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怪谈创造时》 第一章 地下室墙角的小洞 顾醒租住在黎都市某座公寓有些阴潮的地下室里。 一天晚上，他加完班回家，发现自家地下室一侧墙壁靠近地砖的位置，多出一个手指粗细的洞。 趴在洞口看了一会儿，里面有些光亮，但看不清具体的情景。 会不会是隔壁那对小情侣在往墙上钉钉子，或者打孔的时候，不小心把墙壁凿穿了？ 打孔打到这种位置实在有够离谱的。 地下室的隔音普遍不太好，隔壁有什么动静都能传过来。 尤其是某些夜深人静的晚上，隔壁经常在讨论算账啊、还债啊，加加减减，还总是算错，数学真是差到令人发指……对于顾醒这样一个略有强迫症的男青年而言，实在不太友好。 顾醒忍其久已，今天必须借这个机会，义正言辞地交涉一番了。 “咚！咚！咚！” “谁啊？” “隔壁的。”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实在打扰了，但有些事情还是今天晚上就说清楚比较好。” “吱——” 开门的是男人，打着哈欠，“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抱歉，我想问一问，您二位今天是不是在墙上打孔了？” “打洞？” 男子一脸茫然。 “就是这样，嗞嗞——”顾醒用右手比划成电钻的模样，模仿电钻的声音，往一旁墙壁钻去，“嗞嗞——” “哦哦……”男子明白过来，扭头朝屋内躲在被子里的女人看去，“喂，你今天钻孔了？” 女人摇了摇头。 “我就说嘛，”男子看向顾醒，“您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真的很抱歉，但我想进里面看一看。”顾醒指了指屋子里面的墙壁：“因为我那边墙上莫名其妙多出一个洞来，总得找到缘由才能安心。” 男子有些为难的神情，女人道：“可以理解，请进屋看吧，没有什么不方便。” 顾醒走进屋里，女人裹着被子，像个粽子一样坐在床上，带着点好奇的表情看向顾醒。 虽然做邻居已有几个月，但因为作息时间不同的缘故，这还是顾醒第一次看见邻家女人。 与顾醒曾经猜想的很不一样，即使是素颜的状态，女人的脸蛋也足够精致，长长的睫毛隔着两三米也能看的清楚。眼睛大而漂亮，眼神很坦然而大方。 这种女人竟然愿意住地下室，真是离谱。 出于礼貌的原因，顾醒的目光只在女人脸上停留了一瞬，接着把注意力转到两个屋子相邻的墙壁上，仔细扫视了一圈。 墙壁上有一些污渍和被刮蹭过的黑色印记，但没有任何打过孔的迹象。 “实在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二位。” 检查完毕，顾醒连忙告辞。 “没关系，做了一段时间的邻居还从来没拜访过呢，”男子站在门口，“要不然坐下来喝口茶，随便聊聊如何。” “呃……明天还要早起上班的。” “那就太遗憾了，改天我们登门拜访。” “欢迎欢迎……” 白跑一趟，还被颇有礼貌和耐心地对待了一番。 愧疚之下，顾醒没好意思提醒对方以后讨论算账时尽可能动静小一些，或调整一下时间段，要么选择白天，要么趁着晚上邻居们还没有入眠的时候。 不过，看这样子，这对小情侣似乎真的有在很努力地想还清债务。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顾醒还时常听到两个人在畅想还清债务之后的美好生活……大抵是买房子、周游世界、结婚什么的。 这年头，愿意这么努力还债的人着实不算很多。不少人选择能拖就拖，能躲就躲，或者干脆当个老赖。这让顾醒对两个人颇有些好感。 好吧，祝你们早日还清欠款。 返回自家地下室，顾醒看着小洞，心里头纳闷，不是邻居打洞的话，会是什么，虫子蛀的？那虫子的牙口可真够可以的。 顾醒又趴了下去，对着洞口看了半天。小洞既然没有打通邻居家，就说明洞的尽头在墙体之内，可为什么会有光亮呢？ 顾醒想了想，决定把手指伸到洞里面探了探。 按理来说，应该拿一根棍子或筷子什么的，先捅一捅再说。但不知道为什么，顾醒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用手，一定要用手指！ 那就用手指好了。 假使有虫子的话，就一指头摁死它。 如果不幸被毒虫咬了，就打急救电话。说不定还有可能获得某种了不起的特异功能，漫画和网络小说里都是这么编的，所谓因祸得福。 顾醒的手指全伸了进去，没有虫子，洞里面空空如也。 但是手感很奇妙，指尖传来阵阵微酸，好像捅破了一层薄薄的纱，之后便是一股清凉酥麻的爽快。 顾醒趴在地上，浑身放松下来，一天的疲惫被指尖传来的爽快冲走。 又好像电动车插进了充电桩，源源不断的能量涌入体内。 很快，顾醒忘记了一切，趴在地板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顾醒还趴在地上，靠近地板的半边身子有些发麻。 在地板上躺了这么久，地下室潮湿的空气竟然没有搞得顾醒浑身难受，这着实有些意外。 屋里的灯光明晃晃的，毫无时间流逝的体验感。 这是地下室的通病，没有窗户向屋主展示天色的变化。 顾醒抬头看表， “不好，要迟到了。” 他抽出手指，有种难以言明的拔离感，像是把手指从另一个世界拔了回来，穿越了时空的屏障，浑身怪异的直起鸡皮疙瘩。 “简直是魔怔……” 顾醒爬起来，简单洗漱，整理衣物，出门。 在没有上班的时间段里，顾醒喜欢穿连帽卫衣。如果不想搭理别人，随时可以戴上连衣帽，就好像跟整个世界隔绝起来了。帽子里面是只有自己的空间，而帽子外面天崩地裂也不要紧。 他尤其喜欢乘坐地铁上下班时，连衣帽包裹着脑袋，地铁通道里的风呼啸而来的感觉，像孤影前行、无人知晓。 今天的地下室通道似乎有些奇怪，平常很少看见的邻居们都从蜗居里钻了出来，吵吵嚷嚷着往外面走。 隔壁情侣也走了出来，穿着睡衣跟着人流。 “早上好啊，这不是咱的邻居嘛，”男人嘻嘻笑着，向顾醒挥手，“对了，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顾醒。” “不像是本国人的名字啊。” “广川顾醒。” “原来是广川君，不过还是有点奇怪呢。” “嗯……”是有点奇怪，不过，顾醒懒得解释了。想说清楚，得从他很久很久以前，来到这个平行世界，渐渐丢失了很多记忆说起……更何况，很多事情，他自己都想不来了。 倒不是说他丢了前世的记忆，而是……他忘记了很多穿越之后的事情。至于前世，他就叫顾醒，根本没有什么广川这种前缀。 “我叫河村隆一，”隆一指着一旁的漂亮女友，“她是长谷川千代。” “很高兴认识。”千代笑了笑。 此刻的千代穿着一套休闲的运动装——上衣是白色圆领T恤，下身是一条宽松的黑色运动裤，散发着简约朴素的时尚感。 昨天因为裹在被子里遮住的美好身材此刻也全部展露——高挑，匀称，隐隐透着一股柔韧的力量。 因为是匆忙走出来的，她完全没有化妆，素颜状态下皮肤细腻，且十分有光泽。 在室外更加明亮的光照下，她的五官愈发精致了，长长的睫毛、红润的嘴唇，整个人显得清新脱俗。 总之，她迷人，自然、温柔，总会给大多数第一次见到她的人留下难以磨灭的美好印象。 “我也是，” 顾醒很快把目光从千代脸上挪开，看向人流，“这是怎么回事，地震了？” “您没看新闻吗？” “我刚起床，快要迟到了，所以……” 隆一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给顾醒递了过来。 视频上，似乎是某条新闻的录播，播报的是城郊樱花节喜庆祥和的场面。 忽然，画面一转，切回了演播间。 女主播一脸严肃， 【 东都时间晚上二十三时三十四分，黎都市中心上空出现异象，一根巨大的手指从天而降，直指黎都中央公园……】 “您说离谱不离谱，”隆一啧啧两声，“还没到愚人节呢，如果不是眼瞧它是黎都电视台的新闻，我都要怀疑是谁在恶作剧呢。” 顾醒看着视频，张大了嘴。 女主播清晰的吐字在他耳中不知为何模糊而扭曲起来。 …… 顾醒跟着人流往地下室外面走。 隆一在顾醒身旁，边看手机视频上的巨大手指，边在他耳边叨叨着，“顾醒君，你说这根手指看起来挺白净漂亮，会不会是女人的手。” 他女朋友千代却说：“我敢肯定，是男人的。” “为什么？” “女人的直觉。” “哦，明白了，就是你当初选中我做男朋友的那种直觉吗。” “切。” “快承认吧。” 顾醒被狗粮齁的够呛，走出地下室。 天色渐亮，公寓后面的空地上站满了看热闹的群众。黎都的市民素来把八卦和热闹看得比工作和生活重要的多。但真正愿意管闲事的却少之又少，像是湖边围观溺水的人们，愿意下湖救人的见义勇为者，往往百之一二。 顾醒和围观市民一样，朝着中央公园的方向瞧去—— 此刻，中央公园上方的天空中有一个巨大的黑洞，目测直径有一公里左右，新闻报道中所提及的巨大手指已经消失不见。 “喂，广川君。” 隆一走到顾醒身旁，和顾醒一起仰望天上巨大的黑洞——它实在有些不够真实，边缘平滑整齐，仿佛用巨大锋利的刀子一口气切出来，洞内一片漆黑，仿佛另一头连接着没有星辰的某个平行宇宙。说真的。它更像某个顶尖的电影幕后团队精心制成。 隆一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那些怪物的传说？” “那些怪物？” “原来你也没有听说过啊。我还以为你说不准会知道的多一点……” “愿闻其详。”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啊，”隆一道：“近来坊间传闻，有些很厉害的怪物悄悄隐藏在人群之中，伺机食人。有人把那些怪物吃人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细节生动，仿佛自己亲身经历，他们还说……” “说什么？” “他们还说，神奈那边一个小镇上的活人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鬼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说实话，顾醒也在一些论坛上看到过类似的故事。 据这类怪物故事的信徒讲，很多恐怖情景都是在亡者的遗体化为白骨之后才被人知晓，但也只能稀里糊涂的猜想了…… 还有更多令人发指的诡异故事，根本没来得及传播就将所有亲历者活活吞掉了。甚至，他们称：很多受害人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痕迹和证据也被完全抹掉了……没有痕迹怎么会证明此人存在过？多半属于凭空捏造。 事实上，顾醒身边从来没有发生过此类怪物事件。自信一点说，这个偌大的城市里似乎也都未曾发生过，否则他一定亲自前去围观。 值得一提的是，论坛里那些讲怪物故事的人自己也会推翻自己，他们常常在不久之后翻开用本人id写下的帖子，然后装模作样地说：天啊，我都写了些什么奇怪东西……我怎么从来不记得。如此，更证明传言的不可靠。 “顾醒君，”隆一忽然问道：“你说，这巨大的手指会不会和这些怪物有什么关系……” “你看到那些怪物了？” “倒也没有……” “那不就得了，这个国家的民众哪一个不是从小听鬼故事长大的——但什么时候见到鬼怪真的出来了？” 说真的，要是那些家伙把故事里怪物换成鬼……顾醒没准儿会更愿意相信一点。 “这……倒是言之有理。” 隆一说着，再次掏出手机，新闻电视台正在进行网络直播。 还是之前那个女主播，虽然努力打起精神，但漂亮的脸蛋上明显可以看出倦意，想来她已经为这场足以点燃新闻盛宴的异变忙乎了一整夜。 【 10月19日，京都时间凌晨六时三十七分，位于中央公园上空的巨大手指忽然消失不见，在半空中留下了一个直径约莫12公里的黑色巨洞。 目前，警察本部已经组织在岗警力封锁该地区，事件原因还在调查之中……】 顾醒下意识缩了缩手指，仿佛有一股来自异世界的凉风从指尖掠过。 —————————— 【写在第一章之后的，读者最好看一看的内容（避免毒点）】 作者在这里对本书一些想法和设定提前作一说明，也相当于这本书的序言吧。 其实，写这段话，主要是为了避免一些读者读了很多内容之后，发现触碰到了雷点毒点，结果后悔的要命，恨不得完全没有进来过，哈哈，节省一下大家的时间。 首先，这是作者第一次尝试日系怪谈规则小说，坦言说，是看了《我在东京创造都市传说》《我在东京克苏鲁》《神秘复苏》后激发了灵感，偏日常的部分会有不少，希望能写出一些新的东西吧。 其次，这本小说以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东瀛为故事发生的背景地区，参考了很多当地的制度、文化、风俗，但根据小说的实际情况又有所改动调整，倘有考据党发现纰漏，敬请批评指正。 第三，为了故事能顺利完结，不被河蟹，尽可能不会涉及到华夏文化有关内容，不会发生国家间的冲突，不会有滥杀无辜、血腥暴力、类似反派性格的主角。同时，也避免读者带入华夏身份。总之，尽可能当作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某个国家就好。 【总归——很重要的一点，看这本书之前一定要记住，这是平行世界的某个平行国家，是作者为了安全创作选择的另一个时空。一个历史、构架和我们这个世界的差别很大的世界】 第四，本书的幕后黑手元素只有很少的一点点（而且，略有感情戏），期待幕后黑手流的要谨慎入坑了。 第五，本书主体以诡异、离奇、日常为主，类似《世界奇妙物语》，恐怖惊悚元素较少，适合胆子小的书友连夜阅读。 在发书前，针对此类小说容易出现的毒点，我也给自己定了几个创作原则。 第一，绝不在设定中添加灵气法力之类的元素，以免设定杂揉，分散注意力。 第二，主角在小洞之后默默观察世界、描述怪诞，绝不走到前台，被官方怪诞机构收编，避免夜神月的悲剧。 第三，像《神秘复苏》和《都市传说》一样，坚持三大原则，1怪诞是规则，2坚持怪诞不会被消灭，3只有怪诞才能对抗怪诞，在怪诞规则的对抗中寻找乐趣。 第四，坚持突出主角的独特性。 第五，坚持收敛克制的文风，尽可能符合这类型小说的氛围感。 不知道在具体创作的过程中能不能做得到，希望自己能全力以赴吧。 总之，新书起航，特别需要支持，求推荐、求投资，求本章说（想抄）。 第二章 天空中的巨大黑洞 警察本部，警力，封锁…… 听到这里，顾醒猛然清醒，既然要组织警力封锁中央公园，为什么没有人通知自己……毕竟，自己也是警察本部下派警察署一名认真勤勉、努力工作的巡查嘛。 顾醒拿起手机，因为早晨一系列变故和赶时间的缘故，他到现在都没有时间看手机，总觉得有种不安的情绪。 打开手机，二十三个未接来电。 其中，三个未接来自自己的顶头上司白鸟警部补，剩下二十个来自与自己同为巡查警员的安达。 看第一个未接来电时间，昨晚二十三时五十四分，正好是昨天巨大手指出现的二十分钟后。 糟糕，肯定是昨晚睡的太沉了…… 顾醒忙给安达打电话。 刚接通，就传来安达戏谑的声音：“好家伙，昨晚去鬼混了吧。” “睡得太死了，根本没听见。” “这个理由嘛……” “如何？” “你倒不妨说自己昨晚被一位披头散发的女鬼挟持了。” “顾醒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白鸟警部补的声音。 “嗯嗯……”分明是很不仗义又谄媚的声音。 “把电话给我。” “好的，非常荣幸！” 混蛋……顾醒咬了咬牙，恭敬道：“警部……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 “我不要解释，”白鸟的声音很平静，“三十分钟内赶到到中央公园F区入口，迟到后果自负。” “好的，没——” “嘟——嘟——嘟——” “问题……” 顾醒看了看时间，坐地铁显然已经来不及，打车的话也有很大可能遇到堵车，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怎么，顾醒君，”身后隆一走了过来，“遇到麻烦了？” “呃，怎么说……我有点赶时间。” “这样啊……” 隆一听了顾醒的叙述，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女朋友。 千代微笑：“没关系，他比较急嘛。” “那就跟我来。” …… 转眼，顾醒坐上了隆一的摩托车后座，在黎都街道上滑溜地穿行。 “喂，” 因为车速太快，顾醒只好很别扭地搂紧隆一的腰，大声问道：“你有这么贵的摩托，怎么会住在地下室里。” “就是因为这么贵的摩托，我才住在地下室啊。” “哦……”其实，顾醒更想问的是——有这么好的摩托车，怎么还会欠那么多债呢。出于礼貌的关系，他忍住没问。 大约用时二十六分钟，到了中央公园F区附近。 “真是太感谢了！改天请您吃饭。” 顾醒下车，把头盔还给隆一。说实话，头盔上残留着隆一的洗发水味道，顾醒闻起来总觉得似乎很不礼貌。 “一定不要食言啊，哈哈，我等着一顿大餐。” 见到白鸟警部补之后，没有预想中的严厉批评。白鸟只是向他传达到了警察本部暂时封锁中央公园的指令和值班工作安排。 按照工作安排，全市警力最近几天将实行8个小时三班轮换值守。 白鸟指定了顾醒负责值守的区域。 “昨天晚上没有接到电话，今天罚你值一个全程班序，明天正常轮值，怎样。” “完全没有问题！” “年轻人，”白鸟警官笑着拍了拍顾醒的肩膀，“好好干吧。” 换好警服，到了值守岗位，用来封锁的三角锥和条带早已被昨天晚上赶来的同事布置好，需要做的工作就是在指定区域巡查，阻拦此刻还充满好奇心前来中央公园看热闹的热心市民了。 “接下来就拜托了！” 同事们顶着黑眼圈，跟顾醒打招呼，交接班。 这让顾醒再次感到愧疚，冲着他们招手：“你们多睡一会儿，我现在精神的不得了，感觉能不吃不喝战斗七十二个小时。” 同事们离开以后，顾醒抬头往天上看，这里是中央公园的边缘，天空中的黑洞看起来大了很多，像一张血盆大口飘在天上，又像正在凝望人间的深渊。 顾醒不由地奇怪，发生这种大事，为什么军队之类没有出现？国际组织呢，特殊部门呢，隔海相望的米国呢…… 一位同事临走之前，偷偷告诉顾醒，说最近一段时间，似乎世界各地都有类似的恐怖震撼事件发生，米国那边据说出现了巨大无比、顶到天的水泥天使，北方邻国的首都冲进了山脉一般的怪熊，还有很多怪事。 这位同事在外网论坛查了很多资料，还看到了相关图片，的确可怖……这样看来，其他国家、国际组织大概也无暇顾及本子国的新状况。 这实在是个多事之秋。 “真是邪性，” 在顾醒抬头望天的时候，安达也仰着脖子走了过来，“喂，你看见那根手指头了吗？” “在视频里看到了——起的太迟，错过了现场直播。”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安达冲着半空中直比划， “昨天晚上我过来的时候，那根手指头就悬在那儿，离地面顶多七八百米，我觉得它再往下戳一戳就能在公园中间的大草坪上按个大指印了。” “还没查清是怎么回事么。”顾醒的反应倒是比较淡定，或者说，至少看起来比较淡定。 “怎么查？” 安达从怀里掏出根烟，用衣服护住，打火机点燃，自己叼上了。他知道顾醒不抽烟， “去问上面的那个黑洞么—— 黑洞君啊，你可行行好，能否告诉我们昨晚那根大手指头是谁的，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了？哈哈，简直胡扯……不过，据警部讲，昨天晚上有来自东都警视厅下属神秘部门的调查队进入公园调查了，等结果吧。” “哦，这么说来都折腾了一晚，还没有消息么。” “我看早着呢，”安达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我看见有直升飞机飞到天上，绕着手指兜了个圈子。当时我是真的担心这帮人脾气一上来，朝着那个巨指来几发火箭弹什么的，那就有乐子了。” “……”顾醒无言以对，搓了搓手。 “不过，” 安达望着天空中的大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色忽然严肃起来， “老实讲，这个黑洞看起来真是让人瘆得慌，昨天我们几个值夜班的都是这种感觉。唉，我总觉得要从里面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恐怖玩意儿，大不妙啊……” “闭上你的乌鸦嘴，”顾醒再次仰头，“我倒觉得这个黑洞里传来的气息挺亲切的。” 这话绝对发自真心。 “亲切？”安达的嘴巴大张，“我跟诸位值班同仁都讨论过了，都觉得它可怕，渗人，诡异，好家伙！你是第一个觉得它亲切的，简直是怪物。” “哦……” 顾醒不想在这个话题上面跟他纠缠太多，“对了，你整晚未眠，还不回去休息吗？” “上下眼皮快要粘在一起了，”安达指着惺忪的睡眼，“但是这种劲爆的头条怎可轻易错过，我主动和警部补申请继续值白班，非要看到调查结果不可。” “真是无可救药。” “你等着，我去买一罐咖啡醒醒神儿。我要跟黑洞决战到底！” 顾醒无奈地摇了摇头。 原本，顾醒以为出现这种可怕的异象，黎都的市民应该要多远躲多远，中央公园附近小区的居民都应该搬走了。 没想到，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围在附近的市民反而越来越多。更有甚至，企图翻越警察设置的围栏冲进公园里面。 如此可见，这个世界永远都不缺乏无脑的冒险者。 顾醒不得不和轮班的同事忙乎起来，客客气气将冒险者劝离。 “这位先生，请稍微往后退一些，您踩到隔离线了。” “女士，请到公园外面观看好么。” “小朋友，草坪上不可以小便，呃……” …… 好不容易维持好现场秩序，得了一会儿清闲，顾醒朝着公园对面的三角广告大屏上瞧去。 此刻，大屏正播放着黎都电视台关于巨大手指的新闻报道—— 形象端庄可爱的女记者拦住了一名站在公园附近看热闹的老太太。 记者：“这位太太您好，我是黎都电视台的记者，请问，可以采访一下您吗。” 老太太：“第一个看到那个手指的就是我没错，你算是问对人了。” 记者：“请问——” 老太太：“那个指头是从天上降下来的，一开始很慢，好像在试探什么，哦……后来也不是很快，探下来之后，就在半空中稍微搅了搅，真是要吓死人，我当时差一点走掉。” 记者：“也就是说，您当时没有离开？” 老太太：“这么大的热闹我怎肯离开，以后如果有记者想了解当时的情况连个知情人也没有。” 记者：“也就是说，您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夜？” 老太太：“真是太疲惫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昨天晚上直升飞机呜呜转来转去，害我此刻还头晕目眩……对了，昨天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有好几个头上带着圆顶帽，穿着灰色长风衣的怪人从公园里走进去了，其他人都不让进……” 记者赶忙把老太太挤出画面：“主持人，我是记者工藤爱，这是我从现场发来的报道。” 画面切换到演播台。 主持人：“好的， 据本台记者在城郊高速公路现场发来的报道，今天凌晨起，大批市民驾驶私家车，打算经黎东高速驶出黎都市。 画面切换，眼前是一条高速公路收费站，收费站前排起了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长龙，收费站后面不知什么时候涌起大片灰色雾霾。 男记者站在一辆私家车旁，拿着话筒开始报道。 顾醒听了报道，无非是因为巨大黑洞的缘故，不安的市民们打算逃离东都。 有些意外的是，大概是六点半左右，也就是巨指消失的时候，高速公路入口往外忽然出现雾霾天气，能见度不足一米，警方随即封锁了高速入口。 顾醒看着画面的灰色迷雾，不知为何，心脏像被某种神秘诅咒绑架了一般，咚咚，咚咚，咚咚，打雷一般狂跳。一瞬间，他的视线仿佛能够穿越屏幕，直抵灰雾深处。而他的灵魂仿佛也随着这突如其来的穿越，一并抵达灰雾之中。 他举目四望，只能看见茫茫无尽的迷雾，但莫名其妙地却能清晰感知到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未知存在隐匿于迷雾之中，正用不含任何情感的目光冰冷注视着自己！ “真够热闹的……” 这时，安达拿着两杯灌装咖啡走了过来，随手扔给顾醒一罐，看着头顶巨洞，“在这种伟力面前逃跑有什么用？民众都是盲目的，我现在对此深信不疑。” 顾醒被他扔来的咖啡罐从迷雾之中瞬间拉回原地，手里拿着咖啡，人还有些发愣，恍然间还以为方才所见的可怖情景不过是自己走神而导致的错乱。 “砰！” 安达打开咖啡，仰脖子喝了一口，看着大屏，“哼，你信不信，谁都走不了。” “砰！” 顾醒也打开，“胡说八道。”说完才喝了一口，看着拉环儿惊喜道： “咦？限量款，再来一罐可好。” “我看看，”安达接过拉环，“还真是，不过有什么用呢？说不准明天世界就毁灭了。” 说着，咕嘟咕嘟喝了起来，“等着瞧吧，谁都走不了。” 顾醒则望着大屏上，似乎茫茫无尽的灰雾，吞没了远方清晰的世界。 转头再看中央公园上空的大黑洞，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昨天晚上二十三点三十四分，巨大手指出现，差不多也就是那个时候，自己把指头伸进了地下室的墙洞里。 今天早晨六点三十七分，巨大手指消失，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自己醒过来，走出地下室。 时间完全对的上……不会这么离谱吧。 顾醒再次打开手机视频，仔细盯着画面中的巨大手指，又拿起自己伸进去的那根对比，形状，模样，纹路，怎么看都太过相似了。 说实话，要不是还在执勤，顾醒真的很想回到地下室看一看。 不一会儿，新闻台播报市民逃离的电视画面忽然中断。 过了许久，开始播放关于金融公司贷款的宣传片来。 “还嫌不够害人么，” 安达走到垃圾桶旁边，把易拉罐扔了进去，“制作这些广告的都应该拉出去枪毙。” 哐当一声响，里面空荡荡的。远处的顾醒都能听见罐子撞击的声音。 第三章 当你凝望着深渊，深渊也在凝望你 这一天真是够稀奇的，顾醒在中央公园值守区从早上八点晃悠到晚上十一点，竟然没有一点点疲累的感觉。 因为跑任务经常需要站很久的缘故，顾醒的双腿早已患上静脉曲张，此刻也没有任何要疼痛的症状。 趁着旁人不注意，顾醒掀起裤腿，发现腿上原本突出的血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淡了很多，一双小腿健康的不敢想象。 “感觉就跟重生了一般……离奇离奇。” 除了不时凑得过近的看热闹的市民之外，顾醒值守区域的秩序也保持良好，受到了白鸟警部补的夸奖。 但整个黎都市就不是很太平了。 城外的雾霾将整个城市包裹起来，连天空也没有放过。 市政府已决定，城市夜景灯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照明。 中央公园上空漆黑的大洞在一片灯火辉煌之中，更显得诡异。 出城的通道已封锁。 有胆大的市民从高速入口处强行驾车闯过堵卡，但驶入雾霾后失去了联系。 现场执勤的警务人员反馈，似乎听到雾霾中传来了凄厉又遥远的惨叫声。 如此，再无人敢轻易闯入雾霾。 惶恐的情绪在市民中间蔓延，一些地区出现了市民到便利店哄抢食物和生活用品的状况。 政府和警察本部派出代表在电视台接受专访稳定民心，交番的基层警察开始挨家挨户抚慰受惊的群众。 很快，政府又请来一位名叫植松荣男的自然科学领域的专家，到电视台接受专访，他将黑色巨洞归结为太阳黑子和耀斑活动带来的特殊影响。 “众所周知，” 植松荣男在指着背景屏幕上一副科普图，“今年是太阳活动峰年，太阳黑子活动的高峰期，再加上太阳耀斑的剧烈活动，会发射大量的紫外线、y射线、X射线、红外线、射电辐射，高能粒子流，甚至还有能量特别高的宇宙射线，他们与地球高层大气作用，干扰了地球磁场，引起了磁暴。 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这个巨大黑洞就是强力磁暴导致的结果，这是正常的自然现象。” “那么，”主持人问道：“如何解释昨天晚上从黑色巨洞中伸出来的巨大手指呢？许多市民都亲眼目睹了啊。” “那是基于磁暴现象基础上的海市蜃楼，”植松荣男十分肯定地说道：“并不是真实的手指，而是将很遥远的地方某人的手指放大无数倍的效果，现在磁暴即将结束，那样的海市蜃楼再也不会出现了，请广大市民千万不要恐慌。” “那城市周围的雾霾呢？” “当然也是磁暴导致的天气变化啦，很快会过去的。” …… 中央公园F区入口执勤区域。 “喂，顾醒君，”安达手握咖啡罐，看着LED大屏上的专题采访，“我怎么觉得这个专家说的有点不着边际啊。” 他说着，举起自己的右手食指倒放到眼前，模仿昨天巨指伸出来的情景，“谁会这样无聊的把指头伸下来，还正好被海市蜃楼了？扯谎……” 要是那个人只是不小心呢……顾醒很想替他找补一下。 黎都的网络也出现了奇怪的状况——本地的论坛可以登录，新闻网站可以打开，视频社交软件、聊天工具也可以使用，但就是无法联络外界，无法看到黎都之外的任何消息。 “混蛋…… 什么消息也发不出去。” 安达拿着手机，打开聊天软件，看着自己前女友的灰色头像，“搞得我前女友好像过世了一样。” “据说，好的前任就该像死掉了一样。”顾醒回道。 “喂，别说这种晦气的话啊。” “好吧，祝你们两个破镜重圆。” “呃……这大可不必。” 顾醒刷着短视频APP，没有一条来自黎都之外的，都是本市居民上传的巨大手指，天空中的黑色大洞，黎东高速外排队的长龙，沃尔菲超市结账处密密麻麻的抢购者，等等景象。 很多本市网红开始蹭此热度，意图涨粉。 一个名叫小宫早苗的美女网红站在中央公园西北方拍摄短视频，取了个很巧的角度，刚好被巨指摁住了脑袋，又配了一段诡异的音乐，跳了一段莫名奇妙的舞蹈，竟然获得了三十万的点赞。 网友在 有人通过后期处理，营造了科幻世界的景象。 有人以手指头为背景，拍了一部黑泽明风格的剧情短剧。 最过分的是，有人开了直播间，号称自己将直播末世到来， “市民们！一切完全属实，毫不夸张，我所在的黎都市正在走向末世，请大家往后看，看到中央公园上空那个巨大的黑洞了吗？据本人目测，这个黑洞一直在不停扩大。我断定，如果这样的扩大持续三个月，黑洞就能完全吞噬整个黎都市。 到那个时候，我们这些无辜的市民将会何去何从？会不会流落异世界，还是集体重生或穿越？ 市民们，你们看那黑洞，当你凝望着深渊，深渊也在凝望你！” 话没说完，直播间就被关了。 顾醒看着又好气又好笑。 大概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平静的值守被打破了。 对讲机里传来同事的声音：“广川君，八点钟方向，有人穿过栅栏闯入公园，请保持警惕、及时跟踪。” “收到。” “我们会从11点钟的方向包抄！” “好的。” 几分钟之后，顾醒把入侵者摁在了地上——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学生服，留着寸长短发，十七八岁的女孩。 趁着同事还没有赶过来，顾醒问了几句，大为吃惊。 “为什么要闯进来？不了解公园被封锁的消息么？” 女孩的手被顾醒缚住很不方便，于是扭头斜眼看着黑洞下方，“我要去那里。” “去那里干什么？很危险，知不知道？” “危险？”女孩垂下了眼神，一股自暴自弃的气息笼罩住了她，“怎么也不会比我目下的处境糟糕吧。” “你的处境？说来听听。” 女孩却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更多的值班警察赶了过来，女孩就交给其他同事去问话了。 安达打听到了后续。 “喂，”他叼着根烟，走到顾醒身边，“你猜那个女孩为什么要闯进公园里面？” “说是要去黑洞 “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去黑洞 顾醒诚恳点头。 “这才像话嘛，”安达吐出一口烟，“说来也够离谱的，那女孩说她想要获得力量。” “这跟黑洞有什么关系？” “女孩说，那个黑洞，还有那根巨大的手指，都是一种怪谈，怪谈可以赐给她力量。” “完全听不懂。” “我也是，一头雾水的，据说咱们警察本部特殊调查课的同事们对此很有兴趣，把女孩带走进一步调查去了。” “我们本部还有特殊调查课这种部门吗？怎么头一次听说。” “我也是啊，这两天真是长见识了。” “对了，”顾醒想起女孩的眼神，“他们没有问一问，那个女孩为什么要获得力量么。” “这个倒是问清楚了，据说女孩的奶奶去世了，但欠下许多债务，还有高利贷，讨债公司每天都要上门闹事……” 安达叹了口气， “据说，奶奶借债也是为了给女孩的爷爷治病，再补贴一些紧急家用来着。有个黑心业务员明明看出奶奶完全没有还债能力，却还是设下圈套，让奶奶签了合同。” “这不合常理。” “广川君，应该说是太合常理才对，”安达冷笑道：“我猜，那位黑心业务员一定是了解到奶奶家里还有一位正在上学、较小可人的孙女，想把这女孩送到拍摄特制影片的现场去赚钱还债。” “女孩没有报警吗？” “报警有什么用？那些家伙只是在劝说啊，又没有强行施暴。之前调查过此事的同仁如此说的。” “……” 只能说，这种事情太常见了。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白鸟警部忽然打来电话： “顾醒，可以了，回家休息去吧。” “您不是说，我要值守一个全流程吗。” “哈哈，你真以为我是这么不懂得体谅自己下属的上司吗，自己知道错误就可以了。” “哦，我感觉自己还能坚持一下。” “别逞强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非常感激。” “哦，对了，你让安达那小子也赶紧回去吧，胡闹，这家伙都申请延长了三个班次，是打算猝死在岗位上吗。我是不会为他申请因公殉职家属津贴的！” 挂了电话，顾醒看向一旁的安达，“白鸟警部补让你也回去休息。” “知道啦，就算他不说我也准备撤了，”安达打了个哈欠，抬头望向头顶的黑洞，“看样子短时间查不出来什么，我们得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 顾醒倒是松了口气，他的心早已飞回地下室。 完成了交接班，顾醒乘坐地铁回家。 按理来讲，作为黎都市警察本部静安警察署一名巡查，薪水还算可观，没道理租住在地下室里，但顾醒上大学的时候贷了不少助学贷款，算上已故父母在外的欠债，顾醒至今还在还债，身上的担子很重。 其实，按照本子国的惯例，没有住房的警务人员都可以住进官方统一建设的公寓内，但不巧的是，在顾醒刚入职那年，属于静安警察署的那栋公寓出了些意外状况，整栋楼的警察短短一夜之间全都搬了出来。 当然，还有一部分没来得及搬走的，据说永远留在了公寓里。 刚入职时的顾醒曾好奇打听那座公寓到底出了什么意外状况，那些老警察们个个讳莫如深，大吊胃口，搞得很多新人一度以为那座警察公寓该不会是闹鬼了。 “闹鬼？鬼算什么？” 一次，安达告诉顾醒，那玩意儿要比鬼恐怖的多。 是鬼的话，最起码阴阳师可以对付。那玩意儿连八歧大蛇和玉藻前遇到了都要原地爆炸。 白鸟听了，当场让安达不要鬼扯，吓唬新同事。安达表面上点头称是，背地里偷偷找到顾醒说：“天地良心，我说的可都是真事。” 顾醒自然不肯相信。 总而言之，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静安警察署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平替公寓。 拔地而起重新再盖一座的话，以这个国家在废宅年代的效率来看，无疑会让这一代警察先等老，然后某个警察有志于子承父业的儿子或许能赶上热乎的…… 于是，领导层还是趋向于找一顿已经盖好的大楼，全额买下来改成公寓。时间已过三年，到底选哪座大楼，警方仍在考察之中。 当然，据安达分析，领导层内部极有可能因为那次事件，认为警察公寓大不吉利，便一直拖着不肯敲定，传说中的公寓就此成为马歇尔计划。 顾醒拿着警察署的微薄补贴，放眼黎都的水泥森林，毅然选择了“物美价廉”的奈良公寓地下室—— 这个国家很少有供人居住的地下室，直到前些年一场海啸引发了巨大灾情，为了安置和转移当地的难民，黎都的地产开发商才被批准建造地下室，一盖便一发不可收…… 顾醒租住的这座地下室有着全世界所有地下室的通病—— 阴暗潮湿，通风状况糟糕，隔音效果巨差，卫生条件令人发指。好消息是，至少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像静安警察公寓那样的“意外事件”。 连鬼都没来这里闹过……环境实在太糟糕了。 伴随着脑袋里的一团乱麻，顾醒走到地下室门口，看见邻居小情侣隆一和千代正大包小包往外搬东西。 “怎么，你们俩也要离开黎都市么？据我所知，城外的雾霾还没有散掉呢……” “我要跑路了，”隆一放下包裹，“不过不是离开黎都，只是换个地方。” “这里住着不舒服？” “追债的要来了，”隆一叹了口气，“不过，你别误会，我绝不是欠债不还的人——我至今还在想办法挣钱还债，只不过这帮放高利贷的人太可恶，我实在没辙了。” 顾醒想起了隆一那辆拉风的摩托车。 “别想它了，”隆一笑道：“卖掉那辆摩托车，要是能还掉十分之一的债务，我早就卖了，现在还要靠它跑路呢。” “怎么会欠这么多？” “这就一言难尽了。”隆一似乎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欲望。 倒是一直没开口的千代说话了，“都是我连累了隆一，原本只想借一点钱给父亲治病，哪里想到被那个业务员骗了，光砍头息就把一半本金抹掉了，之后利滚利，越滚越大。” “原来如此，”顾醒问道：“没有试过报警么。” “别天真了，”隆一拍了拍身上的灰，扬起一大片，“报警有用么，如果高利贷公司没有往警察署交月钱，你觉得他们还能继续开的下去么。” “事实上，我们报警了，”千代说道：“可警察说，虽然看起来高利贷的利息已经超出了法律规定的范围，但本着警方一般不介入民事纠纷的原则，所以也不好直接打击。警察还说，难道你们借高利贷的就一点错都没有吗？这话说的，真是叫人无语。” 两人说的都是事实。 虽然并非专门负责经济案件的警察，但顾醒对本子国高利贷行业中存在的乱象有着清醒的认识，太多人因为一着不慎借了高利贷而毁掉了一辈子，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 顾醒再次想起了今天由自己亲手抓到的那个女孩，女孩绝望的眼神刻进了顾醒的脑海里。她也是高利贷的受害者。 不久之后，很可能，她会像这个国家许许多多背负债务的女孩那样，沦落到风俗行业。 或是某种电影拍摄现场。 如果女孩是因为自己贪图享乐而借债倒也难说什么，但她因为爷爷重病、奶奶借债受到了牵累，这是何等冤枉。 “抱怨的话到此为止，”隆一再次拎起包裹，“我们分别吧。顾醒君，你的手机号给我，以后再联络。” 顾醒照做了，“答应你的大餐还没有落实。” “总有机会的，再见，咱的邻居。” 看着两人走向地下室通道出口的落寞背影，顾醒站在了原地。 隆一和千代不知道的是，顾醒就是警察。但如果两个人来找顾醒报案，多半也没有什么用。 ——在财阀和政客权倾天下、狼狈勾结的社会里，冤屈和不公像海滩上的砂砾一样多。现实如此，绝非谁有一腔热血就能改变的。 摇了摇头，顾醒打开自家房门。 衣服没来得及脱掉，顾醒径直走向墙角。 过了一天，小洞依然存在，似想证明昨晚顾醒所见并非幻觉。 他趴在地上看了一会儿，洞里一片光亮。 想了想，他找到一根铅笔，把外面的漆皮和logo削干净，伸进了洞口。 他拿起手机，点开黎都电视台网络新闻直播栏目，首先看到的是女主持人漂亮又熟悉的脸蛋，旁边则是满脸写着尴尬的自然科学领域专家植松荣男。 “大家好，这里是黎都电视台。巨笔】从天而降，现在把画面交给本台现场记者。” 直播画面里，一根巨大的铅笔从黑色巨洞中探了出来，在半空中安静悬浮着。 顾醒看着手机，默不作声。 第四章 你想掌握生命的真谛吗？ 顾醒试着伸缩铅笔，轻轻的。 “哇！” 中央公园边缘，现场围观的群众一阵惊呼。 天空中巨大光秃的铅笔前后摆动，像是铅笔背后的巨人予以人类的回应。 地下室内，顾醒握紧铅笔。 目前的状况用一句话来形容简直就是，离谱的母亲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顾醒的目光转向手机，一双眼睛简直要钻进里面，直接看到作为直播背景的巨大铅笔。 记者站在镜头前面，激动地大喊： “主持人！电视机和手机前的观众们！ 不知你们有没有看到，就在刚才，就在刚才，【黎都巨笔】当着数以千计的围观群众，当着所有维护秩序的警察，当着电视机前面千千万万的观众，微微晃动了一小下。 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我有种预感，这个世界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看着手舞足蹈的记者，主持人克制住此起彼伏的情绪，说道：“好的，我理解记者此时此刻无法平静的心情，但我想，观众还是更想了解一些客观真实的现场情况。” 记者：“啊，非常抱歉，是我唐突了。一步的详细介绍。” 镜头缓缓转动——安达那张顶着黢黑熊猫眼的面孔僵硬微笑着。竟然还在现场，顾醒服了。 他想把中指插进小洞，冲着安达晃一晃。 “各位观众，我是黎都市警察本部静安分局的巡查长安达野，从昨天晚上【黎空巨指】出现的第一时间开始，我就赶到现场执行任务，到现在为止，已经接近二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此刻的我完全在凭意志在战斗，我还将继续战斗下去，直到……” 安达说起来没完没了，导播直接把画面切回演播厅。 “荣男先生，” 主持人早就想好了采访的重点，“我想，继【黎都巨指】出现又消失之后，【黎都巨笔】再次出现，您一定还有很多话想告诉我们。” “这个……” 演播室陷入一段漫长的沉默。 “嗡——” 一只马蜂离奇地闯进了直播间，穿过一台台火热拍摄的机器，径直冲向松植荣男。 “妈……妈呀！马蜂！” 荣男似乎抓住了救星，连忙站起来，往一旁的工作人员堆里冲，“快跑！” “事故！一号机，”导播大喊：“快切现场！” 荣男冲进人堆之后，马蜂似乎失去了目标。 它转过身子，朝着电视机的镜头笔直冲了过来，挥动翅膀的声音在演播室里被无限放大， “嗡——” 一架直升飞机卷起大片的沙尘，从中央公园中间的空地升起，向着巨大铅笔飞去。 驾驶员坐在机舱内，手臂伸出舱门的窗户，冲着距离最近的电视台摄像机竖起了大拇指。 地面上，一个手持高倍照相机的摄影师，找准了角度，将驾驶员的大拇指和天空的巨大铅笔，笔尖紧密对接在了一起。 快门按下—— “咔嚓！”照片很快传回演播室，呈现在导播的电脑桌面上。 “这张图片拍的太有意境了！” 导播兴奋地挥了挥拳头，“我可盼着它能挽回刚才那场事故带来的负面影响，快！把照片切到主画面上。” 电视直播很快切到那张照片—— 天空中深渊般的黑洞中伸出一根巨大的铅笔，直升飞机像苍蝇一般起飞。 画面再往大放好几倍，仰拍的角度，飞行员从直升飞机里伸出大拇指，刚好和黎都巨笔笔尖对在一起——人类的手指在巨笔面前，仿佛一根细针戳向一艘航空母舰，太渺小了。 “这张照片的喻义，”藏在工作人员堆里的松植荣男小声嘀咕道：“好像不太吉利呀。” …… 手指与巨笔相对的照片占据了整个手机画面。 顾醒冒出一个念头——他只需轻轻摆动铅笔，玩具般的飞机就要坠毁。 不过，他还是把铅笔抽了回来。 …… “哇！” 手机里再次传来围观群众的惊呼声。 记者从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话的安达手中抢回了话筒，“观众朋友们，不知道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就在刚才，【黎都巨笔】从巨大黑洞中收了回去。 对，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个抽离的动作非常温柔，就好像一个藏在暗夜中的巨人在温柔地对待自己心爱的女人。 现在，相信每一个观众朋友心中都产生了和我一样的问题，那就是——昨天的巨大手指，还有今天这根巨大铅笔的主人到底是谁，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巨人吗，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以后还会再次伸出手指吗…… 在与警方的直升飞机正面相对时，巨笔选择了退缩，它是在畏惧人类，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请拭目以待！” …… 那根手指就举在顾醒的眼前。 显然，小洞另一头连接着中央公园上方的黑洞。 大胆一点推测，黑洞可能就是顾醒用指头捅出来的。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找到一根针头。 他走到小洞旁，把针头对准小洞，缓缓插入。 一根庞大无比的针头，从黑洞钻出来，稳稳落下。 “天呐！” 手机里传来记者的惊呼： “见证奇迹的时刻再次到来，我们都是见证者！ 我猜想，藏在黑洞后面的那位巨人是不是正在试图回答我刚才的提问呢。 他伸出这根针头的意思是不是——这个世界病了，人类疯狂地破坏大自然，所以必须要扎一针治疗一番？我这绝不是胡言乱语……” 记者又进行了天马行空的猜想。诸如摩斯密码，外星语言之类。 …… 对顾醒而言，小洞的功效已经不言而喻——将顾醒塞进去的东西传递到中央公园上空的巨大黑洞里，放大很多倍。 顾醒抽回针头。 一时想不到小洞还有什么更好的用处。 塞一根金条到小洞里？ 到最后，金条被放大无数倍扔到公园中央，然后，政府的官员、世代的财阀以研究和改善公共服务为由将金条搬走，一克也不会留给顾醒和普通市民。 那么大一块儿金条突然出现，恐怕金子也会变得不值钱。 倒是用于工业或许大有可为。 仔细想想，小洞也可能对黎都造成不小的麻烦。 比如，地下室漏水从小洞里流进去，也许就是一场洪灾。 蟑螂从小洞钻进去，可能出现一头巨大的蟑螂怪，到时候需要军方出动飞机坦克才能消灭。 地下室着火了，冒烟了…… 煤气泄漏…… 顾醒得了流感…… 不小心把臭鞋、臭袜子扔在了墙角…… 不如先把小洞糊起来。 顾醒很快找来一张A4纸和一卷透明胶布。 一道暗芒闪过，洞口递出一张小纸条。 “咦……” 顾醒趴到地下，观察纸条—— 乍看起来，它像是一张普通纸条，但隐隐散发着深沉神秘的气息，仿佛从异世界投来的信封。 顾醒往小洞里瞧去，仍是一片看不清的光亮。 “有人吗？” 小洞毫无反馈。 顾醒拿起纸条。 纸条上，清秀的字迹写道： 【……你想掌握生命的真谛吗？】 俗套。 顾醒的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 纸条消失。 很快，洞口递出一张新纸条。 顾醒再次打开纸条： 【你想掌控人类的生死吗？】 顾醒摇头。 纸条消失，又递出一张新的纸条： 【你想涤荡黑暗，惩罚世间的罪恶吗？】 一声闷雷在顾醒耳畔炸想。 涤荡黑暗……那么，代价呢？ 许久，回道：“如果我想……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五年】 【你生命中的五年将被永远扣除】 很可能是陷阱。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五年？哪个时间段里的？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是忘记过去？还是失去未来？” 【坦白说，都有可能】 “可以选择么？” 【随机的，像盲盒那样】 “如果你扣除了我包括此时此刻的当下五年，我会直接消失，还是失去记忆？” 【这是一场赌博，你得下注】 “如果我放弃呢。” 【我会立刻离开，寻找另一个愿意下注的人。而你，继续过你的生活】 天空中的巨大黑洞在顾醒脑海里悬浮着，他的手指仿佛再次穿过黑洞，变成擎天巨柱。 顾醒平复心跳和呼吸。 管他呢。 “拿走吧！” 纸条上面的字消失掉。 紧接着，出现了几行崭新的文字： 【顾醒（男，二十五岁，黎都市警察本部静安警察署巡查），你被选中成为怪谈洞新的描述者，只要天空中巨大的黑洞存在，你所描述的怪谈和规则就将在这个世界上不断轮回上演。】 “怪谈……是什么？” 原话消失，片刻后出现新的文字。 【世界上所有拥有规则的荒诞、古怪和离奇，都是怪谈】 【当然，业内人士更喜欢称呼它们为怪诞】 “这个规则是指——” 【不必提问了，因为，很快……你将描述怪诞】 地下室一片寂静。 手机直播画面中，人群喧闹的中央公园，轰轰巨响的直升飞机，天空中张着血盆大口的黑洞，漫无边际笼罩城市的灰色雾霾，仿佛都藏在另一个世界里。 第五章 每一份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纸条上不断写下新的文字，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笔在悬空书写—— 【怪诞称谓：拒绝高利贷的××】 【触发人物：里美（女，17岁，父母双亡） 触发事件：怪诞洞元年7月23日，里美冲入中央公园，企图从“黑洞”中获得怪诞力量。 事件背景：一直抚养里美的奶奶为支付房租和治疗老伴的腿疾，向幸田高利贷公司借款5万元，实际到账3万元，被扣掉的部分为砍头息。 7月1日，里美奶奶因无力偿还高额债务，又无法忍受追债者日夜不停、毫无底线的侵扰，将里美送到救济站门口之后，带着65岁的丈夫，83岁的哥哥，走进了地铁站……】 【怪诞存在之意义：惩罚恶意暴力讨债的高利贷者】 【怪诞触发条件：（由怪诞描述者填写）】 纸条上的文字到此停了下来，留出一大片空白。 顾醒略作思量，拿起铅笔，在纸条上写道： “当有无辜的借贷者，因高利贷者的恶意逼迫而丧生时。” 【触发条件不符合设定规则，没有一个借贷者是完全无辜的】 【还是你想寻找完美受害者？】 顾醒抹掉了自己写下的文字。 他接着写道： “当高利贷者采取恶劣暴力手段，逼死借债人。” 【触发条件符合规则，继续下一步描述】 【怪诞形象……】 纸条上出现了两个彩色图案： 第一个图案，穿着和服模样的美艳少妇，手中拿着带血的簪子，面露魅惑的微笑。 图案下方的备注上写着：以被高利贷逼良为娼的妇女为原型。 不知为什么，顾醒竟然从美艳少妇的面容上看出几分隆一女友千代的影子。当然，千代更加清纯一些。 第二个图案，一个手持拐杖，有些驼背，面容慈善的老奶奶。 备注：以里美的奶奶为原型。 既然说是怪诞，可怎么都是人类的形象？ 好在，还有第三个选项：【你可以手绘，或者寻找已有图片，或者想象任意图像作为怪诞形象】 【提示：1人形怪诞具有规则等级加成效果；2与触发事件相关的人或物的形象具有规则加成效果】 【请描述者选择或描述怪诞形象】 下意识的，顾醒选择了奶奶。 【怪诞称谓确定为：拒绝高利贷的里美奶奶】 【怪诞惩罚高利贷者的方式：（由怪诞描述者填写）】 【怪诞给予加害者的惩罚应当不低于被害者所承受的苦难。也就是说，至少，应以被惩罚人的死亡为终点】 “明白了。” 顾醒手中握笔，悬空良久，脑海中里美绝望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在纸上埋头写起规则来…… 怪诞的规则大抵应当是十分严密的体系，顾醒花费了大量时间，写了数个版本都没法儿通过。 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写得不够细致，便尝试着往更加具体的方向描述，规定了怪诞动手的时间、地点、方式和当时的惨烈场景，甚至连亡者死后的具体姿势也进行了详细的描述。 等他尝试提交规则的时候，小洞却提醒他，如果想让如此详细的规则通过审核，他所付出的代价可不止五年。 “如果我愿意多支付一点呢？” 【描述者的第一个怪诞只能是5年】 “为什么？” 【不清楚】 “也就是说，后面的可以调整？” 【不清楚】 “……” “所以，我尽可能写得模糊一点，然后让怪诞自己脑补？” 【不清楚】 “要不然这样，”顾醒试着讨价还价，“你提供一个同步显示需要付出多少生命的字幕，我边写边调整规则。” 【可以，这个字幕也需要付出代价——它会算在那五年里】 “算多少？” 【一个月零十天】 “行。” 顾醒开始继续描述规则。 小洞提供的字幕像弹幕一样漂浮在眼前。 【七年三个月】 【二十一年九个月】 【一百二十三年……】 太长了。 按顾醒如今的身体状况和作息规律，活到九十多岁就差不多可以入土为安了…… 很快，顾醒发现，描述越朦胧的规则所付出的代价相对越小。 当然也要看怪诞波及的范围、引发的连锁效应，导致的后果越严重、造成的影响越大，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get到关键，顾醒的效率大大提高，很快就完成了自己描述者生涯中第一个颇为系统的怪诞规则。 写完，顾醒忽然想到，要是高利贷者把债主逼去当风尘女子，风尘女子之后又自杀了，这个该怎么返还？ 【描述符合规则】 接下来就是一些很细节的完善了。比如，怪诞的声音语气，出场画面，等等。甚至还有彩蛋。 “这些细节不需要耗费我的生命？” 【当它在规则里，它便需要支付生命。但当它在规则之外，只是不赋予规则力量的附带品，便无需描述者支付生命】 “好吧……” 全部描述完成之后，又出现了新的信息： 【请描述者确定怪诞生成（一旦生成，拒绝高利贷的里美奶奶将成为黎都市真实存在的怪诞，除非被人收容，否则她的规则将成为高利贷者永恒的噩梦） （随着怪诞不断发生，影响人数和范围不断扩大，描述者将获得相应的好处）】 “确认生成。” 顾醒写下这四个字的一瞬间，纸条钻入小洞之中。 电视直播画面里，一张巨大的卷纸从中央公园上方的巨大黑洞落下。 现场记者再次激昂起来： “观众们！在巨大的铅笔收回之后，用来写字的纸张也出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测，这个卷纸里面，写满了巨人想对我们说的话？ 请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公园上方。此刻，那卷纸张正在缓缓降落，让我们拭目以待，打开纸张之后，上面究竟写着怎样的文字呢？会是外星语言吗？是礼貌的问候，还是恐怖的威胁？ 会给我们这个国家的科技力量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吗？ 啊，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所有人都会兴奋的发抖吧。” 卷纸在脱离黑洞的一瞬间消失了。 “这，” 记者在风中凌乱，“这……该如何解释呢？还是让我们把话筒交给刚才接受采访的安达警官。” 安达：“……” 记者：“好的，让我们把镜头切回演播室。” …… 地下室。 在纸条飞入小洞的瞬间，顾醒忽然头晕目眩，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涌向他。 在短短的一刹那，他感到自己体内的气血和某种难以言明的无形之物，被这股巨大的吸力卷出身体之外，又飞速地涌入小洞之中。 片刻后，吸力消散。 顾醒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过了很久，他才积攒了足够爬起来的力量。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衰败了很多，走路有些发颤。 从抽屉里拿出一面镜子—— 就在这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这张脸至少衰老了五岁。 “请问，” 他冷静下来，“以后每次描述怪诞都要扣掉五年？” 【每一份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请你一定要记住这个规则，因为它很重要】 【当然，有付出必有回报，以后你描述的时候，大概率不会扣除了。不要问为什么，很快你就会明白】 【还有一点……已经成为描述者的人类，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继续做下去，要么成为被描述者，这也是命运标好的价格】 【你不想成为没有意识的怪物吧】 “有个很现实的问题……” 顾醒道：“我之前把手指伸了出去……指纹怎么解决？” 【这个不用担心，我会出手】 小洞传来了最后一张小纸条： 【除了描述者本人之外，其他人无法看到小洞和纸条】 【请注意，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关于怪诞洞的信息，否则描述者将永远消失】 纸条再次消失。 顾醒低头去看，小洞真真实实就嵌在自家地下室的墙角。 只要顾醒愿意将手指头伸进去，中央公园上方的巨大黑洞就会伸出一根巨大的手指。 不一会儿，安达打过来电话，问顾醒有没有在电视直播上看到今天晚上发生的神奇的一切。 “你还没睡觉么，”顾醒打了个哈欠，“我快困死了。” “嘿，你猜我在哪里？” “别告诉我你还在现场。” “哈，猜对了！不过没有奖励。问题是，你竟然没有在电视上看到我英俊潇洒的面容吗。” 安达说道：“真是让人兴奋的不得了，你等着吧，就这几天，整个世界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是的，是要改变了。顾醒想着。 这个时候，电视直播画面中出现了一架无人机，嗡嗡作响，朝着巨大黑洞飞去。 现场记者解说道： “观众朋友们！据我们同警方了解，这架无人机将承担起探索巨大黑洞的光荣使命。无人机上，装载着最先进的摄像头和电子通讯设备，可以向警方实时传播所拍摄的动态画面和声响…… 此刻，无人机已抵达距离黑洞大约50米左右的高空，再过一分钟左右，就将驶入黑洞！” 顾醒想了想，抄起一本书，堵住了小洞…… 钻入黑洞的一瞬间，无人机的响声消失了。 无人机视角的画面也完全黑掉。 记者与警方沟通，得到的消息是无人机已经失联。这样一来，警方派一架直升机进入黑洞探查的计划也被暂时搁置。下一步，将继续通过其他方式开展调查。 顾醒屋内也没有看到无人机的踪影。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晚上，顾醒睡着之后并不踏实。 他梦见了里美和她的奶奶，朝着自己微笑招手。 梦见了刚搬走的邻居隆一。 隆一独自走了过来，微笑着说：“虽然很不甘心，但恐怕顾醒君欠我的那顿饭，往后很难吃到了，非常抱歉！今天来这里，我专程和你告别！” 顾醒看了看隆一，茫然道：“你要去哪里。” 隆一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地下室通道的尽头。 早晨醒来的时候，顾醒对梦中的画面映像还很深刻。 他不晓得这两个梦究竟在暗示着什么，便拿起手机，给隆一发了一条短信： “隆一君，搬家大业进展如何？” 第六章 催命鬼吉野 “已经找到住处了，环境还不赖。” 隆一很快回复短信：“对了，你可别忘了还欠我一顿大餐。” 顾醒：“今天下午四点我值班，中午有时间，把大餐还了吧，欠着不还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办。” 隆一：“这个……我这边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不大方便，等我和千代安定下来再联系你，可否？” 顾醒：“完全没有问题。” …… 黎都南郊，某个废弃仓库。 四周都是脏兮兮的纸箱、碎木、垃圾，到处积满尘土。 中间一块儿空地上，千代正在整理睡袋，她忽然扭头看向隆一，“你在和谁发短信？不是藤野吧？” 藤野正是一直在跟踪逼迫两人的高利贷老板。 “别紧张，” 隆一笑道：“是顾醒君，他问咱俩搬家进度呢。” “对不起，” 千代松了一口气，忽然靠在隆一身上，“都是我不好，轻易上了藤野的当，害得你跟我一起吃苦。” “你这个家伙，”隆一弹了弹她的脑门，“别抢我台词！” “真的对不起！” 千代的眼睛有些湿润，靠在隆一怀里小声抽泣起来。 “好啦，”隆一拍着她的肩膀，望向仓库门口照进来的一道明亮日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需等我开一家像样的摩托车修理店……” 这时，他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顾醒君蛮高冷的样子，发起短信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隆一嘀咕着，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显示，来信人是高利贷老板藤野。 他心口骤然一缩，点开短信—— 藤野：【隆一桑，你到底想好没有？只需把千代让给我，你们欠的债务，我立刻抹掉一半】 隆一捏紧了拳头，几乎要渗出血来…… …… “顺利就好。” 发完短信，顾醒又想起了另一个梦，里美和奶奶的微笑浮现在脑海里。 “我描述的怪诞呢……” 顾醒决定去现场了解一番。 爬起床，擦了一把脸。 出门的时候，顾醒穿了一身休闲装，上衣是他非常喜欢的连帽衣，戴上黑色口罩，站在镜子前面照一照，估计连安达也认不出来—— 他的身体状态仍然很糟糕，有必要遮掩一下。 双手插着兜出门，顾醒乘坐地铁来到中央公园站点。 按照白鸟警部的安排，今天下午四点顾醒才会上岗，所以他不打算换上警服值守。 在公园附近溜达了一会儿，四周围观的群众没有第一天那么多，但也络绎不绝，甚至有年轻人结伴来和黑洞合影。 “嘿！” 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顾醒一下。 转头一看，原来是去商店买咖啡回来的安达，熊猫眼更加严重了。 “你戴口罩和帽子干嘛？差点认不出来。” “稍稍有些感冒，”顾醒道：“怎么哪里都有你？” “哇，你的眼睛……” 安达凑上来仔细看他， “老实说，感觉连续四十八小时没睡觉的人是你呀。 喂，是不是昨晚被哪个绝妙的女人……啊呀呀，恐怖恐怖！” 说着，他把手伸向顾醒的口罩。 “昨晚没睡好而已，”顾醒拨开他的手，“等等……你一直没回家？” “被好奇心害死了，” 安达叹了口气，“不知道调查结果完全睡不着觉。 本部那边说，那个特殊调查队从电视台的照片和视频截图里提取了【黎都巨指】的指纹，打算和国家指纹库里存录的进行比对呢。” 顾醒不吃惊。假使顾醒是特殊部门的人，也要这样干。 “结果呢？” “据说，所有录入的巨指指纹全部莫名扭曲了，仿佛一条条来自异世界的丑陋爬虫，那些鉴识人员只看指纹一眼，就全部陷入了癫狂之中，个个疯言疯语，过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有所好转。” “……” “搞不好，以后比对指纹的机器都要爆炸，”安达说道：“现在警察本部那边已经开始流传【黎都巨指】不可探查的说法了。” 顾醒：“这岂不是可以把搜查范围缩小到全本子了？” 安达：“瞎说什么，那指纹怎么可能是普通人类的。” 总之，一些消息在警察系统内小范围的流传开来—— 据说一个代号蛙人的调查员由此断定，比对指纹就是破解巨指之谜的关键，还说搞不好这个巨指的主人就藏在我们这些围观的市民当中，用一双无辜的眼神看着警察和广大市民像傻子一样团团乱转。 “不得不说，此人脑洞真是大到天际，简直是黑洞……黑脑洞……”安达说道。 调查员试图请专业人员画出指纹轮廓，之后计划再对全黎都市的市民进行一场人工比对，结果……画指纹的那位仁兄直接昏迷过去，差点成了植物人。 再然后，电视台，警方，还有市民手机里，所有能看清【黎都巨指】指纹的载体全部消失不见了。 “这下子，指纹不可探查的事情彻底瞒不住了，”安达道：“你说离谱不离谱？” “简直离了大谱。” 还能说什么，只能夸赞小洞干的漂亮了。 “就因为这个，市民中已经开始流传那个【黎都巨指】乃是神的手指……神！你听清了吗，是神的手指啊……所以才不可探查，因为神，是不能被凡人亵渎的！” 顾醒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安达。 安达却完全无动于衷，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黑洞，“虽然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我冷静想了想，这种说法实在不靠谱，普通的神会这样无聊到把手指头搞这么大，插进黑洞里吗？实在是无稽之谈。” 顾醒连连点头。这才是一个正常警察该有的思维。 “是创世神！” 安达用炙热的眼神望着黑洞，“只有创世神才会这么干！创世神是在警醒世人，你们这些白痴人类在这个世界上干的龌龊勾当太多了！所以，我一定要给你们竖个中指警告一下。” 顾醒麻了……半晌，回道：“呃……竖中指在我们国家的意思不是‘兄弟’的意思吗？” “你怎么知道创世神是我们国家的？” “……” “总而言之，”安达双手合十，“一定是创世神没错了……怪不得我每次看向那个黑洞都觉得战战兢兢的，原来是慑于创世神的威严。 以后我注视它的时候，一定要满怀真诚，带着崇敬之心，向他虔诚祈福……赐我个漂亮高冷的大美女当女朋友不算过分吧……” “……” 顾醒没心思和他胡扯了， “知道了，很合理……照镜子看看你的熊猫眼，早点回家吧，要不然该给你办因公殉职的葬礼，还要准备礼包，我没那么多钱，” 顾醒打开咖啡，“对了，昨晚夜班是否还有人来捣乱？” “嗯……就是那个被你逮住的女孩了。” “哦，她怎么了。” “还能怎样，被特殊调查课的大佬们从公园里赶了出来，早知道会这样。” “后来呢？” “和我们这些小小巡查胡闹了一番，最后还是离开了。” 安达朝着西南方向看了看，“我刚才买咖啡的时候，好像看到那女孩在那边蹲着呢。” “我去附近吃早点，”顾醒喝掉最后一口咖啡，“你要不要一起？” “那怎么行，” 安达回头看黑洞，“我还等着看结果呢。另外，早晨和值班的同事们随便混了几口饭团。” “嫌命长的家伙……不想猝死的话，还是早点回家睡觉吧。” 顾醒和安达摆了摆手，分别了。 他买了几个热腾腾的饭团，兜了个圈子，终于在广场边的马路牙子上看见了正在抹眼泪的里美。 她身上的校服比昨天被顾醒扑倒时还要邋遢一些，脸上有几道污渍，更显狼狈。不过，仔细看她的面庞，五官还是很清秀的。 顾醒摘下帽子和口罩，走了过去。 他把一个梅子饭团递给里美，“来个饭团？” …… “唔，” 里美抬起头，看见眼前的中年男子，还有些发懵——这人完全不认识。 等男子在她身旁坐下来，稍稍提起昨晚的事情，里美才想起，这人不正是昨天晚上把自己按在地上的那个警察么，怎么一晚上不见，面相看起来成熟了这么多？ 她把头扭向另一边。 “还生气呢。” 男子坐在里美身旁，不管地上的灰尘，“你不是要去黑洞那边寻找力量么，不吃饱饭怎么冲得进去。” 里美转过头来，看了看梅子饭团，又看了看男子，“你虽然坏了我的事，但饭团是无罪的。” 里美指的是之前被男子在中央公园里一举扑倒的事情。 她明白那是男子职责所在，但是奋力一搏仍然没有达成目的，着实有些气不过。 眼下，里美的确饿极了。 奶奶过世之后，里美不仅学校去不得、书念不成，每天还要为去哪里吃饭而发愁。 救济站可以提供简单的食物，但那边好几位领救济的大叔看她的眼神相当不友善。 有一次，领完救济之后，一个脏兮兮的大叔直接追了出来，要不是里美跑得快，后果不堪设想。 她只好想办法打工挣钱，去火车站的垃圾箱或列车上去捡人家扔掉的杂志。等到黄昏时刻，在车站附近，或者银滩的繁华街头，摆一个书摊，将刚发行没几天的杂志以便宜价钱卖给路人。 不管怎么说，乞讨是不可能的。不止里美的尊严不允许自己这样做，这个国家也明确立法，否则会被认定为刑事犯罪，判处拘役或罚款。当然，僧侣化缘、街头卖艺不在此列。 真的好饿呀……里美接过饭团往嘴里一顿塞，几口吃干抹净。 “慢点吃，”男子又递给她一个鲑鱼饭团，“别噎着。” 里美犹豫了一下，再次接过，这次吃起来就没有刚才那么狼狈了，“别套话，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建议你别打黑洞的主意了，” 男子拿了一个肉松饭团嚼起来，“冲进去也没用。” “我现在对它没兴趣，那个黑洞，还有那根巨大的手指，都不过是某种体型庞大的怪诞罢了，迟早会被那些大人物们收容的，” 里美咬了一口饭团，“凭我的天份，以后是要当怪诞调查员的，到时候想去哪里都可以。” 说完，里美就有些后悔了——这种秘密怎么能轻易说出来呢。 “怪诞？调查员？”男子似乎完全听不懂。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那你已经成了怪诞调查员咯。” “明知故问……”里美道：“我会成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一会儿，人群中闪出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朝着里美的方向走来。 里美浑身一哆嗦，下意识站了起来，躲在中年男子身后，满脸怨恨看过去。 “你们认识？”男子看了看来人。 “催命鬼吉野，就算化成灰，”里美咬牙道：“我也认得他。” “哇，小鬼，” 吉野大大咧咧走到二人身前，像久违的长辈似的，摸了摸里美的脑袋，“你可让我好找啊。” “你……” 虽然很有勇气突破警察设置的拦阻线，但面对吉野，里美本能的畏惧，身体发抖，甚至不敢躲开他可恶的手，“你想干什么？” “哟，才几天不见，就生分了吗，” 吉野弯下腰，看着里美，笑眯眯道：“小孩儿，虽然你奶奶死掉了，但这可不代表你们家的债务就这样一笔勾销了哦。” 第七章 地狱的大门同时打开了 听了吉野的话，里美浑身发抖，双拳紧握，死死盯着对方。 吉野直起身子，似乎要抓住里美的领子往上揪。 “吉野桑，” 顾醒挡在两人中间，“请克制一下。” “你是谁，”高高大大的吉野似乎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这里还存在另一个男人，“关你什么事？” 拿出证件，顾醒说道：“打扰了，黎都市警察本部静安警察署刑事课顾醒，在此执行公务。” “原来是便衣警察大人啊，恕我冒昧，这张证件照有点年头了哦，请及时更新一下为好。”吉野看完证件，皮笑肉不笑，“不过，我和债主聊天，应该没有触犯法律，也没有妨碍到您的公务吧。” “聊天可以，” 顾醒点了点头，“但如果你抓住她的领子摁在墙上，就有故意伤害未成年人的嫌疑了。刚好我也在现场，这种情况不去警察署了解一番似乎很难说过去。” 吉野松开里美的衣领，颇有些嚣张地盯了顾醒一会儿，“警察大人是新入行的么，眼睛要放亮一点，不是什么事情你都能参和进来的。” 他拍了拍顾醒的肩膀，“我啊，和你们静安警察署好几位警部熟识，有机会我们一起吃饭聊聊天怎样？” “乐意至极。不过，今天的事就算了吧。” 吉野瞧向里美，拍了拍她的脸蛋，“小鬼，今天算你运气好，但这样的运气不是每天都有的。毕竟，” 吉野抬头看顾醒，“警察大人也是要生活的嘛，哈哈哈……” 说完，大笑着离去。 顾醒叫住他。 吉野转过头，“怎么？” “不知吉野君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嗯？” “也许会迟到……但报应总有一天会找上门的。” 吉野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冲着顾醒挥手，“顾醒君，改天，改天我们可以在饭桌上讨论这个问题。” 吉野甩动风衣，走的特别潇洒。 顾醒看着他的背影，问里美，“原来你们家欠了高利贷啊。” “欠了一千万，” 里美向顾醒郑重鞠了一躬，眼中已含起泪光，“谢谢，您走吧，像吉野这种家伙不是您惹得起的。最后，饭团钱我以后会想办法还给您，再次说声谢谢，真心的！” 说完，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朝着人群中跌跌撞撞冲进去。 顾醒试图追上，却被人潮隔开跟丢了。 他在公园附近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颇为偏僻的巷子里，看见里美坐在墙根底，抱膝痛哭。 “给我讲讲那个吉野和你们家的事情吧，” 顾醒递给里美一张手纸，“说不准我帮得上忙。” 里美抬头，满脸泪花。 见来人是顾醒，她抽泣着说道：“不是让您别跟过来吗，小心被我牵连啊。” 说着，转过身，继续抽泣。 “别太紧张了，”顾醒盘腿坐在她的身侧，“只和你说一会儿话，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里美：“那真的未必啊。” “砰！” 顾醒打开一罐咖啡，吃起刚才还没吃完的饭团。 里美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你为什么要答应跟那种家伙一起吃饭？”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顾醒嚼着饭团，“要想战胜敌人，必须先了解敌人。要想打倒坏蛋，首先要了解他是怎样的人。所以——” “这么说来，”里美抬起头，“你也认为吉野是坏蛋？” “当然。” “太好了！” 里美站起来，有些激动，差点冲上来抱住顾醒，“从来没有人站在我这边！” “未必没有，只是……好人往往不善于，或者不敢表达心意。” “面对坏蛋不敢站出来，那要这些好人有什么……” “站出来的是英雄。不应该对这个世界上的好人太过苛求，只是当英雄站出来的时候，好人能够给予掌声和鼓励就足够了，” 顾醒再次拿出饭团，递给里美，“刚才没吃饱吧，慢点吃，还有咖啡。” 黎都的天空布满阴霾，照明全靠楼宇间的灯火，巷子里隔着很远才有一盏路灯，四周皆是一片黑暗。 “我不懂。如果只有英雄才会站出来，英雄在哪里啊，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能不能等到他……” 在昏黄路灯的包裹中，里美一边吃饭团，一边说道： “我父母早逝，一直靠奶奶抚养。 家里的话，一共四个人，我，奶奶，有腿疾的爷爷，还有奶奶的哥哥，哦，他早年得了中风，一直没治好。 我们家原先日子过得虽然艰苦一点，但也勉强支撑的下去。收入的话，一直靠奶奶给人家打短工，当清洁工。 但因为我准备大学，爷爷的病症也有些恶化，费用就紧张起来了，时常捉襟见肘，连房租都要交不起了。” “这种情况的话，” 顾醒想了想，“可以试着和银行贷款呀，没必要冒险去借高利贷。” 里美摇了摇头， “好像是因为我奶奶早年申请过个人破产，个人的收入也不大稳定，所以我们家在正规的金融机构借不到钱的。 后来，奶奶不知怎么打听到一家叫作幸田的高利贷公司，认识了那个吉野……你别看他现在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对我奶奶，对我们家每一个人，尤其是我，都非常客气，简直毕恭毕敬。” 那是自然的，借钱的时候可不就是上帝。 以最热情的态度对待每一个来借款的人，这是本子国高利贷行业不成文的行规。 借贷人来借钱的时候，整个高利贷公司都洋溢着热情友善的气氛。 借贷的流程比起银行也简单到令人吃惊，只需要借贷人的身份证明、家庭住址、工作地址、电话，等等。 当然在这种对待上帝般的热情服务背后，只有一个目的——让借贷人感到安心踏实，放松警惕。等到高利贷业务员收账的时候，他们的嘴脸比想象中还要可怕一万倍。 “在吉野花言巧语哄骗下，” 里美接着说道：“奶奶跟幸田公司借了5万円（日元的日语），没想到实际到账只有3万円。” “这是交了砍头息？” 长期生活窘迫的顾醒也曾咨询过高利贷业务，对其中的门道略有了解—— 本子国高利贷最大的特点是高息短期，一般而言10天一个周期，数额从1万円到5万円不等。 最常见的利率有10天1成的，3成的，5成的，年化利率最高能飙到1800多。须知道，本子国法律规定年化利率最高也不得高于20，可见高利贷实在吓人。 里美的奶奶的借款到手只有3万円，但借据上肯定是5万円。至于扣除的部分，包括1万5千円的利息和5千円的手续费。 假如一周的利息是30，但奶奶一周赚的钱不够5万円，第二周就要支付15万円的利息，连续两周还不了钱，吉野的3万円本金已经回了本，但欠条上的5万本金却一分钱也没有还掉。 有的时候，好不容易，借贷者想法设法筹来一大笔钱，想要还掉高利贷，找上门的时候，却发现还钱那天高利贷业务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电话也不接，当天的利息又加了上去。 于是乎，雪球越滚越大，像里美奶奶这样的借贷者最终都会欠下根本无法还清的巨额债务，无可挽回地坠入家破人亡的深渊。 正如这个行业里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在写下借条的一瞬间，地狱的大门同时打开了。 顾醒总觉得这句话很有小洞的语言风格。 “对啊，是砍头息，” 里美眼泪似是流干了，眼眶还是很红， “但一开始哪里知道，砍头息的条款藏在合同很隐蔽的地方，我奶奶又不太懂这些……” 里美的奶奶一度很天真地告诉爷爷，短期借贷很快还钱的话，利息也不是很高，想着过几天，手头宽裕了就把钱还上。 哪里料到，过了一段时间还钱的时候，吉野告诉奶奶，一次性要还款15万元才行。 里美咬着牙，眼睛里直发狠， “我们家哪里有这么多钱啊，奶奶听了这个数字，当场就瘫倒在地上了……” 虽然奶奶一直非常辛苦的工作，打着几分零工，但里美家的这笔钱还是一直还不上，结果就滚雪球一般的越变越大，每天都黑压压的悬在半空中，快要把一家人压死。 吉野则每天都会来催债，不分白天黑夜地打电话骚扰，他去里美奶奶打工的地方捣乱，半夜经常跑到里美家门口敲门，冒用奶奶的名义定各种外卖、救护车、风俗女郎。后来变本加厉，有一次竟然预定了殡葬公司上门服务。 …… 里美所讲这些情况，顾醒也有耳闻。 这个年代的高利贷公司大都如此行事。似乎也与时下莫名其妙愈来愈多的人口失踪案件有关，人们的戾气在暗地里疯狂滋长，处于暴利行业中的高利贷业务员更不必说。 一般而言，业务员先是会向本人催款。如果还不上，就让父母、妻子、朋友帮忙还，父母抵押房子，妻子则可以进入来钱很快的风俗行业或者特摄片行业。朋友的话，或许就会厚着脸皮赖上对方。 如果还不够，就去乞讨。沿街向路人下跪，讨来一点算一点，直到凑够为止。本子国法律是禁止乞讨的，所以这个方法有很大入狱的风险。 看起来很惨，但最多也只是失去尊严罢了。 事实上，高利贷业务员往往还与黑道有联系，如果借贷人欠债金额非常大，用尽各种手段都没法儿还上钱，那就只能出卖自己了——高利贷业务员会把借贷人卖给黑道，一次性可得500万円，这笔数字一般可以还清债务。 …… 吉野对里美家的催债手段如果一直保持之前的程度，里美奶奶倒也还勉强能够撑住。 直到有一天，吉野去学校找了里美，问她以后愿不愿意从事风俗行业，或者拍摄特制影片，以帮助家里还清债务…… 从那个时候起，奶奶的精神终于彻底崩溃。 有一天早晨，奶奶拉着里美到了救济站，告诉里美： “里美啊，奶奶要出一趟远门，你放学以后就来这里，好不好？” 讲到这里，里美再次落泪。 顾醒递来纸巾。 里美接过，却只拿着。 那天，奶奶把身上所有的钱，零零散散的，包在一张报纸里，放到里美手中。 之后，她走进救济站，和里面的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就一个人离开了。 那天下午，里美放学回家后才听说，奶奶带着爷爷，还有奶奶的哥哥，一起到地铁站卧轨自杀了。 第八章 第一起怪诞事件上演 里美讲完故事的时候，顾醒把饭团吃完了。 “你现在还在上学吗，” 顾醒递给里美一瓶包装很别致的罐装咖啡，“只吃饭团的话，会口渴的。” 里美接过咖啡，盯着上面的logo看了一会儿， “没想到我人生第一次喝到罐装咖啡，竟然是来自于一位陌生的警察叔叔。” 叔叔？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吧。 顾醒顿时觉得饭团和咖啡都不香了。 话说回来，这个国家的人民真是太喜欢喝罐装咖啡了，本子国人平均每年每人会喝掉约91瓶罐装咖啡。搞得各家咖啡厂商也投其所好，搞出了北海、东都、黎都各种限定款。 当然，罐装咖啡盛行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便宜。一般税后只需130円左右，几乎没有几个人负担不起。但里美竟然从来没有喝过，家中贫困可见一斑。 “奶奶去世以后，吉野就盯上了我，经常去学校闹事，” 里美把咖啡搂进怀里，接着说道： “虽然学校的老师和保安都找吉野单独谈过话，但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他每到放学就等在校门口，同学们甚至以为我为了还债，从事了风俗业务……没过几天，那些不良学生也盯上了我，经常把我堵在学校的角落里，所以肯定没法儿上学了。” 说起自己的事情，里美倒是平静了很多，眼泪渐渐止住。 “情况我知晓了，”顾醒说道，“我会尽可能想办法帮到你。” “其实，我早就想明白了，”里美这会儿倒是冷静过来，“您最好不要帮我。” “为什么？” “因为没有您说的这么简单吧，” 里美抱紧了怀中的咖啡， “如果您选择站在我这一边，最终将面对的，不止是吉野一个人，而是幸田高利贷公司，以及他们背后经常联络的那些警察署甚至本部的大人物，如果您坚持走下去，轻则可能丢了饭碗，再严重一点，人生安全都无法得到保障。” 顾醒有些异样地看着她，少许，说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必多虑。” “我怎么好意思将无关的人拖累到自己的麻烦里？” 里美摇了摇头，“如果您一定要帮我，就试试能不能将我介绍到本部的特殊调查课，做一名调查员助理，这样的话，我有大树依靠，您无需直接对抗高利贷公司，也就不必担心后续的各种麻烦—— 当然，这个要求着实有些过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您不必太往心里去。” 又是特殊调查课……里美一个普通学生是怎么知道这种消息的？ “说实话，我对特殊调查课几乎一无所知，只是那个黑洞出现之后，才有所耳闻，” 顾醒道：“而且，警察这个岗位都是参加国家或地方公务员考试才能任用的，让我介绍恐怕不成。” “哦……哦，我差点忘了，” 里美一拍脑门， “所有见识过特殊调查课办案的人员，事后都会忘掉这件事，所以您不了解当然是正常的。 据我所知，特殊调查课的工作人员并非都是通过考试录取的，更多要看个人的天赋条件。 我想说的是，毕竟您也在警察系统之内，万一，我是说万一以后有什么机缘，跟他们打上交道，可以帮忙问一问——绝不强求。” “这些离奇的事情你是如何知晓的？”顾醒问道：“你不是说，见到过他们办案的人，都会忘掉吗？” “这个，” 听了这话，里美面露为难神色，“实在是个秘密，倘使时机合适，我再告诉您好不好。” “好吧，”顾醒稍作思量，回道：“我会记着这件事情的。” 两个人说了很久的话，顾醒看了看表，似乎快到自己值班的时间， “你现在住在哪里，”顾醒问里美，“救济站？” “我顶讨厌救济站，没有一点家的感觉，去那里待不了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事实上，里美不肯住在救济站里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其一，那是里美最后一次见到奶奶的地方，无可避免地会勾起那段痛苦的回忆。 其二，奶奶带里美去的那家救济站位于JA区靠北的寿町街道，是政府专门提供给那些在黎都无家可归的流浪人群居住的地方。 那些人有不少来自因海啸而被吞没的城市，还有临时工、失业者、流浪汉，以及因为欠下高利贷被家人抛弃的破产者。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居住在各种网吧、游戏室、咖啡馆，但前几年因为一场可怕的疫病，黎都市的室内场馆封闭了很长一段时间，政府便把流浪者们集中到了寿町街道，提供公共救助、社保看病，甚至为劳工准备了公共浴室、食堂、床位、娱乐室。 虽然被一些媒体评价为“市民福祉之街”，但可怕的是，但凡入住寿町街道的人就将面临社会的永久性歧视，每当他们去申请求职的时候，就会听到这样的声音——“哦，原来你住在寿町街道啊。” 曾有报道指出，住在寿町街道的一万多人，最终只有14个人永久地走出了那个卑微的地方。 里美还很年轻，不想把自己的未来葬送在那里。 “如果不想住救济站，你还有哪里可住？吉野应该时常会去你奶奶家那里吧。”顾醒道：“如果不介意，可以住在我那边，我帮你租一个地下室，租金我还付得起。” “我奶奶家也是租的，”里美回道：“不过房租还没有完全到期，我白天不会去，晚上很晚可以偷偷溜回去。在奶奶家里，哪怕是陪着她们三个人的幽魂，我也觉得很温馨。” “幽魂？” “只是打个比方啊。”里美笑道。 顾醒想了想，从钱包里拿出一些现金递给里美，“你奶奶家的租金快要到期了吧，这些钱你先拿着，一部分交租金，剩余的可以吃喝用。” “我不能要。”里美当即摇头。 “怎么？” “您说您租的也是地下室，”里美说道：“但凡手头宽绰的正常人，谁会选择住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呢，想必您的生活也不大如意宽松。我感激您在这样紧巴巴的条件下还愿意资助我，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钱我坚决不能收下来。” 里美把钱推进顾醒怀里，自顾跑掉了。 “你还没告诉我，”顾醒大声道：“以后该怎么联系你呢。” 里美跑到很远的地方停下来，转过身，冲顾醒招了招手， “您是静安警察署的警官吧，需要帮忙的话，我会去找您的。 再见，叔叔！今天真心感谢您！” “我比你大不了几岁，”顾醒道：“真心话！” 里美走后，顾醒去了中央公园，换好警服，继续轮班值守。 走到中央公园F区入口处，顾醒不时抬头往天空上的黑色大洞望去，总感觉黑洞之后，有一个模糊混沌的面孔一直盯着自己。 顾醒看了又看，只能看到一片乌黑。 他不止一次猜想，小洞里面究竟藏着什么，自己被卷走的那些血气究竟去了哪里，想不清楚。目前而言，一切都是个谜。 一定要把那个双手沾着老奶奶鲜血的家伙送进地狱啊。顾醒暗道。 