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窕窕》 第1章 再次见到他 碰见前男友和他现任女友在休息室里‘嗯嗯啊啊’怎么办? 我站在休息室阳台上,距他们只有一道帘子的距离。 唯一可以出去的门,在他们后面。 这道并不厚重的帘子后面,我爱了五年的男人正抱着他的新女友不断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看影子,二人是贴在一起的。 女性从嗓子眼里哼出来的声音不断朝我耳朵里钻来。 “啊,嗯~快点~别~” 我浑身抖得厉害,控制不住的发抖。 裴舒,我青春记忆里的高岭之花,是我腆着个脸,倒追了三年,才追来的人。 在一起两年,我们之间只牵过两次手,还是我主动牵的。 我一直以为他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尽量减少和他的肢体接触,尽量护着他。 没成想,他只是不喜欢,我,碰他。 夏末夜里的露台有些凉,耳边男女低语声嗡嗡作响,好在眼前深灰色的窗帘死死地遮住不堪的一切。 冷冷的夜风不断吹到我的后背上,提醒着我要冷静。 摆在我面前的路并没有几条。 或许我可以从阳台上跳下去,并大喊他们是杀人凶手。 再或许我可以掀开窗帘,装作什么没看见没听到的样子,越过他们,若无其事地夺门而出,然后,把门锁死。 再再或者,继续站在原地,躲在帘子后面,当我的窝囊废。 呵,已经当了五年的窝囊废,再当这几分钟又如何。 “呼~好了吗?呼~真拉不上去了!” 裴舒的声音依旧是那么低沉有魅惑性。 只是,我真的没想到,我站在这里,从听见他们动静开始,前后一分钟都没有,他就结束了,真没想到他这样快。 “太紧了,呼~把帘子拉开透透气。”小女生娇弱抱怨的声音传来。 地上属于裴舒的那道长影果真动了起来。 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我甚至能想象到他那大长腿迈开步伐时的样子,到我面前,不过是几步的事。 一步, 两步, 三步, 脚步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那近在咫尺还未平复的粗重呼吸声。 该死,这个时候心脏居然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来。 时隔五年,我竟然还会为他心跳的厉害,真是该死! 或许是心跳声太大,我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猛地一凝。 面前的灰色帘子轻微动了下。 他要拉开帘子了! 唰~! 我先一步用力拉开帘子,他就站在我面前,伸着的手还僵在空中。 清冷漂亮的脸庞惊讶地合不上嘴。 呵,我就知道,从十五年前见到裴舒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被我惊艳得合不拢嘴。 现在,他终于被我惊艳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已。 “哪里用得着裴大少爷亲自拉窗帘?” 我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平静地扔下这句话后,大步越过他。 越过这个我曾经深爱着的男人,走向这屋里唯一的出口。 经过他现任女友身旁时,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扫了一眼。 我只是想看看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被他承认关系的人倒底会是怎样的倾城绝色。 小巧的瓜子脸,温和的五官,眉眼里熟悉的神情。 这张脸。 怎么会是她! 十几分钟前,在宴会上我远远地瞟见裴舒就紧张地不行,慌乱地躲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细看他的女伴。 怎么可以是她呢。 她像裴舒一样,惊讶地张着嘴,漂亮的浅棕色瞳孔放的很大。 双手死死地抓着晚礼服腰腹处的束腰,背后的拉链还未拉好,白皙的皮肤大幅度裸漏着。 我碎的稀巴烂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裴舒的新女友怎么能是她呢。 没有一点勇气再去看,视线逐渐模糊。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休息室的门把手,干净利落地把门打开,闪身出去后又关上。 一套动作行如流水,期间没给他们发出一点声音的机会。 豪华的长长走廊上,漂亮的炽光灯照的我找回瞳孔的对焦,我还是不可置信,仿佛置身在一场噩梦中,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休息室的门把手。 这辈子我最不想见的两个人,全在这扇门后。 真想锁死啊, 可我没有钥匙。 算了吧,就像当初那样,算了吧。 我拎着夸张的晚礼服裙摆,踩着高跟鞋快速跑向走廊深处,逃离这里。 十几分钟后,我从新回到奢侈糜烂的宴会上。 我来到这里是有任务的,并且还是只准成功不能失败的任务,怎么能因为见到裴舒和他的现女友就落荒而逃呢? 和裴舒分开的这五年里,我和吴凌合伙开了家工作室。 经过一千多个日以继夜的努力,工作室逐渐壮大,从H城般到了A城。 今天主要目的是来拉新项目里的第一笔投资。 大厅中央,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垂落,发出暖黄色的光芒,衬的下方一个又一个的小人无比光鲜亮丽。 在这些端着玻璃酒杯各自三五成群开怀大笑的俊男靓女中,有个头顶发亮,肥头肥肚的中年男人在我眼里尤为闪耀。 倒不是因为他秃了一块的地中海发型反光,而是因为他投小工作室,小项目的例子比较多,且出手大方。 这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叫王富城,是我来这个所谓品酒会的主要目标。 “王总。”我端着红酒杯笑嘻嘻地同王总打招呼,殷勤地搭话。 可肥胖的中年男人,眯着的眼睛里漏着让人不适的目光,使劲地在我身上,晚礼服空出来的地方不停流转。 我强压恶心,继续笑着,故作嗲嗲的语气,手挥开他的目光:“诶呦,王总眼里的光那么亮,投我们这个项目刚好啊!” 王总提了提他那定做的加大西装裤,又往我这边挪了挪:“小黎啊~投....” 听到这个拉长的‘投~’音,我眼睛亮了亮,强忍着不往旁边躲。 我可是开着录音的,只要他说确定投,事就算成了。 我紧张地盯着他那厚厚的嘴唇,度秒如度年地看着他咬出下一个音。 “t~ou~” “王总是有多没品?” 突然,冷不防地,裴舒清冷的嗓音在身后传来。 第2章 他为她挡酒 面前油腻的中年男人一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说着的话戛然而止。不悦地挺直了身板,转过身刚要发威。眯着的眼瞅见说话的人是裴家唯一的少爷,裴舒时,眯着的小眼一下就睁开了。 凝在原地,不敢动静。 毕竟下他面子的是A城四大家之一的裴家少爷。 可四周的宾客都看了过来,他要是被下了面子还舔着脸上去客套,以后在A城还怎么混? 好在静默了没几秒,裴舒冷着的脸上便扬起笑:“这么小,又没前途的项目,王总投了,可就真的没品了。” “哈哈哈,裴少爷说得对!”王总满脸堆笑地越过我走向裴舒。 我从听见裴舒讲话的那刻起,就像是有千金大石头压在我背后一样,压得我没力气转过头去面对他。 他们没客套几句,王总就扯着他那大嗓门瞎喊:“谁会去投那种项目?!今日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会去做那没品的事!” 一句话, 他裴舒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和我的团队,一千来个日夜,呕心沥血的努力都成了白费。 成了他口中,那么小,那么没前途,那么没品的事。 A城裴家少爷发话了,给我们的项目定性了,现在整个A城还有谁会投我们的项目? 工作室加我总共八个人,已经三个月没发出工资了,钱都在砸在项目里。 大家都等着初成框架时,好进行融资,有了钱,项目才可以继续,大家的心血才不会白费。 为了不辜负大家,我甚至求了我不愿再去接触的人。 托他的关系,我才能进入这场所谓的品酒会。 印象里,裴舒是从来不屑参加这种场合。 但我还是不放心,来之前,仔仔细细打听了裴家少爷的动向,确定他不会参加这场品酒会,我才大着胆子踏入这里。 甚至,为站在这里,我斥巨资八百块,从某二手网站上淘来这一身晚礼服。 所有的一切准备放在现在,不但没有意义,甚至堵死了所有退路。 “诶!说到这,这位女士是怎么混进来的?” 王总粗狂的嗓门又把众人目光扯回了我身上。 我站在原地,从始至终都没动过一下。 “什么时候品酒会连这种人也能参加了吗?” “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哪来的请柬?!” “现在的女孩子哦,真是,啧啧啧......” 言语即尖酸又刻薄 在场的都是老狐狸,裴舒的那几句话,很明显地让人看出他讨厌我。 这个能附和,讨好裴家少爷的机会当然要抓住了啊。 讨伐声越来越多。 那些冷漠,恶意的目光像是虫子般,肆意地在我皮肤上攀爬。 我那八百块的战衣此时成了捕捉我的牢网。 握着酒杯的手在发抖,心凉的厉害。 “说够了吗?”裴舒冷冷地道。 气氛沉默了一瞬,在场的老狐狸们此时有些搞不懂裴少爷的心思,这个明显不悦的话说得是谁? 没几秒,裴舒又接着道:“你们不是来品酒吗?什么时候变成品人了?!” 说这话时,裴少爷的脸明显是沉着的。 气氛有些尴尬,原先说话的人都是为了附和他才说那些刻薄话,怎么现在又反过来说他们不是?! “呵呵,阿舒这是馋酒了,听说这次沈家大少可是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好酒,我到现在还没瞧见呢。”裴舒现任女友落落大方地接话道。 我那颗凉了的心此时酸的要命。 又酸又涩。 ‘阿舒’,多么亲切的称呼啊。 裴舒的新女友是谁我都能接受,却唯独是她。 是那个被我偷走二十年人生,真正的姜家大小姐,真正的姜云珠。 呵,是我小人自缚,是我心思不堪。 如果没有这二十年的错位人生,她跟裴舒应该是青梅竹马,双向欢喜吧。 哪里像我这般,做‘姜云珠’时,追着人家跑了几年,却依旧连个被承认的名分都没有,‘姜云珠’一换人,立刻就被带在身边,细心呵护。 我像个笑话。 周围依旧在继续,有人接着话头往下顺:“对对对,姜小姐说到点上去了,鄙人今天可就是冲着沈大少那壶酒来的!” 说完,那人把盛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递到姜云珠面前。 姜云珠明显凝了下。 不过凝了一秒,身旁的裴舒便很自然地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她不是很会喝酒。” 一句话,一杯酒,气氛又和谐起来。 瞬间,身旁的人都纷纷举杯,笑着慢摇慢品手里用透明高脚杯盛着的红色液体。 很多人都笑着上前敬裴少爷的女友,敬那位鲜少露面的姜家大小姐。 “她喝不了那么多酒。”裴舒再次说道。 多么温柔的一句话啊,却让我快要站不直了,身体不受控制地立刻转了过来。 恰好看见裴舒夺过姜云珠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喝酒时,侧脸微仰,长长的睫毛跟着扇动了两下,黝黑的瞳孔里落满了星星点点的细碎情绪。 是不曾为我展露过的温情。 曾经的曾经,他在我面前说的可都是‘我不会喝酒’这句话。 怎么换个人,就变了呢? 他一句‘我不会喝酒’我傻子如我便这么主动挡在他身前,为他挡酒。 一杯一杯地挡,喝到吐,喝到进医院。 即使如此,他的眼睛也从没为我流露出一丝情绪。 这对比真是有够明显。 嘴角控制不住地扯出一抹苦笑。 “珠珠,我来晚了。” 爽朗的男声在身旁响起。 我控制不住地全身打了个颤。 来人是沈思久,裴舒的死对头。 曾经我追了裴舒四年,他便追了我四年。 我知道,他追我就是为了气裴舒,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那点小心思我看的很明白。 “别这么叫我。”我有些苦涩地说,毕竟正牌的珠珠公主就站在那里呢。 “他们俩怎么来了?”深思久看着前边人群中最显眼的二人不解的道,随即,他又皱起眉头看向我:“珠珠,别看了。” “嗯,不看了,有什么好看的,看他短短时间为身旁人挡了十七杯酒?” “珠珠你去哪?” 我回头,拍拍沈思久抓着我的胳膊,学着裴舒对姜云珠那般温声道:“等等我,这里太吵了,等下我们出去说。” 沈思久皱着眉毛,一脸不情愿,却还是松开了手。 第3章 左右甩不开 我走到酒桌旁,看着这一瓶瓶价值不菲的红酒,五颜六色的果汁,精美的甜品,与漂亮的装饰品。 想起十六岁那年,裴舒喝了他父亲随手递给他的柠檬水,过敏到全身冒着冷汗,直直地倒在我面前。 过往的记忆让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再抬头,熙攘的人群中,裴舒就那么站在那里。 清冷如他,可他却也能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挽着她人,即使皱着眉,也会一口又一口地抿着周围递来的酒。 真扎眼啊。 我知道他的过敏程度,几十毫升柠檬汁能让他晕倒,几滴会让他浑身发痒。 轻轻慢摇手里红酒杯,看着那几滴淡白色的柠檬汁混入里面消失不见,随手从旁边拿了杯黄色果汁放在酒托上。 伸手招来服务客人的佣人,指着裴舒道:“那位先生要的酒。” 打着红领结的佣人点点头,端着酒托快步走向人群。 而我快步走向沈思久,抓住他的胳膊,笑着道:“我们走吧。” 沈思久愣愣地看着我挽住他的胳膊,呆呆地被我拽向大门。 雕梁画栋的大门近在眼前,我低着头不言语,只念着走出这扇门,裴舒,姜云珠,我们几人今生再也别相见。 “呵。” 一声最熟悉的冷笑传来。 视线里一双穿着黑色西装裤的大长腿从侧边插了进来,牢牢地钉在我面前。 不用抬头,我知道是裴舒。 “呵。” 又是一声冷笑,他冷冷的目光盯得我头皮发麻。 “呵你妈啊!裴弱鸡!”沈思久一把将我拽到身后,不动声色地站直身体,偷偷踮起脚尖,扬着不屑的嘴脸看向裴舒。 “有病?!”裴舒冷冷回望。 A城四大家之中的两家少爷对起来,人群瞬间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纷纷安静地站到周围。 “是你有病!”沈思久立即回怼道:“你站在这里,呵呵,呵呵个鸟?!” “怎么沈二少既不让人站这里,也不让人笑了?!” 裴舒抬了抬眼睛,沈二少几个字咬得格外重,嘲讽沈思久惧怕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这一痛点。 “死裴子!这里是沈家!” 裴舒是私生子,十一岁那年才被接回裴家,平生最恨别人说他私生子。 沈思久那么聪明的人,从来不会明着叫,他都是叫裴子,裴子,死裴子。 气氛越来越不对。 我抬眼扫了扫,裴舒手里并无酒杯。 那杯酒还被站在不远处的佣人托在酒托上。 “思久,好久不见,这么长时间过去你们相处的方式还是这么幽默。”姜云珠落落大方地走过来挽住裴舒的胳膊,面带笑意地同他一起看向沈思久。 “呵呵呵呵....”沈思久看着二人冷笑不断。 裴舒蹙了蹙眉,不耐地将视线越过沈思久,落在我身上。 “看什么看!”沈思久直接将我拽了出来,紧紧地搂着我肩膀:“莫非裴子觊觎我这甜蜜又粘人的女朋友?!” 女朋友三字一出,裴舒的冷脸直接沉了下来,白皙的皮肤明显能看出一层黑意。 他笔直舒展的身体也跟着微微收缩,插在裤子里的手不自觉地垂落下来。 姜云珠率先意识到什么,挽着裴舒的胳膊又紧了紧,笑意更浓地开口道:“思久可真会打趣我们家阿舒。” “真的吗?” 沙哑又无力的奇怪声音从裴舒喉咙里发出来,他目光沉沉地望向我。 我瞧着那眼睛竟像是濒死之人那般痛苦。 要是以前,我大概会傻傻地以为他爱着我,深爱着我。 不过现在,我明白,裴家少爷的孤傲是不允许他不要的垃圾被别人捡走的。 更何况捡走我这个垃圾的人是他的死对头。 恼怒感冲上脑门,我挣开沈思久的胳膊,不想再理会他们,大步向门口走去。 一步还没迈出,两只胳膊就被扯得死死的。 “不要,离开。” “不要逃避。” 同一时间,两道声音。 两道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 裴舒抿着唇,金丝眼镜底下的眼角微微泛红,瞧着竟有些委屈的意味。 沈思久右边那颗虎牙露在外面,紧咬着下唇,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难以接受地左右来回看看。 周围安静得要命。 脑海里某些年少时的画面和此刻重叠起来,我知道,每当我先甩开谁的胳膊,谁都要生气好几天。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们除了身上的校服变成了得体的西装,其余的似乎从没变过。 身体下意识地先去甩沈思久拉着的那条胳膊。 裴舒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回来。 沈思久嘴巴微张,眼睛里的光碎了开来,似乎在无声地说着不要二字。 我发了一半力的胳膊硬生生止住,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像以前一样,两只胳膊一起用力甩开。 果然,一起甩就哪个都甩不动。 他们这对死对头总是爱拿我较劲。 时光荏苒,以前那个被他们拉住的女孩一定会笑着回头,佯装生气地大喊他们二人的名字。 现在的我,早已没了资格。 被他们这么一闹,我这张脸一定会立刻在A城沸沸扬扬地传开,不堪回首的往事都会被抖出来。 我费劲心思,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的工作室还未扬帆就被凿漏了。 不,不能这样! 心念一转,再转过头,我扬起职业假笑,看向裴舒:“裴总抢项目的方式还真是让人出其不意啊。” 一边说我一边抽出那只被裴舒抓住的胳膊:“先是嘲笑一番,让别人都别投,自己转头又抓住不放。” “呵呵。” 笑声笑完,胳膊终于抽了出来,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还顿在空中。 “哈哈!”沈思久又把我扯回他的怀里:“我女朋友的项目总是最棒的,你说是不是啊,裴总?” 裴舒垂着眼皮,缓缓收回他那只僵着的手。 姜云珠上前,握住裴舒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嗔笑道:“是是是,黎小姐在沈少爷心中自然是最棒的。” “换装类游戏,还是单机式,能是什么好项目!”裴舒恢复了常态,抬了抬眼镜,言语刻薄地不屑道。 我气得暗自咬咬牙,却也只能扯着笑快速接话道:“是我的疏忽,我从没给裴总投过我们项目资料,导致裴总对我们公司开发的软件不大了解,看的太过片面,是我的错!我敬裴总一杯!希望裴总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完,我快速招手,朝那个托着酒的佣人递去目光。 打着领结的佣人快步走来,我有些着急,一把拿过酒杯,递向裴舒,生怕裴舒拒绝,另一只手拿起酒托上另外一杯黄色果汁一饮而尽,朝裴舒晃了晃空空的玻璃杯。 第4章 说不出口的话 裴舒的目光格外震惊。 几秒后,他竟然乖乖地接过那杯酒,学着我的模样一饮而尽。 这下轮到我震惊了。 我以为他只会抿一口,最多抿几小口,毕竟他前面喝的那十几杯酒都是这样,所以我柠檬汁挤了很多。 以他那几滴会起小红疙瘩的程度来看,这杯酒,可能要休克! 与此同时,生涩,恶心的洗衣粉味道从咽喉处爬进我的口腔,再密密麻麻地充满我整个口腔,我好像明白他在震惊个什么东西了。 这杯随手拿的黄色果汁是芒果汁!芒果的气味被酒味掩盖了! 我瞳孔地震,面上却是尽量不显露出来,什么话也不说,也说不出口了,拉着沈思久就往外面走。 才开始是走,快走,后面提着晚礼服,踩着高跟鞋扯着沈思久狂跑。 跑出这富丽堂皇的别墅后,一片夜色下,我找了个花坛猛吐。 沈思久微微喘粗气不满地道:“你跑什么,这里是我家。” 跑什么? 裴舒柠檬汁过敏,我对芒果过敏。 我当然要跑出来打120啊,晕也不要晕在他们面前。 我翻天覆地地吐了一会儿,沈思久配合地拍打我的后背,温柔地问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身上痒意浮现,我回头抓着沈思久,打着颤地说:“快,送我去医院,急救的那种。” 说完,眼前逐渐发黑,身子逐渐瘫软,失去意识前我听见沈思久崩溃大喊:“哥!救命!” “哥!救她!” ………… 眼前隐隐约约有光线闪过。 空气中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手背上凉凉的。 我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入目是白色的墙壁,斜上方正挂着瓶盐水,顺着长长的透明管道往下滴。 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个人。 有些模糊。 我努力回想了下,才想起这里应该是医院,而旁边这个人应该是我从幼儿园起就认识的沈思久。 是我最不想回想起的过去见证人。 沈思久还穿着昨晚的衣服,白色衬衫被折腾得有些褶皱,穿着白色西装裤的两条长腿随意地岔在那里。 他靠在椅背上,后仰着头,应是困倦极了,这样都能睡得着。 想起昨晚的事,脑海里一片复杂,我真的不想看见过往里的任何一个人。 我只想逃离这里,做好剩下岁月里的“黎明星”,保护好我那愁容满面的亲生母亲。 想到母亲,下意识地轻叹一声。 “珠珠,你醒了?”沈思久焦急地站起,弯着腰仔细查看我的动态。 我朝他眨了眨眼,想要提醒他我不是“珠珠”,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可能因为他面上那么焦急,那么关切吧。 沈思久翻开我的胳膊,又将我头左右拨弄了番,急切地确认我身上的红点有没有消下去,口中不停地问道:“珠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珠珠,还痒吗?” “珠珠,感觉怎么样?” “珠珠,你说话啊!” 身体突然就有了力气,我猛地往旁边一移,眉毛深深地皱着,朝他吼:“我不是珠珠!” 他一愣。 怔在原地。 吼完我忽然觉着自己很过分,他守了我整晚,折腾来折腾去,我醒来一句谢都没有,反而吼他。 周遭沉寂了几秒。 我垂着眼,尝试着尽量温柔地开口道歉。 “珠珠,你嗓子都哑得不成样了。” 道歉的话被他满是心疼的柔声抢了先。 这次轮到我一愣,想要道歉,想要致谢的话全卡在这难受不堪的嗓子眼里了。 说不出来什么了。 咚咚~! “503的病人,起针。” 白衣护士走了进来,她戴着眼镜口罩,看见我笑着道:“醒了啊,隔壁那个也是休克性过敏,一个小时前就醒了,我还想着你再不醒,要让常医生再过来看下呢。” 我友好地笑着嗯嗯了两句。 她走到旁边,又撇了两眼沈思久笑着说:“隔壁也是一对小情侣,男的过敏,女的守了一整夜。” “现在可以吃些东西,得清淡些,不过现在不是饭点,得喊你男朋友下楼去买。” 沈思久立刻伸头问:“那我买些什么好?” 护士一边收拾盐水瓶,一边笑着说:“清淡的,像白粥一类,具体买什么,问你女朋友吃什么!” “我不是他女朋友。” 我大声喊道。我早就受够了,沈思久为什么非要说我是他女朋友,以前跟裴舒较劲来追我,现在还这样! 我们究竟是不是朋友?! 沈思久与护士的笑容全僵在脸上,说出口后我反倒笑了起来,舒了口气,尽量让哑着的嗓子说出来的话清晰可辨:“不好意思,谢谢您,不过我们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护士的眼神在我们二人身上来回瞟,僵持的笑没有几秒,又从新挂回脸上,变成一副憋着的姨母笑,一脸我懂我懂地看着沈思久,又朝我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沈思久尴尬地跟着笑,目送护士快步离去。 可他脸上的尬笑却没有拿掉。 “谢谢,”我垂着眼皮不敢看他,低声说道,隔了几秒他没接话,我又道:“谢谢你,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也谢谢你昨夜守着我,还要谢谢你给我昨晚晚会的请柬。谢谢.....” “不要说谢!”沈思久突然染着些怒气地大声说道,打断我还没说完的话。 空气骤静。 顿了顿,他又笑着说:“刚刚护士说我们是男女朋友,根本就没说错。” “你是女的,我是男的。” “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们是男女朋友。” “既然是男女朋友,那你我之间根本,从来,不需要道谢。” 虽然是笑着说,是强词夺理的狡辩,但我听得出来他在生气,我太了解他了。 下意识地看向他那张线条分明的清秀脸庞,果不其然,他垂着眼,目光落在地上,半露的虎牙紧咬着下唇假笑。 沈思久从来都是张扬的,他总是昂着头,抬着眼,肆无忌惮地注视着他所能看到的一切。 认识他快二十来年,我所知道的,能让他不敢抬眼去看的人只有他父亲和他那个同父异母的优秀哥哥。 现在怎么还多了一个我? 气氛沉默了好一会儿,沈思久率先打破沉默,温柔地道:“珠珠,我先去给你买点吃食,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无声地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什么,最后嗓子里有气无力地挤出几个字:“就白粥吧。” 他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对我说:“珠珠,别再离开了。” 门外的白光斜射在他身上,他侧着脸,全身上下都透着倦意。 没有等我回答他就大步离去了。 我坐起身,捂住脸苦笑,我也不想啊,不想啊。 第5章 老熟人 “怎么!...有什么用!......要你干什么!......还不!......现在!....赶快!.....” 隔壁一个公鸭嗓正在大喊大叫打断了我所有悲伤情绪。 这病房不隔音!这嗓子都这样了还喊! 我皱着眉头耐着性子听了两分钟,公鸭嗓还没结束他的喊叫。 心底莫名烧起一股无名之火,本来想起被弄黄的工作就够烦的了,还要听这个颠公对他下属在工作上面的训斥。 这训的是他的员工吗?!这分明训的是我啊! 我能惯着他?!狂按床头的护士铃,护士快速赶到,我直接反映隔壁太吵。 护士皱着眉走进了隔壁房间。 公鸭嗓安静了几分钟,随后更大声音叫道:“给她钱,让她闭耳!” 闭啥? 闭耳?我听错了吗? 敞开的病房门口忽然冒了个小白脸出来,带着讨好的笑,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们总裁大嗓门惯了,要不您换个病房?” 我脸色一沉,还没想说话,他又立即道:“换病房的钱我们来出,另外再给您五百的补偿费可以吗?” 我脸色沉得更厉害了些。 小白脸犹豫地试探道:“一千。” 我没接话,看着他眼睛上翻。 隔壁公鸭嗓生气地大喊道:“林祝星!乞丐也不止给这点!开一万,让她走!” 多少?他给一万? 我瞬间来了精神,坐直身体,扯着我那很难发出声音的嗓子努力大喊道:“你也知道乞丐不止这点啊!” 本就哑得厉害的嗓子,这么用力地大声喊叫,喊出来的声音像是母鸭子噪音。 小白脸听到我声音的那刻明显有些惊讶,眉毛皱着,一脸嫌弃,怎么跟他们总裁一个熊样。 我不在乎,继续提着嗓子尽量大声清晰地喊道:“十万!我就闭耳,还免费赠送为你鼓掌!” 门口站着的小白脸听到这话,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空气陷入突然的安静,谁都没想到我这突如其来的抬价,或许他们以为我会骂骂咧咧地吵上一架再在道歉声中屈服。 小白脸合上下巴,又复杂地看了我两眼,弱弱地走到隔壁门口:“总裁,要不还是我们小点声吧。” “滚!”隔壁公鸭嗓再次大叫道:“她以为她是谁!给她一万!没得商量!” 小白脸又走了回来,扒着门框,探了个头,嘴巴撇着看向我。 呵,我轻蔑一笑,再次大喊道:“十万!” 小白脸又把头伸到了隔壁房间。 公鸭嗓大喊道:“告诉那个母鸭嗓,两万!让她立刻消失!” 不等小白脸伸头过来,我立刻回喊道:“告诉你们的公鸭嗓总裁,现在是十二万!” 小白脸伸过来的头又立刻伸回去,还没伸到隔壁房间,公鸭嗓又喊道:“两万!只是听我大声讲话,告诉她,她已经很赚了!” “十四万!” 公鸭嗓明显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喊道:“三万!” 我咽了咽口水,按下冲动,思考了下接着大喊:“二十万!” “行!”公鸭嗓愤恨地叫道。 小白脸趴在门边上对我投来敬畏的目光,脸上写满着姐,你真牛几个大字。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么离谱的事成了?!二十万就这样白送给我了?! 我激动得有点不敢相信,飞速地打开手机准备上报自己的银行卡号,那边公鸭嗓接着大喊道:“林祝星!回来,我要喝水。” 这句命令喊的,过于霸道,不过没关系,霸道总裁好啊,我激动地把头探着,高兴地大声念道:“总裁!我卡号sei ke si二二幺,ai te零三三.....” “姐,姐,别念了。”小白脸打断我兴致昂扬的朗诵,爬在门框边上,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们总裁说,他现在要养护嗓子。” 我一愣,没听懂,霸道总裁怎么会拿钱当钱?肯定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意思就是接下来不会吵到您了!”小白脸加了一句解释后,立刻跑掉,还贴心地帮我把门带了带。 可惜没关实。 到手的二十万就这么飞了,落差太大,我真,真有点接受不来。 “二十万你都要不起?!” “要不起你还什么价!” “你不知道霸道总裁千金一诺,一字‘行’既出,驷马难追吗?!..... 我骂得飞快,越骂越起劲,嗓子里喊出来的音越来越难听。 咚咚咚~ 一身白衣的护士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病房门口。 她伸着个身子,探到隔壁房间喊:“诶!诶!别按了!别按了!来了!来了!” 怎么?现在轮到隔壁举报我太吵?! 像是验证我的想法一般,护士说完就把身子立了回来,皱着脑门一言难尽地看着我:“嗓子冒烟了吧?怎么说话自带拉丝嗓了?!” 我咽了咽口水,看着护士,佯装羞愧,笑着不说话。 “桌子底下有水!”护士又瞅了我两眼,往后退了几步,站到我和隔壁房间的中间,左右看了看,交代似的说道:“这里是医院!都消停点!” 说完愤愤转身走开。 她走了没几步,隔壁房间又响起铃声,她倏地转身,叉起腰,气势汹汹地冲到隔壁房间门口:“隔壁都不吵了你还按什么铃?!” “是啊,总裁,您还按铃做什么?”小白脸林祝星也跟着不解地问。 周围随着疑问声安静下来,都在静戳戳地等待什么。 大家都觉着他按铃是嫌我吵,蓄意报复我。 我也那么觉着,所以我正可劲地伸着耳朵等待公鸭嗓开口说话,然后再等他被护士骂上两句。 “隔壁住的是谁?” 静谧中,难听的公鸭嗓音缓缓道,语气有些微颤,说完没几秒又重复似的问道:“我是说,人是谁?” 我愣了一下,拖着冒烟的嗓子快速大声回道:“呦吼!人是谁关你什么事?!怼不过我就想把我名字记小本本上?好来年再战?!” “她是谁?”公鸭嗓绕过我的话语,又向旁人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语气又急又燥。 好像下一秒要吃人。 林祝星斟酌着,小心开口试探道:“总裁,我没带小本本,电子记事本可以吗?” 空气突然安静一瞬。 “哈哈哈!”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隔壁的!你记好了!我叫无敌美丽可爱美少女战士之你姐姐!” “姜云珠!”公鸭嗓怒吼道。 第6章 差点以为他还爱我 嚣张的笑声突然卡死在嗓子眼里,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我听错了? 不会那么巧吧? 笑是再也笑不出一点了,怼人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隔壁却像是因为我的沉默确认了什么似的,咄咄逼人地用着那难听的公鸭嗓,故意大声冷笑:“呵!” 这声‘呵’真是让我无法不想到裴舒。 “别呵了!”护士适时地道:“隔壁不是姜云珠这个名,你认错人了。” 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音量,却无形地拯救了我。 公鸭嗓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那她叫什么?!” “抱歉,我们不好泄露病人信息”护士回道。 听到这句话,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气还没舒完就听到林祝星弱弱的小声道:“总裁,隔壁姓黎,叫黎明星,我刚刚趴门口的时候看见的。” 舒着的气戛然而止,连带着呼吸一起停顿。 我立刻扒向病床床尾,果不其然,每个病床床位都有个贴名字的地方,而我的病床床尾上赫然写着‘黎明星’三个大字。 我整个人一下子就不好了, 一颗心高悬着七上八下。 要知道同一时间休克性过敏。 知道姜云珠这个名字的。 那声熟悉的做作冷笑。 几乎可以确定是裴舒,但我还是揣了那么一丝丝侥幸。 那道催命的公鸭嗓好一会儿没了动静。 我侧头,门外边,走廊上,林祝星正点头哈腰,边走边赔不是地送走嘀嘀咕咕的护士。 就这么结束了? 不吵不闹?不找我麻烦? 疑惑中,隔壁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小裴总,您去哪?我扶您!” 一声小裴总,杀死了我的侥幸。 等等,他要去哪?! 坏了!门没关! 我立刻掀开被子,跳下床,直奔门去,一步还没迈出,就觉着这腿不对劲,有些发软不听使唤,同时头脑也跟着猛地眩晕。 就晕了这么几秒的时间,我仿佛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夺命脚步声。 咚,咚,咚~ 心脏没来由地又跟着狂跳起来。 “不用扶!”沙哑的公鸭嗓声已从隔壁屋里移到了门口。 周围白花花的墙壁,告诉我避无可避,犹豫几秒,我又跳回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 严严实实地蒙住自己不漏出一点光,全部精神都放在耳朵上去仔细倾听那要命的脚步声。 沉重迟缓的脚步声慢吞吞地从东边移到西边。 又从西边移到东边。 我捂住被子里大气也不敢出。 隔了好一会儿没了动静。 被子里空气过于稀薄,我悄悄地漏开一个小缝,还是没动静。 我像个赌徒一样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偷偷摸摸地朝门外望去。 希望见到他,又不希望看到他。 从医院出去后,我想我们的人生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吧。 病房外面的走廊上,静悄悄地洒满了明亮的白日光芒。 还好,他走了。 我有些失落又有些劫后余生的开心。 真没出息啊。 “总裁,您站这干嘛?”小白脸林祝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还在门口! 我没有一丝迟疑地立刻又缩回被子里。 “要你管!”裴舒那难听的公鸭嗓在门口恶狠狠地骂道。 沉重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我躲在被子里瑟瑟缩缩。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的脚步声依旧来来回回。 不透光的被子里有些闷,但温暖柔软的棉花触感却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 或许裴舒早走了,那些脚步声都是别人的,但我却没有勇气钻出这个被窝。 “诶呀呀!总裁,您看您!身体还没好呢,走来走去的是在做些什么?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一声不就好了嘛!” 林祝星急躁又关切的声音再度在门外响起,话说完却没了动静。 艹!狗裴舒!他还在! 门口脚步声突然越来多,越来越杂。 “你们做什么?”裴舒哑着嗓子不解地问道。 林祝星感叹似地故作小声回道:“总裁真是高!医院不让大声吵架,您就换这种方式膈应她,您真是高!总裁就是总裁!” 陌生的男音一个接一个地附和道:“高!” “小裴总高明!” “小裴总厉害!”.... 呵呵呵,我差点以为裴舒是想见我才在门口走来走去,呵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在床头胡乱摸着,摸到圆形的护士铃后,狂按。 不一会儿,烦躁的护士再度放大她的嗓门:“干嘛呢!干嘛呢!” “咳!”林祝星清了清声线,颇为斯文地回道:“我们在陪我们家总裁做康复运动。您放心,这里是医院,我们不说话!不扰民!” 我躲在被子里忍无可忍地插嘴喊道“他们走来走去打扰到我了!” 砰! 关门声重重响起。 与此同时,护士大声凶道:“回去!都回去!去自己房间转悠去!” 我警惕地掀开被子,看着关严实的门,放心地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在护士生气的喊声中,脚步声逐渐消失。 林祝星讨好的赔礼声再度响起,混着护士激昂的声音不断。 我竖着耳朵边听边笑。 呵呵,跟我斗,你们终究还是嫩了点。 突然,裴舒那催命似的公鸭嗓再度响起:“隔壁也是过敏休克吗?” 周围静了一瞬,护士压着性子回道:“是,平常休克性过敏也不多,昨晚一下子来了你们俩。” “现在住院是实名登记制吗?”裴舒接着问道。 有关工作方面的质疑,护士几乎是立刻本能地回道:“当然是啊!” “隔壁那位二十五岁的小姐是芒果过敏吗?” 沙哑难听的公鸭嗓一步一步地快速抛出问题点,丝毫不给人思考的空间。 但我却从他的行为和话语中确定一点, 他不知道黎明星是我的现用名! 心中某些不对劲的点突然浮了出来。 裴舒不知道我现在的名字,沈思久也不该知道,我没告诉过他。 那这个入院登记是谁帮我登的呢? 耳边忽然回响起宴会上某道喊着‘黎小姐’的女声。 思考的短短几秒,裴舒已将话头转向我。 “隔壁的黎女士,不知可否一同会面探讨下病情?” “否!否!否!”我没有丝毫停留地回道。 可沙哑难听的公鸭嗓却步步紧逼地接着问道:“刚刚多有打扰,我让人买点水果,像芒果一类的应季水果送来给你。” “不用!别买!你走!” “那怎么行,” “你快别说话了!你这也是扰民!快走!” “盐水上面那个加热器怎么也拍不热,你是怎么做的?” “正过来拍三下,反过来拍三下,再晃一晃,最后就大功告成了!”我不过脑地快速回道。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这是夏末,这个天哪里用得着加热器? 他在套我话。 以前,裴舒怕冷,某次他生病挂盐水时,我来得迟了些,他一个人坐在输液室,单手摆弄着橙色的加热器,却怎么也弄不热。 那时,我就是笑着这样跟他说的,正过来拍三下,反过来拍三下,再晃一晃,最后就大功告成啦! 一字不差,分毫不落。 除了当时与现在的语气差别。 砰! 桃木的病房门被重重推开,猛地砸到白色的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后又惯性地反弹回来。 裴舒再次大力砸向身旁弹回来的桃木门,又是一声巨响。 我忽然觉着他想砸的不是门,而是我。 事实也是这样,他眉心紧蹙,眼神中带着凶光紧盯向我,咬着唇,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蹦出:“姜云珠!我就知道是你!” 第7章 是明珠不是云珠 门外炽烈的白光被裴舒挡在身后,衬得他面容有些阴戾。 此时他高挑修长的身子虽套着一身蓝白竖条纹的病号服,却看不出一丝病态,反倒是狠态满满。 我再次无措地看了看四周白色的墙壁,身上滑落的被子。 这次真是避无可避。 我咬着唇,缓慢地抬头直视他。 终究是要来的,我终究是要面对他的,不能逃避,不能一看见他就慌。 我努力镇定着,等待他的算账。 那双狭长的细眼眸光闪了又闪,却始终没开口说话。 我也没开口。 曾经,他每次稍稍蹙眉,稍稍看着我不说话,我都会紧张地胡言乱语,想尽办法逗他开心。 但现在,我一个字也说不出。 也不想说。 时间一秒一秒地走过。 门口围着的众人早看出我们之间的猫腻,各自懂事地退到一边。林祝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抱着个笔记本猛敲键盘。 先前暴躁的护士早已消了脾气,现在像个雷达一样,带着八卦之光的眼睛不停在我和裴舒身上扫来扫去。 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依旧紧盯着我,漂亮的杏眼眼眶红了起来,给精致的脸庞添了几分怨气,愰然让我觉着他在恨我。 凭什么啊,你不过才因为我进了一次医院,我以前为你进了多少次?!你凭什么恨我! “不解释解释?”他拖着沙哑的嗓音低低地说道。 解释些什么? 关于下料让你过敏的事? 呵,没有实质性证据我是不会认的。 “裴舒!你在做什么!” 沈思久惊慌的声音由远及近。 下一秒,慌乱的白色西装就越过一切挡在了我的面前。 沈思久紧张地侧头回看我:“珠珠,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摇摇头。 “呵。”裴舒看着我们二人冷笑出声。 “死裴子!你离珠珠远点!”沈思久啐骂道。 “呵,”裴舒又是一声冷笑,靠在门上,斜睨着我们二人:“让我离她远点?昨晚可是她顾着命都不要的风险,给我下料,和我一起过敏,一起住院,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几个字咬得重了些。 “你说是我害你过敏,你有证据吗?”我拖着沙哑的嗓音,平静地问他。 沈思久反手拍了拍我以示安抚,冷脸看向裴舒:“没有证据不要扣屎盆子在我们家珠珠头上。” “你们家珠珠?呵!”裴舒无语地侧了下头,又看回来:“你们家珠珠爱我爱得命都不要了,你是眼瞎看不见吗?!” 砰! 裴舒话落又大力锤了下桃木色的门。 气氛因为他的暴躁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思久,你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就跟阿舒打起来吧。”一道柔弱的女声忽然响起。 真正的姜云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站在了裴舒的后面。 她穿着件漂亮的莲叶边小白裙,双手拎着个珍珠包包,精致妆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看着她一袭白裙纤尘不染,柔顺的头发,得体的妆容,落落大方的姿态,连脸上的笑都是那么完美。 比我当姜家大小姐的时候称职多了。 五年前,我曾没想过世界上真的有真假千金的狗血事件,更没想过会发生在我身上。 而我是那个假千金,偷走别人二十年人生的坏人。 或许‘姜云珠’的人生本就该属于她的,所以她不但没有任何隔阂地做回了‘姜云珠’,更是拥有了我在那段错位的人生里爱而不得的裴舒。 因为她的到来,气氛瞬间僵持。 一时间,我们三人谁也没动静,她又柔柔弱弱地开口:“思久,你可千万别跟阿舒打,阿舒经常练拳击,你可打不过他。” 沈思久的身体噌地一下就绷直了,脸上布满阴云。 姜云珠又一脸嗔怪地看向裴舒,埋怨似地道:“阿舒,你也真是,刚刚我听林秘书说你站思久女朋友病房门口,欺负人家半天了。” 说到思久女朋友几个字时,她微微顿了下。 几乎是再没有什么挽回余地,沈思久从我眼前唰第一下窜过,一拳头落在了裴舒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裴舒的头砸到门再度发出砰的一声。 裴舒反应过来后不甘示弱地朝着沈思久的脸颊还上一拳。 二人你来我往地发狠互殴起来。 裴舒因为生病原因明显落入下风。 林祝星和门外的西装男人们一窝蜂地涌进来,试图拽住沈思久。 护士站在外面急切地大喊道:“别打了!这里是医院!医院!要打上外边打!” “是呀,别打了,别打了,这里是医院怎么可以在这里打架呢。”姜云珠无措地挥着手,嘴里边喊边从蜂拥的门口挤了进来。 她看着混乱的人群,踮起脚尖,指着林祝星说:“诶呀,小林,这里地方太小了,把他们带出去,外面才好拉开他们啊。” “是!”某个帮不着什么忙的西装男人先一步替焦头烂额的小林回答道,随即指挥着其他人把裴舒和沈思久二人往门外拽。 众人刚乱哄哄地跌出门外,她啪叽一声,关上了门,回头看我。 肩上乌黑柔软的长发往下垂了垂,她低头痴痴地笑了两声。 我有些不明所以,她刚刚说的那些话着实有些古怪。 她垂眼看着病床上贴着的名字问:“为什么不换个名字?” 我沉默,摸不懂她究竟什么意思。 她见我不说话竟歪头俏皮一笑,轻声道:“我,现在叫姜明珠。” 我一愣,我以为她会用回‘姜云珠’这个名字。 可转念一想,明珠不比云珠更好吗? 自嘲地笑了笑,想起我的亲生母亲刚恢复意识时也提出让我改个名。 可我不愿意,这二十年,这错位的人生,总该有人时时刻刻记着。 “母亲身体怎样?”姜明珠问道。 我一笑,抬头反问她:“我可五年没见你的生母了,我怎么知道她怎样?” 姜明珠脸上的笑容凝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初:“这几年钱还够用吗?” “你想表达什么?”我有些被踩到尾巴,家里有多穷她又不是不知道。 她收起笑,微微蹙眉,眼神飘向门口,若有所思地道:“你还喜欢裴舒?” 我笑出声,看着眼前这张和我养母有着八分像的脸:“你绕来绕去就是想问这个?” 姜明珠又看回我,眉头蹙的更厉害了些。 我不愿在她面前落了下风,分毫不弱的微微仰头直视回去。 “对我那么大敌意?” “那要不然呢?” 第8章 负重千斤的生活 姜云珠那美丽的浅棕色瞳孔闪了又闪,最后又问了句:“裴舒过敏你搞的?” “姜小姐!”我提高语气:“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别乱说话。” 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蹙眉打量着我。 “对了,姜明珠小姐,你有什么过敏源吗?我记记。”我轻理了理盖眼的刘海,直视她保持着完美微笑道。 大概是觉着和我话不投机,姜明珠不再说话,打开门走了。 走之前有帮我把门带好,真是有风度的大家小姐啊。 我呼出一口气,直愣愣地倒在床上,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觉着好累。 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手机,一堆未接电话,大部分是我的合伙人吴凌打来的,其中穿插着两个备注‘黎悠远’的未接来电。 这个‘黎悠远’便是我的亲生母亲,那个亲手把自己刚出生的亲生女儿换到富贵人家去的女人。 想了想,先跟吴凌回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吴凌听到我没有拉倒投资明显有些失落,却安慰我没关系,还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让我回趟工作室。 我点开微信,一堆消息,其中小陈给我发的消息尤其多,这个女孩子从工作室一开始就跟着我和吴凌,性子有些内向不爱说话,对待工作却是认认真真。 她给我发的小作文大致意思是说,母亲生病了,想等公司有钱了,发工资时再多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好给家里打回去。 我看着手机里那四位数的余额有些头疼,扔掉手机,揉揉眉心。 三个月了,整整三个月没给他们发过工资了,工作室连我一共八个人,却也还是发不起工资,穷到一定地步去了。 这个投资,还是得拉。 夏末午后的阳光依旧有点毒。 我把奶茶都换到一个手里去,腾出一只手捂住口鼻,迎面而来的货车掀起一阵浓烈的灰尘。 地上的水泥路坑坑洼洼,我熟练地挑着较为平整的一边走着。 我和吴凌的工作室就在这个颇有些年头的工业区里面。 沈思久和裴舒二人打完架顺势就到门诊部包扎了。 我趁着这个点办理了出院。 回到工作室,我推开门,老旧的玻璃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瞬间,六十来平方里坐着的七个人都看了过来,脸上同时扬起了笑容。 小李率先开心地叫道:“黎姐!你回来还买了奶茶,一定是有人准备投我们了吧!” 他们几个小年轻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看了看后面的吴凌,他有些苦笑地望着我,大概是还没跟他们说拉投资失败这件事。 我笑着把奶茶放到桌子上,强撑着打趣似的说道:“害,就我们这么棒的软件,总要挑个我们都喜欢的伯乐来投啊!” 小李伸着的头瞬间蔫了下去,其他几人也都是这样。 不过,没隔几秒,他们反倒又安慰起我来。 “不着急,咋们好好挑挑,这可是我们的心血啊!” “对对对!黎姐,你先坐过去,有好消息告诉你!” 我坐回工位,大家都围了上来,吴凌遮住我的眼,没过几秒,她撒开手,我看见我设计的服装搭配被电脑里Q版小人的我穿在身上。 我点动着鼠标,上上下下,远远近近地拉动着界面,小人的每一个细节都展示在我面前。 电脑界面右侧挂着些数据,这个小人完全是按照我的身型去捏的。 我们工作室的新项目叫做‘糖衣’,一款可以在网上自由给自己换装搭配,从而来挑选哪些衣服或者搭配风格适合自己的软件。 “糖衣的技术大关突破啦!” 众人在我身边开怀大笑。 我看着他们熬红的双眼有些心疼,却也真的很开心。 我喜欢设计各种各样的服装,却不太懂电脑,而他们总是二话不说,没日没夜地在电脑里完美复刻我的设计。 “我们的糖衣一定会火!” “对!像某节跳动,逆某寒,它们一开始也都拉不到投资,现在还不是都上市成巨头了!” “呸呸呸,你说谁拉不到投资呢!别乱说!我们糖衣大把人想投呢!” “对对对,我乱说,瞎说”....... 开心的吵闹声不断,我悄悄起身,拉过小陈。 女孩子的头发乱糟糟的,带着个黑框眼镜一脸憔悴。 她怯怯弱弱地唤了我一声:“黎姐,对不起,我不知道还没有投资,还给你发了那些话。” 真是个傻丫头,有什么好道歉的呢,我揉了揉她的头,把我仅剩的九成余额都转给了她。 夜里的风吹在身上很是凉爽舒适。 一忙就忙到了晚上,我晃着包,拖着疲惫的身子穿过弯弯绕绕地漆黑小巷,走到一幢破旧的五层居民楼前。 还没进去,我就站住了。 老旧的楼梯间光芒稀少,盘着发的中年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杏色套装,坐在台阶上,靠着楼梯生锈的扶手打盹。 头一上一下地点着。 我不知道是不是楼梯间昏黄灯光的缘故,怎的显得她的脸这么黄。 而这样的黄脸女人正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加重脚步声走进楼梯间。 台阶上睡觉的黎悠远一下子站了起来,轻微地晃了晃:“星星回来了。” “怎么等在这里?”我有些不悦地说道。 她一边跟在我身后上楼一边慌乱地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年龄大了,睡不着,随便走走,刚从外面转回来。” 我握着门把手,再次强调道:“我说过,没必要等我。” 她又慌乱了,慌乱地跟我解释。 我没听她说了什么,打开门,狭小逼仄的空间一览无余,按下灯光开关,换上拖鞋,走了进去。 简易的折叠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全是我爱吃的菜。 我皱眉,回头刚要说些什么,却看见黎悠远还站在门口,弯着腰把我的鞋放好,又把我的包挂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小跑着过来说:“菜都凉了,我去热热!” 我拦住她:“天那么热吃什么热饭!” “星星,还是热下,吃点热的好。” “我再说一遍,不用!”我拿出碗筷,给自己盛了点汤,看她还站着,生气地道:“怎么还不吃饭!” “星星吃,我吃过了。” “又撒谎!菜都没动,你吃的什么?” 黎悠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乖坐下吃饭。 吃过饭的人是我,委屈的人是她。 吃完饭,洗完澡,我躺在窄窄的单人床上,黎悠远还在忙活。 二十几平的房间,常年不见太阳,房间阴凉得很。 只有一扇小窗户,通风也不是怎么好,洗完澡,饭味依旧在鼻尖飘着。 我把胳膊搭在眼上遮挡灯光,倏地开口道:“你不该跟我来A城的,H城好歹还有个两室一厅,能见到太阳的房子住。” 黎悠远紧张的声音传来:“我昏迷的那三年,你都照顾我那么久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一直让女儿照顾,而且我也想多陪陪你,来这里好歹能帮衬你点....” 二十岁那年,我刚回到黎悠远身边,她就成了个植物人,一直昏睡着,一睡就睡了三年。 洗洗刷刷的水声不断。 我的脸上也被水洗了遍。 只不过水龙头的流水有声音,我的眼泪无声。 第9章 又差点以为他还爱我 次日。 我打理好自己时,黎悠远已摆出了两盘饺子,我着急地扒了几口,就出门挤早高峰去了。 在工作室里打印好项目书,又在众人的打气加油声中出门而去。 A城的商业区,漂亮的高楼大厦一幢一幢地树立着。 我顶着个大太阳,坐在高楼大厦底下的花坛边,就着矿泉水吃着面包,随意解决一顿午饭。 右手拿着笔一一划掉早上我去过被拒绝的投行,查找着接下来要去的几家地址在哪。 “呵。”一声熟悉的冷笑响起。 我本能地抬起头去看,面前的人西装板正,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熟悉的裴舒,只不过他的金边眼镜换成了个超大号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估摸着是昨天打架留下痕迹了。 “呦,出院了?”我边咬面包边问,早已没了前两天重新遇见他时的慌张。 毕竟他现在有新女友了,前两天还当着我的面那啥那啥,我应该早放下的。 “呵。” 果不其然他对我的回答还是只有冷笑。 我低头接着看名单:“要笑旁边笑去,我忙着呢。” 面前的光忽然被遮住,裴舒站到了我的面前,像是怕我跑一样,贴得很近:“呵,你姜云珠怎么这么擅长一言不发就消失?” 阴阳怪气的话语。 我啪的一声合上名单:“我去哪还要跟你说吗?” “呵,”裴舒突然弯腰,手掰上我的下巴,生气地说:“你以前不是去上个课,吃个哪里的饭,喝个哪里的水都要叽叽歪歪地烦我吗!” “哟,你以前还不愿意手摸到我的脸呢。”我学着他的阴阳怪气回道。 “姜云珠!”裴舒生气地喊道,右手甩开我的下巴。 我收拾收拾垃圾,拿好文件准备走。 裴舒往旁边移了两步,再度挡住我的去路,很是不屑地问:“还在找投资?” 我想起什么,问他:“你昨天怎么知道我的项目内容?” 他面色不自然地别开脸去,答非所问地说道:“你跟沈思久分手,我可以考虑投你。” “呵呵。”我学着他冷笑,试图往旁边走,绕过他。 却再次被他长腿一迈地挡住去路。 他说:“姜云珠,我不松口,在这A城就没人会投你!” 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在A城他裴家确实能遮半边天。 不过我还是想试试,也必须得试啊! 我打算用吴凌的名义去接触投行,以我对裴舒的了解,他绝对只是封杀了我这个人而已。 我白眼看看他,然后一个假动作越过他,拔腿就跑。 宽敞明亮的写字楼中,某间全玻璃化的小型会议室里,我正热切地跟投行经理介绍我们的项目‘糖衣’。 才开始项目经理听着看着不停点头,后面目光就发直地看向我背后,眉头紧皱,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 我试探着喊了几声,他竟然直接跟我留下一句抱歉,推门走了,我疑惑地回头,裴舒站在我身后的玻璃后面扶了扶墨镜。 天杀的裴舒! 我气冲冲地换了家公司,进门前左右前后地检查了遍,确认裴舒没跟着才迈进去,可进门两句话没说,人家就把我轰走了。 像是心灵感应一样回头,裴舒就站在电梯口。 我冲到裴舒面前,踮起脚揪住他的领口,一把摘下那盖着半张脸的墨镜,咬着牙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我想干什么?”裴舒笑着说,只是这笑容很危险。 叮~ 裴舒身后的电梯门徐徐打开。 他抓住我的肩膀,一个转身将我压进电梯里。 背后冷凉的金属紧贴着肌肤,身前,裴舒紧贴着我。 独属于他的松柏香味不停地往鼻子里钻。 他搂着我的腰,上身微微弓着,额头抵住我的额头,姿势暧昧。 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脸上,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心脏再度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来,我尝试推开他,却推不开。 我别过头去,他又将我的脸别回来,像是诱惑般低声说:“姜云珠,你好好看看我。” “你不是说很爱我的吗?” 说完他鼻尖轻轻在我鼻子上蹭了蹭。 我的脸要被他拨弄得熟透了! 他还在温声道:“和沈思久分手好吗?” 熟透的脸迅速冷却下来。 原来他是在意这点,他就这么想气沈思久吗?想到有洁癖的人能愿意这么紧贴着我说这些肉麻的话。 还有,我怎么能忘记人家前两天当着我的面和新女友嗯嗯啊啊的事呢? “你松开!”我冷声喊道。 说了三个字我立刻不敢说了,太近了,离得太近了,我总觉着嘴巴再乱动两下就要亲着了。 叮~ 电梯门又开了。 门外站着两个人。 两个目瞪口呆不知该不该进来的人。 裴舒恶狠狠地扭头瞪他们,他们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地跑走了。 我趁着他分神,提起膝盖猛地捣向他两腿之间。 他立刻捂住裆部吃痛后退,我再度拔腿就跑。 都跑到大厅了我还能听见他愤怒唤我名字的声音。 我不敢多待,连忙挤地铁回了工作室。 还没到工作室我就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 这是怎么了?我推开门,大家都围坐在一起。 众人中央,一个显眼的大高个坐在那里。是沈思久,他一身白色运动服看起来清爽极了,和疲惫暗淡的众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坐在那里边笑边说话,旁边的办公桌上堆了一堆零食奶茶小吃。 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响起,众人回头,冲我别有意味地笑。 “珠珠回来了?”沈思久侧过脸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他半边脸上还贴着纱布。 “你怎么?..”我蹙着眉没想通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站起身走向我:“珠珠你怎么医院里不多待两天就跑出来了?身体怎么样了?” 他边说边拉着我转了个圈,查看我的状况。 后面,众人都憋着笑,一脸‘咦’的表情。我拉过沈思久就朝外面走,带他上了天台。 天台风大,吹的刘海不断拍打我的眼睛。 我转身,身后的沈思久差点撞到我。 他眉眼含笑地看着我低声唤了句:“珠珠。” 我本能地抬头看去,他恰巧伸出手替我理过杂乱的刘海。 我忽地后退几步,双手抱胸,因为他比我高的缘故不得不仰头审视他。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第10章 噩运专挑我 沈思久忽然咬着唇一副委屈模样:“难道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他好像很知道我的软肋,我抱胸的双手一下散开,眼神也垂了下来,低低地回:“不是。” 我与他从幼儿园起就认识了,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厮混在一起,我除了个死对头也没什么别的朋友,只有他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当初是因为裴舒的出现,我和他才逐渐疏远,保持距离。 每当我和他刻意保持距离时他都会露出这种受伤的表情。 他太了解我了。 “不是那你为什么什么事都瞒着我?”沈思久走到天台边缘,趴在满是灰的栏杆上。 我走了过去,风迎面而来,吹得我的头发往后散去,也吹走了我心中的那丝变扭感。 “没有,有些事我不知道怎么....”我边说边准备趴在栏杆上,他突然拦住我。 我疑惑地站好。 沈思久拍掉我面前栏杆上的灰,又吸了一大口气猛地一吹,然后做了个王子行礼的动作,对我说:“公主殿下,请!” 风吹斜了他额前的黑发,唇边那颗凸出来的白色小虎牙和亮晶晶的双眼衬得他的笑灿烂耀人。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我还是过去的姜云珠。 我将刘海别到耳后自嘲地笑了笑,趴在他为我清理过的地方。 “沈思久,我们永远是朋友。”我说。 