净,做了好久的噩梦。 她不过是小姐固宠的棋子罢了,虽然一开始她不愿意做妾,可跟了伯爷后,她还是偷偷爱上了他,毕竟,毕竟自己是他的人了。 唉!沈茉轻叹口气心想,现在她回来了,可是却是他的表妹,他有家室,他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她也只能远远看着了,以亲戚的方法对他好,终究是有缘无份。 “轻表妹,轻表妹。”忽听有人喊自己,沈茉轻回神,见二表哥萧洛正盯着自己。 “洛表哥何事?” “过阵子便是母亲生辰,你可有准备什么礼物,一会儿我去洛玉阁转转,你可要同去?”萧洛翘着二郎腿道 “洛表哥去吧,我今儿有些累了,待我过几日再去” “我瞧你今儿也是累了,往日你来了都是咋咋呼呼,吵吵嚷嚷的。”萧洛说罢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点心渣子,朝沈桦道别:“母亲若没别的事,儿子这便出去了。” 沈桦笑着点头:“溯儿也去忙吧,这里有你表妹陪我。” 萧溯也一并起身与沈桦告辞,又探究的看了一眼沈茉轻。抬步出了屋子。 萧溯与萧洛别过,往前院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想,刚才轻表妹怎么那样看他,时而柔婉,时而悲伤,时而决绝,这个小表妹是怎么了,就像萧辰说的,她以往都是咋咋呼呼的,没什么规矩与礼数。 纵然是长得好但那个性格也让很容易让人生厌,今儿却这样静静的坐着,身上满是闲雅与柔和,穿着装扮也比往日素净了,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刚刚她就那样坐着看着他,那气韵让他想起一个人来,可她已经死了,她对自己也并没有几分感情,不然怎么永远都是木头一样呢。他明明看到过她跟红梅她们在一起时巧笑嫣嫣。 萧溯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未免想太多,不过是小丫头长大了而已,不再多想,脚下步子加快了些。 第4章 我的大小姐,我回来了 刚过了廊庑便看到了他的大娘子徐玉茹带着丫鬟云雀从院子那头走过来。 徐玉茹今天穿了件大红织锦袄儿,头戴一只凤尾钗。远远的看到了萧溯,快步走过去,她个头不高,抬着头亲昵的看着萧溯微微的三角眼笑的弯弯。 “伯爷可是从母亲屋里出来?” 萧溯看了她一眼:“嗯,这个时辰你过来作甚?” “母亲娘家的侄儿侄女来府里长住,我去安排一下弟弟妹妹的住处。” “嗯去吧。” “伯爷何时回房妾身为伯爷准备了......” 徐玉茹话还未讲完,萧溯已经走远了,徐玉茹心里有些堵,伯爷以前对自己虽不甚亲近到也客气有礼,现在怎的越发疏离了,她抿了抿嘴,眼神有些暗淡。转身往松云居走去。 进了松云居见院子里的丫头们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扫洒的扫洒,浇花的浇花,喂雀儿的喂雀儿,以往这位表妹来伯府,松云居的丫鬟们早被指使的团团转,这次怎的如此安静。 进了屋见小丫头蔻儿正哄着沈初在解九连环,两人嘻嘻笑笑。罗汉床上姑侄俩正吃着点心,头挨头研究手里的绣品。见她们这样惬意,徐玉茹心里有些不忿。 众人见过礼,徐玉茹笑着抱怨道:“你们到是自在,我这每日累的直不起腰,里里外外伺候这一大家子。”说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喝茶:“真儿真儿渴死我了。” 沈桦面有不悦之色,但终究没说什么,低头喝了口茶。 沈茉轻却笑道:“表嫂这是哪里话,轻儿虽不常来住,却是知道的,姑母怕表嫂累着本想要再操劳几年打理庶务,表嫂却硬要替姑母分忧,把这管家权要了过去。 如今却又嫌累了,若真这样辛苦,不若您再歇几年,姑母常与我讲自己还年轻不做点什么倒是整日闲得很,轻儿在这里住着也不好白住,可以帮衬着姑母一起。” 沈茉轻心里清楚,徐玉茹把管家权看的很重,她不论何时都要把权利紧紧的握在手中,可偏偏又见不得自己操劳别人享受,每每总喜欢暗示一些自己在为这个家拼搏,别人却坐享其成的话,想要得到众人吹捧,最好是对自己感恩戴德。 她刚才一见徐玉茹进来心里又紧张又害怕,又愤又恨,这几年的委屈齐齐往上涌,听她又在抱怨,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讲出来双手有些紧张的发抖,但心里却很是畅快。 徐玉茹脸一僵,心里恼这个沈茉轻果然是没什么教养的,什么话张口就来。可又好像没什么太失礼的地方,让人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顿时面上有些难堪。 沈桦用帕子揩揩嘴掩饰唇角的笑意,打破尴尬局面道:“初儿还小,跟着我住。轻儿的住处可安排好了?” 徐玉茹顺着台阶下来:“就住在婆母旁边潋滟居罢,每日到您这边方便,已着人打扫出来了。” “嗯”沈桦点头道:“哪潋滟居里有一处不小的天然泉水,就势在院子里挖了个池塘,又引水流至前院荷花池。” “到了荷花池呢,水若是满了呢?”沈茉轻有些好奇。 “我让石匠、泥瓦匠在院墙处做了十几处瑞兽吐水,很是巧妙。水流出去便是暗渠,暗渠通天梁河。生机勃勃的院子,你们小姑娘住着很合适。” 又朝方嬷嬷点头,方嬷嬷捧出来一个小木匣子递到云雀手里。 沈桦道:“你舅舅派人送来三千两银子,作为初哥儿的束修,还有姐弟俩的日常开销,说是用完了便派人再去取,你既过来了便一同带走吧。” 徐玉茹并不起身也没有客气,只答:“是。” 这时一个小丫头进来在徐玉茹跟前行礼。 “夫人,外头有几位回事的嬷嬷正等着您。” 沈桦:“快去忙吧。” 徐玉茹便告辞,云雀托了装银票的匣子跟在后面出了松云居。 沈茉轻看着她出了门,才放松了些。想起当时她才刚生了麟儿,孩子就被抱走了,她一眼都没看到。 还没出月子,小姐便来了说大师给她算过,她命中有大劫难,需得常年在寺里修身可得佛祖保佑,或是她身边常年随侍左右之人,以身替之方可解此劫难。 小姐满面悲伤的说:“碧草,你从小便跟着我,我们一处长大,你在我身边也像小姐似的每日好吃好喝,穿金戴银。” 又用帕子拭泪:“你可愿意替我去寺里?我定然好好待你的儿子,将他记在我的名下,视如己出,将来这仁远伯府可就是他的了。” 呵,不愿意有用吗?不过就是软的不行再来硬的,敬酒不吃便要给罚酒了。如今孩子的命都捏在她手里了,还有什么可商量的,还做什么戏。 这些年她也看明白了,小姐不过是个自私自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笑面虎罢了。 她这么些年尽心尽力的伺候,只想着能嫁个管事或者庄头,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她再做个管事嬷嬷继续帮小姐打理府内事物。没承想小姐这么糟践她,把她当生孩子的工具,生完了孩子又要去母留子。 她也曾希望伯爷会来救她,可又想想自己从没给过伯爷一个笑脸,怎么能期望他来救自己,在伯爷眼里自己不过是个木头疙瘩一样的姨娘罢了。 他那里知道自己也想抱着他撒娇,想跟他说说笑笑。 思绪纷纷扰扰,沈茉轻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糕点道:“姑母,轻儿想去潋滟居瞧瞧。” 沈桦道:“恩也好,让方嬷嬷带你去归置一下。” 见沈茉轻只带了莲儿一个来,便拨了软烟、香云、重莲三个大丫鬟,又四个二等,四个扫洒小丫头过去伺候。 沈茉轻一行人,出了松云居行了不过半盏茶功夫,便到了潋滟居,院子不大,院内泉石林木,甚是讲究,一旺清泉水从一处假山下流出,流至院中形成一个颇大的池塘,又从东南角缓缓流出院外。 池塘里有精致假山,树木花草点缀,一座小拱桥横在池上,走过桥便到了主屋,屋内也是雅致精巧。 她四处逛逛发现屋子的东侧开了个门,架着一个水榭,水榭四周设了窗户,有落地的彩色帘幔,内设桌椅卧榻,水榭外便是清澈的浅浅池塘,可以喂鱼儿。 沈茉轻对这潋滟居很是喜欢。以前来伯府只住在松云居,做碧草协助小姐管家时,也来过几次这院子,只是这院子当时没还没收拾的这么好,这院子里的假山树木花草都是这几年才有的。 以前也没有这处亭子,从屋内延伸出去。夏日可以坐在这里观雨,冬日在这里赏雪。 第5章 该如何下手,先断羽翼 去姑母那边用过晚饭。 沈初缠着她玩,给她看白日里解的九连环,沈茉轻以手托腮看着埋头鼓捣的小家伙,她用手捏捏他奶呼呼软软的小脸蛋。这小家伙跟姐姐可真亲呀,看来原身虽然骄纵,但对这个弟弟是很宠爱的。 “你,去给我倒茶,要渴死小爷吗。”小奶音踢了一脚旁边侍候的蔻儿,带着霸道与无理。 瞬间不可爱了,沈茉轻原本爱怜的摸脸动作改成了轻拧。 “哎吆哎吆,姐姐你干嘛?” “不许无故打骂下人。”沈茉轻微微皱眉斥责。 “不是姐姐说这些下人就该好好管教,不然纵的她们眼里没了主子。”沈初揉着脸不服气。 沈茉轻被噎住了,她以前好像真的说过,这沈大小姐也是个混不吝。 她转身对正在看自己私产铺子账本的沈桦叹气:“姑姑,轻儿觉得该给沈初配个教引嬷嬷教教礼仪规矩才是。” 沈桦合上账本口吻戏谑朝方嬷嬷:“瞧瞧,你才跟我说我们轻丫头更稳重了,像个大姑娘了,我看也是呢,这才几个月未见。” 方嬷嬷嘴角噙着笑:“姑娘放心,老夫人都备下了的。” 沈茉轻心里一暖,笑眯眯:“还是姑姑想的周到。”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 戌时刚过,沈茉轻辞了姑姑,回了潋滟居,卸下钗环,莲儿、软烟伺候着洗了澡。云香、重莲又进来,四个人商议着值夜。 “不用值夜,以后都不用,你们回去睡吧,有事我喊你们。”沈茉轻梳着乌黑长发,盯着镜子里的几人。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莲儿有些慌:“姑娘,这不合适吧,奴婢从小就侍候您,您若是觉得跟她们生疏,那奴婢每日值夜便是。” 软烟三人更慌,今儿第一天从老夫人房里的二等丫头提到了一等,还没过半天就要挨嫌弃了吗? 沈茉轻温和道:“并非你们伺候的不好,是我近来越发习惯一个人睡了,屋里有个人总不自在。你们去吧,若实在不放心,每日就在隔间留一个人,有事我会喊你们的。” 夜里喝水、起夜的事情沈茉轻自己都能做,让她们睡在隔间也不过是让她们安心罢了,毕竟她以前最不喜欢值夜,一晚上睡不好,第二日昏昏沉沉,白日里嘈杂,睡也睡不踏实。 自己也是从丫头一步一步过来的,她很能体谅这些人的不易。 打发了她们,她躺在金丝楠木雕花床上,可翻来翻去的睡不着,呆呆的望着帐顶吉祥纹,四周静静的,只听得见窗外蛐蛐偶尔的叫声。 千头万绪,来之前她忐忑不安,但是见了徐玉茹心里反倒稳定了些,她不再是碧草了,面对徐玉茹,不再卑躬屈膝,她有了些底气,不管如何她都要先查查麟儿的死因,但是要先从哪里下手,她觉得应该捋捋,索性起身披衣点了灯。 找出纸笔,在上面写下徐玉茹三个字。这是麟儿这件事的首要怀疑对象,要先从她查起。 因为大历朝的承袭制度是长子袭爵,麟儿刚出生就被记在嫡母名下,按照规制是有袭爵资格的。徐玉茹有了自己的儿子定是想要自己的儿子做未来的伯爷的,麟儿便成了绊脚石、拦路虎,所以徐玉茹的嫌疑最大。 可是她是伯府的主母,伯府目前是有萧溯跟徐玉茹当家的,姑姑只是续娶,并非萧溯的亲生母亲,亲生儿子萧洛又没什么官职,因而老伯爷去世后,她在伯府地位多少有些尴尬。 伯府还有二房一家子,萧溯的亲叔叔萧安庭,婶婶陈氏,二房的一对儿女萧澜、萧漪。她在纸上将这些人一一写出,最终圈中了萧溯。 在这个伯府里唯一能与徐玉茹抗衡的就是萧溯了。 可他们是夫妻,徐玉茹的父亲是二品尚书令,仁远伯府这些年略显颓势并无实权,是徐玉茹的父亲徐邦业为萧溯谋了光禄寺少卿职位。 虽说品级未变,但有了实权。在这京城贵人圈里地位又不一样了。 麟儿的死,萧溯怎么看呢?他当真一点怀疑没有? 她不能直接问。现在当务之急是徐玉茹,徐玉茹管家,到处都是她的人,这样沈茉轻查这件事会很麻烦。 她放下笔,在屋内轻轻踱步,回想她在徐玉茹身边那些年,都是她帮着徐玉茹管家,但徐玉茹对她也并非毫无保留。 明面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纰漏。可实际上呢,伯府账上银钱并不多,记得刚嫁到伯府,将管家权接过来那会,伯府账面的钱银是不少的。单是可动用银两便有将近五十万两。 可有一次她在理账的时候却发现只有二十万两了。嫁过来不过两年,阖府一年的花销也不过十来万,何况每年铺子,庄子,俸禄,都有收益怎的就少了这么多。 那钱会去哪里,徐玉茹娘家不缺钱,她自己的嫁妆也颇丰。 她脚步一顿,徐玉茹的弟弟,徐玉铮,那个纨绔。 徐玉茹对这个不着调的弟弟多有维护,徐家父母严格,经常是徐玉茹替他摆平烂摊子。 今儿赌债,明儿嫖资,后儿赛马输了...... 不论是跟着徐玉茹回娘家还是徐玉峥来伯府找她,这个徐玉峥态度都比姐姐未出嫁前更亲昵。姐弟俩关起门来讲话。 徐玉茹自私,定不会拿自己的陪嫁给弟弟,看来是动用了伯府的钱了。只是她怎么敢呢,拿着婆家的钱贴补弟弟? 虽说徐邦业官拜二品,但是族人渐稀,儿子又不成器,妾室不少,竟一个庶子没有,根基越发不稳,萧溯纵然只是个四品伯爷,可却是世袭罔替,子孙们只要不出大错便可永保富贵。 徐玉茹并不蠢,这个道理她明白,所以不会把几十万银两给徐玉峥,那这个钱十有八九是偷偷放印子钱了。只有这样徐玉峥才会从中获利,继续逍遥。 沈茉轻将纸在蜡烛上燃了,扔进白釉渣斗中。 掀开帷幔上床躺下,既然有漏洞,就不愁没地方下手。搏一搏吧。 伯府主院里,灯火明亮,屋内,徐玉茹已换了舒适的软缎寝服。放下后脑一段秀发正在由小丫头慢慢梳着。 “伯爷呢?”她看着走进来的云雀。 “夫人,伯爷打发青石过来说今儿歇在书房了。” 徐玉茹闻言转身眼神凌厉:“可有什么狐媚子?” “并无,奴婢遣人去守了一个时辰,见伯爷屋里灭了灯,才回来呢。” “嗯,那便罢了。”徐玉茹有些烦躁,实在不明白为何伯爷越来越疏离,难道是萧麟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应该不会,这件事做的极隐秘。许是公务繁忙吧。她起身往床边走去。 “沈家的那对姐弟这次过来长住了,把那三千两银子记在账上,何时用完了知会一声。” “夫人,亲家小姐少爷过来住,咱们收银钱,是不是不太好。”一边的陈嬷嬷说道。她是徐玉茹的陪嫁嬷嬷。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也不多要他们家的,这白白的住着也就罢了,总不好什么都让我们掏银两,谁家亲戚来都得出钱。”徐玉茹轻嗤一声。 陈嬷嬷有些无奈,这大家大业的,有亲戚来住是常事。她家小姐每每算计的这样清楚,委实有些不妥。看来这人抠不抠门跟有钱没钱没啥关系。 第6章 点到为止 沈茉轻一大早起了并未梳妆,只简单挽了个发髻,穿了件窄袖短衫,束了腰,散了裤脚。 打开房门来到院中,太阳刚露出半身,还有些红韵,假山处潺潺的流水、枝头几声喳喳的鸟雀声,让她心情稍稍好了些。 她伸了伸懒腰开始压腿、劈叉、又打了一套拳,舒展的差不多了,又让莲儿拿出来缝好的沙袋绑在腿上、胳膊上,开始打另一套拳,颇为吃力。 莲儿在旁边看了一会歪着头疑惑道:“小姐,您怎么自从伤好了就日日这样练?您可是大家闺秀。” “莲儿,你可知盖宝珠为何欺负我跟弟弟?”她一边挥拳,粗重的喘着气。 “是因为您是弱女,少爷是幼童。”莲儿说完恍然大悟:“噢。原来是这样,所以您要锻炼身体,去打她。” “我若是打她岂不是以下犯上?”沈茉轻笑看她一眼:“我要让身体变得更好,这样才能不生病,可以保护弟弟,照顾弟弟。” 锻炼身体,这是她打算对外说的说辞,其实在永安寺的那几年她每日都这样陪着那位贵人练习,她是将门之女,只因夫君常年宠爱妾室,她又不会也不屑与人争夺男子,便常来永安寺礼佛小住。 俩人禅房靠的近,一来二去熟了,甚是投缘,那人便天天拉着她作陪,让她一起练习些拳脚。她根本不想做这些,每日被困在这里哪有那些闲心,本想着怎么拒绝才好。 可她说:“你得练呀,把身体练好了,才能保护你的儿子,你放心,等我父兄打了胜仗回来,我这腰杆子硬了,便去仁远伯府掺和掺和你们的家事,想法子让伯夫人接你回去。” 她双眼放光:“当真?” “自然当真,以后你就可以常常见到你儿子了。” 她喜得搓手:“奴婢定日日陪您练,您前儿还说要教画画儿来着,奴婢身上不懒怠了,头也不疼了,今儿起,一并学了,这便去吧。” 沈茉轻打完一套拳已经是气喘吁吁,这身体真是柔弱,还得练。她必须得练。 在这深宅大院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她这次回来不是享福来着,她是回来找机会对抗大小姐并且还要保护原主的弟弟来了,总要有点保命的手段。 即便是三脚猫也足以打趴下那些动不动就要捆人的婆子吧?一两个小斯也不成问题。 莲儿与软烟早已准备好了洗澡水,伺候着沈茉轻洗了,香云给梳了个双蟠髻,插了几朵珠花,绑了一条浅红色细纱带,穿了一身同色襦裙,外罩一件粉白色纱衣,炎炎夏日,这身打扮倒是凉爽了许多。 沈茉轻带着莲儿来了松云居,见早饭已摆好,沈初也穿戴整齐坐在桌边。 沈茉轻进屋给沈桦请了安,问道:“二表哥呢?” “不管他,他一早便去官学了,在前院用过餐了,咱们吃。”沈桦招呼她。 三人用过早餐,沈初便该去府内的私塾了,可他却扒着沈桦的脖子不肯走,沈茉轻走过去捏住他后领子像拎小鸡仔一样将他拎到门外,然后牵起他的手柔声道:“姐姐送你去” 沈初到底是有些怕他这个一直蛮横霸道的姐姐,乖乖跟着往私塾走去。 天气有些热,姐弟俩捡了阴凉处走着。 萧溯将前院的一处院子特意拨出来做族内子弟的学堂,院子挂了牌匾“书香斋”。 沈茉轻跟沈初走到院外,她蹲身握着弟弟的软和小手:“不许欺负人,但若有人敢欺负你......” “谁惹我,我就揍他。”沈初拍着胸脯:“姐姐早就说过。” 沈茉轻无语片刻。 “得看是为何事,得懂的分辨,不能稍不顺心便打人骂人。” 沈初懵懂的点点头。 沈茉轻知道说多了他也不懂,日后遇到事情再慢慢教吧。 看着他进了院子,自己不好在前院久待,便转身准备回松云居,看看何时能等得着萧溯好接机提一提印子钱的事情。 刚转了身便看到萧溯一身天青色长袍,长身玉立,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眼中似有赞赏之色。 沈茉轻的心又有些怦怦跳了,上前福了福:“表哥” “表妹亲自来送表弟么?”萧溯面目和善。 “他第一日来府里的私塾,我怕他有些认生。” “表妹现下去何处?” “准备去姑母那边,姑母要教轻儿管家。” “那一道走吧,我正要去请安。”萧溯不知为何今天好像不讨厌这个表妹。看她今儿一身浅粉色装扮衬得肤色白皙粉嫩,身后发髻的丝带被风轻轻扬起更显得娇俏了几分。 二人并肩走着,沈茉轻有些紧张,她以前只能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如今竟然可以并肩走了。 “听说你在潋滟居,可住的惯?” “嗯,那处泉水我很喜欢。” “如此便安心住下,也好陪陪母亲。” 她没说话,弯唇笑了笑,表示认可。 二人又走了一段,沈茉轻正想着该如何将话题转到印子钱的事情上。 便听萧溯又说:“我记得你以前并不愿意学管家这些的” 沈茉轻觉得机会来了,道:“是不愿意的,可母亲说姑娘家必须得学会管家才好找人家的,不然将来府里的钱都管不明白,让人将钱偷了都不知道。 前儿我们家账上少了钱虽然只少了五百两,但却能被母亲看出来。” 萧溯笑看着她:“那么这五百两哪去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这钱居然被账房偷偷拿出去放印子钱了。亏的他不是我们家奴才,不然我父亲定要被弹劾的。” “那还真是大胆,竟敢拿主家的银钱。”萧溯沉吟着回答。 他想起来前阵子宫中临时要办宴席,他作为光禄寺少卿需要一批银两布置相关事宜,却不想户部那位大人却病了未来上值,他的审批暂时签不了,他原想着让徐玉茹将家里的银子拿出来顶一下。 但她却吱吱唔唔的不肯。他只当她是小气,怕这钱白花了。 现在想想,这几年大额的银两似乎都拿不出来。 单是修缮这院子就修了好几年,今儿说泥瓦匠不合适,明儿又说喜欢的那批楠木耽搁在路上了。 他一向懒得管这些,可这印子钱可是大事,朝廷为防止官员滥用私权,盘剥百姓,是不允官员放印子钱的。 第7章 管家权没了 沈茉轻见他不讲话了,也不出声。免得打扰他联想到徐玉茹身上,只陪在他身边走着。 二人进了松云居,请了安,不到一盏茶功夫,萧溯便以公务繁忙为由告辞出来了。 他来到书房,喊了青石进来。 “去查查,这些年府里的账目,不要惊动了夫人,越快越好。” “是。” 青石领命去了。 萧溯双手抱臂靠在椅子上,面上表情捉摸不定,他在想。 徐玉茹,她真会这么做吗? 轻表妹提起印子钱的时候他初始觉得可能性不大,可却忍不住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位夫人,但这些年她也没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没有么? 他总觉得麟儿的事情跟她有关,但又没查出什么。 ...... 刚过了晌午,日头高高的,主院里安安静静,偶尔听得几声蝉鸣,有几个婆子丫鬟聚在阴凉处低声说笑闲磕牙。 东厢房里奶娘哄着四岁的二少爷萧蛟在歇午觉。 正房里仁远伯夫人徐玉茹正歪在榻上小憩,姨娘红梅在旁边轻轻的给她捶着腿,二十出头的她不施粉黛,素着一张脸,发髻也只是挽的简简单单,插了一根金钗。 夫人爱吃醋,她们这几个身边人都不敢打扮自己,只是今日她脸色有些蜡黄,穿一件石青色外衫,更显气色不佳。 她才刚落了胎,这个孩子的存在伯爷甚至都不知道,她本不想有孕的,看看碧草,难道她还不知道生孩子的下场吗。她最近一直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喝了避子药的,可是她还是有了。 在她知道有孕的那一刻,她心情好复杂,她好欢喜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好想将这个孩子生下来,那她的人生会有很多欢乐。 可她又好害怕,她的好姐妹碧草死的那样惨,麟少爷死的那样惨。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孩子生下来。何况夫人眼皮子底下,她怎么可能生的下来。 她也想过去求伯爷。这样的话孩子会生下来吧,会么?夫人在伯爷面前善伪装,这后院又是夫人的地盘,自己是买来的仆人,就算是孩子过了明路了又怎样。 她不能让这个孩子来吃苦,长痛不如短痛,熬了几个晚上,她终于下定决心,她偷偷服了打胎药,疼的浑身抽搐,咬着木棍生生挺了过来。 伺候她的小丫头是她救过的人,也是唯一信得过的人了。 称病在床上躺了半月。为了夫人不起疑心,今儿便撑着起身过来伺候了。 看着旁边的冰盆,她往远处挪了挪。 砰!正房的门忽的被大力推开。门板将门后的黄梨木架子撞倒,架子上的花瓶掉在地上哗啦碎成了数片。 正在睡觉的徐玉茹被吓的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东厢房传来萧蛟的哭声,门外阴凉处躲懒的婆子丫鬟早在看到伯爷气冲冲的进来时便已经急急忙忙的各司其职,扫洒的扫洒,晾晒的晾晒。 萧溯冷冰冰的看了一眼红梅说道:“出去” 红梅慌忙起身来不及行礼,走至屋外将门掩上。 “伯爷,这,这是怎......啊” 一叠纸扔到她脸上。 “你做什么?”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她。她有些恼了。 “做什么?”萧溯冷笑一声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指着地上的纸“你自己看看。” 徐玉茹捡起一张,是一张借据。借本金一百两,日息三厘,是现下利钱最高的一种放债。她又捡起另外几张都是大小数额的借据,上面按了手印。她有些慌。“这不是我的。” 萧溯鼻子里哼一声:“不是你的,我猜你也没有蠢到那个地步,但却是你奶哥哥徐保的。” 他眼眸越发冰冷,盯着她问:“徐保哪来这么多银子?足足四十万两?徐玉茹你是要做什么?” 徐玉茹有些不敢对视,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伯爷的表现也太夸张了吧,她嗫嚅着:“我奶妈并非府内仆人,徐保乃是平民,用他的名头放印子钱官家查不到我们的。” “他一个平头百姓哪来的那么多钱,就算是没有证据是伯府里的钱,可谁心里不是明镜似的?你真当那些言官是吃素的?” 徐玉茹没再接话。 “谁允许你拿伯府的钱出去放印子钱的?我让你当家是让你败家的么?赚回来的钱呢?补贴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了吧?徐玉茹,你怎么不拿自己的嫁妆放印子钱?是怕要不回来陪本么?” 他越说越气:“你怎么不想想伯府的钱若是要不回来呢?你看起来贤惠温良,不承想竟然如此自私。” “我怎么就自私了,我每日操持家务,里里外外这些年,印子钱拿回来也有用在府里的,伯府这些年我打理的可出什么意外了?我容易么?” 她用帕子捂住眼睛语气有些失控大声道:“身边的两大陪嫁大丫鬟都给你做了姨娘,我伺候了麟儿又伺候蛟儿。 日日去母亲那里请安,不论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我都一样的照顾。不论是不是亲婆母我都一样的孝敬,我怎么就自私了?”说罢呜呜哭了起来。 萧溯腾的站起来,逼视着她:“徐玉茹,你告诉我,麟儿的事,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徐玉茹捏着帕子扬脸看着他,眼睛红红的泪水掉出来一颗又有一颗浮在眼角:“伯爷在说什么,他是我养大的,我心疼他还来不及。” 萧溯就那样盯着她,片刻后转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处,背对她站定了道:“将对牌钥匙、各处账本收拾出来,一会我让青石过来取。”言罢头也未回的开门走了。 徐玉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沉,他居然让她交出管家权。她一脚将脚边的冰盆踹倒,又走几步将另一个也踹倒,一屁股坐在榻上,胸脯起伏,面容冰冷。 云雀忙进来安抚。主子吵架她在门外守着,防下人偷听,她自己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轻拂徐玉茹的后背,柔声安慰:“夫人也别急,伯爷只是一时恼了,谁家不偷偷赚点钱花花呢,夫人也是为了伯府,好在没出什么乱子,先将管家权交出去,等伯爷气消了定然还得是您管家的。” “哼,拿去吧,我早晚让他求着我管家”徐玉茹早已没了刚才的柔弱无助,语气冷冷冰冰。 第8章 管家 翌日一早,沈茉轻收拾停当,往松云居走去,她心里没底,不知道萧溯对昨日的引导听进去几分,需不需要她再做的明显些。 用过早饭,沈茉轻吩咐莲儿与蔻儿一起去送沈初,自己与姑母坐着吃冰酪,方嬷嬷指挥着小丫头们往屋里换了几个冰盆。 听到外间小丫鬟通报伯爷来了,帘子掀起,萧溯抬步进屋,众人行礼后落座。 沈桦吩咐方嬷嬷“快去给伯爷端一份冰酪来,多加些蜜桃,伯爷爱吃。” 萧溯道:“多谢母亲。” 沈桦擦了擦嘴角:“这大热天的,伯爷不必每日过来,七天半个月来一趟也使得。等天儿凉了再勤些。” 萧溯嘴角噙着笑意:“多谢母亲疼爱,儿子此次却是有事相求。” “哦?何事?” “玉茹她自从生了蛟儿身体便一直不大爽利,儿子想着让她再养几年,想求母亲再辛苦辛苦,府里的庶务您再帮衬帮衬。” “嗯”沈桦放下碗沉吟片刻:“按说玉茹身体不好,我这个做婆母的确实该让她多歇歇,只是......” “母亲有何顾虑?” “溯儿你也知道,我并非你的生母,玉茹跟我始终隔着,我怕我管家不好下手,松散了呢府里没规矩,严了又怕伤了她那些旧人的脸面,让玉茹伤心。” “母亲不必担忧”萧溯心里岂有不知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使唤人肯定也是使唤自己信得过的。他笑道:“尽管换了他们便是,您想换了谁就跟儿子说,我来换。” 沈桦面露笑容:“有你这句话就行,母亲也管了这伯府十几年了,保管不给你丢脸。” 萧溯又一番客气:“叨扰母亲了,您原该享福的,却让您这样操劳。” 沈桦笑着摆手:“趁我年轻,能帮上你们也是高兴的。” 萧溯看了看旁边默不作声的沈茉轻:“表妹不是要学管家吗,不如这回也跟着母亲一起打理打理府内事务,也帮母亲分担分担。” “表哥莫要取笑了,我不行的。姑母说给我个庄子让我练练手,我便只管这一处罢。” 萧溯道:“不妨事,表妹也大了,需尽快历练起来,表妹大胆做,管不好表哥也不埋怨,管的好了表哥定有重谢。横竖有母亲镇着,出不了大岔子。就是赔些银子也无妨的。” 沈茉轻本不想掺和管家的事情,毕竟不是自己家,一个外人管这些定要落人话柄,但萧溯这样诚心帮她,她心里有些暖,并且如此查麟儿的事情也更便宜了。 她略一迟疑,唇畔含笑道:“如此便多谢表哥让轻儿有学习的机会,轻儿定当尽力。” 她没想到这么快管家权就交了出来,看来徐玉茹确实动用了府内的银钱了。 萧溯起身告辞,方嬷嬷跟着去领对牌钥匙。 沈桦看着沈茉轻道“你就不好奇发生了什么?” 沈茉轻诧异“难道姑母知道?” “哼,我自然知道,这伯府在我手里十几年,什么事逃的出我的眼睛。” 沈茉轻往前凑凑:“姑母快讲讲。”她也好奇具体发生了什么。 “昨儿两口子大吵了一架,那主屋里鸡飞狗跳的。”她眼中含着嘲讽:“你这位表嫂居然拿府里的钱出去放印子钱,还一放就是好几年,真是好大的胆子。” 还真是放了印子钱了。 她试探着问道:“表嫂并不缺钱呀,她娘家给了不少陪嫁吧。” “她自然是不缺钱,可她弟弟缺钱呀。”看着侄女睁着八卦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沈桦轻笑一声继续道:“她们徐家只那一个男丁,徐老爷子望子成龙指望着儿子能有大出息,对他颇为严厉。 徐家老夫人呢,虽然宠着儿子倒也知道慈母多败儿的道理,对他银钱上并不十分纵容,你这个表嫂可就不同了,跟别人多是面子上好看罢了,跟自己弟弟倒是实打实的好。” 沈桦喝了口茶不屑的道:“只可惜这个徐玉峥不上进,吃喝嫖赌样样占,这印子钱得来的利钱八成都补贴了这个弟弟了,可笑我们伯府竟然替别人养了这么些年儿子。” 沈茉轻深吸口气,姑姑分析的都对,她捏紧帕子尽量装作纯真八卦的表情问道:“那姑姑可知道麟儿的事情是否有什么内情?” 她紧紧的盯着姑母的表情,掌心出了汗,很是忐忑。 沈桦眼神暗了暗,满是怜悯:“那孩子真可怜,他不大出门,也很少来我这里,又怕生,听说我这里有客人就更不来了,因而你没见过他,哎,我也没见过他几回,胆子小,怯怯懦懦的。 就是爱骑马,要说有什么内情我便不知了。” “他的生母你是见过几回的,你表嫂的陪嫁丫鬟碧草,也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可惜了,竟也就那么去了。” “表嫂对那孩子好么?” “表面上自然是好的,那孩子每回都躲在她身后,私底下谁知道呢,终归不是自己的孩子,不过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抱过来养着,许是有些感情的。” “那,那孩子跟妾室都没了,表哥,他是不是很伤心。”沈茉轻艰难的问。 “定是难过的,大半个月没怎么吃东西,这才缓过来没多久。”沈桦又叹气:“你表哥这个人有什么都不说出来,憋在心里。” 他能跟谁说呢,在这个世上他还有几个亲人。 沈茉轻的心揪的生疼,她不敢再问,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来。 不多时,帘子掀起,方嬷嬷回来了。后面跟了两个小丫头一个捧了高高一摞子账本,另一个捧着一个大木匣子,掀开盖子里面尽是对牌钥匙。这些东西沈茉轻都很熟悉,她帮着打理了两三年的府内事务。 方嬷嬷道:“老夫人,青石在外间候着,请您示下,看看各处管事换了谁合适。这便去报了伯爷。” 沈桦拿过来管事的花名册一一看了,点了几个重要之处的管事圈了出来说:“就这几个吧,也别都换了,给她留些颜面,对大家都好。” 沈茉轻觉得在屋里憋闷的喘不动气,心里实在难受,她见姑母忙了起来便找了个借口出了松云居。 第9章 表哥,好想抱抱你 沈茉轻一个人在院子里走着,她想自己走走谁也没带在身边。 空气中有淡淡的艾草熏香的味道。院子里每隔一段路便放置了熏笼,熏笼里燃的香是用艾草、菖蒲、雄黄所制,专为夏日里驱蚊虫。 这还是她当年在伯府帮忙管家时候得出的主意。大户人家里各有各的驱蚊虫方式,有的佩戴药草所制香囊,有的种植驱蚊虫的植物。可她总觉得效用不够好。 后来她想到了这个法子,让香料铺子研制一款没有烟雾,味道不呛人的驱蚊熏香,到了夏日在府内院里燃上,主子下人们进进出出便都不怕被叮咬了。 她慢慢的走了会儿。 想起来红梅跟她说过麟儿最喜欢在府里的那棵大枣树下玩耍,她想过去看看。 那棵大枣树在伯府比较偏僻的位置,她走了许久才到。 枣树很粗,大概是建府之时栽下的,她仰头看着茂密的枝叶,还有刚结出来的青涩的小枣子。 她蹲下身抬手抚摸粗壮的树干,这个位置,麟儿他摸过吧。她再也无法掩饰,泪水顺着脸颊大颗大颗的滴落。 “表妹?”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她猛一抬头对上了萧溯探究的眸子。 沈茉轻急忙用帕子拭干了眼泪:“表哥,你怎么来了这里。”嗓音中还带了些哽咽。 萧溯很诧异,他刚才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悲伤。 “你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他蹲下身问道。 “没,没有”她极力掩饰着“我只是想我娘了。” 萧溯不太信,她母亲去世那么久了,他可从没见过她这么伤心,刚刚的那一眼他仿佛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她的悲伤。 他在她身边坐下,手里拿着两个巴掌大的白瓷酒瓶,递给她一个,柔声道:“果酒,要不要来一点?” “你拿酒到这里来做什么?”她问。 “今天表哥心情也不太好,想过来静一静,没承想你也在这里。”他咧嘴笑笑。喝了一口酒。 “是因为管家的事情心烦吗?” “包括管家的事情。” 看来还有吵架的事情,沈茉轻打开瓶塞闻了闻,一股清甜,她尝了尝,清清爽爽有一点甜味的酒,好喝。 “那你要不要讲讲自己的烦心事?”她问。 萧溯看着前方发了会呆,似在犹豫。 过了会,他伸手入怀,拿出来一支短短的毛笔,看起来是小孩子用的。 “这是我送他的,他要启蒙了,我原想着陪他练练字,却不想......”他有些抑制不住的哽咽。 “是,是麟儿的吗?”她手有些抖的接过那支笔。眼泪再次忍不住落下,一颗又一颗,扑簌簌的滴落。 这是她儿子的笔,她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可是怎么也看不清,眼里全是泪水,止不住的泪水。 “表妹?”萧溯眼睛有些红,但眼神里却满是诧异与询问。 她好想扑在他怀里哭,哭他们俩的孩子,哭她的委屈,求他的安抚,也想安抚他受伤的心。 可她,终究是忍住了,她深吸几口气。 “我就是可怜他。”她擦了擦眼泪。 萧溯抬起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揉了揉她的头,微红着眼睛笑到:“我们轻儿长大了,以前你可是没心没肺的。” 他觉得这个小表妹真的变了,现在的她让人更愿意亲近,愿意说出自己无处倾诉的心里话。 她想问问他是否怀疑麟儿的死另有隐情,但这种箭头直指最大受益人徐玉茹的问题,太冒昧了。那是他的妻子。 她总不能问你儿子会不会是你老婆杀的? 万一跟徐玉茹真的没有关系呢。 一个外人如此置喙人家家事,还是这样大的事情。属实太冒昧。 还是自己查吧,她理了理情绪。 “这酒是哪里买的,真好喝”她又喝了几口。 “我自己酿的”萧溯道“你喜欢我让青石给你送些过去。” “那多谢表哥了”她弯唇笑笑。 二人坐在树下讨论着酿酒的方子,说说笑笑。 不远处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悄悄往主院跑去。 小丫鬟进了正院已是满头汗,花布衫子让汗水浸透,脸上没有因为天气炎热的难耐神色而是透着一丝兴奋,看到云雀在廊下站着,跑过去便要趴耳朵讲话。 云雀冷不丁被她扑在身上,一把将她推开,叱道:“野丫头,去哪里跑了一身汗臭,靠这么近作死么?” 那小丫头满脸邀功的样子,悄声到“抓住了,抓住了,咱们老爷。” 云雀想起来她嘱咐这个小丫头平常多留意伯爷的动向。 她有些惊疑不定,她虽然让人留意着,但这些年伯爷从来没有别的女人。 直到跨进堂屋她还是有些恍惚,伯爷怎么会跟她呢? 右捎间里,徐玉茹正因为失了管家权气的在床上装病。见云雀进来,表情古古怪怪。 “怎么了?”她有些烦躁。 “夫人”云雀斟酌着道:“刚才槐花来报,说是……” “说什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她最不喜欢被这样吊胃口。 “说是在老枣树那里咱们伯爷跟表姑娘,又哭又笑,又一起喝酒。很是亲热的样子。” “什么?”徐玉茹有些不太信:“莫不是看错了吧?”那个蠢货沈茉轻?她才不信伯爷会对她有意。 亲戚里谁不知道她呀,不,这满京城贵人圈里谁不知道她沈茉轻,不懂察言观色,说话不分场合,不分轻重,得罪了人还以为自己讲了好笑的笑话。 贵妇人们聚会个个都是优雅端庄,偏她要大声笑闹,故意引人注意。 “那个蠢货?”她嗤笑一声,毫不在意:“我才不信,她除了那张脸长得拿得出手一些,还有什么值得男人喜欢?” 云雀拿起桌上团扇轻轻给她扇着,想了想笑道:“也是,许是什么地方受了闲气,跑到没人的地方哭,被伯爷看到了安慰几句罢了,咱们爷君子端方,见到自家表妹哭,一时心软劝几句也是有的。” 徐玉茹轻蔑一笑:“定是如此了,娘不亲爹不疼的,可怜见儿的。”她心里笃定萧溯肯定不会喜欢那种没有脑子的东西。 要说让萧溯动过心的人,这些年也就那个小贱人了,徐玉茹眼神变得冰冷,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常常偷偷给她带外面的点心吃,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出去办公差回来送她的发钗,还有他看她的眼神。 即便那个小贱人每日不打扮,即便是她故意木讷不讲话。他的眼睛依旧跟着她。 这叫她怎么不恨。自己每日穿的光鲜,吃着最好的养颜补品,涂着京城最贵的胭脂水粉,他对自己却始终只是客客气气。 他到底明不明白,那是她的丫鬟,她想捏死就捏死。想让她永远回不了伯府她就永远回不来。他到底为何不肯多看自己一眼。自己竟还不如一个奴才了。 幸亏,幸亏早早的让她去寺里了,不然日子久了,感情会越来越深。 第10章 游市遇情敌 大历朝京城中最热闹宽阔的马行街上,喧嚷繁华、商铺林立,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还有鼻端不时的飘过各种美食的味道。 沈茉轻用素白细嫩的手指挑起马车窗帘一角向外看着,上次出门游市已经不记得是何时了。 “姑娘,吃个果子吧”莲儿递过来一个精致攒盒,里面都是栗子大小的点心,有荷花模子做的、有蜜桃形状的模子做的、荷叶、吉祥纹、柿子,种类颇多,个头又小,甚是可爱,一口一个,很适合她。 她捻起一个放进嘴里:“你想的还挺周到。” “可不是奴婢想的”莲儿笑嘻嘻:“今儿去前院要马车的时候碰到了伯爷,他听您要出门给老夫人买生辰礼,让青石送过来的,说路上吃着玩。” 沈茉轻心里甜丝丝的,她又叹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是表哥,是表哥,是表哥。把他当表哥,当表哥,当表哥。这份喜欢她只能埋在心里。 这辈子他们的缘分已经在碧草那里结束了。 马车行了一段,在一家铺子门前停下,沈茉轻戴上帷帽下了马车,这里有几家古玩铺子,她准备每家都去看看,给姑母挑一样合心意的生辰礼才是。 刚走了没几步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是轻妹妹吗?” 她转过身看到一个穿鹅黄色衫子,头戴帷帽的少女,带着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半透明的帷帽下一张秀气中透着些许傲气的小脸若隐若现。 这,是谁来着,哦,是顾魏的倾慕者肖娇娇,户部侍郎嫡女。因看不惯沈茉轻一直缠着顾魏,所以每次都暗中针对她。 哎,肯定是来笑话她的,兵来将挡吧。 “你身上可好些了?”她满眼关切,啧啧,大家闺秀讲话就是有涵养,明明是笑话她不知廉耻送荷包挨了打,却还要这样含含蓄蓄。 沈茉轻点点头:“都好了。” 肖娇娇挽着她说道:“下回可别这样了。”眼中却是掩不住的一丝嘲笑。 沈茉轻跟碧草都不是多聪明的人,两世为人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除非有人明着欺负到脸上,不然的话她不打算到处树敌。 她笑了笑站定了,拉着肖娇娇的手有些娇羞低声说道: “肖姐姐,你我相熟,这心里话我也只跟你说了,我觉得女人吧,喜欢就要去争取,咱们这辈子就嫁这么一会,若夫君是个得心意的,这日子每天也都是快活的。 若只是任由一个门第相当的男人上门提亲嫁了过去,谁知道那是什么日子,外面打听的名声是蛮好的,真的过日子了可就难说了。 若再是个宠妾灭妻的,或者是个不知道疼人的,亦或是爱逛花楼的,哎呀呀这日子。 到那时没有爹娘在身边,又要伺候公婆,夫君又不是自己心仪的,下半辈子可怎么过呢。 所以呢,妹妹觉得在这件事上,矜持是最要不得的。” 肖娇娇初听的时候还满目嘲讽,可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她已经十六岁了,上门提亲的也好几家,每一家都是听着花团锦簇的,仔细打听了不是有了妾室就是好几个通房,最离谱的居然还有每晚要奶娘哄着才肯睡的。 她对顾魏从很久之前便倾慕了,他公子如玉,温和知礼,听说府内既无小妾又无通房。郡王跟王妃也是夫妻和睦。 只有一个哥哥奇奇怪怪每日带个面具,听说还爱逛花楼,不过这也不妨事,她喜欢的是顾魏,她觉得这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一门亲事。 可他每次见了自己也只是点头示意,跟这个沈茉轻却是更熟悉,就因为沈茉轻整日缠着他? 她迟疑的说:“可是这样,岂非让男子更厌恶?”这也是她所顾虑的。 “怎么会呢?”沈茉轻看她要被拉下水了,故作娇羞:“魏哥哥,他就不这样。” 肖娇娇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心里一咯噔,难道,难道顾魏要接受她了?俗语说:佳人有意郎易从。这难道是真的。顾魏不会去提亲吧?若是顾魏去提亲,沈大人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嫁女儿的。 不行不行,女人嫁人这辈子就定了,她绝不能嫁给那些乌七八糟的臭男人。 她要嫁给顾魏,想想每天睁开眼可以跟这样一个俊美温和的男人在一起生活她就觉得心里舒坦,他们可以一起郊游,一起赋诗,一起作画,将来他们的孩子肯定也漂亮漂亮的......起个什么名字才好呢? 沈茉轻看着她满脸的畅想,觉得好笑,小姑娘就是单纯好骗。没经历过什么事情的闺秀每日眼里也只有那些谁的衣服好看谁的珠钗更美,谁家郎君英俊的事情了。 “肖姐姐可有中意的郎君?”她轻轻晃了晃肖娇娇的手:“若是没有把握让他上门提亲,那还是该主动些的好,让他看到你的好才行。” 让他看到你的好,让他看到你的好,是呀,肖娇娇想着,自己会的东西那么多,得让他知道,可是京城里面才女也多,还是得主动些。 自己这样的温婉大方,美丽动人,只要主动些,魏公子肯定会更欣赏她,而不是这个无才无德的沈茉轻,她得抢过来。 她扯了扯嘴角干笑道:“妹妹,我忽然想起来还有许多事情,你去忙吧,我先走了。”说罢带着丫鬟匆匆往自家马车上走去。 沈茉轻摆手相送,看着马车远去,自说自话道:“打今儿起,在京城里我沈茉轻这个大笑柄应该就没那么显眼了吧。” 莲儿在身后不满的道:“姑娘,您不觉得这个肖大小姐是来笑话您的么?怎么还跟她说心里话呢。” “是呀我感觉到了,但是呢这种刁蛮的大小姐我若是惹恼了她,她以后还不是每天只想着怎么跟我斗,亦或是拉着她的小姐妹跟我斗。” “十几岁的年纪,哪里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了错事也是家里人给担着,这一来二去的万一再有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可不想惹这些人。” 莲儿似懂非懂。不过她家小姐以前遇到这些事只会生闷气,背后骂她们。现在看姑娘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她也就不多想了,反正姑娘说的都对。 第11章 面具男出场便要掉我半条命 沈茉轻转来转去看了几家铺子,琳琅满目,种类繁多,但也真是贵的离谱,一柄玉如意成色稍好一些便要两千两。一架紫檀木琉璃炕屏更是别说了。 她最终只买了个雕工精巧的紫檀木炕屏架子,花了二百两银子,又去买了上好的金丝银线准备回去自己绣屏面。 只是沈茉轻以前的绣工并不出彩的,该怎么解释突然绣艺变好这件事呢?到时再说吧。 还有银子,缺银子,她有些烦恼,她的娘亲去世后的嫁妆都是由盖宝珠在打理的,及笄礼的时候当时的沈茉轻趁机要了回来,结果发现只剩下两个庄子,一个铺子了。 这个盖宝珠,到底是私吞了她的嫁妆还是只是经营不善呢?得查查。 只是如今该怎么办呢? 盖宝珠自私,对这些东西看的比谁都重。她只想让沈丛霖的钱财与人脉倾斜在她儿子一个人身上。 她得把那仅有的铺子经营起来。 没有钱很多事办不了。 沈家送来的钱也只够日常开销,还是直接送到了姑姑那里。 沈茉轻正闷头走着,全神贯注的想赚钱的事情。 忽然身后一阵骚动,她刚要转身,一股大力将她往后一拉,她一个趔趄,感觉脖子被一只粗糙的手捏住,汗臭味、血腥味覆盖了整个嗅觉,街上乱作一团。 一阵铠甲碰撞之声,几十个巡检司的人跑过来将她围住。 一个沙哑疲惫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别过来,否则这个小娘子就没命了。” 这是怎么回事,官兵抓贼么?自己成了人质?沈茉轻脑子嗡嗡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瞬间出了一身的汗,后背变得粘腻腻。 巡检司领头一人喝道:“许达,你以为劫持一个人便可以逃走?你逃不掉的。” 身后那人仿佛听不到他的话似的:“想要她活命便准备一辆马车来。” 沈茉轻更慌了,听他们的意思好像并不打算顾忌自己。 她今天不会交代在这里吧?她脑子慌乱的转着。 她要是说自己是官眷那巡检司的人会有所顾忌,但是身后这人肯定是会把她当救命稻草了,指不定还要拖着她出城,那她名声就毁了,她还有许多事需要做呢。 她那三脚猫的功夫用不用得上,这最近力气涨了不少,用手将这人的手指往反向掰应该能掰得动,到时再见机行事。 她正要动作,一阵破风之声“嗖”,一支箭飞来,她的右侧肩膀一阵钻心地疼,箭穿过她的肩膀射进了后面男人的心脏。 二人一起倒在地上。 众人一看死了人,更加骚乱。人群中夹杂着几声尖叫,还有孩童的哭声。 沈茉轻歪在地上,身后压着死人。肩膀鲜血冒出来,她疼的冒汗,心里突突地,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箭射来。 莲儿扑过来:“姑娘,姑娘。”双手颤抖不知该拔箭还是该扶人。 正不知如何,一双靛蓝色织云纹皂靴出现在眼前。 沈茉轻侧抬着脸看了看,是一个穿月白色锦袍的男子脸上带了一个狐狸面具,遮了上半边脸。 他掏出一把匕首,蹲下身将沈茉轻肩部的箭尾齐根削掉。 道一声:“得罪了。” 一只手扶着沈茉轻的肩膀,另一只手按住后面倒地的人,将她一把拉向自己。 沈茉轻疼的闷哼一声,箭被拔了出去,自己被那人拉进怀里。 巡检司几人将尸体带走。另一部分人维持秩序。 那男人轻扶着沈茉轻:“沈姑娘可能起身?前边便有医馆。” 沈茉轻点点头,他跟莲儿扶着她步履蹒跚的走进了医馆。 医馆里,医女给沈茉轻包扎伤口说道:“姑娘这伤可不轻,我只能为姑娘敷麻药、止血,姑娘还是得请更高明的大夫才行。姑娘的伤必定会出很多血。” 隔着屏风只能看到那个戴面具的男人颀长的影子站在那里。 “沈姑娘,是在下箭术不精,伤了姑娘,还请姑娘莫怪,医药费我出,改日定去府上向令尊请罪。” 箭术不精?她看他到是箭术很精才是,她的肩膀刚好挡在了那个许达的心脏位置。他就是要一箭毙命因而才故意射她肩膀的。 只是当时的情景若不如此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可是她还是心里很不爽,为了抓逃犯居然直接将人肩膀射穿。 “公子认识我?”她怎么不记得认识这么个人。 那边默了默说道:“舍弟提过。” “不知令弟是?” “顾魏” 呃 两人都沉默了。 沈茉轻包扎好了后艰难的扶着莲儿走出屏风。 每走一步能都牵扯到肩部的肌肉,此刻有麻药还不觉有多疼,但是却有一血渍洇了出来,身子也开始使不上力气。 她抬头才仔细看着眼前的人,月白色的锦袍上绣有繁复细腻的暗纹,领口、袖口、衣摆处均有金线滚边,做工精良。肩处的扣子、袖口的扣子跟腰上的玉带成色透亮,一看便知是同一块玉料所制,这人不会玉带跟衣服都是配套的吧。 此刻这价值不菲的衣服上正沾着血迹。 那人也正看着沈茉轻,面具下露出的下颌线,线条清晰,双唇厚薄适中,弧度优美,那优美的唇正抿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里有审视、疑惑与探究。 她上前福了福:“茉轻多谢顾公子相救。” 他还了一礼:“沈姑娘不怪在下便好。” 怎么不怪? “怎么会呢,公子救人心切。”沈茉轻说的真诚。 “我送姑娘回去吧。” 莲儿去将车夫喊了过来,沈茉轻扶着马车边缘,很吃力的要迈上去。 正艰难着,那人又道一句:“得罪了。” 身子一轻,被稳稳的抱进了马车里。 马车轱辘轱辘的前行,沈茉轻掀起车帘看了看前面骑马的那个面具男。 她问莲儿:“顾魏有个哥哥么?” 莲儿扶着虚弱的沈茉轻给她团扇,她家姑娘命真不好,刚挨完了板子又被射了一箭,她红着眼睛,抽抽噎噎的道:“有的,只听说不怎么出门,还爱戴个面具,古古怪怪的。” 沈茉轻又掀帘子看看,这莫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怪吓人的。 “你可知他的名字?” 莲儿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一行人回了仁元伯府,沈桦吃了一惊,忙忙让人将沈茉轻用软轿抬回潋滟居,又让萧洛给她去请太医。 不一会主院那边便得到了消息,徐玉茹派了云雀带着些补品过来,又有上好的安神汤,只说自己病了起不来床,等好了定来看她。 客气又周到。 第12章 来自不同人的探望 沈茉轻这一受伤,将各路神仙都炸了出了。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让几个丫鬟将她挪到了外间的榻上躺着了,因为知道表哥表妹什么的免不了要来探望。 男女大防,进卧室探望不方便。她索性就搬了出来。 潋滟居第一个客人便是二房的萧漪。 她是萧溯的堂妹。今年十五岁,父亲乃是五品太史令,虽然老伯爷没了,但也并未分家,毕竟不分家就还属于伯爵府的人。 二房一家子住在府里偏西位置,平时也常来姑母这边坐坐,巴结着大房。这次却是沈茉轻来伯府后第一次见到二房的人。 “轻姐姐,一大早就听说你受了伤。”她将手里的补品给了侍候在一边的重莲。 自己在榻边的矮凳上坐了,拉着沈茉轻的手,探身看着肩处的伤口:“哎呀呀,看着怪吓人的,怎的就被伤到了,这些穷凶极恶之徒真是……” 看着她满脸关切,沈茉轻轻拍她的手:“没事了,我已好多了。” 沈茉轻知道这个萧漪其实瞧不上自己。只是人与人相处面子上的和气还是要有的,何况还是豪门贵女,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之家。这些都是基本礼仪。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明明受了伤不愿意见人,只想躺着休息,可还是要和和气气招待。 沈茉轻让莲儿上了茶,躺在床上陪着说话。 萧漪看她的神色倒是时不时带些打量,似乎对她现在的举止言谈颇为陌生。 二人聊了片刻。 听到外头小丫头报夫人来了。 屏风处拐进来一个二十几许的贵妇人,身材中等,个头不高,眼角微微下沉,有一点三角眼,不过并不影响秀丽的面容。 “表嫂,”沈茉轻面色苍白,虚弱地笑着:“你身体可好些?” 徐玉茹快走几步上前扶着她肩膀查看:“还关心别人呢,自己都伤成这样了。” “我好多了,昨儿洛表哥请了太医,敷了药,已不疼了。” “听说是清和郡王府的世子救的你?” 沈茉轻点点头。 徐玉茹道:“这个人神神秘秘的,我竟一回都未见过。” 关心完伤势又唏嘘一番沈茉轻的遭遇,三人说笑一会。 徐玉茹看着萧漪的豆青色褙子笑道:“漪妹妹可真不是个会打扮的人。瞧瞧这穿的老太太似的。”说完还捂嘴笑,神情放松,完全不觉自己这话伤到了人。 看着萧漪面色一滞有些尴尬,沈茉轻笑道:“还好还好,漪妹妹皮肤白皙,穿什么都娇嫩。” 萧漪似是没想到沈茉轻会替她说话,略有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沈茉轻打了个哈欠,悄悄瞥了眼莲儿,莲儿会意上前道:“姑娘该换药了。” 萧漪起身笑着:“姐姐休息吧,我也来了好一会儿了。”便要告辞。 徐玉茹也起身:“我们一并走吧。”又对沈茉轻说:“你好好休息吧。”两人带着各自丫鬟辞了沈茉轻出了潋滟居。 沈茉轻松了口气。她跟萧漪说笑谈天儿倒没什么。可她面对徐玉茹真的装的有些艰难,笑不出来。 她对她除了怕就是恨。 不过这次她的管家权能那么容易被拿走,还真是给了沈茉轻不少的信心。 正想着,萧洛领着沈初进来了:“幺,这不挺精神的嘛,娘也太大惊小怪了。”萧洛在刚才萧漪坐过的矮凳上坐了,沈初爬上床榻扯着沈茉轻衣襟便要看伤势,被沈茉轻制止了。 揽在臂弯处问道:“今儿怎没去学堂?” 沈初原本还有些关切的表情变得皱巴了起来。 沈茉轻笑道:“上午也便罢了,吃了晌午饭便去学堂,可听见了。” 沈初乖乖应了。 萧洛有些稀奇:“他倒越来越听你话了,在娘那边还是个小霸王。” 萧洛看起来完全没有别人或真或假的关心,他反而比较兴奋。 “快给我讲讲昨儿都发生了什么?那个逃犯是个死囚么?他长啥样?巡检司来了几个人?对了对了还有顾晋,你见到他了?” 沈茉轻看他那兴奋样就差端盘瓜子嗑了。 不等她回答,他又问:“听说昨儿是顾晋一箭直接洞穿了你们俩呀,啧啧,太英勇了。我真想认识认识他。” 沈茉轻觉得这样的洛表哥比那些虚伪的表面和气的人要亲切许多。他也并非不关心她,她记得昨天洛表哥看到她浑身是血时也是满脸紧张。 她招呼莲儿:“快给你家表少爷讲讲我昨儿的神奇遭遇吧。我看他巴不得替了我才觉得过瘾呢。” 莲儿见沈茉轻伤情已稳定下来,也不似昨日那般慌张了,领了命,在一旁绘声绘色描述当时的情景。倒像个说书先生似的说的抑扬顿挫。 萧洛听的轻轻击掌道:“顾世子果断,神箭,英勇。” 沈茉轻撇撇嘴不满地说:“他可是将我穿了个窟窿。” 萧洛不以为意:“表妹不懂,这一箭可是救了你,若不然那逃犯得了马车也会挟持你逃出城才肯放你的,到那时你的名声了就没了,更或者他直接不放你,那你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最难的是哪一箭的准头,咱们人的肩膀骨头多,想要一只箭穿过去还不伤着骨头那真是难上加难了。表妹该谢谢他才是。” 沈茉轻道:“那他为何不射那人的脑袋呢?或者是脖颈?” 萧洛想了想道:“你的头不就在犯人的脖颈处么?总不能直接射你脑袋吧?至于为何不射犯人脑袋么? 或许是怕那犯人躲闪,射头部很容易躲闪,毕竟脖子动一下很灵活,身子若想躲闪却没有那样快,届时即伤不到犯人还会伤及身后的无辜,所以索性射你了。 表妹也算是舍小家为大家了。” 难道我就不是无辜?沈茉轻现在想想总觉得这一箭有些蹊跷。 沈茉轻不想接他的话茬:“表哥认识这个顾世子?” 萧洛点点头,又摇摇头“见过,不过也是一直戴着面具。” “他为何戴着面具?” “不知道,他不怎么出门,我也就见过两次,似乎从小便戴着。没想到他射的一手好箭,我得找顾魏去,让他介绍我跟顾世子认识下。那么远的距离,竟然射得那样准。” 说着站起了身“表妹你躺着吧,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遣人告诉我,我给你请太医去。” 说罢,抱起沈初道“走走走,我将你送还给娘,我就要出门了。” 沈茉轻…… 还说我整天咋咋唬唬。 到底是受了伤,萧洛走后沈茉轻便服了药沉沉睡了。 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拭额头,又在低声吩咐煎药,以及日常起居的事宜。她听着像是姑姑,在这种关切中她又睡了。 不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她都很少感受到这种爱的关切。她很满足。 第13章 也有绿茶潜质 不知睡了多久,她听到周围有些吵闹。 睁开眼看到盖宝珠坐在榻前,正在训斥跪在地上的莲儿。旁边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长得眉清目秀,文文静静,气质娴雅,那是她的庶妹沈棠轻。 “死丫头,出个门连自家小姐都照顾不好,净顾着在外头野了。若是姑娘有个三长两短的要如何跟老爷交代?” 盖宝珠背对着沈茉轻,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正戳着莲儿的脑门。讲话的音量丝毫不减。 沈茉轻凉凉地说:“母亲是故意将我吵醒的吗?” 盖宝珠回头,满头的珠翠发出轻微的叮咚碰撞,一张娇艳的脸妆容精致,那里有半分焦灼与担心。 她十九岁嫁给沈丛霖续弦,如今也不过二十五六岁,正是成熟、妩媚动人的年纪。 她见沈茉轻醒了,笑道:“轻儿醒了,这死丫头定是没照顾好你。母亲正训斥她呢。” “所以就故意在病榻前吵吵嚷嚷将我吵醒么?”沈茉轻又问。 盖宝珠脸色僵了僵:“母亲不是要吵醒你,是担心你呢,这不是特意来看你了。” “谁看望受伤的人会打扮的花枝招展,母亲是去庙会逛了逛才顺道来的么?。” 盖宝珠站起身:“轻丫头,你怎么这样说话,我好心来看你还成了我的不是了,进了屋这半天了连杯茶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沈丛霖迈了进来。 “老爷......”盖宝珠扶了沈丛霖胳膊刚要讲话。 “爹……”沈茉轻凄惨又哽咽地喊了一声,含着无尽的思念,拿着帕子开始揉眼睛:“爹,女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 沈茉轻拉着沈丛霖的衣袖哭的委委屈屈。面色苍白,肩上衣服还渗着一点血渍。看起来十分可怜。 沈丛霖有些动容坐在榻边:“这孩子怎的遭了这么大罪?” “爹,母亲正训导女儿呢,女儿这就起来给母亲倒茶喝。咳咳咳……” 沈茉轻将可怜与无助表演的恰到好处。她虚虚弱弱一副被欺负了还不敢反抗的样子。 “快躺下,那里就用你伺候了,这满屋子丫鬟。”沈丛霖忙将她扶了靠着靠枕坐着。 又责怪的看着盖宝珠语气不满:“她受了这样重的伤,还训她做甚?。” “老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爹,你们去庙会了吗?”沈茉轻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去庙会做什么,不年不节的,这孩子烧糊涂了。”沈丛霖摸摸她额头。 “那母亲怎的打扮的这样精致用心。看起来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呢。” 沈茉轻又看着沈丛霖道:“爹定是听了女儿受伤,下了朝便赶过来了吧?看您官服都未换。” 可不是么?谁家孩子受伤了,肩膀被穿了个血窟窿,做父母的还有心情打扮一番才去看孩子。盖宝珠这妆容,这精致的发型,这用心的配色,没有个把时辰可收拾不出来。 沈丛霖皱眉看了盖宝珠一眼,叱道:“孩子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穿金戴银,环佩叮当的打扮自己,哪来的雅兴?” 盖宝珠站在一边一句话都不敢讲。在小辈面前挨训只觉得丢脸的很,有些气闷,同时心里暗暗诧异,这死丫头今天嘴皮子怎么这么溜。 一旁的沈棠轻大气不敢喘,尽量透明。 沈丛霖正待再训斥几句,看到萧溯与徐玉茹并肩走了进来。 众人见过礼。 沈丛霖对沈茉轻道:“轻儿受伤了,不如回去住些日子吧,在这里你姑母跟表哥表嫂也操心。” 沈茉轻也觉得住在别人家养伤太叨扰了便要答应。 萧溯道:“舅舅不必担心,轻表妹放心住在这里便是,她身上有伤,来回挪动只怕动了气血,让伤口难愈合。” 也是,两府之间离得远,虽都在京城,却是一东一西,乘马车要至少一个时辰。 这也是为何沈家人这个时候才到。 沈丛霖对盖宝珠说道:“回去再准备些银两着人送来。” 盖宝珠迟疑了一下,满脸的肉疼。最后还是答应了。 坐了盏茶功夫,沈丛霖又嘱咐了几句,起了身要走。 沈棠轻忽道:“父亲母亲,姐姐受了伤,姑母又那样忙,不如棠儿留下来照顾姐姐。” “你留下干嘛?” 盖宝珠有些不愿,那岂不是又要多送银子? “这满屋子丫鬟,那个照顾不了,不用你,赶紧回去。”她催促。 “丫头们毛手毛脚,总不如女儿亲自照料,大姐姐素日里待棠儿很是亲厚,也让棠儿尽尽心,如此大姐姐也好早日痊愈。”她说的情真意切。 “棠儿这孩子也长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 沈丛霖到是觉得沈棠轻留下很能体现姐妹情深。 “你便留下吧,等你姐姐痊愈了,再来接你,好孩子。”他颇欣慰。 又转头对盖宝珠:“回去先送一万两银子放在这里,孩子们在这住的久,也省得一趟一趟来回跑了。” 盖宝珠心里油煎了似的。平白少了一万两。想不答应又不敢。 “就辛苦伯爷了。”沈丛霖朝萧溯客气道。 “舅舅那里话,都是一家人。银两什么的千万别提了,弟弟妹妹们在这住着不过就是添双碗筷。那里就要银钱了。”萧溯说的诚恳。 可不是么,盖宝珠心里合计着,下人们都是府里原有的,衣服、首饰都是沈家姐弟自己带来的。 月钱也按时给她们送来,说白了也真是添双碗筷的事。谁家府邸里没几个亲戚偶尔住住。 那襄阳侯府还将表姑娘从小养到大又出了嫁妆嫁出去了呢 城南的李大人府里也是李夫人娘家妹妹在府里住了十来年。 赵大人妹妹的儿子,陈主簿哥哥的一对儿女,王巡检姨母的…… 盖宝珠越合计越多,平时不曾注意,现下想想家里住个把亲戚实在稀松平常,也没见谁家还要钱的。又不是那小门小户缺钱花的。 他伯爵府,世代袭爵,别的不说,银两定是不缺的。 她想起来前几天送来的三千两,嘴巴没忍住开始嘀咕:“前儿不还送了三千两么?” 萧溯有些惊讶看了眼旁边的徐玉茹:“送过三千两银子?” 徐玉茹似有不悦但终究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萧溯有些惭愧:“若如此便外道了,表弟表妹乃是自家人。”便要着人去取那三千两来。 沈丛霖却不这样想,他知道自己姐姐跟继子、继儿媳相处多多少少的总有些顾忌,表示收费是应该的。 几人一行说一行走。出了院门。 第14章 妹妹呀 萧溯跟徐玉茹送了沈家人,返身往回走。 徐玉茹看着身边的这个挺拔的男人,鼻梁高挺,朗眉星目。 她对他实在是有些生不起气,她思忖了下柔声道:“伯爷今儿回主院歇了吧?” 萧溯未接话茬反问她:“为何收那三千两银子?” 徐玉茹有些诧异:“为何不能收呢?我们替沈家养孩子难道还要再倒贴银钱?” “她们姐弟能花几个银子,你就算的这样细?这样岂不让亲戚笑话。” “伯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样大一个宅院,每日睁开眼便是哗哗的银子往外出。不算的明白些怎么行。”徐玉茹有些恼了,她实在不理解为何不能收下那银子,又不是她主动去要的。 萧溯停下步子眸底略带讽意的看着徐玉茹:“区区三千两而已,我仁元伯府都能替你养那么多年的弟弟,供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只怕他一晚上都不止花三千两吧? 表弟表妹三个人在这里住十年也花不了你弟弟这些年挥霍的零头。” 说罢也不看徐玉茹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徐玉茹气得脸色铁青,扯着手里的帕子站了半天,想说什么,偏偏人又不见了踪影。 甩甩帕子气呼呼的带着云雀回了主院。 天色暗了下来,风中带了凉意。 京城的这个夏天快要结束了。 潋滟居里这一天的热闹也终于过去了。 沈茉轻用了晚膳,靠在寝屋的榻上正翻着一卷书,一双美眸却时不时瞥一眼在旁边为她燃安神香的沈棠轻。 不知道她为何要留下来。要说是为了伺候她,这恐怕只有她那个便宜爹相信了。 这个沈棠轻自小装乖顺懂得讨好盖宝珠,又有几分才学,盖宝珠也时常带她出去交际,因而在夫人圈里也颇有些才名。 这会儿留下来莫不是要找机会害她,在盖宝珠面前邀功吧?以前她可没少做这种事。 她甚至怀疑上次给顾魏送荷包的时候就是她透露的。因为那日在路上只遇见了她。 莫不是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自己着急了,因而追到伯爵府来害她? 然后让盖宝珠更器重她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她是有看上的人了么? 沈茉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比沈棠轻大,似乎她才是那个该议亲的人。 她开始将脑子里的异性挨个分析。 “长姐,你总这样盯着我做甚?” 沈茉轻回过神对上笑的乖巧的沈棠轻:“哦,我在想将你安排在哪里住才好。不如你便住在西捎间吧。既然是来照顾我的,住的近些也方便。” 沈茉轻决定先发制人。 沈棠轻知道这位大姐一直脾气暴,性子直,按说这次她非要留下来,沈茉轻应该有的反应是直接将她安排的远远的,不见面最好。 却不想竟然将她安排在这么近的位置,她心里狐疑,带着她的丫鬟玉翘去了自己的房间歇下了。 似乎睡了没多久,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玉翘披衣起身开了房门,是莲儿。沈棠轻被吵起来颇为不耐躺在床上迷糊着问:“何事?这大半夜的。” “二姑娘,该到了为我们姑娘换药的时辰了,我们毛手毛脚的,总不如二姑娘亲自照料的好。”莲儿毕恭毕敬的。 这不是她今日为了留下来所表演的情真意切么?这也能当真。沈棠轻有些反应不过来。 “让丫鬟们换吧,我累了。”说罢翻了个身要继续睡。 “二姑娘,我们姑娘在等着您呢。” 沈棠轻心里恼火,可还是起了身,跟着莲儿来到了沈茉轻的卧寝。 沈茉轻正看着她亲切的微笑:“妹妹,这大半夜的原不该扰你,只是今日妹妹在父亲母亲跟前说要亲力亲为,又说要尽尽心。 怕不叫你来你明儿知道了以为我故意远着,跟妹妹隔着心呢。” 沈棠轻满脸憋着气,她沉默了几息,微微笑道:“姐姐那里话,妹妹留下来正是为了照顾姐姐,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说罢,去端了温水来,动作轻柔的给沈茉轻擦拭伤口又涂了太医院研制的药膏子。最后将软白的细布轻轻缠绕在伤口。 忙了大概两刻钟,服侍着沈茉轻躺下了她才回到房间。玉翘不敢睡,站在门外等着她。 见她回来了服侍她躺下。 迷迷糊糊不知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又听见敲门声。 玉翘起身披衣开门,这会是重莲,她毕恭毕敬的道:“二姑娘,我们姑娘要如厕。” 沈棠轻闭了闭眼又睁开,似在调节自己的情绪。她起了身来到沈茉轻榻前。 沈茉轻正笑吟吟看着她。 沈棠轻给她披了件衣服跟玉翘吃力的扶了她走到盥洗的房间,服侍她解开小衣,在外面等着她。 又将她扶上床,看着伤口渗出血渍,给她换了新药,擦了手。 沈茉轻温和的笑:“妹妹辛苦了。” 沈棠轻扯扯嘴角。回了一个生硬的笑容。 沈棠轻主仆回到卧房,疲惫的上了床榻,熄了灯。沉沉的睡去。 笃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沈棠轻猛的坐起,面容狰狞。还有完没完了。 玉翘再次起身披衣开门,一套动作已然颇为流畅了。 这回门外的是软烟,她笑眯眯:“二姑娘,卯时了,该为姑娘煎药了。 外面的天刚朦朦亮。 沈棠轻气的不轻,这一晚上丫鬟们轮流值夜喊她呀,这软烟精神饱满的一看就睡的不错。 感情这是紧着她们主仆两个搓磨。 她真想发火。 可是为了能留下来她在父亲母亲跟前儿将话说的那样动情,如今不过才一个晚上。 若是伺候不好或者找借口回去,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何况,她还有事要做…… 忍忍吧。 沈棠轻穿了衣服随便挽了个发髻跟玉翘走出房门去了小厨房。 她无精打彩的捅开了火炉子开始将一包药拆开洗干净,然后倒进药罐子加水…… 这些伺候人的事她都会做。 盖宝珠有个病痛什么的都是她在贴身侍候借机讨好。 因而这照顾人的事情她还真的是拿手。 日头高高的升起了。 一碗药也煎好了,沈棠轻打着瞌睡,黑着眼圈,头发蓬乱的将药端到了沈茉轻房门口,却发现房门紧闭。 莲儿站在门外,给她福了福:“姑娘将药给奴婢吧,我们姑娘还未醒,只怕是要等个把时辰了。” 个把时辰?那为何天不亮就叫她起来。 沈棠轻气的满脸通红,眼圈也红。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将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转身回了屋。 第15章 养伤的日子表哥特意来探望了 沈茉轻在床上躺了十来日才缓过来一些。 沈棠轻在她的折腾下,白天、晚上除了睡觉便是伺候长姐。没有多余的精力做别的事情。因而没出什么乱子,只是一张小脸儿颇为憔悴。 沈茉轻却是一日好似一日,多吃多睡,积极配合治疗,在各类补品滋补下,已经可以下了床慢慢走动。 期间顾世子上门探望两次,第一次是萧溯待客,带了好些养血补气的补品。 第二次是沈桦见的他。 沈茉轻问姑姑:“他还是戴着面具?” 沈桦坐在她榻前替她削水果:“是呀,听说是儿时生了场天花,脸上留了麻子,也不知传言真不真。” 沈茉轻感慨:“我看八成是真的,不然谁十几年如一日的带那玩意。” “我看那气韵、谈吐、身段儿都是个顶好的孩子,只可惜戴了个面具。看看郡王爷跟郡王妃长得那样好便知道他们的孩子定是错不了的。” 沈桦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沈茉轻。又偷眼打量她。试探着问道:“你最近倒是不总提起那郡王府的二公子了。” 沈茉轻吃着苹果含混着:“我提他干嘛,他跟我无关的。” “啧啧,那顿打也不知为谁挨的。我看呐离那顾魏远着些好,他郡王府指不定要尚公主的,你可别肖想了,大家闺秀这样不矜持也怪不得你父亲要打你。” 沈茉轻赶忙应了。 姑侄二人又聊了些别的,沈桦见天色不早怕她累着,嘱咐了几句,便让她早些休息。自己回了松云居。 沈茉轻已经不需要半夜起来换药,因而服用了养身安神补血汤睡了个好觉。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觉得身上也更有了些力气,莲儿伺候她收拾了自己,软烟端来早膳,沈茉轻喝了碗药膳粥,几个素菜并一小碗嫩嫩的鸡蛋羹。 饭毕漱了口,她起身去院子里缓慢走了几圈。 空气中有丝丝凉风。 她吩咐莲儿、软烟将桌子搬出来在院子的阴凉处,又拿出画花样子的一应物件。 她自己胳膊被吊着不能动笔,所以准备让莲儿跟软烟给她画花样子,也该尽早准备那件小炕屏了。 伤得太不是时候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绣完。不过这样的话让莲儿代劳那也说得过去了。 她们商量着几个花样子,总觉得不太合意,老寿星未免太老气,不适合姑姑。 花开富贵吗,太俗气。 蝙蝠、仙鹤、灵芝、宝相花。 莲儿跟软烟二人每人画了几个,三个人凑在一处品评。 正商量着。 小丫鬟来报伯爷来看姑娘了。 萧溯一脚踏进小院便看见了坐在院中潺潺流水旁的沈茉轻,微风拂过,轻轻吹起软纱的衣角。她装扮简单,未施脂粉,只挽了个发髻绑了根丝带。 清丽脱俗,气质如兰,静静的坐在那里,近来总觉得她眉目间似有愁绪,她已经不是那个欲博人瞩目而喧闹作态的沈茉轻。 现在的她让人忍不住想保护、想倾听,想靠近,又好像可以将自己的一切思绪说与她听,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明明还是以前的那张脸,明明还是以前的那个表妹,为何就变了呢。 萧溯不由得看的有些呆。 他原本可以不必过来,可是他总想为她做点什么。 “表哥。”沈茉轻起身让座,又让莲儿去端茶。 萧溯回神,从怀里拿出一个圆圆的小陶罐,放在桌上:“这是太医署专为皇后娘娘跟平月公主看病的徐太医所制的玉肌膏,生肌、愈合、润肤对你的伤势颇有效用。” 沈茉轻拿起那瓶药膏,按说徐玉茹已经代替他们夫妻来过了,萧溯特意来一趟还带了如此可遇不可求的药膏,心里有些暖意。 她笑意盈盈:“表哥有心了,如此我也可快些好起来,再过些日子便是姑母的生辰了。”她确实需要早些好起来,她还有许多事需要做。 萧溯又问询问了她的伤情,二人正聊着。 沈棠轻从屋里缓步走来,身着翠绿色襦裙,梳着同心髻,发髻上围了一圈珍珠,插了一只翠绿色珠花。上了精致的妆面。 简单的装束,娉娉婷婷,又不失文雅灵动。只是眼下有些乌青,遮了一层脂粉在上面。 她端了一份栗子糕。 放在萧溯旁边的矮桌:“表哥尝尝,这是棠儿一早起来做的,还热着。” 动作挺快呀,才刚听莲儿说天不亮便喊了她起来熬药,这会子正补觉。这才多大会便打扮齐整出来了。不由不多想。 沈茉轻不再怎么讲话,她留给沈棠轻更多的与萧溯讲话的机会,倒要看看她想干嘛。 沈棠轻坐在桌子另一侧,细细询问萧溯栗子糕的是否合口味。 聊了几句日常,又拿出一首诗说是自己作的想要表哥帮忙品评一二。 萧溯耐心的与她一一讲解。 她满目欣喜:“表哥讲的真是让人豁然开朗,斟词酌句,巧妙的很,竟比我的更切题。” 沈茉轻听不太懂这些诗呀词呀的。她自小跟在徐玉茹身边做个陪读,但却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又没有先生检查她的功课。 她只将那些能帮到主母的技艺学的用心扎实,打心眼里要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管事媳妇。 因而她对于管家理事、算账数术、礼仪规矩、各府大小夫人、贵人们的禁忌与喜好研究的颇为深入。 哦对了也并非一点雅趣没有,她跟着永安寺里的那位贵人学会了画画。 真是造化弄人呀。 她静静的听着他们讲话,时不时偷瞄一眼沈棠轻的神情。 看她一副真心求教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 她为何要跟萧溯套近乎? 总归不会是看上萧溯了,他是有妇之夫,难不成堂堂礼部侍郎的女儿想给人坐妾?还是自家亲戚的妾。 不至于,沈家丢不起这人。 莫不是看上他身边的那位公子哥了? 那若真是如此的话沈棠轻这一趟来伯府的目标就不是她,她也就可以放下戒备了。 沈茉轻想再多观察一下,却见院子门口有个小丫头探头探脑道:“伯爷,青石哥儿在外院等您,说有外客到访。” 萧溯看了看沈茉轻:“表妹好生养着吧,过几日再来看你。” 起了身告辞往院外走去。 沈茉轻跟沈棠轻也忙起身相送。 送走了表哥,沈茉轻也不急着回去。 她决定多走走,让伤口好的快一些。 便扶了莲儿缓步往松云居走去。 