直到晚上十二点下班的时候，守区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来自京都警视厅特殊调查课的大佬们关于黑洞的调查似乎也没什么可公布的结果。 值得一提的是，眼眶已经熬成青黑色的安达终于回家了，并非是他熬不动了，而是他认为自己如果想要活到调查结果出来的那一天，还是暂时熄灭好奇跃动的旺火，回家休整一下比较好。 凌晨，顾醒回到地下室，小洞送出一张纸条来。 顾醒拿起一瞧，上面写着： 【关于幸田高利贷公司员工吉野因恶意追债致人死亡而引发的怪诞事件】 【晚上1100，吉野正在家里看电视节目，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 在顾醒拿起纸条的同一时间，中央公园上空的黑洞里，一个通体赤红的巨大眼睛缓缓睁开，俯视大地。 黑洞正下方，一处临时搭建的实验室内，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正在摆弄一台复杂仪器的女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跑出实验室，望向天空中的巨大黑洞。 “大人，” 助手跟了出来，顺着她的目光，向天空望去——黑洞依旧，并无异样，“您在看什么啊。” 女人望着天空，许久才收回目光，返回实验室， “没什么。” 第九章 吉野桑，还钱！ 晚上11点左右，吉野完成一天的催债任务，回家翘着二郎腿躺进了沙发里。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张似乎放了很久的报纸。 当下早已步入信息时代，号称全世界报纸阅读最深入民心的本子国报业界也受到了互联网浪潮此起彼伏的冲击，但本子国的民众源于从小学时代就高度重视的传媒兴趣培养，大多数人都养成了良好的读报习惯。 曾经有专业机构统计过，米国的报纸普及率为每千人263份，日本的却高达647份，几乎可以说是全民读报了。 便如吉野，白天到处逼债，为了让借贷人还钱简直无恶不作，但回到家以后，其实也非常愿意颇为斯文地拿起报纸，配上一杯热茶，津津有味地阅读新闻，这让他觉得自己与整个社会紧密贴合在了一起，从未脱节。 对于每天必看最新报纸的吉野来说，摆在茶几上的那份旧报纸着实不大寻常。 吉野目光扫过茶几，伸手把报纸拿了起来。 报纸首版上的时间是7月2日，头条新闻和议员选举有关，还有北海部的地震，这些都不重要。 吉野保存这张报纸的主要原因在第四版，左上角的位置——一条关于三位老人在地铁站卧轨自杀的社会新闻。 最开始，这条新闻被设计到了《黎都日报》头版非常显要的位置，吉野的老板幸田真波亲自出面协调，将它一挪再挪，最后竟然跑到了发行量很小的《静安晚报》很靠后的位置，不得不说金钱的力量无所不能。 自杀的三位老人中有一位叫作上原夏希的老奶奶是吉野的贷款客户。 为了拿到更多提成，吉野催债的手段极为激烈，但许是因为入行还不算太久的缘故，上原夏希成为了他手上第一个被逼自杀的客户。 听到上原夏希卧轨自杀消息的瞬间，吉野吓傻了，心怀愧疚的同时，以为自己犯了天大的错，注定要吃牢饭。 “干你们这一行，把人逼到自杀的人多的去了，”他的妻子宽抚他：“你才是第一个嘛，以后小心一点。再者说，这也要怪她，心理素质不好的话，干脆别借贷啊。” “地狱之门打开了，”老板幸田轻描淡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不是为你开的，何必慌张？年轻人，这才是你高利贷事业扬帆起航的开始啊。” 事实上，吉野的确无需紧张。过了两三天，警察才找到吉野询问，吉野按照老板的嘱咐应付一番，居然就那么过去了。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吉野对整个世界的认知都颠覆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美好和幸福都只向强者绽放，老板幸田就是这样的强者，而吉野要努力成为这样的强者。 吉野一遍又一遍地阅读着那条对他有着特殊意义的新闻，直到他看着那些冰冷的文字，再无半点愧疚为止。的确很有效果—— 最近一段时间，吉野盯上了上原夏希的孙女，打算诱导对方从事风俗行业，或者拍那种类型的电影也可以。 这是一笔可以放长线的稳定收入，在高利贷这个行当里，欠债的女人沦落到那种地步几乎是必然的结局。没道理如此轻易的将里美放过去——老板幸田那里也需有个交代的。 年龄不是问题，可以稍微等一等，等里美到了法定年龄再具体操作，但在此之前，要想方设法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对里美这种性格比较倔强又有主见的小女孩，吉野一度无从下手，但妻子给他出了个好主意——不要去家里找里美，直接到学校，女孩儿的名声很快就会毁掉，紧随而至的就是辍学。在那之后一切都好办了。 “就这么干。” 最近一段时间，吉野打算每天去里美的学校兜一圈，混个脸熟再说。 放下报纸，吉野打开遥控器，选定黎都电视台播放的惊悚电影。 此时，电视上播放的正是库布里克的《闪灵》，镜头来到杰克·尼克尔森拿着斧头砍门这一幕—— “砰！砰！砰！” 门口响起了急促又沉闷的敲打声。 这并非来自尼克尔森的斧子，竟然是吉野家的门在响…… 吉野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敲门声来的太过突然，而是这种敲门声他本人再熟悉不过——过往，这种惊悚的敲门节奏只会出现在吉野的高利贷客户的家门上。 “谁在敲门啊，”卧室传来妻子的声音，“吓死人了。” “恶作剧罢了，”吉野回道：“不要大惊小怪。” 吉野在受到惊吓之后，很快镇定下来。他的一个反应是，他被自己的客户恶意报复了。 想到这里，吉野嘴角不自觉狞笑起来，这段日子那些可怜的欠债人毫无反抗的意识，搞得他的生活平淡如水，昏昏欲睡。 吉野迈着很轻的脚步，走到门口，故意等着敲门声咚咚又响了几下，抓住下一个敲门声响起的前一秒，猛地把门打开！ 见鬼了……楼道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简直离谱，刚才的敲门声……明明响的那么急促！ “HeresJohnny“ 客厅里传来了尼克尔森那一声邪魅横生的经典台词，吉野当然记得尼克尔森在说这一句台词时，脑袋从被斧头劈开的门缝里伸了出去，眼神如同恶魔。 伴随着女主温迪·托伦斯那一声声惊恐的尖叫，四周的气氛压抑而紧绷。 吉野想走回去关上电视，却发现自己腿软到完全动不了，只好死死盯着门外—— 感应灯分明亮着，可楼道里透着一股阴森气息，平日里总觉得亮得太过头的灯光此刻无论怎么看，都太微暗了，像暗夜里一团即将被莫名刮进屋内的阴风吹灭的蜡烛。 他浑身打着颤，恍惚间，嗅到一股散着阴腐气息的老人味……那是人类即将死亡前才会散发的气味，吉野一次去医院向一名身患绝症、即将死去的老人讨债时，曾嗅到过这种气味，那时他毫无畏惧，只觉得恶心透顶。 但此刻，每吸一口，他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颤抖。 “呼——” 下一刻，感应灯那微薄的光也熄灭了。 一片黑寂之中，吉野看到一个穿着破旧毛衣，身形佝偻的老奶奶，僵硬地站在楼梯口，向这边看来。 她浑身发着阴恻恻的青光，像尸身腐败后被怨灵操控，眼睛里一片绿白，死寂的眼神仿佛会吸走活人的生气。 她的四周，绿光笼罩的白墙和地砖以她的双脚为中心，飞速腐化，龟裂，像死鱼的鳞片一般，一股粘稠的血腥味趁乱涌进了他的鼻孔。 “我……我看错了！” 吉野几乎咬烂了舌头，才克制住彻底瘫倒在地的趋势，用尽浑身力气，终于把门关上。之后，他仿佛被抽走浑身的力气，两条腿软成一团坐了下去，像一滩无可救药的烂泥。 “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时，妻子打开客厅的灯，急匆匆走了过来，“是谁在敲门？” 在妻子的视线里，吉野的脸色比家里刚刮的墙皮还要白，额头上、脸颊上凝结了一颗颗豆子大的汗珠，整个人仿佛受到了剧烈的刺激。 “你，”妻子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快！”吉野指着客厅的灯，压低了喉咙，“快把灯关上，别让它知道屋子里有人！” “它？” 妻子茫然地看着自家房门，“它是谁？” “砰！砰！砰！” 又是三下急促的敲门声，吉野的心开始疯狂跳动，极度恐惧从脚底涌遍全身。他死命抵住房门，对妻子说道：“快！帮我顶住，别让它进来！” 妻子依旧愣在原地，“亲爱的，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鬼！” 吉野用嘶吼的方式，发出了极微小而嘶哑的声音，很难想通他是如何办到的，“外面这个东西是鬼啊……” “啊！” 妻子这才慌慌张张跑上前去，和他一起把门顶住，哆哆嗦嗦说着，“真，真的吗？这世界真的有鬼吗？” “真的，”吉野的脸色越来越白，“我亲眼所见，比恐怖电影里还要恐怖！” “老公，我害怕！” 妻子吓得直往吉野怀里钻，却发现吉野哆嗦的比她还要厉害。 这时，敲门声忽然猛地激烈了数倍，频率也在不断加快，整个门板剧烈的晃荡，仿佛随时就要被门后那个厉鬼一锤敲烂！ 客厅里，《闪灵》女主在尖叫，妻子在尖叫，吉野也惊恐地大喊起来，使尽了浑身力量死死抵住门板。 一整晚，猛烈的敲门声从未停止过。 直到快天明的时候，敲门声才渐渐停息，吉野和妻子彻底瘫软在了地上，脚下一片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两个人渴极了，几乎要脱水。 等到太阳高高升起，两个人才从惊魂不定中回过神来，战战兢兢打开门，只见屋外无人，但地上那一滩鱼鳞般的裂痕仍然还在，与四周地板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人脸的肌肤突兀的衰老了一块儿。 两个人胆战心惊绕开那块“鱼鳞”，敲开隔壁邻居的门，问道：“抱……抱歉，请问，昨天晚上您有没有听到了剧烈的敲门声呢？” “昨晚吗？”邻居男人一脸茫然，“昨晚很安静，什么动静都没有，我难得睡的很踏实。” “昨天有个老人在楼道里敲门，您没听见？” “老人？” “怎么会，”吉野指着地上的鱼鳞，“您看地上这团裂纹，就是那位老人留下来的……” “裂纹？”邻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我看那里什么都没有啊，就是普普通通的地板……” 说着，还走上前去，踩了两脚，“你看，什么都没有嘛。我说，您是不是最近是不是休息不好，出现了什么幻觉？” 吉野张了张嘴，脸庞不停抽搐——他分明看见那团裂纹被邻居踩出了两道脚印！ 吉野反复和对方确认，之后又问了另一位邻居，得到了几乎完全相同的回答。 安静？没看到裂纹？ 怎么可能……吉野和妻子表情僵硬，面面相觑，两个人昨晚明明…… “去物业那里看录像吧，”妻子说道：“再问下去也没用，不如直接去查证。” “也好！” 吉野呲了呲牙，对着楼道发狠：“要是被我发现是哪一个债主恶作剧，企图不还钱，我一定把她的脑袋拧下来，每天砸核桃。” …… 来到了午夜监控室，看着亮堂堂的房间，一排排整齐的视频，双眼布满血丝的吉野稍稍安心了些，怒道： “身为物业管理，你们就这样放纵那些混蛋在业主家里肆无忌惮地恶作剧吗？” “每年上交的物业费都用来通下水道了吗？还是通了你们的脑子？” “我要看昨天晚上的视频监控！” 看完之后，吉野惊讶得合不拢嘴。 整个晚上，没有一个人来到吉野家，只看到吉野打开门，站在门口一副惶恐之极的模样，不久之后，又慌慌张张把门关上了。 “这……” “吉野桑，”物业管理试探着说道：“我听说，最近不少人出现了幻听或妄想的症状，您看近日是否方便去医院检查一下呢。” “混蛋！” 吉野回了家，妻子一脸惧色走过来，说道：“刚才，有一个老婆婆给我打电话，说你欠了她的高利贷，要你尽快还钱呢。老公，你真的欠了人家的高利贷吗？” “老婆婆？”吉野道，“叫什么名字？”被他逼债的老太婆多了，谁知道。 “那个，她没说名字就把电话挂了……你，你说，会不会，是昨晚那位？” “她的电话号码呢，只要有电话号码，就能找到人！” 妻子拿来手机，最近通话记录一栏显示乱码。 给通信公司打电话去查，却显示方才没有人给妻子打过电话。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报警！”吉野满脸惊悚，“我要报警！” 不久，警察署派人调查一番，查看了监控视频和通话记录，却未曾发现什么疑点，只好告诉吉野：“先生，我们的建议是，您最好去看看心理医生。” “混蛋，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被恶人侵扰的无辜市民的吗！” 不管怎么说，调查结束后，警察还是离开了。 “一定是有人在恶搞我，” 随着愤怒的情绪积累，吉野渐渐挥去了昨晚的恐惧，“我今天一定要把她查出来。” 吉野离开家，径直往公司去。 他打算翻看一下自己近期跟踪的客户，好从中发现可疑的对象。 期间，妻子又打来电话，说那位老婆婆不停地给家里去电话，反复要求还钱，跟老婆婆讲道理，老婆婆却完全不回答，说完就挂。 接着，吉野的哥哥，同楼层的邻居也打来电话，同样受到了那位追债老婆婆的骚扰。 这些都是吉野平常追债用的低级手段，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还到了自己的头上。 “真是可恶透顶，果然是恶作剧！”吉野捏紧了拳头，“是想要跟我不死不休么。” 到了公司，平常惯熟的同事问他：“你最近手头是不是很紧？怎么有个老婆婆打电话，说你借了她的钱不还。” 吉野气昏了头，翻开工作记录，发誓一定要把恶作剧者找出来。 过了一会儿，同事们聚集到窗户边，有人喊道：“吉野，快来看呀。” 吉野走过去，大楼对面两个路灯之间挂起了巨大的横幅：【吉野桑，还钱！】 紧接着，有人喊道：“快看对面楼上！” 对面自楼顶而下，滚落一幅巨大条幅，还是那5个字：【吉野桑，还钱！】 “总算要露出马脚了。” 吉野脸色青黑，一言不发，飞速走下楼，到视频监控室，调出刚才大门口的监控视频，再次傻眼了—— 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横幅凭空出现了，自顾从一个路灯卷向另一个路灯，全程无人操控。 “这是鬼把戏？魔术吗……” 连公司的物业管理也被惊掉了，直呼不可思议。 吉野连忙跑向对面的大楼，此时心里已觉得不大对劲。但仍然安慰自己：或许是用无人机操作的，这样一来牵引的绳子很细小的话，视频里看不到也属实正常。 可走出大楼之后，天上也没看见无人机什么的，可见这种猜测也是一厢情愿的多。 到了对面大楼，查看了楼顶附近的视频监控，在方才横幅垂下来的时候，也完全没有什么人上楼，条幅就那么凭空落了下去。 再一次，吉野冷汗直流。 “戏法，”他在心里安抚自己，“一定是变魔术的戏法之类，没有什么好可怕的！” 公司暂时没法儿待下去了，吉野拿着资料回到家中，妻子打开门把他迎进来，问道：“你今天上午怎么定了那么多外卖？害我付了好多钱。” “什么外卖？我一个都没定过。” 一进家门，才看见满桌子的披萨，饭团，寿司，烤肉，冷面，几天都吃不完。 跟外卖公司打电话，查询是哪个手机号定的卖外，结果人家看到的也是乱码。 “算了，”妻子说道：“反正钱都付了，我们别浪费了……” 经历了昨晚恐怖一夜，两个人都是饥肠辘辘，便坐在餐桌旁，开始狼吞虎咽。 吉野抓着一个饭团，直往嘴里塞，忽然感觉嘴里黏黏糊糊、一股恶心的臭味，连忙把饭团吐了出来，才看清楚自己刚才吃的竟然是一直浑身长着肉瘤的癞蛤蟆。 他连忙用手指抠喉咙，不停呕吐。妻子也从嘴里吐出一直渗人的蝎子。接着，两人才发现，满桌子饭菜都变成了蛇、蛤蟆、蝎子、蜈蚣，这些可怕的活物。 “啊！啊啊！” 吉野感觉自己的精神开始有些混乱了。 “到底是谁？我们谈和！好不好。” 这么想是不错，可惜现在连对方的面也见不着，联系方式都没有。 接下来的一天更是让吉野崩溃，七八个身着暴露的风俗女郎接续上门服务，搞得妻子脸色极度难看。 像催命符一般的救护车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吉野的心脏随之不停跳动。 临近晚饭的时候，专门服务殡葬业的公司也找上门来，协商吉野的安葬事宜。 到了晚上，那永不停歇的敲门声再度响起。 吉野和妻子根本不敢开门，惶恐之极地把家里最重的衣柜搬到门口顶住，那猛烈的敲门声把衣柜都要震散架！ 偶尔，两个人看见一个浑身散着绿光的佝偻老人身影在房间里闪现，心脏吓得快要停掉，再看之时，老人已消失不见。 接连几天，吉野遭遇的都是这般看似无止境的状况。一番折腾下来，他和妻子盯着黢黑的眼眶，齐齐瘦了一大圈，憔悴已不似人样。 这让吉野联想到了自己曾经对那些可怜的欠债人，做出的一件件现今回想起来极其过分的事情。 那个时候，吉野看着他们一张张无助的面庞，还忍不住自鸣得意呢。 公司里有一个叫良奈的前辈提醒他事情不要做得太绝。 吉野还嘲笑对方，告诉他：“良奈酱，借高利贷的人都是社会的蛀虫，完全不必对他们抱有同情心。另外，你须晓得，讨债是门手艺，只有最好的讨债人才能从已经榨干的萝卜里挤出汁液啊。” 这话说的不错，虽然入行不算久，但吉野已是幸田公司最厉害的讨债人之一，去年年底的红包，吉野拿的很厚。 可谁曾想，事情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呢。 终于忍不住了，吉野再次打电话报警，到了晚上警察才找上门来。 吉野满脸恐惧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警察，可怜巴巴道：“警官大人，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恶作剧快要将我逼疯，你行行好，把她揪出来吧，只要不再折磨我，怎样都可以。” 警察低着脑袋，一点点做完记录，忽然说道：“我头一次听说，借高利贷的人还要报警呢。” 吉野惊呆了。 这说话声十分苍老而沙哑，分明来自一位老太婆。 吉野瞪大眼睛看着警察。 警察抬起警帽檐，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满脸死鱼鳞片般的皱纹，像地板上那摊裂纹一般。 她浑身散起幽幽请光，一双灰白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他！ 刺鼻的血腥味，裹混着一股腐朽的尸臭，像潮水一般涌进了吉野的鼻孔里。一瞬间，他仿佛置身于那个地铁碾过活人、尖叫声划破寂静、鲜血飞溅的清晨…… 他的心脏一下子缩成一团，背后冷汗直流—— 认出来了，这位老人正是前不久被他逼死的里美的奶奶！ 第十章 年33天 在寒如冰窖的家中，吉野惊恐地倒在地上，双腿往后蹬地，几下就退到了墙角。 曾在吉野私存资料中看过奶奶照片的妻子更加慌张，蜷缩在吉野身旁，一个劲地尖叫。 “我不报警了，您走吧！”吉野颤抖着说道。 “那怎么能行，” 穿着警服的奶奶从沙发上站起身，迈着矫健而诡异的步伐，走到两人身前，俯下身子，她脸上每一道皱纹的深沟里都透着阴森， “每一次报警都要认真处理啊。” 当对方说完这句话，一瞬间，吉野感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诡异力量锁定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里，一道道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锁链从四面八方飘荡而来，将吉野紧紧缠绕。 又仿佛他的灵魂深处被诡异的东西打上了一记烙印。 深渊之中，一个可怖的、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神秘存在睁开了它仅有的一只眼睛，寻着烙印的气息，向吉野看了过来，目光深邃而冷漠。仅仅一眼，吉野就魂飞魄散、昏倒在地。 再次醒来的时候，吉野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牢笼之中—— 四周是黑色的铁丝围栏，围栏外面是他家客厅，但是外面的一切都放大了，沙发、电视、桌椅、茶几，她的妻子也变成了巨人，巨大的脸庞，巨大的眼睛、鼻子、嘴巴，粗大的毛孔……脖子上的血管像巨大的青色爬虫。她默默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老婆！救我！” 他大声向妻子呼喊、求救。 妻子却完全听不见，一眼都没有瞧向他。 他跌跌撞撞爬向鸟笼边缘，正打算再次呼唤妻子。 忽然，奶奶那张满是皱纹沟壑的脸，像一尊巨型浮雕一样出现在半空中，阴森森地盯着吉野！ “啊！” 吉野顿时手脚发软，瘫在地上，脸颊抽搐着看向牢笼之外…… …… “快喝杯水吧，” 吉野的妻子为吉野端来一杯水，“都说了一晚上了。” 吉野却不理会她，认真地配合那位“警察”做笔录。 一整晚，吉野都在做笔录，眼睛都没眨一下。 警察问的很细致，半夜的敲门声是几点响起来的，响了几次，监控录像里为何什么都没有看见，公司门口的条幅是以怎样的方式展开的，骚扰电话的号码是多少，预定殡葬和女郎上门业务的电话又是多少。 警察的调查结束之后，吉野沉默下来，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悲凉之中，目光也变得呆滞。 妻子好几次呼唤吉野，他都毫无反应。 但事实上，吉野什么都知道。他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的意识被困在了黑色牢笼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体被随意摆布。 他曾无数次试图冲出牢笼，寻找那些大名鼎鼎的阴阳师、巫女，来驱走恶鬼…… 每一次，他愤怒地大喊大叫，抬头却看见奶奶的巨型面孔浮雕飘在半空中，阴森森地盯着自己，他顿时瘫在了地上。 毫无办法，只要他睁开眼睛，总能看见那座老奶奶的巨幅雕像，无法描述的压迫感自雕像之中散发开来，让他的意识渐渐发狂。 妻子对此全不知晓。 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吉野忽然在她面前喃喃自语，“老婆，我们欠了这么多的钱，该怎么办啊。” 此时，栖身于自家脑袋里的吉野忽然想到，这句话会不会是老奶奶生前对自己老伴原封不动讲过的？这般一想，实在令人细思极恐。 妻子道：“你不是说，那是完全没有的事吗？” 吉野却说：“要不然，一了百了吧？” 脑袋里的吉野神情僵硬至极。 第二天清晨，吉野早早起床，把妻子的手办玩偶当成了两个人本不存在的儿子，送到了寿町街的救济站，对玩偶说： “爸爸可能要出一趟远门，爸爸不在的日子里，你就住在这里。” 说完，又进去和救济站的工作人员仔细交代了一番，搞得工作人员一头雾水，差点给精神病院打电话求助。 把玩偶放在救济站之后，吉野径直回到家，对妻子说道：“我们上路吧。” 妻子立刻失魂落魄，跟着吉野走出了门。 很快，同吉野一样，妻子发现自己被困在了巨大的黑色鸟笼里。 她扭头看向吉野，不知从何时起，吉野上半个脑袋变成了透明的，一根根黑色的细丝从他的头顶均匀延伸下来，一直到鼻子附近的位置—— 这使得他的脑袋看起来很像一个诡异的鸟笼，下半边是正常人类的脸，上半边是黑丝鸟笼，里面困着一个和吉野面容一模一样、只有一个手指大小的男子。 此刻，男子正趴在黑丝的边缘，满脸绝望看着她。 “吉野？”妻子惊叫道。 吉野痛苦地哭嚎起来。 紧接着，妻子看到了漂浮在两个人身体中间的巨大浮雕，老奶奶阴森的面容犹若鬼魂死而复生。她立刻手脚冰凉，如同坠入冰窖。 吉野和妻子的身体一前一后，不受控制地来到了里美奶奶出事的地铁站。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讲。 走进地铁站，吉野六十三岁的哥哥早就等在了这里。这些年来，哥哥一直失业在家，以弹子房赌博为乐，生活费全靠吉野资助。 吉野看向了哥哥，哥哥的脑袋也变成了诡异的鸟笼状，脸上露出麻木的神色，满眼空洞，仿佛灵魂已脱离肉体。 鸟笼里的哥哥惊恐地看着吉野，又望了望半空中恐怖的巨大浮雕，“吉野！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我的错！” 吉野泪流满面。 三个躯壳并肩走到候车站台。 老奶奶阴森的巨大面孔就浮在站台上空，冷漠地注视着人脑牢笼之中的三个人。 四周站满了等候的乘客，却无人能够看到它。 一趟地铁疾驰而来。 吉野的身体说道：“跳吧，跳下去，就没有苦恼了。” 说完，神情一松，跳了下去。 在跳下去的瞬间，吉野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试图转身抓住站台，但他悬在半空，毫无办法。 他奋力回过头，发现妻子和哥哥正在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 “不要！”吉野尖叫道。 生命弥留的最后时刻，吉野想起了里美的奶奶，在跃向轨道的一瞬间，她抱着怎样悲怆的念头。是否也跟自己一样，仿佛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却发现已然坠入深渊无可挽回。 吉野想起了因为被自己追债而无法上学的少女。 想起了无辜的妻子和哥哥，又想起他们心安理得享受自己追债带来的富裕生活，穿金戴银，痴迷赌博，也曾帮助自己去欠债者家中死缠烂打。 他想起了那位陌生警官说的话。 报应真的找上门了，但它确实迟到了。 地铁疾驰而过。 天空中的巨大面孔渐渐消散。 吉野卧轨的事件注定会登上《黎都日报》，这次会在头版很显眼的位置，但每天必读报纸的吉野本人无法看到了。 …… 同一时刻，中央公园F区入口某处角落里，正在执勤的顾醒看完了手中纸条全程直播的怪诞事件。 在吉野跃向地铁的刹那，纸条结束直播，一道透明光芒从纸条中射出来，钻进了顾醒的身体之中。 下一瞬，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涌入他的身体，他觉得自己比从前强大了一点点，却又不晓得具体强在了哪里。总之，似乎更有活力和精神气儿了。 他试着轻轻跳跃，腿脚明显感觉比之前有力了一点，跳起的高度超越了他日积月累所熟悉的范畴，以至于他要怀疑地球的重力系统出现了偏差。 正疑惑的时候，纸条上又写下了新的文字—— 【获得21年33天。】 “21年33天？”顾醒皱了皱眉头。 【奖励。或者说，是吉野原本还能活着的寿命。】 【你要记住，没有凭空而来的奖励。你所得到的，必将是从别人那里夺走的】 “也就是说，这些寿命以后是我的了？” 【这个嘛，你早晚会知道的】 “……” 似乎，小洞在吊顾醒的胃口。 “你在看什么啊，在这儿站了老半天不动。” “没什么，”顾醒面无表情，把纸条藏入袖中，“忽然觉得自己的掌纹好奇怪。” “很正常嘛，” 安达凑过来，拿起顾醒的手掌看了又看，“不就是个普通人的手掌？” 顾醒：“放开我的手……” “咦，”安达盯着顾醒，“你的脸……” “怎么？” “好像又年轻回来了，不对，好像是比从前更年轻了。” 安达挠了挠头， “怪哉怪哉，刚才还觉得顾醒君的面相最近苍老憔悴了不少，没想到转眼……是我眼花了么？” 安达开始怀疑自己近期睡眠严重不足引发了幻觉，“不行，要认真补觉了。” 顾醒则溜空去了附近的洗手间，一照镜子，发现自己的脸果然年轻了许多，皮肤也变得红润而紧致起来。 他再次从兜里掏出纸条： 【有意思吧】 【一点都不奇怪】 【你所得到的，必将是从别人那里夺走的】 虽然是第二次看到这句话，顾醒依然觉得头皮发麻。 …… 回到执勤岗位之后，安达走了过来，“你这洗手间也上太久了吧？小心我去投诉课告你擅离职守，嘿嘿。” “肚子不太舒服。” 安达显然无心细究，叹了口气，“你听说了么，本部近期打算逐步撤掉公园附近的值守。咱们刑事课是准备撤走的第一批。” 第十一章 孤身沉入黑暗 按趋势来看，撤走应当是必然的。 天空中的大洞已经出现了好几天。除了头两天，【黎都巨指】大发慈悲地降临过之外，后来的日子就成了娇羞的大姑娘，完全不肯露面。 据说，来自东都警视厅的调查员大人们已经初步认定，中央公园上空的巨大黑洞在可见的未来中，并不会对这个城市居民的生存构成太大的威胁。为了缓解警备压力，警察本部将逐步放开对中央公园的管制。 这样一来，原本因为巨大紧急突发灾情而被抽调来的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顾醒和各位同事们，作为日常负责刑事案件的主力，自然要尽快回归原本的岗位了。 更何况，天空中的巨大黑洞出现之后，整个黎都市原本良好的治安状况渐有恶化趋势，打砸抢烧的情况在寿町街道周围，以及城市某些其他角落里出现过，刑事案件也有抬头的趋势。 黎都市的居民们，却似乎从最初的惶恐当中恢复过来，不再纠结于黎东高速路出口处和沃尔菲超市收费口的长龙，开始回归正常的生活轨迹。 不久之后，包裹着整个黎都的灰色雾霾渐渐消散，一丝一毫都没有残留，仿佛只是为了在巨大黑洞出现的头几天，拦住人们逃离城市的脚步。 阳光再次照耀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异象的城市。 一切看似都回归平静。 唯有巨大的黑洞依然悬浮在黎都中央公园的上空。 与外界通讯也全面恢复了。 这段时间里，整个国家都在关注这个被雾霾围困的城市，但因为飞进雾霾的无人机全部失联，也没有人敢冒险带着防毒面具冲进里面，救援计划一直在修改和完善当中。 直到雾霾散尽，得知了黎都发生的一切，整个国家的新闻媒体掀起了一波集中报道的热潮，大批记者赶赴黎都市中央公园，甚至国外的媒体也蜂拥而至。 最开始，国家警察厅和东都警视厅考虑过全面封锁黎都市出现的异象，所有来到黎都市的记者都被实行了全面管制，根本无法靠近中央公园。 但米国那边的卫星图拍摄出来的效果比中央公园里面拍摄的还要清晰细致，互联网上也早已疯传各种视频、图片。 警视厅的网络技术人员曾试图删除网上所有关于黑色巨洞的信息，却发现不论他们使用何种技术手段，那些视频和图片都会像现实中的钉子户一样，顽强而不接受任何补偿款地钉在各大论坛、社交网站、短视频APP里。 于是这种封锁徒劳无功，充满了欲盖弥彰的尴尬。 在反复确认了黑色巨洞的安全性后，国家警察厅和东都警视厅最终决定彻底放弃封锁消息的努力，全面放开对黑洞的管制。对此，某位警视监说了一段颇有哲理的话：“当一个秘密不再成为秘密，人们反而会失去对它的疯狂好奇心。” 记者们得到授权，竞相涌入中央公园。一段时间里，黎都市中央公园南侧的游客大厅变成成了新闻媒体的临时大本营，长枪短炮对准天空的巨大黑洞。记者们也疯狂了，恨不得二十四小时不休不眠的现场直播。 甚至，有一天晚上，一个被业界称之为采访疯子的男记者，驾驶着一辆原理类似无人机、可以飞行的摩托车，带着摄像机、录音笔、麦克风、对讲机、笔记本、充电宝、压缩饼干、矿泉水、swich，以及一本名为《世界未解之谜》的百科全书和一本由杰里·施瓦茨所着的《如何成为顶级记者》的励志书籍，趁着月黑风高，一口气突破了警方早已放松的防线，冲进了黑洞之中，从此失联。 这件事也登上了报纸的头版头条。 又过了一段时间，黑色巨洞却再无后继的变化和影响，记者报道的热潮随着时间的流逝日趋平淡而不为国民关注。 那位被称作采访疯子的记者，也渐渐被吞没在了光阴的长河中，被人遗忘了。 国家警察厅和东都警视厅一度成立了专案本部调查巨大黑洞的问题，但很长时间里都毫无进展。 国警厅一度向更为强大的米国调查机构发出共同调查的邀请，但此时的米国人似乎遭遇了比黎都巨洞更离谱的怪诞事件——一个巨大无比的水泥天使雕像某天夜里忽然从纽约市中心拔地而起，直入云霄。 所有被天使雕像影子笼罩的人类全部陷入癫狂状态，双目猩红，展开了对正常人类的无差别攻击。 没错，米国人正忙着解决水泥天使的问题。 至于本子国的其他传统盟友……大家国内都有着各自棘手的麻烦，没人顾得上搭理那个巨大的指头。用熊国情报部长的话来说，那个手指头甚至连一个活人都没杀死，算什么怪诞？等它什么时候要毁灭岛国的时候再说吧。 本子国警视总监听得此话，忍不住破口大骂，“祝贵国的野蛮人被那头从北极来的不可名状的巨熊统统吃掉！” 不管怎么说，关于巨指的调查还是陷入了僵局——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收获却寥寥无几。 最终，国警厅决定撤掉大部分人员，只留下东都警视厅特殊调查课的一名代号为冷鹤的调查官大人，赋予其极大的调查权限，继续调查下去。 历史似乎证明，这个国家对各种灾难具有着还算可观的承受力，在一次次毁灭性的灾害中都苟延残喘过来了。 何况，现在一切尚好，只是头顶戳了个大黑洞。 黎都黑洞，渐渐成为了人们习以为常的事情。 …… 吉野卧轨的当天中午，里美找到了正在执勤的顾醒。 “那个小女孩儿是来找你的么，顾醒君，” 安达望着远处怀里抱着一罐咖啡的少女，“喂，你可要悠着点啊，那女孩儿还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呢。不过，好像也只差一年了……” “别胡说八道了。” 顾醒和里美来到两人之前对话的那条小巷。 在对顾醒变得更显年轻的容貌惊叹一番之后，里美切入了正题。 “您应该听说了吧，”她望着顾醒，“一直追奶奶债务的吉野卧轨自杀了。” 顾醒点了点头。 “论理来讲，” 里美紧握手中的咖啡罐，似乎还是顾醒前几天给她的那个， “我不应该对他的惨状感到欣喜，尤其是吉野拉着他的妻子和哥哥一起……但说真的，我心里的痛快真是遏制不住。在得知这件事情的第一时刻，就想找到您，来好好诉说一番。” “完全可以理解，”顾醒说道：“老天不能总是欺负善良老实的人。” “差不多就是吉野卧轨的同一时间，” 里美说道：“我在租住的家里，忽然看到了奶奶的身影，我这样说，您不会害怕吧。” 顾醒摇了摇头。 “谢谢您的体谅，” 里美忽然走上前，抱住顾醒， “我当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奶奶还是那样的慈祥，脸上永远挂着和蔼的微笑。您知道吗，就是在那些被高利贷压得喘不过来气的、最黑暗的日子里，在我的面前，奶奶的脸上永远都挂着这样慈祥和蔼的笑容。” 顾醒这才明白起来，为什么在创造怪诞形象的时候，日子过得并不开心的里美奶奶会是那样一副慈祥的模样。 “奶奶出现在家里的时候，” 里美抱的更紧了，好像抱着自己的奶奶， “我冲了上去，就是这样抱着奶奶。是真的抱住了，就好像奶奶从未离开过那样。我问奶奶去了哪里，为什么抛下我离开，她却一言不发，只是温暖地看着我，直到我的眼泪流干，她才渐渐消失不见。 我当然晓得这一切都是幻觉，但说实话，能够以这样的形式再次见到奶奶，我心里无比欢喜，就好像亲自参演了一部关于奶奶的电影，电影的剧情里面，奶奶过世了。但没想到电影结束后，竟然还有我这个主演都不晓得的彩蛋。” 看着里美的样子，顾醒觉得自己也要被融化掉。 “是啊，这当然是彩蛋。”顾醒喃喃道，“是生命的彩蛋。” 这绝非正义—— 作为一个警察，以这样的方式惩罚恶人，无疑突破了应有的底线。但是，顾醒愿意为了这样温暖与融化，孤身沉入看似无底的黑暗里。 在里美的拥抱中，在微暗的路灯环绕中，顾醒望向天空中的巨大黑洞，他莫名感到很亲切，并不觉得那是吃人的深渊。 【喂】 小洞忽然传来消息：【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干的事情其实是以正义为名，行不义之实？】 “去他娘正义，”顾醒道：“我要报应就够了。” …… 当日下午，因为将要接近奶奶家交房租的期限，里美主动找到房东，十分抱歉地告诉他：“实在对不起，我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能否请您通融一番，把交租的时间再往后宽限一点，我尽快筹集租金。” “你不知道么，” 房东诧异道：“前两天，有一个穿着连帽服、带着黑色口罩的年轻人，专门来我这里，把你家今后半年的房租都交了。” 这是生命的彩蛋。里美耳边回荡起那位警官的声音。 她忽然想起，自己到现在还不晓得那位警官名字呢。眼眶再次湿润。 —————— 新书起航，特别需要支持，求投资、求月票、推荐票，求角色点赞，求本章说（想抄） 感谢更更更更更更新呐一万起点币打赏！ 第十二章 其他的高利贷业务员 幸田的高利贷公司这几天不大太平。 首先，公司金牌要债达人吉野卧轨自杀了。 据说死之前，吉野家里出了很多怪事。 吉野的妻子讲，吉野说自己报了警，但是电话却根本没有拨出去，对着空气慌张地说了老半天。 等到大半夜的，吉野突然爬起床，说警察要来家里调查案件。 结果吉野打开门，门外根本没有什么警察，甚至连人都没有。 可吉野还是煞有介事地把警察迎了进来，满脸愁容地对着空气诉了很久的苦。 第二天一早，也不知使了什么魔法，吉野竟然带着自己的妻子和长兄一同去卧轨。 吉野死去之后，警察就卧轨之事进行了调查，通过视频监控，确认这毫无疑问是一起自杀案件。 幸田公司为公司最优秀的讨债人举办了庄严的葬礼，幸田本人也到场奠祭。 公司给吉野家里发了一大笔慰问金，足够吉野家人无忧无虑生活好多年。 幸田在葬礼上对员工们意气风发地说道：“我就是要让大家深信，公司绝不会亏待每一位兢兢业业，为公司效劳卖命的实干员工。”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葬礼，敲响了幸田公司讨债业务员的丧钟。 吉野卧轨的第二天，另一个金牌业务员也出现了状况。据说，他家也是大半夜的不断有人来敲门，打开门却空无一人。 有一天，他家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口棺材，卧室不知不觉被改成了灵堂，他老婆的黑白照片被摆在灵堂正中央，花圈堆满了卧室的角落。 一个只有金牌业务员本人才能看见的老婆婆，每天晚上十点，就会准时准点躺在业务员家里主卧的床上，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业务员。 业务员电话报警，没有结果。 总而言之，狠狠折腾了一番，第三天业务员就从自家楼顶跳了下去。 幸田觉得此事绝对蹊跷，亲自来到静安警察署报案。 好巧不巧，由安达负责跟进整个案件。 但接下来的几天，事态进一步升级，讨债业务员挨个出了状况，接二连三地上吊，割腕，跳楼，吞服安眠药，在两个星期之内，十几个业务员陆续自杀了。 最离谱的是，有几个业务员在自杀身亡之前，竟然发现某天早晨醒来，自己身处异地，脏乱差的阴暗房间，失去了身上某个的重要器官，多出了一个完全不应该出现在男性身上的器官。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如狼似虎的客人们已经扑了上来，而她们却全无抵抗的勇气和力气。 据事后调查，这几位业务员都偏好向喜欢玩弹子房和赌马的家庭主妇放高利贷，尤其是那些长得漂亮的女人，贷款的额度会非常之高，连前来借款的客户都感到惊讶。 当然，一旦这些家庭主妇无法及时还清贷款，陷入滚雪球的魔咒当中，等待她们的只有被送到红灯区从事风俗业一条路可走。 承接了这起离奇案件的安达严重怀疑，这些业务员接连死亡的背后是不是那些被迫从事风俗业，后来又绝望自杀的主妇们的幽魂从阴间返回报仇了。 世界上真的有幽魂这种东西吗？想想就觉得不靠谱，还是老老实实办案吧。 也有受害者的家属把一系列事件与坊间所传的可怕怪物传说联系在一起，但安达代表警方郑重告诉这些家属：没有怪物，现在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也不会有，踏踏实实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这天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安达从现场调查回来，把帽子重重扔到桌子上，跟顾醒说道： “顾醒君，你说离谱不离谱。整个幸田公司的高利贷员工，几乎全部自杀，历史上也少见这样的惨案。而且一个个的，生前发生的事情古怪之极，比小说的剧情还要夸张，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些案件背后是不是有人为操控的可能性。” 听安达这样讲，顾醒忽然想到了里美奶奶的一个漏项—— 作为高利贷公司的老板，一切罪恶的源头，幸田此人如果没有直接逼死过欠债人的话，按照奶奶的规则，岂不是很有可能要逃过一劫了？ 奶奶的规则似乎很难修改了。 不过，就算这个幸田这次能侥幸逃过，顾醒可记住他了——作为罪魁祸首，公司的首恶，顾醒打算要用更残忍、更恐怖的方式解决掉这个幸田。 甚至，顾醒心里在想：要是奶奶不去找这个幸田的麻烦更好。奶奶的手段还是太仁慈了。对于幸田此人，该拿出凶狠至极的手腕才对……至少，得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顾醒暗下决心，嘴上却道： “或许是巧合呢？” “哼，火星撞地球都没这个巧，管他呢，”安达说道：“反正，我不用为这件事发愁了。” “怎么，罢工了？” “哪里，”安达说道：“我正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白鸟警部补突然带来一个代号叫乌鸦的女人，说是黎都市警察本部特殊调查课的怪诞调查员，架子大得离谱，说什么这个案件今后将由她全权负责，我们以后只需负责给她提供必要的支持就好。 可恨白鸟警部还任由其大发神威，让我们时刻待命、听候差遣，简直气死我也。” 人命案，还是如此大规模的人命案，竟然交给旁课来办理，即便对方是上级部门，对于刑事课的警察来说，怎么都会有种被轻视的感觉了。 “调查员？” “全称好像是什么怪诞调查员，专门调查一些稀奇古怪的案件，”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哼，就让那个代号叫什么乌鸦的头疼去吧，我解放了。说实话，这次案件死的都是放高利贷追债的恶人，平常各种坑蒙拐骗、手段卑鄙，我倒觉得是件好事。” “不管怎么说，”顾醒道：“你现在还是静安分局负责这个案子的巡查长，认真负责到底比较好。” 话说的漂亮，但顾醒心里另有算盘。 说实话，顾醒现在的处境看似很安稳，但实则随时都可能步入危险之中—— 在某种程度上，顾醒掌握着某些人的生死，可以躲在暗地里肆无忌惮地惩罚那些罪有应得的漏网之鱼，但他的手段…… 倘使某一天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就是怪诞创造者的身份，顾醒不晓得，自己将会面对怎样的执法者队伍。 小洞说自己暴露就会死，顾醒隐隐中觉得，这句话未必是真的，很有可能只是对方的恐吓。反倒是那些怪诞调查员对自己的威胁更可怕。 既然要解决怪诞事件，这些所谓的怪诞调查员大人一定掌握着一些超自然的手段吧？比如，隔空取物，直接把顾醒的脑袋从脖子上搬下来。 顾醒希望安达继续全程参与这起案件，而他本人，就龟缩在隐蔽的角落，不动神色地和安达打听消息就好了， “那位名叫乌鸦的调查员大人是不是异能人士啊？” “什么叫异能人士” “看过X战警没有？”顾醒道：“就是那种，万磁王，金刚狼，X教授，凤凰女，北极星，对就这这种。” “你以为我在演电影么？还万磁王，你怎么不说奥特曼啊。” 安达瞥了瞥嘴，“就目前来看，我觉得那个乌鸦除了长得过分漂亮之外，跟咱们普通人没啥区别。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胸大腿长腰细臀俏而已。” 顾醒摸了摸下巴。 这么说来，那些调查员只有在面对怪诞的时候，才会展示自己的真实本领么。 又听安达吐槽了好一番，却再没有收获什么有用的信息，顾醒中午下班径直回到地下室。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小洞边看看有没有新的纸条。 果然有一卷，顾醒拿起来一看，上边像弹幕一样弹出一溜信息—— 【获得15年26天，来自筱田嘉一郎】 【获得35年11天，来自松浦嘉代】 【获得1年23天，来自向山克也】 【获得23天，来自……】 【获得……】 …… 【目前获得的寿命年限总数为96年24天】。 顾醒一开始有些纳闷这些数字是怎么得来的，但随着那些幸田高利贷公司业务员们的离奇死亡事件逐个在纸条上直播起来，一个个耸人听闻的事件不断上演，一切都清楚了—— 每一行冰冷的数字背后，就代表着一个生命的离去。 小洞至今都没有告诉顾醒，这些数字到底有什么作用，只说【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你】。随他吧。 “喂，洞桑，” 顾醒问道：“你知道怪诞调查员么。” 【当然】 “这是一群怎样的人。” 第十三章 直播乌鸦 【是强敌，是普通人，也是弱鸡】 “……” 【我知道你现在听不明白，慢慢走下去吧。很快，你就会见到他们。见到以后，你就全明白了】 “他们会试着找我吧？” 【不清楚】 “如果找到了，会怎么办？” 【大概会有一位新的描述者来接替你】 “你做梦。”顾醒就是从静安警察署的天台上跳下去，也不会让小洞得逞。 【你需要再谨慎一点】 顾醒：“你不是可以直播吗？让我看看代号乌鸦的调查员现在什么状况。” 【一切命运赠与……】 “赠与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顾醒道，“为什么之前那些高利贷业务员的怪诞直播都可以免费看？” 【那是你创造的怪诞，你已为此付出代价】 “好吧，报价。我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看到乌鸦那边的情况。” 【用你获得的寿命来换取。3天的时间，大概就可以获得调查的进度】 “原来这些寿命的用处在这里，”顾醒道，“我付出寿命，从你这里换取我所需要的。” 【可以这么理解】 3天么，“可以。” 【描述者自愿用三天的寿命，换取对乌鸦调查进度的直播，成交】 顾醒哆嗦了一下，感觉到有什么不大对劲，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纸条上不断显示新的信息—— 【黎都警察本部，特殊调查课怪诞调查员“乌鸦”发现这次幸田高利贷业务员集体自杀事件中的被害者，具有两个共同特点……】 …… 乌鸦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浑身肌肤雪白，比白瓷还要细腻。 至于代号为什么叫做乌鸦，或许只有她本人知道。 这个国家的调查员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代号，而他们的本名除了警视厅高层和调查员本人以外，谁都不知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某些可怕的怪诞，只需知道对方名字就可以隔空杀人了。 关于幸田公司业务员集体自杀事件，经过乌鸦和调查员助理智子的调查，基本可以确认就是一起怪诞事件。 此刻，黎都市警察本部特殊调查课某间办公室内，智子正在向乌鸦汇报调查的情况： “大人，根据我们调查分析，此次怪诞事件中的被害者都有两个共同特点： 第一，在他们高利贷追债的职业生涯，都曾有过用非常暴力或者恶意的手段，将欠债者逼死的经历。有的甚至从借贷一开始就向对方下套，隐瞒了很多还款条约的信息。 这一点很重要。调查中，我还发现，有一位高利贷业务员也有过借款人跳楼自杀的情况，但怪诞始终没有找上门。经了解，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位业务员催债的方式始终很温和礼貌的关系。 此外，幸田公司还有三个幸存者没有陷入怪诞死亡之中，经询问，这三个人从未逼死过欠债者。当然，他们的业务收入都比较少。 第二，在业务员们自杀之前，每一个人都经历了被怪诞恶意追债的过程，追债者的手段与这些高利贷业务员生前使用过的手段如出一辙。可以说，完完全全让他们体验了一把被自己追债的感觉。” 乌鸦此时穿着一身女士西装，里边是黑色衬衫。 类似的西服她家里还有一百件，每天换一件，但全是差不多的风格。 笔直的眉毛，冷酷的眼神，挺俏的鼻子，鲜艳的红唇，让她看起来十分酷飒。 “你的意思，” 乌鸦双手揣兜，二郎腿翘起，坐在沙发里，“这次怪诞的触发规则是，高利贷追债者逼死欠债人，对不对？” “对！准确的说，是用暴力手段逼死欠债人，” 智子点头，“这样一来，破解方法也很简单了。把怪诞的规则告知黎都所有的高利贷公司，让他们接下来做事厚道一些，不要闹出人命，怪诞自然就不会触发了。” “可这样一来，” 乌鸦身子往后一仰，整个靠在沙发上，看天花板， “之前，逼死过欠债人的高利贷者就只能等死咯。” 智子回道：“我还在本部接受特殊培训的时候，讲师曾告诉我们，所有类型的怪诞之中，有一种是专门以惩罚各类坏人为目的，我想这次的怪诞便是如此吧。良善阵营，危害有限。” “收起你的小心思，”乌鸦敲了敲桌子，“罪犯应当交给法律制裁，什么时候成了怪诞的职责？凡属怪诞，要么收容，要么限制，没有其他选项。你的屁股不要坐的太歪了。” 说着，似乎感觉说得还不够到位，坐起身子，“你在培训学校里到底学了些什么？把你的调查员大人引向歧途么？” “属下知错了！” 智子不再多言。 其实，她成为乌鸦大人的助理并没有多久。 而这次怪诞事件，是两个人头一次配合调查。 早在警察本部培训期间，智子就听闻这位乌鸦大人非常严厉，性子也是直来直往，算是诸位大人中顶难对付的一位。 不过，小小助理怎么会有选择的余地。一切都是本部的分配，她只有感激二字。 只要成为助理，就向着调查员的方向迈出了坚实的一步。总有一天，她也有机会成为那些她无比仰慕的调查员大人们中的一位。 当然，前提是，在调查怪诞的过程之中，她没有因为试错而牺牲。 就算牺牲了也无所谓，本部发给智子父母的抚恤金够两位老人无忧无虑的养老送终了。 为了打好和乌鸦大人配合的第一仗，智子连续几天没有睡好觉，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 调查的过程中也是兢兢业业，绝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只可惜，本来充分而自信的准备，因为她的某种私心作祟，惹得乌鸦大人发了脾气。哎，实在得不偿失。 智子深吸一口气，接着往下汇报： “根据幸田公司诸位业务员生前的描述，所有人都看见了一位慈祥的老婆婆。之后，渐渐陷入麻木和痴呆，最终走上自杀的不归路。 结合怪诞产生法则，我们决定从首位死者入手来追根溯源。 经过调查得知，首位被怪诞引入深渊的业务员名叫吉野，他的自杀方式为卧轨自杀，正好他生前不久，曾逼死过一位JA区的老婆婆，也是卧轨自杀。 拿到老婆婆的照片以后，我们与之后一位刚刚被怪诞缠身的高利贷业务员沟通，他在自己家里的确看到了这位老婆婆。在与老婆婆接触不久之后，这位业务员在凌晨跳楼自杀了。 倘使确定收容怪诞为本次调查的方向，我想，这位老婆婆便是我们研究的重点方向。 还有，老婆婆杀人的规则——一定要将逼死欠债人的手段全部在高利贷者身上重演一遍，才可引导高利贷者走向死亡，这一条也是可以利用的……” “好了，我已经有了作战方案，” 乌鸦站起身，继续揣着兜，“这个老婆婆的代号确定了吗？” “这个……如果您是要确定怪诞的名称，我觉得不妨称呼她【复仇高利贷业务员的奶奶】。对了，这位奶奶有个孙女，名叫里美。” “可以，找到这个里美，她或许能够派上大用场，” 乌鸦说道：“另外，尽快把怪诞的消息放给各大高利贷公司，让各分局的调查课也高度关注，一旦有新的业务员陷入奶奶的怪诞之中，我们立刻出手。” “好的！” 智子干脆利落地答应，转身往门外走去，打算落实好乌鸦大人部署的任务。 “等一下。”乌鸦忽然说道。 “大人？”智子转过身来。 “你比上一任助理要精干一点点，”乌鸦直言道：“希望你能多学一点本事，活的久一点。” 智子感激地鞠躬，转身出了门。 …… 奈良公寓地下室。 纸条不停更新着信息—— 【直播结束，扣除3天寿命】 【只付出了一点点代价，收获了如此重要的信息，命运的骰子真是有趣】 顾醒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暗自琢磨着：“这个乌鸦找到里美会做什么……” 第十四章 遗忘发卡 “乌鸦找里美干什么？” 【这个调查员很不简单。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里美是奶奶的唯一规则漏洞。如果让里美见到奶奶作案的现场，你就要跟自己描述的第一个怪诞说再见】 “我想想……” 显然，小洞在蛊惑顾醒。 【智子会找到里美】 【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你】 “你的意思是？” 【让智子找不到里美】 “风险太大，” 顾醒道：“给里美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都是自投罗网。 还是我自己出马，抢先一步去学校带走里美？你知不知道，这年头哪儿都是监控，很快就会被特殊调查课找出来，到最后反而我会暴露。” 【我知道某个地方收容着名为“遗忘卡片”的怪诞，在卡片上写下人类的名字，写下需要她忘记的事情，她就再也想不起那件事。我可以把“遗忘卡片”借过来】 “也就是说，”顾醒说道：“可以把乌鸦和智子写在卡片上，让她们忘记去找里美这件事？” 【你只需在卡片上写下，乌鸦，智子，你们将彻底忘记去找里美调查奶奶这件事……】 “可我听说，乌鸦和智子都是代号，不是真名，也能管用？”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顾醒已经打定主意，决不采纳小洞的意见。 【在遗忘卡片的规则里就可以，不过你要在脑海里想着她们的身份】 【别把卡片拿在手里太久，你会连自己叫什么都忘掉】 “那么，”顾醒道： “代价呢？” 【你已摸到命运真理的精华】 【让我算一下，跟那一位借来遗忘卡片，在上面写下两个人的名字，其中一个还是精神力量较强的怪诞调查员——把这些业务打包一下，需要拿出一年的寿命来换，物美价廉】 果然，了解信息是普通消费，借用怪诞是奢侈消费。 【记住，不要接触卡片太久，否则……你会很快忘掉借这张卡片的目的】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顾醒打算再套点话。 【还有“遗忘发卡”，规则更强力，但你支付不起】 “我再想想。” 【我不理解……】 “我刚才一直有个疑惑，” 顾醒冷笑道：“按照你说的这么干，是不是太过主动了？干我们这行，难道不是做的越多，越容易暴露自己么？用怪诞消除记忆总会留下什么把柄吧？万一被那些调查员发现了……比如，我在卡片上写字，总会留下字迹吧？” 【天地良心……我不会随便坑雇主的】 【不会有字迹，甚至这个世界除了你之外不会有别人看到那个卡片】 【‘遗忘卡片’不是简单的怪诞，等那些调查员意识到有问题再想查这件事情的时候，就会明白它有多可怕】 【而且，你不知道描述者的第一个怪诞有多bug，相信我，要是真没了你会后悔到想吃药的】 小洞不断写下新的信息，紧接着纸条上出现了一副图案—— 一张正方形、巴掌大小的蓝色卡片，散发着一股奇怪的精神波动。 “不着急，我再观察观察情况。” “我想继续看看智子那边的情况。” 【……】 【好吧……代价三天】 “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你，” 顾醒忽然想到什么，“我支付的是从别人身上夺取的寿命，为什么总是感觉像是从自己身上夺走的一样？” 【那些寿命，作为怪诞降临现实的奖励，已经完全属于你】 “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能活过一百岁？” 【是的……你是令人羡慕的长生种】 “还有个问题。” “和你交易的时候，每次支付的是我本来的寿命，还是那些死人的寿命？” 【有区别么？】 “当然，” 顾醒说道： “我希望，凡是我支付寿命的情况，只从那些转移来的寿命当中扣除，这一条最好加在我们的交易规则中。” 【放心吧……除了你描述里美奶奶的那一次，我扣的一直都是转移来的寿命。这一点，你只要细心一点，就可以察觉到——扣你自己的生命，会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老化，扣别人的，只会感到精神层面的虚弱】 顾醒回想几次扣除寿命的状况，确实如同小洞所言。 “我要继续看直播，看看智子的状况。” 【黎都市警察本部特殊调查课调查员助理智子乘坐专车，正在前往一所名叫湘南的公立高中……】 第十五章 我是来干什么的？ 智子坐在车的后排，副驾驶后面的位置，这个位置总是能够让她感到放松一些。 她的脑海里回忆着里美的相关资料，这个可怜的孩子现在已失去全部的亲人，无依无靠，还一度被一个叫做吉野的高利贷业务员逼迫到只能辍学的地步。 好在吉野已死于怪诞之手，里美又可以正常上学了。 这样看来，奶奶之所以成为怪诞，似乎就是为将可怜的孙女从苦难之中解救出来。 不，甚至可以讲，奶奶是为了将所有被高利贷残酷压迫的人们从无边的苦海中解救出来。 这样的良善怪诞，真的要收容她么？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想，像奶奶这样的怪诞都好像是老天为这个世界打好的补丁，堵上了那些法律和道德所不能覆盖的角落和漏洞。 国家应该倡导才对嘛。 话说，全国各地的特殊调查课目前也只有对这种有序选择的良善怪诞才能硬气的很，面对那些具备普杀规则的怪诞，一个个都是颤颤巍巍的，简直可以用欺软怕硬来形容。 唉，想一想，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些从一个个可怕怪诞事件中死里逃生的调查员大人们其实绝大多数也都是普通人，只能靠着过人的身体素质、高科技的手段，以及已经收容的少量怪诞物品，寻找怪诞规则的漏洞。但事实上，人类根本无法对抗怪诞。 据某位调查员大人讲，他总会生出这样的感觉——“魂淡，越对抗，越感到绝望啊。” 思绪飘得太远了。 智子观察窗外的风景，似乎距离湘南中学越来越近了。 不知道那个叫里美的女生现在在干什么。 她现在是否晓得自己的奶奶已变成了毫无自主意识、靠着规则行事的怪物呢。 恐怕，到最后还是需要智子亲自去告诉里美残忍的真相，甚至还得要求里美全力配合特殊调查课收容奶奶。 这个过程当中，肯定会有里美直面奶奶的场面，对于一个刚刚失去奶奶，又要将和奶奶长得一模一样的怪诞亲手送入禁闭当中。 无论带入到哪个电视剧里，智子都觉得自己不像是一个好人的角色啊。 这时，汽车停了下来。 “警部补，”司机说道：“湘南高中到了。” 虽然特殊调查课在名称上听起来与其他各课等级相同，但在东都警视厅不对外人展示的体系框架里，特殊调查课的地位和级别都很高。毕竟，这里才是整个警察系统时时刻刻要面临最危险处境的部门。 怪诞调查员大人们自不必说，就连调查员助理只要被任命，至少都是警部补的级别。那些普通的地方警察努力一辈子到最后拿到警部补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为了方便处理怪诞事件，本部还为每一位怪诞调查员和助理都配备了专车和专职司机，一应费用全部报销，这也是很特殊的待遇了。 “好的，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应该不会太久。” 智子开门下车，叮嘱罢了，就往校门口走。 刚要走进校门的时候，一个保安拦住了她，“请问，您是……” “我是黎都市警察本部特殊调查课的，”智子下意识拿出证件展示，“嗯，我是来……，” 话说到此处，智子忽然看见远处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紧接着眼前闪过一瞬蓝光。 下一瞬，她忽然感觉到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是来干什么的？ 智子站在湘南中学门口发了好一会儿呆， “女士，” 校门口的保安伸手在智子眼前晃了晃，试图把她从另一个世界召唤回来，“您在想什么？” “呃，”智子抬起头望着保安，“抱歉，我好像走错路了，告辞。” 智子闹了个大红脸，果断返回车上，对司机道：“我有说过我来湘南高中是干什么的吗？” “没有啊，”司机说道：“您的工作一向以来不都是保密的吗？” “先回本部吧。” 智子用手掌敲了敲脑壳，该死，总觉得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脑袋里好像被抠走了一块儿似的。 返回本部之后，智子翻找自己的工作记录，发现完全没有关于湘南高中的记录，也未曾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抓耳挠腮地挣扎了很久，智子最终还是找到了乌鸦。 她坦诚地告诉乌鸦，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她一时间忘掉了去湘南中学的目的，恳请乌鸦告诉自己答案。 “我不是让你尽快把怪诞的消息放给各大高利贷公司么？办妥了？”乌鸦皱了皱眉头。 “好的！” 智子松了一口气，“我现在就去办。” “下一个受害者很重要。” 乌鸦躺进了沙发里，双手抱头，看着天花板，“一切按计划进行。” …… 奈良公寓地下室。 【直播结束，扣除1天寿命】 顾醒看的目瞪口呆……我有兑换【遗忘卡片】么？好像没有吧？ 小洞传来信息： 【运气真好……竟然是奶奶主动出手了。看来里美也被奶奶纳入到了自己的规则之内。我对你说过，描述者第一个怪诞很bug】 “具体呢？bug在哪里？” 【总而言之，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状况。比如，这次……】 顾醒重看了一遍直播情况。 不管怎么说，他本人没有做任何操作，也没有留下可疑痕迹。 “我一直有一个疑惑，”他拿着纸条，边看边说：“藏在小洞之后的你，到底是什么？是人，还是……怪物？” 【我是神】 “我会信？” 【可惜，现在的你太弱了，支付不起我回答的代价】 “……” “乌鸦和智子所说的收容和限制是什么意思？” 【弱小人类企图通过找到规则的漏洞，来将怪诞限制到可控范围之内的徒劳努力】 “弱小？” 【当然不包括你，毕竟都是描述者了】 只看着文字，顾醒似乎都能听见小洞嘲讽的声音： 【所谓的调查员没有几个能够掌握规则的力量，最多有一些异能者的低级手段，在怪诞面前弱不禁风】 “你的意思是说，它们不可能收容里美的奶奶？” 【也没准儿，毕竟，他们有过成功的经验。不过，你要牢牢记住，只有怪诞才能对抗怪诞】 “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奶奶被收容？” 【不要忧心忡忡，不要为那些还没发生的事情付出过多代价】 “你之前不是还说，我有可能因此暴露身份吗。另外，你不是说描述者的第一个怪诞很珍贵吗？” 【现在动手的话，代价会很高……而且，他们已经忘掉了里美。没有里美，那些调查员没有收容奶奶的能力。你看，我从来不坑雇主】 前半句倒是有些道理，后半句绝对要打个问号。 折腾一番，已快到下午上班的时间，顾醒收拾一番，准备去警局上班。 临走之前，他来到小洞旁边，“洞桑，给我一张纸条，方便我们随时交流。” 【从今天起，你也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为什么？” 【随时随地都能从我的纸条上获取信息，和我做生意，你不觉得这也是命运馈赠的礼物么】 “我需要为此付出多少？” 【用一天换一天，怎么样，简直是清仓大甩卖。另外，还要补上之前欠我的】 …… 意外总是频出不断。 之后几天，或许是因为案件调查过程中必不可少的环节，智子再次找上了里美。 随后，里美就暂时失去了行踪。 顾醒几次无意中路过里美家附近，都没有看见对方的身影。 他也未曾向任何人打听里美的行踪，以免暴露自己，给里美发短信就更不可能了。 思来想去，顾醒决定还是拿出几天时间和小洞兑换看一看里美的状况。 兑换之后，文字直播显示——里美此刻被带到了黎都市警察本部大楼怪诞调查课的某个房间里，状况良好，吃喝不愁，正在刻苦用功学习。 “如此说来，奶奶的那张遗忘卡片白用了，对不对？” 【从来没有白付的代价】 谁都不清楚，智子见到里美后说了什么，下一步又打算如何利用里美对付里美的奶奶。 小洞反复蛊惑顾醒主动出手，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顾醒却认为这种事情，做的越多，越容易暴露自己，倒不如静观其变。 …… 当天下午，智子就找到了顾醒，这完全在顾醒的意料之中，他表现得颇为镇定，发自内心的茫然和无措无懈可击。 “你好，” 智子是在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办公室见到顾醒的，并主动向他出示了证件，“我是本部特殊调查科调查助理智子。” “广川顾醒，”顾醒和智子握手，“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 两个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智子主动发问，“这次来找你，目的只有一个——你认识田中里美吗？” 智子说完，仔细观察顾醒的神情。 “认识，”顾醒点了点头，“不过，我们只能算刚认识不久……” “能详细介绍一下你们俩认识的经过吗？” “好的，”顾醒试着回忆起来，“黎都巨指出现的那天晚上，正好是我值守，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那个孩子忽然从警戒线外面冲进了公园，当时是我将她扑倒在地的……” 按照智子的吩咐，顾醒将自己和里美相遇的情形、彼此间的对话大部分照实说了出来。 这些情况没有撒谎的必要，顾醒的态度又如此诚恳，似乎令智子打消了不少疑虑。 “这样说来，”智子：“你知道里美奶奶的事情？” “是的，太让人气愤了，那个叫吉野的家伙一直在纠缠里美。” “吉野已经死了。” “我有听说，”顾醒道：“这两天的报纸头版都是它。” “对那孩子是好事，”他轻轻呼了一口气：“虽然不该产生这种想法，但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脑袋里首先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可以理解，毕竟对方做的太过了。” 智子道：“从办案的角度而言，有件事本来不该告诉你。不过，看起来你对那个女孩儿很关心，所以……” 智子说着，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过顾醒的脸庞，在他双眼的位置停留片刻。 顾醒瞬间意识到对方依旧在试探自己，“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请一定告诉我。” 智子：“你知道吉野是怎样死掉的吗？” 顾醒：“报纸上写的是卧轨。” “卧轨，”智子回道：“准确的说，是跳轨。一起跳轨的还有他的妻子和哥哥。” 顾醒：“我不明白……” 智子：“你还记得里美的奶奶是怎样离世的吗？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谁？” “啊” 顾醒的眼睛瞬间睁得又圆又大， “吉野复刻了里美的奶奶？” “是啊，甚至，跳轨的地方也和里美奶奶是同一个火车站，几乎同一个位置，”智子直直盯着顾醒，“你对此怎样看？” “他……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被人——” “从视频监控里看，是自己跳的，现场还有不少目击证人。” 听到这句话，顾醒的表情渐渐变得惊悚起来。 “广川警官，” 智子把手伸到顾醒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这……”顾醒仍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该不会是奶奶的鬼魂……” 鬼魂……呵，那种东西可要比鬼魂可怕一百倍。 “我听说，” 智子突施冷箭：“你曾经偷偷帮里美交过房租？” “啊，这，”顾醒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是特殊调查课，自然有些特殊的手段。” “你说的没错，” 顾醒老老实实交代， “我看那孩子可怜，心中着实有些不忍……但又不想让她心理负担太重，所以暗自和房东联系交了一些房租。” “据我所知，你目前住在奈良公寓地下室，背着一笔金额不小的助学贷款。” “简直是在调查犯罪份子嘛，你们——” “抱歉，”智子道：“这些都是流程，必须走的。” “工作以来，我还是有一些积蓄的。不管怎么说，我不能永远住在地下室吧。” “您真是个好心人，”智子顿了顿，“最后一个问题，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见过里美的奶奶？” “里美的奶奶？她不是……”顾醒愣住了，“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今天的调查就到这里，” 智子站起身，“抱歉打扰到您。” 顾醒起身相送。 “广川警官，”走到门口的时候，智子忽然转过身来，再次看向顾醒，“有人和你说过，你看起来，精神劲头要比普通人好很多吗？” 顾醒茫然摇了摇头。 “好吧，再见。” …… 从静安警察署办公楼走出来之后，智子第一时间打电话向乌鸦汇报了此次调查的情况。 “这么说来，”乌鸦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一手扶额头，一手接电话，“你认为那个静安警察的嫌疑可以解除了？” “是的。” “嗯，”乌鸦道：“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你尽快返回吧。” “好。” 智子挂掉电话，再次回望静安警察署大楼，心中暗道：那是个当助理的好苗子啊。 …… 另一边，静安警察署，顾醒办公室。 【她们查到你头上了，害怕吗】 “如果做了太多的多余事，”顾醒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比之前放松了许多，长舒一口气，“我才应该紧张到不行。现在嘛，随机应变。” …… 再往后几天，顾醒跑现场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也开始主动翻阅过往的犯罪档案。包括一些长年没能侦破的悬案。 他和小洞就创造怪诞的事情交流了一番，了解到创造怪诞绝无法凭空臆想捏造，也不能通过支付寿命向小洞兑换。 甚至，小洞也不会提供可能产生怪诞的方法，一切都要靠顾醒自己摸索。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想要创造一个新的怪诞，一定会与顾醒生活中接触到的事情有关。 比如，遇见了里美，才触发小洞创造了里美的奶奶。 顾醒最初的想法是，多接触一些犯罪现场或犯罪分子，也许有机会再次触发小洞的创作欲望。 目前来看，显然是无效的。似乎那些触目惊心的杀人事件，并不能点燃怪诞触发的引线。 算了，欲速则不达。 日子还长着呢，要保持足够的耐心。顾醒如此想。 这天晚上，顾醒忽然收到了许久未见的隆一的短信—— “你是警察，对吧。” 第十六章 记得把千代留给我 深夜。 黎都市某个即将被征拆的废弃仓库内，点着蜡烛，聊有微光。 隆一和千代两个人各自端着一碗泡面吃。 两个人近日的处境实在有些狼狈，那个近乎疯狂的高利贷业务员穷追不舍，让二人几乎找不到一个安稳的落脚地。 两人也一度曾看到摆脱纠缠的希望。因为有一天隆一在某个高利贷欠债者互助聊天群里看到几条消息—— “各位债友们，有一件令人振奋的事情！ 据说，在中央公园上空出现了黑色巨洞和巨大手指之后，咱们黎都市有一个名叫复仇奶奶的专管高利贷的神明显灵了！ 专门惩罚那些把欠债人逼死的高利贷业务员，要他们以命抵命呢。” “真的吗，真的会有这等好事？” “太离谱了吧，简直是天方夜谭。” “再离谱也不会比那个黑色巨洞和那根巨大手指离谱吧？黑色巨洞都出现了，神明还会遥远吗？” “这种好事会轮到我们这些可怜人的头上吗？” “对付那些凶神恶煞，神明也不灵的，得是像贞子那样的才有用。” “说神明就有些夸张了——你们有没有听过，吃人怪物的传说？” “得了吧，用不了几天，论坛上那些编造这些怪物传说的自己都忘了自己说了什么。” “或者，那位奶奶真的是怪物？” “神明！是神明才对！” “我看大家还是洗洗睡吧，待会儿我们家十二点敲门声准点响完，我也能安稳睡去了。” “唉，说实话，后悔当初去赌马了。” “先赌马，后借高利贷，然后妻离子散是不是，我也是如此啊。要是能重活一次，我一定发奋学习，考上京都大学。” 大多数群友都持着怀疑的态度，各种吐槽不断。 隆一不得不承认，其实很多高利贷者沦落到这般惨景也都是报应使然，尤其是那些染上赌博恶习，还有好吃懒做的。 但也不能因此便说，高利贷的恶意追债就是因果报应中必须的一环，从而肯定高利贷存在的必要性。这个行业还是恶人更多的，尤其是业务员将借贷人引入深渊时的嘴脸，简直堪比恶魔。 这时候，有一个网名叫明日香的群友发话： “好像是真的，我也听说了。不过，据债友们了解，奶奶的报复是有条件的。” “怎么说？” “首先，当然是业务员要逼死过欠债人，才可以。 其次，在业务员逼死欠债人的过程中，一定要采取了激进恶意的追债手段，比如写死亡胁迫信函、给欠债人预定殡葬业务、在家里办灵堂、强迫欠债人从事风俗业啊，等等之类的。 假使业务员没有采取特别激烈的手段，就算欠债人自杀了，奶奶也不会现身帮忙报复的。 总而言之，最近一段时间里，那些凶神恶煞们态度好多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把我们这些可怜的欠债人逼上绝路。” “就是说啊，我们又不是厚着脸皮宁死也不肯还钱了，只是一时实在有些紧迫嘛。” “谁晓得他们的利息会这样高的，我当时第一次被追债时，看到那个金额都要傻眼了。早知道高利贷这样离谱，鬼才会去借它呢。” “唉，这大概是刻在本国人骨子里的东西——我们这个国家的人民，向来不喜欢麻烦旁人，也不喜欢被旁人麻烦。倘使跟亲友借钱，恐怕以后就无法在这个圈子里混迹了，如此一来，高利贷反而比较省心。” “啊，如果真是这样，明天我要带着香火去中央公园跪拜那位老婆婆！” 聊天记录还有很多，但已然转向对整个国家民族性格的吐槽，隆一没有继续翻下去。 他在第一时间把相关的聊天记录转发给一直逼迫自己的高利贷业务员藤野。 藤野马上回复：“怎么，小子，白纸黑字的，不想还钱了吗？” 隆一：“还钱可以，但你不要太过份了，每天带着黑社会的打手，逼得我们两个无家可归算怎么回事——至少，得让我找一个可以稳定工作的地方，努力挣钱还贷吧？” 藤野：“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钱的期限已经到了，你马上把钱还掉，我们两不相干。” 隆一：“你看我们俩的处境，像是马上能把钱还掉的样子吗？何况，利息比本金都高了十几倍。” 藤野：“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把你的漂亮女朋友让给我。只要你肯答应，这笔债务我就帮你还掉，如何？说实话，我是真心喜欢千代，对她一见钟情。如有说谎，请让闪电来劈我。” 隆一打字的手都有些颤抖，用力戳下一行： “混蛋，你做梦去吧！” 藤野：“那不就得了，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咱们可以继续玩下去。我有这个耐心。” 隆一晓得，藤野这厮说到一定做得到，这半年来，这个恶劣的家伙完全放弃了手上其他的高利贷业务，雇了几个街头的混子，专心致志来找隆一和千代的麻烦。 看藤野的架势，似乎这辈子都不打算放弃了。 隆一隐隐觉得，一旦被藤野找到踪迹，等待两个人的恐怕比抛尸荒野还要惨，隆一固然活不了了，千代十有八九要沦为藤野的玩物。 稍稍值得庆幸的是，自打被藤野追债以来，千代就渐渐培养出了一项颇为神奇的特异能力——一旦藤野快要发现两个人的踪迹，千代就会生出心灵感应，隆一和千代就开始着手搬家的事宜。 但总是逃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半年来，两个人已经转战好几个城市，始终没能彻底摆脱藤野。也不晓得藤野是如何办到的，总能在两个人搬家不久之后，就如影随形般跟了上来，简直像咬在脚后跟的毒蛇。 隆一忽然冷静下来，在聊天窗口上缓缓打出一句话： “藤野，你该不会以为奶奶的传说只是编造的吧。” 藤野：“威胁我？凭你的胆子敢自杀么？你要是有勇气自杀，就不会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到处搬家了。哈哈。 也对，你自杀去吧。哦，记得把千代留给我。” 第十七章 顾醒君，你是警察对吧 隆一不再回复藤野。 接下来的几天，隆一一直在同债友群的伙伴们了解奶奶的后续。 有几个群友向他保证，奶奶会报复恶意追债的高利贷业务员乃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一个群友甚至做了一个近期自杀的高利贷业务员相关资料合集文档发给了隆一。 文档里面有各种业务员的照片，死亡过程和时间，网上也查到了相关信息，几乎没有造假的可能。 文档中，提到了一个早就在业内臭名昭着的幸田高利贷公司，这家公司的老板可以说简直没有人性，旗下的业务员也以追债手段狠辣而着称。 该公司的业务员几乎没有几个手上未曾背过人命债的。 在这次奶奶的风波之中，这家公司的业务员毫无疑问快要全军覆没了。 公司租用的大楼也成了远近闻名的鬼楼，家家户户都在办白事，朋友们白事礼包都要掏不起了。 债友们在群中讨论： “我昨天真的拿着香火去中央公园祈求神明保佑了，祈祷天空中的黑色巨洞和奶奶显灵吧，但愿奶奶常在人间！” “听说幸田公司有个叫良奈的业务员活下来了，而且安安稳稳，没有遭遇半点坏事。” “我听说，这个良奈向来厚道，往出借钱的时候向来会给借贷者把合同里各种条款和存在的风险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生怕借贷者吃亏呢。 而且，良奈桑经常帮助那些无法按时还贷的借贷人无息延期贷款，因此总是被老板幸田责骂扣钱。如果不是这次的事件，据说良奈距离被幸田开除也不远了。” “话说这个幸田实在是个糟糕的家伙，要说他的秉性比那些最可恶的业务员还要糟糕一百倍，但据说他竟然从来没有亲自逼死过任何一个借贷人，所以至今也没有被奶奶找上门的迹象。 哎！这种家伙眼看着要躲过奶奶的责罚，不必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任何代价，真是让人不爽。” “他自己不去追债，当然不会逼死借贷人嘛……” 隆一就看到了这里。 如此，几乎可以肯定奶奶惩罚恶意追债者的事情，完全属实。 这几天，隆一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直到此刻，他渐渐想明白了。 “你在想什么啊？”千代看着隆一，“感觉你吃泡面都不香了。” “没什么，” 隆一抬起头来，“我突然想到，咱们两个已经很久没有吃一顿大餐了。要不然，我带你吃一顿好的吧，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好呀！” 听到要痛吃美食，千代兴奋地站了起来，近来一直发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红。 这半年来，千代跟着隆一到处奔波，饥一顿饱一顿，原本丰腴的身体越发瘦削，明显有些营养不良的症状。 隆一有些心疼看着千代，她原本健康美丽，为什么要被命运如此对待，“那我们今晚就去。” 站起来不久，千代低头看到隆一手里的泡面，声音低沉下来，“唉，还是算了吧……” “不要考虑钱的事情，”隆一笑道：“我自有办法解决。” “哦，对了，还记得顾醒君吗，”千代拍手道：“他不是说欠咱们一顿大餐么，哈哈，要不要讹他一顿。” “这样不太好，”隆一摇头，“这顿大餐，一定要用我们自己的钱才有意义。” “为什么？” 千代有些奇怪。关于顾醒欠隆一的一顿大餐，两个人一直还很期待来着。 隆一好几次对千代讲，等住所稍微安稳一点就去找顾醒，一定要痛痛快快吃一顿。 “嗯，这个嘛，” 隆一想了想， “其实想来，我们也没有帮过顾醒君什么大忙，只因为用摩托车送了人家一程，就非要人家请吃一顿大餐未免也太厚脸皮了。 何况，这顿大餐呢，一定要我来请，才能弥补这半年来你跟着我吃苦受累，我心里难以消解的这些愧疚啊。” “别这样，”千代红着眼眶，“明明是我害的你步入这种田地，你这样讲，我恐怕要以死谢罪才能过得去。” “好啦，”隆一摸了摸千代的脑袋，“我两个就不要互相道歉了，还是想想这顿大餐吃什么才好。” “嗯，烤肉！一定是烤肉，” 千代高举双手，“好久没吃烤肉了呀，想想都觉得要起飞了。” “好，我们去吃炭火烤肉！一定要吃神户牛肉。” “啊……国产的会不会太贵了。” 本子国的牛肉向来要比进口贵了许多，同样是高级牛肉，米国进口的400g大概3000円左右就可以拿下，国产的怎么也得12000円，差距简直离谱。 当然，这与两国的牧民饲养理念的差别有关系，本子国牧民追求的是肉质的更加鲜美，而米国牧民追求的是更高的生产效率，在产量和肉质上产生了很大差距，二者吃起来口感是很有差别的。 隆一当然晓得，千代出身低微，从小到大从未吃过国产高级牛肉，一直以此为憾呢。 这个遗憾，隆一一定要亲自弥补掉。 “早就说过，钱的问题你不用考虑，我来想办法。” “太棒了！” 晚上，因为隆一心爱的摩托车出了点小状况被送到了修理店，两个人徒步去了附近一家颇为高档的烤肉店。 这一餐果然吃的十分痛快，千代的肚皮快要撑破掉。 隆一的脸上也流露出久违的开心和轻松。 两个人聊了很久，千代畅想着两个人还完高利贷以后的美好生活，隆一则不时提起过往美好的时光。 “千代，” 隆一眼里充满了光，“还记得咱们俩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在黎都万圣路的咖啡馆里，我借口忘带手机要和朋友联络，于是跟你借手机搭讪，被你一眼看穿了……” “当然记得，你追女孩子的手段可真是够老套。”千代脸蛋微红。 “那你还不是中招了，哈哈。说实话，被你看穿的一刹那，我就决定这辈子非你不可了。” 隆一抓紧了千代的手。 吃完烤肉，两个人很稀罕的、带着些轻松的心情在附近的公园里漫步，又说了很多的话。之后，因为已过下班的点，隆一的摩托只好等明天早晨再取回来。 回到仓库之后，躺在简易的帐篷里，千代拉着隆一的手，又说了很久，终于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大约十二点钟左右，隆一给顾醒发了一条短信。 “顾醒君，你是警察对吧。” 第十八章 命运对描述者的恶意 再次接到隆一的短信，顾醒有种久违的感觉，仿佛是老友的再次会面。 顾醒：“我是警察，那天执勤的时候你看到了？” 隆一：“你还欠我一顿大餐，记不记得。” 顾醒：“随时可以奉还。” 隆一：“大餐不用还了，有一件小事，不知顾醒君是否方便帮忙。” 顾醒：“请讲。” 隆一：“我临时要出一趟远门，但是千代不方便跟我走，她最近会搬回地下室那边，还请你临时照应一番，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以免债主的骚扰，可否。” 顾醒：“你有什么急事吗？” 隆一：“嗯，有件麻烦事要办。” 顾醒：“好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随时吩咐。” 隆一：“顾醒君的恩情，我永世不会忘记。” 顾醒：“哈哈，这样说就有点夸张了。” …… 发完短信，顾醒忽然想到，自己有了小洞，是否能兑换一些钱财呢？ “喂，洞桑，那些从死者身上得来的寿命可以换钱吗？” 【一天可以换100万円呢】 得到了这个消息，顾醒给隆一发了条短信： “隆一君，我想问问你，你究竟欠了哪家公司的贷款，欠了多少钱，怎么会被逼迫到这般田地？” 短信发给隆一之后，很久没有回复。 顾醒看时间已晚，猜想隆一睡着了。 此事也无需着急，等明天早晨打电话问隆一就好了。 晚上睡觉之前，顾醒照例看了看纸条上里美奶奶惩罚高利贷业务员的记录。 至今已有17人受到惩罚，顾醒获得的寿命累积到了375岁29天，平均下来每个人大概22年左右，感觉高利贷业务员似乎不是一个长寿职业。 每一次，里美奶奶结束一个罪恶的生命，纸条都会发出一道无形之光钻进顾醒的身体里，让顾醒感觉到自己的某种力量在以很微小的速度变强。 顾醒支付一天的寿命和小洞咨询这个问题。 小洞的回答是： 【每一个死于描述者创造怪诞的人类，在生命消散的刹那，大部分的肉体和精神力量都会被自然之主收回，但由于你在创造怪诞时支付了寿命，所以很小的一部分会以光的形式返回到你的身上】 【我曾经说过，随着怪诞的持续发生和影响力的不断提高，你会得到相应的好处，这也是其中一部分】 【这不是命运无偿的馈赠，你已付出代价】 顾醒曾测试身体强化的程度——没办法具体量化。 但总而言之，他现在力气更大了，健身房举杠铃时片子的厚度已不是初练者所能承受了的。 速度也快了，原来百米136秒左右，现在接近13秒。 反应速度也在提高，这个就不太好量化了。 另外，最明显的是，精力越来越旺盛，很长时间不睡觉都不会有疲倦感。 当然，觉还是要睡的。要不然，还算是人类么。 这时，小洞递出纸条： 【这种等级的强化不值一提，描述者的身份才是你的骄傲】 “洞桑，我忽然想到，我给你支付寿命，你是不是可以直接强化我的力量？或者，让我拥有什么了不起的神通之类。” 【办不到】 “为什么？” 【你就当这是命运对怪诞描述者的恶意】 “……” 顾醒扔掉了纸条，上床睡觉。 