他没有回答我,反倒问我:“珠珠老板搞创业怎么不叫上我?” “小项目,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前期启动还差多少钱?” “沈思久。”我不悦地唤他。 他双手做着投降的手势,嘴里连道:“好好好,我不问,那珠珠老板我可以投钱做你的合伙人吗?” “不行!沈思久我再和你重申遍,我不要接受你的这种恩惠!” “好好好,我帮你搭线找投资总行吧?” 我立刻侧头看他,但很快又蔫了下去:“你又不接触商圈,哪来的资源。” 沈家家产都是沈思久大哥沈千弘掌握着,沈思久他爹从来不许沈思久碰一点关于生意的事。 这也是我为什么只找沈思久帮忙要个进品酒会的名额而不是可以被选择投资的机会。 头上莫名被敲了下,沈思久有些生气地看着我:“姜珠珠同学,我好歹也是沈家,那个家大业大的沈家二公子。” 熟悉的模样,神情,熟悉的自豪话语,眼前人还是过去那个又爱生气又张扬的小孩。 “沈小久同学,请你再骄傲点,你不止是沈家二公子,你还是宇宙无敌奥特曼!”我一笑,像过去那样说道。 “天,奥特曼的事都过去多久了,你还拿出来笑我。” ........ 破旧的黄色老厂房门口,一辆显眼的红色跑车停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 都怪我回来时情绪太不稳定了才会没注意到这么骚包的车。 沈思久扶着车把手再次发出疑问:“真不要我请大家一起吃晚饭?” “沈奥特曼,你快走吧!” 我推搡着把沈思久塞进他的红色跑车里。 “那我走了?”沈思久坐在驾驶座上,没启动车子也没系安全带,恋恋不舍地问道。 “走吧,你要帮我介绍投资人,这么大一个忙,要请饭也得是我请。” “好,那走我们去吃饭。” “现在没钱,有钱一定请你。” “那行,我快点搞定投资的事好让姜珠珠快点请我吃饭。”沈思久终于拉起安全带,有要走的意向了。 “沈思久!”在他车子发动时,我大喊道:“我!叫黎明星!希望你能快点适应起来我这个新名字,很高兴再次与你相遇。” 跑车轰隆隆的声响盖着我的话语,他往我这边凑了凑,夸张地问:“什么?” 我指着自己大喊:“我,叫黎明星!” 傍晚,绯色的天空染红了一片。 我哼着歌,路过水果摊时,买了点绿色的葡萄,黎悠远喜欢吃葡萄。 推开家里门时,黎悠远正在忙活晚饭,见我回来还很惊讶:“星星今天回来那么早?” “嗯。”我不咸不淡地回上一句,然后把葡萄洗好放到桌子上。 晚饭吃的肉丸子,黎优远手工做的肉丸子。 “钱还够吗?不够和我说。”我边吃边道。 “够的,还有的,还有。”她着急回道。 “你身上这衣服都穿太旧了,去买两身吧。” “又没坏,还能穿,倒是星星你该再买两件小裙子。”黎悠远往我碗里又加了个肉丸子,试探着道:“我想着,我天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前边早餐店有招工的,要不我去试试?” 我立刻把丸子夹回她的碗里,不悦地道:“你的身体你自己不清楚吗?上几天班还不够你医药费。” 她的眼神闪了几下,没说话,低头吃碗里的那块肉丸。 我揉揉额头,又重新拿起筷子,边吃边说:“过段时间,稍微有点钱,换个房子,这房子住着对你身体不好,至少换个有阳光,通风好的。” 顿了顿,我又补了句:“衣服你去买两身。” 黎悠远终于应了句好。 “再过段时间我带你去复查。” 黎悠远一听这话,着急地道:“妈都好了,妈没病,别花那冤枉钱,去一趟得好几千。” 她说得着急,称自己是妈妈。 我凝了一下,默认掉这个称呼。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后,眉眼里遮不住的开心,欣慰。 她在我出生时就把我换到姜家去,我不否认她爱我,但我无法赞同,更无法接受这种做法。 这件事一直隔在我们之间,成为一道拦住母女亲密的无形屏障,让我很难消化。 次日清晨。 我起晚了,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随手抓起黎悠远包的包子,边吃边换鞋。 “在带两个路上吃。”黎悠远拿起两个包子,小跑向门口想塞给我。 我换好鞋背着包迈出门槛,头也不回地朝她摆手:“不要,不好拿。” 咚~ 身后一声什么沉重东西的倒地声代替了本该有的唠叨回话。 我立住,嘴里的包子掉落在地滚到一边。 战战兢兢地回头。 狭小昏暗的出租房里,快五十岁的黎悠远倒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两个白花花的包子。 第11章 我的世界塌了 冰冷的灯光,苍白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让人窒息。 我坐在医院铁质的长椅上,看着面前那扇紧闭的蓝色急救门,封得严严实实的,没有留下一丝可以让我窥探的缝隙。 四四方方的门上面用恐怖的红色灯光,大大地写着‘抢救中’。 我突然不认得这三个字了。 因为我那名义上的亲生母亲躺在里面。 时间一点点地跳走,空留我呆坐在这冰凉的铁椅上。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那扇让人绝望的蓝色门终于打开了,里面出来个医生。 我呆滞地迎了上去,什么话也问不出,只直直地看着他。 “还好来得及时。”他一边摘下口罩一边说出我最想听见的话。 医生话音刚落,呜呜咽咽的奇怪声音就从我的嗓子眼里发出来。 眼泪划过脸庞。 我越哭越凶,从呜呜咽咽变成了捂脸放声大哭。 “诶,”医生安慰着开口道:“别太担心,子宫癌中期治愈的可能性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高的。” 哭声戛然而止。 “什么?” “子宫癌中期相对其它部位的癌症中期,治愈率还是比较可观。”医生道。 “你说什么?” 我还是没听清,又问了遍,捂住脸的手颤抖着垂落下去。 医生皱着眉反问:“你还不知道病人得了癌症的事?” 我没有回答,我的嗓子不见了。 几秒过后,他又可怜我似的叹了口气,说:“去把钱交了吧,接下来住院好好配合治疗,还是有希望的。” 癌症?希望。癌症?希望..... 我的耳朵耳鸣了,癌症,希望几个词不断在我脑海里回响,眼前的画面被拉远,模模糊糊。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医生走了没一会儿,黎悠远被护士推着出来,在长长走廊里转啊转。 我僵硬地跟着,黎悠远到哪我到哪。 住院部三楼,最东头,两人间的病房里。 黎悠远躺在蓝色的病床上,一脸愧疚。 护士端着一些工具走了进来:“病人家属,先去缴费。” 我刚站起身,黎悠远就不愿意了:“护士,我们不住院,等会就走。” “星星,别缴住院费,妈好得很,没哪里不舒服。” 好得很? 我无话回答她,也没有回头看向她,大步走到一楼缴费处,刷光信用卡,掏空身上所有钱也只是缴纳了部分费用。 离开时,窗口里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剩下的钱需在三天之内补齐。 我呆在住院部的楼梯间,打开手机把所有联系人都过了一遍。 又过了一遍。 没人可以借我钱。 我没有亲戚,也没有有钱的朋友。 除了昨天刚添加的联系人‘沈思久’。 停顿了好一会儿,指尖才按了下去。 号码拨通,悠扬的电话曲唱了一遍又一遍。 那边没人接。 我想他在忙,待会会打回来。 关掉手机,站起身,走进病房,我告诉黎悠远我要回去拿些生活物品。 “我真没事,你要是怕妈有事,咋们住上一天也就够了!不用拿东西,别再来来回回跑了。” “诶,你这孩子!”..... 在她的絮絮叨叨的话语中,我离开回去收拾了些生活用品,意外地在家里黎悠远睡觉的枕头底下发现了十几张红色人民币。 意料之外,却又是意料之中。 没想到她的瞎省钱成了我们救急的生活费。 一天多的时间过去了,沈思久还没给我回过电话。 这一天多,我又给他打了四个电话,皆是无人接听。 我开始担心沈思久是不是出事了? 犹犹豫豫到了晚上,我决定去他家找他。 倒了几次公交,又走了几公里路,碾转来到沈家富丽堂皇的别墅前。 沈家的保姆和门卫大叔都还认得我。 和蔼地笑着同我打招呼,让我等一等,没一会儿,保姆王妈却跑出来,一脸歉意地跟我说:“诶呦,珠珠小姐,瞧我这该死的记性,二少爷他不在家,我给忘了,真对不起啊。” 她一边说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脸,满脸歉意。 我的视线却落在了别墅门口那辆显眼,鲜红的跑车上。 不在家吗? 按下手机里那个备注着“沈思久”的号码,仍旧是无人接听。 “没关系的,”我挪回视线对保姆王妈说:“我在门口等他,什么时候见到他,我什么时候走。” 说完,我失了神,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口花坛旁,慢慢蹲了下去。 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呢? 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愿意接通呢? 沈思久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最难受的时候跟我闹脾气啊。 你从没要求过你给我什么帮助啊,我最怕的就是还不清你的情分,不能在平等的基础上跟你做朋友。 所以,当我失了‘姜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后从未联系过你。 但现在,现在,你跟我说说话也好啊。 明明前天,你还笑着跟我说,十几年的友谊,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 轰隆隆~ 汽车嗡嗡的发动机声在面前闪过。 一辆玫粉色的跑车开进沈家大门后又倒了回来,停在我面前。 车门打开,一双白腿踩着镶着细钻的粉色高跟鞋走到我面前。 诧异的清脆女声响起:“姜坏珠!” 不用抬头看,会穿这么闪高跟鞋的女人,一定是我那超级无敌傻的死对头,苏子悦。 A城四大家里的最后一姓,苏。 苏家的大小姐,现在的当红明星。 过去,我们一样,拥有差不多的家世,同样知书达理的父母,一样疼爱妹妹入骨的哥哥。 甚至青梅竹马‘沈思久’都是相同的。 但我们的性格却是大相庭径。她走到哪都要装一下,装淑女,装柔弱。但她只要看到我,身上温文尔雅的包装便会裂开来,露出刻薄的本性。 “姜坏珠!”她又叫了一遍。 我不想理。 她突然伸出双手,强硬地扶着我的脸,迫使我抬起头看向她。 第12章 当红明星 这么多年了,她的品味还是没变,身上那件镶着细钻的粉色小外套,细细碎碎地反着光。 一头波浪卷的黑发,夸张浓烈的妆容,在确定了确实是我这张脸后,笑得假睫毛都要掉了。 “姜死珠,我就知道是你。” 我用力甩头,脱离她的束缚,像以前一样愤恨地回了句:“苏丑悦!” 然后,站起身,远离她,换了个地方从新蹲下。 她咯咯咯地笑着。 笑了快有一分钟,她又边笑边问:“你在做什么?” “该不会是在等思久吧?” “呦,怎么姜~大~小姐!回国后还会求着见人了?” ‘姜大小姐’几个字她拉得特别重,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嘲笑我。 真假千金的事早就在上层圈子里传遍了。 姜家对外宣传,我依旧是她们的养女,并放出了我出国留学的消息。 这五年,在他们眼里我一直在国外。 实际上,那一天飞往国外的飞机我并没有做,而是换了个名字,在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带着我那植物人的亲生母亲去了H城。 “诶呦,别等了,思久是不会见你的。” 她又踩着她那粉色高跟鞋走到了我面前,微微俯下身子,在我的头顶上方轻声说:“谁会想见一个洗碗工的女儿呢?” “听说,是你那靠着洗碗刷碟子谋生的亲生母亲故意把你换到姜家去的啊,是真的吗?” “怎么会有那么卑劣龌龊的人啊,难怪你也那么卑劣,龌chuo.....” 我猛地站起身子,弯着个身子在我头顶上方的她,瞬间被我撞开过去。 她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咬出音就转变成了疼痛的哀嚎。 此时正捂着头‘诶呦呦’地叫唤个不停。 “听说,听说?”我冷眼看着她接着说:“我听说,你,苏子悦去吃屎了!你去了吗?!” “姜云珠!” 我冷眼正视着她的怒吼,看着她嚣张的嘴脸,极力压制着扇一巴掌上去的冲动。 她捂着头,嘴里不停地说道:“真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母亲是个癞蛤蟆青蛙的畜生...” 我本能地冲上前,扯住她的领口,瞪着她那张没觉着自己说错什么话的嘴脸,恨不得在此刻吃了她。 我讨厌任何人说黎悠远的坏话!虽然她真的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 “珠珠!子悦!” 沈思久着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转头,他正从别墅里向这边快速跑来。 苏子悦也看见了,脸上的神情带着一丝喜气,越发嚣张,伸手也抓住我的领口,挑衅似的问:“怎么?想打架?你妈是l...ai~..” 明显的故意,我知道她想让我动手佯装打她,她再哭哭唧唧地向沈思久告我的状。 可我怎么会听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辱骂黎悠远呢? 她那个‘lai’字颤音越发严重,不过她却说不出来了。 我贴着她,越贴越近,都快亲上她那臭嘴了,她颤音越拉越长,害怕地向后弯腰。 腰越弯越狠,她脚底还踩着一双恨天高,饶是她是一名演员,从小就有舞蹈功底,此刻也吃不消了,身形不稳,全靠拽着我的衣领来稳住不倒。 她贴着假睫毛的眼睛眨巴得厉害,看起来真的很害怕我一个发疯亲上去。 “珠珠!” 沈思久的呵斥声在面前响起,我松手,苏子悦立刻向后跌去,被沈思接入怀中。 沈思久带着指责不满的意味又唤了声:“珠珠!” 苏子悦抓住时机,搂着沈思久的脖子,撒娇似的哭诉道:“思久,姜云珠她欺负我!就因为我说思久你为她做了多少,在她出国的这段时间平了多少风声,甚至为此还和别人打架到进医院!” “可她居然还笑得出来,说是你自己想做的,和她无关,说你怎么没死在医院里....”苏子悦娇滴滴地控诉着,脸上一脸打抱不平的模样。 不愧是当红明星,演戏有两把刷子的。 沈思久听不下去了,将苏子悦扶正后,松开手,又掰开苏子悦紧搂着自己的手:“子悦~!” 苏子悦不死心搂得更紧了些:“思久,她姜云珠就是那么说的,她根本一点都不在乎你!” “子悦!”沈思久向后两步,挣脱苏子悦:“你,我,她!我们三个是什么样的人,彼此心里都清楚得很。” 是啊,从幼儿园起,苏子悦对我的陷害就没停过。 所以,打小我就打她。 苏子悦甩甩手,站稳身子,看着我冷笑道:“清楚?我可不清楚她的为人!懦弱自私地跑出国五年,眼下回来是做什么?回来跟真千金争家产?!” 这话刺痛了我,让我无法不瞪着她。 见我瞪她,她还来了劲:“瞪什么瞪?!我说错了?你那卑劣的母亲可不就指望着你分羹姜家财产吗。” 行,我不瞪她了,我撸起袖子,甩掉鞋子,理理头发,等下打起来可不能让她拽住。 “你,你,你干什么!”苏子悦趾高气扬的嚣张姿态一下子就消失了,身体记忆反应似的往沈思久身后钻,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我绕过沈思久向她走去。 她又朝反方向躲。 “你们俩!”沈思久喝道,伸开胳膊拦住我。 脸上满是怒容,看向我的眼神也是生气的眼神。 我莫名有些委屈,停在了原地。 他生气的眼神瞬间有些慌乱,闪躲着转过身去,朝苏子悦不容抗拒地道:“你先回去。” “为什么是我走?!是你叫我来的!”苏子悦往旁边移了两步,移出沈思久的遮挡,生气地瞪着我说。 “我是叫你来,但没让你挑事!”沈思久道。 “挑事?”苏子悦生气地吼道:“我挑什么事了?!是你沈思久总是无条件地偏向她!” “偏向这个懦弱的自私鬼!” 沈思久有些无奈地低斥了句:“苏子悦!” 苏子悦却是没再理会,愤愤地踩着她的粉色小高跟,快步走上粉色跑车。 轰隆隆~ 跑车的发动机声再次响起。 沈思久皱眉看着那辆倒着开走的粉色跑车,转过头,再看向我时,皱着的眉眼一下子衰落下来,低下头去,不敢看我。 我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了似的抬头看我。 “珠珠。” 我张了张口,最后问了句:“电话坏了吗?” 第13章 再次失望 “没坏。”他又低下头去,满是歉意地低声解释道:“投资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我哥打过招呼,不准我碰,也不让别人帮我。” “我找子悦,是想让她帮忙想想法子。” “没坏,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明知故问。 明明了解他,知道他是因为无法帮我找投资的事而不好意思接电话。 可在这个时间点,这个状态下我就是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他没有回答。 我慢吞吞地接着说道:“黎悠远生病了,在住院。” “谁?”他问。 “黎悠远,那个我名义上的亲生母亲。” 他的眉眼又重新皱了起来。 我接着无力地慢慢对他道:“我交不起住院费。” 说完,我紧紧地抿着唇,垂着的眼皮没办法抬起来观察他的神情。 夜里的风吹过,带动几片花草叶子轻微地翻了翻。 他顿在原地,久无声息。 我是羞愧的要命,我是很难张口借钱,但我面前的人是沈思久,我永远信他。 面前穿着白色休闲服的人突然毫无预兆地动了起来,将我紧紧抱住。 温热的体温瞬间盖住我。 放在我肩膀上的头轻轻动了动,耳朵轻轻蹭着我的耳朵,他轻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推开他,摇着头,轻声说:“你没必要道歉。” 沈思久懊恼地拍了几下额头,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把身上轻薄的运动服外套脱给我:“我现在去拿车钥匙,我们去医院。” 我没动,他着急地把外套塞到我手里,示意我披上,转头就往别墅里跑。 医院门口,沈思久的红色跑车里。 我坐在副驾驶,看着他停好车后,焦急地拿起手机,一边流利地戳戳点点一边道:“珠珠,我先把手机里现有的两百万转你,你先拿着用。” “你别委屈自己知道吗?该请人照顾就多请两个,别自己熬夜跟着陪护。” 夜色深深,微弱的手机光芒映在他清秀立体的五官上,眉眼里依旧是当初的那个少年。 我盯着他一时有些失神。 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手机屏幕上。 眉眼皱得厉害。 他突然轻声问:“珠珠,你一直在跟,跟...” 他顿了又顿,似乎找不到什么称呼词来称呼我这位亲生母亲。 “跟黎阿姨联系吗?”话卡了很久,他才继续问完。 我默了默,不答反问:“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她突然跟你说生病是不是知道你回国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在担心黎悠远生病是骗我的。 为了要钱。 毕竟我的亲生母亲曾经为了钱把她才出生的亲生女儿换到了很有钱的姜家。 “沈思久,我借你的,我会还你,”停了下,我又哑声道:“两百万,用不了那么多,二十万先让我缓个急就够了。” “珠珠,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脸上又露出被误会的慌张,边无措地说,边操作手机。 “艹!”修长的手指用力地点着手机,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骂了句脏话,又在车里翻出几张银行卡,挨个拿起,再挨个扔下。 扔到最后一张时,他脸上满是惊愕。 “怎么了?”我问。 他转过头来:“我手机支付被停了,银行卡也全被冻结了。” 我愣住。 他又接着自言自语似地道:“是我哥,他在防着我插手生意上的事,因为前天我联系投资人的事被他知道了。” “对不起,连累你了。”我脱下他的运动外套,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他也松开安全带:“先一起上去看下黎阿姨,等下我去借钱。” 我拽住推开车门的他:“不用了,沈思久。” “什么?”他呆呆地问,不等我回答,又坐回身说道:“也是,珠珠,我们最好还是别去看她了,等下我去借点钱,回头把医药费交完就行了。” 我哑然。 “珠珠,你尽量少跟她接触。”他边说边把安全带从新系好。 我好像又失语了,在他发动车子时,打开车门。 “真的很对不起,连累了你,投资的事不要再替我操心了。”他疑惑地看过来,我说:“还有,刚刚我是想说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 “我现在没别的办法,还是要麻烦你帮我借钱,二十万,只要二十万让我缓个急就行。” “沈思久,拜托了。” 我冲他微微弯腰。 他慌乱地用手抵起我勾下的头:“珠珠,你怎么,怎么...” “拜托,沈思久。”说完我利落地下车,害怕再多说一句就会抽泣起来。 站在车边,我又朝他弯腰。 “你别急,我一定会借到钱的!”他慌乱地扔下这句话,着急地发动车子,一溜烟地开跑了。 我仰起头看天,努力平复着心情,慢慢吞吞地走向医院住院部。 回去时,黎悠远还没睡。 见我来了,她睁着的双眼一下子闭了起来。 我沉默地摊开旁边陪护的椅子,倒在上面睡了过去。 次日。 护士过来给黎悠远挂盐水时又催我去缴费,黎悠远瞪着她,连盐水都不愿意挂了。 到中午时分,手机一直都静悄悄的。 我又呆坐在黎悠远身旁,直到下午快要结束时,还是忍不住又给沈思久打了个电话。 电话拨通,没人接。 和昨天一样。 我那死了的心有些不敢相信。 又拨通第二遍。 第三遍....... 一直无人接听。 二十万对他这种富家子弟来说,真的不算什么,怎么会花费那么久的时间还没有个信呢? 下午结束时,医生又来催了遍,我浑浑噩噩地走到医院缴费处。 我想,我得找别人借钱了。 在A城,我没几个特别熟悉,亲昵到我好意思开口去借钱,或者说能让我借到钱的人。 犹豫了很久,我的脚步最后停留在了姜家大门口。 停留在了那扇我看一眼就会羞愧想逃跑的大门前。 第14章 站在‘牢’里 茂盛的蔷薇花依旧趴在那不算高的院墙上,甚至越长越密,花枝都伸到了黑色的铁栏门上。 还跟我记忆里的画面没什么太大出入。 曾经,二十年,我无数次在这扇门里进进出出。 如今,我没有勇气再走进它。 天边云彩逐渐偏暗青色。 快要入夜了。 我刚走近这扇门,又像小偷似的飞速转身逃跑。 然后顿下脚步,再次走近,再次逃跑。 来来回回不知第几次时,一道车灯打在我身上,定住了我。 我顺着刺眼的光源望去,是哥哥姜浩然的车子。 车子很快熄火,浩然哥打开车门不确定地看着我唤了声:“珠珠?” 那声脱口而出的哥,卡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我尴尬地点点头,脸上的微笑却是发自内心的。 毕竟,能看见我过去最疼我的哥哥,我就很开心了。 他见我点头后,立刻合上车门,脸上一如既往的宠溺微笑。 夜色微微,一身正装的成熟男人激动地跑来,梳的板正的头发随着跑动垂了下来,晃悠在眼前,却也遮不住他眼里欣喜的光芒。 我最爱的哥哥比五年前成熟了很多。 “珠珠,你回来了!”姜浩然欣喜地再次说道。 “哥。”我低下头,嗓子眼里的那声呼喊还是喊了出来。 “那么久,你一点信也不往家里传,还记得我是你哥啊!?” 低着的头被敲了一下,姜浩然宠溺似的指责道。 我捂着被敲的地方,再抬头,眼中星光闪闪。 是了,二十年,他做了我二十年的哥哥啊,早已经是亲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走!进屋,爸妈也很想你。” 哥哥牵着我跨过黑色的铁栏门,向我最为熟悉的三层小洋楼走去。 可是越走近,心里越紧张。 真的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灰色的木门被推开的瞬间,姜浩然大声喊道:“爸,妈!看看谁来了!” 大门敞开,屋内熟悉的摆设再次呈现在我的眼前。 父亲依旧坐在咖色的沙发里,捧着本书,母亲还是站在她细心养护的花草旁。 一声呼喊,二人都齐齐看了过来。 我笑着,有些拘束地唤道:“爸,妈。” 若是以前,我肯定是蹦着进屋,先是跳到沙发旁放下包,大喊一声爸,再跑过去抱住妈妈亲上一口。 可是现在,我哪敢啊。 “珠珠?”母亲放下花洒,有些不可置信地唤了句。 姜浩然笑着打趣道:“妈,你自己养的女儿你都不认识了?” 母亲立刻抽泣着小跑向我:“珠珠!” 是我那爱哭心软的妈妈啊,我再也绷不住,上前迎了几步,张开胳膊接住母亲。 抱着母亲,闻着她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所有不确定的情绪都消失了。 她抱着我不愿意撒手,抽泣着不停唤我:“珠珠,珠珠啊珠珠,我的珠珠儿。” 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旁边,拿下眼镜,抹了抹眼角:“浩然,赶紧去喊李妈多加几个菜。” “爸!”我抱着母亲笑着又唤了声,一双眼看着熟悉的几人弯得不能再弯了。 “好,珠珠有没有什么指名要吃的菜?”哥哥笑着问道。 我还没回答,哥哥又笑着说:“算了,你别说了,今天你爱吃的菜全做!” 母亲撒开我,擦擦眼泪,突然紧张地问道:“小珠什么时候回来?” “我回来...”我笑着正想跟他们说我回来有一段日子了。 “小珠应该等下就到了。”浩然哥先我一步回答母亲。 我突然意识到,他们口中的“小珠”不是我。 浩然哥的回答一出,母亲的眉毛突然皱了起来,有些担心地小声道:“要不要打个电话让小珠去外面逛逛,我怕....”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 父亲和哥哥脸上的笑容突然都消失了,眉眼都有些皱。 温馨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默。 我还在笑,只不过这笑容一定很难看。 “不用,小珠不会生气。”姜浩然说道,可他脸上明显是有些沉重的。 姜父摆摆手:“这顿饭,大家一起吃。” 说完,他慢慢走向咖色沙发。 母亲绞着手,明显有些担心。 我温柔的母亲啊,总是尽心尽力地疼爱自己的子女。 我怎么能让她为难呢? “爸,妈,哥,饭我就不吃了,我还有事。”我尽量笑着,甜甜地道。 此时此刻,我真想拥有苏子悦那样的演技。 话落,姜母和浩然哥一起喊道:“珠珠!” 我笑着说:“这次来,主要是来看看你们。” “珠珠,你在外面可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都要跟家里说。”姜母抓住我的手,心疼地望着我道。 “珠珠,遇到什么事了一定要说,不要自己扛着。”姜浩然也跟着道。 我默了默,开口道:“我现在真的有件事。” “什么事?”姜浩然问。 “我想找家里借点钱。” “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姜母紧张地问。 姜浩然掏出手机:“差多少?之前那个微信号还在用吗?” “黎悠远生病了,在住院,钱不够,现在大概还需要二十万。”我尽量简洁地阐述道。 黎母拽着我的手突然撒开了:“什么病?” “癌症。” 话落,黎母垂下头去,后退了几步。 沙发里的姜父也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无人接话,气温瞬间有些冷。 “癌症?”姜浩然收起手机:“哼,癌症好啊!活该她被病痛折磨死。” 说完,手愤愤地插进口袋,满脸的意难平。 我惊愣地看着哥哥后退一步,刚刚还笑着,满脸宠溺的哥哥此时像换了一个人。 “随她如何,我们姜家既不会去帮她也不会去咒她。”姜父打开手中的书,缓慢地说道。 姜母又红了眼,愤怒地指责着:“都是她!都是因为她,我们小珠才会小小年纪就吃了那么多苦!” “小珠她手上那么多茧子,吃了那么多苦,身子养了快五年也没养好!都是因为她!” “都是因为她!我们小珠才早早辍学去打工!” “我恨不得杀了她,把她送到牢里关上终生!” 姜母愤恨地诉说道。 我站在原地,像是站在她口中的‘牢’里。 “姜云珠,你别管她!你回家!”姜浩然朝我喊道。 姜母再次激动地扑上来,双手抓住我的肩膀:“对!珠珠你回来!你别管她!这里依旧是你的家!” 他们口中罪恶万分的‘她’是我的亲生母亲,我怎能不管呢? 姜母说得对,姜明珠曾遭受的那些苦难本该都是我的。 虽然是我亲生母亲偷走了她二十年的人生,但享受这二十年人生的人是我。 论罪责来算,我的罪更大,我更可恶。 我究竟是哪来的脸站在她们面前,乞求她们帮帮我呢? 我拿开黎母的手,后退两步,朝她们三人深深鞠了个躬,没说话,转身出门。 姜浩然的喊声从身后传来:“姜云珠!不止我们不帮她!我还不允许所有和姜家有关的人去帮她!” 这句话的意思是想告诉我别想借着姜家的名头去找别人借钱救治黎悠远。 可哥哥,我从没想过再顶着姜家小姐的名头存活啊。 第15章 雨夜心跳 入夜时分。 别墅区附近的路上安静得要命。 天上黑云压得很低,压得走在灰色油柏路上的我,快要窒息了。 走着,走着,天上开始砸水滴下来。 我的眼睛像是终于抓到了机会,也跟着砸水滴下来。 天上砸下来的水滴越来越多,像是从天上往下倒水一般,还伴随着雷声阵阵。 我也雷声阵阵。 这雨那么大,所以我可以肆无忌惮,声嘶力竭地大哭。 没人会看见我。 路上根本没有车,我靠着路边慢慢走,慢慢哭。 嗡~ 一辆黑色迈巴赫飞速从我身边开过,溅了我一身水。 我毫不在意,毕竟身上早就湿透了。 嗡~ 那辆迈巴赫又开了回来,再次溅了我一身水。 我停了下,哭得更厉害了。 现在连一辆破车也要欺负我! 胳膊被人突然牢牢攥住。 是谁? 我猛地一惊,向后挣脱,可那人两只手都扯了上来,像是把钳子一样,死死钳住我。 夜色浓重,哗啦啦的大雨砸得我眼前模糊。 我看不清此人的模样。 奋命反抗,一脚踢出正揣在他的腰上。可那人吃了痛也没撒手,反而扯着我的胳膊将我拉到怀里,拦腰抱起。 我死命挣扎,两只手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 “姜云珠,你是不是就喜欢淋雨!” 熟悉的吼声响起。 我紧掐着脖子的手停住。 裴舒又吼道:“好!我陪你淋!” 说完他真的停在原地,不过抱着我的手却没松。 反而抱得更紧了。 在这泼天的雨水中,他横抱着我安静地站在寂寥的夜色里。 裴舒,是你啊,原来这辆欺负我的破车是你的啊。 我的双手从掐变成了勾着他的脖子。 头埋在他的怀里继续哭,耳朵紧贴着他的胸膛,一面是哗啦啦的雨声一面是咚咚的热烈心跳声。 他把头抵在我的头上,温柔地问:“我们去车上哭行吗?淋雨多了会生病。” 我轻微点点头。 他抱着我打开副驾驶的门,将我放好,关上车门。 前边哭得太厉害,眼下我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他坐在驾驶座,关好门后,着急地伸过身子,再次抱住我。 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紧贴在一起,却有些意外的温暖。 “裴,裴舒!”我哭哭嗒嗒地道。 他抚着我的后背,一下一下地拍着,柔声回我道:“我在,在呢。” “裴,裴舒~” “在,我在呢。” “裴,裴舒。” “在,我在。”...... 不知过了多久,我嗓子里的哭声终于越来越小。 眼里的眼泪也逐渐消失。 裴舒依旧在轻抚着我的后背。 我认识他十几年,他从没有对我这样温柔过。 此时此刻,我有些贪恋这抹温柔,头深深地埋在他的颈肩,两只手紧紧环抱着他。 “哭完了吗?”他柔声问。 我微微点头,更像是在他颈肩一蹭一蹭的。 “沈思久不要你了?” 他继续柔声问道,只是这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对劲。 “你离开我的时候有这么哭过吗?” 逐渐不对劲。 “你看看我,我难道不比沈思久好吗?” 声音明明是温柔的低哑感,我却听出了点怨恨,还有醋意。 “又或者,我是你得到过的东西,所以你随意将我抛弃了。”他还在说。 越说越离谱,当初明明是你裴舒先抛弃的我! 我用力推开他,坐直身子:“你到底在乱说些什么!” “我在乱说些什么?”裴舒坐直身体,拿起放在车里的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你为什么在这附近?” 沈家和姜家离得近,都住在这一块的别墅区,他狗日的裴舒也住在这附近,所以我们才会有一起长大的机会。 我还没反驳,他便代替我回答:“因为沈思久住这附近。” “为什么半夜在外面淋雨?”他又问。 没等我回答,他就接着道:“因为沈思久为了给你找投资的缘故跟他父亲闹翻了,所以他不愿意见你,所以你伤心了。” “我说的都对了,所以你不说话了说吗?” 他把金边眼镜戴回脸上,侧头看我,扯起一边嘴角露出个看穿后不屑的笑容。 我撇着嘴巴,像是看傻子一样回看他。 “呵,现在沈思久不要你了,你怎么办呢?” 又是不等我说话,他就立刻接着道:“要不你求我吧,求我,我给你投资,给你钱,解决你的困难。” 他这话说得真像是为我找解决办法一样。 我张了张口,骂人的话最后替换成了一句:“真的?” 他眯了眯眼,审视着我回:“真的。” “那我求你。” “求我?”他不可置信似地问道。 “求你。”我压着嗓子,低低地道,垂着眼皮,在他面前暴露了我所有的脆弱。 “呵,”他又冷笑,别过头去,不相信似的说道:“求我?你姜大小姐能求我什么,鬼才信!” 怒火烧上头,脆弱转换成狠劲,我猛地掐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别向我,一字一句地跟他认真道:“我现在不是姜家人,也不叫姜云珠!我叫黎明星!” “呵,知道了,姜云珠。”他捏住我的手,笑着不屑地道。 我红着眼,猛地扯开他的衬衫,对着他的颈肩咬了上去。 狠狠地咬着,我要让他记住我现在的名字! “嘶~” 他疼痛地倒抽气道,扯开我的头,两只手捧着我的脸,生气地骂道:“姜云珠,你属狗的?!” 还是没记住!我打开他的两只手,又扯开另外一边的衬衫,再度咬了上去。 他边试图扯开我边道:“姜云珠,松开!” 我咬得更狠了。 “嘶~姜~黎明星!黎明星!你是属狗的!” 我牙齿痒痒的,还没咬够,松开他,擦了擦嘴角。 他捂着被我咬的地方,扯掉眼镜,愤怒地道:“你咬泄火了?!” 我忽地有点心惊,他摘眼镜干什么? 后知后觉地察觉气氛有点不对。 第16章 善意的伞 打着暖光灯的车内,裴舒双眼微红紧紧地盯着我。 被扯得凌乱的衬衫大篇幅裸露着他的肌肤。 白衬衫本就湿透了,紧贴着他,显而易见地看出腹肌的纹路走向。 好像这般模样的白衬衫还不如不穿。 好像我也湿透了。 我低头,身上的衣服紧紧贴着身体的曲线。 再抬头,他不屑地撇过头去:“呵,谁看你!” 头撇过去不过一秒,他又猛地转回来,身子再次压过来,双手扶着我的头不许我躲避,双唇狠戾地咬上我的嘴唇。 花瓣一样的触感。 只不过是朵食人花。 拼命地汲取我呼吸的空气,恨不得要将我吃了。 快要窒息时,他松开嘴,大口地呼吸空气,双手扶着我的头,额头抵着我额头:“你最好现在跟我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 我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带着突然联想到,他上次跟姜明珠也是这样吗? 等等,他现在不是我的裴舒了啊,我怎么可以因为伤心而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他不是我的裴舒,他是姜明珠的。 我不能和他离得太近。 外面的雨还在下,我燥热的身体突然凉了。 手上忽生力气,猛地推开他,去开车门。 车门被反锁了。 他红着眼又要再次压过来。 我双手紧叠在嘴巴上,防备地缩在一边。 “裴舒,刚刚的事你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烂在肚子里,现在你清醒一点!” 他伸过来的身子突然卡住。 我又道:“是谁有对象了,我不说。” “艹!”他回身,手啪嚓一下地砸向方向盘。 大雨中,车笛声显得微不足道。 “把车门打开。”我拉着车门,随时准备下车。 他斜瞥了我一眼,眼神冷得很。 没有打开车门。 “姜云珠!你总会求到我面前的!” 我发疯似的大喊道:“我不叫姜云珠!” “另外我刚刚没求你?!你踏马要是现在给我钱,你想听我求你多少次,跟你道什么歉都行!” “行!我给你钱,你现在离开沈思久回到我身边!”他也发疯似的吼道。 “到你身边?!到你身边做什么?做情人?!做金丝雀?!还是做你和姜明珠的第三者!”我失控地喊。 他整个人瞬间蔫了下去,冷厉的眉眼垂了下去:“我和姜明珠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呵,”我冷静下来,看着他这副模样无语到了极致:“你现在要么开门,要么送我到医院。” “医院?你生病了?哪里怎么了?” “是的,我怀疑我以前眼瞎,现在想去医院看看眼。” 他上一秒还在焦急,下一秒又冷下脸来。 真是个爱变脸的男人。 “要么开门,要么去医院。”我不耐地重复道。 他终于发动车子。 车窗上雨水不停往下溜。 隔着雨幕视线很差,可裴舒开得却很快。 我没心情劝他慢点,我恨不得现在出点车祸,别人陪我钱,让我把黎悠远的住院费给交了。 可天不遂人愿,这么大雨还开快车的疯子没人敢撞。 裴舒也没撞上别人。 车子利落地停到医院前边的停车场,我解开安全带,开车门准备下车。 车门依旧是锁的,我保持开门的姿势保持了两分钟,车门还是没开。 “打开!”我吼道。 裴舒似是被我突如其来的大声被吓到了,冷着的脸侧过来撇了我一眼又撇回去。 没说话。 “有病?”我冷声问道。 他咬着牙低声回:“下雨!” “下雨关你鸟事!你别告诉我你裴舒现在这副模样是在关心我!” 他被我激怒,冷厉地看向我。 “老子追你屁后多少年,你连个正眼都没给过我,现在一而再而三的演戏给谁看?!就为了气沈思久?!还是为了体验背着女友偷情的快乐?!再或者在你心里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你裴舒就是有病!” “现在立刻,马上把门打开!” 我怒吼道,把这些天想说的都说了。 “你总要求到我面前的。”他努力收敛着脸上的凶狠,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侧过头去。 门啪嗒一声打开了。 我看着他,冷声说:“我现在就能求你,只要你给我钱。” 他发动车子,凶道:“下车!” 让我求他,我求了,他却什么表示也没有,他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多变的人! 我刚下了车,把车门关上,他就一溜烟地开走了。 漫天大雨依旧在继续。 我站在雨中,望着他的离去,又望了望面前医院的大牌子,甚感无力。 不想这么回住院部面对黎悠远,我在停车场边上的花坛边坐了下来。 默默地淋着雨。 旁边突然传来雨水拍打着伞面的声音。 且越来越近。 我没心思去看,可是,怎么头顶一边雨大一边雨小呢? 奇怪地抬头一看。 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把黑伞。 一个只给我撑了一半的伞边,并且伞放得很高。 不但一点遮不住雨,还会因为伞面倾斜的缘故全往我头上浇。 我本来抿着的嘴瞬间撇了下去。 怨恨地将视线移到伞下伞主人脸上,是一张清爽的少年感脸庞。 他拿开嘴边燃着亮光的烟头,冲我邪魅一笑,白色的烟雾刚好从嘴角泄露出来,显得整个人极为妖冶。 “看来还没那么绝望。”他莫名其妙地说了那么一句。 将烟头丢到脚下,然后将伞递向我。 伞递来的瞬间,哗啦啦的雨水便将他包围了。 清爽蓬松的头发一下子垂在头皮上,灰色的运动衫很快被雨水打湿,紧黏在修长的身体上。 我愣愣地接过伞柄,突然觉着他很面熟,但又想不起他是谁。 在我努力的思考中,他插着口袋,转身离去,上了一辆黑车,开走了。 我实在想不起来我究竟是不是认识他,看着手中这把伞莫名觉着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好,现在好歹有把善意的伞,不该再淋雨了。 该回去看黎悠远了。 拖着湿透了的身子回到病房,黎悠远也不装睡了,一下子跳起来,拿着毛巾就抱住我,着急地推我去洗个热水澡,关心地在旁边唠唠叨叨。 睡觉时,她说什么都要让我睡病床,她睡陪床椅,我没有理会她直接倒在陪床椅上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清晨。 我在咯人的陪床椅上睁开眼,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思考了半天,最后打开了过去的微信。 一长串的未读消息里,我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备注耿娇娇的聊天窗口。 耿娇娇,也是A城的豪门子弟,只不过家世比不上姜家,沈家这些大家族。 她是我学生时代的小跟班,也可以说是当时耀武扬威的我最忠心的狗腿子。 我大致看了眼她发来的未读消息,大多数都是在问我在国外哪里,过得怎么样。 最后一条是三年前,她转发的一条新闻消息。 是裴舒与姜明珠的订婚消息。 第17章 老熟人们 我颤抖着仔细阅读了那条新闻消息。 原来我昨天说错了啊,他不是有对象,他是有老婆了啊。 消息闭塞,刻意躲避的我对此毫不知情。 昨夜的事越发显得可笑,荒唐。 我捂着早已疼得麻木的心脏微微发愣了一会儿,然后发了两条问候的消息给耿娇娇。 等了一上午,她都没有回复。 下午一点左右,耿娇娇直接甩了个定位给我。 是个高级会所的定位。 我又发了几条消息过去,她都没有回复。 想了想,我决定去定位里的位置。 几年过去了,最亲的家人变了,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也变了,我不知道我们过去的那点情谊还会剩几分。 她又会如何对我。 但没办法,我认识的有钱人,且能不以姜云珠这个身份说得上话的人只有这几个。 气派的会所大厅。 我到前台报出耿娇娇的名讳,立刻就有人领着我到了顶楼。 顶楼是个半封闭式的巨大露天泳池。 我的脸色忽地就不好了。 第一,我恐高,第二,我不会游泳。 这些耿娇娇都是知道的,她把我约到这里,怕是不会带着多少善意。 可那又如何,我现在需要钱。 如果尊严能换钱,那我将毫不犹豫。 转出最后一道玻璃门。 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的下沉式水池尤为显眼。 整层三分之二的地方都是水。 蓝色闪着光的水与地面齐平。 水边摆放着十几张椅子,与两张透明化的玻璃长桌。 十来个穿着比基尼泳衣的漂亮女生随意坐在桌上,躺在椅子里,三三两两不时哈哈大笑。 手机,包包,化妆品连同水果吃食,红酒凌乱地摆在长桌上。 整个顶楼只有这十来个女孩子。 而她们,都是老熟人。 不是我以前的拥护者就是被我欺负过的人。 “耿小姐。”带我上来的工作人员看我有些踌躇,立刻大声叫道。 十来双眼睛齐唰唰地盯在我身上。 我木然地站在原地。 一位长发披散,穿着蓝色泳装,带着浓妆的精致小个子女生笑着朝我走来。 “哟,你到了啊,就差你了,快来!”耿娇娇笑着走到我面前,亲昵地拉着我的手就往人群里走。 “大家看看,还认得出来这是谁吗?”耿娇娇笑着把我推到人群中央。 某位个子高挑,身材火爆,留着法式刘海的女生往我面前站了站,微微俯身,佯装仔细地看着我:“呦!这不是我们的姜大小姐吗?” “哈哈哈.....”围着我的女孩子们笑成一团。 她又刻意地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姜大小姐还记得我吗?” “南飞燕。”我尽量保持着微笑。 怎么会不记得她呢,以前的小矮个子,被我嘲笑过几次身高问题后,每次放假她稍稍长了点身高都要来我面前转转。像现在这样,跟我比比,提示着她的身高。 刚刚她往我面前一凑,即使忘记了也很难不记起来。 “那我呢!我呢!”某个梳着脏辫,古铜色皮肤的女生雀跃地叫道。 我转头,冲她一笑:“时与宁。” 我死对头苏子悦的脑残粉,她的忠实拥护者,骂我骂得最狠的人。 不等下一位开口,我在人群中缓慢转圈,挨个唤她们的名字。 她们每个人都笑眼弯弯,看起来开心极了。 “怎敢劳烦姜大小姐记住我们的名字呢?”李箐箐摆弄着她的长发,带着些嘲讽意味说道。 “我就说云珠都还记得我们吧。”耿娇娇笑着打圆场道。 我随着她笑。 耿娇娇胳膊肘搭在我肩膀上,亲昵地对我道:“云珠,这些都是老朋友,正好会所里碰见了,就一起叫上来了,你不会介意的吧?” “不介意,不介意。”我笑着道。 “那我们来玩游戏吧!”时与宁快速接话道。 耿娇娇附和着问:“什么游戏?” “跳山羊。”时与宁看着我笑,一字一字地道。 “好啊,云珠,你当羊吧。”耿娇娇快速接话道。 我努力维持着假笑,眼睛死盯着耿娇娇那张脸,想要看个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五年前她对我那么推崇,现在却这样。 “云珠,跳山羊的玩法是你得蹲下。”耿娇娇扶着我的肩膀,笑着说,手上却是使劲将我往下按。 “我知道你找我有事,我们玩完再说好吗?”见按不动我,她贴过来轻声说。 话落,她的手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轻巧地就将我的肩膀按了下去。 我乖巧地蹲在那里。 她们个个乐开花了一样,指着我笑。 “姜云珠!你也有今天!”李箐箐指着我捧腹大笑道。 不知道是谁在喊:“手机举高点,怼脸拍!” “对,好好记录下这让人如此开心的‘游戏’!” 有人举着手机怼到我的脸前,我配合地装作羞愧似的半捂着脸,让她们看个尽兴。 “好!我要跳了!”时与宁大喊。 下一秒,背人被人猛地一按,我脸先着地趴在地上,时与宁从我头上跨过。 她转身,对着我哈哈大笑,笑到直不起身:“你姜云珠不是怼天怼地,耀武扬威地狠吗!” “诶呀,云珠。”耿娇娇故作心疼地扶起我,让我蹲好,她朝周围人娇斥道:“你们都轻点,别把人弄疼了!” 话落,她突然扭胯从我头上跨了过去,我毫无防备地再次被碰倒。 “诶呀,云珠,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耿娇娇蹲下身,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趴在地上,望着她,眼神里的冷意无法遮掩。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云珠,坚持下,游戏就快结束了喔。” 我握着的拳头松了开来,木然地爬起来,再次蹲好。 背上不知道被人按了多少次,我的脸又着地了多少次。 她们终于玩得兴致缺然。 有人又开始提议别的游戏。 我站起身,走向耿娇娇,哑着嗓子道:“我来找你是...” 耿娇娇突然上前捂住我的嘴。 她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箐箐就站在旁边摆弄着自己的长发,笑着说:“我们来玩学动物叫的游戏好不好?” 耿娇娇松开我的嘴,温柔地笑着问我:“云珠,你想学什么叫呢?” 我的嘴唇动了动,还未说话,时与宁就跳了过来:“学狗吧!我早就想听不可一世的姜大小姐学狗叫了!” 我能感觉到我的脸上没有供血了,脸颊很冰很冰。 第18章 与老熟人的游戏 “哎呀,云珠,放开点,游戏结束,你来找我什么事慢慢说,有什么我能帮的我一定帮。”耿娇娇轻轻地拍拍我没有血色的脸说道。 我的眼神溃散,失去对焦,两片嘴唇上下扇动了几次,最后平稳地发音:“汪,汪,汪....” 那个举着手机的女生再次把手机怼到了我脸前。 我配合地面对镜头一声一声地叫。 “哈哈哈.....” 清脆的女人笑声一声叠着一声,围着我不停地转来转去。 在这一刻,我清楚地明白,过去自尊比天高的姜云珠,彻底死了。 脸前的手机镜头移开时,我再次走到耿娇娇面前:“我想...” “云珠,话说你在国外过得怎么样,我们还没有好好叙过旧呢。”她再次打断我,边说边走到白色椅子上躺下。 我无视掉她的话,跟着她亦步亦趋地道:“我来找你,是想向你借钱。” “哈哈哈,借钱?!”时与宁大笑道:“你还的起吗?” “是指望和你妈一起洗盘子刷碗来还吗?” 李箐箐笑着道:“姜云珠,别看你以前活得光鲜亮丽,不可一世,实际上不过是阴沟里的臭虫,下水道的老鼠,你的一切让你耀武扬威的东西都是偷来的!” 我忽略掉他们阴损的话语,对着耿娇娇再次道:“你说的,游戏结束了会帮我。” “好啊,”耿娇娇拿起椅子上的手机,问我:“借多少?” “一百万。” 耿娇娇操作手机的手指顿住,瞥了我一眼,很快又继续摆弄手机:“账户报我。” 我不敢有一丝停顿,立刻打开手机,调出我的银行账号。 正要报出数字时,有人抢走了我的手机。 是耿娇娇。 她握着我的手机,朝我晃了晃:“是这个银行账户吗?” “嗯。”我茫然地点点头。 下一秒,我的手机划出一道抛物线,直奔着水池而去,砸出一圈涟漪。 再回头,她迈着风情万种的步子走回椅子旁,看也不看我的说:“诶呀,手滑了。” “要不你下水捡回来,一百万不用还。” 我看着我手机砸进去的方向,握紧拳头。 她明知我不会水。 “区区一百万而已,”李箐箐指尖绕着她的头发,看着我不屑地道:“你下水,我再加一百万。” “我也加一百万。”时与宁凑热闹似的喊道。 很明显,她们都知道我怕水,不会水。 握着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最后我听见属于我的声音说:“说话算数?” “当然!”时与宁叫道:“一百万而已。” 语气轻巧得像是几块硬币一样。 我不再看她们,木然的一步一步走向水面。 走进水面。 我像是个更大的石子,投进水里,听不见一点儿声响。 摸不住,抓不着的池水包围着我,挤压着我,不让我呼吸。 不到一分钟,我整个人就本能地挣扎着,上下浮动在水面。 水边上的她们笑得花枝乱颤。 我听见耿娇娇骂道:“姜云珠,你以前不过是仗着你是姜家的女儿,总不把人当人看,对我呼来喝去,你也不想想你凭什么啊!” “你装什么装啊!你姜云珠什么也不是!你不过是人贩子生出来的小偷!” “你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指责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将我使劲往水里按。 我的手脚渐渐没了力气。 扑通的水花越来越小。 她们终于意识到什么,有人扔过来一个游泳圈,我如获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 大口呼吸了一会儿,靠着这个游泳圈向水里游去,游到我手机落下的地方,猛吸一口气又沉了下去。 没有做到捡起手机,反而再度溺水挣扎了起来。 失去力气,扑通不动时,游泳圈再度飘到了我的面前。 是南飞燕,她立在水中将飘远了的游泳圈推向我。 我扒住游泳圈,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空气,对南飞燕道了一声谢。 不多会,再度猛吸一口气,沉了下去。 “姜云珠!你是真的疯了吗?!”南飞燕呵斥道。 周围传来不满的声音:“南飞燕管她干嘛?!收起你泛滥的善心!” 南飞燕没有再发出声音了。 第三次时,我终于捡起水底的手机。 而后趴在那个救命的游泳圈上,游过南飞燕,爬上了岸。 她们也刚好骂得差不多结束了。 我像条死狗一样,躺在池边大口喘着气。 手机镜头又送到了我面前。 躺了好一会儿,我爬起身,面向耿娇娇,李箐箐,时与宁三人道:“钱。” 三人顿住,直视向我,仿佛没想到我被羞辱成这样后还能如此平静。 时与宁摇着她的脏辫慢慢走向我,身上紫色的比基尼完美彰显出了古铜色皮肤的美。 湿漉漉的布裙贴着我的身子,狼狈得要命,和干爽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把脸往我面前伸了伸,轻声说:“想得真美,呸!” “哈哈哈哈~” 周围人又笑成一团。 笑声在我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又耳鸣了。 周围的笑脸在我眼里越张越大,越来越扭曲。 我低下头轻笑了笑,将头发顺到耳后:“你们是不打算给了?” “对!”时与宁转过身,头上的脏辫旋转着砸到我脸上,她的声音还在继续:“姜云珠,我们就是羞辱你,而已。” “你确定?” “确定。” “那你们都不给钱了,我还忍你们做什么?”我轻声说。 “忍我们,啊~!”尖锐的喊叫声从时与宁嗓子眼里冒出来。 我扯住她那摇曳生姿的脏辫,尺寸刚好,一手攥住不多不少。 尖叫还没喊完,声音就下水了。 我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扔下水了。 原因无他,只是觉着穿着比基尼不去游泳,多可惜啊。 “姜云珠,你干什么?!”李箐箐愤愤地走过来,胳膊老早就扬着要来扇我。 我突然觉着她们真是蠢,忘了我以前是怎么打架的吗? 忘了我以前是什么比赛的冠军吗? 第19章 我疯了 李箐箐的巴掌还没扇下来,我就抓住她的胳膊,反手将她甩下水。 “啊~”周围响起一片尖叫。 坐在椅子上的耿娇娇明显愣住,嘴巴张在那里半天。 水池里,被甩下水的两人都会游泳,立刻就调整好了身形,在水面上冒着个头,对我破口大骂。 我忽视掉所有的声音,死盯着耿娇娇,一步一步走向她。 她本能地往椅子里缩了缩,朝周围人喊:“救我。” 剩下的漂亮女生们都围了上来,围在耿娇娇旁边,虎视眈眈地瞪着我。 看起来做好一起围攻我的准备了。 但我为什么要跟她们打呢? 我快步蹿到玻璃桌旁,利索地拿起桌子上放着的手机,朝水里冒头的二人砸去。 扔一个,喊一句。 “哟,你是时与宁,你爱玩游戏呢。” “哟,你是李箐箐,你爱阴阳人呢。” “哟,这游戏!好玩吗!” 骂到第六句时,有女生往我身后冲,试图阻止我。 我停下来,略微带着遗憾地看向水中二人。 真是可惜了,扔了六次,一个手机也没砸中她们人头呢。 我微微总结了下原因,可能是水里人头太少了。 密度低了,不好砸。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抄起桌子上的红酒瓶猛地转身对向身后跑来的人。 她立刻老实地停住,举着手往后退。 手里的红酒瓶又对向其她人。 她们也往后退。 我举着红酒瓶畅通无阻地走向耿娇娇。 耿娇娇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紧握着自己的手机,惊恐地看着我,不停向后退,保持着安全距离。 “会留疤的。”她说。 真是爱美的小女生啊,我轻笑了笑,举着红酒瓶,猛地抬腿向她冲去。 她猛地一惊,本能地转身向后跑。 后面就是水池。 耿娇娇来不及反应就掉了下去。 连同她的手机一起。 我转过身,拿着红酒瓶挨个看向剩下的女生,拨开眼前湿漉漉的头发,阴冷地盯着她们。 有几个很聪明,自己跳下了水。 我欣慰地再次走到了玻璃长桌旁,拿起桌子上吃食以外的所有物品,尤其是那些花花绿绿的包包,挨个往水里砸。 池子里人头涌动,惊叫声响起一片。 “哟,这游戏真好玩,你们说,是吗?”我看着桌子上最后的水果碟,轻声问。 小美人鱼们的尖叫声代替了回答。 花花绿绿的物品浮在水面上,随着人头躲避带起的水浪,上下浮动。 扔完所有,我拎着红酒瓶走向门口。 她们在水中冒着头,个个咬牙,目光森森地瞪着我,却又不敢围上来。 甚至不敢游上岸。 快要转进玻璃门时,我回头。 她们正往岸上爬,见我回头,猛地又退回水中。 我露出白牙,冲她们粲然一笑。 算是赠送给她们在这场游戏里,最后的美好记忆定格。 拖着湿透的身体一路走到了商业区。 在人群的指指点点声中,我走进拥有裴氏招牌的商业楼。 直奔前台而去。 手机泡水无法使用,这让我再也联络不到其他人。 黎悠远还在医院等我。 我走投无路了。 脑海里回想的全是昨夜裴舒让我求他给他道歉的话。 如果道歉能换钱。 如果恳求能换钱。 我很乐意那么干。 穿着职业装,拿着电话文件行色匆匆的精英男女穿梭在宽敞明亮的大厅中。 我踩在干净到会反光的灰色地板砖上,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大厅前台。 路过我的人都对我投来惊讶探究的目光,尤其是前台后面站着的三个小姑娘。 一个两个,眼睁睁地看着我走到她们面前,嘴巴张着,不知道我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找裴舒。”我言简意赅地开口。 三双打量的眼睛在我身上转了又转,其中一位声音很甜的姑娘开口问:“你有预约吗?” “没有,麻烦你们打电话给他。” “你没有裴总电话吗?”声音很甜的女孩快速问道。 “没有。” 三双眼睛对了对,其中一位个子较高的,对着我言辞严肃地道:“对不起,没有预约是不能见我们裴总的。” “那现在帮我打电话预约下吧,就跟他说我属狗的。”我说。 声音很甜的女孩又问:“你找我们裴总有什么事啊?” “借钱。”我从容地回道。 她们听完眼神立刻就变了,明显的鄙夷。 高个子的姑娘,语气严厉地道:“不好意思,请你有预约后下次再来。” “你们打个电话给他,他会见我的。”我低声说。 毕竟能有机会羞辱,唾弃我,他裴舒一定很乐意。 “不好意思,请你下次再来。”高个子的姑娘再次道。 我皱皱眉,没想到她们连个电话都不愿意打。 “如果没有预约不能见他的话,那么请你们帮我打个电话给他申请预约一下见面时间,谢谢。” 话落了好一会儿,三个姑娘还是没有碰电话,都皱着眉看向我。 我那碎了的自尊莫名燃烧起一个小火星,我猛地拍向大理石搭建的前台桌面。 凶神恶煞地瞪着她们,下一秒又满面笑容,眼睛微眯地看向她们:“知道姐今天早上从哪出来的吗?” “姐今天刚从医院出来!” “一通电话可以有效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心理安全。” “这通电话你们打还是不打?” 那位声音很甜的姑娘,眼神明显有些瑟缩,很快拿起座机听筒放到了耳边:“喂,林助,楼下有人要见裴总。” 对面说了什么,她又回道:“女的,有点feng...” 最后那个字音她看着我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我冲她笑笑:“麻烦你跟他说,我叫黎明星。” 电话很快挂断,高个子姑娘立刻问:“怎样?” “林助说他去通知裴总。”声音很甜的姑娘回道。 三人眼神又对了对,后面那位一直没开口的姑娘小声说:“要不,我们还是叫保安吧,裴总怎么会见她呢。” 她们目光又在我身上从头发扫到了腰部,眼神一言难尽。 “裴总不喜欢这一类型的。”后面那位姑娘很确定地开口道。 第20章 到底谁在乞求 高个子女生防备地看着我,拿着手机飞快地戳戳点点,看那样子应该是在叫保安了。 我定定地望着后面那位姑娘,自嘲似地道:“你猜得真准。” 她们的眼神更鄙夷了。 裴舒确实不喜欢我这类的,并且应该还很讨厌我这副长相,否则怎么会我追了他几年,他都无动于衷呢。 没有几秒,她们鄙夷的眼神突然变得闪闪发光,脸上同一时间露出笑容。 我转头,裴舒刚刚从电梯里跑出来。 瞧见他的同时,他也看见了我,眉头一皱,跑着的步子顿住,双手插在裤兜里,变成了快走。 那模样冷酷帅气得很。 真是妥妥的总裁范。 “总裁!”三个穿着黑色保安制服的保安从门外走进来,看见裴舒后大喊一声,然后快速小跑向我。 “诶?诶?诶~!”小白脸林祝星喘着粗气从另外一部电梯跑出来,跟着快速跑向三个保安:“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其中一个保安回道:“林助,前台说有人闹事。” 林祝星扶着膝盖,边喘粗气边看看周围。 黑色的大理石前台面前只站了我一人。 “都长点眼力见吧,顶楼的总裁来得比一楼的保安快,这说明了什么。”林祝星恨铁不成钢地喘着粗气说道。 是啊,我就说如果可以羞辱我,他裴舒一定跑在前面。 明明在保安和林祝星之前就出现在大厅的裴舒,现在才走到我面前。 双手插在兜里,清冷的眉眼深深地皱着。 不等他说话,我就弯下腰去,朝他深深地鞠躬:“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面前人明显一顿。 紧接着手臂上大力传来,裴舒凶狠地拽住我:“姜云珠!你这是闹哪样?!” 我看着他,平静地看着:“我在向你道歉,希望你借给我钱。” 他的眸子像是要冒火了。 猛地拽过我就往外走。 “对不起,我错了,向你道歉,对不起.....” 我被他拽着走,嘴里不停地重复道。 随着我道歉的话语,他的步子越迈越快,最后被拽着的我不得不小跑着跟上。 他把我甩到车子的副驾驶里。 我依旧在重复着道歉。 “闭嘴!”他凶狠地大吼道,眉眼冷得要命,满是不耐。 车子开进商业区附近的公寓楼。 他一路拽着我进了个大平层,又把我甩进洗澡间。 拿来一件他的白衬衫扔给我:“把你那该死的湿衣服换掉再跟我说话!” 我顿了又顿,愣了又愣,最后木然地冲了个热水澡。 为了钱,我真是连人都不做了啊。 洗完,我走出去,他就靠在洗澡间门口。 一手端杯热水,一手搭着条浴巾。 见我出来,他有些发愣,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不自然地别开眼神,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塞向我。 “把水喝了,再擦擦头。” 说完,他没再看我,快速走进洗澡间拿出我湿答答的衣服走向洗衣房。 我望着他的背影,再度自嘲地笑笑。 真好啊。 那么好的他会借钱给我的吧。 等他再回来时,我停止擦头发,把浴巾丢到沙发上,再度朝他深深一鞠躬,继续开始我的道歉。 “姜!...”他是要发火的,可才吼了一个字,话音就没了。 我不解地抬头看他,他脸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下子红透了,连同耳朵。 侧着脸没有看我,像个螃蟹一样,横着过来拿起沙发上的浴巾,往我头上一包,把我整个上半身都罩住了。 我不明所以。 隔了几秒,我听见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又清了清嗓子,平稳地冲我问道:“姜云珠,你发的什么疯?” “听不到吗?