第16章 徐玉茹想看笑话 走到了松云居发现今儿姑母这里倒是十分热闹。 徐玉茹、萧溯的婶娘陈氏、萧漪,几人都在陪着沈桦喝茶说笑。 沈茉轻一一见过礼才在下首坐了。 萧漪望向沈茉轻:“姐姐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商量着如何办大伯母的生辰宴。” “可有什么章程?”沈茉轻笑问。 徐玉茹颇有些虚弱的咳嗽两声 “现下正为难着,婆母虽然管家但总不能自己操持自己的生辰,我这身子又一直好不起来,二婶又不曾管过家。你漪妹妹呢又才学了不过半年,哎,这一时竟不知由谁来操办了。” 说罢叹气一副恨自己身体不争气的样子。 原来如此,沈茉轻暗自思忖,徐玉茹这是故意的,她身体不爽利这件事只不过是萧溯为了不让她管家随意找的理由,实则并无什么不妥,况且姑母生辰宴这事也不大,她做儿媳的完全可以操办。 但她却记恨萧溯夺了她的管家权,因而故意放赖不管。 沈桦喝了口茶,不以为意:“罢了,什么生辰不生辰的,一家子凑在一处吃顿便饭也就是了。不必操办。” 她也明白徐玉茹的小心思,但是这府里除了徐玉茹也着实没有合适的人来操办这生辰宴了,她到宁愿不办了,也不想办不好让她看笑话。 陈氏不太敢说话,按说她是真想帮着出出主意,她跟大嫂关系颇好,二人时常也坐在一处聊些家常。 前些年大嫂是伯夫人,妯娌两个相处和睦,她觉得这伯府主的也安心惬意。 可是这伯府如今的主母是谁她心里门儿清,她知道徐玉茹这人看似热情周到,好说话,实则若是要得罪了她,她是很记在心里并且会伺机报复的。 这婆媳二人的小较量她选择明哲保身。 徐玉茹坐在那里在心里暗笑,也只能不办了,不然她倒要看看这一屋子草包谁能办这宴席。 “姑母若不嫌弃便让轻儿为您操办生日宴吧,姑母待轻儿那样好,也让侄女尽尽孝心。” 沈茉轻望着沈桦,恳切道。 众人皆是意外。 沈桦皱眉:“你便罢了吧,这身子还未好,如何操劳,你也不懂这些,还不如漪儿学的多些。不过一个生辰而已,今年不办还有明年,又不是整寿。” 沈桦心里颇欣慰,这孩子倒是越来越懂事了。 徐玉茹差点笑出来。 这个蠢货还真是自以为是,这宴席要是办了,拟菜单、宴客名单请谁不请谁、宾客喜好、戏班子、客人回礼、甚至是宴客的杯盏都有讲究不能太铺张也不能太寒酸,杂七杂八不知道多少事呢,有一处不周到便要惹人笑话。 真真是无知者无畏,她莫不是以为让厨房做一桌子菜再把人请来家里吃顿饭。吃完了各回各家便皆大欢喜了吧。 陈氏跟女儿互看一眼,眼里皆有意外,但谁都没说话。 沈茉轻道:“这不是还有姑母吗,侄女有不懂的便问您,咱们不大操大办,只请几个要好的夫人太太,大家亲亲热热的说说话听听戏,也让姑母舒坦一日。” 徐玉茹帮腔:“正是,表妹难得一片孝心,母亲便应了吧,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我虽不济但也可以帮着参谋一二。” 她想看沈茉轻到时候会出什么笑话。 沈桦见沈茉轻如此说,心里不想驳了她一片好意,思忖着自己给操办了,让她顶个名头吧。 便道:“罢了,你一片孝心,便依你吧。” 众人眼里神色各异。 此事便这样商定了。 按说沈茉轻这身子刚好了些,确实不适合揽下这个差事,只是她不想让徐玉茹心里高兴。 到了晚间,潋滟居里。 沈桦看着沈茉轻喝了药:“棠儿这几日都在照顾你?” 沈茉轻点头。 “怪怪的,按说这丫头一向讨好盖宝珠,这留下来照顾你,总觉得不对劲。莫不是有什么鬼点子。” “嗯,我让莲儿盯着她呢。” “嗯”,沈桦点点头,又说起白日里办宴席的事,嗔怪:“你揽这事作甚,一个生辰而已。” “姑母不觉得表嫂是故意的吗?” “这个我自然知道,她就是没了管家权心里过不去。” 沈茉轻道:“这次遂了她心意,下回就该使绊子了。她心眼小,又爱算计,定是有不少麻烦事。 想尽法子把管家权弄回去。咱也不好次次退让,到让她越发得意,不知收敛了。” 沈桦哼了声,眼眸微冷:“这仁远伯府也有我儿子的一份,我岂能容她将管家权捏在手里随意作践这伯府,又是放印子钱,又是拿钱贴补娘家弟弟。 这府里何时竟成了她们姐弟的私库了。照这么下去不定哪天咱这爵位都被她作没了。” “有姑母跟表哥在,伯府不会出事的,”她放下药碗,赶忙拿了碟里一个蜜饯放进嘴里:“姑母放心吧,宴会这件事轻儿定给您办好了,若您不放心,我便事事跟您汇报了再去做。” 沈桦失笑:“小孩子家家说大话,你那里懂这些。我看你能拿出个什么章程。” 与此同时伯府的正院檀园里,云雀也正问徐玉茹此事:“夫人真的要帮表小姐吗?” 徐玉茹嗤笑一声看着旁边正在玩拨浪鼓的萧蛟头也不抬:“我帮她?想得倒美,她若是真腆着脸来问了,你便说我头疼见不得客,将她挡回去。” 说完又逗着儿子咯咯笑。 逗了会儿子, 徐玉茹抬起头声音沉了沉问云雀:“伯爷可曾来过?” 云雀忙道:“来过来过,今儿来看过少爷,陪着少爷玩了会儿呢。” “这会子,他在那里?可有去红梅屋里?” “并无,伯爷已有两三个月没去梅姨娘那里了。梅姨娘也并不去伯爷书房侍候。” “哼,算她识相。” 徐玉茹眼望着前方呆了会儿道:“你去准备点宵夜,跟我去趟书房。” 云雀领命去了,在小厨房里端了碗灶上热着的燕窝粥,一碟梅子姜,放在食盒里。 又安排小丫头在前面提了灯,自己拎了食盒跟在徐玉茹后面,主仆几人往书房走去。 第17章 谁能懂伯爷的心思 走至书房。见青石候在门外,让他进去通禀了。 青石片刻便出来拱手:“伯爷请夫人进去。” 徐玉茹让她们在外面等着,自己拎着食盒走了进去,屋内,萧溯着一件家常袍子,手里拿了卷书正在翻阅。 见她进来也并未起身,只淡淡的问:“你怎么过来了?” 徐玉茹盈盈一笑柔声道:“我不放心伯爷,过来看看。给您做了些宵夜。” “不放心什么?是要来看看我是不是屋里有女人吗?”他依旧淡淡的。 徐玉茹动作滞了滞:“我是担心小厮们伺候不细心。” “我挺好的”,他撩起眼皮看了眼站在桌前的人,见她并没恼,缓和了语气。 她将食盒里的吃食一一端出,放在萧溯面前。 伺候着他吃。 不多时,一碗粥见了底。 她将碗筷收拾停当,却并不走,萧溯又将书拿起说道:“你先回吧。” “伯爷......何时回檀园......”她咬着唇,有些羞怯。 半天对面不曾有回应。 她抬头望去。 萧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又等了几息,只听他道:“近日朝中事务有些繁杂,过几日吧。” 徐玉茹刚才还有些羞赧的脸色变得尴尬,脸上也多了怒意,她以为自己这样温柔小意他总该消气了,总该跟她回去了。 她压抑着渐渐升起的火气低声质问:“萧溯你到底要闹到何时?管家权也交出去了,那三千两我也没收,你为何还这样待我?” 不等萧溯答话她忽地隔着桌子往前探身盯着他狐疑的问道:“你莫不是因为碧草死了要为她守身吧?” 萧溯猛的抬眼,他们之间从来不提碧草。 在往日的言语中也只把她当做像红梅一样只是为了在主母不方便时才被主母安排照顾伯爷,可有可无的姨娘。 徐玉茹看着呆愣的萧溯,心里怒火更盛,一把将他手里的书扯过来撒气似的狠扔到他身上。转身摔门走了。 萧溯心里有些翻涌,他是为了碧草吗?那个他从不主动提起的姨娘。 他呆呆地想了很久,她总是木讷寡言,但却经常会在眉目间有灵动透出来。 他喜欢见她那偶尔的掩藏不住的生机。 给她带她爱吃的糕点时,她眼底的欣喜与感动。 给她珠钗时她嘴唇微微张着,脸上有掩不住的惊喜。 趴在她的肚子上听孩子的声音时她眼角滑落的泪水。 可是。也只是这样了。 他并不像那些同僚,只要女子貌美温柔便都可以宠爱。一个接一个,小妾、通房、青楼。 他做不到,他还有一颗心。他想要有人懂他这颗心。 他缓缓的闭上眼,没人可以懂他。碧草不懂,红梅不懂。 徐玉茹更不懂,刚开始那几年他对她客气有礼、尊重她,给她体面,可她呢,处处算计,又总在不经意间贬损他,否定他。 遇事先以自己的利益为重。又喜欢凡事做他的主,她真让人喘不了气。 这辈子他可能也就这样了。 忽地一个人影出现在脑海,他猛地睁开眼。 深吸几口气。 不可能,哪里就那么容易对一个人心动。 况且,况且…… 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还有些……可耻。 不过是最近见得多了些,才忽的想起来罢了。 他不想再多想,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往书房里他的卧房走去。 第二日一早,沈桦还在梳妆,沈初还没从被窝爬起来。 沈茉轻便扶着莲儿缓缓的走进了松云居。 她在榻上坐了将一张写的满满的纸铺在姑姑面前。 沈桦纳闷,拿过来一看不由得吃惊。纸上仔仔细细列了宴请的一应事宜。 宴请的宾客都有谁。 谁跟谁合得来要安排到一起坐。 哪位夫人口味好重,哪位夫人喜甜,哪位夫人爱吃川菜,哪位夫人又吃不得辣。 果酒、米酒定哪家酒庄的。 餐后的茶果饮子又备了数种。 筵席摆在那处院子。 男席女席如何分开。 需要几张红木八仙桌。 杯盘碗盏用那一套。 每桌有几个丫鬟从开席伺候到散席。 何处搭戏台。 请谁家的戏班来唱戏。 戏班的人在那处院子休息。 贵人太太少爷们在那处院子休息。 各个院子由几个丫鬟伺候。 杯盘碗盏有谁负责。 茶果饮子有谁负责。 ………… ………… 列得详详细细,捋的明明白白,长长的一张宣纸,簪花小楷写得密密麻麻。 如此细致入微的安排她还是第一次见。 管家夫人的设宴往往只是将大概的宾客名单、菜谱列出来。 其余事宜均是想到什么做什么。难免会有思虑不周之时。 沈桦不由得咂舌,惊奇的看着沈茉轻“这是从哪里来的?” 沈茉轻弯弯唇: “是侄女昨儿夜里睡不着写的,姑母看看有何处不合适的。轻儿再改改,若是定了便照着这单子做事。总不会出什么乱子。” “是你写的?”沈桦张了张嘴,又看了看同样瞪着眼的方嬷嬷,都被她惊到了。 “你是怎么会这些的?” 沈茉轻只好胡扯:“这也不难呀,轻儿也去了不少筵席做客。只要闭上眼睛想想那些筵席上都有什么菜,什么样子的碗盏,是粉彩的还是琉璃的,什么样子的筷着,是象牙的还是银筷。 主家那些事做的让人舒心,例如休息的屋子里面有没有丫鬟伺候,有没有点心茶水,那些事做的不周到,例如男宾女席离得太近,让人行动不便。 亦或是戏班子请的不好。又有哪些事需要处理。边想边写照着他们的样子也就都有了。” 沈桦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心里很是欣喜,这孩子竟想的如此周到。 她在管家方面似乎颇有天分。 这张单子,如此的详细周到便是办大筵席也不会出乱子。 不知怎的眼眶有些酸。 她的这个侄女从小没怎么被教养,这是她弟弟的第一个孩子,她老沈家第一个孩子,她也是当自己女儿疼的。 弟妹早早便去了。 她隔三岔五的接过来住着。 可还是眼看着这孩子脾气越来越大,性子也越发的张狂,学什么都没耐心,对下人动辄打骂。 她虽然也管束着,可效用不大,再严厉些她便托病不来她这里了。 她也曾叹息。 觉得这孩子怎就长成了这样。 也曾为她的将来担忧。怕她找不到好人家。 可是现在她发现这孩子似乎一夜间长大了。 变得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如今又展现出了这样的材能。 她擦了擦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 又笑了:“好好好,好孩子。” 第18章 操办生辰宴 一个早晨的时间,沈茉轻都在姑母这里。 二人早膳时对着那张宴客单子研究了一下,填填减减的修改了些东西。 饭毕。 沈桦漱了口,望向沈茉轻:“这一应事宜,你便在这里办了吧。” 她指着外间:“就在那处,将你要使唤的人叫了来吩咐便是,让方嬷嬷协助你。” 沈茉轻知道姑母这是要帮她镇场子,她一个表姑娘,下人们表面恭敬罢了。会不会按照她的吩咐去办事,又能不能将事情办好都难说。 将人直接叫到管家人老夫人的院里让他们知道老夫人盯着这事呢。 那些愿意揣测主子想法的,想要讨好徐玉茹故意使绊子的也会掂量着来。 因请的都是相熟的亲朋,故而沈桦亲自写了帖子派人一一送达,距离宴席的日子有些近,得尽早送去方便各家提前准备,或是置办贺礼或是安排时间。 沈茉轻倒是不忙着招人过来,她只让方嬷嬷找来一顶软轿,让几个婆子抬了。 带着方嬷嬷与莲儿去了各处库房。 路上莲儿问:“姑娘,您身子还没有好,为何不将这些人喊过去分派呢,还要特意过来。” 沈茉轻坐在软轿上调整了一下姿势,悄声问她:“莲儿你觉得姑母现在管家,这伯府里有多少是她的人?” 莲儿想了想凑在轿前也低声道:“姑太太才将管家权接回来,定然有不少人还是伯夫人的。” 沈茉轻点点头,又道:“那我若是将这些人叫过去分派了任务,哪这些人里面肯定有表嫂的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莲儿恍然大悟:“那自然是去伯夫人那里讨好卖乖,听伯夫人示下,或者是猜度着主子的意思,将主子想做又不好说出来的事情做出来,故意将事情做砸了。” 沈茉轻又问:“可是我有姑母派来的方嬷嬷协助呢,她们依然会这样肆无忌惮吗?” “即便是有所顾忌也总有空子可以钻的。只是要收敛些罢了。” 此刻站在这些萧家仆从角度思考的莲儿觉得自己简直是内宅老油子。 “嗯“沈茉轻笑着拍拍她脑袋:”所以我要先去这几处盯着将事情尽快定下,现在去了打她们个措手不及,她们至多是有些小心思,也好过她们聚在一处有时间想歪主意。” 一行人先到了厨房管事之处。 专管各类器皿出库入库的吴婆子,腰间挂了一串钥匙,手里握了把瓜子正在廊下坐着跟几个媳妇子吹牛。 她是徐玉茹的陪嫁,之所以沈桦接过管家权之时没有将她换了也是因为要给徐玉茹留些面子,再者就是她这个差事并不是最有油水的,即便是将来都要换掉也是徐徐图之,因而各处管事媳妇倒是还有不少是徐玉茹的人。 她一见方嬷嬷几人过来,连忙起身,扔了手里的瓜子皮,笑的亲和: “方嬷嬷您老怎的过来了,有什么吩咐您打发个小丫头子传个话便是了,指定给您办得妥妥儿的。” 方嬷嬷笑到:“是咱们表姑娘,孝敬老夫人,要为老夫人操办生辰宴,亲自过来看看哪些物件儿用得上。” 沈茉轻笑笑:“麻烦吴妈妈了。” 吴婆子取了腰上的钥匙一边开门一边道:“表姑娘真是跟老奴客气了,您直接传句话儿,老奴带着东西过去回话便是了。” “不劳烦妈妈了,左右我闲着无事。” 沈茉轻由莲儿扶着,慢慢看了看,大多是日常普通的碗盏。 她望着吴婆子满目的温和:“吴妈妈可有更好的器具?” 吴婆子道:“有的有的,” 自己亲自从一处柜子里小心翼翼拿出来一套上好的翡翠琉璃碗碟,流光溢彩,成色极好,又镶嵌着宝石,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沈茉轻险些被气笑了,这个吴婆子这么些年还是那么不懂规矩。 这么一套堪称收藏级别的器皿怎么可能拿出来待客,先不说这炫富的嫌疑,只说万一砸了一个勺子,碰掉了一个宝石,那这套器皿便残了。她没说话,不是自己家不方便说什么,只看了看方嬷嬷。 方嬷嬷会意冷笑道:“吴婆子,你打量姑娘年轻不懂呢,将家里的古董物件儿拿出来作甚,往日里老夫人跟夫人来问你要器皿的时候你也这样应付吗? 现如今是表姑娘要为咱们老夫人选宴客用的碗盏,拢共七八桌,都是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少爷。你掂量掂量什么样的碗盏配得上这些个贵客,自己拿个章程出来给姑娘选选才是。 咱们家里的碗盏都由你收着,往日里宴客之时你大大小小的宴席所用器皿也办过几件,别耍滑头,这差事你不想做自有更好的顶上去。 咱们伯爷放了话了,谁耍心眼子,给咱们老夫人使绊子他就亲自换了谁。” 吴婆子一个激灵,自从她家大小姐徐玉茹嫁过来,便开始管家。 她那里见识过在她来之前管家将近二十年的方嬷嬷的厉害之处,平时方嬷嬷也都和气好话说,谁知道她今儿拿出了以前管家婆子的款儿倒真是将她镇住了。 这管器皿的差事虽然不比别的油水大,但是这些年来偶尔的将那些个整套里面摔了个勺子碗碟便不再用的餐具拿出去也卖了不少钱。 给儿子体体面面娶了一房不错的媳妇儿。 她原想着,糊弄糊弄这二人,这满满一屋子的用具让她们自己选去,没有她吴婆子配合,选个把时辰也选不出合适的。 最终拿出去的器具不合宜,这样她也好在夫人那里邀邀功,谁知竟碰了个大钉子,若真被伯爷换了那是没地方哭了,夫人才不会为了她跟伯爷过不去。 她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开了靠墙的几个柜子,将里面大大小小的整套碗碟一一展露出来,又拿出来册子。 恭敬对沈茉轻讲解“表姑娘请看,这是一模一样,十二套粉彩,每套大小器具一应俱全,乃是官家的窑坊所制。往年里规制高些的宴请都是用这十二套的。” 沈茉轻对着方嬷嬷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方嬷嬷满脸的淡定与从容,一副老婆子我今儿终于重新做自己的样子。 沈茉轻订了这套粉彩。 一行人又去了物置库房、厨房买办、府里的酒窖等地,将需要的物什定了下来。 有的是沈桦的人,自然是办起事来周到妥帖,有的是徐玉茹的人,又少不了一番敲打。 一行人将近午时将府内已有的物件准备妥当。 第19章 开始收集线索 沈茉轻忙了这一上午只觉得累,动一下便能扯到肩膀处的伤。 这伤还真不是一般的皮肉伤,开始的时候她只要稍微动一动,止住血的伤口就会再次出血,也疼的钻心。 前几天,她连解手都很费力。 现在,好不容易能下地走动了,她得悠着点。 她下午什么都不准备做了,回潋滟居睡了一觉。 直到申时才醒。 醒了后想起来屏面还未定。 又跟几个丫鬟研究花样子。最终定下了萱草。 萱草也称“忘忧草”寓意很好,又不老气。 重莲拿出橘黄色丝线与草绿色准备分线。沈茉轻思索了会儿觉得这个配色太过普通。 她让人拿来笔墨纸砚,在纸上尝试着画了一簇繁茂的萱草,用金黄色做花蕊,在中间略略点了几处橙色,金线到了花瓣外缘处逐渐变成嫩白色。 又用浅浅的天青色画了几片长长的叶子。颜色或深或浅。花径用了宝蓝色。 花瓣卷翘婉转,叶子曲线柔长,含苞待放的是金色渐变到天晴色,恣意盛放的是一点橙色变金色又到嫩白色。 一幅画,花草逼真配色新颖。 莲儿、重莲看的连连称赞。都说这个更显贵气,又不落俗套。 莲儿更是称赞姑娘画艺精进。 两人拿出来上次出去买的金线开始准备。 沈茉轻道:“这个颜色需得绣在白色的绡上面才好看。” 莲儿有些兴奋:“姑娘说的有道理,那布料朦朦胧胧半透不透,就用双面绣。奴婢已经想到了这幅绣品绣出来后会有多好看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商议到天色擦黑。 到了晚间,众人用过饭。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踢毽子消食儿,还有的聚在一起研究新的络子花样,有的在打叶子牌。 沈棠轻回了屋,沈茉轻懒得折腾她了,给她些时间看看她要做什么吧,只嘱咐软烟悄悄儿盯着她。 沈茉轻坐在卧房的榻上,拿着一卷书在发呆。 她回来了这些天了,姑母管家也有阵子了,下人们该敲打的也敲打了,该换的也换了。想必她再做点什么也不至于那么快被徐玉茹得到消息吧。 她看了看旁边的莲儿,她正在绣今日研究出来的屏面。 该不该让她帮忙,能不能信任她。 但好像也没别人可以信任了。 她至今没敢去找红梅,怕自己控制不住会表明身份,那虽然是她的好姐妹,但是她现在不确定跟碧草同样忠心的红梅是否愿意为了她背叛主子。 虽然红梅过的并不比她好。虽然红梅很能体谅她。 但毕竟那是背主,她们从小便被教导做下人的最重要的便是忠心。 “莲儿”沈茉轻唤了她一声。 “姑娘有什么吩咐?” 沈茉轻看着她问道:“你跟这府里的丫鬟婆子们相处的如何?” 莲儿不知道姑娘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只如实回答:“有几个相熟的。” “跟伺候麟哥儿的丫鬟熟么?” 莲儿摇摇头:“那些都是伯夫人院子里的人。” 沈茉轻沉吟了片刻道:“你明儿去打听一下伺候麟哥儿的乳母还有那个马夫可还在府里么。” 莲儿有些惊讶:“姑娘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沈茉轻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只好胡诌道:“我好像经常可以梦到麟哥儿,他说自己是被害的。每次都让我帮他报仇。他小小的就没了,我可怜他,想悄悄的查查这件事,若真是被害的说明这是他在托梦给我呢。” 莲儿骇了一跳放下手里的绣品,脸色煞白:“姑娘你可别吓我。” 沈茉轻拉着她的手:“莲儿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若真如此我帮他报了仇,他也就安心去投胎了,不然……不然……只怕你姑娘我也活不了几天了。” 莲儿吓得泪眼婆娑:“姑娘,姑娘你可不能有事,你若是没了,莲儿也不活了……呜呜。” 沈茉轻见她这样子心有不忍,忙哄到:“我们若是帮了他也算是功德一件是不是?” 莲儿止了泪重重点头:“对对对,我们得帮他。得给姑娘积功德。姑娘便可以长命百岁了。” 沈茉轻心里又愧疚又感动,拉着莲儿的手眼泪也流下来:“谢谢你,莲儿。你也在积功德,你也会长命百岁。” “奴婢的命都是姑娘的,这辈子姑娘指东我不往西。姑娘到跟我客气上了。” 主仆二人面对面流泪,又说了许久的话,才歇下了。 莲儿躺在床上睁着眼,她在想姑娘最近变了很多,她比以前更沉稳了也好像更安静了,她肯定是因为经常做那个梦,所以才经常发呆。 她肯定是因为被这件事压着心里苦闷,如此的生死大事,压了她家小姐这么久。所以她家小姐才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 可怜的姑娘,既要跟狠心的继母斗又要跟冷漠的庶妹斗,还有个糊里糊涂的老爷,还要照顾少爷。 可怜的姑娘心里装了那么多事,还对她比以前更好了,不让她值夜,有好吃的都想着她,呜呜,她一定要帮姑娘。 到了第二日,莲儿伺候完姑娘用早餐便去想法子执行姑娘的任务了。 沈茉轻则在姑母的外间坐了。 开始分派生辰当日各处听用的丫鬟。 筵席处、休息处,院子里的凉亭等等每一处又定了统管的管事查看。将各处丫鬟、管事名字记录了。 糕点点心定了张记的酥皮鲍螺、乳糖狮子、蜜饯雕花,捡着好的林林总总七八样。 戏班子请了近日在京城颇有名气的天音班。 热菜定了十六个、凉菜十个、汤品六个,又定了醉仙楼的大师傅掌勺。 又将花匠叫了来让准备了许多品种的花,摆在宴客厅。 灯笼彩绸这些别人家有的也都准备齐备了。 不到两日的时间在方嬷嬷的协助下,将所有事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虽然自己心里都有谱,可还是时不时的问问方嬷嬷主意。问问姑姑的意思。 姑姑虽然没说什么但沈茉轻能看得出她很满意。 她不能忽然间什么都会,要一副勤恳好学的样子,即便如此她的变化也已经够大了。不能引起大家怀疑。 第20章 沈初他不想上学 沈茉轻安排妥当了一切,回了潋滟居,倚着靠枕拿了一卷书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莲儿回来。 她心里多少的还是有些忐忑的。 昨夜跟莲儿说的激动脱口便说要报仇,可是若真是徐玉茹害了她的孩子,这仇要怎么报,她进出皆有几个仆从随侍,同归于尽吗?那沈初怎么办,没有姐姐护着那么小的孩子很快便被盖宝珠教废了。 干嘛要同归于尽呢,就连阎王爷都没收她。她要好好活着才是。 办法是想出来的。 正想着,莲儿掀帘子进来了。 她左右看了看无人。走到沈茉轻身边低声道:“姑娘您交代的事情打听明白了。” 沈茉轻放下书等着她回答。 莲儿在矮凳上坐了向前探着身子低声道:“两个人都在出事后便不在府里了,那个马夫因看护不力被打断了一条腿是撵出去的。” 沈茉轻敛眸思索片刻:“再去打听打听这两个人的家在哪里。” 莲儿眉毛一挑颇为自豪:“这个奴婢已经打听到了。奶妈在城东头的五柳巷子,马夫在城外的陈家村儿。” 沈茉轻赞许的点点头。 起身走去妆奁匣子在最底层取出来五十两银子,这是她所有的了。 原本想尽快去铺子里瞧瞧,不曾想还没想怎么着便受了伤。等伤好了吧。 这个顾世子箭术既然都已经这样好了,可以分毫不差的射中她肩膀处没有骨头的位置,她不信他没有可以不伤害她的办法。 是不是记恨她缠着他弟弟,所以让她在家躺个把月。 好让他弟弟清静清静,也不是没可能,以后还是离顾魏远些好,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她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想掺和,只想尽快查清麟儿的事情。 一边想着,走到榻前坐了,将银子递给莲儿:“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见莲儿认真听着。 她道:“近几日我会多派你出府买东西,你找机会去寻寻这两个人,不要惊动了他们。” “姑娘寻他们做什么?需要问他们当日的情景吗?” “不”,沈茉轻摇摇头:“那样的话他们会提高警惕,问不出什么来的。” 她思索了一会才道: “你去找他们的街坊四邻,选一个缺钱的主儿,给些银两让她们不论是闲聊套话儿还是别的什么办法,不着痕迹的跟那个奶妈打听打听麟儿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还有那个马夫,问问他出事的前后可有什么异样,越详细越好。” 莲儿接过钱有些迟疑:“姑娘这是您所有的银子了。您好歹给自己留点,以后夫人肯定不会给您多少嫁妆的。” 沈茉轻笑笑:“我现在多跟着姑母学管家经营铺面,等我伤好了咱们就去赚钱,不会饿着你的。” 莲儿很是信任的点点头,将银子收了起来。 这时一个小丫头子从外面喘吁吁的跑进来,报道:“表姑娘,表少爷今儿不曾去私塾,不知去了哪里。” 沈茉轻一惊,呼地站起:“可有出府?” “派人去各个角门问了不曾出府。老夫人正派人在院子里找,这会子焦急,正等着姑娘呢。” 她皱皱眉往外走去:“你去回禀姑母我去四处找找,让她不要着急。”说罢招呼着莲儿与香云、软烟出了潋滟居。 四人分作两组,自己与莲儿往东寻找,软烟与香云往西去。 沈茉轻走得慢,沿着廊庑一边四处查看一边往前走,月洞门处、假山、凉亭一一寻过去,正在有些焦急的时候在一处长廊下,远远的看见一个小童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忙活什么。 悄悄走过去一看,有些气,沈初正蹲在地上斗蛐蛐儿。她曲起手指使了些力气朝他脑门弹了一下。 “哎呀” 沈初捂着脑袋恶声恶气又带着娃娃音道:“谁敢弹小爷,好大的……” 后面的话看到沈茉轻后憋了回去。 抬腿便跑。 没跑几步撞在了一个人腿上,那人蹲下将他抱起:“跑哪里去?府里为了找你都快翻过来了。” 沈初老大不愿意地喊了声:“表哥。” 沈茉轻也福了福:“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萧溯抱着沈初朝她走过来,见她额头已有细汗,几缕碎发贴着脸颊显得分外娇美,他敛了敛神控制住了想要将碎发拨向一边的冲动。 单手扶了她到旁边的连廊椅上坐了:“快歇歇吧,你还虚着怎的亲自跑出来了,让丫头们出来找便是了。” “丫头们那里敢抓他。”沈茉轻确实累着了,她吩咐莲儿回去通报一声沈初找到了,自己打算歇一会。 萧溯也坐下了将沈初放在二人中间。 沈茉轻看沈初满脸的不高兴便问道:“为何不去私塾?” “读私塾有什么意思,天天除了之乎者也再没别的了,我又不想考状元。”他嘟嘟囔囔。 “那你想做什么?你长大后想做什么?”沈茉轻有些好奇。 “我想做武将军。” “哦?可是做武将军是要读兵书的,要研究兵法,要写信传递重要情报,也是需要读书的。” “那我不做武将军了,我要开酒楼,每日吃好吃的。” “可是开酒楼也要会算账,要会看账本,要研究跟生意相关的书籍,想要酒楼开的好总要结交达官显贵,那些人除了爱喝酒还喜欢开诗会讨论文学。 你大字不识如何跟他们结交?” 沈初有些气结:“那我就到处游山玩水,总不用读书了吧?” 沈茉轻笑道“非也,以我们家的情形来看,你若是要到处游山玩水是需要自己赚银子的,父亲定然不会给你一大笔银子任由你一辈子吃喝玩乐。 想要自己赚银子总要读书识字才赚的多,况且你看到了美景总会想记录下来不论是用作画的方式还是作诗的方式。 总不至于每去一处只在纸上留下二字妙哉或是甚美。” 一旁的萧溯有些憋笑。 沈初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是依旧不服气。撅着小嘴。 沈茉轻拉着他的小脏手柔声道:“不论你以后想要做什么,姐姐都支持你,你可以不考功名也可以不做武状元,但是你得每日认认真真的去私塾。 你现在还小还不知道以后想做什么,但是等你长大了你会发现不论你想做什么,你读过的书都会帮到你。 哪怕是你将来要成为一个斗蛐蛐的常胜将军,也可以在书里找到很多致胜的法宝。” “当真?书里有斗蛐蛐的法宝?”沈初眼睛亮了亮。 “自然当真,斗蛐蛐就跟带兵打仗一样。” 沈初一下子跳起来,咧着嘴在地上蹦跳:“我要做斗蛐蛐的常胜将军,我要研究兵书。” 萧溯一直没有讲话,但是他的内心却又不平静了,那句“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让他心一揪一揪。 从他记事起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他,他要将伯爵府顶起来,他要让伯爵府更上一层楼。 所有人都在后面拿着看不见的小皮鞭抽打着他前进。 后来就连他自己也不断的告诉自己在他手里伯爵府必须比以前更好,他不能再被人笑话吃朝廷空饷。 就连娶妻都是只看门第。 他这些年从未正视内心的需求。 第21章 生辰宴 夏末秋初,暖风中有了越来越多的凉意与干爽。 仁远伯府张灯结彩,府门前停了各府马车。贵人们下了车,又有小厮引着车夫去特设的休息处喝茶吃点心。 萧洛、萧澜负责在大门处接待男宾。 萧溯与二叔萧安庭在男宾席陪客。 徐玉茹、沈茉轻、萧漪负责迎接各府的女眷。 沈桦与二房陈氏在宴客厅陪客。 最早来的那批马车里有徐府的马车,徐老夫人扶着齐嬷嬷下了车。 徐玉茹迎上前:“娘,您来了。” 沈茉轻差点像以前还在徐家做婢女那会似的走上前低头谦卑的喊一声老夫人然后扶着她。 这个比徐玉茹还更加让人畏惧的老太太。 她端正了自己的身份,走向前恭敬福了福:“徐老夫人,您来了。” 徐老夫人五十几许,相貌普通但很有威严,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发间或有几缕白发或灰发,发间戴着紫色宝石的发钗。穿一件绛紫色绣牡丹的褂子,显得华贵大气。 她端端正正的由徐玉茹扶着,看到沈茉轻只是微微点头,一边眉毛稍微抬了抬,唇角微微往一侧弯一下,毫无笑意。 眼睛盯着她审视的扫了一眼。好像明明瞧不起一个人还不得不点头与微笑用来展现自己的礼数周到。 徐玉峥去了不远处萧溯那边。 过了片刻又一辆华盖马车停下,户部侍郎肖府的马车。 肖娇娇与她的母亲肖夫人下了车。 这本不属于沈桦的熟人,只是这同朝为官,请了礼部侍郎的女眷却不请户部侍郎的女眷总说不过去,因而今儿来的到有一半是官太太交际。 沈茉轻上前恭敬行礼笑意盈盈:“肖夫人,肖姐姐,来的这样早。” 肖夫人客气了几句,肖娇娇也拉着她的手客客气气,沈茉轻将人引到宴客厅便又返身。 走了没几步看到萧洛陪着清和郡王府两位公子走了过来。 看来洛表哥结识到了这位狐狸面具的神箭手。 沈茉轻上前福了福:“洛表哥,顾世子,顾二公子。” “表妹”,萧洛笑的灿烂。 顾魏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半步,堪堪挡住了自己。 顾晋倒是往前一步拱了拱手:“沈姑娘伤势如何了。” “已不碍事了,多谢顾世子送来的老山参。” 顾晋还待说什么,沈茉轻已告辞又往前面走去。 顾魏颇为意外的看了眼远去的人。 客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沈茉轻接到了最后一批,沈家人。 她上前行礼:“父亲母亲” 沈丛霖穿一身靛蓝色袍子,黑色靴子。中年俊朗。 盖宝珠一张娇艳的脸描眉画眼,打扮的颇隆重。 身旁奶娘抱着三岁的沈甫。 沈丛霖打量着她:“伤可好了?前几天还想过来看看你。” 沈茉轻点头:“已无大碍。” 盖宝珠一张红唇似火,笑到:“老爷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不用看,定会好的。” “所以,是母亲特意不让我父亲来探望受伤的女儿么?” 沈茉轻与她相处混不吝惯了,众人面上都无甚波澜。 只有沈丛霖有些不满啧了声:“又对你母亲无礼。” 盖宝珠有些被噎着了。 干笑道:“不是那个意思,你父亲他忙。” 沈茉轻懒得接她的话。 沈茉轻将他们带到了宴客厅便往后花园水榭去了。 今天来的几位姑娘都在这里,沈棠轻一早便打扮齐整了过来陪客。 她在这些人里面虽是个庶女,但因有些才气到比沈茉轻这个嫡女更受人喜爱些。 沈茉轻知道大家都不怎么待见自己,甚至有一部分人还很讨厌她。 京城姑娘小姐们有很大一部分都偷偷恋慕丰神俊朗的清和郡王府二公子顾魏。顾魏行止有度,待人和气,交往中即便不喜欢的人也从不叫人落了颜面。 只是姑娘们碍于身份与规矩,每每都只能拽着帕子暗暗激动、紧张心跳。 这样一个大家心里公认的情郎却被粗鄙的沈茉轻追着跑。情诗、香囊、帕子什么都送过,只是人家都没收罢了。 贵女们都觉得好好的金玉白菜被猪拱了。 况且,她们对于顾魏一直是敢想不敢做。 沈茉轻却是直接将爱慕挂在脸上、嘴上、行动上。叫她们如何不恨。 沈茉轻没往前凑,她无心与这些小姑娘起争执,何况今儿是她办的宴席,不出乱子让姑母过个舒心的生辰才是她所求。 便只在水榭边上坐了,张罗着让丫鬟们添茶倒水。尽量不引起注意。 只听吴将军的女儿,吴余瑶问萧漪“萧姐姐,今儿你们府里的宴席是伯夫人准备的吗?竟比往日更用心了呢,单这饮子便有五六种,甜的、酸的、香的真是齐全。记得上次来只有三种” 不等萧漪回答。 陈太师的孙女陈凝露也道:“正是呢,还有这点心都是我最爱吃的,水果也是各色都有,竟然还有南边的水果,伯夫人当真是越发心细周到,只怕我还未开席便要吃饱了。” “对对,我刚才脏了裙子去换衣服,那处的小丫头也伺候的很用心,我自己的丫鬟都没带过去。”柳太傅的小女儿柳晴也跟着说。 众人都纷纷附和夸伯夫人这次宴席办的周到,都期待今日的正餐还有戏曲会不会更让人惊喜。 萧漪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沈茉轻,微微笑着:“这次宴席是沈姐姐操办的。” 一片寂静。 而后是窃窃私语。 闺秀们有几家是沈桦交好夫人之女,她们虽然一直不喜欢沈茉轻妄求关注,没有分寸,但却也从未为难过。 听了是她操办的宴席也有真心称赞的。 闺秀们自小被教导言辞得体、娴静柔顺。 大部分闺秀表面都可以做到。可总有些人就是做不到,例如这位柳晴姑娘。 她惊讶过后吃吃的笑:“沈姑娘这样用心难不成是做给魏公子瞧的?让他明白你当家是一把好手。” “柳姑娘还是不要一张嘴就刻薄人的好,别说魏公子不喜欢,只怕将来嫁给谁都没人要的,你既到我姑母家做客,又得了我的热情招待该是心怀感念,有道是吃人的嘴短,柳姑娘该学学才是。”沈茉轻笑的温温和和。 柳晴被堵的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以前她说这样话刻薄沈茉轻,她的反应应该是羞窘恼怒,否定自己是做给魏公子看,或是狠狠白她几眼然后跑走。 没想到今日被堵的出不来话的成了自己。她真的也想起身跑掉。 正不知如何下台。 小丫头来请大家入席。 她这才松了口气。一行人起身往宴客厅走去。 第22章 生辰宴上找茬的贵女 沈茉轻让萧漪、沈棠轻带着众人先去赴宴,自己留下来安排丫鬟婆子们收拾。 她正站在水榭边的入口处,等着人都走完了再进入,水榭宽大,大家进进出出绰绰有余,但她余光却看到柳晴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心里便有些警惕。 果然从她身边走过的柳晴忽然身子一歪好似站不稳向她撞过来,她身后就是荷花池了。柳晴这是想把她撞进水里。 她心里有些恼。 沈茉轻先是假装没看到,身子往旁边一侧去拿桌上的帕子,后又假装忽然看到有人摔倒而去搭救,一把拉住已经扑空马上就要掉下荷花池的柳晴故意往旁边地上一摔。 她不愿意让客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掉下池塘太狼狈,免得有人挑剔主家照顾不周,但也不想让她轻松站稳。 柳晴原以为要掉下池塘,脑子一片空白,嘴里尖叫着,双手在空中乱抓,冷不防伸过来一只手,她紧紧抓住,而后她明显的感觉到那只手将她拉稳后是卸了力的却又突然加力将她往后一贯,摔倒在地。 她疼的浑身散架,趴在那里半天动不得,哼哼唧唧。她的丫鬟立马扑过去将人扶起坐回桌旁。 在别人眼里就是柳晴没站稳差点摔下荷花池,幸好被沈茉轻及时拉了一把,只是慌忙间力道拿捏不准又摔倒在地而已。 柳晴簇新的裙子磕破了,娇嫩的手掌也破了皮,渗出了血,鼻子尖也蹭了长长几根血痕血红一片,有砂石混在皮肤上。 她已经疼的流眼泪。幸亏刚才用手撑住了地面,不然只怕毁容了。 沈茉轻蹲下身关切的问:“柳姑娘你没事吧?” 柳晴看着她满是愤恨与羞恼,哭着恨声道:“你故意的。” 沈棠轻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看看柳姑娘都被你摔成什么样子了。” 沈茉轻满脸诧异与委屈:“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是救了柳姑娘的。不然她便掉下池子了。 妹妹的意思是下回再遇到这种事应该袖手旁观才对是不是?这样的话也就不会因为救了人不但不被感激,还落一身埋怨。” 沈棠轻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她原想像以前一样站在别人的那边一起给她难堪,这样母亲肯定高兴。 被沈茉轻这一解释完全不是那个意思了。 她看到柳晴也狠狠地瞪着她,慌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故意将我摔倒在地上的。”柳晴瞪了沈棠轻后又指着沈茉轻。 “这话从何说起,我那来那么大力气,刚才拉了你一把,到现在还胳膊疼。” 沈茉轻揉着胳膊面露痛苦,莲儿忙过来替她揉着担心的说:“我们姑娘受伤养了好些日子,才刚好,这若是为了救人再把伤口撕裂了,可不得落下病根。” 越发显得沈茉轻无辜了。 沈茉轻被顾世子射到肩膀这事大家都有耳闻,因此也更信了她。 一个穿水红色褙子梳着双丫髻的姑娘说道: “沈姐姐许是着急了,救人心切,没注意力道。”她是马军都指挥仁昌的女儿任琬。 只因她母亲与沈桦交好,因而她站出来替沈茉轻解围。 吴余瑶扶起柳晴劝道:“柳姑娘许是吓着了,我陪你去柳夫人那里吧。” 柳晴还待说什么,被她的丫鬟还有吴余瑶扶着出了水榭。 贵女们也低声议论着跟着一起走远了。 沈茉轻看着众人背影,挑挑眉,心里暗叹,真好呀,以前做婢女的时候只有被欺负的份。即便是觉得那家小姐很讨人嫌也不敢做什么。 正想着,忽的眼光一闪,看到不远处二楼的窗口顾晋正在往这处看着。面具后一双眼里的神情捉摸不定。对方看到沈茉轻发现了自己拱拱手走开了。 沈茉轻不知道他是否看出来她是故意的,他每次看自己的眼光总是奇奇怪怪的。这个人看谁都这样么? 他不是很少露面么,怎么会来这种小宴席?她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得找机会跟洛表哥探听一下。 她将水榭的事情处理完便带着莲儿往宴席处走去。 从天不亮就起了,忙了这半天功夫也有些累了,她走的比较慢,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天气晴好,温煦适中,这样慢慢的走走也可解解乏。 伯府的后花园布置精巧,树木花草疏密均匀,相互点缀。 假山处藤蔓缠绕,流水潺潺。以前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喜欢来院子里走走,走着走着心情也就平复了。 她沿着青石小路走过一面面雕花窗,偶尔跟莲儿交谈几句。拐过墙角再前面便是月洞门了,远远的灰白色墙角却恍惚看到两个人影站在那里。 一个修长温润身着宝蓝色长衫,一个娇小玲珑一身鹅黄色裙衫,是顾魏跟肖娇娇?他们站在一处不知说了什么,顾魏微低了头看着身前的人。肖娇娇仰着小脸笑意盈盈还带着娇羞,手里那是什么?穗子? 肖娇娇指了指顾魏腰间的玉佩。看来是打算将自己的穗子给顾魏的玉佩坠上。 顾魏并未接,往后挪了半步拱拱手告辞,身后的肖娇娇跺跺脚扭身走了。 沈茉轻急忙拉着莲儿往后退几步拐回到墙角,顿了顿才继续走,这样就不会被怀疑刚才看见了什么。 她重新拐过墙角看到顾魏走了过来。 顾魏冷不防看到沈茉轻,面上的表情先是有些呆愣,又是有些烦,再是无奈,走上前拱手:“沈姑娘。” 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沈茉轻同样福了福:“魏公子,怎不在席上?” 顾魏道:“出来散散。” “那茉轻先入席了,魏公子请便。”她礼貌笑笑便继续往前走去。 顾魏颇感意外,刚开始看到她还以为免不了要被纠缠一番。不曾想这样就被放过了。 他想了想,摇摇头自言自语:“欲擒故纵。” 沈茉轻进了宴席厅,席面早已开始,柳晴不在席上,问了问小丫头说是跟柳夫人匆匆走了。 看来是回去找大夫了。 她问:“柳夫人可有说什么?面色如何?” 那小丫头想了想:“倒没觉得柳夫人不高兴,只是有些急切,说柳小姐太不小心了。” 沈茉轻点了点头,往自己的位置去坐了。 第23章 徐玉茹好气 未时一刻。 客人们酒足饭饱后移到了梧芳园听戏。 之所以在梧芳园搭戏台子是因为那处有个二层小楼雅致清净,将窗户卸了很适合听戏看戏。夫人小姐们在二楼,老爷公子们在一楼。 天音班排了几出吉祥福禄的戏,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 老爷公子、夫人小姐们听的津津有味,大部分是新戏,这戏班子刚来京城不久。 沈桦一边看着台子上唱念做打的小生,一边跟旁边一位夫人低声交谈。 这夫人四十几许与沈桦年龄相仿,穿湖蓝色金线滚边绣缠枝花纹褙子的夫人,长得肤色白净细腻,耳边晃着两颗红宝石耳坠子,一双圆圆的眼睛、弯弯的眉毛,倒显得年轻又亲和。 她向沈桦微斜着身子,嗑着瓜子,颇为讶异:“桦姐姐,今儿这宴席竟是那轻丫头办的?” 沈桦斜睨了她的好姐妹一眼,哼一声:“怎的?你不信?李卿凤,咱俩一处长大,我还骗你不成?” 沈桦脸上有些得意。 她那个续娶的弟媳妇不怎么管这孩子,宁愿带着那个庶出的出门,也不带轻儿出去交际。 她这个亲姑姑总不能不管,隔三岔五的带出去。 这些年,她的侄女常闹笑话,让她这个姑母也常常觉得丢脸。 每回别家夫人夸谁家的姑娘小姐多么的温婉贤淑,琴艺如何、绣艺如何、画技如何,她都有些讪讪的。 如今好了,终于她家轻儿也有拿得出手的地方了。 李卿凤道:“以前也不曾听说会这些,这怎的忽然就会了,定是你给办的吧?” 沈桦神秘笑笑:“你还别不信,孩子就是这样,说开窍就开窍了。 一会子散了戏你去我屋里,轻儿还送了我一扇小炕屏,啧啧,贵重倒是不贵重,就说这心思巧妙啧啧,一会子你看了便知。” 李卿凤啐她一口,笑骂:“瞧你得意那样,能有多好。” 沈桦今日很满意,今天几位夫人都跟她夸今日这宴席办得好的,周到细致让人熨帖。她说是侄女为了孝敬自己特意揽过去办的,几位夫人听了虽然诧异但还是不吝夸奖 沈桦知道她们并不全信,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客气才这样没口子的夸。但她心里还是高兴的。 反正日子长着呢,有的是时间让她们看到侄女的好,以后她该更多的带着轻儿出去交际才是。也该为她寻个好人家了,顺便给她那个吊儿郎当的儿子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徐玉茹的身边也坐了一位年轻夫人,她夫家官衔低,不过是萧溯身边的主簿,此刻好容易坐在了伯夫人身边,总想着怎么拍拍马屁才好。 想了半天没找出什么值得夸赞的,刚见面那会儿已经将气度、服饰夸了个遍了。又将萧蛟从头夸到了脚。 这会子她又找到了可以夸夸的理由了。 她为徐玉茹倒了杯茶笑的甜美:“伯夫人真是让人叹服,今儿这宴席办的真是面面俱到,珍馐美馔,罗列有序,竟比之前的几次都让人觉得贴心知意,夫人真是贤良淑德持家有道……” 她想着婆婆生辰肯定是儿媳妇张罗宴席呗,这伯爵府二公子还未成亲也只有伯爵夫人这一个儿媳妇了,况且这些年一直是伯爵夫人管家,因而也并没有问,心里下意识觉得这宴席就是徐玉茹操办的。 可谁知她越说徐玉茹脸上的神色越难看。连看都未看她一眼。 那夫人不知是哪里说错话,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表情忐忑不安。 徐玉茹心里都快气炸了。 今日这样的话已经有好几位夫人跟她说了,别人都以为她管家,别人都说这次办的更好。句句戳心。 是不是她的那个好婆母记恨她不办这个宴席,所以故意将事情办的漂亮,然后让沈茉轻顶了名头,这样既可以打她的脸又可以帮沈茉轻正正那烂透的名声。 居然敢踩着她往上爬,这姑侄俩简直疯了。 正气的心口疼。 正这时萧溯与萧洛上了二楼,二人专来为母亲贺寿。 又有位夫人客气道:“萧伯爷好福气,娶了个好媳妇,今儿这宴席办的越发好了。” 萧溯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沈茉轻,又看看徐玉茹不知如何开口。 沈桦笑道:“正是呢,玉茹她辛苦,我那侄女呢正好想着尽尽孝,两个人商量着就把这宴席办了。果真是人多力量大,比之前更周到,都是好孩子。” 她主动为徐玉茹留了面子。 徐玉茹勉强笑着。手帕子却拽的紧紧地。 徐老夫人伸手拍拍徐玉茹的手以示安抚。一双老辣的眼睛却盯着萧溯投去的方向。 天色渐晚,宾客们陆续告辞。 沈茉轻找到沈丛霖,他已有些微醺。 “轻儿办的不错,果然还是你姑姑教的好。”沈丛霖拍着她的肩膀,略略有些大舌头。 “父亲今日将妹妹带回去吧。”沈茉轻直入主题。 “嗯?为何这么急,我今日看她在这里住的挺开心的。便让她多住几日吧。” 鉴于沈棠轻今日的表现,沈茉轻决定让她一起回沈府,她不想分精力防着她对付她。 更重要的是她要开始查麟儿的事情了,不能被她发现。 “父亲每日关心公务许是未曾过多细思这内宅之事,上次那三千两表哥表嫂未收,我们便不该姐弟三人都住在此处了。 现如今我身体已大好了,况且姑母的处境您是知道的,表嫂虽未说什么,但也不能让她难做。” 沈丛霖打小跟姐姐亲,从小有什么事也都是姐姐帮他拿主意,现在姐姐这样的处境,他还是有些心疼的,亏得洛儿是个哥儿,以后建功立业也可让姐姐享福。 他回了回神道:“也是,你姑母在这个家做不得住,棠儿今日便回去吧。那银子还是得送些过来。 不然我儿子我女儿在这里住的不硬气。”说罢找人吩咐去了。 沈茉轻心里微微叹气,这个父亲,对子女是好的,对续弦媳妇也是好的,就是不知如何处理好家里的这些关系。 也难为他了,这本就是很难处理的关系,若是原配在的话,这些关系那里用他处理。 第24章 母女夜话 沈茉轻强行送走了沈棠轻,返回后院的路上看到萧洛走在前面。 “洛表哥”她快走几步。 萧洛站在原地等她,看着这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表妹,他心里生出了一些疼爱,以前更多的是因为血缘的亲近,而现在他越来越觉得她像他亲妹妹。 今天看到娘那样开心,他也跟着开心,别看他平日大大咧咧的,其实他也常遗憾自己没有个姐妹,这样就可以每天陪着母亲了。 自己是个男子纵使有心对母亲好一些也不过是每日请安陪着说一会儿话罢了。 可是母亲的孤独他是看在眼里的,自从父亲过世之后他母亲便安静了很多。他就常想若是有个姐妹能这样天天腻在母亲身边,陪她说知心话,哄她开心。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抬手亲昵地捏捏眼前女孩的发髻,露出洁白的牙齿: “轻丫头,谢谢你。娘她今天很开心,最近娘有你跟初哥儿的闹腾比以前爱笑了。” 沈茉轻伸手拍开他的手,理了理头发:“你若是想让姑姑每日都这样开心,也简单。” “哦?”萧洛好奇地等她的下文。 “你娶一房媳妇儿,生三四个娃娃,姑姑定会每日合不拢嘴。” 萧洛的脸又些羞红,手又些不知放在何处,最后搔搔后颈:“我,我一个白身,要娶媳妇还早呢。” 见他那羞窘样儿,沈茉轻用帕子捂着嘴笑:“我瞧着表哥的姻缘快到了呢,今儿任姑娘可偷偷看了你好几眼。” 萧洛眸子微微亮了亮,“当真?” “自然当真,姑母与她母亲是手帕交,你们二人幼时常在一处玩儿,依我看这门亲事再好不过了,知根知底。” 沈茉轻看着他那合不拢的嘴,笑意盈盈道:“表哥想不想知道任姑娘的意思?” 萧洛呆了呆,有些紧张的看着她:“你有法子知道她心事?” “这还不简单,我可以结交她。” 萧洛欣喜的搓搓鼻子,又给沈茉轻作了作了个揖:“如此就辛苦表妹了。” “不辛苦,正好轻儿也有事求表哥。” “何事?” “表哥已经结交顾世子了吧?不如表哥以后便将知道的也告诉我一下……” 夜里,宾客散尽。 与白日的喧闹相比,此刻的伯府万籁俱静,只听得到外面打更的梆子声。 累了一天的主子仆从都早早歇下了。 伯爵府的正院里徐老夫人跟徐玉茹正坐在一处说私房话。 徐母抬眼看着女儿,眼里皆是瞧不上与指责。 “你糊涂,你婆母的生辰你怎可推脱,这岂不是让人笑话。”徐老夫人阴沉着脸训斥女儿。 徐玉茹被这眼神看的心里堵得慌道:“我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定是我那婆母故意将事情办的这样体面专为了打我的脸来了。” “那还不至于,你才是这府里的主母,伯爷又不是她亲生的,她哪里敢真的得罪你。” “那今日这宴席这样体面,竟挑不出什么错处,既不张扬也不寒酸,还处处透着细致周到。我是不信沈茉轻那蠢丫头能办出来的。” 徐老夫人眼底透着冷静:“你觉不觉得沈家大丫头似乎变了。” “哪里变了?” “说不好,今日我瞧她似乎比以往沉稳了,话也少了。” 徐玉茹思索片刻:“确实如此。她这次来伯府女儿也觉得她嘴皮子利索了不少。” 徐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将话题一转又问道:“我听说伯爷很久没来檀园了?” 徐玉茹知道又是她身边的陈嬷嬷做的耳报神,更气闷了,她不喜欢身边的大事小事都被报给母亲。 从她记事起就是这样,生活在母亲密密麻麻的监视下。她总想要别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不允许她反抗。也不在乎别人心中所想,更或者说连徐老夫人自己都不知道人的心是有很多自己的想法的。 好不容易成亲了,她以为可以自由了,可是母亲又派来了陈嬷嬷,自己在屋里放个屁都能被记下来,转头回娘家说道说道。 每次她在家里做点什么不想被发现的事情还得偷偷摸摸将陈嬷嬷支出去。 她有些呼吸不畅,胸口堵闷。她深深吸口气说:“自从萧麟还有那个小贱人没了后就不大来了。” 徐老夫人压根没发现女儿的烦躁,闻言一惊:“他是查出来什么了么?” “不曾,若真查出来了便不会这样风平浪静了。” “那是为何呢?” 徐玉茹没敢把放印子钱供弟弟挥霍一事说出来,只道:“他许是伤心太过,过阵子好了,自然就过来了。” 徐老夫人忽的又想起今日萧溯看沈茉轻的眼神道:“我看着不一定,今儿我看伯爷瞧沈家大丫头那眼神,有些问题。” “嗯?有什么问题?”怎么又有一个说他俩有问题的。前阵有个小丫头似乎叫什么花儿的也说他俩有问题。 “你是个蠢的。自己男人你还问我?你自己好好留意着吧,连这点子事都弄不明白。” 徐玉茹心里有些不太信,她虽然盯得紧,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放在眼里的,他知道伯爷喜欢什么样的,他喜欢能懂他心思的。 自己也尝试过,可这太难了,又不是神算子,谁能懂谁心思?谁懂过她心思? “娘,您是不是多心了,那丫头从小时不时住在伯府,要有问题早有了,况且她不着四六的,伯爷他瞧不上这样的。” “难说,她那张脸长的好,男人们哪管哪些脑子不脑子的,以前没心思难保以后没心思。你若不信便找机会自己瞧瞧,要说伯爷对她一点心思没有,我是不信的。”徐老夫人说的斩钉截铁。 见女儿不吱声她又有些恼道:“别的狐媚子爬了床还能想法子解决了。若这个跟伯爷真出点什么事你想想该是什么情形?” 徐玉茹一惊,什么情形? 她父亲是礼部侍郎,姑母是伯爵府老夫人,她原本就名声不好,要真出了什么事,只怕只能抬进府做贵妾了,又有人撑腰,杀不得,卖不得。 天天在眼前儿晃悠恶心自己。 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还是得留点心,不管有没有问题。 徐老夫人见她听进去了,温和了语气,“过日子罢了,你只管看紧了他,别让那些狐媚子钻了空子,管他喜欢那样的,将他身边清理干净了,他就是你的。” 徐母传授了大半夜。 第25章 原来麟儿他过的这样苦 天气越发凉爽,少了夏日的闷热,让人心情也跟着舒爽起来。 沈茉轻坐在潋滟居那探出来的半个水榭里感受着干爽的空气。将手里的鱼食轻轻洒入水中。 她无事的时候喜欢坐在这里发发呆,看看鱼儿,听听流水,想想心事。 她想起前几日她跟萧洛打听顾世子是个怎样的人。 萧洛颇为诧异:“你问他做甚?” 她说:“当然是因为好奇,他真的是因为面容丑陋才戴面具的吗?” 萧洛思索了一下:“顾魏说他哥哥小的时候还好好儿的,爱笑爱闹的,后来有一天忽然就不怎么说话了,将自己关在房间好几日,再出来就开始着戴面具了,也不怎么出门了。 即便爹娘让摘也不摘,郡王爷跟王妃都很担心,想尽法子让摘,却是徒劳。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摘,偏偏有一次平月公主让他摘他倒是很痛快的摘了,结果满脸的麻子,将公主吓得不轻。” 他又神神秘秘的道:“你猜怎么着,这事我也觉得挺有趣儿,顾魏又不肯多说,我便趁着每次去找他的机会听小丫头们相互闲聊,就还真让我听到了郡王府的密辛。 有个小丫头说她家世子真是个不惜福的人,陛下原本有意让世子尚公主,并且还许诺允许世子参政,这是多大的天恩,偏偏得了怪病毁了脸。 公主放不下他,时常派御医来瞧病,原本都好好儿的,世子也愿意治病,好巧不巧的,世子偷偷去喝花酒被公主身边的人碰到了好几次。啧啧,这婚事就再没提起过。” 她问:“既然他不出门,表哥那日是如何请他来姑母的生辰宴的,毕竟我们跟清和郡王府没什么来往。” 萧洛皱皱眉:“我并未请他,是他自己跟着顾魏来的。” 一个不常出门的人自己来的,还在窗后偷看自己,真是让人想不通,透着诡异。 她想了半天也不通便先不想了。拍了拍手里的鱼食。 站起身走到帷幔前, 撩开帘幔可以看到院子里几个小丫头在踢毽子。她从不禁止她们玩乐,只要不耽误了手里的活计。 她爱看十几岁的姑娘,因为她们活力十足,阳光洒在她们身上,红扑扑的脸蛋儿,鲜艳的袄裙。 叽叽喳喳的笑闹,腰间系着各色络子,随着动作来回晃动。每一个姑娘的手都那样巧,她们只要聚在一起就能打出各种漂亮的络子。 沈茉轻看着她们,觉得自己也活了不少,她不自觉的轻飏着嘴唇,也被这种愉悦感染着。 自己的上辈子活得小心谨慎,压抑痛苦。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谁又在乎?她或许也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只是没有机会展露,因而每次看到恣意张扬的青春气息她都想保护。 老天爷定是可怜她的,才给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她要珍惜。要好好活一次。 只是不是现在。 等她将胸口那一直堵在那里的大石头搬开吧。 “姑娘您要的丝线买回来了。”莲儿走了过来。 身子贴近她弯腰低声在她耳边说:“奶妈那边的消息打听到一些了。” 她眸子闪了闪,指了指身边的坐垫让她坐下。 莲儿坐下将丝线放到一旁,调整下姿势压低了声音:“奴婢找了奶妈的邻居,开米铺的林婶子,她最爱串门子,婆婆又病了需要银子买药。 听了我要她办的事也不问缘由,张口便应承下了,她说这邻里间这样的闲话家常实在是最平常的不过的。 两人平日里也没少唠这些,现下就能告诉奴婢一些。只是那奶妈嘱咐她不能与外人讲的,可她现下要用银子,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沈茉轻听她说的这样详细,静静地等着下文。她有些紧张,害怕听到麟儿过的不好,她会很心疼,但又想知道他这几年短暂的生活是怎么度过的。 莲儿慢慢讲述:“奶娘说少爷是个可怜人儿,她从麟少爷刚出生便伺候他了。 夫人一开始两三天去看他一次,后来七八天才看一次,那么个小人儿,没个知冷知热的亲娘在跟前儿,瞧着真让人心疼。 但若说夫人不心疼吧也不是,夫人嘱咐一定要好好照顾哥儿,不能让他身体有任何问题。 天天派身边的云雀去看少爷缺了什么少了什么。 但她却是不怎么去看他。” 沈茉轻心想,这是既不待见他又想着有个儿子傍身。 她定了定问道:“然后呢?” “后来奶娘说哥儿一岁多的时候,见到夫人喊着‘娘亲抱抱‘结果被夫人一把推倒在地上,头上跌了一个包。 还跟伯爷说是下人们伺候不周让少爷自己摔了。害得大家都挨了打。” 沈茉轻没说话,手攥的紧紧的就那样听着。 莲儿继续道:“这还算好的,哥儿两岁的时候二少爷出生了,那日子越发不好了。 夫人虽然顾忌伯爷不敢打他,但时常背着人骂他,骂他是蠢货,贱种,骂完了又给他说几句好话儿,说是都为了他好,实在是因为他太笨了才惹的母亲生气伤心,还不让他告诉伯爷。 哥儿做什么她都说不好,都不满意。 四岁那年,哥儿好容易学会了三字经,高高兴兴的跑去背给夫人听,夫人只听了两三句便冷笑着说‘下流胚子也配学这些个。’起身便走了。” 莲儿顿了顿,喝了口茶。 “出门也从不带少爷出门,家里来了亲戚也很少让哥儿出来见,有哪位亲戚想见少爷,她便跟他们说孩子太小了,怕生。 但却回回不落都带着二少爷出门。 那奶娘还说幸亏有个梅姨娘经常偷偷去看他,待他也好。” 沈茉轻已经双目通红了,身子微颤,已经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疼。 为什么跟红梅说的不一样,红梅每次都说伯爷带着麟儿骑马,伯爷给麟儿小弓箭,伯爷抱他出去看灯,提到夫人的时候只是含混过去。 看来她是报喜不报忧,她知道那是自己活着的念想。 徐玉茹,你说过要待他好的,你说过。她紧紧的握着拳,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马夫哪里可有什么消息?”她眸子冰冷的问道。 “那马夫嘴巴严,现今还未有什么消息。” 第26章 去私产铺子瞧瞧 沈茉轻被这个消息折磨了好几天没睡好。每到夜晚闭上眼就能想到麟儿小小的身影委屈的躲在角落里哭泣。 她知道麟儿过的应该是小心谨慎的生活,可她没想到是这样让人心疼。 她越想越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不想等查出麟儿的死有没有蹊跷了,就单单是她这样对待她的儿子还一辈子不允许她出永安寺,她也不想让她好过。 她还记得徐玉茹说的:“我定然好好待你的儿子,将他记在我的名下,视如己出,将来这仁远伯府可就是他的了。” 徐玉茹她明知道大历朝长子袭爵,明知道万一将来自己能生出儿子了那麟儿将会是绊脚石。 但是她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让婢女替她生子,她甚至都不愿意再等几年,她宁愿早早的要一个能拿捏住的庶子,也不想那一天伯爷突然带回来一个她动不了的姨娘,那样姨娘所生的孩子就会是长子。 她一直都是那么自私。不顾别人死活。 “不能让她好过,不能让她好过。碧草,不要怕。”沈茉轻坐在床上透过纱窗看着外面模模糊糊的月影,喃喃的说道。 “你伺候她这么些年总能找到她的把柄来折磨她。” ………… 马车轱轱辘辘,沈茉轻跟沈初坐在回沈府的马车上。 书塾里每月休假两日,姐弟俩人回府探亲。 “姑娘,前面就是夫人留给您的铺子了,您要不要去看看:”莲儿掀起车窗帘子看了看前面。 “自然要去。” 马行街临街的一个颇为宽敞的铺子,门楣上挂了牌匾上书“翠羽阁”,铺子里一个中年男子身穿墨绿色软缎长衣,长的精明干练,正躺在门口的躺椅上,懒洋洋的眯着眼睛,吧嗒吧嗒,抽着烟袋。 他叫丁东,是翠羽阁掌柜的,他在这铺子做了十几年掌柜了,当初是跟着姑娘的嫁妆从南边一起来的京城。 刚来京城那几年,他手底下管了好几家铺面,绸缎、瓷器、酒坊、珠宝、米粮…… 那时候姑娘有钱,手里也阔绰,给他们的工钱也多,又有个做官儿的姑爷,他丁东在这京城的掌柜里大大小小也算号人物。 可惜后来姑娘病了,一病就是好几年,很多事情没有个拿主意的,他空有一腔抱负也做不了主,白白错过了不少商机,渐渐的铺子也经营不下去了,关了几间。不过也还是有底子在的。 直到五年前,姑娘病重去了,姑爷守了一年便又续娶了,姑爷将姑娘的嫁妆交由这个新妇搭理。 这位新夫人……哎,压根不会打理这些,听说是个县令的女儿,眼皮子浅,什么都不懂可还什么都要掺和一脚,做了不少赔本买卖。 就说那米粮铺子,地段好,货源也好,虽说价格贵些,但是京里人有钱,人家就是愿意多花点钱吃好点。 按说这铺子怎么着都能旱涝保收的,可这位新夫人呢一直嫌弃收回来的米粮太贵,偏要掺和进一些次等的粮食,结果铺子名声越来越差,不到一年便关门了。 一番折腾最后便只剩下这个珠宝铺子翠羽阁了。半死不活的,也不舍得花大价钱请珠宝匠人。只弄一些没什么新鲜的钗环,这京里爱美的夫人小姐那样多,谁看得上这些。 听说这翠羽阁还给了姑娘的女儿,也就是沈府大小姐沈茉轻,啧啧,那又能如何呢,那个草包大小姐满京城里谁不知道内无半两墨。 以他丁东的才能早该走了才是,可是他老子不允许,非说姑娘家对他们有恩,救过他老子性命。 “爹呀,这个恩啥时侯能报完啊。” 原本懒洋洋躺在哪里的人突然一声大喊,将沈茉轻等人吓了一跳。 “丁叔?”她小时候见过他。 “谁?”躺椅上的丁东坐直了盯着眼前大大小小的三人,这姑娘俏生生的,一张鹅蛋脸,长得清新自然,顾盼神飞见之忘俗,眉眼像一个人,思索了半天,一骨碌爬起来笑道:“哎吆哎吆,这不是东家小姐,您怎的来了?快里面请。” 一行人进了铺子里。铺子不小,宽约三丈,堂深数丈,账台处有两个伙计。 丁东骂道:“没眼力见儿的小孽障,没瞅见东家小姐来了?还不速速沏上一壶好茶来!若再这般懒怠,仔细你的皮!” 一个小伙计忙小跑着去了。 丁东走到桌前将本就不脏的桌椅又擦了擦:“姑娘坐。” 看了一眼沈茉轻牵着的小童心想这肯定就是姑娘的弟弟了又笑道:“小少爷坐。” 沈茉轻没有坐,四处转了转,木质货架上各色钗环首饰不少,种类齐全,但是花样都普普通通,没有任何一个能打动她的。 她问:“丁叔,我们还有更好的货么?若是来了贵人该如何招待?” 丁东心里有点发虚:“东家,咱没有更好的货了,如今铺子利润薄,已然没有多余的钱收更好的首饰了。” 沈茉轻沉吟了片刻:“那咱们有首饰匠人么?” 丁东更虚了一些:“没,没有。” 虽然铺子走到今天主要责任不在他这里,但是他心里也清楚,是自己觉得东家不靠谱,自己做什么都被掣肘,因而越发疲沓了。 沈茉轻点点头:“丁叔,若是让您放手经营这铺子,您打算如何做?” 丁东一愣,放手做么?他心里有些高兴,他老丁终于可以施展拳脚了么? 又一想那顾高兴劲儿又矮了,他有些丧气的说:“姑娘,咱这铺子要起来恐怕要花大价钱,咱们是做珠翠宝饰的,随随便便收一件儿像样的也得不少银子。” “那您的意思是若是有银子,您就能将这店面盘活了?” “那个自然”丁东有些兴奋。 “需要多少银子?” 他默了默道:“至少也得三万两,咱们要购置一批材料例如,金、银、玉石、珍珠、各色宝石、猫眼石、珊瑚、象牙、水晶、玛瑙……” 沈茉轻听的太阳穴突突跳。看来这翠羽阁是开不下去了。她那有钱去买这些宝石珍珠的,若是有这么些钱也就不急吼吼的来这里看看了。 第27章 庶妹也有自己的打算 沈茉轻姐弟回了沈府刚至申时,沈丛霖颇为高兴,吩咐了厨房晚上做点孩子们爱吃的。 又检查了儿子这段时间的学业,略略点头:“嗯,有进益,果然状元郎教出来的。就在你姑姑那里多学几年吧。” 说罢又转头问沈茉轻跟着姑姑都学了什么...... 正院里盖宝珠正仰面躺在榻上,闭着眼,脸上涂的白白的。沈棠轻手里托了个玉碗,站在她头顶位置,从碗里沾了一点一点往她脸上抹。 碗里是她特意碾碎的珍珠。还是忍痛从头面首饰上拆下来的,她可是做足了功夫,就为讨好这位继母。为了让她多平时多照拂自己。 盖宝珠嘴里含混道:“这珍珠粉真的能让肌肤变好么?” “放心吧母亲,女儿特意查了典籍,典籍中有记载珍珠粉涂面可让肌肤润泽。” 盖宝珠语气有些愉悦:“那便太好了。” “哎”她又叹气:“还是棠儿贴心知意,不像那两个,见了我便没多少好脸色,你瞧瞧,这又要回来气我两天了,这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儿。” 沈棠轻漫不经心道:“姐姐也该出嫁了。” 盖宝珠滞了滞猛地坐起身,吓了沈棠轻一跳。 她嘴里依旧含混着不敢张嘴生怕脸上的珍珠粉掉了:“也对,她该出嫁了,该给她找个人嫁了,这样……” 这样小小的沈初就可以完全被她拿捏在手心里了,将他养废了,让老爷放弃他。老爷便会一心一意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她的儿子沈甫身上。 替她儿子谋划,铺路,再等跟二房分了家,这家业便可传给儿子,想想就开心,就这么办,尽早让那个死丫头嫁出去,她怎么这么糊涂居然没想到? 可是嫁给谁好呢,不能太好,但也不能太差,太差了老爷肯定不同,太好了她盖宝珠肯定不同意。 得找一个表面光鲜,内里是糠的,草包配草包。盖宝珠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举世无双。 沈棠轻默默看着这个继母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又坏又蠢又不够狠的女人,随便一调唆便能演一出好戏。 等沈茉轻嫁出去了她以为沈初就会回来沈府回到她手掌心么? 不会的,她这个二姐姐会去陪他。到那时她就可以经常住在伯府了,就可以经常看到大表哥了,对就是大表哥,那个比自己大了将近十岁的人。 她早已对他心仪,只是一直掩饰的很好,她早都想过了,只要表哥也喜欢她,她愿意委身做贵妾。 表哥还有姑母定然不会亏待了自己,至于沈府的脸面那算得了什么?他们的脸面比得上自己的一个好归宿么? 她一个三品官的庶女能有什么好姻缘,嫁给五品小官的儿子?那夫君最终能不能有出息还未可知,或者低阶的武官联姻让父亲在朝堂多一条路子。说不好哪天她就成了寡妇。 她不愿意。哪些没出息的愣头青能比得上大表哥么,他容颜出众,行事又稳重,即是伯爷又是光禄寺少卿。 她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虽然做贵妾有些自降身份了,但是伯爵府富贵永葆,又有姑母替自己撑腰,到时候再生个儿子。 让伯爷给孩子铺铺路,说不好还可以得个诰命,这辈子也就稳妥了。 至于表嫂,她不跟她抢便是了,爵位还是她儿子的。 不过她若是不知好歹非要跟自己斗,那她也不怕,伯爵府全是她的亲戚,她还有父亲撑腰。 她自己不为自己谋划难不成还等眼前的这个蠢东西帮自己不成。她只怕到时候只想让自己给她儿子铺路。说不定哪一天嫁给一个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子做续弦。 她不是哪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肖想自己得不到的,她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实惠。 晚饭过后,忙碌了一天的沈府安静了下来。 房檐下的一排排灯笼散发着温和的光韵。 卧房里,盖宝珠卸了钗环,吩咐人打了洗脚水走过去将正在看书的沈丛霖的脚抬起,熟稔的脱了他的鞋袜,亲自坐了矮凳给他洗脚。 沈丛霖看着这个美丽的小妻子,她平日对自己温柔体贴,真心将他当作自己的依靠。 只是,小心思有些多,对待轻儿跟初儿耍那些花样,他也并非完全不知。 上次轻丫头提醒他,他就留意了,果然是这些年都没有好好帮他带孩子。 他也很生气,训斥过,气急了还打了她两耳光。 当时她哭的梨花带雨,哭诉自己不会做继母,管得狠了怕孩子记恨她,因而放纵了些...... 看得他心里一揪一揪的。 罢了,罢了,他沈丛霖着实不是什么管家的能手。 总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那边都心疼。 能怎么办呢,他跟宝珠还有个儿子,她也是要与自己过一辈子的人,这辈子有这么个温柔美丽的妻子日日贴心贴意的服侍自己。 这世上岂能好事都让他占了,妻子美丽柔顺对继子女和睦,说实在的,谁家续娶媳妇能真心对待前头留下的孩子? 他们同僚几个私底下喝酒之时早已将这个捋明白了,得学会和稀泥。 少不得,自己这个做爹的多照拂着俩孩子吧。 “老爷,轻丫头也快十六了吧?”盖宝珠一边轻柔的洗着脚,问道。 沈丛霖回神略想了想:“嗯,还差几个月。” 盖宝珠将沈丛霖的脚抬起来轻轻擦拭:“您觉得是不是该给轻丫头找人家儿了呢?” 沈丛霖到有些意外,穿上鞋子:“怎的,你有合适的人家么?”他也在为这事着急,原想着找姐姐帮着留意。 “妾身还真有个人选,怀化大将军家里的公子刘桄不错。 长得好,又是嫡子,大将军又是三品衔,更好的是他是武官,可以在朝堂里跟老爷相互照应,真是再合适不过的。”盖宝珠笑的真切,说的真诚。 “嗯”沈丛霖摸摸下巴揣摩妻子的真正意图,难道是为了他的仕途才想要结这门亲? “那个孩子我见过,长得模样周正,看外貌家世倒是与轻丫头般配。只是不知人品如何?你可知晓?” 如何不知呢,四五房小妾,还常去秦楼楚馆的。 “还未打听明白,若是老爷觉得尚可,那我明儿开始打听着,若是不差便找个由头让孩子们见一面。” 她回答的热切。 “嗯,如此便辛苦你了。只是还是得轻丫头自己点了头才好。” “老爷那儿的话,这都是妾身该做的。”盖宝珠略滞了滞,回答道。 第28章 相亲 沈茉轻回了沈府的隔天一早。 盖宝珠身边的李嬷嬷便来了她的院子:“大姑娘起了没?” “嬷嬷大清早过来可有什么急事?”沈茉轻打完一套拳刚梳洗完毕,神清气爽。 “大姑娘,夫人一早便要去永安寺为老爷祈福,说是儿女俱全一道儿去了最是效验,保佑老爷仕途通顺、身体康健,夫人命老奴来请姑娘,请姑娘收拾收拾半个时辰过后便起程了。” 沈茉轻一思虑觉得有理,她那个爹虽然说不上慈父尽责,以德润贤,但也确实护佑了她们姐弟,让她们衣食无虞。得去,最起码保佑父亲仕途通顺千万别哪一天被抄家了。 她道:“劳烦嬷嬷回去通禀,轻儿收拾收拾便来。” 她让莲儿将这次回去伯府要带的衣物都收拾了,准备去上完香便直接回伯府。 又派人去沈初的院子吩咐了。 辰时末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往永安寺去了。 盖宝珠坐在马车上问李嬷嬷:“刘家出发了没?” “出发了,老奴派小斯来回跑了好几趟探听。咱们到了时辰差不多刘家也刚到。”李嬷嬷谄媚着。 她原是普普通通的乡下妇人,只因身体强壮又爱干净,且恰好孩子生的比县太爷夫人早了两月,被县太爷挑中了给自己姑娘做奶妈子。 原以为这已是天大的好事了,一家子都不用下地劳作了,单她月利银子便可养活家里三口子人。 没承想还有更好的,她家姑娘嫁给了三品大员。她这三品官太太的奶妈别提多有面子了。全家老小都搬到了县城里,买了宅子置了地,婆婆跟男人都看她脸色过活。 李嬷嬷为自家姑娘办事特别卖力,她想着再过几年便可以将儿子接过来京里让姑娘求了老爷给某个差事。 她给盖宝珠倒了一碗茶递给她:“夫人是如何这样快将事情定下的,真真儿让老奴吃惊。” “哼“,盖宝珠伸出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接了,得意一笑: ”多大点子事,前儿夜里老爷准了,我昨儿一早便去了刘府,那刘家太太早就被这个不着调的儿子急的火上房,这个刘桄父亲是个怀化大将军,多威风,偏偏他文不成武不就的,只领了一个闲职,后院却是四五房小妾。” 李嬷嬷迟疑道:“大姑娘不是中意魏公子吗?” “哎吆,就她?”盖宝珠翻了翻白眼儿,冷哼一声:“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清和郡王府那是什么人家儿? 那是尚公主的人家儿,前几年陛下还琢磨着将平月公主下嫁给顾世子呢,只可惜世子不争气,偏偏去哪勾栏瓦舍的。 这世子不成,保不齐陛下就能瞧中二公子呢,二公子在这京城中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岂是那个草包能肖想的。” “那,若是大姑娘就是惦念着顾家公子,不肯答应这门亲事呢?”李嬷嬷道出心中最大的疑虑。 “不怕,别的不说,刘桄长得好,哄姑娘高兴这本事也是最拿手的,今儿让他们结识了,再徐徐图之。 一个是冷漠疏离的公子一个是温和贴心的风流郎君,要是你,你选谁?”盖宝珠自信的笑笑,示意李嬷嬷再倒一杯茶。 李嬷嬷竖起大拇指“夫人呀夫人,您真是,从小到大都这样聪明灵秀。” “哎?夫人,老奴还有一事不明。” 盖宝珠被夸的飘飘的,心情也好,“何事?” “咱家大姑娘名声也并不好,那刘家夫人为何这样容易就相中了她呢?” 盖宝珠放下茶杯,用帕子擦拭了朱红唇角:“问道点子上了,这还多亏了我那大姑姐,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让那个死丫头在这么短时间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刘夫人前阵子去伯府赴宴,看到沈茉轻知书达理,又听说生辰宴是她办的。 前儿见了我便夸她,说什么女大十八变,孩子说懂事就懂事了云云......依我看这俩人谁也不比谁更强些,正好般配。” 她又捡了一颗果子吃,有些期待的笑道:“那丫头若是嫁过去,那可真有的热闹瞧了,见天儿的跟姨娘们斗法。” 马车行在山道上。 沈茉轻有些发呆,远远的看到永安寺了,她在这里待了六年,没有一天是不想离开的。如今再回来却是变了身份。 这寺庙原是一座普通的寺庙,多年前乐陵长公主也就是当今陛下的姑姑,一心向佛,闹着要出家,不惜以死相逼。 老陛下最终妥协,允许她带发修行,因心疼女儿不想她离自己太远。将距离京城最近的这座永安寺的后山修了一座禅院,与寺庙只隔一道墙,开了小门,方便公主每日去听大师讲禅。 此处专供皇家女子以及官家女眷在此修行,平时后面的禅院有官兵把守不得随意出入。 她是代替伯夫人修行的,不然也没有资格在此处。 不知她的禅房相邻的那位贵人今日在不在,那位宣王妃。 若是在的话只怕也无法相认。 她还是有些想念这位性格直率又善良的王妃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思绪乱飞,马车停在了一座古朴又庄严的寺庙前。 沈茉轻下了马车,一行人准备进入寺庙大门,远远的看到又一队车马缓慢行至跟前,前面高头大马坐了一个人,五官俊俏,身材英挺,看来也是来上香的人家。 她本不在意,却不想盖宝珠迎上前去对着下车的夫人笑道“刘家姐姐,这么巧呀,您也来上香。” 那夫人疏了盘发髻戴了一副做工精致的金头面,身着藕荷色妆花褙子,笑意盈盈走向前握住盖宝珠的手“宝珠妹妹,竟这样巧呢”二人会心一笑。 刘夫人拉过身侧的男子道“这是我家小子,今儿随我来上香。” 盖宝珠微微侧身显出身后的儿女一一介绍起来,“这是我家的大姑娘,这是二姑娘......” 众人见过礼,又一起往寺庙里走去。 沈茉轻觉得身侧的这位刘公子时不时的看她一眼。 不仅嗅到了一丝反常。 第29章 相亲空隙,忍不住算计了面具男 一行人进了大雄宝殿。 都恭恭敬敬的拜了几拜,捐了香油钱。 沈茉轻为沈丛霖虔心祈求。 又为麟儿祈求,希望他早日投生到好人家,父母和睦,对子女呵护有加。 又拜了几拜,起身准备去慧源大师那里求平安符给姑姑还有沈初。 慧源大师是永安寺主持宝庆大师的大徒弟,修为高,他的平安符都说很是灵验。 沈茉轻让莲儿跟着沈初照顾他周全,自己往慧源大师处走去。 “沈大姑娘” 一个男子声音从身后响起。 沈茉轻转头看到刘家大公子走了过来,拱手一礼:“沈大姑娘这是要去何处?” 沈茉轻还礼:“刘公子,我正要去慧源大师处。” “姑娘定时去求平安符的吧?