半夜梦深，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提示是千代： “顾……顾醒君？”颤抖的声音充满不安。 “是我。” “实在抱歉这么晚打扰您，但我实在找不到别人帮忙……” “我是个夜猫子，到现在还没睡觉。” “我刚醒来，发现隆一不见了，”千代越说越着急，“我担心他出事……” 顾醒看表，此时凌晨四点半。 —————— 不要走，5分钟后还有一章。 第十九章 藤野君，还钱吧 “千代，” 顾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你先别着急，或许，他只是起夜？” “不可能，我把附近找遍了，” 千代说道：“对了，我看见他给我留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什么？” “等一下，我打灯念给你，” 千代铺开纸条，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念道： 【千代，想和你说的话，今晚已一吐而尽。 我要离开了。 去找一个像珍惜生命一样珍惜你的人。 明天一早去找顾醒君，他是警察，足以守护你的安全。 我们都和顾醒君打过交道，他身上散发着温暖的光，他的人品我绝对放心。 虽然，和顾醒君的交集只有短暂的两三天，但你知道，我看人很有一套。 何况，我们也别无可依。 再见了，千代。】 念到这里，千代抽泣起来，“就写了这么多，顾醒君，你说他会去哪里啊？” 电话那头，千代说着，按住了纸条中间的一句话。那句话，她当然没有念出来，她没法念出来，她也绝不会那样做。 …… “千代，”顾醒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俩最近是不是听到过关于什么复仇奶奶的故事？” “前两天我们还在讨论这件事，隆一告诉我，我们两个都不要像那种傻瓜去自杀，那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但是……” 很多悲剧和纠结的看破，说起来容易，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却难以做出明智的例外之选。这是人之常情。 顾醒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千代，把你现在的位置发给我，我跟你一起找隆一。” 挂掉电话，顾醒想起了小洞： “洞桑，你知道隆一此刻在哪里吗” 【不清楚，但我可以直播隆一的状况，代价三天】 “成交！” 【描述者自愿支付三天的时间，换取隆一行踪直播，成交】 【酷爱骑摩托的河村隆一此刻正位于黎都市小田区南郊一处废弃的无名仓库之内，仓库内有一台破旧机器，隆一关上手机，一言不发望着它……】 “就这些……”顾醒拿着纸条，“ 【隆一在发呆，如果还想了解更详细的，可以向你介绍仓库内的装修情况，毛坯房，四周有大型货架，靠南边有一堆木头……】 “仓库的外面呢？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只能提供隆一的视角】 “这些信息值三天吗……洞桑，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顾醒穿上警察制服—— 这个时间段，街上人员稀少，各种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亮出警察的身份，不论是询问路人还是入户调查，都更加方便。 “等等，” 顾醒忽然想到什么，“有没有哪种怪诞可以写下隆一的名字，就能找到他在哪里。” 【苍茫宇宙中，一定会有这样的怪诞。但目前还不在我可以联系的范围内】 “遗忘卡片！可以让隆一忘掉要自杀的事情。” 【我了解一下】 一会儿，纸条展示信息： 【被人借走了，问过那位，短时间不会还的】 “我可以加倍支付，让我先用。” 【需要排队】 “你是故意的。” 【——你得相信命运。有些事情，命运的轨迹早已注定，不是你付出代价就可以改变的。或者说，你根本付不起改变的代价】 顾醒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四十，千代应该已经等的很焦急。 和小洞兑换了纸条，顾醒出了门。 此刻仍是凌晨，用打车软件叫了出租车，千代的位置也发过来了。 “您好，照着导航走，我赶时间。” “凌晨五点赶时间？还不去火车站飞机场？” 司机看了看导航的目的地，“小田区南郊，整个黎都市最南端，这大荒郊野岭的。” “有个案子着急去调查，”顾醒递过警官证，“麻烦您配合一下。” “早说啊，”司机看了看顾醒身上的警服，“您是警察的话，违章应该可以处理吧？” “这……当然。” 凌晨时分，街上没有几辆车，司机让顾醒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作生死时速。 下车时，顾醒两条腿都在抖。 “警察大人，” 出租车司机一边打着方向盘倒车，一边按下车窗，“记得处理违章，我可是全力配合了警方的任务哦。另外，您的警号我拍照了。” 顾醒脸色苍白，冲他挥手。 出租车走后，顾醒问小洞：“违章我倒是有办法解决，我就是想问问，你能处理吗？” 【说过了，我跟这个世界的科技体系不相关联。处理违章要进交警的系统吧】 “我以为您无所不能来着。” 【我原本也这样认为】 “是么。” 【直到遇见了你……】 “是顾醒君吗？” 千代听见了汽车的声音，朝这边赶来。 “是我。” “一大早把您叨扰过来，实在抱歉！” 顾醒走近看，千代眼睛红肿着。 她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身上沾着尘土，膝盖处破了口子，鲜血渗了出来。想必是她之前寻找隆一时摔倒了。 “腿没事吧？” “还好，”千代摇头，“光顾着找隆一，都没注意到。” 正好顾醒带着创可贴，给千代贴了上去，“不着急，我今天请假。” 虽然警察有义务帮助市民，但这里既不是顾醒的片区，又不在刑警的职责范围内，很难以出警为由混一天，干脆请假好了。 在和千代见面的第一时刻，顾醒就把昨天晚上隆一给自己发短信的事情告诉了千代，以免不必要的误会。 “实在抱歉，”顾醒说道：“昨天晚上我想当然了，没想到隆一给我发短信背后的深意。” “当然不能怪你，”千代说道，“我整天和他待在一起，竟然没有发现不好的苗头，全是我自己的过错。” 两个人商量一番，开始寻找。 考虑到隆一的摩托车还在修理，失踪又是在半夜，想来不会走的很远，便以隆一和千代近期一直安身的废旧仓库为中心，向四周拓展寻找范围。 顾醒打电话报了警，又提供了隆一作为诀别书的纸条作为证据，请求辖区交番警察援助，于是大约到了上班的时间点，又多了几名交番警察一起帮忙。 “洞桑，”顾醒私下问小洞，“我忽然觉得，隆一即便真的自杀了，是否也很有可能无法触发奶奶的规则，因为他自杀的意图太过刻意了……” 【1恶意暴力逼债的手段，2致人死亡。藤野的手段已经足够恶劣，你不知道他对千代和隆一做过何等可怕的事情】 顾醒：“是恶意暴力的手段导致借贷人死亡吧？我记得，描述奶奶时，我想把触发条件写为‘恶意暴力的手段导致他人，或者借贷人的亲朋好友死亡’，但是你当时提示，加上这一条会超过五年的时长，所以当时只是设定了借贷人死亡。” 【第一，很快你就会明白，隆一也是借贷人】 【第二，在惩罚了多名高利贷业务员之后，奶奶的规则补全了，假使亲朋好友被逼死，也有很大的机会触发规则】 …… 约莫九点左右，纸条显示了新的信息： 【藤野从来不相信里美奶奶的故事，直到隆一死亡的第一时间，藤野接到一位老婆婆的电话：“藤野君，还钱吧。要不然，把你的老婆让给我。】 第二十章 我们在地狱相会吧 藤野带着几个混混住进了南郊一家宾馆。 说来也该是隆一倒霉，可怜的欠债人绝对想不到，对于千代这个女人，藤野一直存在着某种特殊的感应—— 大抵可以感应到对方在哪个方向，多大范围之内，但具体在哪个位置，就要拿着照片在附近挨家挨户打听了。 这一次，藤野跟着千代来到郊区，多方打探，却始终没有人见到过千代。 这很不正常，以千代那种等级的漂亮容颜，但凡是男人，只消看过一眼就永远忘不掉了。 藤野站在宾馆房间的窗户边，向外望去。 关于小田区南边这片荒郊，藤野做过一些了解。 这一带虽然远在市郊，但曾经的住户也不少。只是一年前，似乎出了什么幽灵事件，附近的住户很多才搬了出去。后来，虽然听说事情解决了，但也很少有人愿意再搬回来。于是，多了不少废弃住宅。 藤野推测，隆一和千代应该是住在其中某个废宅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露面，郊区的居民才会没什么印象。 也没关系，这样一来，搜索的范围就可以锁定那些废弃的老宅或者仓库之类。 “隆一，” 藤野点烟，呼出一片烟雾。 在烟雾缭绕中，他仿佛看见了千代的脸， “你这家伙好日子快要到头了，抓紧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藤野的思绪回转到半年之前，自己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看颜色杂志，一身白裙的千代走了进来。 女孩儿像宁静夜晚中绽放的百合花一般的美丽和气质，带给藤野前所未有的冲击。 直到此时此刻，藤野仍然记得那时自己和千代对话的情形—— 藤野把腿从办公桌上撤下来，洋溢热情的笑脸： “您是来办理借贷业务的么。” “是啊，”千代打量着办公环境，“这个公司只有你一个人吗？” “对，我既是老板，又是业务员，还是财务。”藤野露出灿烂的微笑：“不过，请您放心，虽然员工只有我一个，但是实力绝对雄厚。” “我想问问你们这里利息高不高。” “不高不高，”藤野连忙拿出一份借贷说明递给千代，“您可以看看这个。” 这份说明当然有问题，不过除非专门学金融或法律的，很难从中看出猫腻。当然，学金融和法律的人一般而言也不会沦落到来借高利贷的地步。 “冒昧问一下，”趁着千代还没注意到，藤野把颜色杂志塞进办公桌？” “这个……我父亲生病了，需要一笔钱来看病。” “如果是为了伯父看病的事情，”藤野想了想，忽然兴奋起来，“我想，我可以以个人的名义借给你一些钱，这样你就无需贷款，也不必还我利息。” “这怎么好意思？” “不白帮忙，”藤野正色道：“你拿到钱以后，需试着跟我交往，如果觉得合适，等咱们两个正式成为男女朋友以后，完全可以免除这笔借款，你看合适吗？” 说实话，藤野家中有一个乖巧可爱的老婆。但这年头当老板的，不在外面养个情人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自打经营高利贷公司之后，有不少样貌可爱的女士曾向藤野暗送秋波，但藤野这个人虽然文化素养不是很高，眼光却挑剔的很，那些庸脂俗粉完全看不上。 听到这种过分的要求，千代那个时候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淡然摇头，“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而且，感情很好。” 或者，那个时候的千代其实也生气了。只不过出于自身的涵养，没有发作出来。 这反倒让藤野更加喜欢这个女孩。 从千代皱眉的那一刻起，藤野就下定决心，就算使尽一千种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得到千代。 或许在旁人看来，藤野这种心态很偏执吧。无所谓，人是活给自己的。 本子国每天都有妇女因还不起高利贷而沦落到风俗行业，最起码千代跟着自己不至于落到那种境地，反而能过上更富裕的生活，不必为父亲的医疗费用而发愁，这还不是更好的结果吗。 从良心的角度讲，自打从事高利贷这个行业以来，藤野还从来没有逼良为娼的先例，这在同行之中都算是少见的道德模范呢。这种玉璞般的品质还配不上千代么。 后来，藤野才知道，千代本可以向他的男朋友隆一借钱治病，但她着实不愿意拖累隆一下水，这才给了藤野可乘之机。 在给千代提供借款的过程中，藤野花言巧语，提供各种便利，让她签下了合同，落入了陷阱。 再后来，隆一知晓了千代借高利贷的事情，前来讨要借条不成，一时又还不清借款，竟然非要藤野把他的名字也加到借据上面，说是决不能让千代一个人承受这一切，一定要和女友共进退。 “世界上还有这种傻瓜吗？” 作为顶擅长扒皮的高利贷老板，藤野来者不拒。 不久，隆一和千代开始了浪迹天涯的旅途。 藤野有时候挺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可以给予千代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千代为什么偏偏更愿意跟着一个毛头小子到处吃苦受累呢。 不管了，事情走到这一步，不达目的藤野绝不会罢休的。 明天开始，要把附近的废弃旧宅都搜索一遍。 正在这时，藤野的手机来电了。 来电号码显示是自己半年前新雇佣的业务员。 藤野的公司原来的确只有他一个人，如果临时需要打手，便从附近的混混里面花钱雇佣，但自从藤野开始追查隆一和千代的踪迹，公司那边的业务就有些忙不过来了。 “公司最近业务怎么样？”藤野问道。 “老板，”业务员的声音明显有些发紧：“出大事了。” “有话好好说，不要慌张。” “您最近有听过业内流传的复仇奶奶的故事吧。” “怎么，你也想吓唬我么？”藤野语气不善。 “不是，” 业务员说道：“就在刚才，我们接到警局的电话，说是奶奶的传说确有其事，让我们注意保密，同时将所有曾经死过客户的业务员名字报上去，一旦发生怪异事件，要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警察局会动用特殊力量，想办法保护我们。” “慌什么，你手下死过客户？” “没有……” “那就踏踏实实地给我干活。” “是！” 挂了电话，藤野脸色有点发青。 隆一这个家伙，不会真的想不开吧。 想到这里，藤野给隆一打了个电话。没等接通就被挂断了。 再给隆一发一条短信： “隆一君，我想，我们之间似乎还有些商讨的余地。 隆一回信：“你改主意了？” 藤野：“叫你把千代让给我的确有些过分了。我想了想，还是退一步比较好，这样，你把千代借我三年。三年之后，完璧归赵。” 隆一：“去死吧，藤野。” 藤野：“两年怎么样？” 隆一没有回信。 藤野又发了一条：“一年，最少一年。再不能少了。我可以免除全部的债务，甚至再给你一大笔钱。” 隆一：“我们在地狱相会吧，藤野君。” 第二十一章 与藤野的遭遇战 隆一再无回信。 因为心里着实不踏实，第二天一大早，藤野就带着几个混混开始摸排附近的废弃旧宅。 混混们难免抱怨：“藤野桑，凌晨五点，未免也太早了吧。” “我加钱。” “好嘞！”混混们欢呼起来。 大概七点钟的时候，找寻终于有了初步成果。 一个报刊亭里的售货员看过某个混混手里的照片之后，说这女人半个小时前曾来过这里。 藤野带着一干混混，顺着售货员所指的方向，一路打听，又有好几个商家不久前看见了千代。据说，千代也在找人。 藤野顾不上理会那么多。 他已经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没有见到千代，甚至无法在方圆五公里以内靠近对方。对梦中情人的热切思念快要像潮水一样将藤野吞没。 “再见面的时候，应该露出怎样的微笑才算亲近？开口的第一句话当如何讲呢？”藤野思考着。 约莫九点半左右，藤野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他的心跳莫名的急促起来，正打算挂断电话，手机却已接通，听筒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藤野君，还钱吧。要不然，把你的老婆让给我。” 这声音之中透着一股十足的森诡气息，一股彻骨的寒意仿佛以通话讯号为媒介，从听筒里倏地钻了出来，渗进藤野听话筒的那一半脸颊，眨眼间他仿佛坠入冰窟。 胸口猛地一缩，藤野当即要挂断电话，但按键却坏掉了，苍老的声音继续说着： “藤野君，还钱吧。要不然，把你的老婆让给我。” 接连说了三遍以后，电话自动关掉。 藤野浑身打着颤，太阳照在身上老半天都感觉不到一点点暖意。 来电的是谁？真的会有复仇奶奶这种离谱的事情？ 藤野脸色铁青，想了想，给公司的业务员打过电话，“哪个警察联系你的？现在就告诉他，就说复仇的奶奶给我打了电话，如果不想让我死的话，就尽快派他说的那些特殊力量来保护我，越快越好。” 挂掉电话，藤野本打算直奔警局，但转念一想，既然遇到了超自然的怪异事件，恐怕待在哪里都一样。警局也未必比南郊安全。 千辛万苦找到千代的踪迹，眼看就要再次重逢，怎么能就这样轻易罢手。 藤野决心带着混混们继续打听下去。 继续搜寻的过程之中，藤野的思绪越来越清晰。 按照之前的传闻和警方的说法，高利贷者将借贷人逼死之后，里美奶奶才会展开报复。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隆一已经不在人世。毕竟，在隆一之前，藤野还从来没有逼死过借贷人的前例—— 藤野本人扒皮是狠，但比起同行们手段还是稍稍温和一些的。 他的理念是：与其要一只不能吃的死鸡，倒不如喂一群勤劳的、能下蛋的鸡，让他们为自己下一辈子的蛋，何乐而不为呢。 倘使隆一真的死了，其实也是一件好事。这样一来，千代就无法用自己有男朋友的借口拒绝藤野了吧。 这说不定倒是一件意外之喜。 至于里美的奶奶，藤野认为，或许确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怪物。 只不过，从前发生的那些可怕事件多半是因为无人管理而放任自流，现今警察本部已强势介入，还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特殊力量来保护受害者，藤野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安全的。 怪异的事件嘛，生活中其实也不少见。 藤野本人能够感应到千代位置的特殊能力本身不就是一件怪异吗，无需大惊小怪。 想到这里，藤野坚定了继续找下去的信心。唯一郁闷的是，当初要是不贪心，没把隆一的名字加进合同来就好了。如此一来，隆一就并非自己的借贷人，死掉一万回说不准也无所谓。 “各位，”藤野对着一干混混说道：“我想，我们得加快进度了。”距离千代已经十分接近，藤野完全可以感应到对方的位置。 迎着阳光，藤野把千代的照片高高举起。 阳光照耀下，千代的笑容温暖而灿烂。 接过照片，一位过路的老奶奶仔细看了看，“这个年轻人真没见过，要不然，您去那边问问？” 说着，把照片递还千代。 千代接下照片，忽然捂住胸口，面露痛苦的神色，“不好！” “怎么？”顾醒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 找寻到此刻，滴水未进，千代的脸色愈加泛白， “我的心跳的很厉害。” 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顾醒想到。 事实上，顾醒已知晓藤野正在向这边靠近。不久前，小洞就开始文字直播了。 事发突然，藤野还带着几个混混一起，情况着实有些不妙。而且，按照纸条的描述，藤野本人对千代似乎有着某种感应。在距离如此之近的情况下，碰面几乎难以避免。 关于藤野本人的相关情况，以及他一路纠缠隆一和千代的动机，纸条中也作了简要介绍。 这种心理已经完全扭曲的变态，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都在合理的范围之内。情急之下，就算藤野绑架了警察，杀人灭口，也不太奇怪。 顾醒的第一反应是拉着千代躲进旁边一条小巷。 他以发现紧急情况为由，呼叫附近一起帮忙寻找的交番警察尽快赶来与自己汇合。 电话已经打通了，几名交番警察反馈，距离这边还有些距离，需要顾醒耐心等一等。 情况着实紧急，恐怕没法继续等下去。 就在这时，小洞传给顾醒一条讯息： 【别担心，他们并非你的对手】 小洞明显在暗示顾醒近日身体不断强化，战斗力也大有提升，不必畏惧。 顾醒踏实下来，观察四周的情形。 “实在抱歉，”千代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不停向顾醒道歉，“把您卷到这种麻烦里。” “我是警察，帮助有困难的市民理所应当。”顾醒道：“那些高利贷业务员虽然面目憎恶，但见到警察应该会收敛许多。” “不，这个藤野神经可能有些问题，”千代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恐怕他未必会忌惮您的警察身份。” 顾醒看了看千代。比起此刻即将面临的危险，他更纠结于该怎样告诉对方，隆一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身穿花格衬衫的男子，带着几个打扮的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从巷子另一头走了进来。 第二十二章 像看死人一般的 “是藤野！” 千代看见来人，脸色愈加发白，“顾醒君，我们快跑！” 她拉着顾醒的手要往巷子另一头跑。 “从凌晨四点忙到现在，一口饭也没吃，”顾醒拉住千代，“你确定你跑得掉么？” “那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不等顾醒回话，藤野远远地开口了， “咦，这不是千代小姐吗？好巧啊，能在这里相遇……” 千代躲到顾醒身后。 “这位警官是……” 藤野走了过来，大大咧咧的模样，打量顾醒的警服，“还请指教。” 几个混混把顾醒和千代围到墙角，顾醒用一只胳膊把千代护在身后。 千代看向顾醒，虽然被一众混混包围，这里又是据说发生过幽灵事件的郊外小巷，但顾醒没有流露出任何畏惧。 “黎都市静安分局刑事课，顾醒。” 顾醒出示证件： “我们正在调查一起人口失踪案件，希望各位配合调查。” “呃，” 藤野楞了一下，“调查什么？” 顾醒拿出隆一的照片，向众人展示，“请问你们最近有没有见到过这个人。” “隆一？” 藤野看向千代，“他失踪了？” 顾醒问一众混混，“告诉我，你们今天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没有！”混混们纷纷摇头。 “这个隆一与我们近期调查的一起重大案件关联，就在附近活动，随时有逃离的风险，” 顾醒神情严肃，“任务重大，时间紧迫，我代表静安分局临时征调各位帮助我们在附近找寻该男子，一旦有线索，或能将此人抓获，我们静安警察署将予以嘉奖。” 顾醒的形象十分正派，浓眉大眼，鼻梁也高，嘴唇也是丰满厚实的那种。 如果出演电影，最适合顾醒的一定是破案电影中警察男主的角色，无形中就让人觉得很是可靠。 再加上个人的气质也很正，说话的声音有磁性，且中气十足，实在叫人挑不出毛病。 藤野收买的一众混混平日里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经常被警察问话侦查的对象，此时此刻竟然有幸被这样一位正气感十足的警官征召协助办案，立时觉得无比荣光。 “嗨矣！全力以赴！！” 一众混混齐声应道。 应罢，各个摩拳擦掌，打算响应警方号召。 千代躲在顾醒身后，冲他竖大拇指。 藤野张大了嘴，怎么莫名其妙自己雇佣的讨债队伍就被警方临时征调了，离谱！ “先等等，” 藤野抬起一只手， “警官，您身边的这位千代小姐是我的故交，久别重逢，我想和她单独聊几句，不知可否。” “这位千代女士是警方的重要证人，” 顾醒晃了晃照片，“她和逃犯隆一有着紧密而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有十足的理由推测，隆一很有可能会伺机抢走或暗杀证人，所以千代女士一刻都不能脱离警方的视线。” “逃犯？” 藤野惊讶道，“隆一究竟犯了什么罪？” “我说过逃犯两个字？”顾醒楞了一下，看向几个混混。 “当然，千真万确。”一个混混回道。 “是你们听错了，咳，咳，”顾醒清了清嗓子，“对了，请各位一定要严格保密，因为这起案件牵扯重大，绝不能走漏风声。” “好的！” 一众混混听了这句话，立刻产生了强烈的参与警方重大案件调查的荣耀感和神秘感，齐声道：“坚决听从警官指挥！” 藤野亦感到这起案件的不同寻常之处。他冥冥中觉得，这起案件说不定会与自己牵扯干系，便凑到顾醒身边，小声问道： “警官，方便只给我一个人透露一下有关案情么。” 说着，藤野向一众混混使眼色，“说实话，这些都是鄙人公司的员工，假使警官可以稍稍透露一二，我愿意个人出资，当做员工们协助办案的奖励。” 顾醒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冲藤野勾了勾手。 藤野很快领悟，凑了上来。 “我只能告诉你，”顾醒靠在藤野的耳边，“这起案子与一起怪诞事件有关联。” 藤野恍然大悟，“复仇的奶奶！” “什么复仇的奶奶？我没听说过，”顾醒用食指比在嘴唇中央，“记住，保密！一定要保密！” 藤野连连点头。什么狗屁保密，分明是欲盖弥彰嘛。 既然牵扯到复仇的奶奶，那一定和藤野脱不开干系。也不晓得公司的人联系警方的情况，什么时候才能安排那些特殊力量保护自己。 至于此刻的情况，实在不宜和这位警官发生冲突，否则多半自己先要吃亏。 唉，还有千代呢。藤野试着歪着脑袋往顾醒身后瞄了瞄，只能看见千代半个肩膀，心脏砰砰直跳。 实在是久违的很。 如今隆一出了事，千代无人照料，这个重任恐怕还是要落在自己的身上。那就完全不必急于一时。 “好，”藤野点了点头，“顾警官，我们会全力配合。” 藤野转身面对混混们：“一定要认真完成警官大人交代的事情，酬金我会付清的！” 顾醒则像看死人一般的看着藤野。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太紧张了。 藤野一行用手机拍下了隆一的照片，拿着照片在附近卖力打听起隆一的行程。 尤其是那些混混，卖力的程度远远胜过当初找寻千代的时候。 拿着藤野的钱，办着别人的事儿，这叫什么事情。藤野有些发懵，又有些郁闷。 趁着藤野不注意，千代再次冲着顾醒比划大拇指，“顾醒君，您真是聪明机智！要是我有您这么聪明的脑袋就好了，我和隆一也不会被藤野逼到这般地步。” “主要是沾了这身警服的光，”顾醒道：“完全没什么大不了。” 他心里还在烦恼该怎样告诉千代关于隆一的不幸消息。 或者，就这样继续找寻下去，到最后千代总会知晓的。 约莫十一点钟左右，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顾醒和千代面前，安达从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同一时间，从后车门走出来两个女人。一个不大起眼，另一个很漂亮。 安达冲顾醒挥手： “顾醒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十三章 初见乌鸦和节哀顺变 “帮一个朋友的忙，” 顾醒朝着安达点了点头，“找人。” 说着，向安达带来的两个女人瞧去。 一个穿着普通，相貌也比较普通，属于扔进人堆里面很难再找出来那种。值得注意的是她颇有亲和力的气质。这位自然就是专程到静安警察署找顾醒做过调查的调查员助理智子。 另一个就格外的与众不同起来——身着修身的黑色西服，纤细紧致的身材完全突显出来，很酷飒。 肌肤雪白细腻，五官集体精致，尤其是一双散发着淡淡忧郁气息的眼睛，只需看过一眼，就让人难以忘记。 气质是高冷中带着刺，就差在身后挂上横幅写下“生人勿进”四个大字。 更为惊讶的是，女人身上散溢着庞大的精神力量，形成了对周围所有人而言的精神高地。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精神力量显着提升，顾醒无法察觉到这一点。 “介绍一下，”安达的手比向顾醒：“这位是和我同在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顾醒。” “这位呢，”安达看着身着黑色西服的漂亮女人，“是黎都市警察本部特殊调查课调查员，代号乌鸦。” “这位是调查员助理，代号智子，级别可是警部补哦。” “智子警部补我之前有见过的，” 顾醒同两人打过招呼，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 “抱歉，我们这边正在寻找一个失踪人员。” 乌鸦除了最开始的时候，用余光打量了顾醒一眼，透出一点诧异的神色之外，之后的注意力全在藤野身上。 “你，” 乌鸦看着藤野，眼神冷峻，“跟我到那边。”说着，和智子一起走向一旁的小巷。 “呃……好，好的。” 藤野本来打算问对方，是否就是警察所说的那种能够保护自己的特殊力量，但慑于对方身上的强大气场，竟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喂，” 安达瞧着乌鸦的背影，“顾醒君看这个女人如何？” “什么如何？” “哎呀，”安达道：“你简直是块儿木头，她算不算女人当中的极品？” “呃，我记得你不久前还跟抱怨，这位调查员大人架子大的离谱，只会用鼻孔出气，”顾醒说道：“怎么，相处了一段时间，观念转变了？” “你懂什么，”安达道：“嫌货才是买货人啊。另外，我这两天有惊人发现。” 安达说着，冲顾醒勾了勾手。 顾醒以为他发现了关于怪诞调查员的秘密，谨慎又紧张地凑了过去。 “你看这个。” 安达从怀里掏出一张有些发黄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学校的大门，大概有一个班级的小学生合影，最前排坐着几位老师。 “看她，”安达指着左边第二排的一个样貌清秀的女生，“怎么样？” “莫名其妙。”顾醒皱了皱眉头。 “你就说怎么样吧。” “小学生，还能怎样，挺可爱的。” “是吧，哈哈，我就说嘛，这可是我小学时候一直暗恋的女生，”安达捧着照片，“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女生有点眼熟？” “嗯？” “你真是没有眼力，”安达朝着乌鸦和藤野进去的巷子努了努嘴，“你不觉得这个女生和她长得很像吗？” “他？藤野？” “怎么可能！！” “智子？” “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总不会是乌鸦吧……” “就是乌鸦啊，” 安达兴奋地挥了挥照片， “虽然和乌鸦一起办案时间不短了，但之前我一直没机会近距离接触她。就在今天早晨，我才有机会站在她身旁仔细观瞧，发现她走神时候的侧脸，简直和我那位小学时候的女神水谷信子一模一样！” “我明白了……” “怎么？” “新垣结衣、北川景子、石原里美，都是你的小学同学。” “混蛋！” 安达怒道： “我是认真的，今天上车的时候，我专门试探着叫了乌鸦一声——水谷信子！ 我明显看到她迟疑了一下，才目不斜视钻进了车里。这种情况太可疑了，我毫不怀疑她就是水谷信子，只不过现在工作特殊，必须隐瞒身份罢了。” 顾醒无奈摇了摇头。怪不得这段时间，虽然安达嘴上不停抱怨着乌鸦如何麻烦，但一旦有什么涉及到乌鸦的任务，他跑的比拉磨的驴子还要勤快。 “你等着吧，早晚有一天，”安达仍然碎碎念着：“我要把这位趾高气昂的乌鸦大人，也就是我从前可爱的小学同学，变成你可亲可敬的嫂子！” “顾醒君，” 千代走到顾醒身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能不能继续去找隆一呢？” “先等等吧，”顾醒看了看安达，又看了看远处巷子里的乌鸦，“这位乌鸦大人调查的事情，好像也与隆一有关。等她与藤野问完话，我们再向她请教。” 说罢，看着身边几个被乌鸦的气场威慑到大气不出的混混，“不过，还要劳烦几位继续帮忙找下去，有什么结果请第一时间告知我们。” 混混们如蒙大赦，连忙散去。 巷子里，乌鸦和藤野的问话也告一段落。 智子走过来，告诉安达：“乌鸦大人已经确定，藤野触发了奶奶的怪诞规则，下一步要将他带回警察本部做进一步研究。” 千代瘫软地上，顾醒将她扶住。 千代喃喃自语：“不可能，绝不可能。” 智子从藤野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千代的情况，便问顾醒：“这位就是隆一的女朋友千代女士吗。” “是的。” “请节哀顺变吧。” “烦请，”千代的语气哀惶而低沉，“烦请告诉我隆一现在在哪里，好不好。” “这个就不好说了，”智子道：“不过，作为对本案具有重要价值的参考和证据，我们会组织警力全面搜索的。” “谢谢，谢谢！” 千代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不停重复感谢的话。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黯淡无光。 智子客气了一番，转头看向顾醒，“不知您是否方便移步到另一边，我们聊几句？” 怪诞调查员助理找我干什么。 顾醒警觉起来，却不露声色。 “可以。” 顾醒跟着智子，来到刚才乌鸦和藤野谈话的小巷里。 “请问有何指教。”顾醒问道。 “我就开门见山吧，”智子打量着顾醒，“我们认为顾警官天赋异禀，有成为怪诞调查员的良好潜质，所以向您发出郑重邀请，到我们黎都市警察本部怪诞培训课进修一段时间。” ——————— 下一章更新时间是中午11点。 第二十四章 绝不要成为夜神月第二 “怪诞……调查员？” 顾醒面露疑惑，“是什么？” “我简要跟您讲一讲，” 智子道： “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普通人肉眼看到的简单模样，生活中隐藏着不少难以理解的怪事和怪物。 其中，有一些能够按照特定的规则伤害到人类的性命。一般而言，我们把这些按照规则行事的怪事和怪物称之为怪诞。” “哦，”顾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比如，近日来传闻很厉害的复仇的奶奶。” “其实，类似这样的事情过往也发生过一些，” 智子面露苦笑：“但从前处理这种案子的时候，本课有一种专门可以消除人某段记忆的仪器。 每一个接触过怪诞案件的普通人事后都会被仪器消除记忆，所以绝大多数人对这类事件毫无所知。顾醒君不知情也实属正常。” 这就对了。顾醒暗想：这便可以解释，那些在论坛上写下怪物故事的人，事后为什么会完全想不起自己经历了什么。 “真的会有这种仪器吗？感觉像是在写科幻小说，” 顾醒诧异道： “这么说来，说不定我也有可能曾卷入那样的怪诞当中，差点死掉，只不过后来记忆被消除了？” “不是开玩笑，” 智子向中央公园的方向看去。 虽然小田区距离中央公园很有一段距离，但依旧能看得起公园上方的巨大黑洞，像一个黑黝黝的眼睛嵌在了天幕上。 “可惜，自从中央公园上空出现黑色巨洞之后，这种可以消除记忆的仪器全部失去了功效，现在每一起怪诞案件都有了很大的可能性到处传播开来，造成社会恐慌。 抱歉，我扯得有些远了—— 回到怪诞调查员本身，事实上，复仇的奶奶其实是很温和善良的怪诞，她的规则只针对那些害死过欠债人的高利贷业务员。 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怪诞毫无理智和情感，依循不可思议的诡异规则，肆意杀人。 所谓怪诞调查员，就是设立在警察机构中，专门负责调查、解决怪诞事件的超能人士。” “超能？你的意思是，怪诞调查员都有特异本领吗？类似万磁王那种？” “怎么可能，” 智子顿了顿，盯着自己的手：“某种意义上讲，怪诞调查员也是普通人。” “您为什么会认为我天赋异禀呢？” “这个嘛，” 智子探头，朝着巷子外望去，乌鸦大人已然不见踪影，想来是带着藤野先回了本部去作进一步的研究。 既然乌鸦大人在临走的时候也没有召唤自己，想来也认可了她此刻自作主张的举动。 “就需要仔细解释一番了……” 智子说了很多，顾醒大概听明白了。 就目前怪诞研究学界的研究成果来讲，正常的人类是完全无法对抗怪诞的。 能对抗怪诞规则的，只有怪诞本身。 经过前人的研究和探索，人类要想对付怪诞，只有三种办法： 第一，通过几种很罕见的途径拥有怪诞之力——比如，契约，寄宿，变异，等等，但是已知的几种途径偶然性极大，只有某人的运气好到极点才有机会。若不然，十有八九要变成怪诞。 第二，成为收容怪诞的容器，以此来驾驭怪诞。这种方式是我们寄托很大希望、或许可以让人类稳定拥有怪诞力量的途径，但至今仍然在实验探索当中，还没有成功样板。 可以肯定的是，这种途径对作为容器的人类要求十分苛刻，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要拥有十分强大的精神力量。否则，多半精神崩溃，成为行尸走肉，要么彻底沦为怪诞。 第三个办法，培养一批具备丰富怪诞案件处理经验的调查员，通过找寻怪诞规则的漏洞，利用特殊调查课已经收容的少量怪诞物品，来收容或限制怪诞。 普通人要想成为调查员，精神层面的力量数值也一定要比寻常人高很多，在面对怪诞事件的时候，更有能力保持冷静的思考。 另外，精神力量强大也就意味着能够承受的痛苦程度更高，有助于采用科学手段强化各方面的能力。 智子讲完这些，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块儿方形手表，上面显示数值：34。 “您看，普通人的精神力量值大概在110之间，怪诞调查员需要的精神力量值至少要在50以上。 而您呢，34，要知道您从来没有接受过专门的锻炼，就已经具备了这样可观的精神力量。 像您这样先天就具备这么高精神力量的人类，或许数十万人中才有一两例。绝大多数略有天赋的人都需要艰苦卓绝的训练才有可能办得到。” 智子兴奋地说道： “请相信我，只要经过我们本部怪诞培训部的教习培训，假以时日，您一定会成为非常优秀的怪诞调查员。 另外，刚才我注意到了乌鸦大人看您的眼神，虽然只是余光轻轻的一撇，但我已然确定，您的精神力让她也大吃一惊呢。” 智子双眼放光注视着顾醒。 果然是枪打出头鸟。 顾醒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与乌鸦和智子正面相逢，更忽略了对方有可能检测到自己异常的精神力量，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回去之后，一定要和小洞商量一番，把隐患消除。 当然，加入怪诞调查课是绝不可能的。顾醒绝不要成为夜神月第二。 “您以上所说的，我基本都已了解，但是，” 顾醒道：“对我而言，成为怪诞调查员有什么好处？” “好处数不胜数——怪诞调查员算得上是我们国家顶级珍贵的宝物和战力了。 全世界我不清楚，但我们这个国家所有的城市全部算上，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一百名怪诞调查员。像我们黎都市，虽然身为全国第二大城市，拥有着将近两千万的人口，可怪诞调查员总共才有七位。 这些调查员大人们在警察系统，乃至整个政府体制内，都有着极高的地位和权力，每年高额的工资收入自不必说，还有更多的办案津贴，随时可以调动各种资源。 我之前听安达警官说，您现在还居住在JA区潮湿的地下室里。难道，您就打算一直在那里生活下去，一辈子不打算娶妻生子了么？” —————— 下一章明晚8点。 第二十五章 怪诞大爆发 两个人边说，边走到巷子深处。 “好处是很诱人，” 顾醒的声音依然冷静，“但不止于此吧。” “当然，我只说了很小的一部分。” 智子还想说什么，却被顾醒打断了。 “我的意思是，不仅要看到好处，” 顾醒抬头往上看，两边的高墙将小巷上空夹出一道并不宽阔的天空来。 这个国家都很少建造这种非常细窄的小巷，偏偏乌鸦和智子先后选择了这里作为聊天地点，实在让人的视野开阔不起来。 顾醒甚至猜测，刚才藤野在这里也会有同自己差不多的感觉，那个家伙即将走向毁灭，在这种环境之下心里一定会更加绝望。 而顾醒呢，面对未来有可能的敌人，也不大愉快。 “细细想来，恐怕坏处更多吧——照您所描述的，那些怪诞十分危险。 成为调查员之后，享受了特殊的权利，就难以避免要按照国家的意志去调查怪诞，面对无可预知的怪诞，哪一个调查员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不会陷入危险的处境当中，毫发无损地解决怪诞呢？” 虽然拒绝的意志坚决，但顾醒说话的语气其实还比较柔和， “另外，您说学界一直在研究让人类容纳具备诡异规则的怪诞，这本身就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 实验结果也显示，没有成功容纳的先例。成为怪诞调查员之后，难免会成为怪诞实验的小白鼠吧？假使实验失败了呢，会不会连性命都丢掉。 此外，就算有朝一日，人们真的非常幸运地容纳了怪诞。那些远远超过人类想象的危险怪诞就会老老实实待在调查员的体内，而不会成为威胁调查员生命的一种可怕隐患吗。 这些事情，您都应该事先告诉我吧？” 智子惊讶的张开了嘴巴，这个人以上所说的坏处，完全击中事实。 智子本人就听闻过许多在怪诞事件中因公殉职的调查员，仅黎都市就已经列出了二十人的名单。而作为试错人员的助理，牺牲的更为频繁。 “好吧，为了说服阁下，我恐怕要透露一些特殊调查课内部掌握的消息，还请您千万做好保密工作，以免造成社会恐慌，” 谈话已经进行到这种地步，又是面对这么聪慧的人物，智子觉得自己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比较好， “或许顾醒君没有注意到，近来在各类网站论坛的奇谈板块儿，关于各种离奇鬼魂怪谈的帖子愈发频繁起来，这还是政府有意控制引导缩小了影响的局面。 据我们国家怪诞研究院所研究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全世界的怪诞发生频率会越来越高，说不定有一天，会发生难以预料的怪诞大爆发。你跟我来，” 智子带着顾醒走出小巷，指向中央公园上空，“那个黑色大洞，顾醒君这几日有所了解吧。” “嗯，” 顾醒心里涌出难以言明的感觉——搅的整个黎都市好几天不大太平的黑洞，很可能是因为自己才出现的，简直像躲在黑暗中的恶手， “这几天新闻也一直在报道，好像对市民的日常生活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那只是对外宣传，用来安抚市民的说辞罢了，” 智子说道：“事实上，研究人员作过好几轮专门的检测和研究，一直有一股神秘且稳定的波动源源不断从黑洞中散发出来，少量留在了黎都市，大部分朝着全世界各地散播开来。 研究院认为，这个黑洞或许是引燃整个世界怪诞大爆发的起始。” 这次，轮到顾醒张大嘴巴了。 “这……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顾醒抬头望天，“这个黑洞出来这么多天，黎都市不是依旧平静么？” “那只是你以为，” 智子说道：“除了复仇的奶奶之外，黑洞出现以来，全国各地已经发生了好几起怪诞事件，只不过大都被限制在了小范围和萌芽状态之内。过去还感觉略有清闲的调查员大人们，最近一段时间都忙的有些焦头烂额的。” “我倒是希望，像复仇的奶奶此类惩恶扬善的怪诞能够多一点才好。”顾醒道。 “您说话还是谨慎一些吧，” 智子下意识往先前乌鸦大人站着的地方瞧去，确认她真的离去，才松了一口气， “犯罪份子应该由法律惩罚才是正道，要是被乌鸦大人听到您的想法，我想您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另外，像里美奶奶这样的怪诞毕竟是少数啊，大多数的怪异依照规则无差别地杀害人类，我想您也不希望看到它们吧。 总而言之，怪诞大爆发的那一天迟早会来到。完全不会受我们人类的意志所影响。 此时此刻，您作为一个普通人，被怪诞袭击的概率或许还比较低。但到了真正爆发的那一天，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保证自己不会死在冷血的怪诞手中。 您说，到那时候，您是做一个本领高强的怪诞调查员生存几率高，还是做一个在怪诞威胁下瑟瑟发抖的普通人生存几率高？我说的够明白吧？” “再明白不过……” 顾醒再次望向中央公园上空好似深渊的巨大黑洞，“我们国家该不会动用核武器之类去摧毁那个大洞吧。” “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智子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最顶级的怪诞专家研究了这么多天，也摸不清楚这个黑洞的底细，甚至，现在只能说摸到了一点皮毛而已。 谁敢笃定，用核弹轰掉黑洞之后，会不会出现更可怕的大洞？ 与其面临更糟糕的结果，倒不如，保持现今这个还算缓和变化的状态，慢慢研究解决和克制的办法。 顾醒君，” 讲到这里，智子看了看表， “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尽快赶回警察本部配合调查员大人进一步研究，还请您……” “事情关系重大，”顾醒回道：“我慎重思考几日，再作答复。” 话虽然这么说，但顾醒心中早已笃定，自己绝不要加入什么怪诞调查科。 成为怪诞调查员以后干什么，调查和解决自己描述的怪诞么？ 完全有种自己开枪，自己堵枪眼的感觉。 国家会怎样看待他这样一个可以描述甚至创造怪诞的怪物呢？甚至，连天空中那个被视为全世界重大威胁的黑色巨洞都是顾醒戳手指头才搞出来的。这是何等的怪物。 想一想，关进大牢里或许是最轻微的惩罚了。换位思考，倘使顾醒是国家元首，恐怕第一时间先枪毙了这种怪物才好，免得一切彻底走向失控。 对于顾醒而言，进入特殊调查课，成为怪诞调查员，不仅在解决怪诞的时候需要提心吊胆，还得时时刻刻承担巨大的暴露自身秘密的风险，绝不是什么高明的选择。 “完全可以理解，” 智子倒是对今天谈话的成果比较满意，至少，顾醒愿意考虑了，不是么。 “这样的话，我就先告辞了。一旦做好决定，请尽快联系我，” 智子和顾醒交换了电话号码，“今天我所告知的一切，请顾醒君一定要保守秘密。” 第二十六章 原来的房间 智子赶回警察本部，乌鸦正带着藤野来到怪诞观察室前。 观察室内收容着一样怪诞物品——【畏惧孤独的灯】。 其规则是，凡是被这盏灯灯光笼罩进来的活物，第三方力量无法将活物带走。除非其自己选择离开。 当然，怪诞的规则等级有高低之分，倘使遇到更高级别的怪诞规则，【灯】或许也会失效。过往，类似的事情也曾发生过。 这些怪诞物品固然是人类对抗可怕怪诞的重要资本，但可惜利用之时必须严格遵循怪诞物品本身的规则，限制繁多，调查员们常常感到掣肘不爽。 比如这盏【灯】，在来到设置了特殊磁场的观察室后，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将它带离了。 不管怎么说，对于已经落入奶奶怪诞规则、时刻面临死亡威胁的藤野而言，【灯】都是他此刻最大的救命稻草。 经过先前和藤野的沟通，智子已大体了解藤野与千代之间的贷款恩怨。 对于这种有着病态心理的高利贷从业者，智子不抱有丝毫的同情心。 在藤野即将进入观察室前，智子问藤野：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当初和您签订借款合同的是千代。按道理，您不应该触发奶奶的杀人规则呀。” “本来应该这样的。” 要是隆一那个小子没有那么多情就好了。 藤野满脸苦涩，走入观察室。 智子小心翼翼回到乌鸦身边。 乌鸦神色如常，“故意说这种话？” 智子：“抱歉……” 乌鸦：“干得好。” 智子松了口气。 之前，因为劝导顾醒的事情而被乌鸦大人抛下，她心里不免惶恐。 虽然她觉得自己绝对是按着乌鸦大人的心意办事，可谁晓得这位大人会不会借题发挥。 “他是怎么回复的。” 乌鸦站在观察室外面，目光透过特殊材质的玻璃，注视观察室内的情况。 “您说的是广川警官？” 智子道：“他的防备心很重，说要慎重思考一番，我觉得他答应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乌鸦不置可否。 智子猜测，乌鸦不太相信顾醒最终会答应。但智子暗下决心，既然乌鸦大人有意招纳顾醒，那么自己就算像个牛皮糖一样缠着顾醒不放，搞得他烦不胜烦，也要把对方拉进特殊调查课的队伍中来。 “那么，接下来，乌鸦大人，” 智子带着点兴奋的神情，把目光投向观察室，这是她头一次跟着调查员大人处理怪诞事件。 人生中能有几个第一次。尤其是如此重要的怪诞初次战，恐怕智子今生都要难以忘怀。 “我们该怎么办呢？” 乌鸦面无表情：“未必一次就能收容那位奶奶，但至少，要借助藤野多试出几条她的隐藏规则。” 智子：“呃，这么一说，感觉藤野好像是诱饵……” 乌鸦：“是触发者。” 智子：“好！需要我做什么？” 乌鸦：“等。” “……” …… “我们还是等结果吧。” 看着病床上的千代，顾醒喃喃自语—— 乌鸦和智子离开之后，顾醒陪着千代在附近搜寻了整整一天。 此时此刻，千代大抵也明白隆一活着的可能性越来越渺茫。 明知道一切都是徒劳，却还想要寻求一个确定的答案，这才是人世间最绝望的努力。 下午五点左右，千代拿着隆一的照片，和一个路人交谈几句后，昏倒在路边。 顾醒将千代送到医院，输完液，千代清醒过来，吃了些清淡的食物。 “本部给了必须找到尸体的指令，搜寻的力度肯定不会削减，寻人的公告也发了出去，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的，” 顾醒递给千代一个削掉皮的苹果， “藤野那边，特殊调查课还在观察，短期内不会从警察本部放出来，但也不能完全放心。 我想了想，还是请你先回地下室那边，我提前租好一间屋子，距离我那间很近，也方便我随时照顾。这样安排，你看如何？” “我想拜托一件事，” 千代看着顾醒的眼睛，“可以让我继续住在我们曾经租住的那间屋子么。” “这个……” “拜托了！” “好吧，我试试。” 千代和隆一之前租住的那间屋子在两人搬走之后不久就被转租出去了，顾醒已就此事做过了解。 既然千代坚持要继续住在那里，顾醒只好试着和那间租户电话沟通了一番。 所幸，在顾醒讲清缘由之后，租户表示非常理解，同意换一间更靠前边的屋子，同时拒绝了顾醒给予的补偿金。 “谢谢，谢谢！” 千代心中感动难言，能说出口的却只有这四个字。 “我建议，”顾醒趁热打铁，“寻找隆一的事情，就交给警方来办吧。你近期待在家里休养比较好，身体还是很虚弱的。” “一切听从顾醒君安排。” 千代的脸色依旧很差，但眼神渐渐灵动，似乎也开始接受现实，准备打起精神。 “那就早点休息！” 晚上，帮千代把行礼搬进她和隆一的旧居，顾醒不做逗留，走到门口告辞，以免地下室的邻居们产生误会，更怕影响千代的名声。 “有情况随时呼叫我，敲墙也可以。” “明白，” 千代向顾醒郑重鞠躬，“您为我和隆一所做的一切，我会牢记心内，日后涌泉相报。” 顾醒则带着复杂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刻骨铭心的恋人死去的第一天晚上，回到两个人拥有过美好回忆的居所，独自度过漫漫长夜，将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顾醒有些佩服千代了。 回到自家屋子，顾醒装了一肚子问题： “洞桑，真的会出现怪诞大爆炸吗？” 第二十七章 怪诞手中唯一的幸存者 关于怪诞大爆炸，小洞递来纸条： 【如果出现大爆炸，与你的手指没有关系】 【因为洞注定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发现洞的人，即便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反而是你的话，对这个世界更好一些。毕竟，在众多描述者中，你少见的温良】 顾醒完全没有想到小洞会忽然说出这种带着点气息的话来，心中莫名一暖。 当然，心中的警惕依然牢牢坚守。 “洞桑，我身上的精神力量，已经引起乌鸦和智子的注意。有没有办法隐藏？ ……不对，现在隐藏似乎有些晚了……不如，以后增长的部分，让那些怪诞调查员看不出来，怎么样？” 【一个月】 似乎是因为刚才突袭而至的伤感，小洞答应的也特别爽快。 “成交，高低我都得兑换了。” 半夜，听到了隔壁千代的啜泣声。 顾醒想起不久之前，自己还在嫌弃隆一太过吵闹，唏嘘不已。 【对千代有没有兴趣？可以趁虚而入】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简直是禽兽。” 【总比禽兽不如好】 顾醒说罢，不再理会。 伴随着千代的啜泣声，小洞再次传来信息： 【虽然被警察本部的特殊力量严密保护起来，藤野心中仍然充满了不安全感，他决心自救……】 …… 藤野对怪诞调查员的不信任并非空穴来风。 自从他被关进这个名为怪诞观察室的地方，怪异的事情一刻没有停止过。 比如，手机。 藤野分明把手机放在了观察室外面，但只要铃声一响起，手机就会出现在他的手心里。 不用按下接听键，手机就会自动接起，传出苍老又阴森的声音： “藤野君，还钱吧。要不然，就把你的老婆让给我。” 可怕的电话已经拨通十三次，声音则一次比渗人，让藤野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可恶……就算躲在警方的守护里，也完全没有半点安全感。这些警察简直废物……藤野不时如此想到。 这时，观察室的灯光忽然熄灭，房间里瞬间漆黑一片。 藤野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想靠在身后墙壁上。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像无孔不入的食人藤蔓。 他屏住呼吸，下一瞬，黑暗中亮起一道红光。 隆一沾满鲜血的脸突然出现在藤野眼前，不到一尺之距！ “啊！” 藤野惊呼一声，吓得腿脚软掉，疯狂往后爬去。 “咚”的一声，他的脑袋结结实实撞在了墙壁上，撞得头晕眼花，鲜血直流，模糊了眼睛。 再回头时，房间里重新亮了起来，隆一……消失不见了。 实在太可怕了。 藤野不记得自己曾经这样对付过隆一—— 他的确往隆一和千代租住的房子泼过鸡血，但绝没有涂得满脸是血吓唬对方。 又过了一会儿，房间内场景忽然扭曲起来，藤野感到头晕目眩，仿佛遭遇了一场剧烈的地震。 紧接着，一道红光闪过，藤野的老婆出现在了观察室内。 一通天翻地覆，整个观察室的装修则变成了藤野家里的模样，毫无差别！ “藤野？” 有着姣美容颜的惠美惊讶地看着丈夫藤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晌，又道：“您还知道回来呀。” 藤野神情恍惚地走上前，摸了摸惠美的手，胳膊，身子，脸颊——是热乎的，真实的！ 明明在家里待着的惠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怎么会连自己的家也搬过来……这到底是怎样的怪物啊？ 没心思和惠美斗嘴，藤野看着眼前已有些陌生的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咚咚咚！！” 不一会儿，七八个穿着邋遢的混混踹烂家门，拿着棍棒闯了进来，高喊： “藤野！还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还钱！还钱！” 他们把藤野家里的东西砸的稀烂，家具碎片散落一地。 马仔们将藤野摁在地上，顷刻间将他揍得鼻青脸肿，痛的哇哇直叫。 为首的混混把惠美摁在墙上，狠厉道：“惠美啊，你老公欠了一大笔钱，要不然你以身抵债吧。” 惠美拼命反抗，却被对方掐住了脖子。 眼看就要窒息，混混们忽然消失不见了，惠美软倒在地上。 “该死！” 藤野拍打着墙壁，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奋力哭嚎道，“老巫婆，有本事冲着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电话再次打来，苍老而阴森的声音说道： “不想牵连妻子吗？快还钱。” “我还！”藤野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要我还多少？” “一条二十五岁的命，”老人说：“你算算值多少钱。” “您倒是说个准确的数字啊！” 电话挂掉。 什么狗屁怪诞观察室！完全不起作用。 一片迷离和惶恐之中，藤野回忆刚才的通话内容，眼前浮起隆一那张沾满鲜血的脸庞，正朝着自己得意而阴险地微笑，隆一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藤野，我们在地狱相会吧。” 开什么玩笑！ 藤野晃了晃脑袋，驱散隆一的幻影。 隆一，我才没有你那样傻呢。 藤野冷静下来，拨通公司业务员的电话： “我让你们和业内各大公司沟通了解，到底有没有人从奶奶的怪诞中活下来，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吗？” “正要给您打电话，可无论如何也无法拨通来着。对了，我们查过，仅有一例！” “真的？” “据说，这个人摸透了奶奶的杀人规则，从而找到了生路，” 业务员的声音有些激动，“我们现在正在抓紧联系此人，一旦有消息立刻给您回话。” “快！一定要快！只要问到方法，给你涨二十倍工资。” “好嘞！” 不一会儿，业务员打来电话，“方法找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啊！” “那个死里逃生的业务员告诉我，他一直很后悔逼死欠债人的事情，听说了奶奶的故事之后，自觉将不久于人世，于是带着鲜花和匕首来到欠债人的墓前，说了很多抱歉和后悔的话，正打算自裁谢罪的时候，奶奶出现了，用慈祥的笑容融化了他的匕首，然后消失不见了……是不是有些不靠谱啊。” “靠谱！太靠谱了，这才是正解呀。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藤野道：“鲜花，匕首，香火，献祭的贡品，还有河村隆一的灵牌，通通准备好，马上送到警察本部！” 第二十八章 “轰！” 观察室内，藤野摆弄祭品。 “大人，” 观察室的观测窗户前，智子看着里面的情形 “就这样放任他像个神经病一样，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么？那个幸存业务员的事情我也调查过了，感觉完全不可能复制嘛。” “只要能让他老老实实待在观察室里，”乌鸦搂着双臂，站在另一边，“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可是，看目前的情况，”智子说道：“奶奶明显可以穿过【灯】的保护，将规则和幻象降临到藤野身上，这不是个好兆头。” “奶奶带不走藤野，”乌鸦紧盯着观察室，“这说明她的规则没有凌驾于【灯】之上，也就不会干扰到我们的既定计划。 我想你也注意到了，藤野的精神力量要比普通人高出一个层次，即便是奶奶不断施压，他应该也可以撑到最后。” 说起乌鸦的计划，智子有点温暖，又有点失落。 说温暖，是因为这次行动，乌鸦完全没有打算将智子作为一个“可消耗人员”来对待，全程无需智子参与到危险行动中，乌鸦则会带头冲锋，承担风险。 早在培训课上，智子就听前辈们提起过乌鸦大人不滥用助理的风格。不过，据传闻，乌鸦助理的阵亡率一点都不比其他大人低。这一点，就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了。 至于失落，显而易见，智子真的很想帮忙。可目前来看，只能在一旁观察和记录了。 “对了，”乌鸦又问道：“里美就在隔壁吧？” “在，”智子回道：“随时可以出场。” 上次与那位广川警官了解情况之后，智子就顺路将里美带回了黎都警察本部。小姑娘现在正处于无家可归的状态，似乎对警察又颇有些信任，一番谈话之后就带了回去。 这几天，里美得知智子正是黎都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的助理，一直缠着智子介绍她加入怪诞调查课。 “好，等我的指令。” “是！” …… 观察室内。 藤野将隆一的牌位摆好，供奉的最精致的糕点，鲜花铺了满地，只恨不能当成地毯。 “隆一君，” 藤野高举香火，冲着牌位磕头，抬起脑袋时，泪流满面，洋葱散落一地， “自从您走之后，我一直深陷痛苦之中。 如今，我已悔不当初，但却没有任何后悔药可吃。 所有的过错我都承认，也请让我一人承担，不要再牵连惠美，拜托了！如果您不肯原谅我，” 藤野把香火插在牌位前，拿起匕首，“我愿意自裁谢罪，以求您的原谅！” “老公！”惠美冲了上来，抱住藤野，“你这是干什么！” “老婆，你让开，唯有如此才能证明我的幡然悔悟。” 高举匕首之前，藤野已做好心理建设—— 他内心深处，实实在在打算将匕首捅入小腹之中，否则如何能证明他是真正的悔过了呢。 匕首举到最高处，并无丝毫异样。 “那就这样痛快地结束一切罢！” 藤野一咬牙，双手倒握匕首，朝小腹扎去。 匕首捅入小腹，鲜血完全没有流出来。 藤野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这……” 藤野看着匕首，面露狂喜之色，不敢相信地低喃着：“是我的真心打动了奶奶吗？” 下一刻，观察室内灯光全灭，再次陷入漆黑之中。 隆一带血的脸庞忽然贴在藤野面前，面无表情盯着他。 “啊！” 藤野尖叫着往后跑，连滚带爬。 隆一脸上泛着血光，在黑暗中闪现，消失，闪现，忽左忽右，越来越近。 惠美惊声尖叫，瘫倒地上。 “隆一桑！”藤野挡在惠美身前，“有什么冤仇，请冲我过来！” “啪！” 灯光再次打开，屋内昏昏暗暗，到处涌动着幽黑诡秘的气息。 一台巨型碎木机出现在屋子中央。 藤野抬起头，环顾四周，满身是血的隆一坐在碎木机的台子上，双眼猩红，盯着自己。 一瞬间，整个观察室弥漫着浓密的血腥味道。轻轻吸入一口到肺里，仿佛把粘稠的血液吸了进去，一阵阵的恶心狂涌。 “隆一，” 藤野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道，“我，我……” 话音未落，异变发生了—— 他忽然失去了对身体的全部控制，四周的一切开始飞速胀大，而他的灵魂和意识则骤然缩小。 很快，他发现自己的脑袋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鸟笼，自耳根往上的半个脑袋全部变成了透明状，一根根黑色铁丝沿着鸟笼底部直飞而上，在头顶汇聚到一点。 而藤野本人，则缩成了拇指大的小人，被关在了脑袋鸟笼之中。 “救我！警察大人，”藤野站在鸟笼中，紧紧抓着栅栏，“快，快来救我啊！” 这时，隆一那张巨大阴森、遍处血迹的脸庞忽然出现在鸟笼的上方，仿若巨大的浮雕，冰冷地凝视着他。 “隆，隆一……” 藤野的身体已完全不听他的指挥，迈着僵硬而决绝的步伐，朝碎木机走去。 …… 观察室外。 智子望着眼前这诡异一幕，一时间目瞪口呆。 “现身了。” 乌鸦站起身，神色严峻看着智子：“做好观察和记录。” 下一瞬，她出现在观察室墙角，手中拿着一柄黑色手枪，心中戒备提升到顶点。 奶奶是黎都市近期活跃度最高的怪诞，威力可想而知。乌鸦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进入观察室的一刹那，她愕然呆立。 藤野所见满脸鲜血的隆一，在她的眼中已变成一位散发着金色光芒、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管你杀坏人也好，杀好人也罢，总归都是怪物！” 乌鸦面露厉色，扣动扳机，一道黑光冲着奶奶直射而去。 这柄黑色手枪是怪诞研究所的最新成果，可以使某些规则等级较低的怪诞陷入短暂的静止状态。 观察室内的墙壁上则涂抹了特殊材料，有一定几率降低怪诞的规则等级。 手枪的黑光击中了奶奶，随即被金色光芒吞噬掉了，仿若石子投入大海。 奶奶则完全不受影响，仍然悬浮在半空，金色光芒更加明艳。 另一边，藤野迈着机械脚步，坚定地走向碎木机。 头脑鸟笼里，藤野的小人瑟瑟发抖，大声呼喊：“警察大人！警察大人，快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 乌鸦完全不理会他，将手伸向怀中——她还藏着另一个规则武器，那是一个可以让某些怪诞暂时停下来的手电筒。 奶奶注视着乌鸦，保持微笑，笑容慈祥而诡异。她脸上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融化乌鸦冰冷的心。 乌鸦朝后打滚，试图躲开对方的规则，却未能如愿。 她忽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浑身瘫软，倒在了地上。 她明白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触发了对方的规则，却全不紧张，失神地望着里美的奶奶，被她的笑容晒得暖烘烘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一滴眼泪从乌鸦眼角滑落。 “乌鸦大人！” 观察室外，智子大声喊道：“要启动第二套方案吗？” 事前，乌鸦考虑过收容失败的可能性，制定了第二套方案——请事先隐藏在隔壁房间的里美出场，与自己的奶奶来一场正面相对。 从调查员办案的原则来讲，一般情况下，尽可能不将无辜人员牵扯在内，但眼下显然属于特殊情况。 此外，如果里美出场也不管用，乌鸦还准备了第三套方案：动用第三件怪诞物品，将藤野进入的幻觉时间无限延长。 如此一来，虽不能救下藤野，却有机会将奶奶拖延在观察室内。理论上而言，这也实现了对怪诞的局部限制。 “不必了。”乌鸦沉默许久，开口说道。 “为什么？所有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啊。” 少许，乌鸦出现在观察室外。 “继续观察吧，” 她向楼道尽头的大门走去，“有些人说的没错，里美奶奶这样的怪诞存在着，或许反而是件好事呢—— 今天过后，就让里美回家吧。” 智子忽然意识到，乌鸦很有可能也受到了怪诞规则的影响。 她有些发懵，看着乌鸦重重关上了大门—— “轰！” 碎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整个房间都随着它的嘶吼而震动，满屋子的血腥气愈加粘稠。 人脑鸟笼里的藤野望着它的血盆大口，它告诉转动的刀片，脚步无法自控向前走去。 “大人！” 藤野望着观察室窗外，大声呼喊：“调查员大人！快来救我，我会死掉的！我真的会死掉！” “白痴！”看着乌鸦渐渐远去，藤野的表情扭曲起来，“你们不是说会动用特殊的力量来保护我吗？难道动用的就是这样一帮废物？ 就这样放弃了吗！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无辜市民死在警察局里！ 你们会不得好死的！” 智子一脸平静，打开记录本，埋头写到： 【按照怪诞事件处置规则，我们对高利贷业务员藤野被里美奶奶执行规则的过程进行了全程观察，期间曾尝试使用所有可能的手段拯救藤野，最终全部以失败告终。 藤野……】 写到这里，智子抬起头看了看，藤野嘴角诡异微笑着，走向碎木机。 而在智子看不见人脑鸟笼中，藤野抓住牢笼的铁丝，双手冒起了黑烟，他用吃人的目光看着智子，疯狂咒骂。隆一巨大的头颅雕像在鸟笼上方静静悬浮着。 智子低下脑袋继续写道： 【藤野面带微笑，死的很安详。 但这次观察并非全无收获。 我们基本可以认定，里美奶奶属于善良有序阵营怪诞，惩罚目标人物均为逼死欠债人的高利贷业务员，从未出现过扩大惩罚对象范围的情况，对社会秩序的危害性初步判定为较低。 不过，从里美奶奶在观察室内的表现来看，其规则等级较高，收容难度很大，不建议收容或限制，应从本子国高利贷行业管控整治着手，降低其怪诞影响力为好……】 观察室内。 “隆一！隆一！我知道你听得见！” 鸟笼里，藤野望着半空中，隆一巨大而阴森的头颅浮雕，厉声尖叫着：“你放过我，我把我的钱全部给你！你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么多钱的！” “隆一君！我不要千代了！你带她离开吧。” “不，我自己滚蛋，我自己滚蛋好不好，求你了！” “隆一，我们和解吧！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身体走到碎木机入口处的时候，藤野失声了。 他浑身僵硬成一条木棍，在一道道鸟笼铁丝的阴影下，不停打着颤。 藤野忽然想到，当隆一迈向碎木机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是怎样的仇恨，使得他选择了这样一种惨烈的离开世界的方式。 这小子，真是个狠人啊。 想着，藤野迈出了最后一步。 在坠向碎木机进口的一瞬间，他重新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但为时已晚……他深深知晓，那只是怪物让他切身体会隆一痛苦的诡异手段。 “轰！” 鲜血溅到了观察室的玻璃上。 【死得很安详】 智子在这句记录 【确认】。 第二十九章 神啊，帮帮我吧 “砰！” 乌鸦关上办公室的门。 拉住窗帘，打开氛围灯。 坐进椅子里，从怀中口袋掏出一张合家照。 照片上一共两排六个人，整体呈灰色，只有左下角的小女孩是彩色的。 似有阳光照在小女孩儿的脸上，露出灿烂微笑。 乌鸦抚摸照片，手指移动到最中间的位置——一位面目慈祥的奶奶。 “我今天看见那位奶奶了，她和您长得好像啊，都很爱笑。” 眼泪落到照片上。 乌鸦趴在桌子上，抽泣起来。 桌子上刻了一行要贴的很近才能看见的小字： 【为什么人类无法对抗怪诞呢，好像永远都不能】 “神啊，帮帮我吧。”乌鸦低吟着。 奈良公寓地下室。 “洞桑？” 顾醒拿着纸条，抬起头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帮帮我吧？” 【你听错了】 “不对。” 顾醒走到小洞旁边，趴下去往里面看。 【喂喂喂】 【你看什么看啊！】 “那声音好像就是从这里面来的。” 【瞧我像是会说那种话的样子吗】 “那倒是……你连话都不会说。” 顾醒站起身来， “不会是千代吧？” 他走到墙边，敲了敲，“咚咚！” “顾醒君？”另一侧传来千代的声音。 “你刚才有叫我么。” “没有啊，您听见我的声音了？” “大概是我听错了吧，打扰了，早点睡吧。” “顾醒君，等一等！” “何事？” “您收到关于隆一的消息了吗。” “还没有啊，这么晚了，我想搜救队也该休息了，明天应该会有好消息。” 千代沉默许久，“还会有好消息吗？” “会的，”顾醒道：“只要活着，就会有好事情。”但顾醒想，此时千代应该已经在内心深处，做好了听到最坏消息的准备了吧。否则，怎么会用这般绝望的口气。 少许，千代用很轻的声音回道： “晚安吧，顾醒君。” 顾醒拿起纸条，看向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 【不带有丝毫忏悔的，藤野的身体和意识，同时消散在碎木机震天的声响之中】 “没想到隆一君竟然选择了如此激烈的诀别方式。” 顾醒抬起头来，心中震撼难以平静。 世界上既然存在藤野这样恶劣的人类，善良的人们倘使不能拿起武器反击，岂不是任由恶人们毫无底线地为所欲为？岂有此理。 “洞桑，我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啊。” 顾醒看着自己的双手， “藤野死了，但我的寿命和精神力量没有丝毫增长，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鬼才会信你……” 虽然藤野死了，但事情还不算完。 这次看隆一的故事里，顾醒注意到那个欠债者聊天群里提到过一个名叫幸田的家伙，是吉野所在的那家高利贷公司的老板。据说其人非常恶劣，但因为从来没有逼死过欠债人而侥幸逃过了奶奶的惩罚……顾醒记住了这个名字。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道理让这种家伙成为漏网之鱼吧？ 倒也不必着急，顾醒大可以慢慢来，算总账。 …… 隆一失踪的第二天，尸体就被找到了。 根据警察本部某位调查员助理提供的线索，搜查队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南郊附近可能放置碎木机的厂房里面，挨家挨户询问，下午便有了收获。 顾醒和千代赶到现场的时候，顾醒和搜救人员看到的是满地的碎肉血沫。 千代却说自己看到了隆一非常完整的尸体。浑身上下，衣服整洁，仪容体面。 人死在碎木机里，但尸体怎么能毫发无损呢。这不符合规则吧？ 顾醒怎么也想不明白……诡异，太诡异了。 “洞桑，解释一下吧？” 【你就当是千代的幻觉吧】 顾醒只能自己猜了。会不会是因为里美的奶奶？毕竟，小洞说过，描述者的第一个怪诞很特殊。 千代伏在地上，把一块木头当作了隆一紧紧抱着，眼泪打湿一大片。 隆一的葬礼在第二天举行。 由顾醒出面，请来了专业的殡仪公司操办，这笔费用数字不小。 千代身上几无存款。在收拾隆一遗物的时候，千代在隆一的钱包里找到了他留给自己的银行卡。 经查，卡内大概有一百七十多万円，还有一张出售摩托车的发票，上有买家的联系方式。 千代原本打算用这笔钱支付隆一葬礼的费用。 “用这笔钱把隆一的摩托赎回来吧，” 顾醒从千代挣扎的眼神中，洞穿了对方内心最迫切真实的想法， “至于殡仪费用，我想办法解决好了。” 对于顾醒的恩情，千代认为自己暂时无以为报，只好深鞠一躬，久久不肯起身。 隆一的葬礼几无亲友出席。 据千代讲，隆一从小就失去了亲人。一个人闯荡社会，学了些修理机车的本领，才算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 隆一过去有些修理工朋友，后来带着千代四处流浪，渐渐失去了联系。 安达带着静海分局负责办理高利贷系列案件的相关警员，还有曾经参与寻找隆一尸体的交番警察出席了葬礼，告别仪式不至于太过冷清。 白鸟警部补听闻此事，也赶来葬礼现场，献上花篮，短暂停留片刻后，离开了。 “哇，一个普通修理工的白事，” 安达凑到正站在前门迎接吊唁宾客的顾醒身旁，看着白鸟警官匆匆离去的身影：“能有警部补这样的官员出场，够排场了吧。” “闭嘴，”顾醒向新来的吊唁客人鞠躬行礼，“你还有没有人性。” 更加令人惊讶的是，过了一会儿，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神情严肃的乌鸦，带着智子来到了葬礼现场。 “哇！” 安达眼睛冒光，“没想到乌鸦小姐也会专程前来吊唁，实在是一位热心肠的好姑娘，简直无可挑剔。” “喂，太过明显了吧。”顾醒道。 “岂能让好心前来祭奠的客人感到寒凉！” 安达热情迎了上去，嘘寒问暖，说了一些亲切肉麻的话，顾醒听到了，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此人。 乌鸦冲安达礼貌地点点头，笔直走过半鞠躬行礼的顾醒。 这一次，连余光的尾巴都没有赐给他。 祭上花圈，乌鸦向逝者献上了郑重的祭拜礼，礼金准备了厚厚一沓。 目光在千代美丽又有些憔悴的面庞上稍作停留，便离开了。 乌鸦走后，智子来到千代身旁，“千代小姐，可否移步说话。” 智子和千代到一旁无人的过道聊了一会儿，智子告辞离开。 顾醒问千代：“智子小姐跟你说了什么。” “这个……”千代脸上有些为难的神色，“智子小姐说，为了社会的安定，请我千万要做好保密工作。” “哦，那我明白了，”顾醒又问：“你答应她了？” “暂时还没有，” 千代摇了摇头，忽然抬起来，眼神里带着惊讶，“啊，你怎么知道……” “她也邀请我了，”顾醒笑道：“目前而言，我劝你还是不要答应得好。我是站在不辜负隆一嘱托的立场上提出这个建议的，请你慎重考虑。” “我听从顾醒君的建议。”千代毫不犹豫答道。 —————— 求个角色点赞吧。 第三十章 邪门的摩托和我会好好活下去 隆一的摩托被卖给了一个专门开机车修理店的男子。 男子应当是个识货人，同时也很喜欢隆一的车，晓得自己入手的时候占了大便宜，无论如何也不肯原款退还。 顾醒背着千代，私下找男子协商，告知对方在卖出摩托车的第二天，隆一就遭遇了不幸。 “说真的，”顾醒提醒对方，“这个摩托车有点邪门，自从隆一拿到它以后，就从来没有遇到什么好事。” 顾醒这样说也算事实——隆一买了摩托不久，就被迫和千代开始浪迹天涯。 男子一开始完全不相信，认为是顾醒为了骗走摩托编造的谎话，无论顾醒如何加价说情也不肯出手。 当天晚上，男子骑摩托时差点与一辆重型卡车相撞。 虽然及时刹住了车，但也控制不住地向路旁的洼地摔了下去。 摩托车下坡之后翻了好几个跟头，看起来受伤惨重，但检查的时候竟然状况尚好。 而男子本人，则意外的毫发无损。 这实在是个奇迹。 出现场的交警说自己见过数百起交通事故，像这种程度的—— 他本人至少摔断腿，只差毫厘就连命也可能丢掉。 第二天，男子主动找到顾醒商议摩托的事情。 据男子本人讲，出车祸时，他因为前一天晚上看球赛没有休息好，竟然骑着摩托睡着了，在与货车即将相撞之前，隐约听到有人急切地呼唤自己，这才醒了过来，幸运地躲过一劫。 等他滚下洼地的时候，又险些被摩托砸中脑袋，却在即将砸中的下一瞬，摩托车违反物理规律般地自己闪到了一边。否则，他至少身受重伤。 “是隆一的亡魂救了我！” 男子满脸愧疚，“我还死死守着这辆摩托车，不肯交还给他念念不忘的恋人，实在该死！” 顾醒要把摩托车的赎金付给男子，男子却坚决不肯收，“他救了我的命，如何能用钱来衡量？” 但最终，顾醒仍坚持把钱打到了对方的账户上。 “唉，那天隆一来找我，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交接时，男子万分不舍地将车钥匙交给顾醒，“他说，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绝不舍得将这么有灵性的摩托卖给阁下。” 正是隆一将钥匙交给男子时所说的原话。一字不落。 顾醒脑海中仿佛已能看到隆一来找男子卖摩托时的情景，真真切切。 成交！ 当天晚上，顾醒告知千代，已经谈妥，对方同意免费将隆一的摩托车还给千代。 至于原先还摩托车的钱，正好帮助千代过渡一段时间。 千代：“为什么对方会免除费用呢？” 顾醒便将发生在男子身上的车祸大抵讲给了千代，“他觉得，是隆一的亡魂在保佑他吧。” 听到这句话，千代再次落泪。 虽然心情无比激动，但千代觉得曾经能表达自己真诚谢意的鞠躬，在顾醒的恩情面前，似乎不值一提了。 唯有满怀真诚和崇敬给了顾醒一个拥抱，一句感谢的话也说不出口。 “不用客气，”顾醒道：“我也算是给隆一君的嘱托一个圆满的交代，以报答那天一送之恩。” 千代则想起了自己和隆一之前还商量着，要就此恩情好好讹上顾醒君一顿大餐呢。虽然开玩笑的意味更多，但大餐到最后还是没有完成，也将成为永远的不可能了。 隆一，你离开以后，叫我一个人如何是好啊。 千代抬起头，内心向着无边的夜幕大喊。 晚上十一点左右，顾醒把隆一的摩托车从那人店铺里取了回来，在奈良公寓附近找了个地下停车场暂且停了下来。 千代说：“我想和隆一单独待一会儿。” 顾醒看向地下停车场灯光照下的摩托车，恍惚间，觉得隆一好似回来了，正一脚蹬着地，一脚踩着踏板，戴着酷酷的头盔，朝千代挥手。 “好吧，我去那边，有事随时叫我。” 顾醒离开，藏在另一边的立柱后面，想象千代面对空荡荡的摩托，泪流满面，向似真似幻的隆一诉说心中思念的情景。 顾醒心中暗道：死去的人一了百了，反而是活着的人更加痛苦啊。 隆一老兄，请你千万放心，我会践行对你的诺言，就请这辆充满灵性的摩托为我作证吧…… 过了很久，眼眶发红的千代找到顾醒， “我知道这个想法很任性，” 千代看着那边的摩托车， “但我想此刻去郊外，我和隆一曾经风车电掣的地方，痛快地骑它一回。想拜托顾醒君陪我一起，可以吗。” 这时虽入夜已深，月挂当空，但面对一个刚刚失去挚爱的善良女人，顾醒很难拒绝她并不过份的要求。 郊外，繁星满天，虫鸣四野，溪水声潺潺。 “顾醒君，你可知道，” 千代站在空旷的小路上，抬头，伸开双臂，闭上眼睛， “即便是到处逃命的日子里，我和隆一每有兴致，就会骑着摩托到这里撒欢，把所有的烦恼都抛到身后，仿佛置身天堂。 我就这样，站在小路中央，闭上眼睛伸懒腰。 隆一呢，会推着摩托，站在路旁，傻傻看着我笑。” 顾醒环顾四周，也觉得此地风景甚美。 他常年往返于警察分局——地铁站——饭馆儿——地下室，生活被束缚于狭窄的空间里，乏味无趣之极，今天算是别样的体验。 “把它交给我吧，” 千代指着顾醒手里的摩托车，“请顾醒君稍等一会儿，我想骑着它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当然可以，”顾醒把摩托推到千代身前，“这么重的机车，你能操控的了么。” “我想试一试。” 千代接过摩托，很意外，并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就把它扶正，骑了上去。 “顾醒君。”千代正色。 “嗯？” “我记得，在隆一的葬礼上，你曾问过我，今后如何打算，那时我没有回答，” 千代发动摩托，发动机轰轰作响。 小路上吹过一阵清爽的风，千代的头发随风轻舞， “现在我来告诉你——我曾想过自杀，就从奈良公寓楼顶跳下去。但冷静想一想，隆一绝不是为了让我殉情而离开这个世界的。 所以，我会好好活下去，更努力的活下去，带着隆一的那一份！” “轰！” 发动机轰鸣，千代如风而去。恍惚间，顾醒仿佛再次看见，她身后好像坐着隆一。 满天星光遍洒，远处是弯曲的小路，如平静的溪水一般，通向未知的遥远。 第三十一章 出事了 隆一安葬之后，顾醒的生活重返两点一线的平静。 比过去多了一位邻居——千代暂时在地下室安定下来，她自己没有什么存款，住在地下室还能节省一些支出。 至于工作，暂时先在咖啡厅打工，同时也在学习绘画方面的知识。千代没有大学文凭，但是对手办设计之类的很感兴趣，打算靠这些技能在网上找到一些零工的机会。 顾醒的业余生活更加单调起来了。 从前可以一起打乒乓球、羽毛球的安达最近在忙着追求乌鸦，每天早晨的鲜花从不缺席，甚至每周写一封情书。 鬼知道安达从哪本书里学到了如此古老的追女孩儿的套路。 顾醒每次看到他伏案奋笔的时候，恨不得抠掉自己的眼睛。 据说，安达已经向乌鸦表白了好几次，乌鸦都是闭门不见。 虽然完全属于热脸贴冷屁股的状态，但安达本人似乎乐在其中，甚至还有越挫越勇的势头。 总而言之，作为乒羽场上的默契球友，顾醒被安达暂时抛弃了。 “顾醒君，” 安达一副壮志未酬的神情， “我们的疏远只是暂时的，等我把你嫂子娶回家，一切就可以回归正常。到那时，就会有一个拥有盛世美颜的拉拉队员在兵羽场外为我们摇旗呐喊、欢呼雀跃，想想该是何等的幸福。” 安达说着，眼神散发着振奋的光芒，仿佛可见他所描述的美好明天隔夜就能实现。 乌鸦的助手智子又来找过几次顾醒，但劝说计划完全失败。顾醒的倔强远超她的想象。 这段时间，顾醒也曾认真研究小洞怪诞的触发机制，比如，怎样才能触发类似奶奶这样除恶扬善的正义怪诞，总是没有什么收获。 渐渐地，顾醒也淡定下来，认为一切随缘比较好。 黎都中央公园上空的巨大黑洞始终未有消失的迹象，也未曾有丝毫扩大，【黎都巨指】则彻底绝迹了。 驻守报道的记者们越来越感到疲倦，每天都有熟悉的面孔带着解脱了的笑容打包行李撤离。 中央公园倒是成为了游客来到本市必去的网红打卡地，每天人潮汹涌、接踵摩肩，大大带动了地方服务业的发展。 世界和平依旧，网络论坛上出现了不少关于离奇古怪事件的帖子，但没有那么夸张和频繁。 智子曾说过的关于怪诞大爆炸的猜测，在顾醒内心深处已被判定为一种基于信息不透明而导致的过度解读。 “那个黑洞到底是谁一指头戳出来的，你们不清楚，我还不清楚么。”他如此想着。 顾醒的地下室有了新的变化—— 北面靠墙壁的位置多出一排书架，欧洲中世纪的装饰和风格，让顾醒产生了这书架说不定是属于哪个年代久远的欧洲皇室家族的念头。 书架是小洞弄出来的，它以三寸不烂之舌，忽悠顾醒为此支付了一年的寿命： 【这个名为‘怪诞之家‘的书架可以将你所描述和收容的怪诞具化成书本的形式放进来】 【看着自己创造的怪诞一个个化身成为封皮精致优雅的书本，你难道不会产生一种难以言明的成就感吗？】 【虽然书本中的怪诞未必会任由你随意驱使，但要是你偶尔带上它们，说不准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难得小洞用调皮的口气跟顾醒说话，他头脑发昏变成剁手党也在情理之中。 得逞的瞬间，小洞在纸条上写了【嘿嘿】两个字，顾醒立刻喊道： “等等……” 【迟了，命运的车轮转动起来，就无法停下脚步】 【描述者自愿付出1年的寿命，来换取书架‘怪诞之家’，成交】 鬼才是自愿的啊…… 不管怎么说，书架出现在地下室里。 顾醒走到书架旁，上面只有一本书，书名是《拒绝高利贷的里美奶奶怪诞故事合集》。 竟然还有腰封：怪诞描述者顾醒处女作，一个因高利贷卧轨而死的老奶奶的复仇之旅。她的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太离谱了……” 拿起书，书的封皮似乎是某种动物皮革制成的。 “这个……摸起来手感还真不错的。呃，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皮革。”说实话，在触碰的一瞬间，顾醒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来自异世界的黑泽魔犀皮，绝非人间凡物所能媲美。书皮的价格包含在了你支付的一年里面，感觉跟白捡一样】 “少来了。” 顾醒翻开书页，一股散发温暖气息的精神波动扑面而来，让顾醒感到很舒服。 这书竟然有序言，作者是怪诞洞君。 有出版社，怪诞洞出版社。有定价，一天的寿命。有字数，150千字（备注：随着故事的发展还在增长） 有版权着作权合同登记编号，发行版数，责任编辑、责任校对、策划、装帧设计，等等。 甚至还有“未经许可，不得以任何方式复制或抄袭本书的任何部分，违者必究”的警告。 “这也太煞有介事了吧？你该不会真的在什么神秘的地方搞了一个名为怪诞洞的出版社吧。” 【完美的品质，是我们为客户服务的基本保证，不然怎么能让你们安心支付寿命】 顾醒往后翻着，正文里面记录的是里美奶奶惩罚每一个高利贷业务员的故事，相当于一本故事合集。 虽然是惩罚恶人的复仇故事，但文风很温馨舒服，总有种看韩剧《请回答1988》的感觉。 【从今往后，里美奶奶惩罚高利贷业务员的时候，你不用看我的纸条，拿着书就能看直播。怎样，是不是有种魔法学院的感觉？何止物美价廉】 顾醒更关心的是自己收获了多少年的寿命。好在每一个故事结束之后，书里面都会专门对此进行统计。 到现在为止，里美奶奶已经让26个高利贷业务员受到惩罚，获得寿命494年零68天，平均每个人19年左右。 平均年份比顾醒上一次查看还要少了3年，更加印证了高利贷行业绝非长寿行业。当然，出现这样的情况，或许也和藤野死的时候没把剩余寿命贡献出来有关系。 顾醒心中隐隐有个猜测——说不准，藤野其实本来就应该死在那一天吗？所以，连一天的多余寿命都没有了。 这是大有可能的。他把隆一逼迫到那种程度，隆一早就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也不奇怪。 或许，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隆一没有自杀，而是提刀去见了藤野，刚好就在那一天结束了藤野的性命。 只不过里美奶奶意外出现在了世上，改变了命运轨迹，却没能改变隆一和藤野的最终结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果然是深不可测的。 想到这里，顾醒毛骨悚然。 …… “喂，洞桑，我忽然想到……你弄出来这么一个书架，以后我家里岂不是不能来客人了？要是被那些怪诞调查员知道了，是不是很容易就猜到和我里美奶奶有关联？” 【书架上每一本书里的真实内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能看的到】 【所有来访客人，看到的都是现实里存在的另一本书。比如，《拒绝高利贷的里美奶奶》，在其他人眼中看到的就是《季春奶奶》（电影剧本）】。 “季春奶奶？” 【一部邻国的电影，我随机选的】 专门查了查《季春奶奶》，似乎真的存在这么一部电影。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得到了小洞的正面回答，顾醒更加踏实了，以后也不必忌讳旁人上门拜访。 折腾到很晚，顾醒拿起书架上唯一的一本书，躺在了床上。 序言中的第一句话——【善良的人们本该拥有温暖的结局】 第二句：【只要有一个坚定的伙伴就可以了，这便是人生】 其后是奶奶的怪诞规则，比顾醒描述的时候要细致了很多： 【拒绝高利贷的里美奶奶】 不明等级的怪诞。生前由于无力偿还高额债务，无法忍受追债者日夜不停、毫无底线的侵扰，她将孙女里美送到救济站门口之后，带着65岁的丈夫，83岁的哥哥，走进了地铁站。死后，因怪诞描述者描述，异化为因果种怪诞】 规则1：当高利贷者使用恶意暴力手段，逼死借贷人后，里美奶奶会适时出现，并将高利贷者对借贷人采取的恶劣手段重演一遍，直至高利贷者以同样的方式死亡（等级不明）。 规则2：高利贷者进入死亡倒计时后，上半部分脑袋将会幻化为黑丝鸟笼的模样。他的灵魂将缩为拇指大小，被困在人脑鸟笼之中。他将目睹自己的躯壳不由自主地走向死亡。在即将死亡的一刹那，他的灵魂将重新回归身体，却无力阻止必死的结局（等级不明）。 规则3：在走向死亡的过程中，高利贷者的神经会变得异常敏感，生命力会变得异常顽强，最终将承受远超过借贷者死亡时的极致痛苦和绝望漫长（等级不明）。 规则4：在触发规则的高利贷者眼中，奶奶呈现厉鬼的模样。在普通人眼中，奶奶呈现温暖慈祥的模样（等级不明）。 规则5：不同于绝大多数的人形怪诞，里美的奶奶被一股神秘力量所祝福，拥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性，并可依此保护特定人物或阻止糟糕的事情发生（等级不明，此规则同时也受神秘力量限制，无法随意执行）。 “等级？”顾醒道：“等级是什么意思？” 【以后你会知道的】 “……” 顾醒仔细阅读每一个高利贷业务员身上所发生的往事，看着一个个人间惨剧、悲欢离合、因果报应，心情难以言述。 …… 当晚，他彻夜通读了《季春奶奶》—— 【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胡思乱想，来到我身边当我的孙女，我真的很感激】 【奶奶，走好，但是您慢点走好不好】 【现在死亡就在眼前了，留下了你，我怎么走啊】 【我一辈子喝海水生活你一定要吃油生活】 【就算生活再累再辛苦，只要有一个坚定的伙伴就可以了，这便是人生】 他为这些热烈而包含深情的话语感动不已，逐字逐句摘抄到笔记本上。 …… 隆一离开这个世界的第二周，周一一大早，顾醒戴好帽子和口罩，准备上班。 走到地下室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身着宽大西服，打着领带，戴着黑色墨镜，侧脸轮廓很像藤野的男人，站在整个地下室从入口处算起，第一间房屋的门口，“咚咚咚”敲门…… 第三十二章 碎木机杀人案 顾醒看着西装男子，不禁有些惊讶，世界上怎么会有神态如此肖似的两个人。 顾醒当然确定藤野早已在观察室中粉身碎骨，为此他还专门和安达打听过一些细节。 据说，后续清理观察室耗费了很大功夫。 藤野离世的过程全程都有录像，事先签了免责协议。藤野的妻子也因为怪诞的缘故出现在现场，了解前因后果，后续没有并追究警方的责任和赔偿。 “谁让我老公做了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呢。”藤野的妻子似乎比旁观者想的更明白。 如此，藤野的死，可以说确凿无疑了。 看着眼前这个肖似藤野的男人，顾醒略作感慨，绕过对方，径直走出了通道门。 到了警察分局，屁股还没有坐稳，忽然接到报警，说自己居住的那一带发生了一起凶案。 顾醒本能觉得不妙，问清楚了凶案详细地址，竟然就在奈良公寓地下室第一个房屋内。 该不是早上的那个西装墨镜男……顾醒下意识想道。 随后，他和安达一起赶往奈良公寓，率先赶到的交番警察已然封锁了现场。 长长的警戒线拉起，挡住了看热闹的人们。 “对不起，”一位交番女警伸手拦住二人，“这里暂时禁止进入。” “我们是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 出示证件之后，两人前后脚走入地下室通道，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顾醒隐约觉得这气味有些异常的熟悉。 “这么远就……这起案件看起来很不一般啊，”安达扭头看着顾醒，脸上流露同情神色，“我记得你租的房子就在这里吧。” 顾醒没说话，走到第一个房屋门口，从里面走出一位同组同事，脸色不大舒适的样子，看着顾醒：“听说你家就在这里？” “门牌号D019，” 顾醒指了指自己的屋子，“就在那边。” 同事回头看了看刚刚发生凶案的屋子，门牌号：D001。 “最好搬家吧，” 同事拍了拍顾醒的肩膀，“会做噩梦的。” “开什么玩笑，”安达凑了上来，“因为邻居家发生凶案就搬家，传出去叫我们这些刑事课的警员颜面何存，”说着，扭头看顾醒，“你说呢，顾醒君。” “对于我而言，不搬家的理由只能是囊中羞涩吧。” “啧啧，真是胆小鬼。” 顾醒戴好手套鞋套，走进D001，迎接他的是比刚才还要浓重的血腥味，满屋子血肉碎片，像是醉鬼的呕吐物一般到处喷溅。 “这！” 安达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凶残到如此地步，怪不得连刚才那位经常调查凶案现场的年长同事都有些不适应。 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整个房间飘散着一股阴寒之气，隐隐间往人的骨头里直渗。 从屋外走进房间里面，仿佛走入了长年低温的冷库，可屋里却连空调都没有。 调查人员集中在刚进门血迹不太密集的地方，穿着塑料鞋套，用照相机拍摄现场，不时交流着什么。 顾醒环顾现场，这间屋内构造和自己那间一模一样，但在装修上花了不少的心思，墙纸很暖色，如果忽略掉四溅的血肉，感觉一定会很温馨。谁能料到，惨案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据最早赶来的交番警察讲，凶案发生时，现场还有死者的家属，目击了全过程。 “这样啊，”安达说道：“虽然凶残，但似乎破案不会太难了。” 顾醒没答话，心中不甚乐观。 警察们在隔壁屋子见到了浑身是血、精神不大正常的死者的妻子。 费了很大力气问询，才了解了这起案件发生的过程—— 早晨七点左右，一个戴墨镜的西装男子，敲开D001的房门，简要自我介绍之后，便问：“麻烦问一下，您需要贷款吗。” 说完，递给男主人一张明信片。 男主人很客气地拒绝了，西装男子却纠缠不休，坚持要给男主人推荐一种据说利率很低的贷款方式。 男主人着急上班，轰走西装男子。 关上门以后，家里的桌子上就凭空出现几沓厚厚的钱，大概数了一下，足有一百万円。旁边还有一张借款合同，落款处竟然写着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名字。 男主人一开始以为是西装男趁自己不注意留下的，追出门打算把钱还给对方，但找了附近很多地方都没有看见对方，只好先回了家。 回家之后，男主人发现桌子上的钱比原先少了大概一半，女主人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正纳闷的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 打开门，西装男子又来了。 对方冲着男主人深鞠一躬，便问：“很抱歉，再次打扰了！阁下向鄙人公司所借贷款一百万円到还款日期了哦，现在请还钱吧。” 男主人把桌子上的钱扔了出去，“走开！这是你的钱，根本没有一百万円，我也从来没有说过要借你的钱！” 西装男嘴角一咧，阴恻恻说道：“不能按期还完全款，是要接受惩罚的。” 说完，离开了。 男主人关上门以后，屋子里忽然出现一台大型碎木机，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男主人不由控制地钻进了碎木机的入口……接着，血肉飞溅，直到整个人消失。 女主人在极度惊恐中报警，剩下的就不用多说了。 听完案件发生的过程，一众警察瞠目结舌。 “如此一来，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显然不是我们这些正常人类能处理了的，” 安达拿出手机，翻找通讯录，对顾醒道： “该向白鸟警部补请示，这个案件还得是交给你未来的嫂子办理。” 在等待怪诞调查员到来的这段时间里，同仁们顺着这次案件，聊起最近愈加频繁的怪异事件，从夜晚突然吃掉女主人的无毛黑猫，到东都传闻一次拔掉十个人脑袋的魔女，到只能在特定时间看到的路灯下游荡的亡魂……各种耸人听闻的传说让身为警察的他们也颇感脊背发寒，气氛诡异而沉闷，前路黯淡无光。 顾醒则走出地下室，到附近转转了解情况。不一会儿，坐在了地下室入口的台阶上，思考早晨发生的事情。 藤野……这种混蛋，死后竟然变成了怪诞……还要来收割别人的性命，简直可恶透顶。 顾醒深吸一口气，总觉得自己之前做了那么多，似乎因为藤野变成怪诞而功亏一篑。 【无须懊恼】 【除了奶奶这样的，死后成为怪诞的人，其实更痛苦。只不过，你无法体会他们的痛苦罢了】 “让这种人大摇大摆来到地下室，”顾醒道：“去杀害无辜者……我觉得自己简直把刀子递给了凶手。”甚至，他觉得自己辜负了隆一的信任。 【那就想办法解决他】 “我会的，” 顾醒暗自发誓，“是我把藤野送到了碎木机里。既然我能做到第一次，那就还能够做到第二次。” 这时，有人递来一罐玄米茶，“您要不要来一罐。”很清爽的年轻女子声音。 顾醒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样貌很可爱的脸庞，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嘴巴肉嘟嘟，脸蛋略有些婴儿肥，皮肤好得很，粉嫩，总而言之，这张脸绝对是本子国宅男最喜欢的那一款。 “谢谢。” 顾醒接过玄米茶，继续打量女孩儿。 她穿着警服，戴着警帽，身材苗条，似乎在哪儿见过。 很快，顾醒想起来了。 刚才进门的时候，负责检查证件的交番警察就是这个姑娘。 只不过，当时顾醒的注意力都在地下室的凶案上，只是很随意地取出证件递给她，没有来得及观察对方的脸。 “您好，”女子大大方方介绍自己，“我是这一带的交番警，西井圣子。” 第三十三章 从飞机上跳下来 “静安警察署，” 看着眼前似乎对自己颇有好奇心的姑娘，顾醒出于礼貌站了起来，“广川顾醒。” “我看过您的证件啊，”圣子笑道：“静安警察署刑事课大警官，我超级羡慕您的岗位——与穷凶极恶的犯罪份子斗智斗勇，将他们绳之以法，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安定和谐。” “没有那么夸张了，只是很普通的工作。” “别这么说啊，要不然让我们这些只能做些琐碎事情的交番警察如何自处。实话跟您讲，我的目标就是静安警察署。” 圣子挥了挥拳头： “我超级向往的地方，总有一天，我要和您一样，成为一名刑事警察，专门去办理那些大案要案，将犯罪份子一网打尽。” “交番警也很重要啊，”顾醒道：“没有你们社会也会出乱子的。” “您这才是言重啦……” 本子国的交番警有些类似华国的派出所，无疑是最基层的警力。所谓交番，就是轮流值班的意思，两个字概括了这个岗位的精髓。 圣子说的没错，巡逻、治安、指路、咨询、调解，交番警几乎什么都干。 交番警羡慕刑事警再正常不过，但顾醒偶尔也会生出去做做交番警也不错的念头，每天接触的都是老大娘、老大爷，还有问路之人，虽然琐碎，没完没了，但好在不残酷。 顾醒和圣子就这样聊了起来。 略作了解之后，顾醒才知道，圣子听闻顾醒租住的屋子也在这栋居民楼里的地下室中，而且离凶案现场非常之近，又看见顾醒一个人发呆，不禁有些担心，才想到过来宽慰一下的。 倒是个心善的姑娘啊。 “说真的，现场的情况，我刚来的时候也看到了，” 圣子手里也攥着一瓶玄米茶，“同楼道的住户家里发生这种可怕的事情，您虽然是警察，接受起来恐怕也很难吧？倘使我住在这里，立马就要搬家的。” “我倒是还好，只是这起案件怕是很不简单。” 混蛋藤野……一定要解决掉你…… 这时，白鸟带着乌鸦和智子匆匆赶来。 顾醒转过头望过去。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再见到这两位特殊人士，她们背后的怪诞调查课让顾醒很是忌讳。 尤其是乌鸦。顾醒恨不得一辈子不与她打交道，从安达的情书里偶闻对方的音讯也是一种折磨。 “顾醒！” 白鸟冲着顾醒远远招手，“过来一下！” 顾醒看向圣子：“抱歉。” 圣子道：“怪我打扰您了！” “哪有。” 顾醒走过去，白鸟警部问道：“现场情况大概了解了？” “是的。” “那么，为了节省时间，你就边走边给乌鸦大人简要介绍一下相关情况吧。” 顾醒有注意到，乌鸦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当然这并不影响她的盛世容颜，依旧光彩夺目。难怪安达着了魔一般疯狂追求。 “这件事要从今天早晨一个突然拜访地下室的西装男子说起……” 顾醒简要介绍完情况，几个人已经来到地下室通道的入口处。 这是顾醒第三次见到乌鸦，比前两次距离近了很多。 这次，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细腻的肌肤，简直像没有毛孔似的。说不准这也是怪诞调查员的特异功能。 眼睛清澈如水，非常漂亮，上一次看到它的时候，顾醒就忍不住在惊叹了。 只是在顾醒介绍案件情况的过程中，乌鸦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是敲门种怪诞啊。”智子喃着，小心翼翼看向乌鸦。 “什么是敲门种怪诞？”白鸟问。 “我们对运行杀人规则时一定会敲门的一类怪诞的统称，”智子道：“比如快递怪诞、外卖怪诞、新邻居拜访怪诞，一般来说，敲门种对一定范围内的住户，都是无差别攻击。” “呃……” 白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人，”智子凑到乌鸦身旁，小声道：“鉴于这种情况，我建议请求本部支援……” 智子没有说来的后半句话是“您不适合这个案子”，乌鸦显然听懂了。 “我想试一试，” 乌鸦看着不远处的奈良公寓，“迟早得闯过这一关吧……你可以同步向总部请求支援。” 说着，瞧向顾醒：“你确定，那个男人的轮廓很像藤野？” “他戴着黑色墨镜，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侧脸，但侧脸的轮廓，几乎与藤野一模一样。” 乌鸦走入D001室，门里的血腥味冲得她偏了一下脑袋。 顾醒很好奇，乌鸦所说闯过这一关究竟指的是什么。故而，站在门口观望起来。 安达凑近顾醒，“你怎么会和乌鸦大人一起来！” “外面碰到的，问了些案子上的情况。” “混蛋！” 安达直拍大腿，“我辛辛苦苦在现场调查取证，就是为了给乌鸦汇报凶案情况，没想到被你这个跑到外面摸鱼的家伙抢了先，简直可恶透顶。” 顾醒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是无辜的。谁能晓得好端端的白鸟会把自己叫过去问话，他和圣子聊的很不错来着。 D001房间。 乌鸦站在门口，看着满地鲜血，往昔的记忆潮水般吞没她的意识，脸上毫无血色。 “大人？” 智子察觉到乌鸦的异样，走上前。 乌鸦晃了晃，朝地上倒去…… 智子扶住了她。 屋外，安达和顾醒正说着话，智子抱着半昏迷的乌鸦从D001房间里走了出来。 “什么情况？” 安达走了上去，要从智子手中接过乌鸦。 “谢谢，我抱得动。”智子的神情有些慌乱，“乌鸦大人一直对敲门种存在很严重的PTSD。” 安达自然大为失望，又问道：“PTSD？” “创伤后应激障碍，”顾醒凑到他耳旁，“意思是一个人经历了严重的创伤事件，然后对这种事情很敏感，存在精神障碍。” 安达下意识问道：“以前有发生过什么吗？” 完全没有人回答他。 “抱歉，各位。” 智子说着，扶着乌鸦走进另一个房间。 “明知道会受到创伤，” 安达目送她们进屋，感慨道：“还要义无反顾走进凶案现场，我们乌鸦真是女中豪杰。” “不要胡扯了，”一个名叫伊藤铁男的同组警察说道：“这个调查员来的时候看起来有多臭屁，白鸟警部补亲自带过来，结果什么都没干就挂掉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安达怒道：“你懂什么，那什么PDSE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病症！” “是么？可你连它的英文缩写都没说对，是PDST！不要被那个女人的漂亮脸蛋迷惑丢了脑子！” “都住嘴，”白鸟道：“一切听从智子警部补的安排。” 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警部补？” 伊藤铁男有些诧异地瞧向智子进去的房间门口。 地下室重归平静。 智子走了出来，“乌鸦大人进屋之前，已向本部发出请示，很快就会派一位新的调查员大人过来。” 本子国的怪诞事件如今已渐渐形成每个怪诞调查员单独负责调查个体案件、助理全面参与辅助、实习助理做好调查基础工作的机制。 除非遇到特殊或者紧急情况，比如乌鸦此刻的状况，才会向课室内部请求援助。 这个机制的好处是经过长期独立调查，每个调查员基本都能培养出独当一面的能力，当一个区域怪诞事件突然增多的状况下，调查力量也不至于太过紧缺。 同时，助理在协助调查员调查案件的过程中，也能增长眼见、提升经验、强化能力，尽快成长为可以独立办案的调查员。 缺点则是赋予每个调查员的个人办案权限过大，因为调查员之间性格、风格、过往经历和办案理念不同，解决一起怪诞案件最终所付出的代价也相差很大。 国家警察厅也曾尝试从监督机制上着手，严格规范调查员的办案程序，实现案件办理的标准化、流程化、科学化，倒逼调查员减少怪诞事件中的伤亡人数，却发现有些调查员能够适应，但大多数调查员的调查效率反而大大降低，甚至调查员的伤亡率大幅提升，于是只好作罢。 国警厅也曾尝试设置一个类似智囊团的机构，为调查员调查怪诞案件提供决策和智慧支持，却发现不到现场了解实际状况，这些智囊团的建议总是不切实际的居多，浮于空中楼阁，对解决怪诞事件帮益实在有限，后来智囊团也被解散了。 所以，调查员如今仍然只能靠自己的经验、能力和判断。 …… 不久，外面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 智子道，“新的调查员大人来了，我去迎接。” 她带头走出地下室通道。 白鸟对众人道：“你们跟我一起出去迎接。” 说完，看了看铁男：“你在这里盯着点，不要说那种不合时宜的话了。” “是！” 众人走出地下室。 公寓前面的上空，一架直升机悬浮着，找不到合适的降落地点。 轰鸣声很吵，白鸟大声问智子：“可否联系到上面的驾驶员，我们可以帮忙寻找停机场地！” 智子冷静地看着直升机，“不用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女人从直升机上跳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 僵硬脚步声 一众警官发出低呼。 大约几十米的高度，女人借着楼宇间的平台，三五下跳跃，很快落到地上。落地的一瞬间坠速骤减，膝盖只稍稍弯了一下。 落地后，众人的第一印象是——眼神犀利，唇色很艳，飞扬跋扈的气场。 智子迎了上去，“红杉大人！” 红杉径直往前走，“乌鸦呢？” 智子道：“是敲门种……” “每次都是这样，”红杉说道：“非要撞墙了才请求支援，你们家乌鸦的脑袋很硬嘛。” 智子低下脑袋。 红杉则把目光转向刑事课众人。 白鸟警部补迎上，“您好，我是静安警察署警部补白鸟，这些都是我们刑事课的同事。” 红杉环视一圈，“这种案件不是你们能管得了的，白鸟警部补，带着你的人做好警戒封锁就可以了。” “那个……乌鸦的助理，”红杉径直向地下室的入口走去，“给我介绍案件情况。” “是！” 智子跟了上去，“案件是从今天早上一个西装男子敲门开始的，这里面还有可能涉及到乌鸦大人之前调查的另一起已经搁置的怪诞事件……” 身后，众人虽然惊讶于女人夸张的出场方式，却仍有些不服气地盯着她的的背影。 安达道：“这个女人也太嚣张了吧。” “是啊，根本没把我们刑事课放在眼里。” “好像谁没有见过杀人案，我们刑事课可是抓到过三十年前背着十七条人命的凶手呢。” “服从命令！”白鸟的目光很严厉，“这个案子没你们想得这么简单。” 众人：“是！”一起走入地下室。 红杉从满地是血的D001房间走了出来，又走到距离不远的另一个房间，与还未从惊恐中彻底脱离的女主人问起话来。 “这个才不愧是怪诞调查员嘛，” 铁男在门口探望一番，回来嘀咕着：“手段果然厉害，那女人刚才还吓得要死，说不出一句整话，那个叫什么红杉的调查员随便说了几句话，她的情绪就稳定多了。” 过了一会儿，红杉从房间里走出来。 白鸟走上前，“可有什么收获？” “做好准备，”红杉道：“那个西装男子很快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外面吵嚷起来。 白鸟皱眉，“怎么回事？” “有一个穿着西装戴墨镜的男人强闯警戒区，” 圣子跑了进来，脸色苍白，“我们的警员试图拦阻他，但只要碰到他的身体，就会昏倒在地上……” “啪——啪——” 下一刻，西装男子走进了地下室通道，脸上的墨镜在地下室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很不合时宜。 一瞬间，通道里的气温降到冰点，彻骨的寒意包裹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顾醒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恐怖片拍摄现场，惊悚的bg在耳畔阴沉回荡，死去的幽灵重返人间，但事实上……四周一片死静，只有硬邦邦的脚步声。 顾醒心里咯噔一下……早晨，他看见西装男的时候，根本不是这副骇人的气势和模样。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三十五章 太嚣张了 圣子脸色发白，脚步踉跄地往顾醒这边跑过来。 “都别轻举妄动！”红衫看着西装男子，忽然说道。 顾醒则示意圣子躲在自己的身后。 “谢谢！” 圣子抓着顾醒身后的衣服，声音止不住地发颤，“太可怕了，这人诡异的很，我们交番好几个警察都中招了……” “其他人呢？”白鸟问道。 “我让他们在外面维护秩序、保持封锁，我进来就是给大家说一声，以免各位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中了招。” 白鸟不禁有些佩服圣子。面对如此诡异的怪物，她刚才在外面明明可以逃掉的，却还是硬着头皮闯了进来。 “干得好，”白鸟说道：“请你躲到后面，剩下的交给我们。” 圣子摇了摇头，坚持站在顾醒身后。 “藤野！真的是藤野。” 看到西装男子的脸，智子忍不住低声呼出对方的名字，“他怎么还活着啊。” 白鸟也朝着西装男子瞧了过去，一股森然凉意从他脚底窜了上来—— 这玩意儿也太邪门了，看起来像是打扮老套的古板销售员，但阴沉的眼神，僵硬的表情，西服老旧的快要发霉，身上像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来刺鼻的血腥气息，走到哪里都会使四周冷的快要结起一层寒霜…… 白鸟瞄了一眼对方眼睛，瞬间觉得森冷的寒气直往自己的身体里疯狂渗透，粘稠的血液在喉咙涌动，他连忙低下了头，脑袋里不禁想起近来那些在网上怎么删都删不完的诡异怪物的讨论帖。 “所有人，”他奋力掏出枪，对准西装男子，但不敢直视对方，“高度戒备！” 在场的警察，除了三个女人，全部举起了配枪，对准西装男子。 “喂，” 伊藤铁男此刻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厉声道，“这里禁止无关人等进入，你听不明白吗？” 白鸟看向铁男，注意到铁男的脸色煞白，目光尽可能盯着西装男子的脚，想来也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可怕气息。 西装男子置若罔闻，继续前行。 “站住！” 铁男用颤抖的手打开了手枪保险，“听见没有？不然我要开枪了！” 西装男子面无表情，脚步不停。 “混，混蛋……” 铁男手指弯曲，似乎要扣动扳机。 白鸟本能觉得不妙，拉住铁男，“等等！有问题！” “别动！所有人，原地听命！” 红衫也喊了出来，但还是迟了。 “砰！” 但铁男仿佛已迷失了接受命令的意识，手指颤抖着一弯，枪声响起，击中了西装男子的右腿。 伴随一声惨叫，铁男倒在了地上，胸口被子弹击穿，鲜血流淌不止。很快，陷入了昏迷。 “不许开枪，所有人！” 白鸟大声道：“都不许开枪！” 说着，看向红衫，“红衫大人，很明显，这里的情况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应对了的。” “我刚才没说不要轻举妄动吗”红衫盯着西装男子，“你们这些家伙，要不要弄个视频回放。” “喂，你说话注意点！”一个刑事课的同事忍不住道。 “大家注意，这毫无疑问是一起怪诞杀人事件，” 智子连忙出来打圆场， “任何动作都有可能触发怪诞杀人的规则，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所有人都不要轻举妄动。同时，要通知外面的警务人员继续做好封堵，严禁任何人等靠近现场！” “什么是怪诞？”某个警察问道。 “一种按照规则杀人的怪物，也可能是人……”智子小声解释起来。 “真是……你们这些家伙，明明知道这东西诡异的很，为什么不阻止铁男！” 红衫大人之前说过，没想到他真敢开枪啊，智子正要解释。 红衫道：“解决怪诞原本就要试错，既然有人主动愿意当消耗品，我为什么要阻止。” 大概红衫正在气头上，但这说话声也太大了，仿佛故意要让所有人听见……连智子都觉得有点不大礼貌了。 不过，话说如果真想让这些警员试错的话，不是应该闭嘴什么都不说么。让红衫这么一提醒，估计刑事课的人都应该警觉起来了。 “你！” “太嚣张了吧！” 刑事课的同事们愈加激愤了。 智子连忙道：“红衫大人一向是这种脾气，请大家包涵一下……” “我用这些弱鸡包涵么？愿意呆就呆着，不愿意滚蛋。” 白鸟连忙拉住几位下属。 众人稍作冷静，忽然明白红衫话里的意思——谁轻举妄动，谁就要当试错员。 安达和另一位同事原本打算上前查看铁男的伤势，但这会儿有些踟躇不前了。谁晓得靠近这个西装怪物之后，会遇到什么倒霉事情。 白鸟偷偷观察红衫，倒是觉得这位嘴很臭的调查员似乎有心提醒众人，但就是嘴实在太臭了，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这种脾气下辈子也不会有男朋友。 西装男子则继续往前走，很快就要踩到铁男的身上…… 第三十六章 他还会回来的 此刻，谁都不晓得，眼前这个邪门玩意儿踩中铁男之后，会发生什么。 众人的脸色僵硬起来。 作为搜查一科素以胆大勇猛而着称的警员，铁男在缉拿犯人的时候向来冲在最前方，尤其乐于帮助其他同事挡枪抗揍，因此多次负伤，好在最后总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难不成，这一次他竟然要倒在如此离奇的案件之中么。 顾醒暗中掏出小纸条。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纸条写下新的信息： 【没错，被西装男踩中的话，铁男会死】 顾醒刚想继续发问，纸条又写道： 【我知道，你想问——如果你把铁男拉回来会怎样】 顾醒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 【我只能告诉你。别冲上去，会死人的】 顾醒能够感受到小洞隔着纸条传来的恶意。他站在一众警察中靠前的位置观察情况，眼看着昏倒的铁男越来越靠近死亡。 他想起去年追捕一个逃犯的时候，逃犯朝着他的后脑勺砸过来一记铁棍。当时，要不是铁男推了顾醒一把，此时的他要么散落在骨灰盒里，要么已变成植物人。 最终，棍子砸到了铁男的肩膀上，直接打到他胳膊脱臼，绑了几个月的石膏，至今伤势还没有好利索。 小洞的话到底有几分值得相信，在顾醒这里完全需要打个问号—— 就眼下的情况而言，顾醒判断，只要不是直接（触碰）或间接（开枪）接触西装男，多半没有太大问题。 西装男越走越近，附近的气温越来越低，空气里血腥味浓稠的像漂浮的雾气一般，每吸一口，都在腐蚀喉咙。 时间不多了。顾醒两步冲上去，抓住铁男的肩膀，不等众人反应，就将铁男拖到了人群后面，除了一阵阵森寒之意渗入肌肤，使他忍不住打颤之外—— 毫发无伤，果然……那小洞满嘴谎话。 “广川警官！”智子惊道。 顾醒将铁男安顿下来，想办法止血。 “你……”智子皱眉道：“你怎么不听指挥呀？” “你说怪诞杀人是有规则的——看之前凶案发生的过程，这种规则显然和借贷有关。或者，就是有人主动攻击西装男，怪诞才会反击。只要没有触碰这两条规则，其实很安全。” “你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那是我自己的事。” “你以为自己很勇敢吗，”智子道，“其实很可笑，你只是个莽夫。” 智子说完，仿佛出了一口恶气，痛快了好多。 可稍稍冷静下来，她又想到，就算顾醒头脑发昏送了命又如何，人家也没有连累别人，犯得着自己生气么。自己真是闲事管太多了。 红衫倒是颇有兴趣的看了顾醒一眼，“啧啧……” 顾醒不搭理她，拿出手机，为铁男呼叫了急救电话。 “顾醒君，” 圣子蹲在地上一起帮忙止血，对顾醒竖起大拇指，“你真了不起，偶像！” “其实没什么……” 西装男子果然如顾醒所料，完全不在乎有没有人去拉铁男，也不在乎这边的状况，径直走到地下室D001号房间门口，抬手敲门。 “咚咚咚！” 急促、沉闷、僵硬的敲门声，仿佛具备诡异的力量，穿越了空间和介质的束缚，直接敲打在每个人的心房上。 按照之前已经上演的剧本，这个敲门声几乎等于死亡的丧钟。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死死盯着D001的房门……顾醒暗想：女主人早已从D001房间转移出去，西装男会扑空么？ 如果扑空了，西装男接下来会做什么。整座地下室的住户都已经疏散出去，他会不会逐个敲门？ “吱——” 这时，门缓缓打开了。 刚才还在另一个房间接受警察问询的女主人颤抖地站在自家门口，满脸惊恐望着西装男。 “福田太太，” 西装男露出僵硬微笑，“很抱歉，再次打扰！您欠鄙人公司的贷款到期了，现在烦请还钱吧。” “我，我……” 福田太太瘫软在地，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没有钱吗，” 西装男子从包里取出借贷合同，向福田太太展示，“您看看借贷人这一栏，同时写着您和您老公的名字呢。” 他晃了晃手中的贷款合同，正要关上房门离开。 在场众人很多心里都涌起了十分糟糕的预感。有几个似乎想发声阻止，但面对尚还没有彻底摸清的怪诞规则，实在有所顾忌。 “先生！请您先等一等，” 这时，在一旁早已看不下去的白鸟警部补忽然开口说道：“福田太太很快就可以还钱，但还需要准备一下，请您耐心等一等，相信不会太久！” 西装男子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白鸟的话，关上房门，将已经吓傻的福田太太彻底隔断在了冰冷的另一边，而后迈着僵硬的步伐离开了。 随着他的脚步渐远，通道里的气温渐渐开始回升，无处不在的血腥味也淡了许多，连那种让人不由自主惶恐的诡异气息也有种欲将消散的感觉。 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智子看着白鸟、顾醒，还有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铁男，心里不禁感慨着。 假使西装男的怪诞规则是，只要和它开口说话的人都会死，怎么办？ 特殊调查课内部常说的所谓试错，就是要试探这些平常看起来毫无威胁的举动，会不会触发怪诞的杀人规则。 调查员助理被称之为D级人员，其实也就是所谓的可消耗人员，主要就是牺牲在了紧急状态下的试错环节。 当然，一般情况下，试错任务都是由死囚来执行的。 曾经某段时间里，这个国家几乎没有存量的死囚。倒不是国家从法律层面废除了死刑，而是……那个年代，国家只对犯有多重命案的罪犯执行死刑。 即便法院对犯人判决了死刑，但在判决之后仍有漫长的上诉程序要完成。就算用尽了所有上诉机会，最后还得由法务大臣签署执行令方可执行。 而多数法务大臣因为政治主张或其他原因，普遍不愿意充当刽子手的角色，拒签执行令，从而导致这个国家实际执行死刑的案例非常之少。 不过，如今，时代变了。 智子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 要是换做那些资格老一点的助理，说不准完全不会搭理普通人的试错行为，可能做到简单的提醒就算有良心了。 在这一行干久了，生生死死见得很多，大家可能都不会太在乎个把人的生死了…… 每个怪诞调查员每月可以调动的死囚数量都是有指标的，指标用完了助理就得想办法，说不定还得自己亲自上场，所以当然是有……傻瓜……无知者，太难听了，或者说，有勇士愿意主动试错最好不过了。 “轰！” 这时，D001号房间内，响起了刺耳的机器轰鸣声，还有福田太太的尖叫声，血腥气息从门缝里渗透出来…… “不好！”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一个刑事课的警察先冲了上去。 智子喊道：“别轻易打开房——” “没关系，喜欢当试错员的人越多越好，”红衫故意用很大声音，又很平淡的语气，道：“这样其他人也可以活的久一点嘛。” 在某个瞬间，智子一度以为这位大人是在故意提醒在场的刑警们。 一片混乱中，不知是谁先拉开了房门。 福田太太已不见踪影。 屋内血肉飘散，像雨点一般打在了刚刚赶来的一众警官身上，屋外染成一片血人…… 站在D001的门口，呼吸着粘稠的血腥味，恶心、恐惧、无助，简单的词汇根本无法描述他们此刻的心情。每一个人的脸色难看至极。 “按照智子小姐的描述，的确是藤野……但又不是他。” 众人身后，红衫滴血未沾，干干净净，若有所思地望着西装男子的背影， “可以肯定的是，他还会回来的。” 第三十七章 藤野又来了 福田太太的惨案发生之后，白鸟憋在心里的不爽几乎要到了顶点。 作为警察，他们承担着保卫市民身命财产安全的重任，但面对这样惨烈的屠杀案件，却只能睁大眼睛旁观，穿着这身警服还有何用？ 如果说，普通警察实在是无能为力，那这些整天扯高气扬的怪诞调查员为何无动于衷。 白鸟很想当场质问红衫，但按照警察本部的规则，在处理怪诞事件的过程中，各分区警察署都要完全听从怪诞调查员的指挥，处于上下级的关系，白鸟警官毫无质问的身份和立场。 他稍作冷静，将红衫单独请到隔壁房间，“红衫大人，请原谅我的冒昧，但我不明白，明知道会发生这种恐怖的事情，您为什么眼睁睁看着福田太太……”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 红衫面无表情，“这种事情不在你们的能力范围，带着你的人做好警戒封锁就可以了。” “可是……这些无辜市民就在我们眼前一个个死掉，”白鸟迟疑道：“总不能完全无动于衷——” “看在你之前还算彬彬有礼的态度上，我可以稍作解释，但这是最后一次，” 红衫道： “怪诞都是依靠规则来杀人的，无一例外—— 你知道这个怪诞的规则是什么吗？ 不知道。 你知道它的规则等级高不高？ 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只知道它的反击本能很强，杀伤力很强，触碰、射击都会导致昏迷，他依靠敲门放贷杀人。 除此以外呢？还有哪些举动会触发他的杀人规则？ 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你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么？对不起，我不想。” “你知道这个案子的主办人是谁吗？ 是那个已经昏倒神志不清，代号叫乌鸦的傻妞…… 对，我完全是临时拉过来顶缸的…… 呃……这么说来，我比那傻妞也没聪明到哪里……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知道本部培养一个像我这样的怪诞调查员，” 红衫直视白鸟，“需要耗费多少资源，需要牺牲多少调查员助理？如果可以选择，” 红衫用手指画了个圈，“在这个地下室通道，甚至整个奈良公寓的市民和我的生命安全之间，本部会毫不犹豫选择我—— 因为你不知道如果一个怪诞调查员不小心死在怪诞事件当中，会有多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白鸟警部补，请擦亮你的眼睛，清醒你的头脑，好吗。” 白鸟注意到，红衫的脸色已经很严肃了。 他意识到自己有逾矩之嫌，激怒了对方。转念一想，自己对怪诞调查员的相关知识其实了解相当有限，的确有些想当然了。还是在矛盾进一步升级之前，主动退让一步比较好。 “我明白了。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您和我充分沟通为好，毕竟，我身后还有一干刑事课的部下。” “还有……” 红杉打了个哈欠，“如果你还有一丁点思考力，拜托提醒你们刑事课的那些警员，别搞那些冒失的举动了。先把命保住……不好么？” 话虽然难听…… …… 白鸟离开之后，智子走进房间。 红衫一手揣着兜，一手托在墙上，脑袋低下来看着地面上脏兮兮的地板，不知在想什么。 “大人，” 智子稍微凑近一些，“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封锁了整栋公寓。对了，您的助手绿子去哪里了。” “你管的太宽了，助理员要守好自己的本份。” 红衫不耐烦道：“尽快从全国怪诞资料库中比对一遍，看看藤野怪诞之前有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过。再看看全国其他地方之前有没有类似的怪诞发生，同时把这个地下室通道里所有的住户资料都调出来。难道每一件事情都要我亲自交代吗？” “这些工作已经在做了！大数据表明这是藤野第一次出现！” 智子赶忙汇报自己已经提前开展的工作，她早听说红衫很难搞，但完全没有想到难搞到这种地步，神经高度紧绷， “住户资料的收集要稍微慢一点，因为很多是临时租户，当初登记时信息缺失很多……” “告诉我，”红衫看着智子，“乌鸦怎么会选择你这样的白痴当助理？不要告诉我，你还没开始调度死囚。” “死囚已经在路上了！” 智子忍不住要佩服绿子了，感觉自己要是红衫的助手只需要一天就会疯掉，“第一批5个人，很快就能到位……” “哇，总算干了点正事。” 汇报完工作进展，智子本打算出去，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 “怎么。”红杉道：“有什么话赶快说，我有那么吓人吗？” 智子想了想，说道：“大人，我觉得这次怪诞事件，没准可以从前一阵发生的复仇的奶奶事件着手……” 她再一次向红杉汇报了一番奶奶案件的细节，并说道：“考虑到奶奶的规则就是惩罚那些逼死人的恶意追债者，藤野完全符合条件。” “那为什么，已经死了两个人了，”红衫问道：“复仇的奶奶到现在还有出现？” “这……我一时间也没想通。” “用人形怪诞对付人形怪诞，还都是几乎无法被收容的……你的建议可以当作一个方向，而且很有想象力，” 红衫沉思了半晌，说道：“但你应该知道吧，我们怪诞调查课的教材里，还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成功案例。 所以，研究人员几乎认定，人形怪诞是不会对抗人形怪诞的。也就是说，两者之间的规则是隔绝的，这也是怪诞规则的一部分。 不过，能想到这种脑洞思路，还是先夸夸你好了……让我琢磨琢磨，这其中有没有规则的漏洞可以钻……” “还有一个建议——就是【畏惧孤独的灯】，”智子接着说道：“是不是可以把地下室的住户带到【灯】那里？” “恩，我也想到了，”红衫说道：“可以先试试这个。” …… 地下室外，救护车将受伤的铁男带走了。据说伤势很重，能否活下来，完全要看天意。 之前因为触碰西装男而昏倒的几名交番警察，则仍处于昏迷状态。不久，传来消息，据说全部失去了意识，成为植物人。 这实在太可怕了。 众人不由想到铁男，要不是顾醒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拉了回来，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西装男子离开之后，顾醒和安达曾尾随其后，试图查清去向。但西装男子走出地下室通道不久，就凭空消失了。 刑事课的同事们视两人为怪物，圣子看着顾醒两眼直冒光：“您的胆量也太大了。” 乌鸦被送回本部治疗，安达强烈要求随同保护，但本部的直升机没允许他乘坐。 “真好笑！”安达咆哮着，“我也不是真想坐，我就是随口一提！” 智子对现场的管控进行了进一步强化，以安全隐患为由，将封锁范围扩大到了附近几栋公寓。 普通警察的力量在怪诞事件中已微不足道，但依然有必要留下足够警力做好配合保障工作。 静安分局搜查一课全体同事都赶到凶案现场执勤待命。 身上沾满了血，大家没有时间去换衣服，只是把脸洗干净，才略微觉得舒服了一点。 “这叫个什么邪门事儿啊，”一个同事喃喃自语，“这辈子都没遇到过。” 经过分析研判，已经基本确定，西装男子就是藤野。 或者说，是藤野死后，亡魂不散而产生的怪诞。 据红衫结合过往案例进行的分析，藤野变为怪诞的要素至少有三条： 第一，藤野身前具备比常人更胜一筹的精神力量； 第二，藤野死前带着极度不甘的怨念； 第三，藤野死于怪诞规则之下，充分感受过规则的力量。 像这样由人类亡魂直接转为怪诞的情况从前也曾发生过，但数量殊为稀少。最近一个时期，突然开始变得频繁起来。 根据那位来自东都警视厅特殊调查课的怪诞调查员冷鹤猜测，这种变化与黎都市上空突然出现的黑色巨洞直接相关。 为什么藤野偏偏会出现在这个地下室通道里呢，暂时不得而知了。或许在之后调查的过程中，可以渐渐寻根溯源。 此外，还有一个非常邪门之处——从福田太太之前的描述中，警方了解到，藤野初至地下室推销高利贷的时候，表现的像个正常的普通人。但再次出现时，那随身散发的血腥气息、冰窖般的气场，以及骇人的压迫感……简直像个怪物，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红衫为这起怪诞事件起名为【随身携带碎木机的藤野】，并根据藤野前后三次拜访的时间推断，半个小时后，“它”还将返回地下室，这次的借贷目标将是D002室。 理所当然的，红衫要求智子调度专业人员，尽快给D002室安装摄像头，以便实时监控屋子里面的状况，进一步分析判断。 离奇的是，摄像头安装好了之后，却完全监测不到任何画面。 工作人员又试着把摄像头安装在地下室其他的房间里，也是同样的状况。 警方又尝试了录音、录像，等等各种手段，凡是企图监控屋内状况的设备统统失灵。 此外，在智子的指挥下，警方一度试图拆除D002的房门，却发现无论怎样的都无法成功。甚至，拿到地下室的爆破装置都失灵了。 “看来是被藤野的规则锁定了。”红衫判断道。 同时，她已经安排专人去联系D002室的住户…… …… 顾醒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环境总算安静下来，他开始思考：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的藤野这个混蛋的……” 【不清楚】 说实话，顾醒也没太指望小洞。此洞到处挖坑，什么事情都靠它来解决，迟早要掉进坑里。 顾醒沉思起来……怪诞是规则，是有规则的怪异、荒诞、离奇，既然有规则，肯定就有漏洞的吧？凡是称之为规则，总会有不尽完美的地方。 学会自己找到规律和漏洞，才是一个描述者应该做的事情。 规则……规则…… 他脑海里过电般想到小洞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要牢牢记住，只有怪诞才能对抗怪诞！】 其实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就是：只有规则才能对抗规则吧。 顾醒想到了里美的奶奶—— 藤野的规则的给人借贷，然后杀死对方。 里美奶奶的规则是惩罚那些逼死借债人的高利贷业务员。 那为什么里美奶奶不会主动出现去对付“藤野”呢？ 是因为奶奶惩罚的对象是人类，此时的藤野并非人类，而是怪诞吗。 还是说，藤野临死之前已经受到了里美奶奶的惩罚，所以作为怪诞天生就规避了再次被惩罚的可能性？ 顾醒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但一时想不清楚其中的问题…… 【这里倒是很遗憾——因为是你描述的第一个怪诞，奶奶虽然很bug，但却不会听你的话，只能靠规则行事，否则让她直接搞掉藤野就好了嘛】 “你的意思是……第二个以后的怪诞我是可以指挥的？” 【不清楚】 “……” …… D002住着一个在快餐店打工的年轻女人，接到警方电话的时候，她还在为顾客点餐： “什么？怪诞……杀人？”打工女扑哧笑了出来，“这年头骗子的招数越来越离谱了。” 打工女果断挂掉电话，静安分局只好安排快餐店附近的交番警察前去交涉。 打工女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乘坐特殊调查课派来的直升机，直达本部那间安置了【灯】的观察室，惶恐不安的等待着。 半个小时后，“藤野”的脚步声在地下室的通道中响起。 “咚！咚！咚！” 它敲开D002的房门，从门里走出来的，正是满脸不可思议神情，穿着工作服，刚才还在观察室的打工女。 ———— 求个角色点赞吧。 第三十八章 迟早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 打工女嘴巴大张，看着眼前阴森森的藤野，嗅着浓烈的血腥味，忍不住尖叫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 “松北有纪小姐，” 藤野恭敬鞠躬，“麻烦问一下，您需要贷款吗。” 面对眼前诡异的场景，松北有纪满脸茫然，正想开口拒绝。 “有纪小姐，” 人群中，一个身着红色风衣的女人忽然开口说道：“请先不要着急作出决定。” 松北有纪朝着红衣女看过去。 她对这边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但四周有很多警察，他们身上的制服赢得了她的信赖。虽然……制服上满是血渍，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腥味……那个红衣女似乎是那些警察的领导，大家都很敬畏她的样子。 “那……我该怎么回答？” 红衣女：“你就说：我先了解一番。” “好的，”松北有纪道：“我可以具体了解一下吗？” “当然可以，”藤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面取出一本宣传资料，“您看一下，利息很低的。” 松北有纪低头一看，宣传资料上面溅撒了密密麻麻不知多少血滴，虽然已尽数风干，但血腥的气息仍从资料铺面涌过来。 “呕——” 松北有纪忍不住干呕起来。 藤野：“您到底要不要买。” 松北有纪吓得一哆嗦，恶心感也吓得缩了回去，她连忙看向红衣女。 “看资料，接着往下看。”红衣女说道道。 松北有纪当下接过宣传资料，翻开第一页，却全无心思了解。 藤野指着宣传资料，充满热情地介绍起来，“我们公司呢，为客户们提供了不同利率、不同时限的贷款方式，您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随意选择……” 相距咫尺，藤野身上和宣传画册上的血腥气息浓郁到粘稠的程度，中间还夹杂一股腐败的气息，松北有纪在产生强烈恶心感的同时，更感受到一股骇人的压迫感…… 她紧张地抬起头，向红衣女投来求助的目光，“请，请问，我该怎么办？这也太诡异了……我又不需要贷款。” 红衣女则转头看向一旁，一个助理模样的女人。 不等红衣女使眼色，助理连忙开口道： “有纪小姐，很不幸。 您现在卷入了一起怪诞事件当中——面前的这一位，恐怕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而应称之为怪诞。 它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如果您触发了负面规则，就会面临相当危险的处境。所以，请您一定要听从警方的指挥。” 助理像机关枪一样飞快说完，然后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在庆幸自己反应灵敏。 “啊你们刚才不是说待在那盏【灯】的旁边就不会有事吗，” 松北有纪的脸色愈加苍白起来，“怎么会变成这样……无论如何，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那盏灯，一言难尽了……您现在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 “好，好！我明白了！” 在助理的指引下，松北有纪强忍住恶心感，和藤野打起了拉锯战，她颤抖地拿着宣传资料，向藤野问道： “请问，这个利率该，该怎么理解？是，是按天结算，还是按月呢？” 她要求藤野解释宣传页上每一句话的意思，尤其涉及到贷款利率的问题，一定要反复询问好几遍，却仍装作听不懂。 藤野似乎也乐于将那些高利贷中的利率陷阱包装成很单纯的样子，耐心细致地介绍给松北有纪。 …… “死囚呢，” 红衫忽然看向智子，“还得多久！是不是全黎都市的人死光了还过不来？” “半小时，不！” 智子感觉自己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直盯着手表：“二十分钟以内就位。” “可以，”红衫忽然打了个哈欠，“现在就要看这位有纪小姐的运气够不够撑到那个时候了。” 一旁，安达凑到顾醒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明白了——这位调查员应该是打算让死囚代替地下室的住户，落入藤野的借贷规则之中。” 在场很多人似乎也都明白过来，现场陷入一片寂静。 对于那些死囚而言，虽然横竖都是死，但强制被怪诞残忍杀死似乎也不大公平。 不过，不管怎么讲，总比地下室的这些守法公民被无端杀死要更容易被人接受，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每一个接受任务的死囚，家属都会得到一笔不菲的补偿，” 感受到了气氛的沉闷，智子连忙解释道： “特殊课过去处理怪诞事件，经常要用到这样的手段。有一些死囚早就接受过劝导，随时做好准备了。 因为本来就是要被枪决的，死在怪诞手中还能为家里做一些贡献，死囚们还经常为了这项任务争的不可开交呢。” 事实的真相是…… 面对藤野这种疑似带有普杀性质的可怕怪诞，怪诞调查课的调查员们大多数情况下也没有太多的选择和办法，正面对抗完全不是对手。 连素来毒舌的红杉也常常自嘲，她们这些平时很臭屁的调查员大人，说穿了，其实只是比普通人大一点的蚂蚱罢了——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摸清对方的规则。 而一贯的做法，就是不断地用死囚去试错，直到摸清规则，找到限制或者收容的办法。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收容只是想想罢了，是一种不能轻言放弃的理想，或者说是梦想。 要知道，藤野可是人形怪诞…… 哎……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智子脑袋不停转动着……她再次想到了复仇的奶奶……唉，怪事怪事，奶奶不是会专门惩罚那些恶意催债的高利贷业务员么。 为什么这次已经出现了无辜惨死的市民，奶奶却完全没有出现的兆头，难道真的像红杉大人所言……奶奶只能对付人类，而不会对付怪诞么？ “话是这么说，” 一位警员在一旁小声嘀咕道：“但听起来反而似乎更可悲了啊。” “乌鸦的助理，” 红衫显然对智子啰哩啰嗦的解释很不满，“说那么多有什么用？这些人渣不去送死，难道还要留着去保卫国家吗？速速滚蛋给我调资料去。” “是！” 智子立刻到一旁打起电话。 “你们的人，尽快准备一些租房合同，速度要快，越快越好！” 红衫看向白鸟：“租住人的名字先空下来。另外，把这些地下室的房主也找过来，让他们把原来的租房合同都拿过来。” 白鸟似乎不大明白红衫的意思，但执行命令毫不含糊，当即把任务布置下去。 智子打了几通电话，又与在场所有人强调了好几遍保密原则。 …… “顾醒君，” 安达和顾醒、圣子一起去准备合同的时候，忍不住问道：“红衫这是要干嘛呀？” “大概是要弥补规则的漏洞吧，” 顾醒道：“既然要让这些死囚替死，自然要把他们安排在地下室的各个房间里居住。 但考虑到怪诞的目标有可能只针对地下室的租户，而不包含外来人员，所以要提前拟好租房合同，把这些死囚变成真的地下室租户。 同时，也要将旧的合同临时废止。这样一来，就提高了应对怪诞的容错率，避免租户不必要的死亡。” 安达道：“有道理，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时间很紧张，还好有一位租户家里竟然有打印机。 “我先试着拟合同内容，”顾醒带着两个人来到自己的地下室，找出笔记本电脑来，“你们两个去问问业主手里还有没有合同范本，做两手准备。” 根据小洞之前提供的信息，除了顾醒本人之外，旁人即便进入顾醒家里，也无法看到小洞的模样，所以他并不担心暴露的风险。 “好的，正该如此，”圣子则打量着顾醒的房间，“没想到顾醒君的房间会这么干净，但是书架上为什么只有一本书呢？季春……奶奶……” “哦，”顾醒看向书架，“打算看一本买一本的，才刚开始看起。” 虽然之前清理过一遍，但三个人身上还是有不少血迹，顾醒拿出三条干净的毛巾，让大家简单清理一番。 “糟糕！” 安达忽然抬起脑袋看着顾醒，“要糟糕啊！” “安达君干嘛一惊一乍的？”圣子捂着胸口，“今天本来就够吓人的。” “我忽然想到，”安达道：“顾醒君也住在这边地下室里啊，如果‘藤野’一直敲下去，岂不是……迟早要轮到你头上？” “对啊，迟早的事情。” 顾醒在电脑上开始起草租房合同。 但是，放心吧……他会先干掉藤野的。 第三十九章 太被动了 死囚也是用直升机直接拉过来的。 在距离奈良公寓稍远的广场上勉强落下。 死囚下机的第一时间，顾醒、安达和圣子已经将合同递了上去。 囚犯们一边往现场赶，一边匆忙地在合同上租住人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像在签生死书啊，签完就可以慷慨赴死了。”一个额头满是抬头纹的囚犯说道。他第一个签完合同。 …… D002房间的门口，距离藤野刚返回来那时，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 经过警方与房东沟通，松北有纪的房租合同已经被临时废止。但藤野似乎完全没有放过松北有纪的打算。 “太太，” 藤野本就僵硬的脸色忽然发黑，“你是在故意装作听不懂么？” 他的声音低沉又狠厉，松北有纪的腿脚直发软——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自己此刻的处境有了更多的了解，满地流淌的鲜血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先前这位高利贷业务员绝对是厉鬼一般的存在。 松北有纪自己也时常到网上逛论坛，也曾看到过那些描述恐怖怪物的帖子，那时的她全当乐子，看过就忘掉了，哪里想到，今天竟然万般真实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也或许，正是因为看到了那样的帖子，才会在自己身上发生这种令人绝望而诡异的事情吧……由此可见，那些恐怖、诡异的、讲述怪诞故事的帖子，千万别看为好。 “如果您需要贷款，”藤野说道：“请立刻签下合同。如果不需要，我马上离开，只给您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怎么办？” 松北有纪慌张地看向一众警察，“警官，我该怎么办？快帮帮我！” 可是此刻，松北有纪觉得那些警官大概也没人敢肯定自己的建议一定就是对的—— 一分钟之后，如果还没有签字，等待松北有纪的将是未知的可怕。 但签下字之后呢…… …… “请等一等！” 顾醒、安达和圣子带着五个还没来得及脱下囚服的犯人跑进通道来。 顾醒指着一个额头满是抬头纹的囚犯说道：“井泽太太！请让您的老公替您签字罢。” “老公！” 毕竟是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松北有纪反应很快，这声老公叫起来顺溜地感觉像叫了至少二十年。 连那个名叫井泽的囚犯似乎都愕然了，大概以为不远处这位真的是自己久未蒙面的太太。 松北有纪把签字笔朝着井泽递过去，“您快一点啊！” 井泽迅速接过笔，但在签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磨蹭什么，”藤野道：“到底要不要借款？” 井泽瞧向顾醒。 顾醒则想起方才在路上，井泽对自己说的话——“广川警官，托您的福，我已知晓这次事件何等恐怖。我自愿接受这次任务，但请您一定帮忙确认一下，我的补偿金之后会打进我母亲的账户！” 顾醒答应了。 要他想来，地位如此之高的特殊调查课总不可能干出拖欠试错员补偿金这种low到极点的事情。这些钱可不仅仅是拿命换的，面对怪诞时的恐惧还要胜过死亡的迫近。 顾醒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井泽用力点了点头。 顾醒忙提醒他，“记得一定要选那个周期最长的贷款模式。” 按照藤野提供的选项，最长的还款期限是半个小时，短的则是十五分钟。选择的期限越长，便可以为寻找规则漏洞争取更多的时间。 井泽看向藤野，“借！当然要借！” “借多少钱？” “最少的那个。” “也就是一百万円咯。” “是的。” 井泽选好贷款时限和方式，在合同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式两份。藤野收回一份。 “那么，请记得按时还款哦。” 迈着僵硬的脚步，藤野离去，消失在地下室过道的尽头。 D002屋内的桌子上多出一百万円。 …… 不管怎么说，危机暂时解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傻看着干什么？等着收尸吗？”红衫看着智子，“继续往这里调度死囚，数量要与地下室的房间相等，或者更多一些。” 一次性调度这么多死囚，对于智子而言着实有些发愁。 而且，按照红衫所说的，她是来顶缸的。顶缸期间消耗的死囚名额都要算到乌鸦头上，到最后死囚损耗过多，这个月名额用光了，没准儿什么时候智子还真得自己亲自上场。 可又有什么办法，无论如何先把今天这一劫度过再说。 智子只得迅速联系监狱方面——死囚的临时调度事宜之前早就做好沟通对接，需要的时候走流程就可以。 “是网走监狱吗？这里是黎都分局特殊调查课，我们现在紧急需要……” 用死囚来做试错人员，这个办法曾在国内高层引发激烈的争辩。 支持方认为这是全世界怪诞调查界通用的做法，米国、熊国等都已形成非常完善的闭环管理制度，按照国际惯例执行就好了。 而且，不用死囚试错用什么？ 难道真的要用那些实习助理和助理，甚至调查员亲自上阵么？ 反对方则认为死囚试错的机制会导致犯人被视为更低价值的人类，甚至直接“开除人籍”。 更可怕的是，一旦真正的死囚因为试错而“消耗”殆尽，被判处死刑的边界就会不断扩大。 到那时，对国家的司法体系、公信力、权威性都会产生无法预测的冲击力…… 但形势总比人强，无论反对的声音如何强烈，因为愈加频繁的怪诞事件，死囚试错的制度到底还是逐步实施了。 而且，这项制度已被多数业内人士视为解决怪诞事件的重要基石。 与此同时，据说国内一些财阀门下的生物公司正在比照米国的大公司，尝试制造克隆人、生化人。 或许，不久之后，生化技术成熟之后，死囚就无需承担试错的使命了。 …… “如果死囚确定可以替代地下室的住户，”圣子小声问顾醒，“咱们会怎样做呢？” 顾醒看向身后的过道，“每个地下室都会迎来新的租客吧。” 十五分钟之后，松北有纪被转移到另一个房间，井泽一个人待在D002房间里。 桌子上的一百万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毫无征兆地减少了一半。 警方早已做好准备，迅速补上了五十万円，凑足一百万数。 “你们是猪吗？” 红衫指着桌子上的现金，“藤野来讨债的时候，会只要一百万？他是做慈善的，还是收高利贷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众人对红杉的暴脾气有所适应，基本可以做到自觉屏蔽她骂人的部分，而只接收她至关重要的建议。 大伙连忙计算利率，尽快凑够了四百万円，交给了井泽。 “真是没想到，我为了抢钱走上绝路，结果没抢到几分钱，”井泽苦笑道：“可临死的时候，不偷不抢，双手能捧起这么一大堆钱，命运还真是难以预料啊。” 除了已经交给井泽的一千万円，智子还紧急调来一辆运钞车。 除此之外，还准备了支票，准备了一张存有大额现金的银行卡，以便随时可以银行转账、电子转账，所有藤野可能在金额上作出的手脚都被考虑到了。 “这样总应该万无一失了罢？”安达抱着一箱现钞，站在D002时外面，随时待命，“话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要是全给了藤野这怪诞，简直浪费。” 圣子道：“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藤野来一次，给一大笔钱，累积下去运钞车都不够啊。” “总比死人的好。而且，我们不是还在一直摸索藤野的规则么，每一次查清楚一点，迟早会找到漏洞的。顾醒君，你觉得呢？” 一旁的白鸟说道：“如果只是货币的话，大可联系印钞厂，加急送来一批，总归藤野拿到钱之后，也不会流通到市场扰乱物价，引发通货膨胀，就算一晚上印一兆円也没关系吧……” 智子：“不开玩笑，如果还清贷款就有效果，我们真的有计划在这座公寓楼上开一个印钞厂，也算是某种意义上实现了对藤野的稳定限制。” 顾醒没说话，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更严峻的问题是，藤野想收走的真的是钱么？必须打个问号。 此外，他觉得此时此刻，大家应对怪诞的办法太被动了，完全是藤野出招，警方格挡或躲闪，真的要靠死囚一个个试错么…… 除了死囚和现金之外，肯定还有更主动的破解办法—— 里美的奶奶。 【别想奶奶了，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她的确是你描述出来的，但因为她是第一个，所以不会听你的话，只靠规则行事，再想也是徒劳】 为什么第一个怪诞无法掌控呢？ 【不清楚】 小洞这么一说，顾醒反而越发肯定自己的思路。 方向肯定是对的，只是……差一点点，只要想清楚某个环节就可以……规则，只靠规则行事…… 贷款的时限很快到了，僵硬的脚步声准时响起。 如浪潮一般的血腥气息……冰窖般的阴冷……再次袭来。 …… “咚！咚！咚！” 藤野敲响D002房间。 众人再次瞧了过去。 智子已叮嘱井泽把房门从里面锁好。同时，让他千万保持清醒，不要主动开门，看看藤野会怎样应对，这也算是对破解规则的一种尝试。 “啊！” 伴随着一声惊恐的尖叫，房门仍是打开了。 松北有纪一脸惨白，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她的身后则是井泽。 “我们都没开门，”井泽说道：“它自己打开的……” 这也就是说，藤野的规则默认了——只要敲响房门，房间的主人就一定要出现，一定得开门借贷…… ———— 求个角色点赞吧。 第四十章 只有怪诞才能对付怪诞 地下室通道的光线很暗。 藤野僵硬的微笑依然如故，“有纪小姐，您欠鄙人公司的贷款到期了，现在还钱吧。” “啊，不是我借的……是我老公……” 松北有纪来不及纠结自己怎么会突然在出现房门口，急忙拿出合同，翻开一看，登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借款人一栏上，井泽名字的前面，写的分明是松北有纪的名字。 藤野收起了微笑，板着脸：“怎么，有纪小姐想要拖欠贷款吗？” “当然不会！” 松北有纪浑身发冷，连忙返回屋内，打算从桌子上拿钱还款。 走进屋内，却看见桌子上的钱明显少了很多，似乎只有50万円左右的样子了。 “这……不可能！” 松北有纪瘫倒在地上。 …… “快！” 智子看向安达，“把钱给松北！” 安达赶忙把箱子递上前去，走到一半，他感觉到箱子的重量不对，连忙打开箱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等等！” 智子对藤野说道：“可以给支票，还有银行卡！银行转账也可以！” 藤野却完全不做理会。 安达：“不可能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红衫说道：“这说明怪诞已经把还款方面的规则漏洞全部补齐了，不用在这方面钻空子。” 红衫说的当然没错，但当着正遭受劫难的人，说出这种令人绝望的话，未免也太冷血了。 也或许，是红衫见过了太多怪诞，太多惨案，太多惨死的囚犯呢？安达心中暗想。 想一想，藤野这条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借款人按期全额还款的规则，与那些现实中的高利贷业务员一到还款日期就想办法拖时间，千方百计引导借款人分期还款的做法大有异曲同工之感，简直就是因缘演化而来，让人细思恐极。 ……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 藤野鞠躬告辞，关上了房门。 轰鸣的机器声伴随着惨叫响起来了。 惨案再次发生。 松北有纪消失不见了，井泽也未能幸免于难。 后面几个签好合同的死囚，目睹了现场的惨状，即便早就抱着赴死的心态，这时也有些近乎崩溃的趋向。 “房租合同上也没有漏洞，” 红衫站在血腥气荡漾的D002门口，拿着一份临时签好的租房合同上下查看， “让这些死囚在外面待命，刚才签好的合同先废止吧，暂时不用顶替下一个屋主。嗯，这个藤野……简直无缝可叮嘛。” …… 藤野的下一个目标应当是，D003。 为了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警方提前联系了D003到D009的租户，把地下室的情况向他们做了细致说明，并将松北有纪与藤野拖延时间的办法教给了他们。 一开始，租户们完全不相信警方的说法，但当警方找到他们的工作地点，展示了现场录制的视频以后，一个个吓得腿脚发软，放下手头的工作，尽快赶回地下室，向刑事课的警察们报到。 D008的租户竟然直接买了一张时间最近的飞往米国的机票，已经在候机室里带着惶恐的心情等待起飞了。 对于这种做法，智子不抱乐观的期待。 既然躲在附近的房间都能够瞬间被传送回原来的屋子，便证明藤野的规则可以突破空间的束缚。 也就是说，对于奈良公寓地下室的租户而言，只要还在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都不算安全。 当然，作为一种试错的途径，何况还是自费的，红衫似乎乐见有人尝试，叮嘱警方对该住户大开绿灯。 很可惜，本子国目前航空技术虽然在国际上出于比较靠前的位置，具备独立发射卫星和货运飞船的能力，但载人飞船技术尚在研究攻关之中，想要把地下公寓中被规则锁定的住户送上太空几无可能性…… 可就算真的能飞到太空里，就能躲过藤野的规则么？ 智子认为概率很小。 …… 一位年过七旬，租住在D0021，从事清洁工作的孤寡老人得知藤野的事情之后，主动向警方提出， “请把我和前边的年轻住户调换一下位置吧，反正我也活不过几年了，早就想着要去那边找她去了。” 面对这种情况，白鸟警部补似乎有些犹豫，“老人家，您大概还不清楚藤野怪诞的可怕之处……” 老人却说：“我已经和警官们详细了解过啦。” “同意，” 红衫道：“为什么不同意？凡是有助于进一步摸清怪诞规律的行径，我们都高举双手欢迎—— 既然外来的死囚不能被藤野纳入规则之内，那本来就在地下室租住的户子呢？他们之间是否可以调换屋子？ 试试吧，难得这位老人……呃，这么值得钦佩。” 得知老人的想法之后，好几个住在靠前位置的租户都跑来与警方协商同老人调换房间的事宜，一个个把合同写好，条款缜密之极，令人叹服。 住在D010的一位住户曾想拿出全部的积蓄换取和老人对调房间的机会，老人却说：“我马上要死了，又无儿无女的，要钱还有什么用啊。” 还别说，虽然住在地下室里面，有些住户的积蓄竟然还不少，吧唧拿出来，还能吓人一跳。 不等警方做出安排，老人已经同租住在D003房间的年轻男子商量起了互换租房的事宜。 据说是老人主动找到年轻男子协商的，因为有一次老人忘带钥匙被关在屋外，年轻男子主动把老人带回家里小坐片刻，还准备了茶点热情招待。 得知老人的悲凉处境之后，年轻男子一直对老人照顾有加，时常带些水果糕点慰问，只要有时间就会做饭带给老人。 好几次，老人生病住院，都是年轻男子跑前跑后，还垫付了医药费。 年轻男子说，老人的样子实在很像他的祖父，怎么能忍心看着自己的祖父过着这样凄惨的晚年，这些照顾都是理所应当的。 警方则反复同老人讲述了待会儿可能面临的危险处境。 老人道：“其实，我早就在等这一天了，但一直没能鼓起勇气。这个人叫藤野也好，是怪诞也好，我要感谢他，帮我下定了决心。” 年轻男子则坚决不肯让出房间： “老人家，您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我只能将您赶出我的房间了！” “老人家，我一直把您当成祖父来看待，怎么可能让祖父替孙儿承受这样的罪过？” 最讨厌男人婆婆妈妈的红衫成全了老人—— 她一巴掌将年轻男子拍晕在地。 …… 站在通道一侧的顾醒眼看着失去意识的年轻男子被警方抱到了老人的房间里，老人则坐在了d003房间的椅子上，静静等待藤野的到来。 顾醒回到自己的房间，来到小洞旁边： “洞桑，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说来听听】 “你曾说过的吧，只有规则才能对抗规则。” 【嗯】 “里美奶奶的规则应该要比藤野的厉害吧？” 第四十一章 奶奶的名字 【未必，但怪诞之间除了规则等级的高低之外，还存在本源和规则相克的说法】 小洞的意思很明确——奶奶的规则是惩罚那些逼死借贷人的高利贷业务员，而上门讨要高利贷的藤野当然被奶奶克制了。 搞清楚这一点之后，就可以确定，即使藤野一直没有触发奶奶的规则，也可以通过其他的办法，让二者无可避免地对抗起来。 因为无论如何，奶奶总是能克制藤野的！ “所以，让奶奶触发藤野的规则，是可以的吧？” 【很好……你要记住，在怪诞的世界生存，最重要的是发现规则的奥秘】 顾醒反复看着纸条上的信息。 “喂，里美，” 顾醒拨通电话，“请告诉我奶奶的名字。” “您问这个干嘛？” “来不及解释了，救命用。你不会不记得吧？” “那怎么可能？”里美道：“上原夏希，您把我看得也太不孝顺了。” 顾醒：“再给我发一张奶奶的照片可以吗？” 里美：“您要这个干嘛？” 顾醒：“救命用。” 伴随“叮！”的一声，奶奶的照片已通过彩信发到顾醒手机里——顾醒扫过一眼，果然和他在小洞纸条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是微笑很慈祥的老人。 “非常感谢，回头再聊。” “喂！”里美道：“上次短信之后，很久没有联络我了啊，就这样要挂电话了吗？” “回头请你吃大餐。” “好，我可记着了。” 顾醒挂断电话。鬼知道，他还能不能活过这一关。 至于请大餐……太不吉利了。 “洞桑，如果我在藤野合同的借贷人一栏上，写上里美奶奶的名字，藤野会不会将奶奶的名字改掉或抹去？” 【规则相克，无法删改】 “里美的奶奶会不会因此触发藤野的规则？” 【这个就难说了。万一，奶奶愿意帮你呢】 【当然，万一可以，这个规则只会对你管用】 【也就是，奶奶不会轻易帮别人，你得亲自上阵】 这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我看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比较好】 【前面这些人倒霉就倒霉吧】 【藤野迟早敲到你的房间……到时候再冒险也不迟】 这时，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有人喊了一声：“藤野又来了！” 顾醒仿佛听见了僵硬的脚步声。 “来不及了！” 他站起身，从书架上拿起那本《季春奶奶》，往门外走去。 【记住，不要暴露我的事情】 “你已经说了二十遍了……” “咚！咚！咚！” 藤野敲响D003的房门。 房门打开了。面对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藤野，站在门口的老人远比前面几位住户镇定一些。 藤野道：“请问您需要贷款吗？” “可以让我详细了解一番吗？” “当然可以，您先看看我们公司的贷款说明……不知我说的够不够清楚？”藤野说了很多话，却感觉只过了一瞬。 老人拿起笔，找签字的地方。 藤野指着合同落款处，“签字在这里。” “老人家，” 顾醒从通道另一头跑了过来，“请等一等！先不要签字！” 老人抬头看向顾醒。 顾醒匆忙赶了过来，对老人说道：“老人家，请您在签字的地方写上原夏希的名字，而不是您自己的名字！” 老人：“为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待会儿再告诉您，”顾醒把手机屏幕对准老人，向他展示奶奶的照片，“请您写【上原夏希】名字的时候，在心里想着这位老奶奶的模样。” “想好了吗？”一旁的藤野似乎不耐烦起来，阴冷地说道：“到底要不要借款？” 老人点了点头，虽然不明就里，但他对顾醒身上的警察制服还是抱有最大程度的信任。 目光稍作停留，老人很快低头写下了上原夏希的名字。 藤野目光森然：“记得要按时还钱哦。” 留给老人一份合同，他消失在地下室的尽头。 顾醒跑了过来，看向老人手中的合同，上面写的却是小泉润二， “啊，这还是您自己的名字？” “是啊，” 老人道：“奇怪了，我明明写的是上原夏希，但它自己变成了这样……” “唉！” 顾醒从老人手中拿过合同，试图用油笔划掉小泉润二的名字，写下上原夏希，但油笔完全不出油，换成铅笔也不成。 “年轻人，别再纠结了，” 老人目光灼灼看着顾醒，微笑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活到这个岁数，我真的很知足。” …… 作为全程参与奶奶怪诞事件的调查员，智子当然清楚上原夏希就是复仇奶奶的真实姓名，她也清楚顾醒和里美相识，能够要到奶奶的照片也不意外。 仔细分析一番，智子认为顾醒的做法或许是一种破解藤野怪诞的思路。 于是，之后的时间里，她一直在尝试看看合同上的名字能否更改。 可直到藤野再次上门之前，都还是老人自己的名字小泉润二。 在某一瞬间，智子忽然想到： 如果把里美带到地下室，签订租住合同，是否有可能将奶奶吸引到这里，与藤野进行对决呢？ 这念头一晃而过…… 不大可行，至少目前不大可行。 这也是调查案件的基本原则之一——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否则不得将普通民众主动引入怪诞事件中，成为试错人员。 但如果藤野事件继续发酵下去，怪诞的规则不断完善补全，恐怕红衫大人也会果断做出将里美带到地下室的决定。 老人的离世似乎已然无可避免。 这时，智子又想到了一个新的破解思路： 地下室的住户之所以没有触发奶奶的怪诞，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些住户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是被高利贷害死的，而认为自己死于怪诞之手。 这样一来，奶奶那边的规则或许也就没有达成触发的条件。 于是，她亲自找到老人，将里美奶奶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对方，并反复叮嘱： “老人家，假使您真的走到最后那一步……一定要记住，一切是因为高利贷！” …… “唉！太痛苦了，” 过道里，安达仿佛已经想到老人被碎木机绞杀的情景，“与其被碎成肉渣送命，还不如自杀来的痛快一点。反正都是死，不是吗……” “等等……” 顾醒像被一道闪电击中，“自杀，自杀……碎木机……” “喂，”安达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说什么啊？神神叨叨的。” “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你说得对，是该让老人走得不要太痛苦。” “简直废话嘛。” 顾醒不再理会他，自顾向另一边走去。 身后的安达：“喂，你把话说完啊！还有，你手里拿书干什么？什么书啊？” 顾醒忽然想通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藤野已经在地下室杀死了4个欠债人，却仍然还没有触发里美奶奶的惩罚规则。 之前，他以为那是因为藤野是怪诞而非人类，所以无法触发奶奶的规则。 但或许，真正的原因是：地下室的住户都是被杀死的。 当初描述奶奶怪诞时，顾醒列出的条件是受害人被逼而死，奶奶的规则才会触发，而没有写明必须是受害人自杀。 但事实上，大多数高利贷业务员触发奶奶规则的直接原因都是逼迫借贷人“自杀”而亡。 只有一个业务员是因为讨债过程中追的太紧，借贷人逃跑时出了车祸才触发了规则。 没错，就是自杀！ 第四十二章 智子的劝说 顾醒回到自己的屋子，从兜里掏出纸条： “洞桑，我猜的对不对？因为大家都是被藤野杀死的，而不是被讨债逼死的，所以里美的奶奶一直没有出现。 我看过那些奶奶惩罚高利贷业务员的直播，所有触发奶奶规则的欠债人无一不是自杀而亡。” 【没错，顾醒君已经开始注意到了你描述语句之外的潜规则，不错的进步】 “所以，要触发奶奶的规则，地下室的住户必须像隆一一样，自杀而亡，对不对？” 【顾醒君对规则的大胆推测，让我感到很欣慰。不过，这个办法到底行不行，还需要事实来证明】 顾醒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 毫无疑问，在外来试错的死囚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地下室住户被杀命运的前提下，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让那位老人主动自杀，因为他已经和藤野签下了借贷合同，将无可避免地面对死亡。 主动自杀，既可以避免老人被卷入碎木机里痛苦死掉，又可以检验顾醒的办法到底有没有用。 …… “咚咚” 房门忽然被敲响。 “请进。”顾醒道。 “不得了！”安达满脸兴奋走了进来，“红衫调查员想到了一个很有可能管用的办法！” 顾醒：“哦？” 安达：“你还记得我之前参与调查过的那起复仇奶奶怪诞杀人事件吗？” 顾醒：“当然。” 安达：“红衫从之前的案例中推测出—— 想要触发里美奶奶的怪诞规则，必须是借贷人被逼而死，而现在呢，都是被藤野杀死的，所以奶奶的规则才没有触发！ 这位调查员脾气不怎么样，脑子倒还真是好使，虽然没有亲身经历那起事件，但居然能想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啊。我觉得，藤野的好日子马上要到头了！” 顾醒：“那么现在……” 安达：“按照红衫大人的指令，智子助理已经去劝说小泉老人选择自杀了，倘使成功的话，想必藤野这个怪物马上就要完蛋。” “走，”顾醒往门口走去，“我们去那边看看。” “顾醒君，” 安达有点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知道么，为了让小泉老人离开时毫无痛苦，红衫大人和智子还专门从本部运送了一样很厉害的东西——【喜欢吃寿命的杀生丸】。” 顾醒止住脚步，“那是什么？” 安达：“一颗黑不溜秋、拳头大小的圆球。据智子说，它是物品类怪诞，可以让老人毫无痛苦的立刻死掉。老人只需把丸子捧在手中，对着丸子说一声：‘丸子桑，我想被你吃掉余生’，就可以了。” “可是，”顾醒想了想：“如果【丸子】是怪诞的话，里美的奶奶会不会认为老人是他杀，而非自杀？” “哇，你和白鸟警部补想到一块儿了，” 安达拍掌道：“智子说，物品类怪诞和人形怪诞是有差别的。如果老人同意使用‘杀生丸’，那么，他就会主动触发杀生丸的规则——这样一来，就和他拿着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按动扳机是一个道理。所以……是自杀。” 顾醒接着问道：“这玩意儿不会吞噬人的灵魂，让人堕入地狱不入轮回之类的吧？” “厉害了，”安达惊叹道：“关于这一点，你又和白鸟警部补想到一块儿了。智子说，‘当然不会，‘杀生丸’对人类灵魂什么的毫无兴趣’。” “好的，”顾醒点了点头，“我们快去那边看看情况吧。” …… 此时，D003房间里。 老人正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床上。 仿佛是感觉到了屋里的异样，老人睁开眼睛，看着站在门口的智子，张大了嘴巴，“咦，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智子走到老人身前，鞠了一躬，“有一件事情，必须向您当面讲清。” 在智子将红衫的推测和下一步的计划向老人讲清楚之后，老人说道： “我大概听明白了。简而言之，如果我自杀的话，就有可能让地下室的其他租户们都活下来。而且，我也不必承受被碎木机粉身碎骨的痛苦了，对不对？” “是的，我只能说，有解决掉藤野的可能。” “如果这样真的可以解决那个怪物的话，” 老人说道：“我其实非常乐意。而且，不管怎么说，自杀都要比被碎肉机绞死少了很多痛苦。” 智子：“非常感谢！” “可是，”老人叹了口气，“我是一名晔何教徒啊。所以……” 智子心头一沉，明白了老者的意思—— 全世界都知道，晔何教坚决反对自杀。教中先圣认为，教徒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自杀的权利，否则必将坠入地狱。 那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对于老人而言，让他选择自杀，就等于让他下地狱。 活着的时候已然无比艰难，死后还要继续饱受煎熬么。 “对不起，” 智子站起身来，向老人鞠躬，“打扰了。” 如此一来，只能等到藤野与下一位住户签订贷款条约之后，再劝说那位可怜人选择自杀了。 她向门口走去，打算向红衫汇报此事。 “先等等，” 身后传来老人的声音：“我想了想，还是把你刚才说的，那个叫什么【喜欢吃寿命的杀生丸】留下来吧。” …… 一会儿，智子从D003房间走出来之后，安达很快凑了上去，“怎么样？” “很遗憾，”智子神色一黯然，“小泉老人是耶和教徒。” 安达：“呃，耶和教徒又怎样？” 一旁的红衫冷声说道：“这种常识都不清楚吗。按照教义，耶和教徒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选择自杀，否则会下地狱。” 安达：“啊，这可糟糕了……” 智子：“老人把【丸子】留下了。不过，他说，只是作以防万一之用，我觉得他大概率不会使用它。我们得做好下一步准备。” 在场的众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智子则拿出了地下室租户的简易名单，翻开下一位住户的名字…… 关于老人自杀有机会解救其他住户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其他住户： 一是考虑老人如果不肯同意，对其他住户的情绪是一种冲击； 二是担心其他住户会自发组织起来，向老人施压。 这种事情，往前怪诞调查课不是没有遇到过。 人性之复杂，在面对生死之时，尤难经得住考验。 …… 不久之后，僵硬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气温骤降，血腥气如潮水般淹没整个通道。 “啪！” “啪！” “啪！” 通道的入口，西装藤野走了过来，像死神迈着绝望的脚步。 安达死死盯着对方的脚，咬牙低声道：“混蛋，早晚要杀死这个畜生！” “咚咚咚！” 藤野敲开了D003的房门，这时，小泉老人从房间里走到了门口。 “你们快看！” 圣子指着老人手中惊呼起来。 第四十三章 无解的怪诞 众人顺着圣子手指的方向瞧了过去，只见老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喂，顾醒君，”安达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老人手里好像拿着什么……好像是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 “是丸子，”红衫望着那边，十分肯定道，“【喜欢吃寿命的杀生丸】。” 听了这句话，众人的神色都有些惊讶。 惊讶之后，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 老人站在那里，面带微笑。 一身西装革履的藤野照例鞠了一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泉先生，您欠鄙人公司的贷款到期了，现在还钱吧。” 他拿出合同，上面写的正是小泉润二的名字。 这样一来，至少又摸清了藤野怪诞的一个规则——原本就租住地下室的住户之间是可以调换位置的。 调换之后，死亡顺序也将发生改变。 不过，目前来看，这个规则对于解决问题并无太大的作用。 一则没有几个人愿意像小泉一样主动调换到前面的位置；二则即便有人愿意调换，于大局而言也毫无意义，最终所有人都要被藤野找上门。 “没有钱吗？”藤野挥了挥手中的合同，“借债还钱，天经地义。您看看借贷人这一栏，写着您的名字呢。” 在藤野离开之前，老人忽然向众人挥了挥手，像是同世界作别。 猝不及防的，老人向这边眨了眨眼睛，神情依旧平静，仿佛不久之后的死亡对他而言，只是生命必将走到的终点。 顾醒环顾四周，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难过。想来大家都明白，那个眨眼是老人给警察们发出的暗号——他会用丸子的。 藤野走出地下室通道之后，嘈杂的机器轰鸣声响起。 没有听见老人的哀嚎，众人心里的滋味难以言明。 刑事课的警察们打开D004的房门，里面依旧是满地的血肉残渣，证明碎木机没有空转。 一位刑事课警员忍不住说道：“混蛋，要是真的逼急了，我们也酝酿酝酿怨念，死后变成怪诞，看看到底谁厉害！” 不久之后，那个先前被红衫一拳打晕的年轻人醒了过来，第一时间走到自家门口，看见了满地的鲜血。 他似乎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跪在血滩中嚎啕大哭起来。 …… “大人，” 白鸟忍不住问红衫：“里美奶奶仍然没有出现。难不成，是因为小泉老人没有使用那个【杀生丸】？” “用过了，” 智子从屋内走了过来，手里捧着沾满鲜血的【杀生丸】， “我用腕表检测过，【杀生丸】的规则密码有波动—— 老人肯定是用【杀生丸】自杀的。” “所以，” 红衫喃喃自语：“也就是说，即便是欠债人自杀，也无法触发里美奶奶的规则么？” 智子：“或者，也有可能，在里美奶奶的规则判定里，老人是被【杀生丸】杀死，而非自杀？ 就像之前的住户们是被藤野杀死的，所以奶奶也不未曾出现。” 红衫：“有这种可能性……下一次，我们试着先不用杀生丸。” …… 顾醒站在D003房间的门口，屋内惨状让他感到很难受。 他有点想不明白，老人明明在藤野赶到之前自杀了，为什么还是会被碎木机处死。 而藤野依旧安然无恙，里美的奶奶也毫无要出现的征兆。 又一条可行之路断掉了。 顾醒心头一沉—— 和智子的观点不同，他倒是觉得，即便是使用了【杀生丸】，小泉老人依旧可以判定为自杀。 可为什么奶奶就是没有出现呢？ 这个秘密恐怕隐藏在藤野的规则之中…… “碎木机藤野……简直是魔鬼。会不会藤野的怪诞规则其实完全没有漏洞可寻，只能等死而已？” 【理论上，任何怪诞的规则都有漏洞和死角可钻的，就算遮掩得再隐蔽、规则再严谨，总归不会毫无瑕疵】 那么，藤野的漏洞究竟在哪里呢？ …… “喂！” 这时，D003房间里，忽然传来安达的声音，“大家快来看一看！” “快瞧这个，” 顾醒和众人循着声音走了进去，安达站在满地碎肉之中，手中拿着一封信晃了晃，“这是我从老人枕头 正好露出了一个小角，被我发现了。” 众人瞧着那个信封，露出的一角被血浸染成鲜红色，其余部分干干净净。 智子：“拆开来看一看。” “好！” 安达说着，把信封拆开，里面似乎是老人的遗言—— 【尊敬的各位警官大人： 那位调查员离开之后，我认真想了想，其实，之前我选择和那个年轻人交换房间，注定要面对藤野的时候，就足以算作某种意义上的自寻死路了。 如今，再做的过分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假使能救下更多人呢。 我想，为了拯救更多的人而选择自杀，主会原谅我的。 此外，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倘若我自杀之后，藤野怪诞仍然没有被消灭，我希望诸位警官能够再努力一些。 大家就当这我的自私心在作祟吧，将死之人的感觉很敏锐的。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在诸位警官之中，有一位年轻警官身上散发着一股刚正之气，使得我对他很有信心。 我觉得，只要他肯鼓起勇气，不畏艰险和恐惧，就一定可以彻底解决它。 所以，我很自私地希望，那位年轻警官能救下那个年轻人，最好也能救下公寓里的其他人，让这里不再出现无辜的牺牲者。 当然，以上只是我的不情之请，也绝无以此要挟那位警官的意思。 即便那位警官现在说，当救世主这种事情他无法做到，我也完全理解。 等到藤野再次敲门之后，我会按照约定自杀的。 我不会在这封信中明确指出他究竟是谁。但我想，他本人一定明白我的心意。 再见了，诸位。 请允许我先一步同这个世界作别……】 信纸的最后，用油笔画了一个站在房门口、向众人挥手的老头。 画功很粗糙，但是可以清楚地看到，老头脸上是幸福平和的笑容。 白鸟看着满地血肉，表情沉重，“我替地下室里的所有租户，替我自己，真心感谢您。”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他终于忍不住站到红衫面前，“红衫大人，我想和您单独聊一聊。” “没功夫。” “那就创造功夫，” 白鸟拦在红杉面前，眼神坚定， “如果您没功夫，我就拒绝服从您的指令，用我自己的办法解决这个案件，就算到最后脱下这身警服，我也要抗争到底。” “如此倒还有个警部补的样子，”红杉这才拿正眼瞧他，“跟我来吧。” 说着，自顾进了一旁的空房间，白鸟也跟着走了进去。 …… 屋内，安达若有所思，说道：“天呐，小泉老人说的那个年轻人十有八九就是我吧？我得更加努力，才能不辜负老人的信任！” 说着，他把手中信封高高举起，冲着老人再鞠一躬， “请您相信我！只要我还活着，就会尽自己的全力去解决掉藤野，保护尽可能多无辜者，而不仅仅是那个年轻人。 另外，虽然有些啰嗦，但还是想再说一次——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我绝不会辜负的！” “我说，” 一位刑事课同仁忍不住提醒他， “那位老人说的年轻警官是白鸟警部补的概率更高吧？” “当然是我，” 安达郑重挥了挥手中的信封，“这还不够明显吗……要不然怎么会是我第一个发现它的？” …… 顾醒则返回自己屋中，继续苦苦思索——为什么老人自杀了，里美奶奶却没有出现…… 第四十四章 迟早都会轮到顾醒的 小洞忽然传来讯息： 【你应该知道小泉老人说的是谁吧？】 “不管老人指的是谁，” 顾醒道，“藤野要完蛋了。” 【是么，我想提醒你】 “说。” 【那个老头没准儿不是晔何教徒，你看他浑身上下连个十字架都没有】 “这不重要。”顾醒道。 【为什么】 “嗯……” 顾醒回头看了看D003房间，仿佛还能看见老人佝偻的身影站在门口， “他让我感到很舒服。 我一直对那种愿意牺牲自己拯救别人的人充满敬意，不管他是为了一个人，还是为了更多的人。” 不知为什么，看完老人的信后，顾醒忽然觉得很通透，反倒比之前顾虑重重的时候轻松了很多。 【原来你是这种人格啊，居然成了怪诞描述者。我感觉自己捡到宝了】 “你想多了，我自己是做不到的。” …… 很快，顾醒找到圣子，“你知道D004的住户是谁？” 因为智子正在组织人手收集地下室每一个用户的详细资料，所以临时将前几个房间的住户资料交给圣子保管。 倘使刑事课有需要，可以随时找圣子查阅。 “嗯，我看看，” 圣子手里拿着一份资料， “刚才还给他打电话来着，现在竟然忘了人家的名字，我真是……哦，是个40多岁的中年男子，叫松本吉朗，前几天刚搬到这个房间的，原来住在D020，不知什么缘故搬到D004了……” “竟然是他啊……” 看见松本吉朗这个名字，顾醒暗自感叹。 圣子：“您也认识松本吉朗？” “嗯，打过交道。” “刚才我还听他们讨论这个人来着，” 圣子说道：“据说松本吉朗是因为一位女士坚持要住在她和已故男友曾经共同生活过的D020，才调换了房间。 可谁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你们刑事课的同事私下讨论松本吉朗会不会和D020那位女士把房间换回来，结果被松本吉朗听见了——” “哦？他怎么说？” 顾醒大感兴趣，“去换房间了么。” “完全没有，” 圣子一脸佩服， “松本吉朗当时看起来很愤怒的样子，他说，‘一个大男人跟女人有什么好计较的。那位女士深爱的男朋友刚刚去世，人生已经够凄惨的了，何必在雪上加霜。 况且，藤野怪诞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住在地下室的租户们迟早都要面临惨案，迟走早走都是走，倒不如拿出些风度潇洒的离开才叫痛快。’ 你们刑事课那些整天抓罪犯的警察同事们，听了他这一番话都佩服的不得了。” “倒是个敞亮人，” 顾醒四下张望， “松本吉朗人呢，他去哪里了？” “您找他干什么？我那会儿看见他回了自己的屋子，等着藤野再次到来。” “D004？” “没错，可您还没说您找吉朗干什么呢。” “没事，随便问问。” 顾醒说着，自顾离开，到了无人处，拿出纸条： “洞桑，如果我被藤野逼到快要自杀会怎么样？” 顾醒的想法是—— 井泉老人或许没法儿触发里美奶奶的规则，但顾醒是里美奶奶怪诞的创造者，总该有些特例吧。 【这个问题很有趣】 【里美的奶奶是你描述的怪诞，她应该不会看着你在她的规则里被逼到自杀】 【你可以试试】 “也就是说，我现在至少有两个办法可以试着对付藤野咯？ 第一个，尝试在合同上写下里美奶奶的名字，让奶奶落入藤野的规则里。 第二个，如果第一个办法没成功，还可以尝试自杀，让藤野落入奶奶的规则中，对不对？” 【理论上如此】 【不过，万一奶奶不出现，你就尴尬了】 【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你愿意冒这种风险吗】 很不幸，顾醒被小洞言中了。 虽然之前与小洞说的一番话大义凛然，但此时此刻，顾醒的脑海里两个念头正在对抗。 从道义上来讲，顾醒自然应该拼尽全力解决藤野。 如果做理智的选择，则毫无疑问，顾醒应当保持沉默，让松本吉朗顶在前面。 顾醒的房间排在D019，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应对之策。但是—— “洞桑，整个地下室，除了我之外，还有第二个人有可能从藤野手中活下来么？” 【那倒是没有，红衫或许有一点点机会吧。红衫嘛，我看那家伙完全不可能主动站出来。我说顾醒君，也不能谁的能力大，谁就冲在前面吧？】 【而且，老人让那位警官更加努力，也没让你以身涉险】 【不如，就让松本吉朗先顶上去……反正他要做英雄嘛，你可以成人之美】 “松本吉朗是因为我的劝导才从D020换到了D004，还没有收下一分钱的补偿金。” 顾醒道：“用良心说话，我可以目睹松本吉朗被藤野塞进碎木机里么？” 【谁的债谁还，你可以去劝千代，让她主动换回D004】 “你可真行，”顾醒道：“连松本吉朗这个陌生人都知道不能让一个刚失去挚爱的女孩子顶在前面，更何况，我对隆一是许过承诺的。” 此外，还有最后一个原因——迟早都会轮到顾醒的，不是么。 迟来，早来，总会是要来的。 那倒不如现在就直面藤野。 而且，干掉藤野这种混蛋，当然是他亲自出手才够过瘾。 …… 将纸条装进了口袋，顾醒敲响了D004的房门。 敲了很久，始终没有人开门。 想了想，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松本吉朗坐在床上，背对着门的方向，面对着墙，一副面壁思过的模样。 似乎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松本吉朗转过身来，看见来人是顾醒，他从床上爬了下来，笑了笑， “原来是你啊。” 面对不久前刚把自己劝到D004房间的罪魁祸首，松本吉朗显得格外大度， “你这家伙，是来向我赔礼道歉的么，哈哈，大可不必。” “真心有些抱歉，” 顾醒道：“我是来通知您，红衫大人另有安排，要将您的房间顺序往后面调一下，具体调到哪个房间请您等待通知吧。” “为什么？” 松本吉朗满脸不可思议，“就在刚才，智子助理还过来，劝我做好自杀的准备……” “具体的原因我也说不清楚，”顾醒笑道，“好像红衫大人那边想到了一种新的对付藤野的办法，完全不用住户来送死，所以……” 听到这个消息，松本吉朗忽然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脸颊，先是小声抽泣着，一会儿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第四十五章 锁上了门 “您这是……” 看见眼前的场面，顾醒忍不住心中一震。 “顾醒君，实话告诉您，” 松本吉朗抽搐着抬起头来，眼眶通红看着顾醒，絮叨起来， “我在老家也是有年迈老母亲需要照顾的，还有妻子儿女要养活，做生意背了很多债，家里就我一个顶梁柱，要是就这么走了，我的妻儿母亲谁来照顾……还有一大笔债要还……我来黎都不过是受人之托办点事，临时在这里住几天，怎么会这么倒霉啊。 就在刚才，我还一直激烈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偷偷找到千代小姐，提出跟她把房间换回来的请求。这个念头快要将我折磨疯了，我实在为自己感到羞耻……” 顾醒这才注意到松本吉朗眼睛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血丝。 “您的想法再正常不过。我的意思是——只要是正常人，面对这样的情况，都会产生这种念头，” 顾醒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好了，您不用再为此而烦恼了。对了，原先和房主签订的合同您还带着吧。” “在这里。”松本吉朗连忙从抽屉中找到合同。 “房东那边的协议之前已经作废，”顾醒接过合同，翻了翻，“现在，我们将您手中的合同也作废，然后您再签一份同意调换房间的协议，就可以了。” 顾醒在白纸上写好调换的协议，拿给松本吉朗签字。 松本吉朗看到有一行写着： 【本人松本吉朗同意将奈良公寓地下室D004房间转让给居住，签字之后，协议即为生效……】 他不禁问道：“还要将房间转让给别人吗？” “哦，那就不清楚了，大概会转让给调查员之类，很厉害的人吧。总之，您放心，他们有办法对付藤野的。” “那我就放心了。” 松本吉朗在合同上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就好了，”顾醒笑道：“请您先离开这个房间，暂时到我的屋子里等待消息吧。房间号是D019，门没锁，您推门进去就可以。” “谢谢！谢谢！” 松本吉朗向顾醒深鞠一躬，走出房间之后，很快返回来又鞠了一躬，再次郑重道谢才离开了。 等他离开之后，顾醒把门关上，迅速反锁起来。 这时，顾醒反倒平静下来。 把房间转让合同打开铺在书桌上，在【本人松本吉朗同意将奈良公寓地下室D004房间转让给居住，签字之后，协议即为生效……】这一行的空白处，写下了顾醒和上原夏西两个名字。 之后，在协议落款处也签了名。 纸条传来新的信息：【了不起，自绝后路。等等……我是不是该物色新的描述者接班人选……】 “我忽然想到，” 顾醒不为所动，反而问道：“我好像记得你曾说过，怪诞不断杀人的话，是有机会补全自己规则的。” 【不是有机会，而是一定】 【每一次杀人的经历都会成为怪诞补全规则的养分，只不过有时候他们在积累能量】 “所以，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顾醒道：“等着藤野彻底补全规则，变得毫无破绽么？” 【如果奶奶真的出现了，你打算怎样给红衫合理的解释？】 “一切等我先闯过这一关再说吧。” 【你有没有想过借用遗忘卡片，让藤野忘掉你的名字，或者干脆忘记来地下室推销高利贷这件事？】 “这个可以？” 【不行。遗忘卡片对藤野没有效果，而且你想借它还得排队】 “……” 顾醒：“没用就别说这些废话了……让我安静一会儿。” 在松本吉朗离开D004房间的一刹那，顾醒感受到了来自怀中书本的一股温暖的精神波动。 他看了看书的封皮，这时书名已从《季春奶奶》变成了《拒绝高利贷的里美奶奶怪诞故事合集》。 顾醒坚信这是里美奶奶传递给自己的暗号，确定无比地告诉他，他此刻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顾醒心里有种预感，奶奶一定会出现的。 写下的自己名字之后，顾醒感到格外的惬意和舒服。 他的确曾在做出最终决定之前和松本吉朗一样，无比艰难地斗争着。但真正迈出最后一步，反而格外的轻松，念头通达无比，仿佛此刻所做的决定，是摆在他面前唯一正确的抉择。 顾醒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因自己而换到D004的松本吉朗被绞成碎片，吉朗的家人还在故乡等着他呢。 顾醒也无法做到毫无波澜地让千代与松本吉朗换回房间，对隆一的承诺还在耳边回荡。 顾醒更无法做到，在郑重其事地答应老人自己要拼尽全力解决藤野之后，转头就背弃了承诺。 既然奶奶都努力克服了怪诞规则的束缚，传给了他如此温暖而强烈的信号，他为什么不敢再往前勇敢的迈一步呢。 顾醒能够感受到小洞在有意搅动他的心神，蛊惑他的欲望，增长他的戾气。所幸，他在一切趋于恶化之前发现这个苗头。 “其实，”顾醒对着纸条说道：“你是想把我引入地狱的吧，洞桑，我不去。” 【嘿嘿，走着瞧】 …… 在顾醒敲响D004房间，准备自绝前路的差不多同一时间…… D007房间内，红衫坐到椅子，翘起腿来，双手抱头看着天花板，阴潮的空气让墙皮裂开一条像树根一样的大缝。 “我不知道您是怎样的想法，” 白鸟把警帽摘掉，额头满是汗，“但我看见那位老人被碎成肉沫的时候，心里非常不好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不仅是整座地下室，连这栋公寓的住户说不定都难以幸免，必须尽快想办法，如果您想不到，就向警察本部申请支援，如果本部想不到，就向东都警视厅请求支援。” 红衫仍有些无所谓地看着天花板，“摆正你的位置，白鸟桑，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普通警察对怪诞调查员指手画脚了？” “哈哈，”白鸟快要气笑了，“真是厉害，怪诞调查员就可以看着住户们一个个活生生死掉了！” “这个世界上的怪诞事件太多了，”红衫回道：“一起案件中死掉百八十人很正常，从前之所以没有广为流传不过是因为在当事人的记忆里做了手脚，你以为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么？ 这个案子才刚刚开始，牺牲者不过三五人，又是这样一个只针对地下室住户的温和怪诞，而且到现在还没有随便伤及地下室住户以外市民的迹象，你有什么好慌张的？” “温和怪诞？”白鸟的声音愤怒到有些变形了，“这是温和怪诞！” 白鸟不停指着自己胸前的【朝日影】（金色樱花纹章，本国警察标志）， “请问，您贵为怪诞调查员，到底算不算本国警察队伍中的荣光一员？ 如果是的话。您入职时有没有郑重发誓——我忠实拥护本国国宪法和法律，遵守命令和条例，不因任何事恐惧，不为任何人憎恶，以自己的良知，履行警察职务，公平公正！ 请问，您有没有许下这样的誓言呢？ 扫尽阴霾，白日青天，保护市民不受伤害，为死难者伸张正义，不正是我们神圣的职责吗？不正是我们的良知吗？ 这个时候往后退，什么时候才会前进，天下太平的时候吗，这是什么道理？我们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这枚【朝日影】吗，对得起我们曾经发过的誓言吗？” 红衫看着白鸟，久不作声。 半晌，冷笑道：“但是，真正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呢？尤其是守护市民的安全，需要牺牲自己的时候呢？请问，你们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这些同事们有一个能做得到吗？ 特别需要强调一下——这样的牺牲未必能换来一个好的结果。” —————— 追更的道友麻烦往后翻一页，为本书增加一个追读量吧，谢谢！ 第四十六章 站在通往魔鬼深渊的入口处 “我们当然……” 白鸟张了张嘴，话说了一半停下来。 他可没资格代替别人决定生死，他自己倒是敢去牺牲，但如果明知道未必有好的结果，谁会顶着脑袋往前冲。 “哼，你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都只不过是一种理想主义罢了，” 红衫见他不再答话，不吝嘲讽道：“亏你还是刑事课的带头人，头脑冲动起来还不如一个普通警察。” 白鸟憋红了脸，正要反驳，这时，敲门声响起， “咚咚！” 智子拿着一份资料走了进来： “大人，两件事。” “说。” “第一，按照您的吩咐，我去劝说下一位住户主动自杀，对方同意了。我们已经为他准备可以安乐死亡的药物……这次不用【杀生丸】。” “嗯，” 红衫道：“嗯……既然那些曾经触发了奶奶规则的欠债人都是自杀而亡，我们的确有必要继续试一试这条路径。虽然说，让人形怪诞对抗人形怪诞，这种想法非常……非常异想天开，但说不准，下一次就成功了呢？而且，对于这些住户而言，自杀总比被碎木机杀死要好受一些。” “第二，” 智子把手中的资料递给红衫， “这是整个地下室所有住户的详细资料，由于时间紧急，有些地方可能有错漏。” “真是够快的，居然还可能有错漏？蜗牛大小姐，”红杉啧啧两声，“我以为地下室的住户都死掉了你才会拿过来。” “我刚才梳理了一下，” 智子就当没听见对方的讽刺，指着资料上的一处，“有一个重要发现。” 红杉顺着她的手指瞧去，目光很快锁定在一个女人的名字——长谷川千代。 后面的资料显示女人今年二十一岁，附近餐厅打工，最近搬来不久，门牌号D020，还附有女人的照片。 “这个名字有点眼熟啊。”红杉道。 “长谷川千代……”智子道：“是之前因为里美奶奶怪诞事件而自杀的河村隆一的女朋友。我看到这个名字之后，立刻去了解了一番，才晓得隆一去世之后，千代就暂时住在这里了。我分析，藤野来到这里很可能与千代密切相关！” 之前，智子给红衫介绍藤野案件的时候，大概与她讲过，藤野还是活人的时候，不管距离多远，总是能感应到千代的位置。 只不过，藤野那时候好像只能感应到大概的范围和方向，无法确定千代小姐的具体位置。 如今，藤野已变成怪诞，便很有可能循着千代的气息来到奈良公寓地下室。 回忆藤野一家一户敲门的举动，便可猜想即便是变成了怪诞，他仍然无法准确定位千代，于是便将当初寻找千代的过程变成了如今的敲门规则。 这就是从现实到怪诞的演变，规则也跟着生前的行为和习惯产生了。 虽然智子之前也曾在怪诞培训的课程里看到过此类案例，但对于刚入职的新人而言，现实中所见，和书本上无实物的学习，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没错，” 红杉拍桌子，“这是一条很可行的破解思路！既然其他的住户都只是无辜的牺牲者，千代才是藤野真正的目标，那么，我们可以先试着把千代调整到D004房间……” 智子道：“考虑到千代小姐的精神力量要比普通人高出许多，我们是不是可以为她准备一颗爆魂珠，以免她事后异化为怪诞……” “可以，必须提前准备爆魂珠！……等等！” 红衫说着，忽然扭头看向白鸟，“当然，这件事情得先争得白鸟警部补的同意。” “嗯？” 白鸟楞了一下。 “是该跟您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红衫看向白鸟， “根据我们的分析，如果把千代调整到D004房间，有很大概率可以终结藤野怪诞。 可是，这样做等于我们这些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警方把无辜市民直接推到了火葬场，对于千代女士而言实在不够公平。 如果不调换房间，那么排在千代之前的租户们就要无辜惨死。但很有可能，在其他人继续死亡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又能想出一个不必让千代小姐送命也能解决怪诞的办法来。 这该如何是好？是把千代女士推到火坑里，还是看着本来可以挽救的租户被藤野先生一个个找上门来。 坚定追求公平正义和保护市民安全的白鸟警部补，现在，我把选择权交给您，您来做这个决定。” 白鸟虽然较真，但也不是傻子，立马明白了红衫这番话的用意—— 无论做出哪种选择，最终都无法两全其美，那就干脆把矛盾交给刚才还站在道德制高点的白鸟，既可以看白鸟的笑话，又免得授人话柄，来找红衫后续的麻烦。 就事论事，红衫方才一番话，已经把整件事剖析透了。 究竟该怎样抉择，是对一个人负责，还是对更多的住户负责？ 从根本上来看，如果选择让千代顶到前面的房间，已经不单单是对谁负责的问题。 而是警方，或者说，是现在掌控决定权的白鸟，亲手把千代推到了藤野的碎木机里，这不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杀人凶手么？ 最让白鸟纠结的是—— 如果选择让千代暂且不去顶上去，而是按照原本的房间次序等待，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或许红衫还能想到别的破解办法，千代最终是有可能活下来的。 哪怕这句【或许还有别的解决办法】的话，只是红衫故意为难白鸟的戏言，白鸟也必须认真予以考虑，绝不能把此当作儿戏的。 这真是……倘使千代注定迟早都会被藤野杀掉，白鸟还有足够的理由去劝说千代主动牺牲，因为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如今这样的情况……完全容不得细想啊。 话说回来，把刀子递到白鸟手中的红衫实在是活生生的恶魔。 谁能想到，对方只是顺手丢过来的一个选择题，就能把白鸟从道德制高点一脚踹下去，站在通往魔鬼深渊的入口处。 对于白鸟而言，此刻最简单、最省事的办法就是把皮球踢回去，把刀子还给红衫。 可如此一来，就等同于白鸟放弃了自己的立场，放弃了对公平和正义的执着追求，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 从今往后，白鸟在红衫，甚至在所有怪诞调查员面前，再也没有直起腰杆说话的底气。 更往长远去想，倘使在这一场恶战中当了逃兵，白鸟都要怀疑自己从今往后还有没有信心继续站在保卫公平正义的警察队伍行列之中，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怎么样，还没决定好么？可时间似乎很紧张——藤野马上就会走进地下室，” 红衫轻轻点了点手腕上的表，看着白鸟， “如果白鸟桑实在难以抉择的话，也可以把选择权交回来，让我去当这个恶人好了。反正，我们这些草芥人命的怪诞调查员也不差这一次的恶评。” 红衫说着，已站起身，走向门外。 “等等！” 白鸟伸出右臂，将红衫拦在身前。 第四十七章 藤野来了 “由我去和千代小姐说吧，” 白鸟的神色最终从容下来，直视红杉， “不管是调换房间也好，亦或者保持原来的次序，都要争得千代小姐的同意。倘使千代小姐无意调换房间，那么我誓死扞卫她求生的权利。” 红衫神色一滞，看着眼前的刑事课带头人，忽然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一种只有在过去某些时代男人们身上才能看到的忠诚又叛逆、温和又好胜的矛盾特质。 现在回过头来看，这种特质未必算得上完全正确的优秀品质。但饶是如此，到了平成年代，在那些所谓的“平成废宅”颓废一代身上也变得稀有至极。 红杉暗自佩服白鸟，但她向来没有轻易服软的时候——至少在嘴上， “把刀子递给受害者，让受害者自己来决定生死么？” 红杉停下脚步，避过白鸟的目光，啧啧摇头，“勉强及格的答案。不过，我也誓死扞卫我交给你的选择权。” 说着，问智子：“千代呢？” “千代小姐就在附近的餐厅打工，” 一被红杉提问，智子就发现自己的语速就快的惊人，而且反应速度提高了一倍，果然乌鸦大人还是对她太仁慈了么， “您刚才提到千代小姐的时候，我就安排交番警通知她尽快赶回来，”说着，看了看手表，“这个时候，差不多快到了。” “哇，”红杉拍了拍智子的肩膀，“少有的智商在线的高光时刻，你应该拿个日记本记下来。” “好的！” “笨蛋，没让你真记。” 白鸟则自顾往门外走，一直走到了地下室通道的出口，推开门走了出去。 交番警察还在维护现场的秩序，因为从很远之外就开始封锁，附近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动。 公寓外，蓝天白云，花池小道，风景敞亮，但远处中央公园上空的巨大黑洞破坏了这一切，也让白鸟心中的阴郁无丝毫缓解。 少许，一个穿着黑色紧身皮衣皮裤、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骑着造型格外拉风的摩托，风驰电掣开了过来。随后，一个酷炫漂移，停在了奈良公寓地下室入口处。 女人摘下头盔，看向白鸟，“白鸟警官好。” 白鸟看着这副美丽清秀的面庞，正是他在那个叫隆一的年轻人的葬礼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长谷川千代。 “交番警察给我打了电话，” 千代下摩托，拔了钥匙，“不知有什么急事？” “千代小姐，” 白鸟望着千代，暗自叹了一口气，“事关重大，我尽量长话短说，但请记得，您有最终决定的绝对权力，任何人都无法将命令强加于你……” …… 完全出乎白鸟的意料，在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千代几乎没有思考多少时间就答应下来， “我同意调换房间。” “这……” 这回答的也太快了。 白鸟恨不得自己替千代再斟酌一番，“我看您还是仔细想一想的好，因为您即将要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怪物……” “您不是说时间很紧迫么，还要签那些合同之类的，” 千代望着隆一的摩托，“其实，藤野来到地下室的前一个晚上，我就生出感应了。” 千代的神色很平静， “那个时候，我有点不安，又有些奇怪。我在想，藤野不是已经千真万确地死掉了么，怎么我还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完全没有想到，今天他会以这样离奇的方式再次找到了我。” “发生这种事情，又让您作出这样艰难的抉择，我们真心抱歉。”白鸟说道。 “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 千代摇了摇头， “藤野临死之前就一直对我阴魂不散，死后变成怪诞找到我也毫不意外。实话实说，是我连累了奈良公寓地下室的租户们，也烦扰了诸位警察。 我还记得D004号房间的租客，好像正是不久前因同情我的处境，被顾醒君劝导和我调换了房间的那位先生。倘使他先我一步被藤野找上门而死掉，我恐怕才要愧疚而死的。现在提早知道了，能避免这样的惨剧发生，实在是再幸运不过了。 而且，我不认为您说的那些所谓怪诞调查员，会在我苟且偷生的这段时间里，找到不用我牺牲的破解之法。那种话明显是为了增加您心中的负担啊。 就这样吧——” 千代把头盔挂在了摩托上，径直往地下室通道里走去， “既然藤野是因为我来到奈良公寓地下室的，就让它终止于我的离开吧，也算有始有终了。” 白鸟看着千代，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门洞里，依然没能从愧疚和惊讶中回过神来。 …… 千代走进通道之后，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智子说很快就会把调换房间的合同拿过来，到时候她和那个名叫松本吉朗的中年男子各自在落款处签好字就可以了。 趁着这段短暂的空档，千代找出一张信纸，打算给顾醒写一份信。 其实，面对白鸟警官的坦诚，千代嘴上答应的痛快，心里面如何能不纠结—— 隆一是为了让她更好地活着才毅然离开了这个世界。到头来，她却还是无可避免地步入了隆一的后尘。倘使隆一泉下有知，心里该有多难过。 还有顾醒君，他受了隆一之托，对自己多有照顾，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自己惨死于此吧。这样一来，好像搞的顾醒君也被动辜负了隆一的托付。 但倘使自己的死真的能够让藤野怪诞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那真心再值得不过了。一向心地善良的隆一了解了来龙去脉，也肯定会支持她的。 至于顾醒君……刚才并没有在地下通道忙碌的警察中看见他的身影，那索性就瞒着他好了。 说起来，顾醒君也住在地下室里，房间按次序还排在她的前面。 藤野一直这样敲下去，迟早也会敲到顾醒君的房间……这样说来，千代也算救了顾醒君一命，间接报答了那些原本难以报答的恩情。 妥了。 抱着这样的复杂心情，千代下笔如飞，写了起来。 不一会儿，智子敲门进来。 千代刚好把信写完，塞进了信封里。 “把这封信交给顾醒君吧。”千代把信递给智子，“另外，合同准备好了么？” “合同倒是好了，”智子道：“但D004的门锁住了，松本吉朗躲在里面不说话，怎么也不肯开门。” “你们没有跟他说过，我是自愿要和他调换房间的么？” “说过，松本吉朗完全没有反应，我们正打算强制破门呢。” 正在此时，楼道里传来一阵惊呼。 有人喊道：“藤野来了！” “不对啊，怎么会这么快的，”智子脸色骤变，连忙看表，“整整提前了十分钟！” 第四十八章 请问，您需不需要贷款呢？ 智子和千代一起出了门，往D004方向跑去。 跑的时候，智子便在想：会不会是因为千代提前赶回来，所以藤野也立刻追了过来。如果真的如此，这二位之间的感应果然玄妙。说不准，藤野真的会因为找到千代而结束这场奈良公寓地下室的浩劫…… 刑事课的警察们都在附近，一个身材颇为强壮的警察一遍一遍朝着D004的房门勇猛冲撞，试图强行破开，可看起来很是粗陋的铁门却纹丝不动，简直是这个廉价地下室世界里的质量奇迹。 通道远处，藤野僵硬的脚步声响起，即使现场各种声音嘈杂，也无妨僵硬的脚步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别费劲儿了，准备收尸吧，” 红杉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看着铁门，“藤野的脚步声响起来，D004的房门被纳入藤野规则的守护范围内了，只靠人类的力量是打不开的。” “或许，”智子道：“能从里面打开？” “吉朗先生” 千代站在门口，边敲门，边大声喊道：“我是千代，请您把门打开好不好？我们现在签合同还来得及。” “千代小姐，您在找我么？” 这时从通道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转过头去，一个中年男子茫然站在人群之后。 “吉朗先生？” 千代惊呼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啪！” “啪！” 藤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通道里的气温渐渐开始降低，寒意肆虐，但众人紧张的都觉不到身体在发冷。潮水般的血腥气息狂涌而来，仿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来不及了，”千代问智子把合同拿了过来，“我们快签合同。” “合同？” “调换房间的合同，您签在落款处就可以了。” “可是……我刚才已经签过了啊，” 吉朗把合同接过来，大概看了一眼，“就是这种调换房间的合同，刚才广川警官拿过来的。” “顾醒君？您确定是顾醒君？” “是啊，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那张充满正气的脸。” “顾醒君！此刻在D004房间里的是顾醒君啊，” 千代很快明白过来，敲门敲得更加用力，“顾醒君！请您打开门，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好不好？” 安达两眼大瞪，傻掉了，“没道理啊，顾醒在里面干什么？” “因为我，” 千代不停敲着门，敲门声像机关枪扫射般响了起来。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一定是因为我……顾醒君一定是对之前劝导吉朗跟我调换房间的事情很内疚，但又不忍心让我再把房间换回来，只好自己签了调换房间的合同……” 说到这里，千代的眼眶泛红，趴在D004房间的门板上，声嘶力竭地喊道： “顾醒君，如果不是我坚持要住进原来的房子，您也不会想到来顶替我……都是我害了您，但您为什么会这么傻！请您快点出来好不好？” 说着，眼泪扑簌簌落下。 千代不晓得顾醒能否听到自己的声音，但她忽然想到，在眼前这个本该孤苦无依的世界上，除了隆一之外，竟然还有第二个人会如此不计代价地对自己好，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她是何等的幸运，又怎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她实在太愚蠢了。 “假使顾醒君能活着回来，我一定要报达他的恩情！”千代泪流满面，这般想到。 “哭什么，” 这时，红杉走了过来，问清楚缘由之后，看了看千代手中的合同，又看了看锁死的房门，想了想说道： “那个吉朗不也在这里么，你马上把和顾醒的合同废止了，再签个新的调换合同不就好了。” 吉朗还有些犹豫，大概是琢磨这个时候，他要不要主动站出来。 千代已经拿起笔，把纸按在墙上，写道： 【兹证明，我和顾醒关于D004房间的调换合同属于无效合同，从此刻开始废止】 千代把递给吉朗，指着签字人一栏，“吉朗桑，请您尽快签下自己的名字。” “可是……只有我一个人签字，没有顾醒君的签字恐怕是不成的……” 话是这么说，吉朗还是接过笔来，在纸上写了几下，却发现连一个笔画都写不出来，“写不了？” 但又试了试，只要不写自己的名字，写其他的字句，又可以写得十分流畅。 “那就先签调换房间的合同！” 千代仍然不肯死心，迅速把另一份合同递给了吉朗，这才发现合同上面，自己原本签好的名字已经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 她赶忙在落款处签名，却也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绝了，” 红杉探过身子来瞅了瞅，“看来合同也被藤野的规则锁定了，还真是长见识了。” 她摇了摇头，颇为惋惜地说道：“明知道千代小姐是藤野来到地下室的源头，这位叫顾醒的警察仍然坚持牺牲啊。我记得刚才救那个铁男的就是他吧？” 说着，脸上露出自嘲的神情，“有些话还真是不能说的太早，要不然打脸真快……” 千代还在情绪激动地不停敲打房门。 红衫使了个眼色，智子带着几名警察，将她强行拖到了另一边。 “顾醒君！是我害了您！” 千代放声哭嚎起来。 圣子在一旁安慰她，“您也别太伤心了，我总觉得以顾醒君的才智，绝不会做那些无脑的蠢事呢。” 现场的气氛凝重至极，刑事课的同事们很难理解顾醒的冲动之举，又难免为他惋惜。 大约十多秒之后，藤野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了D004房间的门口，随身散发的寒气快要将地板上的鲜血冻得结冰。 “咚咚咚！”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穿着宽大西装、带着墨镜的藤野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满脸错愕。 而站在门口敲门的藤野，身子渐渐蜷缩起来，眨眼间变成了一个拄着拐杖、浑身散发着温暖光芒的老奶奶。 “里美的奶奶！” 在场唯一见过奶奶的智子惊呼一声，紧接着，竟然激动地抱住了红衫，边叫边跳起来， “奶奶！是奶奶！” 智子这幅模样，完全忘了几天之前，自己还和乌鸦大人一起，绞尽脑汁想着对付奶奶。 “走开。” “你挡住我了。” 红衫把智子推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D—004门口，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刑事课的警察们也在这次办案过程中听安达讲起过里美奶奶的故事，晓得这位慈祥的怪诞奶奶专门惩罚逼死人的恶霸高利贷业务员。 此时此刻，在如此难受、无奈甚至有些绝望的处境中，亲眼看见老人家现身，他们也忍不住相拥着欢呼起来， “万岁！” “奶奶！” “是奶奶啊！” 从前房间里面走出来的藤野明显处在懵逼状态，摘下墨镜，僵直地站在房间门口，愕然看着眼前个头很小、貌似孱弱的老奶奶。 半晌，藤野流露发自本能的畏惧情绪，吞了吞喉咙。 “藤野桑，” 里美奶奶的微笑温暖如春，“请问，您需不需要贷款呢？” 在奶奶出现的一刹那，顾醒立刻想明白了——是小泉老人，而不是自己……老人的自杀其实早就触发了里美奶奶的规则！ 否则，藤野不会出现在屋子里，而应该继续在门外…… —————————— 追更的道友，劳烦往后翻一页，帮助正在推荐位的这本书增加一个追读量，特别重要，谢谢！ 第四十九章 请您记得按时还款哟 在里美奶奶出现的一刹那，屋子里的顾醒立刻想明白了—— 小泉老人的自杀其实早就触发了里美奶奶的规则，但奶奶的规则并不是立触立发的，自杀当时不会显现效果，因为奶奶必须要将藤野的恶行完全奉还给对方……所以，她找上门，来放高利贷了。 这个道理本来不难想明白，但顾醒身处危局之中，关系自家生死则更要敏感一些，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到。 看着藤野的背影，顾醒免不了又一番自我检讨。 门外。 虽然完全不晓得里美的奶奶为什么刚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但听到奶奶把恶魔藤野说给别人的、近乎等于死亡丧钟的那些话，原句奉还的时候，实在是太让人太解气了。 白鸟激动的直拿拳头锤墙。不过，眼下胜负未分，谁也不敢轻下胜利的结论。 刑事课的警察们一个个肩膀搂着肩膀，彼此紧紧握着手，眼睛瞪着老大看向藤野，大气不敢出一口，大概——比观看本国足球队踢亚洲杯决赛还要紧张二十倍的样子。 此刻，藤野看着里美的奶奶，张了张嘴又合住，久久不敢答话。 里美的奶奶皱了皱眉头， “您到底需不需要贷款？快点答复，我只给您一分钟的时间。” 藤野的下巴明显哆嗦了一下，“我，可不可以……了解一下详细情况。” “当然，” 里美的奶奶微笑着掏出一份宣传资料，“我们这里有各种各样的贷款方式，考虑到了不同社会阶层的实际需求，您尽可以选择一份适合您的，您想了解什么，请尽管发问吧。” 与藤野之前那份宣传资料相比，这份资料上面也撒了密密麻麻的血滴，散着幽幽红光，将藤野那张僵硬的脸映成一片血光。 藤野乖巧接过宣传资料，双手捧着，煞有介事地读了起来。边读，边很认真地向奶奶提问， “那个请问……这部分的贷款利率是怎么样计算的……” 看那副神情和动作，简直不能再恭敬。 稳了，一旁围观的警察们手舞足蹈欢呼起来—— “太解气了！” “简直是全垒打啊！” …… 藤野的咨询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里美的奶奶突然绷起了脸，“您到底要不要借贷！我介绍的已经够详细了吧？” “借，”藤野双手微颤，捧着宣传资料，僵直站在原地，“当然要借。” “那不就好了，借多少，多长时间？” “一百万円，一个小时，贷款方式选择合同里没有砍头息的那种。” 藤野生前不愧是高利贷公司老板，业务很熟练，还知道规避最大的风险。更阴险的是，合同里竟然还有隐藏的一个小时的选项。 “那就，” 里美的奶奶朝着藤野鞠了一躬，“请您记得按时还款哟。” 藤野连忙鞠了回去。 里美的奶奶再不理会，拄着拐杖朝地下室通道入口处慢慢走了过去。 藤野似乎想追上去，但迈了半步，似乎再就寸步难移了，只得退回D004房间里面。 屋子里，藏在藤野背后看了老半天热闹的顾醒吓了一跳，连忙给藤野让开一条道。 藤野回到屋子里面，看着书桌上面多出的一百万円，双眼失神了。 顾醒则趁着他发呆的时候，赶紧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屋外。 众人望着里美奶奶的背影消失在地下室通道的尽头。 安达跟着奶奶往通道外面走了几步，一度还试图和奶奶说几句话，奶奶当然没有搭理，身影消失在了藤野前几次消失时的同一个地方。 “呃……接下来怎么办？”一个警察问道。 “我记得，”智子说道：“奶奶的规则是把发生在受害人身上的惨剧在高利贷业务员身上重演一遍吧？按这个推断，再过半个小时，奶奶应该还会回来的。” 听到智子这样说，众人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暂时不用安排试错的人员了，似乎在老人之后也不会出现新的牺牲者。只需静静等待一个小时候，观看奶奶和藤野的对决就好了。 入行以来，第二次处理怪诞事件就能见证人形怪诞VS人形怪诞的现场直播盛况，智子感觉自己的祖坟在冒青烟。 本部的怪诞培训课程里也从来没讲过类似的案例，恐怕在整个怪诞史上也是极为罕见的。 “红衫大人，”智子凑到红衫身边，“不知您以前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绝了，历史上头一次，” 红衫正盯着藤野，她这回难得没有骂人，“居然还可以这样？” …… 看见顾醒从屋里走了出来，刑事课的同事们也纷纷涌了上来，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 “好小子，你还活着啊，运气真好！” “英雄救美！”安达朝着他胸口来了一拳，“下次叫上我。” “得了吧，” 一个同事给他泼了盆冷水，“买棺材的时候才会有你。” “哇，真没想到，顾醒君竟然是痴情男一个！” “喂，你和千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顾醒则是听了圣子的叙述，才晓得大概在自己和吉朗商量调换房间的同一时间，千代被红杉认定为藤野怪诞出现在地下室的根源，继而被调整到了D004。 当然，出于保护千代的考量，这件事目前只在警方内部掌控，千代的房间调整到D004也被解释成了她主动提出了调换房间的要求。 小洞得知此事，在纸上有话要说—— 【这帮调查员胆子很大嘛，如果千代被藤野找到了，搞出大事就有意思了】 “会怎样？” 【说不准。总而言之，怪诞是不会消失的。也许，藤野会解除对奈良公寓地下室的范围锁定，然后在整个本子国到处流窜杀人】 【也说不准，千代会变成怪诞，就叫经常搬家的长谷川千代，规则就是为了逃避藤野到处流窜搬家，搬家后又会引来藤野怪诞，以卖高利贷的名义将邻居杀光，这可太有意思了，哈哈】 【不过，倘使藤野离开黎都市，就不在红衫的调查职责范围内。这样一来，也算一种解决的办法……这个红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顾醒对小洞恶趣味完全无语。 里美的奶奶出现之后，干掉藤野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了。 顾醒此刻面临着一个新情况——因为过于离奇的巧合，他顶替吉朗进入D004房间的事情，已被同事们认为是为了拯救千代而牺牲自己，归结于爱情的伟大魔力。 “简直是绝世好男人的标准模板嘛。”刑事课的同事们皆如是说。 连圣子也忍不住偷偷问顾醒：“顾醒君，您真的喜欢恋千代小姐吗？” 顾醒当然否定了。 顾醒和吉朗调换房间的事情应该还要在千代决定调换之前，如何能与顾醒喜欢千代这种事情扯上干系。 “必须把这件事当面说清楚了……” 为了避免完全无必要的误会，顾醒在与同事们澄清一番之后，打算找到千代再做解释，但红衫先找到了顾醒，把他单独拉进了一个空屋子里面…… 第五十章 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了 “说吧，你是怎么办到的？” 红杉勾勾看着顾醒，眼神很犀利，这让顾醒有一种被某种猫科动物盯上的感觉。当然，他也能较为清晰地察觉到，对方似乎并无恶意。 “您在说什么？”顾醒一脸茫然。 “奶奶，” 红衫迫近顾醒，她身上庞大的精神力量也朝着顾醒缓缓挪动，“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把奶奶请出来的。” “是这个啊……我也不确定，但或许……”顾醒道：“是因为小泉老人自杀了？” “真的是这样吗” 红衫眯了眯眼睛，“你怀里拿着什么？” “一本书，”顾醒把书封亮了出来，“《季春奶奶》。” “这种时候，拿它干什么？” “我最近在看的书，我一直觉得书能带好运……” “让我看看。” 红衫接过书，很快，从书本的夹页里，找到了顾醒和吉朗调换房间的合同，仔细查看起来。 “顾醒是你的名字吧，” 红衫直接看向落款处，“这个上原夏希是……” “是复仇奶奶的本名。”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同组的同事安达参与过奶奶的案子，听他讲过一些情况，有一次还见到过案卷，上面记录了奶奶的名字。” 顾醒当然不会供出里美，好在他真的见过那个案卷，上面也真有奶奶的名字，只是顾醒当时匆匆一瞥，没记下来。 “真是一帮没规矩的，这种事情能随便说么……” 红衫吐槽起来，“这也就是现在，要换做以前，拿照相机一拍，保管什么都想不起来。” 红杉再次看向合同，用手指头敲打着落款处顾醒的名字，“这么说，你是想着调换房间的时候把奶奶的名字写在合同上，看看藤野会不会和奶奶现场对线吗？” 顾醒清了清嗓子。据小洞分析，这个办法只对顾醒有用，可显然也没法儿把实话告诉红衫—— “虽然离谱，但也无妨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倒是个办法……” 红衫把合同合了起来，颇为欣赏地看着顾醒，“而且勇气很可嘉，不过……让我想想……奶奶是因为这个合同才出现的？” “呃……难道不是么。” “对付怪诞，要解读规则的——” 红衫把合同放在了桌子上，“奶奶的规则是将高利贷业务员的恶劣手段全盘复原。 没错，现在奶奶是打算这么做了，但是你的办法似乎没有触发规则啊。 嗯……我是觉得没有…… 你的办法明显是要让里美奶奶触发藤野的规则——虽然很难实现，但就是这个原理。可现在的情况是，奶奶自己的规则被触发了，所以……让我再想想……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小泉老人自杀的原因？也不大对劲啊……” 正说着，忽然听见敲门声。 “请进！” 智子走了进来，“大人，藤野他……” “他怎么了？” “他好像被困住了，”智子道：“我觉得这种场面很少见，您应该去瞧瞧。” “还有这种事？” 红衫暂时放过了顾醒，径直往门外走。 走出门口，忽然又探回脑袋来，对顾醒道，“话说，你的办法虽然不一定管用了，但真的勇气可嘉…… 说真的，怎么我现在看你有点顺眼呢？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顾醒是吧……我记住你了。” …… 红杉到了D004房间门口，刑事课的警察们早就把门围的水泄不通。 “喂，麻烦各位让一让。” 众人难得观看这种稀罕的场面，但见来人是红衫，也都不想触这种疯女人的霉头，乖乖让开一条道。 红衫穿过众人间的夹道，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藤野手里面拿着那份贷款合同，在地板上来回踱步。他身上原本在不停散发的刺鼻血腥气息，以及阵阵寒气此刻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很难看出他脸上有什么表情，不过，明显能感觉到一股焦躁的情绪，像乌云般笼罩着这个不久前还像死神一样随意生杀的西装怪诞。 “还真是……长见识了。” 红衫说着，叫智子安排几名死囚来试错。 “嘣！” 一名死囚举枪射击，子弹打在藤野的腿上，像是石子投进了水中，荡了一圈波纹，没影儿了。 枪击、拳打脚踢、言语辱骂……一番尝试下来，藤野的规则果然被奶奶彻底压制了，反击的本能全部消失。 除了无法带走藤野之外，死囚们几乎可以对藤野为所欲为。 “还真是……” 红衫眼睛一眯。没准儿，真是那个顾醒立功了。 她想了想，很快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嘟——嘟——嘟嘟嘟嘟……” “挂我电话？” “嘟——嘟嘟嘟嘟……” “啫——嘟嘟嘟嘟……” “口——嘟嘟嘟嘟……” 连挂十个之后，终于打通了。 “我说毒舌，”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充满烦躁情绪的男子声音：“我的实验正进行到紧要关头，全被你毁了。要是你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就跟你拼命，你知道么？” “把你那什么裹着绷带的破僵尸放一放，那玩意儿自己呆了几千年也没坏呀，” 红衫瞧着屋子里的藤野，“我这里有个叫藤野的无序混乱的人形怪诞，规则等级肯定在D以上，好消息是，他被另一个怪诞束缚住了，完全失去了攻击能力。 我说，你要是想收容人形怪诞，估计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了。限时……” 红衫看了看表，“四十五分钟。” “被另一个怪诞束缚了？带走藤野的话，不会引起连锁反应吧？” “不会，另一个怪诞是善良守序类——只杀逼死人的高利贷业务员。” “快，给我发个位置，” 电话那头，男子的声音变得狂热起来，“我要飞过去。” 第五十一章 他彻底嫣儿了 红杉离开之后，顾醒本打算去看看千代，顺便澄清一下误会，但现场没找到千代，问了圣子，说千代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顾醒想了想，藤野的事还没完，现在去见千代也实在不是时候。 刑事课的同事们都去围观被困的藤野，顾醒没挤进去，索性走到了地下室通道外面，拿出纸条看直播—— 【D004房间之内，藤野手中攥着合同，来回踱着步。 变成怪诞以后，藤野虽然完全按照规则行事，但自身的意识并未完全丧失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规则之力被那个老奶奶完全压制和锁定住了。 他甚至从对方身上，嗅到一丝熟悉又恐怖的气息。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如果不能尽快摆脱锁定，等待藤野这个新生怪诞的命运，唯有毁灭或收容。 尴尬的是，作为怪诞又只能凭规则行事，这让藤野毫无主动作为的能力，唯有坐以待毙】 “……” 顾醒看着直播内容，有点上头了。感觉随着自己和小洞交流的越多，它直播的文风好像也开始不大对劲儿起来…… 太主观了，不过似乎比从前提供了更多的信息，顾醒决定继续观察一下。 【守在D004门口的红杉，发现这是收容人形怪诞的千载难逢的契机，整个本子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容过人形怪诞。 红杉果断将电话打给了黎都市警察本部，代号为“蛙人”的怪诞调查员……】 这个红衫真是离谱……万一藤野被她和蛙人带走之后，奶奶返回地下室，发现藤野不见了会怎样？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就…… 顾醒正看着，头顶忽然传来轰鸣声。 他抬起脑袋，一架直升机匆匆飞了过来，悬停在奈良公寓楼顶上空不远处。 直升机刚停稳，一个穿着绿色紧身衣的男子，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箱子，从飞机侧门跳了下来。 这一身绿……造型也太夸张了。这念头在顾醒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轰”的一声巨响，男子落地，完全没有控制下坠速度，在公寓前的广场石板上砸了一个大坑，尘土飞扬，碎石乱飞。 “这人没事儿吧……” 顾醒张大了嘴，正想着要不上前看一看，一片黄尘之中，一个人影“嗖”的一下窜了出来，闪电般掠过顾醒身旁，钻进了地下室通道里面。 “广场的修理费由当地警察署支出……” 匆忙的一声叮嘱从通道里丢了出来。 负责警戒拦截的交番警察甚至都没有察觉到绿衣男子的潜入，大概只以为是一阵疾风掠过，好几个人跑去看砸下的大坑了。 顾醒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纸条，“这个就是‘蛙人’？” 【不清楚】 “话说，”顾醒颇有些羡慕地看着蛙人砸下的大坑，“你难道真的不能强化我的身体么？搞一套像美国队长、奇异博士、金刚狼之类的超能力，我不白要。” 【这些调查员的肉体和战斗力看起来是挺唬人，但在怪诞的规则面前简直弱爆了。包括那些美漫里的很多超能力，在规则面前也是不堪一击。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再者说，里美的奶奶每杀掉一个人，你的肉体和精神力量就会增长一点，这种增长可是永久性的，会不断积累。虽然，目前看来，比不上那些经过专门训练和实验改造的怪诞调查员，但也差不了太多。这种状况只要维持下去，早晚你会跑到最前头，这些怪诞调查员连你的尾气都闻不到】 【觉得慢吗？里美奶奶这种良善怪诞杀人的速度当然有点慢，你可以创造邪恶阵营的，或者，混乱无序的怪诞】 【到那时候，你看看杀人的速度有多快，那寿命涨起来都是几何量级的，high爆】 【当然，怪诞并非你想创造就能创造，你须找到其中的规律……】 【算了，浪费口舌。总归你也不可能去创造那些邪恶怪诞吧？】 小洞这一番话语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顾醒还在消化之中，纸条上又写了一句： 【你还看直播吗】 “我花了钱的，怎么也得看完了。” 【话说，一身绿皮的蛙人冲进了奈良公寓地下室的通道里……】 话说？怎么读都有点怪怪的…… …… 蛙人进了通道，一阵风般刮过，在D004门口遇见了智子。 门口围观的警察们被强风一通刮倒在地。 “咦，这不是乌鸦的新任助理么？” 蛙人终于停了下来，“我在本部见过你，你们家乌鸦也在这里？” “一开始是她的案子……” “所以呢，”蛙人四下张望：“怎么是红衫给我打的电话？” “是敲门种，你懂得……”红衫说着，从屋里探出个脑袋来，“我也是被临时抽调过来的。” “怪不得，乌鸦送回本部了吗？” “你关心那么多干嘛？干正事。” “当然，” 蛙人把身后像保险柜一般的黑箱子放在了地上，咣的一声响， “我把家伙们都准备好了。” 蛙人说着，往D004房间里走去，边走边打量着，“咦，红衫你的助手呢，又吓走一个？我说你的臭脾气和毒舌也能改一改了，要不然以后谁敢当你助……” “闭嘴，癞蛤蟆，”红衫的脸色臭的吓人，“我已经有人选了，而且下一个更好，更帅气，更靠谱。” “是么，只能祝你，呃……祝她好运。” “哈……”红衫往通道外瞧了瞧，“你们以后可不要太羡慕。” “你这笑的也太让人上头了，” 蛙人打了个寒颤，走进了房间里，看着一身西装、表情僵硬、来回踱步的藤野，“我路上把你发来的资料都看过了，你说的怪诞藤野就是这位？” “这屋子里还有第二人长的像怪诞？”红衫走了进来，“真不知道你这种智商怎么当上调查员的，全靠对怪诞收容事业的一腔热血吗。” “你这张破嘴真是臭到地沟了……我说，你觉得这辈子会不会有什么白痴想娶你？感觉真的要孤独终老的样子啊。” “要你管……” “你确定他的规则已经完全受限？”蛙人往后面的通道里瞧了瞧，“怎么不见死囚，有人试过错了吗？” “当然，” 红衫走到藤野面前，忽然抡起右手，朝着藤野的右脸颊重重扇去，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 藤野僵硬的脸上毫无反应，只是焦躁的气场愈发强烈了。 “这脸真硬，” 红衫甩了甩手，“你看，他彻底嫣儿了。” —————————— 追更的道友，拜托往后翻一页，给本书增加一个追读量，对于推荐位至关重要的。 第五十二章 【悲伤永驻的留声机】 地下室通道外，小洞的直播在继续。 【红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抡起右手，在藤野的左脸上扇下了狠狠一巴掌】 【“啪！”】 【声音非常响亮，足以震醒整个楼道的感应灯】 【如果二楼三楼有感应的话，也可以震亮它们】 【这样恶狠狠的一巴掌，并没有在藤野的脸上留下任何印记。当然，他也不会感到什么疼痛】 【痛觉几乎为零，这是上天给予怪诞的设定】 【藤野的神情依旧僵硬，但明显可以感受到他被羞辱后的愤怒感。这并非是怪诞拥有意识的体现，而是出于他的本能。能够感受到敌方的羞辱，正是怪诞的本能】 【红衫晃着手，这一巴掌扇完之后，她的手真的很痛。这一点足以说明藤野的脸有多么抗揍、多么硬实。要知道红衫这一巴掌，毁掉一堵墙也不是很夸张】 不得不说，作为直播员，小洞的戏太多了。 不仅要记录现场，还要剖析人物的内心戏，连怪诞的也不放过，一些细节记录的过于繁琐，一些假设和比喻太过夸张，实在太影响直播的客观体验感。 有的时候，还要夹杂主播的个人观点，很容易让顾醒出戏。 但顾醒决定继续忍下来，毕竟关于怪诞设定部分的内容对他还是很有科普价值的。 又来了—— 【主播认为，红衫的潜意识里，一定存在着为奈良公寓地下室死去住户报仇的念头。当然，外冷内热的红衫是绝不会把这种话说出来的……】 呃……主播？这都是从哪学来的词句。 顾醒看着文字直播，反复阅读红衫扇耳光的那一段，“手撕藤野……这也太疯了……不行……” 他站了起来，“太过分了。” 【怎么，你要为藤野打抱不平吗？毕竟是D级怪诞……】 貌似红衫之前也说过，D级怪诞什么意思？算了，不重要，回头再说。 “这种激动人心的时候，” 顾醒把纸条塞进兜里，往地下室的通道里跑去，“当然要看现场直播……” …… 顾醒冲进地下室之后，才发现D004的房门已经锁死，连条门缝都没露出来。 门上趴着一众刑事课的同事们，耳朵贴着门板，使劲儿听。 “怎么回事？”顾醒愣了一下。 “可能是怕泄密，毕竟要试着收容怪诞了，”智子也被关在了外面，一脸懊恼样，“红衫大人把门反锁了。” 刑事课对付重刑犯的警察们的不良状态开始上线，日常慰问起红衫的家人来—— “混蛋！” “这些调查员女人都是用人脸朝前，不用人脸朝后的吗？我们辛辛苦苦忙碌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各种脏话在通道里此起彼伏，智子一开始还打算礼貌性制止一下，但大概是想起自己也成了被关在外面的委屈团一份子，干脆装作听不见。 得，还是得看文字直播……顾醒扭头往回走，从口袋里掏出了纸条， “洞桑，继续播。” 【哼】 “呃……” 刚才顾醒大意了，完全没想到红衫会搞这种操作。 现在的情况好比一个渣男找女朋友—— 原以为自己很畅销，有两个大美女当备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要多硬气有多硬气，结果先把其中一个先得罪了，然后发现另一个来亲戚了，想吃“回头草”的话，不出血是不可能的。 “不白播，我买一年的VIP。话说，你这里有这种服务么？” 【应有尽有，哈哈，只要你想的到……半年的寿命。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站着、坐着、躺着，任何姿势都可以，而且没有广告】 咦……突然发现小洞怎么有点像个女人，花钱就能哄高兴。顾醒忽然想到。 “成交。” 直播继续—— 【D004房间内，代号“蛙人”的怪诞调查员被红衫一套疾风暴雨般的扇耳光操作惊呆了……】 这描述，烂透了。 …… “太离谱了……” 站在藤野对面的蛙人嘴巴张的老大，大到可以把自己的拳头塞进去。 “这样还不信？” 红衫放下右手，举起了左手，活动手腕，“真的有点痛，不过还可以再来一下。” “我说，你也不要太过份了，” 蛙人打量着藤野，“万一待会儿他解除了锁定……” “放心，这东西的规则已经摸的差不多了，” 红杉活动手脚，跃跃欲试， “敲门放高利贷嘛，只要你家不在这个地下室就没关系。此外，不主动触碰或攻击，就是无害的。 就算待会儿他解除了锁定，还是得按规则行动吧？” 说着，红衫一歪脑袋，左手就要挥出去。 “等一等！”蛙人拉住红衫，往前走了两步，“这种危险的事情，还是我先来。” 说着，抡起拳头，朝着藤野的下巴，闪电般的一拳， “砰！”的一声。 藤野歪了一下脑袋，又正了回来。脸上的神情毫无变化，但气场比之前焦躁了一倍。 “真是抗揍……你这拳可以打爆一辆汽车，在他脸上居然连个印子都没留下来，” 红衫凑在藤野身前观察了一番，又问蛙人：“喂，怎么样？” “太爽了……人生中第一次肉搏怪诞，感觉这辈子都值了，” 蛙人甩了甩拳头，“不过，确实手疼，也不知道这货什么材质做的……” “抓紧收容，” 红衫看了看表，“这东西签了一个小时的贷款合同。一到时间，奶奶就要过来。现在已经过了二十五分钟，也就是说，留给你——” “三十五分钟？” 蛙人活动手腕，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办正事，办正事！” 对于蛙人和红杉而言，短暂的发泄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毕竟，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怪诞调查员都要在各种人形怪诞不可抗拒的规则淫威之下瑟瑟发抖。 几乎每一个怪诞调查员对于人形怪诞都积累了巨大的怨气和怒意。 这种怨气很少有发泄的出口，除了必要的心理治疗之外，只能由怪诞调查员自己想办法。 总而言之，收容藤野的意义重大—— 第一，即便是不做任何关于怪诞的科学研究，单单把藤野放到本部当成一个怪诞沙包来打，就能解决很多怪诞调查员难以克服的心理问题了。 如此一来，本部专门配套的那些心理医生也可以缓解一下他们无法缓解调查员焦虑心理的焦虑了。 而那些心理医生的妻子便可以缓解一下心理医生无法缓解调查员焦虑心理的焦虑心理了。 第二，当然是最重要的，似乎本子国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城市的官方机构收容过人形怪诞。如果这次成功了，蛙人认为其意义恐怕是开天辟地的。 搞不好，未来通过研究藤野，还能破解人类的身体如何容纳怪诞这个千古难题。蛙人名垂千古的第一步，说不定就在这个丝毫不起眼的贫民窟地下室迈了出去。 “名垂千古，名垂千古！” 蛙人叨叨两句，转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在一众警察的目睹中，把巨大黑箱子搬了进去， “抱歉，各位，让一下。” 当着一众好奇脸，蛙人“啪”的关上门，打开巨大黑箱，里面竖排各种暗格抽屉。 拉开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一台老式留声机，铜制大喇叭，金属转盘上放着黑胶唱片，再往上悬着金色唱针，最 乍看起来，普普通通，就是个老家伙…… “这玩意儿是什么？”红杉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嗯……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悲伤永驻的留声机】” 蛙人抱着留声机放在了屋子正中的桌子上， “不怎么样？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这是黎都本部规则等级最高的怪诞收容物。等它的音乐响起来，连怪诞都要陷入悲伤之中，乖乖束手就擒……” 第五十三章 《永远同在》 “牛皮吹的太过了，”红衫撇了撇嘴，“我们至今收容过人形怪诞吗？” “那是因为怪诞之间的规则会抗衡抵消嘛，” 蛙人把留声机的大喇叭小心翼翼对准藤野，那感觉就像把意大利炮对准了敌人的碉堡。当然，藤野还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只能瞄个大概的范围， “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形怪诞的规则力量天生要比普通同阶怪诞高出一等。要不是你说藤野的规则完全被限制了，我才不会把它带过来……” 说着，抚摸留声机的木箱子，“不过，你真别小看它，东都那边估测过，估计目前得是D级的怪诞收容物，还是罕见的成长型怪诞。” “是么？” 红杉立马来了兴趣，围着留声机打转， “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早拿过来也不至于……” “你先搞清楚情况，” 蛙人手指缓缓挪动，仔细调整唱针的位置，“这个怪诞用一次代价是二年的寿命，你敢用吗？” 红杉立马愣在原地，“这么狠？” “何止于此，” 蛙人调好了位置，长出一口气， “触发这个怪诞规则的代价会几何倍数的增长，比如，第一次会是三个月，然后是半年，一年，两年，四年……当然越到后面，规则的等级和威力也会越来越高，但到最后怕是没几个人能用得起了。” “成长性也太吓人了，”红衫摸了摸留声机的摇把，“用一次少一次，这么说来，你这回下血本了……” “啪！” “别动，”蛙人一把拍掉红衫的手，“小心抽你寿命啊。” “好像谁没见过收容物一样，” 虽然这么说，红衫还是把手收了回去，“对了，你确定一上来就要用它？没道理开场就王炸……” “时间紧迫，就拼这一回了，” 蛙人看着藤野，又看了看【留声机】，咬牙切齿，“它要是不成，别的肯定也不管用。再说了，动用其他收容物也要付出代价吧？你我哪里耗得起……” “等等！我有个问题。” “快说……” “智子给我介绍里美奶奶案情的时候，提到过破解奶奶怪诞的规则，有一个办法就是高利贷业务员真心悔过，你的【留声机】这么一搞，藤野不会因为太悲伤而真心悔过吧？搞到最后奶奶的规则也无效了……” “想什么呢……【留声机】的悲伤是规则，完全没有来由的悲伤，那才叫真正的悲伤。” 蛙人说着，抓住了【留声机】的手柄。 “再等等！” “又怎么了？” “你打算自己亲自上么？外面备着几个死囚呢。” “没用，”蛙人道：“【留声机】所谓的两年代价是针对咱们这种精神力超常的，像那种普通人，摇不了小半圈就得抽成人干。” 红杉脸色一僵，半晌看了看门外。 她本来想说，可以让助理试试……话到嘴边打住了—— 调查员助理的精神力量是高点，但撑死比平常人高个两三倍就算不错了，让助理驱动【留声机】或许能产生效果，但余生的寿命肯定会被抽干。 红杉和蛙人，同乌鸦一样，都属于不会滥用助理的那一类。现在又并非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完全没必要把助理推到火坑里。 况且，对于怪诞调查员而言，肉体的寿命即便被拿走，偶尔也有机会补回来一些的。 “还是我来吧，” 红杉说道：“我记得上次寿町街怪诞事件，你被抽过一次寿命。”说着，伸手够向【留声机】的摇把。 “哟，” 蛙人抓住她的手腕，“你那颗冰冷梆硬的心什么时候……” “你想多了，我是怕你英年早逝，以后遇到危险顶缸都找不到人。” 蛙人转过头来，从红杉的眼神里看出了对方毫无作伪的意志。 大概率是拗不过了。蛙人想，干脆不要浪费时间，答应下来。 “好，”蛙人在【留声机】摇把上空出一半的位置，“我们两个一起摇，按照以往的经验，它会随机选中一个人付出代价，到时候它抽中谁算谁的。” “我看行。” 红杉和蛙人站在桌子两旁，留声机的一左一右，一个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抓着摇把的前端，一个抓着后端，肌肤不相触地摇动起来。 这一刻，时间似乎停止了。 黑胶唱片缓缓转动，唱针轻轻落在唱片上面，屋子里的光也温柔起来。 红杉的眼神凝固起来，她永远忘不掉此时的画面了。 舒缓而温暖的音乐在D004房间里淡淡涌动着—— “呼んでいる胸のどこか奥で 呼唤于心灵某个深处， いつも何度でも梦を描（えが）こう 无时不刻绘画着梦想， かなしみの数を言い尽（つ）くすより 与其倾诉悲伤种种， 同じくちびるでそっとうたおう” 不如以此唇浅唱轻吟。 “竟然是《永远同在》么？” 千与千寻的片尾曲《永远同在》。红杉忍不住有些惊喜，这是她最喜欢听的一首歌，不过， “你确定这种暖歌会让藤野陷入悲伤里面么？” 红衫转头去看蛙人，这张的确有点像青蛙的丑脸此刻白的很不正常，肌肤毫无血色，感觉只在瞬间苍老了一点点——【留声机】最终选择对蛙人下手了。 “你没事吧？”红杉问道。 说着，另一只手抓住蛙人的手腕，试图将他的手从摇把上挪开。 “晚了，该抽的都已经抽走，大概这就是这个世界对丑男的恶意吧，哈哈，” 蛙人干笑两声，“这个留声机的规则嘛，只对怪诞有用，我们听起来可能是温暖治愈的，但对怪诞而言，悲伤的了不得。不信你看——” 红杉瞧向藤野。 穿着西服的怪诞僵硬的表情渐渐柔软下来，焦躁的脚步停下，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一手托着下巴，双目失神，仿佛回思人生过往。 “可以动手了！” 蛙人转身从黑色巨箱中取出一张空白唱片，“趁着藤野最虚弱的时候，把他录进唱片就可以，到那时规则之力完全隔绝，就彻底妥了。” 蛙人说着，把唱片放到了【留声机】的圆盘上…… —————— 追更的道友，拜托往后翻一页，帮本书增加一个追读量吧！ 第五十四章 危局？死局？活局？ 失败了。 蛙人把空白唱片放到转台之后，从【留声机】的喇叭里蹦出了一个个肉眼可见、五颜六色的音符，钻向藤野的耳朵。 在第一个音符钻进去的瞬间，藤野的身体虚化扭曲了，但紧接着又散发出一圈灰色波纹，悦动的音符毫无抵抗，被甩到了另一边的墙上，消失不见。 “怎么会！” 摇把转动不停，蛙人反复尝试收容，结果无一例外，那些蹦蹦跳跳的音符全部被陷入悲伤的藤野强烈排斥了。 “这……”红衫无语，“你吹了半天，结果就这？” “我尽力了……” 蛙人也很郁闷，看着依然托着下巴，散发忧郁气质的藤野，这会儿竟然有点像从唯美爱情电影里走出的男主人公。 他忙给对方脸上贴金：“不愧是D级人形怪诞，虽然规则之力被完全束缚住，还被【留声机】引入了绝对悲伤的状态，竟然还有余力反抗……” “少来了，现在怎么办？” 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红衫不想轻易放弃。 但蛙人告诉她——D级的【留声机】不管用，黑箱里面其他E级及以下怪诞更不用指望了。 不久，楼道里传来了，“哒哒哒”的拐杖声，越来越近。 稍许，变成了和藤野一样的僵硬脚步声。 “是奶奶……”红衫叹了口气，“早知道不用那个留声机了。” “话不能这么说，至少咱们尝试过了，以后也不必后悔。” 或许是因为刚才打在藤野下巴的那一拳发泄了太多的苦闷和不快，虽然被白抽了两年寿命，蛙人的心情却没有变得太糟糕，而是担忧起即将到来的另一位不速之客， “你说，奶奶不会对付咱俩吧？” “你放过高利贷？还是逼死过人？” “倒是都没有。” “那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红衫往门口瞧着，“接下来恐怕只能看戏了。” “对了，毒舌。” “嗯？” “你平常是怎么解压的？” “解压？” “对啊，”蛙人拉开一个抽屉，往里面看了看，“别告诉我你心里头没毛病哈，干我们这行没有点精神病，都不敢说自己是怪诞调查员。” “这种时候，你问这个干嘛？” “你就说说吧，就当满足我一个愿望——我刚才好歹帮你挡了两年的命。” “那是你自愿的！”话是这么说，红衫还是回答了，“我养鹦鹉。” “养鹦鹉？” 蛙人愕然，“这种文雅的爱好有助于发泄情绪吗？” “你每天早晨晚上跟那种口条不要太利索的鸟类对骂一个小时就知道有多爽了。” “哈哈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毒舌啊，原来是这么练出来的……你猜猜我平常怎么解压的？” “嗯？” 蛙人转身再次走到黑色巨箱旁，从抽屉里取出一对儿绿色拳套， “这拳套的规则级别超级低，只能让力量和速度略有加成，但打人很带劲儿的，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用在打怪诞的时候。” “你过来收容怪诞，”红衫皱了皱眉头，“把这种没用的东西带过来干什么。” “千载难逢啊……” 蛙人带上一个拳套，扔给红衫另一只。 他对着藤野摆起了拳击手的架势，肩膀侧来侧去，左右脚交替跳窜着， “毒舌……既然我们已经确定无法收容藤野了，后悔便毫无用处。我那两年寿命可不能白花掉，就当是花钱买了一个一次性人形怪诞沙包好了！ 记住，不要有丝毫保留，把我们这些年来的所有憋屈和怒火都发泄出来！” “砰！” 蛙人说着，朝藤野的右脸颊飞起一脚。接着，又是一拳挥出去，势大力沉，重重打在了藤野的小腹上。 “别浪费时间了。” 红衫当即拉住他，躲去了另一边，“谁都不知道奶奶来了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下一刻，“咚咚咚！” 和藤野过去敲门时一般无二的僵硬敲门声响起来了…… 藤野木然站起身，下一瞬出现在了房门口。 房门打开，里美的奶奶微笑站在门口：“藤野桑，您欠鄙人公司的贷款到期了，请还款吧。” 藤野怀中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个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钱，递给里美的奶奶：“钱都在这里，连利息都算上了，您数一数。” 里美的奶奶接过箱子，到手的一瞬间，箱子里的钱只剩了一小半，大概还不到五十万円。 “只有这么点吗。”奶奶说道。 见到这副情形，纵然藤野是毫无表情的怪诞，也不禁展示出了一种傻眼的状态。 “看见了吧，”红衫讽笑道：“我研究过了，里美奶奶规则里最厉害的一点就是，把你做过的坏事全部还给你，简直因果报应的代言人啊。”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里美奶奶的口气变得和藤野索债时一模一样，“您看看这份合同上面可写着您的名字呢。” 奶奶说罢，抬手关门。 藤野试图阻拦，胳膊稍稍抬了抬，就一寸也动不了了。 “咣！” 房门生硬关上。 房间里出现了一台巨大的碎木机，巨大的轰鸣声几乎要震碎墙壁。 藤野的嘴角诡异翘起。 碎木机消停下来，像北海道冬眠的熊。 他转过身，看向红衫和蛙人—— 不知从何时起，屋子里已空无一人。 ———————— 追更的道友，记得往后翻一页，帮这本书加一个追读量吧，下下一周的推荐位全靠您啦。 第五十五章 藤野之死 屋里，碎木机停了下来，一片静默。 屋外，在里美奶奶敲响房门的前一刻，蛙人和红衫已然设法逃了出去。关于这一点，两人早已形成默契，怪诞之间的碰撞，人类离得越远越好。 “还可以这样！”看着已然远去的奶奶，蛙人不禁感慨。 “我懂了……” 红杉则若有所思道： “虽然奶奶的规则是让逼债者原班不动地遭受报应，但碎木机却是藤野自己掌控的规则啊，所以即便奶奶压制了藤野，藤野似乎也可以通过操纵碎木机来反抗……或者说，藤野早就算到了这一点，之前的惶恐，很有可能是他示弱的伪装……” “问题是，怪诞会有这么多心眼？” 两个人正说着，藤野忽然走房间里走出来，敲了敲D004的房门—— “咚咚咚！” 这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下一瞬，蛙人出现在了房间内。他的脸色立时难看起来。 藤野转过身，看向蛙人，阴沉着脸： “请问，您需要贷款吗？” 连开门的环节都省下来了……潮水般的血腥味再次涌变整个房间，气温瞬间降了下来，满地的血水渐渐结冰…… 蛙人迅速反应过来，连忙道：“等等，你先介绍一下你们公司的产品，我要听最详细的，利率，期限，金额，全都要。” 藤野道：“没有产品，没有介绍，只能选择贷，或者不贷。” “喂，” 蛙人冲着红衫喊道，“你不是说，咱们两个不是地下室的住户，不会触发规则么？” “这个问题只有藤野能回答你了。” 被压制的怪诞临时微调规则，调转枪口对准既定范围之外的对象，这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红衫脑子里闪过一瞬念头：这无疑是藤野的复仇了。从某种角度讲，是不是也证明了怪诞学界一个重大猜想——某些怪诞其实存在意识的，并非完全按照规则行事。 当然，现在顾不上研究这个，危险就在眼前。 蛙人曾在一瞬间想到过使用变成青蛙的异能来逃过一劫，但很快又想到，假使自己逃掉了，藤野立刻就会把枪口对准红衫…… 下一瞬，红衫和蛙人同时想到了另一条对策—— “悲伤永驻的留声机！” 虽然留声机暂时无法将藤野变成碟片收容起来，但可以让他陷入绝对悲伤的状态！到那时，藤野规则或许就会失效。 当然，这需要付出四年寿命的代价。 想到这里，两个人同时扑向了留声机…… “不必争先恐后，” 藤野的脸上挂起他还是活人时才会露出的狞笑，“你们都要签合同，一起签。” 这时，屋子中央忽然荡起一圈黑色波纹。 波纹中心闪现一个黑色圆球，散发吞噬的气息。 藤野脸色骤变，迈着僵硬的脚步，向门口跑去。 黑色圆球暗芒一闪，出现在了藤野的手中。 藤野的手抖了一下，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踉踉跄跄停了下来。 “丸子桑，” 从脸部抽搐的肌肉中，可以看出藤野正在拼命对抗黑色圆球的控制，但似乎成效甚微。 他哆哆嗦嗦，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我……想……被你……吃……掉……” 说到这里，藤野脸上的肌肉扭曲到了极致，汗滴从他的额头大把渗出来，顺着曲折的纹路往下流去，湿了满脸。 他的声音一度停止下来，看似就要终结于此。 但黑色圆球震了一下，这一震好像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剩下的两个字终于被藤野吐了出来—— “余……生。” 下一瞬，一道黑茫从圆球中倾泻而出，卷过藤野的肉身。 黑茫消失之后，藤野双目完全失神，像被带走了灵魂。 碎木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黑色的鲜血浸染了整个房间，红杉和蛙人身上竟然一滴都没有沾上。 一会儿，轰鸣声消停下来。 白鸟打开房门，小心翼翼探进了脑袋，满屋子流的都是黑色的血。 