我在如你要求向你道歉。” “你姜云珠会向人道歉?” 躲在浴巾里的我顿了顿,以前的我确实不会,哪怕做错了事也不会。 那个时候的我坚信公主低头王冠会掉。 可现在。 “会,为了钱。”我如实说道。 “呵,你会为了钱而道歉?你怎么不求我给你钱呢?” 我一把拽掉浴巾,将它重新扔到沙发上,再度弯腰道:“好,求你,求求你给我钱。” 裴舒扶眼镜的手顿在鼻梁上,没一秒他就暴跳如雷地再次拿起浴巾将我蒙住:“谁让你拿掉的!” 我后知后觉地觉着不对劲,低头看了看。 他的衬衫我穿着很大,领口松松散散,刚刚弯腰怕是走光了。 脸上蓦然一红,思索了下说:“对不起。” 这声是真心实意的道歉。 他没接话,我又接着说:“裴舒,我想求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借我些钱。” “求你了。” 我恳求道,他没接话。 隔着浴巾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他是我最后算不上希望的希望,手机都坏了,我想再找别人也找不到了,如果没坏,或许我还可以送上门明码标价让苏子悦欺负一番。 但眼下,我只找得到他啊。 求你了,别拒绝我。 “呵,”裴舒标志性冷笑传来,我的身子冷了半截。 我听见他说:“你竟然拿过去来求我。” “你究竟是为你那破项目操心,还是为沈思久操心?!” “你有病?!”我一把扯掉浴巾摔在地上,怒火烧上头:“你要是愿意借就借,不愿意就算!少跟我瞎扯!” 话落的瞬间,裴舒冲上来压着我后退,将我推在了墙上。 他的手撑着墙伸在我头顶斜上方,恶狠狠地瞪着我:“姜云珠!我看你才有病!你怎么好意思跟我提过去的情分?!” “怎么不好意思?”我微微昂头,直视着他。 当初是你抛弃的我,我怎么不好意思? 该愧疚的人是你! 他那双狭长的杏眼像是要冒出火。 我分毫不让地瞪视着他,几秒后,他败下阵来,长长的睫毛往下扇了扇,扇走了眼里的火气。 他扯掉眼镜,看着我低低地道:“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你和沈思久分手,回到我身旁好吗?” 说话声又低又柔。 此时此刻竟然让我觉着他才是在乞求的那个人。 一瞬间的走神,再回神,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 他微微斜着脸,狭长的杏眼半闭着,桃红的双唇逐渐贴向我。 第21章 浓重的夜色 温热的呼吸洒在我脸上,我却觉着冰冷至极。 我听见自己嗓音发颤地说:“如果能给我钱,那你选我做出轨对象也,行。” 他的鼻尖刚刚触碰到我的鼻尖,就顿在了这里。 我努力保持平静接着说:“只要你给我钱,事后我绝不会纠缠与你,并且永远保密。” 他猛地将身子回正,死死地瞪着我。 我还在说:“裴舒,我需要钱,你给我也好借我也罢,只要你给,我这个你曾经不要的垃圾随便碰。” 说着我的手颤抖着试图解开衬衫上的纽扣。 可手抖得太厉害了。 一颗都没解开,裴舒就吼道:“滚!” 声音很大,震得我耳朵发麻。 我顿住,不死心地问:“还能给钱吗?” “不可能!”裴舒眼眶发红,发疯似的对我吼道:“我裴舒的钱就算喂狗也决不会给你!” 又搞砸了。 我失魂落魄地打开门往外走。 还未走出两步,胳膊又被人扯住。 裴舒将我拽回屋内,我心一紧,以为他改变心意了。 “你别想穿着我的衣服走!”他依旧暴躁地朝我吼道。 吼完,他自己走出门,很大力气地又把门甩上。 我暗暗松出一口气,知道他是让我等衣服干了换好再走。 可我真的搞不懂他。 那么多年,我追在他身后那么多年,如果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的情谊,现在,借点钱给我不行吗? 我凝在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听到洗衣房的声音,才动起来。 走回医院,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我横穿过医院门口的停车场,走向后面的住院部。 余光瞅见昨夜坐过的花坛边,站着一人。 那人叼着烟头,四十五度角仰望黑夜。 烟头的火光在夜里一闪一闪,给少年感的脸庞带来无限的疲惫感。 是昨天送伞的好心人。 或许是我看得太久,他察觉到我的目光,转头看向我。 嘴角一勾,冲我笑了笑。 “走到绝路了?”他问。 “什么?”我没听懂,走得离他近了些。 他朝我吐了口烟,我下意识地撇头,用手挥开。 他低笑起来,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说:“你母亲的医药费我可以帮你付掉。” “你,说什么?”我无法确定我是不是听岔了。 眼前这人是也有在住院部住院的亲人吗?他怎么知道我母亲医药费的事? 他眯着眼,笑着道:“条件是把你自己卖给我。” 嘴角那抹勾起的笑显得越来越邪。 他从兜里拿出一张只剩一半的名片递向我:“让我开心,你的工作室我也帮你解决。” 工作室?他连我工作室都知道,又怎么会是随便碰见的陌生人呢。 昨天的伞我以为那是一份善意,现在看来,是一份预谋已久的恶。 那张递过来的金色名片,只有电话号码,另外一半写着名字的地方明显被人为撕掉了。 想到昨天那份自以为是的善意,我感到很愤怒,挥手打掉那张名片。 他低低地笑着,毫不在意,又掏出张一模一样只有一半的金色名片,塞进花坛里,对我说:“记牢这个位置,你会回来找。”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上了身后的黑车,开走了。 我的身子还在抖个不停,不知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什么。 夜色森森,偌大的停车场里,一辆辆铁制的巨大猛兽平整地列着队,停在我周围,盯着我,一直盯着我。 不敢再呆,怕再遇见些参不破的恶意。 也没法怀揣这样的恐惧去见黎悠远。 只能漫无目的,脚步不停歇地走在人声繁杂的街道上,像个小偷那般裹紧身子,偷走市井中那些温暖的边角料。 抖着的身子久久无法平静。 我不明白我究竟在害怕什么,又在难受什么?有人愿意给我钱,这不是好事吗?管他想对我做些什么呢。 反正,我所剩的不过只有条烂命而已了。 脚步兜兜转转从繁华的街景拐进漆黑的小巷。 寂静的巷子深处传出男人油腻的话语:“怕什么,跟哥哥玩玩啊~哥哥请你去喝酒!” 黑暗的楼房夹角处,穿着短裤短衫,漏着一条大花臂的男人扯住一个短裙小姑娘,手不停往她身上摸。 小姑娘哭个不停,嘴里不停求饶。 求他放过自己。 男人却是因为这些话语越发显得高兴,手越来越肆无忌惮。 “求你,求求你,别动我....” 我本来向前走的步伐不知怎么就走倒了。 倒到了空灵黑暗的巷子前,我那淡蓝色的布裙和这漆黑又破烂的小巷莫名有些搭。 我撩撩头发,莫名向二人发问:“我这算见义勇为吧?” 拉扯中的二人皆是一愣,似乎谁都没想到我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孤身一人敢管闲事。 但女孩很快反应过来,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希望,冲我叫喊:“算!算!算!救我!” “哈哈哈!就你?你这算找死!”男人依旧死死抓着女孩,不屑地哈哈大笑着道。 没有再废话,我快速跑向男人,做出冲锋的架势。 男人松开女孩,凶狠地盯着我,严阵以待准备迎接我的出招。 我却在距离他一米处,猛地停下,对半躺在地上的女孩道:“你傻啊,还不跑?” 女孩眨巴眨巴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爬起身,还没准备跑,男人又扯住她的胳膊,转头瞪向我。 “你才是真的傻!” 他转头瞪过来的刹那,我猛踹向他的裆部。 一下,两下... 疼痛在他脸上肉眼化,即使在这黑暗中也瞧得分明。 我抓起女孩落在地上的包包,朝他身上一下一下地砸去。 一边砸一边踹,一边骂:“怎样,你很了不起啊!” “让我怎样我就怎样?!” “你哪来的勇气说出那些话?!” 男人捂住裆部,痛苦的脸上充满了不解:“我没怎样啊,也没说...” “浑蛋!老子是你老娘!你不知道吗?!”我甩着包往他脸上砸。 “还有你!一天到晚说一出是一出!脸变得那么快!你是脸谱啊!” 男人被打得一边向后缩一边小声申辩道:“我也不会变脸啊.....” “一天到晚西装革履!实际上比毛巾还拧巴!”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又没要求你必须怎样!好歹也要跟我说声!” ......... 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跑掉了,包包也不要就跑了。 在某个我骂累了的喘气缝隙,男人爬起来就跑。 一边跑一边回头大骂我:“疯子!这人是个疯子!” 我扔下砸得歪歪扭扭的包包,撩撩头发,大口喘气。 “哈哈哈哈哈~”控制不住的憋笑声从身侧传来。 我侧头。 墙角边上,坐着个黑衣男人。 夜里光线本就不好,又是墙角,阴影很好地盖住了他。 他不抬头,不漏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我真的看不出那是个人。 第22章 有趣的夜 “笑什么笑!”我吼道。 那人双手撑在地上,在阴影中,身子微微后斜,仰视着我,带着浓重的笑意说:“你哪来的这么大怨气?” “把不痛快都发泄在别人身上,你痛快了没?” 他的眼睛是真的亮,像夜间的萤火虫。 “我可告诉你!老娘怨气还没发泄完呢!”我瞪着他,凶狠地喊。 一罐啤酒伸出阴影,他举着那罐啤酒朝我晃了晃:“来两罐?” “你也想像刚刚那个哥哥一样带妹妹去喝酒?”我皱着眉说。 “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我要是想调戏,也该找个像刚刚那样的软妹子,而不是你这样怨气比天大的,” 说到这,他微微停顿了下,亮着的眸子在我身上扫了下,继续说道:“悍妇。” 我不接话,默默捡起了地上刚刚用来打人的包包。 他又笑,丝毫没有慌张,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笑着说道:“这后面是个酒吧。” “这种黑漆漆的小巷,多的是你美打英雄的机会。” 说完,他打开啤酒罐,仰头喝了一口。 我凝住,停顿了三十秒。 三十秒后,我走进墙角的阴影,在距离他半米处坐下,开了一罐他放在身旁的啤酒。 无声地喝了半罐。 “我坐在这里是美打英雄,那你坐在这里是做什么?”我突然问。 “嗯~”他拉了个长音,仰头看着夜空道:“看美女被调戏?再看女人打男人?” 别人是美女,我就是女人! 我攥了攥易拉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他侧头看我,又笑了几声。 “练过?”他问。 “嗯,曾经青少年组市赛冠军。”我答。 “在女人中,算还行。”他说,算是给予我身手的一个评价。 我低下头,又开了罐啤酒:“好久没练,早生疏了,只剩下些本能反应。” “喏,练手的机会又来了。”他突然小声说道。 我抬头去看,小巷后面跑出来一短裙女生,惊慌失措地边跑边喊,后面跟着个黄头发的矮个子男人。 短裙女孩穿着高跟鞋,跑起来没那么利索,刚好跑到我们面前时摔了一跤,后面的黄毛上前按住了她。 我慢吞吞地装了几罐啤酒放进那个已经皱皱巴巴的包里,站起身走向地上的二人。 喊骂声伴随着尖叫响彻在漆黑的巷子里。 十几分钟后,巷子趋于平静。 我又坐了回来。 “还没解气?”他问。 我打开啤酒罐,猛灌一大口,问他:“你怎么干看着不救人?有特殊癖好?” “今天的人都被你救了。”他再次仰望漆黑的夜空道:“再说,我是主角嘛,总要压轴出场,像她们黑暗中的一束光那样。” “感情你坐在这里是在定点刷功德?” “哈哈哈,也不是定点,可能今天在这条巷子,明天在隔壁巷子,换着来。” 他一直在看天,我好奇地跟着看了过去。 天空真黑啊,不愧是夜空,所以,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转念一想我看不见,不代表天上什么都没有啊,万一他是在悲伤呢? “我能问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吗?”我收敛着表情,尽量严肃地问。 他侧头,会发光的眸子再次盯着我。 “你这么望天,到底天上有什么?” 他再次前仰后合地笑起来。 “天上什么也没有!”他又摆出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势,继续道:“但是,你仔细看。” “仔细看什么?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使劲瞅着天,有些急躁地道。 “仔细看我,”他保持着姿势说:“这样是不是很帅?” 我伸着的头又缩了回来,暗骂了句,喝了一大口酒。 “不帅吗?!”他不满地问。 “太黑了,看不清。”我如实回答。 他突然站起身,走出由墙面带来的阴影,严肃地问我:“不帅吗?!” 面前人站在夜色浓重的巷子里,黑色破洞牛仔裤,黑色短皮衣衬得他腿太长,衬得他整个人一股子不羁感。 他向上吹飞眼前二八分的碎发,再次严肃地盯向我,等待我的回答。 剑眉星目。 这是我第一个想到的词。 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词的完美解释。 “诶。”我叹了口气,又喝了口酒。 他瞪着皱眉的大眼,不可置信地问:“难道不帅吗!” “我现在怨气比鬼大,看谁都不帅!”我回道。 他上前拿掉我手里的啤酒罐,转身向巷子外面走去:“走,别喝了!带你去个地方。” 我依旧坐在原地,问:“去哪?” “能消散你怨气的地方。” 我又停顿了三十秒,三十秒后,我跟着他,一路来到了商业广场。 广场中央是个巨大的喷泉,每天会固定时间段来一次水舞表演。 他站在喷泉下,冲我招手:“来,来,来。” 我走过去,他蹲下身子,手指按住某个正在喷水的小水管。 笑着对我道:“你试试。” 我莫名其妙地伸手,学着他的样子按住旁边的小水管。 水压冲刷着我的手指,把我手指拼命向后推,我又往前压压这看得见抓不住的水,感受着水在我手指底下的具象化。 很奇妙的感受。 他又站起身,跳到喷泉底下的浅水里去。 面对着巨大的水柱,伸手打了它两下,又冲着水柱啊啊大喊了两声,扭头眼睛亮亮地看着我:“来啊。” 我皱着眉,慢吞吞地走近水柱。 他拿起我的胳膊带着我攻击了两下水柱:“愣着干嘛,到你表演了!” 水花溅到我身上,我皱着眉,打了两下水柱,巨大的水压下,一股力道冲击着我的手,但是因为那是水,触感又很奇妙。 我逐渐被他带入进去,一边拍打着水柱,一边肆意大喊。 水花不断飞溅。 夜色下,笑声不断,他的眼眸像是淬了星星一样闪闪发亮。 我莫名其妙地突然大声问他:“要是觉着自己灵魂脏了,该怎么办?” “那就一遍遍,”他摸着水柱,像是个虔诚的信徒那样看着水柱顶端的夜空道:“十次,百次,千次!万次!永不放弃地洗涤自己,拯救自己。” “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你说得对!”我笑着发疯似的冲水柱大喊:“啊~~自己的灵魂自己定义!” “脏不脏!美不美,都是我自己!”我声嘶竭力地喊。 “哈哈哈.....” 笑声不停歇地回响在空旷的广场上。 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逐渐转亮。 辛苦早起的环卫工大爷,拿着扫把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我们。 第23章 如果有钱 大爷看着地上散落的啤酒罐,看着啤酒罐中央席地而坐的我们。 我因为熬夜双眼有些红,看看老大爷,再侧头看看旁边的他,会心一笑。 下一秒,我跳起来抢过老大爷的扫把,扫起被扔得乱七八糟的啤酒罐。 他则是把啤酒罐挨个往塑料袋里装。 配合默契。 两三分钟后,大爷向下沉着的脸趋于平稳,接回我手里的扫把,又接过他手里满满当当的塑料袋,语重心长地劝我们道:“年轻人,不要趁着年轻瞎喝酒,早点回家去吧。诶。” 大爷离去的背影显得那般沧桑。 “哈哈哈~”他又笑起来,学着大爷语重心长的口吻说:“早点回家去吧。” “嗯,好的啊。”我歪歪头,冲他道,转身,挥挥手,大步离去。 是得回去了啊。 一夜未归,电话又打不通,黎悠远肯定很担心我。 走到医院门口,路过停车场时,我走到昨天花坛那里,跟着记忆在花草缝隙里抽出一张只有一半的金色名片。 迈进病房前,我停住,做了三个深呼吸后,才推开房门,微笑着走了进去。 黎悠远蜷缩在病床上,身上从病服换成了她那发白的杏色套装。 发黄的脸上神情麻木。 听见声响,眼珠呆滞地转向我,麻木的脸上立刻有了活气。 “星星,怎么不多睡会,来得那么早?” “嗯~”我从嗓子里哼出一个音,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 毕竟一夜未眠。 她迎下床,看着我神色复杂,其中占据主色调的还是一个来自母亲对女儿的慈爱。 “星星,那么早,妈去买点早饭。” 我从床头的黑包里抽出一张红色钞票,转身快一步地越过她:“我去买。” “星星,我们出院吧,”她说。 我走到门口的步子顿了下来。 没有回头,没有商量地告诉她:“不行。” “星星!你就不能听妈的吗?”她喊。 我抬起的脚再次顿在半空中。 她的声音带了点哽咽:“妈知道,妈没多少时间了。” 我愣怔转身,张了张嘴只冒出一个‘你’字。 想问她知道自己得癌症的事了吗?却又问不出。 “我们回家去吧,别再浪费这剩下的时间。”她红着眼眶,看着我,乞求般道:“也别浪费钱了好吗?” “星星,妈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回家吧。” 我再度抬脚欲走:“不,你住院,会好的,一定会好。” “如果是小星,她会同意出院!”她语速极快地喊道。 我抬起的脚凝在了半空中,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她口中的小星是姜明珠。 “星星,我们没钱啊!”她哽咽着喊:“我们出院吧。这就是妈的命,再说如果有钱,妈想用在你身上,留给你傍身.......” 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转身打断她还没说完的话,朝她喊道:“你一句不想成为我的拖累,就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就算我再怎么不想承认,你也是我血缘上的亲生母亲!我这一辈子都避不开去!” 泪水在她眼中打转,她看着我悲痛欲绝,仿佛有人拿刀戳了她一下。 我垂眼,转过身去:“好好住院配合治疗,钱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我快步打开门。 穿白大褂的主治医生就站在门口,他此时有些尴尬,不自然地说道:“治疗的话,要至少先交满一半费用才可以开始。” 真及时啊。 我笑笑,回他:“费用明早之前会交上,韩医生,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嗯,不麻烦,治病救人是我们应尽的义务。”韩医生说。 我点点头,越过他,下楼直奔大厅的咨询台。 那里有座机可以供有需要的人用。 我将手中的金色名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看出,大约是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身份。 算了,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按下数字按键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座机特有的嘟嘟声响起,我紧握着听筒,任由每一声都牵动着我的神经。 十来声后,嘟声消失,但电话那头却没有声音传来。 犹豫了一秒,我开口道:“我是黎明星。” 听筒里传出来一声极具磁性的低笑,听着有些慵懒,貌似是还未睡醒。 我忽然想起现在还是早上,早到医院里都没什么人。 但我并不为吵到他的睡眠而愧疚。 他不配我的愧疚。 我直截了当地开口:“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懒洋洋地报了个地址给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地址详细到了门牌号。 我买了份早餐挂在病房门把手上,然后紧绷着神经来到电话里的那个地址。 是个繁华地段的高档小区。 小区整体建筑偏中式,尤其是小区门口,用的就是古代府门的设计。甚至还在门檐两侧高挂红灯笼,门前放着假山流水,两侧随着院墙种满了海棠树。 好不气派,好不高大上。 这么高大上的小区,保安大哥如何能放我进去。 毕竟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只能站在小区门口傻傻地等。 看着太阳一点点升高,由东挂上正南,对方还没来。 我挑了个门口开得最茂盛的海棠树,坐在底下纳点凉。 一夜未睡,一坐下我反而有些困了。 双手搭在膝盖上,撑着脸,眼皮上下打架。 也不知等了多久。 眼前模模糊糊,意识时有时无。 在某次头向下跌,猛地惊醒时,眼前多了双穿着灰色运动鞋的腿。 腿型很好看,修长又直。 我顺着小腿一路看到大腿,再看到腰身然后是那张少年感十足的俊美脸庞。 他今天依旧穿着灰色运动服,蓬松的头发盖在额头上,只有漫画里才能看见的完美脸型,明艳的五官。 总觉着有些眼熟。 究竟为什么眼熟呢? 第24章 角色扮演 “傻了?”那双意味不明的丹凤眼看着我微微眯了眯。 我一下子惊觉回神,连忙站起身。 他的手忽然朝我脸伸了过来,我一凝,脸颊瞬间充血,红了起来。 他不会在这里就要亲我吧。 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 就算我把自己卖给他,这里也不行啊。 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扶过我的发侧,像是接住了什么东西一样,又捏着那个东西放回我的头顶。 我有些懵,伸手把他放上去的东西拿了下来,是朵半破败的海棠花。 明明还是那般粉白鲜嫩却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破败了,只剩一个花芯和三片花瓣,又恰巧落在了我的头顶。 “放上。”他命令道。 我不爽,微微蹙眉,看着他毫无笑意的眉眼,还是乖乖地又把那半朵花顶在了头上。 他满意地转身,又回过头,侧脸看向我:“别让它掉了。” 眼前像是蓦然出现了一幅画,近在咫尺的少年拥有着优美的轮廓,染着光的发丝,漆黑的丹凤眼眼眸漫不经心地瞥向我,说话时,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搭配着橘黄色的天空,落日的余晖,一瞬间美丽到将我硬生生控住。 后知后觉地发现已是傍晚了。 颇为不爽地暗骂一句,伸手拽下头顶的花,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一路跟到了房门前,他按下指纹,推开房门,侧头回看我。 眼看着他要回头,我连忙又将手里的半朵花放在了头顶,却不料动作太快,没放稳,他侧头看到我时,那半朵花刚好下落,掉在地上。 我第一反应看向他,他也一样没有看花而在看我。 眸光有些冷,我不敢蹙眉也不敢怼他,连忙弯腰将那半朵花捡起来又放在了头顶。 他发冷的眼眸微微回暖,侧开身子,让我先进。 屋内装修风格偏法式一类,对门的落地窗为屋内带来充足的光线,显得整体宽敞明亮。 一眼扫去,客厅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再也看不见别的物品。 他在我身后关上门,冷不防地说道:“密码是042677。” 我转身看他,他刚好打开鞋柜,里面只有两双奶白色的拖鞋。 一大一小。 他拿出那双大的,穿在了脚上,蹙眉微微看着愣怔的我说:“换鞋。” 我慢吞吞地换上了那双小的拖鞋,尺寸刚好。 这鞋看着是新的,从未穿过。 如果从未穿过,如果是特意准备,那他究竟为什么连我的鞋码都那么清楚? “过来。”他站在一个房间门前不满地对我喊道。 我怀揣着疑惑,快步跟着他进了房间。 是个衣帽间。 四面都是挂墙式衣柜设计,但全部空荡荡,只有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中间两排挂了衣服。 且全是清一色的奶白色荷叶边连衣裙。 我皱眉,越来越不解。 “换上。”他丢下这两个字后就退出了房门。 “换哪件啊!”我本能地立刻问道。 毕竟这里这么多同风格的裙子,我怎么知道你要我换的是哪件? 他不回我,眉眼微微蹙了蹙,将门反手关上。 忍不住又轻声暗骂他一句,才走向那些挂着的裙子。 当仔细看那些裙子时,我才知道我的问题多余了。 这里挂着的裙子全都一模一样。 这感情是直接从工厂批发来的吧。 我随手摸了件,换到了身上。 打开衣帽间的门,外面客厅里的光线忽然消失了,仅靠着衣帽间里射出的灯光不足以支撑全屋。 我疑惑地看向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拉了起来。 白杏色的窗帘遮光效果很足。 察觉到什么,本能地看向旁边。 他抱着手就靠在门旁。 晦暗的视线下,我看见他那双一直带着冷意的黑眸融化了,现在,漆黑的眸子变得星光点点,深情且欢喜地望着我。 靠在墙上的身子直了起来,双手垂落在身侧。 “絮絮。”他唤道,富含磁性的声音被压得又低又哑。 短短几秒,我心中飘过几百种可能。 他缓缓伸出手,慢慢,小心翼翼地触向我的脸。 又唤了句“絮絮”。 我大概是知道了,这人是找我来当替身。 绷着的神经舒缓下来,我还以为他要用我对付姜家,亦或者他是裴舒,沈思久谁的仇人。 还好,还好,全都不是。 他的手指在我脸上反复轻轻摩挲,像是怕碰坏我那般。 嘴里不停地低声唤着那个叫絮絮的女孩。 情到深处,他摸着我的脸,低下头来,将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他小心翼翼着,连呼吸都不敢,柔声说:“絮絮,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这跟前面的唤名字都不同,这是个问句,我不知道该不该佯装回答。 没几秒他有些急促地又说:“怎么不说话?” “絮絮,你说话啊,回我一句好不好?” “哪怕就一个字。” “好。”我斟酌着压低声线回了句。 下一秒,我脸上轻抚着的手突然变成了捏。 恶狠狠,使劲地捏着。 他的额头猛然弹开,看向我的黑眸变得又冷又硬,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狠戾。 另一只手抓着我的肩膀,将我猛地推在墙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后背疼痛感袭来,我微微咬牙忍下。 “谁让你回答的!”他冷声质问。 抓着我的身子使劲地晃了晃:“谁允许你说话!” “絮絮才不会像你这样跟我说好!” 情绪一下子烧了起来,我的眼神凌厉起来瞪向他。 脸颊边突然有风砸来,我本能地侧头。 咚的一声闷响。 他的拳头从我脸边擦过,砸在墙上。 “絮絮才不会有这样的眼神!收回去!”他狠戾地吼道。 收回去个毛啊! 我猛地将头侧回来,死瞪着他,两只手抓住他那只还撑在墙上的胳膊,步子微微迈开,做好过肩摔的准备。 “我之所以会在这里陪你玩角色扮演的游戏,是因为你说你可以付掉我母亲的住院费。可我现在什么也没看见。”我语气不善地说。 他狠戾的眼神又从新变成冷漠,抓着我肩膀的手慢慢松开。 我也识趣地松开了手,他望着我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向茶几。 与沙发持平的透明茶几上放了一个手机盒,一张银行卡。 他指着手机道:“里面添加了我的微信,电话,以后不要离身,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银行卡密码六个零。”他坐进白杏色的沙发,翘起腿,将双手叠在膝盖上,冷漠地问我:“现在你那不该出现的眼神可以收回去了吗?” 第25章 他命令我爱他 这手机是他本就准备的特殊要求,还是他知道我手机坏了? 思绪微微飘远,目光再从银行卡移到他脸上时,我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这么屌的模样,是真想揍死他啊。 俊美的灰衣少年微微蹙眉,目光又冷了几分,欲开口说话。 “等一下!”我抢他一步开口道,把脸侧过去,深呼吸调整了下,再转过来面对他时,脸上已经挂上了完美假笑。 我自认为的完美假笑是芭比娃娃脸上的笑。 我努力模仿着一个大洋娃娃该有的表情与举动,迷之微笑地望着他。 他冷厉的目光回暖,还藏了几分笑意。 对着我上下一番审视后,他又道:“从今天起,随叫随到能做到吗?” “能的呢,亲。”我摆出了我嗓子里那令人发指的甜腻嗓音,恭敬地回道。 他的眉毛又蹙了上去:“不要那么说话。” “好的呢,亲。” “不要那么说话!”他不悦地吼道,我自觉抿紧嘴巴。 他的神情似有追忆:“声音放低一点,哑一点,声线不要放太高。” “咳咳!”我清清嗓子,放低声音说:“好。” “声线不对!不像她!”他皱眉喊。 我又压低两度声音:“好~” “不对!” “好。”我声音又放低了两度,此时细弱蚊蝇声,几乎不可闻。 “声音大点,都听不到还要你说话做什么!”他不满地吼道。 “好!”我大声回。 “都说了,声音要低要哑!”他大声吼道。 我的假笑实在绷不住,眉毛都快挤到一块去了。 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揍他。 他似是看出了我的不满,眉毛一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低低的道:“想想你前男友。” 前男友?裴舒? “想他做什么。”我下意识地问他,嗓子干涸住了。 “是。”他抬起头,定定地望向我:“我就是要这种声音,以后,都用这种声音跟我说话。” 末了,他又补了句:“能做到吗?” 我愣怔住,回答不了。 他换了个姿势,两只手伸展开搭在沙发上,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叠着的长腿也肆意岔开来,微微斜视向我:“表情不对。” “抿唇。”他命令道。 我照做地抿起唇。 “微微笑,勉强点。” 这个我熟啊,我现在就很勉强。 “眼神不对。”他用一只手撑住头,像是看着个玩物那般随意:“不是要吃了我的眼神。” 我眨巴眨巴眼,还没切换完,就又听得他补了句:“是爱我的眼神。” 话语钻进耳朵里,我眨巴的眼睛像是要飞了,眨个不停。 他不满地冷声问:“能不能做到!” 我眨着的眼睛猛然停住,难以言说地望向他。 “不对!” 我垮了一下下,从新换了个眼神望向他。 “给你五秒钟,你最好把你要吃人的眼神管好。”他不悦地命令道。 我低下头去狠狠蹂躏了一把自己的脸。 “五秒钟到了。” 我抬起头,抿着唇,勉强地笑着望向他,脑海里把有关裴舒的伤心往事全过了一遍。 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现在,保持表情,保持声线跟我说,阿弘,我错了,原谅我,我是爱你的。” 呕,我差点要吐出来,真肉麻。 沉寂了几秒。 没有声音。 昏暗的光线中,杏色沙发里,灰色的少年猛地抬头,将视线锁定向我。 像是个不高兴的捕猎者锁定了他的猎物。 我幽幽叹了口气,压着声线,又努力抿着唇发音,复述着他刚说的话。 “声音不对!” “神情不对!” “字音咬得不对!” “谁让你添语气词?重来!” ......... 他不停地说不对,不对,重来,重来。 我麻木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嗓子越来越哑,人也越来越困。 机械似的重复一个动作或是一句话,人很容易会进入疲倦状态。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快要冒烟的嗓子依旧在重复着说:“阿弘,我错了,原谅我好吗?我是爱你的。” 快要闭上的眼睛视线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下一秒,我被牢牢抱住。 这个名叫啊弘的男人,将我死死地固定在怀里,紧贴着我的头,死命把我往怀里按。 “絮絮,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吗?” 沉甸甸的低哑嗓音从耳边传来。 话落时分,一个柔软的东西堵住了我想说话的嘴。 他亲我! 眼睛瞬间睁得老大,所有的困倦疲劳一扫而光,我本能地想去推他,两只手全被锢得厉害。 愣神之际,他的舌头轻巧地撬开我的双唇,在我的嘴里肆意地游走。 柔软的双唇越来越用力地往我嘴上盖,一只手按住我的后脑勺拼命往他脸上推,往他嘴里送。 我说不了话,呼吸也逐渐困难,只剩嗓子里能嗯嗯几声。 可我越嗯,他越像发了狂。 温热的手逐渐在我后背游走,按住我的腰腹往他身上贴。 贴住了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有些像铁块,我又有些愣,然后猛地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慌了神般拼命挣扎着去推他,可我刚推开一点缝隙,他就再次用力按住我的腰腹往他身上贴,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蹭了蹭。 整个人瞬间打了个激灵,提膝捣向他。 他闷哼一声,有效果,我立刻继续提膝一下一下,死命地捣向他的胯间。 他的怀抱终于有松懈,我立刻推开他,跑向门口,动作太急,摔了一跤。 “还是个雏?”他哑着嗓子问。 我顾不了那么多,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几步,扶着墙角终于站起来时,又听他疑惑道:“裴舒和沈思久没碰过你?” 站起来的脚再次崴了,又往地上跌去,连滚带爬地握住门把手。 这该死的密码门,设计还挺新颖,我打不开。 “呵呵呵~” 低低的笑声传来,我惊恐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昏暗中,修长的身形还立在那里,双手随意地插在兜里,优美的脸型弧度里,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看着我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物件一般。 咔嗒一声,该死的密码门终于被我打开。 我立刻夺门而出。 “银行卡和手机不要了吗?”戏虐的声音从门后面传来。 第26章 真巧 我落荒而逃的脚步猛然顿住,又迅速冲回屋内,一股脑地拿起手机盒和银行卡再次快速落荒而逃。 “尽快适应,否则,银行卡随时会停。” 低沉好听的声音再次传来。 明晃晃地威胁。 我抱着手机盒握着银行卡像是个逃命的犯人,一路不停歇地逃回了医院。 在医院打着白炽光的楼梯间里,靠着墙,大口喘气。 呼吸逐渐趋于平缓时,我打开了那个手机盒,是最新款的手机。 手机没有设置密码,主题画面是随机的,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软件,联系人里如他所言只有他一个,备注是个A。点开微信,登着的是个新号,头像和微信号都是最原始的,联系人只有一位且是星标联系人。 备注依旧是个A,头像是张黑色的纯图,朋友圈什么也没有,个性签名里简短的两个XX。 应该是他口中‘絮絮’的缩写吧。 这人不对劲。 那会虽然我很慌,但是我清晰地听见他喊裴舒沈思久的名字,喊得很顺口自然。 如果只是调查我查到他们二人,决计不会那么自然地在那个时候脱口而出他们的名字。 所以他一定认识他们二人,且比较熟络。 我攥着那张黑色银行卡走到住院部缴费处。 寂静深夜,缴费窗口只有一个是开的,我异常紧张地看着护士一点一点地办手续,当听到她说缴费成功后,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整个人背靠着墙,瘫软地滑落在地。 终于, 黎悠远可以开始治疗了。 我像是个长途旅行者,甩掉了身上的包袱,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很多。 回到病房里,黎悠远依旧未睡,蜷缩在病床上,这次有很乖地把病服穿好。 见我进屋,她有些慌,不知该装睡觉还是迎下床。 我微微蹙眉,也没有说她些什么,自顾自地洗完澡,瞪着她等她躺下后,我才爬上陪床椅,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眠。 次日,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我,睁眼,护士在给黎悠远抽血,见我醒了又给我讲了很多今天要做的检查项目,我点头一一记下来,带着黎悠远挨个去做。 做完所有项目和主治医生沟通完已是下午三点多了。 我回到病房,黎悠远依旧蜷缩在那里,我意识到她的不对劲,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两人相坐无言很久时,她小声地开口道:“星星,妈想出院。” “治疗费已经交齐,你想出院总要有个理由。”我说。 她不可置信地侧头看我:“你哪来的钱。” “我说了,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拿起个苹果边削边回道。 “星星,妈从没想过让你去求人。”她神色焦急地快速说道。 我削着苹果的手一顿,她又道:“能治我们就治,不能治就算了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去借钱求人?妈受了一辈子的苦,不想再受接下来的苦,星星你该放我走就放我走好吗?” 削了一半的苹果被我重重拍在果盘里:“怎么个放你走,让我看着你去死?然后留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世上?” “星星,妈不是那意思。”黎悠远慌忙地道,望着我的眼眶红红的,随时都要哭出来一样:“我只是,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说不出口,我知道她只是想看着我好。 她只是爱我。 “行了,我今天回去睡。”我放开捏着苹果的手,拿起床边的包包,大步走出病房。 她需要独处时间,我也需要。 漫无目的地漫步在城市里,下意识地专往人多的地方走。 路过个公园时,里面震天响的音乐吸引了我。 是凤凰传奇的歌,玲花的高音很有传染力。 排成一排的路灯下,圆圆的石墩子将马路隔开来,后面是一块空旷的水泥地。大妈们站成个方阵,卡着节拍上下跳动,后面不时有儿童穿着轮滑鞋,滑着滑板,相互追逐地穿行而过。 脚自己走了进去,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茫然地欣赏着大妈们的舞姿。 不知道看了多久,我像是有什么感应般突然侧头。 旁边的石凳上坐着一人。 黑色破洞牛仔裤,黑色短皮衣,一股子不良少年的味道。 偏偏这不良少年坐在路灯下,像是被光感染了一样,额头上挂着的二八分的刘海丝丝都泛着光。 一双眼熠熠发亮地盯着我笑。 真巧。 我也冲他笑,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礼。 “这位美丽的女士,不知在下可否有荣幸邀请您一舞?” “有啊。”我微微侧头朝他俏皮一笑,搭上了他的手。 先他一步地反拽住他走进广场舞大军。 在激昂简单的乐曲里,我们二人笨拙地跟着前面的大妈转圈扭胯,摆手,大笑。 周围几个专心跳舞的大妈颇为不解地皱眉看向我们俩,脸上写满了‘笑什么笑’。 她们这么一看,我们笑得更厉害了。 跳得热汗淋漓,正过瘾时,音响停了,大妈们三三两两地各自收东西回家了。 空留我们二人继续站在原地大笑。 他走过来,抚了抚额前跳到一起的刘海,笑着问我:“是不是还没过瘾?” “你一直穿着皮衣就不热吗?”我疑惑地问出了第一次看见他时就想问的问题。 这个天虽说是夏末,但气温依旧很足。 他那双晶亮晶亮的眸子一下子就瞪大了:“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说些什么?”我不解,这是在已读乱回吗? “走!”他拽住我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拽着我走。 公园旁边的马路边上停了俩黑色的机车。 他把唯一的头盔甩向我:“戴上!” 犹豫了一秒,我利落地将头盔卡在头上,从他身前挤上了机车。 “你干什么?”他问。 “既然戴了头盔,那就姐骑带你!” “你撑得住吗你?” “那就借你大长腿一用!”我回头,冲他笑着说,说完把头盔的挡风玻璃拉了下来,回头握住油门把手,加速冲了出去。 人生第一次骑机车,应该也是最后一次,毕竟我没钱买。 可厚重的头盔却阻挡了我对猎风的感受,身后人抓着我的肩膀,幽幽地道:“红灯你不停吗?” “什么?” “红灯!”他吼。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可能是头盔尺寸不对,我戴上耳朵被卡得死死的,他在我耳边说话声音像个蚊子一样。 突然,温热的胸膛贴住我的后背,我的两只手被两只更大的手覆盖住了。 第27章 大有作用的皮衣 黑色机车车身猛地刹停,温热的胸膛由于惯性紧压着我向前跌去,两秒后,他将身子摆正,一只手拉开我头盔上的挡风玻璃,朝我吼道:“红灯!我说红灯!” 我讪讪地说了句好,又把挡风玻璃拉了下来,路口红灯刚好结束,我又拧着油门冲了出去。 他依旧贴着我后背,两只手搭在我手上没有松开的意思。 我抖了抖胳膊,示意他拿开他的手。 “我们去跑山,那里没有红灯,你不知道路,我来掌弯。”他大声喊着道。 我真没听清地问:“什么?” 他左手松开,愤愤地敲了下我头上的头盔,又放了回去,刚好行驶到十字路口前,他握着我的手强硬地控制方向往右拐。 我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了,老实下来。 开进山脚处,向上开时,他松开了手。 此处直线向上,是个很好的加速路段,我猛地一拧油门,加速前行,身后人猛地向后倒了下,又弹回来死死搂住我的腰,将头埋在我的背后。 “呜吼!刺激吗?”我大声喊。 夜色浓重,周围可见度很低,道路两边的景物看都看不清就快速向后褪去,我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车大灯照着的地面道路指示线。 “你冷吗?”他喊道。 “什么?”我大声喊。 “你冷吗!” “什么!” “老子什么也没说!” “什么!” 咚,头盔顶部又被敲了下。 寂静聊赖的山顶上,偏凉的微风轻轻拂过。低头,山下灯火辉煌,片片繁花。抬头,漫天繁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神秘的云纱缓慢地飘飞。 深吸一口气,山顶的空气既清新也偏凉。 那个很凑巧的男人长身玉立地靠在机车上,双手抱胸,带着笑意地道:“喂,你冷吗?” “有点。”我搓了搓起了鸡皮的胳膊回道。 他拽了拽身上的皮衣,贱兮兮地说:“喏,喏,现在还问我穿皮衣热吗?” 额,我恍然大悟.... “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 我幽怨地抱着胳膊望向他。 他笑够了,站起身,大步走向我,胳膊一翻,皮衣被他高举起来,下一秒披在了我身上。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他会把皮衣脱给我。 他里面是个黑色短袖,看着我不相信的眼神,他学着我先前的模样,搓搓胳膊,说:“好冷,要不你还是把皮衣还给我。” 我立刻后退两步,抓紧皮衣,学着他贱兮兮的模样左扯扯皮衣,右扯扯皮衣:“喏,喏,皮衣就是这么用的。” 他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双手插进口袋,随意地走向山边,低头俯视着山底美景。 我拽紧皮衣走到他旁边,抬头仰望迷茫的星空。 风短暂地吹走一切烦恼。 清晨的光,如同洒落一地的金粉,温暖而不炙热,照亮了整座城市。 烟雾缭绕的早餐摊前。 我把皮衣递到他面前,冲他笑着说:“吃饱喝足,各找各妈吧。” 他笑着接过,穿回身上。 “走了!”我拍拍他的肩膀,给予个肯定的眼神,背着手大步离去。 “喂,你叫什么?”他在身后发问。 我没有回头看他,高扬起手臂冲他挥了挥:“黎明星!” “我叫阿彦!” ................... 我回了趟出租屋,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往医院里赶去。 黎悠远瞧着又比昨日憔悴了些,但今日却很配合医生做让做的前期准备。 中午时分,我回了趟工作室。 一推开老旧的玻璃门,电脑前的众人全是一副败破颓废的模样。 几个小年轻看着我都快哭出来了:“黎姐,你可回来了,几天都联系不上你,还以为你抛弃我们了。” “瞎胡说什么。”吴凌快步迎上我:“明星,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众人无声地等着我说话。 “对不起,这几天让大家担心了。”我朝众人道歉解释道:“这几天,我母亲生病,手机又刚好泡水用不了,微信登不上了,所以才没有联络上大家。” “那阿姨怎么样了?”吴凌关切地问道。 我回道:“目前在住院等待治疗。” “黎姐,是什么病啊?”小陈担心地望向我, “癌症。”我轻声吐出这两个字。 本就安静的屋里立刻连呼吸声都不怎么能听见了。 众人皆吃惊地望向我,脸上的神情由震惊转变成悲悯,再到担忧。 性子最直的小李,目光失焦地望着电脑,结结巴巴地问道:“黎姐,那,那我们.....” “那我们还要继续下去吗?”小张代替着小李一鼓作气地问出了大家想问的话。 众人皆是脸色发黄,头发干枯,眼睛上浓重的乌青,明显的缺少睡眠,精力憔悴。大家都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太多太多,不但日夜加班钻研,更是换了城市,自己掏钱贴补项目,饱一顿饥一顿地在坚持着。 这样的他们,就算我是半个老板也没有叫停他们的权利。 “为什么不继续?我是项目的推进人,我必须将项目推进到底。”我微微弯腰,朝大家鞠了一躬:“只不过家中最近有变,工作上的事还是要麻烦大家多多帮忙分担了。” 吴凌叹了口气,扶起我:“大家本就是一体的,你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一定要开口说。” “好。” 小陈突然期待地看着我道:“黎姐,还能继续下去是不是因为投资有着落了?上次来过的沈先生答应帮我们找投资,是他找到的吗?” 众人再次一起望向我,期待地等着我的回答。 沈先生,沈思久啊。我微微落寞。 垂着眸子告诉他们:“沈先生帮不到我们了。” “怎么会这样,没有投资,我们.....”小陈红着眼眶,剩下的话说不下去了。 微微涨起的气氛又跌落下去,跌得更狠了。 投资对项目来说,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没有钱,项目技术研究得再好也只是个空壳,无法推进下去。 这根本不是众人勒勒裤腰带,不要工资就能解决的事。 况且真的一直不发工资又有几人能撑住呢? 现在大家不过都是在望梅止渴罢了。 我无言,没办法再给她们什么承诺了,为了救命的钱,我把自己都卖了,投资的钱我又能去哪弄呢? 叮铃铃~叮铃铃~清脆的手机铃声在沉默中响起。 隔了好几秒,我才反应过来是我的那部新手机的电话铃声。 来电人是“A”。 第28章 他命令我承诺 犹豫了下,我接通电话,走到角落里。 “适应了吗?现在过来。”好听低沉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我顿了顿,本能地抗拒道:“晚点吧,现在有事。” 那边没挂电话,沉默了会又道:“让我高兴,明天会有人给你们项目投资。” 说完挂了。 我茫然,这话为什么说得这么及时?呆呆地转身,身后是情绪低落的众人。 吴凌小跑到我面前,拽着我小声道:“是不是医院那边有事?有事你就先去,这边交给我,我还能借点钱,给大家每人发点生活费,先稳定下他们的情绪。项目投资的事之后我们再一起商量下怎么办。” 吴凌为了工作室已经把房子都卖了,身上又背了不少的贷款,现在说还能借钱,又能上哪借呢? 我已经为了治疗费把自己卖给了个不清楚底细的陌生人,现在又在矫情些什么呢? “不,不是。”我咬咬唇,提起勇气努力笑着大声道:“我们要有投资了。” “什么?”吴凌不可置信地问。 “有人打算给我们项目投资了。”我重复道。 “真的?!”小李还是不敢相信地又问:“那给我们投多少啊?” 我摇摇头:“还不知道,要这两天见面谈过才清楚。” 工作室瞬间爆发出开心的呼声,众人笑着抱成一团。 吴凌也轻轻抱了抱我:“辛苦了。” 我摇摇头,又跟他们说了几句,就急匆匆地赶去那个叫阿红的男人那里。 时间上明明还是下午,外面的天空却黑了。 大片的乌云压得很低,让人发闷。 看来,马上要有一场暴雨了。 这次小区门口的保安没有拦我,我顺利到达他家门口。 想要按密码的手停在按键前抖了抖,上次不愉快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我心情七上八下的糟糕,都要碰到按键的手猛地缩了回来,整个人一转身靠在门上,暗骂了自己一句。 “叮~叮~”清脆的门铃声在身后响起,我震惊地看过去。 天!不小心碰到门铃了。 该死,必须要现在进了。 我强装镇定地站在门口等。 等了十来分钟面前这扇门也没有打开,我想了想,伸手敲门,边敲边喊:“阿红先生,您在家吗?” “阿红先生,您不在家?” “阿红先生,那真是可惜,您不在家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拜访您啊。” 我贴心地边喊边拿手机录下来,毕竟阿红先生还要跟我谈投资的事呢,我是来过,但您不在啊。 紧张的身子微微放松下来,转身低头边操作手机保存视频边迈开步子要走。 咔嗒~ 开门的声音响起。 胳膊突然被一股大力拽住,我的身子瞬间就向后旋去,旋进了门里。 咔嗒~ 关门声再次响起。 我被面前的男人压在玄关上,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我感受得他近在咫尺的呼吸,下意识地躲避,身子向后倾斜,头顶哐当一声砸到了后面的墙壁。 他轻笑几声,手松开了我的胳膊,往后站了两步。 我站直身体,摸摸头,找补似地道:“我以为你不在家。” “下次再按门铃和敲门你就别来了。”他转身往客厅里走。 我边换拖鞋边讪讪地道:“门锁密码没记住。” “那银行卡密码怎么没忘?”说完,他刚好走到衣帽间,伸手敲了敲衣帽间的墙,侧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别忘记换衣服。 我慢吞吞,瑟瑟缩缩地换好白裙子站了出来。 这次他没有靠在门边,而是坐在杏色沙发里看着电视。 但客厅的窗帘依旧是拉上的,整个屋里只有个电视机提供光线。 我小心翼翼地保持安全距离站在一边,垂手,低头,尽量淡化存在感。 电视机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他脸上,让他的神情变得晦暗不明。 “过来,坐下。”他沉着嗓子命令道。 没办法拒绝他的命令,我小心翼翼地走到沙发另一端坐了下去。 沙发是皮面触感,很柔软,坐进去的一刹那,我整个人都往里面陷了陷。沙发正对面的墙壁挂着台七十寸大屏的显示器,正在播放一部美剧电影。 “过来坐下。”他侧脸看我,不悦地道。 我实在有点本能地抗拒离他太近这件事,嘴硬地逞强道:“我已经过来了,已经坐下了。” “行,要不然你过来坐我腿上?”他沉声道。 没有任何犹豫,我利索地从沙发的边端蹿到了他身边的位置。 然后不敢看他,直直地绷着个身子,严肃地看向电视屏幕。 他转回脸时,冷漠的丹凤眼微微上扬,多了几分笑意。 电视里的美剧讲的大概是个爱情哲理悲剧故事,看了短短十来分钟,里面的男主已经跟四个女人有感情纠葛了。 我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看这种烂剧,看着看着我开始愤愤不平地为电影里的女一,女二,女三女四打抱不平。 “这狗男人,永远爱个毛啊,这种天打雷劈的谎言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说!真渣啊!” “看看看!上一秒他还在抱女主!下一秒他又迫于不得以亲女二!真渣啊!” ......... “你是来看电影的吗?”富有磁性好听但不悦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侧头,他手搭在沙发上撑着头,斜睨着冷冷地看向我。 “额,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看这种渣男剧。”我讪讪地回。 “你身边就没有男一男二男四?”他眯了眯眼,有些危险地发问。 我正色回答他:“在这个世界上,女人走两步也会遇见男人,但我绝不会跟任何一个男人承诺爱他,永远在一起这种话。” 他蹙眉,冷冷地审视着我,像是不相信那般。 我毫不躲避地直视着他,证明我所说话语的真实性。 他嘴角突然扬了起来,戏虐般地命令道:“说爱我,永远要和我在一起,否则天打雷劈。” 一瞬间,我觉着我大约是要裂开了。 第29章 一起睡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昏暗的光线下,他还在定定地望着我,漂亮的丹凤眼含着戏谑的光微微上扬,嘴角扬起的弧度好像拿石头砸也砸不下去一样。 他在等待我开口。 我想了又想,顿了又顿,最后开口一字一句分开地道:“爱你,永远要和你在一起,否则天哒雷皮。” “你应该好好想想,这么爱我的你在我看电影时,应该怎么做。”他含着笑意说,整齐的白牙随着他笑着说话,微微外漏,给这张充满少年感的脸庞添了几分魅惑性。 说完,笑完,他又转回去,继续安静地看着他的电视。 如他所愿,我想这么必须爱他的我应该是要一直看着他,盯着他,这样才能显现出我对他的爱。 咬牙切齿地爱。 十几分钟内,他的余光频繁地瞅向我。 我暗笑,继续卖力地盯着他。 几分钟后,他猛地侧头看向我,微微蹙眉,满脸不悦:“你在做什么?” “我在爱你啊,电影里的女主就是这样,满眼都是男主,我没学错啊。”我人畜无害地笑着,手指着电视。 “呵呵。”他干笑了两声,气恼地看着我说:“你要不看看电影里的男女主在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我茫然地侧头看向电视屏幕。 七十寸的高清大屏上,男女主正深情拥吻着,导演还贴心地给了个二人嘴部亲吻特写。 我指着电视的手抖了下,猛地缩了回来,两只手紧紧地抱在胸前,后怕地看向身边的他。 转头的刹那,那张充满少年感的脸庞突然在眼前放大。 娇嫩欲滴的粉色嘴巴逐渐清晰。 逐渐送到了我的嘴边。 他伸手将我从沙发里搂了过去,搂到怀里,肆意地亲吻着。 我那双紧抱着胸的手好像有些多余。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凌乱着急,搂着我的手变成了一只,另外一只开始不安分地上下游走着。 游走到了腰腹,又逐渐向下游走,当触碰到我尾脊骨时,我整个人无法避免地一颤。 极力压制着推开反抗的本能,任由他亲吻,任由他的肆意。 不安分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终于舍得把他的嘴拿开,好好呼吸。 “我付了钱,你已经是我的。”喘息中,他哑着嗓子道。 那只手又在我的尾脊骨上划了下,我本能地随着他划过的手抖了下。 低低的笑声响起,他俯视着怀里的我像是看着他心爱的东西一样,漂亮的丹凤眼里明显染着几分欲望。 我咬着牙,垂着眸,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隐忍自己想要反抗的身体本能。 隔了好一会儿,亲吻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再次落下来。 惊奇地抬起眼皮,他还在看着我,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是了,他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人。 看那个他深爱着的女孩。 只是,这神情为什么这么熟悉呢? 我一定在什么时候见过他,究竟是在哪里瞧见过这似曾相识? 咕~ 一阵不合时宜的动静声响起。 之所以说这声音不合时宜,是因为那是我的肚子在叫。 他长长的睫毛扇了扇,目光从我的脸上瞥向我的肚子,嘴角又扬了起来,明显觉着好笑的模样。 我的脸颊唰地一下充血充上头,我利落地从他怀里弹起身子,又往旁边跳着拉开距离,侧开头去,不看他。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的肚子而已。 一只修长白净的手闯进我的余光视线,我警觉起来。 气氛都这么尴尬了,还能把我拉回去亲? 在我心底不停的啐骂中,那只修长的手偏向茶几,抓住了上面的手机。 我的脸更红了。 几分钟后,他换了部电影。 这次是部喜剧,刚好是我喜欢的喜剧演员。 那段挣扎的年月里,我会在最难过委屈时看喜剧。 电影里一分钟一个包袱,我被逗得哈哈大笑,刚刚的尬尴,暧昧全都消散而去。 我笑得肚子疼时,叮铃铃的门铃声突然响起。 我猛地一惊,来人了? 是谁?是他女友?深爱的女孩?未婚妻?还是蛮横不讲理,张口就是开支票离开我儿子的跋扈妈妈? 我惊恐地看向他,等待他说些什么。 他依旧窝在沙发里,慵懒地冲我随意点了点头。 我立刻站起身子,左右看了看,着急地小声问他:“我躲哪?哪里可以塞下我?” 他蹙眉不解地看着我,并未给予回复。 我心急如焚地小声喊:“你倒是快说啊,这是你家我不熟悉!” 叮铃铃~清脆的门铃声响个不断。 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冲我朝某个方向昂了昂下巴。 我立刻看过去,他示意的位置是门口。 “去开门。”他有些冷淡的声音响起,听起来丝毫不惧。 我震惊地侧头看他。 难道我这个花钱买来的人也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吗? 叮铃铃~ 叮铃铃~ 门铃依旧在响。 “你打算让它响到什么时候?”他的眉毛蹙得更厉害了些。 我挪着步子,艰难地走向门口,握住门把手的那刻我已经做好开门就被甩巴掌的准备了。 咔嗒~ 门缓缓打开。 “先生。”浑厚的男音响起。 竟然还是个男的,他这么会玩?!我难以相信地回头望向他。 “您的外卖。”浑厚的男音再度道。 我转回视线,门缝外,穿着保安制服的高大男人两手上各挂着三包外卖。 “你怎么送外卖光按门铃不说话啊你!”我愤愤地接过外卖,埋怨道。 外卖既有饭也有汉堡更有鸭脖类的小吃。 我把它们一一摆开在茶几上,讨好地笑着道:“请吃。” “没食欲,你解决掉。”他冷眼扫了一下,继续撑着头,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没食欲?!”我拿起根鸭脖冲他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白了我一眼,不屑于说话。 我心疼地望着那根鸭脖道:“既然你不吃,那我只能含着泪把它们解决掉了,毕竟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你说是吧!”我啃了几口鸭脖又冲他道。 十几分钟后,我边啃着外卖边看着电视哈哈大笑,完全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的存在。 电影播放到了片尾,让人泫然泪下的画面还没放完,电视突然关掉了。 他从沙发里站起身,扭了扭脖子道:“该睡觉了。” 我后知后觉地打开手机屏幕,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我慌乱地快速收拾茶几上凌乱的外卖袋。 他定定地望着我目光幽暗不明,冷不防地冒出句:“我先去洗澡了。” “嗯,你去吧,我收拾完就走。”我说。 “我让你走了吗?”他冷声说道。 我收着外卖袋的手顿在那里,机械似的转头对他道:“什么意思?” “一起睡。”他扔下这三个字,转身就走了。 客厅的灯终于被打开,他又想起什么补充道:“银行卡随时可以停。” 妥妥的威胁。 第30章 他怕打雷 我也不知道我在矫情个什么劲,明明已经把自己卖给了他,怎么连这点心理觉悟都没有。 想是那么想,可我这手,这整个人就是抖个不停。 此时,我明明坐在这柔软的杏色沙发里,却像是坐在万劫不复的针尖上。 几分钟后,他裹着浴袍站到了客厅里,边用白色的浴巾擦头发边冲我说:“去洗澡。” 我木然地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向他身后的浴室。 经过他的刹那,清新的薄荷味钻进我的鼻尖,他的沐浴露或者洗发水大概是薄荷味的吧。 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洗完澡出来时,我依旧穿着他批发来的白裙,用毛巾裹住头发,小心翼翼地朝客厅望了望。 还好他不在。 “洗那么久。”富有磁性的好听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侧头,他就靠在浴室侧边,白色的浴袍还裹在身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女孩子洗澡都是这么慢的。”