听说慧源大师的平安符灵验,我正好也要去替家中长辈求,不如一道儿吧?” 沈茉轻微笑点头:“刘公子请”。 二人并肩走着。 刘桄道:“沈姑娘喊我刘桄即可。” 沈茉轻并未搭话。 他又问:“不知沈姑娘如何称呼。” “沈茉轻”她礼貌答道。 刘桄看她行动举止觉得完全不像传言中那样不堪,不由觉得传言不真。又看她长得清新脱俗心中好感倍增。越发不敢唐突。 一路上点评寺中景物,说说笑笑,规矩守礼。 到了慧源大师处,有几位夫人也在求平安符,今日人多,开光的平安符已经用完。慧源正用笔蘸了一旁小碗里面的调和好的朱砂为香客一笔一画的认真画符。 朱砂碗旁边有个白瓷笔洗,里面有洗笔的红色朱砂水,透亮红润,色泽饱满。 正出神的看着这些不紧要的东西,听着刘桄杂七杂八的废话,终于轮到了自己。沈茉轻求了五张平安符,刘桄也象征性求了几张。 慧源大师道:“诸位施主且去别处逛逛,待贫僧将平安符做了开光仪式再来取。” 沈茉轻忙道:“刘大公子,我还有事便不打扰您了,先告辞。”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抬步走了,她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这是盖宝珠故意带她相见来了。 盖宝珠找的人能是什么好货色,看着仪表堂堂的,和善谦恭,内里如何便不知了,看着那人的样子,盖宝珠莫不是想让她被刘桄的魅力折服。 若是以前的沈茉轻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她喜欢顾魏也是因为他相貌好又待人温和知礼,盖宝珠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她既已识破盖宝珠的小伎俩也就懒得猜测刘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了,只要远离就好。 沈茉轻现在想进后面的禅院看看,看看她以前的屋子里的东西还在不在。那里有一双小虎头鞋,那是红梅偷偷给她带来的麟儿的鞋。 她想拿回去,那是她唯一的念想儿了。此时正是做午课时间,应该是最好的时机了。 几个重要方位都有人把守,她绕到一个无人的小角落,这里应该有个狗洞在很隐秘的位置,她在院里的时候见到过。 她弯腰将杂草扒开,那个小小的狗洞便在眼前了,这么小不知道能不能进去,她试着往里钻,费了不少力气堪堪卡着肩膀挤了过去。将衣服都磨破了一个洞。 沈茉轻对禅院极熟,先是找了件院子里晾晒的灰袍穿在身上。 绕过几棵老银杏树,这是当初建院子保留的山上的老树约有数人宽。她很喜欢这里的几棵老银杏觉得它们活这么久肯定见证了许多经历了许多,她轻轻拍拍粗大的树干算是打了个招呼。 又穿过了一个朱红门,果然院中几乎无人,偶尔有一两个人走过,院里仍旧跟以前一样。她心里五味杂陈,既亲切又想逃离。 当她又经过一颗老银杏树时想要暂时遮挡一下的时候却听到银杏树靠墙的那侧似乎有人,一男一女的调笑声,声音很低。 沈茉轻不欲多事,能在这里的都是有些身份的。这树后面总不会是一对夫妻,那相互间调笑的声音透着轻浮,若是夫妻也不至于躲到这种地方。 管他是谁的后院起火呢,总之与她无关,她绕道走了另一条路。 一路上遮遮掩掩的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禅房前。 门未关,沈茉轻有些激动,但等她推门进去却发现房间里有关于她的一切都已不再,这个住了六年的屋子如今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人会记得这里以前住过一位替夫人修行的姨娘。 她心里有些失望,不过还未到最后。她忐忑的走到平时放衣物的那口木箱子前,木箱子有个夹层,沈茉轻缓慢的打开夹层祈祷虎头鞋还没有被发现。 夹层打开,一双半旧的红色虎头小鞋正安安静静躺在那里,她很是欣喜,迅速拿起来用帕子包了塞进怀里麻利的将一切归位,不作停留,按照原路返回。 再次经过那颗老银杏树时她特意绕了远路。趴在朱红门处查看周围情况,忽的沈茉轻发现前面墙头跃进来一个人,让沈茉轻吃了一惊。 那人一身布衣普通装扮,但是戴了面具,虽然不是狐狸面具,但是沈茉轻凭这人身型还有面具下露出来的半张脸,她笃定这是顾世子。 他来这里做什么?鬼鬼祟祟的。那个方位的守卫呢? 她原想等他走过去了自己再走。 可是 鬼使神差的沈茉轻想起了那一箭,那很可能是故意的一箭,她想报仇。 此处只有她这条路与通往那颗老银杏树那条路。 若是此刻自己出现在这条路上,那顾晋肯定会因为此处有人而躲去另外一条路并且会找可以遮掩的地方。她自己就是靠着老银杏树躲躲藏藏过来的。 自己刚才特意绕到这条路也正是因为那边的老银杏树后有夫人在偷情。 一切不过在几息之间,沈茉轻随手抓起门边的扫帚开始在大门显眼处弯腰扫地,用余光偷瞄,果然那个身影掠向了另一条路。 沈茉轻不耽搁立马小跑几步往来处。不然一会人多了就走不了了。 果然没跑多远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还有男人的喊叫声。 也不知道是谁惊动了谁。 沈茉轻不敢停留,跑到角落的狗洞处将灰袍脱了挂在原处,又艰难的爬了出去。 还好,一切顺利。 隔着墙听院里有些嘈杂,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行为有些幼稚,拍了拍身上泥土。 快步向寺庙的大门走去,她衣服磨破了准备上车去换件衣服。 沈茉轻上了车,将怀里手帕包着的小鞋子塞进了包袱里。换了衣服后差人去替她取平安符。她哪里都不准备去了,不然又要碰到刘家母子,难免要客气一番。 第30章 开什么铺子? 在一间布置雅致的禅房中,盖宝珠跟刘夫人正坐在一起品茶歇息。 刘夫人有些忐忑:“宝珠妹妹,你觉得这事能成么?” 盖宝珠倒没有那么慌:“姐姐且稳稳,桄大公子一表人材,又那样的好品格,我瞧着是错不了的。”她违心的夸着。 她又道:“要我说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是轮不到小辈儿置喙的。只是我家老爷怜惜孩子,只说要轻丫头点了头才好的。 刘夫人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有些鄙夷的。 她家儿子哪哪都好,长得好,家世好,只可惜好色了些,姨娘通房能凑好几桌,不然什么样的闺秀找不到。 如今,这名声受了影响了。好人家的都不把姑娘嫁过来,不然谁会看上这么个不着调的,她可是听说这丫头好似喜欢顾家的公子呢。真论起来也是她配不上自己儿子。 这难婚难嫁的就谁都别嫌弃谁了,她倒还挑上了。 正等的焦心。 刘桄走了进来。 盖宝珠与刘夫人异口同声:“如何?” 刘桄面上并与喜色:“我瞧着沈大姑娘没有过多的想头。” 刘夫人面色不虞 盖宝珠道:“姑娘家家的持身守正是好事,岂能聊几句便有别的想头,公子往后多多来往,熟念了自然水到渠成。” 回程的马车上,刘夫人坐在车内越想越生气,她掀帘子吩咐跟车的小厮:“去跟少爷说我有话问他。” 小厮往前跑几步跟上前面控着马缰缓步行走的刘桄:“公子,夫人有话问您。” 刘桄将马停在路边等着母亲的车过来。 刘夫人掀着车帘子看着儿子:“桄儿这沈家丫头好大威风,竟还想让你上赶着倒贴,你如何打算?” 刘桄眼望着前方,语气听不出喜怒:“儿子瞧着这沈家夫人似乎并未将今日相看一事告知沈大姑娘。” “哦?何以见得?” “她见了我只有客气疏离并无女儿的娇羞之态,若她知今日是相看,定然也会有些忸怩。” 刘夫人眉毛立起:“她盖宝珠什么意思?” “以我看这相看只怕是沈家夫人一厢情愿,想给这个继女找个表面光鲜的亲事,不然岂会自作主张。” 刘夫人闻言冷哼一声:“你也知道自己是表面光鲜。” 顿了顿又道:“不然就算了吧,沈大姑娘也并非什么良配。” 刘桄唇角弯弯意味不明的笑:“儿子觉得还挺合适。” 刘夫人白了他一眼将帘子甩下没好气道:“这定是又看上那张脸了。” 后面远远的一队马车在路口处转了个方向往前继续走, 沈茉轻吩咐车夫直接去马兴街的铺子,她想找丁叔商量一下铺面做点什么买卖合适。 马车进了马行街她在车里闻到了一阵酒香,灵机一动,心里开始琢磨,若是开一间酒铺应该也可以吧。 酒是越陈越香,不必担心生意不好,东西会变质。并且这个利润尚可。 她记得徐玉茹就有一间酒铺,卖的最好的是樱桃酿,每年赚不少银子。虽不能像她那样卖出名气,但也至少可以赚些银子再经营别的铺面,丁叔不是抱怨不能施展么。 沈茉轻让车夫停了车,吩咐莲儿去街边几家酒铺将各色酒都买一点回来,打算去跟丁叔商量一下看是否可行。 不多时莲儿跑了两趟抱上车一堆大小酒罐上了马车:“姑娘,全在这了。” 沈茉轻看了看足有十几瓶。 沈初有些跃跃欲试,拿拿这个,闻闻那个,还想要拔开酒塞尝尝。被沈茉轻制止了。 一行人到了翠羽阁,丁东看她们带了这么些酒罐子也是颇为诧异。 忙接到手里:“东家这是要做甚?” 沈茉轻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丁叔坐下咱们细聊。” “哎哎”丁东坐下了又对那伙计道:“升子,去给姑娘泡茶,这臭小子,总是这么没眼力见儿。” 沈茉轻甜甜一笑:“我记得丁叔之前经营过酒铺?” 丁东点点头略带怀念:“经营过,十几年前我随东家姑娘来这里,也就是您的母亲。 虽然带的嫁妆算不上多丰厚,但是我跟东家姑娘胆子大,我们商量着买了一批瓷器,大赚了一笔,而后开了几家铺面,经营的也不错。” 他又叹息一声:“哎,可惜了,东家姑娘怎就病了,老丁也没个人商议,很多大事不敢做主,也就……” 沈茉轻道:“我娘留下的嫁妆是让我的继母私自卖了还是因为经营不善?” 丁东道:“并没有卖,夫人确实不善经营。” 沈茉轻点点头,心想原来是个草包。 她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我们这个翠羽阁想要起来需要的银钱太多,您觉得咱们先开个酒铺如何?” 丁东闻言忖度良久,方点头叹气道:“姑娘思虑的是,咱们这铺子这样下去迟早也要关掉。若是能想个别的法子自然是可以,不知姑娘想开个什么样的酒铺。” “我想听听丁叔的意思。” 丁东摸着下颌想了想:“咱们这条街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热闹地方了,酒肆、酒栌、酒铺也有几家,各类酒也都齐备,需得变些花样儿才好。” 沈茉轻指指桌上的一堆酒:“我已都买来了,丁叔可以尝尝,咱们再想个新花样。” 丁东眼眸里有赞许:“看来姑娘跟老丁想到一处了。” 沈茉轻浅浅一笑:“那丁叔先斟酌着,我也回去想想过几日我再来。” 丁东忙起身送沈茉轻。 沈茉轻让莲儿又挨家买了一份酒,上了马车往仁远伯府走去。 回了伯府天已擦黑,先去姑母处请安。 沈桦皱眉道:“怎这样晚回来。” 方嬷嬷吩咐小丫头端饭回身笑着:“老夫人派奴婢去瞧了三四回。” 沈初腻歪在沈桦怀里仰着脸儿拽着她衣襟:“姑姑,姑姑,我听家里的丫鬟说姐姐今日去相姐夫了。” “当真?”沈桦眉毛一扬看向沈茉轻。 沈茉轻将今日的事情说了。 沈桦冷哼一声:“我就知道,定是别有用心的。那个刘家大公子,见一个爱一个,屋里小妾通房一堆,她为何就这样喜欢算计你,你一个姑娘家能碍着她什么?” 沈茉轻倒是不太在意,大概是心里对这个继母压根就没任何期望,因而也就没有失望。 第31章 想找个老实人过日子 她道:“我虽不碍着她,但我却可以被她拿来给她儿子铺路,怀化大将军这是多大的实权,可惜她儿子太小了,怕是还未长大,大将军便要告老了。” 沈桦噗哧一笑:“你这促狭鬼。” 她又正色道:“不必她为你筹谋了,往后你多跟我出去走动,如今你也大了懂事了,又长得齐整,多出去走走让那些夫人们瞧瞧,姑母保证你能成一个香饽饽。” 沈桦让蔻儿先伺候沈初用餐,她自己往沈茉轻身边靠了靠,看着她打量一会儿低声问:“不知你心中钟意怎样的男子?” 沈茉轻闻言羞的满脸通红。 怎样的男子?她心中又想起那个在大枣树下给她酒喝、拦住了逃跑的小童并满脸疼惜的扶着她坐下休息、给她送玉肌膏、给她送发钗、点心的那个男子…… “母亲”萧溯跨了进来,看到沈茉轻:“表妹也在,刚回来么?” 沈桦关切道:“今儿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这几天你越发忙了,往后太晚了就不必过来了,休息要紧。” “无事,儿子这会子不忙了,过来看看母亲。”他是故意让青石盯着的,表姑娘回来便通知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自己做事越来越没有章法。 沈茉轻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人也看着他。 她忙回神敛了敛思绪。抛开一切身份的现实顾虑,她也绝对不会跟他有半点牵扯,做妾的滋味她心里太明白了,生不如死。 所以她即便是再喜欢他也绝不做妾。 她将拧巴的心绪捋顺,起身跟萧溯打了招呼又安安静静坐下不再讲话。 萧溯心里却有了波浪与喜悦,刚刚轻表妹眼神,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些情思。 他控制着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与沈桦家常,眼眸却时不时打量沈茉轻的神色。他想再捉到多一些她的情绪。 他想要确认,可是直到他要走都没有再多的收获。 这些已经足够了,足够他猜想一整晚。 萧溯请完安有些依依不舍的走了。 沈桦姑侄两人刚要用餐,又进来一人。 “娘”萧洛身着一件浅绿色半臂步履轻快,越发显得少年本色。 沈桦皱眉看着:“这是去哪里晃悠了,今儿我竟没见着你。” “表妹刚回来么?” “是。” 沈初吃的满嘴油抬头煞有见识道:“哥,姐姐今儿相姐夫去了。” 说罢又闷头吃。 沈茉轻无语了,她弟弟不会准备见一人说一次吧。 “幺,见谁了,快与我说说。”萧洛大为好奇,搬了凳子过来坐。 沈桦锤他笑骂:“没个正形儿。” 果然跟自己儿子相处起来就完全不似与萧溯那样客气。 沈茉轻无法,又说了一遍。 “千万别,轻丫头,那人我知道,谁跟他一起喝酒最后都要被拉到那种地方,他可不是个正经人,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后院都快住满了。” 萧洛有些激动,越说越夸张,生怕沈茉轻已经答应了。 沈桦拧着他耳朵恨声道:“你不会是去过吧?” “哎吆,疼,娘疼。我哪能去那些地方,儿子还没吃饭呢就回来了……” 沈桦满意松了手:“就在这一道儿吃了吧,我们也未用。” 三人一起净了手坐下吃饭。 萧洛道:“娘,明日是不是有宴席?今儿一早在二门处见一个小厮拿着请帖。” 沈桦道:“嗯,昭信伯六十大寿。帖子竟今儿才送来,也不知他们家是怎么办事的,我约莫这样匆忙定下的明儿人都到不齐。” 她喝了口汤:“明儿你们与我一道儿去,还有玉茹,溯哥儿不去。” 没等众人答话她又道:“你们俩,好好儿打扮精神些,往后多走动,都该找人家了。” 沈茉轻看了看表哥问姑母:“任夫人去么?” “许是去的,帖子送的太仓促了些,没时间派人去问问。你问这个做甚?” 沈茉轻道:“姑姑与任夫人是手帕交,轻儿瞧着任家妹妹长得也是讨喜可人的,想结交一二。” 沈桦点点头:“那孩子是个好孩子。” 萧洛盯着沈茉轻。 沈茉轻用眼神示意他放心,任琬去的话肯定会与她结交。 用完了餐,几人坐着喝茶,沈茉轻将求来的平安符拿了出来,姑母、萧洛、沈初每人一个。 剩下两个一个让人送回去给了沈丛霖,还剩一个她准备自己佩戴。 她没有给萧溯准备,给了萧溯便要给徐玉茹,她宁愿都烧了也不想给徐玉茹,若单给萧溯那便不合适了。索性都不给他们吧。 沈桦找个由头将萧洛赶走了,沈初也去歇息了。 她拉着沈茉轻的手郑重地问:“跟姑母说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夫君,姑母也好留意着。” 沈茉轻想了想 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她心里是有人的,现下看谁都不会产生兴趣。 但若是不嫁人那似乎不太现实,在这大历朝不嫁人只能做姑子,可她不想再做姑子了。 况且她还有弟弟要照顾,这个身子对沈初总有一股原始的亲近感,再加上她自己的儿子跟沈初差不多大,实在是对这个小娃娃起了很多怜悯的心思。 还不如找个人搭伙过日子。 但若是要找一个人过日子,那这个人必须得好相处,没有大的不良嗜好。再者便是心善有原则不要轻易被那些别有用心的美貌女子打动,搞得后院不宁。 “嗯,侄女希望以后能有个善良又好相处但又不是烂好人的人一起过日子。前途什么的到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人要喜欢说话,也喜欢听我说话。”沈茉轻郑重表示 沈桦呆了半晌道:“咱们沈家原先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儿,到你父亲这里才慢慢升上来,有道是人往高处走,你倒好,挑那些这个不中用的做甚。依我看,大将军夫人也是配得的。” 沈茉轻表述自己的想法“侄女觉得过日子天天在一处,有个愿意说话,又愿意听我说话的人,这日子过得才有滋味。 不然每日死气沉沉的便是做个皇后也没意思的。”她大逆不道地说。 “嗯,”沈桦沉思片刻,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女人家说到底也不过这后院里转悠,若是再没个知心人,这日子确实没法过......” 姑侄二人嘀嘀咕咕,聊到戌时末,方回去歇了。 第32章 赴宴 沈茉轻回到自己院子毫无睡意,她让莲儿将白日里买的几瓶酒拿了出来。 摆弄着看了一会儿,捡了三种酒,倒在白瓷酒杯里,若是十多种酒混在一起喝,那估计会醉死,因而今日准备只喝三种。 她让莲儿找了纸笔记录下来每种酒的口感。 第一杯是许家酒坊的米酒。颜色有些奶白色,沈茉轻喝了一口,闭眼感受:“绵柔,淳厚、甜美、细腻、米香。” 莲儿听着一边记录一边问:“姑娘,咱们记录下来这些有何用处?” “用处可多了,等都记录下了还要派人去这几个酒家门口去呆几天数数每日哪种酒买的客人多。挑出来卖的最好的酒,再请酿酒师傅将我们觉得口感最好的酒融合一下。” 她又端起桌上的另一杯:“例如这杯樱桃酿......” 她不讲话了, 这杯樱桃酿的颜色怎的这样娇艳红润,颜色这样璀璨鲜艳,竟像是一颗颗饱满欲滴的樱桃。让人看着便产生爱怜。 沈茉轻记得以前在徐玉茹身边伺候的时候她也喝过自己铺子的樱桃酿,颜色不是这样子的,徐玉茹的铺子里的樱桃酿色泽浅淡,更像樱桃内里果肉的颜色。 不知手里这杯是谁家的,能酿出这个色泽真该好好学学他们的酿酒技巧才是。 “莲儿这是谁家的樱桃酿?” 莲儿看了看酒瓶道:“花间。” 花间?这不就是徐玉茹的铺子么?她何时将酒酿的这么好了? 沈茉轻缓缓的转动着白瓷杯里面的酒,这颜色跟今日在慧源大师那里见到的笔洗里面的朱砂水好像,都是那样的娇艳。 朱砂水? 沈茉轻似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以她对徐玉茹的了解应该不会有那份匠心花大价钱请酿酒师傅钻研酿酒之道。 “莲儿,这几日派人去多买些花间的樱桃酿回来,每人每次两三瓶即可,别引起怀疑。” “好的小姐”莲儿答应的痛快,也没问缘由。 她浅尝了杯中的樱桃酿有种果香,甜甜的,还带了些厚重与浓郁。 ............ 天气微凉 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彩。 间或有几片树叶开始打着旋的飘落。 沈茉轻梳了流苏髻,发髻后面簪了一排三四根流苏,闪烁细碎,点点串联,每走一步流苏轻轻晃动。 额前别了两朵小巧的藕粉色珠花,发髻前面簪了三花头鎏金银桥梁缀粉宝石簪。耳间戴了耳坠,坠子也是藕粉宝石色。 身上穿了件浅色妆花绣了花纹的半臂,下身一条百迭裙,显得纤腰柔婉,袅娜娉婷,雅致端方。 沈桦盯着瞧了半天眼中尽是满意之色。 萧洛也点头到:“轻丫头打扮起来更美了。” 众人到了马车前,徐玉茹已经在等,萧漪也在,二人眼光在沈茉轻身上转了一圈面带虚伪的夸赞,但是眼神中的些许妒嫉之色却并未掩饰好。 “伯爷,您怎么来了,不是要处理公务吗?”徐玉茹看到缓步而来的萧溯,心想这个昭信伯寿宴而已,实在不必一家子都去。 萧溯一身交领窄袖深紫色长袍,束金雕花嵌宝石腰带,戴了幞头,贵气十足。 萧溯道:“正好有些公务要与几位大人商议,今儿去遇着了一并谈了,也省得耽误了陛下的事情。” 徐玉茹盯着萧溯,却发现萧溯的眼神在沈茉轻身上转了一圈,收回来。不多时又转一圈。 说了几句话又在沈茉轻身上脸上留恋一圈。 徐玉茹顿时心里警铃大作,难道娘说的都是真的? 她心跳加快,胸口有难受的气息蔓延。 “走吧”,沈桦一声令下,众人上了车。萧溯与萧洛骑了马。 沈桦与沈茉轻一辆车。 徐玉茹与萧漪坐一辆车。 小斯丫鬟跟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昭信伯府走去。 行了半个时辰,伯府到了,门前马车纵横停了十来辆。熙熙攘攘,场面颇有些乱。再联想到昨日那样晚的请帖,看来这昭信伯府家里出了啥乱子了。 昭信伯世子夫人迎了上来,三十几许有些丰满,笑起来喜气盈盈,只是面上有些憔悴。 她笑着走向沈桦:“萧老夫人您也来了。” 又向徐玉茹也招呼道:“徐妹妹。你们这一家子今儿来的倒是齐整。” 沈桦到现在都不习惯有人称她为老夫人。怎奈她夫君是老伯爷辈分在哪里,她跟今日的昭信伯是一个辈分的,按说来不来皆可。 她拉了世子夫人的手笑道:“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来凑凑热闹。” 一行人往里走,萧溯与萧洛已去了男宾席。 到二门儿处恰好遇到了任府女眷,李卿凤上前来熟络的与各人相见。 又挽了沈桦的胳膊:“我就知道你今儿会来。” 沈桦有些意外:“你如何知道的?” 李卿凤神秘一笑低声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侄女稍微有点出息,你定要带着四处相看了。” 沈桦被完全说中,绷不住笑道:“还是我的好姐妹明白我。” 她拍了拍李卿凤的手:“我这好比养了个女儿。她亲娘不在了,我如何能放任不管......” 沈茉轻看了看今日的任琬,一身宝石蓝的软段妆花褙子,里面穿了浅粉色襦裙,发髻间几朵小珠花,圆圆的眼睛,又有些小女儿的情态。整个人灵动活泼可亲。 她觉得怎么看任琬跟洛表哥都应该是一对。 任琬此刻也在看沈茉轻,神色间有些惊艳。 沈茉轻走向前亲热的挽着任琬的胳膊:“妹妹今日打扮的好清爽甜美,让人见了便忍不住想亲近呢。” 任琬有些僵硬的被沈茉轻挽着,勉强笑道:“姐姐今儿也是雅致又带着蓬勃之感。” 沈茉轻今日的主要任务便是结交任琬。 她决定今儿多夸夸这位可爱漂亮的姑娘。 “妹妹,你这妆花的花样子很是新鲜,这是你自己画的吗?” “是的,闲来无事,画着玩儿的”任琬很不习惯沈茉轻突然的亲近。斟酌着应付。 “太好了,不知妹妹可愿意将花样子给我瞧瞧,我前儿想要绣个荷包,可总也没有喜欢的花样子。凑合着绣了一个并蒂莲的。”沈茉轻将自己腰间的荷包摘下来给任琬看。 第33章 好姐妹与找茬女 任琬原不在意,想着应付几句,进了内院便可以找她的旧相识。 不想接过香囊一看,顿时诧异,这香囊做工精细,上面的并蒂莲针脚婉转细腻,花瓣栩栩如生,经络分明,在阳光下荷叶白色的花瓣上还发着莹莹的亮光。 好巧妙的心思。这荷叶她每每绣完都觉得平板死气,她的这个荷叶却是透着光泽,竟像是真的一般。 她上次回去听她母亲讲沈姨母有一台小屏风,是沈茉轻送的,绣的如何如何巧妙华丽又清新雅致。她还压根不信。 现在见了这个香囊也不由得信了七八分。 她停下步子侧头看沈茉轻:“姐姐,这亮亮的是什么线?” 沈茉轻勾唇,小丫头上钩了,有好奇心便是好的开始。 “是我将白色丝线浸泡了珍珠粉。”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 “姐姐,这花瓣如此婉转是如何绣的?为何我的总是那样僵硬。” “只要花样子画的好,便可成功一半了,走针之时......” 二人一路聊着,从刺绣聊到画技,又从珠钗聊到布料。 小女儿家心思转变的快,到了后花园姑娘们吃茶点果子的地方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态。 二人进了花厅,已有十多位闺秀在此谈笑。 众人见她来了也并未多加注意,只有几个低声私语。 沈茉轻在柱子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又要被当成眼中钉。 任琬却没有去热闹的地方,而是挨着她坐了。 沈茉轻笑笑:“妹妹怎的不去找你的好友。” 任琬也弯弯眼睛,唇边带起两个小酒窝:“姐姐,刚才你说酥酪配什么吃最好吃来着?回去我便要试试。” 任琬其实一直想打听一下关于萧洛的事情,只是见了面也不好开口,毕竟都大了,不像儿时那般自在无拘束。 今日沈茉轻这样主动交好,她倒觉得是个很好的时机。她愿意试着与沈茉轻做好友,这样便可以多接触萧洛。 各带心思的二人凑在一处叽叽咕咕低声交谈。 这时又走进来一个姑娘,穿着大红色褙子,娇小身段,正是肖娇娇。 沈茉轻本不在意,却不想有个穿松绿色衫子的贵女道:“幺,肖大小姐怎的到我们这处了,魏公子不在这儿呢。”语气中含着鄙夷。 肖娇娇面目涨红:“你说什么呢?” 那贵女嗤了一声:“你当谁看不见呢,一大早来了缠着魏公子要送画作。”说罢扫了一眼沈茉轻“肖大小姐如今这做派真让人看不懂,也不知跟谁学的。” 厅内的有几位跟着轻笑出声。 沈茉轻原不想掺和,没想到战火自己引到了身上。 她决定忍了,免得耽误大家将战火转移到肖娇娇身上。 肖娇娇原是站在她们那一队每日嘲笑沈茉轻的,如今被当做了活靶子,不由得又怒又羞指着那个穿松绿色衫子的贵女骂到:“陈灵,干你什么事?长舌妇。” 陈灵站起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看到肖娇娇缠着顾魏的时候胸腔里会有一股压不住的怒火,她也指着肖娇娇道:“我长舌妇总比你不要脸的强些。” 肖娇娇脸色跟衣服一样红:“我如何不要脸了,我不过是让魏公子帮我品评一下画作,这是风雅之事。” 陈灵冷笑一声:“少拿那套糊弄人了,你就是不要脸,大家闺秀,男女大防。你跟沈茉轻一样,见到魏公子便要扑上去。” 肖娇娇气的指着她,你你你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茉轻放下手里的茶杯轻声问道:“这位姑娘是魏公子的娘么?怎的管得这样宽?” 噗嗤,好几个人忍不住笑出声。 不等陈灵回神她又道:“我瞧着你这样看不惯别人跟魏公子相交,若你不是他的娘,你就是爱慕他,见不得别人靠近他,不然怎的乌眼鸡似的护的这样紧。 不知道的还以为肖姑娘私会了你的未婚夫呢,我记得这位陈姑娘已经有未婚夫了吧。哎吆这可怎么好。” 厅里都是低低的憋笑声。 陈灵那里受过这个气,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不顺心了便是打下人两耳光都是平常。就像沈茉轻以前似的骄横跋扈。 只是她比沈茉轻更懂得表面涵养,原本是要引着大家嘲笑肖娇娇跟沈茉轻的,没承想居然被反转了过来,自己竟成了笑柄,又怕今天的事情真的被传到未婚夫那里。 羞愤、气恼、好似还觉得被戳中了什么内心的真相,规矩都忘了。站起身走到沈茉轻跟前一扬手便是一巴掌下去,用足了力气。 沈茉轻旁边便是雕花柱子,上面雕了云纹跟麒麟。她之所以在这里坐下也是不想引人注目。 这会子眼见着巴掌下来了,她一矮身躲过。 “啊......”陈灵巴掌狠狠的拍到起伏不平的柱子上,娇嫩的手掌紫红一片。 嫣红的长指甲有的断了,有的掀起。 她疼的半天缓不过气,弯着腰。 齐根断了的指甲有一个已经在滴血,掀起的指甲也迅速充血。 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地下滴。 脸涨的通红疼得说不出话。 沈茉轻气死人不偿命的拿着帕子捂着眼睛假哭道:“陈姑娘不仅羞辱人还要动手打人,我要找长辈做主。” 她哭的不依不饶。 众人纷纷劝着。 早有小丫头去了前面请昭信伯家的大小姐周莹霜:“姑娘不好了,花庭里姑娘们打起来了。” 周莹霜本也是在哪里陪着的,不想刚去前面见了长辈就出了这样的乱子。 一路疾走来到了花厅。 扶着沈茉轻便是温言劝慰。对陈灵只是随意道:“快带姑娘去偏厅,让府医过来瞧瞧。” 她一路上已经问了个明白。知道今日是陈灵故意挑起的。 沈茉轻今日并未有任何不合规矩的行为,一开始也并未回嘴,被打也只是躲避。 周莹霜心里很生气,这个陈灵为何在别人家的宴席上这样捣乱。让主家下不来台。 今日本来便够乱的了,祖母与母亲向来不和,前几日忽然称病将管家权交给母亲,又说要操办祖父的六十大寿。 她跟母亲这两天乱的不行,昨日才将请帖送出。原想着今日撑一撑便过去了。 这竟还有这事。还好沈茉轻这个不着调的并未把事闹大。万幸。 不由得对沈茉轻更客气了几分,温声安抚着。 第34章 面具男来算账了 任琬缓了半天,本来沈茉轻要挨打,她在旁边只能捂嘴惊呼,还以为这巴掌死活是要挨上了。 没承想这样轻松的躲过了。 还有刚才的为难也被她轻松化解。 她心里感叹着,跟周莹霜一起扶着沈茉轻去了另一侧偏厅。 沈茉轻不想将事闹大,让主家没了颜面。因而反倒安慰周莹霜:“姐姐快去忙吧,今日这样的日子你定是有许多事。我已无碍,有任妹妹陪我呢。” 周莹霜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沈茉轻将心里的疑惑压下:“那我便不陪妹妹了,有什么事吩咐丫头们喊我。” 周莹霜走后,沈茉轻便正常喝茶吃果子,像没事人一样。 任琬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探究。 “我没哭,装的。”沈茉轻看她那眼神满是疑问,主动解释。 任琬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用帕子捂着嘴掩饰笑意。 沈茉轻提议:“天气这样好,在屋里呆着没什么趣儿,不如我们去看看周府的院子吧。” “嗯”,任琬爽快的答应了,二人出去慢慢走着欣赏府内景色。 曲折游廊,奇花异草,石子甬路时而平坦开阔时而蜿蜒崎岖,又见一带清流,池水清澈,水中偶有掉落的叶子飘过。假山处有几颗半人高的桂花盛开着,金黄灿烂。幽香随着风送到鼻端,让人禁不住多吸几口。 二人正点评着美景。 “表妹”一个急切的声音,转头一看是萧洛。他走过来急道:“听说你们在花厅吵起来了,你还差点挨了打?可有受伤?” 沈茉轻笑笑:“我没事,好得很。表哥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萧洛看了看她身上确实没有不妥之处,才看到旁边的任琬,顿时有些扭怩起来:“任……任家妹妹也在呀。” 任琬也不像刚才的落落大方了,轻唤了声:“萧洛哥哥。” 沈茉轻暗笑,热络道:“你们二人幼时可是玩伴,怎的倒是拘谨起来了。” 见两人这样子腼腆拘束,沈茉轻只好自己话多起来,提一提往事,讲一讲童年。果然二人慢慢的自在了起来。 正聊的热络。 “姑娘,夫人找您。”任琬的丫鬟来寻她。 任琬只得与二人告别。 萧洛道:“我跟大哥听说你出事才从前面赶来的,大哥有事情跟大人们商议,便派我过来看看,这会子还得过去,就不陪你了。” 沈茉轻心里有些甜又有些复杂,她点点头:“快去吧,到了花厅帮我找人寻了莲儿过来。” 萧洛答应着走了。 沈茉轻独自欣赏起院中景色,脑子里却开始盘算铺子的事情。 正沉思着。 “沈大姑娘” 沈茉轻听到身后有男子唤她。 转身一看居然是顾晋。 他一身石青色圆领锦袍,头戴玉石雕花冠,腰束玉石带。衣袍上有很细的金线绣了宝相花纹,每动一下金色花纹若有若无的闪现,似有似无的低调又带着贵族公子哥儿的气息。 虽然带着面具也掩不住风度翩翩,气质清华。 她不由得有些心虚,不知道在禅院里他有没有认出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来的。现在找她是来算账的吗? 沈茉轻敛了敛神假装淡定福了福:“顾世子”。 “姑娘怎一个人在此?” “屋子里太闷了,我出来散散。” 沈茉轻不待他答话告辞道:“茉轻告辞了。”抬步便走。 刚走了三四步便听他又道:“姑娘昨日可是故意的?” 沈茉轻心里咯噔一下。还真的被认了出来。他不会是来报复的吧,她准备不承认:“不知世子所言何事?” 顾晋绕到她身前盯着她的表情缓慢道:“昨日沈府的马车就在永安寺,沈姑娘还需要我说的多详细?” 她神色有些慌张。他不会想要报复她吧,找个借口再在她身上穿个血窟窿,她有些后悔昨日的举动,这个人得罪不起。 她依旧嘴硬,死马当作活马医,或许他只是在诈她:“昨日是在永安寺,世子何意?茉轻不懂。” 顾晋嗤笑一声:“那我就说的再明白些,沈姑娘昨日在永安寺后面的禅院,还故意将我引到银杏树那里。” “啊,没有呀,世子是不是认错了,我昨日去慧源大师的禅室求平安符了。”她做了最后的挣扎。 “沈姑娘是觉得我眼瞎?” 沈茉轻觉得还能再挣扎一次,她一副承认了的样子:“我昨日确实因为好奇偷偷溜进了禅院,四处无人,我便逛了逛又走了。也无甚奇特之处,不知世子怎的也在么?那处不是不允许男子进入?” 顾晋面具后的眼神滞了滞:“我乃郡王府世子,有何不能去的?” 呵,要是能去还用得着翻墙。 她没敢说,说了就证明自己看到他了,并且故意引他去银杏树那里。 她装作懂了的样子点头道:“原来世子也在,不知我做了什么让世子觉得是故意将您引到银杏树那里,银杏树那里怎么了?” 顾晋尴尬不已,有些说不出口。 沈茉轻却瞪着纯真的双眼,睫毛闪动:“世子?” 顾晋不知如何说了,他总不能说银杏树那里有人偷情被他撞了个正着。 他掩去尴尬道:“你为何在那里扫地?” 沈茉轻有些无赖的道:“有何不可么?” 顾晋又不知如何回答了,过了片刻盯着她:“一个闺秀偷偷摸摸进禅院,只怕传出去不太好听吧?” 沈茉轻噎住,回瞪着他顿了顿:“顾世子步步紧逼意欲何为?” 顾晋心里松了口气,终于吵赢了,好险。 他姿态有些放松:“没别的意思,想跟姑娘做笔买卖。” “买卖?”沈茉轻很好奇 “我的情况估计沈姑娘也知道些。” 确实知道喜欢逛青楼嘛。沈茉轻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父王母妃断了我所有银钱。” 啧啧这是没钱挥霍了,沈茉轻腹诽。 顾晋没等她回答又说“现下我手里还有些银钱,打算投几个铺子,我听萧洛说你有间首饰铺子盈利稀松,需要几万两银子才能有气色,我想试试投你的这个铺子,毕竟丁掌柜有经验并且首饰盈余丰厚。” 第35章 被强迫入股 沈茉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便拒绝道:“我不缺银子,世子还是另寻铺子吧。” “沈姑娘家里的情形顾某也略知一二,继母小气,只怕这嫁妆到时只是面子光鲜。姑娘还是需要自己赚体己银子。”他说的面无波澜。 沈茉轻心中气恼:“顾世子没别的事可做么?为何打听姑娘家私事?” 顾晋不以为意:“姑娘私事与我无关,我需要的是银子。” “那世子找别人去吧,我这个小铺面赚的仨瓜俩枣的不够世子塞牙缝。” “不,只要姑娘让给我八成盈余,一年下来还是不小的一笔收入。” “你说什么?我凭什么让给你八成盈余?都给了你,我还忙活什么?”沈茉轻简直不可置信。讲话也没那么客气了。 “首先呢,这铺子我需要先投进去几万两,其次呢,有我做这铺子的靠山也没人敢打主意,再者姑娘有把柄在顾某手上。” “世子无非就是仗势欺人罢了,非要首先其次的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就是偷溜进去禅院么?世子愿意宣扬便宣扬去吧,我的名声原本也没多好,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大不了还去做姑子,又不是没做过。沈茉轻心里愤愤的想着,转身便走。 忽的眼前一花,顾晋闪到她前面挡住她,盯着她,眸子里划过一丝笑意:“那便七成如何?沈姑娘别急着拒绝,回去想想。况且姑娘还有弟弟需要照顾。以后你的铺子顾某皆可照看一二,想通了派人来府上找我。” 沈茉轻衡量许久,有些不解的看着他:“我想问世子一句,为何偏偏找我?你这样让我很难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顾晋嘴角翘起:“因为没人能给我这么高的余利。” 沈茉轻很想翻个白眼,但终究没敢,看都没看他气呼呼的离开了。她讨厌被逼迫。 顾晋看着沈茉轻走远,树丛里走出来一个护卫模样的男子他说道:“世子,既然她是个意外,为何不直接。”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顾晋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就知道杀人。” 又瞧着沈茉轻的背影说道:“或许她跟我一样都是老天爷格外开恩吧。你找人时刻盯紧了她每日来报。” 那护卫应了是,又问:“世子为何还要往她铺子里投钱,您又不缺钱。” “因为她是唯一的意外,我不放心,不过是找个理由多与她接触而已,看看有何不妥之处。虽然我不愿杀她,但也不想因此被破坏了筹划,若真有不妥的地方也只好……总之,谨慎些好。”说罢转身往宴席处走去。 那护卫在后面跟着低声道:“世子世子,属下还有不明白之处。” 顾晋无奈地白他一眼:“何事?” 护卫满目好奇的问:“那您为何非要七成盈利?沈姑娘岂不是赚的很少。” “嗯,就是让她赚的少,让她自己忙着赚体己钱才没有时间做出什么意外的事情。” “那得赚多少?” “你觉得多少合适做嫁妆,不会被婆家小瞧了?” “至少也要十来间铺子,几个庄子,再来几百亩地吧,还得有存款,够忙活的……” 二人渐渐远去,声音也渐弱了。 到了午时,宾客们都在席上觥筹交错,徐玉茹跟徐老夫人却早早离席。 二人到了专为客人休息准备的厢房。 屏退了下人,让齐嬷嬷在外面守了。 徐老夫人冷哼一声,眼神阴沉:“如何,我就说他肯定有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徐玉茹情绪很低落,手里捏着帕子有些茫然,这几年伯爷对谁都淡淡的,她纵使心里埋怨他,但也终究明白他心里没人。 今早他看沈茉轻那几眼真的从未见过的眼神,有流连、有欣赏,自己努力了这么些年不但没有把伯爷的心留住反而还越来越远,一开始那几年他也是愿意与自己亲近的,可渐渐的便生疏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徐玉茹觉得很无助:“女儿也不知。” “我早说你是个没用的,这点子事便慌成这样,我若像你似的这徐府早不知道有多少庶子了。” 徐老夫人很看不上自己的孩子们,从小就觉得自己的孩子有不足之处,改了一处又一处,她不明白为什么人总有缺点,总需要她时时刻刻盯着,提醒着,才能勉强改改,如今越大越无能了,她心里焦躁。 徐玉茹很厌恶母亲的说教,说教中永远都会有贬低,可又没有什么好主意,只得默不作声听着。 徐老夫人喝了口茶,稳了稳焦躁的心情说道:“有没有法子让她走,别再待在伯府了?” 徐玉茹摇摇头:“那是婆母的亲侄女,婆母一直怜惜她没有亲娘,因而当女儿似的养着。我虽是伯府主母但伯府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也没有撵人的道理,伯爷只会更不喜。” 徐老夫人道:“她已经快十六了吧?若是尽快嫁人那也就无妨了,你瞧着沈家大丫头对伯爷有没有那个意思?” “似乎是没有的,我也说不好。” “没用的东西。” “今儿早晨不过是看了几眼,哪能看出来那样多门道。”徐玉茹很不服气。 徐老夫人懒得理她,思虑了盏茶功夫:“茹儿,这件事或许也不难办,你是表嫂,帮她多相看着人家,想法子早早将她嫁出去,岂不是皆大欢喜,她毕竟是官家小姐,以解不宜结。 不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要撕破了脸的好。” 徐玉茹暗沉的眸子有了一丝亮:“母亲是说,我帮她找个人家儿?” “伯爷有那个心思,她可未必会有,她不是一直仰慕顾魏么?所以这件事很可能是伯爷自己的心思。你尽快将她嫁出去,把这事的苗头掐灭。”徐母慢慢分析着。 徐玉茹点头:“可是她名声不太好,哪里那么容易嫁出去?” “哼,倒也不必那样用心,找个差不多的让两人出一场意外,再被抓了现行,届时不嫁也得嫁了,谁有那个闲心让她挑三拣四的。” “母亲”,徐玉茹一拍手眸中有些怨恨:“这个主意好。让她安安稳稳嫁了,女儿实在心里不痛快。” 第36章 徐玉茹给下套 一天的嘈杂过去了,回了伯爵府主子们各自回屋歇息。 这一天不论男女都在应酬在交际,有些笑是真心的有些却是违心的。 徐玉茹歪在榻上揉了揉有些笑僵了的脸颊,今日这一天情绪很差,可还要与那些夫人周旋,强撑着散了席。 她出了会神,心里对沈茉轻有很大的厌恶,作为一个表姑娘她居然让表哥喜欢上自己。 她不觉得萧溯有多大问题,男人嘛,都这个样子。 旁边云雀正给她捶着腿,徐玉茹问:“你帮我想想,可有什么品行不端的官家未婚子弟?” 云雀今日多少也知道些夫人跟徐老夫人的筹谋。 她道:“夫人为何不找个乞丐、小厮之流,非要找官家子弟,那样岂不更解恨。” 徐玉茹颇有深意的看了云雀一眼:“没承想你还是个狠角色。” 云雀心里一惊,忙停了手,老老实实跪下:“云雀也是想帮夫人分忧,今日伯爷瞧表姑娘的时候奴婢也见着了,确实是有些情意在里面,因而想替夫人想个法子狠狠整治她一下也好,让夫人消消气。” “起来吧,我又何曾怪你,只是这份狠戾可千万别用错了地方。” “是,奴婢对夫人忠心不二,愿一辈子随侍左右。”云雀有些紧张。 徐玉茹伸出白腻细嫩的手端起桌边的燕窝粥搅了又搅,最终还是没什么胃口的放回了原位: “你这个法子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是母亲说太过冒险,搞不好反倒是帮了伯爷一把。” 云雀不解:“夫人何意?找个无赖跟表姑娘在一起,只会毁了表姑娘,怎会是帮了伯爷?” “像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下流胚子,沈大人是不会将女儿嫁过去的,更大的可能性是将人暗暗除掉。届时沈茉轻的清白没有了,一辈子毁了,也嫁不出去了。 伯爷没了顾虑,有没有可能直接将人纳入后院?沈大人跟沈茉轻或许还会感谢他呢。”徐玉茹笑了笑,笑的冷漠又有些讽刺。 “只要有可能那这条路便行不通,说不得只好找一个官家子弟了,让她嫁出去,还得是一个不堪的。” 云雀恍然:“还是老夫人想的周到。” 她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夫人,奴婢今儿听赶车的陈麻子说这次陪表姑娘回家去,昨儿送沈家夫人跟表姑娘去永安寺还见了别家的夫人公子,八成是去相见了。” 徐玉茹盯着云雀来了些精神:“见了谁?” “好像是什么怀化大将军府里的,奴婢也不确定。” “去打听打听,这个怀化大将军府里的那位公子,人品如何。”她隐隐觉得这事似乎有可乘之机,盖宝珠不会给她找什么好人家的,说不准还可以利用一下。 ………… 沈茉轻从松云居出来往自己院子走去。 “表妹” 她回头,是萧溯。 “表哥这是去往何处?” “我是来给你送果酒的,上回见你喜欢,这会子恰好无事便送来了。”他抬手将几个白瓷瓶子给她看了看,态度坦然了很多。 他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将这份很不合时宜的感情埋藏在心里吧,毕竟他已有家室,表妹又不是什么身份底下的女子,不可能给他做妾,注定没有结果。 他就做一个好表哥,像萧洛那样就很好。 昨日那似乎有什么内容的眼神也是自己想多了吧,她喜欢的是顾魏,今儿还在别人家为了顾魏跟人吵了一架,听说差点打起来。 “听说你今日跟人吵架了还差点动手?可受伤了?”他问。 沈茉轻笑了笑:“没有受伤,没打着。” 萧溯点点头,将手里的酒给了莲儿。“那便好,以后还是离这些人远些的好。” 沈茉轻答应着,道了谢,客气道:“劳烦表哥特意跑一趟。改日做了点心答谢表哥。” 与萧溯告辞,她看了看莲儿手里的酒瓶。 不觉得想到自己的酒铺,这酒铺还开吗? 要不要接受顾晋的加入。 他真的只是因为有自己的把柄吗?可以多获利才要加入吗? 他自己若是开铺子肯定会被王爷王妃再次收走,如此想来也不是没道理。 会不会是有别的企图? 她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企图,自己没有什么可图的,父亲也不参与党争。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图之处。 若是不答应他,那他真可能会到处宣扬她偷偷摸摸品行不端吗? 他说了要是同意他的加入那以后她的铺子他都会照应一二,有这么个人物做靠山还是比较不错的。 他说得对,自己需要赚嫁妆。这或许就是一次双赢的机会,首饰铺子做的好的话留下三成盈利应该也是几千两,比酒铺一年下来剩的要多,如此的话再让丁叔去做别的生意会更方便。 排除被威胁的部分,她开始心动了。 但是不能这么快做决定,她准备让这件事放一放,过几天再说。 “买了多少樱桃酿了?”她问莲儿。 “已买了十瓶了,这几天再让丁掌柜去买些。” 沈茉轻点点头:“买了也别带回府,就放在翠羽阁吧。”拿回来肯定会引起怀疑。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是三四日。 这几日沈茉轻也没闲着,主要便是跟着姑姑学管家。 若是要经营铺面便要多出门,她怕姑姑不同意姑娘家整日外出。 这几日没少提自己打算为自己赚嫁妆的事情。 沈桦也知道她的处境,自己可以给她一部分嫁妆,但是大部分还是要留给萧洛。 她若是能自己学会了赚钱,让钱生钱,那真是再好不过的。 她一直觉得大家小姐,不能一味沉迷于那琴棋书画之类的事情。虽说能添几分才情,博些虚名,但对于实际生活,又有何用?真正该用心钻研的,还得是管家理财之能。 钱财乃是立身之根本,持家生财之术才是硬道理。将来做了自己府里的主母,让家里老老小小都能过的舒坦。 别像有些府里,外面看着风风光光实则内里空虚,都是些不懂理财的主母、老爷,拆了东墙补西墙。那日子过得什么趣儿? 沈桦并没有阻止,还有些欣慰,这样的主母到了谁家都能鼎立起门户。只嘱咐出了门要戴上帷帽。 第37章 接受面具男的强行入股 到了第五日的一早,莲儿进来道:“姑娘,樱桃酿已经买了四十瓶了还要买吗?” “不必了我们现在过去。”沈茉轻放下手里的账簿,让莲儿替她梳妆。 进了翠羽阁,不待丁东说话她便问:“丁叔,咱们这里可有厨房?” 丁东道:“有的有的,他们在店里看铺子,轮流住在这里。” 说罢引着沈茉轻到了后院,后院倒是干净简单,几间厢房,院子里没有什么杂物,靠墙位置还有一颗不知名的树,树下摆了一套石桌石凳。 走到一间屋子前推开门进去便是厨房,灶上有一口大锅。 沈茉轻对这口锅比较满意,她问:“丁叔,我的樱桃酿呢?” 丁东将墙边的立柜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花间的樱桃酿。 一排排粉色的小瓷瓶,每瓶上面贴了一张小签,盖了花间特有的章,又用毛笔写了“樱桃酿”三个字,字体秀韵。一瓶酒包裹的这样精巧婉约,这酒看来是给夫人姑娘们喝的。 沈茉轻让莲儿生火,自己拿起一瓶一瓶的酒将它们都倒进锅里,丁东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倒也一起帮忙。 不多时锅里开始冒泡。 沈茉轻吩咐莲儿一直烧,烧干为止。 沈茉轻将丁东请到院子的石凳上坐了。 “丁叔,相比于卖酒,您是不是更想要做珠宝钗环的生意?” 丁东眸子亮了亮道:“自然,珠宝钗环赚的多,盈利高,姑娘是有银子了么?” 沈茉轻没有回答他,又问:“若是银子有了,丁叔一年的时间约莫能赚多少银子呢?” 丁东沉思着算了一会儿:“这个不好说,一万两总归是有的。” 沈茉轻暗自沉思,那么一年至少能剩下三千两,比卖酒划算。 丁东见她不讲话了忍不住问:“姑娘有银子了?” “嗯,有了,有位贵人要投进铺子里几万两银子,但是他要每年七成的盈余?” “多少?”刚才还兴奋的丁东此刻已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为何那样多?” 沈茉轻有些尴尬,总不能说自己被抓住了小辫子。她道:“因为那位贵人说以后咱们别的铺子他都可以做靠山,这京城里做生意不是靠山越硬越立得住嘛。” 她觉得自己这个谎话圆得很有技巧,真真假假。 她开始给丁东画饼:“丁叔您想想,卖酒的话一年也就盈余两千两,很多事还得靠我们亲自打点,有了靠山呢每年至少结余三千两,您用这个钱做别的买卖铺面,商会的人还不会为难您。 以后咱们铺子、庄子、山林都会有,您就是大管家。” 丁东听的连连点头,他那里会想不到这些,只是刚才被那七成盈余吓到了而已。 他道:“姑娘说的对,不知这位贵人是何人?” “清和郡王府世子”。 “哪还有何顾虑的,确实是贵人。只是,这样一位贵人怎的会看上这点小钱?”丁东问出了关键。 沈茉轻绞尽脑汁地道:“王爷王妃只是想要世子在庶务方面历练历练。先从这等小铺面开始投银子赚钱,看看世子是否有眼光选出来具有潜力的铺子。” “原来如此,”丁东简直被这位慧眼识珠,素未谋面的世子感动到了,终于有人看到我老丁的能力了,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二人又商议一些细节,例如需要请什么样的珠宝匠人,又要去那里买原料便宜。 京中的夫人小姐现下喜欢何样款式…… “姑娘酒烧干了”。莲儿隔着窗户喊道。 沈茉轻起身往厨房走去,锅盖已打开。 她探身一看,锅底有一层很薄很薄的红色状东西糊在锅底,颜色浓艳,好像是少量樱桃果肉的酱。 她铲起一些用手指头捻开,似乎果酱里面有一些红色很细腻的东西。 “这是什么?”丁东也跟着探身往里看。 “丁叔您经营过酒铺,可知道这樱桃酿为何颜色这样艳丽么?” 丁东摸着下巴道:“花间的酒当初酿出来卖便是这个颜色,难道不是他们酿酒师傅研究出得门道?这我属实不知了。” 他顿了顿又道:“这酒一直卖的好,只因颜色清亮纯正,不似别家颜色浅淡或是浑浊,花间的酒有樱桃的色泽,顾客们都以为他们师傅酿的好,又纯正不掺水。 有几家铺子里的酿酒师傅也是钻研了一阵子,均没有什么收获。只因咱们大历朝的樱桃多为红中带黄,皮薄肉厚,属实难酿出此等红艳清透的果酒。即便是有深色的果子品种酿出来也是颜色更深或是更为浑浊。” 沈茉轻将手里的红色细腻像膏子一样的东西拿给他看:“您觉得会不会是朱砂?” 丁东被骇了一跳:“这怎么可能,这可是有毒的”。 “您看,四十瓶酒才炼制出这么点。这若真是朱砂,或许对身体伤害也不大,毕竟谁会整日用果酒当水喝呢。八成只是用来调和颜色让酒看起来红润饱满。” 她又道:“丁叔您可有认识的酿酒师傅亦或是大夫能认出来这是什么?” 丁东道:“有是有,只是不知能不能查出来。” “可能保密?”她问。 丁东点头:“能的,是我的老相识。” “那麻烦丁叔去找人验一下,有了消息您差人通知我,待我来了当面说,切不可让外人知晓。”她嘱咐道。 莲儿已用锅铲将锅底的颜色铲到白瓷碗里,递给丁东。 丁东接了道:“东家小姐放心,老丁嘴最严了。 沈茉轻告辞出来与莲儿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清和郡王府。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便要尽快去通知顾晋了,也好早日要来银子。 到了王府让看门的小厮进去通报了,那小厮不过片刻便出来了:“姑娘,世子请您去书房。” 沈茉轻走了进去,郡王府比伯爵府规制要高,更为巍峨气派,规模亦是更为宏大,处处彰显华丽精致,便是柱子的雕花也格外逼真,地砖上的花纹亦是反复打磨,院子里奇花异草众多,好些都是她未见过的。 池塘格外大,又清澈,不见半分青苔,荷叶铺了半个池子。偶有几条彩色小鱼游过。 沈茉轻没去过王府,但去过几次皇宫,只是每次都不敢四处张望。 因而这郡王府是她见过最富丽堂皇的地方了。 沈茉轻心里感叹,有银子真好。 第38章 顾魏觉得沈茉轻换了追他的方式 沈茉轻边走欣赏郡王府的美景。 “沈姑娘,”忽听有人唤自己,声音中还有些恼怒。 她回头一看居然是顾魏,沈茉轻停了步子上前行礼:“魏公子。” “你怎么来这里了?”顾魏面带一些怒意,往日这位文雅温润又有几分仙姿的公子此刻竟有些气急败坏。 沈茉轻有些好奇:“我为何不能来这里?” “这里是我府上,姑娘即便是再把持不住自己,但作为大家闺秀也该懂得自重才是。”说完了他又觉得似乎话说的有些重了,面色不似刚才那般愤怒。 “我不是来找公子的,我今日是来找世子的。”沈茉轻看他那样生气赶紧解释道。 “什么?姑娘真是有些过分了,为了接近顾某竟然还把注意打到大哥头上了?”他情绪又有些激动。 他从来没对姑娘们这么激动过,他一直温和谦恭,对姑娘们更是君子风度,每次拒绝她们都尽量委婉不使她们尴尬,可这沈姑娘着实鲁莽了些。 沈茉轻解释道:“公子误会了,我对公子并无儿女私情,今日找世子也是有别的事情商议。” 说罢也不想与他过多纠缠,福了福朝那小厮道:“麻烦小哥带路。” 小厮脸上神情有些精彩,偷偷瞥了沈茉轻一眼,说道:“姑娘请。” 顾魏看她走远了,不知说什么,他才不信沈茉轻的话,前几日还为了他在昭信伯府跟陈家姑娘打了一架,如今又说无儿女私情,那还拦着他送鸳鸯香囊?现在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样。这些闺秀们真让人看不懂。 沈茉轻跟着小厮来到了顾晋的书房前,小厮上前通禀道:“世子爷,沈大姑娘到了。” 里面淡淡的应了声:“进来吧。” 小厮为她推开门,请她进去,又将门关上。 沈茉轻扫了几眼同样低调奢华的书房,看到顾晋坐在紫檀雕花书案前正在处理手中事务。 他抬头看向沈茉轻,语气没有太多波澜:“沈姑娘想通了么?” 沈茉轻看着顾晋不由得暗自感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爱逛青楼呢。 她或许是做了一段时间的大小姐,渐渐的熟悉起了这个身份,也或许继承了一部分原主的混不吝性格,面对逼迫自己的郡王府世子。 她不知死活的讽刺道:“不想通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么?世子迫不及待需要银子使呢。” “看来沈大姑娘很是不甘,”面具下面露出来的嘴唇优美的往上弯起:“不甘也没办法,姑娘最好的办法便是与我合作。” 他原本想怎么找机会靠近她呢,没想到机会自己送上门了,那日她竟然也在禅院,这位沈大小姐还真是与众不同。 只是不知她为何要引他去银杏树那里,这种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又这样的不怀好意。莫非她怀疑自己的那一箭?毕竟两人之前没有什么交集。 她是怀疑那一箭是故意的么?好精明的丫头。 那确实是故意的,那日他带人抓一个逃犯,赶到时发现逃犯挟持了人质,这个人质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她不是应该因为受家法过重不治而亡了么? 怎么还活的好好的,他毫不犹豫拿出箭对准姑娘的心口,但最终还是在射出之际产生了怜悯之心…… 他正想的有些出神。却听沈茉轻问道:“不知顾世子所谓的对我别的铺子照看一二,是怎么个照看?” 顾晋回了回神,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放在书案上推给她:“这块玉佩你拿着,只要拿出它,官府、商会便不会找你们麻烦,要知道商会里可不是普通商人,他们背后的人不是谁都惹得起。” 沈茉轻拿起玉佩,色泽洁白透润,雕着一只麒麟,细腻入微,线条流畅,鳞纹跟头上的鬃毛都刻画得清清楚楚,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她小心翼翼的收拢了丝绦,放入怀中。 又问:“世子何时给银子?” 顾晋思索片刻道:“明日我让人送到铺子里。” 沈茉轻应了,不欲多留,她起身告了辞。 仍让书房门口侍立等她的小厮送她回府门外。 书房里,顾晋摘下面具,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呈现了出来,贵女们只知顾家的二公子是这京城中最为英俊潇洒之人。 却无人知道这位终日戴着面具的世子爷才真当得上星眸皓齿、玉质金相。 “阿七” 房梁上下来一个护卫打扮的人,十八九的年纪,长得让人觉得有些亲和,正是上回昭信伯生辰宴时顾晋身边的那一位。 不待顾晋说话,他先道:“世子您不是要让沈大姑娘忙着赚钱么?为何还给她玉佩?” 顾晋耐心的回答他这位问题很多的属下:“我只说不让商会跟官府的人特意为难她,可没说为她广开门路。” 阿七点点头表示懂了。 “派人去查探一下宣王妃回永安寺了没有?”顾晋眸光沉思着。 “是,世子您上回去永安寺便被发现了,这次还要去么?”阿七问。 顾晋斜了他一眼:“那是个意外,宣王府守护森严,宣王妃又不喜出门交际,只能趁她去永安寺的机会找她了。我需要通过她的方式联系到她的父兄。” “世子怀疑薛家军里有细作?” 顾晋道:“不确定”。 正待说什么,忽听外面小厮来报:“世子,王妃有请。” 顾晋拿起桌上面具戴在脸上。 阿七不解的道:“世子为何到现在还不肯告诉王爷、王妃实情”。 走至门处的顾晋眼眸里有些许温情:“看到父王、母妃每日相处和睦,这府中的人安安稳稳地进进出出,你可知道?这份欢乐与温馨,我惦念了许多年,怀念了许多年。每当思及此我都觉得内心无比踏实。 这也是我为何不愿抹去沈大姑娘这个意外,因为她的这份意外得来的生命或许她也很珍惜。 况且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危险,阿七,你是唯一知道的人。” 阿七敛了松散的态度,正色道:“阿七乃世子影卫,此生只为世子一人驱使,属下定不负世子所望。” 顾晋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开门走了出去。 第39章 这偶尔的放松 沈茉轻回了府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铺子的事解决了,她准备耐心等待丁叔那边消息,她总有预感樱桃酿里面是加了东西的。 “姐姐、姐姐。”一个稚嫩的声音,她转头,是沈初。身后还跟着蔻儿提了他的书箱,已经跟着跑的有些气喘。 她蹲下身摸摸跑的有些汗意的额头:“跑什么呢,瞧瞧这一头的汗,可是下学了?” 沈初下了学常去潋滟居找沈茉轻,姐弟俩相处比较融洽,或许是因为沈茉轻把他当儿子了,因而对待这个弟弟是包容与引导多一些。 沈茉轻站起身,牵起沈初的小手道:“上回咱们不是在院子里的池塘里养了十几尾鲫鱼么,你嚷嚷着要烤鱼吃,这几日我瞧着那些鱼都越发肥了,不若我们今儿烤鱼吧?” 沈初小脸儿扬起,眼睛亮亮的:“可以吃了么?太好了,姐姐、姐姐我要自己烤,我还要烤米饭、烤饼子、烤白菜、烤笋、烤青菜……” 一路说着,不管能不能烤的都要拿来烤。 沈茉轻领着叽叽喳喳的沈初,将要走到潋滟居时,迎面走来两个人,正是萧溯与萧洛。 众人行礼见过,萧洛瞧着沈初笑道:“这是要做甚?大老远的便听到你要烤红薯、烤萝卜的?” 沈初依旧兴致勃勃:“大表哥,二表哥,我跟姐姐要烤鱼吃,你们也一起来吧?” 萧溯笑道:“厨房新买的鱼么?” “不是不是,是我跟姐姐在她院子的池子里养了好多条鲫鱼。”沈初解释。 “哦?这倒是新鲜,自己养的鱼,自己烤,我还真想试试。”萧洛有些跃跃欲试。 他又转头向萧溯道:“大哥一起吧?我记得你爱吃鱼。” 萧溯原想推拒,不想萧洛热情邀请。 沈茉轻见这番情景,即便是想刻意保持距离,但是再不表态便是拒客了,她也笑道:“大表哥若是无事也一起来吧,我打发丫头们去请姑姑还有表嫂、二婶,今儿索性热闹些。” 萧溯点头应了,几人往潋滟居走去。 进了院子,沈初、萧洛快走几步到池边看鱼。 沈茉轻吩咐莲儿、软烟、带着小丫头往院子里摆放了桌椅。 请萧溯坐下,自己沏了一壶好茶给他填上。 又让软烟、重莲带着小丫鬟们在院子里摆放烤鱼所用的各种器具。 几个丫头一会儿这个说“你扯了我裙子”,一会那个说“你弄了我一脸灰”,笑笑闹闹,倒是格外活泼。 今日沈茉轻准备用炙的方法。也是平日赴宴之时最常见的炙肉、炙鱼。 这用火烤肉自古便有,一直是贵人们席间的一道菜,因而各种器具很是齐备,烤法大致可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炮,用草帘或是湿泥将肉包起来放在火上烤。这样既可以保证肉会熟透,又可以不让肉的表皮被烤糊。沈茉轻一直觉得那样跟蒸没什么区别。 第二种是燔,便是直接将肉放在火上烤,不过火候很难掌握,不擅长此法的人往往会将肉的表面烤糊而里面不熟,很少有人能做到外焦里嫩。她不准备尝试。 第三种是炙,将肉切块,用调料腌制,串起来烤,这种方法烤出来的肉味道最是独特美味。 萧洛跟沈初嚷着要捞鱼,莲儿也是个野丫头,去找来网子三人叽叽喳喳的。 沈茉轻与萧溯在旁边品茶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萧溯道:“这样的鱼儿应是很少活动的吧,口感会少些紧致。” 沈茉轻笑道:“正是考虑到这个,因而我让丫头们没事便拿木棍轻轻搅搅,让它们游起来。 萧溯笑道:“别家姑娘小姐都养金贵的锦鲤、金鱼,你倒好,养了鲫鱼。“ “我还是更喜欢吃美食,而且这鱼好养活的多”,她也笑着。 果然那些鱼儿动作极灵敏,又善于隐蔽,十几条鱼一会的功夫一条都找不到了,都各自找了假山石缝隐藏起来。 三个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捞出来七八条,都嚷着要歇会。 沈初撅着小嘴,一条都没捞到。 萧溯招手喊过来一个小丫头道,“去我书房找青石,跟他拿一些我酿的酒来。” 小丫头应声便要走。 沈茉轻道:“表哥可有樱桃酿?” “也有几瓶,表妹想喝让她一并取来。” 沈茉轻笑道:“外面的樱桃酿也喝过,今儿尝尝表哥的,您酿的酒定比外面的要好。” 她就是突然想看一下表哥的樱桃酿是什么颜色。 正想着被派去请沈桦的小丫头回来了,她拿了两个精致的陶瓷罐儿,上前来福了福, 说道:“老夫人说今儿就不过来了,让伯爷、二爷、表姑娘、表少爷们尽兴。老夫人说这样很好,兄弟姊妹都是一家人,原就该多亲近,去请了澜少爷、漪姑娘一起热闹才是。 老夫人特命奴婢送来豆豉,说是宫里赏赐下来的,腌鱼最是鲜美。还让烤了送一条去尝尝。” 正说着去檀园的丫头也回来了,手里空空,回禀道:“夫人说她有些乏了不过来了,让伯爷少喝酒,一会子去瞧瞧蛟少爷才是。” 沈茉轻微微纳罕,徐玉茹不是最擅长面子功夫,怎的这次竟是想把人早早叫走的意思。 她看了看萧溯,萧溯面无表情地应了。 她道:“无妨,一会烤了鱼给表嫂也送一条”。 “你们倒是好雅兴,我们也来凑凑热闹吧。”萧澜跟萧漪兄妹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后面丫鬟端着水果还有些生肉。 众人站起身迎接,一时之间院子里到更热闹几分。 萧澜、萧漪原不想来。 只是他们的母亲陈氏道:“你们父亲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五品小官儿,那轻丫头虽然一直不怎么受人待见,但有了机会还是要亲近亲近的好,她父亲官衔高,时日久了或可谋些好处呢。 还有你们堂哥也在,多去亲近亲近。” 萧澜跟萧洛年纪相仿,或许是长子缘故,比萧洛沉稳些,没有上前去捞鱼,而是坐在桌旁与萧溯攀谈起来。 萧漪也坐在一旁跟沈茉轻闲话家常。 第40章 烤鱼2 自从经历了沈茉轻办宴席以及昭信伯府里的打架事情后,萧漪似乎比之前对沈茉轻更亲近了些,说话不只限于客套了,现如今倒多了一些小女儿的私话。 聊起了刺绣,又要沈茉轻帮忙画一个沈桦的炕屏那样的花样子。 沈茉轻问她:“妹妹想要什么花,用在何处?” 她蹙眉想了片刻道:“不拘什么花儿蝴蝶的,我想摆在卧房的梳妆台上,也不用太大,小小的精致着些儿就很好。” 沈茉轻点头:“那妹妹喜欢什么颜色?” “粉色,粉色最是轻盈柔美。” 沈茉轻思索一会儿道:“妹妹可喜欢一只镶珠嵌宝的粉蝶?一只飞舞的粉蝶,翅膀用粉嫩的细线,走针越是细腻逼真越好。 上面的纹路全部用金线,蝴蝶的身子亦用金线,绣完再找几颗小小的紫色碎宝石镶嵌在翅膀处。” 萧漪听的入神,沉思着想了一下笑道“如此精致华丽,拿来送人也是最合适不过,待我回去试试。” 说罢已有些迫不及待。 一旁的萧溯与萧澜也有些好奇的说绣完了要瞧瞧。 大家气氛十分的融洽,到让沈茉轻觉得自己一直的生活可能过于紧张,一时间到有些适应不过来。 不过她很快便说服了自己,自从她变成了沈茉轻便觉得自己适应能力变强了,大概是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有些麻木了。 也或许她明白万事不需要想太多,想好了就去做。不停的思虑只会让事情毫无进展并切自身消耗太多。 萧洛跟沈初看着厨娘杀鱼洗鱼,两人在一旁讨论谁捞的鱼多。 沈茉轻绑了缚袖带亲自切了好些葱白、姜丝都放入了一个瓷盆,将姑姑给的豆豉倒入,加了盐、豆酱汁子,又倒进去一点酒去腥。 将厨娘洗干净开了背的鱼一个一个铺到了瓷盆里,大概腌制两刻钟。 又另备了一盆酱料,里面切了食茱萸,为喜欢吃辣的人腌制了几条。 不多时第一批鱼已腌制妥当。 炙炉也已经架好,里面燃了沉香木,淡淡的香味飘扬着。 少爷小姐们都想自己尝试,想尝尝自己做的烤鱼是什么味道。 幸好炙炉够长,来帮忙的厨娘忙着多加了些沉香木。 几人将炙叉在炉子上架了数根,将鱼铺上,以便受热均匀,沉香木加上鱼的香味不一刻便飘了起来。 一面烤的差不多了便刷一层油,翻过来烤另一面,原本的香味再加上吱吱的油香味引得几人都有些饿了。 沈初的鱼一不会便烤糊了,很不服气嚷着要重新来。 萧溯原是在假山处瞧那泉眼处清水,听着沈初烤糊了一个又一个,有些好笑,走过来,站在他身旁一步一步慢慢指导他,果然不一刻便有香味扬起,再也不是一股糊味了。 沈初兴奋地抱着萧溯的腰蹦蹦跳跳,直喊:“大表哥真厉害。” 萧漪小心翼翼的,一会儿怕烫到手,一会儿怕溅到油,一会又嫌脏了裙子,没烤一个便放弃了。 莲儿正在一旁瞧的眼热,这会子忙接了过来,颇有兴致的烤了起来,与软烟两个商量着要再加点什么才更好吃。 沈茉轻吩咐厨娘加几个小菜。 又将烤好的几个捡着好的撒了一层只有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椒盐,让小丫头们给姑母、陈氏、徐玉茹送去。 一群人笑笑闹闹直到傍晚时分才将鱼烤好。 分了两桌坐了,主子们一桌,大丫鬟们一桌,又给了小丫鬟们几条让她们自寻了一处去吃了。 桌上厨娘准备的颇丰,有荤有素有汤。 萧溯吩咐将自己酿的酒端上来,共有四种,梅子酿,桃子酿,樱桃酿,山楂果酿。 沈茉轻拿过来樱桃酿倒在白瓷酒杯中,果然颜色是果肉的颜色,并非樱桃果皮的艳红色。 她佯装好奇的问:“表哥,我听说表嫂铺子里的樱桃酿颜色更为艳丽,怎的你未与那酿酒师傅讨教一二么?” 萧溯闻言笑道:“我还真想让你表嫂去问问那师傅,只是你表嫂说那是人家吃饭的本事,岂能随意外传。” 沈茉轻点头称是,心里却还是十分怀疑。 以徐玉茹爱萧溯的程度,只怕是人家代代单传的秘方也能弄了来,那里还在意这个。 不待多想,萧洛已经夹了烤鱼放在她的碟中炫耀似的道:“尝尝哥这手艺。” 沈茉轻吃了连声赞叹。 一时间众人就着夜色,猜拳,行酒令的都有。 ………… 檀园里,红梅正伺候徐玉茹用晚膳,桌上并无沈茉轻送来的烤鱼,不知那烤鱼去了何处。 进来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徐玉茹见了冷着脸问:“那院里都有谁?” 小丫头站的有些拘谨,轻声道:“几位少爷姑娘都在。” 徐玉茹不耐烦的摆摆手让那丫鬟退了下去。 她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哼,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在一处闹腾,他跟着凑的什么热闹?听说还带了酒去?当真好雅兴。” 说罢顿了顿又道:“当谁不知道呢,冲着那个狐媚魇道的去的,我见天儿的去上赶着讨好,也不见来这屋里一趟。” 红梅给她盛了一碗汤,温声道:“夫人且消消气,伯爷不是时常来咱们院子瞧少爷么,您有儿子呢,怕啥。” 徐玉茹气焰不似刚才那样高,却依旧冷眉冷眼,横了一眼身旁站着的红梅道:“都是你没用,竟拢不住伯爷的心,你这姨娘做的倒是松快。 每日里好吃好喝的,也不知伺候伯爷,得他欢心,竟就这样让他在书房里住着。” 红梅忙放下手里的汤勺,站立一旁静静听着,不敢发一言。 这时云雀匆忙走了进来,却站在那里不说话。 徐玉茹对红梅道:“你回去吧。” 红梅福了福往外走了。 徐玉茹问云雀道:“怎样了?盖宝珠可有答应与刘桄合力?” 云雀道:“快别提了,奴婢不过稍稍露了点意思,沈夫人便要送客。” 徐玉茹满脸嘲笑:“我就知道,也是个上不得台面儿的,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全家依靠着沈丛霖,能有什么胆子做点事,来来回回也就那点拿不出手的小聪明,小把戏。” 第41章 樱桃酿为何这样红? 第二日。 沈茉轻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莲儿伺候她梳妆道:“姑娘,丁掌柜一大早派了升子来说顾世子天刚蒙蒙亮便遣人送去了五万两银票。 丁掌柜让升子告诉您,过阵子他准备去南边采买一批珠宝原石,那边盛产这些个东西,且他有相熟的卖家。” 沈茉轻认真的听着,思虑片刻,问道: “他可有说何时出发?去何处?若是江南一带,我倒也想去瞧瞧,顺便去外祖母跟舅舅家里看看,好多年未见了,甚是想念。” 沈茉轻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些亲情,虽然她的体内是碧草,可是身体里的某一些原始的东西好似并不受控制。 比如对姑姑莫名的亲近,对弟弟的疼爱,对那个不是很靠谱的父亲偶尔的体谅,还有如今的对外祖母一家的挂念。 这大概就是这具身体与他们血缘的链接吧,她觉得这样很好。 原本自己无亲无故只有红梅几个相伴,现在却有了这样多的打心眼里愿意亲近的亲人,她再也不孤单了。 哦对了江南还有祖母跟二叔,对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不知道祖母心里有没有她这个孙女,她记得每次父亲读家信似乎很少提及她,不过这不重要,她拥有的已经足够多。 莲儿眼睛有些亮:“这升子倒是没说,姑娘若真是去江南,您带着奴婢吧?奴婢还不曾出过远门哩。” 沈茉轻笑道:“哪里少的了你。” 二人正聊着,忽地小丫头来报铺子里又来人了。 沈茉轻与莲儿互看一眼,心里明白这次肯定是关于樱桃酿的事情了。 二人匆忙收拾了,戴上帷帽。 出了伯府角门,一个粗衣短打的少年站在那里,长相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果然还是升子。 他走向前行礼道:“东家姑娘,掌柜的有请。” 沈茉轻点点头,吩咐套了马车,往翠羽阁行去。 一行人进了翠羽阁,丁东将沈茉轻引到了后院,让她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 自己从灶房端出来两个碗,一个是莲儿炼的那份膏状带点粉末的红色粘稠状东西。 另一份是小半碗艳红色的汁子。 丁东道:“姑娘可能瞧出这一碗红色汤汁是什么?” 沈茉轻盯着碗瞧了半天问道:“难道不是朱砂水?” 丁东摇摇头:“姑娘或许是猜不到的,便是老丁也是未料到,我那从医的老友说这一碗是红花水。” “丁叔的意思是樱桃酿里加了红花水?可是红花水并非这个颜色的。”沈茉轻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这次可以抓住徐玉茹的一个错处。 但若是加了红花水那个就没什么文章可做了,毕竟这种药材加在酒里或许还会更受欢迎。 丁东鼻子里哼一声道:“若是普通的红花倒好了,此乃染布的红花水。” “什么?”沈茉轻大为诧异:“怎么回事?” 莲儿也很是纳闷,端着碗细看:“这是染布的?红花不是药材吗?” 丁东解释道:“咱们日常用的红花是一味中药,但是很多人不知,红花亦可以提炼出两种颜色的染料。 这染料既可以用来作画,还可以用来染布。” 他又去灶间端来一个小碗,里面装的是黄汁子。 丁东指着红黄两碗道:“这便是红花可以提炼的两种染料。一为艳红,一为明黄。” 沈茉轻与莲儿互看一眼, 沈茉轻问道:“所以,樱桃酿里面加了染布的红花水?对身体可有什么损害?” “内里有草木灰、放酸了的淘米水。食用后或可让人头晕、恶心、呕吐、伤及肠胃。” “好恶毒的心思,别人喝了后有这些状况定是以为自己醉酒了呢,再也想不到居然是因为食用了不干净的东西。”莲儿愤愤然。 丁东也是摇头唏嘘,没承想卖了这么这年的纯正樱桃酿居然是兑了染布颜料了。 沈茉轻点头,这才像徐玉茹做出来的事情。 外人都道是她为人热情周到。 实则自私奸诈,善于伪装。 她思索了片刻,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得有个合适的时机,丁叔我可能到时还需要您的帮忙。” “姑娘千万别跟老丁客气,老丁的老父亲当年做生意赔了底儿掉,路过南昌时已没了盘缠。 险些饿死街头,是姑娘的外祖父路过,救了我父亲,给了他盘缠,又命人送他回乡与妻儿团聚过了个好年。若非如此我们一家子怕是要饿死在那个大年夜了。 老丁心里是感念的,那日......那日......不过是随口发发牢骚,姑娘万不可往心里去。老丁打心眼里原一辈子帮扶姑娘的。” 他说的面有赧色,一个大男人眼眶有了湿润,显见是真的心存感激。还在为那日沈茉轻第一天来的时候他抱怨的那一句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沈茉轻心里也是有些触动的,懂的报恩的人太少了。 她展颜一笑:“今儿一早听说丁叔要去南边进一批原材料,不知是何处?” 丁东道:“是云南,哪里矿石商人多,姑娘可有什么嘱咐?” “我想一起去,云南距离南昌也不远了,我已许久不曾见过外祖母还有舅舅。 再者,我觉得既然要学管家还是要懂得多一些的好,走一趟跟着丁叔定会学到很多。不知丁叔方不方便?” 丁东颇为难:“姑娘,您是大家闺秀,这样出远门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况且旅途艰难,老丁怕您受不住苦头。” “怕什么?不让他们知道我是去谈生意的就是了。”她道:“即便是大家闺秀也多有走远亲的,对外讲我是去外祖家探亲即可。” 莲儿忍不住道:“就是嘛,谁家闺秀没有去外地探亲过。” “若是姑娘家里长辈允许,那老丁定是义不容辞照顾好姑娘。” 他觉得自己管不了这事,不过他思忖着家里长辈大概是不会允许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跟着他远行的。 毕竟有太多的不方便,或许护卫便要十几人,丫鬟、婆子、各色日常用品又是一大车,这样一群人定是走不快的。 心里也并未太在意,只敷衍几句。 不过心里也是打定了注意若是姑娘去的话那边多费心照顾些便是了,无非就是多耽误些日子。 第42章 陌生来信 沈茉轻回了伯府,便直奔松云居而去。 姑姑跟方嬷嬷正在对账。 她委婉道明了想去南边进货的事情,果然沈桦并不同意。 她将手里的账本一合,轻斥道:“胡闹,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跟着一群大男人跑那么远作甚?进一批货而已,还用得着亲自去。” 一旁的方嬷嬷起身给她端了一杯茶也说:“老奴多句嘴,如此确实不妥,姑娘这一去少说两月多则半年,岂不是耽误了您议亲。这花儿般的年纪最是等不得,一年大似一年的。 再者姑娘名声刚好了些,若是再有那起子小人非要拿这事浑编,编排出个子丑寅卯来,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的。” 沈桦点头,认真道:“正是这个理儿,姑娘家名声最是要紧,没有长辈作陪,出什么远门。 