一众警察看着屋里的情景，把拳头塞进嘴巴都无法形容他们此时震惊又茫然的心情。 “这次的经历一定要全部记录下来，肯定能上怪诞培训课的辅导教材，好几处过去从未遇见的状况……”红杉感慨。 “厉害了，”蛙人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哥平生第一次看见怪诞的血，感觉完全回本了。” 警察们想走到屋子里帮忙，被蛙人制止了。 他看向红衫和智子，“你们两别傻看着啊，赶紧采血啊。注意——肌肤千万别碰上血。” “话说，” 红衫从蛙人手里接过一个采集管，“藤野就这么完了？如此利索地解决了人形怪诞，自从我入行以来还是头一次啊。而且，我竟然全程看了个热闹……感觉之前骂了那么多人白骂了，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待会儿，采完血，”蛙人小声道：“你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大大方方溜掉好了。” “……” “那不成，我还有件正事要收尾呢。” …… 公寓外，顾醒看着手里的纸条：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藤野的尸体被搅得粉碎，黑色的血液在D004内飞溅，像是钻井里喷涌了石油，像乌贼吐出了墨汁，又像黑夜浸泡了天空和大地……】 见证了藤野死亡的全过程，顾醒脑子里不知为什么响起了一个庄严的声音——“doublekill” 再一次，由奶奶亲手解决掉藤野，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事情了。 顾醒长舒一口气，淤积了许久的不快和憋屈统统释放掉了。 “我有个问题，” 顾醒道： “蛙人说过，人形怪诞的规则等级一般要比同阶的普通怪诞高出一等，但藤野还是被小洞吞噬了寿命。所以，意思是，【喜欢吃寿命的杀生丸】等级要远比藤野的高么？” 【完全错误，藤野之所以被吞噬，是因为他始终没逃出奶奶的规则。所有他自以为是的伪装，都在规则的轨道里运转着，只要规则进行到终点站，他必须下车】 “哦……” 【还看直播么】 “嗯？还没完么？” 【精彩还在后面】 “看！” 【宇宙永无终结。事物不会消亡。结束往往意味着新的开始。对于怪诞而言，也是如此。身体的粉碎并不意味着死亡。下一刻，完好无损的藤野出现在了D019房间里……】 我去……顾醒傻眼了。 ———————— 追更的道友，再往后翻一页，帮没有推荐位的本书加个追读量吧，感谢！ 第五十六章 你收容了第一个野生怪诞 顾醒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里—— 穿着西服、带着墨镜的藤野正站在书架旁，手里拿着一本黑皮书翻看着。 似乎感觉到了顾醒的到来，藤野抬起头看了看他。 一人一怪诞，面无表情地相视了一会儿，藤野满脸憋屈，默不作声，低下脑袋又看起书来。 顾醒完全懵逼了，拿出纸条，“这是怎么回事？” 【恭喜你，收容了描述者生涯中第一个野生怪诞】 “我收容的？藤野不是……” 【记住，怪诞不会被消灭，只能被收容和限制，哪怕他们已经粉身碎骨。】 顾醒看着一身西服表情僵硬的藤野，忍不住傻乐起来，“他手上拿着什么？”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怎么拿……他不正看着呢。” 【抢，他现在归你管，吃你的，住你的，睡你的床，你还怕什么】 “有道理……” 顾醒走到藤野面前，“藤野，这本书给我瞧瞧。” 藤野头都不抬一下，继续看书。 【我早就说过了，你直接抢】 …… 藤野手里的书被抢走以后，靠着顾醒的房门背后，百无聊赖地发起了呆。 他把墨镜摘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张鹿皮眼镜布，反复擦拭，擦了又戴，戴了又擦，眼镜片锃光瓦亮的。 顾醒则看着手里这本黑色封皮，上面写着《暗金丑岛君》五个大字，高兴的合不拢嘴。 《暗金丑岛君》是除了顾醒之外其他人可以看到的书名，这是一部在本子国连载了15年，累计销量突破1700万部的现象级漫画。 宣传语是“比任何心灵鸡汤都能改变你的一生”的作品，讲述了隐藏在日本社会中一个大伤疤——疯狂的高利贷。 顾醒大概翻了翻，看到里面的一个故事有点隆一和千代的影子，要是没有里美奶奶的话，千代的下场恐怕也会很惨。 他甚至怀疑，当初选择第一个怪诞的形象时，小洞呈现的那个风俗女郎，会不会就是未来的千代？ 想到这里，顾醒忍不住看向藤野，这个精神变态、充满恶意的灵魂，从死亡到变成怪诞，到最后被收容，惩罚者都是高利贷的受害者里美奶奶，是否也算一种因果报应？ “洞桑，我有个问题。” 【嗯】 “人是有灵魂的吧？” 【没有灵魂即是行尸走肉】 “那么，人死后，灵魂会去哪里？” 【不清楚】 “那藤野呢？” 小洞沉默了很久，才写下了新的信息， 【他的灵魂将绑缚在他的躯体上，永远】 “那岂不是反而是好事？” 【但如果那具身体里其实是炼狱呢？他们不仅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而且……在里面过的极度痛苦】 “里美奶奶也是如此？” 【描述者所创造的怪诞皆是例外】 “那你呢？”顾醒突发奇想的问道，“你的灵魂呢？” 小洞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顾醒则生出了一个念头——变成怪诞，会不会就是天道对于那些过份追求执念，灵魂不甘安然离世的人们的某种惩罚。 便如死后都在执着找寻千代的藤野，他们的灵魂将永远绑缚在怪诞躯壳的牢笼里，饱受折磨，永远无法解脱。 想到这里，顾醒感到自己的灵魂在颤栗。 《暗金丑岛君》这本书不会被外人看到的书名则是《随身携带碎木机的藤野的怪诞故事合集》。 翻开书页，序言里的第一句话是： 【神明也无法拯救的罪恶灵魂，注定困守在地狱般的躯壳中】 第二句话：【依靠自己的力量前进吧，为了开始新的人生】 往后则是藤野的规则： 【碎木机藤野】 D级怪诞，由生前为高利贷老板的藤野诚之助死后异化而成，其生前就因对长谷川千代的强烈执念而产生了远超于普通人的精神力（约为27，普通人在110之间）。 在黎都警察本部死于里美奶奶杀人规则之后，由于强烈的执念和过高的精神力，藤野异化为敲门种怪诞，并循着长谷川千代的气息，追寻到了奈良公寓地下室。之后，因再次触发里美奶奶的杀人规则，被怪诞描述者顾醒收容。 规则1：碎木机藤野每周会随机出现在黎都市某座公寓之中，按照门牌号逐个敲门，强行向房屋主人推销高利贷产品。 不论房主接收或拒绝，藤野都会将现金放入房屋之内，然后离开公寓，消失在人们视线当中（消失期间，他将位于这个世界的同位隐世界当中，无法被人类察觉）。 半个小时之后，藤野将返回公寓，要求房主偿还贷款（D）。 规则2：房主永远无法按时凑够应还藤野的款项；房主所筹集的资金在即将还款前将自行消失一半金额（包括银行卡及电子账户中的资金）（E）。 规则3：当房主无法按时还清欠款，藤野将召唤碎木机，将房主塞入高速运转的碎木机中（D）。 规则4：藤野每次敲门，房门无论处于反锁、损坏、封闭等任何状态，都将自行打开（D）。 规则5：藤野规则发动后，整栋公寓都将被锁定。此后，卖掉公寓、解除合同等行为都无法解除藤野规则的锁定状态。当藤野敲开某个房门之后，其中的住户在宇宙中的任何角落，都将瞬间出现在房屋门口（E）。 规则6：藤野规则发动期间，整栋公寓内，摄像头、录音器等监控设备将完全失效（E） 规则7：藤野规则发动期间，任何试图拆除公寓房门躲避规则的举动（包括炸弹爆破房门以及爆破整栋公寓）都将失效（D） 规则8：借贷人在藤野发动碎木机前自杀身亡，不能终止藤野继续执行规则（E）。 规则9：藤野的规则同样适用于部分有门的有限空间（D）。 规则10：当人们没有意识到藤野是怪诞的时候，藤野呈现给人的形象为穿着老式西服、戴墨镜、提着公文包的普通高利贷业务员，此时规则11将不会发动；当人们意识到藤野是怪诞之后，他将呈现更为真实诡异的形象——浑身散发着血腥气味（源于他被碎木机绞死时的惨痛经历）和腐败气息，他所存在的空间内气温将急剧下降。 规则11：任何人触碰、攻击藤野，都将陷入昏迷之中，视触碰者或攻击者精神力来决定结束昏迷的时长（E）。 规则12：成为怪诞之后，藤野将嗅着长谷川千代的气息抵达对方所在的公寓，第一次行使自己的规则。在将千代送入碎木机之后，藤野会将千代纳入自己的规则体系，组成碎木机藤野夫妻怪诞。组成怪诞组合后，怪诞等级将提升为C级，行使规则的范围将从黎都市扩大到全国外围（D）（因藤野被怪诞描述者收容，此规则自动失效）。 规则13：藤野可以展示“木讷”“冷笑”“阴森”“惊讶”等四种表情（F）。 规则14：因被怪诞描述者收容，藤野拥有了较为有限的自我意识（F）。 …… 在认真阅读了藤野的规则之后，顾醒心中很多疑惑终于解开。 比如，为什么今天早晨第一次见到的藤野和后来的藤野完全不同；藤野为什么会来到奈良公寓地下室，等等。 “话说，”顾醒道：“这些怪诞等级ABCED的怎么回事？之前，奶奶的怪诞规则里可以没有。” 【关于怪诞和规则等级，有一套全世界通用的认定标准。大概分为FEDCBAS，F级最低，S级最高。每一个规则等级里又稍有细分，比如DDD，其中，D最低，D最高。具体内容指标很繁琐，你去怪诞调查科查查资料就清楚了】 【至于奶奶，她是特别的】 “怪诞调查课是我能去的地方么……” 【怪诞个体的规则等级，会以他自身等级最高的规则来判定，但不做和的细分。比如，藤野等级最高的规则是D，就认定他为D级怪诞】 “但是……怎样判定怪诞的规则等级？总不能依靠目测吧？” 【全世界怪诞调查机构对怪诞等级的判定都源于某种特殊仪器——通过仪器对发生过怪诞事件的场所或物事进行测试，给出一个大概的等级判定，具体结果一般会精确到，比如，D，E等等。方面经常会有偏差，但大的等级，是E、D，还是C，多数都是比较准确的】 【理论上，怪诞等级越高，规则执行的优先级越高。但是，也别太过迷信等级。有时，相生相克、谁先触发，或者彼此是否在同一类规则体系中也很重要】 此时，顾醒的注意力全在藤野规则的描述上，“藤野的规则还真是够多、够复杂。” 【只有一个规则的怪诞才是少数。只不过，对于大多数怪诞而言，总有一个规则会是主规则，其他或是补全，或是附带。表现在现实世界里，有的规则在明，有的规则在暗】 【《暗金丑岛君》只是利用自己的规则帮你总结了藤野的规则，事实上，藤野的规则在自然界中绝无具体描述，且在不断完善之中】 “我记得你说过，” 顾醒继续阅读研究，“理论上，任何一个怪诞的规则都存在生存缝隙。那么，藤野规则的生存缝隙就是规则10，对不对？只要我们没有意识到藤野是怪诞，就可以将他束缚起来，阻碍他继续执行规则对不对？” 【但是，如果没有意识到藤野是怪诞，谁又会主动去对付他呢？这是个悖论】 “那么，是否可以换个思路。对于调查员而言，更靠谱的方法会不会是——” 顾醒道：“寻找藤野核心规则中最薄弱、等级最低的环节，比如规则2和规则5，想办法用已经收容的怪诞物品打断或者解除这两条规则，成功的概率或许会更高？” 【……】 【你的天赋不错。要不然，试试去做调查员？】 “不，免谈。” “对了，藤野消失，会出现这个世界的同位隐世界当中……同位隐世界是什么？” 【不好讲】 【你迟早会知道的】 “……” …… “这么说来，” 顾醒接着问道：“以后，每一次我收容怪诞，书里都会把怪诞的规则总结出来？” 【很值吧】 是挺值的。顾醒一度感觉自己的探索欲被激发，很想再收容几个怪诞，看看它们的规则。 他拿着《暗金丑岛君》继续往后面看，正文的内容看起来像是一本小说，前半部分讲的是藤野的生平，特别是他从事高利贷行业以来的经历，又是如何死于里美奶奶怪诞之中的。 后半部则记录了他变成怪诞以后，在奈良公寓地下室杀死5个人的细致过程。 厉害的是，藤野杀死这5个人所收获的寿命，总数约为104年25天，全部加到了顾醒的总寿命当中。 算上里美奶奶所带来的寿命375岁29天，再扣除顾醒杂七杂八的支付，他目前的寿命已达到惊人的592年，比乌龟还要凶猛，正向着千年王八万年龟的美誉乘风破浪、大步前行。 此外，藤野杀掉五个人所残存的精神和肉体力量也化成一道道无形之光钻进了顾醒的体内，让他倍感神清气爽。 【过瘾吗】 “……” 身体上当然是舒服的，但说实话，一想到这样的舒服是以五条无辜的人命为代价，顾醒的心里不大舒服。 小洞接着写道： 【这个藤野怪诞很厉害，他不像里美的奶奶，必须触发高利贷逼人死亡的规则才能触发。随时随地的，只要你支付一年的寿命，就可以定向释放一次】 【你要是想长期释放，只需一次性支付五十年的寿命，在此期间里，杀掉的人多出来的寿命会分你】 顾醒看明白了，似乎自己得到了一个怪诞杀人工具，而且杀掉的人还可以给自己增加寿命。简直是魔鬼。 知道藤野怪诞可以随时释放的第一时间，顾醒就想到了吉野入职的那家高利贷公司的老板。 那种人渣的报应总算到了。 等奈良地下室公寓的风波过去，顾醒就打算把藤野送到那位老板家门口，让对方尝一尝被高利贷逼到走投无路的滋味……等着吧…… 【像这种等级的怪诞，随便投放到东都那种人口密集的超级城市的某个角落，简直就是人形生命收割机，你——】 “确实很诱人，” 顾醒把黑皮书放到了书架第二层，“但你还是想把我带到地狱里。” 放心好了，这种无差别杀人的怪诞，顾醒是绝不会将它放归社会继续祸害人类的。 当晚，顾醒照例未眠，把《暗金丑岛君》通读一遍，把里面那些触动他的句子摘抄在笔记本上—— 【我也想像你一样去喜欢一个人，为他人战斗，成为一个强者】 【如果逃避眼前的现实，越是逃，就越是会陷入痛苦的境地】 【想要保护谁的话你就要变强大，不会自我思考的人只会被坏人利用，也肯定无法保护别人】 【没有什么人事不人事的，只要你有背负罪恶的觉悟，做不到的人就是条虫子】 【可以相信的人，不会自己说让你相信他的】 【出卖身体后，心灵也随之堕落了】 第五十七章 心爱的女人 藤野怪诞事件结束之后，黎都市警察本部尽可能对此间的内情进行了封锁。 至于死掉的几条人命，对外只称是普通的凶杀案件，凶手也被缉拿了，请附近的居民恢复正常生活。 整个怪诞从发生到结束，几乎就在一天的时间里，有几个地下室的租户还未来得及知晓曾被封锁的消息，事情就已经过去了。 住在公寓地上部分的那些白领新贵们甚至完全没有接触消息的机会。 公寓正门人来人往，仿佛死人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对于幸存的地下室知情住户们，现在已没有办法做到删除记忆，只好反复叮嘱他们注意保密工作，绝不要影响社会稳定的大局。 饶是如此，一个月之后，还是出现了零星的帖子，以鬼故事的角度讲述了发生在奈良公寓地下室的恐怖故事，细节差了很多，但大体的走向基本相似。 警察本部网络技术课很快封掉帖子，但没有顺着线索找到发帖的人，此事不了了之。 在静安警察署刑事课内部，这次案件影响深远。 刑事课的同仁们这一次从头到尾见证了怪物杀人的全过程，怪诞调查课又再无法使用消忆器抹除警员们的记忆，只好拿出固定的合同模板，要求大家务必保守秘密，以免引起社会动荡。 警员们无法对家人提起此事。一段时间里，只好在警察署办公室内彼此讨论一番。 如今，他们已不再将论坛上那些关于怪物杀人的帖子视为博人眼球之作，一旦发现此类内容，便会立刻点进去瞧看——必须抓紧看，因为很快，那些帖子就会被网络搜查部门删的无影无踪。恐怕，连发帖人都会被唤到警察署问话。 …… 在案件现场调查结束之前，智子与顾醒进行了单独会面，主要是再次劝说顾醒加入怪诞调查课。 “抱歉，” 顾醒早就猜到她会来找自己，打定主意不答应， “我不晓得你们如何判定我精神力量很强的，但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智子好一番劝说仍然无果，只好告辞离去。 这时候，红衫叫住了智子，“喂，我欠你们家乌鸦的五次出手，算上这回，已经是第四次了哈，让她长点记性吧。” 顾醒对这种八卦完全没兴趣，正要躲开，却被红衫揪了回来，“着什么急啊，我找你也有点事儿。” 红衫笑的很灿烂。 红衫找顾醒的第一件事—— 简要复盘了一番里美奶奶出现前的各种状况，企图分析顾醒的签名在触发里美奶奶怪诞中的作用。 两个人探讨了好一番，也没能得出准确的答案。 明明知道前因后果，却还要装作一头雾水的样子，丝毫不露马脚，这种高端社会人的人设实在不符合顾醒的性子，他装的很累。 好在红衫的关注点全在里美奶奶本身的怪诞规则，顾醒抛了几个疑惑之后，成功把红衫带到了“正确”的思维轨道上。 总而言之，红衫已经叮嘱智子把这次案件的解决处理过程全部记录在案，利用一种人形怪诞对付另一种人形怪诞，在本子国各地特殊调查课的历史上似乎还属首次，可以作为教材大加推广了。 至于案件中的谜团，红衫似乎也习惯了。毕竟是怪诞，能把所有疑点都查清楚才叫见鬼呢。 藤野怪诞事件事发突然，而且事后经过推演，极有可能发展为具有普杀属性的怪诞，可以说对黎都市的安全稳定是个很大的风险隐患了。 这次得以完美解决，理所应当对参与案件的两位调查员和相关助理进行嘉奖。 智子就此事专门向红衫进行了请示：“红衫大人，关于您和蛙人大人嘉奖申请的事……” “申请嘉奖？不要搞笑了好不好……” 红衫道：“解决这起案件，几乎都是你的点子。我和蛙人除了像个白痴一样被藤野耍了一番，有发挥什么作用吗？嘉奖发下来，挂在墙上每天打我的脸吗？” “话是这么说……” “你自己申请去吧，别写我的名字，谢了。” 智子又就此事去请示了蛙人，蛙人表示，嘉奖申请可以写，但也千万别提他的名字，万分感谢。 话说，嘉奖令其实不仅仅是一种荣誉，而且还有不小的实惠，除了大笔的资金奖励之外，还与调查员的资历，权限，有所关联，真的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么。 这可是一起D级人形怪诞事件啊……对智子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助理而言，那笔数额不菲的奖金足够让她心疼的要命。 特别是完美解决这种复杂怪诞的参与经历，对于她以后升级为调查员是极为重要的资历……真的就要这样放弃了么。 想来想去，智子只好作了单独申请。 但是，没有调查员大人的签字，嘉奖几乎不可能批准下来，无语……抱着这样的心态，智子感到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开心了。 后来，据说红衫专门向本部几位长官汇报了这起案件，并将功劳全部归功于智子，主动提出要对她进行嘉奖。 至于红衫和蛙人，则拒绝了对自己嘉奖的那部分。甚至拒绝在藤野怪诞案卷上，以解决人的身份最后签字确认。 “嘉奖这种东西嘛，”用红衫的话说，“成了调查员之后，真的无所谓了。” 隔天，怪诞调查课的文职人员拿给智子一份独立解决藤野怪诞事件的嘉奖令，证明人落款是红衫的亲笔签名。有了这份嘉奖令，智子距离升格成为调查员已无限接近。 事后，智子专门为此感谢红衫，红衫很大气地说道：“努力干吧，做调查员，你比我有天赋——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最顶尖的调查员。” 智子倍受感动和鼓励。她抚摸着嘉奖令的封面，感慨良多。 …… 红衫找顾醒的第二件事，竟然是想邀请顾醒当她的调查员助理。 特殊调查课有这么缺助理的吗？ 话说里美那么想当助理，干脆把她介绍过去得了。当然，只是想想。关于里美的事情，顾醒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据红衫讲，这次案件里，她只看中了两个男人：一个是白鸟，另一个就是顾醒。 红衫说：“我当然更看好你啦，所以最终选中了你，白鸟这个人正则正矣，但还是太不懂得变通了。你很好，你走这条路的话，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难得红衫在劝导的过程中一句骂人的话没有，展现了令人惊讶的，与她一贯形象完全不匹配的耐心和诚意，但顾醒完全不信她的鬼话—— 白鸟已经贵为警部补，而且是通过国家公务员一类考试进来的，实习期一过马上就升为警部，年纪尚轻，前途远大，完全不是红衫能拐骗走的。 不久之后，顾醒专门就此事问过白鸟，白鸟说红衫的确找过他，花费了整整一个小时劝他来试试调查员助理的岗位，说什么助理起步也是警部补，上限没有止境，前途绝非光明远大可形容，但还是被白鸟果断拒绝了。 顾醒和白鸟对了时间，红衫竟然是先找的白鸟，然后才是顾醒。 满嘴谎话的漂亮女人…… 至于此刻的顾醒么，早就打定主意，绝不要被国家队收编了。 “据我所知，你们这个行当似乎对那种叫作精神力量的东西很看重……” “听我说，那个完全不重要，凡是后天能练上来的东东，先天多点少点无所谓。 …… 最重要的是信念，信仰，你懂么？对，就是像你这样心中有信念的人，血液里流淌着我们国家某些传统优秀品质的男人，最适合当调查员助理了…… …… 是，的确，干这一行很危险。尤其是助理，是危险中的超危险。但你不妨去本部打听打听，我红衫入行以来，口碑怎么样，是不是从来没有滥用助理的习惯？” 红衫嘴皮子溜得飞起，完全不给顾醒插话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她空出一小口，顾醒马上强势插了进来， “真心感谢您的好意，红衫大人，” 顾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诚恳，“但之前乌鸦的助理，智子小姐已经找我谈过这件事情，我经过深思熟虑，严词拒绝了，具体的理由是……” “别急着拒绝我，” 红衫双手抓住顾醒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 顾醒看了，很大，很漂亮。 离的这么近看，更漂亮了，瞳孔的颜色竟然很有宝石质感。 少来……顾醒不吃这一套。 “我想想，智子会用什么理由来劝你加入呢，” 红衫冷笑道：“不外乎金钱啦，地位啦，保命啦，或者那个从东都警视厅来的傻瓜所说的怪诞大爆发啦，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 “呃，什么？” “是你要守护的人啊，” 红衫手上用劲儿，情绪激昂起来，“比如，千代小姐……你不是深深爱着千代小姐吗？ 在这个怪诞横生的年代里，没有智慧和力量，你怎么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心爱的……女人？千代？真够离谱的…… 顾醒想了想，还是要尽快和千代解释清楚。 第五十八章 绝不会越过那道友谊的红线 说起千代，之前关于顾醒对千代情根深种，才会奋不顾身抢在对方前面进入D004房间的误会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清楚。 现在竟然连红衫也这么想，必须得尽快澄清一下，全面消除影响。 顾醒奋力一挣，摆脱了红衫的铁臂。 虽然绝对力量远没有经过训练的调查员强大，但毕竟也被几十条人命的肉体精华滋养过，猛地来一下还是有点爆发力的。 “抱歉，” 顾醒隔着三米，正色看向红衫，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早已打定主意，绝不让自己卷入那种危险的漩涡之中，您就是说的天花乱坠，我也绝不妥协，就这样，回见。” 顾醒说完，自顾走掉了。 “这小子身体蛮结实的嘛。” 他走了以后，蛙人走到红衫身旁，“又一次招新失败？” “滚蛋。” “要不然，”蛙人望着顾醒远去的背影，不停摇着头，“我给你介绍两个呗。” “就本部被培训课程教傻的那些？” “还是有几个成色不错的。” “算了，”红衫摆了摆手，“那些逆来顺受的有什么意思，给我来俩有挑战性的。” 这时，本部派来接两人的直升机也到了，长长的绳梯甩了下来。 “等着吧，” 红杉一跃而上，抓住绳梯，红色风衣在疾风中飘荡， “这事儿没完呢。” …… 顾醒在D020找到了一度被众人以为失踪的千代，但对方已把房门紧锁。 敲了一会儿没敲开，顾醒只好站在门口，亲自还原事情的真相，好让对方放下心里负担—— “千代，和吉朗调换房间的事情，我完全出于自愿……” “对，吉朗在家乡也有老人需要孝敬，还有妻子在等着他。” “没错，我光棍一条，没有后顾之忧。” “说实话，换房间的时候，我完全没想起吉朗和你调换过房间的事情，也完全不晓得你被红衫调整到D004的事情。” “……” “是的，和千代小姐完全没有关系，完全是出于一个佩戴了【朝日影】的警察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 门的另一边，灯没开，一片漆黑。 千代双手捂着胸口，紧紧靠在门的背后。 刚刚得知顾醒顶替自己进入D004房间的时候，她的确恨不得立刻用自己的命来换取顾醒活下来的机会。 她做好了顾醒将死于怪诞的准备，甚至一度想过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两个人都已经离开人世，她的苟活也变得毫无意义。 她应该在顾醒死亡的当天晚上，十二点钟声敲响前，结束自己的一生。假使这个时候出发，应该还来得及追上隆一匆匆离开的脚步。 得知顾醒幸存的消息之后，在短暂的欣喜之后，惶恐的情绪涌上了千代的心头。 她本打算冲到最前面给顾醒一个感激的拥抱。但在冲上前去的一刹那，她像个受惊的兔子一般退却了。 她并不是害怕顾醒，她也完全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更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她只是在看见从D004房间里溜出来的顾醒的一瞬间，恍然发现自己竟然于短暂的片刻里忽略了隆一的感受。 这种忽略，随着隆一的灵魂越走越远，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冒出了萌芽。 这才只是刚刚开始呀。一年后，三年后，十年后，三十年后呢，这种忽略会成长为怎样的怪物？ 在一切朝着无可控制的方向走的太远之前，千代捂住自己的耳朵，回到了房间里。 她太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把隆一变成内心里一个浅浅的影子。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隆一的灵魂该有多孤独。 想到这里，千代转过身来。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打开房门。 她不想再逃避了，她要直面自己的内心。 她觉得，此时此刻，隆一就站在自己的身旁，他身上散发着那种久违的光，温暖着、安抚着她。 不必多想，就像顾醒君那样，淡然看待这段情谊就好了。 “千代，” 这时，门外再次响起顾醒的声音。 他似乎凑到了门缝上，尽量用最小而又清晰的声音说给她听： “我想，之前你应该也听说了流传在我们刑事课的那种话吧——对，他们说我喜欢你，对你情根深重，不惜为你牺牲性命。我想，这些话一定对你造成了困扰。” “现在，我必须向你澄清一下，” 顾醒深吸一口， “绝没有这样的事情，出于对隆一君和你的敬重，出于对隆一君和你之间美好爱情的敬重，出于对我们三人之间友情的敬重，我，顾醒，绝没有对千代小姐生出任何亵渎的念头，更不会逾越那道友情的红线，请你一定不要为此担心。” 说完这些话，顾醒似乎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久，终于离开了。 听着顾醒离去的脚步声，千代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软到地上，靠着门背后，双手抱着膝盖，一点一点抽泣起来。 在地下室潮湿的黑暗之中，她为自己的悬崖勒马喜极而泣。 孤寂、落寞、愧疚、无助、茫然，种种情绪一度曾像是暗夜中四处流窜的精灵，包围着她、惊扰着她。 但此刻，却被她用勇气之剑一挥而散。 不久，她的肩膀开始抖动，用毛巾堵住自己的嘴，大声哭了出来。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圣子敲开房门，温言安慰她的时候，竟然还以为她只是因为差点害死顾醒而愧疚的哭泣呢。 第五十九章 男女搭配 说完那一番发自肺腑的言语之后，顾醒忽然觉得身子一轻，仿似卸下了千斤重担。 有些话，与其藏着掖着，不明不暗的，倒不如在问题出现的萌芽状态就摊开来讲清楚，免得彼此猜来猜去，徒生误会。 顾醒又在千代的门口等了一会儿。 门始终没有打开，也没听到千代发出任何声音。但可以肯定的是，千代就在门的后面。 顾醒想了想，今天经历了这么多可怖的事情，也难怪千代一时间消化不了。而自己又搞了这么一出巧合的大戏，就算两个人之间素来清白，问心无愧，千代心中也难免会有些疑虑。 这会儿，刑事课的同事们还在收拾残局，安达那小子不时往这边望过来，似乎和其他同事开了几句顾醒的玩笑。 在这种情况下，顾醒无论以什么理由去见千代都有欠考虑。 想明白了这一点，顾醒终于理解了千代。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澄清误会其实不必急于一时。顾醒应在未来的日子里用行动证明自己。 如此想罢，他向千代打了声招呼，自顾离开了。 之后，顾醒和同事们一起收拾现场，并郑重其事地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要求众人务必不要把这件事情再往男女感情的方面联想，以免对当事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众人原也只是带着点开玩笑、撮合适龄单身男女的意思，既然顾醒如此看中这件事，大家也都非不识好歹的人，玩笑就此打住。 “唉，何必如此较真呢，” 安达有点惋惜地说道： “你未娶，千代未嫁，一个为人正直、相貌端正，一个花容月貌、生性善良，多么般配的组合，何必拘泥于世人的眼光里？况且，千代小姐总是要嫁人的吧？你对她这样照顾，总感觉不把她娶回来很难收场的。” “这种话以后还是别说了，” 顾醒罕见的严肃，“时间吧，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也可以消抹一切，总有一天，千代会治愈自己的。我也会适时地远离她。” 当天晚上，奈良公寓地下室的封锁解除。 顾醒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怀里拿出了来自千代的信。 这封信是千代得知她将要调换到D004房间之后，将无可避免地面对死亡时，匆匆写下的一封信，她拜托智子转交给顾醒。 但顾醒抢在她的前头走进了D004，又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信没能送出去。 后来，智子征求了千代的意见，千代想了想，说：“虽然不能算作遗书了，但里面有些话还是有必要告诉顾醒君的，拜托您把信继续交给他吧。” 顾醒展开信，字迹清秀如其人…… 【抱歉，顾醒君…… 同意调换到距离死亡更近的房间这件事情，没有和您商量，我自己决定答应下来了。 我非常清楚，你一直担心自己辜负了隆一的嘱托，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毫无保留，生怕在隆一过世之后，我受到半点委屈。 但认真想一想，倘使隆一如果知晓藤野怪诞侵扰地下室的事情，一定会非常支持我的决定——为了更多人幸福平安的活着，个人的牺牲其实完全值得。 说实话，自从隆一离开之后，每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曾想过，要抛下一切去追逐隆一的脚步。但如果选择自杀的方式，又觉得未免太对不起隆一为我所做的牺牲。 现在好了，眼下这种方式，可以让我内心充满温暖、感激和知足的离开。 感谢顾醒君这些日子的关照。 老实讲，这些日子里，在很多没有刻意想一些事情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地想起顾醒君，想起我每一次遇到难题，您都会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在我全部的生命之中，除了隆一之外，还没有第二个人对我这样的好。 很遗憾，今生不能报答您的恩情了，但愿来世有机会。 来世再会吧。】 信是调换房间之前写的，当时生死未卜，现在藤野怪诞已得到圆满解决，千代的脑子里应该不会再有自杀这种念头了吧。 顾醒把信塞到信封袋中，放进了抽屉里。 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千代趴在书桌上，认真写信的模样。 转眼，又变成了靠在D020房门另一边，红着眼眶的她。 或许，是该保持一些距离了。 藤野怪诞结束之后，有两件事可称之为怪诞的尾声。 第一件，便是在解决怪诞的过程中，顾醒曾答应那个名叫井泽的死囚，帮他确认补偿金一定会打进她母亲的账户里。 顾醒把这件事写在了记事本上，作为近期首要任务来办。 他原以为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定期询问警察本部专门负责此项工作的部门，跟踪补偿金的程序走到哪里了。 未曾想到补偿金一事，并非死囚试错丧命之后，就会自动运转流程的。 需要死囚的家属主动申请，期间还要提供一大堆各种各样的证明材料，很多材料要往返井泽的家乡和黎都市各相关部门申请。 有些材料互为前置因果，要拿到一个必须先申请到另一个，申请另一个又需要前一个，程序往往卡在此处动弹不得，可称审批界的反人类悖论。 最可恶的是那些办事人员，一个个看起来态度极为端正，礼貌有加，似乎是本子国窗口服务行业的模范标杆，但在一些明明无伤大雅、可以通融的事项上却一丝不苟、苛刻的要命，非得要办事人员来回跑几趟才行。 井泽的母亲高寿八十，又再无子女，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 顾醒想了想，决定专门为此事请三天假，替井泽母亲将各个环节打通，一口气把补偿金申请下来交给她。 话说回来，虽然程序麻烦一点，但补偿金额真的很高，怪不得那些死囚为此争先恐后。 圣子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顾醒正在为井泽母亲补偿金的事情忙前忙后，专门找到了顾醒，主动请缨： “顾醒君，我们交番警察办这种事情最在行了，不如把我也带上帮你吧。” “嗯……也好。” 顾醒一个人跑来跑去，有些程序免不了来回排队，有圣子帮忙的话，同时走两个程序也是有可能的。 俗话说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第六十章 失踪的一家人 见顾醒为了井泽的事情奔波不停，小洞曾问过他： 【你的一天值一百万，可以兑换一些拿给井泽母亲】 “那是井泽用性命换来的补偿金，怎能一样？” 还真不是顾醒小气。 “况且，我当初答应井泽的事情，就是确保补偿金一定要给到井泽母亲的手上。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 …… 在办理补偿金的过程中，有一项内容需要提供法律文书复印件，并填写井泽的犯罪事实和经过，以证明井泽被判为死刑合法合理，有事实依据，而非觊觎国家的补偿金。 圣子看了气的拍桌子， “什么嘛？怎么会有人为了补偿金想被判成死刑呢，还要托人找关系的，我们国家的这些审批程序都是那些没有脑子的人决定的吗？” 两个人了解了一番，还真有这样的情况。 其实在这个环节，相关部门卡的不会很严，但最起码得提供一定的佐证资料。 顾醒和圣子专门为此事来到黎都市警察部门，申请调阅了井泽的案卷，这才晓得井泽被判死刑的过程颇有些离奇—— 井泽被抓的初因并非杀人案件，而是他在一次入室盗窃时，发现这家主人，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昏倒在了客厅地板上，于是当即打车将老人送到了医院里。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老人的儿子儿媳赶来之后，本想找到井泽了解一下老人昏倒的具体情况，却发现完全找不到对方。调取了医院的监控，才晓得井泽已然离开。 医院的护士将井泽好生夸奖了一番，还叮嘱老人的儿子：“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呀，要不然您父亲可就凶多吉少了。” 回到家之后，老人的儿子又发现自家门锁有被撬开的痕迹，再次调取监控，才晓得井泽其实是来偷家的。 虽然检查了一番，发现家里的物事一样都没少，但老人的儿子却认为这未必是井泽良心发现，而是井泽看见老人昏倒之后受到了惊吓，慌乱之中没来得及下手。 甚至，他不无恶意地推测：很可能是因为井泽的闯入，才导致了老人的昏迷。 凭什么自己家要被窃贼闯进来，他还要对那个窃贼心怀感激？无论如何，这件事一定要追究到底的。 于是，老人的儿子报了警。 警方随即发现，这起案件与之前一系列久未侦破的入室盗窃案件手法极为相似，决定并案处理，同时调取大量了监控。 井泽具有较强的反侦察意识，入室盗窃时带了帽檐很大的鸭舌帽，又时时低着脑袋，很难看清脸部。 警方顺藤摸瓜调取了医院的监控，才在某个角落里发现了背着老人跑楼梯的井泽因为大量出汗，摘下帽子，露出了大半个侧脸。这个侧脸，成为了这一系列盗窃案件侦破的关键性证据。 井泽被捕之后，警方照例提取了他的指纹和DNA数据，竟然发现他是几年前，一起抢劫杀人案的从犯，只是隐瞒身份跑路了。 虽说杀人的时候，井泽并不在现场，后来也曾试图抢救死者，但那起抢劫案他全程参与了。 按照本子国从前的律法，这种情况决不至于判到死刑。但近年来，本子加大了打击犯罪份子的力度，很多重刑犯都被更加严格地判决了。 一些民间组织曾为此抗议奔走、游行示威。可到最后，不管是哪届政府、哪个派别执政，都是这一套政策、从严从紧，民间组织的抗议成效甚微、不了了之。 顾醒很快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大概是因为近年来本子国怪诞事件频发，为了减少怪诞调查员、助理以及普通市民的死亡率，警察系统方面需要大量的死囚试错，才导致了一系列的政策从严。 总而言之，井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死刑犯，又稀里糊涂地死在了怪诞试错的过程中，结束了或许也是稀里糊涂的一生。 “顾醒君，” 圣子说道：“井泽的案卷里没说明白。但我很想搞清楚，那个老人究竟是自己昏倒的，还是被井泽惊吓而昏倒的。 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老人的儿子太过分了。这种人简直称得上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就算老人真的是井泽吓昏过去的又怎样？ 他肯冒着被警方发现的风险将老人一路送至医院，老人才捡回了一条命，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把人家送到警局坐牢去吧？” 井泽已然离世，再查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和必要。 但顾醒同圣子一样，心里似被种了草，很想知道这件事背后的真实情况。 两个人为此去那了那家接收老人急诊的医院，也曾想过与老人当面了解一番情况。 却没想到，问了具体办理这起案件的警察才晓得，老人一家目前全部失踪了。 似乎就在老人出院的那天，他和儿子、儿媳于深夜坐上了一辆出租车，从此销声匿迹。警方调查了附近的监控也毫无收获。 这件事的调查只能到此为止。井泽补偿金的各项手续也办的差不多，只等警察本部最后的审批。 因为井泽八十岁的母亲从来没有银行卡的概念，最后补偿金大概只能打进顾醒的卡里，由顾醒亲自交给井泽母亲。 当然，这是对他警察身份的特殊照顾。否则，一定要有井泽同意顾醒全权代理的公证委托书才行。 井泽已然离世，公证委托书无论如何也开不出来。于是，差点又酿成一起悖论惨案。 “探望井泽母亲的时候，” 圣子叮嘱顾醒，“一定要记着带上我，怎么说我为这件事也忙乎了很久嘛。” 顾醒答应了。 安和县尹南町XXX号……顾醒看着自己在纸上记下的井泽母亲的住址——嗯，无论如何，他一定会把补偿金送到的。 “还有一件喜事，”圣子又说道：“其实很想和顾醒君分享一番的。” “我最喜欢听好消息。” “不过，这件事还没有彻底确定下来，”圣子吐了吐舌头，“我怕中间有什么变故，最终空欢喜一场。所以……还是等事情彻底敲定再告诉您吧。” 这一个个的，全是谜语人。 顾醒也是无语了，都说谜语人滚出哥谭。好了，现在哥谭外面全是谜语人。 小洞就是谜语人头子…… 藤野怪诞尾声的第二件事，是静海警察署刑事课全体成员联谊怪诞调查课庆功聚餐的事情…… 第六十一章 放心去见自己的心上人吧 经历了藤野怪诞的生死风波后，参与其中的警方人员之间结下了非同一般的战时友谊，除了三个怪诞调查员。 不久之后，因藤野再也没有出现在本子国的任何一个角落，藤野怪诞事件层层上报，终于在国家警察厅正式销案。 刑事课的各位同事们不出意外地决定集体聚餐，庆祝刑事课首个全员参与的怪诞杀人案件圆满解决，庆祝顾醒死里逃生，聚餐还邀请了算是外人的三位怪诞调查员，以及智子、圣子、千代参加。 白鸟警部补亲自发起，顾醒和安达具体组织承办。 今天晚上就是聚餐的日子。 顾醒作为具体组织者之一，自然要提前赶到饭店准备一下。 临走之前，他想起了千代。 千代这边的邀请白鸟嘱咐由顾醒发出。 这个任务交在顾醒身上的时候，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原本想好近期要和千代保持一段距离的，结果这还没几天…… 而且，自从藤野事件之后，千代几乎要断绝了和顾醒的联系。 就算是碰巧在地下室的通道里遇见，或者是在一同打开房门被迫相见的时候，顾醒和她打招呼，千代也只是微微点头回应，很快默默走掉了。 后来，顾醒甚至发现，千代渐渐掌握了他出行的规律，刻意避过了这些时间点，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个人明明住在隔壁，却连一面都见不上。 对于刑事课发出的邀请，千代果然拒绝了。倒是没出乎顾醒的意料。 今晚，向聚餐饭店出发之前，顾醒又给千代发了一条短信： “晚上的聚餐，你确定不去了吗？圣子会去。” 顾醒之所以专门提起圣子，是因为经历了藤野怪诞事件之后，圣子和千代意外发现彼此性格相投，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工作之余经常相约同去逛街看电影什么的。 往往是圣子来地下室找千代，然后一起出去。圣子路过顾醒屋子时，每次都要和顾醒打招呼呢。 这样一来，反倒是圣子和顾醒愈加熟络起来。 而千代又在刻意回避顾醒。于是，三个人，两扇门，进进出出，磕磕绊绊，总有些不大对劲的地方。 一会儿，千代给顾醒回过短信来：“晚上我要学习手办方面的知识，请您替我向大家说声抱歉吧。” …… 给顾醒发完短信之后，千代长长呼出一口气。 摆在千代面前的是一张被反复翻折过的黎都晚报，上面租房广告的栏目上，千代画了好几条横线做标注。 这几家租房的联络电话，千代一一打过去做了了解，要么离自己打工的地方太远，要么房租太贵，以千代目前的经济状况完全负担不起。 千代把报纸整整齐齐叠了起来，放到另一边。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尽快想办法搬离这里。否则，肯定要出大事的。 她要学会攒钱，隆一的摩托暂时先不开了，油钱也不够烧的。 还要尽快学好绘画方面的知识，最好能找到一份有关手办设计的工作，挣一些生活费。 在本子这样一个动漫盛行的国家，作为动漫周边的手办行业长盛不衰，一个限定版手办随随便便都可以卖到10万円以上。只要能在这个行业里捡到随便一口饭吃，千代以后的生活都不用发愁了。 想到这里，千代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厚实的工具书，认真研读起来。 一会儿，手机又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是顾醒君么？” 不对，顾醒君向来很懂分寸，绝不会三番五次纠缠的。 可……万一是他呢？要是他如此盛情，也不好一直拒绝下去…… 千代犹豫一番，终于拿起了手机。 发来短信的是圣子—— “欧内酱，今天晚上的聚餐你去不去啊。” 千代松了一口气，回复：去不了了，实在不好意思。 圣子：啊……还很期待和你一起喝酒来着，顾醒君去不去呢？ 千代：已经出发了，你就放心去见自己的心上人吧，哈哈。 圣子：胡说什么呀……我也是被迫出席聚餐的！ …… 顾醒赶到那家名为岩井的网红炭火烤肉店的时候，安达已经坐在隔间里点好了餐，神色颇为落寞。 “你这家伙，怎么才过来啊，咦……” 安达往顾醒身后瞧了瞧，“怎么不见千代。” “哦，千代说她身体不舒服，所以今晚恐怕来不了了，还拜托我给大家赔礼。” “乌鸦呢，你不是说要亲自邀请的吗。” “唉……别提了！” 安达趴在桌子上，状态生无可恋，“乌鸦完全不接我的电话，发了短信也石沉大海。我是问了智子才知道，乌鸦拒绝了邀请，真是毫不让人意外。” “哈哈，” 顾醒忍不住幸灾乐祸鼓起掌来，“妙哉，安达君的求爱之旅恐怕要变成一场马拉松长跑。” “何止！” 安达一拍桌子，抬起头来，“不仅是马拉松，还是马拉松长度的追逐赛，对手是强大的马拉松冠军选手，我是个垃圾、弱鸡，但我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勉强说完鼓舞自己的话，安达似乎也不想在这话题上停留太久，问顾醒：”白鸟警部补不是说还要邀请红衫和蛙人嘛，他们两个会不会来？” “邀请智子的时候，一并拜托智子去联络了。刚才智子回话，说她本人一定会来的，但红衫和蛙人还没给确切的回复。” “不用多想了，”安达摆了摆手，“那些怪诞调查员一个个高高在上，还得别人称呼为大人才行，怎么会出席我们小小刑事课的聚餐。” “是啊，”顾醒点头认可，“乌鸦不也拒绝了么，好歹人家拒绝的很干脆。” “混蛋！怎么能把乌鸦和那两个精神有问题的怪胎相比，你可不要找打。” 两个同批进入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年轻人没心没肺的斗了一会儿嘴，各自感到久违的轻松。 说实话，顾醒有轻微的社恐症。 而本子国的各类聚餐名目太多了，简直逃无可逃，顾醒着实感到烦躁。 尤其是本子的职场饭局，讲究极多，像这种本部门的聚会，虽然不是硬性规定必须要去，但其实绝不可以轻易推辞。 很多本子的职场人，因为社恐很少参加单位聚会，常常会留给上司和同事不合群、不好驾驭的映像，于是职场的前途也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不过，今天的饭局顾醒倒是乐于参与其中。 这不是因为他的死里逃生是这次聚餐的主题之一，而是经历了那种紧张压抑的怪诞事件，如果不能喝一场大酒解压，就算顾醒生性内敛、向来情绪稳定，也难免会憋出些毛病。 接近约时，除了还在医院里绑着绷带的铁男之外，刑事课的同事们都陆续赶来了，白鸟警部补、智子，还有一位最为年长的同事最后一批抵达。 红衫和蛙人完全没有消息，果然如同安达所料，不打算出席聚餐了。 同事们抵达之后，很自觉地按照职级、入职年限和年龄入座。上座留给了白鸟和智子，其他各按顺序从高往低排，每个人对自己该坐在哪里都极为清楚，简直像设定好的程序一般，没出任何差错。 本子的职场等级向来森严，单位里上下级之间往往界限分明，很少有感情交流。 唯一能够让上下级之间放下身段、尽情谈心的地方就是饭局上了。这种时候，平日里再严厉的上司也会变得和颜悦色。 白鸟警部补虽然岁数比刑事课很多人都要年轻，但为了更有利于开展工作，平日里也会摆出很严肃的面孔，今天终于不必再绷着一张臭脸了，他的微笑再亲切和煦不过。 “各位同仁们，” 白鸟向顾醒问清了参与聚餐的人员状况，点了点头，满脸笑容，举起早已摆在桌上的酒杯： “这次怪诞案件，实属危局中的危局，稍有不慎，就要有人牺牲性命、万劫不复。 但是，我们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诸位同事，面对严峻考验，没有一个人主动退出，没有一个人畏惧害怕，没有一个人掉链子，圆满打赢了这场硬仗，我为大家，为自己，为我们静安警察署刑事课这个光荣的集体，感到无比骄傲！ 来！这一杯酒，让我们为顾醒君的平安归来，为顾醒君和千代小姐主动牺牲的勇气，为本部调查课三位大人，还有智子小姐的高效指挥、有力指导，为这起案件的顺利完结，干杯！” 第六十章 冲上去和怪诞拼命 本子国聚餐有个不成文的惯例，便是第一次干杯一定要喝啤酒。 顾醒刚接触这种酒文化的时候极度不习惯。 他总觉得啤酒里面洋溢着浓郁的马尿味。但是没辙，硬着头皮不喝啤酒的人最后一定会被认为不会读空气（意为是没有眼力见），上司疏远，同事议论，职场再次完蛋。 好在久经考验之后，顾醒渐渐习惯了啤酒的味道。 到后来，甚至还能从中喝出一丝甘甜，也算度过了马尿劫的难关。 喝完第一杯酒之后，大家就可以去点自己原本想喝的了。顾醒继续喝啤酒。 圣子主动站了起来用夹子给众人分蔬菜沙拉。本子国的菜品基本都是按照人数来上，新上菜品每人夹一点倒也秩序井然。 大家频频举杯，又频频为彼此倒酒，畅谈畅饮，藤野怪诞带来的阴云渐渐被热烈的气氛哄走了。 席间，安达频频向智子示好，不停敬酒聊天，多有照顾。 席至将半，智子大概是有些微醺了，脸上泛起红晕，笑道：“安达君有话便直说吧，不要让我受宠若惊。” “哎呀，”安达挠了挠头：“我有这么明显吗？” “要想得到乌鸦大人的青睐，”智子凑到安达耳边，竖起一根手指头：“在我看来，只有一种办法。” 安达连忙为智子斟满酒，“还请不吝赐教。” “办法就是——你要帮乌鸦大人解决掉人生中最大的困扰，”智子拍了拍安达的肩膀，“唯有如此，才能被她另眼相待。” “人生中……最大的……困扰？” “这可不是现在的你所能做到的，”智子嗤嗤笑道：“等……等你什么时候成为了怪诞调查员，我……”智子打了个酒嗝，“我再告诉你详情。” “怪诞调查员？” “对呀，啊……我忘了，你又不是助理，又没接收培训，怎么能当怪诞调查员嘛，算啦算啦，喝酒。” “哎呀，你现在给我详细说说又何妨，不要吊人胃口嘛。” 可智子说完方才那些话，又去和白鸟警部补碰起杯来，安达憋了一肚子问号也无可奈何。 第二天安达再问智子的时候，她一脸惶恐地否认，“安达君，我可从来不记得这种事，更不可能对你讲过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再纠缠下去，我可要去静安警察署监察课投诉了。” 监察课可太厉害了，安达彻底怂掉。 晚上的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隔间的木门突然被拉开。 “抱歉，抱歉，各位，我们因为藤野案件复盘的事情来晚了！” 木门之后，红衫和蛙人一起走了进来。 蛙人手里还提着个黑色皮箱。 刑事课的众人原没想着这两个人会来出席，上座的位子已经给两位资历最老的同事先坐了，这会儿该让座的让座，该准备新餐具的准备餐具，该寒暄的上前寒暄，一团忙乱。 当然，谁都没有想到，到了酒桌之上，红衫会是如此……热情随和之人。 在奈良公寓地下室时的那些张嘴不离的毒舌语录少了很多，红杉简直像是有社交牛皮症一般，和每个人热情碰杯，完全不拘小节。 “喂，刑事课的勇士们，你们干嘛要这么拘谨啊，既然喝酒，就要喝到一醉方休才过瘾！” “来，每个人都给我再加上一匝黑啤！我们要决战到天亮！” 红衫也成了本次聚餐秩序的完全破坏者。 她毫不在乎本子国长久以来形成的酒桌文化，故意坐在隔间门口的下座，把刑事课的一位新人推到了前面，让那位新人的后半场聚会在完全惶恐不安中度过。 她举杯碰酒时故意把杯子放得要比刑事课的警察们还要低一截。 于是，彼此干杯的两个人，一个攀着另一个，酒杯一点一点往下放，最后终于在贴近地面的位置平杯沿碰了上去。而碰杯的两个人也相互跪拜在一起，滑稽得很。 红杉故意一直只给自己倒酒。 蛙人劝道：“怎么能给只自己倒酒呢？你不晓得在我们国家只给自己倒酒的话，是没法儿出人头地的吗？” “像我们这种人，还需要出人头地吗？”红衫哈哈大笑：“光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呀。” “那倒是……” 蛙人被她说服了，当即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掉。 给红衫这么一闹，酒桌上的气氛彻底热烈起来，大家边喝边唱边跳，几乎要完全忘掉藤野怪诞的事情。 玩的最high的就是红衫和蛙人。 蛙人带来的黑箱子里面装着一套带着话筒的音响设备，还有一个据说可以完全隔绝包厢噪音的黑科技装置。 “要不要这么夸张……” 刑事课的同事们一个个两眼大瞪，感觉这样high下去，聚会之后的二场、三场都没有必要了。 “这下子，” 红杉在那个有点像报警器一般的红色按钮上重重拍了一下，隔绝装置瞬时打开，一道透明波晃了过去，“就算把这个隔间拆成一百八十块，外面的人也不会听见了！” 说着，她和蛙人一人拿着一个话筒，唱起了灌篮高手的主题曲《直到世界的尽头》。 “大都会に仆はもう一人で 孤身一人彷徨大都市 投げ舍てられた空カンのようだ 如被丢弃的空啤酒罐 互いのすべてを知りつくすまでが爱ならばいっそ 若探究一切才能叫爱 永久とわに眠ろうか世界が终るまでは 不如长眠到世界尽头……” 还别说，配合这歌词，还有两个人的夸张表情，当真有一种热血男女挣扎在怪诞都市荒诞离奇绝望的氛围感。 两个人各种狂魔乱舞，鬼脸臭脸，酷炫姿势，一遍又一遍。 众人被逗的笑个不停。 “天呐，顾醒君，”圣子酒没少喝，凑到了顾醒身边，“这些怪诞调查员玩起来都这么疯狂嘛？” “不知道……我也是头一回和怪诞调查员喝酒。要不然，问问智子？” 圣子把智子拉了过来，智子满脸泛红：“嘿……嘿嘿，你们猜……” 总归聚餐的秩序已被彻底推翻，白鸟也放下架子，在席间到处游走碰杯起来。 他找到刚唱完《世界尽头》坐下来吃烤肉的红衫，举杯碰过去，“红衫大人……” “NO！”红衫摇摇晃晃摆手，“这里没有大人，叫我红衫！” “您还记不记得，在奈良公寓地下室的时候，” 嘈杂的吵闹声中，白鸟扯开嗓子说道： “那时候，您说，扫尽阴霾、白日青天，保护市民不受伤害，为死难者伸张正义——这些我们曾经佩戴【朝日影】发过的誓言，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话，只不过是一种理想主义罢了。 您说，真正需要牺牲自己，才能保护市民安全、维护公平正义的时候，尤其是这样的牺牲未必能换来一个好结果的时候，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您还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们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这些同事们有一个能做得到吗？” 白鸟说到这里，激动的脖子通红，简直成了红鸟。 “请您看看这位警察，” 白鸟指着正埋头往嘴里塞肉的顾醒，“他是不是我们刑事课的人？他是不是做到了？” “啪！” 红衫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一声实在响亮，屋子里立马安静下来，众人瞧向白鸟和红衫。 白鸟也被拍的醒了酒，意识到自己酒后失言，连忙要起身道歉。 “对，” 红衫晃了晃身子，忽然朝着白鸟鞠了一躬，“你说得对，是我说错了。” 说完，看向众人，“你们看我干嘛？继续high呀！” 她指着顾醒，“你，对，就是你，顾醒，把话筒给我拿过来……快点快点！” 顾醒还在发愣，安达把话筒递了过去。 “孤身一人彷徨大都市……” 红衫站到沙发上又唱了起来，结果这一次唱到“如被丢弃的空啤酒罐”这一句，她忽然放下话筒，跑出了隔间。 蛙人连忙跟了上去。 白鸟示意顾醒也跟上去瞧瞧，其他人接着喝、继续唱。 顾醒出了门，红衫和蛙人已经不见踪影。 他想了想，猜测红衫喝的太多，该出酒了，便朝着厕所那头走去，正要拐过一条通道的时候，听见隐隐有人在说话。 顾醒凑了过去，传来红衫醉醺醺的声音： “癞蛤蟆……他们说的对，像我们这种破烂调查员，只会对那些警察和市民耀武扬威，见了怪诞就变成了战战兢兢的弱虫，连耗子都比不上…… 有时候，我看见那些冷冰冰的怪诞，想着它们身体里全是咒语般的杀人规则，就觉得我们比蝼蚁还弱小……” “好了，好了，”蛙人轻轻拍打她的背，“你只是喝醉了。” “我服了，” 红衫嘟嘟囔囔道，“每次看到那些人活生生死在我眼前，我都要装作根本不在乎，还要给那些蠢货警察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我比那些市民更重要这种鬼都不信的逻辑，我再也不想解释了！我怕有一天，我会忍不住，当着他们的面冲上去和怪诞拼命……” “没关系，反正，你就继续毒舌下去好了。 除非有人偷听…… 否则，谁也看不出来，你其实是个嘴巴很臭的弱鸡……” 蛙人说着，往过道另一头的拐角瞄了一眼。 第六十一章 诡秘出租车 偷听了一半，顾醒回到了餐桌。 白鸟问怎么回事，顾醒说：“出酒了。” 白鸟道：“那就别对旁人说了，这些怪诞调查员很要面子的。” 顾醒连连点头。 一会儿，红杉回了隔间，脸上已无丝毫异样。 察觉到顾醒在看自己，她立马怼了过去，“怎么，没见过女人上厕所啊？把话筒拿过来——” 聚会的狂热气氛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二点钟左右。 席间，红衫借着酒劲儿又来劝说顾醒上她的贼船——对，贼船，反正顾醒是这么认为的。 苦口婆心的劝导没有用，红衫干脆拿起酒瓶子，意图将顾醒灌醉，强行签下助理合同。 自打小洞出现以后，顾醒酒量大涨，几乎千杯不醉，反倒是红衫劝酒一半，说话开始打结了。 灌酒不成，红衫抓住顾醒的手非要他签字，顾醒坚决抵抗。 一阵混乱之后，不知谁在合同上胡乱签了几个字。 醉醺醺的红衫误以为得逞了，再次拿起话筒，“今天是我和顾醒君合作的开始，goodstart，让我们举杯高歌，high起来！” 十二点一过，醉酒的人越来越多，唱歌的只剩红衫和蛙人。 这场太过离谱的聚会也终于到了尾声，白鸟举起酒杯，最后总结道： “各位！今天的聚会非常圆满，尤其是很荣幸地邀请到了红衫、蛙人两位调查员大人，邀请到了智子助理出席，简直蓬荜生辉。 我相信，这也是我们未来美好友谊的开始，时间已过十二点，再好宴席也有散场之时，请大家喝完这最后一杯，各自回家！” 喝完最后一杯，众人集体拍手，整齐划一的，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这是刑事课聚会散场的惯例。说实话，每次执行这个拍手仪式的时候，顾醒都忍不住会觉得滑稽。 但每一次，顾醒都会拍的很认真。仿佛每拍一下，他融入这个荒诞的世界就会多一分。 拍完之后，众人齐道： “非常感谢！”说完，一顿噼里啪啦的鼓掌，聚会散场！ 走出烤肉店，入夜已深，外面依旧灯火辉煌，黎都不夜城的美誉绝非浪得虚名。 “才十二点半而已呀，” 红衫举起手表看了老半天，“早着呢，KTV走一波！一定要决战到天亮！” 顾醒瞬间明白了，红衫要走二场—— 本子国人聚会有后场接续的习惯，二场、三场，甚至四五场都有。 情况大概是第一个吃饭的地方不适合喝酒，或者第一个场合比较隆重，不适合来回换作为充分沟通交流，所以很多人都会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于是，散场之后，有人想回家，还有人想继续喝，送完第一批，其余人再找个酒吧、KTV，喝了一阵，又有人要回家，再把他们送回去，再找地方……如此倒换好几个场子。 一般而言，顾醒都是第一个场子散掉就撤，绝不恋战。 白鸟却立刻响应，高举拳头：“好，那就不醉不休，决战到天亮！” 顾醒赶忙把白鸟拉倒另一边，想劝自己的顶头上司冷静一下。 白鸟却忽然给了他一个清醒的眼神：“顾醒，二场一定要去，对你以后职场有好处，这些调查员大人的能量远非你现在可以想象的。” 顾醒瞬间觉得自己从前可能把白鸟看的太过刚直了……误会，完全误会。 白鸟说完，便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人员分配，谁负责往回家送醉酒者谁负责找第二个场地，等等之类。 “每次第一场完了你就撤，这次可不能跑了，”安达摇摇晃晃走到顾醒旁边，笑道：“实话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你都把我们聚会最精彩的部分错过了。” 喝得半醉的圣子也在一旁，问道：“这……怎么说？” “所谓酒场久场，越到后面的场子，留下的人关系会越亲近，”安达故作神秘：“或者说，彼此越是想亲近、靠近……” “这岂不是人之常理，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笨蛋，我一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也从来没参加过二场。” 安达嘿嘿笑道：“我要说的是，越到后面的场子，话题也会越亲密、越放得开啊……想听单位同事的八卦？一定要挺到最后哦。” 接着，安达絮絮叨叨仔细讲起来——本子国的同事聚会，往往第一个场合还是寒暄客气拉近关系，随便吃一点，第二个场子同部门同公司的几位亲近同僚就开始吐槽起日常的不快和看不惯的事物了。 到了三四场可能只剩关系最好的三五人，话题的禁忌度陡然直升，各种八卦说都说不完，感觉马上就要杀到悬崖边了。 “你们知道吗？” 说到最后，安达忽然压低了声音， “倘使一对男女一起坚持到了最后一场，则有很大概率是彼此早就看对眼的，最终的结果一定是第二天早晨，在附近陌生的酒店一起睁开眼，迎接翌日晨光。哇，光是想想就不得了。” 安达说的这最后一条，顾醒倒是也有所了解。 他曾在某个论坛看到一个外国人的帖子，讲他在本子国工作时，参加职场聚会，完全不懂得这里面的门道，总会死皮赖脸地喝二场、三场，喝到最后，甚至仗着自己酒量大，一定要把最后一场一男一女两位上司平安送到家。 直到有一天他自己也喝多了，从酒店醒来结账的时候，看见这对上司拉着手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当然，如果聚会最后剩的是两个男的，多半是绝对死党基友。如果是两个女的……自己想象好了。 “那……”圣子小脸红扑扑地问道：“安达君有没有坚持到翌日的晨光呢？” “那还用说……” “顾醒君呢？” “他呀，可古板了，跟你一样，连第二场都没去过。” 时到此刻，大部分醉酒的同事已经送回去。 按说今天的聚会已经足够尽兴，吃喝玩乐一波high过一波，在红衫的带动下席间也可以四处跑动，似乎没有再进行二三场的必要。 可红衫旺盛的精力似乎远未得到充分发泄，于是钦点蛙人、白鸟，还有她自认为绝逃不出自己魔掌的顾醒，去喝第二场。 顾醒觉得自己简直多余。 他和红衫亲近吗？不亲近。 想亲近吗？不想。 那就是说，红衫想和顾醒亲近？想想她那天在地下室通道里的毒舌表现，顾醒摇了摇头。 一直坚持到最后的圣子也被红衫邀请了。 安达虽不在邀请之列，但他自称被乌鸦拒绝心情郁结，这会儿对顾醒也有诉不完的苦，不喝到天亮简直无法消解忧愁，死皮赖脸非要参加第二场。 于是六人团凑齐，二场终于变得无可避免。 红衫和蛙人各自叫来了自己的专车，红衫把顾醒和圣子拉到了自己的车上，又把蛙人、白鸟、安达安排到了另一辆车。 正要出发的时候，才发现智子还站在一边目送，红杉从车窗上探出脑袋， “喂，那个，乌鸦的助理，”一整晚……红衫都没叫对智子的名字，“要不要一起啊。” “我就不去了。” 智子连连摆手。 顾醒则看向了另一边，一个醉酒的同事站在路边，摇摇晃晃的。 他连忙摇下车窗，“喂，英朗！你没事吧？” “我好着呢，”名叫寺井英朗的同事抬起头来，见是顾醒，招了招手，“还是你们年轻人有精神啊，二场完了也早点回吧。” 说着，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英朗身前。 英朗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又从窗户上伸出脑袋，朝顾醒挥手，“明天见。” 出租车启动，车身微微暗了一下，很快消失在诡暗的夜色中。 “好，” 这边，红杉和智子也寒暄完毕，往前一挥手，“出发！” …… 目送二场六人组离开之后，一阵凉风吹过，智子反倒清醒过来，酒席间晕乎乎的微醺一荡而去。 回家的路上，智子鬼使神差地想路过警察本部看看。这个地方白天她都不想过来，偏偏晚上有种非要去看看的念头。 “走山海路，”智子对司机说道：“去本部看看。” 这辆专车和司机其实都是配给乌鸦的，但乌鸦本人不大喜欢坐车，除了一些紧急情况之外，都是智子在用。 乌鸦以前的助手都是这样做得，智子照例学了过来。但最近几天，她觉得有点不太好。别的助理都在开自己的车，她这样实在有些招摇了。 “还是得尽快买一辆自己的车才好。” 到了本部，气派的方形大楼在夜幕中格外肃穆。 大楼迎街的南面亮着几盏灯，显然是在加班。本子国公务员加班实属常态，不过十二点以后还在继续奋战的，实属加班鸡中的战斗鸡。 智子一眼就瞧见乌鸦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还在加班么，”司机也看见了，探出脑袋张望着，“乌鸦大人可真是辛苦。您说她在忙什么呀，这天天的……” —————— 追更道友往后多翻一页吧，感谢。 第六十二章 神啊，帮帮我吧 “我也不太清楚。” 智子是这样回答司机的。 她当然知道乌鸦这两天在反复研究藤野怪诞的案卷，几乎要把所有细节都抠出来看一遍。似乎，她还计划着亲自去见一趟顾醒，就案卷中没有搞明白的问题再了解一番。 顾醒……智子想起了这个今天在酒桌上最为清醒克制的人。 即使在红衫加入之后，聚餐乱成了一锅粥，顾醒也像个局外人一般，微笑看着众人买醉。 平日里工作生活已经够辛苦了，喝酒的时候还要这么清醒么？这个住在地下室的穷鬼也太能克制自己了。 话说回来……智子再次看向乌鸦办公室的灯光—— 其实，乌鸦大人应该也挺想参与这样的聚会吧？和大伙一起，举杯痛饮，一醉方休才好。 调查员们每天都在经历生生死死，好像没有几个不喜欢聚会喝酒的。喝酒，简直是调查员解压放松的必备良器。 但今天聚会上，这些人都是眼睁睁看着乌鸦晕倒在现场的警察。和他们一起喝庆功酒的话，调查员大人的尊严何处安放…… 这几天，乌鸦大人像疯了一般，频繁进入电击强化房，反复让电流在她体内滚动……强化房的管理员都被她的状态吓坏了，不停劝说： “大人，请适可而止吧，再这样下去，就算您的身体承载能力很高，也迟早会崩溃的。” 最后技术员干脆直接向上申请，暂停了乌鸦一个星期强化房的使用权。 果然，敲门种案件对乌鸦的影响还是太大了，非要想办法度过这一关才可以。 “乌鸦大人一定还没吃饭吧……” 智子想着，叫司机把车停在附近，买了些乌鸦最喜欢吃的猪排饭和罐装咖啡，又回到本部大楼。 手里拿着饭盒……智子忽然想到，要是叫安达晓得乌鸦大人此刻还在加班，一定会死皮赖脸跟过来慰问。那倒是能把夜宵钱省下了。 “咚咚！” 智子敲响乌鸦办公室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才传出乌鸦的声音—— “请进！” 智子推开门进去。 乌鸦的桌子上摆满了翻到一半的案卷。智子大概扫了一眼，几乎全是关于敲门种怪诞的。 “大人，” 智子把桌子一角稍微整理一下，尽量在不打乱案卷次序的前提下，空处了一小块儿地方，把猪排饭和罐装咖啡整齐摆上， “您还是休息一下吧，好几天了，调查员的身体也是人肉做的啊。” “嗯……” 又一会儿，乌鸦才抬起头来，“是智子啊。” 顺着饭香味，她低头看见了饭盒，脸上挂起笑容，“哇，猪排饭，谢谢！” “吃完夜宵，您就早点回家吧，又不是几个晚上能搞定的事情。” “唔，唔……知道了……” 乌鸦已经拿着筷子吃起来，嘴里烫的说不清楚话，“唔……你们今天聚会玩的开心吗？” “还好，红衫大人差一点把聚会核爆掉。” “哈哈，我就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有二场要去……” “您猜的真准。” “顾醒也在吗？” “嗯，一直跟到了第二场。看这架势，我觉的还会有三场、四场的。” “可惜了，” 乌鸦拿起咖啡，抠开了易拉环儿，嘭的一声， “这场子这么热，估计顾醒也喝了不少吧。早知如此，我也去凑凑热闹，趁着顾醒喝醉，从他嘴里问出点藤野怪诞的细节就好了。这几天我看案卷，总觉得他有些话没有全部交待。” “啊……是这样么？红衫大人知不知道？” “应该是清楚的，” 乌鸦喝了一口咖啡，“只不过，没必要细究而已。顾醒是警察，又不是犯人，为什么要揪住人家的隐私不放。 而且，红衫判断的大抵不错，里美奶奶的出现多半是因为前几个房间有人自杀触发了规则。跟顾醒的关系不大。 略有些奇怪的是，顾醒怎么会那么坚定地和吉朗调换了房间。如果不是前面的房间有人自杀了，他的选择就是死路一条。” “顾醒不是说，用里美奶奶的真名在合同上签字了么，万一这个办法能行呢。” “成功的概率无异于火星撞地球。除非是里美奶奶本人的签名还不一定……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人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么？我看不大可能。” “或许，”智子说道：“是因为千代小姐吧。” “千代？” “对呀，我听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同仁们说，顾醒深爱着千代小姐呢。” “哦” 乌鸦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除了至亲之人，这世上还会有人为了自己喜欢的对象奋不顾身、不惜性命么。感觉好像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对了，今天晚上，” 智子笑道：“红衫大人一直想忽悠顾醒去做她的助理来着，但到散场的时候还是没有成功，反而被那个安达在助理合同上签了字。 这个顾醒实在太过清醒了，这次聚会场子热到爆炸，他都没有high起来，我看您就算去了，也会和平常见他时没什么太大区别。所以也不必懊恼了。” “这样啊……” 智子离开大楼的时候，回头往上看，乌鸦办公室的灯还开着。她忽然觉得，自己认识的这几位调查员大人还都挺可爱的。 乌鸦办公室。 智子走后，乌鸦又翻起案卷来。 终于全部看完，她轻呼一口气，抬起头来。 对面是一个打开的保险柜，最上面一层放着一个黑色封皮的案卷。 乌鸦走过去，试图用颤抖的双手把案卷取出来。 肌肤碰到封皮的一刹那，剧烈的恐惧感瞬间淹没了她，浑身的力量似在一瞬间被抽走。 “还是不行么？” “看了这么多的敲门种案件，经历了这么高强度的电击强化，还是不能麻痹我潜意识里的畏惧么？” 乌鸦瘫软地上，巨大的挫败感几乎要将她彻底击倒。 她挣扎着，从怀中掏出那张灰色合家照，左下角的彩色女孩儿刺痛了她的眼睛，眼泪留了下来。 “人类什么时候能够战胜怪诞啊……好像永远不能。” 这只是她无数痛苦夜晚中普普通通的一个，而且不知道这样的痛苦有没有终结之日。 夜很长，还会更长的。 黎明是不知多久之后的尽头。 “神啊，帮帮我吧。” 再次说出这句话，乌鸦浑身颤抖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空灵而缥缈，在办公室里回荡着，又穿过自己手中的照片，奔向一条虚空的隧道…… …… “谁在说话？” 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老刑警寺井英朗喃喃着从醉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出租车上。 他向窗外望去。 虽是深夜，但街灯通明。路上没有行人，车辆也很少。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水雾蒙蒙，像另一个世界。 “这是到哪儿了？”他问司机。 “很快就到。”司机回答。 “好吧……” 英朗靠回座椅，从怀里掏出几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的是之前从烤肉店打包的新鲜食材。是他趁着众人喝酒唱歌正high的时候，拜托服务员另加的，钱当然算在总账里了。 可以给老婆孩子改善一顿伙食了。 这是因为买股票而负债累累的英朗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小愿望，但刑事课的聚餐很少有大家都喝到烂醉的时候，便一直没有达成。 英朗摸了摸塑料袋的温度，尚还温热着。他心里也因此温热起来。 “对了，”英朗对司机说道：“记得把付费的票据留给我。” “好的。” 司机拧开了车载收音机，车厢里响起了舒缓的音乐，是前川清的《长崎今天又是雨》—— “あゝ长崎は今日も雨だった， 长崎今天也下雨了， 頬にこぼれるなみだの雨に， 脸颊挂满了雨珠泪， 命も恋も舍てたのに， 生命爱情都放弃吧。” 这种歌真是容易让人颓废。 车窗外，雨越下越大了。 出租车驶向一条无灯的漆黑街道。 …… 红衫的专车驶出一条漆黑的小巷。司机抄了近道。 后座上，是顾醒和已经喝得几乎要醉倒的圣子。 红衫坐前排。 虽然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圣子还在向红衫说抱歉，”对不起，把您后排的座位占了，但我实在走不到前面了……“ “没关系，我平时就坐前排，”红衫大大咧咧摆手，“后面那位置什么都看不见，太憋屈，不符合我的个性。” “顾醒君，” 圣子忽然抓住顾醒的胳膊，“您知道么，我向静海警察署提交的调动申请今天批下来了，我真是太高兴了！所以今天才会喝这么多酒。” “你要去我们那儿？” “哈哈，对，没错，” 圣子说话时小圆脸红扑扑的，嗤嗤笑道： “我就是要去刑事课。我早就跟您说过了啊，当刑事警察，惩恶扬善，是我毕生的梦想。我以前就申请过的，只是一直没批准。 托您和红衫大人的福，这次藤野怪诞案件我参与其中，还立了一个小功。白鸟警部补将此事专门向警部作了汇报，于是……哈哈，今天就批下来了。” “你上次跟我说的喜事，后来又要我保密，就是这件事吗？” “难道不算喜事吗？” “太算了。有你这样一位大美女坐阵，我们刑事课的老男人们恐怕每天都要无心工作了。” “啊……您可别拿我打趣了。”圣子的脸更红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报到呢？” “这就不清楚了……还得走调动的程序，说不准呢，” 圣子歪着脑袋看顾醒，“明天早晨上班的时候，我就搬着箱子，坐在您的隔壁了，顾醒君，哈哈哈” “今后可要拜托您照顾我——” 顾醒玩笑开到一半，圣子大概是酒精的后劲儿涌上头来，身子晃了晃，倒在顾醒身上，“不行了，我要回家……” 顾醒抬头看红衫。 “放心吧，”红衫道：“待会儿到了地方，我让司机把她送回去。” 前面司机正开车，听见这话，连忙应道，“大人放心，保证平平安安到家。” 顾醒却琢磨着，要不然就借口送圣子回家，顺路溜掉好了。 “顾醒君？” 圣子靠在顾醒的肩膀上呢喃着。 “嗯。” “请您走慢一点吧。” “嗯？” “我怕我追不上您的脚步呀。” —————— 追更的市民们，你们懂的…… 第六十三章 孤身一人彷徨大都市 “这话什么意思……” 顾醒被圣子说了个茫然，正要再问，圣子打起了呼噜。 前面的红衫忽然转过头来，眼睛直勾勾盯着顾醒。 顾醒用脚后跟想，都能猜到红衫又要和自己聊一聊关于当助理的事情，连忙道： “红衫大人歌唱的蛮好。” 顾醒琢磨着红衫今天明显喝醉了，难以理性交流，倒不如等她明天酒醒再说。反正那合同上不知是谁胡乱签了个假名字，明天红衫醒来就该傻眼了。 红衫却朝着圣子努了努嘴，“这小妞叫圣子吧？” “嗯……”小妞？ 一晚上，跟圣子碰了十几杯，还不记得人家的名字么。顾醒无语。 “我看这小妞是喜欢……” 红衫说着，舌头卷了一下，“上你了。” “……” 顾醒无语了老半天，憋出一句，“我们前几天刚认识。” “这都什么年代了，一见钟情的事情再常见不过，”红衫嘻嘻道：“不要那么古板好不好，放眼全本子，一夜情都烂大街了。”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本子国男女观念开放之至，那种事情如同吃饭喝水一般正常。有媒体随机对两百名本子女性做过调查，有过1次以上（包括一次）onenight经验的达到了62，5次以上的占比接近36……至于，男性，数据更夸张。 不过，对顾醒而言，或许是身体里的血脉在作祟，感觉自己暂时还是很难接受这种事情。 “花开堪折直须折，这句话你有没有听过啊，” 红衫接着说道：“我觉得，你这人各方面都还不错，就是该放开的时候放不开，既然喝酒嘛，尽情high好了，何必刻意让自己保持清醒呢？ 女孩子喜欢你，又是这么可爱的长相，你要是也喜欢，就大胆去谈恋爱，何必在乎认识的时间长与短，放手去追好了，哪怕真的onenight了，也是人生中的一种新鲜的体验嘛。” 顾醒很不认同，但完全不打算反驳。 一会儿，KTV到了。 红衫先下了车，顾醒说自己把圣子送回家再来，却被喝醉的红衫和白鸟一起拉下了车。 司机载着圣子离开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后，圣子发来短信，说自己到家了，请顾醒不要担心。 顾醒回复收到。 “是个细心的好男人嘛，” KTV包房里，红衫递给顾醒一个话筒，“来，跟我一起唱首《直到世界的尽头》！” “孤身一人彷徨大都市！ ……” 这一唱就唱到了凌晨两点多，期间果然听到了许多调查员大人们的劲爆八卦，顾醒感觉自己如果表现的太过清醒了，第二天很可能会被灭口。于是，连干好几瓶啤酒，但无济于事，越喝越清醒，倒是膀胱的储备量先告急了。 顾醒去了趟洗手间，回到包厢的时候，只剩喝得半醉不醒的红衫。 问了问，安达、白鸟坐着蛙人的专车先走了。 “我可是特意留下来等着送你的，” 红衫半举着手臂，葱白的手指朝着顾醒轻轻点了点，脸上满是红晕，“怎么样，够意思吧……” 她的肌肤本来就够白，增添这一抹粉红，把平日里的盛气凌人完全掩住了。 “总算能回家了……” 这是顾醒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过了一会儿，才冒出了第二个念头—— 似乎，眼前之情景，很符合安达所说的状况……一男一女，坚持到了最后一场。 按照正常的节奏而言，接下来顺理成章的，该一起在陌生的酒店滚床单，闭上眼，再睁开眼，准备迎接翌日的晨光了。 这个念头只是滑溜的从顾醒脑袋里闪了过去，他完全没这种打算。 扶着红衫出了KTV大门，顾醒尽量不触碰她的任何敏感部位。 等了一会儿，红衫的专车竟然还没有赶回来。 顾醒问红杉司机的电话。 红杉醉呼呼说道：“大半夜，也让司机休息休息好不好，打车吧。” 顾醒想想也是，打了个车，问红杉家在哪里。 “家？” 红杉道：“什么家，我没有家，我住酒店！”说着，报了个酒店名，还有房间号。 一听名字，顾醒便晓得这是黎都市最顶级的几个豪华酒店之一。竟然每天都住在这种地方，调查员的工资实在不菲。 一路将红杉送到酒店房间里，再扶到床上。 顾醒这才有闲情打量起五星级酒店的套房装修，果然低调中透露着奢华。 红杉坐在床边，忽然拍起手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拍完之后，躺在了床上，嘴里嘟囔着，“来，顾醒桑，啪啪啪！” 第六十四章 血色鹦鹉 红杉喃了几句，开始在床上扭来扭去。 顾醒这才想起，红衫刚才拍手的节奏就是聚会散场时刑事课众人鼓掌的节奏。 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帮红衫热了一杯开水放在床头柜上，注意到一旁的制冰机。 他这才想起本子人其实很少喝开水，大冬天都要往保温杯里放个冰块，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还是不能完全习惯这一点。 把开水换成冰水后，顾醒想方设法在不接触红衫肌肤和要害部位的前提下，把她的脑袋放在枕头上，脱下鞋，盖上了被子。 这时，一股花香味，从不知什么时候露出半个肩膀的红杉身上飘散出来，钻进了顾醒的鼻孔里。 顾醒抬头看了看眼前正在酣睡的女人，抛去白日里没完没了的毒舌，此刻的她一身红衣似被火焰包裹，却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反差感极强的安静乖巧。 一股燥热从顾醒小腹蔓延开来，很快遍布全身。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耳边响起了红杉车上刚刚说过的话—— “花开堪折直须折啊！” “何必刻意让自己保持清醒呢？” 克制，克制！ 顾醒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深吸一口气，过人的精神力量往头顶猛地一冲，神智立刻清醒过来。 他马上站起身，冲出红杉热烈香气的包围圈。 趁着头脑冷静下来，顾醒转身走到门口，准备关灯离开。 【等等】 顾醒拿出纸条，“怎么？” 【你就打算这样离开？那些死人给你的精神力量是让你这样用的？】 “不然呢？” 【她给了你那么多暗示】 【就这样走掉，对红衫也是一种侮辱】 “看出来了……但是我不想。” 【不要顾忌重重，就像红衫所说——人生不要那么多顾虑，何必让自己时刻都冷静】 【有问题的话，我会出手】 “我只是单纯的不想。” 顾醒“啪”的按掉灯的开关，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另外，看到你吃瘪，我还挺爽的。” 【唉……便宜不占王八蛋，你会后悔的。你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带劲儿】 “来的时候，光顾着找房间了，” 顾醒把纸条塞进兜里，到处张望，“电梯在哪边来着……” …… 门的另一边，灯光再次打开，房间亮堂起来。 红杉坐起身，望着床头柜上的冰水，脸上毫无醉意。 “哇哦，历史上第一次，” 红杉身前传来一个鼻音很重的声音，“你带回来的男人没有对你动手动脚。” 她顺着声音瞧去，半空中悬浮着一只血色鹦鹉。 鹦鹉的一只爪子上绑着一条鲜红锁链，散发着血腥的气息。 锁链的另一头竟然连在了红杉的胸口，在她的胸口破开一个小洞，钻了进去。 视线朝着小洞钻进去，里面只有一片血光。 “怎么样，” 提起顾醒，红杉嘴角翘了起来， “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嘛。你让我把白鸟带回来试试，我就说他不成，那个男人正直倒是正直，意志也够坚定，但好色心可是一点都不少的。” “有什么好得意的……” 血鹦鹉说道：“你个浪荡女人，带回来一百二十一个男人，才成功了一次。” “把浪荡两个字给我收回去！我可从来没被谁得手过。” “是啊，还差点把他们送到地狱。”血鹦鹉道：“说恶毒女人不过分吧。” “哼。” “话说，这个顾醒是经住了诱惑，” 血鹦鹉扬了扬爪子，鲜红锁链来回晃动着，“但他也没看见这条锁链呀，你觉得他能救得了你吗？” “别动，晃得我头晕，” 红杉走下床，拿起那杯加了冰块的水，“不是救我，是我们，一条船上的两个蚂蚱。” 冰水一饮而尽，一股清凉水线贯通食道，红杉觉得畅快了很多，“我知道他看不见，但符合条件的目前只有他一个……不是么。” “那倒是，哈哈，要是有一天他知道你找的根本不是助理，而是……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呀。” “说不定会觉得走大运了。” “别臭美了，”鹦鹉抬了抬爪子，低下脑袋，“我看这锁链最近越来越红，算了算时间，又快到了吧？” “嗯……” 红杉把杯子放下，走到窗户边。 凌晨三点，街边路灯仍未熄灭，倒是路边散发着强烈光污染的广告牌早就暗淡下来。 路灯下，顾醒伸手打了一辆车，钻了进去。 “好奇怪啊。” 红杉望着出租车。 “怎么？” “奇怪到不像我们国家的正常男人。” 出租车消失在街角。 红杉拉起了窗帘，路灯的微光被隔在外面的世界，胸口锁链的血光映满房间。 第六十五章 触发了一个了不起的怪诞 “奈良公寓，” 顾醒坐进出租车，脑袋往前探了探，对司机说道：“……后门。” “好的，” 驾驶位传来一个颇为年长的声音，“凌晨三点，还要辛苦的工作吗，我们国家的年轻人还真是不容易呀。” “呃……还好。” 顾醒看了看司机的侧脸，两鬓白发很多，脸上皱纹不少，看起来得有六十好几的年纪了。 这种年纪还要大半夜出来开出租，本子国老年人才是真的不容易。 有报纸统计过本子国各行各业从事人员的平均年龄，出租车司机以594岁力压各行各业，冠绝全国。这背后的原因很复杂，总而言之，这些老头子不得不奋发图强为余生努力就是了。 顾醒不晓得自己到了这把年纪的时候会在干什么呢。 会不会也开起了出租车？ 还是……依然是怪诞描述者的身份。 那个时候，会不会寿命已经累积到了一万多岁呢？还是会被本子的国家力量揪出来，像夜神月一样被绳之以法呢。 或者，被某种规则的怪诞出其不意杀掉了。 又或者，中了小洞的奸计，坠入万劫不复之中呢？ 一切都是未知的。 但他心里隐隐有个念头——不管怎么样，前面那些结局都可以勉强接受，唯独最后一条万万不行。他绝不能栽到小洞手里。 出租车司机拧开了收音机，电台放起了羽生まゐご的《朗朗晴天》—— 夜の街迷いし秽れの乱歩， 夜街踌躇不定 脚步不净游走， 何処から来たのよ见窄らしいね， 你自何方而来 为何衣衫褴褛， ねぇうちにおいで温めてあげるよ， 不然请去我家 我家温暖如春， 今までよく顽张ったよね， 坚持不懈到此 一切真不容易， ここらで休んでみませんか， 就在这里驻足 请您稍事休息， ゆっくり话をしませんか， 不慌不忙不急 就这样聊几句， とりあえず今夜は安心さ， 今晚啊，姑且算是有了着落。 …… “到了，” 司机给顾醒报了价钱，又忍不住提醒道：“年轻人，最近一段时间，最好不要在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五点这段时间打车了。” “为什么？” “这个只有我们行内知道，据说有一辆出租车上在闹鬼呢，这段时间坐上那辆出租车的乘客都会失踪，好几起了，本部的警察已经调查了很久，但目前为止好像一无所获。” “那您……” “我这不就是为了提醒你们这些经常半夜出来打车，却对此毫不知情的年轻人嘛。” “真心感谢。”顾醒说道。 “年轻人，” 司机摇下另一边的车窗，“好人会有好报的。” 出租车缓缓离去。 从开着的车窗里隐隐传来轻快的歌声—— “ねぇうちにおいで温めてあげるよ， 不然请去我家 我家温暖如春……” …… 凌晨三点半，因为通道的灯一直亮着，奈良公寓地下室的晚上和白天没有区别。 站在自家门口，顾醒看了一眼千代的房间。 轻轻的鼾声从门缝里钻了出来。睡得还挺香。 顾醒推开自家房门，小洞那边亮起了明晃晃的光。 一个空灵缥缈的声音，仿佛就在顾醒耳边呼唤： “神啊，帮帮我吧！” 【恭喜，好像有人触发了一个了不起的怪诞】 小洞传来了这样的信息。 顾醒反复读着这句话，尚还未曾搞清状况，小洞很快又展示了新的信息。 【怪诞称谓：XXXX的交易（待定）】 【触发人物：乌鸦（本名：水谷信子），女，二十三岁，出生地安和县尹南村】 还真被安达说中了，乌鸦的真名就是水谷信子……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巧合过了头，乌鸦正是安达朝思暮想那个的小学女神同学。 好像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顾醒有点头大。 【触发事件：怪诞洞元年9月10日，黎都市JA区奈良公寓地下室发生藤野敲门种怪诞事件，由于对敲门种怪诞存在PDST（创伤后应激障碍），乌鸦的心理再次遭受严重创伤，对获得战胜怪诞力量的渴望超越了临界点。她求助的声音传到了怪诞交易者耳朵里】 【事件背景：七年前，乌鸦全家人死于敲门种怪诞，乌鸦本人幸免于难】 【怪诞存在之意义：与触发者进行怪诞交易，帮助他们换取身体容纳怪诞的能力】 【怪诞触发条件：有待探索】 纸条的信息展示到这里，忽然从小洞之中射出一道光，在屋子的中央投下一片影像—— 一间干净宽敞却会让人感到憋闷的办公室内，神色憔悴的乌鸦瘫坐在保险柜的旁边。 保险柜门打开了，最上面一层有一个封皮是黑色案卷…… 【……】 一连串的信息过后—— 【怪诞已然生成，请描述者以怪诞交易者代理人的身份，与触发者对话，并完成交易】 顾醒有点发懵…… “等等，这个怪诞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都没有描述……” 【怪诞交易者栖身于星辰大海，无数世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声音在呼唤他。他忙不过来的，每当一个世界触发了他的规则，他就会在那个世界选择一个代理人】 【一般而言，这个代理人就是怪诞洞的描述者】 【顾醒君，兴奋起来吧！我们发达了】 —————— 追更的道友…… 第六十六章 你会变成魔鬼 “等等……不忙着交易，” 顾醒本能地警觉起来，“你先给我解释清楚，什么是怪诞交易者，是代理人？” 小洞好一通解释，顾醒大抵明白了。 所谓怪诞交易者，可说是遨游在诸多世界中规则等级极高的某种怪诞。 其规则颇为繁琐，但总的一条，就是和各个世界的生灵进行交易，帮助生灵获得容纳怪诞的能力、途径和契机。 代理人就是被怪诞交易者选中，允许其在各个世界中，行使怪诞交易者规则的生灵。 话说，人类的身体如何容纳怪诞，这个怪诞研究界始终无法参透的奥秘有朝一日竟然靠某种怪诞解决了，不得不算一种讽刺。 “洞桑，我有个问题。” 【嗯】 “行使了怪诞交易者的规则之后，我算不算也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怪诞？” 【当然不可能……成为怪诞没有这么简单。代理人，最多就是被高级怪诞赋权了。无论怎么说，你还是人类】 “那我可以选择拒绝做代理人么？”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拒绝了，会怎么样。” 【规则由怪诞交易者制定，代理人只有执行的义务，没有质疑的权利】 【顾醒君，你需知道，这是必答题，不是选择题。一旦触发了“怪诞交易者”，怪诞描述者只能选择接受，了解，掌握，执行。这也是怪诞洞的规则之一。否则，你的结果就是被抹杀】 【……】 小洞不断显示着新的信息，顾醒却沉默了。 他把目光投向乌鸦。 她的手中拿着一张灰色照片。颇有些诡异的是，照片左下角一个小女孩却是彩色的。 乌鸦看着照片，满眼都是绝望和无助。 在这一瞬间，顾醒有些恍惚了……耳朵里重复着“抹杀”……“抹杀”……“抹杀”的诡异声音。 眼前的乌鸦和烤肉店厕所里哭泣的红衫的面庞渐渐重合起来，同样是在怪诞恐怖身影之下苦苦挣扎的虫子。 “洞桑，别再欺骗我了。” 顾醒忽然说道：“就算我不接受这个怪诞也没有关系吧？” 小洞沉默了一会儿，写道： 【你可以试试】 顾醒索性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小洞。 过了很久，小洞才传来新的信息： 【好吧，你是怎么发现的】 “很久以前我就有所怀疑了，” 顾醒说道：“对你曾经说过的很多话，我心里其实一直都在打着问号。包括你之前所说的——暴露怪诞洞的信息，我就会被抹杀。现在想来，这一条也未必是真的。难道，这不会是你保护自己的一种骗术和手段吗？” 【或许……也是保护顾醒君的一种方式……】 “今天，你的谎话更加离谱。” 顾醒说道：“既然我是描述者，这本身就是规则的一种罢？作为描述者，竟然对触发的怪诞一点描述的权力都没有。甚至，连选择权都没有，怎么可能？” 【说中了一部分……你想怎样？】 “我不想被你牵着鼻子走，” 顾醒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小洞旁边，居高临下俯视它，“我要自己决定，这个怪诞交易者的买卖，到底接不接。” 【坦白的讲，这不是一道必答题，你可以选择拒绝……但怪诞交易的规则早已经定好了，这是由怪诞交易者在异世界决定的，你能描述的部分就是怪诞在这个世界的名称，还有……怪诞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形象】 这时，投影中的乌鸦忽然抬起头来，看向顾醒，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你是谁……” “她能看见我？”顾醒也看向乌鸦。 【准确的说，她现在看到的不是你，而是一团漂浮在半空中的虚影。虚影中央，有一张模糊的脸。当然，完全不像你】 “她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你想让她听见的时候，她就可以听见……你要不要做这笔怪诞的交易？别让触发者等太久。须知道，在触发者触发怪诞交易之前，内心早已经历无数痛苦的煎熬时光】 “我们别兜圈子，”顾醒说道：“你坦白告诉我，在这场交易之中，我会失去什么，我能得到什么。” 【进行怪诞交易的规则和方式是：触发者提出用自己身体容纳怪诞的诉求，代理人从星辰大海中选择适合于触发者的怪诞，并向触发者提出其需要支付的筹码（即触发者生命中的宝贵物事）。 触发者同意支付筹码，代理人获得触发者的筹码，然后支付自己的寿命，从怪诞交易者那里换取合适的怪诞，赋予触发者收容怪诞的能力、途径和契机】 信息量挺大的，顾醒反复读了几遍，看向小洞： “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其实，就是触发者把生命中宝贵的东西给我，我把自己的寿命给怪诞交易者，怪诞交易者帮助触发者获得容纳怪诞的能力。其实，我就是个中间商，对不对？” 【是这样】 【按照我们之前的商定，你所支付的寿命都是从逝者身上转移来的，不会动用你原本的寿命】 “这场交易之中，我会获得什么？” 顾醒说道。 【你会变成魔鬼】 “嗯？” 【至少，是触发者的魔鬼】 【他们从你这里获得了收容怪诞的能力，把生命中的宝贵物事交在了你的手中，从此往后，你将有权力使用他们的怪诞，也可以让触发者的怪诞在某一段时间里偃旗息鼓】 【于是，你成了触发者的魔鬼和梦魇，掌握了她们的命运和生死，还有许许多多的可以尝试的恶作剧等着你去探索，和触发者开命运的玩笑】 【嘿，这才是代理商的最大快乐，也是怪诞交易者给你的中间商差价】 第六十七章 这么简单？ “我想知道，”顾醒继续问道：“每一次交易，我需要付出多少寿命？” 【须看触发者将会容纳怎样的怪诞，以这个世界人类的承载力，你付出的寿命大概在1年—20年之间，当然也会有个别例外。不过，交易过程中，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情随时中止】 被顾醒直击要害之后，小洞果然老实了许多。 顾醒则认真衡量了一番。 他看向投影中无助的乌鸦，她的脸庞再次和醉酒哭泣的红杉重合起来。 没错，在怪诞恐怖的阴影中，每一个人类都是苦苦挣扎的虫子。而怪诞调查员只是稍微大一点、灵活一点，跑的更快的虫子。 顾醒又何尝不是呢。 但此时此刻，顾醒忽然不想做虫子了。 至少，不能做那种毫无思考、被动等待，到最后只能任人宰割的虫子。 那样太绝望了，好像随时随地都要直面死亡。 那就……干脆别畏惧死亡好了。 倘使连死亡都不畏惧，还会畏惧反抗么，顾醒决定与怪诞共舞—— “对了……我该怎么开场。” 【我最喜欢这个环节，简直是装神弄鬼的绝妙舞台】 【请按照我的提示来进行——要先回答她的问题，她问你是谁？】 【你就说：我是谁呢？】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你们人类口中的神。我感受到你的祈祷，只为满足你的愿望】 “……” 顾醒无语。想了想，对乌鸦说道：“我是苍茫众生中的异类……我听见了你的声音。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糟糕透顶的开场】 【完全没有逼格了】 如果小洞有脸，它一定用双手把脸捂住了。 顾醒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被一阵风卷了起来，钻入小洞之中，穿越空间的隧道，直达乌鸦所在之处。 那声音经过风的传送，变得缥缈、遥远而空灵。 “您的意思是……”乌鸦睁大了眼睛，“您可以帮我战胜怪诞？” 小洞再次给出了提示—— 【这次一定要听我的】 【你要说：神无所不能的。我可以帮助你容纳怪诞，让你具有轻而易举战胜怪诞的能力】 “我可以帮你容纳怪诞。”顾醒说道。 【该死……为什么要把前面那句去掉……我这些台词也不是那么好想的】 得了吧，low到下水道了。顾醒暗自吐槽。 乌鸦站起身来，神情有些亢奋，又有些怀疑，“您会怎么帮我。” 【一切命运赐予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你支付代价，我赐你怪诞】 这个倒还不错—— …… 办公室的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关掉的。 屋子里有些黑。 乌鸦只能看见头顶那团虚影，还有虚影中间模糊不清的男子的面孔。 “一切命运赐予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你支付代价，我……帮你容纳怪诞。” “这是一场……交易。” 男子空灵的声音在乌鸦耳边不断回响。 对于一个全家都死在怪诞事件中，孤苦无依的可怜人而言，还有什么怕失去的？ 对于一个看似无所不能、武力值高超，但每次见到敲门种怪诞都要腿脚发软，甚至一定会昏倒过去的怪诞调查员，还有什么是不敢付出的？ 不用再多考虑。 乌鸦面朝灰雾，跪坐地上，神情庄重，“请问，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灰雾说：“你应该先问，你想要容纳什么样的怪诞。” “当然是规则等级越高越好。” “现实一点。就算我能给你一个潘多拉盒子，你也容纳不了的。以你现在的精神力量和身体素质，最多可以给到D级。” “至少要足够战胜杀死我全家的敲门种怪诞，这样可以吗？” 灰雾沉默了一会儿。它翻滚起来，忙碌起来，不久，从雾体中涌出一只拳头大小的灰色眼睛，缓缓旋转，目光遥视千里，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它终于停了下来，回道： “在我所能看到的星辰大海之中，在你所能抵达的山河湖海之中，有一样怪诞或许符合你的要求，但必须提醒你，即便你容纳了它，也只能说，有机会战胜那个敲门种怪诞。” “我可以看看它么。” “没有选择权，没有先知权，没有商量。只有付出了代价，才能在容纳它的那一刻，目睹它的真容。” “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灰色眼睛望着乌鸦，目光扫过她身体的每一寸。之后，又洞穿了她用来包裹脆弱内心的重重外壳，直射内里。 最终，目光停留在她心脏的位置。 “你似乎一无所有，你只能支付未来。”灰雾说道：“你将永远得不到所爱之人。” 乌鸦有些发懵，半晌说道：“这么简单？” 虚影反倒愣住了， “你觉得这个代价很容易吗？” “怪诞调查员不配拥有爱情，”乌鸦的面色毫无波澜：“这是我参加怪诞培训时就学到过的，等我成了怪诞调查员之后，才发现这是绝对的真理。我们这些调查员不会爱上任何人。” “也就是说……” “我同意，进行您所说的……这场交易。” “如你所愿，” 灰雾中探出一只灰色的手，径直伸到乌鸦的心脏里。 那手虚抓了一下，轻轻捏了捏，仿佛真的抓到了什么无形之物。 “你确定了？” 灰雾仿佛还想给她一次悔错的机会。 “拿走，”乌鸦神色轻松，“我巴不得你快点拿走它。” “怪诞是场交易，没有人全身而退，”灰色的手渐渐握紧，“很快，你将收获你想要得到的，同时也将失去你未曾想到的。” 听着这番话，看着眼前这幅情景，感受灰手探入身体的异样触觉，乌鸦渐渐相信，眼前这团灰雾或许真的是神。 是听见了她的祈祷而专程赶来的神。 或者说，是魔鬼。但乌鸦分明从灰雾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了一丝温良善意，魔鬼会有这样的仁慈心么？ 灰色的手似乎故意延迟了片刻，见乌鸦毫无反悔之意，终于用力一握，抓着那团无形之物，猛地一缩。 抽离的速度非常快，仿佛要竭力避免乌鸦的痛苦。 但乌鸦依旧感受到了撕裂的剧痛。 “就这样……结束了？” 剧痛过后，乌鸦站起身，看着自己的双手，“可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同……” “你要容纳的怪诞在东都以西，人类平素很难到达之地。”灰雾说着，似乎也带着点诧异的口气，“我想……你得亲自走一趟了。” 乌鸦正茫然着，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她径直走出了办公室，带上了房门…… 走出了本部大楼…… 坐上了一辆深夜出租车…… …… 奈良公寓地下室。 顾醒为乌鸦即将容纳的怪诞支付了十年从别人身上转移来的寿命。相较于顾醒此刻漫长的生命，这十年的支付，似乎有些不痛不痒。 而顾醒的收获，就在自己的手中——一个红色透明的心形雾团，几乎没有任何重量。 “这个……有什么用？” 【可以拿到某些黑市里兑换寿命。只不过，要比你已经支付的寿命低一些，属于亏本买卖】 【当然，留在自己的手里更好——有了它，你就有机会掌控乌鸦的命运，调教一个冷冰冰的调查员大美女，刺激不刺激？】 顾醒对此兴趣不大。 “我总不能一直拿着它吧？” 【这次怪诞的规则虽然已经执行，但还没有正式确认生成——把接下来的程序走完，“怪诞之家”的书架上会多出一本书，心形雾团会自己钻进书里】 那还等什么…… 【请描述怪诞的形象：可由描述者描述，也可以由怪诞洞提供备选形象】 “让我来看看你都有什么备选。” 纸条上出现了一个穿着连帽卫衣，牛仔裤，运动鞋的男子。 男子戴上了帽子，面孔陷入阴影之中，模糊不清。 顾醒看着这形象，皱了皱眉头—— “这不就是我？” 这身打扮分明就是他在业余时间里最喜欢的打扮，连这一身衣服此刻都在他本人衣柜里挂着。 【如何？】 “你是不是嫌我藏得太隐蔽了？” 【还有】 小洞展示了一副新的画像—— 一个身穿警服、佩戴朝日影的警察，面部也是模糊的。他正朝着顾醒敬礼。 “……” “换一个！” 这次，是一面墙，墙上有个手指粗细的小洞，四周布满了裂纹。 “再换！” 一副新的动态图案—— 中央公园上方，天空蔚蓝，当中悬浮着一个巨大黑洞，一根巨大的手指从黑洞中缓缓伸了出来。 手指四周，直升飞机和无人机在环绕，一个记者驾驶着飞天摩托冲进了黑洞之中。 公园某个入口处，一个警察在维护现场秩序，草坪上有个小孩儿在屙屎。 顾醒彻底无语。 【别紧张，我想你不必太忌讳暴露些什么。以你现在的资本，完全可以和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了】 【总是躲在幕后，搞一些没人知道的小动作有什么意思呢，一点都不刺激，我们玩些大的如何】 【就算让他们知道黑洞之后有一个面目不清的操纵者，又何妨】 【很可能，他们会以为你就是神】 【别说整个世界，就是在本子国，只要有十分之一的人把你当成神，你能得到的好处就无法想象了】 【是，我之前是说过，不能让别人知道怪诞洞的信息。但你刚才不是已经识破了么，就算暴露了怪诞洞的信息，你也会安然无恙的。而且，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怪诞洞的，他们会以为，那是神，是魔鬼，是妖精，是怪诞，是超能者，甚至是克苏鲁，哈哈，多带劲儿】 【对，只要他们找不到你，就不能在现实里杀了你。你就是安全的】 【说真的，你有没有想过，往洞里面扔一只蟑螂、跳蚤、臭虫什么的？或者，马蜂？】 ———————— 道友…… 第六十八章 昏鸦 “打住，别说了。” 小洞鼓动的越聒噪，顾醒反而越冷静—— 它那些近乎疯狂的煽动话语，分明是要把顾醒往火坑里推。顾醒通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怪诞的形象我想好了。该怎么表现？画出来？” 【就在脑袋里想，我会替你画出来】 不一会儿，纸条上绘出了一副新的图案—— 一个圆圈，圆圈里面有一只眼睛，带着怜悯的眼神，看向圆圈之外的世界。 【这个形象有点意思。不过，我要提醒你，你此时描绘的眼神，未必能保得住】 “什么意思？” 【因为代理人的心境迟早会发生变化，你总不会悲天悯人下去，下一个环节……】 “嗯？” 【请描述者为怪诞命名】 顾醒早已想好：“叫【路西法的交易】吧。” 【路西法】 【怎么会想起这种名字】 【哈哈，路西法，我明白了，化蛇潜进伊甸园的那个堕天使路西法，对不对？引诱夏娃吃了禁断的知识之树果实的那个】 【我知道你在暗示什么——神话里，路西法诱惑神的新受造物吃掉果实，一同堕落，同时也为魔鬼们开启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自此罪、病、死一切苦难终于遍布世间】 【你是想通过这种方法，告诉那些触发者，他们是在和魔鬼做交易？没用的，我告诉你没用】 【知道为什么吗？凡是触发了这个怪诞的人，心中的执念都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只要能收容怪诞获得力量，就算是坠入地狱又如何？】 顾醒沉默了。 许久，忽然说道：“你想多了……就算坠入地狱又能如何？ 充满怪诞的人世间，本来就是地狱了。想要在地狱里存活下去，和魔鬼做交易再正常不过。或者，干脆变成魔鬼也无所谓。我理解他们，或者，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能有这种觉悟，了不起】 【再提醒顾醒君一句——魔鬼的交易，一旦开始就无法中止，直到有人坠入地狱】 【不是他们，就是你。可别太心慈手软了】 听它的话音，仿佛顾醒已经被绑到了极速行驶的高铁上，没有回头路可言。 “你也别把话说的太满了。” 现在的确是顾醒主动坐上了这趟通往地狱的魔鬼列车。 但顾醒暗下决心，终有一天，等他厌倦这一切的时候，一定要在小洞的注视之下，平安从容地走下列车。然后，挥一挥手，不带走丝毫遗憾和留恋。 【请描述者确认怪诞生成。一旦生成，“路西法的交易将成为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怪诞”。一个个充满执念的灵魂将前赴后继奔向交易的恶魔场，祈祷代理人睁开眼睛、投下目光、赐予力量】 【没有人能够收容他，除非他自己选择坠入地狱】 【他虽然只是个中间商，但丰厚的差价将使他盆满钵满】 【鉴于路西法只是怪诞交易者在此世界的代理人，怪诞本就真实存在，此次描述将无需描述者支付任何寿命】 “确认生成！” 下一刻，纸条飞起钻入小洞之中。 同一时间，一张巨大的卷纸从中央公园上方的巨大黑洞落下，在脱离黑洞的一瞬间又消失不见了。 凌晨时分，万籁俱寂。 黑洞下方临时实验室里，东都警视厅派驻黎都市怪诞调查员冷鹤从梦中惊醒。 她匆忙穿上白大褂，走出实验室，目睹了卷纸消失的最后一瞬。 摆在实验室外面里，常态化监测的摄像机记录下了这一切。 一会儿，助理跑了出来，“大人，有情况？” “看监控吧，”冷鹤说：“情况尽快报到东都警视厅。” “好的！” 助理连忙走到摄像机旁，按下回放键，稍许，他脸色骤变， “咦，这洞里面……刚才好像有只眼睛啊……” 两人同时往头顶的黑洞瞧去，此刻只剩一片漆黑。 …… 奈良公寓地下室。 卷纸消失于小洞的光亮处。 顾醒收回视线。 他的手里又多出了一张纸条： 【要不要看乌鸦的直播】 “直接开播。” 【入夜已深，到处漆黑一片。乌鸦坐上了出租车，车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司机打开收音机，放起了《长崎今天又是雨》 頬にこぼれるなみだの雨に， 脸颊挂满了雨珠泪， 命も恋も舍てたのに， 生命爱情都放弃吧……】 乌鸦在新干线车站下车的时候，车外的雨刚停。 她把车门关上。 司机转过头来，透过雨水浇湿的玻璃，颇有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驾车飞速离去。 回想刚才这一路，车窗外的光线忽明忽暗，道路忽宽忽窄，景色变换不停，仿佛走进了一条时空隧道。 司机也不大对劲，好像一直在同一股无形的力量较着劲儿，方向盘忽左忽右，车头不时钻进大道旁的小巷，最终又很不甘心的钻了出来。 总之，算是一次莫名其妙的打车之旅。 但什么都不会比乌鸦此刻的状态还要莫名其妙—— 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而身体则自作主张展开了一场目标未知的旅行。 她冷眼旁观沿途的风景，成了这场旅行的看客。 度过了一开始的慌乱阶段，她反而放松下来。 既然事情的走向已然失控，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不如抛下所有的担虑和烦恼，好好享受这场生命之中罕见的旅程。 它会带着自己走向何处？多多少少有些期待吧。 乌鸦坐上了新干线，点了一杯咖啡，去了一趟洗手间，发现前排对面座位有个男生样貌英俊的实在过份。于是，全程盯着对方看……她只是想确认，样貌英俊到这种非人类的地步，有没有可能是个怪诞。 说不准，她接下来要容纳的就是这种人形怪诞呢。 她在东都火车站下车，在附近吃了一碗味增拉面…… 然后，毫无由头地在火车站附近的电子商店里，买了一个声量可以调到很大的耳机…… 她坐上了公交车，晃了不知多久，来到长途巴士车站…… 她坐上了巴士，朝着东都以西的方向进发了。她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带着这样一切都无所谓的心态，离开熟悉的环境。从失去家人的那一刻起，消灭那个敲门种怪诞就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主旋律。 途中，有个坐在后排、脸上有道斜疤的中年男人油腔滑调地过来搭讪，被她用冰冷的眼神拒绝了。 她坐着巴士，往西走了八十多公里，在一个名叫福生的村落下了车。 中年男子也跟着她下了车，一路不知死活地尾随。 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巷子里，中年男子朝她扑了上来，被她一巴掌拍在墙上，晕倒过去。男子身上的衣服被扒光，人挂在了树上。 接着，她一路往西走，走到村子最西头，又往西走了十多里地，看到了一株树冠巨大的榕树，枝叶繁茂，气生根条条垂下，整体看起来像一个绿色的巨型蘑菇。 微风拂过，榕树的气生根轻轻摇摆，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响声，轻快的很。 时间正是中午刚过不久，日头略微西斜，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乌鸦躺在榕树旁的草坪上，任由阳光洒下来。她想到今天没做防晒，多半要被晒黑的。 听说人的肌肤有记忆，被晒黑的部分就算以后会白回来，等到了年老色衰的时候，也会变成老年斑。 那就晒黑吧，反正要注定孤独一生，白给谁看呢。 草地翠绿翠绿的，天很蓝，云很白，像用清水洗过，东都昨夜也下过雨了么？ 草皮却不是湿漉漉的，干燥而温暖，触感也是茸茸的。 她耳边响起了昨天晚上出租车司机播放的那首《长崎今天又有雨》的旋律—— 頬にこぼれるなみだの雨に， 脸颊挂满了雨珠泪， 命も恋も舍てたのに， 生命爱情都放弃吧…… 四周伴着清脆的鸟鸣声，看不见它们在哪里藏着，但叫的很响亮，很快活。 不远处，小溪轻快流过。 溪上架着一座青石桥，桥的那边有几户白墙青瓦的人家。一户人家屋顶升起淡淡袅袅的青烟。 乌鸦闭上了眼睛，一夜未眠的困倦强烈的很罕见。 她很快睡着了，做了一场好梦，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还有年幼的她，一起去福生村附近的温泉泡澡，姐姐献歌一曲，欢快的歌声和笑声一直传到很远的榕树那边。 一股阴嗖嗖的冷风刮过。 乌鸦猛然从梦境中醒过来，睁开眼睛—— 已是深夜，天空中挂着一轮红月。 她拿出耳机，把线插在手机上，把耳麦塞进了耳朵眼里，播放金属摇滚，声音调到最大，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站起身来，看向那株巨大的榕树——茂密的树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密密麻麻、阴森森的干枯枝条，像长长的手指甲在冷风中摆动。 树干上缠着一根粗大的枯藤，像皮肤干燥的巨蟒。 远处，一个人影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缓慢而沉重，身上散发着阵阵死气。 越来越近，血色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脸上，五官的轮廓清晰起来—— 正是乌鸦白天打晕的中年男子。 他整个眼球都是白色的，直勾勾望着乌鸦，目光里透着森诡气息…… ———— 道友……请留步…… 第六十九章 英朗出事了 “这也太诡异了……” 乌鸦下意识想逃，但身体依旧不由她做主。 男子走了过来。越往这边走，身上的死气越浓重。 乌鸦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感觉自己和死亡之间只有毫厘之距——这到底是哪里，是传说中怪诞的【死域】么？ 这种地方乌鸦从未亲眼见识过，想来整个本子国应该也没有其他怪诞调查员见识过。 乌鸦曾在国家警察厅内部刊发的绝密怪诞期刊里见到过相关文章，似乎从来没有活人能从【死域】中逃离出来。至于文章里的内容，一部分来自通灵者和死魂的对话，更多的则是作者的猜想。 这就是怪诞调查员的宿命么……连死，都要死的尽可能的诡异。 “怕什么？” 她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声音：“你可是被神引到这种鬼地方的，【死域】对你毫无作用，这个时候只要享受无脑躲避规则的快感就好了。” “你是谁？” 乌鸦下意识问道。 “别问，凭你的智慧，是无法理解的，”那个声音接着说道：“我只能告诉你，神对你很关注，可别辜负了他的厚望哦。” “神？你说……神在关注我？” 脑海中的声音却不说话了。 神……就是刚才和自己做交易的那个虚影么？ 乌鸦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竟然连男子走到自己身前都差点忽略掉。 等她回过神来，男子已经从她眼前走过，脸上的尸斑清晰可见。 乌鸦的视线随着男子缓缓转动。 男子走到榕树 缠在树干上的粗大枯藤忽然向男子卷了过去，缠住他，猛地一抽，把他的身体倒挂在了树梢上——竟然和乌鸦之前将男子挂在树上的姿势一模一样。 下一瞬，榕树最高头诡异地出现一直浑身漆黑的鸟。形态模样有点像乌鸦，又比普通的乌鸦个头大了许多。 黑色鸟儿，张开嘴巴，似乎叫了一声。 张嘴的瞬间，黑鸟周围的空气明显扭曲了一下，根据乌鸦的经验推断，这叫声中多半包含着某种可怕的规则。 正常情况下，乌鸦听到之后就该准备遗书了，但此刻她的耳朵里充斥着重金属摇滚乐，完全听不见。这……就是神的指引带来的安全感么。 黑色鸟儿叫罢，血色月光倾泻而下，数百具尸首挂在了榕树的枝条上，随着冷风吹动，很有节奏地一摆一摆。 中年男子成了尸首中的一具，完全白化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乌鸦。 乌鸦脊背直发凉，潜意识里呼唤方才的那个声音，却毫无回应。 她心里暗念着：怕什么，水谷信子，你是被神选中的人，神在看着你呢。 这么一想，心里竟然真的踏实了几分，仿佛真的有神在庇佑着自己。 黑色鸟儿连叫几声，见乌鸦无动于衷，似乎完全没有落入自己的规则里，它忽然扇动翅膀飞了起来。 接着，朝着乌鸦的头顶飞过来。 红月照下，它的影子像一个幽灵，在地面飞速移动，所过之处光线闪动不止。显然，影子里也包含着可怕的怪诞规则。 神会保佑你的…… 乌鸦脑海中再次闪过这个念头，她的身子则朝着另一边闪去，只在原地留了一道虚影。 黑鸟从上空划过，它的影子从地上划过，虚影破碎。 黑鸟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睛盯着乌鸦，再次朝着乌鸦的头顶飞过来。 乌鸦正要向另一边闪躲，榕树的枯藤闪电般朝她卷了过来。 决不能被它卷住。她心里想到。 身体无法自控地朝前一打滚，躲过了枯藤。 黑鸟见机俯冲下来，它的影子朝着乌鸦身上一扫而去。 “就是此刻。”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记住这一刻，这是神的指引和庇佑。”乌鸦双腿弯曲，向上猛地一弹，身体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在半空中倒翻了一个跟头，惊险地躲过了黑鸟投下的影子。 再一个跟头翻上去，乌鸦出现在了黑鸟上方，居高临下地望着黑鸟。 头一次……自打乌鸦认识到这是一个在笼罩怪诞阴云下的世界以来，这是头一次，她觉得这些身体里运转着恐怖规则的怪诞似乎也不是那么……那么值得畏惧了。 “神说，”脑海中的声音道：“你现在可以用手抓住它了。” 乌鸦无比笃信，伸手一探，竟然真的抓住了黑鸟。 黑鸟张大了嘴，凄厉嚎叫，狠狠扇动翅膀。 乌鸦的耳朵里却全是重金属摇滚。 “怪诞？这就是怪诞？” 乌鸦看着手中苦苦挣扎的黑鸟，心里升起了极为奇妙怪异的感觉—— 原来……原来，那些曾经像死神一般可以随意剥夺人类生命的怪诞，有朝一日，竟然真的会被自己轻而易举地抓在手中，要多荒唐就有多真实，要多可怕就有多可笑，要多憋屈就有多么的……痛快。 这就是神，是神的指引么？ 乌鸦整个头皮在发麻，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时，一股森然死气从黑鸟身上散发出来，侵蚀了乌鸦的手掌。 手上的血肉很快消失不见，只剩白森森的骨头。 但仿佛是因为有神的指引，她的心里没有丝毫恐惧，只等待神给自己带来的无穷的惊喜。 “现在，”那声音再次响起，“吃掉它！” 吃……吃掉怪诞……这种比生吞岩浆还要可怕的事情，乌鸦从前连想都不敢想。 但此时此刻，乌鸦心里头竟然有一丝莫名的狂热。 怪诞……怪诞的味道会是怎样的呢？ 条件不太允许，要不然炖到锅里，或者搭起烤架，撒上孜然、胡椒粉……那才叫作过瘾吧。 她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却一刻不停抓住黑鸟，往嘴里塞了进去。 黑鸟的个头很大，但抓到嘴边却化作了一团黑茫，钻进了乌鸦的口中。 乌鸦感觉死神滚过了自己的食道，所过之处，血肉生机断绝。但是，真的，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红月之下，天色阴沉沉的，乌鸦昏倒在地上。 乌鸦又做梦了—— 傍晚，小镇，细雨绵绵，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站在院门口，敲响了大门。 她打开院门，看见一张模糊的脸。 斗笠男人道：“夜幕将临，雨绵路长，冷风瑟瑟，不宜远行，请问，鄙人可以借宿吗？” 乌鸦从梦中惊醒过来。 举目四望—— 暖阳高照，蓝天白云。 远处溪水潺潺，青石桥投下倒影，家户炊烟缭绕。 榕树茂密如初，枝条翠绿，如大雨清洗过的。 羽毛斑斓的鸟儿在枝头跃动，鸣叫声清脆的很。 一切都好像做梦一般，恐怖的一幕仿佛只是虚幻。 乌鸦低头，伸出手掌，掌心白皙，先前消失的血肉完全复原了。 “昏鸦……” 她嘴里喃喃一句，那只可怖的黑鸟在掌心缓缓浮现，一双乌漆漆的眼睛盯着她，好像活生生地嵌到了她的掌心里， “原来，真的有神啊……” 而她，被神选中了……或许，她也从未被这个世界抛弃过。想到这里，鼻子不禁有些发酸了。 …… 奈良公寓地下室。 直播结束。 “那些神神叨叨的话，”顾醒颇有些无语地看着纸条，“也就是乌鸦脑海里的声音，都是你搞的鬼吧？” 【很有创意吧】 “无聊。” 【其实，你比我更适合搞这一套】 【进入容纳怪诞的剧情之后，我的权力只够与触发者谈话，而你能够直接影响容纳阶段剧情】 【倘使你开心，可以让乌鸦把昏鸦摆在烤架上，或者烧开水炖了吃……当然，前提是别让她触发昏鸦的死亡规则】 “搞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意思……我有点好奇，为什么怪诞交易者不能帮助触发者直接容纳怪诞，还要引导触发者来这么一场容纳……剧情？” 【不清楚】 【总之，这样一来，容纳这件事情就变得很有仪式感、神圣感和使命感……不愧为神选之人】 顾醒再次无语。 “对了，那个怪诞死域是什么？” 【C级以上怪诞才有可能拥有的领域，怪诞在自己的死域内规则威力有加成】 “C级？你的意思是，乌鸦容纳了一个C级怪诞？” 【没有这么容易，你去书架那边看看就明白了】 “咦？” 顾醒抬头看向书架那边——身穿西装、带着墨镜，原本在墙角边打地铺的藤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书架旁边，手里拿起一本新书看了起来。 混蛋……顾醒还没看呢。上学的时候，他最忍不了的就是自己买回来的新书被别人抢先看了。 顾醒走了过去。 顾醒捧起书来。 书的封皮上映着一个堕落天使的形象，漆黑的翅膀，阴郁的眼神，注视着人间。 封皮侧面，印着《路西法的怪诞交易故事合集》。 书的第一卷名称是：乌鸦与昏鸦。 卷首语：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第一卷的主体部分，记录了乌鸦从触发怪诞到容纳怪诞的全过程。描写十分详细。 第一卷的前面空了几页，顾醒推测，这本书或许是在等待有机会能将故事补全吧。毕竟，昏鸦的背景故事还是一片空白。 第一卷最后的备注里记录了昏鸦的简要信息。 【昏鸦】 目前，降格为D级怪诞（收容前为C级怪诞，拥有死域），规则可补充完善型，栖身于被枯藤缠绕的死亡榕树枝桠上，现被黎都市警察本部怪诞调查员乌鸦收容。 规则1：听到昏鸦的叫声，生灵将失去魂魄（规则等级E）。 规则2：被昏鸦的影子投射到，生灵将失去魂魄（规则等级D）。 规则3昏鸦立于被枯藤缠绕的死亡榕树上，生灵被它的影子投射到，将失去魂魄（D）。 “按照你之前所讲的，”顾醒问小洞：“这三个规则我都可以借用咯？” 【当然】 【记住，需要支付代价，但比从我这里兑换怪诞要便宜的多，也方便的多】 【毕竟，无需排队了】 “降格容纳……” “收容这个怪诞之后，乌鸦真的能对付那个敲门种吗？不会又是一个坑吧。” 【按照怪诞交易者的承诺来看，至少规则等级上是有机会了。剩下的，就看她怎么利用规则。运气也很重要。搞不好有一天，昏鸦又变成了C级怪诞，那就厉害了】 不纠结了。总归是乌鸦自己的事情。 顾醒合上书本，放到了书架上。书封皮上的名字变成了——《第八号当铺》……有点意思。 他再次拿起书本，翻开序言—— 第一句话是：【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第二句话：【八号当铺，只有典进，没有赎出】 之后，则是怪诞交易者赋予代理商顾醒的权义规则—— 顾醒（括号内为马赛克），怪诞交易者在地球某个怪诞初始衍生阶段的平行世界的代理商，因为乌鸦的渴望触发怪诞交易者规则，从此拥有了帮助人类容纳怪诞的渠道和能力。 规则1：触发怪诞交易者规则的人类必与顾醒有着某种或明或暗的联系。或者，顾醒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观察到对方（规则等级不明）。 规则2：顾醒能够第一时间感受到触发规则者的呼唤，并通过预先的设定（灰色眼睛）与其取得联系（规则等级不明）。 规则3：顾醒发起名为【路西法】的交易，触发者拥有拒绝或同意的权利。触发者一旦同意，顾醒将依据规则的提示，告知对方容纳怪诞所需付出的代价（规则等级不明）。 触发者同意交易之后，顾醒将用自己的寿命代替触发者，与怪诞交易者进行代价交易。最终的结果是，怪诞交易者获得寿命，触发者获得怪诞规则的能力，而顾醒获得触发者付出的代价和规则的借用权（规则等级不明）。 规则4：顾醒将指引触发者找到容纳怪诞的途径、契机，或使触发者拥有容纳怪诞的能力。 需要注意的是，怪诞交易者的位阶和维度高于这个世界绝大多数多数怪诞，一旦怪诞交易者的规则开始运转，绝大多数怪诞的规则都要终止或中止。甚至，任何怪诞都有可能被怪诞交易者的规则临时征用（规则等级不明）。 规则5：顾醒拥有对触发者取得怪诞事件过程的干扰能力，但无法阻止某些注定将发生的事情（规则等级不明）。 规则6：顾醒对触发者规则的借用权高于触发者自身的使用权。同时，顾醒拥有随时暂停或收回触发者怪诞规则能力的权力（规则等级不明）。 规则7：顾醒可以切入触发者视角（规则等级不明）。 …… “睡觉！” 顾醒躺上了床——很离奇，乌鸦那边至少经历了一天一夜，在顾醒这边，却只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此刻还是深夜。 也就是说，从乌鸦离开办公室起，她就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么？小洞也解释不清楚。 顾醒躺在床上之后，藤野又跑到书架旁边看书去了，边看边做起了笔记。一个怪诞都能这么热爱学习，叫那些每天不好好读书的学生们情何以堪…… 等等……不对…… “喂，”顾醒皱了皱眉头，“别在我的书上随便画东西啊，你自己找个笔记本去。” 关于藤野未来将长期生活在家里的事情，顾醒和小洞探讨了一番。 顾醒担心会被别人看到，但小洞表示，只要不执行规则，除了顾醒之外，就没有人可以看到藤野……这样还好。 此外，只要不再继续杀人，藤野也就没有了提高规则等级的机会，也就没有创造死域的可能性，也就不会把家里搞得阴森鬼气的…… 这样也还好。 除了家里的地板上会多出一个打地铺的人，书架旁会经常站着一个认真读书的怪诞之外，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了。 顾醒眯眼看着从抽屉里翻找笔记本的藤野，忽然也精神起来，翻开《八号当铺》认真读了起来—— 【永恒不死的身躯，却因为没有值得期待的幸福，而变得一点意义都没有。】 【历史是包袱，过往是累赘】 【死亡不代表结束，轮回不代表救赎】 【欲望满足的瞬间，即是偿还的时刻】 【我愿典当我生生世世的爱情，换取你一生一世的幸福！】 不知不觉，顾醒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安达打过来电话： “顾醒君，你听说了么？” “嗯？” “英朗出事了。” 第七十章 先上车再想吧 “英朗？寺井英朗？” 顾醒的脑袋顺时清醒过来。 “对，就是我们的同事——英朗。昨天晚上，他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嗯，当时，我看见了。然后呢？” “失踪了，” 安达说道：“今天早晨，她老婆打来电话，说英朗一整晚都没回来。 他们调了监控，发现英朗坐上一辆车牌完全看不清楚的出租车。跟进沿途视频监控追踪了一番，那车拐进一个巷子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看不清车牌？” 顾醒仔细回忆昨晚英朗上车时的情形，车牌号明明是有的，但这会儿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具体的号码…… “不管怎么说，虽然是周末，” 安达说道：“但还是来警察本部吧。英朗的案子初步被确定为怪诞事件，已经和之前几起出租车失踪案并案调查。负责人是本部的怪诞调查员，白鸟警部要我通知咱们的人都到本部大楼配合调查。” “本部的调查员？红衫？蛙人？还是乌鸦？” “都不是，我们不认识……唉，要是乌鸦就好了，”电话那头，安达的语气明显失落起来，“我问了智子，听说乌鸦一早给本部打电话请假了，貌似得有一段时间见不上了。话说，我的情路也太艰难坎坷了。” 挂了电话，顾醒简单准备了一番，穿上连帽衣、牛仔裤，带上耳机，正要出门，敲门声响起了。 “顾醒君，您在吗？” 是圣子的声音。 打开门，圣子满脸微笑，手里拎着两袋早点，给顾醒递过来一袋， “早上好呀……我来找千代姐，又想到昨天晚上玩到那么晚，顾醒君一定还没吃早点，所以……” “呃……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吧，”圣子晃了晃早餐袋，“反正都准备好了，您要是不接受，我和千代姐也吃不了这么多，最后只能全部倒掉，多可惜啊。” “那就多谢了，” 顾醒接过袋子，“改天换我请你。” “哈哈，那很好，您可别忘了。” “我记性很好的。” “那我去找千代姐咯。” “对了，”顾醒忽然想起出租车的事情，“最近，晚上尽可能别坐出租车了。” “为什么？” “昨天晚上，我们一个同事失踪了，上了一辆出租车……” 顾醒把寺井英朗的事情大抵告诉了圣子。 “你还记的井泽的事情吧。” “对啊，您还说，等井泽的补偿款到了，要带我一起……” 圣子说这，忽然想起什么，“您是想说去警局举报井泽的那一家人吧？我记得，他们也是坐上了出租车以后失踪的。对了，好像也是在深夜！” “嗯那，警察本部怀疑这是一起怪诞事件，特殊调查课已经着手调查了。我想，这其中恐怕有很多内情，案子绝不简单，深夜打车很有可能会触发怪诞的规则，所以……” “好的，听人劝不吃亏，”圣子嘻嘻笑道：“感谢您的关心，我近期就把出租车戒掉。” 说完，就要去找千代。 “对了，记得也提醒一下千代吧。”顾醒说道。 “哈哈，那是当然的，这个不用您说！” 圣子进了千代的房间之后，顾醒打开早餐袋，里面装着纳豆、无菌生鸡蛋、米饭、秋葵、山药泥、小包酱油、鱼干，一杯加了冰块的大麦茶。 看样子，是圣子亲手准备的，真是够丰盛。 这会儿距离安达通知的抵达时间还有些富裕，顾醒本打算出去买个饭团，这下倒是省下来了。 把生鸡蛋酱油放进米饭里搅拌着，顾醒想起红衫昨晚说的话——“我看这小妞是喜欢……上了你。” 会是真的么？ 顾醒想着，喝下一口大麦茶，一道冰凉水线顺着食道倾泻下……本子人真是爱喝冰水啊，这种饮食习惯，也不知道怎么搞到世界长寿榜第一的，怪哉。 …… 到了黎都市警察本部之后，除了还在住院的铁男，刑事课的同事们都陆续抵达了。 所谓调查，基本就是逐个问话，了解情况。 负责这起案件的是一个代号为“秋刀鱼”的怪诞调查员。 整个黎都市一共六位怪诞调查员，平日里神秘兮兮的，神龙见首不见尾，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诸位同仁短时间里就见识到了其中四位，这缘分不知该怎么说。或许，定义为倒霉，比较准确。 这个“秋刀鱼”看起来谱很大，虽然名义上是他负责调查，但事实上，他只在刚开始露了一脸，漫不经心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圈，就把之后的调查权交给了名叫村冈花夫的调查员助理。 他本人则抱着一本漫画书，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再也没有出来过。 “喂喂喂，好歹我们也是警察署警部补带队，刑事课全体出动配合调查，这个调查员就是这么没有礼貌的吗？我在东都警视厅都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一位刑事课同事吐槽道。 “别说了，好好好配合调查吧……希望能早点找到英朗……”另一个同事劝道。 村冈花夫把众人请到调查室里逐个问询。 问询的内容颇为细致，不仅问了昨天聚餐时发生的事情、细节，打车时英朗的表情、神态，说了什么话，出租车的型号、车牌，司机的模样，英朗为什么没有去参加第二场，是不是因为不合群的关系。 还问了英朗平素的性格、爱好，家庭背景，经常交往的朋友，家里最近发生了什么重要的的事情，平常有没有与人结怨，有没有受过什么人的恩惠，等等。 基本上每个人都要询问半个多小时，搞得一众人心情烦躁又沉重。 全部询问完毕之后，村冈花夫照例对大周末还要叨扰平日忙碌的警察同仁们这件事表示歉意，又叮嘱众人： “各位同仁，我听说大家刚刚都经历过一场怪诞事件，想必对其中的惊险都有所了解。 在此，我可以十分负责的告诉大家，最近一系列出租车乘客失踪案件，毫无疑问都是怪诞事件。 至于怪诞背后的规则，还在持续调查之中。总而言之，请大家近期务必保持高度的警惕心，尽可能不要在凌晨时分乘坐出租车。 同时，为了黎都市的和谐安定，为了广大市民不要轻易陷入惶恐氛围之中，请诸位千万注意做好保密工作。 最后，祝大家有个愉快的周末。” “可是，”一位同仁提出：“如果广大市民对此豪不知情，贸然在深夜打车……” “这个就不必太过担心了，”村冈花夫说道：“根据我们的调查，这辆出租车一个晚上只会带走13人，多数情况是一个人。相对于黎都市两千万人的体量而言，影响并不算大。” 这个解释未免太过冰冷。但想一想，造成人员失踪的是诡秘恐怖的怪诞事件，刚刚经历过藤野怪诞的刑事课同仁们也不好说什么冷言冷语。 愉快的周末已然不可能。众人商量了一番，反正大家又聚在了一起，不如趁着下午还有时间，去医院看看还在休养中的铁男。 之前，刑事课的同事们陆续探望过了，但都是自发行动，零散而无章法，不能体现大集体的关怀。 一个名叫根岸良三的同事说道：“实在对不起，铁男那边恐怕我去不了的。” “怎么回事啊，”安达说道：“上次约你一同去，正好你值班，这次还不去看看吗？话说，你还记不记得，铁男救过你一次的。” “抱歉抱歉！”根岸良三满脸内疚，“可是，我一个月前就答应妻儿要去游乐园……” 根岸良三这么一说，众人就理解了。 刑事课的工作忙起来还真是要命，像根岸良三这样的骨干经常要单独负责一起案子，从头跟到尾，到处调查走访，答应家里人的诺言常常不能按时兑现，时常后院起火，确实也挺为难。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白鸟笑道：“一定要兑现诺言啊，可不要偷偷溜走去喝花酒。” “怎么会……您别拿我打趣了，”根岸良三道：“改日，改日我一定专程去探望铁男。” …… “这可怎么好意思……” 病房里，铁男接过大捧鲜花，看着刑事课众人，还有桌子上拜访的各式各样的丰盛水果，大为感动： “大家之前都已经来过了……唉，都怪我轻举妄动，差点连累诸位……” 白鸟道：“你可别说这种客气话，在场诸位过往经历的案子里，哪一个没受过你铁男的恩惠呀。” “哎，可别提了，我只是顺手的事情……换成谁遇到那些情况，也都会挺身而出的……” 众人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一番闲聊，又聊起失踪的寺井英朗，平日里一直是一位顾家的好男人来着，这次失踪以后，老婆孩子不知该有多难过，实在可惜。 临走时，白鸟代表众人留下慰问金，铁男一番推脱不成收下了。众人瞧他康复顺利，颇有些欣慰的离开了。 …… 午夜时分，根岸良三收到了白鸟警部补的短信—— 【良三，紧急情况，关于英朗失踪案件，还请尽快赶到警察署商议有关事宜】。 根岸良三从床上爬了起来，穿衣服。 妻子迷迷糊糊睁开眼：“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刑事课那边有急事。” “可非得现在就去么，连明天早晨都等不到……你们警部补也太过分了。” “我们的工作性质你又不是不晓得，”良三已经穿好衣服，“白鸟警部补已经够开明了，今天要不是他放话，我也不好从探望铁男的队伍里脱身。” “那倒是……孩子今天玩得可开心了。” “嗯，总算把答应他的事情做到了，下次他考试考好了可得换个条件，去游乐园欢度一个下午什么的可太难了，哈哈” …… 根岸良三走出公寓，来到大街上，随手招来一辆出租车。 在坐上车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今天早晨还记得来着……很重要，很重要……” “您上不上车？”司机转过头来望着他。 与司机眼神对视的一刹那，根岸良三感觉自己中了邪，脑袋里一片空白。 “嗯……” 根岸良三坐了进去。 管他呢，先上车再想吧。 第七十一章 都有一个共同特征 晚上，顾醒回家之后，问小洞： “英朗失踪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内情么。” 【正如村冈花夫所言……是一起怪诞事件】 “……” “我想知道一些更详细的，比如这起怪诞事件的触发规则是什么？为什么英朗会被怪诞盯上？我会不会中招？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显然，我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你，目前还没有触发它的规则，很安全】 对小洞的话，顾醒继续保持怀疑态度。 …… “良三也出事了。” 第二天一早，顾醒再次接到安达的电话。 这次，安达的语气彻底没了往日的轻松惫懒。 “怎么回事？” “据良三的妻子说，昨天晚上，良三接到白鸟警部补召集所有人去警察署加班的短信，调查一起紧急案件。离开家之后，良三就失去了联系。 本部那边调取了监控，看见良三凌晨时分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又是拐进一条小巷之后，出租车消失不见。” 安达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离谱的是什么？白鸟警部补今天早晨说，他根本没有发过任何短信。” 顾醒心头一沉——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 “不大对劲啊，” 顾醒道：“且不说白鸟警部补一定不会在这种敏感危险时刻，发半夜加班的短信。 就算他发了短信，那个叫村冈花夫的助理也反复给我们强调过，尽可能不要在凌晨时分乘坐出租车。良三又不是完全听不进话的人，怎么还会……” “来警察本部罢，”安达说道：“大家都在往那边赶。” 到了本部，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同事们都在怪诞调查课的楼道里站着，表情一个比一个沉重。 白鸟警部补正在和村冈花夫争论，他愤怒的声音从村刚花夫的办公室里传了出来 “村刚警部补！我就想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常年办案的老刑警，什么机密的事情没有见过？我们有两位同事牺牲在了这起怪诞事件当中，凭什么案卷还要对我们保密？” 不管怎样，现在也是在上级部门的办公大楼里，把白鸟警部补这样一个平素非常重视职场礼仪的人逼到眼下这般情形，可见情况糟糕之极。 “抱歉，” 村冈花夫倒是很平静， “按照规定，怪诞事件的案卷一向对外保密，只有我们怪诞调查课的人员才能够查阅。白鸟警部补如果非要查看，可以向静安警察署递交申请报告，再由静安警察署向警察本部递交报告，等本部批准下来，我们怪诞调查课自会执行的。” “混蛋！等递交的报告批准下来，我们刑事课的人是不是该死光了？” “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程序便是如此，希望您能体谅。” 白鸟忍无可忍，从村冈花夫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脸都气黑了。 刑事课众人围了上去，“警部补……要不然我们一起……” “不用，” 白鸟拿起电话，播了出去。他身子往前一探，脑袋微微垂低，态度瞬间谦和许多， “红杉大人，我是白鸟啊……” “对，打扰您休息了，实在抱歉……” “是这样……我们这边在警察本部遇到了点状况……” “嗯，有两位同事先后失踪了，井泽英朗和根岸良三……对，您也知道啊，就是出租车失踪系列案……目前怀疑是怪诞事件。” “您见过他们的，上次聚会的时候还和这两位干了好几杯。英朗夸您很漂亮、很有气质来着，对，我们都是如此认为的，发自肺腑，绝非礼貌性的客套。” “您想起了啊，是的，根岸良三还和您合唱了《直到世界的尽头》……的确，他的嗓音条件很棒……唉，我们也很遗憾，希望能尽快找到他们两个。” “……案卷？案卷无论如何都不肯给我们看的……” “确实如此，说什么规矩如此，要走程序，简直不近人情。我看了看那个助理说的程序，起码得两三天才能批下来，但谁知道这期间会出什么意外呢？” “这三天里，会不会有新的牺牲者？谁也不清楚。” “哦……他叫村冈花夫，是，是秋刀鱼大人的调查员助理。” “好的，我们等您的消息。” 白鸟挂了电话，扭头看见顾醒和安达正望着自己，他连忙直起腰背，“我说过的吧，一定要和调查员大人们多联络联络感情。” 安达连连点头，马屁奉上。 不一会儿，红杉穿着一身火红风衣赶到怪诞调查课，同众人简单寒暄一番，径直走入了村冈花夫办公室。 “红衫大人，”村冈花夫马上站了起来，“您不是轮休……” “少废话，案卷拿出来。” “什么案……” “别装蒜，关于出租车的。” “可是……秋刀鱼大人……” “让他出来跟我说话。” 很快，秋刀鱼抱着一本漫画，低着脑袋边看漫画，边走了过来，差点撞上红衫才抬起头，“怎么，毒舌，你要上案子？” “你个烂鱼仔，每天混吃等死，受害人都要死光了还抱着本破漫画看个没完没了？我们本部对你这种废宅的容忍度真是高的可怕。” “哇，我解放了，” 秋刀鱼看向村冈花夫，“案卷呢，全部拿过来，一张纸都不要落下。” 门外的刑事课众人目瞪口呆。看来，至少在怪诞调查课，红衫的毒舌已经被所有人屏蔽了。 …… 在等待案卷到位的时间里，白鸟带着刑事课众人，对红杉好一番感谢。 白鸟原来只想着拜托红杉打个电话嘱托一番，好让众人可以看到案卷，进一步了解真实情况就可以了。 没想到红杉本人竟然专程赶了过来。 据了解，这些怪诞调查员平时都是轮流处理怪诞事件，一个案件结案之后，就可以享受一段时间不短的轮休假期，这对于怪诞调查员调整心态，治愈案件带来的负面心理影响很有帮助。 红杉算是为刑事课牺牲了宝贵的假期。更让人感激的是，红杉这次还直接参与到了案件的调查当中。 白鸟依稀记得，那天聚会的时候，智子曾与众人说过，怪诞调查员们平时接手怪诞案件的时候也很头疼，因为每一起案件背后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谁晓得一个不小心，会不会连调查员本人栽进去。 所以，一般情况下，没有哪个调查员会主动参与到不属于本人轮值的案件当中。这次红衫的表现可用仗义来形容了。 “真是感激不尽！” 白鸟朝着红衫微微鞠了一躬，“红杉大人的恩情，我们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诸位同仁一定铭记在心，日后涌泉相报！” 这些话虽然说得肉麻，但绝对是白鸟肺腑之言。 他现在甚至有一点愧疚—— 他实在不该在藤野怪诞调查期间，三番五次地冲撞这位性格直爽、为人仗义的美女调查员，更不该在聚会的时候，借着酒劲儿，强行逼着对方承认自己之前的言论大错特错，逼着对方向自己鞠躬道歉。 “对！你说得对，是我说错了！” 红衫那天猛地拍桌子站起来，然后摇摇晃晃鞠躬道歉的模样，现在还深深映在白鸟的脑海里，清晰的如同手机上正在播放的电影。 其实，那个时候，刑事课众人都已经非常明显地看出来，红衫脸上完全挂不住了。 她的脸庞憋得通红，绝不是单靠酒精就能产生的效果。 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毫不在乎，从顾醒手中接过话筒，继续high唱。 后来唱到一半突然跑了出去，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顾醒回来告诉白鸟，红衫出酒了，怎么可能嘛。 像白鸟这样经常参与职场聚会的老江湖，当然看得出来红衫酒量奇大无比。说不准，真实情况是，红衫那时候其实躲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一个人难受着呢。 哎……像这种内心脆弱柔软，对外却死撑着也要表现出坚强自信、无所畏惧的女人，才会叫男人们心疼无比啊。 说实话，那天聚会第二场结束，白鸟很想护送红衫回家来着，没想到那个顶着一身绿皮的蛙人竟然会如此读不懂空气。 在白鸟三番五次拒绝之后，蛙人依然坚持要用专车把他送回家，却把躺在沙发上装醉的红衫留给了顾醒。 顾醒君固然很不错的，但白鸟太了解他了，男女感情事上多半是个木头。顾醒把红衫送回家，一定会把对方照顾的很周全，冰水，被子，关灯，然后礼貌告辞，简直不解风情。 唉…… “虚伪的家伙……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 红杉完全没想到白鸟脑海里转了这么多念头，大大咧咧道：“怎么说也是一起唱过《世界尽头》的伙伴嘛。” 出租车怪诞系列事件的案卷足有二十多个盒子，搬到会议室里摞了好几个桌子。 红杉带着白鸟和刑事课一众人逐盒翻阅起来。 秋刀鱼躺在会议室最后一排的椅子上继续看漫画，仿佛彻底把这个案子交给了红杉。 据说，本部延迟结案的报告一批下来，秋刀鱼就完全不着急了。甚至，说不定会觉得这种良善怪诞的案子放在手里没准儿比接一个具备普杀规则的混乱怪诞案件舒服得多。 “喂，”安达往后望了望，问顾醒，“你有看清那个家伙看的是什么漫画吗？” “好像是《进击的巨人》吧。” 自从小洞出现之后，顾醒的眼神是越来越好了。 随便往后瞄了一眼，秋刀鱼手中漫画边角上露出的人物画像和对话，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完全不管不顾，沉浸于漫画的世界里啊，” 安达无奈地摇了摇头， “简直是我们国家平成废宅的典范，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当上怪诞调查员的，老天真是不开眼啊。 昨天上午，我来这边接受询问的时候，路过看见怪诞培训课的牌子，就进去问了问，想看看我这样一个具备多起刑事案件办理经验的优秀刑警，想成为怪诞调查员助理是直接入职，还是需要象征性走个过场。 那些家伙居然说我经常熬夜，内耗严重，精神力量低的吓人，已经处于亚健康状态和不健康状态边缘地带，离猝死不远，不符合招纳的条件，简直岂有此理！” 顾醒看了看安达那俩久难消散的黑眼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一系列出租车怪诞案件始发于半年之前，” 秋刀鱼进入托管状态，红杉强势介入，村冈花夫又非完全读不懂空气之辈，老老实实给众人介绍起案件情况来， “半年来，共计五十三人在乘坐深夜出租车之后失去行踪，最多有过一晚上三人失踪的情况，不过只有一次。” “是一家三口吗？”顾醒忽然问道：“一位老人，还有他的儿子、儿媳妇，他们应该是从医院出来的。” 也难怪顾醒会一下子联想起来，这一家子的失踪案让他一直印象很深刻。 “你知道那起案子？” 村冈花夫颇有些惊诧地看向顾醒。 红杉和白鸟也看了过来。 “恰好知道……藤野案子里那个第一个顶替的死囚井泽，你们还记得吧，” 顾醒连忙解释道：“井泽被判处死刑，就是因为老人儿子举报的。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哈……我没那么八卦，只是替井泽办理补偿金手续的时候了解到的……” “您说的完全正确，” 村冈花夫继续说道：“虽然怪诞事件要想解决，目前来看任务依然艰巨，但在秋刀鱼大人的正确带领和指导下，” 村冈花夫说到这里，往后排座椅的方向瞄了一眼，秋刀鱼翻了一页漫画， “咳咳……当然，还有在红杉大人的大力关心支持下，我们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几乎将每一位失踪人员的相关背景情况摸了个底朝天，还是取得了卓有成效的进展……” “这种破烂马屁一点营养都没有，”红杉道，“直接说结果就好！” “我们调查发现！” 村冈花夫连忙调大音量，“这一系列出租车案件失踪人员都有一个共同特征——” 第七十二章 再收一个野生怪诞？ “忘恩负义，” 村冈花夫沉声说出这四个字， “虽然不能说，所有的真相事实都被查清楚了。但在目前调查清楚的事实当中，几乎每一个失踪人员都曾有过忘恩负义，或者说恩将仇报的行径。 基于这一点，我们初步认定，带走曾经有过忘恩负义之举的人类，就是这辆出租车怪诞的规则。 也正因此，我们也将这起怪诞事件命名为【痛恨忘恩负义之徒的深夜出租车】。” “您的意思是，” 还不等白鸟说话，一位名叫须永直树刑事课同事颇有些情绪地说道：“我们课的英朗和良三也都是忘恩负义之徒了？” “按照规则而言，确实如此。” “怎么可能？”须永直树说道：“你问问在座的每一位，我们都是做过多年的同事的，私底下的人品如何大家都清楚。英朗和良三素来品行端正，怎么可能做过忘恩负义那种事？” “对啊，我们都可以作证。” “别的不说，这两位可都是我们国家少见的非常顾家的男人啊。” 须永直树说完，刑事课的同仁们纷纷应和。 村冈花夫也懒得辩解了，直接上证据—— 他随手翻开一个档案盒，取出一沓资料，“这个案子，就是刚才这位同仁提到过的一家三口失踪案……” 村冈花夫看向了顾醒，“你知道的吧，这家人干了什么？ 这个井泽入室盗窃，发现他家老人昏厥倒地，送到了医院，还垫付了急救费用。 结果，他家儿子到警局举报井泽入室盗窃，最后翻出了很久以前的积案，井泽被判处死刑。 老人出院的当天晚上，一家人坐上出租车就失踪了。再看看这个……” 村冈花夫随手又抽出一沓资料， “这个女人和自己的老公离婚了，去投奔表姐家，表姐好心收留了她，白吃白住，还帮忙为她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结果呢，她勾引了表姐夫，逼得表姐和表姐夫离婚，最后表姐投海离世。” “还有这个……” 资料一个个被翻出来，案件的来龙去脉记载的都很清楚，很多案件都附有当事人或者相关人员的问询记录，签名，手印，事实似乎无可争辩了。 刑事课众人两眼大瞪，不得不承认事实真是如此。 但英朗和良三究竟做了何等忘恩负义之事，竟然会被触发了出租车的规则，实在很难让人想通。 “我想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共同点，”安达弱弱举手，“就是不知道和出租车的规则有没有关系……” “你快说吧……” “我记得，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去看过铁男……” “没错，我也记得这事儿，”另一个同事说道：“良三是陪小孩儿去游乐园了，英朗好像是那几天一直在忙一个案子。” 现场沉默了一会儿，众人抬起头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心里头都冒出一个念头—— 英朗和良三难道真是因为没有去探望铁男而被出租车带走的么？ 回头想想，这两个人在从前的案件当中，都是受过铁男照顾的。良三有一回腿上受伤，是铁男背到附近医院的，英朗则被铁男救过一命。 这么算来，铁男住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两个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去探望铁男，勉强也能说成忘恩负义了。 “我们这里，”白鸟皱了皱眉头，“还有没有人没去看过铁男吗？” “呃……我还没去……” 刚才还在质疑村冈花夫的须永直树举起了手，“昨天是我轮值，所以他们去看铁男的时候，我回警察署了。上一次他们叫我，我正好家里有事……真不是故意不去的……” “你以前有没有承过铁男的帮助？”白鸟问道。 “呃……” 须永直树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有一次抓捕一个公寓里的犯人……本该轮到我冲进去了，但当时气氛真的很诡异，我犹豫了下，铁男大概瞧出来了，替我冲了进去。之后几天，铁男浑身都觉得不大舒服，还专门去巫女那边驱过邪……” “现在，立刻，”白鸟说道：“去看铁男，越快越好。” 须永直树当然不肯承认自己的行为属于忘恩负义之举。 但恐怖出租车的规则就在黎都午夜的街上飘荡着，已经有两位同仁先后中招，须永直树就是头再铁，也不敢轻易撞上去了。 半个小时后，须永直树抱着一大捧鲜花，拎着各式各样的水果，和刑事课的同事们一同来到了铁男的病房里。 众人都是主动要求再来探望一次的，心里多半都有些畏惧那个规则吧。潜意识里都在想着，多来看一次，忘恩负义这种帽子就会远离一点。 “诸位……你们怎么又来了，这叫我如何是好……” 铁男满脸羞愧， “哎呀，直树也来了。 说真的……你们完全不必一次又一次往这里跑的，大家平日里工作都很忙…… 咦……你们的眼神有点奇怪哈……” 告别铁男之后，刑事课的众人私底下讨论了一番，算了算本课诸人竟然没有一个未曾受过铁男的恩惠，这本身也够离奇的。 “我看铁男君也可以视作为一个怪诞了，”一位同事开玩笑：“就叫【非要帮你不可最好还能救你性命的热心铁男】，哈哈。” 这个玩笑说完之后冷场了，众人接茬也不是，不接也难受。毕竟，两位同事还在失踪状态之中。 白鸟出于谨慎考量，和红杉商量了一番，决定今天晚上，刑事课全体成员都在警察本部某个会议室里集中待命，以免有人再次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或短信，大半夜跑出去。 红杉与万事不管的秋刀鱼两位调查员今天晚上也将留守本部。 半年以来，出租车怪诞事件一直未得到妥善的解决，一方面，是因为秋刀鱼和助理村冈花夫分析认为该怪诞不具备普杀性质，对社会和谐稳定的冲击力也算有限，所以向本部递交了延期解决、稳妥处理的报告。 本部考虑到触发规则失踪的人目前数量较少，多数又非无辜之人，最终批准了延期报告。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该怪诞神龙见尾不见首，每次出现消失都很诡异，很难实现正面交锋。 而且能够触发规则的人分布在黎都市各个角落，谁也不晓得怪诞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来，警方又不可能公开调查哪些市民做过忘恩负义的事情，实在不大好提前防控。 助理村冈花夫曾尝试在网上钓鱼，在黎都本地的网上论坛里发帖子向网友征集自己身边发生过哪些忘恩负义的人和事，讲讲他们的故事。 当然，故事中的人物须是匿名的，身份也不宜暴露。 警方则会根据IP地址找到发帖人，了解其中具体情况，然后锁定可能触发怪诞的市民。 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帖子里提到的那些忘恩负义的市民，往往没等警察找上门就被出租车先一步带走了。好不容易锁定一个没有被带走的市民，出租车又会去带走其他人。简直是又诡异，又懂战术，防不胜防。 受害者失踪后，原先的知情者则会很快回到帖子进行爆料—— “离大谱事件！我上次说的那个抢走表姐老公的女人被一辆诡异出租车带走了，然后杳无音讯！就在我发帖的当晚！ 简直是老天开眼，报应使然，我们这些知情者都觉得非常振奋！ 我前两天还和老公讲，像这种恶劣的女人，老天留着她在世上活着到底还要祸害多少人，每次看见她我心里就跟吃了一头苍蝇一般，恨不得马上有什么妖魔鬼怪把她带走算了，没想到我的想法这么灵验…… 我正想着，要不然今天晚上去买个彩票好了…… 对了，你们猜得出来那天晚上具体的情节么？有人专门去看了监控，那辆出租车可太诡异了，就好像从阴间开出来的……就是那种感觉……” 之后，巴拉巴拉说一顿当晚的诡异细节。 先后有好几个知情者回来爆料，这些帖子很快变成了灵异贴。 得到消息的网民们纷纷来到帖子里打卡，又有更多的市民把这个帖子当成了许愿复仇贴，在帖子里爆料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者周边的忘恩负义事件，期待诡异出租车将那些忘恩负义者通通带走。 更诡异的是，那些被写进帖子里的人，只要是真的做过忘恩负义的事情，之后果然会被出租车带走了。 还有一些人，借此机会编造了虚假信息，污蔑跟自己有过节的人忘恩负义，那辆出租车竟然会把发帖者带走。 简直太有灵性了。而且，似乎警方也拿那辆出租车毫无办法的样子。 此事一度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一些网民将怪诞出租车当做了维护正义、惩罚邪恶的正义使者，专门为其建立了粉丝论坛，短短半天就有注册了一千多个会员。 出于维护黎都社会和谐稳定的考量，警方在事件的影响进一步扩大之前删掉了帖子，取缔了网络论坛，同时也进行了全网清扫，凡是出现类似的忘恩负义钓鱼贴，一律删除，堪堪平息了网上的骚动。 不过，一些知情的黎都市民私底下仍然有在流传诡异出租车会带走忘恩负义者的传说，这便非是警方可以细致管控到的。 同时，这次清扫行动也意味着，从网上找寻出租车怪诞的可能受害者这条路不大可行了。 村冈花夫又尝试让一些死囚主动做出各种忘恩负义的事情，看看有没有可能触发怪诞规则，但最终还是失败了。推测得出，太过刻意虚假的忘恩负义也是无用的。 老实说，受秋刀鱼的指令，村冈花夫已经开始草拟继续延迟解决出租车怪诞的申请报告了。 不过，这一次JA区警察署警员失踪事件，似乎是出租车怪诞头一次把目标锁定在一个身份集中统一的群体身上。 既然刑事课先后有两个人触发了规则，其他人说不定也有可能触发，正好有助于摸清规则、提前防控。 当晚，红衫又把顾醒单独叫到办公室，做了一番鼓动顾醒成为调查员助理的思想工作。那天签了假名字的合同当然是作废了，纯属红杉借着酒劲胡闹，她事后也无意在就着合同的事胡搅蛮缠。今天算是又一次的正式邀请。 顾醒意志坚决，抵死不从。红衫只好暂时作罢。 顾醒临出门的时候，红衫忽然问道：“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说完，直勾勾盯着顾醒的眼睛，仿佛要用眼神穿透对方的内心。 “奇怪？”顾醒上下打量了一番，“大红风衣算不算？” “滚蛋！” “咣！” 顾醒关上红杉办公室的门，钻进洗手间，拿出纸条， 【你看见了她胸前那条血色锁链，也看见了那只红的滴血的鹦鹉】 “没错，”顾醒下意识往红杉办公室的方向瞄了一眼，“刚才一进红衫的办公室，我就看见了。” 完全想不到，红杉那天和蛙人所说的，每天都会跟她大吵一架、嘴皮子不要太溜的鹦鹉竟然是这种诡异的模样。 【很淡定嘛，顾醒君】 【演技也十分不错，刚才在红衫的办公室，我全程在观察你，却没有发现丝毫破绽……你是怎样做到的，竟然全程忍住，一眼都没看锁链和鹦鹉】 “红杉是个大美女，”顾醒说道：“我只要抱着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态度，正视她的美貌，眼睛就不会往别的地方瞧。” 【你知不知道，今天红杉也一直在盯着你看。要是被她发现一点点异样，你就有乐子了】 “那根锁链和那只鹦鹉是什么？”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你完全不知道根脚的怪东西，我也一样】 “她想干什么？” 【大概是想让你帮帮她。对你而言，或许不是太难的事情】 【你可以发扬助人为乐的优秀品质，来一场英雄救美】 【我也会出手】 “没兴趣。” 对小洞此类煽动性的语言，顾醒已经完全免疫了。红杉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故事，又有何种目的，用脚后跟想都知道绝不会像小洞说的那般简单。 顾醒无意掺和进去，以后继续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就好了。 【拯救一个绝世大美女，上演一场罗曼蒂克，然后俘获她狂野的心。这种只会出现在电影情节里的桥段，你真的没兴趣吗。我不是骗你，这个女人超带劲的】 “呵，” 顾醒冷笑道：“我今天会突然看见那条血红锁链就是你搞的鬼罢？想干什么，突然袭击？让我被红衫发现破绽然后彻底缠上？” 【……】 …… 刑事课众人在警察本部集中观察了三天，再也没有人触发出租车怪诞规则，也没有人收到莫名其妙的电话和短信。 反倒是其他分区警察署上报了三起出租车失踪案件。 事实证明，出租车怪诞已经转移目标了。 “如此就可以基本确定，” 村冈花夫说道：“对于刑事课的同仁们而言，没有去医院探望因公负伤的铁男就会被出租车判定为做了忘恩负义之举，继而会被带走。 说实话，调查了这么长时间的出租车怪诞事件，我头一次觉得这家伙做的有点过分了——因为公务繁忙、家里有事，没来得及受伤的同事就是忘恩负义么？就算最后真的一直没去，也不至于把人家搞到失踪罢？过分过分……” 第四天，静安警察署刑事课众人恢复正常作息，返回工作岗位。 红杉继续度假。 秋刀鱼跟到了《进击的巨人》最新章，罕见的破口大骂了几句，开始找寻漫画新番，村冈花夫则不紧不慢地继续调查起来。 第四天晚上，顾醒回到家以后，忽然问小洞： “洞桑，你说……我们两个有没有可能把出租车这个野生怪诞收过来？” 第七十三章 消……消失了 顾醒想收容出租车怪诞的心情其实很好理解——这种惩恶扬善的怪诞不放在自己的书架里怎么说的过去。 只要把出租车怪诞收到怪诞之家的书架里，以后就算继续放任他在黎都深夜的街道上到处游走、执行规则，顾醒也可以随时监控对方的行动。 对于那些的确做了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事，罪该下地狱的人，自然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带走。 但是像英朗和良三这样实在有些冤枉的，也可以通过顾醒的监察及时挽救回来，以免造成冤假错案。 此外，出租车怪诞收割的寿命也可以统一划归顾醒的总账里，算是一举三得。 虽然目前来看，顾醒的寿命总额富裕的不得了，但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说不准哪一天，会遇到那种一下子不得不支出一大笔寿命的情况，要有备无患才够稳妥。 那些具有长远战略眼光的企业家不都会这样做的吗，随时储备一大笔现金流，确保一旦突然因为金融风暴、经济危机之类的原因，企业倒闭破产，自己还有足够的财力支付遣散之类的费用。 顾醒没有企业家的头脑，但完全可以学习他们的战略眼光。 小洞很快作出了回应： 【你终于开窍了】 【如果我还活着的话，一定会感动到泪流满面】 【放心吧，我会出手】 “我需要出租车怪诞的详细资料，”顾醒道：“背景，规则，出没的准确时间，下次会在哪里出现，受害者是谁……越详细越好，我需要为此支付多少？” 【你要的这些……】 “嗯？” 【都没有】 【我只能告诉你，第一，目前而言，你没有触发他的规则，很安全；第二，虽然杀了不少人，但出租车怪诞等级依然很低，所以他才会和本部的那些怪诞调查员打游击战。当然，要是让他继续“杀”下去，难保不会有一天突然变得厉害】 小洞看起来很兴奋，但完全不打算给予顾醒任何实质上的帮助。 怪诞也好，消息也好，都没得选。 这样更好，顾醒早就觉得自己有点太过依赖小洞了。 这样的依赖会随着使用次数的频繁而越加强烈，越加离不开。 如果真的有一天，小洞忽然消失，或者彻底放弃对自己的支援，那么顾醒能够依靠的除了自己，还有什么……必须早作准备，尽可能学会在怪诞规则的世界里存活下去。 【我有个建议】 “嗯？” 【既然出租车怪诞只在深夜活动，你可以在凌晨时分到外面溜达，便有可能遇上某个倒霉鬼上了那辆车】 “这个主意真是……” 【绝了吧？】 “白痴都不会这么干——这么大的黎都市我就偏巧能遇上它？怪诞调查课说了N遍，不让我们刑事课的人深夜外出，我偏偏外出了，还专门挑出租车出没的时间段，我是不是觉得自己隐藏的太深了，暴露一些什么比较好？”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可是神啊，怕什么怪诞调查员】 顾醒放弃和小洞继续脑瘫交流，打开手机网页，搜索关键词“黎都市”“深夜出租车”“失踪”等关键字眼，果然相关页面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还想着能从网上获得一些线索来着，结果被堵死了。 【上网的时候也有暴露的风险】 【那些怪诞调查员会监控网页上的敏感词汇】 “这个无所谓，” 顾醒把手机扔到一边，“被调查了几天连这点好奇心都没有才叫奇怪了。不信你看看我那些刑事课的同仁们，他们早就把论坛翻遍了。尤其是安达……我猜他的手机这几天就没歇过。” 正说着，安达从聊天APP窗口转来一个链接，标题是： 《恐怖怪谈传说：游走在黎都市深夜黑暗街巷中的吃人出租车——请诸君看看那些恩将仇报的罪人是如何万劫不复的！一定要做好人啊！》 顾醒刚点开链接，就显示网页失联了。 安达那头发来消息：可恶，这些网监手也太快了……我找了好几天才找到的。 顾醒回了个尴尬脸表情。 安达：你要是找见了什么好东西，记得也给我转过来。 顾醒：好东西？ 安达：别误会，不是那些有颜色的那种……是关于出租车的。 顾醒回了个“我懂你”的negro表情，转头望着小洞：“你看吧……” 【无聊的人类】 “说实在的，” 顾醒道：“我分析了一下，我现在要收容出租车怪诞的话，大概有这么几条路。 第一，里美的奶奶。但出租车司机肯定不会放高利贷的吧？里美奶奶肯定也不会去坐出租车，更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情，这条放弃。 第二，藤野。把藤野放出去，敲出租车司机的家门，但这家伙有没有家都是个问题。或者，让藤野去做一些忘恩负义的事情，触发出租车怪诞规则。 可貌似我只能让藤野去定向敲门执行规则，没法控制他的行动。这条也不好操作。 第三，就是昏鸦了。 我现在可以借用昏鸦的规则。问题是，蛙人好像曾经说过，人形怪诞的规则力量要比同阶的普通怪诞高半个档次什么的，昏鸦能不能斗得过出租车怪诞？” 【出租车只有E级】 顾醒想了想，昏鸦是D级，最高的规则是D，还有一个D。这么说来，只要昏鸦的规则先发动，还是很有机会干掉出租车的。 剩下来，就是想想怎么样能把出租车怪诞抓个现行。 这个不着急，来日方长，可以慢慢地想…… 顾醒靠在了枕头上，眼睛慢慢合上，透过细微地眼缝瞧过去—— 藤野趴在书桌上，看着那本《第八号当铺》，认真做着笔记。 也太喜欢学习了吧。 “洞桑，”顾醒道：“你说他会不会在研究怎么逃出我的书架？” 【怎么可能……你知道怪诞之家背后的运营商是谁吗？要是收容进来的怪诞能随随便便逃出书架，那些运营商要赔掉裤衩的。放心好了，藤野要想逃出书架，面对的不是你，是那些隐藏在星辰大海里，更高阶的怪诞们】 “嗯……” 踏实一点了，睡觉。 第二天一早，《永远同在》的手机铃声响起—— “呼んでいる胸のどこか奥で 呼唤于心灵某个深处， いつも何度でも梦を描（えが）こう 无时不刻绘画着梦想……” 顾醒接起电话，那头是安达的声音：“听说了么，顾醒君……” “又怎么了，”顾醒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又有人……” “猜的真准啊。” 能不准么。 “这种电话我已经接了第三回了，”顾醒道：“现在总感觉你好像在殡仪馆工作。” “这次是须永直树。” “出租车？” “还能是什么……” 安达的口气一次比一次丧，“据说晚上睡觉前还叮嘱家里的亲戚朋友们近期千万不要在深夜出门，谁晓得到了凌晨，他自己偷偷摸摸溜了出去，一出门就坐上出租车了。 唉，再去一趟警察本部吧……红衫说出租车肯定盯上咱们刑事课了，一时半会儿完不了。把洗漱换洗什么的都带上，这几天做好住在本部的准备。” “问题严重了。” “嗯哼……话说这个出租车怪诞也太狡猾了吧。有点敌进我退，敌退我攻的意思。最严重的问题是——” 安达说道： “须永直树已经去铁男那里探望过了，但还是触发了出租车怪诞的规则，这个怎么解释？这样下去，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做好和怪诞司机要发票的准备了。就是他娘的不知道通往天国的发票警察署给不给报销……” “别这样说……万一去了地狱呢。” “缝住你这张乌鸦嘴，本部见。” 本部的气氛也很沉重。 顾醒到了以后乖乖坐在了会议室最后一排，幸存的十几位同仁们三三两两坐在一块儿嘀咕着什么，一个个脸色都不大好看。 大家都在想什么……肯定会为已经失踪的三位同事难过，同时也会为自己未来可能面临同样的命运而感到惶恐不安吧。 “遗书写好了没？”安达坐在了顾醒的旁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我觉得这次狗头难保，写了一封足以煽人泪下的遗书。” “不至于，”顾醒伸手拿信，“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安达把手一收，躲了过去，信又塞回自己怀里，“一方面，痛诉刑事课这几年对我业余时间的残酷剥削，另一方面，陈述我这几年在破获大案要案中立下的不世功勋，希望死后可以给我追授勋章。” “得了吧，是写给乌鸦的情书吧。” “哇，你简直成神了，”安达故作不可思议地望着顾醒，“这你都能猜得出来。” “安达桑，你也太没心没肺了……” 前面一个同事转过头来看着安达，“现在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么？我们已经有三位同事下落不明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吧。而且，接下来会轮到谁啊？搞不好今天晚上真的要写遗书了。” “啊……”安达诚恳点头，“我错了。” “也别太悲观了，” 另一个同事说道：也没准儿，直树是因为去的太晚，所以触发了规则呢？” “你这么一说，倒是也有些道理……” “我倒是觉得，是直树的诚意实在不够到位—— 他晓得那个怪诞专门惩罚忘恩负义之人以后，才去探望铁男，这也太刻意了。 咱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些怪诞的规则向来玄妙离奇的很，能够感察到直树的探望到底有没有诚意也是很有可能的。” 刑事课的同事一个个参与进了讨论，会议室里嘈杂起来。 “咳咳……”清嗓子的声音。 众人顺着声音瞧去，看见中间一排座位上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本漫画，晃了晃。毫无疑问，秋刀鱼躺在那排椅子上正沉浸于漫画的世界里呢。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个安静下来，继续小范围嘀咕起来。 对于秋刀鱼的这种做派，众人这两天也渐渐习惯了。据说，这个人本事是有一些的，但个性是真散漫。好像曾经解决过一起比较复杂严重的怪诞事件，本部对他还是比较包容的。当然，可能不包容也没别的办法。 不一会儿，红杉、蛙人、白鸟，还有村冈花夫从另一间办公室一起走了过来。四个人大概是先小范围商量了一番案情。 “昨晚的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村冈花夫向众人大概介绍了一番须永直树失踪的情形和过程，与安达告诉顾醒基本一致， “大概就是这些了。基于昨晚发生的状况，结合之前良三在明知深夜乘坐出租车有问题的情况下，在接到白鸟短信后仍然乘坐了出租车的事实，我们初步做了两个判断： 第一，出租车怪诞的规则应该可以直接影响触发者的思维，引导触发者深夜走出家门，没有任何疑虑地坐上怪诞出租车。 