我心虚地说。 “你洗了一个小时半。”他沉声道。 我把湿漉漉的头发放下来,边擦边说:“我头发长,洗起来麻烦。” “吹风机在浴室里。”他说。 我应了声,又折返浴室,他依旧靠在边上,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我慢吞吞地吹好头发,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再拖了,我走出去,站在门口,低头搅弄着手指,又拽了拽发尾,突然觉着李箐箐喜欢玩头发是有原因的。 这不,也挺好玩的嘛。 周围静悄悄的。 砰~! 一道炸天似的落雷划过天空,杏白色的窗帘猛然间透了下光。 我被这突然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更让我吃惊的是,落雷落下的那刻一个温热的身子贴上了我。 哗啦啦的雨声急躁地响起。 橘黄色灯光里,他牢牢地将我圈在怀里,鼻子里被他体温加热过的薄荷味填满了。 “你放心,”他蹭蹭我的头,柔声道:“在你没准备好之前,我不碰你。” 话落,他突然将我打横抱起,抱到了床上。 卧室依旧是偏法式的装修,床单被子全部是杏色的。 我任由他将我放到床上,像伺候个洋娃娃那样,替我摆好手臂,盖好被子。他自己伸手关了灯后才钻进了被窝,将胳膊伸到我的脖下,将我搂在怀里。 “睡吧。”他在我耳边轻轻道,温热的气息全洒在了我的耳廓上,有点痒。 砰~!砰!砰~ 外面不时一闪一闪,落雷炸个不停,哗啦啦的大雨使劲地往地下砸。 这么吵闹的雨声雷声,我怎么能睡得着呢。 偏巧他也没睡,搂着我的胳膊一下一下地收紧。 随着道道落雷声。 这个男人该不会是怕打雷吧。 为了验证心中猜测,我悄悄侧头。 侧过来的额头刚好贴上他的唇。 瞬间,我又将头侧了回去,不敢再动。 他又将我搂紧几分,蹭蹭我的头发,莫名其妙地说了句:“现在是暑雨季。” 富有磁性的声音低沉暗哑,像是有魔力般哄着我意识发沉。 我猜想,他就是惧怕打雷,惧怕下雨。 意识快要断线时,我似乎听见他说:“我需要你。” 需要我什么呢。 意识断了线。 次日。 欢快的电话铃声一遍遍地响着。 睁开眼,依旧睡在他的怀抱里,我不敢动。 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就在我快听烦了时,他终于抽开搂着我的胳膊,坐起身接了电话。 敷衍地嗯了几句,他就起身下床。 挂断电话后,他边往外走边交代我道:“我得走了。” “那投资呢?”在他走到门口时,我喊道。 他走出门的脚步顿了顿,冷声说:“今天会有人给你打电话。” 说完他加快脚步走出我的视线。 我等他走后也立刻换回衣服出了门,先去了趟医院,陪着黎悠远吃完午饭后,我接到通电话,告诉我他们投资公司对我们项目有兴趣,希望可以下午面谈。 我赶回工作室拿了项目资料,又回去换了身比较正式的衣服,才赴约来到对方所说的位置。 是个五星级酒店的附属餐厅。 餐厅在这个点,人并不多。 有一桌五六个女性吸引了我的注意,她们都带着墨镜口罩,还有两个带着帽子。来餐厅吃饭带着口罩怎么吃呢? 她们身上的衣服看起来都价格不菲,虽然盖住了脸,但身上的其它部位打扮得都很精致。 莫名觉着有些熟悉。 想再多看两眼时,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出声唤我,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连忙快步走到中年男人那一桌,笑着同他打招呼。 我努力地同他介绍着我们项目,中年男人面带微笑的听着,看起来很是感兴趣,这无疑给予了我很大的鼓舞。 末了,我开始询问他的想法,他突然身子向后斜,靠在了椅子上,摆弄着手指,耷拉着眼皮说:“黎小姐,你们项目听起来有些单调啊,技术方面好像也不是很成熟,市场方面这一块你们调查过吗?” 我刚要开口,他又接着说:“当然了,我们宏佳资本是大型公司,背靠耿氏,实力方面不必多说,就算真的投了你们项目,赔了也是无所谓的。” “不过,黎小姐,我瞅你刚刚一番话好像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啊。” “唐突了,张某平常说话都是那么直。” 我扯着假笑,有些摸不准该怎么接话了。 对面那位姓张的中年男人又说:“黎小姐平常说话都是这么自信的吗?你不知道你说话声音有些难听吗?” “黎小姐,你们工作室再小,它好歹也是个注册过的合法公司啊,怎么不雇个门面出来谈生意,你长得那么丑,出来怕是要吓到别人。” 我活在这个世上二十五年,第一次有人说我丑。 第31章 反派话多 格老娘的。 偏西式风的餐厅里,深褐色的卡座上那个带着眼镜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满脸不屑地对着我滔滔不绝。 每句话都以‘黎小姐’为开头。 我抬手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贬低,确认道:“您是您的上司指明要来投资我们项目的吧?” “是啊。”他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道:“那又怎么样呢。黎小姐你要知道这次的投资机会是你舔着脸跪求来的,你应当听我说完好好珍惜才对。” 我的脸色白了白。 那个叫阿红的男人是故意让人特意羞辱我? “黎小姐你这种总是靠不正当手段活在这世上的人难道就没有一点反思吗?” “你那恶劣的人贩子生母没教过你做人要脚踏实地吗?哦,差点忘了,你的生母本身就是那般品行,怕是遗传不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对了,你那生母死了没?” 啪! 我猛砸桌子,站起身,狠瞪向他。 他终于停止说话,带了点恐色地看着我,目光急切地越过我往我身后望了望。 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 后面那桌奇怪的女人们纷纷站起身,离开了座位,站在明亮奢华的过道里指着我哈哈大笑。 “姜云珠!原来骂你没用,得骂你那卑劣的生母啊!”熟悉的讽刺声。 她们纷纷扯掉口罩,墨镜,正是耿娇娇,时与宁,李菁菁等人。 “姜云珠,你还换了名字,可真让我们好找啊。”李菁菁嗤笑着说。 我迟疑不定地又回头看了看对面的中年男人,他一脸狗腿的模样站起身,指着我义愤填膺地道:“你这种丑女人也配让我们耿总亲自出面吗?!” 耿娇娇扭着她的腰身,姿态万千地走过来:“行了,行了,你的时间结束了。” 她缓慢端起我面前桌子上的咖啡,媚眼如丝地看着杯子里的咖啡摇摇晃晃,轻声说:“我们的仇自然还得是我们自己来报才够爽啊。” 话落,她手里的咖啡猛地向我泼来。 来不及闪避,冰冷的棕褐色液体顺着我的脸庞滑落,有几块冰块砸到了我胸口的领子上,刺骨的冰冷。 我伸手,她立刻向后退去,大叫:“人呢?!” “小姐!”两个五大三粗穿着西装带着墨镜的保安从门口小跑着进来。 我伸着的手落到了我的脸上,抹掉眼睛嘴巴处的咖啡,拿掉挂在胸口的冰块。 本来我就没想打她。 “呦!”耿娇娇轻蔑地嘲讽一声,脸上笑意加深,对我的淡定表示深深的不屑。 时与宁,李菁菁等人缓步走到耿娇娇身旁,一起眼神狠辣地望着我,周身上下写满了势在必得。 几人齐声一齐唤:“人呢!” “小姐!”粗厚的男声一声叠着一声,前门和后门连着跑进来十来个黑衣墨镜保安。 前后围堵住了这一排的过道,板正地站着,等待着他们各自的小姐发号施令。 “姜云珠,转个圈好好瞧瞧!”时与宁下巴都快昂上天了。 “这个投资还有那个叫阿红的男人都是你们安排的?”我平静地发问。 “什么阿红,大红小红的!”时与宁叉着腰冲我叫道:“我告诉你!这个投资不是我们安排的!是有人特意要你好看!” “欸~宁宁,什么叫有人,直接跟她说,”耿娇娇笑着拍拍时与宁的肩膀,满脸嘲讽玩弄地望着我一字一句道:“是裴舒,他指名道姓地安排这场投资,要不是他,我们还找不到你呢,上次泳池的仇还报不了呢!” “说起来,上次我们能那么肯定你会来泳池,还要拜沈思久所赐。”李菁菁的手指又绞上她的发尾,得意地嘲讽着我:“他到处找圈里人借钱,他哥又放出话来不准别人借给他,这么奇怪的事几个小时就在圈子里传遍了,稍稍拿钱一炸沈思久就知道是你姜大小姐急用钱。哈哈哈....” 话还没说完,李菁菁就笑个不停,她们都跟着笑。 我也跟着扬起嘴角,至少现在我知道沈思久有为我努力过。 时与宁想起来什么,大笑着说道:“对了,对了,还有姜家,你一直倚仗着的姜家,全面封杀你,不允许别人借钱给你,你还不知道吧,哈哈哈......” “耿娇娇,扯谎也要扯得像一点。”我冷声道:“这人一上来就说了,他们宏佳资本是你耿氏的。你为了挖苦我还要特意扯上裴舒,可惜我和裴舒早已经一点关系都没了。” 我想,再怎么样,裴舒都不会安排另外一个男人来把我买走的吧。 一定不会的。 一定是耿娇娇撒了谎。 “我扯谎?!我告诉你,姜云珠,裴舒特意挑我们耿氏名下的投资公司来给你投资!为的就是羞辱你!”耿娇娇脸上的嘲讽玩弄随着她的音量逐渐转变成阴恶:“当初你说出国就出国,丝毫不留情面地抛弃裴舒,让他沦为圈里人的笑话!他自当是恨你!要羞辱你!” “是啊,裴舒那会疯了一样到处找你这个肮脏的女人,甚至为你自杀的事都闹出过好几回,可你,竟然一点音讯都没有!”李菁菁甩掉她的头发,愤恨地指责我道:“他不该恨你吗!” 我抛弃他? 真是个天大般的笑话。 当初明明是他说不要我的啊,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装得那么痴情,又为什么要装呢? 我还有什么值得你裴舒装的呢? 你裴舒明明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我一眼啊。 顿痛感从麻木的胸膛里向四肢百骸逐渐蔓延。 她们还在一个接一个地指责我,舒适明亮的餐厅里,多余的人早就跑光了,只剩我们这一排过道里还站着人。 为了围住我而站了人。 漂亮恶毒的姑娘们,孔武有力的保镖们。 一股子无名怒火烧上头,我讨厌已经受过伤害的我还要被拉出来二次指责。 “你们知道反派都是怎么失败的吗?”我抬眼,轻蔑地望着她们这群美丽姑娘。 第32章 你是弯的! “反派?谁是反派?” 时与宁这个小矮个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抱胸的手抽了一只朝身后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个保镖快步走来,她耷拉的手又朝我一甩,两个黑衣保安很听话地一左一右地站到了我的身旁。 他们都站好后,她才走到我面前,踮起脚,微微将脸往我面前送了送,像是个称职的反派那样朝我道:“既然你不喜欢说话,那我们就来点实打实的...” 余光下,她的手向后扬着,随时准备打我一巴掌。 “呵。”我嗤笑出声。 “笑什么笑!”她扇过来的手猛然停住,特别不满地冲我吼道,然后手臂又猛地向后退去,打算蓄足力狠狠扇上我一巴掌。 mua! 嘹亮的一声,只有嘴唇亲吻皮肤才能发出的特有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所有人都动不了,除我之外。 时与宁高举的手臂就这么顿在空中,整个人从呆滞的变成不可置信,再到惊恐。 她的嘴巴一直张着,像是至死也不能相信大庭广众之下,我,一个女的,还是她最讨厌的女的,亲了她一口,并且还是特别大声的一口。 周围的人也都震惊不已,为什么这么剑拔弩张,要打起来的时候我亲了她一口。 时与宁心底的震惊可能已经跑了几亿光年,但实际上不过短短几秒而已。 几秒钟自然对我来说是够了,我轻而易举地将时与宁拉进怀里。 嗯,这个小矮个子,抱在怀里刚好我的下巴微微翘一点可以放在她的头顶。 她像是被我上次拽头发有了阴影,这次只辫了一侧的脏辫,扎成了个低马尾。 “你干,干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才柔声道:“拉你做人质啊。” “可你没有刀啊。”说完时与宁想起来什么似的,声线抖着道:“你不会,身上,带了刀吧?” 耿娇娇指挥着旁边的两个保镖:“快拉开她!” 我先一步往旁边躲了下,拖着时与宁躲进卡座里,利用座椅与餐桌的狭小缝隙躲开左右两个保镖的困境。 “停下!”我高声道。 “不要听她瞎说!先把她们分开!”李菁菁着急大叫道。 两个保镖一个翻到我身后的座椅上,一个正面走进卡座狭小的缝隙里。 我捏了捏时与宁的胸,快速地威胁她道:“让他们停下,否则你死!” 时与宁哀声嚎叫地大喊:“停!停啊!我让你们停啊!” 手都要伸到我身上的两个保镖又把手缩了回去,紧张地等待自家小姐说话。 时与宁都要哭了似的问我:“所以,你真的有刀是吗?是剪刀吗?” 我没有回话,她带着哭腔地又道:“该不会是菜刀吧!” “退后一点!”我冲两个保安喊道。 黑衣墨镜保镖丝毫未动。 时与宁带着哭腔嚎道:“听她的,都听她的!” 保镖立刻快速后退回过道里。 耿娇娇着急大喊道:“宁宁你别被她吓住!她身上不可能有刀,也不会有别的利器,这里这么多人,她伤不到你的!” “对啊!宁宁!你看她今天穿的衣服,身上怎么可能藏刀呢!”李箐箐跟着大喊道。 时与宁下意识地低头往我身上扫去。 我一只手勒住她的脖子,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嘴巴贴着她的耳边媚声说:“我是没有带刀,但有比刀更吓人的方式威胁你。” “我就说她没有刀吧!快上!拉开她们!”李菁菁大喊道。 时与宁嚎着道:“等下!你没听见她说有比刀更可怕的吗!” “哈哈哈~”我实在没忍住,笑出声,低头吧唧在她脸上又亲了一口:“小宁宁真听话。” “啊啊啊啊!姜云珠,你要杀就杀!你亲我做什么!”时与宁全身发抖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恶心的。 我的手从她的肚子游走到了左胸上,在那紧实挺拔的小山峰上捏了捏。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捏了捏。 “小宁宁,这里这么多人,我又打不过,如果我不开心的话,那我只能掀开你的衣服,当着大家的面亲亲你啊,摸摸你啊。” 我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地说道,明显地看着她从耳朵开始打颤打遍全身,耳朵边,脖子上全起了鸡皮疙瘩。 呦,真是好害羞青涩的一小女生喔。 耿娇娇与李箐箐也不说话了,目光一言难尽。 怀里的时与宁身子不住的发抖。 众人消化了好一会儿,耿娇娇精简地发表评价:“姜云珠,你疯了。” 没有指责的意味,也不是生气的怒吼,更没有报复的味道,就是单纯且客观地发表自己的见解。 “宁宁,你忍下,把你们分开就没事了!”李箐箐还在喊,并且回头朝她的保安打手势。 时与宁嘶声力竭地冲她的保安喊道:“保护我!快点保护好我!不要让他们碰到姜云珠!” 转头又冲李箐箐大吼:“李箐箐!你就是故意的,你怎么不来忍一忍!” 李箐箐生气地道:“时与宁!我这是为你好!” “我不要!我现在只要姜云珠赶紧走!”时与宁哭着大喊。 我的手又捏了捏她的另一只小山峰,轻声道:“好,满足你。” 话落,我拖着她往卡座外缓慢移动,时与宁的两个保安紧张地护在左右。 走到前边时,那群保镖还站在原地拦着路,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耿娇娇!时与宁!李箐箐!”熟悉的怒吼声从门口传来。 一双粉色高跟鞋踩得地面噔噔作响。 漂亮的粉色小香风套装,黑色大波浪长发,来人一边走一边愤怒地甩掉脸上的帽子,口罩,墨镜。 是大明星苏子悦。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她怒吼道。 她的怒吼放在平常肯定很让人关心,但现在,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在我这儿。 见面前堵路的保镖们不肯让道,我低头在时与宁的脸上又亲了两口。 时与宁立刻疯狂嚎叫:“让开!让开!你们快让他们让开!不让开以后大家都别想好过!” 怀里的时与宁看起来真快疯了。 最终在耿娇娇的带头示意下,保镖们纷纷散到两边,只余时与宁的两个保镖依旧护在左右。 我拖着时与宁满意地朝门口走去。 距离门口不到一米的苏子悦卡在那里,带了美瞳的眼睛睁得很大,尤其是里面的瞳孔。 才进门时的嚣张气焰早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此时活脱脱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见我走来,她结结巴巴地冲我道:“你,你,你,你,你....” 翻来覆去只有这一个字。 我想,这个女人肯定是收到信,可以羞辱我,所以立刻赶来了。 来得真不巧,否则我怀里的应该是她。 “你,你,你,你....”她还在你个不停。 我朝她翻翻白眼,从她身边走过。 “你是弯的。” 苏子悦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道。 第33章 他很别扭 我没理她,走出门时,苏子悦还在自言自语:“那我这么多年,岂不是一直很危险。” 出了酒店,往路边走时,时与宁瑟瑟缩缩地在我怀中小声发问:“你连裴舒都不要,追着你跑那么久的沈思久你也不要,原来因为你,你,你那方面的问题吗?” “让他们站在原地!”我冲两个保镖喊道。 时与宁跟着补了句后,两个保镖才站在原地不动。 我拽着时与宁走到马路边上,扫了一辆共享电瓶车后,才推开她。 “你才那方面有问题。” 说完,我朝她翻了个白眼,拧动把手,开走了。 时与宁呆在原地冲我生气大喊:“我才不是!你别把我列为你可以那啥的其中对象!” 风呼啸着带走身后吵闹的声音。 我现在脑子里很乱,只想去找裴舒问个清楚。 裴氏集团一楼大厅。 啪!我用力拍了一声前台的大理石桌面。 还是上次那三位姑娘,她们愣愣地看着我,目光从我的头发上扫到衣服上,大约是在想我怎么又一身狼狈地过来了。 上次是全身湿透了,这次是咖啡染透了白衬衫。 “我找裴舒!”我气势汹汹地喊道。 离电话近的那位姑娘手忙脚乱地打了电话:“林助,林助,还是上次那姐,快来,快来!” 电话挂断她扯着笑对我道:“您稍等,稍等。” 怒火让我有些等不及,目光环视了一圈,宽敞明亮的大厅,四面都有电梯供员工搭乘,精英男女们步履匆忙恨不得立刻坐电梯飞上去。可人流稀稀散散,最里面的那个电梯前却始终无人等待,结合上次裴舒出来的方向,我断定死裴舒等下肯定会从这个电梯里出来。 我快步走到那部电梯门口,压着怒火地缓慢等待,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逐渐减小。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我二话没说朝着电梯里的那个人影就伸手抓去,扯住他的领口就往外拽。 “诶~错了!错了!总裁在那!”绵软的男声着急喊道。 我仔细一瞧,手里抓着的是林祝星那个小白脸。 “噢,不好意思。”我立刻松开手,林祝星身形不稳,摔坐在电梯口。 额,我就说怎么这么顺利就制住裴舒了,原来不是他。 林祝星着急地环视一圈大厅里有没有人朝这边看,快速从地上爬起身,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只能委屈巴巴地小声说:“黎小姐,这好歹是在公司里。” “好!”我应道,又将目光投到电梯里面的裴舒身上。 裴舒紧贴着电梯,看着我一脸的惊疑不定。见我的手朝他领子处抓来,想说些什么又不敢说,撇着个嘴角认命似的没有反抗。 我快伸到他领子上的手,陡地一转,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外面走。 走到大楼侧面的墙角处,我才转过身来,扯着他的胳膊一拧,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他:“宏佳的投资是你安排的?” 他杏眼里的眸光转了又转,最后别开脸,从嗓子里发出一个‘嗯’的音。 灰色的墙角前,男人一身正装,端的是成熟稳重范,可精致的脸上却不自然地泛起红晕,目光闪躲,颇为羞涩别扭的模样。 “不用说谢。”他从嗓子里又补了句。 我像是被拉进了海里,再也呼吸不到空气。 “那‘阿红’也是你安排的?” 我带着颤声地问他,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妄图从他眼里找到些什么。 “什么?”他像是没听清一样问了句,转而用另一只手掰开了我抓住他胳膊的手,侧过脸去,有些得意地说道:“当然,我做这些,你也别多想。” “才不是为了你....” “裴舒!”我高声喊,打断他没说完的话,用力拽住他的胳膊,伸脚妄图将他摔倒。 他一晃,牢牢稳住身形,皱着眉说:“你就是这么感谢人的?” “我谢你妈!”我改变方位,将他的胳膊向上一拧,迫使他整个上半身向下弯去,被我押住。 “欸!那边的干什么!”有保安大叫着朝这边跑来。 裴舒抬头,冲那个保安吼:“喊什么喊!” 那个保安明显一愣,随后拿起对讲机着急地喊:“快来人!A区夹角,总裁被人劫持了!” “姜云珠,放开我。”裴舒有些无奈地说道。 “裴舒,”我轻声唤,有水珠从我脸上滑落,我明明没哭。 “嗯?”他也跟着轻声回道。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我大声骂道。 裴舒一愣,没接话。 “你才下贱!” “你才卑劣!” “你才肮脏!” “你的声音才难听到不行!” 我一句一句地吼着,把在酒店里受过的辱骂全还给他。 “放开我们总裁!”一个保安拿着甩棍指着我喊,他跑得很快,喊话时刚好跨越过旁边的花坛,眼看眼就要冲到我面前了。 而他后面还跟着五六个保安,个个手里都拿着甩棍。 手里按住的裴舒身子一肘,不知怎的就站直了身,沉着脸吼道:“做什么!” “总裁,我们这就控制住她!”保安举着甩棍往旁边走了两步,试图越过裴舒击倒我。 裴舒伸着胳膊护在我身前,黑着脸:“你最好看好你手里的棍子!要是碰到她我就把你手剁了!” 保安举着他的甩棍愣在原地,脸上挂满了问号。 “林祝星!”裴舒又转头冲大门那边吼:“你干什么吃的!” 林祝星的头从墙边伸了出来,见裴舒脸色不好,连忙跑过来驱赶训斥那群保安。 举着棍子愣住的那个保安百思不得其解地挠着头跟着其余保安走了,可他还在一步三回头地嘟囔着:“俺没错啊,俺在保护老板啊,怎么就要砍俺的手了?” “俺们快走吧俺们。”林祝星学着保安的声调说,苦着脸后退几步,拉住他快步离去。 裴舒还不解气地又骂:“林祝星!再让我看见你连这点清场的能力都没有!你就别做了!” 他把资本家的嘴脸拿捏得十足。 “呵呵。”我冷笑着后退几步道:“差点忘了您裴总一直在练拳,身手好得很。” 第34章 把话问清楚 “姜云珠。”裴舒转身,有些哀怨地看着我,咬着牙轻声唤道。 “别装了,裴舒。”我后退着的步子触到墙,顺势整个人靠在墙上:“我来找你不过是想问个清楚罢了。” “眼下,清楚了,那也再没什么了。” 最后一句我说得很轻,很无力。 裴舒蹙着眉,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模样道:“几年不见,你怎么越发古怪,现在感谢人的方.....” “谢谢你裴舒。”我高声打断他的话:“谢谢你找人作践我还知道给我找个帅的。”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确实是我喜欢的类型帅哥。” 裴舒的脸逐渐沉了下去,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姜云珠,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还想问问你想做什么!”我瞪着他,像是从来没看懂过他一样:“为什么要到处跟别人说是我抛弃的你?!还要到处宣扬你的深情?!你有病?!” “姜云珠!”裴舒猛地上前,将拳头砸在我头顶上方的墙壁上,杏眼微红地看着我:“难道不是吗?!” 我两只手轻轻碰到他的胸膛,轻声道:“事实什么样你心里很清楚!” 话落,双手猛地用力将他推得连连后退。 “到处宣扬你的深情是为了和姜明珠订婚吧?毕竟姜家并未否定我,你前脚还在和我这个假千金谈恋爱,后脚就要和真千金订婚,你不装点深情,姜家怎么可能承认你?!”我冷声质问道。 “呵!”裴舒气得冷笑,眼眶猩红,一把扯掉脸上的金色眼镜重重地摔在地上,冲我吼道:“对!就是这样!你真相了!满意了吧!” “是我犯贱!还眼巴巴地特意去找耿氏的人给你投资!我真是犯贱!”他吼道。 叮铃~叮铃~叮叮~ 电话来电声伴着震动在我的括包里唱跳得欢快。 是个未知号码,我生气地挂掉。 我上前两步,扯着他的衣领吼道:“裴舒,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打算给我们项目投资,那就算你再找耿娇娇来羞辱个我一千八百遍都没问题!” 叮铃~叮铃~叮叮~ 话还没说话,电话又响了起来。 我生气地按下接听键,加大音量地吼:“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缩了一下,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告诉我他是星梦投资的人,想要约我明天下午谈谈投资的事。 我越听越迷茫,火气逐渐降了下来。 好像这通电话才是那个叫阿红的男人安排的。 所以,到底什么情况? “裴舒,你到底认不认识阿红?”我捂住手机听筒,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裴舒面色阴狠,咬着牙问:“男的?女的?” 一句话,我确定阿红和他没关系。 怒火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散了,我抓着他领子的手,改成拍了拍他的肩膀:“祝你和姜明珠百年好合,好好对她,她以前吃了很多的苦。” 说完,我松开手机的听筒,一边往墙角外走一边确定面谈时间。 “姜云珠!”裴舒低吼,手扯住我的胳膊。 我回头冷眼看着他:“你,快要结婚了,最好少扯着别的女人,比如我。” 话落,我轻轻甩了两下,裴舒的手就松开来,我没有再看他,边打电话边向外走出墙角。 墙角外,林祝星尽责地带着几个保安围在周围,驱赶人群,做他清场的本分。 我漠然地扫视一圈,寻找离去的方向,余光突然瞟到个熟悉的身影,我再定睛仔细看去,那身影却消失了,我也没心情管那么多,自顾自地寻了方向快步离开。 先是回了趟家里,洗了个澡,处理掉弄脏的衣服,又赶去医院看着黎悠远吃完晚饭,看着她把该吃的药吃掉,才放心地离开医院。 黎悠远最近话越来越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我有些担心。 夜晚的风很凉爽。 从医院回去的这段小路上几乎没什么车和人,路灯也隔着很久才有一个,光线并不充足。 好在今天,月亮高悬着,倒是给这夜增添了几分清明。 我边走边想着白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没注意脚下踩到一颗小石子,打了个趔趄,我稳住身形后,用脚尖朝着那颗小石子重重一踢,小石子划出个好看的弧度飞到前方。 恰巧飞到路边一个黑影的身前。 那黑影里有个亮光在一闪一闪的。 走了近了才看见是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坐在马路牙子上抽烟。 他长腿随意蜷着,头低着,茂密的头发打下来刚好盖住脸,脚边还零零散散地扔了不少烟头,有些失魂落魄的意味。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失意之人了,我轻轻叹了口气,斜开脚步,尽量靠着马路的另外一边行走,跟他拉开距离。 才走到路中央,我听见低低的笑声,转头一看,男人盖在刘海下的眼睛漏了出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那是一双关了萤火虫的眼,晶亮晶亮的。 “真巧啊。”阿彦低声说。 “要是我有钱,我大概要怀疑你在跟踪我,打算劫财。”我边说脚步边转了个方向,朝他走去。 他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像那晚巷子里一样示意我坐下。 “是上天要我们相遇。”他低笑着说。 我粗着嗓子模仿他,在他说完后加了一句:“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他被我逗笑,可笑声明显比前两晚遇见他时要低了很多。 我又扫了一眼地上的烟头,故意调笑着问:“主角今天怎么不去刷功德了?” “主角今天有些伤心。”他浅笑着回我,转而又问道:“你有亲人在医院住院?” “你怎么知道?”我故作惊讶地问他。 “我有脑子,这条小路尽头是医院,又这么晚了,你安然无恙地在这里走,那肯定是有亲人或者朋友在医院住院。”他拿手撑起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意地分析道。 “诶呀,主角果然很聪明。”我抬头望了望天上弯弯的月亮,随意回道:“我母亲得了癌症,在住院。” 他侧头看向我,蹙着眉,认真地说:“我认识些癌症方面的专家,这家医院我也有些熟人,如果你需要随时跟我说。” 我颇有些意外地看向他,男人的眉眼里写满了严肃,看起来是真心实意的许诺。 心下微微涌起一些暖意。 看吧,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好啊,如果有需要我找你。”我笑着回他:“那你呢?怎么这么晚了,也在这里?” 他嗤笑一声:“我在这里看星星。” 我仰头,偌大的深色天空,除了高悬的弯月很难再看见其它什么发着明显亮光的东西了。 第35章 放松与压抑 “我看不见星星,那我没办法陪你看了,我先回家补觉咯。”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迈开大步朝归路走去。 阿彦也站起身,迈着两条大长腿,悠哉悠哉地跟着我。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休闲装,我忽地觉着眼熟,问他:“你今天下午去了商业区那边吗?” “你去商业区做什么?”他顿了下,反问我道。 我顿了下又问他:“诶,你不用上班的吗?” “你今天睡觉了吗?”他又问。 我和他主打一个已读乱回,默契地对望笑了几声。 清清爽爽的夜色下,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并排在地上晃来晃去。 肆意享受着这份夜间难得的静谧。 他抽了半天的烟,身上烟草味很重,前两次二八分的刘海都是明显精心打理过的,今天也全垂了下来,那张总是在笑着的脸也明显下垂。 我想了想说:“悄悄告诉你,人类在这个世间没什么过不去的槛。” “如果有呢?”他低声带着些许苦笑问。 “那就砸了它!”我回。 他瞅了我一眼,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回,我冲他笑,学着他的模样哈哈大笑,他的嘴角终于扬起个弧度。 “只要是个人,总会有不高兴的时候啦。”我捶捶他的胳膊,笑着开解他:“小伙子要放宽心态,学学我!” 叮铃~叮铃~叮叮~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响起,伴随着震动在我口袋里跳得欢快。 看了眼来电人是‘A’,我扬着的笑脸瞬间下垂。 原来笑容是会转移的。 我走快两步,接通电话,富有磁性的好听男声言简意赅地道:“过来,立刻。” 电话挂断,我苦着脸回头看啊彦。 他现在倒是笑得开心了,好笑地问我:“怎么到你不高兴了?不是刚让我学你吗?” “是的,到我了,有事,先走了。”我冲他挥挥手,快步走到路对面扫了辆共享电动车。 他突然小跑着到我面前伸手挡住我要扫的车身二维码。 我疑惑地抬头看他,他冲我一笑,漏出几颗白牙,轻声道:“这是第三次遇见,该加个微信了。” 夜风下,男人额前的碎发轻轻晃动,底下的那双眼仿佛淬了星光一样亮。 我默默调出二维码,他利索地掏出手机扫一扫。 在他低头戳手机时我已扫好共享电动车,坐了上去。 他收起手机抬头问我:“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去哪?我送你?” 我一拧油门,从他身边蹿了出去,大喊着的声音也被风拉远:“不用!” 到了阿红所在的小区,我一路小跑着上楼,开门进去,换鞋,往客厅里走。 客厅依旧拉着窗帘没开灯,今天连个电视光线都没有,黑乎乎一片,只有一点似明似灭的火光告诉我他在这里。 他也在抽烟,屋子里很大的一股烟味,莫名觉着气氛有些压抑。 我想了想开口试探着说:“我先去换衣服?” “不用了!”他将烟头掐灭,声音愤恨地道:“你再怎么模仿也不是她!” 噢,今天是虐我局。 我收敛情绪,乖乖低头站在客厅里。 他冷笑着说:“去商业区做什么?” 我犹豫着怎么回,他猛地站起身,来到我面前,把我推在墙壁上,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他。 “你是我买过了的。”他一字一字说道,漂亮的丹凤眼里含着丝丝冷意。 “你跟踪我?”我艰难的不用被他捏住的下巴发出这句声音。 “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人面前,我就会把你扔掉。”他捏着我下巴的手越发用力:“像扔掉个垃圾那样。” 话落,他狠狠地将我的头甩向一边,砸上墙壁,很疼。 他甩了甩手,好像我很脏那样。 黑暗中,我又仔细瞧了瞧他,他依旧一身灰衣,不是我下午看见的人。 “你让人跟踪我?”我顾不上疼痛,又问。 “你又不是她。我跟踪你做什么。”他冷眼撇向我,一身戾气:“你只是个替代品。” “那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去了哪?见了谁?” “我让你问了吗?”他冷声说,又补了几句威胁:“你最好老实点,银行卡随时可以停,投资随时可以追回。” 我咬着牙愤恨地瞪着他,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骨。 “我说过!不要漏出这种眼神!她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他又带着冷意地靠近我几分:“你最好好好模仿她,这样,我或许还能多怜惜你几分。” 我低下头去,将声音放的又低又哑:“我错了,阿红,原谅我吧。” “你凭什么学她!”他一拳砸上我脸颊边的墙壁,冲我吼:“滚!” 我愣怔了一下,低着头尽量不让他看见我愤恨的神情,从他的胳膊下方钻了出去,快速地换好鞋离开这个黑暗的房子,变化无常的人。 夜色越来越重,我尽量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每个老板都是这样,他只是我的金主,金主说什么都可以。 到了家门口,口袋里的钥匙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没办法,我只能又赶回医院,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打算睡在医院里。 医院顶楼的红十字灯牌在浓重的夜里安静地泛着红光。 我穿过露天停车场,顺着铺鹅卵石的小路经过竹林快速走向住院部。 竹林只有一小片,随着夜风吹过,发出轻微的声响。 忽然一道黑影从竹林里蹿出,直奔我而来。 第36章 扭捏 我本能地闪躲,摆稳下盘。 “珠珠,是我!”熟悉的爽朗男声。 我定睛一瞧,是沈思久。 浓重的夜色下,一身黑衣,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青色的竹林里扑到鹅卵石小路上,随着奔跑袖子上,腿上的衣服一张一合,明显被什么利物滑开过,他双手叠在胸前紧抱着个包包,白净的脸上也脏兮兮的,神情紧张,仿佛遭了什么大难一般。 “你这是?”我惊疑地发问。 他将怀里的包塞到我手里,着急地说:“珠珠,我带钱来了!你看,你看!” 他边说话边拉开包上的拉链,里面的一叠叠红色大钞漏了出来。 脏兮兮的脸上紧张又真诚,似水般的眸子紧紧地望向我。 “你怎么?”我蹙着眉头闪躲开他的眼神问道。 他挥了挥破烂的衣袖,语气毫不在乎地道:“我爸把我锁在家里,关我禁闭,我翻墙跑出来时,衣服划烂了。” 我又问:“那这些钱?” “我,”他顿了下,神色踌躇地回道:“我借的。” 说完他垂着眉眼又道:“对不起,珠珠,我有些没用。” 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 算不上明亮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使得他线条分明的脸庞格外柔和。 无言很久,他忽然说:“其实,这些钱是子悦给的。” 子悦?苏子悦?! 我不敢置信地问:“她苏子悦知道是借钱给我的吗?” “知道。”他坚定地说,没有谎言的意味。 可真是让我意外,她苏子悦怎么会愿意借钱给我呢? “在我心里我们三个一直都是好朋友。”他说。 好朋友?一见面就又打又骂的好朋友? 我自嘲地笑了笑,心底划过一丝暖意。 我将包又塞回他手中:“不用了,钱的事我已经解决了,钱你拿回去还给她。” “解决了?珠珠你哪来的钱?”他惊讶地问。 “也是找人借的,”怕他再问,我推搡着他道:“赶紧回去吧,这么晚了。” “珠珠你别推我,”他稳住身子说:“我不想回去,也回不去了,我要跟着你。” “跟着我算什么事,你先回家。” “不。”他明确地拒绝道,脸上写满了倔强。 以我对他的了解,一时半会是说不通了,没办法我到病房里拿了钥匙,带着他回了我家,那个小小的出租屋。 从光线一闪一闪的楼梯间开始,沈思久的手就紧紧地拽着我的胳膊没松过。 打开老旧的防盗门,一览无余的小房子呈现在他眼前。 他拽着我的手明显变僵,我适时地劝道:“现在才两点多,你回家也不算晚。” “不,不要。”他松开我的手,一鼓作气地走进屋里。 我在他身后关上门,弯腰在柜子里找了双拖鞋:“你先去洗澡。” “啊!”他突然大叫着跳到我身边,紧紧地抱在我身后。 “怎么了?”我不明所以地直起身。 “有大虫!”他指着垃圾桶旁边的地上,一只硕大的黑色蟑螂旁若无人地在地上爬来爬去。 “别怕,是蟑螂。”我有些无奈地道,想要走过去踩死那只蟑螂,可他紧紧地抱着我,不愿意撒手。 没办法,我扯着他去踩蟑螂,果然蟑螂跑了,没踩到。 他还抱着我,很是后怕的模样,我拿开他的手臂,转过身面对着他,好言安抚着:“别怕,乖,蟑螂不咬人。” 沈思久白净的脸泛起红晕,颇有些可怜地道:“我躲在竹林里时,好像就是被这样的大黑虫咬了。” “你看,它甚至爬到我身上,咬得我到处都是包。”他边说边撩起衣服,给我展示腰腹一块块肌肉上被咬的红点。 见我没什么表情,他拿起我的手一一按上那些凸出的红点:“别看只有个红点,实际上可大,可硬了!” 柔软的肌肤下是硬邦邦的肌肉,一个一个的带着红点的鼓包分散在白净匀实的腰腹周围。 “珠珠。”他期待地轻声又唤了声。 我抬头,他可怜巴巴的眼睛就在脸前。 蓦然觉着有些太近了,我向后退了两步。 “珠珠!”他有些不满,拽着我的手一用力又将我拉了回去,我没稳住身子,撞在了他的怀里,贴在了他那没有衣物阻挡的腰腹上。 他低头看着我,满眼期待。 期待着我能再哄哄他,说些什么心疼的话。 笨蛋沈思久,我按下想骂他的心,顺势趴在了他的怀里,抬头,刻意放大呼吸洒在他的下巴周围,定定地与他对视。 白色的灯光下,我清楚地感受到他隔着皮肉的胸膛里,某样东西越跳越快,咚咚声越来越大。 周遭只剩下这热烈的咚咚声。 不到三秒,他连忙松开我,自觉地后退两步,又后退两步,碰到桌子差点摔跤才停下来。 本来只是泛红的脸颊红透了,连带着耳朵根都是红的。 满脸慌乱。 你终于感受到我们男女有别了啊,我揉了揉头疼的额头,想了想说:“还是去开房吧。” “不,不了吧。”他扭捏地回道:“这儿也行。” “你能行吗?” “行,我可以,男人不能说不行。”他最后一句说的语速极快。 我的额头跳了跳,这都什么跟什么,走到衣柜前,拽出条干净的浴巾扔给他:“你要是能行,就去洗澡。” 说完,我觉着有些不对,又补了句:“我的意思是能睡得着就行!” “不,不是,”我拍拍额头:“是能在这里能睡着就行。” “算了,算了,”我转身背对着他:“你还是快点去洗澡。” “我可以的。”他抱着浴巾温吞吞地进洗澡间前的又补了句:“珠珠你不嫌弃就行。” 连在一块儿听,真是越听越不对,我大致收拾了下自己平常睡觉的小床,留着今夜给他睡,我睡黎悠远的床。 “珠珠。” 没有几分钟,一声呼喊又传来。 正在收拾的我猛地回头,沈思久脸色发红地站在洗澡间门口。 头发湿漉漉地向下滴水,身子上白白嫩嫩的,将人鱼线的美感完全呈现出来,全身只有腰胯上裹着道粉色浴巾,正是我刚刚扔给他那条。 “没办法,你先吹下头发,等下睡我这张床,躲被子里,我就看不到你,现在我去洗澡。”我交代似地说完,拿起衣物往洗澡间里走。 经过他身边时,他低声唤:“珠珠。” “嗯?”我侧头看去,他的红着的脸还没褪下来,晶莹的水珠顺着额前的黑发向下滴去,似乎滴到了他的眼里,才整得他那双眸子像水一样。 他扭扭捏捏地不敢看我,小声道:“你家吹风机在哪?” “在你旁边。” “在哪?” “哪儿?”他看都不看我,也不看旁边,只顾着看得粗糙的水泥地。 我有些生气,上前一步,捧住他烫手的脸。 他明显一愣,不敢相信地望向我,如水的眸子像是掀起了巨大的海浪一般。 第37章 第一个为其洗衣服的男人 “在那呢,在那!”我捧着他那带着水汽红的通透的脸,硬生生地掰过去四十五度:“瞅见了吗?瞅见了吗?!” “瞅见了。”他从嗓子里挤着声音回答道。 我松开他,大步进了洗澡间,洗完澡后洗衣服,他今天穿着的衣服是彻底穿不了了,被划得破破烂烂,也不知道他都从哪里走过来的,就剩条黑色内裤还能穿了。 我抱着洗完的衣服走到房间里唯一的窗户旁开始晾晒。 沈思久整个身子都裹在被子里,只漏个头在外面,活脱脱像个蚕蛹,浴巾被他随意扔在一边。 他趴在床上看着我嘴巴里说个不停:“珠珠,有药吗?我身上很痒。” “我叫黎明星,等下给你拿药,你自己躲被子里涂。”我边晾晒衣服边回道。 他又问:“啊,那不是药膏会弄的被子上都是吗?那还怎么睡觉?” “你说得对,所以你别涂了,忍着。”我说。 “珠珠,你给我洗衣服了吗?” “我叫黎明星,是的,不洗你穿什么?” 他的脸又泛起微红,眼睛亮晶晶地道:“我是珠珠第一个为他洗衣服的男生吗?哦,不,现在是男人了。” 我晾完衣服,收起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叫黎明星,黎明星,黎明星!” 生气中,我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什么,猛然再转过去看,他又将头别到了另外一边,盯着窗户上晾晒的黑色内裤傻笑。 我刚刚发现了什么来着? 有些头疼,潦草地吹了吹头发,关上灯,钻进被窝,眼皮很沉,我终于可以睡觉了。 好累啊。 “珠珠,你,你在国外的那些日子是怎样的?”黑暗中,听着就爽朗阳光的男声还在继续碎碎问。 我没有力气再去回答,矫正他。 夜色所剩无几。 楼下的鸣笛声与晒眼的阳光叫醒了我。 懒洋洋地躺了会,猛然发觉时间已经很晚了,黎悠远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新辅助化疗了,不知道她有没有老老实实配合。 立刻翻身坐起,旁边我原本的小床上,沈思久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呼呼大睡,还好被子盖住了某些重要部位。昨天他缩成一团,并没觉着床很小,今天一看,这张小床明显有些放不下他。 怎么就把这个祖宗带回来了,我昨天真是混了头,气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我立刻下床换衣服,简单洗漱,尽量轻声开关门,走出楼梯间就给黎悠远打电话。 打了两遍,电话才接通,我简单地告诉她我会晚点到,问她现在情况如何,她也简短地回了我两句,听起来,她情绪还是明显地不对。 我跑到附近的衣服店,随便给沈思久买了两身最简单的裤子T恤,选得他钟爱的白色,又领着些早餐回到出租屋。 沈思久醒了,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撇着个嘴,见我回来了,又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珠珠,我以为你扔下我走了。” 我脑门上的神经跳了跳,把衣服扔给他,又关门去了外面等待。 没有一分钟,屋内就传来他的声音:“珠珠,我好了。” 我转身,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不是狭小的出租屋,而是个阳光清爽大男孩傻傻的笑脸。 他就站在门后,穿着我给他挑的白色笑脸T恤,休闲短裤,一个劲地冲我傻笑,白色尖尖的小虎牙露在唇边收不回去。睡塌了的头发乱糟糟的,给他的俊朗平添了几分傻气。 “还挺合身。”我上下扫了一眼,随意地说道,走进屋内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去医院。 他跟在我身后不停地碎碎念。 我经过桌子时,随手拿起个包子,回身塞进他的嘴巴,他的碎碎问戛然而止,我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吃早饭。” 他拿开那个包子,皱着眉,很不开心地说:“还没刷牙,吃不了东西。” 我记着给他买衣服却忘记这茬。 还没思考到怎么解决他的刷牙问题时,又听得他说:“可,这是珠珠亲手喂我吃东西啊,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的脑门又突突跳了起来,抢过他手里的那个包子,眯着眼对他笑,哄小孩似的语气道:“来,张嘴。” 他那颗小虎牙又漏了出来,笑嘻嘻地张大嘴,我把半个包子都塞进他的嘴里,满意地走出门,嘴里交代道:“我去医院了,你等下玩够了,自己回家,钱还给苏子悦。”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他亦步亦趋地吃着包子跟在我身后,手里还拎着剩下的早餐。 我顿住脚步:“我要去医院了。” 他努力咽下嘴里包子,才说:“我跟你一起去。” “你该回家了。” “不回。” 我皱皱眉,略有些生气地望着他,他见我严肃起来,立刻放下包子,抱以严肃微微勾头看着我。 身高差带来的仰视与俯视,还没开始对峙就让我的气势失了大半。 “我去看看阿姨,之前不知道你和阿姨住在一起,我以为你们是很少有联系,没有感情的,所以才会说那些话。”他垂着眼,柔声说:“只要是珠珠喜欢的,我都会去尝试喜欢。” 言下之意,他会为了我去试着接受那个在他心里异常坏的黎悠远。 我转过身,没有再跟他说什么,自顾自地往医院赶。 到了医院楼下,我又去打了杯白粥,准备装上楼再让黎悠远吃点。 沈思久紧张兮兮地扯着我的胳膊,左右小心张望着:“珠珠,我要不要带个口罩,帽子,墨镜,我总觉着有人在盯着我,要把我抓回去。” 我接过打包好的白粥,扯掉他的手:“那正好,省我给你打车回家的钱。” “珠珠。”他有些嗔怪地唤。 我大步走开,再次强调道:“沈思久,我现在叫黎明星。” 走开十来米,身边异常清净,我忽觉不对,回头,沈思久站在医院的小超市里,左看看果篮右看看花束。 那些都是特意卖给来看望病人但又没来得及买东西的人,价格贵得要死。 我立刻冲过去,沈思久已经选定一束康乃馨,一筐果篮,小超市的老板不停地夸沈思久真有眼光,小伙子真帅,真有魄力。 能不帅吗?那都是售价最高的东西。 我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外走,他挣扎着道:“珠珠,我得买些东西,不能空手去看阿姨,这是礼仪,你等等我就好。” 说完,他扒掉我拽着他的手,蹿了回去。 小超市老板娘看着他脸上的笑都快溢了出来。 他惯性地去掏手机,没掏到,神情有些恍惚的上下全身自己把自己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摸到。 老板娘脸上的笑逐渐消失,眼睛一翻,防备地看着他。 “珠珠,我没带钱。”他尴尬地看着我。 第38章 不想回家的理由 我从新回到小超市里扯着沈思久往外走:“你本来就没钱。” 身后,小超市老板娘没好气地念念叨叨:“这年头怎么还有人出门不带手机,没钱就别来挑半天啊,浪费我表情。” 沈思久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像个木偶一样任由我拽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是,他沈二公子这辈子就没有什么想买买不了的东西。 现在不但买不起还要被人背后蛐蛐,当然会不开心啊。 我的脚尖自动调了个头,拉着沈思久又走回小超市,老板娘翻翻白眼看看我们,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起来接客的意思。 我指着沈思久刚刚挑的花和果篮道:“多少钱?” “八百!”老板娘磕着瓜子一口回道。 “便宜点,四百!”我一口价喊道,身上的钱除了那张卡,总共只有八百出头。 “不卖!买不起别买!”老板娘又朝沈思久打量一番:“看着挺帅,实际是一穷鬼,下头。” 我低头戳弄了几下手机,再抬头:“多少,你说多少?一束康奶昔,一个果篮你给我便宜到一千二?” 沈思久嘴角勾起一抹笑:“珠珠,你听错了,老板说一束康乃馨总共八支,一个果篮总共三个苹果,五个香蕉,两个橙子三千二。” “你俩有病啊?”老板娘震惊地看着我们,瓜子都不磕了:“有能耐你俩五千买走!” 我把手机打开免提:“喂,您好,请问您都听到了吧,这里是康山中医院,住院部的小超市里,价格非常黑。” “你跟谁打电话呢?跟谁呢?”老板娘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叉着腰随时准备大吵一架的气势:“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卖这个价!你跟谁打电话都不好使!” 电话里幽幽传来一道女声:“市场监管局已收到您的反馈,会及时展开处理。” 我挂掉电话,满意地欣赏着老板娘愤恨想杀了我又杀不了的眼神。 我越津津有味地欣赏,老板娘越是要炸开,指着我和沈思久狂骂。 唾沫星子不停地从老板娘少颗牙的嘴里飞出,眼前蓦然多了个手掌心,挡住即将飞到我脸上的唾沫,同时也挡住视线。沈思久一手拉着我往外走,一手遮住我的视线,颇有些无奈地道:“珠珠,别欣赏了,口水喷了我一身。” 走出小超市,谩骂声依旧滔滔不绝,老板娘生意也不做了,追在我们身后骂。 我眯了眯眼,转身,刚要张口,脚突然腾空,沈思久托着我的腋下,将我快步拖走,直到拖出住院部大楼,老板娘臃肿的身影才消失不见。 “你干嘛。”我整理着衣衫随口问道。 “珠珠,她也只是卖东西而已,我们不计较。”沈思久说,停顿了下他又道:“要不珠珠你把钥匙给我再把病房号告诉我,我回去拿点钱,买点东西再上去看阿姨。” “你哪来的钱?”我问。 “我用黑包里的现金,以后再还给苏子悦。” “别以后了,你现在明明就可以回家,自然就不会再差钱。” “珠珠,我不想回家。”他倔强地道。 “沈思久你终究是要回去的。”我很严肃地告诉他这个事实,转身迈开步子再次走向住院部大楼。 “他们不让我和你来往,”他站在原地,声音既低又轻地说:“这就是我不想回家的所有理由。” 声音那么轻,那么弱,可我还是听到了。 扫了一眼手里的白粥,我突然很恨我的耳朵怎么这么好,没有办法,真的是没有办法,我转身拽着他往医院外边走。 去医院边上让他挑了个果篮,然后我带着他,他带着果篮一起走进病房。 黎悠远依旧蜷缩在病床上发呆,床单上散着很多根头发,她的脸色越发憔悴了。 我的喉咙蓦然有些发紧。 “阿姨,你好。”沈思久一进病房就松开我的手,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自信且大方地笑着走上前介绍自己:“我是沈思久,珠珠最好的朋友。” 黎悠远木然地抬头,呆滞的眼睛在看见我的那刹那微微闪过光亮,终究是灵动了些,尬尴地扯着笑说:“是小沈啊,阿姨经常听星星提起你。” “真的吗?”沈思久把果篮放在柜子上,笑得小虎牙又漏了出来:“珠珠她还会经常说起我?那阿姨,她都是怎么说我的?” 黎悠远一顿,这明显就只是句客套话而已,真要她说,她还得现场编。 我适时地打圆场道:“白粥快凉了,你喝掉。” 黎悠远冲沈思久笑了笑,接过白粥,在我的注视下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沈思久殷勤地拿起柜子上的水果刀开始削起了苹果。 我看了眼茶壶里的水快没了,又扫了两眼各自相对安稳的二人,转身出了病房去打水。 再回来时,我听见他们俩在聊天。 “阿姨,珠珠那个臭脾气,有时候你别往心里去,她实际上是很善良的一小女孩。”沈思久说。 黎悠远有些苦涩地笑着回:“我很希望星星坏些,少点善良。” “您放心吧,珠珠善良归善良,实际谁也欺负不到她。”沈思久像是想起什么,咯咯地笑了起来。 “诶,这五年,星星带着我....” 黎悠远还没说完,我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推门进去,可是有点晚,沈思久已经听到那句这五年。 他有些愣怔地问:“您说什么?什么珠珠带着你五年?” 第39章 很怪 “她是说与我相认后的这五年。”我自然地把茶壶放在柜子上,试图随口岔开话题:“你苹果削好了吗?给我削一个。” 我移开话题的技术好像很差,黎悠远察觉到什么,不说话了。 沈思久坐在椅子上,顿了下又接着问:“阿姨,您什么时候和珠珠住在一起的?” “沈思久,你话真多!”我带着些怒气地大声道,本以为这样他就不会再问。 “珠珠,我问你,你去的到底是哪个国家?哪所学校?”他微微抿唇,那颗小虎牙又紧紧扒在嘴唇上,一副不问出来不罢休的模样。 我侧过头,染着怒气地道:“没去。” “都怪我,五年前我脑部受到重击成了植物人,星星一直在照顾我....”黎悠远自责地小声说道。 “喂!”我不满地看向黎悠远,打断了她的话。 沈思久猛地站起身,满脸怒容地冲我大喊:“姜云珠你是疯了吗?!你的学业不要了吗?!你的梦想不要了吗?” 我情绪复杂地回瞪着他,深吸一口气,拽着他就往外走,他也气呼呼地跟着我走,仿佛失去这些东西的人是他。 走进楼梯间,他甩掉我的胳膊:“你就不能请个护工,请个保姆照顾她吗!你非要退学自己亲自照顾她!” “我哪来的钱?”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般的笑话一样,笑出声,轻声问他:“哪有钱让我接着上学?接着追梦?找姜家要吗?” “就算没有姜家,你还有我,还有我们!”沈思久依旧怒气冲冲地吼道,仿佛在抱怨我为什么有事不跟他们说。 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指责,上前两步,扯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尖轻声问他:“沈思久你能不能醒一醒?” “你觉着靠谱吗?我拿什么去找你们借?借了就不用还吗?” “就像你离开沈家会变得一无所有,那黑包里的钱,你用了以后又拿什么去还?离了沈家你还还得起吗?” “我还得起!”沈思久掰开我的手,暴躁地拽了拽衣领:“姜云珠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姜家,姜家明明是承认你的!” “还有你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从出生就能把你送走的人,你值得吗!” “值得!她是我妈!”我瞪着他吼道。 他愣怔了一瞬,大概是从没想过我会承认黎悠远。 “你说你还得起!那你沈二少大可以去试试!”我暴躁地拽了拽眼前挡眼的刘海,缩小音量又道:“沈思久我告诉你,失去,放弃那些东西,挣扎的活了五年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走!你马上走!” 沈思久瞪着一双圆眼,紧咬着唇,气呼呼地下了楼梯,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暴躁地在原地不停踱步,不停深呼吸,最后靠在楼梯间的白墙上短暂地崩溃了一会。 等我再回到病房时,黎悠远蜷缩在病床上哭。 哭得很小声。 我瞬间退了出去,靠在外边的墙上,无力地揉着额头。 不知等了多久,哭声终于逐渐消了下去,我走进屋,她还知道把头侧过去,不让我看见她哭红的双眼。 我走到床边,拿起放在上面的包包,目光扫到那个沈思久削好的苹果,鬼使神差地拿起来放到嘴边,边用力啃着边走出房门。 出了医院,我直奔昨天跟投资人约好的咖啡厅而去。 窝在咖啡厅窗边的沙发里愣愣地等到了下午。 好在这次来的投资人很有礼貌,也没有过多的询问,爽快地谈好了条件,签订了意向合同。 总算是松开一口气,我抱着带有签字的意向合同回了工作室,把这份喜悦传达给众人,也算是安了众人的心。 傍晚,橘红色的火烧云烧了半片天空。 我走在热闹的老街上,想着买些什么吃的给黎悠远当晚餐,目光不停地乱扫着,却意外地扫到一处不一样的风景。 一白发苍苍,皮肤干枯的老者坐在个塑料板凳上,旁若无人地举着一本书看,他的面前是个书摊,上面摆了很多发黄的纸质书,但依旧留有书香气,像它的主人一样。 我莫名其妙地走上前,挑了一本。 回到医院,我陪着黎悠远吃完晚饭后,抽出了那本书。 有些扭捏,不知道是该直接扔给她,还是该多说几句话,陪着她一起读。 白色的炽光灯底下,黎悠远木然地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刚起深蓝色的夜空发呆。 她枯燥的头发掉得厉害,我随便一摸床必然会摸到她掉落的头发。 明明好好养护的话,应该是头很漂亮的秀发。 算了,看在她那么可怜的份上,我可以陪她一起读读书,或者去外面散散步,再或者陪她做点她喜欢的事。 我伸手把书递向她,可要张口的嘴突然就张不开了,只能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哼哼。 听到我的动静,她立刻转头,暗淡的眸子在看见书的那刻划过一丝亮光。 我努力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抢了先:“星星,你在看季老的无问西东?” “里面有句话我很喜欢,”她定定地直视着我念到:“愿你在被打击时,记起你的珍贵,抵抗恶意。” “愿你在迷茫时,坚信你的珍贵。” “爱你所爱,行你所行,” “听从你心,无问西东。” 她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我解读不出来,从我第一次瞧向她时,她就是这般看向我。 但此时此刻我明白,她希望我像她所念的这几句话一样。 原来她看过这本书,我递出去书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本来是给你的。” 黎悠远愣了下,很快抢似地把我手里的书抽走了,放在怀里笑着说:“妈之前就想看这本书,一直没机会,谢谢星星,谢谢我们家星星。” “别谢我,我是懒得看书,想让你看完直接告诉我才买给你的。”我有些干巴不自然地道。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想好好说的话,怎么说出来就变味了。 明明语气那么怪,她也能笑得那么开心,翻开第一页,开始一边念一边解释着自己的感受给我听。 明明对内容那么熟络了,还要跟我说没怎么看过,她也真是够怪的。 我也真够是怪的。 时间把窗外的夜色加深。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我走在从医院回家的小路上,周围很安静。 夜色衬得万物美好,除了路边上蹲着的那个白色身影。 第40章 泛红 我转头就原路返回。 “珠珠!”沈思久小跑着追上我,伸手小心地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烦躁地打掉他的手。 “珠珠,我给你买了你爱喝的桃子奶茶。”他快步迈到我身前,随着我后退走路,一杯芝士都腻住沉底了的奶茶被他晃到我面前。 他整个人像是被水打湿过一样,早上出门还蓬松的头发,现在向下垂在头皮上,后背上的衣服明显湿透了。 “不喝。”我伸手去拍开他的手却意外将那杯奶茶打落在地。 粉色的奶茶液连同里面的小料洒了一地,沈思久的眼眶瞬间有些微红,紧抿着唇,蹲下身用杯盖将小料刮回透明的塑料杯里:“好吧,不喝就不喝了。” 他收拾好后,站起来对着我道:“珠珠等下我,我去把它扔掉,我们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沈思久你能不能不要再闹了!你能不能回去做你的沈少爷!”我颇为头疼地看着他,语言间净是不满:“你知不知道奶茶我很久之前就不喝了!因为穷!” “一杯奶茶要二十几块,我要跑多少单外卖,刷多少个碟子才能喝上一杯?!” “你沈少爷是无所谓!随意的花花背包里借来的钱,玩够了拍拍屁股就回沈家,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这里会无形给我带来多少负担?!” 我一口气吼完。 面前的人紧握着那杯烂掉的奶茶,黑色的刘海垂落才白皙的额头上,紧盯着地面的眼睛红红的,白色的小虎牙死死地贴在嘴唇上。 又抿着唇,又是这般委屈可怜的模样,明明比我高了大半头,为什么好像一副被我欺负的抬不起头来的模样? “珠珠,对不起。”他声音低低地说,如水般的眸子像是真的要滴水了一样。 “别说对不起,你赶紧回家!”我转身快步走开。 “我没花黑包里的钱。”他站在原地,声线很低地说,像是可怜之人最后的解释。 “奶茶钱是我发了一天传单赚来的。” 我一顿,黑包还在出租屋里,钥匙还在我这。 可他沈思久怎么会去干这种活呢? 