你虽愿意学习搭理庶务这些是好事,可女儿家毕竟不比男子方便,便让你铺子里的丁掌柜去做吧,我瞧着他是个稳妥人。”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教训了半日。 沈茉轻好容易插句话,道:“也并非全为进货,主要是想去瞧瞧外祖母了。好些年未见了,不知她老人家身体如何了。” 沈桦沉思了片刻,点点头道:“你有这个心是好的,只是这次着实不合适,没有家里人跟着,我是横竖不放心的。 待你二表哥官学里课业不紧了,让他陪你一起去,到时候也带上初哥儿,让你外祖母瞧瞧这未谋面的小外孙。” 眼看着是半点希望也无了,沈茉轻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果然丁叔答应的那么痛快估计是都料到了。 主仆二人有些悻悻的回了自己院子。 甫一坐定,香云面色古怪的走过来道:“姑娘,您今儿刚出门,咱们院子里便有人扔进来一个竹筒。” 说罢将手里一个小拇指粗的竹筒递了过去,上面还用蜡烛封了口。 “可有看到是何人?”沈茉轻有些奇怪,定然是府里的人了。 香云摇头:“不曾看到,扫院子的小丫头追出去什么都没看到。” “恩你先去忙吧,有事我再喊你。” 香云福了福退了下去。她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她已经伺候姑娘有一段时间了,按照老夫人当时的透露的意思,她跟重莲、软烟不出什么岔子是要跟着表姑娘陪嫁的。 选她们也是因为她们性格好,长得周正,且她们都比姑娘小一岁。 可以服侍的久一些。 到了二十二三岁了或是放出去,或是做了屋里人皆可。 她们三人私底下也商议过,不论以前如何看待表姑娘,以后都要当做自己的主子尽心服侍才好,待表姑娘出嫁之时她们的身契定也会在表姑娘手里。 可是姑娘对她们并不亲近,有什么重要的事便关了门跟莲儿商量。 看了看身后又被关上的门,她叹了口气,总得想个法子让姑娘信任她们才是。 莲儿盯着沈茉轻手里的竹筒道:“姑娘,让奴婢来拆吧,别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沈茉轻已经用发钗将蜡封抠了出来说道:“你危险也不行。” 莲儿感动不已,果然是她的好姑娘。 竹筒里倒出来一张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府内之人或与刘家公子联手毁姑娘清白,逼迫姑娘嫁入刘家,望姑娘慎之。” 莲儿看了紧张又害怕道:“是怀化大将军家的刘公子吗?这是谁呢?居然知道这么多,又是谁要跟刘公子合力呢? 刘公子怎么就非要娶姑娘?自从上回永安寺见过之后您不都是绕着他走的吗?即便是他要攀谈您也是不曾搭理,怎么就非要娶姑娘了呢?” 她一拍桌子愤怒道:“姑娘,我们去告诉姑太太吧?” 沈茉轻呆住了,这不是红梅的左手字迹吗? 这是她们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练着玩的。 很少有人看到过。 红梅左手写字,所有的字下半部分都会往左偏。 她跟红梅、墨竹、黄杏四个人是徐玉茹的贴身大丫鬟。 黄杏病死了,墨竹被徐玉茹活活打死,红梅跟她一样做了忍气吞声、谨小慎微的姨娘。 两个人相依为命。 没承想如今只剩下红梅一个了,不知道她如今的日子有多艰难。 是不是每日里仍旧无辜挨骂,被徐玉茹数落、嫌弃。 有时她也在想,是不是她们几个大丫鬟确实就像徐玉茹说的太无能了些? 不然怎的没见后来去的云雀挨骂?是因为云雀跟徐玉茹是一样的心狠之人么?凡事总可以处理的干净利索,让徐玉茹的那些龌龊心思都掩藏的很好。 还是说当初徐老夫人挑她们几个的时候太注重性格是否顺从、软弱、老实好拿捏。 所以她们几个太老实了、木讷了,总是不能揣度主子的意愿,把主子不好说的不好做的,都替她想在前头做了? 既能帮她拢住伯爷的心,每日来檀园,又不能让伯爷喜欢自己。 墨竹算是她们四个当中性格跳脱的一个,总想为自己博前程。可是呢?落得什么下场? 是墨竹没明白自己在徐玉茹这里的用处?还是她都明白只是不想也不甘心那样做,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可是沈茉轻还有个很大的疑惑,为何自己现在的性格跟做碧草之时差了这样多呢?是因为从小被压抑了本性吧? 现在的沈茉轻才是真正的自己。 那么红梅给她写纸条是因为什么? 她平日里除了在徐玉茹院子里伺候也不去别处,能有能力联合刘桄的也定是这府里的主子了。 而以她对这府里主子们的了解,徐玉茹做出这事的可能性极大。 自己跟二房没有什么瓜葛,大房里姑母跟两个表哥都对她不错。 也只有徐玉茹了。 她为何忽然间要针对自己? 难道是姑母的生辰宴让她脸上无光了?也不至于因为这事就大费周章的算计她吧? 还能是什么?难道是刘桄跟她许了什么好处里应外合? 刘桄虽然后来又找机会跟自己联系过几次,但她也都并未搭理,他是为何非要娶自己的? 还是说只是想要娶个门第不太差的媳妇,莫不是家里有小妾要生孩子吧? 这可真是个怪人,他以为娶个媳妇就像纳一个通房一样简单,看上了就想法子拉进后院养起来。 第43章 红梅 再或者是愿意插手女儿私事的徐老夫人的意思?自己也没有碍着她呀。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捋不明白。 她心里猛地又有些不确定的想到,这次来伯府她跟表哥比之前亲近了许多,徐玉茹一直对萧溯看的很紧,莫不是怀疑她了吧? 沈茉轻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是要趁早把她胡乱配了人家,她听好几个丫头私下里谈论伯爷现在住的是书房。 她这是怕糊涂表妹跟整日住书房的寂寞表哥发生什么不堪的事情。 那么红梅难道要背叛自己的主子了?还是只是可怜这个表姑娘要被算计? 沈茉轻脑子一片混乱,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红梅,那是她的好姐妹,她想相认。 可是又怕红梅因为太过忠心而去徐玉茹哪里告发她。 “姑娘?姑娘?”莲儿的声音一直在耳边。 沈茉轻终于回神了:“何事?” “姑娘您怎么还发呆了呢?咱们要不要去告诉姑太太?让姑太太查查是谁要害您。”莲儿又愤又怕。 表少爷跟姑太太都说了刘桄是个好色之徒,后院里全是姨娘跟通房。 她不敢想象姑娘若真是嫁过去是什么情形,所有人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去讨好主子。 那不是每日就跟......就跟逛......窑子似的么。 简直太可怕了。 “不必了,这件事你不要声张,我自有打算。”沈茉轻道。 她不能说,一旦说了,姑母要彻查,徐玉茹知道了有内鬼,肯定会查出来是谁走漏了风声。 那红梅会很危险。 她为何冒着这么大危险救她? 不行,得去见见她。 沈茉轻道:“我出去走走,都不必跟着。” “姑娘,您不能一个人出门。”莲儿很着急。 “不怕,即便是有哪些心思也不便跑到府里后院来,定是要等着我出了门才好下手。” 她安抚了莲儿,独自往红梅的小院儿走去。 红梅住的倚梅轩位置比较偏僻。 沈茉轻为了不引人怀疑,自己在伯府后花园里逛了大半日,状若无意的走到倚梅轩院外。 竹影婆娑,温暖的阳光洒在青砖铺的地面上,红梅在小院子的藤编桌椅前坐着,手里拿着一个绣花绷子正在埋头走线。 一切还跟以前一样。 沈茉轻站在院门处,按耐住所有复杂的情绪,轻声唤道:“这里可是红梅姐姐的院子?” 红梅一抬头,手里的绣花针险些扎在指头上,她心里都是诧异与惊恐,难道这么快就发现是自己扔的竹筒吗? 沈茉轻看着身边偶尔路过的丫鬟,怕她们听不见,便站在院子门口道: “我本是想着闲逛逛,没承想走出来这老远,正口干舌燥的不知如何是好,恰巧就看到姐姐坐在院子里了,便进来讨口茶喝喝。不知姐姐可方便?” 红梅起身,勉强笑道:“自然是方便的,表姑娘不嫌弃就好。” 红梅穿着打扮极其简单,发髻间只有一根钗,衣服也并不鲜亮。 脸色似乎比之前还不如,她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沈茉轻跟着她进了屋子,在以前她常坐的矮榻上坐了。 红梅亲自去沏了茶,掩饰着内心的忐忑,面上温柔的笑着:“表姑娘,我这里也无甚好茶,您将就着吃。” 沈茉轻四处看了看还是那样的简单干净问道:“怎么的屋里只有姐姐一人?伺候的小丫头呢?” “哦,也不知野到那里去了,这会子也没什么事,那小丫头年纪还小,让她玩去吧。” 沈茉轻忽然有些后悔了,她来做什么? 不能相认,或许还容易被看出什么马脚。 哎,来看看也好,看看她过得如何。 她道:“红梅姐姐似乎比我上次瞧见的时候气色弱了些,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红梅笑道:“许是前阵子有些风寒,病了几日,如今都好了。” 沈茉轻看着她眼中没有掩饰好的悲伤,她心里下了个决心,只要红梅愿意她以后要将她救出去。 “不知表嫂近日在忙些什么?我这些日子跟着姑母学管家,也没去瞧瞧她,她身子可好些?”她一边问一边盯着红梅的神色,瞧她如今对待徐玉茹是怎样的态度。 提到徐玉茹红梅眉头明显的有些紧促,她道:“不过是每日里躺着罢了,找大夫开了补药吃着,又要照顾二少爷,因而也不大出门。” “我让小丫头送的烤鱼,红梅姐姐可吃到了?想必你每日在表嫂那边伺候应是吃到了,味道如何?”她知道红梅每日都去伺候用餐的。 红梅目光有一丝躲闪,那鱼都未进正房便被吩咐扔掉了:“吃着了,味道很是鲜美。” “我给表嫂的那两条都是撒了少许胡椒粉的,红梅姐吃着味道如何?” “是呢,加了胡椒粉更是提味,表姑娘真是有心了。” 红梅不善撒谎,目光躲闪、动作也不自然。轻易就被她看了出来。 给徐玉茹的是唯一没有撒胡椒粉的,因为她不太吃的惯胡椒粉。 看来这鱼都没上桌呢。 由此是不是可以判断徐玉茹私底下很不待见自己,连她送的鱼都未吃。 所以更确定这次是徐玉茹要害她。 二人又闲聊了片刻,一壶茶喝完。 沈茉轻道:“谢谢红梅姐的茶,无甚事我便回了,出来这半日她们也该寻我了。” 红梅客气着起身相送。 看着她走远了才松了口气,她很紧张,也很挣扎。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扔那个竹筒纸条,她这几日从蛛丝马迹中知道夫人似乎在跟云雀谋划的事情。 虽然她们两个想瞒着她,可她并不傻。 她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表姑娘。 表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并不关心,她就是打心眼里不想夫人成功。 她们四个大丫鬟从小便实心实意的伺候着,除了病故了的黄杏,剩下的三个那个有好下场? 已经死的就剩她自己了,她觉得自己无依无靠了,姐妹都没了,主子又不拿她当人,这辈子又不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了吧。 这次的事情,她似乎是在泄愤、在报复。 对主子背叛的羞耻感参杂着报复的快感在红梅的心里反复的搅动着,回味着。 等等,刚才表姑叫她什么?红梅姐。 那不是只有碧草才会这样称呼她的吗? 现如今大家都喊她梅姨娘,少数人喊她红梅姐姐,只有碧草才那样叫她....... 第44章 徐玉茹您的三十米大刀来了 枫叶如火,银杏似金。 秋日的天空中卷着丝丝缕缕的云絮。 瑞王妃在王府花园办了一场赏菊雅集。王府花匠们当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各类菊花竟都齐全,未见过的珍贵品种都有。 可谓是争奇斗艳,金菊耀眼,粉菊娇羞,紫菊华贵,红菊端庄。 目的么,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瑞王妃的儿子叶廖,叶世子今年十八了。 王妃这是找了个由头相儿媳呢。 今儿,除了有体面的夫人公子们。 最重要的便是各府的姑娘小姐。 上至皇亲贵胄,下至五品京官,但凡家中有适龄小姐的都在邀请之列。 今日未曾有明确的男女分席,只是将夫人、公子、姑娘们分坐在三处,相隔不远。 所谓的雅集便是公子姑娘展示才艺的好机会。公子小姐以诗会友、以曲述情。 沈茉轻与任琬靠在一处坐着,二人一边低语私聊一边品尝着桌上的精致点心。 现在两个人越发熟稔了,倒也不全为了萧洛。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了几次,任琬觉得现在的沈茉轻大方知礼、体贴周到,相处起来很舒服。沈茉轻觉得任琬纯真善良、可爱温柔,相处起来格外放松。 柳晴、陈灵、肖娇娇等人都在,只是今日她们没有一个人有心思相互找麻烦。都在卯足了劲儿展示自己的才华,期望可以让顾魏惊艳。 徐玉茹坐在席上,看着不远处的沈茉轻,在众多贵女中越发显得云鬓香腮、琼鼻朱唇、星眸皓齿,越看心里越难受。 她到底是何时长得这样好了?又是何时性格转变的稳重妥帖?难怪伯爷会心动。 只是,伯爷是她的夫君,不可以对别的女人心动。今日也只好对不起你了沈茉轻,她一边唇角微微勾起。伸手入袖中确认那包东西还在。 正沉浸在自己的谋划中,仿佛旁边有几位夫人在看她。还有几位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也不知她们怎就那样多话,还不是整日里长舌妇一般讲别人家阴私。 偏偏一个个平时扮那端庄高贵的样子,不过是些市井碎嘴子。 “萧夫人,花间可是您的铺子?”一个夫人表情不定的问道。同时又有几位夫人也转头过来瞧着她。 原来是聊的这事呀,她的花间可是这京城中樱桃酿卖的最好的。她微微点头道:“正是。” 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低语。 徐玉茹心想,她们不会是想跟自己讨教酿酒的方子吧?这可是不能够的。哪有那样不要脸的人,图人家赚钱的营生。 “哪有这样不要脸的。”一位夫人腾的站起,看向徐玉茹面色不善道:“萧夫人的酒为何色泽这样红?” 还真是一句话问到关键点,徐玉茹觉得心里恶心,维持着面上一贯的平和微笑婉拒道:“这位李夫人何意?我的酒方子可是不外传的呢。” 另一位吴夫人也站起身看着徐玉茹声音有些颤抖道:“萧夫人还是说说吧,这酒为何这样红?” “正是” “说说吧” 好多位夫人符合着,大家面色都不好看。 徐玉茹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讨要方子竟还理直气壮了?不对,她们情绪这样激动,又是责问的语气。 为何那样红?难道,难道是? 不可能,这件事只有她跟酿酒师傅两个人知道。他不敢往外说的,说了对他百害而无一利。那她们这是何意? 她试探着问道:“各位夫人是何意?” 一位年老一些的郑老夫人面色还维持着平和,她说道:“老身多句嘴,萧夫人的酒里可是加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众人夫人顿时哗然。坐在不远处的公子小姐也被这边的躁动所吸引,纷纷投来目光。 徐玉茹脑子嗡的一声,怎么?真被她们知道了?这件事按说万无一失的,这么多年有多少酒坊想研究她的酒,最终都无功而返。 要知道一筐樱桃色泽有深有浅,酿出的酒就不可能颜色突然变得像筐子里面最娇艳的那一颗一样红艳。 这满大历朝的樱桃颜色大多是红中带微黄,皮薄肉厚。所以酿出来的酒也多是浅色,浊色。 也有少数的深色樱桃树种,但是价格略贵,酿出来的也是颜色偏深价格虚高。别家卖的樱桃酿或是颜色太深价格高,或是颜色太浅,浑浊的红。 只有少数富贵人家从一筐筐樱桃中选了颜色极好的一小部分用特殊的手法将果肉捏碎又严格控制温度才可能酿出色泽鲜艳的酒,而且并不稳定。最重要的是无法大量生产。 她不知道如何应对,但是绝对不能承认,她整理下表情,面带诧异的问道:“郑老夫人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莫不是那些竞争对手故意抹黑?” 此刻她好想她母亲可以在场,这种事她肯定能解决好。徐玉茹手心出了汗,尽力维持和平,母亲说过再大的事不能乱了阵脚。 那位年轻的李夫人面有鄙夷:“萧夫人确定么?” 确定么?徐玉茹看着她笃定的神情,有些不敢回答。 “出了何事?”瑞王妃从主座上走了过来。 众人忙行礼。 公子小姐们也渐渐围拢了过来。 沈茉轻拉着任琬道:“走,瞧瞧出了何事?好似是表嫂。” 徐玉茹坐立难安,脑子一片空白,人太多了,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这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总之能撑多久是多久吧。 她先发制人道:“王妃可要为我做主,今日夫人们也不知听了谁的挑拨硬说我的花间樱桃酿加了不干净的东西,这定是有那起子嫉妒的对家儿造的谣言,夫人们许是被利用了。” 有喜欢打圆场的人道:“也不无可能,毕竟萧夫人这酒卖的着实好,难保没有眼红的酒坊故意造谣。” 又有人道:“有理,那花间樱桃酿可是我们夫人小姐最爱的酒。但凡有个节日宴请小姐妹相聚的定要备上几瓶的。如此好买卖定是有人眼红了的。” 众人多有附和之意,毕竟今日是王妃做东,不管这酒如何,都不适合在这里闹大,让王妃丢面子。 第45章 这个局面还能盘活吗? 瑞王妃听了虽然心里对这事也有些好奇,但今日不太合适深究,她今日只想多瞧瞧贵女们的才艺,给儿子暗自定下几个人选。 因而也不欲多事笑道:“许是有什么误会?萧家夫人既然解释清楚了,那大家心里也便放心了,一会子还给夫人们准备了几道好菜,各位夫人可要好好尝尝。 刚才那几位有些咄咄逼人的夫人也醒过了神,这是王妃的宴席,岂能让主人扫兴,便都不再讲话,只想着这事待宴会结束了再想法子查查那酒到底有何猫腻。 但是那位吴夫人却并不想罢休。别人或许不确定里面有什么,但是她今早得到的消息却是真儿真儿的。 这位吴夫人乃是观文殿大学士吴同光之妻,嫁到吴家五六年无所出,日日受婆婆跟妯娌们明里暗里的讽刺,诸如“不下蛋的母鸡”这样的话也不知被她们背后议论了多少次。 她自己也是内疚自责,忍着恶心给丈夫抬了好几位姨娘。 可就在不久前,她赴了一次宴席回到家便开始肚子绞痛,不一会儿下身的裙衫便有一片嫣红,伺候她的贴身嬷嬷是个有经验的,立马请了太医来瞧。 太医诊了脉很是遗憾的说道:“夫人原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只是此刻气血活泛似是食用了活血化瘀之物,或是熏香有问题,孩子已然保不住了。” 当时她便晕厥过去,待醒来后一一查验,一切吃食、衣物、被褥、枕头、熏香都没有什么异样。 她只当是赴宴之时或许是某道菜里面加了药材,可这也怨不得别人,是自己不知道有孕在身。越发的愧疚自责,觉得自己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直到两日前,她的奶嬷嬷说大清早的有人在府门上贴了纸条说是花间的樱桃酿里有红花,将十几瓶酒烧干可得答案。 她心里震惊,忙命人去买了酒回来倒进锅里烧,又请来了太医辨药理。 太医反反复复尝试了多种方法才在今日一早辨别出这是红花染料。 吴夫人身子还未恢复好,本不想来赴宴,只是得到这消息后她呆坐了半晌,这段时间确实因为丈夫宠爱小妾而借酒消愁喝了不少樱桃酿。赴宴那天也在席上喝了些。 她心里恨极了,让人梳妆打扮要赴宴,她必须当面质问徐玉茹让她名声扫地,为她的孩子报仇。 她先是向周围同坐的五六位夫人透露了几句太医的话,众人先是诧异,后是将信将疑,有人说喝了花间的樱桃酿,小日子量有些多,也有说喝了当天竟然来了小日子。 还有的说喝了恶心头晕想吐,原以为只是喝醉了,没承想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夫人们越说越气愤便要一起质问徐玉茹。 此刻吴夫人看着这事似要揭过去了,岂能罢休,她苍白着脸抬手指着徐玉茹恨声道:“仁远伯夫人对天发誓这樱桃酿里面没有添加染布用的红花水,特意用来调色让酒的颜色变得红润么?” 此话一出可谓是一枚炸弹,在座的有几个没喝过花间樱桃酿的?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有人道:“怪不得那样的颜色。” 又有人说:“染布用的?这也能喝?” “对身体可有损害?速速去请太医来,我要诊脉。” “里面居然是红花染料?可还有药效吗?会不会小产?我家女儿才刚有身孕。” “我家里有染布坊,这个染料是要加了酸臭的淘米水才可以做的出来的?” “什么?酸臭的?可有蛆虫?可有老鼠?呕......” 呕...... 呕...... 徐玉茹以为这事要被压下了,心里刚有些松动不想这位吴夫人竟然直接揭露出来,她能说出红花染料说明已经有了实证。 这是如何被查出来的?红花染料药用效果已经很低,这位吴夫人听说刚小产了,今日又这样紧抓着不放,莫非她是因为樱桃酿才小产的? 她害怕出事曾经也私下找大夫询问过染料里面的药效。说家里怀孕的仆妇误食了染料。 大夫说不妨事,量要足够才会有妨碍。 可这是酒又不是水,谁会大量饮用,况且孕妇都是不喝酒的。莫不是她大量饮酒了? 看着周围的指责跟鄙夷的眼神,听着愤怒的质问,她觉得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自己做错事的时候母亲句句戳心的谩骂教训。 每次母亲用最伤人心的话语指责谩骂她,开始她还会觉得痛苦难过但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她无论怎么做都会有无数的挑剔的时候她身体里的羞耻、痛苦、无力、气愤的感觉都会慢慢消失,不痛也不难过。 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所有的情绪瞬间似乎都被隔离了,难过也减轻了些。 她十分笃定的模样道:“自然是没有的。” 心里打定了主意不见棺材不落泪。即便是最后证据确凿了她也可以再往外推,就说自己不知道。 双方正拉扯着,吴夫人嚷着要请太医,要报官。 人群后传来一个老夫人的声音:“诸位。” 众人转头,是身穿家常衣服的徐老夫人,她本今日有些头疼,让儿子徐玉峥自己来参加这次的赏菊雅集或可得那位夫人的青眼,挑了做女婿。 不想,才过了没多久他便骑马狂奔回家说姐姐遇到了大麻烦。 徐老夫人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让人套了马车,忍着太阳穴胀裂的感觉,一路上听了个大概。 她气的不轻,都这样大了怎的还这样不省心,看着她酒铺经营的好还觉得欣慰一些,也可抵她身上一些别的不足之处,谁知她竟是在酒水里掺了东西。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徐老夫人由儿子扶着,头上带着防风抹额,缓缓走过来道:“诸位,老身先在此处给各位赔个不是,小女向来不善经营,花间亦是交由铺面掌柜全权打理,如今出了这事,她虽有监管不力之责,然而这犯了事的掌柜跟酿酒匠人定然不能轻易放过。 现下老身已派人去捉拿来了二人,今日定要给诸位一个交代才是,将人带上来。” 第46章 居然盘活了 徐老夫人一席话先将女儿摘干净了一半。又要重罚犯了事的掌柜,给大家降降火。 众人看着徐老夫人不似徐玉茹一般一味的推脱责任,又要严惩酒铺掌柜的,怒意不似刚才那般大了,都静了下来看看她会如何处理。 两个人被徐府的护卫带了上来。 一个身穿绸布长袍,长得白胖肥腻,留两撇胡子做掌柜打扮。此时双腿已经软了,被拖了过来。 一个普通粗布短打,袖子、裤腿都挽着,头上系着汗巾子的贼眉鼠眼中年汉子,一看便知是从酿酒坊里现抓来的,这时的神态跟掌柜的差不多,都是满脸的萎靡之情,露在外面的皮肤也不觉冷,老实的跪着。 这二人都是家仆,要打要杀也不过是老夫人一句话的事,派人去之前她便已经嘱咐好了护卫该如何说。 两个人如今也明白家里老小的性命前途此刻都在今日的表现了。 无非就是两个结果,要么替主子顶了,一家老小从此可脱了奴籍获得一大笔银子。 要么抵死不认,最后全家被主子偷偷灭口连同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左右都是一个死。 徐老夫人威严的开口:“你二人好大胆子。” 两个人哆哆嗦嗦跪伏在地,那掌柜的道:“不知老夫人所问何事?奴才一直兢兢业业不曾有半分疏漏。”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全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这真是祸从天降,他真的好无辜,什么都不知道。 可事情既然摊到身上了,他就该配合主子们演好这场戏,争取让家里人多得主子一些照顾才是。 “不曾有疏漏?一个负责酿酒,一个负责卖酒,现如今酒里查出加了东西,还敢说不曾有半分疏漏?”徐老夫人演的丝毫没有压力。 她又说:“现如今老老实实的交代,或许贵人们还可留你们一条贱命,若是再这样狡辩一会子拿出了实证,瞧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那掌柜的踹了一脚旁边的汉子:“是不是你?你到底加了什么在里头,可是要害死我?” 那汉子小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圈道:“小的不过是加了少许红花可让饮酒之人美容养颜、通经活络,哪里有害人之心?求主子明鉴。” “哼,果然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你倒说说普通的红花汁子怎的会有这样红艳?你难道不是为了让樱桃酿的颜色清亮红润故意加了染织坊的染料在里面?” 徐老夫人心里对这个酿酒匠人有了些许赞叹,他这回答方式或可让事情略略扭转,心里打定了主意若是他这一遭能过了难关,到时可以给他个好出路。 那汉子又磕了几个响头,额头触地一直不敢抬起:“回主子话,是也不是。这染料小的改良过了,用碱代替了草木灰,用醋跟一种南边的柠檬果代替了酸汤汁子。” 徐老夫人眼睛亮了亮:“你的意思是这个染料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 “正是,小的岂敢害贵人们。”还好他留了一手,自己反复研究出了对身体无害的红色染料。 他就知道出了事主子们肯定不会有事,背锅的只能是自己。 夫人中有一人说道:“我的染坊铺子里也确实有这样的方子提取颜色,只是这样的颜色终究是比草木灰提取出来的逊色了些,况且其中用到的柠檬果产自南方,也是极贵的。” 徐老夫人心里登时大亮。 那酿酒匠人道:“虽然用来染布是不行,但是可让樱桃酿的色泽更好一些,也让酒有一些药用价值。” 自从看到母亲来了徐玉茹仿佛活了过来,如今又听这匠人这样说,心里越发的觉得大有转机。 她也没想到这个酿酒匠人竟如此聪慧,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等回去了一定重重有赏。 徐老夫人面上不显,依旧很是威严道:“胡闹,这红花被这样反复炼制还能有多少药用价值?” 她瞟了一眼吴夫人,吴夫人小产之事她也是知道的,多年不孕忽然间有了又没了,在这京城有什么事是能瞒的住的?这几天几位夫人也多有议论。 她似乎是说给吴夫人听的:“除非大量饮用,大量饮酒别说滋补了,恐怕是再好的身体都垮掉了,原本没事也要喝出事了。况且樱桃酿喝那样多,也多多少少的有些活血化瘀之功效。” 吴夫人手里捏紧了帕子。 这话就差指名道姓的说给她听了,意思是她小产只是饮酒过量,而并非是那一点点红花的效用。 可若是里面没有红花或许这孩子就保住了呢?那毕竟是红花。 她没说话,那几天她确实借酒消愁了,樱桃酿也确实有少许的活血化瘀功效。 此事不宜再闹,眼看着责任已经推到小小的酿酒匠人身上了,况且在场的众人从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变成了只她一个人。 再闹下去也是那两个家奴担着,徐玉茹不会有什么损伤,况且今日乃是王妃的宴席。 只是这个仇,她记下了,有红花就是有红花,量少也能害人。 瑞王妃的一场宴席被闹成这样,心里早已有了火气。 她冷声道:“虽是对身体无碍,但终究这樱桃酿也不是樱桃酿了,竟是勾兑的。萧家夫人还是别再售卖的好。 还有那酿酒匠人也该废掉一双手长长记性才是,竟敢让贵人们喝假酒。 掌柜的也免不了罚,售卖假酒,以后便不用再说话了,一碗药毒哑了的好。” 说罢又不冷不热的对徐老夫人道:“徐老夫人,这是您的家仆我本不该插嘴,只是今日也该有个说法,您觉得呢?” 徐老夫人应着是,吩咐人立时将两个人拖出去按照王妃的意思办。 又转头对徐玉茹厉声道:“糊涂东西,还不赶紧停了那酒铺。惹得王妃笑话,赶紧给我回去,别在这里扰了王妃的雅集。” 只要有徐老夫人在的场合,徐玉茹便没多少伯夫人气势,倒更像个处处做错事的孩子。 她诺诺的应着:“是,是,今儿便停了,女儿也不知这两个混账东西竟做出这糊涂事一个都别想轻松逃过。” 第47章 两个耳光 徐老夫人给各人道了扰,带着儿女仆从,忍着额间的疼痛,匆匆忙忙的走了。 这一番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仁远伯夫人卖假酒,不会儿的功夫已经在京城传了个遍。 席上大家议论最多的也是此事,因对身体没有什么伤害,所以刚才的愤怒也都没了。 取代的是嘲笑与鄙夷。 男宾席上的刘桄到现在还是恍惚的。 刚才发生了那样一出大戏。那他今天的戏还能唱吗? 说好了的,一会子仁远伯夫人将沈大姑娘引到一处休息室,给她下了药,然后他再进去。 伯夫人稍后带人来寻人,那样的话香艳的场面正好被大家撞破。 然后趁着今日人多将这事定的死死的,他连说书先生都请好了,画本子也找人编好了。 届时一出郎有情妾有意的风流韵事满城皆知,就传早有婚约,届时可以挽回二人的些许面子。 他也可以美人在怀了。 自打他在永安寺瞧见了沈茉轻便觉得她比自己后院里的那些庸脂俗粉不知强上多少。虽然听说她没脑子。 可是一个女人只要漂亮就可以的,要脑子做什么? 没脑子岂不是更好拿捏。他的后院便可以有更多的美人儿,也没人管得了他。 何况她父亲官职不低。 他越想越觉得沈茉轻跟他是绝配。 他原本也想徐徐图之得到美人心,可是给她送了几次东西都被退了回来,在宴席上遇上了,上前攀谈她也根本不理自己。 后来又听说她姑姑开始为她寻人家了。 这可等不得了。 父亲曾教导他机不可失,抓住机会便可打胜仗,他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对于美人儿来说这句话很管用。 那一院子的美人有的自愿,有的便是抓住机会硬弄来的。 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要自己动手?今日怕是不行了,没有人配合自己。 还是得另寻机会,这个仁远伯夫人也太......他找不到词来形容,此刻只觉得平时读书太少,想骂人都找不到合适的词。 他望向沈茉轻的位置,美人儿此刻正侧着脸儿与身旁的人说着什么,耳边的红宝石耳坠子一晃一晃,显得气色红润分外迷人。 他那张有些俊逸的脸上有着渴望,身体不自觉紧了紧,眼下的乌青越发显得纵欲过度。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 一个仆从打扮的人步履匆忙的出了府,他今日是跟着家里二公子来的。 他被世子安排盯着沈姑娘,这几天看着她身边的小丫鬟进进出出的忙活,前几天早上天不亮就偷偷在吴家门上贴了纸条。他一直跟到今日才明白怎么回事。 得赶紧回去禀报世子爷。 他出了王府骑上马便往郡王府跑去。 同样在王府门前上马车的还有徐老夫人跟一对儿女。 三人进了马车,徐玉茹还未坐稳,徐老夫人一个耳光兜头落下。 她被打得身子歪向一边,脸颊上火辣辣的疼,还未及讲话便听徐老夫人骂道: “你个蠢东西,这辈子便是个没出息的玩意,经营个铺子也能作出这些个花样?这铺子当初给你的时候便是万事齐备的,你便是十年不管它,也是坐等着数钱的。” 徐老夫人气急败坏又扇了徐玉茹一个耳光:“偏偏你要弄那劳什子樱桃酿,还做这些歪门邪道的鬼把戏,这京城里那个是好相与的?你也敢在里面弄鬼?” 一旁的徐玉峥一句话不敢讲,老老实实的坐着。 徐玉茹被打了两巴掌又怕又恼。 母亲很少打她,从小到大她犯了错的惩罚都是罚跪祠堂或是责骂,有时候看到母亲眼底的失望之情她都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这些年她也很努力,在外人眼中她是个体面的伯夫人,与人相交也是尽量处处周到。 随着出嫁,母女两人见面不似未出阁那会每日都要相见,频繁的贬低少了。 渐渐的,伯府掌家权握在手中,外面的那些低阶官太太的讨好也让她心里有了些自信,觉得自己如今也是身处高位,不容小觑。多少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当她与那个酿酒匠人商议樱桃酿的时候她将此事做的小心翼翼,既问了大夫又保证不会轻易被查出来,这才敢拿出来卖。 这些年也确实很是风光,她的樱桃酿让京城的夫人小姐们都很喜欢。她母亲也对她这个铺子称赞了几次。 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徐玉茹其实也可以很成功,一点不比谁差。 可是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突然? 徐玉茹觉得现在跟小时候一样了,她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女儿,对面还是那个满面失望的母亲。 兜兜转转又回来了,她想笑,她又想哭,心里的无力感席卷着她。 都怪这个吴夫人,若不是她非要怀孕的时候喝酒,若不是她非要把这事怪罪在她头上,若不是她非要选在今日将事情闹大,那她徐玉茹就仍然是那个风风光光的徐玉茹。 徐老夫人见她不讲话,越发生气:“我都一把年纪了,你们姐弟二人何时才会让我省心?这一辈子我的命怎就这样苦,斗完了小妾还要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说着不仅眼眶通红流下泪来,后院的那些小贱人都没有这么难斗。 徐玉峥虽然今日是造了池鱼之殃,但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句不敢反驳,免得母亲气头上算旧账。 马车轱辘辘的行至仁远伯府。 三个人下了车,徐老夫人还得见见亲家还有女婿,将今日的事商议出个结果,多多少的也给女儿撑撑腰别让她被继婆母从此小瞧了。 还有那个女婿,本来夫妻就有些不睦,那个庶长子的事情便有些隔阂,如今又出了这事。 到了松云居,沈桦与萧溯已经得到消息等候在那里了。 一行人相互见过礼,分了宾主坐下,寒暄了几句。 沈桦将心里的不满稍稍掩藏了起来,只吩咐人上茶点果子,她想看萧溯对这事怎么处理。 萧溯本在书房待客,听了小厮通报只觉五内躁郁,怎的徐玉茹又惹事了,还是这样大的乱子。 只得像来人赔了礼,匆匆往后院赶来。 第48章 禁足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徐玉茹脸颊还有巴掌印,发丝散了几缕。 神色居然没有太多的不堪,她这是觉得无所谓吗?他深吸口气,这脸都被丢光了,他仁远伯府何时丢过这么大的人。 看岳母大人在一旁端坐着,他敛了敛眸子里的情绪,态度不明的问道:“不知岳母大人对此事如何看?” 徐老夫人叹气道:“这件事着实是玉茹做的不好,我也教训过她了。这孩子急于求成了些,原也是想着能为府里赚些好名声,只是没想到闹成这个样子,不如就让她禁足一月如何?” 哼,为府里赚好名声会出去放印子钱? 上次没有被言官抓住把柄,这次呢?明日朝堂之上恐怕要有的忙了。 这个女人为何做事越来越自私,还是说她之前便是如此自私,只是掩藏的好? “一月少了些,明日只怕朝堂之上会有不少弹劾女婿治家不严的折子,总要在这之前多做一些补救才是,不若便三个月吧?” 徐玉茹猛一抬头,眼里都是不愿。 徐老夫人瞪她一眼才转头对萧溯笑道:“三个月是不是多了些?虽然那酒里加了些颜色,但是酒仍旧是货真价实的樱桃酿,那颜色也是红花,对身体也没有什么害处,或许还有些许好处的。 况且今儿宴席上王妃也对此事做了处罚了,铺子也关了,我瞧着宴席上大家伙儿也不再追究此事。” 她的意思是瑞王妃都没有说要罚,你倒是一张口便三个月。 萧溯仍旧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放下手里的茶杯道:“岳母有所不知,这三个月是连同上回玉茹偷偷挪用府里的大笔钱银出去放印子钱的事情,今日一并处罚了,也该好好反思反思,为何作为伯府的当家主母要一次一次的将伯府的脸面踩在地上。” “什么?什么印子钱?”徐老夫人仍旧是那一身家常服,此刻太阳穴的疼痛让她只想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管,可是偏偏...... 徐玉茹双眼盯着萧溯满目恳求,希望他不要再说下去。 旁边坐的徐玉峥也是紧张的身子坐直了些。 萧溯好似完全看不到徐玉茹的恳求以及小舅子的紧张。 他说:“玉茹她这些年挪用府里几十万两的银钱,偷偷让徐保在外面以最高的利钱外放印子钱,从中赚了不少银两,至于这银两用在何处了,女婿却没有在府里的账目上瞧出来。” 这意思很明确了,徐玉茹吃里扒外,以公谋私。 徐老夫人也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她这些年二品大员的夫人做的稳稳当当,只有笑话别人的份儿,只有被捧着的份。 以前纵使是儿女无能那也是关起门来外人不知。纵使是残害了不少有孕的妾室那也是一丝儿没有透出来消息的。 哪有今日这种脸在地上怎么捡都捡不起来的时候。 她指着徐玉茹半天不知道说什么,从小到大什么难听的话没说过,也没见有多少长进。 原以为这几年做了一府主母、做了孩子的母亲会有长进,没承想竟是一点没变。 她哆哆嗦嗦的站起来,这头疼已忍了半日了,她不想再忍了。 她示意儿子扶着自己,冷冷的说道:“贤婿说的对,三个月禁足一些儿不少,我这身上乏的很,便不多留了,这便告辞了。” 说着又向沈桦告辞。 沈桦从始至终没有发表意见,此时起身扶着徐老夫人往外送,一边劝道:“亲家消消气,孩子们还小,总要慢慢学着,您身体要紧......” 送走了徐家母子,徐玉茹满脸愤恨对萧溯道:“你为何要跟母亲说印子钱的事情?还当着婆母的面?让我以后在她跟前儿低一头。” 萧溯低头看她不由得笑出了些声音,他不解的问道:“徐玉茹,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竟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为什么你做错了事情还指望所有人帮你瞒着?原本我倒也是想帮你瞒着的,想着多少给你留些体面,可是你今儿这一出我真是越发不懂了。 你有想过我该如何自处么?我是不是会在朝堂上低一头?为何要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这些年我为了伯府付出了那么多,你却在毁它。你有把伯府当做你的家吗?还是你只把你的檀园当做是你的家?” 说罢也不等徐玉茹回答,大步往外走道:“青石,将夫人带回檀园,派人守着,三个月内不许她踏出半步,连同那些伺候的人一起,每日按时送饭即可。” “萧溯你浑蛋。”徐玉茹在身后有些崩溃,她不想被锁起来,三个月她会疯的。 萧溯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坐在雕花红木椅上,他心里很乱,也很烦闷,他呆坐了一会忽然想喝点酒,也更想找个人说说话儿。 鬼使神差的,他拿了两瓶酒到了一处凉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这处是表妹回自己院子的必经之路,他跟自己说只是聊聊,他什么都不会表露出来。 他倚靠着亭柱,胳膊搭在护栏上,将头转向亭外,呆呆的看着院子里的景色,他好累,这些年好累,连个可以说说的人都没有,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同样血液的亲兄弟,没有可以与他贴心的妻子。 沈茉轻从赏菊雅集上回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表哥一个人坐在那里,手里握着一个巴掌大的酒瓶,只能看到精致的侧脸,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深邃的眼睛似乎充满了心事,还有高耸的鼻梁。 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他看起来好孤独,好悲伤。 沈茉轻不由得有些心疼,是她所做的一切伤害到了他是么? “表哥。” 她轻唤一声走向前。 萧溯从心事中回神转头,呆了几息才忙收回眼神。 他微微扬了一下唇角道:“表妹可愿陪我聊会儿?” 沈茉轻打发莲儿先回去,自己走进了凉亭,在他身边坐下。 接过递来的另一瓶酒,喝了一口眼睛看着前方,问道:“表哥可是因为今日樱桃酿的事情?” 第49章 表哥又心动了 萧溯依旧看着亭外,过了几息后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为了伯府能更进一步选择跟徐家结亲,我也想着夫妻和睦,相敬如宾,我努力了好些年,可是跟她在一起越来越透不过气。” 他喝了口酒又道:“于是我便想着只要她能做好这个伯府的主母也是可以的,我愿尊她敬她,给她体面,可是现在她丝毫没有将伯府的颜面与处境放在眼里,做错了事也不觉有何悔意。” 他觉得自己许是喝多了些,怎么说了这样一长串真心话,把自己娶徐玉茹的真正目的也说出来了,他不由得有些紧张表妹会不会看轻他。 “表哥,人都有做错的时候,也都有后悔的事情,或许你现在对表嫂很失望,但是你也确实因此让伯府有了更好的发展。” 她转头看着萧溯道:“人活着总要往好处看,毕竟任何事都是两面的。若是你当初选择的是一个温柔贤淑但家世平庸的表嫂或许现在正在后悔为什么没有娶一个能让伯府更进一步更有助力的表嫂。” 她又喝了口酒砸吧砸吧嘴儿道:“人最难做到的便是落子无悔。” 她只能这样安慰了,她心里也在想自己是不是被仇恨蒙蔽了眼,是不是该换个方式,以后也该顾及伯府的颜面才是。 不能赌上伯府的前途,因为伯府里还有很多她在乎的人。 幸好今日局面有了扭转,不然只怕是得罪了所有的官眷,每个都回去吹枕头风,每位大人都去皇上那里说伯府坏话,那伯府危矣。她不禁有些后怕,有些自责。 她喝了几口酒将心里的后怕压了压。 以后准备只针对徐玉茹一个人,虽然表哥会继续因为妻子不堪而失望,因为徐玉茹个人的名声而觉得有些丢脸,但是对不起了表哥,她做不到放下仇恨,只能做到这些了。 萧溯心里暖暖的,表妹不但没有鄙夷他反而还安慰了他。 他不经大脑的问道:“你就不觉得我借妻子娘家之力为伯府谋取更好的出路吗?” 沈茉轻瞧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有何妨?政治姻亲在这官场上难道不是最稀松平常的么?别说官员便是陛下跟皇子们哪一个不是考虑岳家对自己是否有助力?徐家若不是觉得伯爵府世代袭爵又怎会将姑娘嫁过来?不过是各取所需。便是那平头百姓要结亲尚且要权衡双方家世。多少人成亲前并不认识或者并不熟识,那自然要从别的角度考量这场姻亲能带来的好处。” 一席话说的萧溯心里熨帖了很多,他借力徐家,徐家又何尝不是看准了伯爵府富贵永葆,将来徐家自己那个不成器的独生子没了出路还可以多靠靠这个曾经被岳父帮过的姐夫。 如若徐玉茹高嫁,娘家又后继无能人,那她们姐弟可是水深火热的处境,处处看人脸色。 他心里释怀了,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想将眼前人揽入怀中,他好贪恋这份理解与包容。他觉得这些年一直干枯的心似乎开始滋润起来。不疲惫也不孤独了。 怎么办萧溯?他问自己,你能给她什么回报?不能娶她便把她当妹妹一样对她更好吧。 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所有逾矩思维,抬起手学着萧洛的样子捏捏她的发髻,假装自己只是个哥哥亲昵的说道:“听母亲说你想去你外祖母家?表哥恰好过阵子出趟公差去那边,不如带你一起吧?” 沈茉轻看着萧溯不含杂质的眼神,这不是挺好的么?她又有了一个疼爱她的哥哥。 跟着表哥去的话是不是会把徐玉茹气死?那得去,让她抓心挠肝去吧。 至于自己的那点情思,老老实实掩藏好吧。 “当真?那太好了。”她笑的眉眼弯弯。 “自然当真,我去同母亲讲,你去跟你的铺子掌柜商量一下时间咱们过个七八日便出发。” ………… 清和郡王府,顾世子的书房里。 顾晋听完这段时间有关沈茉轻的消息心里觉得有些不太对,他查过她之前的情况,怎么觉得脾气秉性都不对? 还如此大费周章的算计自己的表嫂,是之前的传言有误么?按照她之前的性格怎么会有这个脑子? 她跟她表嫂似乎并无过节,所以她的目标会不会是伯府?可是将伯府推倒对她也并没有好处,她的背后会不会有人在操纵着? 沈茉轻父亲应该不会是幕后之人,那就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放了值不是跟同僚喝酒就是品茶、雅集、郊游或是带上小娇妻访友。 “阿七,让她每隔五日来报一次帐。”他倒要看看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把戏? “是” 阿七领命派人去铺子里通知丁掌柜。 丁东看着郡王府特意赶来送信儿的小厮热切的道:“小的这便可以随小哥回去报账。” “啧,郡王府是谁都能进的吗?世子爷是谁都能见的吗?让你们东家亲自去。” “是是。” 丁东送了小厮出门,又派升子立即往伯府去报信儿。心想这位世子果真是踏实肯干,打理庶务也是这样用心,事无巨细,亲自参与。 沈茉轻得到消息后有些想翻白眼。五日去一次?至于么?还怕她卷钱跑了不成。不过是五万两还不至于让她抛下这一切。 莫不是故意折腾她吧?还是说着急立等着银子给哪位头牌赎身? 莲儿问道:“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去?” 沈茉轻道:“哎,明日吧,出远门之前还要回趟家准备些东西,明日先去郡王府。” 她又道:“莲儿你瞧瞧有什么需要带的收拾一箱子便好,咱们少带些东西。” 莲儿欢天喜地的答应着去收拾了。她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她还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儿呢。 瞧着小丫头这样无忧无虑的出个远门便能高兴成这样沈茉轻真羡慕,她还在自责中,觉得儿子的事情还未查出来怎么就要去走亲戚,去学做生意。 可是麟儿的事情急不得,若是三五年都没有查出结果难道三五年都不能见外祖母么?也不知她老人家等得等不得,每次来信都让去住。也确实该去瞧瞧了。 第50章 顾晋也想去 清晨,太阳才刚崭露一丝光芒,暗色逐渐隐去。 仁远伯府内院已然有了忙碌的身影,灶间袅袅的炊烟,院中簌簌的扫地声,各处院门的吱呀开启声,婆子们教训懒床的小丫鬟声…… 沈茉轻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天气越发冷了,让人开始留恋这温暖的被窝了。 软烟伺候着她穿了衣衫,香云打好了温热的洗脸水,伺候她洗脸。 莲儿一大早便在东翻西找地又开始收拾箱笼。 香云试探着问道:“姑娘,您要出远门把奴婢也带上吧,莲儿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的。” 沈茉轻接过帕子轻轻擦干脸上水渍道:“不妨事,我其实也不需要怎么照顾,出门在外还是简便些吧。” 香云与软烟互看一眼都有些失落。 沈茉轻似乎意识到什么,以前做丫鬟最怕主子不重用。这三个人这段时间伺候的很尽心,也处处为她着想。完全不像是对客居小姐的那份应有的距离。 她心里留了意。 收拾妥帖,她带着莲儿来到了松云居。 早饭热气腾腾的摆了一桌,十味馄饨、七宝素粥、笋肉汤包、蜜糕、酥饼、几样清口小菜,让人看了颇有食欲。 沈初跑过来缠着沈茉轻嘟着小嘴道:“姐姐要去外祖母家?初哥儿也要去。” 沈茉轻将他抱起,走到桌前,姑母已经坐在餐桌旁道:“先坐下,一会儿该凉了。” 沈茉轻道:“姑母大表哥跟您说了去南边的事情了吗?” “嗯,这也是巧了,昌王大婚,一切须得按照皇家规制,陛下派了你表哥去瞧瞧,别坏了祖制。” 沈茉轻好奇道:“按说王爷大婚是该回京大办的,怎的在封地办?” 沈桦瞧了她一眼有些低声道:“你这丫头也该多关心下时局,免得以后出门说错了话。南边那位乃是陛下最忌惮的人,岂敢让他回来?” 沈茉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初儿也要去。”沈初在沈茉轻的腿上坐着两手捧着沈茉轻脸颊让她的脸正对着自己。 还不待沈茉轻讲话,沈桦道:“这次你可去不成了,路上有些赶,你一个小娃娃吃不消。万一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茉轻看着满脸不高兴的沈初哄道:“姐姐每去一处便给初哥儿买一堆玩意儿,等回来的时候肯定会有一大箱子给你。 你便乖乖在家陪姑母,外面又是沙尘又颠簸的,你要什么都跟姐姐说,一准儿全部带回来,好不好?” 沈初又闹了一会,见姑母跟姐姐始终未松口,瞧着是没指望了,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说要列一张单子。 沈茉轻都应了,姑侄三人围着桌子坐了开始用餐。 沈茉轻端了一碗十味馄饨慢慢吃着,想起香云几个这几天越发的周到,问道:“姑母对香云几个丫头是如何安排的?” 沈桦放下手里的碗问道:“你瞧着她们几个如何?伺候的可还用心?” “自然是用心的,格外的用心。” 沈桦笑笑:“你若是用着顺心这几个便给你做陪嫁,当时选她们时也是稍稍透露过这个意思,就是想让她们真心拿你当主子伺候。 你若是觉得她们还不错,那一会儿便让方嬷嬷找出她们的身契你拿着。这样她们也能更跟你贴心。” 沈茉轻很感激姑母为自己考虑的这样周全。她放下勺子,在沈桦脸上吧唧一口:“谢谢姑母总为侄女考虑的这般周到。” “啧,这鬼丫头,弄了我一脸的馄饨汤汁儿。”沈桦笑骂着。 一旁的沈初也放下碗筷非要跟着过来凑热闹亲一口,姑侄三人说说笑笑吃完早饭,早把食不言寝不语那套抛到九霄云外。 吃罢早饭,沈茉轻便吩咐莲儿去前头准备马车,两人坐了马车往清和郡王府行去。 还是那间书房,还是那张面具,不同的是她这次有了座位。 顾晋将她请到书房东侧靠窗的矮榻上坐了,从楠木小几上拿了一套官窑粉彩白瓷茶具,倒了水开始泡茶,一副准备长谈的样子。 沈茉轻道:“世子不必如此麻烦,其实也就一句话,让人传口信儿也是一样的。” 她对于顾晋点名要她来就为传一句话这事很是不满。他是太把自己当大爷了吧,自己好歹也是官家小姐,他就这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沈姑娘差矣,现下铺子里还不忙,你我二人正好可以从小事开始商议磨合,以后铺子生意多了再这样一一交代怕是会有很多问题出现。”顾晋回答的很认真。 沈茉轻暗自撇撇嘴,不想接话。 “沈姑娘尝尝,今年的新茶,一直用冰封着,现下便跟新炒制的一般。”他将一杯茶递到她跟前。 沈茉轻不欲多待,看了一眼顾晋道:“我跟丁掌柜准备去一趟云南进一批原材料。” 顾晋递茶的手还未收回来,动作顿了顿,眼光里似乎在哪一瞬间有些凌烈寒气溢出。 沈茉轻看的一激灵,她仿佛感觉到了危险,莫名的后背有些发毛。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也才发现面前这个人竟有些让人害怕。 顾晋的眼光调整的很快,杀意不过是一瞬。 他语气平常:“此等小事怎么还要姑娘亲自去?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沈茉轻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心里仍旧有些惧意,她老老实实答道:“女儿家总要学管家,这些东西也是知道的越精细越好。再者也是为了顺路去瞧瞧外祖母,已经许久不曾见她老人家了。” 顾晋面上不显,心里揣摩着,沈大小姐为何这个节骨眼上去云南,派去云南的探子一直未归,他跟薛家军也并未联系上。 她一切都很反常,她的幕后主使会不会是那个人? 若是杀了她,会不会打草惊蛇? 就在顷刻之间他决定了一起去,他要近距离观察沈茉轻,还有,他要找机会去亲自见见薛家父子。 “太巧了,我最近正有去云南游玩的打算,不如这次一起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也顺便学学铺子的经营嘛。” 第51章 刘桄想再试一次 “什么?你也要去?顾世子不必学这些,将来您的世子妃自会管理这些。”她简直不懂这人到底在干什么,处处透着不靠谱与诡异。 顾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喝了口茶才道:“也不全为这个,都说……那边的姑娘更娇小动人,顾某也不过是想涨涨见识。” 沈茉轻明白了,原来这是京城的花魁看腻了,要去南边换个口味了,非要打着做生意的幌子,那点子生意居然要劳动世子大驾。 她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难道顾世子还会听她的不成?只是能不能不要同路? 她斟酌了一下:“嗯,世子要去自然有世子的道理,只是我们人多,路上恐多有耽搁,世子您若是着急亦可先行一步,提前几日到了也好多游玩几处,您说是吧?” 这还有什么不同意的?早到了可以多跟姑娘们相处几日。 “那到不急,一路上也好领略咱们大历朝的山川河流、风土人情,处处皆有景致。”顾晋一口婉拒,势必要同行。 沈茉轻心里有些无语,一时间也没有别的借口只得点点头告知了行程便要起身告辞。 “沈姑娘,顾某有个不情之请。”身后的顾晋忽然说道。 她转身:“世子请讲。” “沈姑娘以后可否与舍弟保持距离?”他不想弟弟被牵扯进来。 “……” 沈茉轻很想说自己对顾魏丝毫情意没有,可是谁信呢?整天追在他后面的就是货真价实的沈茉轻,她总不能告诉别人自己其实不是沈茉轻。 她心里气闷,又觉得丢人,在顾晋这里每次都落下风,压抑着怒火道:“知道了。”抬步出了门。 可这在顾晋的眼中却以为她很不愿意,但又迫于威势不得不答应。 “阿七” 阿七又从房梁上下来。 “放出些消息,便说顾世子去云南做生意了,为了府中庶务很是用心。” 阿七有些迟疑:“世子您堂堂世子除了有好色的传闻可没有缺心眼的传闻呀,为这点营生跑去云南这会有人信么?” “就是让他们不信。再稍稍透露些别的口风。就说世子最近常夸醉梦楼新来的江南姑娘柳儿温婉灵动,想必若是身处江南那定然个个都是美人儿了。” “哦~属下明白了,他们不信便会猜测以您的作风会特意去的真正目的很可能是为了欣赏更多的美色,如此便不会有人怀疑您的真正目的了。” 他又有些为世子担忧道:“世子您这样败坏自己的名声将来怕是婚事艰难呢。” 顾晋丝毫不为所动:“便是一辈子不娶我也不能让那件事发生。” 果然没过几日便有人听到了风声。 沈府。 “姐姐听说了么?顾家那个世子,啧啧,越发不着调了,丢了皇家的亲事不说,昨儿听说要去南边进货,就为个芝麻大点的铺面,也值得亲自跑一趟,莫不是个缺心眼儿?” “哎吆,宝珠妹妹有所不知,做生意不过是个幌子,我这还有一条消息呢,听说真正的原因是瞧见了楼里的江南来的姑娘觉得很是美貌,整日里说江南怕是美人如云,如今想了法子要去江南的美人堆里呢……咳咳。”说着瞧了眼旁边还有小辈儿立马住了嘴。 “怪不得呢,这就对上了,我说怎的就要做起生意来了,家里铺子掌柜那么多,掌家的又是郡王妃,那轮得到他去。”盖宝珠仍旧沉浸其中。 盖宝珠与怀化大将军府的刘夫人坐在宴客厅里,喝着茶,吃着点心,聊的正热乎着。 下首陪坐的是沈茉轻与刘桄。 盖宝珠不知刘桄曾与徐玉茹勾结,只当是上回永安寺一别再未见过,于是趁着沈茉轻回来住着,着急忙慌的将人请到家里来做客,让刘桄与沈茉轻熟络熟络。 刘家母子也并不知沈茉轻已经知道他曾经与徐玉茹勾结,因而今日若无其事的来了。 沈茉轻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她准备给刘桄一个机会。 在座的几人各怀鬼胎。 刘桄已经打听明白了,沈茉轻的婚事还是她的姑姑跟她的父亲做主。所以他今日确实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更何况他今日有了一个很好的助力。 今日一大早便有小厮通禀说一个小丫鬟在府门外寻他,他本不想理会,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来寻他么? 但是通报的小厮说那丫鬟承诺今日帮他成好事。 他立马出了府,果然角门处站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气质文雅、柔静,一看便知不是个丫鬟。 待他走到跟前,发现是那日永安寺门前跟着沈家人一起的沈二姑娘。 他有些奇怪问道:“沈二姑娘找在下何事?怎的这样一副打扮?” 沈棠轻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我已知晓刘公子与仁元伯夫人的谋划。” 刘桄一惊:“什么谋划?胡说八道什么?” 沈棠轻道:“公子不必惊慌,我说过会帮公子。” “二姑娘打算如何帮我?”他有些好奇,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办法好用即可,不必换什么新花样,公子与表嫂谋划的局面今日再做一遍就是。” 刘桄看着她说的这样轻巧丝毫不紧张,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简单:“你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谋划的?”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自己的门路,公子就说这机会要不要吧?我时间紧这就要走了。” 刘桄还有些迟疑:“我怎知不是你们姐妹设的局?” “哼,”沈棠轻笑道:“公子怕是不知,最想她出嫁的便是我了。别啰嗦,一句话敢不敢?敢的话将药给我……” 刘桄看着对面坐着的沈茉轻,她依旧不咸不淡的应付着,客气着,并不热络。 幸亏今日做了这个决定,不然说不准哪一天她就会与别人订婚,到时只能看着了。 他越看越喜欢,觉得过了今天这个美人儿就是他的了,从此后院多了一个上佳收藏,心里不禁美滋滋的。 但是他面上不显,依旧温和有礼,谈吐有度。 第52章 干柴烈火 到了晌午时分,沈丛霖回了府,沈家自然是留客一同吃了顿便饭。 席间盖宝珠对刘桄仍旧是赞不绝口的夸着。沈丛霖瞧着刘桄仪表堂堂又彬彬有礼,也觉颇为满意。 但瞧着女儿很不热络的样子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中意这个女婿。 大家推杯换盏,不一会儿刘桄便有了醉态。 沈丛霖忙命人将他扶去客房歇着,又叫人煮了醒酒汤。 刘夫人笑道:“这孩子不大喝酒,是个老实孩子。” 盖宝珠也跟着应和,一时之间倒把个刘桄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地。 众人饭罢,坐着说话喝茶。 有个小丫头急匆匆的来禀报到:“大姑娘,莲儿姐姐在前头崴了脚,又说是有着急事找您,在路边恰巧遇见了奴婢,让奴婢来寻您过去。 沈茉轻听了有些着急:“伤的厉害么?快带我去瞧瞧。” 她辞了厅上几人,走了出来,跟着小丫头步履匆忙地往前走,走了一段仍旧不见莲儿。 她问领路的小丫头:“莲儿在什么地方?” 那小丫头道:“就在前头客房那处坐着,恐是觉得冷,进屋里了。姑娘过去瞧瞧吧。” 沈茉轻觉出了似乎不太对劲,难道是刘桄要开始行动了? 她走上前推开门里面果然没有莲儿。 倒是沈棠轻在屋里坐着。见她进来起身笑着道:“姐姐是妹妹不好,听说姐姐下午便要回姑姑那里,我又有事情着急想与姐姐商量,才开了个玩笑哄姐姐先过来。” 沈茉轻道:“什么事这样急,还要在客院谈?” 沈棠轻请沈茉轻坐下,给她斟了杯茶道:“我那院子离得远,天儿又有些凉了,总不好让姐姐大老远赶过去。这客院离宴客厅最近,所以妹妹过来找姐姐了。” 沈茉轻将茶端起来,偷眼瞧了一眼沈棠轻有些急切的眼色,又将茶放下。 看着沈棠轻道:“所以是什么事让妹妹特意跑到宴席上来找我呢?” 沈棠轻掩住眼底的失望,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听说大表哥要带姐姐去外祖母家,虽说外祖母不是我的亲祖母,可我也该尽一份孝心不是?不知姐姐可否带我一起呢?况且……况且妹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 她一副只想出去玩的小女儿态,说完又殷勤的让沈茉轻喝茶。 沈茉轻面露一丝儿不屑,抬手捋了捋鬓角,却不小心将手里的帕子掉到地上,她也不去捡,只是有些傲慢的道:“原来是这个事儿啊,这个事,我可得考虑考虑。” 沈棠轻看着地上的帕子,明白自己这个姐姐又在摆大小姐谱儿,喜欢被人捧着,这是想让自己给捡帕子讨好她呢。 她心里不忿,从小到大讨好盖宝珠也就罢了,连这个没了娘的嫡姐居然也要自己讨好,她是跟盖宝珠一队的,没少暗戳戳的让沈茉轻吃亏。 面上瞧着沈茉轻压自己一头,实则这个姐姐很多苦头都是自己给她吃的,比如在她给顾魏送香囊的时候将父亲引过去。 沈棠轻微微一笑,不就是给她捡帕子么?一会有你好看的。 沈茉轻嫁给谁她丝毫不在意,只想让她赶紧嫁出去,既可以讨好盖宝珠,自己又有机会多接触表哥,不然再过一两年自己及笄了被盖宝珠嫁给有权势的糟老头子做续弦可怎么好,姨娘又不受宠,少不得自己搏一搏了。 她弯腰去捡帕子心里已经有些着急怕刘桄等不及提前进来。 沈茉轻趁她弯腰迅速地将两杯茶调换了过来。 沈棠轻拿着沈茉轻的帕子递给她,温和的笑道:“姐姐就疼疼妹妹嘛。” 沈茉轻将帕子甩甩,看着她面上已经忍不住的急切之色,又不时地往外张望一眼,心里越发确定了这是一个局。 没想到这个妹妹竟然如此狠毒。为了讨好盖宝珠不惜将她往火坑里推。 她擦拭一下嘴角,决定让进度变快些,便道:“成吧,这次便带着你,只是你路上可要有些眼力见儿,别只顾着自己玩耍。” 这意思是让她在路上也要多伺候嫡姐。 沈棠轻忙将桌上茶杯递给她殷勤道:“谢谢姐姐,这是妹妹特意为你泡的茶,快尝尝一会儿该凉了。” 沈茉轻端起茶刚要喝,看了看沈棠轻又用自己的茶杯碰了碰她的茶杯,示意她也一起喝。 沈棠轻赶紧端起杯子跟她碰碰杯,瞧着沈茉轻喝了茶,她才一饮而尽。 沈棠轻心里很是高兴,她仿佛已经看到沈茉轻出嫁的样子了,她又看到自己在姑母哪里住下了,她更加大胆的畅想着自己与表哥一起谈笑、赏花、月下对饮、还有...... 想着想着觉得有些脸红,心跳。 还有些燥热,真是羞死人了。 怎的自己这样不矜持了,毕竟是大家闺秀。 可是燥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呼吸越来越急促,脑子也有些不清醒,她这是怎么了? 沈茉轻冷冷的看着她,道:“妹妹不舒服去床上躺躺吧。” 说着将意识有些不清醒的沈棠轻扶到榻上,给她盖上寝被。 过了不多时,房门吱呀打开了,一个男子抬步迈了进来。 那人一进屋便往榻上瞧去,看到似乎是躺了个人正在不老实的蠕动。 他有些急切的往前快走两步,急急忙忙要掀被子,手刚一触到被角便觉后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沈茉轻放下手里的烛台。看着倒在床上的人果然是刘桄,她心里恨极了拿出平时腿上捆沙袋的那股子力气,在他身上猛踹几脚。 又怕将他踹醒了。 拿起沈棠轻的茶杯倒了杯茶用手指沿着杯沿来回擦拭,保证杯子残留的药能融进水里。 给他捏着鼻子灌下去,又踹了他几脚,看他疼的有些皱眉头,似乎要醒了。 关上门便走了。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端看你们的缘分到不到了。 可别说一点余地没给你们留,但凡意志力坚强些也不至于做出什么。 沈茉轻走到宴客厅那处随便抓了小丫头道你去回了母亲便说我刚才让人去送醒酒汤发现刘公子不在屋内。 第53章 千钧一发之际 宴客厅三位长辈正在隐晦的畅想着未来的亲家往来生活,越聊越投机。 沈丛霖微醺着脸道:“不知将军何时有空闲来府上共饮一杯?” 刘夫人面容亲切:“好说好说,回去便让我家将军备了宴席请沈大人还有宝珠妹妹到府上做客。” 就差直呼亲家了。 正聊着一个小丫头过来福了福道:“老爷、夫人,大小姐命奴婢过来通禀,大小姐说刚才派人给刘家公子送醒酒汤,说是刘公子并不在屋内。” 盖宝珠忙道:“快派人四处找找,那孩子喝醉了别在什么冷风里吹着受了凉。” 沈丛霖也道:“正是,多派些人手,别是迷了路了。” 见刘夫人已经坐不住了,他也起身道:“咱们也去寻寻,恐是醉酒进错了屋子也是有的。” 一行人刚行至客院又有小丫头来报道:“老爷,夫人,客院里有一间屋子里面似有什么声音,奴婢......奴婢不敢进去,请老爷示下。” 众人哪里还有不懂得,能有什么声音让人不敢进的。 三人快走几步到得门外,只听刘桄急促的声音道:“轻妹妹快给我。” 又听另一个女声颤着声儿道:“表哥、表哥。” 沈丛霖一听之下大惊,刘桄嘴里喊着轻妹妹他以为这个登徒子要轻薄大闺女,又听到喊表哥脑袋立时炸了,怎么又是小女儿的声音? 怎么回事?两个闺女全在里面吗?他脑子都是蒙的,早已忘了先将下人清干净,上前一脚将门踹开。 只见屋内榻上有一男一女,两人都在急切的脱着身上衣衫,男的已经只剩底裤,女的只剩肚兜,唇间的口脂已经擦到了嘴角与脸颊上,眼看着便要急吼吼的成好事。 三个长辈也顾不得羞,各自招呼各自的随从嘴里急急忙忙道:“快,快,快拦下。” 几个婆子丫鬟七手八脚的上前将人扒拉开。 各自拿被子裹了。 沈丛霖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一屋子的下人,他怒吼一声:“还不都滚出去?晚一步都将你们灌了哑药发卖了。” 仆从们也顾不得看光景了,唯恐谁走的晚了一步,跌跌撞撞的几息功夫屋内已经只剩下三五个心腹之人抱着各自还在迷离的小主子。 一个嘴里还在喊着:“轻妹妹、轻妹妹。”嘴边印着一个模糊的红唇印。 另一个仍然痴迷的盯着刘桄道:“表哥......” 沈丛霖上前想打刘桄一耳光,到底没下的去手。 反手就是两耳光扇在迷迷瞪瞪的沈棠轻脸上,下手极重。 沈棠轻涣散的眼光有了些清醒。 她看了看四周,当看到自己的衣着与旁边刘桄露出来的半个膀子时,眼中神情从迷茫改为惊恐:“啊,啊,啊。” 她崩溃的连声大喊。 啪 又是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 沈丛霖骂道:“该死的下贱胚子,到底怎么回事?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沈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沈棠轻不知该如何说,毕竟还只是的十四岁的小姑娘,此刻也是慌了神,崩溃大哭。 一旁的刘夫人也是气的不能平复。 这个死小子,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竟敢在礼部侍郎的府上跟人家的女儿......哎呀,她都说不出口,丢死人了简直。 她拿过茶壶将水泼到儿子脸上。 刘桄药喝的少,一个激灵,便清醒了。 打量一下四周,一看旁边是沈家二姑娘,正被褥子裹起来露出来的细腻肌肤处寸缕为着,只露着一根肚兜的红绳攀在脖颈之间,脖子上还有清晰的吻痕,他刚刚明明梦到了跟沈家大姑娘的。 这是什么回事? 啪 一个耳光扇在了刘桄的脸上。 沈丛霖真是忍不了了,这个畜生直到现在还敢这样盯着自己姑娘看。 刘夫人想拦着,但是没敢。 盖宝珠吓得到现在一句话没敢讲,生怕殃及到自己。 这件事怎么的闹成这样子?万一老爷说她识人不清,胡乱往家里带人,那自己也得受一耳光。 这一耳光若是为了沈茉轻受的倒也罢了,可是沈棠轻这小蹄子瞎裹什么乱?她都已经打算好了将来要将她嫁给谁了。 真是计划不如变化,没想到这死丫头心气这样高。 沈丛霖恨声道:“还不快穿好衣服。” 又对刘夫人冷着脸道:“也麻烦将军夫人将大将军请过来吧。这件事需要有个决断。” 夜幕降临,沈家的宴客厅依旧灯火通明。 往日这样的光亮必定是因有客未散仍旧推杯换盏的热闹喧嚷。 今日却是死一般的安静,透着压抑的气氛。 厅上坐着沈丛霖夫妇、刘夫人还有匆匆赶来的大将军。 地上跪着发髻散乱的刘桄与同样散乱的沈棠轻。 沈棠轻此刻眼里全是杀人的怒火,死死地盯着坐在最下首的沈茉轻。 沈茉轻看都不看她一眼。 大将军刘诚德此刻倒是更稳得住些,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 他道:“你们二人是如何闹成这般的?可是有私情?为何不与家里长辈言明?” 三个致命发问。 哪一个都不好回答。 要说并无私情,那为何这般? 要说被人陷害那是谁陷害?药从哪里来?又是如何将两个大活人弄到同一间屋子的? 哪个都经不起推敲,势必会将他们害人不成反害己的行径暴露出来。 二人谁也没说话。 沈棠轻的姨娘到这时才听到了消息,哭着来求情,却被沈丛霖大骂:“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还不到外头跪着,再哭嚎一声将你也一并卖了。” 那妾室哭声到了一半生生憋了回去,老老实实的在厅外跪了。 刘将军络腮胡子满脸威严,见二人都不作声说道:“你二人如今这般也只能定亲了,待二姑娘及笄礼一过便成亲。” 他很不愿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庶女,可是如今这般又能如何? 却不想地上的两个人异口同声道:“不要。” 沈棠轻道:“我们二人并没有......并没有......所以我不同意。” 她说了两次也没好意思将并没有实质的事情发生说出来。 刘桄也说:“正是,二姑娘依旧是清白身子,只要别将此事声张出去,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第54章 该如何处置 沈丛霖怒道:“胡闹,今儿府内的人好些都瞧见了,难不成真要灌了哑药发卖出去?自己做下了这样不检点的事情还要别人偿命不成?” 沈棠轻红肿着脸,满脸鼻涕眼泪哭着膝行几步道:“不必发卖,只要爹爹将那几个人统统逼着签了死契,他们自然是不敢说的。” 她真的不想嫁给刘桄,即便那是高嫁,但刘桄绝对不会对她好,他喜欢的是沈茉轻,更何况还有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的,想想就恶心,她只在乎实际的幸福,才不要那些表面的光鲜。 再说了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真的嫁过去这个婆母也定然瞧不起自己。 原本就是庶女,再有一个瞧不起自己的婆婆,不爱自己的夫君,满屋子争宠的小妾通房。 这是一条死路,想想都要打个冷颤。 刘桄也附和着:“正是正是,二姑娘说得对,大可不必将此等大事草草定下,还望沈大人体谅侄儿一时糊涂喝了酒,酒后乱性。” 沈丛霖与刘诚德对望一眼,沈丛霖从刘诚德眼里看到了妥协,刘诚德从沈丛霖眼里看到了坚持。 沈丛霖觉得二女儿嫁过去是最好的选择,要知道纸包不住火,万一将来被人知道了此事,他们沈家简直不要做人了。 以后大女儿怎么找婆家,儿子们怎么娶媳妇? 盖宝珠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以后影响了她的儿子娶媳妇这可不行。 她道:“二丫头,你既然做了此等事情必然是对刘公子有情的,还是嫁过去的好,以后万一消息走漏了,你让这一家子还怎么活? 这满京城里都要笑话我们沈家教出来的孩子不知廉耻,你让你父亲的脸往哪放?况且刘公子家世门第那样配不上你,说起来你还是高嫁了的。” 她才不管嫁过去幸不幸福,日子好不好过,只要别耽误了她的儿子。 说起来沈棠轻嫁过去也是一份助力,她以前没敢想,现如今这样好的机会,她真的想好好撮合撮合。 只是她在这里也不太能说得上话。 刘桄急道:“不是的,不是的,是侄儿喝醉了,糊涂了。” 刘夫人是瞧不上这个庶女的,此刻抓住机会道:“姑娘若是实在瞧不上我们桄儿,我们也不好勉强了,今日跟着我过来的婆子都是心腹,必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对对,我们府上的定然将这事捂得严严实实。”刘桄忙道。 他实在是不想娶这个二姑娘,她的长相放在后院里也就普普通通,又那样的心狠手辣,他怕以后自己的妾室还有子嗣都被她害死。 他不知道今日这事如何闹到这一步的,他只知道下药的事情不能说出来,此刻也来不及细想别的,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拒了这门亲事。 沈棠轻抹了把鼻涕眼泪道:“父亲放心,若是有人知道了此事女儿立刻去做姑子。” 她知道这件事是沈茉轻捣鬼,但是也知道沈茉轻不会说出去,不然她自己嫁不出去,而且她的亲弟弟将来也不好说亲。 在这件事上她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沈丛霖迟疑了,他也不愿逼着自己的孩子去做什么,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二丫头就去做了姑子虽然可以稍稍全了府里名声。但是仍旧对名声有损害的。他得留一手。 他沉思了片刻道:“你若死活不愿嫁倒也罢了,只是我有个要求,二丫头嫁人之前刘公子不可娶亲。此事一旦泄露了,刘公子立即与二丫头成婚,若是婚后这件事被传出去那二丫头自行了断吧。 但若是这件事是从刘府传出去那必须严惩泄露消息之人,并且还要请刘公子娶二丫头为平妻。” 一席话说的在情在理,刘家三人眼神交流了片刻。 最终刘诚德道:“沈兄说的在理,此事这个小畜生做的糊涂,我们愿意按照沈兄的提议行事。” 事情到了这一步,刘桄是绝无可能再想娶沈茉轻了。 若是想再上演一次意乱情迷郎情妾意,怕沈丛霖不打死他,他老子也会打死他。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刘家人垂头丧气的走了。 沈家人也是无精打采。 沈茉轻不禁感叹,每个人到了末路都会极力自救,徐玉茹也罢,沈棠轻也罢,她们都在努力让逆境扭转。这是人的本性谁也操控不了全部事情。 “说说吧,你是如何会做那样的事?如此不检点,真该给你一碗药了解了才好。”沈丛霖并不打算将此事揭过。 他刚才没有问也是想着让刘家觉得自己是过错方,因酒乱性。刘夫人只怕也是还未反应过来。 但沈丛霖是清楚地,他女儿那一声声的表哥他是听得明白。这不是一个清醒的人该有的表现。 沈棠轻再次跪下,她脑子里此刻乱糟糟的,不知道这突然地发问该如何瞒过去。 她只好胡扯道:“女儿也是饮了些酒,原想着出来散散,没想到这酒后劲儿大,路过客院原想进去歇歇,谁知道刚躺下便进来人了,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好似做梦一般。” “那你口口声声的喊着表哥是什么意思?”他又问。 沈茉轻一个激灵,她喊表哥了?沈棠轻居然喜欢的是表哥?她上次那样殷勤原来是为了靠近表哥。 “不不,父亲听错了,女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恐是醉话。” 沈丛霖冷着脸道:“别管是不是醉话,你二表哥你是别肖想了,你姑母就那一个儿子,定是给他挑一个千好万好的,以后把这不该有的心思收起来。” 