他委屈的解释还在继续:“还没出医院,我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这五年,珠珠吃了那么多的苦,我没有第一时间安慰心疼你,反而责问你为什么不怎样怎样。” “如果有选择,那么聪明的珠珠怎么可能不去换条路呢?” 我的脚步逐渐停了下来。 “珠珠!”他的声线突然欢快起来,小跑着到我身边,手里的烂掉的奶茶还未来得及找垃圾桶丢掉。 “珠珠,你原谅我吧,好不好?”他伸手拽着我的衣袖小心地晃了晃。 泛红的眼底净是小心翼翼的乞求。 我挣开他的手,语气依旧有些僵硬地道:“你赶紧回沈家。” “不!珠珠,你说得对,离开家里我的确什么也不是,这一天下来,我都不敢想你以前都吃了些什么样的苦。”沈思久从新拽住我的手道。 我又扫了扫他狼狈的模样,口不从心地问:“发个传单怎么把自己发成这样?” “诶呀,珠珠,现在发传单长得帅还不行,还得套玩偶服在身上,站了一天,你猜我赚了多少?”沈思久故作轻松地笑着回我。 高温天气,穿那么厚重的玩偶服站上一天难怪会汗湿成这副模样啊。 眼皮颤了颤,最后张口顺着他问:“多少?” “五十!”沈思久高声道,拽着我的手松开来,像是变魔术样从身上掏出个绿色的圈圈发绳:“一杯奶茶二十五,还剩二十五回来的路上,我看见这个发绳好看就买给你了。” “怎样?好不好看?” 他还在笑着说,得意扬扬的。 “沈思久!你是二百五吧!”我气哄哄地拨开他,愤愤地大步往前走。 套了一天的玩偶服才给了五十,他还能笑得出来! 辛苦赚了五十,立刻就花完了,他还能得意得出来! “珠珠,我得去扔个垃圾,你可以等等我吗?”沈思久追上我后,反身对着我,后退着走路。 “不等!” 咕噜噜~ 肠道蠕动的声音微弱地响起。 “珠珠,我明天再去发传单,给你买....”他俏脸一红,故意说话转移注意力。 我高声打断他的话:“他们没管饭吗?” “什么?”他摸不着头脑地问。 “你别告诉我,你站了一天既没喝水也没吃饭!” 他挠了挠头:“天气热嘛,吃不下也很正常啊。” “艹!”我骂骂咧咧,走得更快了:“你沈思久真是世界上最大的笨蛋!最大的二百五!” 走到有停放共享电瓶车的位置,我停了下来,扫了一辆,想着快点回家。 沈思久呆呆地站在地上看着我,满脸写着‘你不会扔下我吧’的意思。 我撇了撇头朝他示意,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跑到路边垃圾桶把那杯烂掉的奶茶扔掉了,扔掉时,看着还有些不舍。 扔完了又呆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忽然想起来,他从家里跑出来除了一包的钱,其它什么也没带包括他的手机。 真是让人头疼啊,我坐在共享电动车上的屁股往前挪了挪:“上来。” “好嘞!” 他长腿一翻,坐在我后面,紧抱着我的腰,两条长腿托在地上,放不起来。 我一拧油门,明显感到一股托力把我往后拽,一回头,他沈思久腿岔着站在了地上,傻眼地看着我。 我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二百五,你能收起你那大长腿,尽量让身子被车带走吗?” 他又讪讪地坐在了我的后面,长腿放在了我前面的踏板上。 这次很顺利。 不过他话那么多的人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停车,上楼,进了屋,沈思久还一直没怎么说话,整张脸红到了耳朵根。 第41章 笨蛋 这家伙怎么了? 沈思久扭扭捏捏地站在我旁边,眼神偷偷摸摸地往我身上瞟,我不解地看着他,他偷瞟过来的眼神对上我的视线,立刻别了过去,两只手紧张地攥着裤兜。 “吃什么?”我难以理解地看着他问。 他猛地微微抬头,两只眼睛眨了眨:“什么?” “给你做饭。”我斜瞅着他说。 “什么?!”沈思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整张脸又带起了笑:“珠珠要为了我而做饭?!” 哦,这家伙肯定没事。 我没有再看他,自顾自地打开冰箱,黎悠远有一段日子没在家,冰箱里能吃的菜并不多。 沈思久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开心地唧唧歪歪个不停,我拿着鸡蛋转身,把鸡蛋快贴上他的脸,他才住嘴。 “只有鸡蛋了。”我说。 “嗯。”他把脸移开鸡蛋的范围,捋了捋他那本来就是短袖的袖子:“我来给珠珠打下手。” “你去坐好,少捣乱!”我凶道。 半小时后,我把一盘红红黄黄的西红柿炒鸡蛋,一盘绿绿黄黄的辣椒炒鸡蛋端上桌,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越做越好了。” 沈思久拿着碗筷蹿到了桌子旁坐好,兴冲冲地对着那两盘菜道:“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家珠珠也能做出个饭样了。” 我来了兴致,坐在他对面,双手撑着头边回想边跟他说:“才开始我做的确实称不上是饭。但是呢,后来菜逐渐能保持不黑,再后来能拥有它本来该有的颜色。” “再然后,就是现在,你看多好啊。”我朝菜摊摊手。 沈思久眼睛亮亮地望着我,笑着夹起一块鸡蛋塞进嘴里。只一瞬,笑着的嘴皱成一团,整张脸也皱成一团,眉毛在额头上成了一条波浪线。 “怎样?”我疑惑地问。 他皱着的脸又挂起笑,很难认为是笑的笑,鼓着的嘴缓慢动了起来,囫囵不清地回答我:“好吃,真好吃。” “嗯。”我笑着说。 沈思久开始狂扒米饭。 “你别只顾着吃饭啊,多吃菜。”我拿起筷子又夹了点菜放进他的碗里。 他捧着碗,脸皱成一团地看着我说:“珠珠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我舍不得吃。” 说完他又扒了一大口。 “那么好吃?”我盛了小半碗米饭,拿着筷子去夹菜:“我尝尝。” “不!”沈思久立刻把两盘菜都拉到了自己的面前,鼔着个嘴巴,防备地看着我,囫囵不清地说:“都是我的。” “你能吃多少。”我白了他一眼,站起来,俯身越过桌子去夹菜。 握着筷子的手忽然被紧紧攥住,下意识地抬头看,沈思久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对着我,两侧腮帮鼓鼓的:“我很饿,这,这些都不够我吃!” 话落,他的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在我面前逐渐放大,在我愣怔的瞬间,侧到我的脸边,抢似地快速把我身前的米饭碗拿走了。 “你不能吃,都是我的。”他紧张地防备着说。 说完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看来真是饿坏了。 因为吃的太急,额头上甚至还起了细微的汗珠,我回神,立直身子,翻了翻白眼,走去关掉窗户,打开空调。 沈思久就这么狼吞虎咽在我的注视下没有一刻停留地扒完了两盘菜,汤汁都没剩。 看来厨艺真是越发完美了,我收起空碟空碗,对他说:“去洗澡。” 他的腮帮还是鼓鼓的,蹿到茶壶旁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随便抓了个杯子倒水,猛往嘴里灌。 看来是咽着了。 他沈少爷国宴级别的大厨做的饭都没那么狼吞虎咽过,我做的有那么好吃吗? 锅里恰巧剩了几块鸡蛋,我疑惑地夹了一块放进嘴巴里,yue,一秒都没有我就吐了出来。 又咸又酸,放进嘴里的口感还是怪怪的,都什么鬼东西! 沈思久这家伙这也能吃的下去?我难以置信地回头看,沈思久依旧站在茶壶旁边,恨不得拿着茶壶往嘴里倒。 嘴角控制不住疯狂向上扬,哈哈哈,沈思久真是个笨蛋。 蓦然想起,黎悠远刚从植物人状态醒来那会被我喂了很多各色各样的饭菜。各种不堪入目的饭菜,怪不得黎悠远每次吃饭都那么慢,既慢还矫情,甚至还让我答应她以后只吃她做的饭,千万不要自己做饭吃。 原来是这样啊。 为什么那么难吃,她们还要硬夸我呢。 “珠珠,我来帮你洗碗。”沈思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完水,走到了我的身旁。 我恰巧洗完,擦擦手,把他推向洗澡间:“沈少爷快去洗澡。” 等我也洗完澡时,沈思久又在床上裹成了个蚕蛹。 我大致收拾了下家里,把衣服都用手揉了揉。 “嘿嘿,我是珠珠第一个为其洗手作羹汤,卷袖浣纱之人诶。”沈思久漏着个头瞅着我傻笑道。 语调倏地一转,又道:“不过,珠珠,我还是要用包里的钱,我得买身睡衣,否则洗完澡就哪都去不了,这些洗衣服,扫地的事我都干不了,只能看着你做。” 我没回答他。 他又开始了他的碎碎念:“珠珠,既然都用包里的钱了,不如我们换个房子吧,换个三室一厅,阿姨,你,我一人一间房。” 我端着衣服走到窗户旁晾晒:“我自己会换,两室一厅就够了,你沈思久终归是要回家的。” “珠珠,我说多少话都是无力的,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顿了顿他又说:“明天我开始出去找一份工作,尽量不给你增加负担。” 我晾完衣服,拿着个空盆,转身,刚好对上他的视线:“沈思久,我不知道你的一时兴起还能坚持多久。” 他随着我的话,逐渐沉下头去,低低地又唤了声:“珠珠。” 看起来很失落,面对我他总是这样。 不想考虑太多,我关灯准备睡觉,他的声音又在黑暗中响起:“珠珠,那五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得?顿了几分钟,我突然发现这是离开姜家,脱离姜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后,第一次有人这样问我。 只是问我是怎么过的,怎么生活,怎么熬过那几年。 不想回答,莫名其妙地说了句:“等这些天投资款批下来,我的工资到手,会换房子。” 顿了顿,我又找补似地道:“不是因为你,这房子本来就要换的。” “找到投资了?”沈思久的声音充满了震惊。 我没有回答反而说:“沈思久,你要明白你所有的决定,我作为朋友有义务站在你的身后。你坚持不回沈家的话,那就坚持,不过,我对此事持有保留意见。” “我就知道,珠珠你永远是这样。”沈思久低笑着说。 我侧过身子,透过黑暗看他,特别愤恨地道:“别去发传单了,人家套着个玩偶大热天站一天既管饭还有两百块钱一天!你被当傻子了你知道吗?” 黑暗里,他也侧着身子,对着我,痴痴地笑着说:“不是的,珠珠,他们只有五十块钱现金。” “睡觉!”我恨铁不成钢地转回身子。 他低笑着轻轻跟我说:“晚安。” 随着这声晚安后,周遭突然陷入寂静,我闭着眼却睡不着,细听空调的嗡嗡声与他逐渐变匀长的呼吸。 莫名地侧头去看,他熟睡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小床上,一条腿耷拉在床边,只有肚子处盖了点被子。 看来今天是累坏了。 第42章 心虚 “沈思久,我走了,早餐放桌子上了,留了两百块钱你自己买饭吃。”我拍拍睡梦中沈思久的脸颊交代道。 沈思久嗯嗯了两声,突然惊醒,猛地爬起身:“啊?珠珠,你要出门了?” 他揉揉眼,睡眼惺忪地问:“很晚了吗?” “没有,你继续睡,我得先去医院。”我拿起包走出门,又买了份清淡的早餐给黎悠远。 看着黎悠远做完早上的治疗,吃完药,我又往工作室赶。 推开吱吱呀呀的老旧玻璃门,众人已经全部坐在电脑前。前几天之前他们还像被妖精吸了阳气一样,今天却个个坐直身体,眼睛有神地盯着电脑,手里鼠标键盘拨弄个不停。 “大家辛苦了,午休后我们开个会。”我拍拍手看着众人笑着道:“讨论下第一批投资款下来该做些什么。” “好诶!”众人瞬间情绪高涨,六十来平的工作室里又笑成一片。 等投资款批下来后,不仅工资要发掉,也该把软件各个方面具体细节敲定下来,最重要的是要开始软件上线前的预热,要达到足够的宣传效果,吸引第一批玩家。 经过讨论,宣传方面我们暂时拟订邀约网红线上打广告,线下进行地推,商场真人活动这三点。 等我再抬头时,窗外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 我匆匆忙忙地抓起包往医院赶。 进入病房,黎优远正坐在窗边看书,屋里白色明亮的灯光下,她端坐在椅子上,专心地望着书页上的字。枯燥没光泽的头发乱糟糟地顺在一边,身旁窗户露出来的黑青色风景意外成了她的背景板。 在这一瞬间,我莫名其妙地觉着她年轻时一定很漂亮,像身旁的夜色那样,宁静,淡雅。 或许在那个时候,她是人如其名的黎悠远。 我的母亲在这,那我那个所谓的父亲在哪? 陪着黎悠远吃完饭,又听着她读了会书,我才离开病房,出了住院部大楼。 不知何时,黑色的天空上乌云压阵。本来轻柔的晚风此时变得狂躁起来,吹得我裙角头发使劲地往后边飘。 看来又要下大雨了。 脚步刚迈出医院大门,白色的身影就迎了上来。 一米八几的身子往我面前一站,不得不微微低头看着我,眼睛弯弯的,小虎牙露在唇边轻笑着唤了声:“珠珠。” “怎么在这?”我边走边问。 “来接你回家。”他走在我旁边说:“前天惹阿姨生气了吧?我现在也有点不敢上去见阿姨,缓两天我去跟阿姨道歉。” 我扫了扫他两眼,今天外形状态看着还好,内在心情应该不怎么样,试探着问了句:“今天干嘛了?” “诶呀!珠珠,找工作好难啊!”他抓住我的手臂,像小孩子撒娇似的晃了晃:“我出来时什么也没带,连身份证都没有,正规点的工作都不要我。” “我好烦啊,珠珠。” “正常,正常。”我忍着笑回道,突然想起什么,瞅着他问:“吃饭了没?” 他猛然撒开我的手,老老实实地走在旁边:“吃,吃了,三餐都吃了。” 我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疑惑地看着我讪讪发笑。 叮呤呤~呤呤~ 手机来电声响起,我笑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A’。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下意识地看向沈思久,他还在笑着看我。 我有些心虚,慌张地走快几步,与沈思久拉开距离后才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好听的男声再次言简意赅地说:“过来,立刻。” 说完又挂了,我紧握着手机,回头又看了看沈思久,他懂事地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这下轮到我抿唇了,我不可能告诉沈思久,我为了钱把自己卖了这事,永远不会。 握着手机的手无力从耳边垂落,沈思久看出我的不对,皱着眉小跑过来:“珠珠,怎么了?” “没事,不是,我有事,现在得过去一趟。”我语无伦次不敢看他。 他说:“好,我们走。” “不,我自己去。”我快步朝路边走去。 “这么晚了,我陪你一起。”他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沈思久!”我猛地转头朝他吼:“我说了不就是不用你陪的意思!你听不懂吗!” 沈思久猛然顿住,定定地望着我,小虎牙又抿在了嘴唇上。 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我转身,快步离开,语气恢复平稳地说:“你早点回家。” 沈思久站在我身后没有说话。 我苦笑,有些憋屈地打开了啊红家的大门。 房间里依旧拉着窗帘没开灯,借着闪来闪去的电视光芒我看见阿红窝在沙发里抱着个游戏手柄,百无聊赖地玩着游戏。 我拿捏不定地换了鞋,站在客厅边上。 电视屏幕上的小人被怪物喷出来的火球烧死了,冒出了gameover。这个叫阿红的男人气恼地扔下手柄,冷眼看着我:“忘了自己是什么?” 语气冰冷还带着戾气。 第43章 慌乱 我立刻转身进了衣帽间,换上荷叶边的白色连衣裙,从新站在客厅里。 他又从新开了把游戏,眼睛全盯在屏幕上的小人身上,没空理会我。我扫了几眼屋里,跟我上次过来没什么区别,除了沙发区域依旧看不出人生活过的痕迹。 透明的茶几上摆了个游戏盒,看起来是才拆开的模样,包装袋还粘在上面。说明书摊开在旁边,上面还压了一个游戏手柄。 屏幕上的小人掉进海里,再次现出gameover。 真菜,我不屑地翻了翻眼,移开目光。 这个叫阿红的男人扔开手柄,冷声看着我道:“过来,你不通关,第一批投资款延迟一月。” 艹!你!我愤恨地瞪着他,敢怒又不敢言,迈开的脚重重地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一直咚到了沙发旁,我抓过另一个游戏手柄,使劲地捏着游戏手柄操纵屏幕上的游戏从新开始。 他也捏着游戏手柄,控制着小人慢悠悠地跟在我的小人身后。 我的小人在前方打龙打怪,每清除一段路障,他的小人就跟着往前走一走。 可无奈后面越来越难,地图环境也越来越差,他的小人不是操作不当掉坑里就是掉海里,还有一次从山上往下跳的时候跳到了个小怪的背上。 游戏屏幕不断显示gameover。 我气急败坏,瞬间忘了他是谁,拽住他的衣领,使劲地晃着他:“你故意的吧!啊?!哪有人像你这么笨!” 昏暗的光线下,漂亮的丹凤眼眯了眯,目光有点冷:“笨的是你。” 理智回笼,我恨恨地撒开了手,从新拿起了游戏手柄。 余光下,他理了理衣服领口,嘴角勾起弧度,再次漫不经心地拿起游戏手柄。 我噼哩啪啦地操作着游戏手柄,眼睛紧盯屏幕,紧张兮兮地指挥着他道:“跟在我身后,别太远!” “我说跳,你再跳!” “这里要攻击!释放技能!” “那个乌龟飞过来了!你快躲开!” 在小人们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稀奇古怪的死法后,我终于顺利带着他来到游戏的最终关卡,攻打最强boss。 大boss很难打,失败三次后就要从头再来,我开始颓废,带着他这个游戏笨蛋,根本过不去啊。 认命般地瘫在沙发里:“喂,你是不是根本不想给我们项目投资?” “过关就投。”他还是那副稀疏平常的语气。 “那你告诉我怎么过关啊!带着你究竟怎么过关啊!”我已经崩溃得无所谓了,冲他抱怨道。 “你亲我一口就可以过关。”他懒洋洋地说。 我侧头看去,昏暗的光线下,灰衣男人懒洋洋地陷在沙发里,那张充满少年感的脸庞微微侧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轻佻地看着我。 轰隆隆~窗帘上闪过一道微弱的光,是落雷。 窗外的大雨,哗啦哗啦的不知道下了多久,可我竟在此刻才听见。 有钞能力就是好啊,即使玩的菜也还是想怎样就怎样。 我撇撇嘴角,不屑地将视线又移回屏幕,上面张牙舞爪的大boss还呆在那里哈哈大笑将我的小人踩在脚下,嘲笑我的无能。 可恶! 我猛地起身,跪坐在沙发上,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啃了一口。 回直身体还没有一秒,我的身子被一股大力拽着又歪了,歪到了某个人的怀里。 “跑什么?”他浓密的睫毛向下扇了扇,嘴角的弧度扯得很大,带着明显的笑意。两只手搂着我从新拿起游戏手柄:“来,现在通关。” 屏幕上的小人从新开始征程,被他圈在怀里的我明显有些局促,小人没有了前边的英勇风采。 倒是他的小人这次上上下下跳的利索,一路扫平了危险。 “看好了,每个boss都有致命缺陷,你应该找到后拟定方针再试图攻击。”他说完,手里的手柄开始噼里啪啦地响。 我大概是花了眼,这次我都没怎么操作,他的小人不停地释放连招,boss的血条很快清空,最终倒在小人的脚下,屏幕上现出祝贺的片尾动画。 我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屏幕,又侧头看了看他,我以为他口中的通关意思是我亲他一口,游戏虽然没过,但在他那里算过关了,投资照样会按时打款。 但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漂亮的丹凤眼眯着笑,得逞地看着我。 搂着我的手臂又紧了几分,明艳的五官缓慢往我脸上压来。 我有些慌,倏地转过脸去,他的下巴搁在了我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脸颊,我的整个身子瞬间紧绷起来,试图推开他的怀抱:“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别动。”他低声说。 昏暗的光线下,他牢牢地圈住我,在我的脸上蹭了蹭:“我很累,睡一会儿。” 话落,身体被他拽动着侧躺在沙发上。 侧躺在他的怀里,被迫将他的一呼一吸听个分明。 挣扎不开。 窗外的雨依旧在哗啦啦响个不停。 我突然想让这雨淹没全世界,如果不能,那请淹死我一个人。 意识不知什么时候断了线,再次恢复时,屋子里光线明显亮了点,又是一个清晨。 叮铃铃~叮铃~ 来电声音一直响。 这个叫阿红的男人终于松开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往浴室走。 我拿起手机瞧了眼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忽然有点慌,可他不说我能走,我也不敢走。 等了一会儿,他始终没从浴室出来,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浴室旁边,里面的人还在打电话。我试探着小声问:“我可以走了吗?” 没人回应,我瞅着外面的天应该已经放晴了,现在又是早上,他应该不需要我了,但他还没发话,犹豫了下,我走进衣帽间,先换回原先的衣服。 再走出来时他坐在沙发旁,开着电脑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手机放在一边开了免提,那边的人说:“沈总,物风的股票跌得厉害,这明显是人为操作。” 等等,什么总?沈总?参总?他姓什么? 那个叫阿红的男人在我出来的瞬间眼神明显有些慌乱,连忙关掉免提,冷冷地看着我。 第44章 好笑 我也看着他,仔细看着他,明艳的五官,优美的脸型造就了他一身的少年感。 总觉着这张脸我有些熟悉。 某个画面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我就是抓不住它。 “滚!”他盯着我冷声说。 眼神里像是淬了冰一样。 得了指令的我不再多想,立刻转头换鞋就走,一路着急地往家赶。 拎着早餐赶到楼下时已经是八点多了。 还未上楼,我一眼就看到了楼上的沈思久,他趴在窗户边上,头一上一下地打着盹。 瞧那模样,不知道在窗户上趴了多久。 我打开门,沈思久猛然惊醒,回头见是我立刻蹿了过来:“珠珠。” 他只唤了我一句,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嘴里好像憋了很多话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这样最好,我也无法解释,把早餐塞到他怀里,自顾自地拿着衣服进了洗澡间。 等我洗完出来,买的早餐依旧原封不动地放在桌子上。 沈思久呆呆地站在窗边,见我出来又扯了个笑,唤了句:“珠珠。” “我等下去医院,然后去公司,你自己吃饭,钱还有吗?”我边说边打开包,包里就剩两张红色钞票和一些零钱了。 掏钱的手顿了下,最后抽了两张红钞票快速放在桌子上。 “珠珠,我今天会继续去找工作。”他说。 “嗯,早餐记得吃。”我拽过包包,大步迈出门又往医院赶。 我到医院的食堂冲了饭卡,用阿红那个爱变脸的男人给我的黑卡付款。 陪黎悠远做完治疗,我又赶到了工作室,费劲心思地制定宣传方案。 傍晚,我回医院的路上用剩下的零钱又买了本书,进了病房,黎悠远靠在病床上闭着眼,一脸安详。 心跳瞬间骤停,我颤抖着扑向床边,身子无法保持平衡地摔了一跤,再扶着床站起来时,黎悠远满眼心疼地伸着手想扶我:“星星,怎么好端端地摔跤了?” 还好她没事,只是我多想了。长长地松开一口气,放松下来,随即又有些不满地道:“怎么睡觉不躺好睡。” “我没睡。”黎悠远苦着脸说。 我随着她苦大仇深的目光看见了床边柜子上摆的一个铁饭盒,里面装着黑乎乎的一团,旁边还有一碗很稠很稠的白米粥。 “怎么不打点好的饭菜?又省钱吗?”我疑惑地询问。 “诶,”黎悠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沈来过了。”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他向我道了歉,并说以后我的伙食都由他负责,他要代替星星来照顾我。” “诶。”黎悠远又重重叹了口气,大概是万万没想过脱离了我做饭的魔爪后,还有个沈思久等着她。 我看着这坨黑乎乎的东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这饭盒不知他买过来时有没有洗?你还没吃吧?” “诶,小沈那孩子心善啊,他非要盯着我吃,说你总是担心我不吃饭,他要替你监督我。”黎悠远无奈地苦笑着说。 我实在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把包里的书递给黎悠远:“好好看,等我空了讲给我听。” 黎悠远笑着,视若珍宝的双手接过那本书。我把铁饭盒和那碗粥收了起来,又到食堂从新打了份饭放到黎悠远的床边。 我最后把铁饭盒和那碗粥装进袋子里带回了家。 一上楼,家里的门是敞开着的,油烟的刺鼻味扑面而来。 我震惊地冒了个头看去,沈思久拿着铲子,离锅一米远的远程指挥锅里的菜。 灶台周围像是打过仗一样的乱糟糟,锅碗瓢盆凌乱地摆着。 “沈思久,你是想炸了这个家好换新家吗?”我无语地发问。 “珠珠,不,”围着碎花围裙的沈思久明显有些局促:“我不是,你坐,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从他的手里夺过菜铲,把火关小后,靠近铁锅,里面放着一些长方形的杏色物体。 虽然很难认,但我一眼认出这是土豆丝。 没削皮的土豆丝。 有些无奈地看着站在旁边红透脸的大男孩,语重心长地说:“饭不是这样做的,要开小火慢慢炒,这样菜才能保持它本来的颜色,知道吗?” “知道了!珠珠。”沈思久点点头,望着我又笑了起来。 我又扫了眼锅里的土豆,实在没忍住笑出声,这个土豆,还有铁饭盒里的菜,等下全让沈思久这个笨蛋吃掉。 所有的不快好像都在这一刻的笑声里消散不见。 沈思久又恢复了他的碎碎念,站在旁边笑着汇报今天发生的事:“珠珠,我找到工作了,在附近街上一个小饭店帮忙做后厨,可以不用身份证登记就给我发工资呢!一个月两千五呢!” “还有,还有,以后珠珠你洗完澡,衣服可以放着我来洗。” 说到这,我突然有感应地看了眼窗户,我那件蓝色的连衣裙皱皱巴巴拧成一块地搭在晾衣架上。 我本就没有两件的衣服啊,笑着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手上利索地关火,把菜盛了出来,端在桌子上,又把铁饭盒和那碗粥摆了出来,严肃地对着沈思久道:“吃饭!” 沈思久皱着眉:“这不是我带给阿姨的饭吗?” 我指着那碗白粥道:“我就知道你想做的是米饭!” “水放多了嘛,珠珠你吃了吗?”沈思久看着我问,手上丝毫没有要吃饭的行动。 我默默地把碗筷推到他面前。 他又把碗筷推到桌子中央:“其实,做饭的人闻油烟味都会闻饱。” “珠珠,你快尝尝我做的饭。”他板着脸说:“第一次做饭,你给意见我改进。反正阿姨是夸我做得好吃。” “她夸,你就信?一起吃!”我把碗筷又推到他面前,自己也拿了双筷子,对准那盘土豆。 握着筷子的手顿在空中良久,我咽咽口水,又看向他,他也在看着我。 相视一皱眉,筷子终于抱着决心夹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难吃,意料之外的超级难吃。 “哈哈哈哈哈~”沈思久看着我,捶着桌子大笑。 拜托,明明是他更好笑。 第45章 醉酒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了两天,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一批投资款按时到账,我们工作室难得早早下班一起吃庆功饭。 大家情绪高涨,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酒,拉着手在一块痛哭流涕地诉说着从项目开始到现在的不容易。 夏末的夜风很舒服,我站在饭店门口晕乎乎地同众人告别,回头一身白衣的沈思久扶住我,有些抱怨地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我喝酒!”我挣脱他的扶持,小跑着向前两步,高举胳膊转了个圈:“因为我高兴啊!” “沈思久!你就知道吗?我之前做姜云珠时候的梦想是成为全球顶尖的服装设计师,看着我设计的衣服在女孩们的身上闪闪发光。” “但是,现在我是黎明星,我想通过网络让更多人看见不同的衣服种类,不断尝试找到适合自己的风格,当然她们尝试的衣服里一定会有我的设计,哈哈哈!” “好了,好了,知道了,珠珠最棒!”沈思久再次扶住我的胳膊,搀着我往前走。 “沈思久你知道吗?”我的笑脸突然变成了哭脸,带着哭腔地道:“我以前还有个梦想。” “我想给裴舒设计西装,给自己设计婚纱,想看着他穿着我设计的衣服来娶我,呜呜呜....” 沈思久扶着我的胳膊僵了僵,带着点苦笑的意味小声问:“珠珠你没有想给我设计衣服吗?我穿也很帅的。” 我崩溃哭着大喊:“可是他裴舒为什么突然就不要我了!” “为什么还要在我最伤心的时候说那些话!”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啊!” 喊声越来嘶哑,我不管不顾地蹲下来抱头大哭。 夜晚的路边,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车辆不住投来探究的目光。 发着黄光的路灯下,沈思久手忙脚乱地围着我打转,不停安慰我。 哭声逐渐转小,我拽着沈思久的手,泪眼婆娑地问他:“你说,等他和姜明珠结婚的时候,我会有资格与能力给他们设计婚服吗?” 沈思久顿住了,眸光逐渐暗沉:“珠珠,你还是喜欢他...” “不喜欢了!”我甩开他的手,气冲冲起站起身往前走:“要是喜欢老子就不会为他哭了!” “我喜欢的东西,不管隔了多少阻碍,我都要拿到手!” “我只是不值,不值我,追着他跑了那么多年,最后他竟然那般对我!” “他与姜明珠订婚,别人的东西我才不会多看一眼!” “我黎明星发誓,我要是再多看裴舒两眼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珠珠!别乱发誓。”沈思久快步追上我,紧张地从后面捂住我的嘴巴。 我扒开他捂着我的手,转身,双手搭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注视着他,认真发问道:“我们会不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夜风吹过也吹不散我这一身的酒气。 我的脸是红的,近在咫尺的沈思久也是。 头脑昏昏沉沉的,沈思久的眼睛在我的视线里晃啊晃,我看着他的眼神变黯,最后垂了下去,轻声地跟我说:“会。” “我就知道你沈思久不会真的喜欢我!”我松开他的脖子,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咱俩从小瞎混到大,要说你对我有男女方面的感情,我是万万不信的!” 我转了个身,面对着他后退着走路:“毕竟,喜欢一个人眼神会变,而你沈思久从小到大看着我都是这个眼神....诶呦!” 还没后退走两步,我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沈思久无奈地蹲在了我身前,我趴上去,他背起我往家走。 我搂着他的脖子絮絮叨叨地诉说着我对他的不爽:“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珠珠了,我现在是黎明星。” “不行。”他低声坚定地拒绝我:“我只剩这个称呼了。” 我又揪住他耳朵:“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老拿我当挡箭牌,还到处跟人说喜欢我啊什么我是你女朋友之类的?” 他没说话,又把我往上托了托。 我掐住他的脖子:“还有!最气人的一点!以后不许不接我电话!答应我的事你只要尽力做不到也没关系,但是不能一直不接我电话,让我干着急!” 沈思久颇为郁闷地说:“以后又不会了,毕竟我现在没有手机,每天想问你回不回来吃饭都是难事。” “我给你买了。”我掐着他脖子的手又耷拉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告诉他:“在我包里。” 在城市里各种光怪陆离的灯光照耀下,沈思久背着酩酊大醉的我一步一步向家走去。 次日。 傍晚。 我邀约一位在A城小有名气的网红吃晚饭,想跟她谈下为我们软件打广告的事。 可我从约定好的五点等到了七点,她还没来。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发消息再催促下,一个粉色长发,妆容夸张的女人拎着包坐到了我的对面。 和照片上差太多了,我稍稍愣怔了一秒,立刻起身,向她伸手:“你好,糖衣工作室,黎明星。” 这位网名叫阿曼达的女网红傲慢地扫了一眼我伸过去的手,用她做着大红色美甲的指尖划过我的手指:“害,阿曼达。” 我收起手,坐好,把菜单推到她面前,唤来服务员:“阿曼达小姐,您看看吃点什么?” 她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扫着菜单道:“这个海胆新鲜吗?” 服务员讪讪地回了两句。 她将菜单扔在桌面上,指着前几页最贵的菜品道:“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再来杯你们店的网红樱花酒。” 说完,她目光扫向我,我虽然肉疼,但是面上依旧笑得和蔼对服务员道了声谢。 “这家店的海鲜不知道怎样,我前两天在宴会上吃的海胆鱼翅倒是新鲜得很。”她又扫了我一眼:“去那里的可都是A城最顶尖的名媛。” “那当然,能邀请阿曼达小姐参加的宴会必定不会太差。”我陪笑着道:“阿曼达小姐,我发给您的资料是对我们糖衣的一个大概介绍,我再跟您说说我们糖衣具体的情况吧。” “不用了。”她自顾自地往高脚杯里倒了些果茶:“开门见山点,一个视频你们出多少?” 我凝了凝,报上低价。 她一脸嫌弃地道:“你们这个价我拍视频成本都不够!” “阿曼达小姐,您拍摄视频的成本我们来出。”我说。 她把放了大红色美甲的双手伸到我的面前,问我:“美吗?” 第46章 惹上小人 “美。”我违心地笑着说,那双手虽白,但是有些短,每个指头上都带了不一样的戒指,又配上了长的吓人的红色指甲实在看不出什么美感。 “我男朋友可是这一片的扛把子,换句话来说,这片儿他说的算。”她把那双手伸了回去,放在脸前小心摆弄:“我们在他的地方拍视频,要拍多少钱的成本可都是他说了算。” 我真后悔第一个目标网红就来找她。 想了想,又报出心中的中等价位。 她抱起胸,生气地看着我:“你知道吗!前天耿氏的大小姐都要抢着找我拍视频。” 耿娇娇啊,我忽然觉着还真有点人以类聚的感觉。 “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男朋友虎哥在这一块谁不知道!”她还在继续说。 我犹豫了下,报出我所能接受的最高价位,现在倒不是真想找她合作了,而是怕我现在不吃还得付钱,太亏了。 她还是蹙着眉,看着我一脸不满意。 服务员推着餐车走过来上菜,打断了她还想说的话。 我笑着,佯装可惜地道:“阿曼达小姐,真是遗憾,这是我们工作室目前所能出起的最高价格了,如果不能合作,吃完这顿饭我们还是您忠诚的粉丝。” “瞧瞧你们那穷酸劲,算了算了,看在你是我粉丝的份上就这个价吧。”她拿着刀叉晃了晃,很不满地让步道。 我殷勤地夹了块海胆到她的碟子里:“那,我再跟您讲下我们所需要呈现的含义,和初步的想法?” 她摆弄着手机,看也不看我的道:“别破坏我面对食物的美好心情,你们脚本写好,场地选好,我带着我的人过去就是了。” “哦哦,好的,好的。”我叠声回道,伸手准备去夹菜,毕竟我很久没吃过这种海鲜大餐了。 “别动!”她突然伸手打在我的手背上,长长的指甲在我手背上划出痕迹。 她举着手机道:“还没拍照。” 我握着划伤的手背,强硬地扯着笑,看着她左拍右拍。 一顿饭,我并没有吃到多少,她风卷残云地吃完了大部分,还要点评几句味道不够好之类的。 我强笑着忍了下来。 毕竟现在翻脸,太对不起这一顿海鲜大餐了。 隔了两天,我带着小陈掐着点来到约定好的拍摄场地,这次她倒是没迟到。 我们将所有道具都准备好,我拿着脚本又过去和她沟通了下:“阿曼达小姐,我们先拍您的主场画面,然后再开始换装....” 我还没说完,她突然将我手里的文件夹打落在地。 惊疑中,我看见她带来的摄影师正举着摄影机对着我拍。 我皱眉看向阿曼达,她挥挥手:“害,你们写的脚本太无趣了些,我不喜欢。” “脚本本来该是你们写的才对,我们是甲方!”小陈冲上前捡起文件夹生气地说。 我将小陈拉回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那里浓妆艳抹的女人道:“那按您喜欢的,您们自己的脚本来拍。” 阿曼达又摆弄起了她那双手道:“害,我现在渴了,拍不了,不如黎老板去买点冰咖啡来?” 身后的小陈又想往前冲,我按住她,皱着眉语气稍稍强硬了下:“阿曼达小姐,或许我想外卖更快点,您觉着呢?” 二十分钟后,外卖咖啡到了。 阿曼达尖叫地打翻了所有咖啡,生气地道:“我明明要的是热咖啡,怎么来的是冰咖啡!” 洒落的咖啡汁有些沾到了我们精心准备的道具服装上,小陈心疼地蹲着身子小心擦拭。 我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阿曼达小姐,您点的就是冰咖啡。” “我要的明明是热咖啡,热咖啡!你是猪啊!”她冲到我面前冲我叫嚣着。 我深呼吸一口气,又说:“或许,我们可以先拍摄。” 叮铃呤~叮铃~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阿曼达看了眼来电人,握着手机走到旁边,讨好地笑着对电话里的人说:“耿小姐,你看见了吗?她在我面前像个蛆一样。” 她刚刚在喊谁?但愿是我听错了。蹲下身陪着小陈一起清理被打翻的咖啡,那个摄影机还在对着我拍。 阿曼达挂断电话,有些拿捏不定地又站到了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站起身,耐着性子说:“阿曼达小姐,我想我们可以先拍摄。” 她看了看举着摄影机的男人,又看看我:“你们钱还没付。” “等你拍完剪辑完,挂在网上一星期后,我们会一次性付清。” “我说现在付就现在付,不付就休想让我拍!” “那就别拍!”我转身懒得跟她掰扯。 “你耍我呢!”阿曼达气呼呼地喊道。 一股手风对着后脑勺呼来,我皱着眉,回头,阿曼达高举个巴掌就要扇我。 那边摄像机依旧紧盯着我拍。 我侧身微微躲过,双手拽住阿曼达打空的手,借力拽了下,穿着高跟鞋的阿曼达狠狠的脸朝地摔在地上。 小陈抱着收拾好的道具,走过来:“呸!还想打人!自己摔了个狗吃屎吧!瞅你那样,跟网上照片里的分明是两个人,德不配位,还大网红,迟早要被人骂死。” 我拽着小陈就走,小陈边走边回头愤愤不平地说:“丑人多作怪!” “你敢骂我丑!”阿曼达爬起身,恶狠狠地盯着我们:“你们给我等着!” 小陈还要回头骂,我拦住她,让她别再说了。 我也是怒火烧上头了,惹了这种小人。 又隔了两天,我从新邀请了一名网红见面,这次我有特意翻看对方的人品口碑。 我在路边停下共享电瓶车时,一辆开得很急的面包车突然停在了路边,里面走下来个纹身男人,带着墨镜。 “欸,美女!”他边喊我边向我走来:“知道花田巷在哪吗?” 我本不想理会他,但无奈已经对视上了,摇着头回了句:“不知道。” 他走到我身边,指着我身后问:“这样啊,美女,那你后面那条路上有饭店吗?” 我警惕地后退几步:“我对这一带并不熟悉,你可以手机导航或者问问别人。” 说完我转头就要走,却不知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一人,我还没看清那人的脸,他手中的棍子就朝我挥来。 眼前蓦然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47章 爽个够 头顶阵阵麻意向下传。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我的头顶滑向脸庞,逐渐向下滴。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 只一瞬,我立刻闭上眼。 黑暗里,周围到处都是破旧的集装箱,七八个穿着非主流的男人站在我面前打闹。 玩笑的话语不停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这妞长得不错,等虎哥泄完气哥几个谁先上?” “就非要排队?就不能大家一起?” “哈哈哈!那就一起,玩死了也是虎哥的,反正虎哥背后是龙爷,警察也治不了他。”...... 虎哥? 阿曼达口中的男朋友? 心下了然,只怕我头上留下来的是血。稍微活动了下被绑着的手脚,挣不开,被绑得严严实实。 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逃离,我只能等待着,根据情况走。 度秒如度分地等着,悄悄地睁眼观察周围情况。 “虎哥!曼姐!”混混们纷纷站好,齐声喊道。 一个穿着短袖露出两条大花臂的肥胖男人搂着一身包臀裙的阿曼达走了过来。 混混们纷纷让路,肥胖的虎哥挺着他的大肚子不屑地扫了我一眼:“没绑错吧?” “没有!就是她,就是这个贱人!”阿曼达气汹汹地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头发,迫使我仰着头。 我依旧保持着闭眼。 重重的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阿曼达的尖嗓子大喊道:“贱人!还装!” 我猛地睁大眼睛,瞪着她,她高举着又要扇过来的手顿了下,很快冷笑着道:“就知道你是装的!” “叫你装!”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把我的脸打向一边,而她手里还牢牢抓着我的头发,不至于我会被她打得摔跤。 “敢打老娘!我就要让你付出代价!” 她边说边对着我的脸颊左右开弓。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爬上鼻腔,我想我现在一定满脸都是血。 “曼曼,还是注意点别弄死了。”肥头大耳的虎哥点燃了一支烟,随口提醒道。 “没事,耿氏集团的大小姐也看不惯她,还让我出手教训她!”她甩了甩打麻的手掌,又用劲地踢了我一脚,还不够泄气地说:“弄死了就弄死了,让耿氏的人来善后!” “你有没有想过。”我一开口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 阿曼达还在用她那十厘米的高跟鞋重重踹着我:“贱人!你说什么!大点声!” 我咽下一口血,提起努力大声说:“你有没有想过,耿娇娇她看不惯我却没动过我是为什么?” “贱人!到这种时候还乱说!就是她让我给你点苦头吃的!”阿曼达踹累了,叉着腰歇了下。 我嘴里全是血,被她踹过的地方钻心地疼,我却连用手捂一下都做不到,躺在地上扭动着身子试图来缓解疼痛。 头顶和鼻子里温热的血一直往下滴,我努力稳了稳,大声喊:“那她自己为什么不动手?!” “她一大小姐怎么会自己动手!”她又恨恨地踢了我一脚:“动你还要脏了她的手!” 旁边的虎哥反应过来,抖了抖烟灰,皱着眉问:“阿曼达,耿氏的小姐是怎么跟你说的?点名让你办了她吗?” 阿曼达不屑地拢了拢乱掉的头发,随意地叙述道:“那晚她请我吃饭,我发了个朋友圈,耿氏就自己找过来了,让我给她找点事,最好让她的目的达不到。” “耿氏的小姐有明说让你动手吗?”虎哥追着问。 阿曼达愣了下。 “怎么会有!”我大声否定道:“她耿娇娇根本不敢动我!” “少胡说!”阿曼达又一脚踢过来:“你算哪根葱!” “阿曼达!有吗!”虎哥大声问。 阿曼达被凶得一怔,很不开心地侧过脸,嘟着嘴道:“没有!但听她的意思就是希望我能出手教训她!” “哈哈哈哈!”我蜷成一团,努力放声大笑:“她耿娇娇都不敢动我,你们又算哪根葱!” 虎哥猛地将烟头摔在地上,皱着眉掏出手机。 阿曼达弯下腰,朝我的嘴重重扇了一巴掌。 旁边的虎哥拨通了电话,讨好地笑着对电话里的人道:“龙爷,是我,小虎,哎,对的,对的。” 我屏住呼吸,紧张地听着。 “我手底下的人今天被一黄毛小丫头惹急了,就把她绑了回来,现在在旧码头。” “噢噢噢,龙爷您知道的对吧,哎哎,是的,是的,能跟着您是我们最大的福气!” 电话挂断,虎哥的眉头平了下来,纵容地看了一眼阿曼达。 我的心摔到谷底去了,我必须自救! 阿曼达又对着我一顿狂踹,边踹边骂:“贱人!叫你乱说!” “老娘这张脸被你摔得差点破相!” “贱人!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有些人是你惹不起的!”..... 她骂累了,也踹累了,走到一边软软地趴在虎哥肥胖的身子上,娇滴滴地喘着气。 虎哥掐了一下她翘着的臀部,脸上挂着淫笑地道:“怎么,累了?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休息了?” 阿曼达嗔笑着推了一把虎哥的肩膀,没推开,被虎哥一把搂到怀里闻着脖颈啃了起来。 阿曼达喘着粗气,娇声道:“虎哥,这里还那么多人呢!” “那我们走?”虎哥的手在阿曼达的臀部上下滑动。 “讨厌~你真坏!”阿曼达娇滴滴地笑着说。 虎哥哈哈大笑,搂着阿曼达又往不远处停着的车子走去。 “虎哥!”一个小混混突然站出来喊着道:“那这女的怎么办?” 虎哥回头打量了一眼地上躺着像个蛆虫的我。 小混混笑着问:“能留我们玩吗?” “你们玩够了,随便找个远点的地方扔了就是!”阿曼达不屑地说道。 虎哥看了阿曼达两眼,没有说话,搂着她继续走了。 另外的小混混问:“虎哥这是同意了?” 几个小混混淫笑着围在我的周围:“先扒裤子还是先擦擦血?” 我努力躺平身子,看着他们说:“松开我,我保证让你们每个人都爽个够。” 第48章 不哭 “骗鬼呢!”某个混混蹲下身来,把我盖在脸上的头发向边上拨了拨:“松开你,你还不跑了!” “你们看我这副样子还往哪跑?”我低声尽量魅惑着说道:“我只求死前爽个够。” “诶呦,够贱啊!”那个蹲着的小混混笑着说:“不过我喜欢。” 说完,他真的上手去解我身上的绳子。 “那么麻烦,还不连衣服一起扒了!”其他的小混混说完就上手扯我的衣服。 我压住身体因生理厌恶而带来的颤抖和躲避,尽量平躺着蓄积力气,只要他们把我手脚松开。 只要他们松开。 我一定可以反扑。 一定能。 “喂,手不能松!”一个小混混扯住被松了一半的绳子,警惕地把绳子又往我手上绕了绕:“腿松开就算了,不松开哥几个也玩不了,这手松了万一挠伤哥几个就不好玩了。” “听你的,听你的。” 绳子在我的手臂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绕得那么紧。 没有一丝空隙。 巨大的无力感笼罩着我。 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得差不多了,打底裤被扯掉了,长裙被他们当做乐趣撕成了一条一条的。 他们把我的手捆好,向上一翻,翻过头顶,露出上半身。 麻木的悲伤涌上心头。 那么久,那么久,坚持了那么久我都没想过死,却在这一刻有了坚定的死亡信念。 或许我刚刚在虎哥面前报出姜云珠的身份,说出耿娇娇不敢动我的真正原因,或许可以有上一丝希望。 可我的嘴巴说不出,说不出我是姜家的人这种话。 我的骄傲不允许。 直到此刻才发现。 原来那么骄傲的我始终没变过。 随着时间成了变扭,固执的骄傲。 某个混混的手揉上我的胸脯,身体本能地厌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强烈地颤抖起来。 只余我的眼睛不抖,死死地,直直地盯着他。 一道强光突然照射过来。 眼球猛地刺痛,小混混们纷纷拿手挡着眼遮挡光芒。 我感受着刺痛,迎着光芒看去。 一辆黑色的机车发出嗡嗡声急速开了过来,在几米处猛然侧过车头,急刹停下。 机车上,一身黑衣身材修长的男人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喂,干嘛呢?” 声音平静且冷淡。 灯光太刺眼,他整个人都显得太黑,看不清楚。 唯独那双像是会发光,晶亮晶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耀眼。 格外耀眼的冷意。 “阿彦?”我试探着出声唤道,随即拼命大声喊:“阿彦!” “阿彦!阿彦!救救我!” 被灯光照得看不清的男人明显一愣,试探着开口问:“黎明星?” “是我!是!”我拼命大喊,某个小混混一把掌扇在我的嘴上,让我闭嘴。 阿彦立刻冲了上来。 两三个小混混挡在他的面前:“你是哪来的?少管闲事!” “滚开!”阿彦大声吼道。 所有的小混混都站了起来,拦在阿彦身前。 没人再注意我,我扭动着身子,尝试爬起身。 可身子一动便钻心刻骨地疼。 之前提议要绑住我手不能松的小混混后退了几步,低声对旁边人说:“这机车不对,你们先拦着,我去叫虎哥。” 说完他跑着走了。 阿彦已经和其余的小混混们打了起来。 一人打六个,依旧不落下风,看得出足够的功底。 小混混们不断被打趴下再黏上来。 我扭着身子,吃劲地滚着,爬着,好不容易移到了一个破旧的集装箱边上,坐起身,靠在上面大口地喘着气。 面前不远处阿彦还在和小混混们打得有来有往。 控制不住地冷笑出声。 虎哥那辆原先开走的黑车又倒了回来,那个小混混跟在车子后面跑了回来。 虎哥光着个膀子从车上跳了下来,着急忙慌地赶过来,敞开的车门里,阿曼达白皙的皮肤有些明显,她慌张地关上车门。 看起来车子没开两个弯,虎哥就忍不住了,所以才能这么快赶回来。 “停手!停手!”虎哥肥胖的身躯随着他的小跑一抖一抖的:“兄弟,你哪个道上的?” 阿彦推开身前的一个小混混,拍了拍手,抖了抖皮衣,没有转过身去看来人,好像明显的不爽。 虎哥停在机车旁,又细细地扫了两眼,大惊着叫道:“你是裴爷?!” 阿彦没有理会,长腿一迈在灯光的照射下,一步一步走向我。 我细细地打量着他,打量着这个自诩主角的人。 现在他的头发丝都在泛着光,修长的身材,酷帅的皮衣,看不清但却显出完美线条的脸庞,犹如电视剧里化成人形的恶魔。 他走到我面前,弯下腰,一张俊美的脸庞在我面前逐渐放大,放清晰。 我看见剑眉星目的眉眼间充斥着心疼,落寞,悲伤等等的复杂情绪,皱成一团,夹在他的脸上。 “别怕,我在。”他柔声说。 随即他脱下皮衣盖在我的身上,将我一把抱起。 虎哥抖动着他的肥肉又跑了过来:“裴爷,裴爷,这事龙爷是知道的,他是知道的我们才敢绑人的啊!” 他着急地跟在身边解释。 阿彦一直沉着脸,没有多看他一眼。 阿曼达穿好了衣服,小跑着迎了上来:“虎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让人把这个贱货带走!” “你个荡妇少说两句!”虎哥伸出他那纹着大花臂的胳膊推了下阿曼达。 穿着高跟鞋的阿曼达身形不稳地连连后退两步,还没站稳身子,阿彦的大长腿一伸,重重地踹在了阿曼达的膝盖上。 她痛呼着倒地,嘴里叫骂道:“你是哪根葱!敢打我!王云虎!他打我你是没看见吗!快去拦住他!那个贱人不能走啊!贱人要是活着一定会报复我们的!” 她一口一个贱人。 阿彦都快走到机车边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想要转身。 我用头碰了碰他,想告诉他别转身。 我还没说话,后面的虎哥抖动着他满身的肥肉朝阿曼达拳打脚踢起来,边打边骂,骂得不堪入耳。 阿彦没有再转身的意思,抱着我上了机车,将我圈在怀里,拧动油门,车子在嗡嗡声中飞驰而去。 猎风从他怀中的缝隙处吹向我,吹开我湿黏在一起的头发。 意识清明几分,身上还是钻心刺骨地疼。 他没有戴头盔,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发,柔声道:“再坚持下,我们马上到医院。” 眼角有些湿润,不知道是被风吹得还是怎样,我哑着嗓子说:“真,凑巧,我遇见你了。” 他没说话,我又补了句:“还好又遇见你了。” 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他将下巴抵在我的头上,柔声道:“别哭,我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复。” “好,我不哭。” 第49章 裴晚星 夏末之际的下午,天气还是有些微热。 我坐在咖啡店外面的椅子上,直直地望着斜对面星女装的体验店。 周围到处都是反着光的玻璃建筑,让人有些花了眼。 我在这里是为了蹲守时尚界里小有名气的裴星晚,星女装是她一手创立的连锁女装店,我想和她谈下在我们‘糖衣’软件上,上架星女装的服装,由用户线上模拟试衣合适后,可以自由选择线上购买或者线下配送。 前几次电话邀约见面一直被拒,没办法,我只能守点蹲她。 裴晚星在每周三的下午一定会来商圈中心的总店。 这是她常年不变的行程。 之所以我会知道这个行程,因为她是裴舒同父异母的姐姐。 是我小时候很崇拜的酷姐姐,我之所以会迷上服装也是因为她。 百无聊赖地搅动着咖啡,眼睛一直盯着路边开过去的车辆。 大约下午三点半的时候,一辆熟悉的紫色车辆停在了星女装的大门边上,一个戴着墨镜的短发女人从车上下来,朝店里走去。 我抓起包立刻飞奔过去,冲进大门的那一刻,裴晚星刚踏上店内旋转的钢架楼梯。 “晚星姐!”我扶着门框,顾不上大喘气先喊一声。 裴晚星站在楼梯上回头,耳边银色的大圈耳环随着她突然回头晃荡不停。 漂亮的眉眼凌厉地看向我,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颗痣,还是记忆里的晚星姐。 “老板。”穿着职业装的女员工站在我身边,眼神寻求示意地望向裴晚星。 裴晚星看着我眉毛蹙了蹙,好像在努力辨认着我是谁。 我喘着粗气朝她傻笑。 “姜云珠?”她疑惑地吐出这个名字。 守在一旁的员工自然地从我身边退去。 我笑着走向裴晚星,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哟!这是谁啊?” 一道熟悉的女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冻结了我的笑容。 披肩短发的耿娇娇迈着风情万种的步伐从接待室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扇子,不停地晃悠着。 扇子指向我,佯装惊奇地问:“哪来的风把姜大小姐吹过来了?!” 说完她特别夸张地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她后面的李菁菁手里一样攥着个扇子,慢悠悠地扇着,嘴里阴阳怪气地接话道:“姜大小姐也来这里选衣服吗?” 说完,停顿了下。 似乎在等些什么,没等到。耿娇娇与李菁菁齐齐看向身后。 看向那个本该接话的时与宁,她手里的扇子没有张开,握在手里,局促地从左手换到右手。游移不安的眸光瞟了我一眼,恰巧与我对视上。 像是见了鬼一样,立刻移开,畏畏缩缩地向李菁菁身后站了站。 耿娇娇与李菁菁收回恨铁不成钢的视线,从新将目光放在我和裴晚星身上。 “来挑衣服?”裴晚星迈着优雅的步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着我说:“我让店长接待你。” “不,晚星姐。”我连忙摇手,迎着她走了几步,站直身体,笑着伸手说道:“糖衣黎明星,你好,裴总。” 裴晚星明显一愣。 “我之前有向您发出过见面邀约。”我补充着说道:“很抱歉耽误您几分钟的时间,请允许我介绍下我们‘糖衣’。” “黎明星?哈哈哈~”耿娇娇和李菁菁齐齐笑出声:“这位黎女士,你觉着你有资格进入这里吗?” “黎小姐,你要知道,光是站在这里就需要充值八十八万的初级会员卡。”李菁菁笑着说。 裴晚星眉头一蹙,双手抱胸有些不耐地看向我。 真假千金的事迹她肯定是知道的。 如果是姜云珠,出于为两家关系的考虑她都会停下来,和我说上两句话。 但如果是黎明星,她完全没有必要理会。 我快速地瞟了两眼旁边这碍事的三人,心下了然必须得快速把目的说清楚。 “裴总,我们‘糖衣’是一款线上模拟真实换装的软件,我找您是想在‘糖衣’上架星女装服饰,达到我们为您宣传销售,您增加我们数据扩充体验的双赢目的。” 裴晚星还未说话,耿娇娇先上前两步:“你确定不是用星女装的知名度反过来为你们带来流量?” 裴晚星的眉头蹙得厉害了些。 耿娇娇又接着道:“像你们这种技术不成熟的小软件,小公司,如何保证用户的体验?弄不好会连累星女装的口碑。” 我没有看耿娇娇,直接对着裴晚星说:“在线上根据人体的真实数据,样貌,模拟人真实穿衣的软件,在市场上是第一款,这必将....” “我拒绝。”裴晚星蹙着的眉头放平了,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说:“如果你是想看衣服,店里的各个区域向你敞开,会有专业人员为你服务。”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我可以走了。 “我们...”我有些急切地开口。 才说了两个字,裴晚星转身就上了楼梯。 我追了两步,还要继续说,耿娇娇扇子一挥拦住了我,轻蔑地笑着说:“你刚刚都说了你们是这个类型的第一款软件,第一个就代表技术不成熟,风险高危。” 裴晚星的身影已消失在楼梯上。 耿娇娇轻笑着,手中扇子一合,指着我的额头点了点:“人家都不理你,你还要追着说,你要不要脸?” 怒火烧上头,我冷下脸来,猛地抬手打落面前的折扇。 第50章 来自裴倾彦的告白 折扇掉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滑出一段距离,恰巧停在时与宁的身前。 时与宁的身子立刻有些微小的抖动幅度,紧张地瞟了我一眼,只敢看我一眼,立刻就看向别处。平常的尖嗓门变得柔柔弱弱:“要不,要不....” 她的要不还没说完,我突然冷眼看向她,她游移的目光再次与我对视上,连忙挥着手喊道:“你不要看着我!我是直的!直直的!我喜欢女,呸!我喜欢男人!” 话语说得急切又真诚,生怕我不信。 我无心搭理她,又将视线对准耿娇娇。 耿娇娇依旧冷笑,无所谓地看着我,我嘴角跟着牵出一抹笑,抬起步子缓慢靠近她。 “怎么?想亲我?”她边后退边说:“癞蛤蟆想亲天鹅?” “恼羞成怒了?” “不敢动手,只有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她的语气很轻,充满了蔑视的意味,脚上不骄不躁地随着我的步子向后退,眼神不愿落下分毫,一直嘲弄地看着我。 “你配吗?”我跟着轻声回她:“像你这种长得还不如癞蛤蟆的人,我怎么可能亲得下去?” “你穿着这么高的高跟鞋,是在模仿踩高跷的小矮人?” “你长成这样,你考虑过你身上鞋子衣服的感受吗?人家小矮人好歹还有个心灵美,你有什么?你有个心灵黑?” “你!”耿娇娇后退的步伐终于急躁起来,手指着我,咬牙切齿地道:“闭嘴!你这个卑劣的恶毒女人!” “好,我闭嘴,让你犯贱。”我看着她冷笑着说。 “你!”耿娇娇气得说不出话来,整张脸都在扭曲。 我得意地欣赏了几秒后,扭头出了星女装。没必要和她们纠缠,我的目标是与裴晚星的合作。 出门后,我找了个背阴的墙角蹲了下去,继续蹲守裴晚星出门。 耿娇娇说得对,星女装具有一定的知名度,一旦达成合作可以为我们糖衣带来一定的客户和名气。 于公,星女装是很好的合作伙伴首选。 于私,我希望和我们糖衣合作的是晚星姐的星女装。 口袋里的手机发来嗡嗡的震动。 我掏出手机,是阿彦发来的微信消息,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 从他加上我的微信之后总是会隔三差五地给我发消息,我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但是从上次他救了我之后,消息的内容就变成了找我见面。 我随手回了他没空,在蹲人。 他又问我在哪,我关掉手机没回复。 在角落里蹲了半小时之后,耿娇娇等人气呼呼地出门坐车走了。 大约六点四十几分,天空逐渐转成暗青色时,裴晚星从店里走了出来。 我小跑着冲上前,拦住即将要关上的车门。 “裴总,如果您担心我们糖衣会为星女装带来不好的口碑,那么可以考虑只把数据授权给我们,让我们糖衣为您的星女装只做宣传。”我直视着裴晚星的眼睛语速极快地说道:“这一定会是次双赢。” 裴星晚松开方向盘,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姜云珠,姜家名下没有服装品牌吗?” “晚星姐,我现在不是姜云珠。”我凝了一瞬回道。 “行。”裴晚星点点头,继而又语速极快地道:“裴舒当初为了你几次闹自杀,甚至有勇气和他爸闹翻。” 她说完定定地看着我,想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 我的表情和大脑都顿在这一刻,我听见嘴巴自己回道:“我会祝福裴舒和姜明珠。” 裴晚星移开在我身上的视线,冷声道:“黎小姐,我再次明确拒绝你的合作要求。理由是线上软件虽会为我们带来宣传,增加客流量,但同时一定会为我们增加大量的售后。” “我们星女装的定位客户群并不在下沉市场,上线软件很有可能为我们的口碑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 她又扫了我一眼:“你说它是第一款这种类型的软件,第一款往往代表技术不成熟的试水,我们星女装没有理由去冒这个风险。” 她握住车门把手往后推了下,推开我从新关门:“还有你可以提高下自己的穿衣审美再来找我说话。” 砰! 车门重重地关上,紫色的汽车扬长而去。 我呆愣在原地。 头上的伤还没好,我戴了个黑色的棒球帽做遮掩,身上还是那件洗了很多次的蓝色连衣裙。 确实没有一点时尚感。 好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傻掉了吗?” 转头,黑青色的暮色里,穿着黑色短袖的阿彦站在我蹲过的墙角处,手里拿着他的皮衣外套,笑意盈盈地看向我。 我没说话,有些失落地走过墙角,朝后面的街道走去。 他跟在我身边,陪我走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去跑山发泄下?”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淡淡地撇了一眼他道。 “呵呵,”他干笑了两声道:“你别忘了他们好歹叫我一声爷,在这个A城就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你真厉害。”我随口夸道。 他沉默下来,在即将转入下个街道的拐角处,突然开口说:“裴晚星最近在准备维斯女装设计比赛的事。” “她既是发起人之一也是这次比赛的评委,她很看重这个比赛。”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他的眸子依旧很亮,像里面关了萤火虫一样。 俊美的脸庞很有迷惑性。 他毫不躲避地直视着我,接受着我的打量,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 “谢谢你啊,裴倾彦。”我低声说。 我并不傻,虎哥叫他裴爷,如果他是姓裴的话,名字里又带个彦字,我无法不联想到裴倾彦这个名字。 裴舒的小叔。 裴舒最羡慕的那个人。 那个可以不被家族琐事所缠身,能自由自在晃荡在天地间的人。 那天,他把皮衣盖在我身上的那刻,我很希望裴爷只是他的花名,又或者我听差了,这个pei不是裴这个字。 但,他现在告诉我裴晚星的动向,打破了我心中的不确定。 裴倾彦脸上的笑容僵住。 我又深深地扫了他两眼,转身继续迈开我的步伐。 这次他没有跟上。 我独自一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流里,被喧嚣声淹没。 走到下个街尾时,我的衣服突然被人扯住。我疑惑地回头,身后还是裴倾彦,只不过他蹙着眉,脸上带着很认真的严肃。 “我是你前男友的小叔,那又怎么了。” “难道仅仅因为这层关系我就不可以追你了?” 他抓住我的肩膀,将我转过来,直面着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黎明星,我喜欢你。” 周围人潮涌动,嘈杂声一波一波地涌入耳里。 繁华的城市像是被按下快进,人群穿流不息,只有我被他那双会发光的眸子施了魔法,牢牢地定在原地。 第51章 洒脱自由的小叔 他脸上的神情一直在变,越变越软,看着我的眼睛也多了些别的东西。 那张俊美的脸庞缓慢地越来越近。 我看着他的眼皮逐渐向下,掩住晶亮的眸子。 “你知道物风控股吗?”我突然问。 说话时带起的温热气息洒在他近在咫尺的唇边。 他凝了一瞬,没有回答,继续贴向我。 我将身子向后倾斜,把头向后仰去。 他蹙眉,停了下来:“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些?” “你知道吗?”我又问。 他微微歪头,有些无奈地看着我:“是H城一家中规中矩的风投公司,最近他们公司的股票被人为操控刻意下跌。” 嘴角扯起一抹笑,我没办法不笑,我又问他:“那裴舒要是把物风收了会遭到裴氏老古董们的反对吗?” 他的眉眼瞬间皱得厉害,手臂松开我,失了兴致,烦躁地转了个身又看向我:“我那个侄子还没那么蠢,也没那么精明。” “呵呵呵呵...”我控制不住地轻笑出声。 我根本不知道‘物风’是什么,不过是上次听到阿红打电话记了下来而已。 大有名气的集团,公司我都知道,好歹以前在姜家熏陶了二十年。 可这种小的中游公司,我这种艰苦创业的人都不知道,他裴倾彦立的那个所谓自由自在不插手家族企业的人怎么会知道。 又怎么能评价出裴舒收购这家公司是明智还是蠢笨呢? 姜家二十年,听了裴倾彦的传奇人生十五年,却始终没见过他。 听来的故事里他一直在闯祸,肆意游荡,拒绝所有因家族带来的琐事。 出生在大家族里,注定一辈子要为家族尽心尽力的孩子们,没人不羡慕他。 现在我见到了。 原来传闻是假的。 那个洒脱自由的小叔并不出尘脱俗。 我笑够了,眼神从冷逐渐到愤恨。 我很生气。 却又不知气是从何而来。 我转身,快步钻进人群。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也没有回头看。 叮铃铃~叮铃~ 手机在口袋里跳得欢快。 我伸手摸进去按了电源键,手机瞬间消音。 可没过一会儿,手机又震了起来,我掏出手机看见来电人是‘A’,我破天荒的没有接,直接挂掉电话。 现在心里的火烧得厉害,我并不想去他那找骂,我真怕我忍不住揍他一顿。 叮铃铃~叮铃~ 手机又跳了起来。 我烦躁地掏出来再挂掉。 如此挂了五次,我终于受不了接通电话。 低沉的男声跟我一样带着怒气,张口就是质问:“学会挂电话了?” “对!刚学的!你能怎么样!”我朝电话吼着回道。 “我能停掉你支付医药费的银行卡,再追回资金。”低沉好听的男声带着冷意道。 我那准备大吼大叫的嗓子瞬间哑了火,冲着电话那头无声地嘶喊。 “现在马上滚过来!”他扔下这句话挂断电话。 我愤恨地高举手机往地上摔。 可握着手机的手甩了又甩,始终没有松开。 二十来分钟后,我大力推开他家的密码门。 砰的一声巨响回荡在漆黑的房间里。 他没有说话。 我也没有进去,恨恨地站在门口。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黑暗里的客厅传来冰冷的威胁:“你最好自己走进来。” “呵!”我冷笑,从门框外站到了门框内,继续抱胸靠着门框。 那道穿着灰色休闲服的修长身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我看着他,蓬松的头发,完美的脸型,白皙的皮肤,依旧是那么富有少年感。 可惜眉眼太冷,尤其是看向我时。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我昂起下巴对着他,以为要和他大吵上一架,谁知道他啪叽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失去了走廊里的灯光,屋内很黑。 我瞬间有点慌。 “先换鞋,再换衣服。”声音好听但太过冰冷。 “不换,我还有事,你要怎样快点说。”我也冷声道。 下一秒,温热的怀抱束缚住我,视线里只见他漂亮的锁骨。 他的手掌游移在我的头顶,低声道:“我想怎样?” 话落,他猛地掀开我的帽子。 “还给我!不要掀我帽子!”我生气地大吼道,不是很清晰的视线里伸手去抓被他握住的帽子。 “我允许你带帽子吗!”随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我的棒球帽。 他朝我吼道:“不要带帽子!” 说完,他松开我转身朝客厅里走。 “为什么不要我戴帽子!”我喊道。 黑暗里他的身影停顿了下,冷声道:“五分钟之内换好鞋子衣服!” “是因为我戴帽子就不像她了是吗?!”我怒声大吼道。 那个修长的身影完全顿住,缓慢地转身,眉眼冷得要命。 “你知道就好。” 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最好是这样!”我愤愤地甩掉鞋子,气冲冲地进了衣帽间。 等我再穿着白裙出来时,他又窝在了沙发上。 我用力地踩着地板砖,咚咚地走到他旁边,一屁股坐下。 “游戏呢?打开!”我的语气中稍微有些撒娇命令的成分。 他撇了我一眼,走过去把电视打开,游戏端口插好,拿着手柄递到我的面前。 我操控游戏手柄选择双人对战格斗游戏。 游戏手柄被我按得砰砰作响,屏幕里的小人不停地手脚并用跳来跳去地攻击着。 他随意地瞅了我一眼,手上随便操纵着手柄把属于他的小人送到我的小人面前挨揍。 屏幕上不断地一边K.O,一边胜利。 我玩得腻了,又换了个赛车的游戏,毫不意外的又一直是我赢。 只有我的游戏手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就差一只手操控游戏手柄了。 我有些烦了,将游戏手柄甩在沙发上,朝他吼:“你就不能认真点玩吗!一直都是我赢!很没有体验感!” 他又撇了我一眼,无奈地从沙发里坐起身子,两只手握住游戏手柄。 我默默地捡起游戏手柄,操纵手柄的手越来越紧张。他总是能在我快追上他时甩下我,有时被我超了又会立刻超车回去。 玩了三把赛车都是他赢,我愤恨地切换游戏,重新切换到格斗游戏。 我的手柄劈哩叭啦地响个不停,他的几乎没怎么响过,可结果还是他的小人一直赢。 游戏结束,他手撑在膝盖上,斜睨向我。 我瞅了他一眼,又瞅了他一眼。 “赢我算什么本领!”我愤愤地操纵手柄换了个闯关游戏:“有本事今天不打通关不睡觉!” 他没说话,从我坐下到现在一直没说话。 我扔在衣帽间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我自动忽略来电铃声,专心听着游戏声音,专心致志地打怪。 他操纵的小人一开始特别勇猛,带着我的小人破关斩将,但随着电话声次数的增长,他的小人越发失控。 在又一次小人失误掉海里时,他扔下电话手柄,进了衣帽间。 我突然有些害怕他接我的电话,跟着跑进去。 第52章 告诉我你是谁 黑暗里,他挂断电话,操纵着屏幕调出通话记录。 笨蛋沈思久赫然挂在第一行,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他打的。 阿红的指尖顿在屏幕上,漂亮的丹凤眼死死地盯着屏幕。 叮铃铃~叮铃~ 来电铃声又欢快地响了起来。 来电人依旧是‘笨蛋沈思久’。 我上前两步想抢过电话,他却把手机高高举了起来。 他比我高大半头,举着手机我根本够不着。 我皱着眉愤恨地瞪着他。 真的很怕他接通电话。 真的很怕沈思久发现我是如此不堪。 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双手举着手机接通了电话。 我的心脏忽然失控。 屏住呼吸,震惊恐惧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紧抿着唇,没有一丝要说话的意向。 “珠珠?珠珠?”电话里的人温柔地唤个不停:“珠珠,你听得到吗?珠珠?” 面前那漂亮的双丹凤眼紧紧地撇向我,眉梢全是冷意。 我瞬间反应过来什么,开口对着电话那头说道:“我听得见。” “吓死我了,珠珠,我差点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呸呸呸!不能这么说,珠珠会一直平安无忧。”电话那头的沈思久自顾自地说道。 手机下边,近在眼前的这张脸越来越冷,我有些慌,连忙对着电话喊:“沈思久我还有事,不说了,先挂了。” 说完,我想去捞电话,可他依旧高举着手机,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沈思久的声音还在继续道:“那珠珠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太晚了我不放心。” 即使是在黑暗中,我依旧清晰地看出他黑着个脸。 我疑惑地皱眉与他对视。 他把手机放了下来,放到我的脸边,居高临下不满地撇着我,我立刻对着电话说道:“不用,我可以打车回去!你不要等我,先挂了。” 说完,我立刻点击挂掉电话。 他把手机塞进我的手里,声线发冷地道:“你们住一起?睡一屋?” “没有,我换房子了,三室一厅,我们一人一屋。”我有点慌,立刻回道。 从投资到手后我就立刻联系中介带着沈思久挑了个房子搬了进去。 可能是本能反应,让我在这一刻紧张地对着他解释。 黑暗里,他愣愣地看了我好一会儿。 “今晚你睡这。”他冷声道,长腿一迈回了客厅。 我点开手机屏幕,想打开静音模式,却扫见裴倾彦又给我发了几条消息,我没有点开去开,打开静音后,将手机扔在了衣帽间,走回沙发处。 他控制着游戏手柄从新换回了格斗游戏,我有些无语地拿起了游戏手柄。 这次他手中的游戏手柄劈哩叭啦地作响,我的手柄倒是很安静,我的小人也K.O得很安静。 毫无反抗之力。 在他虐菜,也就是虐我十来局后,他终于又将游戏调回了闯关游戏,扫了我一眼,在屏幕上选择困难模式,命令似地道:“不通关别想睡觉。” 我也没想在你这睡觉。 心底默默地吐槽着,手里操纵起小人打怪,跳跃,攀山下海。 不知道玩了多久,在我的小人一次次死在一个又一个怪物手里的时候。他甩开游戏手柄,愤怒地看着我,轻蔑似地道:“你真笨。” 我怒了,打起精神认真对待游戏里的关卡,嘴里不停地叨叨道: “我打后面,前面我搞不定,你清空。” “我跳不过去,再死一次又要重来了,你快想想办法!” “这个大怪物的弱点究竟是在哪里?” “在眼睛上!”他不时地回上我两句。 ............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时,屏幕里的两个小人终于取得了最终胜利,开心地跳着。 我瘫在沙发里,轻笑着侧脸看着他感叹道:“最难关卡,我们过了诶。” 他也瘫在沙发上,侧脸看着我,脸上终于挂出了轻笑。 我转过头去,又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 “你头上怎么了?”他突然问。 我头上本来被纱布包着,戴着帽子别人也看不见。进屋的时候他把我帽子拿掉后,可能因为太黑,他并没有看见纱布,我进衣帽间换衣服时顺手就把纱布扯掉了。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伤口,进而问我怎么了。 那晚的体验我不想再去回想。 房间那么黑,我以为我拿掉纱布,再散着头发盖上,他就看不见了。 没想到他还是看见,要问我。 见我沉默不言,他突然靠近,我本能地想躲,他却抓住我,轻轻地拨开我的头发,查看头上的伤势。 “谁动的手?”他冷声问。 “耿氏找人动的手?”没有一秒他又猜测着问道。 我将头从他手里移开,突然直视着他,问道:“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我清楚地看见他的眸子缩了缩,他收回手,又躺回原位,顿了会说:“是我疏忽了,没想过她们会对你下手。” 他在躲避问话。 我用双手枕着头,望着还停留在胜利画面的屏幕,自顾自地说道:“你可不可以别和他们有什么亲密的联系。” “比如利益争夺人。” “如果可以,你是他们的对家都行。” “死对家都行,只要别是那种什么亲情的亲密关系。” “那种需要互相想尽办法算计的亲密关系。” “如果要利用我,就光明正大地利用我。” “好吗?” 黑暗里总是沉默的。 无人回答我。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我侧头看去,他闭着眼,仰靠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侧脸漂亮得像是漫画里的人物。 附有极致的少年感。 看起来这么小,比他们还要年轻,肯定不会像裴倾彦那样和他们是亲人。 肯定不会是那种需要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争抢的亲人。 一定不会的。 我想。 第53章 姜明珠的老公 日子一天天地流走。 我喜欢这种忙碌的平淡,虽然每天忙于穿梭在工作和医院之中,但至少生活是平静的。 我已经经不起一点风浪了。 在外面跑了一天,晚上九点多我又匆匆往工作室赶去。 白天没有太多空余时间,我只能晚上准备维斯女装设计比赛的事。 我不会放弃任何能让工作室更进一步的机会,参加比赛即使没有拿到裴晚星的青睐,也可以为工作室带来一定名气,试着接触其它女装品牌。 去他妈的裴倾彦,去他妈的裴舒。 我不要考虑那么多,我只要一步一步地向上走,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和他们都无关。 老旧的工业园区没有几个路灯。 坑洼不平的水泥路上,我打着手机灯,凭借着熟悉快速走着。 转到熟悉的楼房时,终于看见了个昏暗的吊灯,挂在掉漆的橘红色墙上,晃晃悠悠地发着光。 白日塞满车辆的厂房门口,到了晚上只有零星的两三辆车。 眼尖地瞅见最边上那辆竟然是部保时捷。 我们这破旧的老厂房面前可从来没停过这么好的车。 抬头,橘红色的墙面上没有几个窗户是发着光的了。 没有多想,我举着手机灯再次跨进黑漆漆的楼梯间,一步两个台阶地向上爬。 楼梯间里的味道总是很难闻,台阶上总有垃圾,但今天的烟味也太大了些,我有些呛,咳嗽了几声。 快爬到工作室那层时,楼梯上的烟头越来越多。 我蹙眉,有些不好的预感,手机灯警惕地向上照了照,一双穿着黑色裤子的黑色皮鞋就站在楼梯平层上。 脚尖对着我,拦住我的去路。 下意识地把手机灯从鞋子上继续往上照,穿着西装,有些颓废的男人拿手挡了挡眼。 灯光刺眼,他眼睛本来就不好,我本能地立刻把灯光从他脸上移开。 烟味太大,我又忍不住咳嗽几声。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凭什么照顾他裴舒的感受啊,边捂脸咳嗽着,边把手机灯又举了回去,对着他的脸照。 平常显得清冷的白皙脸庞在灯光下有些暗黄,总是带着的金边眼镜也不见了。 头发也乱糟糟的,这可不像他。 他眯着眼,好像适应了光线一样,逐渐把手从眼上移开,直愣愣地看着我。 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明明没说话却好像已经说了很多一样。 整个人都透着深深的落寞。 心莫名地揪了一下,举着手机灯的手不自觉地慢慢放了下去。 我揪着肩膀上的包带,有些踌躇。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说话。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充斥着烟味的楼梯间里诡异的安静。 “你俩走不走?”裴舒后面的楼梯上方,一个拖着巨大包裹的男人不满地喊道:“隔这站了半天,你们不走,我也过不去啊!” 原来觉着不对劲的点是有三个人的呼吸声啊。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慌忙地道着歉,往边上贴了贴。 裴舒那双穿着黑色皮鞋的脚也挪了挪,贴在了边上。 “诶呀,你们。”拖着包裹的男人,还是一脸不满,指了指他的包裹,又指了指我:“你看,你看,包裹那么大,你贴在楼梯边上,我挤下去你很危险啊。” “妹子,赶紧上来吧,”拖着包裹的男人抹了抹汗,又指着裴舒旁边说:“站这里,我要下班早点回家啊。” 我苦着脸,上了几步台阶,站到了裴舒旁边,和他一起贴着我们工作室老旧的玻璃门站着。 巨大的包裹从面前身边扫过,裴舒又刻意地让了让,往我这边站了站,紧挨着我的胳膊。 我低着头,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还好今天工作室里的人下班早。 拖着包裹的男人消失在楼梯里,可我身旁的人依旧紧贴着我。 有些窒息,我移开两步。 位置大概是移得不是很好,刚移开,裴舒一个旋身就将我拦在了墙角处。 “你要干什么?”我有些无奈地仰头看着他:“姜明珠的老公。” 我说得一字一顿,希望他能够听懂。 “我错了。”他低声说,嗓音听起来又干又哑。 看来他是没听懂。 在我手里那算不上明亮的手机灯光余光下,他看向我的眼睛连带着眼眶都红了起来,轻咬着唇,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整个人都充斥着委屈感。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裴舒,在我的记忆里,他就算是要哭,眼神也是愤恨的,充满野心的。 年少的他总是被人说是私生子,他总是愤恨着却又不屑去看那些人,他说他一定会拿下裴氏集团,让那些人好好看看。 年少轻狂的话,后来也成了真,只不过他现在在裴氏里能有几分实权我就不得而知了。 思绪跳得有些远,面前人没等到我的反应,又加大声音,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快速地说:“是我的错,那些都是我的错,全是我错。” 我实在有些好笑,忍不住轻笑着问他:“你错在哪了?” “我错在当初不该放你出国,”他有些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错在不该自以为是地认为你一定会回来找我!” 他越说越激动,强硬地将我抱在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上:“我不要你跟我认错了。” “我跟你认错,这些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行吗?” 声音染上了一点哽咽。 我突然有些怕他真哭,尝试着推开他:“裴舒,你清醒点。” “我很清醒!”他手上又加重几分力气,紧紧地抱住我:“这五年,我可以当作从没有过这五年,我们从新开始。” 他又强调着说了遍:“从新开始。” “你说什么?”我问。 他语气有些激动,染上了几分希望:“我说我们从新开始。” “上一句。” “我说我们可以当那五年从没有发生过,而我们也没有分离过。” “你凭什么否定我的这五年!”情绪烧上头,我用力推他,还是没推开。 深呼吸一口气,我抬脚重重踩在他脚上。 他闷哼一声,抱着我的力道却还是没松。 我又抬脚踩他:“凭什么?” “你能不能搞清你的立场,”我一边踩,一边一字一句地说道:“姜明珠的老公。” 他因为吃痛,声音都弱了几分:“不是,我和她什么都没有,那只是联姻,彼此借着婚约达到目的。” “那你目的达成了吗?”我问。 他不说话,算是默认,我又重重踩他一脚:“那凭什么你目的达到了,就想着把人扔开!” 不知是因为吃痛,还是因为什么,总之他手上的力道弱了几分,我趁机狠狠推开他。 “不是这样,之前我总是想要接手裴氏,总是想要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裴家人的眼里。”他焦急地跟我解释道。 他又尝试着上前来抱我:“可我现在只想要你,只要你。” 我躲开。 “我不要什么继承权了,那些我通通都不要,婚约我会取消,我只想要你。”他抱不住我,无力地靠在墙上,几滴清泪顺着脸庞滑落。 望向我的眼神像是我要杀了他那样。 我深深地又吸了一口气,压住情绪,试图好好跟他说话:“裴舒,有些人和事,一旦选择了就回不去了,你应该好好眺望未来。而不是总觉着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我咬着牙道:“况且我们他妈的明明在一起过,我真不知道你现在在对我执着些什么。” 还是忍不了,我还是没办法好好说话。 我真想不通,当初抛弃我的是他,后来在别人面前大力演深情的人也是他,再现在跟我装委屈的人还是他! 他望着我仍在重复道:“我会取消婚约,我们从新开始好吗?” “裴舒,你到底为什么啊!” “我取消婚约,我们从新开始。” “你是不是有病?!”我红着眼瞪向他。 他也红着眼看向我,嘴里重复道:“我取消婚约,我们从新开始。”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话!说那些话否定我的人不是你吗!”我声嘶力竭地吼着,问出了压在最心底的话。 “什么话?”他眼神里带了几分疑惑。 我冷静下来,低声有些发颤地道:“当初是你先不要我的。” 他看着我,眼神里的疑惑逐渐消失,染上了几分冷意。 我也看着他,我在等一份解释,一份对过去的回答。 第54章 凭什么放你幸福 “你就是这么跟沈思久说的?”他冷声道:“就是为了跟他在一起?” “艹!”手上有力无处使,抓住包带狠狠地扯了下来,我啐骂道:“你裴舒就是有病!管沈思久什么事!” “你的投资是谁给你的?”他突然问。 我所有的气焰,烦躁瞬间都消失了,握着包带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发现了吗?我把自己卖了的事。 我已经拿了那笔钱,已经这样了,我应该去面对这些,应该。 强迫自己直视上裴舒的眼睛,等待着他的不齿,等待着他的审判。 “呵,”熟悉的冷笑,深深的无力感,他说:“特意从外地集团注资过来,绕来绕去,掩人耳目。” “你和沈思久究竟在玩什么?有他沈思久,他们沈家给你投资不是很正常?” 我, 听到了什么。 “看看你这副模样,还说管他什么事。呵。”他大笑起来。 笑到扶着墙角,无力地瘫靠在墙面上:“你还不是因为他。” “还不是因为他!” 他的笑声不断回响。 我的脑袋乱成一团。 “你走!”我抓着包带愤怒地将包往地上摔,却又在即将摔到地上时停住了,只剩无力地大喊:“你走!” 回应我的只有笑声。 他瘫靠在墙上,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肚子,身上的白衬衫皱皱巴巴,脸上的眼睛奇奇怪怪,明明嘴里的笑声那么大,眼睛却在淌着水。 一滴一滴的清泪划过他的脸庞。 他望着我的眼好像在说我把他杀了。 “裴舒!你有病?!你能不能走!”我恨恨地瞪着他,再次冷声说。 笑声依旧经久不散,他没有丝毫要走的意向。 “好!我走!”我把包重重甩在肩膀上,转身抬脚。 肩膀突然被一股大力按住,一只手紧紧地捏着我的肩膀,捏得我生疼。 捏着我肩膀的手将我推回墙上,像是不够解恨一样,他又用另一只手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眼中充满了恨意:“我凭什么要放你幸福!” “你想和他沈思久在一起简直是做梦!” “婚约我会取消,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不论你是不是自愿!” 声音轻轻的,却让人恨得发痒。 说话的人恨,听的人也恨。 下巴上捏着的手指越发用力,压迫的痛感通过骨头传到我的神经上。虽如此,我依旧愤恨地看着他,丝毫不让。 在我以为骨头要被捏断了时,他终于松开了手,猩红的双眼看着我,一步一步地退到了楼梯上,像是重症之人寻求死亡一样,无所谓地后退着下楼梯。 一步,一步,直到他的视线再也无法与我相交。 我靠在老旧的玻璃门上,无力地滑落在地。 老旧的玻璃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在对我无能的嘲讽。 在工作室里呆了一夜。 第二天我戴了个墨镜遮挡红肿的双眼,继续埋头工作,准备比赛事宜。 我必须努力,努力到可以掌控自己的一切,不要再被他人所左右。 又是晚上九点多,我发微信问沈思久在哪。 沈思久给我发了个位置,一张自拍,是他跑代驾的自拍,说他跑完这单就回家。 我想了想,骑着共享单车赶到了那个定位。 是A城顶尖的会所之一。 等了没两分钟,沈思久骑着他那辆折叠的小电动车停在了我面前。 “珠珠,等久了吧?” 爽朗的男声,满脸笑意的清爽大男孩。 他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掏出一支玫瑰花递到我的面前。 两只眼弯弯地看着我。 我愣愣地看着他,伸手接过那支玫瑰,最后低头看着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轻声说:“沈思久,我们说说话吧。” “好啊,珠珠。”他摘掉头盔,把电动车停好,随我站在路边,看着黄色明亮的灯光打在我们俩身上。 “我工作室投资的事你知道吗?”我问。 他笑了几声说:“我之前也没想到你工作室的投资竟然是我们家安排的,应该是我哥。” “我真没想到,我跟他们吵架,离家出走,他们竟然心就变软了。”他笑着讲,又转过头来,看着我轻声道:“珠珠,你知道吗?这意味着,他们同意我站在你身边。” 掺杂着黄色灯光的夏夜下,面前的大男孩歪着头,眼睛看着我笑得弯弯,尖尖的小虎牙露在扬着弧度的唇边。 “我们...”我望着他,有些不忍心打破这份笑容,想说的话卡顿起来。 “欸!是我哥欸!”沈思久突然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往对面看去。 第55章 你好,沈哥哥 对面路上,会所门口的喷泉边上,一身正装的男人手臂上搭着他的西装外套,说着些什么送几个同是西装的男人上了车。 搭配着灯光的喷泉下,男人有着蓬松头发,完美的脸型,白皙的皮肤,明艳的五官。即使穿着正装也像是偷着长大的少年,一身的年少感。 是‘阿红’。 他转过身,迈步要走,一抬头正好与我们对视上。 可能他也不是故意要与我们对视上,而是沈思久扬着个胳膊,卖力地晃啊晃。 晃得我眼花。 大概也是晃花了他的眼,才会让他抬起的脚顿在原地,迟迟落不下去。 沈思久兴奋地牵起我的手,带着我向对面走去。 走向‘阿红’。 我像是个木偶一般,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早该想到的,此‘弘’非彼‘红’。 又姓沈。 有着可以随意送出去的黑卡,在这A城还能有几个呢? “哥!”沈思久开心地喊道。 沈千弘搭着外套的手臂向下斜了斜,西装外套自然地滑落盖住手,他不动声色地使劲攥着,脚上的步子收了回来,低头吸了口气,再抬头,脸上再无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冰冷。 沈思久拉着我站定在沈千弘面前,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哥,真巧啊,在这遇见了。” 沈千弘没回答他,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无悲无喜。 我真是傻啊,那么相似的面孔,我看了那么久都没看出个所以然。 无数次觉着熟悉的眉眼。 当然会熟悉啊,因为我看了那么久的沈思久,那么久。 他们有着同一个父亲,不同的脸孔上有着四分相似。 只不过一个对着我笑意炎炎,一个冷若冰霜。 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沈思久挠挠头,问:“哥,爸最近身体还好吗?” 沈千弘还是没回答,目光却游移到我垂在身侧的那支红色玫瑰花。 “对了,哥,”沈思久立刻反应过来,再次笑得眉眼弯弯:“忘了给你介绍,这位就是珠珠,姜云珠。” 说完,沈思久牵着我的手捏了捏,示意我快点开口打招呼。 “呵呵呵..”我笑出声,很难不笑出声。 只不过是苦笑。 讽刺的笑。 我挣开沈思久牵着我的手,向他伸去:“你好,沈哥哥。” 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的目光看都没看向我伸过来的手,冷着脸盯向沈思久,握着西装的手臂越发显得紧绷。 沈思久怔了怔,脸上的笑意收去几分,伸手握住我僵在半空的手,自然地将我的手牵了回去,放在身侧。 “哥,投资的事我们知道了。”沈思久低低头,又抬头笑着说:“我和珠珠都很感谢你。” 话落,两道笑声同时响起。 有我无语的大笑。 也有沈千弘轻蔑的冷笑。 “她会感谢我?”沈千弘看着我冷声道。 “当然会。”沈思久快速接话道,又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再次说话。 我笑得有些肚子疼,说不出话来。 “珠珠?”沈思久疑惑地望着我。 我实在无力解释,无力说些什么。 “她要感谢我就该离开你。”沈千弘漂亮的丹凤眼漫不经心地扫向沈思久,语气轻蔑地缓慢念道:“我那年幼无知的继弟。” 沈思久脸上的笑僵了僵,我清楚地感觉到他握着我的手也僵住了。 “沈氏你没有任何继承权,不过一个小小的投资而已,你想要就给你了。”沈千弘接着冷声说道。 我的笑声猛然收敛,看向沈思久,被他握住的手反过来握住他,和他做了那么多年朋友,我知道他的心结所在,只希望握住的手现在能给他一些勇气。 如果不能,我可以当着他的面狠狠打沈千弘一顿,我们都出出气。 沈思久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他沉声认真地说道:“哥,我从没想过跟你抢父亲的产业,我只想守在我所爱之人的身旁,和她携手相伴一生。” 最后一句话,沈思久是看着我说的。 那么多次他拿我当挡箭牌,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说着这样的话,我都感到生气反感,唯独这一次我欣然接受。 沈千弘看着我们紧握的手,发出阵阵冷笑。 他握着西装的手把西装向下抖了抖,又甩到肩膀上,长腿一迈,越过沈思久时,突然顿住步伐,眼神阴婺地看着沈思久问:“所爱之人?相伴一生?” 沈思久微微侧脸,看着他无力地笑着点点头。 得到答案的沈千弘没有多余的话语,转头上了他那辆停在路边等候多时的黑色商务车。 我握着沈思久的手捏了捏,语气低低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同意你拿我当挡箭牌。” 停隔片刻,沈思久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他轻摇了摇头:“算了,时间会说明一切。” 话落,他的脸上又从新染回笑意,变回我熟识的那个沈思久。 放开牵着我的手,抓住我的胳膊开心地晃了晃:“跟你说啊,我最近跑代驾,接了不少单喔,月底你,我,阿姨,我们三人一起吃顿好的吧,庆祝庆祝。” “庆祝什么?”我问。 “庆祝,我在一份工作上干了那么久,哈哈哈哈...”沈思久说着又大笑起来。 从他开始找工作开始,第一份工作是在饭店后厨帮忙。干了没一天,差点把人家厨房烧了,被老板吊到了前边端菜收桌子,干了没两天,老板实在受不了他什么也不会的少爷样子,给结了三天的工资,好声好气地劝走了。 第二份工作他到劳务市场站着,哪里有人来喊活,他跟谁走,干了五天,跟了不同的老板,第六天他往那一站,人家自动远离他。那几天那么晒,他活脱脱晒黑几个度。 第三份工作就是现在,拿着我的身份证注册了外卖骑手,和代驾账号,到处接单。 我站在朋友的立场没办法不心疼他。 他明明是个少爷却埋头吃苦,并感到很开心,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我吗? 真的吗? 我再次问自己,也想问问他。 “走吧!”他见我有些失神,扯着我的手臂大幅度地晃着:“回家!” “今天珠珠接我下班回家欸!”他笑嘻嘻地道,扯着我的手臂往路对面走去。 叮铃铃~叮铃~ 手机来电声响起。 沈思久体贴地停了下来,等待我接电话。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做贼似地偷看一眼,立刻把手机屏幕翻过去。 怕沈思久看见。 可事实来电人备注只有一个A,看见了他也不会知道那是谁。 第56章 心甘情愿的人是我 我挣开他的手,往旁边走去,接通电话,把音量调到最小,等待电话那头先说话。 富有磁性的低沉男声在低低地冷笑。 “过来,现在,右手边拐弯处。” 说完,电话挂断。 他没走,他的车还停在后边! 他真是太大胆了,不怕沈思久发现吗! 我握着手机的手开始有些轻微冒汗,转身,沈思久还站在原地等我,对着我笑。 一瞬间我立刻又转过身,调出隐藏的微信页面,打开那个备注A的聊天框,快速地打字道:不去,我得陪他回家! 消息发出,我立刻关掉电源键,走向沈思久。 还没走两步,手机一震,我颤抖地掏出来看了一眼,沈千弘的回话很简单:后续医药费,后续投资。 我握着手机,还没思考过来,第二条消息又弹了进来:没我允许,他连站在A城的地上都不可能。 他在逼我现在就过去! 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那么对沈思久。 我紧握着手机,沈思久拿着手臂朝我晃了晃,见我还没反应,大步走向我,我触电似的立刻将手机收起来,背在身后。 “珠珠,你怎么了?” 沈思久发觉我的奇怪,柔声问。 “我...我...”我吞吞吐吐地道:“我突然,突然有事,现在,现在得走。” “什么事?这么晚了,去哪里?”沈思久眉目轻皱,担忧地看着我。 解释不了,回答不上来。 “不用,别跟着我。”我扔下这么一句,逃似地立刻转身由快走到小跑。 身后脚步声响起,沈思久追着我跑了两步:“珠珠,我送你吧,太晚了。” 小跑着的步伐蓦然停了下来,紧张害怕地摇头看向沈思久:“不要,沈思久,不要,真不要。” 沈思久面上一滞,又露出了我熟悉的委屈表情。 我再次迈开步伐跑了起来,这次他没跟上。 相距百来米的岔路口右边,一辆黑色加长商务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我感到深深无力的挫败感,小跑着的步伐逐渐变成呆滞的抬脚,落下,一步一步,缓慢地走近黑车。 后座车门自己打开了,沈千弘双手搭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蓬松的刘海垂在眼前,一股子戾气地看着我。 莫名地笑出声,我扶着车门,喉咙里发出笑声,嘴里却一字一句地咬着牙说:“你好啊,沈哥哥。” 沈千弘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地移开目光,声线很冷:“上车。” “为什么要上车?”我大笑着问:“你该不会是怕离得那么近,你弟弟会发现吧?” “哈哈哈哈....”越想越觉着好笑,笑得肚子疼,笑得眼睛疼。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再次压着音量道:“上车,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哈哈哈哈...”我抓着车门的手越发用力,指甲深深地刺啦在车门上。 他忽然暴起,抓着我的衣领将我拖进车内,速度很快地关上车门。 我被他甩在车座上,像条干死的鱼一样,蜷在那里,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沈哥哥,为什么要关门啊,你该不会是怕你弟弟发现吧?” 沈千弘没有理我,朝司机报了个地名,还是那个小区。 车子隔音效果很好,外面城市的喧嚣声一点儿也听不见,车里面的车顶上星星点点地散着光,像是装了个永恒的星空在车顶。 我还在笑,蜷在车座上,笑声逐渐变小。 “扔出去!”他突然咬着牙暴怒地冷声说。 什么?我有些微微发怔,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的手里。 那支红得鲜艳欲滴的玫瑰花还牢牢地握在我的手里。 握到我自己忘记手里还有这么一朵玫瑰了。 “我让你扔出去!”沈千弘的身子突然压了过来,上手就来抢我手里的玫瑰花。 我牢牢地攥着玫瑰花的根枝,跟他反方向抢夺,两条脚疯狂地蹬在他身上,狠狠地踹着。 他完全不顾及那么多,只一心抢夺玫瑰。 红色的玫瑰在我们俩的手里被折弯,反复蹂躏。 漂亮的红色花瓣全被撸了下来,乱七八糟地散落在车里,散落在我的身旁。 沈千弘甩了甩手又坐了回去,红色的液体从他白色的手上浮现,被玫瑰的刺伤的伤口格外明显。 我张开手,看了看,手心除了那根绿色的,光秃秃的玫瑰枝条,还有许多冒着红色液体的小伤口。 “你究竟为什么找我当替身?”我又轻笑出声问他。 他看着黑漆漆的窗户玻璃,没有理我,我又继续歇斯底里地锤着座椅,问:“外面那么多女孩!那么多女人!你干什么要找我!” “你明知道!你明知道...” “知道什么!”他猛地转过脸来,直视着我的眼睛,发音清晰地说:“是你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好一个心甘情愿。 我发疯的手脚瞬间停了下来,无力地瘫在柔软的座位上。 对啊,是我主动走到他面前,求着他买下我的啊。 是我,一切都是我。 “沈千弘,是我太无能了吗。”我喃喃自语地道:“怎么会脱了姜家大小姐的外衣后,彻底沦为了你们的玩物。” 熠熠闪烁的星空车顶下,漂亮的丹凤眼看着我眨了眨,又继续转到了黑色车窗玻璃上。 他没有接话。 而我也知道答案。 车子一路平稳地开进了小区。 沈千弘打开车门,脚都迈出去了一半,想起什么回头看我,又折身扯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外拖。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任由他把我拖上楼,甩进屋里。 第57章 被弄湿的两人 啪! 巨大的关门声响起,紧接着那双奶白色的拖鞋被扔到我面前。 这是唯一一次,沈千弘进门后会开灯,但也只开了玄关的灯。 他自己暴躁地甩掉鞋子,换上拖鞋后,眼神不善地看向我。 我没动。 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他。 像是在看一场无力的闹剧。 他把拖鞋又往我面前踢,踢到我的脚上,眼神阴恶地看着我。 我慢吞吞地抬脚,慢吞吞地脱鞋,再慢吞吞地穿上拖鞋,再重复另一只脚。 他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我。 我刚脱掉最后一只鞋子,衣领上一股难以抗拒的大力传来,我被他倾斜着拖拽在地上。 拖进浴室。 他打开镜子面前的水龙头,粗暴地拽着我的手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着。 我的手还紧紧握着。 因为那个不成样子的绿色枝条依旧在我手里。 他开始强硬地掰我的手指。 水龙头底下的两只手疯狂斗争,溅的水花不断往外飞散,散到我的身上,带来丝丝凉意。 感官又清明几分,我用剩下的那只手拼命地掐推着他的胳膊,不停地做着反抗。 他依旧冷着脸,皱着眉,像是着魔了一般非要掰开我的手。 周围只有哗啦啦的水声和他暴躁又愤怒的呼吸声。 怒火烧上头,我实在无法忍受他了,我现在只想打他一顿。 他的胳膊像是铁钳一样,无论如何也摆脱不开。 白色的衬衫湿了水有些透明,能清楚地看见里面胳膊的肉色线条。 我张大嘴对准他胳膊上鼓得最大的肌肉块咬了上去。 狠狠地咬着。 他吃痛闷哼一声,我抓准时机,握住枝条的手瞬间松开来反握住他的手腕。 两只手合作,一手抓手腕,一手抓胳膊肘,旋转着一掰,强迫他背对着我侧过身去,我丝毫不留情地用脚踹向他腿弯处。 一套动作干脆利索,他被我踹趴在地。 我没有停下来,力量悬殊,现在再不打,待会可就打不着了。我骑在他的背上,用腿压住他的胳膊,按住他的后脑勺,一拳一拳地朝他身上招呼着。 不管手打在他身上带来的麻劲,带来的同样痛感,我就是要打他! 没招呼几拳,他大概是反应过来了,双手用力撑地,将我掀翻在地上,反身骑坐在我身上,将我牢牢按死。 我恨恨地看着他,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充斥着凶狠,对视没有两秒,他拽着我的衣领站起身。 我被他倾斜地拎着,双手双脚都在往他身上招呼,他拽着我又往浴缸旁挪了挪,伸手拽过花洒,打开开关就往我手上冲。 冲我的手,冲我的胳膊。 却只冲我那一边的胳膊与手。 我突然想起这只手是握住沈思久的那只手。 “沈千弘!”我突然大叫一声。 他阴婺的目光随着我的叫喊,从我的胳膊移到我的脸上。 我抓住机会一脚踹在他的裆部,感受到他瞬间的脱力,我立刻挣脱他,再次将他按倒。 他手里的花洒掉落在地,从下向上喷着水,形成个小喷泉。 喷到我的头发上,衣服上,弄得我满身水汽。 他也好不了哪去,身上的白衬衫湿了大半,里面肉色的弧度看得清清楚楚,下半身的西装裤也是湿淋淋的。 我骑在他身上,膝盖跪在冰凉的瓷砖上,一双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 他冰冷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两只手反抗地扯着我的衣领,试图将我往下拽。 刺啦~ 布条撕裂声传来。 我惊疑地低头,衣服领口被他撕坏了,大片的白皙皮肤暴露在空气里,格外刺眼。 他大概也是有些没想到,两只手拽住变成布条的衣服顿在空中。 气氛突然就不对起来。 地上的花洒依旧在发出呲呲的流水声,水顺着我们向下滴落,弄湿瓷砖,再流向下水道。 身上是冰凉的湿衣,腿下是冰冷的瓷砖,偏偏坐着的地方传来阵阵温热。 压着他身子的力道突然卸了下来,他几乎是立刻翻身将我压在了身底,整个身子贴着压我。牢牢地按住我的双手,有些戏谑地望了我一眼,又慢条斯理地空出一只手,捞过喷水的花洒,再次往我手上冲,胳膊上冲。 冰凉的水溅到我的头顶,我像是疯了一样,晃荡着身子挣扎。 挣扎间,我咬住他的衣领,试图把他向下拽,让他卸力松开我。 刺啦~ 纽扣崩裂声传来。 人没拽下来,白衬衫上的纽扣倒几乎是全被我拽开了,白皙的皮肤从精致的锁骨处一路向下,拥有人鱼线的完美胸膛半遮半掩地呈现在我面前。 我又有些愣怔。 还没回过神来,嘴唇就被一股温热完全地包住了。 视线里只有他放大垂着的黑色睫毛。 手臂上不断冲来的水没有了,他原先那只拿着花洒的手现在正粗暴地撕扯着我那本来就成布条的衣服。 我的手脚被按得死死的,嘴巴里的空气也被掠夺着,不给我留有任何反抗的空间。 我感受着他那只手温度逐渐升高,不停地在身上抚过。 他的舌头肆意地在我嘴里掠夺我仅剩的空气,大脑有些缺氧,视线被挡住,只剩下身上皮肤带来的触感。 那只温柔的手不停地游移在我身上,被划过的地方像是触电一样。 意识越来越不清晰,他终于舍得松开我的嘴巴,我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氧气,他的嘴唇却顺着我的脸庞一路向下吻去。 身上仅存的力气逐渐消失,手脚逐渐软下来,那个开着的花洒好像跑到了我的眼里,不停地向外淌着水。 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感受他的滚烫。 他别开我的大腿,喘息着又朝我脸上亲来。 亲到眼泪时,他顿住了,大概是太咸了,他盯着我,一双泛红的丹凤眼充斥着水汽。 停了没两秒,他松开按着我的手,再次低头向我亲来。 我看着他,没有躲避,任由他的亲吻。 他突然又停住,充斥着欲望的丹凤眼染上了几分戾气,静静地打量着我,一只手试探地按在我身上。 我那被他松开的手并没有挡住,或是推开他。 “艹!”他那只按着我胸膛的手重重砸向我脸庞的地上,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愤恨地站起身,走出浴室。 第58章 母慈子孝 夏天的尾巴轻轻扫过。 傍晚的温度逐渐下降。 天边的火烧云灿烂了半边天,我蜷在窗户旁偷窥这份美好景色,试图让这份美好分我一点。 风吹进屋里,吹动我脚边白色荷叶边设计的裙角,我抱着膝盖紧紧地蜷缩着,看着身上白色的连衣裙发愣。 昨夜沈千弘走出浴室后就不见了,我浑浑噩噩地走出浴室,原先的衣服已经不可能穿出门了,我只有到衣帽间套上这白裙。像具尸体一样走出门,连鞋子都忘了穿,踩着一只奶白色的拖鞋,一脚一脚地游荡在这座城市里。 最后脚上的步伐不知道怎么回事带我走到了医院里。 走进黎悠远的病房。 或许我只是想看看真心爱我的人眼睛到底是怎么样的。 现在我就看到了,转头,黎悠远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捧着本书,一句一句地念着,充斥着细纹的眼角担忧地皱着,不时小心地扫上我两眼又快速移开。 她很想问问我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很想安慰安慰我却又不敢。 夏末的晚风带着几丝凉意,吹过我和黎悠远,外面不时地传来些虫鸣声。 我破碎的灵魂顺着她一句句地朗读,渐渐飘了回来,将头转向窗户外,嘴角莫名地勾起弧度。 砰! 病房门突然被重重推开。 一个长发白裙的女子冲了进来,她跑得太快,停在床边,手按在黎悠远身上时,我才认出那人是姜明珠。 她满脸的惊慌,双手从黎悠远的脸上摸到身上,最后紧紧地握住黎悠远的双手,带着恐惧的音色问:“妈,疼吗?” 泪水从黎悠远脸上滑落,她深深地又看了一眼姜明珠,确定是她曾经的女儿后,猛地抱住她。 姜明珠也紧紧地拥住她,头埋在她的肩膀里,像是诉说般抽泣着。 一股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懒得再看这种母女团圆的戏码,我转过头继续看窗外。 窗外虫鸣声阵阵,我突然没来由的想到人类不愧是人类,哭声比虫子的大多了,持续的还久。 “姜云珠!妈生病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扭头,相拥在一起的二人已经分开来,姜明珠满脸愤怒地问我。 黎悠远着急地看看我再看看姜明珠,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小星,我生病也没有多久,星星她.....” 姜明珠打断了黎悠远的解释,继续冲我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狭隘!” 自私?狭隘?我? 她站在母亲旁,眼眶发红地瞪着我,一脸愤恨,垂顺的黑发披在柔软衣料的白裙上,整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 面对这样一个柔弱美人梨花带雨的指控,我突然觉着我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 “小星,不要那么说星星,我生病这段时间最累的是星星啊。”黎悠远慌忙地下床,试图扯过姜明珠,让她别再那么看着我。 姜明珠又生气地扫了我两眼,拉过母亲的手开始收拾床边柜子上的东西:“我们走,我带你去国内最顶尖的医院,去找最好的癌症医生治疗。” “花多少钱都没关系,我一定要治好你。” 黎悠远拉着她收拾东西的手,不断地把她塞进包里的东西又放出来:“小星!妈不去!妈在这就挺好的!真的!这里的医药费也是星星好不容易交上的,不能浪费。” “还她好不容易!”姜明珠突然把手里的包甩在柜子上,愤恨地看着我:“她要是第一时间去姜家找我!告诉我你生病了,你的病就不会拖到现在!你得的是癌症啊!多拖一秒都在增加风险!” 我的脸有些发僵,心底又开始往外冒火,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但一定不是什么好表情。 黎明星紧张地掰过姜明珠的身体,断开我们二人对视的视线。嘴里不断地劝说道:“小星,你听妈说,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听我说完...” “我没有好不容易,那你呢?”我轻声发问,打断黎悠远的话语。 姜明珠再度转身与我对视,发红的眼眶像是要冒出火,我悠悠地又接着道:“你在姜家呆了五年,变化那么大,今天你要是不出现,我想我妈快要认不出你了吧。” “你不是恨她和我吗?不是恨我我们偷走了你二十年的人生吗!” “首先是你把妈带出国。”她冷声道,脸上的愤恨逐渐转化为冷厉:“其次我从不可能恨妈,我喊了她二十年的妈,早已是她亲女儿。” 我加大音量打断她的话:“你如果不恨我妈当初把你和我对调,为何这五年从未漏过头,你知道我们回了A城也从没出现过。” “姜明珠!你真的不恨吗!”我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问道。 “姜云珠!”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再次沉声道:“我再说一遍,不要对我有那么大敌意。这些年我从未断过往妈卡上打钱.....” 我再次加大音量打断她,语气尖酸地道:“差点忘了,你回了姜家,认回了亲生父母,现在很有钱啊!” “姜云珠!你究竟知不知道没钱的痛苦!”姜明珠音量猛地拔高,怒气冲冲地看着我:“我当年那么痛快地回了姜家,只是想让妈她轻松点!” “你知不知道我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尝过那种滋味吗!” “你知不知道妈她一天打两份工,起早贪黑地忙着,冬天里手脸都冻破了依旧没凑出我那份学费!” “我不愿再看到妈那副样子!我也不要再过那种无力的生活!这五年我是没有伴在妈身边,但我也一直在用我自己的方式努力!” “再说了!我试着联系过你们,但是是你刻意地切断了我与妈的联系!” 黎悠远试图扒拉着姜明珠的手垂落在身侧,神色悲恸地看着姜明珠的侧脸,脚上往后倒了几步,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小星,我,是妈没用,小星你...” “姜大小姐你没有资格站在这里义正言辞地指责我!”我猛然从横放着的陪床椅上站了起来,恨恨地看着她道:“这五年我和我妈没有收过你的一分钱!” “没有!没有!从来没有!” “你以为这五年我们母女又过的是什么生活!你又以为我们怎么样!” “你竟然问我尝没尝过那种滋味!黎悠远身体不好隔三岔五地往医院跑,本来就需要有个好心情恢复身体,偏偏我在外面拼了命赚钱时,她呆在家里看着你的东西发呆,经常思念你哭时,你在哪里!” “不要用什么我切断你们联系的借口!你陪她生活了二十年!你最了解她!你要是真想找她会找不到?!” “星星,妈...”黎悠远微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和姜明珠已经吵上了头,无人理会她。 姜明珠搜罗着各种难听的话语指责着我,我字字珠玑地回应着她。 吵着吵着,总觉着少了点什么。 我们二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白色病房里除了我们二人再无第三人的身影。 姜明珠愤恨地看了我一眼,立刻跑了出去,我光着脚顾不上找鞋穿也跟着跑了出去。 医院长长的走廊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没有熟悉的身影。 我顺着楼梯跑到楼下大厅,依旧没看见黎悠远。 等我转出住院部大门时,姜明珠也刚好转到门口。 天已经黑了,夜色幽幽,医院里配合着冷风吹过有些阴森的感受。 我们二人愤恨地瞪了彼此一眼,背过身,各自找寻黎悠远的身影。 夜色把竹林也染成黑的,风一吹,总让我觉着那后面有什么妖魔鬼怪,就像是有什么人在远远地盯着我一样。 盯着我? 我蓦然抬头,漆黑的住院部楼顶,站着一个人影。 第59章 折翼的蝴蝶 天空黑隆隆的,夜色无边看不清,医院窗口的灯照不到楼顶。 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边上,隐约看得出她在低头向下看。 心突然就跳空了,那道人影看不清,甚至还不能确定那里站着的是不是个人,但我就是觉着那是黎悠远。 大脑一片空白,我再次冲进住院部大厅,快速跑进楼梯间,脚一迈一落地往上爬,快点,快点,再快点!我怎么这么慢!再爬快点,快点啊! 冲出天台的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 天台边缘,黎悠远穿着一身蓝色病号服站在那里,风吹乱她长发,额前的碎发不断往眼睛上跑,漆黑的夜色像是张开大嘴的怪物,不断吸吮着她。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变得岌岌可危,像只在乱风中断翅的蝴蝶。 “妈!”姜明珠紧随其后地冲出门,惊恐地大叫道。 “黎悠远你疯了吗!”我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快下来!” “凶什么凶!”姜明珠猛地推了我一把,脸色凶狠地冲我道。 转头,她逐渐尝试往天台边缘走,边走边柔柔弱弱地哭笑着喊道:“妈,你下来。想吹风,想看风景我陪着你看。” “以后小星不走了,小星只陪在你身边,陪着你一起看日出日落,走遍人间小巷....” 黎悠远的脚又往后退了几厘米,即使是黑夜里,她脸上的悲伤依旧看得那么清晰。 我快速跑上前一把搂住还在前进的姜明珠,后怕地看着黎悠远。 黎悠远的脚没有再向后了,泪水从她下颚处滑落再被风吹斜。她冲我们轻轻摇摇头,声音像是要破碎开来一样说:“这么多年,我没有照顾好你们任何一人。” “都是我的自私,都怪我!”她说着说着拿手狠狠地扇上自己的脸,脸颊上的泪水被扇飞开来:“是我执意要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在你出生后却又把你弄丢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的心蓦然一抖,在错误的时间点听到了内心最在乎的事,却不想再去问个清楚了。 她还在继续道:“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能力去抚养好你!看着你还没有桌子高的时候就主动学着做家务,看着你小小的一个人儿每天放学自己做饭吃饭,收拾家务,不吵不闹地帮我分担些力所能及的事!明明成绩那么优秀却要因为穷,害你上不了心仪的学校,可是明明我们可以有钱,都怪我啊!” 臂弯里被我搂住的姜明珠听着这些话,身子逐渐僵硬起来。 黎悠远说得悲痛,捂着胸口,身子微微倾斜。 看起来更危险了。 “你别说了!”我撒开姜明珠,上前几步,大吼着道:“你下来!下来才怪你!下来就都怪你!” 黎悠远脚上又往后退了退,掐断了我想继续上前的念头,她微微抬头看向我,摇了摇头:“我是癌症,即使没有癌症这五年也一直是你的累赘。” 她突然话语卡顿了起来:“你,你们应该怪我,如果,不是,我,执意,离开,或许你们可以有,他的庇护,再不如意,你们也不会吃这些苦....” 话说得很卡,断断续续的,甚至没有主语,很难理解她在说些什么。 “现在,妈要走了,这么多年,我早该走的,是我自私地把你们当精神寄托才活到了现在。” “妈妈爱你们。”她轻声说,黑夜里她的话显得那么轻,那双装着爱意的眼睛却那么深沉。 恋恋不舍地从我们二人身上扫过,决然地转头,面对无边的黑夜张开胳膊。 像是蝴蝶挣开断裂的翅膀。 “啊~!” 两道尖叫的女声同时爆发出来。 我要疯了! “黎悠远!”我疯狂地叫喊道。 旁边的姜明珠声嘶力竭地喊道:“妈!你还没告诉我爸是谁!” 姜明珠的话似乎有点用,黎悠远向前倾斜的身子顿了下。 我立刻接着附和道:“对!你要死可以!好歹告诉我我爸是谁!让我在这个世上还有个挂念的亲人!” “不要让她!不要让黎明星在这个世上孤单,你要是死了就再没人爱她了!”姜明珠接着我的话音大喊道。 黎悠远的身子侧了过来,悲痛地看着我。 此时此刻,我和姜明珠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我不想失去我的妈妈。”我不敢动,站在那里紧张地看着她说。 姜明珠声泪俱下地接话道:“妈,我还只有三四岁的时候就问过你为什么她们都有爸爸,就我没有,这个问题你还记着吗?” 黎悠远停在那里,看着她,眼泪依旧未断,神情似有追忆地回道:“记得。” 我小心翼翼地往天台边又跨了两步。 姜明珠接着快速说道:“后来我就不问了,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伤心,可现在我想问一问,替黎明星,也替过去的我问一问,父亲究竟是为什么抛下我们?” “他~...”黎悠远情绪又激动起来,整个身子都有些颤抖,一个他字拉了几个音都没说出后面的话。 姜明珠立刻换了别的问题:“那他现在还活着吗!” “妈希望他死。”黎悠远咬着牙轻声道。 我已经靠到了天台边处,距离黎悠远还有三米的距离,天那么黑,风那么大,天台的边阶那么窄。 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心再小心地缓慢靠近。 姜明珠还在继续哭着道:“那他是谁!你说名字!说出来!” 黑夜里,黎悠远背对着我,风呼啦啦地吹动着她的衣服,显得她的背影是那么单薄。 近了,近了,还有两米。 再踏两步。 只要再走两步,我就可以抓住她。 黎悠远摇摇头:“上一辈子的恩怨就让妈带走。” 话落,她毫不犹豫的身子向前倾去。 往下掉的那瞬间,她旋身,快速扫过视线,寻找着我的身影。 “你想死。”千钧一发之际我抓住她伸展开的手臂,牢牢地抓住她,将她吊在空中:“我不同意!” 黎悠远那双眼悲伤地看着我:“星星,放我走吧。” 我的脚勾在地面上,左手抓着楼顶的边阶,右手抓着她,巨大的重力扯着我的胳膊,连带着把我整个人也一点一滴地向下扯去。 “姜明珠!”我喊破音。 “我在!”姜明珠冲了上来,匍匐在地,抓住黎悠远的另一只手腕,高声叫道:“你想死!” “我不同意!” 我和她同时破音喊道。 地心引力是巨大的,但也并非是不可抗拒的,我死死地拽着手臂往上收,旁边的姜明珠也在咬着牙用力。 雪白的胳膊上青筋暴起,不敢有任何一丝卸力。 黎悠远的身子逐渐向上,从新挂回在了楼顶的边阶上,我和姜明珠相互看了一眼,把身子向后拉,一鼓作气地将她拎了上来。 看着她整个人趴在安全地带时,脱力的手才松开来,停顿了一秒,我扑上去紧紧抱住黎悠远。 姜明珠也是如此,紧紧地抱住黎悠远,黎悠远也一只手一个地坐在地上抱住我们。 不知道是谁先哭的,哭声逐渐壮大。 刚刚的恐惧现在才涌上心头。 差点在这世上再无人爱我。 第60章 就是故意 哀痛的哭声被黑夜吞噬,即使是三个女人的哭声也显得无力。 我哭着哭着松开抱住黎悠远的手,带着不满地大声道:“黎悠远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永远不要死在我的面前!” “凶什么凶!”姜明珠立直身子,猛地推了我一把:“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跟妈说话的吗!” 她擦擦眼泪,站起身子,牵住黎悠远的手,又切换回柔和的语气:“妈,我们走,我带你走!这些年我呆在姜家没找你就是一直在创业,现在我有能力可以照顾好你。” 黎悠远被她拉着走了几步,回头焦急地望着坐在地上的我。 我没力气站起身了,无声地看着她,没办法不承认黎悠远跟在姜明珠身边确实要比在我身边要好。 或许我不该看着她们的,黎悠远用力抽出被姜明珠握住的手,眼神充满慈爱与愧疚地看着她 无声地后退了几步,猛然转身到我旁边,试着扶起还坐在地上的我。 我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跟她反方向扯着手臂:“你怎么不走?” “你不知道我养不起你吗!”我突然大声吼道:“跟她走!” “妈不走,星星。”黎悠远哭着喊,拽不起我,她又试图抱住我。 “你在我身边就只能是个累赘。”我声音发硬地道,推开她扑上来的怀抱。 或许是风太大了,黎悠远后退着跌坐在地上。 周遭突然安静了。 怎么会这样,我没想推倒她,我没用力,我只想推开她的怀抱。 