沈丛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心里是想给已婚的大表哥做妾,只当她是喜欢二表哥。 不待她回答,又说道:“你做这事,如何对得起你姐姐?去领二十板子,然后祠堂里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说着自己先气哼哼的走了。 盖宝珠看了沈棠轻一眼,眼神颇为复杂,也跟着沈丛霖后面走了。 沈棠轻的姨娘胡氏,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进来,抱着沈棠轻心肝肉儿的直哭。 第55章 你为什么要识破 沈棠轻却满目阴狠一直盯着沈茉轻,她问:“你为何这样做?” 沈茉轻没有走就是等她问这句。 她说:“我怎样做了?” 沈棠轻道:“别明知故问,你什么时候将茶换了?” 沈茉轻道:“啧啧,不应该让爹爹走,应该让他听听自己的女儿说了什么。我瞧着你是糊涂了沈棠轻,你给嫡姐下脏药,想让我失身。居然还问我为什么要识破? 我就是识破了呀,我不但识破了我还想向父亲揭发你呢,只可惜你将那药喝了个干净,我又将刷杯子的水给刘公子喝了个干净,我真是一点证据没留下,太可惜了。 怎么样?被人算计的感觉如何?你一个庶女哪来的胆子算计嫡姐?是有能保护你的靠山么? 让我猜猜,你这样急着不惜暴露自己的丑陋嘴脸也要将我嫁出去,这么大的代价,恐怕不是为了讨好盖宝珠吧? 那定然是为了你自己,可你又不愿意高嫁到刘家,刚才又喊着表哥,那就是想去伯府住着找机会献身给表哥? 好妹妹,你真是无知者无畏,你连我都算计不了还想跟徐玉茹过招?她跟她母亲杀人可是不眨眼的。” 沈茉轻拍拍她的肩膀瞧着她的脸道:“这张脸原本想再扇一耳光的,可如今都没地方下手了。” 说完便摇了摇头姿态娴雅的出了宴客厅。 沈棠轻呆愣当场,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大表哥?就连父亲都以为自己中意的是二表哥,她又是何时这样聪明了?竟然分析的全对。 是自己轻敌了。 她看着抱着她哭天抹泪的姨娘心里无比厌烦与绝望,为什么是一个不受宠又蠢笨的女人做自己的娘呢?就像沈茉轻说的,她没有能保护自己的靠山,但凡她的姨娘能得到父亲的宠爱,她也不必如此。 她轻轻推开了姨娘去挨板子了。 此刻,沈丛霖大步的走在前面,盖宝珠小心翼翼的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正累的有些喘,忽的沈丛霖停了脚步转过身看着盖宝珠。 盖宝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唬了一跳,站定了,看着自己老爷平日里温和的俊脸此刻已经很阴沉,她道:“老爷您也别太生......” “都是你,你平日里怎么教孩子的?当家主母你是怎么做的?”沈丛霖不等她说完,指着她鼻子斥责道。 盖宝珠有些委屈的眨巴着眼:“我,我,老爷这也不能怪我呀,我嫁过来才几年?我......” 不等她说完,沈丛霖又道:“嫁过来几年?至少也六年了!六年管不好孩子吗?你瞧瞧两个女儿成了什么样子?一个比一个离谱,怎的就让孩子们这样放纵?这样无......无耻。” 他说了两遍才把无耻说出来。已经不似刚才的气头上,难听的话也没有那么容易出口了。 盖宝珠已经淌下了眼泪,道:“您让我如何管?我不过比孩子们大十岁,我在爹娘跟前至今仍是个小女儿,怎就管得了这样大的孩子?” 她擦着眼泪,越发止不住抽抽噎噎:“我管的狠了,她们都厌我,我管的少了,老爷便怪我。未嫁之前姐妹们都劝我说继母难当,我只不信,瞧着霖郎这样仪表堂堂的人物定然不会让我受委屈。可是......可是......怎么就那么难,呜呜呜。” 她站在那里,一身的浅橘色妆花袄,下身一件奶白色软段绣花裙,白润细腻的肌肤显得越发的娇嫩,二十出头的年纪让原本便美丽的脸蛋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此刻又带着几分委屈。 沈丛霖不觉有几分心软,她若嫁到别家只要管好自己的奶娃娃即可,哪里需要掺和许多。 继母难当、继母难当,也确实是如此。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心中郁结该向谁说。 甩了甩袖子大步走了。 走出老远转身一看那浅橘色身影依旧在原地抹泪。不由得恨声道:“还不快跟上。” 盖宝珠一听忙小跑着赶上去。 啪 刘府的马车上,刘桄结结实实挨了父亲几个耳光,身为武将的刘将军差点将儿子的牙齿也扇落下来。 刘桄原本有些俊俏的脸此刻已经肿起老高,嘴角流血。 说话都有些含糊,他有些害怕道:“hu亲,孩儿ji错了。” 刘诚德斜睨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很是失望:“你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文不成武不就,弄了一院子的污糟玩意现如今竟又跑到人家的府邸来搞这一套。你当你是个天潢贵胄怎的?便是个天潢贵胄也不敢这样张狂。” 刘夫人瞧着儿子的脸打成那样有些心疼,安抚着自家老爷道:“老爷消消气,我瞧着今儿这事不简单,桄儿虽说不着调,但也是个心中有数的孩子,怎就会做今日之事?” 刘桄这才来得及复盘,他去了约定的屋子被打晕了,是谁打晕了他呢,还给他下了药,定然不是沈二姑娘了。 中了药的本该是沈茉轻,怎么变成沈二姑娘了? 难道是沈茉轻将事情反转了? 可是沈茉轻不是没有脑子吗,还有自己身上浑身疼是怎么回事,好像被打了一顿。 是谁在帮她呢。自己今天这个亏吃的实在是有些懵,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但肯定跟沈茉轻有关。 只是他不敢说出自己被暗算了,不然父亲很快便会查出他今日的谋划,只好打碎牙齿和血吞,不仅如此他还得帮着圆谎。 他肿着脸含混道:“儿子今yi喝的有些多了,将人yin错了,稀ni糊涂的脑ji不清醒。求hu亲饶过孩儿这遭吧,以后定然再也不敢了。” “哼,饶过你?”刘诚德冷冷的道:“你如今也不小了,原想着让你娶一房媳妇,生几个孩子,让你祖母也抱抱重孙儿,可你瞧瞧你如今成了什么样子?” 刘诚德恨恨的继续道:“现在人家二姑娘不嫁人,你便不能娶亲,我瞧着你也不必整日里胡混了,打明儿起跟我去军里当大头兵去吧,很该好好历练历练,没得成了个窝囊废,绣花枕头,给我刘诚德丢人。” 刘桄一听顿时头大如斗。 那军营岂是人待的地方?严冬酷暑的都要操练,累的半死。 他可是金尊玉贵养大的。 他求助的看了眼母亲,刘夫人也是满脸着急只是不敢出声。 第56章 大部队出发了 天光晴好。 官道上行了一支长长的队伍,皇家规制,大小箱笼拉了几十辆马车,装的都是给昌王大婚所用的事物。 还有几马车皇上赏下的大婚贺礼,样样精品,其中不乏价值连城之物。 因而宫里特意从京城的军营中拨了一支骑兵护送。 沈茉轻坐在马车里坐的有些无聊,她掀起车窗帘瞧了瞧前后的几辆马车,前面是表哥与内侍省、礼仪院几位同僚。 后面是顾世子的一小队马车。 实在是不理解他为何非要跟着这繁杂的队伍,需要迁就的事情太多。实在不如轻车简从便捷。 丁掌柜倒是很满意,这样一路上住馆驿,吃官粮,行榻坐卧皆有人打理,还不怕遇到匪徒强盗。他已经打定主意回来的时候还是要跟着东家表少爷的这支队伍。 他一路上偶尔笑呵呵与顾世子偶尔攀谈几句。又与沈茉轻商量几句铺子经营。瞧着这队伍里没有比他更舒坦的了。 晌午时分到了一处馆驿,队伍停车整顿。 萧溯过来敲敲车窗道:“表妹,下车休息一下吧。 沈茉轻与莲儿掀帘子下了马车,她坐的都有些散架了。 “表哥我们今晚住这里么?”她看着眼前有些规模的驿站。 “嗯,累坏了吧?”萧溯看她面有疲色,带她上楼找了间干净些的房间道:“你跟莲儿先去安顿一下,稍后我让青石喊你们用饭。” 两人进了屋,简简单单的床榻与桌椅,屋角有个柜子用来放随行衣物。 莲儿伸伸懒腰:“哎吆姑娘,真是累死了,我这骨头都要颠的散了架,得亏小少爷没来。” 沈茉轻让她躺下歇歇,自己也直接躺在榻上,被褥还算软和,有皂角的味道。 确实累,坐几天的马车赶路真的要散了架。走的那日沈初还万般不舍,若真带了他恐怕此刻只想回家了。 还有徐玉茹,听小丫头们说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听说表哥要出公差,问了几句后不知什么原因,好几顿没吃,发了几天的脾气。摔了不少东西,只是表哥没理会,姑母装作不知。 她呆呆的想着,徐玉茹是不是因为有自己跟着所以气的吃不下。心情不由得有点好。 莲儿躺不住,起身去给沈茉轻打了洗脸水,伺候她洗了洗。 不一会功夫青石上来请她们吃饭,却没有跟众人一起,而是在隔壁单独设了雅间。 房间不大,一张小圆桌,桌上摆了四五样菜,有荤有素,虽然简单了些,看起来倒也干净。 萧溯已经在屋内坐着,看着也是收拾了一番,沈茉轻问:“表哥咱们怎的不与他们一道儿吃。” 萧溯让她坐了笑说:“虽说出门在外讲究不得那样多的规矩,但是能避则避,前几日的馆驿简陋没有多余的房间倒也罢了,这间馆驿颇大,倒是可以讲究讲究了。” 沈茉轻刚要说话,忽听一人道:“萧伯爷倒是清静。” 转头一看是顾晋,他身段挺拔,着一身白衣站在门处,遮了半张脸的面具显得整个人潇洒中多了几分神秘。 萧溯起身拱了拱手道:“不知世子用饭不曾?若是不嫌弃便一起吧。” 这原是客气话,但凡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也会觉得不方便,屋内主仆已有四人,桌上不过那么几个菜,堂堂世子爷肯定不会瞧得上这几个菜。 可谁知顾晋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先坐下了。 沈茉轻与萧溯互看一眼,萧溯跟青石吩咐道:“再去填几道菜来。” 这一整支队伍里顾晋是最尊贵的人了,虽然不是昌王的大婚礼仪队伍中人,只是同行,但是队伍的几个官员都心照不宣地将队伍里最高级别的的份例分给他一份。 因而菜上的很快,还有一壶酒,桌上只有萧溯跟沈茉轻作陪。也不用人伺候,莲儿与青石、阿七另辟一处去吃了。 萧溯给顾晋倒了杯酒,顾晋盯着萧溯道:“萧伯爷这趟差事让我觉得有些不解,按说此事只要内侍省跟礼仪院派人去即可,不知萧伯爷为何非要亲自跑一趟?” 沈茉轻一愣,表哥这趟差事并非必须要去?她不懂这些。 萧溯顿了顿笑道:“左右宫里这段时间也无甚忙的,昌王那边又需要人手,所以便来帮忙了,替陛下分忧。” 顾晋点点头:“萧伯爷所言极是。”眼睛却盯着萧溯的神色观察着。 一顿饭吃的有些沉闷。不过是你来我往的客气而已,只是顾晋的心思好像并不在吃饭上,一双眼睛看看萧溯又看看沈茉轻。 沈茉轻心里嫌弃顾晋来扰了他们用饭的好心情,只低头吃着,一句话不讲。 忽听顾晋对沈茉轻道:“沈姑娘一会可否帮个忙?” 沈茉轻抬起头有些诧异:“世子需要我做什么?” 顾晋道:“此处颇为繁华,我想为母妃、祖母还有族妹们买些小玩意,可是不知她们喜欢什么,想请姑娘帮忙瞧瞧,不知姑娘可方便?” 沈茉轻想了想,自己也要给弟弟搜罗些东西,便点头应了。 顾晋放下筷子道:“如此多谢了,那一会姑娘歇息好了让丫鬟去寻我。我吃好了,二位慢用。”说罢起身与萧溯告了辞。 萧溯看着他走了才道:“你若不想去我帮你推了。” 沈茉轻笑笑:“不妨事,赶了几日行程还未来得及瞧瞧外面的景色,一会正好出去逛逛,有顾世子做免费保镖多划算。” 萧溯本也想去只是这样一大帮子人住下还有许多事物需要决断,只派了青石去陪着,不论是提重物还是保护,他对陌生的顾世子还有些不放心。 过了晌午,沈茉轻主仆三人与顾晋主仆在驿站出发一同往此处最繁华热闹的街道走去。 顾晋并不一定要买些什么,只是为了多接触沈茉轻看看她是否跟宫里那位有关系,这次来是否是带着任务来为了跟昌王有什么联系。 一行人走在街上,沈茉轻瞧着那些小物件儿很是喜欢,东瞧瞧西看看,打算给弟弟多买些带回去。 第57章 被女人打了一顿 不多时买了不少东西眼看三个人六双手已经拿不住了,她便让青石跟莲儿先送回去。 两个人心想着姑娘跟着顾世子应该是安全的便打算快去快回。 沈茉轻又想给姑姑还有二表哥、任琬再买些,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不觉间竟然跟顾晋走散了,忽听一人道:“沈大姑娘?” 沈茉轻听着耳熟一抬头发现居然是刘桄,他穿着护卫队的衣服,难道他也在这次的队伍中? 队伍人太多了还真是没发现。 她道:“刘公子怎的在此处?” “怎的在此处?还不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们姐妹的把戏我怎么会被父亲强行拉进兵营做这个小队长?”十几个人的小队长,还不如他屋子里的丫鬟多,他情绪有些激动,若不是沈茉轻他如今还在温柔乡里。 出这趟差事还是自己好容易跟父亲求来的,不然便要每日在营里操练了。 沈茉轻不由得失笑:“刘将军做的很对,刘公子是该历练历练,不然这身子骨怕是要糠了。” “你!” 他指着沈茉轻道:“你那日到底耍了什么把戏?”他怎么想都想不通是谁帮了她,背后有何高人指点。 沈茉轻懒得理他,转身便走,谁知刘桄无赖也不顾及男女大防直接拉住她胳膊。 沈茉轻抽了几下没抽出来,一时怒了,这个刘桄真是个无赖,街上已经有人开始指指点点。 她指着前面的胡同道我们去那处说吧,别拉拉扯扯的。 刘桄一听她还要去小巷子去,转了转眼珠道:“这可是你说的。” 他心里窃喜打算今日耍耍无赖,调戏一下这大小姐,反正这里没有熟人,回京后她告状他也可以不承认。 素了这些天他早已有些难耐,今儿哪怕是摸摸小嫩手、小嫩脸也是好的。最好能趁机抱一抱,香一个。 越想越兴奋,不由得心里气消了一半,随着她往巷子里走。 远处故意远远跟着观察的顾晋与阿七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不明白这是哪一出。但是跟上总没错。 两人进了无人的小巷中,沈茉轻指着刘桄带的头盔柔声道:“戴这个做什么?我帮你摘了吧。” 刘桄一听立时双腿有些发软,任由她伸出嫩白的双手将头盔摘掉。指甲轻轻划过他的脸颊,他不由得浑身发颤。 风儿吹过,刘桄只觉鼻端都是眼前女子淡淡的体香。 那清婉女子又柔和道:“公子穿这厚重盔甲做甚?我帮你脱了可好?” 那还有什么不好的?她居然要帮自己宽衣?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儿。 她这是想开了吗?对自己心动了么?是不是觉得有位公子愿意这样为她花心思,所以越想越感动?她会不会是特意跟着她表哥来这里找自己的? 是不是那日在沈府她是被迫受人掌控,不得已才那样对自己? 就在这巷子里么?会不会太刺激了?他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兴奋过。 盔甲被她轻柔地脱了下来,他仿佛做梦一般,试探着伸出手要触摸眼前人的嫩白脸颊,回去他就去沈府提亲…… 忽然一阵疾风,脸颊狠狠一疼,还未来得及反应,腹部又是狠狠一疼,他脑子都是懵的,看着眼前忽然挥出两拳的女子他指着她:“你你你……” 沈茉轻一个扫堂腿将人掀翻在地,趁他还未反应过来骑到他身上冲着脸便是一顿锤。 直打得刘桄一张俊脸口鼻流血。 刘桄父亲乃是将军,时常也逼着他练练,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是三脚猫的倒也是有的。 此时反应了过来好容易将这个大力的女人推下身。一骨碌爬起来。 指着沈茉轻满脸的不可置信道:“你你你,那日是你打我?你你你,你居然会拳脚?” 屋顶上的两人也是满脸诧异互看了一眼又一眼。简直大出所料。 沈茉轻不给他多想的时间,撸起袖子上来又是一拳,不想这次却被躲过,自己嘴角也挨了一下子。 她舔舔唇有微微血腥味,有些发愣,但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隐隐的兴奋,为什么兴奋?不知道,好像是这样打一架多年的压抑终于有了出口。 好似是这二十几年碧草的屈从忍耐,再加上沈茉轻十几年所受的委屈通通找到了发泄的方式。 她突然一笑冷声道:“去他的大家闺秀,去他的忠心婢女。” 天高皇帝远的,今日她要发一次疯,她扑上去,倒是格外有些勇猛。 刘桄被这个突然有些彪悍的女人唬的不轻。 虽然也还手但终究心里存了一丝儿怜香惜玉之情,因而颇为吃亏。 顾晋觉得不能再打下去了,人是他带出来的,受伤太多没法交代。起身一跃,落到二人面前,一手捏一个衣领硬生生将两人分开。 “你们在做什么?”他装作自己刚寻过来的样子。 沈茉轻愣了愣神,看了看他,眼神变得有些柔弱,双眼似乎有些雾气。 她略带怯意的道:“世子您总算来了,也不知道哪蹿出来的,他......他......” 说着指了指地上脱下的盔甲:“您瞧他衣服都脱了,幸亏您来了。” 她两步躲在了顾晋身后。 哽咽着说:“若非我极力反抗,呜呜呜呜。” 阿七震惊的看着这位沈大小姐,若非他刚才就在屋顶看着,他真就信了。 顾晋忍着所有的情绪,看着刘桄道:“这不是怀化将军府的公子?这是在作甚?” 刘桄擦擦口鼻的血水道:“顾世子您可算救了我了,这个女人她疯了,您看她把我给打的。” 说着展示自己的伤势。 沈茉轻拽着顾晋的袖子抹眼泪,语气中带着后怕的道:“刘公子是个男人,我一个弱女子怎能打得过你?我不过是尽力反抗罢了。” 顾晋道:“是呀,怎的刘公子身子这般娇弱竟连个弱女子都打不过?平日里还是注重保养才是。” 他倒并不是为了沈茉轻,只是觉得这个刘公子所作所为确实让人鄙夷。 刘桄瞪着眼道:“世子是我说身子糠吗?这能怪我么?她那里娇弱?您是没瞧见她那母老虎的样子。” 他快气死了,挨了打还要被说身子糠了,就直接说他纵欲过度了呗? 第58章 表哥给擦药 顾晋语气有些冷道:“刘公子一直名声在外,这也怨不得别人不信你。如今做了护卫队的小队长便该学学如何办好这趟差事,沈姑娘若是出了事只怕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好自为之吧。” 说着转身对沈茉轻道:“我们走吧。” 刘桄瞧着他们一行人出了巷子:“呸,自己整日往青楼里跑当谁不知道呢?在这装什么英雄救美......哎吆” 一颗石子从巷子口飞过来,正好打在他膝盖处,刚要走的刘桄扑通一声跪倒了。 三个人刚出了巷子便瞧见了到处寻找自己的莲儿与青石。 两个人见到沈茉轻大吃一惊,莲儿慌的要哭:“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她才离开这么一小会。 “您不是跟世子在一起?世子您让姑娘出来帮忙怎么帮成这样子?” 顾晋有些尴尬,这事确实,是自己想看看沈茉轻的深浅才故意跟她走散的,才让她独自面对刘桄。 他干咳一声,不知如何回答。 沈茉轻拍拍莲儿的手道:“不妨事,我没事的,我是刚才瞧见有人抢一个大娘的荷包,这才着急帮忙抓贼来着,不小心磕到了。” 莲儿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顾晋,又看了看姑娘表情淡定,确实不似作假。这才信了。 她埋怨道:“姑娘您也太心善了,这事您如何管得了,顾世子的侍卫不是在这里吗?他肯定比您更懂得追小贼,让他去便是了,下回可别......” 她啰里巴嗦的说着。 阿七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小丫鬟还给他安排起任务了?他是谁,他可是清河郡王府的第一影卫,只是如今为了打理世子吩咐的一众事宜变明卫了而已。 自己的月利银子都是这小丫头的好几倍,真是没点数。 事情闹到这样也没办法继续选东西了,一行人只得先回了馆驿。 萧溯一见沈茉轻嘴角有淤青,衣衫也有些褶皱,神色很是吃惊与紧张:“表妹这是怎的了?” 他怒道:“青石、莲儿你们是如何照顾姑娘的?” 不待他二人讲话,萧溯又转向一侧的顾晋语气很是冰冷:“世子这是让我表妹去帮忙了?” 眼中的质疑很明显,现在谁不知道顾晋是个好色之徒,他莫不是将表妹骗出去欺负了吧?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转头就要喊人来。 “表哥表哥。”沈茉轻眼见要有误会,急忙拉着他衣袖道:“不怪顾世子,是我自己抓小贼磕到了,我只是受了一点伤其余的都没事的。” “当真?” “自然当真,不然定会让表哥替我做主的,我还打了那贼人呢。”她眨巴着眼,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好让萧溯放心。 萧溯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刚才他还以为表妹被轻薄了,一颗心脏都要跳出腔子。 不过他仍旧是有些意见。 他对顾晋道:“世子两个大男人居然让一个弱女子去追贼人。” 语气中不无讽刺。 顾晋也有些噎得慌,他总不能说他将人走散了,或者说她被刘桄差点欺负了,那岂不是问题更大,自己的责任更多。 很好,沈茉轻,还没有几个人能让本世子这样憋屈。 偏偏他还得道歉:“是我不好,请姑娘去帮忙却没有保护好姑娘,让姑娘受了伤,医药费我出,顾某明日在这最好的酒楼设宴为姑娘压惊请罪。” 沈茉轻听着这话怎么多少的有点耳熟:是在下箭术不精,伤了姑娘,还请姑娘莫怪,医药费我出,改日定去府上向令尊请罪。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不用不用,我挺好的,世子不必客气。” 说罢忙着拉了莲儿回了房间。 莲儿伺候着她换了衣服,又梳洗了。 正要出去找药,萧溯敲门进来了。 手里拿了一个小瓷瓶,瞧着是来送药的。 莲儿要伸手接过来,萧溯道:“我来吧。” 莲儿觉得有些不合规矩,但是终究是的不敢说什么,端了水盆出去了。 萧溯在沈茉轻身边坐下,将手里的药放在桌上。 把她的袖子撸起露出一节雪白的手腕,手腕上有快淤青。 他打开瓷瓶用手指蘸了一些药膏,托起沈茉轻的手腕给她涂在上面,轻柔的揉着。 这是于礼不合的。 可是他不想管这些,刚才看到沈茉轻的狼狈样子,他还以为...... 想想就后怕,他都没舍得动她一下。 他是何时这样动不动便牵心动肝的? 好像上次她肩膀受伤他还没有这样心疼过。 自己真是沦陷了么? 这也挺好的,总比一颗干枯的心要好,总比每日里挨日子要好。 他揉完了手腕又蘸了一点药膏,抬眸看着沈茉轻的嘴角,将手指附上。 沈茉轻的心慌得不行,她想躲开,可是又不想躲。 那冰冰凉凉的药膏,那温热的手指,就在唇边。 呼吸近在咫尺。 她盯着萧溯。 萧溯盯着她的唇角,这嫣红的唇他可以摸一下吗?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他的放肆,似乎太过了。 她此刻应该是有些抗拒与不可置信吧。 他提醒自己已经有妻子。 这个提醒真的很管用,他木木的收回了手。 好似兄长一般的语气道:“下回小心些,别去追什么贼人,下次再要出去我多给你派些人手。” 说罢拍拍她的头:“歇着吧,稍后我让青石把晚餐给你送进来。” 他没再说别的,转身出了门。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又垮掉了。 他摩挲着刚才触碰那柔嫩肌肤的手指,还有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尚有余温。 他心中有了些复杂的甜。 屋内的沈茉轻有些恍惚,她自言自语的嘟囔道:“你这人,擦个药也能想三想四的。” 她让自己转移注意力,站起身去查看今日买回来的大小物件儿。 文房四宝、别具一格的团扇、巧妙的蝈蝈笼子。 西域画面的铜镜,买了三四面准备送给姑姑还有琬妹妹。 还有送给那便宜爹的绘有精美图案的玛瑙鼻烟壶。 万花筒、小木剑、一套精致的小泥人。 陶土烧制的士兵、侍女。 她越看越喜欢。 心里打算着下回出门再给屋里的三个丫鬟买些东西,既然成了她的人,她也要心疼心疼才是。 第59章 顾世子不拿她当女人 第二日一早沈茉轻起了床便觉得身上有些疼,看来也是挨了几下。 她没有将刘桄的事情告诉表哥,毕竟他是刘夫人的唯一嫡子,不是那些庶子能比的。 刘将军看起来虽然不待见他但也是处处为他打算。 她若是告诉了表哥恐怕表哥会比较难做。 况且若是说了这个事情,顾世子也会因为保护不力更尴尬。 反正他一点便宜没占到,此时估计身上比她还疼。 这一架似乎勾起了沈茉轻这位假闺秀的一点野性,她还觉得有些过瘾,亲自打讨厌的人原来是一件这样畅快的事情。 她在屋里做了一些简单的拉伸动作,这一路上定然还会遇到这个无赖,她得好好练练。 只是这些动作大多都是强身健体的,让自己更有力气,若是跟别人打架似乎便少了些技巧。 咚咚咚 不知道谁在敲门,莲儿不在屋内上街给她买糕点了,沈茉轻上前开了门。 是那位神秘优雅的顾世子。 她心里感叹,他弟弟顾魏那样好看,不知道这位世子以前是何等样貌?只可惜听说毁了容貌。 瞧瞧这优美的嘴唇弧度。 瞧瞧这硬朗中带着柔和的下颌线。 “沈姑娘?不请我进去吗?发什么呆?”顾晋很不解。 “哦,世子请进,只是没想到世子一大早会过来。”她忙侧了身子将人请进去让了座。 沈茉轻倒了一杯茶给他道:“不知顾世子一早过来有何事?” “姑娘的伤如何了?” “已无大碍,抹了药好多了。” 顾晋点点头道:“我昨儿瞧着姑娘力气颇大,可是有练过?” “不过是平日里锻炼锻炼强健体魄罢了。”她也不否认。 他沉吟了片刻道:“嗯,不过姑娘可能有所不知,我瞧着刘桄是手下留情了的。” 他居然手下留情?沈茉轻有些难以接受,她还以为自己打得过刘桄还在沾沾自喜。 “他为何手下留情?”总不至于是好男不跟女斗吧? 顾晋摇摇头:“不知。” 居然还不知,看来纨绔也不懂纨绔呢。 顾晋看她有些颓丧的神情道:“不过呢,他也并不比姑娘强上许多,不过是占了男子力气大的优势。” 沈茉轻无奈叹口气道:“那这趟云澜城之行只怕无论去何处身边都需要多带一些人了,多谢世子提醒。” 刘桄虽然不至于将她如何,但是语言讥讽或是动手动脚的举动会有。 顾晋看着她道:“沈姑娘就不想亲自打败他么?反正这里距离京城那样远,也没人做他的后盾,何况他若是被你打了估计也没脸回去说。” 一席话说的沈茉轻眼睛亮了亮:“我可以么?” 他笑了笑:“我可以教你几招,你已经有这些底子在身上,只要多一些技巧。” 沈茉轻很心动但是又迟疑道:“可是闺秀打打杀杀的总归有失体统。” “姑娘可知宣王妃?” 自然知道,自己这些锻炼的方法还是跟着她学的。 “知道的,薛大将军的女儿。” “据我所知宣王府的侍卫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 没想到她这样厉害。沈茉轻愣愣的听着。宣王妃可从未跟她吹嘘过这个。 “陛下都夸过宣王妃的武艺,说她温婉之中暗藏飒爽之姿,柔情之内蕴含坚毅之魂。所以沈姑娘还在顾虑什么?” 他继续鼓励,只要能多一个接触她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只要她放松了警惕,有时候一个眼神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他就能看出其中端倪。 沈茉轻真的很心动,她扇动着长睫:“那就多谢世子了,可有什么条件?” 不会又要将铺子的盈余加到八成吧?那她宁愿不学。 “并无任何条件,只是觉得他所作所为令人不齿。” 沈茉轻心里有些混乱,他们两个不都是好色之徒么?看来还是有区别的,可能顾世子比较君子一些,只去醉梦楼那样的地方。还是说另有目的? 顾晋看她面上似有疑惑便解释道:“是昨日没将姑娘保护好所以有些愧疚,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话还是想请姑娘继续帮我选选礼物才好。” 沈茉轻放心了,她弯弯唇道:“世子客气了。茉轻定当尽心挑选。” 现在她觉得这顾世子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顾晋道:“那走吧。” “去哪里?”她有些好奇。 “教你几招,择日不如撞日,队伍很快便会再次出发,不知下回在哪里停留了。”他站起身。 沈茉轻觉得有理。 两人出了馆驿找了一处无人的空地。 沈茉轻已经换了一身简便装束。 顾晋道:“姑娘不用兵器的话我先教你一些擒拿技法,这样既可以伤到对手又不至于自伤。” 她点点头认真听着。 顾晋讲解了抓、搂、挂、钩、压、缠、扳、搅、插、点、劈、挤、拔、挎、扣、托、等。 又将身体的几处要穴与关节讲解了一番。 沈茉轻听的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顾晋看她满脸懵也不着急,想了想道:“沈姑娘现在可以以我为桩试练招数,这样再讲解也更容易懂。” 沈茉轻点点头道:“得罪了。” 伸手往他胸前穴位劈去,顾晋轻松躲过,她又往前一步改为锁喉,又被顾晋轻松捏住手腕。 两人动作都不快一边做一边讲解,很有耐心,沈茉轻心里感激。 练了一个时辰沈茉轻掌握了大概的技巧,出手变快。将几个动作连贯使用,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肘往肋骨击去却被他轻松反握住手腕反剪双手有些疼。 顾晋放开她。 她再次抓住他手腕要反转压下,没承想又被轻松制服,被反转手腕的成了自己,好疼。 如此反复几次沈茉轻已经浑身哪哪都疼了。 她有些生气,顾晋这到底是在教她还是在欺负她。 “不如今日就到这吧。”她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 顾晋看她样子有些好笑:“是不是弄疼姑娘了?” “我瞧着你是拿我当桩了吧?”沈茉轻翻翻白眼。 顾晋笑笑,他确实下手有些失了轻重。他没有跟姑娘过招的时候,所以将她当男子了。 不过他也没多少怜香惜玉之心。接触她本也是为了探查她跟昌王是否有关系。 看她今日确实吃了些苦头便道:“那今日先到这里吧,姑娘回去琢磨琢磨,咱们改日再练。 第60章 沈碧茉草轻 沈茉轻回去便让莲儿擦了舒筋活血的药,过了两天才缓过来一点儿。 期间顾晋来找她继续训练都被她婉拒了。 她觉得还是不跟他学了,她不想自己擒拿手没学会倒被打了一身伤。 什么六桄七桄的随他便吧。 按说顾世子喜欢逛青楼定然是个懂得怜香惜玉之人吧?下手也太黑了。 莲儿一边给她揉着肩膀上还未消除的淤青一边道:“我不过离开那么一会,姑娘就又惹了一身伤回来,我看您离了京城倒是越发不像个闺秀了。什么规矩都忘了。回去了还是得让姑太太好好管管您才行。” 沈茉轻趴在床上默默的听她训话,自己这段时间也确实比较放纵。这种没有规矩没有约束的日子她还是蛮喜欢的。 想出去逛逛便可以随时出去。表哥从来不约束她。 她顿了顿,才想起怎么好像两三天未见到表哥呢? “表哥呢?怎么没见?”她问莲儿。 莲儿道:“您没见,奴婢可是见了好几回。每次都嘱咐奴婢要好好伺候,又问您手腕上的伤如何。又问您都在忙些什么。” “你没有将我新受伤的事情告诉他吧?” “那没有,说了的话少不得奴婢也要跟着挨训的。” 沈茉轻又道:“他在忙什么?” 莲儿思索片刻道:“好像并不忙呢,只是跟此处的官员吃了几顿饭。” 沈茉轻心里犯嘀咕,连莲儿都知道表哥在做什么,怎么自己反倒不知道? “你可知我们何时出发?不是赶时间么?怎的在这里逗留了这许久?” 莲儿道:“奴婢还真问了,青石小哥儿说昌王的婚仪往后拖了一个月,现如今又不急了。” 沈茉轻笑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那是,奴婢可是包打听。姑娘去哪里都带上奴婢准没错。” 正说着有人敲门。 沈茉轻忙穿好衣服,下了床。 莲儿开了门是萧溯。 他着一身湛蓝锦袍,墨色玉石腰带,外罩一件氅衣,玉冠束发,温和俊雅。 “表哥,今日不忙了吗?怎么过来了。” 萧溯进门坐下,莲儿沏了茶。 他道:“表妹还有需要采买的东西吗?明日咱们便出发了,这会子我无事,可以陪你出去逛逛。” 对于沈茉轻自己出门他还有些不放心。 “明日出发?”还挺突然的。 萧溯道:“嗯,再走几日便是俞州,过了俞州便到了云澜城地界了,王爷另算了吉日所以大婚的日子往后延了,我们准备在俞州多停留些日子。 沈茉轻很高兴,这样便可以多在外祖母那里住几天了。 有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碧草还是沈茉轻,若是碧草那为何要见到外祖母会高兴成这样? 若说自己是沈茉轻那碧草的一生,碧草的所有感受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亲身体会过。 可要说自己就是碧草,那么沈茉轻的一生,沈茉轻的喜怒哀乐也都那样的真实那样的入骨。 所以她其实并不单独是谁,从碧草身死,从沈茉轻挨板子的那一刻,她便由两个人合二为一了。 所有的思绪所有的观点都融合到了一起,脑子内所有的观点都在相互战争,只是有的观点战胜了有的观点战败了。 所以关于顾魏这件事是碧草的观点战胜了。 所以她还爱着表哥。 所以她复仇的观点强烈的可怕。 所以还是很爱弟弟,外祖母,姑姑,二表哥。 更多的是观点相互融合了,又生出了新的观点。 对待一个人的态度既有碧草又有沈茉轻。 比如她对待沈棠轻既有忍不住的霸道又有碧草的小心谨慎。 原来,原来她谁都是,原来她谁都不是! 她不是单单的拥有了沈茉轻躯体的碧草。 她忽然就想通了。 她担负了两个人生,切切实实的两个人生。 所以她才暂且放下麟儿的事情非要来看外祖母。 她忍不住流泪了。 她不再自责了。 麟儿很重要,外祖母也很重要。 沈碧茉草轻,她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声自己给自己新起的名字。 又觉得很好笑,扑哧笑出了声。 “表妹,你怎么了?”萧溯看她突然又哭又笑的很是担心。 “姑娘是太想外祖母了吗?”莲儿也很担心。 沈茉轻点点头:“是,好些年未见了。也不知道外祖母她老人家怎么样了?” 萧溯看她这样小姑娘心性不由得笑了:“走吧,表哥陪你出去转转,给你外祖母多买些礼物孝敬孝敬。” “对对,走吧姑娘。”莲儿也劝着。 沈茉轻擦擦眼泪道:“确实该如此。走吧。” 三个人出了驿站往繁华的街道走去。 沈茉轻心情好了许多,想起刚才想问还未来得及问就被更多思绪打断的问题。 她道:“表哥,为何要在俞州多待,为何不直接进城?” 萧溯道:“你可知为何昌王大婚不能回京办吗?” 沈茉轻点点头。 萧溯给她解释:“所以其实不只是咱们陛下忌惮昌王,其实昌王亦是顾忌陛下的。” “可是咱们这么点人,难不成还能攻打云澜城?”沈茉轻在这方面真是丝毫不敏感。 萧溯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决定给她补补,免得以后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道:“攻打是不能的,但是这么多人在昌王的地盘待一个月难免会出乱子。” “什么乱子?” “例如这支队伍里会不会有陛下安排的暗线,专门趁机打探昌王的人脉、军队或者是有更多的时间安插收买眼线等等。”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这是故意避嫌。”她恍然大悟。 “正是,我们不过是来为昌王办一场皇家规制的大婚礼仪,还是别多事的好......” 在驿站的二楼处顾晋沉思的看着越走越远的三个人。 阿七看了看身边的主子不太高兴,问道:“世子爷怎的不去教沈姑娘拳脚了?” “她都拒绝了,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顾晋思虑着。 阿七摸着下巴问:“世子可是觉察出了什么?您那日教习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顾晋将事情讲了一遍。 阿七两手一拍:“哎呀我的世子爷,您好歹活了两辈子,怎的连这个也不懂,您得怜香惜玉。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那经得起您这样折腾,人家姑娘这是怕了您了......” 顾晋皱眉听着他絮絮叨叨。 第61章 莲儿背后蛐蛐人 队伍又行了几日,虽然有不少贵重物品,但是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匪徒。 大概是因为每到一处便有当地的府衙派了官兵护送一段。 因而当地的地头蛇、山匪都心中有数不来碰这个硬钉子。 越往南行,天气越温暖,此时京城只怕已是秋风萧瑟。 而此处却是绿意盎然,风和日丽。 路上休息之时顾晋偶尔会过来,不过幸好没有谈起教习的事情,只是闲聊几句。 他好像很忙。这一路上时不时有信鸽放出,还有几次是身穿劲装的男子飞马来送信。 怪不得他要走在队伍后面,真够热闹的。 不过这样一个尊贵的人居然也并不铺张。 一切从简,但是也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大概有钱人再如何低调都掩饰不了金灿灿的光芒。 沈茉轻不由得猜测,他是不是并不缺银子,还是说他的所有花销都要过王妃的手,所以日常花销是有的,只有逛花楼的钱才需要自己赚? 他看起来并不像传闻中的好色。 说起好色她又想到了刘桄。 这一路上沈茉轻都没有看到刘桄,许是他在前面,几百人的队伍有车有马行起来怕是绵延数里,估计是回到京城也认不全队伍里都有哪些人。 这支队伍里可能只有一个人将这几百人认了个七七八八。 这人便是丁掌柜,他这一路上一点没闲着,趁机跟各个有军衔的队长,小将都将关系搞得熟络,便是礼仪院的王同知也被他讨来了住处,只待回了京便要带着新做的首饰一一上门去给府内女眷们相看。 只可惜内侍省的是个宦官,不然也是要好好结交一番。 沈茉轻对他夸了又夸:“丁叔您真是聪明机智,天生的经商头脑。这么好的商机也只有您能发现了。” 丁东被夸的很是受用。 眼睛瞟向一侧坐着的顾晋,打量他的神色。 顾晋会意:“正是,如此看来我这银子真是投对了铺子,丁掌柜有劳了。” 丁东美滋滋的:“世子您慧眼。” 也不知是在夸谁。 这一日傍晚,一行人到了一处名叫安国寺的寺庙,打算在此歇息。 衙门里早已派人来打了招呼。 沈茉轻等人到时方丈已带领寺内僧人在门前迎接。 这处寺院不比永安寺小,住下几百人也是绰绰有余,倒是比上一处的馆驿更宽绰一些。不过各处要住宿的香客也只得提前离开了。 萧溯给沈茉轻安排了一处僻静的禅房。 他自己住了隔壁。 丁东住了沈茉轻右侧。 都是自己人这样也多一些照顾。 顾晋是最有身份的人,因而被安排了一处大一些的房舍。 沈茉轻跟莲儿对这处小禅院很是满意,这比那馆驿好太多,屋内陈设俱全,房内燃着淡淡的檀香,让人闻了便安心。 王同知吩咐人给主持捐了不少银两。 因而提供的素斋格外丰盛。单是一个罗汉斋便有十九种原料。 还有几道,煎春卷、素鸡、素鸭、双喜烤麸、白莲汤,个个都是拿手菜。 沈茉轻感叹,她在永安寺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斋饭。 莲儿也是吃的有些撑。 主仆两人打算去寺庙各处走走消消食。 若是平时是不合适的。但如今寺里住的都是自己人倒没什么了。 天色渐晚,寺庙里四处挂了灯笼,两个人捡着人少的地方慢慢走着,微风拂面很是惬意。 莲儿道:“姑娘,咱们马上就要到俞家了。怎的也不见舅老爷派个人来接接?” “这不还差两日么?接那样远做什么?”沈茉轻毫不在意。 莲儿又道:“您说大舅太太跟老夫人还是那样针尖对麦芒的吗?都这么多年了。” “哼,定然是好不到哪里去,大舅母仗着自己家世好,总想压着外祖母。” “不过就是个知府家的小姐,也不知哪里好了,咱们老爷可是三品,还是京官,您都没她这样张狂。” “哎。”沈茉轻叹口气:“若是母亲还在的话,大舅母定然要消停很多。” “嗯,若是夫人还在的话,大舅太太那势利眼定然要有所收敛。” 莲儿又道:“咱们二舅太太呢就是太善良,太软了些,总被大舅太太拿捏着。” “二舅母是商户出身,总觉得矮人一等,这些年也是被打压的越发直不起来了。” “姑娘,难道二舅老爷也不管管吗?他好歹是家中财帛的来源,按说一个做官一个经商这是再好不过的了。大房需要二房的银钱,二房需要大房护身,相辅相成呀。”莲儿眨巴着眼睛头头是道。 沈茉轻笑道:“你瞧,连我们莲儿都明白的道理,偏偏他们就是不懂。都是一家人非要闹的这样难看。” 二人慢慢走着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 忽的听着前面有什么不小的动静,似乎很急促的打斗声,不对劲。 两人互看一眼都感觉到了惊恐。 她本要拉着莲儿往回跑,多跑几步再喊人。 她明白自己那点三脚猫帮不上什么,可是她又听到了闷哼声,还有微弱的:“来人......” 听起来似乎是表哥的声音! 她心里大惊,顾不得那样多了。 她大喊:“来人呀有贼人。” 莲儿急的不得了,姑娘这不是送死吗? 但是事已至此只好一起喊人,她拉着姑娘一边往回跑一边大喊呼救。 好在寺内都是自己人,不远处便有几个护卫,大家来这一趟的使命便是保护队伍里的所有人员跟贵重物品,听了呼救立即飞奔过来。 眼见着几个人跑了过来。 沈茉轻脖子忽然一紧,一只大手捏在了她的颈间。 她不及多想手肘狠狠往后一顶,用了所有力气。 那人似未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姑娘居然会反抗,还蛮有力气。 闷哼一声,动作稍缓。 就这一晃神沈茉轻用手握住那人扣在她颈间的指头狠力往反向一掰。 身后人吃痛放开她,她往前奔去,却不想没跑两步颈间横了一柄寒气冰冷的剑。 身后人冷笑道:“死丫头还挺有力气。” 第62章 顾世子的怀抱很有安全感 她被那人狠狠钳住胳膊拖着踉踉跄跄往后退。 护卫们渐渐围拢了过来。 地上趴了三个人,一个穿灰色锦袍的后背一道长长的血口子,正是萧溯。 另外两个是看守的护卫已被抹了脖子。 他衣服都被血浸透,冲着护卫虚弱的道:“去求顾世子。” 他看得出来顾晋身边都是高手,况且都是一路同行,他不会不管的。 说完他便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那人抬步欲走却不想一柄飞刀冲面门飞来。 眼见着便要插入眼睛。 身旁的人想要挥刀格挡都已来不及。 叮当 一个石子斜次里飞来将飞刀打落。 这时从屋顶处飞落下来两个人,夜色中一个白衣飘飘面带银色面具,只看露出来的半张脸已是俊逸不凡,墨色长发随风飞舞。 另一人一身劲装长相亲和。 正是顾晋跟阿七两人身上似乎带着威压,让人不敢轻敌。 不待别人讲话,沈茉轻身后的人道:“莫要多管闲事。” 顾晋站在那里稍稍打量一下四周。 口吻冷淡的道:“此处乃是存放大婚贺礼之处,门锁已被砍,兄台是要偷盗还是想要破坏里面送给王爷的礼物?” 要知道不论是偷盗还是破坏礼物都会让陛下对昌王的一番心意打个折扣。 这一整个寺院都是护卫队的人,一般的匪徒应是不敢来的,毕竟这种东西偷出去也不敢卖。 顾晋双手背在细腰之后。 又道:“我们一行人这样大张旗鼓的住下来,兄台若是道儿上的人自然应该打听清楚是做什么的,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你是来破坏贺礼的。想挑拨陛下与王爷的关系,你说我是不是多管闲事?” 那人知道被揭穿也不欲多言,只是将沈茉轻脖颈处的剑又往前凑了三分。 狠声道:“要想她活命都往后退。” 沈茉轻觉得这个对峙仿佛又回到了那次在马行街上的局面。 被挟持的自己。 白衣面具男。 慌乱的莲儿。 围拢的士兵。 上次她在床上躺了那样久,她知道这个顾世子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 还有上次在他书房他眼里骇人的神色、教她擒拿手之时毫不留情的力道。 她不知道这次自己结局会如何。 他肯定是不会顾惜自己了,会以集体利益损害最少的方式快速解决这场对峙。 甚至不惜送上自己半条命。 她不安的将肩膀的位置往旁边挪了挪。 但是身后人根本不让她动,手下加重了力道,她觉得自己的胳膊该是肿了。 顾晋此刻正如沈茉轻所想,他在预估自己出手的位置。 沈姑娘的肩部正好在那人胸前。 他在犹豫,这是除掉她的最好机会,他已经给过她一次活着的机会了,就因为她活着,自己不知道需要解决多少额外的事情。 现在她被劫持,若是误杀了,那她背后的人应该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略一沉思,他胳膊一抬一只袖箭飞了出去。 但却是直射对方脑门,他又心软了。 那人将头一侧堪堪避过,手里不由的卸了力,身前的人被拉走了。 这人功夫不低,不过半息之间便回过神,揉身上前一柄剑挽了剑花直指顾晋。 顾晋将沈茉轻护在怀里极速倒身后退。 阿七跟护卫一拥而上,缠斗在一起。 后退之时沈茉轻下意识的紧紧抱着这人的腰,鼻端是淡淡的松香。 那结实有力的臂弯让人莫名的生出许多踏实的感觉。 她有些懵,没想到顾世子居然会救自己。 “还不放手。” 头顶传来有些嫌弃的声音。 她回神,赶忙站稳了,收回在他腰间的双手。 顾晋脚尖一点跃到那群打斗的人群当中。 沈茉轻顾不得多想,跑到一侧招呼着角落有些慌的莲儿扶起表哥往最近的屋内走去让他趴在榻上。 又给了一旁的探头探脑小沙弥几个钱求他去请大夫来。 表哥再流血下去怕是要失血过多。 况且外面的人定会有人受伤。 只是现在得想个法子止血,她左右看了看道:“莲儿翻翻他们的行李箱,定然有金疮药。” 这里是护卫的住所,既然是出来保护众人的那随身携带一些金疮药是必备的。 沈茉轻将萧溯的衣服撕开,一条长长的伤口从肩膀划到了腰间,血肉外翻,此刻正往外冒血。 她打了一盆水用毛巾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拭了一下。 莲儿把屋内翻的乱七八糟,好容易找到一个小瓷瓶上面写着金疮药的字样。 沈茉轻接过瓷瓶道:“再去别的屋子找找,一瓶太少。” 莲儿应声跑了出去。 她将药一点点的洒在萧溯的后背上,不过是稍稍有些用,但是还是止不住。 幸好莲儿又翻来几瓶药,两个人一起给萧溯上了药,果然流血渐渐止住了,沈茉轻松了口气。 这才意识到外面已经没了打斗声音。 此时寺内的护卫都赶了过来。 她起身走了出去。 就着灯笼的光照看到地上躺了一个人正是刚才挟持她的黑衣蒙面男子。 此时面巾已被扯下,相貌普通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王同知与内侍省的夏太监步履匆匆的赶过来。 王同知满脸急切,眼睛在周围转了一圈先问道:“萧伯爷呢?如何了?” 沈茉轻道:“已经止了血,就等大夫到了,让小师傅去请了。” “小沙弥跑不快,你,快去请大夫。”他吩咐身边的护卫。 那人领命跑了。 王同知这才看向地上的人,问一旁站着的萧溯道:“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顾晋道:“原本活捉了,嘴里的药也抠了出来,没承想还是让他找准机会咬舌自尽了。” “可有搜身?” “嗯,并无任何发现,看来是有备而来。” 王同知点点头有些后怕的道:“多亏了世子在,您这身手了得,不然今日定要有些伤亡的。” 顾晋道:“不知萧伯爷为何会在此处?” “我跟萧伯爷还有夏公公乃是每三日轮一次查看贺礼的,今日到了萧伯爷,或许他是来恰好遇到了。” 他摇摇头道:“不知是何人这样大胆子。” 第63章 内鬼 过了两刻钟大夫来了。 留着山羊胡的老大夫看到伤口已经被清理干净又涂了药点点头道:“处理的很好,老夫给这位大人包扎起来便可。” 他又嘱咐道:“夜里还是需要留意是否会发热,饮食一定要清淡,稍后我给开一副清热解毒之药,待大人醒了可以煎与他喝……” 老人家絮絮叨叨讲了不少,沈茉轻不方便亲身照顾,便让青石一一记牢了。 大夫包扎好了萧溯,又去瞧瞧院外几个受伤的护卫,幸好都是轻伤。 沈茉轻想起来自己着急救人用了他们不少的金创药。 她问:“大夫您可有金创药?我一并买一些。” 老大夫抖抖胡子:“老夫的金创药那可是当地一绝,这十里八村就没有不知道的……” 沈茉轻觉得这老头挺啰嗦,只好打断道:“您有多少我都买了。” 老大夫将药箱一掀,整整齐齐码了十来瓶:“今日就带了这些,十文一瓶不讲价。” 沈茉轻点点头,她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中没缓过来,没有心思多讲话,只让莲儿买了给护卫们送去。 这时青石跑过来道:“表姑娘,伯爷醒了,诸位大人也在,请您过去说话呢。” 看来这要了解这件事的始末了。 她跟着青石往屋内走去。 顾晋、王同知,夏太监还有几个护卫的领队,寺内的主持大师也在。 就连刘桄这样的小队长都在,他看到沈茉轻嘴角抽了抽,似乎回忆起之前的疼。 一间小小的禅房或站或立足足有十几个人。 沈茉轻走到榻前,萧溯还是刚才趴着的姿势,身上盖了薄薄的锦被,只是现在已经清醒,面色苍白。 他见到沈茉轻有些紧张道:“表妹你没事吧?” 他昏迷之前沈茉轻还被劫持,不知道她受伤没有。 “我无事,表哥现在感觉如何?” 萧溯放了心:“我已无碍不过是有些无力。” 他又转头看向顾晋:“听说是世子救了表妹,多谢世子的救命之恩。” 顾晋想到了刚才眼前这个女人紧紧贴在自己胸前,那额头贴在下颌的温润触感现在似乎还感觉得到。 他有点不自在道:“无碍,不知道萧伯爷是遇到了什么?可否详细说说?” 萧溯略一沉思道:“今日本该我查点贺礼,刚走至那处便觉不对,看守的护卫倒在地上,门上的锁也被砍坏,我急忙反身要喊人,没承想刚转身背后便被划了一剑,那人速度很快,眼看着便要再出手,便听到了表妹呼救,此番多亏了表妹。” 王同知道:“可还看到别人?还有什么别的可疑之处吗?” 萧溯摇头:“并无,一切发生的都很快。” 顾晋问主持:“大师,此处可有别的路通往寺外?” 主持摇摇头:“寺内只有前门跟后门。” 沈茉轻道:“可有狗洞?” 主持又摇了摇头。 顾晋却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沈茉轻心虚的抬了抬眉毛闭上了嘴。 看来顾世子知道她上次从何处进了永安寺。 萧溯道:“我们各处皆有把守。若有人翻墙定然会被察觉,即便是夜间也有灯笼照亮。” 王同知道:“沈姑娘当时是如何情况?可看到什么?” 沈茉轻摇摇头:“只是听到表哥呼救,觉得不对便喊人了,别的都没看到。许是我暴露了那人,所以他挟持我想要逃出去。” 王同知点头:“幸亏姑娘,不然萧伯爷怕是要出事,贺礼也要被毁坏了。” 顾晋沉吟一下:“既然没有人能轻易进来,那么就是咱们寺里的人,难道是提前得知了消息埋伏下的?” 众人都是一惊,这意思是队伍里出了内鬼。 一屋子人你看我我看你。 夏太监转身问护卫队众人:“你们可有人认得此人?” 众人都摇头。 沈茉轻沉思一会儿道:“为何这一路上无事,偏偏要到了昌王的地界就出事呢?” 一句话问的众人又一阵相互眼神交流。 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棘手呢。 到了昌王的封地出事那昌王便有很大嫌疑,若是在交界处出了事。那陛下跟昌王都有嫌疑。 若是陛下没有派人这样做那他肯定会怀疑是昌王所为,若是怀疑昌王那便会怀疑他是否有不臣之心。 反之亦然。 昌王若是没有派人这样做那便会怀疑是陛下所为。并且还要到他的地盘才这样做,可以会意出很多种原因。 或是陛下的示威,或是陛下故意栽赃。 退一步讲,就算是陛下跟昌王都怀疑到有人挑拨,那也只会怀疑,并不排除之前的猜想。 帝王的事情便是如此,信任一旦不在了稍有动作便会激起千层浪。 此时的王同知心里苦啊,这趟差事并不好做呀。 若真是出了事,萧伯爷受了不轻的伤或可免罚,那自己呢?他才是这趟差事的领队。 若是出了事,是不是也该找个机会自伤一下。 顾晋心里有些震动,她这样问是不是表示这件事跟她无关?是不是表示她跟昌王没有关系,跟薛家军没有关系? 一屋子人各有心事。 顾晋瞧着王同知一直出神不由得提醒道:“王同知,不查查到底谁是内鬼吗?” “哦对对,是该查查。”王同知从如何自伤中缓过神,如今还未出事,该是想想如何把差事办好才对。 他冲护卫队的几个人道:“你们回去查查各自手底下的几个人,自从今日过了午时之后谁的行为有异,都报上来。” 他们是今日午时才定下来在此处留宿。 也就是说对方只有这一下午的时间准备。 一行人领命去了。 王同知又对主持说:“劳烦大师回去对弟子们查查,还有是不是有未离开的香客?” 主持不敢耽误领着几个弟子去了。 王同知说的客气,但是转头便派了几个人跟着一起协助,意思很明白了是怕主持有私心。 人都派了出去,屋内没了声响。 夜已深了,但谁都没有睡意。 外面隐隐约约有打更的声音。 几个人坐在圈椅上耐心等结果。 青石煎好了药要喂萧溯,萧溯看了一眼一旁坐着的沈茉轻,端过碗仰头一饮而尽。 第64章 再来几个人搜身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派出去的人陆陆续续回来,并没有带来什么特别的消息。 又过片刻主持也回来了,他带了一个小沙弥进来。 王同知看着他们道:“可是有什么发现?” 那小和尚有些胆怯但是口齿清楚:“禀大人,今日衙门来告知宫里贵人派了人路过此处要借宿,小僧便跟师兄师弟们请各个留宿的香客离开,每个香客我们皆是客客气气送到寺门外。” 他见屋内人都盯着自己越发拘谨,低着头继续道:“有一个香客小僧原是陪着引路的,行至半路他却说肚子疼要入厕。小僧给他指了路便去请别的香客了。” 顾晋道:“后来可有再遇到他?” 那小和尚摇摇头。 萧溯问:“他长得什么样子?” “大约是个中年汉子,这么高。”他用手比量一下。 王同知道:“带他去认认人。” 护卫领命带小和尚去了盏茶功夫,那个小和尚抖抖索索的回来显然是吓到了:“禀诸位大人,正是此人。” 见有进展,王同知来了精神:“此人何时来的寺里?” “大约是过了午时,他说要留宿因而做了记录。” “可还有什么同伙?” “并无。” 王同知又问:“可带了什么兵器?” 小和尚摇摇头:“只背了一个包袱。看着并不像能装下兵器的样子。” “那他的兵器是何处来的?莫不是还有内应?” 一个护卫站出来道:“大人,那贼人许是盗了我们的兵器,刚才清点过了少了一柄剑。”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很明显了,队伍里定是有内应的。 并且还在几个决策人之中。 午时刚过便进来了,那个时候派去衙门的人还未到吧? 安国寺都不知要有护卫队来住宿。 速度真够快的。 是了,若是晚一步,寺庙里边不允许闲杂人等出入了。 顾晋面具下的红唇弯了弯:“原来是出了内鬼,那便好说了,今日你们定下在此处落脚之时都有谁在?” 萧溯与王同知互看了一眼。 王同知向主持道:“多谢大师全力配合,剩下的事情交由我们来处置吧。” 那主持松了口气,还好这件事与安国寺无关,不然怕是要遭殃了。 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领着几个弟子还有那个小沙弥退了出去。 王同知看了看屋内的一屋子人跟护卫队的几人道:“陈小将军与林小将军留下,下剩的去门口守着,着实太挤了,再着人去把丁掌柜喊来。” 沈茉轻一惊:“这事跟丁叔有关?” 萧溯解释:“我们几个商议住处之时丁掌柜恰好也在。” 沈茉轻知道丁东性子活泼喜欢结交,心里倒也不怎么担心,这事八成与他无关。 丁东很快便来了,出了事他也未敢睡,看着一帮人进进出出他也不敢多问,想着等东家姑娘回去再好好问问出了何事。却不想等来的是一个小护卫。 他踏进屋一眼便瞧见了趴在榻上面色苍白的萧溯。 忙上前来:“哎吆吆,伯爷您这是怎么了?吃饭时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功夫便这样了,伤得可重?” 沈茉轻给他让了座道:“被歹人伤到了,还好没有大碍,如今伤势已经稳了下来,丁叔不必担心。” 萧溯也安慰了几句。 丁东唏嘘着坐了下来:“不知诸位大人请我过来有何吩咐?” 王同知面色郑重道:“咱们这几个当中有内贼,便是跟今晚之事有关。” 丁东愣了愣有些慌:“这事可跟我没关系呀,我老丁做了一辈子买卖,是个老实人。” “或许跟你无关,但是今日午时我们一起用饭之时凡是在场的都是有嫌疑的。” 沈茉轻午时并未跟他们一起用餐,而是跟莲儿在马车上。 不过她也想看看到底谁是内鬼,因而没有走。 想必顾晋也是这个意思了,今日午时大队人马是在一处河边停留,顾晋当时并未下马车。 王同知神色有些锐利道:“说说吧,咱们几人是在一处用餐的,定下晚间的落脚点后,到咱们重新启程这段时间,大家各自都在做什么?可有人能够作证?” 萧溯道:“我一直与王大人在一起,青石也跟着我。” 王同知点头:“正是。” 王同知乃是领队,出了事他需要担责,搞不好便要赔上性命,所以他的嫌疑首先排除了,他又可以给萧溯作证,那萧溯与青石的嫌疑也都排除了。 众人又将头转向夏太监。 这一晚上不怎么讲话的夏太监此刻竟有些困顿模样。 他打了个哈欠并不太在意,细着嗓子道:“吃罢了饭我便回马车上休息了,身边的人也都看到了。” 王同知冲着门外道:“都谁看到了?说实话,若是做了假证查出来,陛下过问此事之时怕是项上人头便要保不住了。” 众人不敢怠慢,有几个人都道看到了。 众人又将眼光看向陈、林两位小将军,不待他两说话,门外的几人道:“小将军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打牌,也并未离开过。” 那边只剩下丁东了,丁东慌的不行:“哎吆吆,我吃罢了去了顾世子那里,又去了我们姑娘那里,还去了那几个兄弟那里。” 他伸手指指门外。门外几个又点点头。 这便奇了。 竟都有人证。 王同知道:“派几个人去我们这几个人房里搜搜,搜仔细些。” 几人领命走了,他又道:“再来几个人搜身。” 这是一点面子没有给大家留了,势必要查出来。 进来几个人挨个搜了身,没有什么收获。 过了片刻去搜房间的也并未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折腾了着大半夜竟什么都没查出来。 这时萧溯已经撑不住了。他需要休息。 王同知也是满脑门子官司,他需要好好捋捋。 他站起身道:“都回去歇着吧,明日再说,萧伯爷不宜挪动便在此处安心养着吧。” 他又转身吩咐陈、林两位小将军:“今晚加重看守,精神着点。” 陈、林两位小将军领命去了。 大家出了禅房,往各自的屋子走去。 沈茉轻嘱咐了青石几句也跟着走了出来。 她与丁东、顾晋一路。 第65章 有那不愿意的便霸王硬上弓 沈茉轻郑重的向顾晋福了福:“今日多谢顾世子救命。” 顾晋恍惚觉得她这次道谢,似乎比上次多了很多诚意。 他看着夜色下的沈茉轻,月下朦胧,美人佚貌。 他一直不曾注意,原来沈大姑娘是个美人儿,他一心只想着她会不会是昌王的人,会不会是公主的人,她活着会不会影响这一切轨迹。从未好看看过她。 他敛了敛神道:“沈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沈茉轻很想问问他上一次同样的情况为何救人的方式就不一样了呢? “为何上次世子直接用箭射我们姑娘,这次同样的情况却可以将姑娘毫发无损的救下呢?”沈茉轻没有问出口的话被莲儿问了出来。 顾晋被问的一愣,这要如何回答,总不能说上次其实是想一箭射死你家小姐最后于心不忍所以才临时改道。 阿七见主子迟疑急忙接口道:“你傻呀,这次没有百姓在一旁,救了你们姑娘,那个歹人也没有别的人可以挟持了,上回周围全是百姓,救了一个可以再抓一个,这都不懂。” 莲儿恍然大悟:“世子真是拳拳爱民之心。” 顾晋给了阿七一个赞赏的眼神。 阿七心里美滋滋。 他瞧了眼平时话多的丁掌柜,两个人这一路上已经熟络。 他搂着丁掌柜肩膀道:“老丁你是被吓到了吗?放心吧,有世子跟我阿七在保准你不会有事的。” 丁东看了眼顾晋跟沈茉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茉轻道:“丁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要是有什么线索不要隐瞒才好。” 一行人停了脚步看着丁东。 丁东犹豫了一下道:“这个......确实是,有一点小发现,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晋与沈茉轻互看一眼都道:“讲。” 丁东道:“其实今日午时歇息后,重新起程之前夏公公还去解手了。我仿佛瞧见他往河边扔了一个小小的竹筒,但是呢,距离远也瞧不真。” 顾晋道:“刚才你为何不讲?” 丁东有些为难:“世子,这事老丁并未瞧明白,况且夏公公也不是我能得罪的人,万一他是被冤枉的,那不只是老丁受苦,就是我们东家姑娘也要跟着吃些亏的。” 他说的对,若是真的瞧错了,冤枉了夏太监,他虽然官职小,但是说不好在陛下面前挑拨点什么。 顾晋沉思了下对阿七道:“找人盯紧他,马上便到昌王的封地了,他必然在这之前再有动作。” 阿七领命去了。 沈茉轻有些感动道:“丁叔,谢谢你想的这样周到。” 丁东道:“姑娘就别跟老丁客气了。” 这一路上跟姑娘接触多了,他还真挺喜欢这个东家的,什么事都放手让他做,也从不以东家自居,温和好相处。 第二日一早沈茉轻便醒了,她去了萧溯那边看看他的情况。 他正睡着,一张脸仍然是没有血色。 青石说夜里有些发热,这会子退下去了。 沈茉轻跟青石道:“你也累了,去歇歇吧,这里我守着。” 青石伺候了一夜也确实有些困倦,给沈茉轻道了谢,去自己房里睡了。 沈茉轻让莲儿守着,自己借了寺里的灶间给萧溯做了点清淡的白粥与两个青菜。 不为别的,就看他是自己表哥的份上又特意带着她去看外祖母,沈茉轻也该照顾他。 她端了饭回来萧溯已经醒了。 “表哥感觉如何了?” 萧溯趴了一晚上已是鬓发散乱,他有些不好意思:“你怎的来了,青石呢?让他来给我梳洗。” 沈茉轻笑笑:“他守了你一夜已经让他去歇着了,让莲儿伺候你梳洗便是,若是换药我便喊外面的护卫帮忙。” 萧溯有些抗拒,这样的话自己的丑态岂不是都让她看在了眼里,他不想。 沈茉轻瞧着他有些抗拒便道:“青石白日里歇了,晚上才好伺候你,瞧着你这伤这几天也是动不了的,这几日都得由我跟莲儿伺候表哥了。” 萧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出门只带了一个青石。 他忽的想起一事问道:“昨儿谁给我上的药?”他已经问过青石,当时青石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上过药了。 沈茉轻本不在意这事,他全身她都看过,一个后背有什么的,不过她没敢说出来。 只道:“自然是莲儿。” 莲儿看了姑娘一眼,心里也明白她家姑娘这是为了保全名声。 萧溯放了心,但又莫名有些失望,他道:“莲儿辛苦了,等回去了定有重赏。” 莲儿对这捡来的赏赐很是高兴:“莲儿谢伯爷赏赐,奴婢定然用心伺候伯爷的伤势。” 沈茉轻道:“莲儿你伺候表哥梳洗,我出去走走。” 她出去是为了让萧溯放得开一些。 沈茉轻出了屋子,漫无目的走着,这一趟出来本是顺顺利利的,不想都要到了反倒出了事。 反正这大婚也不急了,恐怕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原想随意走走便回去,不想没走几步前面忽的被人挡住了去路。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刘桄。 刘桄老远便看到她了。 上次挨了揍也一直想找机会找她,可惜她身边一直有人。 今儿终于落了单。 他不服气,他刘桄只有欺负女人的份儿,哪里有被女人欺负的时候。 他上次挨了揍心里也不知道啥滋味,愤恨?羞耻?刺激?兴奋?征服欲? 不知道,好像都有,这复杂的心情他从未有过。 家里的那些小娘子们大多是主动投怀送抱的。 有那不愿意的便霸王硬上弓,只要得了手便都老老实实任他摆布了。 只有这个沈茉轻,他为她花了那么多心思。 跟仁远伯夫人联手,又跟沈棠轻联手。 换来了什么?换来了差点娶沈棠轻的算计,还有一顿毒打。 这个美丽的蛇蝎女人。 他刘桄这辈子第一回栽这么大跟头。 偏偏还谁都不能说,太丢人了。 幸亏这事没有在京城里发生,不然他要被那些狐朋狗友笑话死了。 他辗转反侧了几个晚上,想想他这些年跟不同女人的相处。 第66章 世子将阿七借给我吧 他总结出了一条经验:女人打心眼儿里服气一个人才会爱上那个人。 她们绝不会喜欢打不过自己的男人。 所以,这个场子他必须找回来,上次他是无意识的怜惜女人,这次他要打到她服,让她服气自己,佩服自己,进而爱上自己。嘿嘿。 打到她鼻青脸肿的趴在地上,然后抬头看着他高大威猛逆光而立的英俊身影。 让她一辈子记住自己这最帅气的一刻。 让她倾心。 届时让她自己哭着喊着嫁自己,就像她整日里追着顾魏那个小白脸儿似的。 刘桄心里打算的明明白白。越想越觉得跟沈茉轻的亲事有希望。 他看着沈茉轻挺了挺脊梁自信的笑道:“姑娘终于落了单。” 沈茉轻看着他眼角还有上次留下的很淡的红痕。 问道:“刘公子何意?为何要等我落了单?” 他道:“上次与姑娘一战颇感意外,我乃是被偷袭,姑娘胜之不武,今日我们应当再战一场才是。” 刘桄觉得自己这样颇有君子风度,不像沈茉轻上来便打。 沈茉轻有些头疼,上次确实是偷袭,而且顾晋也说了他手下留了情,若是再打恐怕要吃亏了。 她还以为他以后见了面至多威胁几句或是语言轻浮,没想到还要约战。 她道:“我为何要与你约战呢?上回是你拉拉扯扯我也是为了我的闺誉着想,才忍不住出手的。” 刘桄有些急:“上回是偷袭,姑娘打了我,我便可以打回来,但是我并没有偷袭姑娘,而是提前约战,姑娘若是这样混不讲理那这一路上可莫怪我偷袭姑娘了。” 沈茉轻原本要走,听他这样说不由冷笑:“刘公子好大口气,我父亲乃是礼部侍郎,表哥是仁远伯爷,你竟想打我?就不怕我父亲告到陛下那里?我瞧着你是要下大狱才甘心呢。” 刘桄有些憋气:“明明是姑娘先打我。我不过是想重新约战。” 沈茉轻道:“我为何要跟你约战?我乃大家闺秀,岂可打打杀杀,况且公子说的上次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还能打公子?茉轻不过是一弱女子,公子可莫要欺人太甚。” 越说越有些委屈起来了。 刘桄看着她那样子泫然欲泣,还矢口否认上次打人,偏偏自己没有证据,顾世子能作证吗?能作证又如何?难不成他要将自己被女人打得鼻青脸肿的事情到处说不成? 她若是不承认,那好像真的没有办法了,不觉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些又爱又恨。 眼见着沈茉轻转身走了,他在身后气急败坏道:“不承认也没用,下回我还找姑娘。一回不行便两回,两回不行便十回。” 沈茉轻心里气闷,真是个纨绔流氓,若不是打不过他,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结结实实揍他一顿才解气。 气呼呼的回了表哥养伤的禅房,见他已经梳洗利索,桌上的饭也已吃完。 她出门喊了一个护卫帮忙给他换了后背的药。 自己又去了灶间给萧溯煎药。 药端来后发现王同知、夏太监、两位小将军都在屋子里,他们仍然在讨论如何查出内鬼。 沈茉轻对于到底谁是内鬼心里有了点谱,也不想坐着听。伺候完萧溯喝药又出了禅房。 她站在屋檐下思虑了片刻,觉得还是应该找顾晋继续学习擒拿,顾晋知道刘桄有几斤几两,也知道如何致胜。 自己若是不跟他打一架,那他真的有可能一直缠着自己。 他是他们家唯一的嫡子,他父亲也不会一直把他绑在军营里。 还是会禁不住家里老太太跟夫人的念叨把他放回京的。 到时他若是每次遇到自己便要缠着比试,那她刚捡起来的一点点名声又没了。 她往顾晋那里走去,他有一间单独的小禅院,院外还守了一个护卫。 她心里有些腹诽,让那人通禀了。 那护卫很快便出来请她进去。 沈茉轻跟着进了禅房,里面的摆设跟她屋里倒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屋内燃了淡淡的松香,顾晋正坐在一张简单的条案前处理手中事务,怎么他总是这样忙。 阿七在一旁侍立。 见她进来便放下手中书信请她在一旁桌边坐了。 又让阿七沏茶来。 顾晋给她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道:“不知沈姑娘找我有何事?” 沈茉轻有些犹豫了,自己这样是不是太打扰他了,并且他下手没有轻重,实在是让人想想都疼。 她沉思片刻道:“确实有事,想跟世子借个人。” “借人?”顾晋与阿七对望一眼,都有些疑惑。 “嗯,世子上回教了我一些擒拿手,我平日里也自己斟酌着练习,但是总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想着世子的人都是会武的,不拘那一个,世子觉得合适的人,可否借给我,让他点拨一二。” 沈茉轻觉得这个办法再好不过了,他的属下肯定不敢这样重手重脚的陪练。 顾晋看了她片刻道:“怎的?是我教的不好?” 沈茉轻忙道:“世子教的很好,只是我瞧着您似乎很忙,也不好扰了您的事情。” 她最近越发觉得顾晋并不像传言中的不着调。 她看到他甚至有时候会不自觉的产生敬重之感。 认识至今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着调的地方,在心里纠正了一下之前的结论,他可能是只是好色,而刘桄却是真的纨绔。 果然人言可畏。 她看了看身后长得让人不自觉便产生亲近感的阿七。 又道:“阿七小哥儿便很好,世子若是不介意的话将他借与我可好,每日一个时辰便好。” 顾晋道:“之前姑娘不是不想练了?怎的又要继续了?” 沈茉轻心想反正这件事情顾晋也知道她便没有隐瞒。 “是刘桄,他定要跟我重新比试,我若不答应他便扬言要回京以后整日纠缠,我想着这样也不是办法,您不是说他不过是比我略强些,那我若是将他打败了,他也就没脸再找我比试了。” 顾晋皱了皱眉,思虑片刻点头道:“嗯,那你每日申时过来吧。” 第67章 夏太监那边有动静了 “如此便多谢世子了。”沈茉轻真诚道谢。 昨日救了自己,今日教自己武艺。 此人可交。 沈茉轻起身告辞:“那便不打扰世子了。” 阿七瞧着走出门的沈茉轻问顾晋:“世子真让我教沈大姑娘么?” 顾晋看了他一眼道:“你想教么?” “那也不是不行,沈大姑娘人挺好的。”阿七想了想认真回道。 顾晋眸子凉凉的看着阿七:“咱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探一探沈大姑娘的虚实。”他回答的很快。 “那你能探出来么?” “探,探不出来,昌王爷的事属下好些都不知。”阿七骚骚头。 不知道王爷敏感的问题,便不知道沈茉轻该是什么反应才有猫腻。 “那你跟她处的那么熟做什么?” 是呀,那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还是得让给世子爷才对,让世子爷跟沈大姑娘越熟悉越好。 阿七嘿嘿笑笑:“那还是得世子爷亲自教吧。” 第二日沈茉轻将萧溯的一应事宜照顾妥当后留了莲儿陪着,她按时来到了顾晋这里。 她还特意做了点梨条桃圈,这一路上看阿七吃过好多次,应当是喜欢吃的,所以她昨日回去便开始准备,作为答谢。 却不想刚进小院便看到了顾晋站在院子里。 他背身而立一身天青色窄袖长袍,正在整理手腕处的绑带。 沈茉轻有些好奇不是阿七教自己吗? 看他这身打扮,不会又是他教吧? 她实在是有些怵这位世子爷,上回他教,自己身上好几处都有淤青。 顾晋听到身后有人,转过身,盯着她手里的食盒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沈茉轻道:“我给阿七做了点梨条桃圈,这一路上瞧着他爱吃这个。” “什么?给我做的?”阿七从屋里走出来,语气很是期待。 沈茉轻将食盒递给他。 阿七一看咧嘴喜道:“哎呀,这还真是我爱吃的,小的多谢沈大姑娘。” 他高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姑娘,今日不是阿七教您,我们世子爷教您,这蜜饯......” 他有些犹豫与不舍。 沈茉轻心里一闷还真是他教,她看向顾晋:“为何是世子爷教,其实不必劳烦您的。” 顾晋继续整理着腕间的绑带不在意道:“我每日这个时辰无事,也当活络活络筋骨了。” 沈茉轻在脑子里想该怎么找个理由让阿七教自己才好。 顾晋对阿七道:“拿了你的蜜饯一边儿去。” “哎。”阿七拿了点心冲沈茉轻弯了弯腰喜滋滋的进了屋。 顾晋看着沈茉轻一脸牙疼的样子有些好笑道:“上回是我手太重,这回我注意些。” 沈茉轻听了松了口气,可还是多少有点不放心:“那,那开始吧。” 依旧是顾晋做陪练,沈茉轻出招,果然他手下轻柔了很多。 讲解也耐心。 沈茉轻渐渐的放得开了,没有那样小心了。 一旦心里不拘谨了心思便活络了,将几个手法运用的越发灵巧。 她打出一拳,被顾晋一手握住另一只手趁机压在臂弯处,将她往下轻轻摔去。 眼看着沈茉轻便要像上几次一样倒地,她一条腿忽的一旋向顾晋的下盘扫去。 顾晋原本是为了不伤害到她,因而身上并不使力,再加上练了这半天沈茉轻攻的皆是上盘。 所以毫无防备的被她绊倒。 他扑向了仰面倒地的沈茉轻。 他脑子此刻是懵的,那张娇艳的脸这时也是满脸懵的看着自己。 眼见着便要脸对脸扑在一起了,那张红唇就在眼前了,千钧一发,他慌忙双手撑地。 阿七嘴里叼着梨条从窗内探身出来,满脸震惊的看到了自家世子爷将沈大姑娘仆倒在地压在她身上,此刻两个人的脸只差那么一点点便要...... 真是没眼看,真是没脸说。 顾晋慌忙起身,将沈茉轻也拉了起来。 沈茉轻歉疚的道:“世子爷,我并非有意,只是刚才灵光一闪想着这样攻击下盘或可致胜。” 这还是她第一次将顾晋击中,心中还有些小雀跃。 顾晋尴尬不已,讲话都有些迟钝道:“无,无,无妨。” 沈茉轻只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想到顾晋这样不自在,便转移话题道:“不知道以世子的观察来看刘桄下盘稳不稳?我需要如何才能将他快速击倒。” 顾晋缓了缓冲着阿七道:“看什么看,去探探刘桄下盘稳不稳。” 阿七也回了神,“哎”了一声从窗户跃出,脚一点地飞跃到屋顶。 又几个起落到了护卫队休息的房舍。 他趴在屋顶瞧着。 等了一会看到刘桄揽着一个护卫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不知要往何处。 阿七看了看身边没有趁手的东西,便将瓦片揭下来一片双手一用力将其碎为几块,捡了一块最小的,使了三分力往刘桄的脚踝处扔去。 刘桄正走的好好的,突然脚踝一疼,脚也不自觉的往前踢出,整个人仰倒在地。 他摔懵了,一骨碌爬起来四处张望没找到偷袭自己的人,不由得大怒:“是哪个王八羔子?有脸做没脸认的下贱胚子,有种的站出来跟爷爷单挑。” 阿七将头埋在房脊处。 刘桄骂了半天没找到人,气哼哼的跟同伴走了。 阿七探出头,飞跃几个屋顶,在自家的小禅院里跃了下来。 他道:“试过了,下盘不稳,虚浮无力。” 顾晋此刻已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了,他点点头道:“如此便好说了,沈大姑娘只要多攻他下盘便好。” 二人正商量着计策,房梁上又下来一人。 来人双手抱拳:“世子爷,夏太监那有动静了。” 顾晋跟沈茉轻互看一眼。 顾晋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那人道:“他刚从一处院墙的缝隙里取了个竹筒,属下已看过那个缝隙可通墙外。” “可有看到竹筒里是什么?” “似乎是张字条,至于上面是什么字就没看清了。” 顾晋凝眸沉思:“再去守着,他若是有下一步行动立即通知我。” “是。” 第68章 趁其不备摔在地上 夏太监名唤夏河,只因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他九岁便自卖进了宫。 到今年在宫里已经呆了十几个年头了。 刚入宫那几年实在是难熬,经常被欺负,被打、被骂、被罚跪、那都是家常便饭。 他至今记得那个生死交替的严寒冬日,只因为自己失手将要送往贵人处的一碗燕窝粥撒出了一点,便被管事太监扒了衣裳穿着单衣跪在雪地里。 寒风打着旋的从他身子里穿过去。 连半刻钟都不到他便有些僵硬了,嘴唇动不了,手指动不了。 夏河以为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了,毕竟这宫里死个把太监实在是太稀松平常了。 凡是进了这宫门的人不论以前是否善良可亲,但是以后肯定都是冷漠与麻木。 他半点希望都没报,知道不会有人救自己。 可谁知就在他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有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姑娘道:“他怎么了?” 