头皮突然尖锐地疼着,一股拉扯力拽着我往后倒,姜明珠拽住我的头发,一拳一拳地往我身上招呼着。 钝痛不停从身上各个部位传来,可我的眼睛只焦急地看着地上的黎悠远,看着她哭着喊着爬了起来。 扑到姜明珠面前,上手去拉姜明珠不断挥舞的胳膊。 姜明珠眼睛猩红,一拳一拳地挥着,失去了理智。脸上充满着愤恨,胳膊向后甩挣开黎悠远的拉扯。 甩脱的力气太大,黎悠远脆弱地再次跌坐在地上。 她明显地顿了下,大脑里的理智突然断了线,我起身,用力压倒姜明珠,将她打在我身上的拳头又还了回去。 她反应过来后也不甘示弱地手脚并用地攻击着我。 没有自保。 没有任何格斗技巧。 我们都在拼命地,不带理智地攻击对方。 “你们不要打了!” “不要打了!” 黎悠远哭喊的声音不断在旁边响起,她的手也总是试图上来拉住我们,却总是被误伤。 每一次她被推开,我们二人手上的力气便会增大几分。 刚刚发生的事早就忘却脑后,现在我们只想把这些年的怨气发泄在彼此身上。 咚~! 什么东西的倒地声从风中传来。 我们二人不约而同地凝住,缓慢侧头看去,黎悠远捂着胸膛倒在地上。 医院里通往急救室的走廊里。 我扶着急救床,拼命地推着跑,脸色苍白的黎悠远安静地躺在上面,紧闭着双眼,眉毛还紧紧地皱着。 “妈!妈!你醒醒,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姜明珠在另一侧,边跑边焦急地喊道。 呼啦呼啦的轮子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明显。 直到轮子声滑进急救室才停了下来。 我跟姜明珠被关在急救门外。 姜明珠握着手放在胸前不断踱步。 我靠在急救室门边试图窥见里面的情况。 急救室旁边的钟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我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地跳着。 不知站了多久,急救室的门开了,里面的医生边往外走边摘下口罩,指责似地交代道:“病人情绪起伏不能太大!” “现在怎么样!”姜明珠先我一步地焦急问道。 医生生气地道:“只是情绪过激晕过去了,以后不能太过刺激病人!” “病人需要静养!”医生目光扫过我们二人再次重重地交代道。 我和姜明珠不约而同地对视了眼。 她头发乱糟糟的,裙子也皱皱巴巴,脸上被我打的全是红印子,身上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青一块紫一块。 想必我也是好不到哪去。 医生走了,姜明珠无语不屑又生气地白了我一眼,低声道:“我真不明白我今天为什么要出来找你!”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妈生病的事?”我按着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问。 “呼~”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后,说道:“我去了你的工作室。” 心下了然,她又接着道:“姜云珠,我之所以会去找你是因为裴舒。” 我凝了凝。 “裴舒说要与我解除婚约,我本来看在妈的面子上,是要找你把话说清,消掉你和裴舒二人的心结。” 她说完揉了揉眉头,盯着我,郑重地一字一句道:“但现在,我不打算再和裴舒解除婚约!” 空气突然又安静起来。 她紧盯着我的眉眼,试图在我脸上找到什么她想看到的表情。 末了,她又轻声补了句:“我就是故意的。” 这句话说得那么轻,可听着又那么刺人。 “你走吧。”我深呼吸几口气后,指着走廊的一端说道:“赶紧走,已经很晚了,医院不留客!” “我凭什么走?”姜明珠微微扬起下巴,不满地瞪着我道。 呼啦呼啦的轮子声再度响起。 黎悠远被推了出来。 姜明珠焦急忙慌地上前,摸了摸黎悠远苍白的脸庞,柔声问:“妈,现在哪里还有不舒服吗?” 我冷眼看着她摸着黎悠远的手和脸,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要把她扯开丢得远远的。 “小珠!” 熟悉的宽厚男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响起。 第61章 夜色窕窕 一身格子睡衣外面披着个外套的高大男人着急地朝这边跑来。 眼睛目不斜视地锁定着站在急救床旁边的姜明珠。 他身后还跟着两三个穿着职业西装的男人。 都很熟悉。 姜浩然差点没刹住脚步,他也不管身形稳不稳当,立刻抓住姜明珠的肩膀,焦急地转着她左看右看。 “小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跟哥说,告诉哥。” 话语里充满了缱绻心疼。 我忽然想起,以前,他也是会这么跟我说的。 姜明珠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瞟了我一眼,姜浩然着急的目光就跟了过来。 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我。 我攥着手指,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些强硬的像以前一样笑着,慢慢地唤出一声:“哥。” 姜浩然疑惑的目光在我们二人间扫来扫去:“怎,么了,有人同时欺负你们俩?是谁那么大胆?” 他说着说着,眼神到处扫视,转了一圈后才看见身旁急救车上躺着的黎悠远。 握着姜明珠的肩膀瞬间紧了紧,强硬地拉着姜明珠往旁边挪了几步,神情严肃地道:“跟哥说,发生什么事了,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在医院急救室?”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姜明珠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般站在姜浩然面前,仰着头,眼里水汪汪地问。 这才是兄妹吧,我没办法挪不开眼,充满酸涩地看着。 “你还好意思说!”姜浩然气呼呼地伸手要去敲姜明珠的头,姜明珠反应着瑟缩了下,姜浩然的手还未敲到头上就停了下来:“这么晚了一直没回家,爸妈和我怎么能不担心你!” 顿了顿他又问道:“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怎么弄成这样?” “哥哥。”姜明珠撒娇似地扯上姜浩然的衣角,没有正面回答。 我没有再看,挪开目光,走到黎悠远旁边,轻轻理去她额角的碎发,她笑着看我。 我推动急救车往走廊末尾的电梯走去。 “ma!”姜明珠伸手试图阻拦,什么字音卡在嗓子眼里突然出不来了,小心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姜浩然。 姜浩然捏住姜明珠的胳膊,语气有些发沉:“小珠,你半夜不回家是来看那个人?” 音量陡地拔高:“你知不知道妈正在家为你着急!” 话落他拽住姜明珠的胳膊,不容分说地扯着她贴着走廊另一边快步走:“跟我回家!不允许你见她!” “哥,哥!”姜明珠没有抗拒挣脱,一直不满地唤道。 她们走得很快,超越推着急救床的我时,姜浩然冷厉地道:“姜云珠。” 我的双手立刻警觉地捂住急救床上黎悠远的耳朵。 姜浩然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姜家一直都是你家,只要你肯回。” 我勉强地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又唤了一声:“哥。” 他挥挥手,说:“别说了,我什么都知道。” 是的啊,我不用说,他太了解我了,现在肯定也想明白姜明珠身上的伤是谁打的了,否则语气怎么会这么生气呢? 我们之间越差越远,姜明珠一直在跟姜浩然说些什么,快走出去时,姜明珠往后挣了挣,姜浩然猛地甩开她的胳膊。 我停了下来,再次捂住黎悠远的耳朵,黎悠远看着我,她在笑,拿着我的手又往耳朵上移了移,帮助我捂得更严实点。 姜浩然在走廊那头拔高音量大声凶道:“你妈,你亲妈正在家为你着急地掉眼泪!” “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们这些亲人的感受!” 姜明珠安静下来,呆在原地,姜浩然别了下头,从新牵着姜明珠走出我的视线。 我嘴角扯了扯,从新推动急救车往电梯方向走。 ............ 不知何时夏末的微热已经不见了,只剩初秋的微凉。 “欢迎各位观众进入维密女装设计大赛的直播间....”主持人站在密密麻麻的直播设备前拿着话筒,夸张地微笑着说。 她身后是几十排排成方阵的假人模特。 每个模特面前放着推车,站着一名服装设计师。 我站在边上较靠后的角落里,细细观察了下周围的情况。 这次维密女装比赛为了提高名气采取了现场直播,线上观众也有投票权,最终的冠军将会在线上票选和评委的评分中产出。 另外还开启了线下自由观看的模式,比赛场地是在商场的广场上搭建了个巨大的舞台,方便路过的人随时停下来观看。 比赛现场,到处都是维密女装与其赞助商的广告。 比赛还未正式开始,舞台上的五颜六色的射光灯扫个不停。 这只是第一关,初级海选,在国内几个一线城市同时开始比赛,层层递进,场地也会层层升级。 游移的目光突然扫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头上戴着个黑色棒球帽压得很低的男人懒洋洋地靠在商场标志玩偶上。 见我目光扫去,他仰头,手懒懒地举了起来,放在身前抓了抓,算是跟我打招呼。 帽子压得太低了,我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得清裴倾彦那个咧起嘴,笑得漏白牙的大嘴。 目光沉了沉,平添一丝烦躁,现场灯光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花,主持人终于大喝一声:“比赛正式开始!” 瞬间,灯光转换为柔和的白色光线照亮舞台的每个角落。 我静下心神,细细揣摩着面前的模特假人和旁边推车上所给出的材料。 周围每个参赛的设计师都开始不停地忙碌起来。 那些聚在一起的直播设备也开始分散开来,游走在每名参赛选手身前。 台下,靠在一边的裴倾彦两只手比这大拇指你最赞的姿势放在身前,对着我,黑色的帽子依旧压着他的目光让我看不明了他的想法。 像极了黑夜里的幽魅。 心下突然有了灵感,我快速动了起来,不停地装饰着面前的假人模特。 没有注意到游走的直播镜头停在我面前很长一段时间了,主持人举着话筒走了过来:“59号选手,你的设计好像有点与众不同诶,能讲讲你是想表达什么吗?” 面前的模特假人此时一身黑,带有褶皱的布料紧紧地旋绕着裹在它身上,凸显着傲人的曲线。我用黑色的布料卷了朵黑色的玫瑰花,玫瑰花正中间放了点红布做装饰,让模特假人衔在嘴里。 还未完成,嘴角扬起一抹笑,我面对镜头回答道:“我想表达的是夜色窕窕,莫误佳人。” 说话我余光又扫了眼台下的裴倾彦,他仰着头看我,咧着的白牙依旧很明显。 主持人一脸‘哦’的模样,转过头又朝镜头说了几句客套话,带着直播设备走开了。 我继续给我的模特增加装饰,卷了个特殊的黑色大帽子盖在了模特头上,故意将帽檐压得很低。 比赛结束的钟声敲响,我满意地看着面前充满魅惑的黑裙模特,把她的手往上翻了下,让她佯装扶着帽檐。 第一关顺利晋级,我听从指令,站在人群中,与晋级的人一起冲屏幕比了个耶。 拿上包包下台回家。 裴倾彦勾着头,帽檐指着地上,我也不知道他这副模样走路怎么能精准走到我身边的。 第62章 我们回不去了吗? 入夜时分,城市依旧喧嚣,尤其是在繁华街道的路上。 我颇有些烦躁地甩着包大步走在昏暗的路灯下,茂盛的花草旁。 烦躁的来源是我身旁与我并肩走着的裴倾彦。 走了两条街了,他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走开的意向,一直勾着头,将帽子压得那么低随着我走。 再往前走走,我就要走不动了,旁边就是一排共享电动车。 手中甩着的包戛然而止,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他往前蹿了两步发觉后,又退了回来,退到我面前,依旧勾着个头。 静静地盯着他的帽子看了几分钟。 沉默又沉默,我终究还是没那么好的耐心,泄了气似地开口问:“你要干嘛?” “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抬头扶扶帽檐,摆了个自认为很酷的姿势问我:“你刚刚设计的参赛作品是不是我?” “我设计的是女装。”我沉声道。 “喏!”他突然打开手机举到了我面前:“我那会截的图。” 手机屏幕里,一个长发及腰,水灵灵的白净女孩踮起脚站在一个黑衣模特假人面前,认真地给假人放上帽子。 黑与白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边框显示着维密女装直播的字样,底下的弹幕疯狂地刷着,大部分人都在说这个设计看起来很酷,很飒,很有伤心女人的味道。 当然也有人不断在刷这个女设计师很漂亮。 我知道我漂亮,抬头无语又无奈地看着他。 他从帽檐底下带着笑意看向我,嗓音像是有魔力一般问:“有人喜欢你的作品,你不感到开心吗?” “开心啊。”我冷淡地回道。 他笑意戛然收敛,皱眉,缓慢地收起手机。 “谢谢你截的图,我现在要回家了。”我看着他认真地说完,转身走向共享电瓶车,掏出手机扫码。 他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我。 在我即将拧油门离去时,他突然大声问我:“我们回不去了吗!” “回你妈!”我没回头,恨恨地骂了一句,扭动油门离去。 我没有直接回家,先去了趟工作室,上楼梯时,看见老旧的玻璃门门口一堆烟头。 价值不菲的烟草味儿。 谁来过了,我不想说。 地上弄成这样还得扫,真的很麻烦。 我走进工作室,打开电脑,调出今天的直播信息,观看着直播热度的数据,我想这或许是个宣传我们糖衣软件的好机会。 又过了几天。 维密女装迎来了第二次筛选赛。 这次的参赛地点是在大剧院里。 依旧是现场直播,每名设计师用现有材料给模特假人设计造型,不一样的是这次有评委在其中点评。 在灯光亮起的那一刻,我又在台底的座位里瞅见了裴倾彦。 他依旧是一身黑衣,带着个黑色棒球帽,一度让我怀疑他除了皮衣是不是只有这身衣服。 明亮的灯光打在假人身上,我无暇再去想其它,对着假人和推车上的材料细细钻研起来。 比赛近末尾时,我完成了我的设计。 一个半扎头发,长着小胡子的男人转悠到了我旁边,他的身上挂着评委证,我礼貌地让了两步,让他可以细细观赏下我的作品。 “设计的什么垃圾?”奸细的嗓音从小胡子的嘴里发出来,他脸上充满着鄙夷,指着我的模特假人问。 我一怔,仔细看了看漂亮的模特假人,又看了看他,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审美有问题,还是有更深的行业见解。 “你看看这颜色搭配,不觉着太花里胡哨了吗!”小胡子评委的手指上下指点着。 我愣怔地想听听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解释,给我什么指点。 下一瞬,他边说边用手扯坏了我点缀在模特胸口的七彩布料小花朵,又扯掉了我模特的一块裙角。 “这都什么垃圾设计,这种实力也敢来参加比赛。” 随着他话音一道响起的还有比赛结束的钟声。 我呆呆地看看他再看看他手里扯下来的布料。 小胡子满意地点点头,丢下从模特身上扯下来的布料,拍了拍手上的灰,留下一句‘不合格’,转身就要走。 我扯住他挂在脖子上的评委证带子,强硬地将他拉回来,仔细看了看他的评委证。 上面介绍的很详细,还有公章,看起来不是假证。 “你松开!”小胡子在我手里不断挣扎:“你这人怎么回事!” “你知道吗?”我阴着脸,抵着后槽牙冷声问他:“我暑来寒往地练格斗技巧,是为了在道理讲不通的时候还可以多个选择。” “喂喂!喂!你要干什么!”小胡子大声尖叫着,从我手中挣开去,防备地看着我。 他的大喊大叫吸引来不少的目光,好几架直播设备都移了过来。 小胡子看了看周围,防备的目光突然就松了下来,又变成了得意,理了理外套领子,大声地指责我道:“这样的作品不合格就是不合格!” “总不能因为你闹就给你这种作品晋级吧!” “还想殴打评委,有这功夫闹不如下台回家好好磨炼磨炼!” 他说的字字铿锵有力,言语中全是我闹事。 众人的目光从我和他身上又移到了我的假人身上。 本来七彩飞扬的模特,因失去了胸口用来定型点缀的小花朵,整个衣服都松散开来,有层次的彩色变得乱七八糟。 看起来很扎眼,更别提模特下摆出的裙角还少了一块,显得衣服凹凸不齐。 整体看上去乱糟糟的,像是被人随意弄彩色的布挂在身上一样。 批评我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不但对我的设计指指点点,更是对我这个人的人品指指点点。 小胡子被人声包围,得意扬扬地看着我。 几台直播设备正牢牢地对着我怼脸拍。 铺天盖地指责像是要淹没我。 让我无力自辩。 可坏人不是我啊。 第63章 给我十分钟 眼前突然出现一抹黑,紧接着,我的视线被牢牢挡住了。 裴倾彦低沉的嗓音在我面前响起:“我在,不要怕。” 他站在我的身前,牢牢挡住直播设备的镜头。他伸手抬了抬帽檐,目光扫视锁定几个人群中稍微有些名望的脸庞,冲他们递去冷厉的眼神。 小胡子一脸讽刺地仰头看着裴倾彦道:“你又是哪位?作品不好,拖家带口上来闹?” 裴倾彦的嘴角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字眼,难以抑制地向上扬了起来,本来冷厉的脸庞瞬间显得有些喜气。 骇人的喜气。 小胡子还欲再说话,其他工作人员一把捂住了小胡子的嘴,惊恐地看着裴倾彦。 想必是认识裴倾彦,可周围看热闹和参赛的人群并不知道裴倾彦是谁,讨伐声不降反大。 “这是哪来的公主病!自己作品不好想打评委,被发现了又叫舔狗上来帮忙!真是奇葩!” “就这水平是怎么通过海选?难道单纯靠长得漂亮?和工作人员有一腿?” “这颜色搭配确实太乱了,水平不好多磨炼磨炼就是了,但还想打评委,着实有点.....” “滚下去!滚下去!滚下去!”......... 越来越难听带着人身攻击的话语不断从周围传来,人群越说越激动,裴倾彦牢牢地将我护在身后,面色不善地看着众人:“这场比赛的负责人是谁!” 我听到他这么说,猛地用力扒拉开他,让自己从新出现在直播设备的镜头里。 确保设备能无死角地拍清楚我后,我满意地点点头,刚要说话,裴倾彦又挡了上来,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偏偏他还深沉地看着我,像是哄小孩一样低语:“别怕,我会保护你。” “你起开!”我皱眉再次用力推开他,秒切换表情,笑着看向镜头,大声说:“呆在荧幕前的群众你们好!” “现场的群众你们也好!” “我叫黎明星,是糖衣的设计人之一。” 三句话说完,我顿了顿,果不其然周遭静了一刻后,刺耳的话语再次铺天盖地般涌来。 我满意的笑着继续说:“刚刚是这位评委不小心扯坏了我的作品,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每个作品都像是他们的孩子。” 人群中有人大声指责道:“你怎么还倒打一耙!人家评委好端端地去扯你作品做什么!不行就不行还诬陷人评委!你这人怎么这么恶毒!” 周围瞬间全是附和的指责声。 裴倾彦的身子又靠了过来,我提前有防备地推开他,笑着高声道:“这位人民群众说得好!刚刚评委扯坏作品,我是有些激动,但评委这么一扯倒是给我带来了更好的灵感!” “什么灵感!比赛结束了!下去吧你!”离我较近的一位参赛选手大声嚷着,上手就要来推我。 我本能地躲开瞬间,裴倾彦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面色阴沉。 我急忙拿掉裴倾彦抓住那人的手,笑着高声道:“说我作品不行,说我倒打一耙的那些人,请你们好好看着!” “给我十分钟,我要是交不出来一个让大家满意的作品!” “我!糖衣设计人!现场直播吃屎,并且跪下来给评委道歉!” 我说完最后一句,现场哗然。 紧接着声浪更高,十分钟,在来参加比赛的设计师们眼里根本做不了什么。 在周围只是过来随意看看的观众眼里更事件不可能的事,因为没有可以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衣服。 裴倾彦站在我身后,惊讶地看着我,脸上写满了你真要去吃屎下跪道歉啊的表情。 站在人群中的小胡子评委最先反应过来,尖细的嗓音发出大笑:“哈哈哈哈!好!就给你十分钟!我等着你向我下跪道歉!” 众人纷纷大笑,越来越多的人打开手机对着我拍起来。 有人高声问:“你的十分钟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我高声回答,收敛笑容,转头面向我被扯坏的作品。 裴倾彦又往我旁边凑了凑,用只能我们两人听见的音量道:“不要有太大压力,十分钟足够我摇人,我会让他们把手机里的视频全删掉。” 我有些无语地又把他往旁边推推,好让他别再打扰我。 我抚上着模特胸口的布料,像众人讲解般大声说道:“这里本来是这样用面料固定住的七彩花朵。” 话落我把被扯坏的地方扯掉得更狠,让红色作为模特衣衫的整体底色,把散落的彩色面料铺在模特脚底。 我又抚上模特的裙摆,大致还原了下原本的样貌,向众人讲解道:“这里本来该是一长一短的排列,看起来像是盛开的花瓣。” 说完我再次把扯坏地方的面料全部扯下,撕成布条撒在模特脚底。 快速地开始了我的二次设计,把模特身上的红布放大,做成个波浪感,裙角理得长长的,拖在地上。 我把假人的腿摆成迈步在布条上的姿势,两只手摆成掐腰。 看起来像是征服的女王感。 人群中传来嗤之以鼻的声音:“红色有什么好看!太过鲜亮!我不喜欢!” “喂,不用十分钟了!这就有人不满意了!直接直播吃屎,跪下来道歉吧!” “哈哈哈。”....... 人群里的笑声不断。 裴倾彦又往我身后站了站。 第64章 一样的傻笑 我拿起金色的面料,手上快速行动,嘴里也不停地说:“请大家记住糖衣这个名字,这是一款即将上线的真人版模拟换衣手游。可以让大家拍个照就能看见自己穿上各种各样衣服后是什么模样,还能精准地给出大家搭配参考,各种服饰的尺寸信息。” 话还没说完,周围人的声音却是逐渐小了下去。 我又往红色布料上贴了个最大的金色五角星,让这颗大五角星引领其它四颗小五角星在红色的裙摆上熠熠发光。 身后的裴倾彦突然笑出声,蹿到旁边,抓住端着直播设备的摄影师,拽着他近距离,三百六十度旋转着拍我和我的假人。 十分钟快结束了,我又理了理模特身上红色的裙摆,把小推车上一整盒金粉撒向模特上方的空中。 细小,细小闪着光的金粉从空中向下飘落,飘到模特的红衣上,裙摆上,地上的彩色布条上。 “十分钟应该刚好。”我满意地大声说道。 周围却是没人接话,也没有嘲讽的笑声了。 裴倾彦恨不得多长几只手一样,撵着掌控直播设备的摄影师往我面前拍。 我对着镜头和众人做了个谢幕礼,大声道:“糖衣设计人,斗胆为大家带来作品‘祖国的裙摆’。” 我身后,女性角色的假人脚踩着各种彩色旗帜,双手叉腰,白皙的大腿微微外露,身上红色的裙摆像是在迎风飘扬一样,五颗抢眼的金色星星斜在那里引导着裙摆飘扬的方向。 熠熠发光飘洒在空中的金粉为整体蒙上了一层神圣的面纱。 周围并未有声音,陷入一片沉默。 都是国人,没人对国旗不满意,就算有,也绝不会说出口。 周围人的眼神变了又变,尤其是小胡子评委,满脸都写着脏话。 可却没一人出声。 我再次笑呵呵地冲着镜头和众人道:“请大家尽情期待糖衣上线!” 裴倾彦带着笑意的声音打破了沉默:“59号选手,直播间的弹幕统一认为你是这场比赛的冠军诶。” 我有些无语地转头看他,熠熠发光向下飘洒的金粉下,一身黑衣带着黑帽的男人双手抱胸,有些俏皮地歪着头,满脸笑意,帽檐底下的眼眸比金粉还要闪烁。 人群中唏嘘声不断响起。 即使他们唏嘘也依旧裁定我为本场比赛的冠军。 顺利晋级。 人群不断散开,我站在原地不断冲离去的人挥手,笑着喊:“别忘记糖衣上线来支持一下啊!” “欢迎大家多多支持糖衣哈!” 有人打开观众席旁边的门,却发现门口站了一群有着文身手拿家伙的黑社会混混们。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没人敢往外面走。 我回头,裴倾彦兴致盎然地端着个直播设备围着拍我。 我笑着面对镜头,甜甜地说道:“欢迎大家多多支持糖衣喔!” 镜头照不见的地方,手往门口处指了指。 裴倾彦扫了一眼,随意地冲着门口挥了挥手,又继续端着直播设备笑个不停。 门口围着的混混们随着他挥手向旁边让开,留出一条道供人离去。 瞬间,人群争先恐后地顺着那条道往外跑。 不一会儿,台上台下的众人都散了个光,甚至没有一个工作人员敢留下。 裴倾彦依旧抱着个直播设备傻笑不停。 “你到底在笑什么?”我疑惑地绕过镜头,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直播设备屏幕。 屏幕上是维密女装的直播间,弹幕疯狂地刷着,不少人说我很牛,很猛,又说我的作品设计怎么样怎么样,还有些在关心糖衣什么时候上线。 嘴角按捺不住地跟着上扬,脸上变成了和裴倾彦一样的傻笑。 糖衣被人注意到了呢,真好! ............. 夜晚的路边,微风轻轻吹过,吹开我额前的碎发。 黄色柔和的路灯照耀下,我拎着包,跳动在熟悉的灰色格子砖上,淡蓝色的裙角随着我的步伐一下一下地甩动着。 我将碎发别到耳后,侧身回头,一身黑衣,身材修长的男人在我身后甩动着胳膊,试图一下跳个三四阶,追上我。 黑色的棒球帽檐被转到了脑袋后,俊美的面庞傻乎乎地笑着,咧着个大白牙,看向我的眼睛亮晶晶的。 有那么瞬间,我在想他要不是裴舒的小叔会怎样。 还会遇见我吗? 或许第一次会,那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呢?意外在哪一次? 再往前走两个红绿灯就到家里附近了。 我停下步伐,又烦躁地理了理碎发,认真地看向他道:“今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又没帮上你什么。”他停下脚步,手插在裤兜里,转过帽檐,一副酷帅的模样看着我道。 我翻了翻白眼,话不由心地道:“谢你帮我端着直播摄像头,谢你对着我拍!” “小事啦,”他学着古惑仔的语气道:“我是靓仔,你是靓女,帮一帮,应该的啦!” “哦,那靓女回家了,拜拜。”我冷淡地说完,转身就走。 他站在我身后吹了个口哨,依旧是用广东佬的口气道:“靓女,处对象不?” 我的步伐顿了顿,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后退着朝他挥挥手大声道:“不处!” 余音收了,我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还在后边大喊:“什么!你要做我女朋友?!刚刚说的是这个吧!” “no!”我没回头,大声喊道。 “什么?!你一定要做我女朋友?!这么直接?!” “no,no,no!no!不不不不不.....” ............... 风和日丽的下午。 六十来平的工作室里。 我和大家围坐在一起,认真探讨接下来的工作走向。 我参加维密女装比赛的直播视频被人剪辑发在网上,冲上热搜,这无疑给我们糖衣带来了很大的流量,比我们之前到处找网红打广告带来的效果好得多。 我之前确实想到利用维密直播的热度推广糖衣,但小胡子评委的事确实不在我的计划内。 小胡子的意图很明显,为了刷掉我。 我并不认识他,和他无冤无仇,他会这么干,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网络流量带来的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既然我已经站在了流量上,我打算再彻底利用一番。 让小陈在网上搜索开播时间在维密女装大赛之后的各大综艺,挨个投了一番简历,能上哪一个我就去哪一个,争取站在荧幕前多为糖衣打打广告。 又定下接下来的线下推广活动该如何推进,糖衣的画面问题还有哪些要完善,各方面的端口该怎么去做。 窗外工业生产噪声不断,我们工作室的八个人却挤在一块展望美好的未来。 我们都无比坚信‘糖衣’一定会火。 因为这是我们大家共同在日日夜夜里撒下的心血。 第65章 出口只有一个 五光十色的灯光在台上闪个不停,我站在巨大的舞台背景后面,很好地遮去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灯光。 今天是维密女装总决赛。 我如愿又见到了裴晚星,她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彩色亮片做成的套裙,双手抱胸站在我对面。 台上的灯光偶尔扫到这边只剩个斑驳的投影,扫过她的脸上,让她冷厉的目光显得更锐利。 “晚星姐,我们糖衣再次向您诚挚发出合作邀请。”我尽量严肃地道,心却是砰砰地跳了起来。 成败就在现在。 她打量着我依旧没说话。 我提了提气又道:“之前您担心糖衣是来借星女装名气,现在糖衣在网络上有一定热度,假如现在和星女装合作一定会再起一波流量。” 没人接话,她还是那么看着我,目光里既有打量也有疑惑。 “晚星姐您是我以前最敬重的设计师。”我顿了顿道:“您知道的,对于设计师来说最难忍受的便是自己的作品被损坏侮辱。” “如果糖衣技术不成熟,所展现的画面有瑕疵,那我作为一名设计人又怎么能容忍?” 说完我沉沉地看着她。 她垂了垂眼眸道:“姜云珠,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魅力。” “但就于你这几次参赛的作品我都挺欣赏。”顿了顿她又道:“上次,直播挑热度那事干得不错。” 算是夸奖吧,这算是夸奖诶!我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我尽量压着不笑出来。 “但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有什么魅力,让我们裴家两个男人为你着迷。”她轻微甩了甩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我。 “裴舒这些天闹着要退婚,不惜提出辞去裴氏总裁的位置。” “裴倾彦胡闹我能理解,裴舒我理解不了。” 我扬着的嘴角僵在脸上,下又下不去,笑也笑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看着她。 她大概是看出我的窘迫,干笑了两声继续道:“当然,我刚刚说的几句话都是于私,而我这个人又是公私最分得开了。” 她在灯光斑驳的投影中站直身体朝我伸出手:“期待糖衣和星女装的共赢。”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真实感,却又怕她跑掉,立刻往前跳了一步,双手抓住她的手,握了又握。 脸上笑嘻嘻的,面对此时此刻我只有一句:“晚星姐。” 这一句缱绻的呼喊是我对她的向往与崇拜。 她微微低头,甩了甩被我松开的那只手,又带着轻微笑意道:“耿娇娇之前录的那些视频我看到了。” 停了片刻,她嗓音低低地说了句:“干得不错。” 我脸上的笑意再也控制不住,即使我想装得精明干练点,留个靠谱合作人的印象,在这一刻绷不住了,全是傻笑。 她转身朝台前走去,走出几步后,又停了下来,侧头道:“维密评委扯你作品那事,我查了,还是耿娇娇,我作为维密女装比赛负责人之一有必要向你道声歉。” 话落她的目光又深深扫了我几眼,快步离去。 又是耿娇娇啊,我低了低头,尽力收敛笑声。 十来分钟后,集合的声音响起,我跟着参赛大部队走上台。 总决赛采用的是真人模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色,每个设计师还会配备一名化妆师,由设计师给模特做服装设计师,再由化妆师根据设计师的思路设计个最适合模特的妆造。 我的衣服上绣着‘糖衣’两个大字,一上台就格外显眼,引起一片唏嘘。 五光十色的投射灯不断在我面前扫过,照得我眼花缭乱。 台上唯一没有彩灯射过的地方是评委区,裴晚星正坐在那里,面带笑意地直视着参赛人员。 她后面黑压压的观众席上,我没办法不看到那双充斥着压抑痛苦的眼睛,裴舒坐在第三排的正中间,大约看得出还是穿的西装,坐姿显得有点颓废,他一直在盯着我。 与他相比,他后面一排穿着白衣的沈思久就显得有些忙碌了。 一双眼不停地扫扫裴舒再扫扫我,目光变换得太快,让我看着都觉着累。 我是真觉着累因为我还扫见一双发亮的眼。 观众席左边的墙边,裴倾彦一身黑衣依旧戴着个棒球帽,靠在凸出的墙柱上,双手抱着胸,仰头看着我,漏着个白牙在那里笑。 正式敲响比赛的钟声响起,我收了收目光,认真看向眼前的模特,根据她本人自有的特色来思考如何设计。 时间一点点地溜走,我完成了设计,这次作品我不能单纯为了美而来设计,我带了印有糖衣字样的发夹,夹杂模特头上,还有糖衣logo的折扇塞在她手里。 望着模特在我身前踏着T台步走向展示台,斑斓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台边不时冒出一些白雾渲染气氛。 音乐声,主持人讲解声不断,我突然瞅见观众席最右边站着一个人影,光线太暗看不清,那人穿着外套,外套上的帽子卡在头上,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即使只能看见个人影也看得出那人的好看,没来由地认为那人就是沈千弘。 除了他,我大约不会感受到这种被当做猎物一样盯着的目光。 真是凑齐了啊。 我无力地笑笑,难以想象比赛结束后的我该有多惨。 观众席上坐着的两位依旧还是那副模样,一个颓废装深情,一个吃醋不爽。 我是真恨啊。 思绪拉得有些远,当主持人宣布获奖名读到我名字时,我还没回神,旁边的化妆师捣了捣我,我才收敛心神,笑着大步往前走,站到获奖人员队伍里。 拿了个第三名。 第一名只有一位,第二名有三位,第三名十位。 我对于这个名词并不惊讶,这次比赛参加得很成功,可别人好像并不这么认为,主持人举着话筒采访到了我面前:“59号选手,关于这个名次你是否满意,网上对你的评价很高,不少人甚至提前就判言你是第一,对此你怎么看呢?” 我默了默,露出职业假笑回道:“作为一名设计师能把自己的作品带到大家面前,我就已经很满意了。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的抬爱,我只是糖衣服化设计人之一,糖衣里的服装是可以自己动手设计的,加入糖衣的小伙伴都会是糖衣设计人,所以我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大家罢了。” “对了,接下来我会以糖衣宣传人的身份参加‘一念星河’第三期,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看。” 主持人笑着接话又客套了几句从我面前移开,转到了其他人面前。 我呼出口气,该要说的都说完了,评委区裴晚星意味深长地对着我笑了下,我明了,主持人会站在我面前给我说话的机会大概是因为她了。 目的全部达成。 接下来该面对不好的事了。 战战兢兢地下了台,小心又小心地回后台拿了私人物品,试图跟着人流混出去。 那四个人此刻我一个也不想见。 可是出口只有一个。 第66章 你也有今天 我背着包紧跟在一个团队身后走。 出口处有着明亮的光。 我勾着头一点点地靠近那扇发着光的门。 踏入光亮的那一刻,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束鲜红的玫瑰花。 熟悉的爽朗男声在耳边响起:“珠珠。” 我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什么时候,我也会这般惧怕沈思久了? 脸上切回笑容,我看了看他,又把目光拉远,放在站在树下阴影里抽着烟的裴舒。 沈思久有些吃醋地抢过我身上的包,把玫瑰花塞在我手里,挽着我的胳膊,笑着拉着我往前走。 裴舒阴郁的目光一直盯在我们二人身上。 沈思久看都没看他一眼,一直侧头看着我笑,嘴巴里不停地跟我说着话,问我等下想吃什么庆祝庆祝,又跟我说刚刚他给我拍了视频发给黎悠远了。 我愣愣地听着,眼睛有些惧怕地扫视着四周,寻找着另外两人。 周围人来人往,到处都是临时停靠来接人的车,我后怕地一个个看过去,暂时没发现他们的身影。 “珠珠,你在找什么啊。”沈思久有些嗔怪地敲了下我的头。 我抬头看着他。 “黎小姐,这是你男朋友啊?”刚刚与我一起的化妆师迎面走过来,捂着脸笑着问我:“你们好甜啊。” 沈思久傻乎乎地笑了笑,挠了挠头没说话。 咔嚓~ 树枝断裂声传来,旁边没几步路的树下,裴舒脚尖不断旋转踩着一根树枝,发出刺耳的声音。 沈思久一下子就变得得意洋洋起来,挑衅地昂起下巴,望着裴舒。 我借机挣脱沈思久的胳膊,佯装熟络地拉着化妆师走了一小段路,与他们俩拉开距离。 化妆师一脸姨母笑地捂着嘴看我:“三角恋?我懂,我懂。” “呵呵。”我干干地回着笑。 这可不是三角恋,这是求生大逃亡。 化妆师上了接她的车子,与我挥手告别,我回头看了一眼,沈思久和裴舒还站在原地,二人也没说话,就这么各有各表情地对视着。 我想了想,如果我一个人走开难免不会遭另外两位的毒手,如果和他们俩站一块未免不会被气死。 但是,我还是宁愿选择气死,打定主意后,我大步走了回去,拉住沈思久的胳膊拽住他就走。 裴舒阴郁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 盯得我头皮发麻,我回头笑着朝他说了句:“祝裴总和姜明珠小姐天长地久。” 裴舒手里的烟头立刻扔在了地上,脸侧了过去,一副暴躁生气的模样。 我满意地笑着把头转了回来,朝哈哈大笑的沈思久道:“闭嘴!” 沈思久配合地不出声,牵着我的胳膊,拎着我的包晃悠晃悠地走在一排排绿色的树下。 兜里的手机并没有响,我神经高度紧张地拉着沈思久一路到了医院。 还好平安无事。 进了病房,黎悠远靠在床边看书。 她又消瘦了不少,长发为了做化疗剃了个光,整个人看着有些郁郁寡欢的味道。 我咽下喉咙里的某些情绪,默默地走到她床边,放下玫瑰花束,拿起饭卡:“我去打饭。” “阿姨,我跟珠珠一起去,多打点菜回来庆祝下珠珠得奖。”沈思久交代完,小跑着追上我。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我走在医院走廊上,望着窗外的太阳挂在天空西边的下方。 打饭回来,把菜一个个地铺开,黎悠远吃不了多少依旧坚持拿着个筷子,眼睛含笑地看着我,同沈思久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 沈思久说得开心了,掏出手机搜网上那些关于我的视频给黎悠远看。 突然他拿手机的手顿了下,转回自己面前细细地看着,紧接着更为开心地把手机转向我,冲我道:“珠珠,你看!子悦也会去参加‘一念星河’这个节目!” 我愣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现的一念星河参与人名单,第一行,最显眼的第一个就是张苏子悦魅惑的大头贴,旁边跟着一大串介绍,什么当红明星,什么什么影后本次空降一念星河,作为压轴嘉宾出场。 手机屏幕晃了晃,沈思久开心地问我:“看见了吗?珠珠,我还担心你要跟着节目组去一个多星期,万一有人欺负你怎么办,这下不怕了,子悦肯定会护着你的。” 黎悠远有些疑惑地问:“这位‘子悦’是?” “是我们的好朋友,我,珠珠,子悦,我们三人从小在一起长大。”沈思久手指飞快地摆弄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笑嘻嘻地回道。 好朋友? 沈思久的理解可能有些问题。 从小到大我和苏子悦的友谊纽带全在打架上了,一般都是我打她,她告状,再暗戳戳地各种给我找事,我再打她,周而往复的循环到了二十岁。 “那就好,挺好的。”黎悠远又给我夹了口菜,笑着嘱咐说:“星星,有几个真心的好朋友是很难得的事,尽量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断了联系。” 我有些无奈的大口扒起碗里的饭。 晚上,我回了趟工作室。 坐在电脑面前我翻了翻有关糖衣热度的视频。 意外地看见第一条热搜“当红影后喊话她是直女”,莫名地点了进去。 是个被人刻意剪辑过的视频,苏子悦一身晚礼服站在红毯上面对记者采访。 记者问:“您上次参加猫猫台直播晚会时乘坐一轮弯月出场,美丽地震撼全场,请问您这次去参加一念星河会用什么特别的方式出场吗?” 苏子悦对着镜头明显有些走神。 记者又追着问:“您上次坐的是弯弯的月亮,这次....” 记者话还没说完,苏子悦惊恐地打断她:“我不是!我不是!” 记者愣了下,苏子悦又气冲冲地道:“都说了我不是弯的!我是直的!” 说完她拎着夸张的裙摆往红毯里面走,旁边又围过来一名记者,举着话筒追着她问:“今天现场外围都是百合花,请问您.....” 又是话还没说完,苏子悦就停下脚步怒吼着打断了她:“我不是百合!不是百合!我是直女!直的!直直的!” “可恶!” 说完她气冲冲地拎着裙摆,快速踩着高跟鞋往场所里面走,没走两步,穿着高跟鞋的脚突然崴了下,整个人身形不稳地跌坐在地上。 这对明星来说可谓是场事故了。 热榜前十,有八条热搜都是关于苏子悦摔的这一跤。 我没办法不笑,握着个手机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 看来上次给她带来的阴影有些大啊。 苏影后你也有今天啊! 哈哈哈哈........ 第67章 我那爱干净的死对头 u000ew天气逐渐转凉,尤其是清晨的凉意格外明显。 路边树上的叶子逐渐开始飘黄。 一念星河综艺节目在今天正式开录。 我披上外套,抓起提前收拾好的黑色双肩包甩在肩膀上,走出家门,楼下,节目组已经在等着了,一位带着眼镜的工作人员站在黑色保姆车旁打电话,看起来很焦躁地在沟通什么。 我安静地站在旁边等待,眼神无意扫到她的工作牌上写着陈星河,这个名字莫名和节目名有点像。 她打电话里提到了苏子悦的名字。 我竖起耳朵细细听了下,她在和苏子悦经纪人沟通,好像是联系不上苏子悦了。 电话打了很久,挂断后,陈星河又扶了扶额,冲我道:“你好,我是本次负责你们行程的工作人员,我叫陈星河。” “你好。”我伸出手,刚要再说些什么,她焦急地跳上了车,冲我招手。 我收起伸出的手,坐上车,她翻着文件夹,滑动着平板,焦躁地找着什么,头也不抬地大声冲车里人交代道:“我们要先去接苏祖宗,直播设备调好,等下从下车开始播,嘘头就是突然直拍苏影后最真实的家。” 车里有人挨个回应着,沟通着。我看着车子开在熟悉的路线上,嘴角莫名勾起一抹笑,苏影后住的地方长什么样啊,呵呵呵...... 要是去苏宅接苏大小姐,那房间自然是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因为有保姆们。 如果是去苏影后一个人住的地方的话,那现场非常可能会是堪比垃圾场。 当然要是提前准备好的话,那房间应该也是干干净净,但刚刚从打电话听到的情况来看,苏子悦绝对还没起床! 她这个影后要惨咯。 黑色的保姆车很快四平八稳地停在了一个独立三层小别墅的门前。 车上的工作人员快速下车摆弄各自的工作设备,我拽着包带到处看了几眼,苏子悦的粉色跑车停在门口,有几扇窗户里的灯光还在亮着,看来昨夜没关灯。 “可以开始了吗!”陈星河大声问道。 各个工作人员配合着回应。 摄像头正式开启,陈星河走在摄像头旁边讲解着。准备往别墅大门口走时,摄像头突然往我这边拍了下,我立刻笑着举手打招呼,陈星河在摄像头后面朝我挥挥手,示意我跟上。 别墅外部装修整体偏西式,防盗大门被刷成白色的,陈星河按响门铃,没有回应,她又多按了几次,等了十分钟门后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她有些着急,换了个人按门铃,她摆弄着手机不停打电话小声沟通,站在直播设备后面的工作人员不停和直播间的观众互动着缓解他们的情绪。 我往后倒了几步,那几扇窗户里的灯熄灭了,看来是起床了,现在应该在玩命收拾着吧。 莫名笑出声,踩着门口白色台阶,靠在白色墙壁上,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北京时间八点半,估摸着还得半小时才能打开这扇门。 旁边的陈星河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门前站在直播设备前的工作人员嗓子都要说哑了,叮叮响的门铃一直未断过。 我眯了眯眼,看着太阳好像是比刚刚又高了些。 咔嚓~ 门开了。 “呀!”苏子悦甜美的嗓音响起。 这声音在我听来太装了,打开手机屏幕,刚好九点。 “不好意思喔!刚刚人家在洗澡,人家早上运动完有泡个澡的习惯,没听到铃声我真是抱歉,让大家等了那么久,都是我的错。”白色的门口,苏子悦一身粉色浴袍,卷发披散着,手里还拿着个高脚杯,满脸歉意地说完,轻咬下唇,眼睛自责地看向镜头,端着高脚杯的手默默地垂着往身后收了收。 妙啊,这演技,又增长了嘛。我没忍住,吹了个口哨。 周围的人瞬间都疑惑地看向我,我瞬间把弯着的唇角压了下去。 苏子悦看见我的瞬间瞳孔猛缩,脸上的表情管理塌得一塌糊涂,又震惊,又着急,看得出她还想骂人。 我顺手把手机放进裤兜,站直身子,把棒球帽帽檐往上抬了抬,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向她。 她白皙额皮肤瞬间升温,额头上的三角纹都快要冒出来了。 好在工作人员及时道:“苏影后,能给观众看看您的家吗?大家都很好奇平常在荧幕上又飒又美的影后家里是怎样的。” 苏子悦表情瞬间拉了回来,干笑了几声,往旁边让了让,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走了进去,轻奢风装修的一楼大厅干净利索,到处摆放着各种一人高的玩偶摆件,还有一面墙都是粉色的玩偶手办,很少女心。 苏子悦走在家里的各个角落对着镜头挨个介绍着。 我站在沙发后面默默地看着脚边冒出一个角的面包塑料袋,墙边关着的抽屉还夹着块粉色布料,楼梯旁边的风生水起的装饰上挂着的是只鞋吧? 镜头面前的苏子悦刚好拿起个粉色玩偶冲镜头歪歪头甜美地笑着:“诶呀,人家平常没事就喜欢收拾房间啦,房间温馨心才会温馨啊!” 工作人员配合地应声道,并大声念出直播间弹幕的内容。 “这位叫小嘤嘤的网友说:苏影后是最甜的,家里也是甜的!” “这位终极怪网友说:我家苏苏人美心善,贤惠温柔,无人能比!” “这位胖大海网友说:真是没想到苏影后自己也能把家里收拾得这么干净利落,真是某些演员比不了的,必须点赞!” 苏子悦掩着唇咯咯笑了两声,又非常官方地回复着弹幕。 我也跟着低笑,默默地把塑料袋又往沙发底下踢了踢,走向楼梯底下风生水起的装饰品。 咯噔咯噔声响起,我侧头,苏子悦正飞速地从玩偶墙那边滑向我。 我那只已经伸向鞋子的手在空中顿了两秒最后无奈地选择往旁边伸平,拦住跑太快,在大理石地板上滑过来的苏子悦。 手臂拦住她柔软腰身的那一刻,她惊恐地叫了起来,抓住风生水起的装饰品边角立刻往后退去,瞪着个大眼防备地看着我:“你,你,你干什么?!” 不识好人心,我有些生气,双手抱胸地眯眼看她。 她又往后躲了躲,猫着个腰看着我。 跟着过来的工作人员突然问:“苏影后,弹幕问您那边挂着的鞋是什么意思?” 第68章 那些可都是犯法的事 苏子悦的脸刷地一下有些黑,拿手佯装理头发挡住镜头瞪了我两眼,继而流畅地撩起头发,甜美地笑着指着那双挂在假山模型尖角上的粉色高跟鞋道:“这样挂一只鞋可不就是登顶了嘛,哈哈哈,单单图个寓意啦,不要嘲笑人家啦。” 工作人员配合地笑了几声,又讲解两下,继而提醒苏子悦可以走了。 苏子悦的脸色又凝了下,随即笑着道:“请大家稍等下,人家去换身衣服,稍微收拾下,很快回来。” 这么一稍微可能得一小时起步,我皱眉不满地问:“怎么明知今天得出发参加节目不提前收拾好?” 苏子悦立刻轻咬下唇,微微低头,委屈巴巴地说:“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大家这么快就来了,之前订好的时间是十一点半,我以为,以为...” 泫然欲泣着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小时候滥用的招数,但很管用,屋子里立刻静了下来,工作人员全都看向我,一脸你怎么敢的模样。 弹幕上更是刷了个满屏,大多数都是在为苏影后打抱不平指责我的。 陈星河快速打破氛围道:“我们就是特意带观众来直击苏影后家里的真实现场,不早点哪够真实?苏影后您快去吧,我们再带观众在您家里转转。” 苏子悦勾着头,满脸通红的小碎步走去卧室。 那边屏幕上弹幕还在疯狂地刷着骂我,我无奈地摇摇头,待会你们就知道后悔了。 二十分钟后。 陈星河试着喊了几声:“苏影后,您好了吗?” 苏子悦大声回:“好的,我快好了。” 又过了二十分钟后,镜头已经把屋子里的各个角落都拍完了,直播间有些细节怪已经在分析苏影后家里是不是临时打扫过了。 陈星河又对着卧室喊了几声:“苏影后?苏苏?” 这次没人回应。 陈星河有些疑惑地往卧室走去。 我快步上前拦住她:“陈小姐,直播间那里观众的情绪需要安抚,我去看看苏影后怎样了吧。” 陈星河又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折返回镜头旁。 我走到里面卧室门口,门还没关实,留了条小缝。 缝隙里面,衣服鞋子,化妆品扔了一地,还有很多其它东西,最中间的位置摆着几个大大的行李箱,苏子悦一股脑地往行李箱里塞东西,塞得太多,压不进去,又烦躁地把东西全拿出来,再走过去扒衣柜。 嗯,如我所想,一小时起步都是我高看她了。 “黎小姐,苏影后那里怎么样了?”陈星河的喊声传来。 我往门边站了站躲开苏子悦往门口瞅的目光,大声回道:“她快好了,再给她十分钟。” 客厅那边没有再问,倒是苏子悦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钻了个头出来。 睁着个大眼使劲地往外瞅着什么,没瞅到又放心地要把头往后缩,余光突然扫见站在门侧边的我,眸子猛地放大,整个人进入极度惊恐状态。 “啊~!” 听到叫喊声,客厅里的陈星河立刻询问怎么了,紧接着往这边靠近的脚步声响起。 我眼疾手快地捂住苏子悦的嘴巴,推着她往门里走。 她好像很抗拒我碰她,挣扎着来拽我的手。 有那么瞬间我竟然认为她对我的恐惧大于对害怕崩塌人设的恐惧。 脚上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她又晃个不停,我身形不稳,拽着她往地上摔去。 地上是个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瓶子,她要是摔上去,估计今天是别想出发了。 那怎么行,我手上用力将她拽进我怀里,茉莉的清香立刻充斥在鼻尖,眼前她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千变万化地看着我。 周围静止的事物在她的眼中打转。 电光火石之间,我抱着她掉了个位置,我的后背压在了个硬邦邦的瓶子上,怀里温温软软的身体紧贴着我。 顾不上太多,我立刻用脚踢上门,松开她,一骨碌地爬起身,反锁上门。 没有几秒钟后,门上就传来拍门声,陈星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苏影后,怎么了?” “黎小姐!怎么了!” “开门!你们怎么了!” 我对着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头,苏子悦还坐在地上呆滞着。 我皱眉盯着她,她立刻回神,又往后缩了缩才反应过来,大声冲着门外的人道:“我没事,刚刚,刚刚东西掉了!” “哦,没事就好!那苏影后您好了吗?”陈星河又问。 我憋着笑地说道:“苏影后刚刚掉地一个瓶子,她太爱干净了,现在不收拾好不愿意走了!” 苏子悦瞪了我两眼,冲门外喊道:“对,对!不好意思啊,不收拾干净走那么多天,我怕招虫子!” 虫子两字咬得极重。 陈星河在门外非常婉转地劝了两句后走开了。 苏子悦站起身子,咬牙切齿地瞪着我,丝毫没有了站在镜头前优雅美丽的形象。 我打开手机屏幕朝她晃了晃,让她看清现在是几点了。 她指着门,囊着鼻子,小声地冲我道:“你出去!” 我眼神向下瞅了瞅,假意地跺了跺脚小声道:“我也不想站在这种无从下脚的地方。” 说完我不理会她的指手画脚,转身就要去开门,握着门把手的手停顿住。 顿了几十秒后,我终还是松开了门把手,转身走向趴在行李箱旁边的她。 她坐在地上看着我走进,瞳孔逐渐放大,手脚并用地坐在地上往后退。 地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被她挤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她惊恐地看着我:“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那些可都是犯法的事!你最好不要....” 第69章 她说出发 o苏子悦的话音戛然而止,我蹲下身子,把她行李箱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快速地大致分开,整理起来。 “你这是什么计谋?!”她气愤地爬起身子冲我道:“无论怎样你都别想我...” “别想什么?”我抬头仰视着她,一脸无奈地问:“苏大小姐,再不快点您勤劳爱干净的人设就要塌了!” 她恨恨得翻了几个白眼,双手抱胸,脚上急躁地跺了几下地:“要怎样不要你管!” 我快速地叠着衣服:“总共就去七天,我查过路线,要去的地方天气都挺稳定,衣服带个两三身..” “四五身,”我顿了顿,又看了看满地五颜六色的衣服道:“七身就好。” 话落,我把叠好的衣服往行李箱里塞。 “不行!”她冲我喊,弯腰在地上左捡捡右捡捡:“衣服得有的搭,你拿的那件外套得配长裙才好看!” “好好好,我先收化妆品,你快点挑衣服。”我无奈地开始捡地上的瓶瓶罐罐,捡了没几平方米,我回头一看,那些被我放在一起的瓶瓶罐罐已经堆成了个小山。 “你有没有考虑过少带点?”我无力地发问。 中午十一点。 一身粉色蓬蓬裙,神清气爽的苏子悦扶着个粉色小行李箱,推了推脸上的黑色墨镜,又甩了甩她那头大波浪头发,高举手臂指着远方大喊:“出发!” “出发,出发。”陈星河在她身后语气消极地接着道。 苏子悦踩着她的粉色小高跟,姿态优雅地走向开着门等待她的黑色保姆车,身后的工作人员们蔫蔫地跟上,尤其是直播设备旁的那位,嗓子都说不出声了。 我站在最后面,黑着脸看着手里两个硕大的黑色行李箱,行李箱上面还堆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在我身上所有拿着,挂着的东西里,只有我背后的双肩包装的是我自己的东西。 其它东西是什么,我不想说。 艰难地把所有东西甩进后背箱里后,我终于坐了下来,身旁的苏子悦兴致勃勃地对着镜头,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互动,捂着嘴咯咯地笑个不停。 真是有够嗲气的笑! 黑色的保姆车在四通八达的城市道路上绕啊绕,绕进孤独的乡间,最后开进另一座城市。 风和日丽的下午。 黑色的保姆车停在了一座很有特色风格的民宿面前。 民宿旁边的街道很有艺术风格,多是亮丽颜色的装饰,街道上没有几个人在走动。 民宿带着个篱笆小院子,里面养着一些看起来就被精心侍弄过的花花草草。 围着院子的篱笆前已经停着四辆同款黑色保姆车了。 陈星河打开车门,车里的工作人员纷纷快速下车。 苏子悦依旧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看起来好像睡着了,我犹豫了一下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 白皙圆满的两腮鼓了鼓,有些不满地睁开眼,看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皱眉,生气,第二眼她扫见车里没人后,惊恐地立刻坐直身体,连滚带爬地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动作一气呵成,非常利落流畅。 很难不扬起嘴角,我慢悠悠地走下车。 陈星河站在一个红色的塑料小板凳上拍手,高声喊道:“好了,好了,大家集合!” 周围分散的人员快速靠拢。 不少人上前跟苏子悦打招呼,苏子悦保持她一贯的假笑,挨个回应。 我在陈星河身后看见个老熟人。 南飞燕个子那么高,陈星河即使踩着个板凳也只是比她高了半个头而已,这样的她站在人群中属实有些显眼,更何况她还一直目光怪异地盯着我。 她也是这次嘉宾人员?我疑惑地细细看去,她穿着方便活动的套装,手里拿着什么文件站在一群工作人员中间,看着我又想开口又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说话。 陈星河突然弯下腰低声跟南飞燕说了什么,南飞燕移开在我身上的目光,思索着回了几句。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我这个咖位还带着广告意图的人怎么能够和身后这些大咖们站一块呢? 周围人很多,但工作人员和来参加节目的嘉宾还是很好分辨的。 嘉宾们都穿的是光鲜亮丽不方便活动的衣服,当然除了我。 “大家先准备下!两分钟后节目正式开拍!”陈星河高声道。 嘉宾们纷纷检查起自己的衣着来。 现场工作人员摆好机位后,陈星河大喊一声:“一年星河第三期正式开拍!” 镜头快速游走过每个嘉宾的脸上,走了两圈后,南飞燕着急地冲到我身边拽着我,把我推到那群嘉宾旁边。 游走的镜头切到我面前稍稍迟钝了下,南飞燕拿着手里的文件卷成一圈敲了敲摄影师的头。 镜头再切到苏子悦面前时,一位女性工作人员走上前大声介绍道:“嘉宾介绍环节,不过这位大家很熟悉了哈,白马奖得主,当代影后苏苏!” 苏子悦甜甜地冲镜头挥手,比了个心,笑着道:“嗨,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苏苏。” “苏苏这亲和力没谁了!”旁边一个梳着中分马尾,带着夸张浓妆的中年女人比着大拇指抢话道。 镜头很自然地切到了她那边,工作人员又大声道:“这位也不用我过多介绍,家喻户晓的着名歌手许婵!” 叫许禅的中年女人冲着镜头回应地挥挥手:“大家好,我是许婵。” 许婵这么说的时候我看见苏子悦在旁边囊了囊鼻子,嗯,以我对她的了解,这个叫许婵的可能在此刻被她连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番。 镜头又切到一位长相帅气的小奶狗面前,工作人员的介绍声跟着响起:“SM练习生白乐。” 百乐笑着冲镜头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镜头又切到一位脖子上同样挂个摄像机,穿着打扮都是黑衣偏艺术风的男人面前:“火花杂志独家摄影师,耿千秋!” 这位叫耿千秋的男人摸着自己的摄影机,只是冲镜头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镜头又往旁边移,一个个子不高,穿衣五颜六色却又莫名和谐的娇俏女生迫不及待地冲镜头挥挥手,非常热情地抢在工作人员之前开口介绍自己道:“哈喽!大家好!我是好奇小熊,跟前面其他人不一样,我是一名时尚博主,今年刚拥有千万粉丝。” 说到这她又顿了顿,朝周围的人挥挥手道:“大家叫我小熊就好!” 周围人跟着回应似地笑笑,我听见边上那头的许婵有明显的冷笑鼻音。 小熊立刻往前探了探身子,睁着个大眼笑着道:“婵姐,你鼻子不舒服嘛?” 许婵脸沉了沉。 第70章 你交手机吗? 镜头赶忙切到了我旁边一直没怎么笑过的少年身上。 少年脖子上挂着个黑色耳机,整个人显得有些紧张不自然,很明显不适应这种场合。 工作人员介绍道:“这位大家可能没见过,但是最近一定听过他的歌!他就是被音乐圈奉为天才的钱恒!这可是钱恒第一次在荧幕上露脸,有没有惊艳到大家?” 叫钱恒的少年不自然地冲镜头点点头,说了句:“嗨,嗯。” 还很稚嫩啊,看到这样的小孩总是会控制不住地回想到以前属于我的青春年少。 或许是目光在钱恒身上待得久了,队伍最边上的苏子悦一脸啧啧嫌弃地看着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脑海里脑补了些什么。 镜头又往旁边拍了个全景才转到我面前,工作人员一脸疑惑地望着我,无声地又扭头朝其他工作人员沟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们在沟通什么,索性自己朝镜头介绍道:“大家好,我是糖衣设计人黎明星,前不久刚刚参加过维密女装设计的比赛,可能有的观众在网络上看见过我,大家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能和这么多位优秀的人站在一起。说实话我也感到很疑惑,最后想了想大概是我们糖衣很有魅力吧,欢迎大家多多了解糖衣!” 说完,我朝镜头鞠了一躬。 “呵呵,呵呵,呵呵,”苏子悦两个字两个字地冷笑着。 她是一点不相信我那句这么多位优秀的人.... “呦!你就是那个,那个...”许婵扶着脑门好像在努力回想着什么:“那个设计把国旗披在身上的设计师,啊对!就是你!你穿得跟其他工作人员一样,我差点没认出来。”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周围工作人员,终于明白镜头为什么切到我这就卡了。 工作人员有三分之一的女性都带着帽子,扎着低马尾,一身方便活动的宽松衣服再配个工装外套。 我也是完美契合上这个打扮。 我大大方方地朝许婵笑了笑。 小熊好奇地看着我问:“咦,你不是服装设计师吗?平常对穿着没有要求的嘛?” “呵呵!”苏子悦大声冷笑,双手抱胸走过许婵面前,笑眯眯地道:“姐,你真会说话!” 又走到小熊面前,将她因看着我微微前倾的身子推了回去:“小熊妹妹不愧是时尚博主,瞧瞧,真够时尚的。” 说完这些话,她快步走到我身边,冷漠地站着。 一向笑得亲民的大明星苏子悦此时竟然会面对人群冷脸,真是让人不可置信。 