后面他就不记得了,总之他得救了。 他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才将严重的风寒养好了。 病好了第一件事他便是去月清宫给平月公主磕头谢恩。 从此他成了公主的人,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他能吃饱饭了,不挨冻了,管事公公每回见了他都会笑脸相迎。 每日里他都觉得很满足。 心里时时刻刻对公主都心存感念,公主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但是公主不让他进月清宫伺候,只说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过了两年他成了内侍省的左班都知,他也是有品级的人了,他知道这定然是公主在帮他。 那天晚上他跪在自己的房里朝着家乡的位置磕了几个头,告诉父母他如今也做官儿了,可以往家里带银子了。 太监也可以光耀门楣了。 慢慢的他给家里置办了房屋田产,让穷的穿不上裤子的弟弟上了学堂,让妹妹也有了使唤丫头,让身体病弱的母亲看上了最好的大夫。 村里的人有事都去他家相求。 县衙里的老爷也前来交好。 这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平月公主的恩情,他们全家都给公主立了长生牌位。 他夏河是个知恩图报的,他不像宫里的那些麻木冷漠只知道自保的人。 但是公主从来不让他做什么。 又过了两年陛下要安排人到云澜城给昌王办一场婚宴。 原本是定了右班都知,不知怎的又换成了他。 出发之前公主找到了他,说有事情要他帮忙。 这还是这几年公主第一次要他帮忙,他受公主恩惠这些年终于有机会报答了。 他心里清楚,恩惠越大,越是从不让他做事,说明事情越大。 为主子办事,只要办得好,主子都不会亏欠你的。 哪怕是赔上了性命,那你的家人也是会得到主子的善待。 做奴才的就是如此,主子对我好,我便用命来报答。 不然凭什么只对你这样好? 不然凭你自己一辈子赚的来这些个荣华富贵? 能让主子这样厚待便说明了自己是有用之人。 他跪在月清宫光滑的地板上,不敢抬头看那个高贵华丽又尊贵的公主。 平月公主声音柔和:“夏公公,你我相识多年,如今我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想求你去办,你可愿意帮忙?” 果然还不待他接话,公主便说:“你放心,若你出了事,你家人,你的弟妹,父母,我可保他们一世荣华。” 他一句话都不曾多问只道:“公主救了奴才,又护我一家老小,奴才愿意肝脑涂地,公主您吩咐便可。” 平月笑了:“果然,我没看错你,是个有良心的。” 夏河坐在安国寺自己的小禅院里。 手里拿着一个小竹筒,里面有张字条,上面没有别的,只有几个字:“交界处毁掉贺礼。” 再过几日等萧伯爷伤势略好好便会再次出发,只走一两日便会到昌王的封地了。 虽然他们会在俞州停顿一阵子,但是王同知害怕再出事,已经打算先将贺礼送到昌王府。 没有机会了,在安国寺是唯一的机会了。 他本是提前安排了人住进了这里,想着只要那个人能冲进屋内将贺礼拿出来摔了,装作偷盗失败,这样王同知他们也不至于怀疑到这是为了破坏而来的。 只当做是香客见财起意。 他花了大价钱请的高手,就是为了万无一失。 不想被萧伯爷撞了个正着。 若是能杀了萧伯爷也可以,谁承想又被沈大姑娘撞见。 最不济那个人挟持了沈大姑娘进屋子再破坏也能成事。 万万想不到顾世子武艺那样好。 而且顾世子还有那个沈大姑娘那样聪明,几句话便瞧出了关键,确定了来人只是为了破坏。 上天要绝他夏河。 现在该怎么办? 贺礼被看管的更严了,他们也怀疑到有内鬼了。 现在自己是不是会被发现已经不重要,破坏之后会不会死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办成公主安排的事情,这么些年总共安排了这一件事情,原本可以活着回去的,公主并不想自己死,怎奈出了这样多意外。 该怎么办?放火么? 看守那样多,若是放火很快便会被发现扑灭,自己又没有火油,火势烧不起来。 他焦急的在屋内踱步。 从现在到俞州地界什么时候会是放松警惕的时候呢? 是不是从此处抬上马车的时候? 届时自己扑过去将箱子拍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会有损毁吧? 不行,先不说能否扑过去,就说那箱子里面层层棉絮包裹着,想要摔坏怕是难,需得拿出来。 是不是半路上可以? 也不行,所有人都在一起,要动手的话只怕很快便成了筛子了。 只恨自己不会武艺。 他出了门,往存放贺礼的地方走去,他得瞧瞧有何漏洞。 他慢慢的看着,屋外的把守有几十人,房前屋后皆有,想要进去只能以左班都知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进去。 进去后打开箱子检查趁其不备忽然拿出来摔在地上。 嗯。 这是一个办法,还得再有个保险的办法,这次一定要成功。 他转身走去了灶间,灶台上摆了一罐豆油。 第69章 怎么就着火了呢 他跟灶间的小和尚道:“小师傅可否送我一罐豆油,这阵子我总腿疼,拿回去推拿穴位的时候用用。” 那小和尚岂有不送的,还送了他一个小瓷碗,方便使用。 夏河拿着一罐豆油回了屋。 他将豆油抹了些在手上、腿上又出去了,每走到一处便有人问:“夏公公您身上这是什么味?” 他每每都耐心解答:“小时候在宫里挨罚将腿冻坏了,成了老寒腿,这不动不动就疼,刚跟灶间的小师傅要了点油,推拿推拿活络活络,能强些。” 如此反复了三四日,众人都习惯了身上有豆油味的夏河。 这日晚间,轮到了夏河查看贺礼。 他将一个小包袱浸湿在豆油里,包袱略大些,所以只是刚好浸湿,但并不滴落。 他把包袱揣在怀里,又拿了个火折子,放在怀里。 夏河将身上的六品官衔的衣物整理了一下。这是他最后一次穿这件衣服了,他很不舍。 他朝着家乡的方向跪了下来嘴里小声念叨着:“爹、娘、小弟、小妹,俺走了,愿爹娘身体健康。将来小弟娶个漂亮媳妇,多生几个娃,能不能……能不能过继一个给俺,将来俺也有人烧纸钱。” 他抹了把眼泪又道:“爹娘一定让小妹嫁到好人家儿,咱不怕,咱有公主做靠山,谁敢欺负咱,咱家再也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亲戚们都避着的穷鬼了,俺是自愿的,用俺一个人换来全家人的富贵,值了。” 他又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响头。 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夏河来到了存放贺礼的屋子,对守卫道:“打开瞧瞧,清点清点。” 那守卫知道今日轮到了夏公公,笑着道:“公公今儿打扮的这样利整。” 另一个也笑道:“公公这是刚揉完腿吗?今儿这豆油可没少使,我这老远便闻到了,您的腿好些了?” 夏河笑着点点头:“劳诸位挂念,已好多了。” 一行人说着话进了屋。 屋子里大大小小堆满了箱子。 这些里面都放的什么他心里门清。 他走向一个约莫有一人长的木箱子,掏出钥匙打开,里面有个半人高的物件儿用明黄色绸缎包着,这箱子也是特意打造的,箱子内壁包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棉絮。 夏河知道这里面是陛下最看重的一尊半人高的极品和田羊脂白玉送子观音,因为是陛下将他珍宝了多年的大块和田玉所雕刻。 特意请了大历朝最好的雕刻匠人,如此大块的完美玉石是几经周折才到了陛下手里,陛下甚是珍爱,多年都未舍得雕刻。 这羊脂白玉的送子观音,质地细腻温润,油脂性好,洁白无瑕,产量稀少,价值极高,雕刻的甚是精致。观音丰腴慈悲、神态温柔,怀抱的童子亦是欢喜活泼,神形兼备。 如此好的物件儿砸了可惜了。 他心中感叹,可还是弯腰伸手要将上面覆着的明黄色绸缎拿开,他道:“也快到了,拿出来擦拭擦拭才好。” 谁知那个守卫阻止了他道:“夏都知有所不知,王同知今儿刚吩咐了,到云澜城之前都不可再将这尊观音拿出来了。前几日差点出事,他老人家也是怕了,还望您体谅。” 夏河的心沉了沉,幸好他有两手准备。 他道:“也罢,那你们将其它箱子打开,我要一看过才好放心。” 两个陪着进来的守卫领命去了,一人拿了一串钥匙开始开启屋内别的箱子。 夏河掂量了一下觉得靠着自己,怕是一时半会的拿不出来这样大的观音像,到时在惊扰了他们便真的一丝儿机会也没了。 他瞧着两个守卫都在忙着开锁,门外的守卫也是背对着门站立,他自己转过身从怀里迅速的拿出浸了豆油的包袱皮与火折子。 丝毫没有犹豫的点燃了包袱皮往箱子里一扔,箱子盖合上,将锁锁上。 嘴里道:“这个我已查看了,赶紧锁了吧省的有什么意外。” 众人初始还不觉,不一会儿便传出了焦糊的味道,门里门外的护卫都察觉到了异样,纷纷警觉围拢了过来,看何处出了意外。 这时靠墙的一个一人长的箱子缝隙里冒出了浓烟,火焰,箱子的木板也开始烧着起来。 护卫们大惊,此乃陛下最珍重的贺礼。 早有那反应及时的跑去了旁边的护卫休息室,端起地上的一盆水便跑了出去,也不知是洗脚水还是洗衣服的脏水。 那护卫进来边往箱子上泼,却不想泼到了夏公公身上。 也不知这样慌的情况下,他还捣什么乱。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盆水,夏公公装作着急的样子来回走着:“快拿水,拿水。” 自己的身体也有意无意的挡了好几次泼过来的水。 那箱子被豆油引着已是全部烧着起来。 护卫们也已经将别的箱子挪开,以防被火燎到。 又泼了几盆,那箱子终于停了火势,里面的物件漏了出来。 夏河心想即便是没有裂开,那颜色跟光泽也是会受到不小得损坏,这次定是成功的了。 他走向前一看,心一咯噔,脑袋嗡嗡响。 这是什么? 这不是羊脂白玉,那残破的冒着烟的木头遮挡的是一大块光滑的石头。 “夏都知,真是好忙活。”门外进来几个人,依次是王同知、顾晋、被人抬着的萧溯、沈茉轻、两位小将军。 夏河看着他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们......你们......” 王同知冷笑一声:“夏都知这是做什么呢?” 夏河强自定了定神道:“原来,还是你们想的周到,将东西换了,这半天可吓死我了。只是这怎就着了呢?” “是呀,怎么就着火了呢?”王同知冷冷的看着他。 “我也不知呀,这东西连拿都不曾拿出来。我不过是看了看便又关上了。”他尽量让自己无辜一些。 他指了指身旁的两位守卫道:“他们两个跟我进来的,可是眼瞧着我关上的。” 那其中的一个守卫道:“嗯是,属下眼瞧着夏都知往里扔了火包袱。” 第70章 表妹我饿了 “你!”夏河指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原来都被看到了。 “不止是他,我们也看到了。”王同知冷冷地道:“夏公公这是要将王某拉下火坑呀。” “你们居然给我设局?”他彻底的淡定了下来,总之难逃一死。说什么都无用了。 不过他还有个疑问:“你们是如何发现的?” “这还多亏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夏公公还是先说说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好。” 王同知刚要说多亏了顾世子,便被顾晋接过话头。 顾晋不想太过暴露自己的实力,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要做的事情需要低调行事。 王同知不知顾晋何意,为何放着大好的功劳不要,但是他也尊重世子的决定,毕竟世子不要这功劳,自己便要占了便宜了。 夏河岂肯跟他们多讲,余光瞟了眼旁边的柱子,一头撞了过去。 却不知怎的竟然不疼。 抬头一看,自己撞上了顾世子身边护卫的手掌上。 不知他何时过来的。 他身子调转,往另一个柱子上撞上去。 还是不疼,抬头一看依旧是那个叫阿七的。 他本想再换位置,却不想阿七麻利的反剪了他的双手,用绳子利索的困了起来。 挣扎之余他心如死灰,心想千万不可以被抓回去,将舌头往外伸准备咬下去,还未曾使力,下巴颏一疼,便合不上了。 下巴也被卸了。 他疼的眼泪直流。 一群人出了贺礼存放的屋子,到了一处宽绰的禅室,王同知准备审审他。 屋内只留了王同知、顾晋、萧溯、沈茉轻还有两位小将军。 沈茉轻原本不想进来,这事有关朝堂她也不好掺合。 但是王同知却觉得上回她一句话便可道明关键,让她一起参详参详也是好的。 王同知盯着跪在地上的夏河问道:“夏公公若是肯老实交代,那王某或可与陛下求情。” 阿七接上了他的下巴颏说道:“我可盯着你呢,再敢咬舌还卸你下巴。” 卸了下巴实在是疼,口水也收不住,夏河喘了几口气缓了缓疼痛。 开口道:“王同知什么都别问了,我是抵死不会说的,趁早将我送回京,是打是杀我都认。” 萧溯此刻后背很疼,勉强坐着,也没有精力思考如何审问。 顾晋道:“你是回不去的,路上便会被灭口。” 夏河心里一惊,顾世子似乎知道些什么。 不可能,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公主的人。 确实没人知道,但是顾晋猜到了,他想诈一诈他。 顾晋道:“你的任务没有完成,回去受审又极有可能暴露你的主子,你说像你这样的弃子还有没有命回到京城?你若是老老实实说了,我与王大人都可替你求情,留你一命。” 夏河知道顾世子说的都对,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家人可以好好活下去。他这条命原本就是公主捡来的。 他不想再说什么,只求速死。 一旁的沈茉轻观察的很仔细,他脸上的震惊与决绝她都看得明白,知道这话根本没有说道他的心坎上。 她试探着道:“你若说了,或可留你家人性命。” 夏河虽然极力掩饰但是眼神中的惊恐之色还是藏不住,他看着沈茉轻,她怎么知道的? 沈茉轻瞧着他的表情知道自己压对了。 她道:“你背后的人或许向你保证过要保护你的家人,但是夏公公你惹了这样大的乱子,你的家人也是要被牵连的,你的主子届时怕是只想与你划清界限。 你若替你主子完成了任务或许他会有些良知帮你留他们一条性命,但是也少不得流放。只是如今你事情办砸了,你的主子必定不会管你,陛下也会彻查你的所有,你的家人那里真的一点线索没有吗?只怕是要株连九族了。” 她越说夏河越激动。 她又道:“不如你便在这里住下,我们稍稍做一些假消息帮你瞒下,如此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你与我们一起进京,将事情的始末说明了,届时又有王大人与顾世子求情,你与你的家人定可保命。” 夏河沉默了,他在思考。 王同知斜眼看着沈茉轻心想,这沈大姑娘,啧啧,竟然有两把刷子。 顾晋也转头看着沈茉轻,心里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她几句话便让夏河犹豫了。 萧溯也看着沈茉轻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沈茉轻看向顾晋道:“不知这假消息怎么做才好?” 她并不懂这些。 王同知也满脸疑问,这要怎么做假消息? 顾晋道:“让你的主子以为你的事情办成了,你夏公公为了保护贺礼送了性命,昌王这边也发生了一些小意外,这样你与你的家人暂时无虞。” 沈茉轻点头:“世子说的是。” 王同知也猛点头。 夏河还是不讲话,他现在很乱。 公主真的会杀了他的家人吗? 他到底该不该背叛? 他在心里狠狠的鄙视自己,他居然是个小人,他还以为自己定会肝脑涂地报答公主。 可是他不想家里人有事。 顾晋看他犹豫不决知道这个决定不好下,便说:“不如你考虑一晚。” 阿七走上前又卸了他的下巴。 将他绑在柱子上,省的撞来撞去的。 一行人出了禅院,派了几个人守着。 王同知看着前面并排走的顾晋跟沈茉轻觉得真是登对。 这回多亏这两人。 心思细腻、智勇过人。 为何这两个人在京城这样不靠谱的人,会让人有这样的佩服之感呢? 萧溯坐在软轿之上,他现在不能走,这一晚上都是被抬着的。 萧溯看着前面的沈茉轻忽然觉得这要是他的夫人该多好,伯府定会更上一层楼,他也不必日日那样煎熬,只能远远看着,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咳嗽一声,将那个念头压下。 沈茉轻此时与顾晋走在一起,他心里很是酸涩。 控制不住自己道:“表妹,我饿了。” 沈茉轻回头,过来道:“表哥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做去。” 第71章 顾晋非要住在沈茉轻外祖母家 萧溯道:“不拘什么,你看怎样方便怎样安排吧。” 沈茉轻想了想:“那我去给你下碗面,表哥先回房等着。” 萧溯看着顾晋依然走在前头没有反应,心下舒坦了一些,让抬轿的人改了路。 沈茉轻往灶间走去,她记得还有把青菜。 顾晋走到她身旁问出刚才想问但被打断的问题。 他道:“沈大姑娘是如何知道夏公公的软肋?宫里的公公大多是被家里人卖进来的,跟家里人并不亲。” 沈茉轻道:“这我也有所耳闻,不过呢世子开出的条件我瞧着他并不心动,所以我就想他或许有更在意的东西,就随便试探一下,一个不成再换便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有时候很多事都是人想的太复杂了。” 顾晋步子略微迟钝,对于沈茉轻是不是自己想的也太复杂了呢,上辈子她死了,这辈子没死而已,就这么简单。 没有什么复杂的内幕在里面。要不然凭他这么久的细致观察怎么会一丝破绽没有,她还帮他们抓住了破坏贺礼的人。 沈茉轻转身问:“世子可要吃面?” “那,那便来少许吧。” 他抬步跟上。 ………… 又过了几日,队伍重新出发了。 萧溯的伤已经不怎么疼了,开始愈合。 夏河经过深思也妥协了,他很憔悴。 王同知将他安排在了安国寺的一处废弃地下菜窖里。 留了十来个守卫,为了方便看护他,主持大师收他们几个作为俗家弟子,平日里需要跟着做做杂活,打坐念经,掩人耳目。 对外便传夏都知检查贺礼之时遇上歹人,为护贺礼丢了性命。 至于贺礼是否出了意外,则传的模模糊糊让人难以分辨。 这几日里刘桄来找了沈茉轻几次,都被她避开了。 她还没有把握能赢。或者说她不想受伤,她想只让刘桄挨揍。 每日里顾晋还是会教她一个时辰。自从上回两人扑到了一起,他注意了很多,双脚稳稳的扎在地上。 队伍行了一日在一处驿站歇息过夜。 一切收拾停当后,沈茉轻、萧溯、顾晋在隔间用餐。 顾晋仍然跟的很紧,他还是觉得小心为上,万一就是因为沈茉轻的原因让这辈子他想做的事情做不成了,想保护的家人全死了,那他绝不原谅自己。 萧溯这一路也习惯了顾晋的强行加入。虽然萧溯不知为何看到顾晋便觉得有些堵。 沈茉轻倒是不排斥,她觉得顾晋这个朋友蛮好的,帮了她很多。 她也时不时会做一些小小的报答,例如做点他喜欢吃的点心或者拿手的菜式,沈茉轻做碧草那会儿可是学了不少花样,只是一直没敢做出来给萧溯品尝过,这会子倒是都给了顾晋还有他的几个下属,每回去练习都会做一些带过去。 阿七最爱吃沈茉轻的手艺,每天都盼着糕点时间。 正吃着,有个护卫来报:“大人、世子、沈姑娘的舅舅到了,正在驿站外。” 沈茉轻一愣,怎的是舅舅,不该是外祖母身边的田嬷嬷来或者派个管事来么?” 沈茉轻与萧溯对望一眼,都有些诧异。 沈茉轻道:“那个舅舅?” “是您的大舅舅。” 萧溯道:“快请。” 沈茉轻的大舅舅名唤俞蔡乃是俞州的知府同知。 俞州的俞姓乃是大姓,约莫有一半的人往上数几辈子便是一家人。 似是几百年前的前朝开国初期有一俞姓世家在此居住,虽然后来没落,但是枝枝脉脉在此留存下来也渐渐繁衍,俞姓也愈加广泛。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面目有几分清朗,依稀跟沈茉轻有些相似,只是身材有些发福,举手投足亦是官场做派。 沈茉轻站起行礼:“大舅舅。” 俞蔡忙将沈茉轻扶起,上下打量一番眼眶有些红:“好孩子,长这样大了,舅舅已是五六年未见你了。” 甥舅两个略略寒暄几句。 俞蔡向萧溯跟顾晋行礼:“萧伯爷劳您这样远把轻丫头带过来,实在是感激。” 又向顾晋行礼:“想必这位便是顾世子吧?俞蔡给您问安了。” 萧溯请他同坐了,又吩咐填了碗筷。 沈茉轻瞧着舅舅一眼便认出了萧溯与顾晋,显见是用了心的。 不觉心中稍稍猜出了他亲自过来的本意。 果然,寒暄了几句,俞蔡道:“听闻礼仪队要在俞州停留一段时间,咱们俞州的馆驿虽说宽绰,但住着终究不如家里舒坦,下官此番前来是想邀请王大人、萧伯爷与顾世子赏脸到舍下小住,不知伯爷与世子可否赏脸?” 萧溯有些犹豫,在馆驿住着虽然有些不方便但是队伍里那样多人还是有许多事情需要他来拿主意。 俞蔡看他面有犹豫,官场多年的他早已学会揣摩心思。 他又道:“伯爷放心,馆驿距离舍下坐马车不过盏茶功夫,不耽误您的公务。” 沈茉轻也道:“表哥便答应了吧,你身上的伤不过略好些,去了舅舅家里有人照顾,也能恢复的更快些。” 俞蔡笑道:“正是,都是一家人,伯爷千万别外道了。” 萧溯觉得有理便点头应了。 俞蔡又望向顾晋,恳切笑道:“舍下虽然跟郡王府乃是云泥之别,但好歹比馆驿要强些,顾世子便赏脸来小住几日,俞蔡定当尽心招待。” 沈茉轻看他这样有诚意怕顾晋想拒绝但又不好说出来,毕竟他此来的目的乃是云澜城的美人儿们。 便替他开口道:“舅舅,顾世子他还有事情,或许不在俞州停留。” 俞蔡面有失望之色:“原来如......” “如此便多有打扰了,多谢俞同知款待。”顾晋不待他说完便同意了。 俞蔡惊喜道:“不打扰不打扰。” 沈茉轻满脸诧异:“世子不是有要事?” 顾晋道:“不急,听说俞州风光甚好,既是来游玩那也不必急于一时。” 俞蔡道:“正是正是,俞蔡定当陪世子好好游玩一番。” 又坐了片刻俞蔡起身告辞,要去邀请王同知。 第72章 大舅母对顾晋有什么不对劲? 王同知婉拒了俞蔡的邀请。 他这几天犹如惊弓之鸟,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一旦到了俞州地界便要焦心贺礼是否送到了昌王府。 贺礼送到了他也好安安稳稳的整肃队伍,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萧伯爷有那样重的伤,舍命护贺礼。 再加上平时差事便办得好,此次差事要是没什么大意外怕是要升官的。 自己什么都没有,还是个领队,责任重大,若是再出点事搞不好乌纱帽便要没了。 因而他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在馆驿好好守着剩下的人,每日让他们熟悉已经熟的不能再熟的皇家大婚礼仪流程。 俞蔡也不多勉强。 此次重要的两个人都请到了,他很是满意。 萧伯爷乃是打着弯儿的亲戚,不交好实在是可惜了这样好的机会。 顾世子嘛,是他家夫人死活要他请了去的,他家夫人比他自己还要重视他的前程。 他也是乐得结交,郡王府那是什么人家儿?难得他有这个机会。 届时京城有他的妹夫、伯爷、郡王府的世子爷。 说不好他也能混个京官做做。 他们老俞家好不容易能接触到这样多的显贵。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又启程了。 行了不过半日便看到了俞州城的城门。 城门前立了一群人,正是俞州城的大小官员,领头的是个约莫将近六旬的男子,他身穿知府官袍,一张脸满是官场浸淫的世故与圆滑。 此时笑的见牙不见眼。 俞蔡引着他走向前道:“岳父大人,这位便是王同知,王大人。” 知府向着前面的王同知行礼:“王大人,您可来了,下官廖德厚,对您是盼了又盼。” 客气了几句。 翁婿二人又往队伍后面走,到了萧溯的马车边道:“岳父大人,这位是我那外甥女的表哥,仁远伯爷,此次亦是礼仪队的主事。” 萧溯早已掀起了帘子要下车。 廖知府忙阻止了,笑道:“伯爷不可,听闻您为了保护陛下的贺礼受了伤,好生坐着,好生坐着。” 又寒暄了几句,继续往后走。 沈茉轻早已下了车侯在一边略略福了福。 廖知府很是亲切的道:“好孩子,来了便多住住,得空了让你舅母带着来府上坐坐,家里还有些小姐妹也好一起说笑。” 又问了沈茉轻的父亲与母亲可好?沈茉轻一一答了。 廖知府转头问女婿道:“世子爷呢?” “在后面,世子爷事务繁忙,时有停顿,因而只走在后面。” 俞蔡说着便引着老丈人往后面走去。 一边走一边悄声问:“可都请到家里了?” 俞蔡点点头:“只有王大人不肯来。” 廖知府很是满意。 他走着走着看到前面一小队人马让他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瞧着是轻车简从的。 五六个仆从。 可是怎么看都觉得处处透着些奢华气,还有那几个护卫,散发着的气息,他不懂武艺,但就是看着这几个人就觉得有些害怕。 他走向前拱了拱手对着马车道:“顾世子,我乃俞州知府,是沈姑娘舅舅的岳丈。” 这个弯拐着拐着也就攀上了关系。 他紧张的看着车帘。 车帘掀起,一个玉质竹韵的男子坐在车里,面上带了一个银色雕纹面具,整个人清冽灵秀、风度翩翩。 不由得呆了呆,这是京城传言的貌丑好色的世子爷? 他廖德厚活了这么些年,看人那可是一看一个准儿。 眼前这人不简单,只怕他女儿的如意算盘要打不响了。 顾晋道:“有劳廖大人前来相迎。” 语气淡淡的,并不亲近。 廖德厚原先准备的一套说辞完全忘了,只点头哈腰的胡乱客套。 俞蔡见岳父有些丢人,忙道:“想必世子爷也累了,岳父大人咱们进城吧。” “对对,请请请。” 队伍在此前行,进了俞州城。 别的官员只在一旁候着,陪着知府大人。 浩浩荡荡的几百人直忙活到傍晚才都安顿停当。 沈茉轻与萧溯、顾晋跟着舅舅往俞府走去。 到了一处颇为气派的府门前停下。 俞府因为二舅舅经商,所以钱财方面颇为宽绰,宅院也大,府里一切用度都比别的同品级府邸要强上许多。 若说是官员府邸倒不如说这是富商之家。 这也是为何廖知府允许女婿将人请到家里,知府衙门大小有规制,廖知府的几个儿子并着一家老小全在衙门住着,实在是拥挤了些,招待京城来的贵人,很不够看的。 如若不然去请人的便是他了。 沈茉轻下了车看到门前站了男男女女一群人,有主子有仆人。 这是迎接什么人的排场? 为了萧溯还有顾世子吧? 真是下足了功夫。 见人来了,一行人走下台阶,迎了过来。 走在前头的是大舅母,一个中年妇人,长相有些强势,颧骨颇高,穿着大红菱花织锦褙子,环佩叮当,足金的发饰镶嵌着猫眼石,莹润的玉镯挂在腕间,打扮的很是贵气。 她笑道:“可算来了......” 一句话还未说完看到了顾晋,顿了顿,似是有些意外,又面露喜色福了福:“这位是顾世子,哎吆吆,这样好的孩子,快请进快请进。” 看到萧溯也是行了礼热情周到:“快些将备好的软轿抬过来,伯爷有伤在身不可累着。” 她的旁边一个穿着浅蓝色袄裙的妇人过来拉着沈茉轻的手道:“轻丫头,这一路可累?” “二舅母。” 沈茉轻给她福了福。 这位二舅母打扮的倒是素净不张扬,头上只插了几支珠花并一支步摇,长相温婉柔和,让人看了很是亲近。 她的身旁是沈茉轻的二舅舅俞陶。 商人气息倒是不浓厚,儒雅了许多。 正笑盈盈看着她。 沈茉轻福了福:“二舅舅。” 俞陶笑笑有些欣慰:“轻丫头长大了。” 又道:“走吧,你外祖母还有姐妹们正在家里等着呢。” 呼啦啦一群人往府内走去。 廖知府前来作陪,带着男宾去了宴席厅喝茶小坐。 沈茉轻跟着两位舅母前往外祖母的院子。 第73章 这会是自己的夫君么? 俞府的后花园修葺的婉约雅致,白墙黛瓦,宁静秀丽,正是江南的精巧格调。 沈茉轻的大舅母廖氏拉着她的手,边走边打量:“瞧瞧我们的轻丫头,如今出落得这般好了。” 二舅母秦氏在一旁笑道:“正是呢,方才险些没认出来。” 沈茉轻也笑着客气道:“几年未见两位舅母还是那样年轻。” 廖氏心里受用,她记得这孩子以前不太会说话,每每遇到这种场合都只是闷不吭声。 秦氏也觉得女大十八变,孩子长大了,性格越发讨喜了。 三人一路聊着进了老太太居住的百祥居。 刚进院子外祖母身边的田嬷嬷便迎了出来眼眶有些红,沈茉轻的母亲是她看着长大的,因而对沈茉轻颇为挂念。 她有些激动福了福:“老奴给表姑娘请安了。” 沈茉轻也有些动容,忙上前几步扶了她:“田嬷嬷,多年未见,您可还好。” “好好,老奴好着呢,每日陪着老太太,老太太对您跟表少爷很是挂念,快进来吧。”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 田嬷嬷引着往屋里走。 进了堂屋见到一个六旬左右的老妇人坐在榻上,身穿一件浅色杏黄妆花褙子,有些富态,多年的养尊处优让她的脸上看起来并无多少岁月的痕迹。 一头银发整齐地梳在脑后,别着一支素雅的玉簪,更添几分端庄。 看到进来人她已经有些期待的站了起来,沈茉轻走上前俯身下拜:“外祖母。” 俞老妇人一把扶住,仔细端详着,眼角已是忍不住躺下了泪:“好孩子,外祖母可见着你了,一晃眼五六年未见了,你若再不来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说着已是哽咽起来。 沈茉轻也红了眼眶。 京城距离俞州太远,自从母亲病逝后便再未见过,平日里虽有书信往来,但终究还是不如见面可解相思。 祖孙二人正抹着眼泪叙旧,忽听一个清灵的声音撒娇道:“祖母净顾着自己与妹妹讲话了,倒把我们忘了。” 俞老夫人这才回神笑道:“正是正是,你们姐妹也见见。” 沈茉轻转头,堂上除了两位舅母,还坐了两人,刚才见着外祖母有些激动竟没太注意。 此时瞧着两人与自己年龄相仿,定是大舅母的女儿俞锦与二舅母的女儿了俞蝉了。 二人站了起来,沈茉轻走上前一手拉着一个:“锦姐姐,蝉妹妹。” 俞锦相貌很是出众,线条柔和,轮廓精巧,鼻子玲珑挺翘,嘴唇不点而朱,似有轻云翠雾之态,言笑顾盼神飞之姿。 将江南美人的美发挥到了极致。沈茉轻不由得看的有些呆:“锦姐姐几年未见竟这样美了。” 俞锦抿嘴一笑有些自得:“妹妹也是越发像个大姑娘了。” 沈茉轻又看俞蝉,淡眉玉肌,温润清雅,虽不及俞锦的美,但也分外柔婉。 不由得也赞叹了几句。 姐妹三人拉着手儿说了一会子话。 一旁坐着的大舅母廖氏道:“锦儿,今日母亲忙,你与我去厨房瞧瞧,让婵儿陪着妹妹还有祖母说说话吧。” 俞锦有些诧异,往日家里来客人都是母亲与二婶打理,怎的到让自己去了,她看了母亲一眼,见廖氏跟她挤挤眼。 她站起身对沈茉轻笑道:“如此妹妹便好好歇歇,我去去就来。” 她随着母亲出了百祥居,廖氏趁着夜色看着女儿精致的眉眼很是满意道:“我方才瞧见那个顾世子了,虽是带了面具,但是只看身段儿与气韵,绝不似传闻中那般不堪,说他一表人材都是辱没了的。” 俞锦觉得母亲讲话太过夸耀:“能有多好?若真的好也不至于被传的那般不堪。那面具之下还不知如何丑陋呢。” 廖氏心情颇好的揽着女儿道:“丑不了的,郡王府一家老小。母亲都打听过了,个个都是好相貌,这个顾世子不过就是脸上麻子多了些,又有些好色。 京城里都是贵人,自然挑剔些,即便是如此也不是谁想进郡王府就能进的,自是有那低门小户的想要攀高枝,只是呢,他们家可没有咱们锦儿这样好相貌的千金小姐。 那顾世子又很是喜爱咱们江南的美人儿,啧啧,这样好的机会,你父亲又将人请到了家里来住着。 好孩子,听娘的,主动些,说不准这个世子妃便是你的了。” 俞锦眸子亮了亮:“我真的能做世子妃?” “傻孩子,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你把握住了,咱们这一家子以后便要仰仗你了。”廖氏情绪越说越激动。 俞锦心里也有些澎湃,如此外祖父家里的那些姐妹们还不得气红了眼。以后自己便是郡王妃了。 男人不男人的她倒不太看重,一个个的都三妻四妾,哪有什么真心的。 即便是父亲那样的娶了门第高的母亲,不也是有一房小妾么? 二叔二婶感情好那又怎样,二叔的庶女都五六岁了。 男人也就那样,荣华富贵才是她想要的。 母女两个边走边说,对于顾晋越发的上心起来。 俞锦也不过是在厨下转了一圈便匆匆回了百祥居。 她知道按照礼节,上门的客人会到祖母这边拜见。她想去看看顾世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刚踏进百祥居院子便听到了屋内传来男子的讲话声。 她没有立马进屋,就着夜色的遮挡,她站在廊下仔仔细细的盯着屋内几人。 一个青袍男子二十出头英俊文雅,这时看着似是有些虚弱的样子,这或许便是沈表妹姑姑家的哥哥了,听说受了些伤。 在他的对面坐了一个人,让她不由得呆了呆,果真如母亲所说,一表人材都是辱没了他。只是不知面具下是何样貌,应是不会太差的。 他看起来沉稳冷静又优雅,带着让人想探究的神秘。 她的一颗心有些悸动,有些小鹿乱撞。这会是自己的夫君么?若是有这样一个夫君似乎也是不错的。 她心里升起从未有过的迫切感,让她想迅速引起这个人的注意。 第74章 萧溯疯狂的念头再次袭来 她理了理鬓发,姿态优雅的往里走去。 进了屋,众人看过来,她虽目不斜视,但觉应是被惊艳到了的,毕竟这在她身上属于稀松平常之事。 俞老夫人道:“这是我的大孙女名唤锦儿,锦儿过来拜见伯爷表哥与世子爷。” 俞锦走上前先朝着顾晋盈盈一拜:“锦儿见过世子爷。” 顾晋站起身回礼:“锦姑娘。” 只是看了她一眼,眼光并未在她身上过多停留,也并无什么惊艳流连欣赏。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顾世子最爱江南美人儿吗?自己的美貌在这俞州城可是出了名的。 她心下沉了沉,不容多想。转过身对着萧溯拜下去:“锦儿见过表哥。” 萧溯亦是起身回了礼。 俞老夫人笑道:“走吧,咱们前头去用餐,今日为世子、伯爷还有我这外孙女接接风。” 说罢起了身拉着沈茉轻的手与众人出了百祥居。 萧溯依旧乘了软轿被有力气的四个粗使婆子抬着先行一步去了宴席厅。 俞锦若有似无的走在顾晋身侧,自己身高只到他的肩部,真是小鸟依人之态。她心中娇羞,想着或许他会与自己说说话。 没承想,他长腿几步迈到了前头,走在了沈茉轻旁边,对着灯火通明的院中景色跟她讨论起来,沈茉轻时不时抬头与他对视,顾晋也是嘴角噙着笑,两人一副很是熟稔的样子。 俞锦将手中帕子捏了捏,也不知为何心里这样堵。 俞老夫人见他们二人有兴致便给两个人讲解各处特色,又说明日天亮了带两人四处逛逛。 宴席准备的很是丰盛,用一个简单的屏风分了男宾女席。 廖知府与大舅舅俞蔡、二舅舅俞陶、萧溯、顾晋,还有大舅舅的长子俞棣坐了一桌。 沈茉轻与外祖母,两位舅妈,俞锦、俞蝉还有大舅舅五岁的庶女俞棂,二舅舅八岁的儿子俞杵坐了一桌。 席间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廖知府不敢太过劝酒,只是将地方菜让两人多吃些,又问一些地方见闻。 廖知府道:“明日各地方官员过来拜见,不知伯爷与世子爷是否出席?。” 地方官来拜见京城来的昌王大婚礼仪队。礼仪队代表的是天家颜面,王同知与萧溯,都该出席,顾晋便无所谓了,他若是出席那是给他们面子,不去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廖知府话刚问完顾晋便道:“我便不去了,这一路上也着实有些累。” 廖知府与俞蔡都连声答应着。 顾晋对他们谁都不热络,这宴席也是勉强参加。 大舅母廖氏忙接话:“明日我们去商水河畔,转运使夫人将斗茶会与游船宴合在了一处办,公子小姐们都去,不知顾世子可要同游?” 顾晋脱口问道:“沈大姑娘可去?” 沈茉轻迟疑了片刻,她其实这段时间也有些累了,想好好歇歇。 二舅母秦氏对她道:“去吧,明日很是热闹,棣哥儿、锦儿姐姐、蝉儿妹妹都去,我们也去。” 既然都去哪就不好扫兴了,她道:“那便去瞧瞧。” 顾晋道:“那我也一道儿吧。”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好似跟沈茉轻跟的太紧了些。 廖氏与俞锦互看一眼,神色颇为复杂。 萧溯没有回答廖知府的问题,他只听到了顾晋说的那句沈大姑娘可去?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任何想法,他也知道自己有些无耻,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眼瞧着这个顾世子整日里黏在表妹身边,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要失去什么宝贵的东西,那好不容易敞开的心扉,好不容易有人懂自己,他终于觉得不再孤独了的时候,顾世子让他明白他的这些都是暂时的。 表妹会嫁人,会离开萧家,以后他再也不能与她谈心。 他无法想象表妹身边有别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子。也不想再回到以前孤独又无助的日子。 上回在安国寺那个疯狂的念头再次袭来。 他想留住她。 宴席结束,沈茉轻陪着外祖母回了百祥居。这段时间她准备就在百祥居里睡,与外祖母好好相处相处。 俞老夫人今日很高兴,她让田嬷嬷带着莲儿去收拾了暖阁出来给沈茉轻。 祖孙俩坐在床上叙旧。 俞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道:“初哥儿怎么样了?你如今的母亲对你们可好?你可别骗我,我在沈宅里还是有些旧仆的。” 沈茉轻知道外祖母关心自己,若是一味的说好话怕是她会更担心,还不如让她知道一些。 她道:“我那继母虽然没有什么好心,但是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您瞧我如今不是好好儿的,父亲虽然和稀泥,但是对轻儿跟弟弟还是上心的,祖母不必太挂怀。” 俞老夫人放心了一些:“她既是个没本事的倒也罢了,你如今也大了,这一两年也就出嫁了,只是初哥儿还那样小,我听说被养的脾气很大?” 不待沈茉轻回答,俞老夫人又审视着她:“我想着你的脾气也不小来着,怎的今日见着倒是温和不少?” 问题问了一连串,沈茉轻笑笑:“您的外孙女长大了嘛,初儿您也放心,我带着他在姑姑家住着,姑姑待我们极好,以前是轻儿不懂事总嫌姑姑唠叨,如今知道谁对自己是真心好了,姑姑家的族学先生请的也是最好的,初儿的学业您也不必担心,一切都好。” 俞老夫人听了直点头:“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只可惜我们住的这样远,如若不然让你们姐弟跟着我住,我也能好好疼疼你们……” 说着又流下泪。 沈茉轻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见了这回不知道还有没有下回。 神色也有些哀伤。 俞老夫人自己倒是又想起一事,问道:“你的亲事如何?你那继母莫不是要随意给你寻一户人家吧?” “轻儿的亲事由姑姑帮着相看,我那母亲纵使是使坏也拗不过父亲的,我也瞧出来了,她们一家子依靠着父亲,做事还是知道收敛的。” “嗯,如此便好,将来你成亲外祖母定是要去的……” 祖孙二人直聊到深夜才歇下。 第75章 顾晋心中一荡 商水河畔的热闹繁华比之京城的马行街不逊丝毫。 码头上商船林立,装货的卸货的、谈笑交易皆是江南口音。 市集中有许多京城不常见的瓜果与小食,街头杂耍、精美瓷器、春罗、单丝罗花样繁复。 吴侬软语的吆喝声叫卖声,处处展现江南的风情与昌盛。 再往前走,人渐渐稀少,街面宽阔,花红柳绿的商水河畔有了静谧舒适之感,河边停了几艘华丽的画舫,乃是今日转运使家的柳夫人所包。 画舫此时还在陆陆续续有仆人端着茶果点心一一摆放。 俞家一行人来得有些早,转运使柳夫人都还未到,画舫里人不多,沈茉轻临时起意跟外祖母禀了要出来集市逛逛。 俞老夫人允了,见她只带着莲儿便又让今日跟来的一个小厮陪着。 顾晋很自然的站起身跟着她身后,廖氏看到后给女儿挤眼,俞锦也赶忙跟上道:“我去陪陪妹妹。” 几个人走在繁华的街头,这江南到不似京城规矩那样多,官家小姐出门不必定要戴帷帽,或是戴个面巾子,或是什么都不戴亦是常有的,毕竟南方炎热天气多,动辄出汗,因而倒也没什么讲究了。 沈茉轻看着这些新鲜的事物,脑子里却在盘算是否有什么商机。 她命旁边跟着的一个小厮将自己买的各色罗织抱回去给丁掌柜瞧瞧。 那小厮怀里抱的极多已然拿不住了,阿七很自然的伸手替他分担,这一路上他没少陪着世子爷还有沈大姑娘出来采买。 路上各自有各自的马车,因而每到一处出来采买倒成了自己世子爷接近沈大姑娘的好时机。 沈大姑娘不仅要买给自己京城里的亲人,还要买送与外祖母这边亲人的礼品,又要瞧瞧是否有什么可在京城贩卖的物品,更要帮着世子爷家里的女眷挑选,可谓是责任重大。 是以这一路阿七倒成了提包裹的了。 阿七送俞府的小厮回马车,顾晋便成了提包裹的人。 俞锦跟在他们身侧时不时的讲解地方风物倒也绘声绘色。 顾晋偶尔询问几句,她便越发的起了兴致,滔滔不绝。 可俞锦讲了大半日,已有些口干舌燥,觉得顾世子始终不咸不淡的,让她有些气恼。别家的公子想听她还不想说呢,这位可到好爱答不理的。 跟这位沈表妹倒是话多。 她心里气闷,觉得自己这俞州城第一美人竟还不能让男人心动?这是不可能的。 这世子妃的位置虽是高攀了些,可终究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 顾世子此次来这里不是表面经商实则寻江南美人么?他可是为了美人连公主那么好的亲事都不要了的。 他怎么可能对自己的美貌熟视无睹,这定是装的。 欲擒故纵? 她心里好笑。 有些公子哥就是如此假矜持,明明自己喜欢的紧,却偏要装作不在意。 她思虑着,觉得是否可以来点小小的肌肤接触,给他点机会。 又略略有些犹豫,这真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可又一想机不可失,一味的扭扭捏捏如何能将世子妃的位子拿到手? 最终下定了决心。 俞锦看了一眼四周的地势有什么能帮助自己的地方,前面有座小桥,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助力。 便指着桥对面的热闹处道:“表妹,世子爷咱们去那边瞧瞧吧?”说罢走在前面往桥上走去,抬脚蹬上一个台阶,待要登上第二个台阶之时,忽的脚下一滑往旁边刚走过来的顾晋身上倒去。 她满心期待着可以被接个满怀,这温香软玉的,甚至想好了下一步如何应对。 可是并没有怀抱,顾晋他居然躲开了,那一刻她心里惊慌又害怕,眼见着脸要贴地,她认命的闭上眼睛。 却不想后衣领一紧自己被硬生生提了起来。 就那样狼狈的像个小鸡仔被掐住了脖子,拎在了半空。 简直太丢人了,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这样的丑。 沈茉轻也是唬了一跳,忙扶住她上下查看是否伤到。 她站稳了整理下衣服,心里又羞又后怕,也不知行人是否会笑话自己,不知刚才是丑态顾世子怎么看。 她不敢抬头,眼眶红红:“表妹,你先逛逛我回去找母亲了。” 沈茉轻道:“姐姐是不是吓着了?让莲儿送你回去吧,路上人多,挤来挤去的。” 见她点头同意,沈茉轻便让莲儿扶着她往船舫走去。 看着人走远,她转过身才发觉只剩下她跟顾晋两个人了,这还要逛下去么? 正思索着,顾晋道:“愣着做什么,我瞧着前面的首饰不错,去帮我挑些给母妃吧。” 二人并肩走着,顾晋觉得舒畅了很多,没有聒噪也没有仆从前呼后拥,一身的自在。 他心情颇好的欣赏起周遭道:“想不到这俞州风物也是颇具特色。” “嗯,我瞧着这里的罗织不错,若是丁叔也觉得好那明年或可在京城开个铺子。” 顾晋点点头。 沈茉轻又看着他笑道:“届时可要请世子爷多多关照了。” 暖暖的微风拂过,她的脸颊有几缕发丝,一双美眸此刻正笑眯眯的看着他,白腻的肌肤,朱红的唇,顾晋的心中一荡。 从未有过的感觉,两辈子都不曾有,这阵子的相处他觉得好像很舒服。 沈大姑娘总给人一种温和、宁静的感觉,跟她相处总觉得跟放松。 他不论何时都想要凑到她跟前,他以为是为了看着她,防备她破坏自己计划。 但是只是如此么?真有必要看的这样紧么?他自己就没有觉得期待与她的相处么? 这是怎么回事?或许这便是友情吧,人与人相处久了总会产生友情,他也喜欢跟朋友相处,只是如今有了个女性朋友他还未习惯罢了。 定是如此。 “世子爷?您不会是反悔了吧?”沈茉轻心中紧张,扯着他袖子问道。 “哦,没有。” “那便好。”她松了口气又问“世子在俞州这段时日打算做些什么?” “听说有几处景色不错,想去转转。”其实他是想去探探那边营地,他的人来报哪里虽然是大历朝的营地,但是里面究竟是谁的人还未可知。别是朝廷为昌王养了人。 第76章 狠狠一巴掌扇向俞蝉 两人说着话到了首饰摊位,果然此处的首饰跟京城的有些不同。 她觉得那个都好,拿起一个试戴,又问顾晋的意见,跟他商议铺子里的首饰款式是否可以借鉴,又要挑选一些给各家亲眷。 顾晋耐心的给着意见,时不时的帮她挑选,开始的时候沈茉轻自己拿着首饰比划。 渐渐的,顾晋似是忘了礼节,自己拿了首饰给她戴在发髻,又左右端详,品评。 二人又头对头凑在一处研究花样子。 甚是融洽,在摊主看来这俨然是一对小相好。 最后顾晋道:“都包起来吧,这一路你帮了我许多,这是我谢你的。” 摊主正有滋有味的看着两人互动,听了这话惊的半天合不上嘴,还是一对阔绰的小相好。 这笔买卖做成了便是两个月不出摊都不愁,生怕顾客反悔,忙忙的开始打包。 沈茉轻也是很意外:“你教我武艺已经是很大的回报了。” 顾晋心情有些好:“不必客气,有多余的拿回京放在咱们的铺子里做个参照也是好的。” “嗯有道理。”沈茉轻也觉得这样好看的首饰花样得多留一些才好。 顾晋付了银子让摊主送到俞府。 两个人回转了身往画舫走去。 已是接近午时,岸上停了许多马车,此时三艘画舫已经并在一处,上下两层的画舫已经有了不少人,各家夫人、公子、小姐、几个有头有脸的茶商。 甲板宽大,已摆好了擂台。 沈茉轻、顾晋二人进了舫内,已是几乎坐满。 俞老夫人招呼他们过去,向主位的一位中年夫人道:“柳夫人,这便是方才我与您讲的,京城来的清和郡王府世子爷。” 又拉着沈茉轻道:“这是我那外孙女。” 柳夫人忙起身给顾晋行了礼,笑道:“世子爷此番来俞州游玩有什么用的上我们家老柳的一定不要客气。若世子爷不嫌弃还请到家里来坐坐。” 又拉着沈茉轻结结实实地夸了一气儿。 几位夫人与公子见了纷纷上来攀谈。又有几位夫人小姐拉着沈茉轻的手攀交情。 一时间这两个人都被围拢了,彼此遥遥相望,眼中尽是无奈之色。 顾晋有些后悔今日不该出来,他明明还有许多事需要做。 少顷,斗茶会开始了。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专心看几个茶艺大家的比拼。 其实每年最盛大的斗茶会该是春日里,万物复苏,新茶上市,不过呢那时的斗茶会也多是商界的比拼。 富贵人家的斗茶会却多是为了交际、品茶、鉴赏。 乃是一件雅事。 此时几人正在炙茶、碾茶,沈茉轻有些无趣,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不想扫了大家兴致才跟着来的。 她看向对面,大舅母廖氏正拉着一个姑娘的手亲近的说着话。 那姑娘娇俏貌美,此刻虽然乖乖坐着,可总让人有些跋扈的感觉。 旁边还坐了大表哥俞棣,面色略略有些羞红。 她对旁边的俞蝉小声问道:“大舅母拉着手儿的是谁?” 俞蝉往她身边挪了挪悄声道:“转运使的小女儿,柳如蓝。” “这是怎么个境况?大舅母是要讨来做媳妇吗?” 她心里是觉得不太可能的,女子皆是高嫁,纵使有低嫁的那也是夫家有相当的可取之处。 俞棣没有什么功名,大舅舅也不过是个同知,拿什么迎娶高门姑娘? 却不想,俞蝉点了点头道:“虽未明说,但是大伯母是有这个想法的。” 沈茉轻面露吃惊:“这个柳二姑娘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吗?” 俞蝉思索了一番道:“并无什么不妥,不过就是性子霸道蛮横,听说谈过几门亲事都未成,总之我不喜欢她。” 她偷偷撇撇嘴,又道:“柳夫人娇惯这个小女儿,想将她嫁在俞州,眼皮子底下也好替女儿撑腰嘛。” 原来如此,怪不得柳夫人看着同知的夫人惦记自己的女儿并没有什么反感之意,这是相互相看呢。 只是不知到这件事外祖母怎么看。 她又看了看俞锦,此时正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目不斜视,关于她今日的举动沈茉轻多少看出了一点端倪。 大舅母这是要做甚?儿子想要高娶,女儿想要高嫁。 郡王府世子妃那是她一个六品官眷能肖想的么?怎么会有这种白日梦? 就是自己也是有些配不上那个门第的。 若不是世子爷好色,那便是陛下亲许的带有实权的驸马爷,多高的荣耀。 她心里突的反应了过来,大舅母这是打听到了顾晋来江南的真实原因? 消息这样通透,表姐又是典型的江南美人儿,这是投其所好呀。 还真别说,顾晋为了美色可以做到不要公主,那为了美色娶个门户低的媳妇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好算计啊。 还是不对呀,昨日晚间顾晋见到表姐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反应。 今日一起去集市也并不觉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不管了,或许这位顾世子有自己的打算,爱娶谁娶谁吧。 若真是娶了俞锦她还能跟着沾光呢。 将来自己嫁个能让人心里暖烘烘的好男人,再巴结准了这个表姐夫。 到时候对付徐玉茹都更有底气。不管儿子的死有没有意外,反正她都不打算让徐玉茹好过。 想到了徐玉茹她又想到了红梅,她想给她也买个首饰带回去,为了不使人怀疑,那所有的主子都得有礼物。 沈茉轻神游着,不远处的顾晋看她一会皱眉,一会撇嘴,一会又笑,一会又愤怒,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见阿七回来了便让他去告知沈茉轻一声,自己先回去了。 他也不知道今日为何要出来,这会子要回去处理事情了,几处探子来报的消息都还未回复。 他起身出了画舫。三艘画舫已经并行至湖中央,要去岸上需要做小船。 沈茉轻听闻他要走亲自出来送他:“世子爷这便要回去了么?” “嗯,这几天我或许不在。” 沈茉轻点点头没有多问,知道他一直很忙。 送他上了小船,瞧着那船往岸上划去。 转了身打算回舱内。 刚一转身便看到柳二姑娘正跟俞蝉站在甲板的一处角落说话。 似是起了争执,她走过去,想看看出了什么事,还未靠近便看到柳二姑娘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向俞蝉。 第77章 等老大老二回来 沈茉轻一个箭步上前握住落了一半的巴掌。 语气有些冷道:“柳姑娘这是作甚?怎的动手打人。” 柳如蓝手腕被他捏的生疼,拽了几下才将手抽出来,腕间已有红印。 她怒道:“你们两个刚才是在说我坏话吧?别以为我没瞧见,她还满面不屑。” 她指着俞蝉。 “你那只耳朵听到是在说你的坏话?你又怎知面露不屑是针对你?”沈茉轻问道,这人果真是被惯坏了,怪不得要嫁在眼皮子底下,这要是嫁到什么高门大户还不得被婆母整日里立规矩。 “我说是便是,我感觉得到,还有你沈茉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京城哪些好事。” “我有什么好事?” “我堂姐都告诉我了,你整日里缠着清和郡王府的二公子,现如今又跟世子爷这样好了。” 沈茉轻更好奇了:“你堂姐又是谁?” “我堂姐便是柳晴,你故意将她摔倒在地,让她险些破了相。” 沈茉轻恍然大悟:“原来柳姑娘跟柳太傅是同一家?” “哼,怕了吧?”柳如蓝双手叉腰。 沈茉轻冷笑道:“这有什么可怕的?什么阿猫阿狗的,你表姐我都能打,倒还怕你?我告诉你柳二姑娘,你最好老实点,你表姐虽然没有破相,但是你却有可能破相的。” 话到最后有些狠狠的威胁在里面。 柳如蓝气的不知说什么,指着她道:“你敢!你敢!” “这有何不敢的?我瞧着此处水深,姑娘若是不小心脚滑了那也怪不得别人。我这个人呢,很喜欢使阴招……”她继续吓唬她。 话未说完柳如蓝已是面色苍白,她记得堂姐被摔那一下子不只是鼻子受伤,两个膝盖跟胳膊肘都磕破了出了不少血。 偏偏大伯母还说不出什么不是,人家是为了救自己闺女,如若不然便要掉到湖里了,到时会不会淹死到另说,从水里捞出来衣裙都粘在身上只怕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她可不想掉到商水河,她咬了咬唇恨恨的道:“走着瞧。” 便快步离开了。 俞蝉有些怕:“表姐你招惹她干嘛,她那个脾气整个俞州城的人约莫都不敢将她如何。” 沈茉轻看着她那胆小的样子道:“你不招惹她,她就不打你了吗?” 看她依旧有些怯懦,不由得想到二舅没有官身,大舅也只是同知,在官家小姐面前只怕是要吃亏的。 遇到那仗势欺人的,不忍了还能怎么办? 况且二舅母一直被大舅母压着,这些年,俞蝉怕是也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 她抚着她的后背道:“别怕,有我在呢,有什么事我担着就是了。” 俞蝉听她这样说才略略缓和了畏惧之情。 两人虽然相差不过几个月,但此时沈茉轻倒真的像个大姐姐。 宴席上没有再出什么乱子,俞家人直到傍晚才回了府。 大舅母廖氏满面春风的坐在百祥居。 她笑着对俞老夫人道:“母亲您觉得柳家二姑娘与咱们棣哥儿可相配?” 俞老夫人皱眉思索,今日在宴席上她便瞧着这个大儿媳妇拉着柳如蓝的手那样亲近。 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心气倒是挺高,只是人家为什么瞧得上没什么能力的孙儿呢? 她道:“高门大户的好是好,只是那柳家的老大可是太傅,虽说分了家,可终究还是一家人,况且转运使官职比咱们家高,人家怎肯将嫡女嫁过来?” 廖氏道:“母亲不知,柳夫人松了口的,要将女儿嫁在眼皮子底下,说她女儿自小娇惯,嫁得远了怕孩子吃亏。” 俞老夫人还是有些迟疑:“我听说那丫头议亲几次都未成?是何缘故?” “无非便是脾气太大,若是哪哪都好,还轮得上咱们家吗?”廖氏不以为意。 沈茉轻看了眼二舅母秦氏,见她似乎没有多大反应。 又看了看俞蝉,她也没有多大反应。 俞老夫人总觉得不踏实,他们家找什么样的找不到?能看得上自己孙儿? 她又问:“若能娶个高门媳妇倒也是好的,只是咱们棣哥儿不过是个白身,柳夫人同意吗?” 廖氏有些兴奋道:“母亲也觉得好便好,至于棣哥儿,媳妇想着给他捐个官儿做做如何?有道是人往高处走,咱们家不能只夫君这一个做官的。” 俞老夫人点头道:“倒也不是行不通,不知你可有什么打算?” 廖氏道:“我父亲说通判一职尚可捐。” 俞老夫人沉吟着:“官职虽小,倒也是个法子,不知需要多少银两?” 廖氏伸出三根手指头。 俞老夫人道:“三万两?到也不贵......” “三十万两。”廖氏纠正道。 “什么?”二舅母秦氏腾的站起来,她夫君辛辛苦苦的赚银子,这个嫂嫂花起来倒是一点不心疼。 廖氏起身拉着秦氏的手道:“弟妹别急,这银子也不是白花的,将来棣哥儿有了出息了,咱们家也跟着好起来不是吗?转运使柳大人再给孩子筹谋筹谋,还怕将来没个出息不成?” 她是真的瞧不上这个秦氏的小家子气,畏畏缩缩的。 秦氏心中有火气,筹谋不筹谋的,谁稀罕呢?难不成我们一家子不但要赚钱供你们做官还要继续仰你们鼻息? 秦氏这些年被大房压着,日子过的憋屈,倒真想着什么时候分了家才好。 也不图有大伯哥做什么后台。 哪怕生意做的小些,只求心里痛快。 她有些委婉的道:“这委实贵了一点,我们老爷赚钱也是不易的。” “哎吆,弟妹将眼界放远些,将来杵儿长大了他大堂哥也能帮衬着不是?”廖氏耐着性子哄道。 秦氏心里翻个白眼有那个钱将来留着给我自己儿子捐个官倒更实际一些。 可她就是说不出来,觉得说了大家面子上过不去。 她只是闷闷的不讲话,让人看着她心里不痛快便已经是最明显的表态了。 俞老夫人叹道:“也着实是贵了点,回吧,回吧,让我再想想。等老大老二回来了也一起合计合计才好。” 俞老夫人这一天也折腾累了,她也知道这廖氏不一定听自己的,只怕最后还是她自己一意孤行。 沈茉轻始终未发一言,觉得这事似乎有些不靠谱。 第78章 第二回便是你娘没了 秦氏跟俞蝉回了自己院子,她心里堵得慌。 她对女儿道:“你去前头守着,你爹回来了便让他赶紧过来,我有话跟他讲。” 俞蝉知道她娘是为何事堵心,她自己也不痛快,大房时不时的便要银钱打点上下、疏通关系,不过是个同知,这要是个知府还不得拿着银山去填? 动不动就是几万两,他们当这银子是大海里潮上来的不成? 堂哥娶个媳妇,八字还没一撇,张口就是三十万两。 她正想着抬头便看到了父亲走了过来。 “爹,娘有事让您先回屋呢。” 俞陶抬抬眉毛,嘴里问着:“找我何事?还未去祖母处请安呢。”脚下便已经往二房住着的方向走去。 父女二人进了屋。 秦氏迎上来便道:“你猜怎么着?大嫂要给棣哥儿求娶柳家的小女儿。” 俞陶进屋坐下道:“那个柳家?” 秦氏给他倒了杯茶:“还有那个柳家?转运使柳家。” 俞陶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这合适么?高攀了吧?” 秦氏有些不忿的坐在圆桌另一侧:“岂止是高攀,若只是这事我也不巴儿巴儿的叫你先过来了。” 俞陶盯着她等下问。 秦氏道:“大嫂要给棣哥儿捐个功名。” 谈到要银子,俞陶也不问别的了,先问道:“多少银子?捐什么功名?” 秦氏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万两?那倒也还可以。” “三十万两,捐个通判。” “什么?我这一年能赚三十万两?张口就敢要那样多?”俞陶腾的站起身,跟自己媳妇一样的反应。 他有些气:“我在外劳苦,一文一文的赚,她道好三十万两就买个俸禄微薄的通判?哪通判一年能有几贯钱。届时还要拿银钱打点上下,又是个赔钱的。” 秦氏看他这样气,自己倒是安慰起来:“好歹的,咱们家有个做官的,生意也好做一些,不然也是要咱们自家拿银子打点的。” 俞陶深吸一口气皱眉坐下:“话虽如此,可是三十万两也太多了些。娘答应了吗?” 秦氏也叹口气:“娘答不答应的,你觉得重要吗?就算是不答应,大嫂这个人也有法子让咱们答应。” “罢罢罢,让她买去吧,好歹也是个倚靠,以后棣哥儿或许靠着柳大人能有出息也未可知。”俞陶肉疼的摆摆手。 秦氏也是心里堵得慌,但又没什么法子。 两口子坐在一起心疼钱。 过了盏茶功夫,来了个小丫鬟道:“二老爷、二夫人,老太太有请。” 夫妻两人对望一眼起身往百祥居走去。 俞蝉始终未发一言,跟在父母身后。 三人到了百祥居,大房一家子都在,只那个五岁的小女儿早早儿回去歇了。 俞老夫人依旧坐在榻上,对于高门儿媳妇这件事她还是比较向往的,毕竟大儿媳妇便是她当初求来的高门媳妇,大儿子长得好,女儿又是京城礼部侍郎的夫人,小儿子经商,家里银钱宽裕。 老大媳妇嫁到他们老俞家也算是很实惠的一门亲了,离着娘家这样近便,又有能给撑腰的父兄,在家里又能当家做主,还有大把的银子使,比那些高嫁整日里憋屈的媳妇不知强了多少倍。 她想着,柳家夫人有这个念头也是正常的。 况且亲戚间相互帮扶。 俞家跟廖知府这些年相互帮衬,两家也都越来越好。 沈茉轻捡了个角落位置坐了。 这件事她没有什么立场插嘴,但总觉得大舅母有些异想天开,柳太傅的侄女嫁给一个知府同知的儿子,总觉得说不过去。 怕是柳家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搞不好便是竹篮打水,且走且看吧。 俞老夫人问俞蔡:“老大,这件事你怎么看?” 俞蔡思忖着,这件事前两天夫人就跟他讲过,他其实是不太反对的,就是不知二弟跟弟媳妇是不是会不高兴。 他道:“能娶柳家的女儿自然是好的,说不准咱家也更上一层楼。只是这捐官是一笔大银子,不知二弟跟弟妹怎么看?” 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是比较在意兄弟情分的。 俞陶跟秦氏都未接话,实在是不想痛痛快快答应。 但也不好拒绝,心疼钱是心疼钱,家族昌盛也是很重要的。 廖氏循循善诱道:“二弟呀,咱们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有了转运使的关系,将来你的生意也可做的更大不是?” 俞陶跟秦氏互看一眼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 三十万便三十万吧。将来有了转运使的路子也属实可以多赚些回来。 俞陶点头道:“成,大哥大嫂定吧。” 俞老夫人心里松了口气,她最怕两个儿子闹意见,这些年老大媳妇霸道惯了,每每做些事情让老二两口子不满意,偏偏老二两口子又是个抹不开面子的,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做娘的是看得出来老二不高兴的。 年纪越大,越怕孩子们不和气。 这些年,她也尽量少提意见,省的又闹出一些没必要的事端。 这会子能想到一块去再好不过了。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廖氏欢喜不已,儿子跟女儿,不论那一头儿只要能成了一个,那都是烧高香的。 她第二日便回了娘家,办这件事。 沈茉轻哪里都不去,一连数日只每日里在外祖母这里说说话,陪她解解闷。 她画了花样子,用了两日的时间,给外祖母绣了一条抹额,只因时间不够,不然的话或许可以做一件外衫。 俞老夫人很是喜欢,立时便戴上了。 田嬷嬷也笑道:“没承想我们表姑娘针线这样的好。” 俞老夫人也很是欣慰:“我老婆子有生之年还能得外孙女孝敬,也算是有福了。” 沈茉轻给外祖母捶着腿道:“外孙女哪都不去,这阵子专门孝敬您。” 莲儿道:“是呢,我们姑娘在京城便开始研究吃食,只等着来了做给老夫人尝尝呢。” “吆,是什么吃食?京城的新花样吗?那我可得尝尝。”俞老夫人来了精神。 沈茉轻笑道:“瞧瞧您急的。” 在一旁陪着说话的俞蝉也用帕子掩了嘴笑。 俞老夫人道:“京城我拢共没去几回,第一会是你娘嫁过去,第二回便是你娘没了,哎。” 第79章 顾晋:去找她问问 沈茉轻见她又要伤感,立马道:“不如这会子便做给您尝尝吧?” 俞老夫人被她打断了思绪,也不再多想,上了年纪的人,伤心事数不过来,若是整日里沉浸在其中,怕是也没几天活头了,她还想看着小辈儿们长大,娶妻或是嫁人。 想看着这个家越来越好。 她点点头笑道:“好,外祖母等着。” 沈茉轻跟莲儿去了灶间,留俞蝉在哪里陪着。 她取了白豆用水洗过,让莲儿在炉上燃了炭开始蒸煮。 煮好的白豆剥皮,再次加水煮,不停的搅拌,直到将豆子煮的软烂成了泥。 莲儿将不同颜色的新鲜菜绞出汁子。见沈茉轻已经将豆泥分成小团,她将不同的菜汁水混合到不同的豆泥里。 原本乳白色的豆泥立时变了模样,一个个色泽娇嫩。 沈茉轻准备了几种馅料包入不同的豆泥中。 团成团子,用小银剪刀,轻轻的修剪出来层次繁复的花瓣。 不会儿几个样式精美的果子便做了出来。 沈茉轻端到外祖母跟前儿,众人探头一瞧,红色、橙色、绿色、紫色,色泽不一的精美花样很是讨巧。 俞老夫人拿起一个尝了点头赞道:“嗯,甜而不腻,香而淳厚。” 俞蝉也瞧着很是喜欢,捡起来一个橙色咬下去,里面竟然淌出了酸酸甜甜的庵波罗果的果酱。 她很是惊喜:“这个水果还可以这样吃?” 沈茉轻笑笑:“怎么样?是不是很新奇,这是京城里酒楼的大师傅研制的新花样,那个大师傅花样子甚多,他喜欢将夏日里的果子做成酱,然后包在点心里,我的这个可不如他的好吃。 他还研制了许多新花样,许多都是我没吃过的。什么时候妹妹去了定带你去尝尝。” 俞蝉年纪小,很喜欢吃,听了后不觉得向往起来。 俞老夫人也听的向往不已:“还是京城里的人会讲究吃食。” 沈茉轻做的比较多,她让莲儿到前头去看看顾晋回来不曾,若是回来了给他送些。 又让另一个小丫头给萧溯送一些去。 话刚说完便见到俞锦走了进来给俞老夫人请安后。 她笑意盈盈道:“我正要去前头找哥哥,不如顾世子那份我捎过去吧?” 说罢也不待别人讲话,端起了琉璃盘子放进食盒便走了。 沈茉轻与俞蝉相互看了一眼都未讲话。 俞老夫人乃是老人精了,岂有看不出来的,不过她对于这种事多是不在意的,孙女儿若是能凭自己的本事得到世子妃的位置,那真是再好不过的,只要不丢了俞家的脸。 她有的时候跟自己的大儿媳妇还是比较像的,一心只想俞家越来越好,只不过自己比她多了些顾忌,没有那样激进罢了。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俞老夫人正想着,大儿媳妇就进来了。 她行了礼坐下。 俞老夫人道:“捐官的事情如何了?” 廖氏神态比较放松道:“八成是没问题的,儿媳方才去了柳家,稍稍放了些口风。” 俞老夫人问:“柳夫人什么意思?” “似乎是想答应,但是呢又一味的哭穷,说柳府这些年有困难,可又不说如何困难。”廖氏想起来就有些不满。 她又道:“这莫不是想要多些聘礼?” 俞老夫人沉吟着:“瞧着这个势头是这么个意思。只是他们想要多少呢?按理说娶高门媳妇咱们也属实该多给些。” 廖氏道:“便是再高,两万两也到头儿了,官宦人家大多是两三千,再多的呢能有五千两,咱们出两万两总不让他们柳家丢人了。” 俞老夫人点点头:“如此也是了,不如趁热打铁这几日再找个有头有脸的夫人去帮着探探实底儿,想必不单是咱们家想求娶的。” 婆媳两个难得想到了一处,廖氏也点头应着,心里欢喜,觉得儿子这头儿八字有了一撇了,不知女儿那边如何了?这几天忙着捐官的事情,到是没问问。 却说俞锦提着食盒来到了顾晋的住处。 俞锦这几日已经来了前院好几次,每次都被挡在门外。 或者说世子不在府内。 这回她带了沈茉轻的糕点,总不至于又被挡在门外吧? 门外有个护卫站在那里,手里拿一柄剑。 她总觉得这剑寒气森森,似乎是喂过血。 不仅有些紧张,她道:“不知,顾世子可在?” 那人道:“俞姑娘,世子不在。” 俞锦明明听到的屋内有声音,她大声道:“轻表妹做了点心,让我来送些给世子尝......” 话未说完,门吱呀开了,阿七探出头:“世子请姑娘进来。” 俞锦心中欢喜,她抬脚走了进去。 阿七守在门外。 俞锦见顾晋正坐在条案前,执笔写着什么。 她走过去道:“顾世子,这是轻儿做的点心,我正要来这边找哥哥,所以帮着捎带过来。” 顾晋抬起头,礼貌的道:“多谢,不知道茉轻最近在忙什么?” 他拿起一个果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他很喜欢,这几天出去查军营的事情经历了几次危险,今日才回来,这个味道让他心里安定了很多。 茉轻,怎的这样亲热的称呼。 她道:“无非便是陪着祖母说说话儿。我本想让她陪我过来她都拒绝了,说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有必要见的,这还是我瞧着有糕点,问她要了些给顾世子。” 他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她必须尽快了,什么手段能用则用吧,她看得出来顾世子对沈表妹有些不同,这必须阻止。 果然顾晋有了反应,他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她当真如此丝毫不在意他这个朋友? 俞锦又道:“妹妹来这里本来就是陪祖母的,顾世子与妹妹也只是同路,世子想要她怎样呢?” 顾晋呆了呆,他只是同路人。 他怎么可能只是同路人?这一路上他们明明相处的很好,他以为他们是朋友了的。 顾晋站起身往外走去。 俞锦急道:“世子爷去哪里?”这还未说两句话呢, 顾晋已经大步出了屋子道:“去找她问问。” 第80章 如何判断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 俞锦一惊,怎么还要对质? 她急忙跟在身后,追了上去:“世子爷不必了吧?这让妹妹多难堪。” 可是前头的顾晋腿长步子大,走的又快。娇小的俞锦根本追不上他。 顾晋来到百祥居。 一眼便望到院子里祖孙几人正坐在那里谈笑,吃点心,便是田嬷嬷与莲儿也是面上带着笑。 沈茉轻身穿一件鹅黄色衫子,肤色白皙,朱唇嫣红,整个人轻盈灵动的坐在那里,顾晋觉得心中好像忽然间不气了。 沈茉轻见到顾晋来了,忙站起身:“世子,你怎么过来了?” 又看了看他身后一路小跑着的俞锦好奇道:“锦姐姐跑什么呢?” 顾晋微笑道:“忙了好几日也未曾来老夫人处请安,这会子不忙了过来看看。” 俞老夫人有些受宠若惊道:“世子快坐,着实客气了。” 俞蝉有些害怕这些高门权贵,不自觉的紧张,她站了起身退到一侧找了个小墩儿坐了。 俞锦却一屁股坐在了她的位置。 沈茉轻微笑着:“世子爷的事情忙完了吗?” “嗯,今日刚回来。” “那可是巧了,我做了些点心,原想着让莲儿送过去,恰好锦姐姐要去那边就让她捎带着了,世子可吃了?” 顾晋眸子闪了闪:“是你让锦姑娘给我送的吗?” 沈茉轻道:“我哪里好劳动姐姐,我原是想让莲儿送的。” 顾晋眼里有淡淡喜悦:“好吃。” 他有转头内有深意的看着俞锦道:“多谢锦姑娘捎带过去。” 俞锦尴尬不已。 这个顾世子怎么的不按套路出牌,按说这种事是不好当面问出来的。 俞老夫人一直未曾讲话,她觉得似乎事情不简单,顾世子莫不是对轻丫头有想头? 她可是听说了,世子爷貌丑,好色,他们这种小户人家能爬上去倒是各取所需,但若是让她这么好的轻丫头去配这么个纨绔,似乎不合适吧?没得委屈了她的外孙女。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外孙女的家世实则也配不上郡王府门第。 好容易等到顾世子起身要走了,他却对沈茉轻道:“我有话对你讲。” 沈茉轻起身道:“我送送你......” 话未说完,俞老夫人扶着腰道:“哎吆,轻丫头,外祖母腰疼,快扶着我些儿。” 沈茉轻忙扶了她进屋躺下,才要起身,俞老夫人又道:“给外祖母锤锤吧,这些日子还是你的手劲儿最合适了。哎吆......” 沈茉轻无奈,对顾晋道,你先回去,我稍后去找你。 顾晋无法,只好先回了前院。 沈茉轻慢慢的给俞老夫人捶着腰,俞老夫人道:“丫头,你觉得顾世子这个人怎么样?” 这问的突然,沈茉轻有些愣:“什么怎么样?” “若是让你嫁到这样儿的人家儿,你可愿意?”俞老夫人索性问的明白些。 “我嫁到他们家?外祖母您别说笑了,那可是郡王府,我父亲又不是什么兵权在握的大将军,不过是个礼部侍郎,这样儿的官职在京城一抓一把。 人家要我做甚,没有任何助力,我又没个有出息的哥哥。说不得,我父亲将来告老了,我们家便没有做官儿的了。只二叔叔还有个微弱官职,也不知以后如何。” 她其实想的是自己以前整日里缠着顾魏,若真是嫁到这样人家儿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不得找个地缝钻了。 俞老夫人道:“你什么都说了,可就是没说自己喜不喜欢顾晋。” 喜不喜欢顾晋?这个她真的从没想过,她喜欢的不是表哥吗?真的是么?怎么不是呢,他是孩子的父亲,难道不该喜欢他吗? 沈茉轻捶腰的手缓了下来,她的脑子此刻有些混乱,一直以来她难道不都是喜欢自己孩子的父亲吗?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她从未怀疑过。 自己从小跟着大小姐一起学女戒,女训,女德。老爷、夫人、闺秀们也是常常将这些挂在嘴边,她的脑子里一直觉得自己就该喜欢孩子的父亲、自己的主君。 即便是他现在是自己的表哥了,她心里也还是当他是孩子的父亲那样爱着。 但其实这种爱真的是那种爱吗?她看到表哥跟徐玉茹在一起的时候会嫉妒吗?还是说,只是一直以来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天? 沈茉轻脑子里的狂风一阵又一阵的刮过。 她彻底混乱了。 她需要静一静,她站起身道:“外祖母,轻儿不太舒服先出去走走。” 也不知外祖母回答了没有,她没听到。 沈茉轻走出了百祥居,在院子里慢慢的走着,可是不知道怎么捋。 “茉轻。” 她回头,是顾晋,他怎的这样的称呼自己。 “顾世子,你还未回去?” 顾晋道:“瞧着景色不错,略坐了坐。” 其实他也是有些乱,在这里坐了会想要捋捋。 沈茉轻捡了一处平摊的大石,坐了下来。 顾晋在她一旁坐了。 顾晋道怎么这么一会儿觉得你面色不太对? “顾世子为何喊我茉轻?”她问,这样亲密合适么?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我对我的友人都是这样喊的。”顾晋回答的有些坦然。 沈茉轻有些无语,喊女子闺名这是朋友不朋友的关系么? 有时候觉得他什么都懂,朝堂、武艺、茶道、书法、丹青。解决问题的时候杀伐决断,他的属下也都对他很是敬畏。有时候又觉得他在这些男女之间的事情什么都不懂。 纨绔的操守呢? 最该懂的反而不懂了?如此唐突。 她脱口问道:“世子你真的是个好色的纨绔吗?怎的直呼女儿家的闺名?” 顾晋一惊,自己是不是露馅了,他脑子转的极快道:“这便是纨绔的做派呀。” 他回答的不轻浮也不做作,就好像友人聊天,带着理所当然。 沈茉轻笑了,原来纨绔都是这样唐突的打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所以直呼姓名。 看来不懂的是自己。 她道:“那既然世子爷这样懂,不如我考考你如何?” 顾晋道:“考什么?”他有些紧张,这个假纨绔似乎功课做的不到位。 “要如何判断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 第81章 世子爷,这是去哪里? 要如何判断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 他自己也不知道呀,上辈子虽然是驸马爷,可是只是个摆设。 他不喜欢公主,公主也不喜欢他。 两辈子自己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 如今虽然假扮纨绔,但是他厌恶不喜欢的女人靠近自己。 因而每次只是忍着不适跟她们搂搂抱抱做做样子罢了。 顾晋又有些紧张了,是不是要露馅了? 他忽的想到了自己的父王母妃,这不就是相互喜欢的人吗? 还好还好。 内心虽然慌乱,但是他表面镇定自若。 他回忆着父母的相处。 说道:“若是喜欢一个人呢,有了开心的事情便要与他分享,有了不开心的事情还要与他分享,吃到了好吃的会想到留给他,遇到了危险会想到保护他,见到他就开心,见不到便思念,他跟别的女子在一起会嫉妒吃醋,他受伤了生病了会心疼。” 沈茉轻听的认真,原来如此。 见到徐玉茹跟表哥在一起自己嫉妒吗?似乎并没有。 有开心的事情想要与他分享吗?也并没有。 有不开心的事情想要与他分享吗?还是没有。 那自己为何这样念念不忘? 她问:“我在一个话本子看到一段故事,一个姨娘给主君生了个儿子,她以为自己是爱着主君的,可是话本上面并没有你方才说的这些。 她见到主君跟主母在一起也不吃醋,遇到开心的事情也不想与主君分享,不开心的事情也不想分享、见到了或许开心,见不到却并不思念只是有点惦记。 但是呢她心里还是喜欢见到主君,日常里与他相处也觉得蛮开心的,见到他受伤还是会着急。这算是什么?” 顾晋好奇:“什么话本子,写的这样详细?” 沈茉轻胡诌道:“不过是来的路上随意买的,如今又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顾晋思索了会儿道:“你说的这种倒像是亲人,或者是忠心的仆人对主子的喜爱。” 沈茉轻半张了嘴,忠心的仆人!亲人! 她道:“难道就没有半点喜欢?” 顾晋道:“这我也不知了,你刚才的描述,我觉得或许会有一点点的喜欢,但是真正的喜欢是会吃醋的。你的话本子里的这个姨娘可能只是因为给主君生了个儿子所以才有那么一点点的喜爱吧。” 母妃可是最见不得父王身边有别的女人,父王也最烦母妃见她曾经议亲的那个表哥。 顾晋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动过心但是在这件事上自己明白的还是挺多的。 原来只是有一点点的喜欢,所以他给自己擦药的时候自己会有一点心慌,但是很快便忘了。 没有话本子上面的夜不能寐也没有什么情不自禁。 所有的一切她以为的爱,都可以轻松的控制住,原来这其实并不爱。 她有些释怀,原本就不该是自己爱的人。 若真是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 “谢谢你顾世子,替我解开了好大的疑惑。”她语气轻松了许多,顾世子总是在帮她,这个人真的不错。 “不过是个话本子,我们不是朋友吗?不必总跟我客气。”顾晋完全没了来时的不悦。 沈茉轻道:“世子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顾晋道:“你那个表姐似乎有些心机,你小心些别被她算计了。” “此话怎讲?”沈茉轻问。 “说不好,就是感觉。”他道。 沈茉轻点点头:“我记住了。” 她又问:“世子要做的事情办妥了吗?” 顾晋迟疑一下,摇摇头。 “可有我能帮的上的?” 顾晋看着她,有些犹豫,他还不能确定要不要彻底信任她。 他忽然想,要不,给她个机会试探一下。 他道:“会有些危险。” 沈茉轻道:“说说看。” “我需要一个人陪我去一个宅子送菜蔬。我会让阿七给你易容,定然不被发现身份,并且他们会在暗中保护。” 顾晋看着她道:“你可愿意?” 沈茉轻有些兴奋:“去哪里?” 顾晋笑笑:“明日你来找我。” 沈茉轻点头答应了。 两人告了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明日是不是能看到世子真容?”她在身后好奇的问道。 顾晋迟疑了一下:“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小气鬼,沈茉轻心里不满,能有多丑?真是让人好奇的很,还朋友呢。 关于这个小小的探险,她还是比较期待的。 到了第二日,吃罢早饭,沈茉轻跟外祖母说要陪着顾世子出去挑选送给郡王妃的礼品。 俞老夫人道:“在这里也就罢了,回了京城可别跟他来往这样密切,没得坏了名声。” 沈茉轻老老实实答应了。 她到了顾晋的住处。 屋内坐了一个陌生男子,模样普通。 沈茉轻问一旁的阿七道:“世子爷呢?” 阿七朝着那个男子努努嘴。 “这是世子?” 沈茉轻仔仔细细的瞅着眼前的男子问道:“世子这是您的真实面容么?” 阿七反应颇大,不屑的道:“怎么可能?我们世子爷那可是......” 顾晋对阿七道:“开始吧。” 阿七意识到自己差点将世子爷天人之姿讲出来,忙闭了嘴。 请沈茉轻坐了,开始在她的脸上鼓捣,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个普通的农户妇人便呈现在了眼前。 沈茉轻对着镜子连连感叹:“阿七,你真是太厉害了。” 阿七颇为得意,他可是世子爷最离不开的人。 一行人收拾停当带了斗笠出门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行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在一处农户门前停下,沈茉轻跟顾晋下车走了进去。 院内已经准备好了一独轮车的菜蔬。 堂屋里居然还有一对年轻庄户夫妇被蒙了眼捆在那里。 沈茉轻看了一眼旁边的顾晋。 顾晋道:“我们要将这车菜蔬送到城东头的一户人家儿,进去后你什么都别管,只管扶着车子,我来装卸便好。” 他只说了要去做什么却没说为什么这样做,沈茉轻也什么都没问。 总之没人认出自己便成。 两个人推着一车菜出了院门,往城东头走去。 越走越偏僻,越走人越少。 沈茉轻悄悄问道:“世子爷,这是去哪里?” 第82章 顾晋被骂的瑟瑟发抖 顾晋悄声道:“你最好还是别知道。” “那让我来干嘛?” “有个女眷可以不使人起疑心。” 原来如此。 最终车子停在了一处普通的院门外,顾晋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壮汉走了出来,五大三粗的,腰板笔直,有些凶。 但是少了些江湖气,看着倒像个军人。 那人道:“送菜走后门。” 说罢砰的将门关了。 两个人又推车绕道了后面,门开着。 顾晋将车推了进去。 那个壮汉道:“就卸在这里吧。” 说罢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别瞎走,卸完了赶紧走人。” 两人点头应了。 见那人走了,顾晋悄声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前头看看。” 也不待沈茉轻答应,便贴着墙走没影了。 沈茉轻看看四周无人,又看看菜筐,不是说自己什么都不用管么? 这样大喇喇的摆在这里总不像样子,她叹了口气,谁让自己是诚心来帮忙的呢?只好自己往下搬菜筐。 还好她有力气,不是那等娇柔的大家闺秀,此刻倒真像个庄户妇人一般,三两下便将菜筐卸下来。 树上隐秘的阿七不觉跟同伴互看一眼,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个有力气的妇人。 正这时,前院里传来一个凶巴巴的声音:“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什么人?”又有人说。 杂乱的脚步声在前院响起。 沈茉轻朝着树上轻轻摇摇头,让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她知道,若是可以来硬的就不必这样大费周章的装扮进来了。 自己跑到前院看看情况再说,果见顾晋被七八个人围在了中间。 院里居然有这么多人,清一色的壮汉。 这时,一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中年模样,有些儒雅,还带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以沈茉轻混迹京城达贵的经验来看,只有有官职的人才会有这种从容自信、圆滑世故但又儒雅的气韵。 这似乎还是个文官。 那人冷冷道:“什么人?” 沈茉轻看顾晋似乎想要动作。 她更快一步,指着顾晋气急败坏的张嘴便骂:“你个好吃懒做的蠢汉,让你卸筐菜你偏偏躲懒要去茅厕,俺累死累活的将筐都卸了一半,你又要找主家儿收银子,一去就没了影儿,原来在这处出洋相呢。” 顾晋被骂的有些呆愣,这女人唱哪出?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动手,若是动手的话肯定会打草惊蛇,可不动手又不知如何破了这个局。 可是沈茉轻这是在做什么? 她边说边骂走上前朝着顾晋身上便狠力打了几下:“银子呢?银子呢?好吃懒做的无能东西。 没良心的赌鬼,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想要偷东西是不是?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是什么地界?我瞧着你是赌钱赌疯了。” 说罢了朝着周围的男人们道:“诸位大哥评评理。俺家婆母病重就等着银子买药吃了,孩子也饿的嗷嗷哭,偏偏这个要死不死的死鬼,整体里不着调,除了偷鸡摸狗的便是喝那马尿,喝醉了便要挺尸。” 她学着以前见到的嬷嬷们跟自己不成器丈夫的放赖样子,破口大骂。 “家里家外指着俺一个女人忙活,俺说你怎的今儿好心来帮忙?你个死鬼,你跑到这处偷鸡摸狗的给俺惹麻烦。你瞧着这些个大爷们那个能饶了你?还不被结结实实打一顿。” 又抹着眼泪道:“打完了还得银子看病。” 她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有几个年纪略长一些的汉子仿佛已经感觉到了自家婆娘平日里的撒泼场面,后背一阵阵发毛。 只想耳朵清净。 那个儒雅的中年人不耐烦的道:“未给银子么?赶紧给了滚出去。” 说罢甩甩袖子进了里屋。 沈茉轻忙站起身道:“大兄弟,将银子给俺,别给这个死鬼,又拿去赌了。” 一个汉子掏出了一个碎银子往她怀里一扔道:“赶紧走,赶紧走。” 沈茉轻朝着顾晋道:“还不赶紧走?在这处儿等着挨揍呢?连个眼力见儿也没有的东西。” 顾晋一句话不敢多说,只觉得心里被骂的有些紧张,跟在后面灰溜溜的走了。 沈茉轻越发演的上了瘾道:“推着车子呀,等俺推呢?你也算个男人?这十里八乡的谁家男人不比你强些儿?” 阿七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今天来的真的是沈大姑娘吗?那个清灵美艳的大小姐? 这泼妇演的太真实了,跟街上见过的骂男人的婆娘简直一模一样,让人觉得这个妇人过得实在是惨。 啧啧,若非沈大姑娘忽然发疯,今日若是扰了这群人,只怕是后面的都不好查了。 眼见着世子爷跟沈大姑娘出了门推着车子走出去老远,才缓过神,拍了拍一旁将剑拔出一半又呆愣的伙伴,飞身跟上。 顾晋一边推着车子走一边用眼睛瞟着沈茉轻,心里只有一个结论,这个女人撒泼真吓人。 他低声问:“你这是在哪里学的?” 沈茉轻不以为意道:“我们家里有个粗使婆子,她男人是个不靠谱的,恶习陋习样样有,每每那个男人来要钱的时候,她便在后门处这样骂他。” 她心情颇好的问:“世子爷,这会我可有帮到你?” 顾晋点点头:“确实是帮到了,不然的话后面会比较麻烦。” “那便好,我终于可以帮到你了。”每次都是世子爷帮她,这会子终于可以回报一二了。 顾晋道:“不过,以后还是少学那些个泼妇吧......” “为何?”沈茉轻好奇。 能为何?他觉得自己方才仿佛真的是那个婆娘的不成器汉子,被骂的心里现在还有些瑟瑟的,扮演的也太像了。 但他不能这样说,只道:“因为你是闺秀,我是怕你学的习惯了,平时日里也这样做派,会惹来闲言。” “嗯,有道理。”沈茉轻觉得说的对。 她沉思一下道:“世子爷能告诉我这帮是什么人吗?似乎不像是普通的江湖人。” 她见顾晋有些犹豫又问:“或者是你只告诉我那个中年男子是谁?是不是官员?” 第83章 舅母们吵起来了 顾晋惊讶于她的灵敏。 只看一眼便能认出来。 他接到了消息,昌王派人来密谈事宜,他此次来便是要看看到底谁是昌王的人。 这事能告诉她吗? 他只是略一思忖便道:“那个官员是上回咱们去斗茶会那个柳夫人的夫婿,转运使柳大人。” 沈茉轻沉默片刻道:“世子,我大舅母想要与柳家结亲,以您之见这门亲事可行吗?” 她没有问这帮人在这里做什么,只问这门亲事可行不可行。 若是不可行那么柳大人肯定有问题,至于有什么问题她还是知道的少一些吧。 顾晋看着她,他真的很欣赏这个女人的聪慧识趣。 他道:“万万不可。” 沈茉轻心下明白了,又叹气道:“哎,说来说去,又是世子爷帮了我,若不是今日这遭,只怕俞家要惹上大麻烦了。” 这恩怎么越报越多? 她有些苦恼:“世子爷就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顾晋心想,自己的忙,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帮得上。 他又不想看到她失望,便道:“那,待我以后有什么事情求你帮忙,你可别推脱。” “当然,定然尽心尽力。” 快到那处庄户人家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他们身边。 阿七从车内探头出来道:“世子爷,那菜农已经给了些银子让他们远远的离开了俞州。” 顾晋点点头,将独轮车放在那人门外,与沈茉轻上了马车。 马车上,阿七看着沈茉轻道:“您是沈大姑娘么?” 沈茉轻与顾晋互看一眼,她道:“怎么不是?” 阿七依然有些警惕,别是什么杀手趁他们不注意将沈姑娘替换了。 他道:“您将脸上的皮撕下来让小的瞧瞧。” 顾晋一脚踢他小腿上:“瞧什么?”还轮得到他瞧瞧了? 阿七疼的揉着腿,委屈道:“世子爷,阿七这也是为了沈大姑娘的安慰着想嘛,方才在那宅子里,那撒泼的样子,阿七觉得这人不是沈大姑娘。沈大姑娘怎么可能那么......” “那么什么?”沈茉轻好奇。 那么像个真的泼妇呗,只是这可不敢说。 沈茉轻看他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觉得好笑,便将面皮扯下,一张白净清灵的脸露了出来。 阿七盯着看半天,没有什么易容痕迹,这才松口气:“还好还好,是真的沈大姑娘。” 顾晋又给他另一条腿来一脚。 阿七痛呼:“世子爷,小的又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不喜欢他盯着茉轻的脸看个没完。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不知道,别再问了,不知道。 顾晋给她找了个地方偷偷换了衣服,梳了头,一行人才回了俞府。 沈茉轻往后院走,心里盘算着怎么让外祖母知道转运使柳大人有问题呢。 “表妹。” 是萧溯的声音,她才想起来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表哥。”她转头,看到萧溯从外面回来。 “你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居然还知道关心自己的伤,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去哪里野了,好几日没瞧见,天知道他隐忍着多少思念。但又不能表达出来。 “我好的差不多了,你去哪里了?好几日未见。”他笑的和煦。 “我方才帮着顾世子去选礼物了。”她道。 又是顾世子。 这个纨绔子要做什么? 他捏紧了拳头但是语气依然不显怒意:“表妹别怪我多嘴,还是离他远些好,他的名声不好,别带累了你,你还要嫁人的,将来夫婿若是知道你与这个纨绔来往甚密......” 这与外祖母是一样的劝告,沈茉轻觉得话说的都对,自己确实不该与他那样亲近了。 虽然心里知道没什么,可终究男女有别。 她点点头道:“表哥说的对,等回了京城我便与他保持距离。” 萧溯方才还堵着的心瞬间开怀了,看来表妹对他并没有什么不妥。 他嘴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回去歇歇吧,过几天我们该出发了。” 看着沈茉轻走远了,萧溯心里有了初步的规划,他要先立功。 这次受伤的这点功绩还不够,他必须立下再大一些的功劳,有足够的实力留住表妹。 凭什么他这辈子不能有爱? 有了表妹一切都圆满了。不再孤独、不在深夜里无助。 他保证这辈子好好爱她。 沈茉轻回了百祥居,刚进院子便听到了吵嚷声,她有些愣,是谁这样大胆子在外祖母房里这样吵闹。 她快步走进去,是大舅母廖氏。 她情绪激动的指着坐在那里的二舅母说道:“没有我们大房,你们做的哪门子生意?弟妹呀弟妹,做人不能忘了本,现如今不过是下个聘礼便这样推三阻四的,咱们还没分家呢,二弟赚的银子是他大哥在后面撑着才走到今日这步,怎么着?要独吞呐?” 秦氏脸涨得通红,满脸怒色,她一副有很多想说但是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她抖着手,站了起来梗着脖子道:“你们欺人太甚,我们老爷多不容易。” 她只知道自己丈夫辛苦,跑生意,找货源,找销路,时常喝的酩酊大醉。 这个家里的财富都是他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住的大宅子,穿的用的这样好,都是她家老爷拼出来的。 或许有一些大房的功劳,但是这些年大房的好处没少拿,廖知府的好处更是没少拿。 可是她天生不擅长吵架,这些孰是孰非的事情总是捋不明白,说不出来,心里却有委屈。 廖氏翻了个白眼哼笑一声道:“哼,整日里就知道说你们老爷不容易,谁容易了?难不成这一大家子能活到今天还全靠你们老爷撑着的?没了他这些人都得死呐?他是天王老子?比陛下还高高在上了?” 不等秦氏说话,她又道:“你们老爷不容易,我们棣哥儿就活该打光棍不成?” 秦氏已流下泪,抖着手指着她:“你们欺人太甚,这是要我们的命。” 俞蝉在一旁抹着眼泪道:“娘咱走吧,娘,别吵了。” 俞老夫人焦急道:“快去把老大老二喊来。” 田嬷嬷听了亲自疾步出了厅堂。 第84章 俞锦悟了,她要脱光才行 沈茉轻见外祖母有些气闷,忙上前给外祖母顺着背,又给她倒杯茶喝着。 屋内一时有些乱,她伺候完外祖母这才发现俞锦只是站在一旁,面上没有多大反应,双眼定定的看着地面,似乎在走神? 俞锦此时也确实不怎么在意,这种场景对她来说并不陌生,母亲时常跟人呛呛几句的,即便不是二婶还有几个舅母,几个姑姑,或者是训斥下人,实在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总之以母亲的手段,这个聘礼肯定会下。 哥哥若是娶了那个讨人厌的柳二姑娘,那自己在这个家里着实没什么地位,母亲平日里自持身份高些,没少打压府内的人,以后若是自己也被柳二姑娘那种蛮横霸道的人拿捏着真是让人想想都崩溃。 她又想到了顾世子,若自己是世子妃,那什么柳二姑娘、柳大姑娘的通通都要靠边站。 以后这个家里她说了算,那些个爱攀比的舅母跟表妹们谁还敢跟她提什么身份不身份的?高贵不高贵的? 明明是嫉妒她长得好,偏要说什么身份才是关键,长得再好也没什么用。 她捏了捏手里的巾帕,长得好真的没什么用吗?哪些踏破门槛求娶的人难道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好吗? 不过她瞧不上,她很急切的想要拿下顾晋。 母亲跟二婶还在争执,她从不显眼的位置悄悄退了出来。 里面太吵了,她需要静下来思考。 她慢慢的走在院子里。 脑子思路清晰了一些。 这段时间她往他跟前儿凑了几次,都没什么进展。 可是她听说顾世子这段时间时常出去喝花酒的,可见还是好色的。 那为什么对自己却不怎么搭理? 她脑子里忽的划过一个念头。 她的眸低亮了亮。 是了是了,她知道了,顾晋一直都是只逛花楼,说明他喜欢奔放热切、投怀送抱的美人儿。 自己之前的几次也属实太委婉了一些,自持身份。 要成大事的人就不该守着这些死规矩,但凡守规矩的人有几个能突破局面的?没得将人都束缚住了。 俞锦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该如何实施呢?这次不能干巴巴的往前凑了。 万一自己脱光了,顾世子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妖娆怎么办? 要有两手准备,她咬着唇,最后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似的跺跺脚,往府门外走去,她要去一个地方。 百祥居里,人都到齐了。 俞蔡有些头疼:“这是怎的了?” 廖氏不待别人答话自己抢着道:“咱们家如今不是要跟柳家提亲了吗?我想着柳家是高门,咱们聘礼多些也让柳家高看咱们一眼不是?况且想上门提亲的不止咱们,再这样拖沓下去,怕是一门好亲生生要被搅和黄了。” 秦氏听着大嫂说自己搅和亲事,心里气的慌。 她的心依旧噗通噗通的跳着,没吵过架,这会子怎么着也静不下来。 她道:“那也不能张口便要五十万。我们老爷一年能赚几个五十万?” “什么?”俞陶大惊,语气不禁略带怒意:“怎么就五十万了?娶什么媳妇用得上这些钱?大嫂近来这几番作为让咱家伤筋动骨的,真的合适么?” 俞陶乃是生意人,不是嘴皮子笨的,这些年不计较也是觉得嫂子是知府的女儿,又是长嫂,况且内宅的事情他也懒得插手,即便是有几件事办的不好看也看在大哥的面上,看在母亲想要平和的面上,揭过不提了。 可如今这个大嫂越发上了脸了,嘴巴一张一闭八十万就这样没了? 俞蔡也是吃惊,这会子又看弟弟恼了,也道:“是呀,怎么就这样多银子?三五万的便是高的了,实在不必五十万。” “是呀,怎的这样高?”俞老夫人也有些不满,若真是如此,那这个高门媳妇不要也罢。 廖氏顺了顺自己的气闷,真是很烦这一家子上不得台面又浅见的人,有时候真是后悔没有嫁入高门。 如若是当初嫁个四品、三品的夫君,那里还用得着这样辛苦的为孩子筹谋? 她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但又不得不解释道:“媳妇已找稳妥人上门探过底儿了,柳大人给柳夫人许了话的,将来他的二女婿便是他的左右手,定要当个儿子提拔起来的。 柳大人到也还罢了,柳大人的哥哥那可是当朝太傅。少不得咱们家过几年便要成了京官儿了,别说这区区五十万,届时杵哥儿也能上京里的官学了,官学里那都是什么人做先生?宫里派去的,平日里交际来往的都是什么人?那都是极显贵的公子。” 她略带鄙夷的瞧了一眼屋内的人又道:“如今可已经有两家求亲的愿意出四十万的聘礼,母亲跟小叔当真要错过此番大好机缘?” 众人面面相觑,有惊疑,有松动,有犹豫。 俞陶虽然依旧心疼银子,可是杵哥儿若是真的能有个好前程,自己的生意若是能做到京城...... 只有秦氏依旧是满脸的不愿,家里个儿个儿比她出身高?还是自己拿银子换来的祖宗。 廖氏补充道:“如今我们帮着柳家渡过了这次难关,他们心里也能念着咱们的好,柳二姑娘嫁过来也不至于那样端着,咱们也能拿拿长辈派头,母亲您说呢?” 她是了解自己的婆婆的,这些年在自己跟前儿拿不起婆母的派头,如今若是能拿捏住这个更高门的孙媳妇,那估计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沈茉轻原指望他们嫌聘礼太多自己打消念头,现在眼见着大家都有了松动,心想,不提不成了。 便道:“按说这是一门好亲,只是外甥女有个疑问。” 众人都抬头看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疑问? 廖氏颇为不满,长辈讲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她能有什么疑问,问问柳二姑娘大婚之时穿什么花色的袄子?还是问问妆面谁来画?或者是问问合适成亲自己要来凑热闹? 但终究是碍于面子不好说什么。 却听沈茉轻道:“柳府家资不少,当年分家的时候柳太傅可是给了这个弟弟不少家当的,这个京城里都知道,并且具我所知柳二老爷跟夫人并非不懂经营一味挥霍之人。” 第85章 把他骗来后院 见众人的神色由一开始的对孩子的敷衍到认真倾听。 沈茉轻又道:“那么,为何柳府会短短几年突然亏空至此?舅舅、舅母可有想过这背后是否有什么危险?例如柳大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坎儿?这个坎儿是他们自己府上的还是权利争斗导致的?” 她见众人面色凝重,惊诧。 又道:“会不会跟皇权有关?会不会跟党派有关?咱们家就这样一头扎进去会不会有危险?舅舅不过微弱小官儿,最后会不会成为被拿来挡刀的人?你们可都想过?” 俞蔡微张着嘴,如坐针毡,索性站起身,来回踱步,想要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嘴巴张了几张又合上。 确实,他不过微弱小官,这些年经历的也无非是州府内这点子事,外甥女这话真是让他醍醐灌顶。 廖氏面色霎时白了,她道:“这......这......” 这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 俞陶跟秦氏不懂官场争斗,但是外甥女说的让他们心惊胆战,怎么听起来搞不好便要灭门了?大嫂到底在做什么? 俞老夫人呆愣半晌,怒喝道:“都愣着作甚,还不去悄悄儿查查?” 俞蔡跟廖氏恍然,急忙往外走。 沈茉轻在后面补充道:“记住了,越是查不出什么,说明问题越大。” “对对对。”廖氏点着头,匆匆忙忙走了。 俞老夫人越想越觉得这事很是危险,她还说廖氏激进,自己又何尝不是? 终究是眼界太浅了,只看到了眼前的那点好处。 她拉着外孙女的手,叹口气道:“好孩子,今日多亏了你在,外祖母也是老糊涂了。” 哪里是老糊涂了,明明是太想往上爬。 罢了,谁让这是自己的外祖母呢。 沈茉轻就是如此,对自己好的人,她总是格外包容。 却说俞锦,她带了帷帽,带了个丫鬟便出了门。 找了个茶楼的包间坐了,等她的丫鬟将邀请的人带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房门被推开,一个同样带着帷帽的女人,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 俞锦示意丫鬟关上门。 进来的那个女子将长长的帷帽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娇美的容颜,松松的挽着发髻,斜插几只步摇,额前一缕发丝,艳红的唇。真是个美人儿。 再往下看,俞锦不由得脸红起来,衣衫不过堪堪遮了半幅胸脯,白花花的圆润此刻呼之欲出。 那个女子娇媚一笑:“这是谁家的小妹妹?既邀了我来,又这样戴着帷帽遮遮掩掩的。” “我,我,我想求姑娘件事。”俞锦有些紧张磕巴。 “求我?奴家不过是个卖身的,能有什么帮到姑娘的?莫不是姑娘的夫君在我们楼里?想让我帮你劝回去?” 她捋捋额前发丝:“可别怪姐姐不帮你,男人嘛,好色不过是常事。不偷不抢的,又不会将我们迎进家门做老婆,你的地位撼动不了的,依着姐姐看,趁早丢开手,任他们玩去。” 俞锦将一袋银子丢在桌上。 她道:“这袋银子想求姑娘两件事,第一,教我......教我......如何勾引男人。” 她说的极其艰难。 “第二,卖我点药。” ......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间在俞府已经住了将近一月。 再过个两三日大婚礼仪队又该出发了。 王同知那边这段时间太太平平没有什么意外事件,贺礼也早已送到昌王府。 萧溯的伤已经大好,跟王同知两人这段时间跟地方官员来往应酬到也颇为忙碌。 丁掌柜这些天也没闲着,跑了几处货源,决定明年再来进一批罗织回去开个店。 廖氏与俞蔡查来查去竟是一丝儿没有查到柳家的亏空出自哪里。 一家子人越发觉得有猫腻,都不敢再提结亲的事情。 最终柳家二姑娘被一个富商以六十万两白银聘了去。那个富商给自己捐了个九品小官,面子上也算好看些。 那廖氏此时一颗心都扑在了女儿这边,柳家的婚事不成了,世子爷这边也快要出发了,她急的犹如热锅蚂蚁。 整日里催着女儿问进度,让她去送汤送果子的。 俞锦起初不愿意说自己的谋划。 后来廖氏指着她鼻子骂:“你个死丫头,我原指望你哥哥能有出息,谁承想巴望了这些日子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如今只剩下你了,咱们俞家能不能再进一步就在你身上了。 不说别的,就你舅母她们整日里鼻孔里出气看咱们娘儿们,你就该抓住机会嫁个好人家儿,没得被那起子整日里瞧不起,我出嫁前她们几个算什么玩意?如今倒想踩到我的头上了。” 见俞锦被骂哭了,她又自己垂泪:“我这些年虽然当家做主了,可是这面子越过越少了,以前是知府千金,谁见着我不是好好巴结着,现在呢?不过是个同知夫人,那柳夫人回回摆架子,你几个舅母也拿大。 你若是能成了世子妃,娘这口邪气便也出干净了孩子,你那几个表姊妹也不敢明里暗里给你亏吃。” 她实在是不愿意一辈子就这样了,谁家过日子能越过越倒退的。 俞锦被骂了一顿,逼得没法儿了,才羞答答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廖氏听后呆愣了好一会子,面色时阴时晴,最后一咬牙,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成败才此一举了,好孩子,你是个有魄力的,像我。这几天你也学了些,去给那顾世子送参汤的时候他可有什么反应?” 俞锦脸羞得通红,她低低道:“确实多看了女儿几眼。” “好,就这么着吧,这件事必须成功,得想个法子让这事没有后路才行。”廖氏面色沉重。 她思索着道:“得把他身边那几个护卫跟他分开才好,那几个人都是有身手的。” 她眼神里充满算计,又道:“把他骗来后院来。” 没时间了,就今晚吧。 天色暗了下来,俞府的人食罢晚饭院子里渐渐寂静了。 廖氏身边的大丫鬟来了前院顾晋的住处说是奉了大老爷的命,要见顾晋。 第86章 做个贵妾也使得 不过片刻丫鬟便被叫进了屋,她福了福道:“请世子爷的安,我们老爷吃罢了晚饭,原想着要来找顾世子商议点要紧的事情,可偏偏才出门便崴了脚,我们老爷命奴婢来,想请顾世子移步过去一趟。” 顾晋心想俞蔡这阵子对自己照顾有加,尽了地主之谊,现在他有事要见自己,走一趟到也无妨。 他跟那个丫鬟道:“姑娘先回,我稍后便来。” 那丫鬟得了答复,又福了福回了内院。 过了约莫两刻钟,顾晋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房居住的院子,早有小丫头等在哪里给他引路。 顾晋被引到了书房,屋内却没有人,他问那小丫头:“大老爷呢?” 小丫头道:“世子爷稍坐坐,大老爷正在上药,马上过来。” 顾晋点头坐了。 那小丫头给他奉了一杯茶,便退下了。 他坐在屋内等着,顺手端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 这时,门吱呀被推开了,昏黄的灯光下,走进来一个娇娇柔柔,婀娜身段儿的女人,她带着薄薄的面纱,披了件披风,但也可以看出身上的布料少的可怜,走动间,细腰婉转,白嫩修长的大腿若有似无的从几片布料中显露出来。 顾晋觉得身上无端有些燥热,他问:“姑娘是?” 那人也不讲话,将身上的披风摘下,雪白的膀子露了出来,胸前更是几乎全部展露在眼前。 顾晋有些慌,又有些热血上头。 他想站起来,往外走,还不待起身,那女子便坐在他大腿上,顺势搂着他的脖子,将一个艳红的香囊挂在他的脖颈处。 一阵浓郁的香味袭来,原本还有些抗拒的男子,此刻似乎没了理智。 那娇媚的女子轻柔的道:“世子,让锦儿伺候您吧。” 说罢开始解他身上的衣衫。 衣衫一件一件的被扔在地上。 眼见着只剩下中衣,门哐当被大力踢开。 屋内明晃晃的招进来几盏灯笼。 一个极其冰冷的声音道:“锦大姑娘要将我的护卫如何?” 俞锦匆忙放开身前的男子,扯过身旁的披风将自己几近裸露的身体紧紧的包裹起来。 屋内脚步匆匆进来了不少人,有俞老夫人,有沈茉轻,有顾晋的护卫,还有顾晋。 还有顾晋? 俞锦瞬间脑子炸了。 她原想着是会进来一群人,这个是提前安排好的,这样便可以看到自己跟顾晋两厢情愿,将这件事定死。 世子妃的位置没跑了。 只是门口站的怎么是顾晋? 那跟她一起的男子是谁? 那个穿着中衣的顾晋跌跌撞撞的扑向顾晋道:“世子爷,快救阿七......” 话未说完,顾晋给了他一记手刀,那人顺势倒在了顾晋身上,顾晋被一股浓浓的香味包围,他皱了皱眉将阿七颈间的香囊拽下扔到屋内的桌上。 又将阿七丢给一旁的护卫说道:“请大夫来瞧瞧阿七,顺便看看这桌上的茶杯与香囊里面是什么。” 那人领命去了。 俞家人想阻止但是没敢。 沈茉轻到现在还是懵着的,方才大舅母的丫鬟来请外祖母说是看到顾世子在老爷的书房欺负大姑娘。 一行人惊疑不定,沈茉轻也很怕,以顾世子的好色来看这也不是不可能。 若真是如此,自己岂不是引狼入室? 她跟着同样惊慌的外祖母一起往大房走来。 才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顾晋带着人从外院进来。 沈茉轻道:“世子?你不是在书房?” 顾晋也懒得绕弯子道:“我便知道里面有猫腻,因而书房里的不是我,我让阿七易容替我过去瞧瞧。” 俞老夫人更惊了,原本想着顾世子若真是这样欺负人,那她豁出去老脸也要成了这门亲事。 如今屋内的不是顾晋,还说有猫腻? 她几近昏厥。 这些不省心的小畜生。 门外廖氏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什么没敢说,贴着门边站了,满脸的绝望。 不多时俞蔡也慌慌张张进来,仿佛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耳光扇在俞锦的脸上,却不知道说什么。 似乎说什么都不解气,他很是担心的看着顾晋,这事可大可小,不知顾世子会如何处置。 顾晋一直未曾讲话,一心等着大夫。 过了片刻大夫来了,先给阿七开了药,又验了茶跟锦囊之后道:“这些里面都有青楼里用的......那种药。” 老大夫斟酌着语句,俞府的平时请医问药的都是他来,他今天也是不设防,早知道是这事打死不来的。 也不知会不会被灭口什么的。 心惊胆战道:“小老儿不知发生了何事,这个药恐是府内姨娘弄来的?还是下面的通房弄来的?这便不知道了,若无其他事这便先告退了。” 说罢抖着腿,不敢抬头的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顾晋找了张椅子,将衣袍一掀,坐下道:“说说吧,这事打算怎么处置?俞大姑娘将我骗过来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想当我的世子妃?” 门外影影绰绰,似乎是二房的人也过来了,但是并未进屋。 俞老夫人小心翼翼道:“顾世子,这件事确实是俞家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可否看在老身的面上放过这孩子一马?” 廖氏脑子转的极快,此时忽然跪下道:“世子爷,锦儿她一直仰慕您,这才如此,您看这孩子哪哪都好,又是清白身子,您若是喜欢......” “不喜欢。”顾晋打断她。 廖氏抖着唇不知再说什么。 一直未说话的俞锦也跪下颤着声音道:“世子爷若是不嫌弃,锦儿做个贵妾也使得。” 她真的没脸活了,若是顾晋不收她,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做个贵妾那也是郡王府的贵妾,将来若是生个儿子。 “对对。”廖氏哭着道:“做个妾室也是使得的,求世子爷开恩,给孩子条活路......” “嫌弃。”顾晋又打断他。 俞蔡也跪下了:“世子爷,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您跟轻丫头是朋友,哪怕是为了......” “你们是不是瞧着我好脾气?” 以往温和有礼的顾晋此时让人觉得忽的起了杀气。 第87章 被强吻了 所有人都不敢再讲话。 是呀,那可是世子爷,是不是觉得他温和有礼便以为他真的很好说话。 一旁的护卫齐刷刷的拔出了闪着寒光的剑,俞家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得罪了谁。 那可是郡王府世子,把柄被捏在手里,今日就是杀几个人也是没有人能说出什么的。 屋内屋外的人,一阵阵的冷意,呼啦啦都跪了下来。 沈茉轻也是一句话不敢讲。 这件事简直丢人丢大了,她心中有些埋怨大舅舅治家不严。 这个节骨眼她说什么都不合适,劝着顾晋纳妾么?人家都说了嫌弃了,替俞家说情么?似乎更不合适,顾晋现在看起来很生气。 她面上有些歉疚,还有些害怕,眼前的顾晋让人陌生。 顾晋道:“旁的少罗嗦,俞大姑娘自我了断,俞蔡教女无方这个官也做别了,自己请辞吧。” 俞家人大惊,这,这是要断了俞家的前途。 俞老夫人老泪纵横,大呼:“世子爷饶命呀。” 砰砰磕头,磕的结结实实,好容易出了个官,要是没了这个官,俞家什么都不是。 大舅舅与廖氏也是哭着磕头求世子爷饶命。 俞锦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了,要她死? 门外的二房还有闻声赶来的俞棣也一起磕头求饶,此时那里还有什么隔阂,说到底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沈茉轻此时心里很难过,外祖母待她很好、大舅舅、二舅舅都待她不错,俞蝉跟二舅母也很好。 看着他们这样子,自己是心疼的。 可是她能求情吗?她真的了解顾晋吗? 他的神秘,他的杀伐决断,他此刻的冷漠与疏离。 是不是自己也是一直以来以为他好脾气所以才以为他们交情不错,此时他丝毫没有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给俞家留面子。 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让顾晋住到俞家,说什么都晚了。 她站在门边,转头向外,将腮边滑落的眼泪擦了擦。 这一幕被顾晋看在了眼里,他的心忽的软了,甚至还有些心疼。 这一屋子人又哭又跪的他丝毫没有感觉。 但是沈茉轻这滴泪却滴在了他的心上。 他沉吟了一会,最终妥协了,叹口气道:“看在沈姑娘的面子上,这些便免了,只是俞大姑娘行事让人不齿,还是去佛祖面前跪上个两三年赎罪吧。” 俞家人齐齐呆愣,这简直是大起大落。 不用死了,官职也保住了。 一群人又开始跪拜感谢顾世子大人大量。 顾晋看了一眼沈茉轻,起身走了出去。 俞老夫人道:“丫头还不去谢谢世子爷。” 沈茉轻回神,跟着顾晋后面出了院子。 顾晋走的比较快,他压抑了好一会儿了,方才那个香囊味道很是霸道,他不过是吸入了几口便觉得有些难耐。 一直用真气压着。 此刻要回去喝一点阿七的药才好。 “顾世子。” 沈茉轻从后面赶过来。 她真诚道:“谢谢你,我们家这一摊子事......呜” 话未说完,唇畔被眼前的人附身用唇堵住了。 顾晋觉得自己很贪恋这一刻,唇吻上的时候似乎释放了所有的隐忍,他早就想这样,隐忍了很久很久。 早在安国寺将她扑倒,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之时? 还是在商水河畔她的明媚笑容之时? 还是她说点心本就是她让送去的时候? 还是在那处宅子送菜她把自己大骂一顿的时候? 或许还有很多次。 趁着这个药性,他完全不想再克制。 尤其是方才她的眼泪,他很想伸手替她抹去,可是他克制住了。 谁知她又追过来。 沈茉轻大惊,她推搡他,捶打他,挣扎的很激烈。 顾晋的面具就在这挣扎中被打落了。 顾晋放开了她。 沈茉轻再一次大惊,比被吻了还要惊。 这一张绝世容颜,是谁? 不是说丑陋,麻子脸么? 顾晋恢复了一些理智,他在做什么?如此唐突,弯腰捡起面具戴上。 看都不敢看眼前的人,只解释道:“对不起,我方才吸入药粉了。” 仓皇而去。 沈茉轻捂着有些红的唇,就势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都好快。 她的心此刻还未从俞锦的事情缓过来,怎么又被亲了,怎么又发现了顾晋的真实面貌? 她一件一件的消化着。 也不知坐了多久。 夜风越来越冷了,莲儿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家姑娘,看到她呆愣愣的坐在风地里,她忙将手里拿的斗篷给她披上。 关切的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沈茉轻回神,哎,想不通便不想了,事情走着走着总会有答案。 她站起身道:“没怎么,回去吧。” 俞老夫人连夜便要将俞锦送往了附近的寺庙。 俞锦哭的泪人儿一般,大喊着:“我不过是为了俞家筹谋,为何这样待我?” 俞蔡又是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眼眶红红,气急败坏的道:“你到如今还不知道你错在何处?若不是你轻表妹,咱们家就要完了孩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俞锦不甘心的哭道:“可是,是娘允许女儿这样做的,娘说了想要家族兴旺,想要更进一步便要有魄力。今日不过是被世子爷发现了,若是他发现不了端倪,这事便成了。女儿便是世子妃了。” 俞老夫人也摸着泪,痛心疾首的道:“错了孩子,你娘错了,我老婆子也错了,我早已看出你有些想头,怪我不该早早阻止你。你当人家都是傻的么?任你捏圆捏扁? 柳家是要算计人,顾世子也是一眼便看破了你们做的局,没那个手段就老老实实做人,认认真真脚踏实地的让俞家越来越好才是。 再也不要想着走捷径,没得将咱们家全陪送上了。” 她挥挥手:“去吧去吧,就说是为我老婆子祈福,甘愿去菩萨跟前儿吃斋念佛,过个年半载的等世子爷忘了这事,再将你接出来好好寻个人家儿,好在名声保住了。” 她又道:“廖氏,你也去祠堂跪着去,家里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你太过激进惹出来的,这一家子险些让你断送了。” 也不待廖氏反驳直接命几个婆子强行将人拉走。 廖氏一边挣扎一边喊到:“你敢,我爹是知府,你们俞家好大的胆子。” ps:这两天收到了不少投票,嬷嬷哒~ 节奏越来越快了…… 第88章 二叔得罪了昌王 俞老夫人在身后道:“消停着些儿吧,你爹是谁也大不过清和郡王府,你也不瞧瞧你得罪了谁?明日一早我便去亲家那里,与他言明,我倒要瞧瞧他还敢帮你?” 廖氏顿时蔫儿了。 你爹是谁也大不过郡王府,自己真是糊涂了,父亲若是罚她只怕更狠一些。 见儿媳妇老老实实被拉走了,俞老夫人想着,自己也该静静心才是。 等把外孙女送走了,她也去佛堂呆几天才是。 第二天一早,顾晋便跟他的人离开了俞府,提前去了云澜城。 俞府的人谁也没敢挽留。 萧溯见这个祸害终于走了心里畅快了许多,昨晚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听了些风声。 只知道俞锦勾引顾晋失败,别的再不知道了。真是令人遗憾,若是俞锦成了世子妃那他的表妹就不会整日被歪缠着了。 他只当做不知这事,这种事主家都是希望瞒的死死的,不让人笑话。他还是愿意做这个成人之美的。 一心安排后日出发的事宜。 转眼到了出发前一晚,俞老夫人将沈茉轻拉到跟前。 抚着她的发髻道:“好孩子,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再见,这次多亏了你在,不然也不知道事情会闹到什么地步。” 她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有地契还有银票。 她道:“这原就是为你准备的京城的几间铺子。方才你二舅舅跟大舅舅又商议好了送来了五万两银子,说是都是自家人他也就不说感谢的话了,这银子让你在府里过得宽绰些。将来等你嫁人,他还要添妆的。” 沈茉轻再次落泪,不知说什么。 她的亲人虽然有不足之处,但是也对她很好。 俞老夫人又嘱咐了许多,祖孙二人直聊到深夜,方才歇下。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俞府便灯火通明了,府外的几辆马车堆满了俞家送给沈茉轻还有沈家其余人、仁远伯府众人的各种礼品。 大小主子都站在府门外给萧溯还有沈茉轻送行。 外祖母,大舅舅,二舅舅,二舅母,俞蝉,几个人眼眶红红。 依依惜别。 沈茉轻跟莲儿上了马车,挥手道别,马车越行越远,渐渐的看不到了。 “姑娘,擦擦眼泪吧,等回去了求了咱们老爷让给帮忙安排个京里的差事,这样俞家岂不是就可以来京城了吗?”莲儿劝着她,给她擦眼泪。 沈茉轻点点头若是舅舅们愿意,那也不是不可以筹划筹划。只是不知要到何时? 马车跟上了王同知的礼仪队,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云澜城行去。 距离很近,因而到了傍晚便到了云澜城的城门外。 依旧是大小官员来迎接。 但是只是朝廷的官员,王府只派了几个管事过来。 一行人到了馆驿安顿了下来。 沈茉轻坐在床上盘算着这几日的行程。 大婚前前后后十来日便可完成。 马上就可以回京了。 沈茉轻还真有些想念姑姑,弟弟,洛表哥,还有任琬。 不知道麟儿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这几天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安安静静的待在馆驿里,除了跟丁叔去见见珠宝商。 她抱着外祖母给的小匣子爱不释手,这可都是银子。 她可以少奋斗几年了。 一会子将这几个铺子交代给丁叔,他肯定高兴。 至于自己的亲祖母那边到底该不该去呢? 他们也住在云澜城,可是长这么大并不亲近,真不想去见。 到了云澜城萧溯与王同知忙的脚不沾地,每日都是夜间才回来。 沈茉轻也不去扰他,第二日跟莲儿将大小礼物准备了一些,雇了辆马车往城东的沈府走去。 不去还是不行呀,大老远的都来了。 行了一炷香时间,到了一处朱门宅院之前,门上挂了精致牌匾上书“沈宅”二字,虽不及京城的沈府气派,倒也是有些规模。 莲儿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个小厮,看着莲儿很是纳闷的问:“姑娘找谁?” 莲儿道:“快去通报,咱们家京城里的大姑娘来了。” “怎么可能?咋没收到信儿?”那小厮似乎在里头打盹儿,搓搓眼睛,来了些精神。 “怎么着?我还骗你不成?诺,姑娘就在车里,还不快去,让姑娘等急了瞧瞧老夫人跟二老爷不揭你的皮。” 那小厮听着她态度张狂已是信了一半,又听她说府里住的是老夫人跟二老爷,便觉得八九不离十,去通报一声总没错。 匆匆忙忙的往内院跑去,在二门儿处让一个小丫头进去通禀。 内院儿里沈老夫人的瑞锦堂里,正坐着沈家二房的几个人面色焦急地讨论着什么。 沈老夫人叹道:“早知这提刑官不是什么好差事,在别处倒也罢了,偏偏在昌王的眼皮子底下。” 沈丛筠也是来回踱步:“母亲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现如今咱们得罪了昌王,抓了他紧要的属下,坏了他的事儿,如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两头儿为难,哎!” 说罢又来回踱步。 沈丛筠的妻子纪氏在一旁坐着用帕子擦拭着眼泪,满目愁绪道:“眼下昌王大婚,各家儿都挤破了头想送个闺女做侧妃,偏偏……偏偏……” 她看了一眼相貌普通的女儿眼中充满嫌弃。 “若是有个能说的上话儿的人在王爷跟前儿替咱们也不至于……” 话未说完一个小丫头跑的气喘吁吁进来:“老夫人、二老爷、二夫人,门房来报说是京里的大姑娘来了,现下就在门外。” 众人一惊。 沈老夫人道:“那个大姑娘?” 那丫鬟道:“说是咱们京城家里的大姑娘。” 几个人面面相觑。 沈丛筠道:“是轻丫头?她怎么来了?” 纪氏没说什么,她跟这个倒不怎么熟悉,没见过多少回。 沈老夫人却是面露厌恶:“她来做甚?只她一个人?” 那丫鬟道:“是,只带了一个小丫鬟。” 沈老夫人不耐道:“家里乱糟糟的,这时候来添乱来了。老二媳妇你去瞧瞧吧。” 纪氏答应着,带着自己的女儿往大门处走去。 第89章 做个王妃倒是恰恰好 纪氏带着女儿沈兰轻来到了大门处。 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车前站着主仆两人,主人长得清灵婉约,让人移不开眼。婢女长得温顺机灵。 此刻两人正望着自己,面带微笑。 纪氏脑子电光火石的有一个灵感划过,这个侄女长得这样好,大伯哥又是四品,四品官员的嫡女做王爷侧妃真是再合适不过。 在这云澜城王爷就是天,侄女若是得了王爷宠爱,他们沈家二房还有什么怕的?别说抓了王爷的人了,就是杀了那人,恐怕王爷也会看在亲戚的面子上不再计较。要知道昌王最是护短儿了。 况且做王爷侧妃也算个不错的归宿了,听说这孩子有些糊涂,还不是听凭长辈做主?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她心下敞亮。 不及多想,她面上的愁绪一扫而空,换上一副亲切的笑脸:“这是轻丫头?这才几年未见,竟就成了大姑娘了。” 上前牵着沈茉轻的手上下打量,越看越满意。 一旁的沈兰轻,微低了头翻了个白眼。她从小就极讨厌这个堂姐,虽然见了没几回,可是每次有她在,自己就被比的如泥里的泥鳅,又黑又丑,而且她还霸道蛮横,见天儿的从她手里抢东西。 沈茉轻福了福绽颜一笑:“二婶。” 纪氏让小厮将车上的物品搬下来。自己拉着沈茉轻往内院走去,一边走一边亲昵的揽着沈茉轻的肩膀道:“方才下人来报说是家里的大姑娘来了,着实吓了我们一跳,这怎的冷不丁的就出现在了大门儿口呢? 你祖母还在屋里等的焦急呢,咱们快快给她老人家瞧瞧去。” 沈茉轻道:“表哥领了陛下的旨意来帮衬着王爷的大婚仪式,见我想念祖母跟外祖母,因而顺便带了我过来,到是未来得及跟叔叔婶婶提前写封信,是侄女疏忽了。” 沈兰轻被完全忽视,心里越发的气闷。 沈茉轻呼的转身望向自己道:“这可是兰妹妹?” 沈兰轻一脸的嫌恶还未来得及收,硬生生的僵在那里,缓了缓才笑道:“堂姐。” 沈茉轻将她的神色都收进眼底,心里诧异,这位堂妹怎么这么嫌弃自己? 纪氏也是颇为尴尬道:“这死丫头方才被我骂了几句,这会子还闹脾气呢,轻丫头别介意。” 又对沈兰轻道:“没个大人样儿,你姐姐来了,还不赶紧去厨房让备了宴席去?” 沈兰轻挨了训斥老老实实的走了。 沈茉轻跟着纪氏来到了瑞锦堂,一进屋便看到端端正正坐在榻上的外祖母,已有了些年纪,满鬓灰白,颧骨高耸,让人觉得有些压迫感。 她上前俯身下拜:“祖母,孙女儿来看您了。” 旁边沈丛筠面带诧异道:“轻丫头?还真是你?” 沈茉轻又福了福道:“二叔。” 沈老夫人让她坐了,面色不辩喜怒的道:“你怎的来了?” 沈老夫人对她的大儿媳俞氏很是不喜,大儿媳脾气倔,不服管教,每每与她顶嘴。而她却是最见不得的媳妇不服管教的。 婆媳两人没少闹矛盾,自己儿子又是个只会和稀泥的。 在一起住了几年,她的身体都添了病。因而连带着对俞氏的一对儿女也有些厌恶。 沈茉轻哪里看不出祖母的不喜,她想着不在这里留宿,吃罢了饭便回馆驿,反正是来过了。 她也不想节外生枝只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表哥来操办王爷的婚礼,因而带孙女儿来瞧瞧您老人家,还有叔叔婶婶。” 沈老夫人面色缓了缓,她的那个大女儿至今跟她不亲近,就因为她强逼着她嫁给了伯爷做续弦。 她叹口气道:“你姑姑如今怎么样?” “姑姑一切都好,表哥原也是要来的,只是这几天忙的深夜才回来,因而孙女儿自己来了。” 沈丛筠眼眸亮了亮:“伯爷也来了?” 他望向自己母亲。 沈老夫人知道他意思,是想瞧瞧伯爷能不能在这件事上帮他解决一下问题。 她轻轻摇摇头,王爷对京里来的官员是有一些敌意的,说情的话似乎行不通。 “嗯。洛哥儿呢?现如今都在忙些什么?”沈老夫人又问道。 沈茉轻心想看来姑姑什么不曾跟祖母说,只是怎的,父亲也不提么?还是姑姑不允许说。 她道:“二表哥现下正念着官学,准备明年下场试试。” 沈老夫人点点头又道:“听说你在你姑姑处住着,现如今府里谁管家?” 问的可真够详细的,她道:“原是表嫂管家的,只是表嫂近来身体不大爽利,因而姑母又接过了管家权。” “你大表哥对你姑母可还孝敬?” “嗯,大表哥晨昏定省一日不落的。” 沈老夫人问完了大女儿的事情又开始问沈丛霖与盖宝珠以及自己的小孙子沈甫的事情。问了一圈都没有问道沈初还有沈茉轻的丝毫。 沈茉轻心里撇嘴,怪不得听说跟母亲还有姑姑有些不合。冷心冷性的,自己亲孙女大老远来看望,竟然一味的只打听别人,连做人的基本礼貌都没有了。 幸亏沈茉轻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不多时便摆了饭。 她心里想着,这也太难熬了,吃罢了饭再坐坐就回去吧。还不如她去街上逛逛跟莲儿买买喜欢的东西,尝尝这云澜城的美食来的舒坦。 一家子在桌前坐了,沈茉轻看着眼前的一碟子花生,又看看正在张罗着摆饭的堂妹,她小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愿意吃花生。 还为此起过争执,小时候两人吃粽子,沈茉轻说不吃花生馅儿的,可她就偏偏给她花生馅的。 如今长大了还是这样幼稚。她没有声张,极有耐心,总之一会儿便要走。 饭桌上气氛也并不活络,只有二婶热情的给她夹菜。 纪氏很是着急,怎么婆母跟夫君没看出来这丫头长得这样好么?给昌王作侧妃再合适不过,偏偏她没有机会单独跟他们讲些事。 眼见着他们神色淡淡的,心里干着急。 她忽的灵机一动笑着对婆母道:“您老人家瞧瞧这孩子长得,水灵灵的,将来也不知是哪个王孙贵族的娶了去呢。依着媳妇看做个王妃倒是恰恰好的。” 第90章 又见面了 沈老夫人伸出的筷箸停在半空,沈丛筠也停止了咀嚼的动作。 桌上的几个年纪小的嫡子庶子的浑然不觉,依旧吃的欢快。 只有沈兰轻停下动作,一双眼瞧瞧这个,看看那个。 沈老夫人与沈丛筠对看一眼,都从对方沉闷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众人眼光齐齐落在了沈茉轻身上,上下打量。看得她很不自在。 除了沈兰轻满脸的不屑于嫉妒,沈老夫人与沈丛筠脸上都是惊喜之色。 怎么没想到呢。 沈老夫人将这堵在心里的忧愁去了大半,拉着孙女的手亲和的道:“轻丫头可有说人家儿?” 连自己亲孙女有没有说人家儿都不知道。 沈茉轻摇摇头:“不曾。” 老夫人更加欢喜:“好好好。” 沈丛筠也道:“留在府里住下吧,也别回那馆驿了,跟祖母亲近亲近。” 说罢也不等人同意便道:“来人,收拾了屋子出来让大姑娘住下。” 沈茉轻嗅到了一丝异常,怎么一听自己没有定亲,都热情起来,这会子才想起来让亲侄女住下。 她的心里越发的有些凉。 拒绝道:“多谢二叔美意,侄女这几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进进出出的,就不打扰了祖母清净了。” “这哪里是打扰,祖母欢喜还来不及。”沈老夫人此时笑容很像一个疼爱孙女的慈祥老太太。 沈茉轻微笑着再次拒绝道:“不瞒祖母,表哥他为了保护王爷的大婚贺礼受了重伤,如今还未好利索,这几日又这样没日没夜的操劳,我这做妹妹的怎能在这里享受,他出门只带了一个小厮,处处不够精细,如若回了京城再伤情严重了,叫我如何过意得去。 所以,孙女儿恐怕不能在家里住着,得去照顾着表哥才是,让他顺顺当当的办好差事,回去也好领陛下赏。” 都牵扯到这趟的差事了,她不回去,这差事便可能办不好。那谁还敢留。 沈丛筠点头道:“是是,差事要紧,那轻丫头也该常回来陪陪你祖母才是。” 沈茉轻点头应了,到时候随便推脱便是了,她才不回来。也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鬼主意。 莫不是要将她许给什么不着四六的上司? 她一激灵,还真是有可能,祖母是家里的老祖宗,她要先斩后奏,父亲可是一点招没有。 她过了午时便匆匆告辞,沈老夫人此时已是亲昵的很,拉着她的手直嘱咐让她隔天还来瞧自己。 依旧是婶婶跟沈兰轻出来送她。纪氏让下人准备了不少云澜城的特色小食给她带着。 直至沈茉轻的马车走没影了她才转身回去。 沈兰轻道:“娘,你们真打算让堂姐作侧妃?” 纪氏嗔怪的看了一眼自己女儿道:“这说的什么话,作侧妃能是我们想让谁做,谁就能做的?那得王爷自己瞧着欢喜才行。” “那你们打算怎么让堂姐跟王爷相见?” 纪氏摆摆手:“这不是今儿才有这个打算,一会儿我去跟你父亲,祖母商议商议。” 她看着女儿满脸郁结,叹口气道:“这个可不是咱们家心疼谁就能将谁推到侧妃位置的,你自己长得什么模样也不必娘再多说了吧?便是我们有心让王爷跟你相看,万一王爷看见你这模样再恼了咱们家,觉得咱们在耍弄他,岂不是弄巧成拙?” 纪氏口快心直,几句话将沈兰轻气的面红耳赤,羞恼不已,一跺脚走了。 纪氏只当她是相当侧妃当不成才耍脾气,在身后扬声道:“你急什么?将来定然给你找个不论模样的夫君,不会让你因为容貌吃了亏便是了。” 沈兰轻听了母亲如此大声的议论她长得丑,越发的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回自己院子去哭了。 纪氏叹了口气,往婆母院子走去。屋内依旧是只有沈丛筠跟沈老夫人,只是此时二人的表情已经不似早起之时的焦急颓废。 沈丛筠道:“娘,轻丫头若是不愿意怎么办?毕竟以后都回不了京城了。” 沈老夫人不以为意:“这有何不愿意的,有我这亲祖母在,有你们亲二叔二婶在,这不就是家么?什么京城不京城的,哪里有没她的娘。没什么舍不得的。” 纪氏啧啧道:“要说这丫头命好呢,要是京城里的王爷选侧妃,恐怕也轮不到她。 偏偏的在咱们云澜城,这四品往上的官员可没几家,家中女儿长得好的更是凤毛麟角的,合该这个侧妃的位置跑不了的。” 沈老夫人道:“找个机会让王爷亲自瞧瞧人才是。” 三个人唧唧咕咕,商议了起来。 却说沈茉轻上了马车,莲儿迫不及待道:“姑娘,您觉不觉得不对劲儿?” 沈茉轻道:“你瞧出了什么?” 莲儿道:“二夫人说的那句,她说您要做个王妃,老夫人跟二老爷立时便来了精神头儿。这不是明摆着有猫腻?” 沈茉轻将二婶给的攒盒打开一个,与莲儿一起品尝着里面的精致点心。 她道:“你瞧瞧,连我们莲儿都看得出来,偏偏他们做的丝毫没有遮掩,这是拿我当个傻子呢。” “哼,我们姑娘才不傻,我们姑娘厉害着呢,让他们见识见识才好。”莲儿很不服气。 “不,就这样就很好,太聪明了,敌人不敢轻易露狐狸尾巴。” 主仆两人一路吃着点心说着话,不多时到了馆驿,莲儿给了那车夫一块碎银子道:“多了的是我们姑娘赏你的,小哥儿过两日再过来,我们姑娘还要用车,银钱少不了你的。” 那年轻车夫欢天喜地的接了:“好来姑娘,小的就住在前面拐弯第一户,您有使唤就来喊小的。” 沈茉轻点点头,那车夫殷勤的帮着将各色礼品往楼上搬。 沈茉轻也抬步准备上楼。 “沈大姑娘,又见面了。” 这轻浮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刘桄,真是阴魂不散呀,她转过身。 刘桄依旧是护卫队的衣服,他面带微笑,神色中有些惊喜,他看到沈茉轻是真高兴。 第91章 一场豪赌 一个多月未见,在俞州之时,她整日里待在俞家,而大婚礼仪队大部分时间被王同知约束在馆驿,还真是有些想念。 果然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花费心思越多就越容易心动。 他看着眼前这个清婉的女人,这段时间他已经想象了无数次如何将她打败,让她心服口服。 然后自己单手将她扶起,替她掸去身上尘土,将她的一缕碎发拨在耳后,高冷的说一声:“早就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再然后留给她一个帅气的背影,从此她便心悦自己,回了京城再像追顾魏似的哭着闹着要嫁给自己。 啧啧,在女人跟前儿,他刘桄何时输过? 他内心窃喜,但是面上不露,只站直了身子,双手背后道:“沈大姑娘可想好了何时与我一战?” 沈茉轻被他缠的无法,心想迟早迟早也要打一架,让他老实了,回了京城不再纠缠才行。 她道:“打一架也成,不过怎么保证刘公子输了以后便不再纠缠?” 刘桄嗤笑一声:“我怎么可能输?” 沈茉轻歪头疑惑的看他:“你怎么就不可能输?上回你可是输得惨着呢。” 刘桄摸摸鼻子,掩饰尴尬:“上回那是本公子怜香惜玉让着你。” 沈茉轻好奇道:“你为何非要与我再打一架?” 刘桄心想若是说为了让你爱上我,会不会起反作用。 便道:“堂堂男子汉,岂可连个女人打不过?” 沈茉轻思虑片刻道:“要打也行,不过得有个赌注。” 刘桄一听更加来了兴致,这个好呀,比方才自己谋划的那些来的实在。 他兴冲冲的道:“你若输了,你便求着你父亲将你嫁给我。” 沈茉轻冷笑一声:“你还挺敢想,既然如此,那我也提个条件。” 刘桄见沈茉轻并没有反驳自己提出的条件心里无比雀跃,好似媳妇儿已经到手了。 豪爽的道:“你说。” 沈茉轻道:“你若输了,赔我十间京城上好的铺面。并且保证不再骚扰我。” 这,这要是真输了,将那么多铺面赔出去,他老子不得打折他的腿? 毕竟京城的好铺面那可是寸土寸金的。 届时只怕是要在军营里多待几年了。 他犹豫着,可是看到沈茉轻歪着脑袋,嘴角似有嘲讽的笑看着自己,眼眸中净是灵动与狡黠。 心里既被这个难以驯服的小烈马挠的痒痒的,又被她的嘲讽激到。 他咬咬牙,赌一把吧,要是赢了便可抱得美人归。 毕竟赢的概率很大。 他下定决心道:“好,就依你。” “那好,口说无凭,立下字据。最好还要请个见证人才好。”沈茉轻怕他反悔,想着楼上的两位小将军此时应该是无事的,让他们做个见证。 刘桄正对着门口,忽见门外有熟悉的人影走过。 他招手喊道:“顾世子。” 沈茉轻一惊,转了头。 顾晋此时正一身绯红衣袍,青丝半束,骑着一匹马,面上依旧是那副精致面具。 与他并行的还有一人,一身华贵青衣,年纪比略他大些,成熟稳重,气度非凡,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不过沈茉轻并不奇怪,顾世子接触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顾晋听人喊自己,转头便看到沈茉轻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与刘桄在一起,顿时想起自己那夜的荒唐举动。 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喉结滚动一下,有些不敢看她。 刘桄已经跑过来道:“世子爷,可有时间为我们做个见证?” 顾晋道:“什么见证?” “我要与沈大姑娘比试,我们下了赌注,需要有个见证人。” 顾晋看了看一旁的人,那人颇有兴致的道:“什么赌注?” 顾晋介绍道:“这位是......” “一个朋友。”那人将话头接过去。 刘桄道:“我若是赢了,沈大姑娘嫁给我,我若是输了......赔十间铺子。” 后面一句略有迟疑。 顾晋心里气闷居然还想让茉轻嫁他?放他的屁。 他不爽的道:“刘公子怎的与一个姑娘家这样纠缠不清?非要缠着比试?回到京城我瞧着是得去陛下跟前儿念叨念叨你们怀化大将军府里的家规呢。” 在刘桄的印象里顾晋一直是君子之风,谦和有礼。 怎么今儿脾气这样冲,还要去陛下跟前儿告状?他老子不得打折他的腿?这也太小人了吧? 他有些气结刚要说什么。 便听那个青衣华服的男子饶有兴致的道:“既然那位沈大姑娘敢下注,想必也是有些把握的,不如便瞧瞧?” 说罢又凑到顾晋的耳畔道:“不怕,若是沈大姑娘输了,我替她赖掉这门亲事。” 顾晋不想答应,可是这位是昌王,他都明确表示要瞧瞧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他这是要看耍猴戏呢?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顾晋他握紧牵缰绳的手,修剪平整的指甲掐进掌心。 自从来了这云澜城便被他请去了王府住着,明为做客,实则是拘着,不让他乱跑,走到哪里都派人跟着。 今日更是夸张,自己跟了出来说是陪他看看云澜城风光。 这位王爷道真是小心谨慎的很,就连自己这种纨绔子也是这样小心对待。 云澜城这几日各处盘查甚严。 幸亏顾晋在俞州之时便兵分两路,派了人改头换面偷偷去薛家军了。 所以这会子倒也不急,陪他演戏。 顾晋点点头道:“便依你。” 两人下了马往馆驿走去。 沈茉轻先是朝着昌王福了福,又朝顾晋福了福。 昌王诧异道:“你认得我?” 沈茉轻道:“并不认得。” “那你为何先向顾世子的朋友行礼?”刘桄也诧异。 能为何?方才他们的话自己都听到了,况且顾晋举手投足对这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忌惮。 试问这云澜城还有谁有个资格让顾晋这样对待。 再看这人一副掩不住的上位者气度,年纪又对得上,可不就是昌王么,这都看不出来也算是蠢如猪了。 她撇了一眼被酒色掏空了脑子的刘桄。 第92章 比试 沈茉轻拍马屁道:“只是觉得世子爷的这位朋友气度非凡,因而竟没忍住便先行礼了。” “哈哈,好一个没忍住。”昌王爽朗一笑。 又问她道:“你们二人要比试什么?” “武艺。”沈茉轻言简意赅。 “哦?这位沈大姑娘还会武艺?”昌王越发有兴致。 “不敢,只是略略懂些拳脚罢了,让您见笑了。”昌王点点头,这个小姑娘看来是已经认出了自己,这样的恭敬。 住在馆驿里的姑娘。他心思转了一下,这次礼仪队的人早已被他摸了个通透。 他道:“姑娘是沈提刑官的侄女?” 啧啧,沈茉轻觉得这个王爷真是心细。 她点点头。 刘桄在一旁好奇道:“你们二人相识?”怎么觉得彼此都认识呢? 没人理他。 昌王道:“我在前面百余步有一处演武场,清净,没有外人。不如便去那边吧。” 众人点头,那再合适不过了,这里人来人往的对沈茉轻名声有碍。 一行人出了馆驿往演武场走去。 顾晋其实这几日心很乱,他想见沈茉轻,又不敢见。 她知道沈茉轻喜欢的是自己的弟弟,自己这种行径真是令人不齿,将来万一她成了自己的弟妹,这事该是多大的刺? 他很后悔自己那晚没有克制住自己。 但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他就当做那晚确实是被药物迷惑导致的意乱情迷吧。 以后只要保持距离,便不会再有这种逾矩行为。 他尽量表现的正常一些,走在沈茉轻身侧,悄声道:“就按照我们在安国寺的路数,攻他下盘,过不了十招。” 沈茉轻点点头。 她也有些不敢看他,这事太尴尬了,顾世子因为吸了自己表姐准备的药粉才做下了那等事。 真是他也无辜,自己也无辜。 都怪那个俞锦,让她在寺庙里呆着去吧,这事以后还得提醒一下世子爷,别让他忘了,这样才好让俞锦在寺庙里待够至少两年。 她心里不禁又想起顾晋夜色下的清绝眉眼,他长得这样好,为何还要戴面具? 还要传言自己丑陋,难不成是为了躲避公主婚事? 她忽然又想到顾晋的另一个名声,好色。 这一路上他除了去青楼,并没有任何好色的地方,甚至对俞锦很是厌恶。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顾晋的好色也是装的,去青楼到底做了什么也未可知。 可是为什么?为了不娶公主?这事真是透着蹊跷,不过呢皇家的事情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 就搂紧自己的小钱,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好。 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 “沈姑娘,您最近可好?”阿七在一旁关心的问候。 这一路上沈茉轻跟阿七很熟了,她笑着点点头,又问:“你可无碍了?” 她是怕他有什么遗留之症。 阿七面色顿时通红磕巴道:“小的....小的无碍。” 莲儿好奇的问:“阿七你脸红什么?” 她也只是隐约知道俞锦勾引顾世子未成,至于细节也是一概不知。 “我哪有......哪有脸红。” “你不只是脸红,你还磕巴呢......” 一行人说这话,果然不过百余步便到了一处演武场。 昌王命人填了桌椅茶水便回避了。 刘桄兴冲冲的要来笔墨亲自写了赌注,又在上面签了字,按了手印。 端着笔墨来到沈茉轻跟前儿让她签字。 沈茉轻也不犹豫,拾起笔写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刘桄如获至宝,喜滋滋的道:“轻儿,咱们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哎吆......谁打我。” 他头顶多个包。 顾晋轻轻搓了搓手指上沾着的泥土,方才一时气结随意捡了个石子。 他得不到的女人,谁也别想得到,除非她自己喜欢。 昌王都看在眼里,只道是这个好色的顾世子是要跟同样好色的刘桄抢人了。 觉得有趣,也不揭穿。 刘桄瞧了一圈儿没找到偷袭自己的人,对着昌王说道:“这位公子你这演武场是不是有什么埋伏?” 昌王道:“兄台莫急,许是我的那些府卫在练弹弓玩,一时失了手,我这就着人去瞧瞧。” “罢了罢了,正事要紧。”刘桄大人有大量的摆摆手。 沈茉轻与刘桄站在了演武场中央。 还好沈茉轻今日穿的利索简便,倒是省了换衣服的十间。 刘桄摆好姿势道:“轻儿,我若是打疼了你,你便求饶,别硬撑。” 沈茉轻未说话,掌心朝上,冲他勾勾四根手指。 刘桄疾步奔来一拳往沈茉轻肩部打去,他到底还是舍不得朝着面门下手。 眼见着便要打中,沈茉轻忽的一侧身躲开,一只手死死的扣住他伸过来的手腕,往后一掰,同时身子一矮一个扫堂腿,刘桄脸朝地扑通摔倒。 幸亏他用另一只手撑住了,不然这脸怕是要受伤了。 他想爬起来,却不想沈茉轻压根不给他爬起来的机会。 扣住他手的那只手腕一直未松,反剪了在身后,以膝盖压在他后背,这就是顾晋对付她对常用的招数。 刘桄扑腾了半天起不来,越使劲,往后反剪的那只手越用力,他胳膊都要脱臼了。 他道:“不对不对,我还未准备好。” 这怎么可能一招就输,还是自己手下留情了。 沈茉轻放开他道:“那便再来。” 刘桄这会是一点都不想顾及什么美色了,这会子留情了,这媳妇就跑了。 他像上次一样出拳,但是这会又快又狠,拳拳皆往要害招呼。 沈茉轻连连躲避,有些狼狈。 莲儿急的不行,虽不说话,但是直跺脚。 阿七悄声道:“放心,输不了。” 果然沈茉轻瞅准了机会身子一矮朝着刘桄伸出来的膝盖狠狠一拳,将他迈出来的哪一步生生打了回去,刘桄觉得自己膝盖好似碎了一般的钻心疼。 动作一滞,沈茉轻借机开始朝他出拳,力道之狠,动作之快比刘桄高明了许多。 几乎像是残影一般拳拳落在刘桄身上。 他甚至都来不及还手,被打的步步倒退。 最后一个趔趄仰面倒地。 吐出一口血。 第93章 比试2 刘桄倒在地上。 下颌疼、牙齿疼、两个腮帮子疼。 还有一记窝心脚。 膝盖也疼。 好想哭,好像让母亲抱抱。 怎么办,铺子怎么办?父亲一定会打死自己的。 怎么输的这么快? 她怎么变这么厉害了? 漂亮媳妇没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稳赢的。 一系列的打击,刘桄觉得自己要失控了,眼泪哗哗的流下来,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让人看到自己哭了。 可是忍不住呀,泪水就是一直在淌,没人能懂他此刻的感受,他也想维持风度的。 但他现在能做到的就是不哭出声音。 “姑娘赢了,姑娘赢了。”莲儿欢呼着。 阿七也咧嘴笑,沈大姑娘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 顾晋心里很舒坦,又很骄傲。 她赢了,那可是自己教的。 那个刘桄,他早就想揍一顿了,现在看他狼狈样子真是心里舒坦。 昌王也嘴角噙着笑,这个小心翼翼的沈提刑官还有个这样飒爽的侄女。 她的父亲是谁?哦对,沈丛霖,也是个没什么大出息的,只知跟同僚研究如何玩乐,野炊、郊游、诗会、雅集、泛舟,凡是这些哪哪都有他。再不然便是围着老婆孩子转。 昌王又笑了,这也是个聪明人呢,不参与党争,只做好分内之事。 这一家人真是有趣。 可惜了,他们家对自己没什么助力,不然的话这个姑娘封个侧妃倒是很不错。 沈茉轻看刘桄涕泪横流,但又咬着唇不哭出声觉得很好笑,又有些可怜。 她半蹲下身道:“做个交易吧?” 刘桄强忍着哽咽道:“什......什么交易。” “我只收你五间铺子,你将我会武的事情瞒下,并且以后不许纠缠。你同意吗?不同意的话我便回京到处嚷嚷风流倜傥的怀化大将军府的刘公子被一个小姑娘打得满地找牙。” 五间铺子,那好好求求母亲,或许这件事可以瞒下父亲,他顿时觉得心里的恐惧与压力没有那么大了。 这件事不传到京里,那他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刘公子。 但是不再纠缠她,虽然心里很不舍,但也只好如此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他勉强点点头。 沈茉轻站起转身走了。 他看着夕阳下,微风吹过她的发丝,金黄金黄。 她的周身也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这个女人虽然打败了自己,可是他好像更爱了。 这不就是他之前想的样子吗?被打服的那个反而心生爱慕。 只是如今怎么倒过来了? 他爬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哭一会。 沈茉轻走到昌王跟顾晋跟前儿福了福:“多谢王爷、世子爷的见证。” 昌王哈哈一笑:“你果真认得我。” 他道:“沈姑娘可还有事?今日高兴,不如与世子爷咱们一起聚聚?” 沈茉轻可不想跟这种危险人物来往,万一他那天真的造反了,沈家会被牵连。 她笑着拒绝:“王爷盛情本不该拒,只是小女毕竟柔弱,方才打了一架身上甚是疲乏,去了只会扰了王爷雅兴。” 昌王也不勉强,点点头道:“也是,回去歇着吧,待本王大婚之时来喝杯喜酒。” 沈茉轻道:“一定。” 昌王不想让顾晋单独行动,他道:“顾世子,那咱们走吧。” 顾晋虽有不舍,倒也很是配合,与沈茉轻告了别,跟昌王骑上仆从牵来的马,一行人踢踢踏踏的走了。 莲儿道:“姑娘您怎么只收了五间铺子?” “若是将他逼急了,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她也是没办法,况且刘家也不是好惹的。 莲儿若有所思点点头:“是了,大将军可不是好惹的,您这样轻易弄走他十间好铺面,指不定在哪里就要给使绊子。哎,对了姑娘,您是怎么看出那是王爷?方才吓了我一跳。” 主仆两人在路边买了串糖葫芦边吃边往驿站走着。 沈茉轻道:“这还不简单?你见过顾世子对谁这样恭敬的。在京城里也没有几个有这份面子吧?况且此处是云澜城,能比顾世子还要排场的也只有昌王了。” 莲儿又点头道:“姑娘姑娘,您这份机敏与样貌别说二夫人了,便是奴婢也觉得您做个王妃也使得,不对不对,做个贵妃。” 沈茉轻嗤笑一声:“我才不要跟那些钩心斗角的人往来,这天底下最累、最孤单的地方便是皇宫了。每日里明枪暗箭的,图的什么?那最高处真就那样好吗?便是给我个皇帝我也不做的。” 莲儿嚼着嘴里的糖葫芦道:“给个皇帝还不做?那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了,姑娘别吹牛。” 沈茉轻道:“我可没吹牛,做了皇帝,届时身边的每一张笑脸,都可能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故意的伪装,天下的担子也都压在一个人身上,各种政治斗争、权力平衡。甚至连自己的亲儿子、妃嫔、妻子,都是有可能杀了自己,父不父,子不子,妻不妻,啧啧,这皇上到底有什么趣儿?” 莲儿听的面上不觉显出了嫌弃的神色。也跟着道:“啧啧,果真是天底下最没趣儿的了。” 沈茉轻她又道:“还是咱们这样好,多赚银子,想买什么买什么。将来你姑娘我找个暖心的好男人嫁了,给你也找个帅气、贴心又体面的管事,每日里操心的只是吃什么?玩什么?秀什么花样子?没有山一样的担子也没有与你争权夺利的亲人。咱们这一辈子就这样安安稳稳的日子,便是再好不过了。” 沈茉轻决不让自己的丫鬟做生孩子的工具,她要让她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莲儿歪着头畅想着,觉得那样的日子很不错。跟姑娘一辈子不分开。 她悄声道:“姑娘记得帮我找个婆婆不凶的婆家。” “好好好。” 两人一路嬉笑着回了馆驿。 刘桄的事情解决了,又得到了五间好铺子,这一趟云澜城真是收获丰厚。 沈茉轻还以为第二间铺子至少也要明年首饰铺子赚了钱才有机会筹划。 如今首饰铺子还未开起来,便已经有了这样多别的铺子了。 真是太好了,有了银钱她就是查麟儿的事情也会更顺手,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过对于首饰铺子的经营她还是得用心才是,这是对顾世子的一份诚意,只有如此他才会罩着自己。 她晚上躺在床上心里慢慢盘算着这些,渐渐的睡着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便有人敲门,说是沈府来人了。 第94章 昌王府 “谁呀,这大清早的。”莲儿还未睡醒,脾气也不似往日里那般好。 来通传的小二道:“说是姑娘的祖母。” 沈茉轻与莲儿互看一眼,怎么这样早就来了,是有什么事么? 莲儿精神了一些,忙着伺候沈茉轻梳头洗脸。 一通忙活,主仆二人下了楼。 馆驿的人大部分都去王府忙活了,空空荡荡。 沈老夫人坐在宽阔的厅中,瞧着孙女款步而下,眉黛如山间远雾,眼眸似静谧深潭,一身碧水色衣裙轻盈优雅。 她心里越发的满意。 与身后儿二儿媳妇对视一眼,眸底都露着笑意。 沈茉轻走上前道:“祖母,二婶,你们怎么来了?” 沈老夫人道:“先吃饭吧,你二婶儿从家里给你带了几样精致早点,比这里的要强些。” 纪氏笑意盈盈,打开食盒,里面各色细致早点,山洞梅花包、三股油果、丁香馄饨、鹌鹑羮、云英面,又有几道精致的小菜。 沈茉轻心里纳罕,看了看沈老夫人与二婶道:“祖母这大清早的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坐下,招呼莲儿一起吃。 莲儿起初不敢,沈老夫人点头允了,她才坐下。 沈老夫人道:“今日随我去拜见梅太妃,你作为礼部侍郎的嫡女,又是云澜城提刑官的侄女,老仁远伯夫人的侄女,这次来这里属实该去拜见一番,如此也不缺了礼数。” 沈茉轻道:“梅太妃是昌王的生母吗?” 沈老夫人点点头:“正是,乃是咱们云澜城最尊贵的人了,按说昨日就该去的,你不懂这些,今日祖母亲自带你过去。” 沈茉轻觉得有道理,这些王侯贵族的最是重视这些礼节,属实是疏忽了。 只是她们这样殷勤,必定是有什么猫腻。 见招拆招吧。 用罢早餐,上了纪氏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一行人往王府行去。 