周围疑惑的目光不断扫来,纷飞在我和苏子悦之间。 许禅像是明白了什么,皱了皱脑门没有再说话,小熊也跟着挪开目光。 陈星河又站在了那个红色塑料板凳上,冲大家拍手道:“好了,大家,接下来请我们一年星河的制作人跟大家介绍下节目规则!” 南飞燕站到了陈星河面前,没有带什么笑容地大声道:“大家要注意,这里是我们第一站,燕子巢。明天一早工作人员会给大家发布任务,大家要齐心协力把任务完成,如果没完成或者不合格,那下一站住宿的地方就由大家自己负责!” “开始节目之前,大家要把身上所携带的钱财,各种电子设备都交出来,节目组会给大家配备在录制时专用的手机。” “收手机是为了防止大家借助外力去完成任务,每次任务所需要的花费都是固定的,节目组会在发布任务时交给大家,大家听到这里也该明白了,如果完不成任务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住宿花销将会是个大问题。” 南飞燕扫了大家一眼,语重心长地道:“现在!请大家把不该带的东西交给工作人员保管!” 旁边立刻有人摆出了几个橙色塑料小筐子。 白乐面色有些不好地迟疑着问道:“没人说过录节目还要交手机的啊。” 许婵也皱着脑门说道:“这,没必要吧。” 小熊护着自己手里套着彩色手机壳的手机道:“我们做自媒体一行的人怎么能离开自己的手机呐。” 南飞燕沉声道:“请大家配合,参加节目之前发给大家的合约上都有标注清楚。” 小熊几人依旧面色难看,犹疑着,有几名工作人员上前劝导着。 我瞟了瞟站我旁边的苏子悦,恰巧看见她的目光也往我这瞅。 两双眼对视的一瞬间,她立刻把眼神缩了回去,强装咳嗽几声,不自然地调整身型又往旁边移了移。 莫名有些好笑,刚刚会护着我的那人是谁啊!怕不是鬼上身了吧。 我故意往她旁边靠了靠。 她惶恐地偷偷瞅了我几眼,又往旁边挪了挪。 我又靠过去点。 她边偷偷扫我几眼,边又往边上挪了挪。 “影后?影后?”蹲在边上快被苏子悦踩到的工作人员小声提醒道:“影后!快出镜头了!不能再移了!” 话刚落,苏子悦往旁边挪的脚就碰在了那么工作人员身上,身形不稳地朝旁边摔去。 我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故意将她拉到我面前,逐渐把脸靠近她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 因眼线睫毛的加持,本来就够显大的眼此时瞪得更大了,脸上全是惊恐。 她身上那股茉莉清香又扑进我的鼻腔。 我直视着她那千变万化,云涌风起的眼睛,轻声道:“苏影后,你交手机吗?” 第71章 你行你上 离我远点!” 苏子悦尖叫着大喊,伸手一巴掌推开我的脸,稳定身子。逃似地跑到负责收手机的工作人员旁边,把自己镶着粉色细钻的手机扔了进去,又主动打开粉色行李箱把里面的平板也掏了出来,放在框子里,捂着胸口呼出一口气般,后怕地待在工作人员身后。 我掏出手机,快速给大家群发了几条交代消息,然后长按电源键关机,漫不经心地看了苏子悦几眼,往她那边走去。 苏子悦震惊地看着我一步步走向她,又环视了圈四周,说:“姜~jiang~” ‘姜’字卡壳了两下,终究是没说出来。 她漂亮的睫毛垂了垂,愣神之际,我已经快走到她面前。 她迅速反应过来,往后跳了两步,惊讶地问我:“黎明星!你疯了吗!” “你在想什么?”我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从外套兜里掏出关机的手机,放进橙色塑料框里。 苏子悦震惊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不悦地瞅着我。 镜头并没有抓住大明星苏子悦的这些精彩表情,旁边其他嘉宾那里声音越来越大,尤其是小熊,情绪明显略显激动。 偶像练习生白乐情绪较为稳定,低头疯狂地戳着手机,音乐制作人钱恒捂着手机紧张地左看右看。 摄影师耿千秋附和着许婵和小熊的观点,一句一句地跟工作人员据理力争。 不知道还要吵多久,等待有些无趣,我又把视线挪到苏子悦身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到镜头边边去了,双手抱着胸,气鼓鼓地瞪着我,看那模样就知道脑子里肯定在憋坏,想着怎么对付我。 嘴角实在有点压不下去,我转回目光,双手插在裤兜里,低头偷偷笑了几声,再抬头,踢了踢正步,把脚尖调了个位置,对准她。 她整张脸一下子向下耷拉下来。 默默地往旁边移了几步,移开我脚尖正对着的方向。 我憋着笑,把头顶的帽檐向下拨了拨,又把脚尖跟着她往旁边移了移。 她整个人瞬间不好了,叉着腰,一副准备开骂的架势。深呼吸几声后,她看着周围的人群和摄像机还是忍住了,愤愤地双手抱胸,脚尖不停点着对面。 在镜头面前的苏子悦真好欺负。 嘴角扬起的弧度根本压不下去。 南飞燕不知道走过去说了些什么,几位嘉宾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把身上的手机掏了出来,工作人员又要求他们交出其他电子设备。 没一人配合,工作人员们自己翻开嘉宾的行李箱,把箱子里的和嘉宾身上都搜了一遍才结束。 南飞燕站在后面不停地和工作人员沟通,指挥,看起来很忙碌,很认真,和记忆里的小矮个不一样了。 陈星河又站在那个红色的塑料板凳上,拍手大喊道:“好了,大家现在可以去挑选房间了,总共有四间房,房间上挂着立牌的是大家可以居住的房子!” 话音刚落,小熊气呼呼地扭头就朝身后有着鲜艳颜色的小楼里跑。 许婵反应过来,提着衣服也快速跟了上去,其他几位嘉宾也跟着走了进去。 苏子悦站在边上,防备地看着我,看样子是刻意在等我先走。 那就先走呗,我双手插兜,散步似地走进篱笆小院。 小院里环境很好,整个地上都是绿色的草坪,通往大门的路上铺了灰色石块。左边一侧,大片的花花草草争鲜斗艳,花草旁对着石块路摆了架木制的秋千。最右边倒是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个水龙头,边上摆着几件农用工具。 或许是我走得太慢,快要上台阶进门时,苏子悦从我旁边拎着她的粉色裙摆先我一步地蹿了进去。 蹿进去还不忘卡镜头盲点,回头朝我做了个鬼脸。 被我挡住的光线里,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女孩生动又张扬。纤细白皙的四肢配着粉嫩的小裙子美得一塌糊涂,偏偏她的黑发还不听话地甩在空中,女孩子一脸鬼怪地扒着眼皮,吐着舌头,明明是嘲讽,却丝毫感受不到。 镜头从我身后追上,她拎着裙摆,快速爬上楼。 “咳咳。” 身后传来两声做作的咳嗽声。 我转头,南飞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一脸的故作冷漠,却又有些无奈地道:“挡门了,挡门了!” 我回神往旁边让了让。 扛着镜头的摄影师迅速从我旁边蹿了进去。 南飞燕有些无语地道:“你也是录制节目的嘉宾好吗,你再不去房间要被挑完了。” “无碍。”我扶了扶帽檐,双手插兜,大步走进门。 还没上楼,楼上的讽刺的声音就一句句地往耳朵里飘。 拥有阳台,最大的一间房子里,几位嘉宾站在一起。 气氛明显地有些剑拔弩张。 许婵拿着手嫌弃地在鼻子面前扇了扇:“姐年龄大了,就睡这间房吧。” 脖子上挂着个摄影机的耿千秋脸色明显不悦。 小熊从阳台边小跑过来:“哟,姐,你这是哪里的话?你叱咤歌手圈那么多年,哪里显老了?你这么当着镜头的面说自己老,粉丝们会伤心的,苏影后你说对吧?” 小熊把话头抛向站在一边看戏的苏子悦。 苏子悦明显一愣,镜头切向她,她立刻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只有四间房,这间房又刚好有两张床。” “那苏苏,就我们一起住!”许婵的大嗓门快速接话道。 小熊不甘示弱地快速道:“苏苏姐,我是你的粉丝,如果可以和您一间屋的话,我睡觉都会笑醒的。” “等等。”站在一边耿千秋面色有些不好地插话道:“这间房风景那么好,不该浪费,应该交给我来住,我可以拍出很多不错的照片。” 许婵冷笑出声。 “这房间里的每一扇窗景色都不错啊!”小熊嗓音尖了尖说道。 她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由,句句都在讽刺对方却又句句不撕破脸。 端着镜头的摄影师忙疯了,疯狂在众人脸上切换镜头。 苏子悦站在一边压着嘴角默默地看戏,我挪过去,戳了戳她,小声道:“你想住哪间?” 她立刻本能反应似地往旁边跳了跳与我拉开距离,上下打量着我小声道:“老娘是绝对不会跟你一间房!” “那你想住哪间?”我问。 苏子悦又把目光挪了回去,继续看戏,嘴里小声地对我鄙夷道:“你问得好像我想住哪间你就能让我住哪间一样,真是的。” “那我们住这间?”我问。 “呵呵。”苏子悦嘲讽地看着我,指着房间中吵架的几人小声道:“你行,你上!” 第72章 疯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没有再多回应她,理了理外套,往前站了几步,声音坚定地朝众人陈述道:“我和苏影后住间房。” 正在互相讽刺的几位人立刻静了下来,统一的鄙夷看着我。 许婵不屑地上下打量着我,大嗓门道:“你觉着,你可以吗?” 小熊故作娇柔地问:“苏苏姐同意和你一起住了吗?” 我没有理会她们,回头朝门口走去,她们轻蔑地看着我笑了几声,又以胜利者的姿态继续互相讽刺争吵。 我走到门口手里拿着牌子的工作人员道:“麻烦把我和苏影后的名字卡片给我。” 工作人员看着我眉头皱了又皱,最后从手里抽出两张硬纸卡递给我。 我把这两张写着我和苏子悦名字的硬纸卡塞进门上挂着的牌子里,然后折回房间内,穿过还走争吵的几人,把背上的双肩包扔在了床上。 吵得不怎么得劲的耿千秋眼尖地看见我这一动作,指着我叫出声:“诶!你包不要随便放床上,弄脏了我睡不了!” 其他几人立刻把目光都投了过来,镜头也往我这边切了两秒。 我看着众人,平静地再次陈述道:“我睡这张床,苏影后睡旁边那张床。” “哈哈哈!”许婵大笑出声,轻蔑地看着我道:“喂,你说什么?” “这位姐姐,有时候人的情商还是得高点好。”小熊声音里充满了讽刺。 苏子悦站在后面笑得欢快,附和着接话道:“就是!就是!”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白乐走到我身边,微微俯身,带着真诚笑意地道:“小姐姐,旁边那间房窗户外能看见灯塔,我带你去看看?” 这句话在此时此刻,算是比较明显的善意了。 不过,我,再也不需要陌生人的善意。 我站起身扫了一遍神色各有不同的众人。 她们大约是以为我接受了白乐的邀约,要走了,脸上鄙夷的神情达到了巅峰。 白乐笑着自顾自地转过身往门口走了几步。 “啊~” 小熊尖锐的叫喊声像是要掀翻房顶一样。 我在她的尖叫声中又往旁边一张床上卖力地吐了几口唾沫。 尖锐的叫声持续下缓,消失。 房间里像是死了一般寂静。 端着镜头的摄影师不知道镜头该往哪切了。 我身边左右两张床上,蓝色小花床单正中间唾沫印记很明显。 “姐,这可是在录节目,要上电视的啊。”陈星河的声音弱弱地传来。 不像是劝说,更像是惊叹。 她说得对,我立刻把脸上的表情切换成亲和的笑容,往镜头的方向站了站:“是的,我是糖衣设计人,欢迎大家来糖衣解锁更多玩法喔。” 房间里的众人都一脸懵,大概是怎么也想不到正常人是如何能做出这种事,并且做完后还能那么平静地打广告! 话落,我把脚步挪开镜头方向,再次冷静地陈述道:“这间房我和苏影后住。” “你怎么能!”小熊捂着嘴不敢相信地道。 “怎么?你还想睡这张床?”我指着床单上的唾沫印故作惊奇地问她。 “怎么敢!”许婵恨恨地甩甩手,不能理解地瞪了我几眼,转身大步朝门口走。 小熊明显也是一刻都不想多留,小跑着跟了出去。 耿千秋嫌弃地看了我几眼,抱着他的摄影机往外面走,路过南飞燕身旁时不满地道:“上电视不应该找些正常人来吗?” 白乐还震惊地站在原地,嘴巴张着,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我朝他颔首:“谢谢你。” 谢谢你的善意,不过我有自己的疯法。 “快走吧!”本来就紧张的钱恒更紧张了,跑到白乐身边,推搡着他往外面走。 屋子里的工作人员大部分也都跟着出了门去了别的屋子。 南飞燕震惊地站在那里:“你现在已经疯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有些好笑地吹了声口哨算作回应。 南飞燕还是接受不了地又问:“要去医院吗?我有几个顶尖的精神科朋友...” “怎么突然想帮我了?不讨厌我了?”我带着笑意地问她。 南飞燕瞬间闭了嘴,又扫了我几眼走出房间。她走后,剩下的工作人员们恐惧地看着我,即使苏子悦站在这里,她们也不敢呆了,纷纷跟着跑出这间屋子。 苏子悦站在墙边苦着脸,目光垂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只手手指头绞在一起。 “喂!瞎站着干嘛?”我走向阳台,大声说道。 她猛地回神,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害怕似地就要跑。 我趴在栏杆上吹着风,回头扫了眼她慌张的模样说:“你想好了?和别人一间,邋遢模样立刻被看见?” 她的脚步顿了下来,转身瞪向我:“你想用这个要挟我和你住一起?” “不是。”我转头,把目光从新放到外面深蓝的天空上,感受着风从我脸上抚过,淡淡地又补了句道:“就你那样,和别人住一间,人设立马崩塌。” “我不是没参加过这种综艺,没和别人住过一间!”苏子悦咆哮似地吼道。 “哦,可是晚了。” “什么...”苏子悦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显也是想到了些什么。 我转身靠在栏杆上,带着笑意看着她:“晚了,你现在去,其他房间应该已经被分完了,并且我们二人在他们眼中的仇恨值已经拉了一大波。” 说完,我朝门口走去,经过她身边时,她愤恨地看着我,咬着牙说:“你为了和我住一个屋,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实在忍不住不笑,抬手敲了敲她的头,快步走出门,去楼下拉那几大箱不属于我的行李。 第73章 在谈恋爱? 行李刚扔进房间,工作人员又发来集合信号。 苏子悦早不知道蹿到哪里去了。 到了一楼客厅里,看见她坐在沙发上,正对着镜头甜甜地笑着说着些什么。 所有的嘉宾们陆陆续续到达客厅。 不过他们都主动跟我保持一定距离,我也无所谓地站在一边。 工作人员给我们一人发了一部手机,手机里有个固定好的通讯软件,我们七个人的账号都已经提前注册好。 “接下来是休整时间,大家可以先收拾东西,放松放松,不过!今晚的晚饭是要大家自己动手解决!食材已经给大家备好了!在院子里,晚上我们会有个小游戏!请大家提前安排好时间!”陈星河高声喊道。 众人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应,各自散了开去,镜头也跟着散开。 苏子悦还坐在沙发上没什么反应,我想了想问她:“你不回屋收拾收拾?”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看了我下立刻游移开。 我想了下,大概还是带着唾沫的床单问题吧。 楼梯边刚好有个工作人员是个戴眼镜的小女生,我径直走向她,对方看我没上楼梯反而走到她身边,明显愣了下,左右看了看后,瑟缩地后退了几步。 我已经恐怖到这个地步了吗? “你好,可以给我两套干净的床上四件套吗?”我直接叙明来意。 对方松了一口气后,疯狂点头,目送着我上了楼梯。 回到房间,我大致收拾了下,又站到了阳台上。 这间房有个巨大的阳台,阳台与房间之间是透明的全玻璃推拉门设计,门上挂着条状的梦幻白色窗帘,风一吹起,窗帘徐徐飘动。 阳台外面朝南方,看得见日出与日落,与远方一望无际的绿色麦田。 站在阳台上,吹过的风都是恬静悠闲感。 我喜欢,所以发发疯也没什么不好。 趴在阳台上无所事事地发着呆,楼下,一个粉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从这个视角往下看她苏子悦真像是个小矮人啊。 粉色的小矮人走出门,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坐到了木制的秋千上。 镜头一直游移在她身旁。 木制的秋千晃啊晃。 悠闲的风吹啊吹。 等我再看向楼下时,秋千上的粉色小矮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我突然来了兴致,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子里,从地上中拔了根毛茸茸的小草,小心地靠近秋千,靠近她。 风吹动她的发尾,饱和度拉满的场景里她总是那么生动明艳。 毛茸茸的绿色小草逐渐靠近她的鼻子,她的鼻子本能地囊了囊。 我转动小草毛茸茸的尾巴在她鼻子上抚来抚去。 她伸手无意识地挠了挠鼻子,侧了个头接着睡。 我走到秋千背后,又把毛茸茸的小草晃悠在她鼻子上。 “啊秋!” 她打了个巨大的喷嚏,猛然惊醒,从秋千上坐直身子左右看了看,镜头站在她面前怼着我们两拍。 我默默地伸出两根手指在她头上比了个耶。 突然想起那年高中毕业照,我也是这样在她头上比了个耶。 可能这一瞬间的出神,忘记躲避,她有什么感应似地回头,看见我,杏眼又瞪了起来:“姜!” 才喊了一个音,她顿了下,气势衰了下去:“你有病吗?” “你有药?”我瞅了她两眼,不动声色地将毛茸茸的小草塞进口袋,越过秋千走向另一边工作人员准备好的烧烤架旁。 苏子悦还直直地站在秋千旁,瞪着个大眼,用眼神骂我千遍万遍。 “饿了没?”我翻弄着烧烤食材问道。 “要你管!”她吼着回道。 “来帮忙,否则等下你别吃。” “嚯,我怎么可能吃你做的饭!”她白皙的胳膊一伸指着我道:“我!绝不可能吃你碰过的食物!” 天边的太阳逐渐归西。 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 白色的烟从摆成一排的烧烤串上逐渐向上飘。 我坐在烧烤架旁忙碌地给每串食材翻身,不时地撒些调料。 还挺香的,这次应该做得很成功。 秋千旁的苏子悦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地上,抱着膝盖,从地上媷了个草根,不停地在草地上画着圈,嘴里念念有词地叨叨什么。 声音太小了,听不清,不过我想她应该是在诅咒我。 我抓起包装食材的硬纸壳努力地把飘着的香味都往她那边扇,眼睛仔细地盯着她。 她蹲在那里,嘟着嘴巴,咽了咽口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嘴角得逞地扬了起来,余光突然瞅见她身后站着的摄影师把外套拉链拉了起来。 天黑了,是有些冷了。 院子里的灯全亮了起来。 几分钟后,我走近苏子悦,才听清她在小声唱歌。 唱的乱七八糟的歌词,每一句声音既有抽泣感也有愤恨。 一边唱,手里还一边转动着草根在地上画圈,整个人莫名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算了,看在她这么可怜的份上,手里的外套就丢在她身上吧。 “?”她疑惑地扭头看着我,外套牢牢遮住了她的身子,只漏个头,衬的一双杏眼越来越大了。 “咳!”我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别开目光道:“手滑了,外套掉你身上了。” 她往卡其色的外套上瞅了两眼,两只指头捏住外套,眉眼皱得厉害:“卡其色怎么能和粉色搭得起来!再说了我这是蓬蓬裙!” 皱眉是会传染的,她说完我的眉眼也皱得厉害,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一道大嗓门女声打断了我。 许婵换了身衣服从门口走了出来:“从楼上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大老娘们磨磨唧唧地在谈恋爱!” 许婵的目光有些鄙夷。 苏子悦突然反应很大地跳开来,离我几米远,疯狂大喊:“我不是!你胡说什么!眼睛不会看就别看!” “我就说了句,反应这么大做什么?”许婵不悦地道。 本来像炸毛一样的苏子悦突然冷了下来。 第74章 觉着我好欺负? “咦,苏苏姐,你们在说什么?”穿得五彩斑斓的小熊一蹦一跳地从门口出来。 我有些好笑地接话道:“苏影后在说唯心主义与生物学方面的话题。” “哦。”小熊似懂非懂地接了一句,又很快道:“晚饭准备好了吗!” 话落她小跑到烧烤架旁,许婵也走了过去。 “咦,就吃这个啊。”许婵嫌弃的声音响起。 小熊捏起一串虾,左右转着看了看说道:“这种黑虎虾得用锡纸包着靠,这么拿木签串算怎么回事啊!” “这些都放辣椒了。”许婵抽出一张餐巾纸擦着手指漫不经心地指着我道:“你,从新做一份,我不吃辣椒对嗓子不好,我的嗓子比较重要。” 她身旁的小熊站在还未处理过的食材旁,思索着说道:“我要一份虾,要用锡纸烤的,六只就够了,再来一份蔬菜沙拉,不用放酱,另外可以再给我烤几串鸡翅,要辣椒。” 我有些听不懂。 许婵已经找了个折叠板凳坐了下来,伸着腿,悠闲地看了看四周,对着镜头乐呵呵地笑了几番,最后掏出手机时余光瞅见我还站在原地时,面容明显不悦,大声质问道:“怎么还不开始做啊?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你说谁?说我吗?”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她。 正举着手机不停摆姿势自拍的小熊听到这话,停了下来,疑惑地道:“除了你还有谁吗?节目组不是让我们自己做吗?” “那你知道是自己做!为什么还在拍照!”苏子悦冷声道:“穿得这么花里胡哨是想在夜里发光吗?” “哈哈哈哈哈!”许婵大嗓门的笑声在一旁响起。 苏子悦立刻冲着笑声道:“就你这嗓子,这么多年了,发声带早就老了,瞅瞅你刚刚颐指气使说的那些话像人话吗!” 一向笑嘻嘻装小白花的苏子悦现在也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暴露自己的本性嘴脸?还是为了我? 我发怔愣神期间,其他三位男嘉宾也陆续走进院子里。 小熊和许婵明显是被激怒,二人站到了一块,嫌恶地看向苏子悦与我。 苏子悦往我身前站了站,穿好卡其色的外套,活动活动脖颈,好像随时准备舌战群儒。 换了一身黑衣的耿千秋摘掉了脖子上的宝贝摄像机,走到烧烤架旁边,伸手拿起一个肉串,放在鼻尖闻了下,嫌弃地丢在地上:“这都什么东西!怎么还没人准备好晚饭!” 我伸手拉住准备冲过去的苏子悦,朝她摇了摇头,自己大步走向烧烤架,把上面我精心烤制的串串收拾到盘子上准备端走。 小熊突然跳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我,等我把所有串都放在盘子上后,她说:“我吃一串。” 说完还未等我回应,立刻伸手掀翻盘子,烧烤全部落在了地上。 “诶呀,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下。”小熊矫揉做作地捂着嘴说。 周围突然响起几声低笑,有许婵的也有耿千秋的,他们都在冷眼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我蹲在那里突然就有些不明白的抬头看着他们仨发问:“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你们觉着我好欺负?” 我真的是绞尽脑汁也不明白。 耿千秋嫌恶地上上下下地往我身上扫视一圈,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还不明白吗? “穿着打扮?”我皱眉不解地问他。 他嗤笑一声,别开目光,对着镜头道:“什么东西该播不该播,自己看着剪辑。” “你们也是因为穿着打扮才觉着我好欺负?”我有些不确信地向许婵和小熊二人发问。 许婵冷笑连连,小熊轻蔑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美甲道:“快点做饭吧。” “诶!你们!”苏子悦气呼呼地走了过来,摆开架势就准备吵。 我默契地噤了声,任由她发挥。 我给烧烤架又添了几块炭,把所有食材都掏了出来,默默地翻烤着。 钱恒拽着白乐的衣角二人一起走了过来。 白乐皱着眉眼道:“其实这些事她们说她们的,你没必要去做的。” 我又看了他一眼,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善意的提醒,我平稳地回了一声:“嗯,谢谢提醒。” “所以这位姐姐,你今天究竟是为什么要往床上吐口水啊?”钱恒小声问。 背后,苏子悦与他们几人互相嘲讽声不断。 我顿了顿,道:“弟弟不要学,姐姐只是在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 钱恒与白乐看着我的目光瞬间怪异起来。 我眯着眼睛笑着问:“你们有带吃的吗?” 白乐看着烧烤加上的食物眉头皱得更深了点。 钱恒目光懵懂地道:“带了,我带了些自热火锅。” “那就好,站远点。”说完,我拿起油壶,全浇在食材上。 火焰瞬间大了起来,冲破铁网,包裹住烧烤架上面摆的密密麻麻的食材。 “你这!”白乐惊呼道。 其他几人终于注意到这边,纷纷停下争吵看了过来。 我就着火光,目光阴森地看着他们道:“都是艺人,吃什么吃,减肥吧!” “你!真是疯子!要着火了!”许婵惊声大喊道:“诶呀!节目组!快救火啊!” 我冷声道:“请不要干涉嘉宾日常!” 周围突然静了下来,只余火烧东西劈哩叭啦的声响。 苏子悦突然娇笑起来,走到我旁边,指着我大笑着问他们道:“你们怎么想的?她,我都欺负不来啊!” 几人目光变了又变。 许婵还是扯着个大嗓门嚎叫道:“节目组!制片人!出来救火啊!等下烧房子了!” 苏子悦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笑着笑着她突然小声问我:“喂,我们吃的留好了吧?” 我侧目,扫了她几眼,道:“你觉着呢?” “肯定留了,藏好了,别让他们发现了。”苏子悦小声道。 “没。”我走向远处的秋千道。 “什么没?” “我没留吃的。” “姜!”苏子悦快步追上我,压着音量,咬牙小声吼道:“姜云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我大大咧咧地坐上秋千,垂着眼皮,没什么兴致地欣赏着不远处的闹剧。 苏子悦站到秋千后边,使劲推动秋千,小声吼道:“姜云珠!你能飞上天!” 秋千带着我大幅度摆了起来。 第75章 都给你 夜色渐深,周围开始静谧起来。 民宿一楼的客厅里,几位嘉宾齐齐坐在沙发上,旁边架着几架摄像机对着众人。 我坐在角落里,视线停留在客厅边角处,一个透明的菱形罩子上。 下午时还没有这个罩子,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有一人高,全封闭式,里面还安装了灰色的帘子,不知道是用来做些什么。 “大家都准备好了吧?”陈星河高声问道。 沙发上的众人依旧安静,没人回应。 许蝉抱着胸,黑着脸,一副谁欠了她几百万的模样,她对面的小熊脸上也没有笑,斜着眼看着我。 当然我不在意,正对面的耿千秋一直瞪着我,看那样恨不得打我一顿。 苏子悦窝在沙发里僵硬地对着镜头笑。 “准备好了。”白乐出声回应道。 钱恒也附和着道:“准备好了。” 陈星河目光又扫了一眼众人,高声道:“那我们开始了!” 话落,房间里突然失去光源,只有摄影机的屏幕光微弱地支撑着视线。 陈星河点亮一根蜡烛,捧在手里,明黄色的火光光影在她脸上一晃一晃,她缓缓开口:“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给我们讲了个很老套的西方故事。 故事里有七位勇敢善良的主角,特性外貌分别对应我们七位嘉宾。他们团结一心,奋力抗敌最终打败了恶龙,还国家安定。 本该是个温馨的故事,讲故事的人可谓是声情并茂,可黑暗里总有冷笑声传来。 故事说到最后,陈星河的语速明显加快。 有工作人员挨个递给我们每人一个点亮的蜡烛,每个人的蜡烛造型都不一样,各有各的精巧。 “现在!各位嘉宾也像故事里的骑士一样有了自己的星光烛。”陈星河高声道:“那么自然也有一位像故事中大祭司一样的存在来帮助大家。” “现在请大家打开手机,我们的特邀场外点评员已经在大家的好友列表里了。” “大家看见那边的透明室了吗?”陈星河指了指角落里的透明罩子:“如果点评员感受到什么,或者有什么提示单独给予某个人,那那个人可以走进这间隔音室里接通电话,声音会被完全隔绝,就连节目组也不会知道点评员说了些什么。” “大家可以期待下这位点评员的出现。” 陈星河说完顿了顿,等待嘉宾们的回应。 “说完了吗?说完快把灯打开。”耿千秋不悦地催促道。 许婵和小熊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蜡烛,丝毫不关心什么点评员和开不开灯。 陈星河干笑几声又说:“先别急,你们手里的蜡烛在故事里有祈福的属性,接下来大家要把蜡烛互相赠送出去,谁拥有的蜡烛最多,接下来做任务时,谁就是队伍主领人。” “队伍主领人?什么鬼?”许婵皱着脑门一副不是很理解的样子。 白乐问:“是相当于队长,队伍领队,指挥大家如何完成任务的意思吗?” 陈星河点点头道:“任务卡会当着大家的面分发给队长,还有任务经费也交由队长保管。” 许婵冷笑出声把头扭开。 “有没有谁想做队长的啊?我把蜡烛送给他!”小熊双手捧着蜡烛往周围伸了一圈。 没人接话,气氛再度陷入冷寂。 小熊低头,垂着眉眼看着手心里的紫色蜡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把头瞥向一边的许婵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右手搭在蜡烛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耿千秋一会看着蜡烛,一会又看看其他人。 钱恒着迷似地看着面前蜡烛上跳动的火焰,跟着火焰一下一下地点着头,敲着节拍,小声地哼唱起来。 白乐吃惊地望着他。 许婵冷笑一声:“这也能行。” “还真是个音乐鬼才。”苏子悦小声说。 “嗯。”我小声接话道。 苏子悦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很快又赌气似地撇开。 微弱的火光下,她精致的侧脸对着我,嘴巴不是很明显地嘟着,一只手捧着蜡烛,一只手理了理身上的卡其色外套。 暗淡的光线下,她身上的粉色蓬蓬裙貌似更好看了。 我突然来了兴致,压低声线问她:“蜡烛好看吗?” 苏子悦嘟起的嘴更明显了点,不屑地白了我两眼。 我往她脸前凑了凑,小声问她:“你想要吗?”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我,听清我说了什么后,转过头来疑惑地对着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我把手里的白色蜡烛往她面前递了递,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道:“我的都给你。” 暗淡不清的光线下,我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脸唰地一下全红了起来,眼神像是受惊的小鹿,左顾右盼地躲闪起来。 不明白她又在脑补些什么。 我眼神扫过沙发上其他嘉宾手里的蜡烛,再次压低声音冲她示意道:“漂亮蜡烛,你想要,都给你。” 她好像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漂亮的杏眼立刻就瞪了起来,身子掰直,对着我气哄哄的小声道:“你行!你上!有本事你全部拿给我!” “好!”我大声回道,倾斜的身子拉回原位。 第76章 神秘的来电 FF u0013突如其来的一声‘好’,吸引了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 我在各种各样的目光注视下,笑眯眯地开口提议道:“要不然我们把蜡烛都给钱恒吧。” 沙发上的众人都愣怔了一下。 几秒后,许婵不屑的冷笑声最先传来,紧接着叠着耿千秋明晃晃的嘲笑声。 钱恒像是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一样,往白乐身边躲了躲,惊恐地摇着头看着我:“不行!不行!我不行的!不要给我!” “这个提议可不好,他本人都在拒绝呢。”小熊捂着嘴,笑着说。 白乐拍了拍钱恒的肩膀,以示安抚,皱眉看向我,眼神似有责怪也有询问。 我依旧笑眯眯地再次道:“那要不然大家把蜡烛都给我,我不拒绝。” “想得美!”许婵立刻接话道。 耿千秋双手握着蜡烛,面带嘲讽地道:“原来你在打这个主意,可能吗?” 小熊咯咯的笑声更娇媚了点。 白乐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几分,带着些许犹豫地再次开口劝诫道:“黎姐姐,蜡烛给谁代表着谁是整个团体的领队,要负责整合我们七人。” “我知道。”我大声回答他,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字慢慢地问:“那大家觉着蜡烛都投给谁最合适?” 小熊咯咯的笑声戛然而止,沙发上的人们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一下子噤了声。 暗淡不清的光线下,沙发上的七双眼睛各有各的心思。 沉默了没有两分钟,我把视线对准一身黑衣,握着蜡烛的耿千秋道:“把蜡烛都给你?” 我没有明白的说出名字,众人随着我的视线看向耿千秋,许婵第一时间地鄙夷道:“给他不如给我!” “好!那就给你!”我立刻把视线又放到许婵身上,附和着道。 她身旁的耿千秋和小熊二人第一时间不悦地瞅向她,她瞪着个化了浓妆的大眼左右回瞪着。 小熊开口反对道:“我不同意!” 白乐的眉头依旧皱着,试探性地开口提议道:“或许我们应该把蜡烛给一个我们都愿意给的人。” “这不废话吗!”许婵的大嗓门再次立刻接话道。 我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目光看向苏子悦,她脸上的神情还有些愣怔,像是在看戏一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站起身,双手捧着白色蜡烛环视了一圈众人,转过身面朝苏子悦,把我手里的蜡烛递向她,大声且真诚地道:“我愿意把我的蜡烛交给苏影后!我觉着她作为影后有一定的影响力,可以带领我们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影后’两个字我咬得格外重。 周围再度噤声。 白乐皱着眉看看我再看看苏子悦,最后犹豫着站起身把蜡烛放在了苏子悦面前的桌子角处。 钱恒跟着白乐也把蜡烛放了过来。 苏子悦郁闷地瞅着我,没有接去我手里的蜡烛。 那边三人还没动静,我又继续大声念道:“以影后自身的流量和影响力,我相信一念星河这一期一定会火,当然还望影后多多提携我们糖衣,偶尔在镜头面前多为我们糖衣说几句好话啊。” “咦~”苏子悦嫌弃出声,脸上挂着一言难尽的表情。 小熊捧着她的紫色心形蜡烛犹犹豫豫地又往周围看了几眼,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走了过来,双手捧着蜡烛递到苏子悦面前,眉眼笑得弯弯地道:“苏苏姐,咋们一笑泯恩仇,再说咋们本来就没什么恩仇!蜡烛给你,我人也给你,以后我可就趴在苏苏姐大腿上咯!” “呵!这马屁拍得可真响!”许婵嘲讽地道,转头又面向工作人员大声问:“这蜡烛就不能投给自己吗?” “不能。”陈星河摇了摇头:“蜡烛必须投给别人。” 许婵弯腰把蜡烛放在空荡荡的桌子上,用力一推,推到桌子边角处,那个已经放了两个蜡烛的位置。 “我可不是像她们那样讨好你,你也听到了,节目组说必须给别人。”许婵道。 七个人已经有六个蜡烛在苏子悦面前了。 只剩下最后一人,最后时刻,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耿千秋。 他带着黑框眼镜,脸上厌烦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学着许婵的模样把蜡烛放在桌子上向前一推,嘴里不屑地说道:“拿走,拿走!” 苏子悦愣愣地扫视过面前桌子上放着的四个蜡烛,又扫向左边小熊双手伸着递来的蜡烛,右边我递来的蜡烛,最后目光定格在我带着笑意的脸上,愣怔的眼神瞬间灌满了愤恨的意味。 我眉眼笑得厉害,晃了晃手里的蜡烛,贱皮似地冲她道:“苏影后,接蜡烛啊!” 炽烈的白炽灯突然打开。 眼前不适应地黑了一瞬。 “干嘛啊!”小熊嗓音很尖地嚎叫道。 耿千秋离开灯光开关处,又走回沙发处,从新坐下。 周围不满的唏嘘声响起一片,不仅是沙发处的嘉宾,还有房间里的工作人员。 小熊不爽地盯着耿千秋,都忘记继续捧着蜡烛递给苏子悦了。 陈星河适时的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大声道:“好!那现在苏苏是大家共同认定的队长了!明天的任务卡现在就交由苏苏保管!” 话落,身旁的工作人员递了张金色的卡片到苏子悦手里。 她把手里的蜡烛放到桌子上,认真看了起来。 小熊识趣地跟着把蜡烛放到了桌子上。 苏子目光刚移开卡片,白乐就立刻问道:“怎样?任务内容是什么?” 苏子悦把卡片递给白乐:“任务是明天我们要在路上抓一个路上,取得他的同意后,给他改造一番,在固定的地方给他拍照。” 白乐阅读着卡片,又补充道:“要点是要对方满意我们给他改的这个妆造,并且和对方原来的风格截然不同才行,还有要让对方在固定的景色里摆出固定的姿势拍照。” “这都什么跟什么!”许婵听完吐槽道。 “现在颁发明天任务经费!”陈星河大声说,说完刚刚那个递卡片的工作人员又递过来一个信封。 苏子悦随即拆开来,惊讶地大喊出声:“一百块?” “一百块怎么够做个妆造?换身衣服都不够吧!”小熊惊讶地大声道。 节目组整蛊嘉宾的事在综艺里时有发生,沙发上的众人不满过后再度陷入沉默。 “叮~叮~” 清脆的来电铃声响起。 众人下意识地寻找声音源头,看向苏子悦。 苏子悦也低头看向外套口袋里跳动着的手机。 我们私人的电子设备早已经交给节目组,身上的手机都是节目组统一颁发的。 谁会打过来呢? 苏子悦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慢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立刻把手机翻转屏幕面对众人。 来电动画是粉色的爱心特效,特效中间挂着‘神秘人’三个大字。 陈星河笑着道:“恭喜,这是你们的大祭司也就是场外点评员打电话来了,些许她对于你们明天的任务有什么指点性的建议要给。” “现在请苏队长进入我们的密闭隔间接听电话!”陈星河做着请的手势,胳膊指向房间角落处那个透明的菱形罩子。 苏子悦迟缓地站起身,又扫了沙发处的众人一眼,唯独没有看我,握着跳动着的手机走进密闭隔间。 第77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透明的密闭隔间里,我们清晰地看见苏子悦面对着我们,接通了电话,她似是应和了几声,目光一直对着沙发处除我之外的其他人。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苏子悦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对劲,目光时有时无地扫过我。 我手里依旧握着那发着光的白色心型蜡烛,目光探究地直视向她。 她紧紧地握着手机放在耳边,装作不经意扫向我的眼神意外与我对视,瞬间像是见了鬼一样,另一只手连忙拽过挂着的灰色帘子,把密闭隔间遮了个严严实实。 密闭隔间遮音效果确实很好,里面的人说了什么我们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喊话声,待在里面的苏子悦也听不见。 只是我总觉着这通电话有些不对劲,苏子悦出来后见到我就在躲,非要站在一块时,她都会刻意地与我拉开距离,站到人多的地方。 活动结束后,我捧着心形蜡烛回了房间,苏子悦迟迟未归,我站到阳台上也没在院子里寻到她的身影。 直到深夜,房间的门才被推开,苏子悦蹑手蹑脚地往自己床上钻。 “喂,我的蜡烛你还没接。”我坐起身,靠在床头上说。 可能黑暗中冷不防地开口,她被吓了一跳。 我拿起那个从工作人员手里要来的打火机点燃蜡烛,淡黄色的火光照耀着我和她。 我看见她的目光晦暗不清,白色的牙齿咬着下唇,像是在犹豫不决些什么。 白色的蜡烛又向她递了递。 她竟然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慌乱地夺门而出,逃走了。 我只是刚好睡不着,逗逗她,反应怎么这么大?现在跑了,今晚不睡觉了? 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来隔壁床铺还是空的。 下了楼,一眼就瞅到站在白色门口的她。 白色的大门半开半闭着,门外的旭日刚刚升起,浅淡色的晨光逆向而来,把她的背影描了一层黑边。 她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粉色的蓬蓬裙外面披着个卡其色的外套,长长的黑发分散在身上,她直直地靠着门站在那里,头一点一点地向下垂。 看起来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好,有些蔫巴。 一夜没睡?我快步走了过去,下意识地接住她向下垂去的头。 手心有些粉质触感,不愧是影后的化妆品啊,从昨天到现在都没脱妆。 手里托着的额头猛地向后仰去,精致漂亮的脸庞上,一双杏眼瞬间瞪圆。我看着她整个人咯噔一下,貌似是瞬间来了精神,身子立即向后跳去与我拉开距离。 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后怕地看着我往楼上爬去。 她怎么越长大越善变? 这都是在干嘛? 猜不透。 想了又想,顿了又顿,我迈步出了门,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做了一个多小时。 旭日逐渐爬起。 院子里工作人员也逐渐忙碌起来,不断有嘉宾陆续起床。 最后在许婵的大嗓门声中我看见苏子悦换了一身衣服,从新化了个精致的妆容,神清气爽地踩着她的小高跟大声喊集合。 我默默地走近,她却像是刻意般远离我,和别人站到了一块。 接下来外出做任务时,她也是这样刻意与我拉开距离,尽量减少与我的语言沟通。 就是这眼神为什么总是像个小偷一样偷偷地往我身上扫? 我们七个嘉宾就像一盘散沙一样,想要一下子就聚在一起齐心协力完成某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任务折腾到了半夜,终于算是过关。 晚上节目组把我们聚在一起复盘时,那个所谓的场外点评员又打电话来了,还是打给的苏子悦。她握着手机走进那间密闭隔间不知道打了多久,等她回房间时已经是半夜了。 她蹑手蹑脚地卸完妆,用被子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地窝在床上。 录制节目的七天时间过得很快,余下的日子里,她每天都在刻意地躲着我,晚上那个点评员总是给她打电话,她不是早早回房间倒头就睡就是半夜才回来。 我总觉着那个电话有古怪。 节目组给的任务做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南飞燕最后会让人怎么剪辑这些镜头。 节目录制已经结束了。 不算吵闹的机场里。 许婵小熊,耿千秋三人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现在竟然能佯装热情的虚假笑着道别,三人有说有笑看起来格外不舍。 钱恒和白乐二人这些天倒是成了好朋友,此时二人站在一起不舍地说些什么。 不舍分别啊,多么美好,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定格在站在她们中间的那个背影上。 粉色小香风套裙,黑色长发肆意的披散在身上,她勾着头站在热闹中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都快分别了还要故意与我拉开距离吗? 算了,看在某个所谓的死对头在某个关键的时间点愿意拿出一百万的现金给我用的份上,我可以先上前好好告个别,说几句话。 脚尖对准那个粉色身影还未迈出几步,那个粉色的身影猛地转过身来。 她看着我迈出的脚步明显一怔。 披散的头发和黑色的大墨镜把她那张白皙的脸庞衬得格外小巧精致,她整个人心神不稳的模样,藏在秀发下的肩膀抖了抖,最后又像是下定了某种极大的决心一般,快速且坚定地向我走来,抓住我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拽着我走。 我配合地被她拽到柱子后面,人少的地方。 她松开我,猛地摘掉眼镜。 “你是不是喜欢我?” 悦耳动听的女声里充满了坚定的意味。 但怎么开口就是暴击呢? 面前一双跳动着光的杏眼,直勾勾的,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等一句答复一般。 我是真不明白她一天到晚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第78章 她们都说你喜欢我 我的嘴唇上下动了动,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苏子悦突然抬手打断我,白皙的脸庞猛地往下低,躲进蓬松的黑发里,五官全皱在一起,闭着眼,痛心疾首地开口道:“算了!你别说了!” “你!....” “都说了!你别再说了!” 我有说什么吗? 她暴躁地在原地跺了两下步,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再次用痛心疾首的语气开口道:“我们是同性,不可能的你明白吗?!” “你!....”知道我们是同性还能问出这种问题? “你别说了!我都知道!”我的话再次被打断,她像是挣扎着自言自语一般:“不要跟我说什么所谓的爱可平万难,抛开性别不说,抛开家世不谈,好吧,就算抛开一切。” 她的肩膀突然松了下来,有些无力地轻声说:“我已经站在荧幕前了,我已经出名了,所以你知道,你应该懂的。” 我该知道什么?懂得什么??? “苏子悦!你!.....” “都说了你别说了!你非要说出口是吗!”苏子悦猛地转身,气冲冲地面对着我:“那你说!你说出来!” “我.....”这次是我自己顿住,思考组织了下语言。 顿了还没有两秒,她暴躁地伸手撑在我身后的柱子上,距离我极近,瞪圆了的杏眼带着烦躁挣扎地看着我,凶巴巴地道:“你说啊!” “说出来!有种你就说出来!”她说。 “我......”我看着她这幅模样,脑子实在是有些卡顿。 “你说啊!”她等的有些恼怒,抓住我的衣服冲我吼道。 “呼~”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正准备心平气和地开口。 她突然松开我,用我不看懂的心碎目光盯着我后退几步,白皙的脸庞上两道清泪划过:“我就知道耿娇娇说的都是真的。” “?她都说了些什么?”我立刻快速问道。 她望着我,像是喃喃自语一样说:“耿娇娇以前总是跟在你屁后,你的所有事她都了如指掌,她说的怎么会有假。” 说到最后她的泪水越来越多,嗓子里的抽咽声也越来越大。 穿着粉色小香风套装的肩膀一抖一抖,水汪汪的杏眼红红的,让人看了总是莫名心软。 虽然不知道她都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但她现在在哭。 “诶。”我叹出一口气,手插进衣兜里摸到纸巾,想要上前递给她。可我没向她靠近两步,她却哭得更厉害了。 红红的杏眼瞪着我,咬着唇冲我猛摇头。 我停下脚步,默默地从兜里掏出包纸巾,刚想递给她就听见她压抑着说道:“她们都说你喜欢我。” 话音还未落,她决然转身,崩溃的哭着跑走了。 长长的波浪卷发随着她迈动的幅度在身后一上一下,配合着她纤细的腰肢,看起来好看极了。 活脱脱像是迪士尼动画片里在逃的小公主。 空旷的大厅里响起好听的女声,提醒着各位旅客登机。 我想要追上去的脚步最后还是换了个方向,在上飞机前,我冲到负责送嘉宾来机场的工作人员面前,要求她们打个电话给南飞燕。 电话接通,偏中性的女声响起,我没有过多啰嗦直接问道:“节目的特邀场外点评员是谁?” 电话那头的南飞燕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三个字:“耿娇娇。” 艹!我就知道! 苏子悦所有不合理的举动与反应在这一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挂掉电话,揉了揉紧绷的额头,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我才转身赶去登机。 先回家,一切都等先回A城再说。 飞机平稳降落。 我出了机场立刻打车去了医院。 回来所有事都可以放一放,唯独必须先去给我那优柔寡断,爱悲春伤秋的母亲报个平安。 住院部的白色走廊依旧一股子药水味儿。 中午时分,走廊没几个人,值班的护士也不在。我拽了拽肩膀上的黑色包带,调整着僵硬的脸部,等下再见到黎明星要尽量保持柔和的笑,温柔的语气。 推开病房门,那句‘妈’依旧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顿了顿,我说:“我回来了。” 声音不大不小,在空旷的房间里刚刚好。 可却没有想象中的女声回话。 病房里没有人,这个点了,是去哪了? 我又退回到走廊上,朝四周张望了下,这个点难道是去食堂打饭了吗? 长长的,透着的光的走廊另一头,值班护士端着什么器具往这边走。 我莫名地有些慌张,大声问她:“护士,您知道五零二病房的病人去哪了吗?” 走廊另一头的护士看见我脚步顿了下,在距离和阳光的加持下,我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我却听清了她话里的不满:“你是来办理出院的?你们这些家属真的是!把人接走了都不跟医院说一声!让我们瞎担心,到处找人!” “什么?”我有些怀疑我听错了,又或者她认错人了,快速跑到她面前:“你说什么?我是五零二病房的家属,您知道我的啊,我之前一直在医院,您认识我的啊!” “我知道你!五零二病房二号床病人的女儿。”护士不满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说我们把人接走了,要办理出院是什么意思?有人把黎明星接走了吗?”我着急地问。 “病人不是昨天就走了吗?突然就不见了,招呼也不打一声,整层的护士医生都在跟着找人!你们这些家属真的是会胡闹!” “是谁把我妈带走的?”我打断她的话,抓住她的胳膊暴躁地问。 “松开!端着东西呢!”护士往后躲了躲:“我们都不知道人就不见了,怎么会知道是谁带走的!” “是男是女!”我抓着她胳膊的手又紧了几分,焦急地问。 护士用力地挣开我,高声道:“都说了没见着人!不知道是谁!” 她的高声吸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某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指着我,呵斥地说些什么往这边跑。 我没听见,快速地掏出手机,手机依旧很安静,甚至没几条信息。 我立刻拨通沈思久的电话,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自动挂断。 “你确定医院里你们都找过了吗?”我转头朝旁边不停说些什么的医生护士发问。 医生把护士往身后拉了拉,朝我呵斥道:“这都什么话!是你们家属自己把病人带走!你们自己能不知道医院里有没有人吗!” 脑子里突然有些空白,我握着手机往楼梯间跑,再次拨通沈思久的电话。 一定是沈思久在胡闹,黎明星说要出院,他就心软了。一定是这样,他们现在一定在家,害怕的不敢接我电话。 对!一定是这样! 我打了车,一路狂奔回家,那个租来的三室一厅里也空荡荡的,没有人。 就连沈思久也不在。 电话已经打了十几个,一直没通。 他们会去哪呢? 他们不是知道我今天回来吗? 第79章 谁带走了她? 我无比讨厌沈思久动不动就不接电话这一点。 我骑着共享电动车转遍了大街小巷,都没有沈思久的身影。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 我蹲在路边看着手机里一长串没拨出去的电话记录,逐渐陷入烦躁。 目光突然停留在那个通话记录里备注A的联系人上面,停顿几秒,手指点了下去。 屏幕上面的拨出时间一秒一秒地跳动着,把我的神经逐渐拉紧,在二十五秒时,电话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说话,我也没心情等到他说话,直接开口问:“沈思久回家了吗?” 问完,电话那头依旧没有回音,我疑惑地把手机拿开耳朵旁扫了眼屏幕,还未挂断,我又继续把手机放回耳朵旁问:“喂,能听到吗?” 咯噔一声的电话挂断声传来,我看了看屏幕,这次是确定挂断了。 我从新再次拨打过去,一遍,两遍,没有再接通。 这兄弟俩大概都是有点病在身上的!我无比暴躁地关掉手机,抱着侥幸心理又回了趟家。 家里依旧没人。 夜里九点多依旧没有任何音讯。 我的心焦躁得越来越厉害,等不了了,我打车到了沈家别墅门口。 骚包的红色跑车依旧停在院子里,我不停地按着门铃,熟悉的老管家小跑着出来阻止我:“珠珠小姐,别再按了,别按了,老爷在家呢!” “沈思久呢?他回来了没有!”我语速极快地问。 老管家面色为难地往里望了一眼,朝我小声道:“小少爷在客厅里跪着呢。” “那我妈呢!”我大吼道。 “什么?”老管家不解地道。 “我妈!沈思久他带回来的人!”我大喊。 “少爷他没带人回来啊?就连他自己都是被老爷押回来的。”老管家神情错愕地说。 “不可能!”我推开年迈的老管家,踹开铁门往里跑,边跑边大喊:“沈思久!沈思久!我妈在...” 正在跑着的我突然腰上一股力道袭来,整个人腾空了,看着自己逐渐后退,离房子黑色的大门越来越远。嘴巴也被这人捂得死死的,想问的话还没说完。 若有若无的薄荷味,熟悉的温度,是沈千弘。 眼看离黑色的大门越来越远,我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牙齿狠狠咬上他捂住我的掌心。 他吃痛,身上力气有那么一丝松懈,我奋力挣扎推开他,继续拼命奔向房子前那扇黑色大门,嘴里拼命叫喊道:“沈思久!沈思久!我妈呢!” 沈千弘的手已经扯上我的衣角,而我的手就快要触碰到黑色大门了。 只要再向前一点。 只要一点。 近在咫尺的黑色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苍老了许多的沈伯父就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居高临下地瞪着我。 他身后大厅里,沈思久跪在地上,脸上有淤青,看起来像是刚被打过。 门开的那一瞬,沈千弘的手收了回去,脚步也停了下来,镇定自若地站在了原地,冷脸像是毫不在意一般漠视着我和房子里的人,房子外的一切。 “珠珠?”门里面,跪在地上的沈思久像是不可思议一般轻唤了声,立刻爬起身子又大声喊了句:“珠珠!” “跪回去!”沈伯父不怒自威,回头说道。 沈思久已经站起要跑过来的身子顿了下,又乖乖地跪了回去。 我知道他,我就知道他,我从没在他身上抱起过什么希望。 我敛了敛心神,尽量礼貌地道:“沈伯父,我只是想来问问沈思久我妈在哪。” 两鬓有些发白的沈伯父上下扫了我两眼,像是长者劝诫晚辈那般道:“你母亲不是一直在姜家吗?” 我瞬间秒懂他说的是我的养母,也懂他的意思,他在劝诫我回到姜家,哪怕是做一个养女也好。 但我现在真的很着急啊,我收不起他的好意,目光越过他,对着后边的沈思久大喊:“沈思久,我妈去哪了!” 沈伯父瞬间眉头皱起,本来像是长者的目光瞬间变成了不屑,轻蔑。从他身边露出来的屋内景象里,我看见沈思久愣了一会儿,朝我懵懂地摇摇头。 一瞬间,我的心慌张的厉害。 黎悠远去哪了,沈思久不知道。 他都不知道,那黎悠远能去哪里。 脑袋里莫名响起一道女声,一道最开始就唤我‘姜小姐’的女声。 姜明珠! 沈伯父像是有点不耐烦了,扶着门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门板。 我也无心再在这里纠缠,立刻转头就往外跑。 跑出院子的那一刻,沈千弘也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集团还有些事没处理。” 沈伯父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吼道:“你给我回来!”..... 姜宅距离沈家别墅并不远,但对一路疯狂跑过去的我来说也够呛。 我顾不上气喘吁吁,疯狂砸那扇熟悉的黑色大铁门,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姜浩然率先从三楼窗户里探出头,在看清我是谁后,呵斥声逐渐变弱。 我实在不想说太多,焦躁地大声问道:“姜明珠呢!” “珠珠,你,找小珠做什么?”姜浩然一句三顿地问完,却并不告诉我姜明珠在不在。 我现在一刻都无法保持安静,手上更加用力地晃荡了下黑色铁门,大声吼道:“姜明珠!你出来!” 屋子里的白色大门打开了,一身白色睡裙,黑发披散的姜明珠从屋子里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对着我一步一打量,眉头皱着,似有不解。 看着她这副神情我的心又焦躁了几分。 楼上的姜浩然着急地离开窗户,应该是在往楼下跑了。 我没有耐心再等姜明珠走到我面前了。 “姜明珠,我妈呢?”我问。 姜明珠愣了一下,不急不慢的步伐瞬间变成了快跑,着急地抓住铁门,甚至忘记开门出来,冲我吼道:“你什么意思!妈她不见了吗!” 胸膛里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她也不知道黎悠远的去向。 不是她带走的黎悠远。 黎悠远去哪了? 她一个人能去哪? 寻死吗? 旁边姜明珠疯狂喊叫询问声还在不断,她激动地去开铁门,手却抖得来来回回开了三下才打开,还未想出来抓着我好好问一问,姜浩然就冲了出来,拽住了即将迈出门的她。 兄妹二人又爆发了剧烈的争吵。 熟悉的声音,扎心的话语在我耳旁响个不停,而我却像是耳鸣了一样,有些听不清。 各种各样的声音画面在我脑海里晃来晃去。 不对,护士说是有人把黎悠远带走了。 为什么她那么肯定是有人把黎悠远带走了,又那么肯定我是来办理出院的? 黎悠远不会是自己走的! 是谁带走了她? 第80章 最终章 磟耳边,姜家兄妹还在争吵,面前,熟悉的姜家父母从熟悉的房子里奔跑出来。 我无法再保持什么正常的礼仪,迈开大步朝来时的路狂奔。 “等等我!我也去!”姜明珠无能的怒喊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没有理会,跑到有车的路上拦了一辆车,拦得太急被撞翻在地。司机下车对我破口大骂,我立刻爬起身,我不管不顾地坐上副驾驶,要求司机开去医院。 到了医院,狂奔到住院部,找到今天的那个护士,没有过多废话,直接询问她为什么她那么肯定我妈被人带走了。 她或许是被我的态度吓到了,给我看了段监控视频,视频里黎悠远被一个黑衣男子扶着往外带,后面还跟着两个黑衣人,每个人都蒙得严严实实,口罩,墨镜,帽子一样不差。 从视频的角度来看黎悠远的确像是配合着被搀扶走的,但黎悠远的胳膊从始至终都扶着那人没动过一下,这就很不对。 护士说,深夜的时候她们接到过一通电话,自称是黎悠远的老公,说黎悠远不想住院,已经回家了。 这种谎话医院也能信! 暴躁过后,我拿手机录下了那段视频,准备报警。赶往公安局时我忽地想起我好像露了两个有病的叔侄没过问过,掏出手机立刻把视频给裴倾彦发了过去,问他认识吗? 裴倾彦没回,我到警察局报了案,坐立不安等着的同时又返回医院找寻蛛丝马迹。 焦灼的过去一天,第二天晚上,裴倾彦突然给我发消息,他知道这几个人在哪,然后给我扔了个酒店的定位。 我赶到他指定的房间里,他却突然问我对他到底有没有感情。 这种时候跟我讨论感情?我非常烦躁地回答他没有,他沉默了几秒钟,强硬地往我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我的身体开始逐渐发软,发热。而他打开手机,和裴舒视频通话起来,要求裴舒自愿放弃裴氏名下一些公司的指挥权。 裴舒放弃,他就离开这间房,房卡送到裴舒手里。 裴舒不放弃,他扯了扯领口,威胁意味很明显。 手机屏幕里的裴舒沉默了很久,在他准备颤声开口时,我主动吻上了裴倾彦。 他呆傻地怔住,手里的手机掉落。 凌晨一点多,我离开了酒店,裴倾彦确实给我提供了那几个黑衣人的身份。 只不过他说那些人是玩军火的,不是我能触碰的。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接到通电话,一个男人要求我过去做亲子鉴定。 我赶过去,那中年男人的长相竟和我有七分相似。 有着这样的脸,我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做亲子鉴定,多此一举。 他不开口说话,一直默默地坐在那里。直到他的人把鉴定报告递到他面前时,他颤抖地翻开,而后眼中充斥着泪水地看向我。像是才发现我在这里那般,抚上我的头,告诉我,他是我的父亲。 他把我带到了一幢房子里,我终于见到了黎悠远。 至此一家团聚。 而我从此也有人护着,不再一个人负重行走在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