行了约莫两刻钟,马车停在了一处恢宏的宅院前。 纪氏命人前去送帖子。 沈茉轻坐在马车里嫩白素手掀起车帘一角,朱门高矗,兽首衔环。果真是荣耀与威严并存。 不多时守门的小厮带这个一个嬷嬷出来请沈家女眷入内。 那嬷嬷乃是伺候太妃的,很有些体面。 上前先是拜了拜,笑容不达眼底。 她道:“给老夫人、沈二夫人请安了,我们太妃已在堂内,派了老奴来迎迎,这位是?” 她仿佛才瞧见沈茉轻。 沈老夫人笑道:“有劳万嬷嬷了,这是我那京城来的大孙女,随着陛下的大婚礼仪队来的,今日来给太妃请个安。” 沈茉轻微微福了福。 万嬷嬷双眼犀利,打着转儿将沈茉轻瞧了一遍,依旧笑道:“老夫人,夫人,姑娘请随老奴来。” 一行人从王府侧门进入,沈茉轻不敢多看,可是眼角余光也没闲着,一路走来觉得这王府果真是气派,既有京城的大气又有江南的婉转,倒是两下不冲突,设计这院子的匠人心思巧妙。 仆从来来回回没有几个笑闹的,都很规矩。 沈茉轻跟着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后院的宴客厅。 进了屋厅堂中央坐了一个人,但是沈茉轻没敢抬头看。 沈老夫人跟纪氏下拜给太妃请安,她也跟着下跪。 上首传来一个慈和的声音:“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 “这位是?” 万嬷嬷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梅太妃笑道:“是沈大人的女儿?你小时候我还在宫宴上见过你,如今长得这般大了,过来我瞧瞧。” 沈茉轻走上前也抬头打量梅太妃。 这位中年美妇人,虽岁月留痕却仍难掩昔日美丽神韵。 只是颇显老态,看来这皇宫虽然各色养颜圣品保养着,但终究抵不住这日日劳心所带来的伤害。 如今只怕是又在日夜操心昌王的处境了。 梅太妃拉着沈茉轻的手来回打量,笑道:“沈大人可真是养了个好闺女,如今越大越惹人怜爱了。” 得,看来太妃也知道沈茉轻以前很惹人厌。 梅太妃又问她今年几岁,订婚了不曾? 京城现在如何?某位夫人如今怎样等等,拉拉杂杂的倒是有许多话说。 又将腕间的一对儿成色极好的鸡血玉镯子退下给她戴上,摸着她的细腻手腕道:“大老远来一趟,让万嬷嬷寻个妥帖的丫头陪你去院子里逛逛,我们老婆子说些体己话儿,你们小姑娘定是不爱听的。” 沈茉轻很想留下来听听祖母要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太妃没给机会。 一个长相机灵的小丫头过来福了福道:“姑娘请。” 沈茉轻不得已,跟着出了门但却在路过窗下之时,顺手将一个耳坠子轻轻扔在廊下的一簇花丛里。 她跟莲儿由小丫头陪着一路说着话,一路走。 走出去没多久,沈茉轻道:“莲儿我的一个耳坠子不见了,你回去帮我寻寻,我就在此处等你。” 那小丫头机灵,方才王妃让她们出来显见是有意支开,她道:“奴婢也回去寻寻,省的这位姐姐走错了路。” 话未说完,后脖颈一疼,晕了过去。 沈茉轻与莲儿将她扶到一处假山洞里。 自己出来在外面坐了。 莲儿匆忙沿着来得时的路回去了,一路上东看看西瞧瞧,找的很认真。 沈茉轻就在隐蔽的花园一角坐着,一副走累了歇歇脚的样子。 远处时不时有婢女路过,偶尔有见到沈茉轻的,看她悠然自得的坐在那里,也都微微俯身行礼,知道府中常有前来拜会的夫人、小姐。 “茉轻?你怎么在这里?” 听声音便知道是谁了,也只有顾晋在私底下这样喊她。 沈茉轻转身,果见顾晋一个人站在那里,身姿修长,面庞在阳光照耀下好似璞玉,散发着温润光泽。 这一声茉轻没有什么杂质,清灵纯粹,带着亲和。 沈茉轻看的有些呆,她回了回神道:“我随祖母来拜会太妃,可是耳坠子丢了,让莲儿回去找找。” 顾晋道:“怎的没人陪着你?” 沈茉轻身子微微倾斜,往假山洞里指一指道:“有” 第95章 她果然喜欢的是顾魏 顾晋探身一瞧。 这...... “出了什么事?”他很淡定。 “我怀疑祖母想将我胡乱许配给什么人。”她毫无保留。 顾晋眸子里有些寒意,胡乱许人? “昨日我去祖母那里,他们对我很是平淡。但是呢二婶夸了我几句样貌以后,他们忽然间热情起来,还问我是否婚配,今日天不亮又很是热情的带我来王府,所以这会子让莲儿去偷听一下。” 沈茉轻娓娓道来,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的很对。 顾晋也点点头:“有这个可能,按说这云澜城也没有什么这样急着送上亲孙女也要巴结的人,除了王府。” “王府,太妃是不是有什么兄弟新寡?”沈茉轻继续分析。 顾晋:“......太妃没有兄弟。” “那依世子之见,会是什么人?”沈茉轻对这里的人并不太熟识。 顾晋思索一番,上一世他没有来这里,沈茉轻也早已不在世,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 他沉吟道:“莫不是王爷?” “王爷?我们来不就是给王爷办大婚仪式的吗?王妃人选已定,何况我这出身可做不了王妃。以昌王的作风,这王妃必定要选个对自己有助力的才行。”沈茉轻一口否定。 顾晋道:“此次大婚或许还会有侧妃同一天入府。这几日我已看到好几位夫人带着女儿来给太妃相看的了。” 正这时莲儿一路小跑着过来悄声道:“姑娘、姑娘。” 见到顾晋也在愣了下,俯身行了礼。 沈茉轻道:“可有什么消息?” 莲儿道:“奴婢听到了,老夫人似乎想要您给王爷做侧妃。” “什么?又是做妾。”她脱口而出。 顾晋抬眼看她,怎么叫又是做妾,说的好像做过似的。 沈茉轻心里很抗拒,她对做妾这件事有着骨子里的排斥。 她问:“太妃的态度如何?” 莲儿道:“奴婢不敢多待,听着太妃的意思也是模模糊糊,并未有什么决断,似乎要跟昌王商议一番。” 顾晋看她皱着眉头,按捺住想伸出去为她抚平眉头的手。 他道:“不必太过担心,就像你说的,王爷是个有野心的,只怕选的也是对自己有助力的。” 毕竟上一世昌王可是造反了的。 就算是昌王真的选了她,那他也绝不允许此事成真。 这件事,除了顾魏,他谁都不让着。 让着顾魏也是因为她真的爱慕顾魏。 沈茉轻点点头,叹口气:“是,这件事或许根本不必处理。” 顾晋忽然问道:“做侧妃不好么?” “好什么?侧妃也是妾,整日里看着王妃的脸色过日子。”沈茉轻想都未想便回答。 他又不经大脑的问道:“那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属实唐突,可就是没忍住就从嘴里出来了。 问完他有些紧张。 沈茉轻倒是似乎不太在意,她道:“嫁一个贴心的好人。” 贴心的好人?那不就是顾魏吗?顾魏在贵女圈里出名的温和知礼,即便是沈茉轻之前那样追着他闹笑话,他也从不让人难堪。 他的心沉了沉,站起身道:“我有事先走了,有什么事你派人来王府寻我。” 也不待沈茉轻回答,他便快步离开了,他觉得自己有些狼狈。 这算什么?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对得起顾魏吗?顾魏从未说过自己厌恶沈茉轻,又怎知他不喜欢沈茉轻? 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对,他目前重要的事情是阻止公主联合昌王造反。 即便是这一世他不做驸马了,郡王府不会受到牵连了,可是公主造反的时候几乎血洗京城。 他岂可为这些儿女情长绊住脚。 保持距离,一定要保持距离,要清醒。 院子里。 沈茉轻与莲儿将那个丫鬟轻轻摇醒。 那丫鬟一醒来立马反应过来,目光警惕的盯着沈茉轻道:“姑娘为何要将我打晕?” 沈茉轻面带诧异:“并不是我,你方才说要带我们回去找耳坠子,我正要感谢姐姐,谁知后面的假山上落下巴掌大的石子,将姐姐砸晕了。” 说着便将一个石头拿给她看。 那是沈茉轻随手捡起用来砸她的石头。 那丫鬟狐疑道:“当真?” 沈茉轻柔柔弱弱的道:“这还有假,吓得我不轻,跟莲儿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你扶到阴凉处。你若再不醒我们便要喊人了。” “正是,我家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哪有那个胆子砸人?”莲儿也是一本正经。 那丫鬟信了几分,这大家闺秀的一个个娇娇柔柔,见个老鼠都能吓得半死,更别说将人砸晕了,这里还是王府,谅她也不敢造次。 沈茉轻见她怀疑的神色淡了些,便道:“天色不早了,耳坠子还未找呢,姐姐若是好些了,咱们便去找吧?” 丫鬟点点头,由她们扶着站起,往来时的路慢慢走去。 果然在方才来时经过的一簇花丛里找到了。 沈茉轻谢了又谢道:“多亏了这位姐姐,丢个东西到不算什么,只是怕被什么有心人捡了去,没得生出些事端。” 又从腕间退下一只花样常见的银镯给她套在手上。 那丫鬟心里熨帖,高高兴兴的去了。 沈茉轻主仆见人走远了才进了屋。 ...... 到了晚间,昌王来给母妃请安。 梅太妃让他坐了:“泓安,侧妃的事情你怎么看?这几日来来往往的人来了五六波。你瞧着可有喜欢的?” 昌王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儿子到并不在意是否喜欢,对大业有助益才是最合适的。” 梅太妃叹口气:“孩子,这些年你这样劳心,便是娶媳妇也是只想着能不能有助于那件事,可现在毕竟是选侧妃,母妃觉得你也该找个喜欢的放在身边才是,知冷知热的,母妃看着也放心。” 她实在是心疼孩子。从小便这样谋算着,一步一步。 昌王叹口气,意气风发的眉宇间此时也多了些倦意。 他道:“儿子又何尝喜欢这样的日子,只是我若不走这一步,那个人便会趁机要了咱们的性命。这些年也是疲乏的很。” 他忽的想起那个卖冰糖葫芦的探子说的话。 第96章 萧溯的计划 每次京城派人来他都是小心翼翼。 这次也不例外,馆驿附近他安排了几个探子。 昨晚那个卖糖葫芦的来报,说沈大姑娘出言不逊,不尊皇家。 儿子、妻子、嫔妃是最有可能杀害自己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伪装的,还说山一样的担子压着,一群人钩心斗角。做皇上是天底下最无趣儿的,还说自己每日只想考虑吃什么玩什么。 这些确实是大逆不道。 但是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里。 可是他能怎么办?生在帝王家才是最大的不幸,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过不上那种只操心吃喝的日子了。 不过母妃方才的话提醒了他,如若让沈大姑娘陪在自己身边,那是不是每日里都可以在她那里获得一份普通百姓的放松? 他来了些精神,问道:“母妃觉得沈大姑娘如何?” “沈大姑娘?听说名声不好,也就是长得好些。母妃倒觉得样貌到并不重要,能知道心疼你才是重要的。”梅太妃并不看好沈茉轻,对于这个唯一的不按照娘家势力选的侧妃,她倒是有几分选正八经儿媳妇的心思。 昌王倒是觉得越想越有趣,他心里并没有别的想头,只是觉得跟这样的人生活或许会自在许多,松快许多,每日里那样累,权当图一乐子了。 他道:“儿子看着还好。” 梅太妃刚想着好好分析分析几家女儿的长短,做个比较,岂能轻易便定下。 可是看着儿子似乎挺中意。 她便道:“还是谨慎些好,你对她又不熟,我对她也不熟,这万一不好也不能退回去,依我看这几天让她多来坐坐,我好好瞧瞧。” 昌王觉得有理,点头同意了。 到了第二日一早,仍旧是天未亮。 馆驿的小二又来敲门,说是沈家人等在楼下。 沈茉轻心里有些忐忑,这不会是侧妃的事情吧? 果不其然,下了楼沈家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儿道:“好孩子,太妃喜欢你,叫你今日还去呢。” 沈茉轻点点头,乖乖跟着往外走,可是上马车的时候,脚下踩空,啪嗒摔在地上,生生将脚踝崴了,不会儿便肿的老高。 沈老夫人与纪氏吓得够呛,现在的沈茉轻可是个宝贝,如今竟然受了伤,恨不能自己替了才好。 一群人忙着请医问药,又派人去王府告罪。 沈茉轻躺在馆驿的床榻上,忍着脚疼,看着忙忙碌碌的二婶,唉声叹气的祖母。 心想这会子应当是一时半会的下不了地了,侧妃不侧妃的总轮不到她了吧。 谁知到了午时,馆驿忽的来了一批人。 万嬷嬷带着几个仆妇进来,面带笑容,亲切的很。 对着沈老夫人恭恭敬敬的道:“沈老夫人,我家太妃记挂沈大姑娘,说是馆驿简陋,伺候的人又少,很是不方便。我们太妃请姑娘到王府养伤。王府的大夫、补品都是好的,伺候的人也是处处精心。还请老夫人放心。” “放心,放心。” 沈老夫人颓丧的脸上顿时喜笑颜开,纪氏也是嘴角咧到耳朵后,两人就像中了大奖,就差拍手了,她们觉得太妃肯这样费心思,那这个侧妃的位置怕是跑不掉了,他们沈家终于搭上了这云澜城的天。 一群人不管沈茉轻的意思,将她架上滑杆,一路抬上了马车。 沈茉轻在豪华的马车里,与莲儿大眼对小眼的。 莲儿悄声道:“怎么办姑娘?您似乎要跟最不喜欢的一群人打交道了。这脚是不是白崴了?” 沈茉轻抬抬眉毛微微叹气,也很无奈,权利也并非一无是处。最起码可以强迫人。 萧溯正在王府内来回巡查,听到了沈茉轻的事情,他匆忙往她修养的地方走去。 这才几日,竟又被王爷惦记上了。 早知不带她出门了,才走了个顾晋,又来一个昌王。 进了屋子,见到沈茉轻的脚包的严严实实,不觉又有些心疼。 “怎么扭伤了脚?”他走上前查看。 沈茉轻见到表哥心里有些熨帖:“表哥,你这几天忙的如何?虽都在馆驿,倒是见不着面,瞧着你都有些憔悴。” “我都好,你,是如何打算?你愿意做侧妃吗?”他在一旁的杌子上坐了,单刀直入的问。 “自然是不愿意,我还要回京城呢,才不在这里。”她回答的也跟干脆。 萧溯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她不愿意。 沈茉轻见他皱着眉头又道:“别操心我了,你的事情那样繁忙,我有法子的。你把自己的职务做好便行,别回去被陛下罚了。” 萧溯见她关心自己,嘴角有笑意:“你能有什么法子?” 她神秘笑笑:“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我有法子。” 萧溯见她这样自信,心里倒确实放松了些:“看来是我多虑了,有什么需要表哥帮忙的?” 沈茉轻心里暖暖的,她现在到真的把萧溯当表哥了,那点点小小的旖旎,不知何时竟越来越淡。 她道:“暂时还没有,等我需要表哥的时候便来寻你。” 两人又聊了几句。 只是不多时便有人来请萧溯。 他辞了沈茉轻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想,那个计划,似乎可以开始了。 这几天正是王府防备最松的时候。 他这次本可以不来,但是为了让表妹开心,才特意去陛下面前主动请缨。 他还记得哪天去御书房,无意间听到陛下念叨若是有昌王的军事布防图那便好了。 当时并不在意,觉得与自己无关。 如今想想,军事布防图,若是有了这个,自己在陛下跟前可是立了大功。 再加上安国寺保护贺礼的功劳。 连升两级那是稳稳的。 届时不只是伯爵府再复辉煌,他还可以...... 军事布防图,该怎么拿到手?王爷定然是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重兵把守的地方。 那就只有书房了,这几日在王府布置,书房的地方可是围得死死的。 可是如此重兵把守该怎么靠近,这一个下午,他都呆呆的坐着,但是脑子却并未闲着。 这件事该怎么办才能不能查到自己,或者说在他走之前不查到自己便可以。 又过了几日。 王府内布置大婚礼仪的人雇了一批扎花的婆子。 家世清白,都是这附近的住户。 只是若是仔细看其中一个婆子的双眼透着一些明亮,并不像别的妇人的浑浊。 第97章 顾晋:她居然吻了我 沈茉轻在王府住了几日,太妃每日都来找她说说话,态度亲昵,沈茉轻话里话外将自己对昌王大业毫无用处暗示了好多遍。 可是太妃依旧热情不减,各类补品轮着翻儿的给她送来。 莲儿趁着没人的时候低声问道:“姑娘您真的有法子么?” 沈茉轻托着腮无奈道:“没有。” “那您还跟伯爷说自己有法子?”莲儿诧异。 “不然能怎么办呢?总不至于让表哥为了我得罪昌王吧?他肩膀上有整个伯府,身上的伤又刚好,还要准备婚仪,何苦给他出难题。他又能有什么好法子?再想想吧。” 莲儿哭丧着脸道:“若真是成了侧妃那就留在云澜城了。” 沈茉轻见外面阳光那样好,跟莲儿道:“扶我出去坐坐吧,在屋里憋了这些天,脑子都不好使了。” 院子的另一头,顾晋也在“晒太阳”,他缓步走着,阿七悄声道:“世子爷,发现有人夜间从湖底下偷偷穿墙至王爷书房。手段高明,身子似乎还可以缩小,不是一般人,外面的护卫暂时未发现。” 顾晋面无表情道:“可查清了是什么人?” 阿七摇摇头。 顾晋道:“再看看,是有什么目的?暂时别让他暴露。” “那万一对方也是冲着军事布防图来的怎么办?” “好办,若是敌国的人便不留活口,若是陛下派来的人,那便帮他一把。” “世子爷,您为何要帮他一把,咱自己拿回去军事布防图难道不是更好么?陛下定会高兴。” 顾晋冷哼一声:“陛下高兴但是公主不高兴,届时只怕目光又要转到我这里了,这几年好不容易躲过了她的注意。难不成又要惹来她的敌意吧,我还是更喜欢躲在暗处。” 阿七点点头:“嗯,还是偷偷摸摸的做事更方便。” 顾晋对于这个形容词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阿七又有些疑惑的道:“世子爷,沈大姑娘在这里住了好几日了,这是有心做侧妃?” 顾晋心里也有些打鼓,她不会是真想留下吧? 可别将他逼急了。 “去看看。” 他往沈茉轻修养的院子走去。 已是十二月份,云澜城的天气虽然温暖但也有了冷意。 坐在阳光下倒是温暖了许多。 顾晋主仆两人刚到沈茉轻的住处便看到了在阳光下坐着的沈茉轻,还有莲儿,两主仆正在端着一盘果子边说边聊着什么。阳光洒在身上,整个人似乎也有些光韵,很温馨很美好。 顾晋觉得此时自己怀里应该有个小娃娃让他抱着,然后说一句:“夫人,我回来了。” 他眨了眨眼睛,清醒了一下头脑。 沈茉轻抬头看到顾晋来了,很是熟络的将自己手里装果子的琉璃盘往他跟前一送:“尝尝么?太妃这里的果子味道很特别,比京城的好吃,甜度刚刚好。” 阿七一听有果子,先一步走过来将盘子端在自己手里,用手捏了两块便往嘴里送。 “嗯,果真是好吃,怎的我们那处没有?这是太妃自己的小厨房做的?”他发着感慨,禁不住又捏了几块扔进嘴里。 莲儿出言提醒:“阿七,你主子还没吃呢。” 沈茉轻笑着看阿七吃东西,他不论吃什么都很香的样子。 阿七鼓着腮帮子咀嚼的动作停下来了,啧啧,一有好吃的点心他便忘了规矩。 他赶紧将手里的盘子往顾晋跟前递过去。 顾晋看着已经被他捏碎的点心,那里还有想吃的欲望。 又看到沈茉轻饶有兴致的看着。 他也是无奈,这个阿七哪哪都好,就是没大没小的。 今儿敢抢他吃食,明儿是不是敢抢他女人? 这飞醋真是走到哪吃到哪,要命。 以后沈茉轻要是真的做了自己的弟媳妇那是不是得赶紧分家。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他心里已经闪了无数个念头。 顾晋面上不显,说道:“阿七,你饭吃的多,回去院子里做二百个后空翻,活动活动。” “世子爷......” 阿七嘴里的东西忘了咀嚼。 顾晋面色温和,但是眸底冷冽。 阿七放下琉璃盘,三两步出了院子往来时的路上走了。 顾晋在沈茉轻旁边的石凳上坐了。 问道:“伤势如何了?” 沈茉轻道:“刚消了肿,不过扭的不厉害,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吗?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再过几日便是大婚了,若是王爷跟太妃定了你做侧妃,你是打算留下来吗?”顾晋眸光深邃的看着她。 莲儿低声抱怨道:“姑娘您瞧,又有人在偷偷看咱们呢。这几日太妃派了人时常偷偷观察我们,鬼鬼祟祟的。这是相媳妇呢,奴婢瞧着这倒不是看家世如何?是否有助于王爷。而是看姑娘人品,正八经相看媳妇。” 顾晋道:“可需要我的帮忙?若是我硬要带你走,王爷倒也不至于强留。” “可是定然会得罪王爷吧?他会以为你想与他做对。王爷在朝中也有自己的人,届时再起一些龃龉,岂不是难以收场。” 沈茉轻实在不想因为自己让她的身边人背负太多。 她看着顾晋漆黑的眼眸划过一丝狡黠,说道:“世子爷可还记得在俞州的最后一晚?” 这,亲她的那一晚吗? 太突然了,问的。 顾晋虽然带着面具,但是还是看到耳朵腾的红了。 他有些嘴皮子不利索的道:“提,提这个,做什么。” 沈茉轻道:“那晚,我没有怪世子爷,希望世子爷今日也不要怪我。” 顾晋有些听不明白,怎么叫希望今日也不要怪我? 他还在反应着这句话。 沈茉轻忽的伸手拽了顾晋的衣襟,探身过来,粉嫩的唇瓣在顾晋的脸颊轻轻一碰,便放开来了。 莲儿原本双手托腮在石桌边坐着,看两个主子讲话,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简直...... 她张大嘴巴,双眼圆瞪,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晋此刻心跳如鼓,鼻端还萦绕着她身上的香气,脑子是懵的。 该怎么形容他的内心,兴奋、狂喜、害羞、疑惑、震惊,总之五味杂陈。 他的耳朵更红了。 第98章 亲吻事件后续 莲儿跟顾晋此时都说不出话了。 院外探头探脑的人影也不见了。 沈茉轻脸也有些红,她道:“这回,咱们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了。” “什么......意思?” 顾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沈茉轻喜欢自己吗?是不是喜欢自己? 他好激动。 这必须得问明白。 沈茉轻有些羞涩道:“若是王爷以为我们两个有情谊,那便不会故意得罪你,也不会硬要我做侧妃。反正我也没有什么让他必须要留下的理由,我在这里这些天他也并没有来看过我,可见也是个可有可无的。定然会做这个成人之美的。” 反正俞州之时都亲过了,这次不过是碰碰脸颊,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亲男人这种事也不好临时换一个吧? 再说了顾晋身份高,只有这样王爷才会愿意成全。 仅仅是如此?顾晋的心情大起大落,仅仅是如此? 他还以为她喜欢自己。 原来只是利用。 他心里有股火往外冒。 他腾的站起身,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转身大步出了院子。 莲儿仍然处于无比震惊的状态,她的脑子好像不够用了,俞州最后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天爷。 什么叫扯平了? 这该死的顾世子轻薄过姑娘? 现在这是姑娘轻薄了顾世子? 我的天。 她想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 不问又憋得要死。 想起那句问那句吧:“姑......姑娘,您的清白还在么?” 沈茉轻兜头便是一巴掌。 这死丫头,问的这叫什么? 果然,后来的几日,太妃再也没过来,也没有再派人鬼鬼祟祟的偷窥。 昌王见到顾晋也是意味不明笑着拍他肩膀:“好小子,你到有眼光。” 顾晋心里苦啊,这事万一让顾魏知道了该怎么办? 父王、母妃不得扒了他的皮。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干笑两声道:“王爷过奖。” 转眼便是大婚前日了,侧妃人选也定了下来,据说两家一文一武,官声不显,但是在朝堂上却有微妙的互利关系。 昌王的狼子野心,有心人都看得出来一些端倪了。 沈茉轻的祖母跟二婶这几天也过来看过沈茉轻几次。 虽然面上的失望掩饰不了,但是依旧对她热情不减。 因为昌王没有过多为难沈丛韵,对于他抓了自己人又坏了他的事,这件事上,给他穿了几次小鞋,也便放过了。 沈老夫人觉得这还是托了孙女的福气,王爷还是有些在意她这个孙女儿的,不然按照以前王爷的性格,只怕是这提刑官的位置是要被折腾没了,才罢休。 至于王爷的野心,他们也不是看不出来,如若沈茉轻成了侧妃,届时王爷若是上了高位,那自己的孙女便是贵妃。 王爷若是败了,那他们赶紧与沈茉轻划清界限,一刀两断。 不过是赔上个丫头。 不过沈茉轻并不知道这些,毕竟她不会让自己处在那种险境。 她在大婚的前一日跟太妃请辞,搬出了王府。 太妃觉得她以后若是能成为郡王妃那也是很有必要结交一番的,因而倒是送了不少东西。 沈茉轻一件不敢留,让莲儿全部送去了顾晋屋内。 回来后,她问莲儿:“顾世子还在生气?” 莲儿道:“可不是么?见都不见我,只让阿七出来把东西收下。” 沈茉轻翻翻白眼:“他亲我的时候我都没这样,这回不过是亲个脸颊,小气样儿。” 莲儿很好奇,小心翼翼的问:“姑娘,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茉轻也不想隐瞒她,与她讲了俞锦的事情,但是隐去了顾晋面具下面是一张惊才绝艳的面容这段,毕竟他不想被人别人知道。 莲儿双手一拍道:“原来如此,那晚世子爷是被下药,亲了姑娘,但是并非出自他本意,估计心里已经是觉得被锦姑娘冒犯了,可您呢?这回又主动亲他,又冒犯了他。您说他能不生气吗?” 她又补刀道:“世子爷定然觉得,贵府姐妹怎的如此不知羞耻,这个也馋他,那个也馋他。” 沈茉轻被说的沉默不语,这个事情好像也是这样的。 哎,这名声死活捡不起来了。 顾魏觉得她轻浮。 顾晋也觉得她轻浮。 我的天爷。 纳采、问名、纳吉这些事在礼仪队来之前便已经办妥,礼仪队为了不让王爷心里焦急,用了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一切,只求速走。 大婚的那一日,整个云澜城都很热闹。 家家户户都分到了王府的喜饼与一贯喜钱。 家家户户也都为王爷张贴了喜字,挂了彩灯。 老百姓们不知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知道昌王对他们是真的很好。 那是他们云澜城的天。 小孩子们嬉闹追逐,大人们喜气洋洋。 即便是他们见不到三位新娘子,但是也阻碍不了他们此刻喜悦的情绪。 顾晋借着出来散酒的功夫听着阿七低低的汇报。 他道:“属下查清了,是仁远伯找的江湖中人,是个小姑娘,两人接头极为小心,用扎花传递,那个人会缩骨功。这几日偷偷从水底潜进书房,仿了一张军事布防图。” 顾晋问:“没有被发现?” 阿七笑道:“若不是咱们的人,只怕已经死了几回了。” 顾晋好奇道:“这也是个奇人,进入书房难道便不会引进水去?” “这便是她的门道了,好像是用了防水油布,还有粘性极强的胶,一边打洞一边粘合,最后是从书房的地砖处出来的,走之前又将地砖下的土填实了,我们的人也就将那地砖踩踩实,又撒了些砖缝的尘土,倒真是看不出来。” 顾晋点头:“看来闭起功夫也是了得,将此人记下了,以后或许咱们也有用得着的时候。” 阿七领命去了。 萧溯坐在席上,捏了捏腰带处缝合的东西,成功了。 明日便往回赶了。 他希望尽早回京。 免得夜长梦多。 等他升了官,就可以跟表妹在一起了。 一旁的王同知举杯道:“萧伯爷,咱俩必须走一个,这一路上真是有惊无险,好在咱们将陛下交代的事情办妥了,了了我心里的一件大事。来来来干了。” 萧溯与他碰杯,心里也高兴。 婚宴直至深夜,众人才散去。 宾主尽欢。 第99章 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姑娘 第二日一早,礼仪队的人便开始收拾行囊,跟昌王辞行,快到年关了,一行人若是赶得紧着些正好赶得上过年。 没有人愿意在半路上过新年的。 一上午的时间或是亲友、或是同僚都来送行,有的带了给京城亲人的书信要转达、有的捎带些物件儿。 又有人临时出门采买些礼物要带回去给父母妻儿。 馆驿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沈茉轻早已在从王府出来那天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此时正看着青石跟莲儿帮萧溯整理物品。 有个护卫来报说是沈家二老爷来了。 萧溯与沈茉轻互看一眼,知道这是来送行的,忙将人请了进来。 不多时,沈丛韵进了门,后面还跟着沈兰轻。 众人行礼见过,又一番寒暄。 沈丛韵对沈茉轻道:“给家里带了些东西还有给你姑姑的,都放在外面的马车上。” 沈茉轻点头应了。 沈丛韵又对萧溯道:“伯爷,此番我这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萧溯笑道:“舅舅跟我不必客气。” 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外甥,沈丛韵还有些客气的。 他道:“你兰儿妹妹也大了,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昨儿我跟你舅母还有你外祖母商议着,要不这回你将她带回去,让你母亲帮着寻门合适的亲事,毕竟京城才俊多,你母亲又是老伯爵夫人有诰命在身上,走动起来颜面上也好看。” 萧溯看看一旁坐着的沈兰轻,也确实不小了,跟沈棠轻年纪相仿。他心里疑惑,为何不直接让盖宝珠帮着寻一门亲事呢?按说自己的大伯母应该是更亲近些。 不过他也不好问出口,总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点点头道:“应该的,舅舅放心,外甥定然将表妹安全带回。” 沈丛韵喜不自胜:“兰儿,还不谢谢表哥。” 沈兰轻起身福了福:“兰儿多谢表哥。” 又寒暄几句,沈丛韵起身告辞:“那我不多留了,你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嘱咐了沈兰轻与沈茉轻几句便出门走了。 沈茉轻送至馆驿门外才往回走,莲儿悄声问:“为何二老爷不让咱们夫人帮着寻一门亲事?按说有自家人在京城,姑太太毕竟是萧家人了。” 沈茉轻道:“或许是觉得盖宝珠是个不靠谱的吧。” 莲儿深以为然的点头:“这倒也是。” 到了午时,这支大婚礼仪队便在众官员的相送下,浩浩荡荡的出了云澜城。 顾晋一行人弃了马车,选了快马,劲装着身,英气逼人,正在城外等着。 王同知上前招呼:“世子爷,这是想先行一步?” 顾晋点点头道:“家中有事,不得不先行一步了,这一路上采买的物品还得劳烦王同知一并带回。” 王同知笑道:“世子放心,定安然无恙的送去府上。” 顾晋道:“有劳了。” 看了沈茉轻一眼,没有多说话,转身便纵马而去,背影英挺飒爽。 阿七拉着缰绳走过来马车边悄声道:“沈大姑娘,我们世子爷说太妃给的那些东西是给您的,您就拿着吧,只是回去后莫要声张。小的也先行一步了,咱们京城见。” 说着,捧过来一个小锦盒,里面是太妃赏赐的几件华丽精美的首饰都是宫中式样。 如此好的东西,若是拿出去卖了便是对皇家不敬,若是戴着,那顾晋又说了不让声张。 这是要压箱底了?当真是锦衣夜行,没人知道她有这些好宝贝。 她看着前方快速消失的几个人影儿。 有些凌乱,什么叫莫要声张? 顾晋这是急着避嫌呢。 切,谁稀罕似的。 她将车帘子甩下。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轻省了许多,没有贵重的贺礼,也没有大婚要用的各色物件儿。 不必非要走平摊的官道,几百人抄着近路,每日赶的路到比来时快了三四倍。 到达京城那日,正是腊月二十。 寒风凌冽,白雪皑皑。 街道上的行人提着年礼来来往往。 孩童们拿着大红炮仗,聚在一起研究着去哪里放着玩。 市集上售卖的也是对联、大红灯笼、福字这些个喜庆物件儿。 沈茉轻觉得很是亲切。这才走了几个月,竟有些想念京城。 仁远伯府主子们都在松云居等着。 沈丛霖也在,已是几月未见女儿了,心里也有些挂念。 萧溯进宫面见圣上去了。 沈茉轻披了大红毛毡斗篷,踩着雪下了车。 “轻丫头。” “姐姐。” 萧洛与沈初快步走了过来。 两个人已经在大门处等了小半个时辰。 沈茉轻快走两步将沈初抱起:“哎吆,变沉了。怎么胖了?” 她差点闪了腰。 沈初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沈茉轻忙道:“不对不对,是长高了呢,所以姐姐才抱不动。” 沈初这才转怒为喜道:“可带礼物了?” 沈茉轻笑着拍拍他脑袋,那定然是带了,还带了很多。等晚间收拾出了箱子,都给你瞧瞧。 沈初两个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亮亮的,跳脚拍手道:“太好了太好了,二表哥我又有好东西了。” 萧洛道:“只有他的?没有我的吗?” “都有都有,琬妹妹也有。”沈茉轻笑看着他。 萧洛一张脸透着欢愉,咧嘴笑道:“好妹妹,还是你靠谱。” 眼神一晃看到身后的沈兰轻,呆了呆。 险些没认出来,毕竟常年不见。 他道:“这是兰表妹?你怎的一起来了?” 沈兰轻上前给萧洛行礼:“二表哥。” 沈茉轻道:“先进去吧,进屋再说。” 兄妹几人往松云居走去。 进了松云居,屋内很是暖和,里屋有谈笑声传出来。 丫鬟们帮主子脱了斗篷。 几人掀帘子进了屋。 屋内满满当当,沈桦,徐玉茹,沈丛霖,还有四岁的萧蛟。 二房的一家四口也都在,萧安庭、陈氏、萧澜、萧漪。 倒不是为了等沈茉轻,大多是为了等萧溯。 众人寒暄一一见礼,又是一番亲热的攀谈。 沈桦拉着沈茉轻左看又看满意道:“长高了。” 又一抬眼看到不起眼的一个姑娘站在那里。 第100章 你倒是忠心? 略略反应,才惊喜道:“这是兰儿?” 站了半日没人理自己,沈兰轻早已气的堵心不已。 此时见到姑姑这样高兴,才心里舒坦些上前行礼:“姑姑。” 沈丛霖也高兴:“这孩子怎么回来了,你父母呢?祖母如何?” 沈茉轻将手里的信递给姑姑。 沈桦略略看了看点头道:“原来如此,也是该寻一门亲事了,都年纪不小了。” 一家子人坐在一起问了许多路上的事情,又问沈茉轻的祖母、外祖母、昌王大婚。 徐玉茹只是淡淡的坐在边上,偶尔眼神里藏不住的寒意撇向沈茉轻,她心里在思量,这几个月萧溯有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沈茉轻有没有犯贱。 自从他们走了,她日夜难安。 脑子里都是萧溯如何把持不住自己。 是沈茉轻如何不自重。 几乎夜夜噩梦,梦到两个人被自己捉奸,梦到沈茉轻回来的时候已有身孕。 夜里惊坐起身,就是一头的汗。 又被禁足,想出门也出不了。 白日里又想着以后出了门是不是夫人贵女们都会笑话自己卖假酒的事。 每日焦躁难安。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禁足期满,再出门,面上已有明显的憔悴之色。 眼角也有了丝丝细纹。 此时沈茉轻已经讲到萧溯受伤,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徐玉茹更是腾的坐直了身子,待要问什么。 忽听外面有人来报:“老夫人,夫人,宫里来了圣旨,人已到门外。”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怎么忽然间来了圣旨。 也来不及多想,匆匆设下香案。 跪下等传旨公公。 来的是陛下身边的刘公公。 他笑意盈盈展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仁远伯萧溯,恪尽职守,勤勉不懈,赤胆忠心尽显臣道之范。此次南行,路遇歹人,萧溯为护贺礼,毅然以身挡刀,其壮举可嘉,其品德堪颂。遥想其祖当年,为开国大业殚精竭虑,效力非凡,萧溯此举,颇有乃祖之风。朕心大慰,特擢升其为中书令。望萧溯秉持忠勇之心,一如既往,竭诚为朝廷效力,切不可辜负朕之厚望。钦此。” 一院子人都呆住了,这是多大的功劳连升四级? 跳过从三品、三品、从二品。 直接擢升二品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相信。 刘公公笑道:“老夫人接旨吧。” 大家起了身,沈桦双手接过圣旨。 从身旁的嬷嬷那里取了好大一个荷包塞给刘公公道:“公公辛苦了,这大冷天的,还劳烦您跑一趟。这点银子您拿去买些酒吃吃,暖暖身子。” 刘公公也不推拒,收了银子放在袖中。 沈桦又道:“公公可否告知,这升至中书令是因为什么?” 谁都不信因为平时勤勉,因为保护贺礼受伤,就可以连升四级,未免太夸张了些。 刘公公笑而不语,表示不好多说。 沈桦跟徐玉茹对望一眼,心里越发打鼓。 送走了刘公公。 松云居里不复方才的欢笑。 大家五味杂陈。 有晋升的喜悦又有很多忐忑。 沈丛霖道:“轻儿可知你表哥因何晋升?” 萧安庭也道:“这事着实透着古怪。” 沈茉轻摇摇头:“这我也不知,表哥他并没有什么异常。” ...... 月清宫 闪着珠光的帷幔被风轻轻扬起。 若隐若现的可以看到玉石与琉璃堆砌的宫殿中,一个发髻高高梳起,长得如月宫仙子的美人正侧坐在美人榻上,任由小宫女给她白嫩细长的手上涂着蔻丹。 榻上的美人正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平月公主。 她望着地上跪着的小太监道:“仁远伯居然一回来便连升四级?” 那小太监不敢抬头,说道:“正是,说是以身挡刀,保护贺礼有功,又念其素日里勤勉,再者仁远伯祖上有着开国的功劳,陛下说此乃铭记老臣之功,奖赏恩及后人。” “好一个铭记老臣之功,奖赏恩及后人。此事透着蹊跷,传信给昌王,问问其中缘由。” “是。”他依旧跪着不动。 公主不发话他还不敢走。 又过了好一会,平月的两只手的修长指甲都涂满了蔻丹。 她才道:“夏公公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那个小太监道:“已经派人灭口了。” “处理的可干净?他的家里人呢?” “回殿下,家里人也都处理干净了。” “嗯。”平月很满意。清凉好听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办的不错,枉我对他那么好,这些年养着他一家老小。才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要叛变,哼,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又看看那跪着的小太监道:“你不会也这样对我吧?” “奴才不敢,奴才这一辈子供殿下驱使,肝脑涂地。”小太监回答的很利索。 “去吧,派人盯着萧伯爷,哦不,萧中书令。” “是。” 那小太监回了养心殿。 养心殿的龙椅上坐了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龙袍,威严而肃穆。 与昌王长相三分相似的眉宇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有着岁月沉淀与权力赋予的独特气质。 正是大历朝的皇帝叶崇天 他正跟新晋的中书令在议论着什么,见有人进来。 问道:“桃子可给平月送去了?” 那小太监低眉垂首道:“是,公主很是喜欢,说这样冷的天竟还能吃上鲜桃,让奴才回来谢谢父皇记挂着。” 叶崇天笑笑道:“你来的正好,你师傅出宫传旨去了,你送送萧大人。” 萧溯道:“有劳赖公公了。” 赖太监道:“萧大人折煞小的,这边请。” 萧溯辞了陛下,随着赖公公出了养心殿,直送到宫门处方才作罢。 萧溯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仍然犹如梦中,他自己也没想到怎么就忽然升的这样快。 他给陛下军事布防图的时候,陛下吃了一惊,问他如何会有这个,眸子中透露着冷凝与猜疑,皇上定然是以为他跟昌王在做局。 他心里也是一惊,觉得自己此事欠考量,如今突然呈上布防图确实容易引陛下疑心。 生怕弄巧成拙。他赶忙跪下坦露实情道:“臣是那日来奏请陛下去云澜城之事,无意中听陛下说了一句,并非有意偷听。” 叶崇天眸子探究,深不可测的看着他道:“那萧伯爷倒是忠心的很,朕不过随口一说,你便能做到如此?” 第101章 只要忠心,我不会亏待你们 萧溯额间有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自己是不是太过急功近利了?陛下会不会因为怀疑他而做出对萧家不利的决定? 他只好将自己的内心再剖白一些:“其实,臣是有私心的。” “什么私心?” “臣想晋升,然后......然后求陛下答应臣娶平妻。” “平妻?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妻子是徐爱卿的长女吧?”叶崇天来了些兴致。 “是。” “那你还想娶谁?你可知咱们大历朝官员不推崇娶平妻。” “所以臣冒死取来王爷的布防图,只求陛下届时能不要过问此事。” 叶崇天勾起唇角:“能让你这样大费周章的那定然不是平民女子吧?是哪位大臣的女儿?” “是臣的表妹,沈家长女,沈茉轻。” 叶崇天表情古怪了起来,他看着萧溯有些不敢相信道:“沈茉轻?你确定?” 萧溯不敢抬头,但是陛下的不敢置信他还是听了出来。 他道:“表妹并不似传言中那般不堪,她温婉如玉、如沐春风,若能得伴左右,乃臣一生之幸。” 沈丛霖是个没什么政治威胁的,所以萧溯娶沈茉轻应该不是为了权利。叶崇天此时帝王的霸气收敛了些,面上是八卦后的沉思,或许有些人就是喜欢不一样的味道吧。 他道:“若是让朕不管此事怕是也说不通,届时弹劾你的奏本必定不少的。” 萧溯也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想尽力,想求一线机会。 让他每天看着表妹在跟前晃悠却摸不得碰不得,亲不得、抱不得。实在是煎熬。 他不能无缘无故休妻,何况七不出里,尝更三年丧,不去。也就是徐玉茹为老伯爷守丧三年,是不可以休妻的。再者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条,徐玉茹娘家势力强大,不是他想休便可以的。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便是娶平妻。虽然官员不推崇娶平妻,会被弹劾,但实际也并非没有这类事情,此事可大可小。 他咬了咬牙道:“臣有一计,请陛下先擢升臣至三品或是从三品,届时再因平妻之事将臣降回原有位置。如此陛下也可有个交代。” 叶崇天看着萧溯,他这是准备白忙活这一场了,以功劳换平妻,也算是个痴情人了。 可是帝王之心想的确并非如此简单,他在想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这军事布防图也不能瞒着,迟早有人能想到是去南边的人带回来的。 那他得让那些立场不稳的老东西们瞧瞧为朝廷效力,是不会吃亏的。 顺便探探徐邦业的底,这些年来越发看不懂他了。 叶崇天站起来,亲自将萧溯扶起来道:“萧爱卿很有当年乃祖父之风,朕怎可让你这冒死取来的重要东西只换一个平妻,这样吧,擢升你为中书令,如此你也可以在娶平妻一事上多一些主动权,届时再看弹劾的情况,留得住便留,留不住便降为三品。” 如此无论如何萧溯都是升上去了,事情成了他或许降为三品,事情不成他依旧是二品。 萧溯大喜,重新跪下砰砰磕头:“臣谢主隆恩。臣定当以死效忠陛下。” 马车轱辘辘回了伯府。 萧溯才刚一下车便看到了大门处站立的一家人。 “伯爷,你可回来了。”徐玉茹五味杂陈,快走几步迎过去,握住萧溯放在腰腹的手。 萧溯不动声色的抽出来,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安慰,走向沈桦行了一礼:“母亲,儿子回来了。” 又跟二叔二婶打了招呼。 一家子人相互见礼。 沈桦道:“大冷的天,还未好好歇歇吧?先回屋、先回屋。热水已备好,先洗个热水澡,松散松散。” 待一切收拾停当,他出现在了松云居。 关于布防图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突然的晋升跟陛下那里得到了重要的布防图这两件事一起发生,随便一联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虽然不宣扬,但是陛下总会与大臣们商议军务,几个重要大臣会知道,臣子之间的小道消息也会知道。 倒不如自己先说了。 他道:“这次晋升实则还有一件事,我无意中得到了昌王的军事布防图,至于如何得到的你们便不要再问了。总之陛下龙心大悦,这才升的这样快。这件事还是不要到处宣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徐玉茹当时听到圣旨之时虽然好奇为何会忽然升的这样快,但其实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又有面子了,卖假酒的事情是不是没人敢提起了?如今父亲跟夫君都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谁敢笑话她? 满京城里,她是数得着的夫人了。 她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这天底下有什么能比跟陛下一条心更让人心里稳妥的。 这几个月终于有一件好事了,她笑道:“如此说来倒真是天大的喜事,合该好好摆几场宴席庆贺庆贺。” 萧安庭也高兴,他道:“咱们家也算是再现辉煌,没承想溯哥儿竟有这个本事。” 家里人纷纷祝贺。 沈桦与沈茉轻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担忧。 这权利的中心岂是那样好待的? 夜里,沈茉轻回了潋滟居,软烟、香云、重莲三个大丫鬟将院子里打理的妥妥当当。 早早便给沈茉轻备下了洗澡水、宵夜。 见她回来也都很高兴。 沈茉轻让她们一起帮着收拾箱陇,把给三个丫鬟买的几样首饰与几批布料还有各色口脂捡了出来分给她们。 三人先是以外后又惊喜。 软烟眼眶有些红:“姑......姑娘,我们没伺候您几日,您还这样想着我们。” 重莲也是欢喜,拍着手:“姑娘,奴婢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到这样多好东西。” 香云比较稳重,没有说什么,但是双眼亮晶晶,满含喜悦,慢慢摸索着手里的东西,端详着首饰。 沈茉轻道:“上回走的匆忙,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什么,姑姑已经把你们的身契给了我,以后踏踏实实好好干,只要忠心,我不会亏待你们。” 第102章 表妹可否送我礼物? 三个人听了都先是一愣,有的面露惊喜,有的眼眶发红。 这段时间她们对自己的未来很是担忧,姑娘要是不要自己那继续回老太太房里做二等丫头吗?月钱变少,到了嫁人的年纪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人家儿,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要是跟了姑娘做了陪嫁丫鬟,不说得到了重用、月钱翻倍、就是将来嫁人的时候姑娘也会帮着物色更好的婆家。 可是姑娘就是不露那个意思,三个人私底下唉声叹气的。 如今姑娘终于跟她们许了诺,这辈子就算是妥妥当当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一心跟着姑娘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莲儿撅着小嘴儿道:“那姑娘还是最疼莲儿么?” 沈茉轻笑着拍拍她脑袋:“都疼,你们可先想好了,跟了我若非有要事,是不可以随意离开的。以后呢我的房里不允许内斗,不允许争宠,不允许玩心计,只要你们踏踏实实的做好分内之事,你们四个我都是一样的疼,不偏心谁,也不远着谁,你们都是我的臂膀。我也会将自己的后背交与你们。若被我发现你们有了外心,亦或是故意伤害了姐妹,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四个人郑重的齐齐点头。 她又道:“到了婚嫁的年纪我自然会听取你们的意见,届时或去或留都随你们,但是这几年务必做好本分之事。” 几个人都想都不想便道:“自然是跟着姑娘。” 不内斗,不争宠,姑娘便会一样的疼爱,一样的信任。这真是让人心里踏实,以后就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 重莲三人吃了定心丸,越发的有干劲,又将一堆箱陇拿出来一一整理,归类,准备第二日送给各个主子。 直忙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沈茉轻还未醒。沈初便蹬蹬蹬的跑了进来,翻看着他的那堆礼物,欢喜的不得了,简直是应有尽有。 所有他能想到的,姐姐都给他买了。 他在屋内兴奋的又蹦又跳,但就是紧逼着嘴巴,生怕将姐姐吵醒。 可那脚丫子蹬蹬跺在地板上,沈茉轻早被他吵醒了。 她无奈的翻个身起床,将沈初揽过来一阵揉搓,直到他求饶才作罢。 正这时,莲儿小步跑了进来伏在她耳边道:“姑娘,那个马夫哪里的消息问出来了。” 沈茉轻停了手里动作,神色凝重了。 打发人哄着沈初去了外间玩。 她问:“怎么说?” 莲儿道:“那马夫是喝醉了酒才说的。” “问的可仔细?桩桩件件说与我听听。” 莲儿道:“他本是一直在马房的,听了少爷身边的丫鬟过来说要骑马,便将那小马驹子专门喂了些上好的饲料,又让人帮着给洗了澡,等着少爷来。期间去解手两次,又去吃了一顿饭。还有伯夫人身边云雀来喊他,说是夫人叫他过去嘱咐了几句,过后伯爷也派人喊他去嘱咐了几句。再回来就出了门。” 沈茉轻沉思着。徐玉茹对麟儿的这种面子上的关心一直都有的,这倒没什么。 “他日子过的如何?” 莲儿只用了四个字:“穷困潦倒。” 看来不是被收买的。 她问道:“出门后可有意外?” 莲儿摇了摇头:“他说出了门谁都没遇到,也不知道怎么那匹马就发了狂。奴婢听着实在是乱,要如何查?从马料开始查起吗?还是他去吃饭的功夫都有谁接近了马?或者是洗澡的动了手脚?这可怎么着手?” “不,从云雀开始查起,徐玉茹虽然面子上对麟儿关心,但是要去喊一个马夫却不必非要贴身大丫鬟跑一趟。” 莲儿恍然大悟,频频点头:“姑娘说的对,这种事让小丫头去跑一趟就是了,何必掌事大丫鬟亲自去。可是,云雀是伯夫人信任的人,她肯定什么都不会说。” 沈茉轻眸子冷凝,捏了捏手里的帕子:“伺候我梳洗吧,再去把给梅姨娘的哪份礼物拿过来,我要出去一趟。你们也不必跟着,都去各院里送一送这些带回来的东西。” 她要跟红梅交好,探一探她对徐玉茹的忠心。 或许一回不行,那边两回、三回、十回。 她不急,只要能报仇。 若是让她查出了真是有人害了她的麟儿,就让那人偿命。 沈茉轻拿着东西往红梅的院子走去,才走了不一会儿迎面见到了萧溯。 她上前两步郑重的福了福,笑道:“表哥,还未恭喜你,荣升中书令。” 萧溯看着她,心里满是喜悦,不论谁的恭喜都不如她的恭喜能让他心里珍重。 毕竟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从今天开始他要对她好,让她爱上自己,到时才会愿意做他的平妻。 憋了很久的爱意终于有了自己的方式表达。 他笑看着她:“去哪里?” “这一路上给大家买了些东西,这会子无事,帮着丫头们送一送。” “可有我的?” 沈茉轻好笑:“表哥不是一起去的吗?” “所以没有我的么?” 还真没有,临时找几个笔袋扇套的不知道行不行。 她道:“我哪里有几个扇套,表哥不嫌弃的话一会我让莲儿给你送过去。” 萧溯道:“我的礼物可以跟她们的不一样么?” “表哥想要什么?” 萧溯看她缩在大毛领子里仰着小脸望着自己,鼻尖冻的有些红,发丝被风吹的凌乱,越发的觉得心旌荡漾,这个女人很快就是他的了。 他道:“表哥带你去见了外祖母又见了祖母,是不是该谢谢我?” 沈茉轻觉得很对,说道:“确实。” 她现在对待萧溯除了表哥的那层亲情,还有便是他是麟儿的父亲那种亲情。 很微妙的,他是最爱的儿子的父亲,居然有种亲上加亲的感觉。 萧溯道:“表妹可否为我绣一个扇套?” 沈茉轻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下来:“当然可以,表哥可有喜欢的花样子?” 他那有花样子,只要是她绣的,都好。 他笑着,说道:“不拘什么,表妹觉得好便好。” 沈茉轻点点头,弯弯嘴角:“那成,包您满意。” 萧溯笑的更宠溺了些。 兄妹二人告别,沈茉轻继续往红梅的院子走去。 第103章 沈棠轻闯祸 到了红梅的小院。 她轻声唤道:“红梅姐在么?” 红梅应声迎了出来,大冷的天儿她穿了件厚厚的袄子,身型显得臃肿,将纤弱的躯体遮的严严实实。 不施脂粉的脸上,气色依旧蜡黄,唇色也没什么光彩,像个普通的农户妇人。 沈茉轻心里有些心疼。 她进了屋将抱着的一大堆东西摊在桌上。 红梅的这一份与别人的都不同,别人的大多是一些精致玩意,团扇、布匹、胭脂水粉、头油钗环。 红梅的这一份大部分是补品。 她脾胃不合、手脚冰凉,沈茉轻特意给她买了鹿茸、阿胶、冬虫夏草。 再有就是她平时最爱用的却总是舍不买的几色极细的丝线。 一个西洋小钟表,以前她每日早起却总害怕误了去主院伺候的时辰,因而天不亮醒了就再也不敢睡。 苏绣帕子数种、蜀绣帕子数重、湘绣帕子数重,上面都是一些极繁复的图案,价格也并不便宜,是红梅一直想要来学习的。 拉拉杂杂,没有什么胭脂水粉,有的全都是红梅需要的。 红梅看着了一两样还以为是凑巧,没想到,每看一样都是自己需要的东西,心里的诧异越发的大了。 她看着那几样细致绣品,这是以前她整日里跟碧草、墨竹念叨的,说自己若是能有这些个有名气的绣品钻研钻研那才好。 如今竟都有了。 西洋钟也是她那时总也起不来床,跟姐妹们说:“什么时候咱要是也能用上那能叫起的玩意就好了,也不必每日里昏昏沉沉睡不好了。” 银质的脚炉,她以前的脚炉是铁的,烫脚,凉的也快,这纯银质的制作精巧,又可以让热量保持时间更持久,也不会生锈。 她眼泪不知何时模糊了眼眶,她眼前的表姑娘,耐不住问道:“你到底……” 她本想问你到底是谁?可又觉得这不就是表姑娘?可她喊她红梅姐,又知道她的这么多习惯与喜好。比如这脚炉,还有补品,这都是这几年才需要的东西,墨竹早已死了,只有碧草才知道。 她眼泪不停的流,可是不知道说什么,不敢问,害怕表姑娘说是她想多了,那得多失望。 这种怪理论谈的实在是荒谬。 沈茉轻见她不说话只是一直哭,觉得自己眼睛也很酸,她道:“我只是走之前打听了一下各屋的喜好,想着别买错了东西,白放着浪费了。” 红梅那里会信,有一些事情连她的小丫鬟都不知道的。比如这一直想要的各类帕子。 沈茉轻不敢再留下去,她觉得自己要哭了。她还不能确定红梅对徐玉茹的态度。所以不能被她看出太多端倪。 她站起身道:“红梅姐,这次回来东西带的多,我还要去别的屋里送一些,我先走了。” 她匆匆起身往外走,快到院门处的时候忽听身后一声:“碧草,是你么?” 她呆愣住,不知如何应对,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愣了一瞬,她便强笑道:“姐姐认错了,我是沈茉轻。” 并未敢回头,抬步继续走出了院门。 第二日,沈茉轻与沈初、沈兰轻便回了沈家,要过年了,她们还是要回自己家。 沈棠轻也已经被从祠堂放了出来,整个人萎靡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外头虽然没有什么消息透露出去,可还是有一点影影绰绰的传言说是刘家与沈家二姑娘险些订亲之类的话。 沈棠轻看沈茉轻的眼神多了更多的狠毒,她跟沈兰轻道是有了许多话说,两人常常一处一待就是大半日。 盖宝珠忙着新年的一切事宜,三个女孩儿也表面和谐的帮着处理一些新年礼节往来的事宜。 过了大年三十各家开办宴席,“母女”几人又代表着沈家去各处交际。 这一日,沈家女眷来参加丞相夫人主持的席面。 席间一位夫人看着沈茉轻,对盖宝珠道:“沈夫人,你家这个大女儿出落的这样水灵,可曾婚配?” 盖宝珠看那夫人品级不高,心里想着她家儿子是不是要求娶,心里来了劲头,笑道:“不曾,申夫人可有合适的人家?” 沈棠轻笑道:“申夫人才来京城不知,我姐姐可是个有见识的,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界。前阵子刚从云澜城参加了昌王的大婚回来。” 那申夫人很是欣赏的道:“是么?那可当真不错,见识多必定心地宽广。” 沈棠轻站起身往申夫人那处走去:“那可是,跟着一群男……啊。” 话未说完,便觉脚下一绊,失去重心,往下摔去,她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恰好抓住了一旁丞相夫人的发髻,拽着人家一起倒地,丞相夫人也是被抓了个措手不及,胳膊乱挥,一胳膊将柳太傅刚刚学步小孙儿挥倒在地,椅子也被绊倒。 丫鬟,奶妈子情急之下救人也都被拉着一起倒地,一桌子好菜也哗啦啦被掀翻。 沈棠轻另一只手慌乱中抓住身侧偷偷伸脚尖绊她的沈茉轻手腕,沈茉轻旋转手腕,不着痕迹的甩开。 不过是顷刻之间,地上倒了一地的人,杯盘碗盏也撒了一地一身一脸。 沈棠轻头脸挂着菜汤汁水的被扶了起来,定睛一瞧,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她忙去扶倒在地上正被丫鬟搀扶起一半的丞相夫人,那老夫人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沈棠轻她愧疚极了,害怕极了。嘴里一直说着:“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夫人您没事吧。” 一上手便觉手下一片粘腻,才发现自己手上竟是满手的菜,沈棠轻怕弄脏了丞相夫人的手,下意识的松开了…… “哎吆……”丞相夫人眼看又要被摔到地上。 一把老骨头哪经得起这样一摔再摔。 沈茉轻一个闪身,快步向前拉住那丞相夫人。 那夫人以为这一摔必定要将要间盘摔脱,却不想被拉住了。 好险。 她拉着沈茉轻的手谢了又谢。 沈茉轻有些心虚。 柳太傅的夫人着急忙慌的抱着小孙儿左看右看。 第104章 掌掴徐玉茹 小娃娃被吓的哇哇哭。 太傅府的长孙,平日里碰破了点油皮都要被心疼半天的。 还有哪些一身华贵衣装的人,今日都是新衣服上身第一日。 大年下的谁不是卯足了劲儿准备的新衣,繁复的花纹,刁钻的工艺,罕见的料子,技艺精湛的绣娘,不只是夫人小姐之间的比美。 这几日要见的各家公子也是不少的。 谁不想博个好印象。 如今被溅的汤汤水水的。一个个心里都是愤怒不已。 沈棠轻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她到底是闯了多大的祸?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盖宝珠也是吓的不轻,得罪了这么多人,这可如何是好?是不是要赔很多钱? 沈茉轻悄声道:“母亲稍稍惩罚妹妹一下,如此也可消消大家心中的怒气。” 谁让沈棠轻想败坏她名声的,刚才若不是她拦着,那沈棠轻就要说她跟这群男人在一起走南闯北三个多月,这句话一出来,那些习惯嚼舌根的夫人小姐们,定然到处加油添醋。不出几日便会有各种版本的风流韵事传出来。 盖宝珠被提了醒,如此先让大家消消火气,她走上前朝着沈棠轻的脸啪啪狠扇了五六巴掌,将她一张脸打得红肿。 她骂道:“蠢东西,大正月里的出门丢人现眼,瞧瞧你做的好事。” 沈棠轻捂着脸大气不敢出,泪水哗哗的淌着。 “还不滚回家?” 平时大家的宴席上或许各家都会多多少少的闹点意外,但都不影响大家继续后面的宴席。 谁知今日这一出真是闹的大家都不得不提前散席了。 沈棠轻心想,不能走,这一走以后就成了京城大家嘲笑的对象。 她捂着脸哭到:“是姐姐绊我。” 一旁的沈兰轻眼珠子转转忽的也道:“我看到了,就是大姐姐绊了二姐姐。” 她从小就讨厌沈茉轻,讨厌每次别人都隐晦的说自己长得丑,不如大姐姐。讨厌她霸道爱欺负人。 大人们眼瞎了么?自己竟然不如这样一个京城里的笑话?为什么总拿她跟这个蠢货比较?还常常比不过? 因而只要能让她不好过,她都想试试。 沈茉轻还不待讲话,一旁一身菜汤的徐玉茹也道:“好像是这么回事,我恍惚也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在最里侧站着也能瞧见?中书令夫人如今夫君升职了自己也火眼金睛了?” 众人转头,是一群公子老爷,这种席面看似只是新年的一种欢聚,实则是政治的博弈,大部分人都会来参加。 或是探听消息,或是拉拢派系。或是代表家族出席,毕竟不出面倒显得缺少礼数。 清和郡王府今日的代表依旧是兄弟二人,郡王爷这些年很少出门了,一心陪着王妃游山玩水,侍弄花草。也是为了让两位公子历练历练,将来分了家也都能各自顶门立户。 一群人正在前厅明刀暗箭的,听说女席这边摔得人仰马翻,便都过来看看。 还未进门便听到三个人指控沈茉轻,顾晋哪里能忍,张口质问道。 确实,徐玉茹站在最里面,但是那又怎样,如今她就是二品大员的夫人,今日她就是要难为难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沈茉轻,骚狐狸。 这几个月她有多煎熬,谁知道? 她说道:“顾世子,您方才又不在这里,又怎知我方才站在那里?” 萧溯满脸不悦,皱眉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徐玉茹气的双手握拳,他居然公然替那个贱人讲话。 她越发肯定的道:“我就是瞧见了,都是自己家表妹,我也不至于厚此薄彼的。” 众人听了也都觉得有理,转头望向沈茉轻。她以前名声就不太好,做出这种事也并非没有可能,而沈家二小姐一向有才名,应当不至于说谎。 沈茉轻道:“我为何要绊倒她?就像表嫂说的,都是一家的姐妹。” 徐玉茹苦口婆心道:“大表妹也别怪嫂嫂说实话,二表妹原是夸你这几个月出去涨了见识,你却怕她说出来你这一路是单独跟着几百个男人在一起吃住的。因而才一脚将她绊倒。” 众人顿时乱哄哄的议论起来,有的说:“这难免会出事。” 有的说:“啧啧,那定然是清白没了。” “啪” 萧溯一巴掌扇在徐玉茹脸上:“你个蠢妇,你可都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你,萧溯你竟敢打我?”她乃是低嫁,何曾吃过这种亏?萧溯那次不给她面子?就连将他的小妾送去寺庙他都没说什么话。 她满脸的不敢置信。如今他升官了,居然敢打她了,还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为了沈茉轻?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几乎要疯,抖着手,咬牙切齿不计后果的说道:“几百个男人,谁知道有没有出事?谁知道肚子里有没有野种?啊!啊!” 又是几个耳光。一次比一次下手重,徐玉茹唇角渗出了血水。 “女婿这是要做甚?”徐老夫人面色极为难看的走了过来,她不过是在休息室略坐坐,就出了乱子。 她已经听云雀都说明白了。她也知道女儿今日属实不该掺和进来,着实愚蠢,但也明白女儿心里的苦。 她道:“纵使是有什么不是也不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行事。” 她眼睛瞥了一眼沈茉轻。 冷冷说道:“何况还是为了个外人。” 萧溯心里也是怒极,平日里做些不着调的事倒也罢了,可如今竟然想毁了表妹,别说他心里将表妹看作是自己的人,就算不是,他也不允许她这样的三言两语就毁坏别人的名声。 女子名声没了这辈子还怎么活? 他冷声道:“岳母大人可都看到了,她空口白牙的就想要别人的命呢,这若是还不管,赶明个是不是要去宫里闹一闹?” 徐玉茹哭到:“母亲,他是如今升了官,不把咱们家放在眼里了。” 沈茉轻刚要讲话。 顾晋懒得听她们你来我往的哭嚎,哼笑一声道:“我到不知你们家的脸面竟然比陛下还要大些?” 第105章 我并不喜欢顾魏 什么意思?怎么牵扯到了陛下?徐老夫人与徐玉茹听到提起陛下,都将气焰收敛了一些,想听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大家都是出身官宦世家,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 徐老夫人道:“顾世子此话何意?” 他金冠玉带、火色披风,抬步走进屋内,找了了张干净的太师椅大马金刀的坐下。 以前只知道这顾世子做事不着调,可最近露面变多了,总给人一种霸道神秘的错觉。 别人自然是不知,顾晋乃是陛下极为信重的人,很多隐秘重要的事情都由他负责的,因而这种威压感到真不是错觉。 只是他极为低调,不喜张扬。 他道:“此次南行的队伍乃是陛下亲自选定的人,王同知、萧大人,还有陛下亲选的护卫队,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试问哪一个是你们徐家所言的不正当的人? 这一路上萧大人险些命丧歹人刀下,是沈大姑娘及时呼救才救下一命。 萧大人受了极重的伤,还是沈大姑娘忙着延医问药,又及时止血救人,只带了一个丫鬟,自己不用,每日里派去萧大人处照料,她自己不方便贴身伺候,便是一日三餐熬药下厨的辛苦。 不然你们以为萧大人带的那一个小厮能将病人伺候的多好? 最重要的是陛下给王爷准备的贺礼险些被歹人破坏,遭了内贼,这抓贼的功劳也有沈大姑娘一份。 王同知已奏明陛下,陛下的赏赐不日便会下达。” 一口气说这样多,他看了看徐玉茹与她母亲,沈棠轻、沈兰轻,声音冷冷的继续道:“尔等长舌妇人,嘴巴一张一合便要毁人名节?算哪门子教养?” 一旁站着的阿七也不屑的盯着她们几个道:“我们世子爷从来懒得讲这么多话的,可见你们行事有多狠毒。逼得我们世子爷说了这许多。” 今日也在的王同知也符合道:“正是,陛下派出的队伍、陛下夸的人,你们都这样诽谤,你们几位是要藐视陛下吗?” 徐老夫人面色难看,原本是女人间的拌嘴,被他们上升到藐视皇权了,她还能说什么?再说就是不敬陛下。 一旁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有人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对身旁的人道:“萧夫人当真是忘恩负义的,若没有沈大姑娘,只怕她此时已经是寡妇了,还有这二品官太太做?” 又有人道:“装了这些年装不下去了,之前还卖假酒害的人家流产。” “那个小姑娘也是沈家的?二房的么?睁着眼说瞎话的,也不知将来那个蠢的娶回去。” “沈二姑娘方才好像是说跟着一群男人来着,只不过话未说完,就这样随意诋毁嫡姐?也是个欠管教的。” “可不是,毛毛躁躁害的大家都摔倒,你瞧瞧我这一身上好的苏绣,这可是我半年前就开始订做的,晦气死了。” 一群人嘀嘀咕咕,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沈棠轻、沈兰轻无地自容,这么多夫人,这么多公子,今日这一遭,只怕以后议亲都要难上几分。 徐老夫人羞的老脸通红,她对徐玉茹斥责道:“我瞧着你也是喝醉了,不知从哪里听的闲话,如今也跟着混扯,还不赶紧回去。” 徐玉茹捂着红肿的脸不敢再多说,跟着徐老夫人身后便要走。 “这就要走么?萧夫人方才嘴里说的痛快,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这会子到想一走了之?”顾晋在她们身后凉凉的道。 “顾世子待如何?”徐老夫人面色不善,他们徐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不如何,请萧夫人在这里郑重跟沈大姑娘道歉才是。” “如若我说不呢?”徐老夫人眼里冒火。 “简单,过了晌午我正要入宫与陛下共商平月公主大婚一事,顺便将今日萧夫人的张狂与随意造谣,跟陛下念叨念叨,让陛下给评评理。”顾晋不以为然。 “你。”徐玉茹气结,徐老夫人也面目阴沉。 顾晋又指着沈棠轻与沈兰轻道:“还有你们俩也要道歉。” 顾魏看着大哥的一系列操作,心里有不小的震惊,他从没有对那个女子这般上心,也从来都懒得管这些事。 这个沈茉轻这半年好像也都没怎么缠着自己,似乎行事作风也变了似的。 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吧? 这真是惊天大发现。他们家的铁树要开花了? 徐玉茹被逼的无法,只得匆匆像沈茉轻福了福,含混不清的道:“是嫂嫂不该妄加揣测,还望表妹不要往心里去。” 说罢匆匆的走了,徐老夫人阴狠的目光看了沈茉轻一眼,都是她,贱人,定不轻饶,走着瞧吧。 沈棠轻、沈兰轻也走过来,面上既有恐惧又有不甘,也像徐玉茹似的福了福:“是妹妹们言语无状,望姐姐不要见怪。” 沈茉轻低声道:“滚。” 沈茉轻眼看着顾晋走了,急忙追了上去。 萧溯拉住她:“你去哪里?” “我去谢谢他。” 说罢挣脱了萧溯追着顾晋的背影去了。 萧溯握紧了拳头,速度得加快些,万一表妹爱上了顾晋,那一切都晚了,因为他看的出来顾晋是有哪个心思的。 沈茉轻终于在一处无人的长廊追上了顾晋。 拉着他的衣袖说道:“顾世子,你还在生我气?我那日也是权宜之计,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气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顾晋确实是生气的,方才虽然忍不住要替她解围,可是也依旧不想理她。 他停下步子看着跑的喘吁吁的沈茉轻,一张红唇微张着,大口喘气。 他平复下心情,有些艰难的说道:“沈大姑娘,你既然喜欢的是顾魏,就不该……那样。” 也不叫茉轻了。 ……沈茉轻不知道如何解释了,她并不喜欢顾魏。可是说出来他信么? 她还是试着解释道:“我并不喜欢魏公子,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顾魏他曾替我解围,我便想跟他玩,想要靠近他,其实……其实并不是那种喜欢,我也是慢慢长大了才发现,只是朋友的喜欢。” 第106章 与顾晋和好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顾晋。 又说道:“就像你,我们也是朋友不是么?上次你都亲过我了,我想着那再亲一次也无所谓了,这也是情非得已……” 她越说声音越低,感觉越解释越乱。 可是顾晋听懂了,她的意思是,对于顾魏跟顾晋,她都不喜欢,都只是朋友。亲一下只是为了解决问题,不该小题大做。 顾晋不知道该气还是该高兴。 气的是她完全不把那个吻当回事,她心里没有自己。 高兴的是她心里谁都没有,也没有顾魏。 那他又有机会了不是么? 罢了,他顾晋也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这次便……不计较了吧。 可他还是有个问题,他问道:“亲一下无所谓?你还亲过别人?” “没没,谁都没有,就只有你。”她赶忙解释,此等有碍于名声的事,必须说清楚。 顾晋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他问:“你当真对顾魏没有旁的意思?” “当然,你瞧我这半年可曾缠着他?放心吧,你不是还特意嘱咐我离他远一点。” “不对,那日你在昭信伯府还为了他跟陈家姑娘打了一架。” “那可不赖我,我原是好好坐着的,她非要话里话外的骂我。” “她没过多久便被退了亲。” “当真?哈哈,活该……” 两个人一路说笑一路走,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 沈茉轻又道:“夏公公的事怎么样了?” 顾晋敛了唇角无意识的笑。 他道:“没把人保护好,被灭口了。” “可知是谁的人?” 顾晋看看她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这种事卷进来太危险,今日已经道出了你帮忙擒贼的事情了。” 沈茉轻点头,又问:“那夏公公的家人呢?” 顾晋叹口气:“也都没了,一个不留。” “太狠毒了,岂不是都白死了,咱们也白忙活了。”沈茉轻有些难过。 顾晋安慰她:“夏公公曾经留下一张口供,不过现在不是拿出来的时候,待证据足够多了,再一举制胜。” 沈茉轻歪头看着顾晋,若有所思的打量着。 顾晋不自然道:“你总盯着我做甚?” 沈茉轻摸着下巴道:“我在猜顾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晋笑笑,问她:“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你并不好色,也不丑,并且也不缺银子。” 一句话三个重点。 顾晋不笑了,转头左右看看无人,才低声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不简单?你对俞锦看都不看,甚至可以说是嫌弃。这一路上有官员投你所好送来貌美姑娘,你也都退回去了。再者,外出这段时间据我观察你可并不像缺银子的样子。至于样貌,那简直是京城最俊美的公子哥儿了。” 她盯着顾晋有琢磨着道:“你不会是故意躲公主的婚事吧?” 顾晋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女人有时候聪明的过分。 他想了想才道:“陛下虽然说平月的驸马可以参政,可是人心易变,若是不知何时犯了陛下忌讳或是遭了忌惮,届时便只能做一个闲散驸马了,每日没别的事,只伺候公主,我可不喜欢那样的日子。” “是呀,白天伺候陛下,晚上伺候公主,这日子真是不好过呢。”沈茉轻很认可。 ……顾晋无语,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晚上伺候公主。 沈茉轻又问:“方才你说公主要大婚了?” “嗯,陛下已为她择好驸马,再过一月便可成婚。” “那你到时便不必再戴面具了吧?啧啧,你弟弟已经是京城姑娘的心头好了,届时……”她想说届时你们兄弟俩当真是招蜂引蝶,可是没敢说。 “我没有顾魏的好脾气,不是谁想靠近都可以的,所以不会不出现你说的那个情况。”他有些气笑了。 顾晋看着沈茉轻娇嫩的小脸,也有个问题问她:“为何你表嫂对你那样大的敌意?” 沈茉轻撇撇嘴:“还不是整日里疑神疑鬼的,以为谁都会抢她的夫君。我猜这次我跟着表哥一起去云澜城,她或许夜不能寐,对我攒了好些火气,今儿一并爆发了。” 顾晋好奇:“那你为何还要跟着你表哥去云澜城?与他保持距离不好么?如此你表嫂也不至于那样针对你。” “没用的,我走之前她便伙同了刘桄想迫不及待将我嫁到刘家,我那时可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小心眼,我为何要迁就她呢?” 顾晋眸子冷冰冰:“她还想算计你?”很好,记住了。 两人一路聊着直到大门处才告别。 沈茉轻觉得心里高兴,顾晋终于不生气了。 顾晋心里也高兴,茉轻她原来不喜欢顾魏。他不自觉的摸摸唇,那温润的触感他还记得。 他又摸摸脸颊,那蜻蜓点水他也记得。 别人都没有,只有他顾晋才有。 沈茉轻回了府,进了厅堂便看到两个妹妹正站在哪里挨训。 盖宝珠唾沫横飞的指着沈棠轻责骂着:“今日得罪的都是什么人家?你是疯了不成?” 沈棠轻要崩溃了,这段时间怎么这么倒霉?差点与刘桄成亲,挨了板子,又刚从祠堂出来,才过了个年又成了今日的德行。她是不是彻底要完了?短短半年时间。 转脸看到沈茉轻进来,她的火气腾腾往上冒,都怪她,每一次倒霉都是她,每一次都是伤筋动骨的惩罚。 今日大表哥还为了她打了表嫂,并且还训斥了自己几句,表哥嫌弃自己了。 还有大表哥拉着沈茉轻问她去哪里,那追着她背影的眼神,有心人一看便知其中意思。 她有些失去理智,缓缓从头上拔下簪子,冲着沈茉轻的脸上迅速划去,只要没了这张狐狸精的脸,大表哥就不会目光跟着她依依不舍。 盖宝珠与沈兰轻吓的捂住眼睛,两声尖叫。 听到的却不是沈茉轻的呼痛声,而是是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 沈茉轻捏住拿簪子的手腕轻轻一捏,沈棠轻吃痛松开了手,簪子掉到地上。 沈茉轻也没松手,拉着她左右开弓结结实实扇了十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