第二，怪诞出租车很可能还没有放弃对静安警察署刑事课各位同仁的锁定。当然，须永直树的失踪或许与他的探望太过刻意有关，所以仍然被判定成为了忘恩负义。刑事课其他人未必也被锁定了。 总之，我们需要就此事继续观察一番，大家最近几天要做好在我们本部大楼长期奋战的准备，抱歉了。 原则上，大家不许离开这个会议室。即便是去洗手间，或者去楼道里抽烟也要结伴成行。 另外，为了确保大家的安全，我们决定对各位同仁进行临时分组，两人组成一组，互相保证彼此绝不脱离对方的视野……” 村冈花夫调来了一批简易折叠床，摆在会议室里供刑事课众人休息。粗糙是粗糙了些，但大家都是警察在外面跑现场的刑警，比这艰苦的环境也经历过，倒也适应的了。 顾醒潜意识里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或许，整个刑事课，除了自己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已经被怪诞锁定了，但这只是猜测，在眼前的情况下，也不好贸然说出来。 他就自己的猜测问过小洞。 小洞回答：【也没准啊，得继续观察看看】 等于没说。 顾醒打算保持整夜的清醒，看看有没有哪位同事会被出租车怪诞引导，深夜做出异常举动。到那时，怪诞出租车一定会停在本部大楼附近吧。 想到这里，他把自己的简易折叠床放在了会议室最拐角，视野最开阔的地方，保证自己可以看到每一位同事的动向。 侧躺到简易折叠床上，顾醒把眼睛眯了起来。 大概凌晨一点钟的时候，一位同事忽然从睡梦中爬了起来。 一旁另一位同事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他，“植野幸夫？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 “该死，”植野幸夫提了提裤子，“竟然被一泡尿憋醒了，岁数一上来，就是不中用了。失控的前列腺……” 植野幸夫说着，往卫生间走去。 “我才该说倒霉，” 身旁那位同事也爬了起来，“怎么跟你这种会起夜的家伙分在了一组……” 两个人结伴出了会议室。 顾醒也从简易床爬起来，一旁安达挣扎着睁开半只眼睛， “怎么……你这家伙年纪轻轻的，前列腺也到了保养期？” “呃……昨晚水喝多了。” “别找借口哈，年轻人要勇于承认自己的差距和不足，”安达闭上了眼睛，“既然植野幸夫也要解手，你抓紧点，跟他们两个一起去吧，我就不挣扎了……” 显然，安达和顾醒一组。有这种天坑队友，顾醒唯有无言以对。 他正打算追上植野幸夫二人，但想了想，还是又走到安达床边。 “你还是起来吧。” 顾醒硬是把安达拉了起来，“起来解个手，回笼觉什么的最香了。” 话是这么说，顾醒其实是忽然想到自己是全无畏惧，但要提防着安达出事。别搞到最后，他和植野幸夫他们从洗手间安全返回来，安达失踪了，那可要悔断肠子。 顾醒拉着半梦半醒的安达，一路走到洗手间门口。 另一位同事站在门口两眼大瞪。 “怎么了？”顾醒问道。 “消……消失了，”那位同事满脸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向顾醒，“植野幸夫消失了……我就晚了一步，他先推门进去的……” 【4500字章 第七十四章 真的有神么？ “纳尼？” 睡眼朦胧的安达彻底醒了，冲进洗手间找寻植野幸夫的身影，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快！” 安达往洗手间外面走，“这事得尽快向红衫和白鸟警部补报告。” 说着，和另一个同事，一起往红衫的办公室跑去。 顾醒忽然想到，如果植野幸夫触发了出租车怪诞规则，那么出租车总要赶过来接他的吧？ 顾醒往这一层楼道中间，窗户向着本部正门的地方跑去。 走到窗户边，往本部大门的方向望去，植野幸夫正走出大门，不远处，一辆隐隐散着黑气的出租车停在了路边。 算上英朗失踪的那次，这是顾醒第二次在现场看到这辆怪诞出租车，上一次还没有这么阴森来着。 车牌号的确是有，但顾醒眼睁睁看着却连一个数字都记不下来。 正常人都能看出这辆出租车邪门的厉害，称之为冥车也丝毫不过分，可植野幸夫却好像认准了它，朝着出租车大步走了过去。 “幸夫！幸夫！” 顾醒打开窗子，冲着植野幸夫，大喊：“植野幸夫！” 连喊好几遍，植野幸夫毫无反应，拉开出租车后门钻了进去。 “洞桑，”顾醒拿出纸条，“我要借用昏鸦。” 【代价一个月的寿命，今天用完之后，得休息一天】 确如小洞之前说过的，借用乌鸦已经容纳的怪诞，付出的代价要小的多。换成与顾醒毫无关联的别的怪诞，起步怎么也该一年以上。 “成交。” 出租车发动，嗖的往前去了，几个恍惚间已经开出去几百米。 一只黑色鸟儿从本部大楼附近的一棵大树上钻了出来，飞向怪诞出租车。 这时，红衫也赶了过来，冲着顾醒道：“你让开。” 顾醒从窗口挪开。 红衫一跃而起，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落地之后，她双腿一蹬，像弓箭一般射了出去。 一车一人，极光掠影，很快消失在本部大楼前山海路的远处。 刑事课众人也赶了过来，人头攒动，望着窗外—— “这女人够恐怖的，这可是二十多层的大楼……” “上次你又不是没见过，从直升飞机上跳下去也完全没什么事。” “要是我们也有这种本事就好了，那些犯罪分子手到擒来。” “身手再厉害又怎样……在怪诞面前还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总比我们这些只能等死的普通警察要强。” “怎么说呢……那天喝酒的时候，这女人的脾气还挺对我胃口的，希望她能平安回来吧……” 不一会儿，白鸟和村冈花夫也赶过来了。白鸟带着刑事课众人，原想着追出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但村冈花夫说：“各位随时都可能触发怪诞规则，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请大家尽可能聚在一起，彼此不要离开视线。” 村冈花夫去秋刀鱼的办公室汇报。 又过了一会儿，秋刀鱼才抱着一本漫画，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到了方才的那个窗户边，径直跳了下去。 刑事课一众人早已见怪不怪。说不定，万一哪一天，哪个同事突然想不开跳楼，大家也会误以为他只是想下去的快一点。 落地之后，秋刀鱼边看漫画，边不紧不慢朝着怪诞出租车离去的方向跑了过去……看那副样子，好像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把视线从漫画上挪开。 刑事课众人别无可去，只好围在窗户边，望着寂静又死气的夜色，望着红衫和出租车消失的山海路的尽头，不知这一切的霉运、灾祸和诡异，什么时候能走到尽头。 【昏鸦掠过沉沉夜色】 顾醒悄悄在众人最后面展开纸条，看起了直播， 【在它前方不远处，红衫追着出租车，很快就要转入一处小巷，转入小巷之后，出租车将完全进入自己的附属规则当中，彻底消失掉】 【此刻，昏鸦有两种办法让出租车落入自己的怪诞规则中】 【第一，发出尖叫，让出租车司机听到（E）。这个办法需要提高分贝，穿透出租车外壳，让驾驶位的司机听到】 【第二，加速飞行，冲到出租车前方，将自己的影子投射到司机身上（D）。这种办法的风险是：以昏鸦的飞行速度可能无法及时赶上出租车，同时，出租车的顶棚将遮挡昏鸦的影子，一定程度对司机产生保护作用】 【难题来了】 【请描述者选择想要执行的规则。第一？还是第二？】 【或者，双管齐下？】 可以即时选择规则和操作，这让顾醒多多少少生出一种大学时玩网页游戏的感觉。 “让昏鸦发出尖叫的话，红衫也会听得吧？” 顾醒渐渐发现，只要自己愿意，在心里说话，小洞也是能听到的。 纸条原本就只有顾醒才能看见的。这样一来，即使有旁人在场的情况下，也不会影响顾醒和小洞的交流， “你故意不提这一点，是想让我杀死红衫么？” 虽然不在事发现场，但顾醒很快发现了小洞挖给自己的坑。它故意加大第二条规则的实现难度，显然也在有意引导顾醒选择第一个办法。 【你还从来没有试着杀过任何一个怪诞调查员】 【总之，你对红衫一直不感冒，不妨拿她下手】 【提示：用怪诞规则杀死怪诞调查员，会有很大几率见到彩蛋的。对于描述者而言，大有好处】 顾醒直接否掉：“别做梦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做那种滥杀无辜的人。” “我选择第二种办法。” 他接着说道： “记住，昏鸦冲向出租车司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躲过红衫，不要让昏鸦的影子投在她身上。” 【罕见的心慈手软的怪诞描述者，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选人的？太离谱了，这种事情怎么会让我遇到……】 【……由于红衫追在出租车怪诞的正后方，昏鸦飞向另一侧，试图绕到出租车前面投下影子】 【目前，昏鸦距离出租车，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出租车怪诞驶入阴影小巷中，红衫跟了进去，昏鸦也跟了进去】 【出租车消失不见，红衫还在追赶】 【昏鸦失去目标，落在了巷子两侧的屋檐上……要不要顺手解决一个怪诞调查员？】 又来了……顾醒自动忽略了这一句。 【红衫追到巷子的尽头，依然没有发现出租车怪诞的踪影】 【她停了下来，靠在巷子一侧冰凉的墙壁上，神色有些失落】 【没戏了，收容失败……失败的原因归结为描述者的心慈手软】 “少骗人了，昏鸦的叫声等级是E，出租车怪诞也是E级，人形怪诞的规则威力还要高一些，能不能产生作用还要两说。”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 “打住，继续直播吧。” 【红衫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过脑袋，秋刀鱼抱着本漫画杂志，边看边走过来……】 …… 红衫的视线从巷子口转向身后的秋刀鱼。 刚刚见识过依靠冰冷规则杀人的出租车怪诞，红衫觉得眼前这个废宅竟然变得亲切起来。 “让那家伙跑掉了么。” 秋刀鱼看着漫画，头也不抬地说道：“跑掉就跑掉吧，就算追上了有什么用。能打得过么……” 红衫一眼不发，靠墙抱膝，坐在地上，望着巷子尽头狭窄的开口，微弱的路灯光芒斜照进来，巷子入口的一角被照亮了。但大多数还沉浸在黑暗里。 “怎么，” 秋刀鱼似乎察觉到了红衫的异样，终于合上漫画书，抬起脑袋，“又难受着呢？” 他走到红衫身旁，也坐了下来。 “你这张毒嘴，不是老说什么市民的生命要看淡一点，在这种怪诞层出不穷的诡异世界里，调查员的头等使命就是先活下来么？这种话，我都听得耳朵磨出茧子了，不都是你自己说的……” 秋刀鱼抬头看天，觉得地上很凉， “怎么今天会这么拼命。” “我也不知道，” 红衫把两只手按在脸上，使劲儿搓了搓， “这些人和我不认识的时候，我还真是感觉自己可以毫无所谓来着…… 没想到和他们喝了一场大酒，熟悉了一点点，靠近了一点点，就感觉直树、良三、英朗，还有刚才坐上出租车的植野幸夫，这些被怪诞带走，或者杀死的人，其实也是活生生的……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明白……” “我不理解……你明知道自己是这种性格的人，” 秋刀鱼说道：“为什么还要去参加那种聚会？难道解压的方式只有喝酒这一种？就算是喝酒，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喝吧。 再或者，干脆学我……看漫画，别靠近任何人，只和漫画里的人物亲近。 这样一来，等到了危险来临，就可以毫无顾忌、冷静分析。” “说的倒是容易……你看看你自己，” 红衫搓揉脸蛋的手停了下来，“你以前还不是……” 秋刀鱼面色一僵，半晌看向另一边， “无所谓你怎么说，”他耸了耸肩，“反正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肯定束手旁观。” “实话说，我也想和你一样洒脱，不管不顾沉浸在漫画的世界里，但是……” 红衫放下手，抬头望向巷子中间夹着的那片天空…… “我和他们已经认识了……” 她的目光漫向天空， “英朗，刑事课第一个失踪的警员……会偷偷打包烤肉店的饭菜带回家里。 费用算在了聚餐的总支出里，刑事课的同仁们都对此心知肚明……不过，好像是英朗家里状况不大好的样子，大家都装作全不知情。 良三非常顾家。 那天和我碰杯的时候还说，感谢我带着他们完美解决了藤野怪诞事件，让他有个借口放一次长假，带着妻儿去北海道。 类似这种话，那天聚会的时候，植野幸夫，还有上一个被带走的须永直树，都对我说过。 说实话，藤野怪诞的解决和我几乎毫无关系，这次本部要给我嘉奖的时候，我羞愧得很，只好严词拒绝了。 ……像我们这种完全无法掌握规则之力的怪诞调查员，在那些可怕的怪诞事件里面能做些什么——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只会拿死囚一个个来试错……更过分的，危急的时候说不定还得让助理顶上去。” 说到这里，红衫站了起来，扭头一瞧，秋刀鱼已经走掉了，背影在巷子的另一头正要隐没。 他低着脑袋，似乎还在看着手里的漫画。 “混蛋……” 红杉看向身前的血鹦鹉，“他什么时候走的？” “你说英朗这个名字的时候……” 血鹦鹉道：“你这个女人真是又矫情，又啰嗦，又让人尬尬的，人家摆明了不想靠近任何人，不想沾染任何麻烦，你还要说，说起来没完没了，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你是不是有人家越不想听你越想说的强迫症啊……” 血鹦鹉一旦开启喷子模式，基本上很难停下来了。 过往，红杉会立马和它开启对喷状态。 但是今天，她却毫无兴致。 她隐约觉得，说不定是自己害了这些警官——藤野怪诞的时候，她曾好几次，或明或暗，暗示刑事课的警察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很容易陷入生命危险当中。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提醒，除了顾醒之外，那些警察最终都没敢冲上去把铁男拉回来…… 有时候，她还是太自以为是了吧。总以为自己虽然毒舌，但最起码在内心深处，还是对旁人抱着一点点微薄的好意。 可到头来，连这一点点微薄的好意竟然也成了害人的利剑。 红杉走出小巷，昏暗的灯光遍洒她的身上，红色风衣像是度了一层淡淡的金。 她仰头望向夜空，又望向中央公园上空的那个巨大黑洞。 她曾听怪诞调查课的那些助理闲聊时说，那个黑洞是“神”用手指戳开来的。 理由是本子国几乎动用了所有的手段，都没能比对出那个巨大手指的指纹到底是谁的。 甚至没过几天，所有记录了那个指纹的视频和照片都离奇消失了。 除了神，谁还能做到这种地步呢。大概，是神完全不想让人类对他做出任何亵渎之举罢。 真的有神么？ 红衫望着天空中的黑洞， “如果您真的存在，请帮忙拯救一下这个世界吧。 它已经快要沉到海底了……” 楼道的窗外正对着天空中的黑洞。 顾醒看了看黑洞，又低下脑袋看纸条： 【红杉双手合十，祈祷的格外虔诚】 【巷子里的树梢上，昏鸦的眼睛注视着她，直到……描述者兑换的时间用完，昏鸦扇动翅膀，化为一缕轻烟消散在沙沙作响的枝叶中】 【直播完毕】 【4000字章 第七十五章 预祝我们这次平安脱险！ 收起纸条，顾醒看向身旁的刑事课同仁们。 大家还在望着窗外，等待最后的结果。有几个同事结伴到另一边的楼道里抽烟去了，也有返回会议室休息的。 “唉，” 安达对顾醒说道：“现在厕所也去不成了……” 顾醒有些无语…… “咦，那个人，” 安达望向窗外，看着远处大街上往本部大楼缓缓走过来的人影，“是不是秋刀鱼？” “就是他，手里不还是抱着那本破漫画么……” 附近的同事们纷纷朝窗外看去。 远处，秋刀鱼从大街上横穿过来。 一辆出租车疾驰而来，撞向秋刀鱼。 秋刀鱼还在看漫画。 众人惊呼。白鸟打开窗户，大声喊道：“秋刀鱼！小心！” 秋刀鱼头也不抬，翻了一页漫画，往前走了一步。 出租车擦着他的脚后跟驶了过去，风卷起路边的落叶。 虚惊一场…… “混蛋！走路不会看车吗？” 司机从车里探出脑袋，怒道：“没长眼睛吗？” 秋刀鱼浑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走着，手指蘸了蘸唾沫，漫画再翻一页。 出租车驶向路灯隐没的远处。 司机拧开收音机，轻柔的旋律响起—— “頬にこぼれるなみだの雨に， 脸颊挂满了雨珠泪， 命も恋も舍てたのに， 生命爱情都放弃吧……” 植树幸夫望着窗外，滴滴答答下起小雨来，不一会儿雨水越下越大。 “这么巧啊，” 植树幸夫喃喃道：“刚好电台放起《长崎今天又有雨》，黎都就下雨了。” 这种红蒙蒙的雨着实少见，黎都的街道都显得有些陌生起来。 他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出租车上。 好像……是要回家的吧。 这几天好像一直忙着在办一件非常离奇的案件，很长时间没有回家看看老婆孩子了。 话说，这到底是一起怎样的案子来着，植树幸夫为什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是因为熬夜加班的频率太高了，导致的记忆衰减么。 植树幸夫的岁数也不小了，到底没有了年轻人那样的体魄，以后还是不要那么拼命了，该早点回家的时候就立刻回家，决不能想着一定要把当天该做的事情都做完……学学良三和英朗，顾些家吧。 出租车开的很平稳，沿途是陌生的街道。 “到底是一起怎样的案件来着？” 植树幸夫使劲儿挠了挠头。 他隐约觉得这起案件的内容至关重要，似乎还有什么人专门叮嘱过自己一些需要格外注意的事项，但就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我到底是忘了什么？” 他嘴里喃喃说着。 “也许，” 出租车司机忽然侧了一下脑袋，“是忘了感恩吧。” 司机的声音很低沉。 植树幸夫浑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这个出租车司机怎么一副阴嗖嗖的样子……出租车…… 对啊！ 植树幸夫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参与的是一起关于出租车乘客失踪的系列案件。 是了，这也是一起怪诞事件，半年来已经失踪了五十多个人，连刑事课的同事们都已经失踪了四个…… 良三！英朗！ 植树幸夫完全想起来了！ 望着前排的司机背影，一股寒气直冲脊背，他的手脚瞬间冰凉。 他完全动弹不得了。 “到站了，植树桑，” 司机停下车，转过头来，望着他，“我代铁男，向你问好。” 植树幸夫没有听懂他的话外之音，不由自主走下了车。 夜色漆黑，远处有一个亮灯的收费站。 看了看上面的牌子，这里似乎是黎东高速入口处。 迈着僵硬的脚步，植树幸夫走到了收费站狭窄的交费通道处。 三十多米的通道里，并排横躺着密密麻麻的尸体，脸上全是惊恐的表情。 植树幸夫走到尸体群最靠近入口的位置，躺了下来。 “准备开会！” 听到白鸟警部补的声音，石田拓海头皮一紧，从简易折叠床上爬了起来。 这才发现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大概……是自己幻听了。 灯光通亮，会议室并排放着一张张折叠床，上面平躺着刑事课的众人。大家原本一直就是这样休息的。 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忽然引发了石田拓海的密集恐惧症，渗的脊背发凉。 红杉和秋刀鱼追逐出租车未果回来之后，将村冈花夫和白鸟招呼到另一个会议室里，小范围碰头商量去了。 其余众人则被要求全员待在会议室里。 短短几天，经历了四位同伴的离奇失踪事件，刑事课的同仁们身心俱疲，头顶还被恐怖的阴云笼罩着，几乎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 沉默了很久，石田拓海忽然觉得不能在这样下去了，鼓起勇气说道：“会不会……植树幸夫其实是因为探望的时候诚意不足……我记得第一次探望铁男的时候，他有说过，工作本来已经够忙的……” “别说了，” 另一位年长的同事打断了他，“总归，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石田拓海明白对方的意思——石田和铁男平日里关系最为要好，规则既然是要判定对铁男的忘恩负义行径，铁男的好朋友总会有所例外。 石田拓海本想反驳来着，但张了张嘴，发现此刻自己说什么似乎都不太合适，索性闭上嘴来，重新躺了下去。 “准备开会！” 这一次，白鸟真的走进来。身边不见红衫和秋刀鱼，只有村冈花夫。 躺在简易折叠床上的众人齐齐爬了起来。 “各位同仁们，” 白鸟脸色严肃， “虽然很难开口，但还是必须坦白告诉大家，经过我和红衫大人、秋刀鱼大人，还有村冈警部补深入研究判断：这一次，我们刑事课的各位警员，除了顾醒之外，其他人应该都已经触发了出租车怪诞的规则，请大家务必做好心理准备。” 很意外的，白鸟说完，会议室里一片肃静。 几乎没有哪个人表示对此不解。 想来，大家都想到了—— 在前不久刚刚结束的藤野怪诞事件之中，铁男中枪倒地，差点被藤野害死的时候，只有顾醒一个人冲了上去，把铁男拖回来，捡回了一条命。 “真是世事有轮回啊……”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现在，真的没法儿抱怨什么了。毕竟，当初在奈良公寓，面对有恩于己的铁男，因为畏惧怪诞而止步不前的，是这个会议室里除了顾醒以外的每一位刑事课成员。 所以……被【痛恨忘恩负义之徒的深夜出租车】带走也是自然而然、无可避免的事情了。 “各位也不必灰心丧气，” 白鸟拍了拍手掌，示意众人打起精神来， “据红杉大人讲，怪诞学界有一个说法——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次，我们触发规则始于铁男，破解的关键也在铁男。 我会尽快联系到铁男，让他参与到这次案件的破解过程中，想必有铁男的参与，大家平安活下来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好，就是这样，请大家继续保持集体行动，绝不要发生落单事件，散会。” 白鸟走后，会议室的气氛再次陷入沉闷当中。 “唉，” 安达一屁股坐在了顾醒的简易床上，“真的要把铁男叫过来么……” “怎么会问这种话。”顾醒不解。 “这都不明白么？” 安达道：“也难怪……你这家伙的确没法儿为我们这些人设身处地的考虑啊。 这么说罢—— 这次，铁男确实是我们触发怪诞规则的根源，找他破解怪诞似乎理所应当。 但问题是，首先做错事情…… 不对，或者说，首先应该觉得内疚的，是我们这些曾经受过他的恩惠，甚至被铁男救过性命，但那时却束手旁观的同仁们。 唉……这会儿还要人家从医院专程赶过来营救，像我这样脸皮足够厚的家伙都觉得愧疚不已，不知道其他人怎么受得了……铁男啊，铁男……” “白鸟警部补，” 铁男接通了电话，“晚上好！” 话筒那边传来了白鸟的声音： “有件案子，我慎重考虑了一番，还是觉得务必要请你也参与进来为好。很抱歉，你现在这种情况，还要……” “太好了！ 这几天一直窝在医院里，我差点就要崩溃掉。” 铁男立马直起身子， “请您放心，我早就养好了伤，现在有一百二十倍的精神可以投入到工作当中，请您务必让我全力参与。” “这得从最近发生的出租车失踪案件讲起了……” …… “忘恩负义？” 铁男差点从病床上滚了下来，“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也从来没有介意过英朗和良三他们没来探望的事情……” “别激动，” 白鸟说道，“我们大家都清楚你的为人，自然也晓得你不是那般小里小气的家伙。只是怪诞的规则如此，又能怎样。 我们本来考虑这件事最好先别告诉你……但目前来看，只有你才有可能帮助大家从怪诞之中解脱出来。” “那……英朗、良三、直树，还有幸夫怎么办？” “只能寄希望于本部怪诞调查课的调查结果了。” “我现在立刻就去本部。”铁男说罢，长长叹了口气，低下脑袋，“唉，总觉得是我连累了他们……” “千万不要抱有这种念头……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白鸟正要劝解，铁男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各位同仁，对不起！” 铁男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红着眼眶，走进了会议室，冲着众人深深鞠躬， “是我连累了大家，我会尽自己的全力，帮助大家从这起怪诞事件中摆脱出来的！” 从铁男挂掉白鸟的电话，到他抵达本部大楼的会议室，正常来讲需要四十分钟的路程，铁男不到三十分钟就赶了过来，虽然有凌晨时分路上畅通无阻的原因，但也足够视为行动界的楷模。 铁男说完之后，就一直站在门口，鞠着弓，始终不肯起身。 众人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纷纷走了过去。 石田拓海将铁男扶起。大家拥着铁男，拍他的肩膀，胸口，后背。 谁也没有说话，但仿佛谁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就这样相拥了很久。 从这天晚上开始，按照红杉和秋刀鱼的部署，铁男和众人一起住在了会议室里。 考虑到植树幸夫是进入洗手间后消失的，便在会议室外的走廊里，安装了临时马桶…… 之后三天，平安无事。 但据村冈花夫讲，这期间黎都市仍然发生了三起出租车失踪案件，失踪五人。 似乎铁男的到来，真的起到了作用。 JA警察署的几位长官一直在关注着刑事课众人这边的情况。 有位长官表示想到本部慰问一下正处于封闭状态的警员们，被白鸟以怪诞规则很有可能波及到长官为由拒绝了。 至于刑事课的本职工作，暂由其他课代为履行。 第四天晚上，众人在会议室里煮起了火锅，食材由红衫个人赞助。一方面，是为了缓解这段时间的紧张情绪。另一方面，三天的时间里没有新的同事失踪，说起来还真的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干杯！” 白鸟举起酒杯，“各位，别的不多说了，预祝我们这次平安脱险！” “干杯！” 众人纷纷举起手中啤酒。 石田拓海也举起了酒杯，在众人目睹之下，消失不见了…… 追更的道友们，估计这本书快要上架了。希望大家保持关注。 哈哈，虽然成绩不是很好，大概率上不了二次元的分类强推，可能会是我第一次没走到分强……但说实话，这本书我写的非常舒服、非常顺心，大概就是那种念头通达的感觉。 即使书评区一直有很多书友各种喷书，优书网的评价也到了我个人写书的最低点，只有五分，感觉最终的分数降到三、四分也不奇怪。 但好在qq群里的新老书友都还觉得很不错，不停鼓励我，我自己也很有信心，感觉能一直写下去，就算首订只有100也愿意继续写下去，而且也有种感觉这书中后期肯定能起来，面对一些评论的批评，好像也能很开心坦然的应对。 写书难得几回舒服，哈哈，我会坚持下去的。就这样。 【4000字章 第七十六章 规则补全和【畏惧孤独的灯】 “拓……拓海……” 刑事课众人愣在了当场，紧接着感到毛骨悚然。 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快，快去叫红衫！” 又有人喊道：“去大楼门口看一看！” 众人都明白过来——那辆怪诞出租车很可能停在了那里。 “快！” 大伙从会议室大门鱼贯而出，往大楼正面的窗户跑去。 有人在楼道里高喊红衫和秋刀鱼的名字，凌乱的脚步声，门被摔打的声音，一片嘈杂。 冲到窗户前，众人往下看。 大楼门口一片死寂—— 出租车根本没有出现。 “查监控！” 红杉说着，头也不回地往一楼物业监控室走去。 “竟然什么都没有！” 望着本部大楼物业部监控视屏里静悄悄的大门口，红衫重重锤了一下桌子，瞪着当晚的值班人员， “你确定这是今晚的监控视屏？” “您……” 值班员明显被她惊着了，哆哆嗦嗦道：“您可以看看上面的日期和时间啊。” “别问了，这个日期是做不了假的。” 在门口翻看柯南漫画新番的秋刀鱼说道：“今天晚上的事情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怪诞的规则升级了？”红衫道。 “未必是升级。也可能只是补全规则……毕竟这几天一直有人失踪。” 这个时候，没有人计较秋刀鱼为什么会忽然对这起案件感兴趣了。 更重要的，是他话中透露的信息——怪诞的规则补全了。 参照刚刚消失的石田拓海的例子，只要到了深夜时分，怪诞出租车随时都可以带走刑事课任何一个人，毫无征兆。 说不定，再过两天，出租车的规则再次补全，全天的任何时候，都可以把人带走。 “走吧，” 红衫一脸凝重，“去楼上会议室。”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处于生死危局中的刑事课警员们脸色集体很难看，铁男更是缩在会场最拐角，捂着脑袋，一言不发。 情况十分严峻，即便是铁男在场也无法守护众人的安全。那还有别的办法可行么…… “太憋屈了！” 一个警员忽然站了起来，咚的一声，拍的桌子闷响，“我们是警察署最精英的刑事课警察，全部憋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就这样眼巴巴的等死吗？哪怕叫我们出去和那个什么出租车司机拼命，哪怕绑上炸弹和那个混蛋出租车同归于尽也无所谓！ 但是这样……这样等死，太憋屈了！” 他的话显然引发了众人的共鸣，一个个吵嚷起来，绝不肯在这里坐以待毙了。 “你们先冷静一下，” 白鸟站了起来，“现在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吗？且不说你们能不能找到那辆出租车，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 真的以为抱着炸弹就能炸的掉么？ 那种东西是怪诞，怪诞！明白吗？ 它们遵循的只有自己的规则而已，也只有怪诞的规则才能对付，就算拿来核武器也未必管用！” 白鸟这么一说，众人才渐渐安静下来。 “可是，”有人说道：“总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等着对方一个个把人都带走吧？” “要不然……” 村冈花夫提议：“实在不得已的话，可以试试那盏灯？” 怪诞调查课的两位调查员瞬间明白过来，村冈花夫指的是【畏惧孤独的灯】，其余众人都是一脸懵。 “开玩笑，” 红衫立刻否决，“那盏【灯】附带的规则你不会不清楚吧？” 看众人两眼大瞪，红衫大抵向大家解释了【灯】的规则——凡是被这盏灯灯光笼罩进来的活物，第三方力量无法将活物带走。除非其自己选择离开。 “但是，” 红衫接着说道：“【灯】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隐藏规则——任何活物都不能被它的灯光笼罩超过一个小时，否则就永远走不出去了。” “在里面待着，不到一个小时就出来，然后……再进去呢”有人问道。 “不是连续一个小时，而是总共。总共一个小时你们明白吗？” “除了这盏灯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暂时……”红衫说道：“但别气馁，我们还在寻求破解之道。” “【畏惧孤独的灯】，” 白鸟看向会议室里刑事课全体人员， “诸位，目前可以确保我们活下来的方法只有这一个，需要付出的代价红衫大人刚才已经说清楚了，请大家自己作出抉择，也请诸位做好最坏的打算。 另外，本部已经同意家属来大楼里探望，大家可以打电话给想见的人……当然，把想说的话写在信纸上也可以。” …… 散会之后，红衫动用个人的关系，请来了蛙人，还有本部怪诞调查课另一位调查员大人，再加上秋刀鱼，四个人一起研究案情。 红衫原本还打算邀请乌鸦。但乌鸦向本部请假之后，彻底进入了失联状态。 时间越来越逼近深夜，四个人把案卷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更好地破解之法。 “向全国各地的怪诞调查课发出支援请求吧，” 红衫说道：“也许，哪个地区的调查课遇到过类似的情形，可以帮助我们打开思路。要是能有处理过这种怪诞事件的调查员出手相助，那就更好了。” 向其他地区请求支援这种事不常发生……除非特别危急的情况。 因为一旦接受了支援，就等于承接了对方一次人情。这种人情迟早是要还掉的，在怪诞的规则里还人情，说不准哪一次就会栽进去。 “要不要，” 蛙人说道：“再观望观望啊……毕竟，每天晚上只消失一个人的话，情况也不是特别危急。我们四个人刚刚碰到一起，还没来得及充分讨论，没准儿明天就想到了破解的办法呢。” “不管怎么说，先把支援请求写出来吧，” 红衫道：“让村冈花夫去拟文稿，今天晚上就拿出一稿。如果明天再想不出破解之法，就立刻把支援请求发出去。如果以后真的到了需要还人情的时候，我担着好了。” 红衫这般一说，再没有什么好争论的。 【东京警视厅怪诞调查课，各府道县本部怪诞调查课：】 村冈花夫趴在电脑上，打起字来—— 【本课近日因遇怪诞出租车系列失踪事件，牵扯到静安警察署刑事课全体警员，现亟需诸位同仁予以援手，具体情况如下……】 村冈花夫打着字，觉得光线似乎有些发暗，随手将一旁的台灯打开。 灯光照亮了电脑显示屏，也刺向了他的眼睛。 他伸手压了压灯，阴影爬到了脸上。 “你之前写过遗书没有？” 安达说着，似乎觉得光线有些暗，转动了一下身体，把会议室顶灯的光线让了出来。 灯光也照在了他的脸上，一片亮堂。 在信纸上写了几行字，安达忽然抬起脑袋，“顾醒君？我跟你说话呢……” “写那种东西干什么……” “顾醒君真是坚强啊，” 安达叹了口气，“老实说，这是我的第三封遗书……第一次，是因为偷零花钱被老爸抓住，关禁闭了……其实根本没打算付诸实践，纯属吓唬他的。 第二次是因为失恋，刻骨铭心的初恋啊。 混蛋……没想到第三次是因为一辆破出租…… 唉，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难以预料……我还年轻，花儿一般的年纪，正处于蓬勃发展的上升期，又刚刚和青梅竹马的女神水谷信子重逢在一起，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充满希望……这一切，竟然要栽给一辆破车……” 安达边写，边叨叨着。 对安达的话，顾醒完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双手抱臂，正在苦思冥想。 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昏鸦的规则又可以重新借用了。自己该如何利用规则，除掉……或者说，收容出租车怪诞呢。 现在最大的麻烦是出租车已经完全不知去向，连正面对决都成了奢望。 要不然……干脆明天晚上，想办法把安达绑架了，偷偷带出去，看看出租车会不会主动找上来……反正，感觉自己似乎能斗的过出租车的样子。 噗…… 实在离谱，顾醒被自己气笑了。这种蠢办法也能想的出来……万一真的安达真的中招了，顾醒估计自己唯有跳楼谢罪。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安达。 对方像个傻子一样，冲他呲了个牙，埋头继续写起“遗书”。 顾醒深吸一口气，继续苦思—— 或者，悄悄溜出去，隐藏在本部大楼附近。怪诞出租车要想带走刑事课的同事，就算不出现在大楼门口，也该在附近一带活动吧。 总不能杀人于千里之外，那也太BUG了。 之前和藤野斗智斗勇的时候，顾醒还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冒出主动去找怪诞对决这么刚的念头。 总之，不能再拖下去了。此时此刻，刑事课内部的气氛已然可以用悲壮来形容。 虽然白鸟反复强调，本部允许家属来此探望，但同事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告诉任何家人。至于近期不能回家的缘由，统一说成是在办理一起需要严格保密的重大案件。 既然死亡无可避免，那就让家里的亲人不要和警员们一样，艰难地承受悲剧随时会降临的折磨了。 众人想做很多事，想说很多话，但似乎只剩下等死一件事。说起来，又悲凉又好笑。 时间慢慢流逝，又一个夜晚悄无声息降临了。 “我要去找那盏【灯】……” 会议室里，一位同事忽然站了起来， “各位同仁！ 你们有没有想过，被那盏【灯】困住了，至少还可以活下来。 家里人想见你的时候，还可以透过观察室的玻璃看看我们的状况，甚至可以一起聊聊天、说说话。 虽然……的确有点像探监的样子，但我听说观察室里可以用手机的，这么一来，上网冲浪完全不影响，还随时可以和家人朋友视频见面，除了走不出去之外，一切都还好啊。 大家仔细想想，如果被那辆怪诞出租车带走之后，会怎样？百分之百是要死掉的。想想我们的亲人，他们怎么受得了这等噩耗？” “这话说得……的确……” 好几个自认很有可能被出租车下一个带走的警员，听了这番话，也有些心动了。 是啊，不管怎么样，先活下来再说。 而且，眼下被困住，未必真的是永远被困住。 都说怪诞的规则之间是有等级差别的。万一哪一天，怪诞调查课搞来一个规则等级要比【灯】还高的怪诞，再把大伙从观察室里带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之前慷慨陈词的时候，每个人都叫喊着要和出租车怪诞正面相对，表现的十分激昂，但真正沉浸到等待死亡的气氛里，面对着像老师点名般随机中枪的场景，这种折磨变得愈加恐怖，轻易地摧残着警员们最后的意志力。 “唉，”有人嘀咕了一句，“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和铁男一起……” “别说了！” 一旁的同事打断了他，“都到了这般田地，还说那种话有什么用？” 沉默…… “不管你们怎么决定，” 最先发起提议的那位同事朝着会议室的门口走去，“我要趁着今天晚上怪诞的规则还没有发作，抓紧去找【灯】！” “喂，等一等！” “着什么急，大家一起啊。” 那位同事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其他的人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假使这几个人全部进了观察室，那么剩余的人被出租车抽中的概率就会大幅提升了。 那么……干脆，全都去找【灯】罢！ 不管怎样，哪怕失去了自由，活着总比死掉要强啊。 警员们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的，往会议室门口纷拥而去。 第一个同事抓住了会议室的门把手，正要开门。 这时，门自己打开了。 铁男站在门口，双眼布满血丝…… 第七十七章 请多关照！ “诸位，” 铁男满脸憔悴，双眼通红，跪了下来，“我实在难以启齿。”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几位同事连忙上前去扶铁男，铁男却硬撑着也要继续跪在地上。 说实话，事情走到这种地步，说刑事课完全没有一个人丝毫不怨恨铁男，是不可能的。心中有所埋怨的就更多了。 至少，看到铁男，总会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被牵扯到这种令人绝望的怪诞案件中，脸色也会很难看。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当众抱怨过铁男，说出来的话顶多是先埋怨自己，这反而可能带给了铁男更大的压力和愧疚感。 铁男伏在地上，神情痛苦，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 “千万不要这样讲，” 有人开导铁男，“真正应该感到愧疚的是我们这些人…… 唉，都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怕告诉你，那时在奈良公寓地下室，你中枪倒地的时候，我真心很想冲上救你，但面对藤野那种怪物，我也真的是脚底发软，浑身打颤。 多亏了最后时刻，顾醒君冲上去把你救了回来，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内疚到什么时候……” 这种话，原本藏在刑事课很多人的内心深处，绝不肯轻易吐露出来。但似乎是见到铁男如此的愧疚，大家反倒放下了包袱，有些想敞开心扉了。 一众人围着铁男，纷纷劝导起来。 “是啊，铁男君……你跪在地上算怎么回事。” “你这样做，是要逼着我们这些人剖腹谢罪才好么？” “铁男君！说实话，藤野那件事之后，我好长时间里都不好意思去见你。总觉得心头有愧……那次大伙说要去医院见你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才鼓起了勇气……唉，我都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迈进医院大门的。” “是啊，我也一样。我到了病房之后，都不晓得自己的脸皮怎么会厚成这个样子，竟然能装模作样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和你亲切的打招呼，聊些有的没的，我都为自己感到害臊！” …… “诸位！请不要再说了！” 铁男的眼泪忽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伏在地上痛哭不止， “是我害了你们，真心是我害了你们。 是我，在心底深处，一直埋怨着各位，埋怨各位为什么明明受过我的恩情，甚至被我救过性命，却在我生命陷入危局的时候仍然不肯施以援手。 是惜身，还是畏惧死亡？可是我当时救大家的时候，丝毫没有考虑过个人的安危啊。 我万分知道自己脑子里不该生出这种念头，也明白施恩莫图报的道理，我努力压制它，在病床上的每个夜晚都拼命想着大家来探望时的温馨画面。 但潜意识里，无法控制的，那种抱怨，甚至有些怨恨的念头就会像野草一般长出来，割也割不完…… 英朗，良三，直树，幸夫……还有我最好的朋友拓海，直到昨天拓海消失，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死亡的顺序，几乎就是我心里怨念由重到轻的顺序……我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是这场灾祸的根源…… 对不起……对不起！” 铁男捂着脸，继续跪在地上，“这种念头憋在我的心里，从萌芽到长成一棵大树，根脉已经长进了我内心深处，刺痛我的神经，我却无处诉说，苦不堪言，也许正是如此，才会被那个怪诞注意到…… 我所有的不堪就是如此，今天坦白告诉大家，也不奢求大家的原谅，我只是觉得自己今后再也无法抱着平和的心态面对各位，面对失踪者的家属亲人……” 这时，一个同事忽然轻轻拍了拍铁男的肩膀，仿佛是要他别再说了。 面对铁男突如其来的坦白，在场众人心里真是复杂的很。想劝铁男，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奇怪的是，随着铁男一句一句的倾诉，仿佛有一团看不见的阴云从会议室的屋顶上一点一点散开。 莫名的，刑事课的每个人都隐隐感觉到，那个可怕的出租车怪诞的规则似乎不再继续锁定自己，也随着那团阴云一起远去了。 仿佛是今天这一番很内疚，又毫无保留的倾诉，彻底消解了铁男的怨恨。所有不解，难受，委屈，都随之一吐而快。 当天晚上，刑事课无人失踪。 之后，连续观察一周的时间，刑事课再也没有出现新的失踪事件。 但出租车怪诞依然活跃在黎都市的各个角落里，不声不响地带走了三个人。 很快，刑事课解除了集中隔离，恢复到正常的作息当中。 已经失踪的五位同事却似乎永远回不来了。 白鸟带着刑事课众人为五个人举办了庄重的集体葬礼，JA警察署几位高层，甚至警察本部也有一位警视正出席葬礼。 给予家人的抚慰金也很到位，但失去亲人的痛苦却无法弥补了。 不久，铁男离职了。 很多人心里都清楚，发生了这种事情。铁男怎么可能毫不在乎地继续留在刑事课。 辞职信直接邮寄到了白鸟的案头。白鸟专程去找过铁男，但邻居告诉他，前两天铁男搬家了。 拨打铁男的电话，显示号码注销。 谁也不晓得铁男去了哪里，就这样隐匿在了茫茫人海中。这样的结果，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而铁男带来的，与刑事课众人之间复杂的愧疚、无奈、唏嘘，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徘徊于刑事课众人心头，彼此间多了一份颇有距离感的客气与包容。 为了尽可能避免再出现新的警员失踪事件，在红衫的反复催促下，怪诞调查课的支援请求于铁男坦白的当天晚上就发到了全国各地，不少怪诞调查课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和建议。 东都警视厅，一个代号叫作“巧克力圈”的怪诞调查员建议：可以从促使被忘恩负义者于内心深处真正原谅辜负者的角度尝试破解规则。 这是最接近真实答案的建议了，当然很难适用于每一个触发者。 甚至，有些受害者从始至终都不晓得自己触发了规则，更不清楚自己对谁忘恩负义了。 红杉将这次解救JA警察署刑事课众人的详细过程写了报告，报告中涉及的所有刑事课人员全部化名，上报到警察本部，经批准再上报国家警察厅。 同时，红衫也通过内部网络，将这份报告分享给每一个曾经提出建议的各地怪诞调查课，作为感谢。 “这次怪诞事件再一次证明，” 红衫在报告的最后写道：“对于某些善恶类、因果类怪诞，我们应当多尝试从人性深处的矛盾来挖掘触发机制，尝试进行破解。谁能想到，那名热心善良的警察潜意识里的怨恨，会成为整个刑事课触发怪诞的噩梦呢。” 因为这次JA警察署刑事课人员失踪案件影响重大，最后也得到了较好的解决结果，本部拟对参与案件办理的秋刀鱼、红衫，以及助理村冈花夫进行嘉奖。 据说，秋刀鱼和红衫都拒绝了，而且都拒绝以案件解决者的身份在案卷上签字。倒是村冈花夫领取了一份颇为丰厚的奖金。 经过这次事件，重新引起了黎都市警察本部对出租车怪诞的重视。 在秋刀鱼之后，红衫也正式加入了这起怪诞事件的调查中。当然，顾醒也没有放弃收容…… “咔嚓……” 满脸胡茬的顾醒拧动钥匙，打开久违的自家房门。 藤野蜷缩在屋子的一角，手里抱着那本《季春奶奶》（剧本版）翻看着。 听到顾醒开门的声音，他连头也没有抬一下，翻了一页。 精神面貌还不错嘛……怪诞不用吃东西的么。顾醒忽然想到。 他往前走了一步，脚底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封信。 拾起信来，信封上是千代清秀的字迹。写着，顾醒君亲启。 顾醒有些纳闷，有什么事不能在手机上发个短信说么。上次也是，总是要写信。 信中写道： “顾醒君，很抱歉。我搬家了。 本想当面告诉您，并郑重感谢您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照顾，还有那些我一时间难以报答的厚重恩情。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务必告诉我，我便是赴汤蹈火也会赶过来的。 新房东那边催的很紧，恐怕来不及和您告别了。有缘再会。” 落款是千代。 不管怎么说，也应该见面道个别罢……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掉，顾醒虽然可以理解，但总觉得有些无奈。 他心里面觉得，或许千代还在误会他对她的情谊。苍天可鉴，他真的把她当做纯粹的朋友来看待的。 另一方面，顾醒又觉得，对于隆一托付给自己的事情，似乎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再多去关心，反而增加彼此的负担。 就这样吧。 第二天早晨，隔壁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搬家的样子。 这么快就有新的邻居住进来了么…… 顾醒打开房门，睡眼惺忪地往隔壁瞧了瞧。 “顾醒君，早上好呀！” 圣子穿着一身休闲运动服，满脸朝气地向顾醒打招呼，她手里还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一起吃早饭吧！” “呃……” 顾醒诧异了，“这是……你不知道千代搬家了吗？” “当然知道，” 圣子笑道：“千代姐前几天就和我提过了。刚好，我正想着要从父母那边搬出来，过些清净日子……千代姐说，她之前续了两个月的房租，稍微便宜一点转给我好了。于是，哈哈！我们一拍即合……” 说着，向顾醒伸出手来，满脸兴奋， “顾醒君，我是您的新邻居，西井圣子，请多关照！” 第七十八章 圣子入职警察署和幸田真波 不知为什么，看着圣子青春灿烂的笑脸，顾醒忽然觉得有些温暖。 仿佛春日里的阳光和暖风一同撒下，连日来被出租车怪诞笼罩的阴霾一扫而去。 “那就……” 顾醒笑道：“请多关照吧，圣子。” 圣子的调动手续其实基本办下来了。只是最近这几天，刑事课遇到了离奇事件，所以最后一道程序没有走完。 如今，刑事课工作恢复正常，警察署那边也打电话通知圣子可以正式报到了。 两个人吃过早餐，一起去了JA警察署，顾醒熟门熟路把她带到了刑事课办公室。 “安达，” 顾醒拍了拍安达的桌子，“你瞧瞧，是谁过来了。” 安达从一堆资料书籍的海洋中探出脑袋，看见圣子站在顾醒身后，穿着合身的警察制服，双手一叠，置在身前，冲着自己微笑， “安达君好呀，我们又见面了。” “欢迎欢迎，”安达站起身来，颇有些惊喜的样子，“怎么今天有空大驾。” “来到上级警署怎么敢说大驾呢，您折煞我了。” 圣子装作一副惶恐的模样，“我只是一个专程来这里送案件资料的小喽啰。又恰巧碰到了之前很有缘分的上级警官，所以特来请安的。” “哈哈，不要开玩笑了，” 顾醒笑着对安达说道：“圣子来我们刑事课的调动手续已经办妥了，今天正式报到。” “啊……” 安达挠了挠头，“这么大的好事，怎么都没有人通知我。”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顾醒拍了拍安达的肩膀，“既然如此，中午我们就一起吃个饭吧，欢迎圣子调任我们刑事课！我请客。” “好——” 安达话说一半，看了看顾醒，又看了看圣子，眼珠子一转，忽然摆了摆手， “no！no！差点忘了，我还在备考，中午食堂随便吃一口，还要接着埋头苦读呢。” 安达说的备考，指的是怪诞调查课针对警察系统内部的招员考试。 假使能够考进去，便有机会成为调查员助理。那样的话，起步就是警部补级别。而且，到手的收入要比同级别的普通警部补高出许多。 安达报考的目的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全在乎她的小学女神水谷信子也。 顾醒曾反复劝说安达，并将怪诞调查员助理这个职业中存在的风险和可以预见的危机详细分析了一番。 安达置若罔闻，坚持报考。 考试项目中，既包含智商学识测试，又包含身体素质和精神力量测试。 安达为此进行了全方位的提升锻炼，每天早起早睡，彻底摒弃了熬夜的恶习。此外，每天都要晨跑十公里，做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波比跳，向着体坛健将的方向大步前行。 顾醒想了想，觉得体能测试倒还有办法应对，智商检测这一关安达决计过不去的，到最后落选的概率接近百分之百，索性放任安达自流了。 上午，顾醒带着圣子到白鸟警部补办公室报到。 之后，为圣子挑选办公桌。 如今刑事课的空桌子实在太过富裕，圣子溜达一圈，选择了和顾醒面对面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见顾醒。 那里曾经坐着根岸良三。 而以后，将是青春活泼的圣子。希望她好好的。 上午的后半段时间，圣子就忙着收拾办公桌了。 她这儿整理一番，那儿倒腾一下，脸上红扑扑的。 “有这么兴奋嘛……”安达问道。 “那是，” 圣子挥了挥拳头，“您就等着看圣子警官将那些犯罪分子一网打尽吧！” 大概是圣子甜美可人的形象太过显眼，其他课室的几位单身男同事凑过来打听。 “喂，顾醒君，这位美女从哪里来的，是我们的新同事吗？” “顾醒君，”有人把顾醒拉到另一边，“您和圣子小姐相熟么……她有没有男朋友啊？” “圣子小姐，咳咳，我是咱们交通课的巡查部长，我和顾醒君关系很好的，很高兴认识你。” “圣子小姐既然来咱们警察署报到，怎好不邀请一起共进午餐，实在不符合咱们国家友好的待客之道。” 圣子一律颇有礼貌的应对，让一众同事大生好感，但提起共进午餐的事情却婉言拒绝了。 到了中午下班的点，顾醒带着圣子离开警署，到附近的西餐厅，点了两份牛排，随便聊起天来。 “顾醒君，” 圣子似乎很满意顾醒的点餐，拿起刀叉，迫不及待割下一小块儿塞进嘴里，“安达君所说的备考，是什么？我们国家的公务员一类考试么？” “红衫和智子还记得吧，”顾醒道：“安达考的就是那个方向。” “哦哦……明白了，藤野的事上，智子小姐反复强调过这种事情要保密的。” 圣子连连点头，“话说回来，安达君可真有抱负呢。 从事红衫大人那种工作，稍微想一想就知道非常危险，可安达君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并且能够全力以赴准备，真是叫人佩服。” 那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你把他想得太伟光正了。顾醒暗自吐槽。 “对了，” 圣子又塞了一口牛排到嘴里，“我今天有注意到，咱们刑事课空了好几张桌子，还有上次藤野案件时几位眼熟的前辈没有看见……” 这就不得不提及出租车怪诞事件了。 顾醒想了想，虽然本部那边要求这起怪诞事件对外暂时保密，但圣子既然已经成了刑事课的一份子，理所应当知道一些内情，否则日后与同事们交流时，不慎犯了忌讳可不大好。 “这个嘛，就要从我们这几天经历的一起怪诞事件说起了……” …… “我说呢，” 圣子听得嘴巴大张，“我前几天去找千代姐，看你总是不在家。” “听完有何感想。” “唉，”圣子道：“五味杂陈的，很难一两句话概括得了。不过，听的时候，偶尔脑子里会冒出个念头来，这种时候，我要是早点加入刑事课，就能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了。说不定，也是一番同生共死得情谊。 哈哈……当然，说出这种话，可能也是因为我知道你们最终平安脱险了。 倘使真的遇到那种可怖怪诞，我第一个逃掉再说！您不会笑话我吧……” “没错，这才是正解。” 两人边说边聊，一顿饭吃得颇为愉快。 顾醒问起圣子除了调动手续之外，最近还在忙什么。 “我们交番警察还能忙什么，每天都是过来问路啊、咨询啊，看看附近哪里有打折的商场、热门的景区，还有来找洗手间的，烦不胜烦，” 圣子托着下巴，有些兴奋： “不过，最近有一起女性失踪案件，妻子失踪了一个月，老公昨天上午才到交番报案，我们警部补把案子交给我办理了。 我和失踪者的老公，一个叫……幸田真波的男人了解了一番，对方几乎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和女人的亲友了解了一番，感觉事情不大简单的样子。 我们警部补说交番的力量太薄弱，这类案件恐怕到最后不得已，还是得上交到警察署办理呢。但我真的很想亲手调查一番……这下可好了，我现在调动到了咱们JA警察署，正好把这起案子转过来，继续调查。” “幸田真波？” 顾醒觉得这个名字很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具体是谁。答案似乎就在脑海外缘游荡着，但偏偏不往脑子里面钻……叫他颇有些欲知未解的难受。 “这个幸田真波是干什么的？” “嗯……好像之前开了一家高利贷公司，不知是什么缘故突然倒闭了……” 第七十九章 两个女人和焦躁的摩托车 幸田真波…… 顾醒想起来了。 倘使他没有记错，逼死里美奶奶的吉野所在的高利贷公司，老板就叫幸田真波。 顾醒立刻对圣子所说的这起失踪案件产生了兴趣。 他之前就听安达说过，这家高利贷公司的老板幸田是个性格极其恶劣的家伙，坏事做了很多，远比那些高利贷业务员面目可憎，却因为总是游走在本子国法律边缘，从未留下任何把柄，而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即便身处怪诞规则的边缘，他竟然也因为没有直接逼死过欠债人，逃过了里美奶奶的惩罚。顾醒对此一直念念不忘来着。 好啊，你可算落在了我手里！顾醒心里想道。 对于幸田此人，顾醒现在有很多种办法，让其得到应有惩罚。 比如，昏鸦。 再比如，藤野。让藤野去敲幸田家的门！ 顾醒早就想这么干了，这样做也太有种因果宿命的黑色幽默感了。 不过，惩罚恶人不必急于一时。 顾醒打算先了解一番真实情况，再做下一步决定。 “圣子。” “嗯？” “这个案子我还蛮有兴趣的，”顾醒说道：“把它转到本部立案之后，我帮你一起调查吧。” “耶！” 圣子大为开心地比了个剪刀手， “有强援加入，这下破案大有希望！” …… 下午，圣子就着手开始办理幸田妻子失踪案件的转交程序。或许是因为顾醒的加入，圣子显得很兴奋，整个下午都有些停不下来。 晚上，俩人一起回到奈良公寓地下室。 “顾醒君，” 圣子拉开隔壁房门，朝着顾醒摆了摆手，“那就……晚安咯。” “呼！” 关上门，圣子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 那头传来千代的声音。 “千代姐，”圣子说道：“新家如何？邻居们还好吗。” “一切都好。哈哈，我发现我这边附近有一家足汤茶室，口碑很好，可以边泡脚按摩，边喝茶吃点心，想想都惬意得很，”千代笑着说道：“下次你过来，我请你去体验，包你满意。” “哇！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就想感受一番。要不然……就这个周末好了。” “完全可以。”千代说道：“对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今天早晨就搬进了地下室，”圣子道：“搬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顾醒君。” “哦……” “我才知道，怪不得前几天顾醒君一直不在家，原来是在忙于一起怪诞事件。” “哦……你不是也调到了JA警察署么，以后恐怕也要经常加班了吧。” “是啊，不过想一想以后可以直面那些最恶劣的歹徒，忍不住有点兴奋。” “哈哈，你真是……正义感要爆棚了。”千代道：“对了，我待会儿要听一堂网课，回头再聊？” “嗯呢，” 圣子忽然想起什么，又叮嘱道：“我上次跟你说的晚上不要出门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当然，就是因为你说过了，我才会把已经报名的夜校取消了，在网络上学习绘画课程的嘛。” “那就好，”圣子放心了，“据可靠消息，那辆出租车似乎还在惹事，警方要求知情者严格保密，你也别往外说了。” “放心吧，我在黎都没几个熟人……还有，我现在白天都不打车。因为，实在太贵了，哈哈。” 圣子放下电话之后又想了想。 按照顾醒君所说，出租车怪诞的规则是带走忘恩负义的人，像千代姐这样善良的女人，怎么可能忘恩负义嘛。她的担心似乎完全多余。不过，总要说到位了才能真正踏实。 今天是圣子离开父母独立生活的第一天，还真是有点说不出来的兴奋。 虽说她的父母性格都很好，两个人相亲相爱，家中一切和谐快乐，但能够独立生活，尤其是能住在顾醒隔壁，简直不要太理想了。 圣子躺到了床上，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一幕一幕，像看视频短片一般。 她的视线转向房门——或许，在某个夜晚，千代姐也曾这样看着这扇门发呆吧。 …… 顾醒站在门口。 圣子进门的一瞬间，他恍若隔世，眼前闪过不久前千代走进这扇门的情景，那还是隆一离世的当天晚上。 千代的忧郁克制，圣子的青春活泼，仿佛是这个国家所有女人所能抵达的两个极端。 千代在极端的最凉处，圣子在极端的最暖处，其余的女人都只在她们两个中间的位置散布着、游移着。 顾醒有些唏嘘。 短短月许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藤野还在看《季春奶奶》。 顾醒到书架旁，取出那本《路西法的怪诞交易故事合集》。 翻开乌鸦与昏鸦的部分，上面的内容依旧停留在乌鸦成功收容怪诞的地方，之后一片空白。 顾醒曾问过小洞，乌鸦为什么失联了。 小洞表示：【去向不明，无可查询】 说实话，顾醒还挺好奇的，乌鸦收容怪诞之后会干什么，会去复仇么？会去寻找那个让她深深畏惧的敲门种怪诞么？假使能够找到，是死亡还是新生？ 希望她一切顺利吧。 顾醒翻了几页，又把书放了回去。 躺在床上，顾醒的脑袋活跃起来—— 出租车怪诞事件告一段落之后，顾醒在做好本职工作之外，一直执着于两件事情： 第一，想方设法收容出租车怪诞。但目前，还没有找到较为可行的办法。 第二，继续履行他成为怪诞描述者的初衷——除恶扬善，涤荡黑暗。那就需要继续描述新的怪诞。 但除了里美的奶奶和怪诞交易者之外，他一直没能有所触发。 怎样才能描述新的怪诞呢？触发的条件是什么。 里美的奶奶来源于顾醒与里美的相遇，并且大抵了解了对方被逼债的事情。 怪诞交易者则来源于乌鸦的极度渴望。其中，也有一个前提，就是乌鸦和顾醒早就相识了。并且，顾醒对乌鸦关于敲门种怪诞的PTSD有所了解。 那么，也就可以推断，顾醒要想触发新的怪诞，一定要接触到那些可悲，或者极端，或者代表了这个社会阴暗面的那些事情么。 怪了……他看了那么多刑事案卷，也接触了不少犯人，怎么就没有触发任何一次怪诞…… “轰！” “滴——滴——滴滴！” 外面传来了机车鸣笛声。 楼道里有人喊道：“大半夜的不睡觉算怎么回事？” 顾醒隐隐有些不安，爬起身，跑了出去。 地下室外面，隆一的摩托立在门口。 发动机轰鸣，却无人驾驶。 顾醒还在发愣，摩托忽然动了起来，停在了顾醒身前，轰轰作响。 怪了，顾醒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的焦躁和惶恐…… 第八十章 咚！咚！咚！ 看着眼前这副场景，顾醒正发愣着。 摩托车机身晃了晃，又晃了晃，抖动的很剧烈，似乎在向顾醒发出邀请，很迫切。 隆一君的摩托车……半夜突然造访，虽然离谱，但顾醒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怪诞？亦或者，是亡者的幽魂作祟…… 它，是想让他坐上去么。 顾醒正犹疑着，摩托靠了过来。 “轰——轰——” 大概是了，顾醒坐了上去，抓住把手，带上了头盔。 发动机轰鸣，摩托车启动，窜了出去，风迎面荡来。 空旷的街道，安静的路灯，滑溜的穿行，风驰电掣的速度。 恍然间，顾醒仿佛回到了月许之前，隆一骑着摩托载着自己去中央公园执勤的那一天。 他微笑着对自己说：“顾醒君，你可要坐稳了，我的车速很快。” 车速太快，顾醒只好抱紧隆一的腰，“喂，你有这么贵的摩托，怎么会住在地下室里。” “就是因为这么贵的摩托，我才住在地下室啊。” 往事一如昨日，斯人恍若眼前。 “轰——” 顾醒不自觉地放松了手把。 此刻，仿佛在他的身前，隆一真的回来了，正带着头盔，伏身向前，双手抓着手把，拧动油门。 “隆一……” 顾醒的视线里分明看不到隆一，但莫名的，他觉得隆一回头冲自己笑了笑，耳边幻听一般，真的响起隆一的声音—— “顾醒君，真是抱歉。没想到我离开以后还不能安稳，到处给你添麻烦，不过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可顾醒真实的眼前分明没有任何人。是幻听么…… “没关系，”顾醒道：“还能再见到你，我挺高兴的。” “我也是。”隆一仿佛这样说了，顾醒听到了，又似乎没有听到。 他想告诉隆一，我对你所承诺一切，都努力去达成了。虽然不尽如意，但他问心无愧。但话到嘴边，却成了： “请问，隆一君需要我做什么。” 隆一不再答话，手腕拧动着，摩托车的速度飙到极致。 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顾醒感觉自己钻进了一条无形隧道之中，两旁的景观过电一样飞速向后退去。 从隧道中钻出来的时候，扭曲的情景恢复正常，摩托车似乎来到了城郊，前面不远处一辆出租车正朝着收费站缓缓行去。 出租车的车牌就挂在那里，车牌号很清晰，但顾醒一个数字都记不住…… 天色忽然变得昏昏沉沉，天空中下起了雨，四周红蒙蒙一片，气氛诡异起来。 更远处，黎东高速的收费站通道里，并排躺着密密麻麻青灰色的尸体。 顾醒只怪自己现在的视力好的惊人，竟然从那排尸体中看见了好几个熟悉的身影。 摩托车加速，从侧后方快要追上出租车，透过车后窗的玻璃，顾醒看见了千代的侧影。 “这雨好奇怪啊。” 千代望着窗外，“像红色的雾霾一般。” 我这是在哪里？ 是在出租车里吗？ 她脑海里胡乱想着……我要去哪里。 是要准备搬家的吧，所以才会坐上了出租车么。 她似乎隐约有点印象，自己在家里正看着网课来着，怎么突然想起搬家的事情。 直到最后，都没能和顾醒君当面告别……他应该不会埋怨她吧。 十有八九不会了，像顾醒君那样豁达开朗的人，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 千代一度曾以为，顾醒或许也在某个连他本人都未曾发觉的内心角落里，隐藏着对她绝非友谊的滴滴情愫。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顾醒果然是光明磊落的，坦然而真诚，丝毫没有任何跨越友谊边界的念头和举动。 反倒是她自己……实在不该。当然，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只是人的感情，有时候连自己都很难控制。 她可能只是一时魔怔了。 所以，搬家果然是最明智的选择吧。 以后，尽可能不要再见面了。当然，顾醒君的那些厚重恩情是绝不能忘记。倘使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报答的时候，一定万死不辞。 她朝着前方不远处瞧去。 路边的街灯也是昏昏黄黄，这样的雨被街灯的光照下，像一条条从天拉下来的细线。 或许，每一根细线末端连着的雨滴，都是那些在深深思念挚爱的人落下的泪，绵长而无尽。 司机没有回话，收音机里放着《长崎今天又是雨》的舒缓旋律—— “あなたひとりにかけた恋こい 为你倾注全部感情 爱あいの言叶ことばを信しんじたの 相信你于爱之蜜语 さがしさがし求もとめてひとりひとりさまよえば 寻寻觅觅一人彷徨 行ゆけど切せつない石いしだたみ 石板路上难过徘徊 ああ长崎ながさきは今日きょうも雨あめだった 长崎今天也下雨了 夜よるの丸山まるやまたずねても 夜的丸山也寻过了 冷つめたい风かぜが身みに沁しみる 冰冷寒风刺痛了我 爱いとし爱いとしのひとはどこにどこにいるのか 亲爱的人你在哪里 教おしえて欲ほしい街まちの灯ひよ 街灯啊请你告诉我 ああ长崎ながさきは今日きょうも雨あめだった 长崎今天也下雨了 頬にこぼれるなみだの雨に， 脸颊挂满了雨珠泪， 命も恋も舍てたのに， 生命爱情都放弃吧……” 千代仔细听着这首无处不透着悲伤的老歌，忽然觉得歌词为何那般的与自己贴切。 隆一啊，你到底在哪里。你离开的时候，为何不将我带走，黄泉路上我们还可以并肩前行，享受一段亲密时光。 哪怕来世忘却了彼此，忘却了一切，但无论如何我们会年纪相仿，凭着心中的执念，一定会投身到同一个城市。 再凭着心中的思念，一定会再次相遇，相识相知，再续前缘。 她忽然有些期待了，再次相遇的那一刻，他会在第一眼就认出她的吧。 千代的目光漫无目的地飘荡着，飘向出租车的侧后方，一辆再眼熟不过的摩托车追了上来。 她的心脏瞬间停止，恍惚间，看见了摩托车上带着头盔、抓着把手的熟悉人影。 “他是谁？” 千代喃道：“我怎么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了……” 一时间，她的脑袋隐隐作痛，感觉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点思绪都抓不住。 “也许，” 司机转过头来，阴沉地说道：“是忘了感恩吧。” …… 顾醒抓紧了摩托车的把手。 他瞬间明白了隆一的摩托找到自己的原因——救下千代。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顾醒还略微有些发懵。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千代怎么会被出租车怪诞带走。 她是怎样触发了它的规则？做了什么忘恩负义的事…… 顾醒隐隐觉得这事儿多半与自己有关。 是因为千代的不辞而别，而他的心里多少有些未了的无奈么。可是，他完全没有真的责怪对方的想法啊。这个出租车的规则触发机制也太离谱了吧。 短短瞬间，顾醒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 这时，小洞也传来了消息： 【这是收容出租车怪诞的绝好机会】 【在现实和怪诞领域的交汇空间，除了身处于这个空间里的人之外，谁都看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无需担心自己会暴露】 【对，这是怪诞出租车规则随附的领域，但还远远没有上升到怪诞死域的地步，即使会对出租车的规则力量有所帮益，但也十分有限，不可能实现规则上的越级挑战】 【你大可以放开手脚，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去和他正面对决】 “那还犹豫什么……” 顾醒转动车把，机车轰鸣，“轰——轰！” 一只黑色鸟儿出现在收费站的上空，朝着出租车一掠而去…… …… 透过挡风玻璃，千代看见一只黑鸟，像幽灵一般，朝着出租车俯冲过来。 黑鸟的眼睛死死盯着出租车司机，十足诡异。 “大叔，” 千代忍不住提醒道：“小心前面啊。” 司机咧了咧嘴，用力抓了抓方向盘，挡风玻璃瞬间暗了下来。 黑鸟俯冲而过，影子在挡风玻璃上一滑而逝，没能透过玻璃倒影在车内。 司机转过头来，嘴角翘起，弯成一个很滑稽的角度，冲千代笑了笑。 千代感受到了一阵透骨的恶意，手脚瞬时冰凉，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司机转过头去。 车继续往前开，缓慢而诡异，像灵车开往坟地。 千代隐隐看见，前方收费站通道内，摆着密密麻麻一排散溢着死气的…… …… 【别指望昏鸦的影子】 小洞再次给顾醒传来提示： 【那司机能黑掉挡风玻璃，就能黑掉车上每一个窗户，昏鸦的影子根本投不进去】 【这位司机的怪诞规则等级很低，却可以和警察本部那些调查员勾心斗角那么久，并且让他们屡屡吃瘪，完全占据上风，灵性绝不是一般的怪诞可相比的】 【我建议，让昏鸦靠近驾驶位，以最高分贝发出叫声，绝对可以穿透玻璃】 又来了……如果昏鸦的叫声可以穿透玻璃抵达驾驶室，那么后排的千代一定也会听到。这小洞真是……随时都想把顾醒往坑里带。 摩托车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可怕的恶意，发动机愤怒地轰鸣起来。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顾醒冷笑道：“洞桑，我昨天晚上从网上买了一包水泥。” 【……】 出租车继续往前开。 车内，四面车窗都暗了下来，光线昏沉。 千代完全清醒过来。 她想起了圣子给自己的提醒，想起了那辆可以带走活人的出租车。那辆出租车据说已经带走了很多人，那么前面收费站躺着的，就是那些已经被带走的吧。 再过一会儿，千代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吧？ 车里阴森的寒气直往她的身体里钻，一股无法控制的恐惧感骤然降临，让她浑身哆嗦。 要是能就此死掉，摆脱无尽的矛盾和烦恼。对于千代而言，似乎也是一件好事。现在出发，不知能不能追上隆一离去的脚步呢？ 不知为何，她脑子里冒出了这个惊悚的念头。 不行…… 千代努力冷静下来。 她的命是隆一和顾醒拯救的，除了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权力带走它。 一股莫大的精神力量从千代心头涌起，浑身的冰冷随之退却了一点。 她觉得自己似乎又能稍稍控制自己的手脚了。 她伸手抓住后门的开关，努力掰开。 前排，司机转过头，看着千代，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冷笑着转了回去。 千代又试了几次，车门始终没有打开。 出租车继续前行了十几米，速度渐缓。 “马上到站了，” 司机侧过脸，看着千代：“我代隆一，向你问好。” 这话……什么意思。千代完全无法听懂。 车门终于松动，冰冷的恐惧感又一次降临，千代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她感觉到了死亡在召唤自己，她要打开车门走下去。 “哧——” 一声尖锐刺响。 司机猛地踩住了刹车。 他抬头往前看—— 不知什么时候起，车的正前方出现了一株巨大的榕树，遮天蔽日的，树上垂下千万条气根，气根上挂着数不清的尸体。远比收费站通道里的那些要多。 方才飞过去的那只黑鸟，在半空中略作盘旋，朝着树梢上落去。 一条粗大的藤蔓朝着司机卷了过来。 司机脸色一滞，不等千代下车，就挂了倒挡，驾车急速往后退。 一口气退了几十米，总算逃出了巨大榕树的阴影，司机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连打转向，正打算驾车逃离。 这时，忽然有人在敲车门。 “咚！咚！咚！” 司机愣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车门已经打开。 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站在车门前，礼貌地问道： “请问，您需要贷款吗。” 第八十一章 《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怪诞故事合集》 看着眼前的西装男子，出租车司机张着嘴巴，愣了半晌。 藤野皱起了眉头：“您到底需不需要贷款，请回答。” 司机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 刚才面对千代时，满身的阴森气息荡然无存了…… 司机试着伸手关门，拉了好几次，门把手快被扯掉了，门却纹丝不动。 看着司机自顾忙乱，藤野失去了耐心，递给他一份合同： “既然您不说话，我就当您同意好了。产品选了利息最高，金额最高，还款时限最短的那一种，请您立刻签名吧。” 司机近乎出于本能地接过了合同，手里凭空出现一支笔，在合同落款处写下了“喜多英二郎”的名字。 “请您收好现金。” 司机扭头看副驾驶，座椅上多出了大概一百多万円的现金。 “那么，” 藤野露出狰狞的微笑： “请您一定要记得按时还款。” 藤野迈着僵硬的脚步离开之后，司机轻而易举关上了车门，脸上满是懊恼。 此时的千代，发现恐怖的束缚力消失了，自己已经可以完全掌控身体。 她连忙打开车门，跑下了车。 下车的一瞬间，司机似乎也才回过神来，神情发着狠。 出租车发动，朝着藤野的背影疯狂撞去…… 藤野消失了。 在车头与藤野身体接触的一刹那，像幽魂一般消失了。 出租车冲了出去，司机点了一下刹车，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少许，面色沉沉，再次加速，朝着黎都市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千代仿佛还身处噩梦之中，双腿有些发软，完全想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灵车一般的出租车，诡异的司机，挂满死人的大榕树，铺满尸体的收费站通道，还有已经死过两次的藤野……竟然再次出现了……这一切都太过诡异恐怖，让她僵在了原地。 …… 【你不出去？】 收费站远处，一株大树的暗影之后，顾醒远远望着千代。 【辛辛苦苦救下千代是你的功劳。而且，面对的是凶残的怪诞，又是难得的英雄救美，为什么不出去表现一下？】 “不是我，” 顾醒望着空荡街上，千代淡薄的身影，“是隆一。而且，是隆一的话，最好。” 【……我真是有点看不懂你】 【说实话，你觉得千代怎么样？够漂亮吧，你在整个黎都市都找不到几个像她这样漂亮的……哼，连我都有些嫉妒了……】 【现在，你只需要自然而然地站出来……】 【不用你装模作样，表现出自己冒了多大的风险，付出了多少代价，只需要云淡风轻地走出来】 【我保证，千代会感动到痛哭流涕，扑进你的怀里，然后彻底忘掉隆一】 【真的，相信我，我非常懂，呃……那些女人】 【有时候，要想真正征服她们很难。尤其是那些有着丰富经历的漂亮女人，你挖空心思追个一年两年，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半载，都未必能融化她们心里的坚冰……说不准，只能做一条……】 【但有时候，很奇妙的，感动她们就在一瞬间】 【对于千代而言，刚才就是那个瞬间】 【想一想，午夜惊魂，诡异出租车，笑容阴邪的司机，挂满尸体的死亡榕树，铺满僵尸的收费站，幽魂般的黑鸟……】 【一个惊恐无助的单身女人突然从家里被带到这种惊悚的场景里，她的内心该有多无助崩溃】 【这时候，你面带温暖微笑的出现了，就在一个路灯照下的光亮的地方，整个黑夜只有这一处的光亮，你满是安全感地看着她……这种画面电视剧都演不出来】 【就这种情形，千代还不得飞奔着冲向你。她会满眼泪光，一口气跳进你的怀里，两只胳膊抱住你，两条大长腿紧紧缠住你，勒的你喘不过气来才肯罢休】 【相信我，你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这种瞬间】 【快，去吧】 【现在就冲到她前面】 “你太啰嗦了，废话比鹦鹉还多。” 顾醒把纸条合住，朝着马路中央漂亮到不像话的女孩儿望去， “和千代做个普通朋友，不是更美好么。” “轰——” 隆一的摩托缓缓驶了过去，停在千代面前，车座上空无一人。 千代愣住了。 半晌，她试着伸手抚摸车身，一阵温热传到她冰凉的手心里。 仿佛一道亮光照进黑夜，所有的恐惧，无助，惊慌失措，在一瞬间通通被驱散了。 “隆一……” 千代呢喃着，“是你么……是专程赶到这里来救我的么。” 发动机轰轰两声，好像在暗示千代坐到车上。 千代毫不犹豫，坐了上去。 “带我走吧，” 千代抱紧车身，“隆一，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她忽然意识到……这辆摩托车，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骑上去，总是那么温热。无论什么时候，她推着它，本该十分沉重的机身却总是轻盈的很。 上坡的时候，她从不用猛踩油门。 下车的时候，总是走的很缓和。 马路上突如其来的危险，她总能轻易避过…… 一开始，她以为只是这辆摩托车真的很有灵性。但此刻她才发现，隆一仿佛从未离开过自己…… “轰——” 摩托车发动，开向市区万家灯火处。 千代侧过脑袋，隐约觉得身后远处，有人在望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温暖。 她扭头看去，但那里一片黑暗。 “轰！” 疾风荡起裙摆…… 顾醒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我对你服气了】 【算了，不表现也好，省的你暴露】 其实，于顾醒内心来讲，也决不想让千代知道是自己救了她。之前藤野那次，千代的心理负担已经够重了，没必要再让她心里过意不去。 千代已决心远去，开始新的生活，那就让她彻底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吧。 想清楚了这一点，顾醒的念头通达无比。 做幕后的英雄远比做人前的英雄来的舒服畅快…… 他回头望向收费站，巨大榕树的气根甩动起来，卷起了收费站通道处的一具具尸体…… “它在干什么？”顾醒问小洞。 【我怎么知道……】 “那里面有几具尸体不能给它的。” 【支付寿命吧，应该可以换过来。用不了多少】 【对了，出租车那边的情况你要不要看啊】 “播吧。” 【喜多英二郎开车抵达JA区寿町街，把车停在路边，一个衣裳褴褛的小男孩儿面前……】 “哧——” 马路旁，喜多英二郎停下车，车门打开，男孩儿拾起身前一个豁牙的破碗，钻进了车里。 喜多英二郎猛踩油门，发动汽车，原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速度飙到二百迈，驶到一条小巷入口处停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藤野迈着僵硬的脚步，向出租车走了过来。 喜多英二郎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藤野，鼻子出气，似乎冷哼了一声。 他发动汽车，一脚油门冲进了巷子里。 藤野跟着走进小巷。 喜多英二郎从后视镜里看着藤野，僵硬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还慢吞吞的。 再一脚油门，出租车猛地往前一扑，旋即消失在了巷子的阴影中…… 黎都高速收费站入口前几百米的半空中，光线忽然扭曲起来。 下一瞬，出租车从扭曲处冲了出来。 平稳落地，喜多英二郎的嘴角翘了起来，看了看窗外，脸上有些得意的神色。 “咚！咚！咚！” 藤野再次敲响车门。 他似乎故意把敲门声弄得震天响。 那张戴着墨镜的僵硬面孔缓缓凑近，贴在了喜多英二郎的车窗上，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中显得丑陋而可怖。 喜多英二郎微笑的表情也逐渐僵硬起来……嘴角还在上翘，呈现出略带滑稽的委屈。 车门自己打开了。 喜多英二郎转过身来，看着一身西装的藤野。 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喜多桑，您欠鄙人公司的贷款到期了，” 藤野道：“现在请还钱罢。” 喜多英二郎连忙从副驾驶座位上把所有的钱都抱过来，递给藤野。 “差得很远哦。” 藤野说道，“喜多桑想拖欠贷款么。” 喜多英二郎连连摇头。 “请您看看，”藤野拿出合同，在手里晃了晃，“这上面分明写的是您的名字吧？金额还差的很多！” “呃……”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 “砰！” 藤野鞠躬告辞，关上了车门。 从始至终，喜多英二郎没能开口说出一句话。 仿佛是大难临头一般，他拼命拧动车钥匙，但出租车无论如何也打不着。 “轰！” 一声巨响。 喜多英二郎摇下车窗，顺着巨响瞧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空无一人的公路上出现了一台巨型碎木机，轰隆隆震动着。 出租车原地飞了起来。 连同车里的喜多英二郎，一起掉进了碎木机里。 “轰！” 不远处阴暗的角落里，顾醒看着纸条： 【恭喜你啊，顾醒君，收容了描述者生涯中的第二个、第三个野生怪诞。开启了伟大的收容者之路！】 “第三个？” 顾醒有点懵…… 【你看看旁边】 顾醒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站在一旁，抬头望着自己。 “……” 这……什么情况？ 【你回家就知道了】 “……” 凌晨三点左右，顾醒带着小男孩儿。 呃……或者说，小男孩儿一路跟着顾醒，回到了地下室。 藤野正在翻看一本崭新的书，脸上有些得意的神色。 顾醒皱了皱眉头：又抢在我前面看新书……算了，原谅了。毕竟这次立功了。 房间的角落里，喜多英二郎抱着双臂盘腿坐着，满脸郁闷。 小男孩儿看见喜多英二郎，连忙走在他身旁，蜷缩起来。 看见顾醒回到家，喜多英二郎偏了偏脑袋，看向另一处。 “呃……这小男孩儿是谁？” 顾醒想了想，“我记得刚才直播的时候，喜多英二郎专门跑到寿町街带上了一个小男孩儿……” 【你看书不就知道了】 顾醒这才发现，除了藤野手中正在翻看的新书之外，书架上还多了一本绿色封皮的充满温暖气息的书。 把书拿起来一瞧，封皮上写着《投硬币就会获得快乐的喜多阳介的怪诞故事合集》。 好长的名字…… 翻到书里面，才晓得这个叫喜多阳介的小男孩儿竟然是喜多英二郎的亲生儿子。 一对父子竟然都变成了怪诞，也是离奇。 再想看看喜多阳介和其父之间有什么故事，翻开书本找了半天，却完全没有提及。 喜多阳介的怪诞规则被写在了这本书的前面的序言中。序言的第一句话—— 【生而为人，值得拥有一天的快乐】 往下则是规则： 【投硬币就会获得快乐的喜多阳介】 这是一个能带来好心情的祝福种怪诞。 每一天凌晨十二点，他都会带着豁了牙的破碗，随机出现在黎都市的某个街道，当有人向他的碗里投放硬币时，此人就将收获一整天的快乐心情（E）。 每天，喜多阳介只能接受三个硬币。额度占满之后，他就会消失。直到第二天凌晨，再次出现E。 如果有人试图驱赶喜多阳介，内心将会不自觉感到愧疚，继而进行一整天的自我良心谴责，一整天都不会过的很快乐E。 不会有人对他的身份起疑，不会有人试图带走他，也从来不会有人想到将他送到儿童福利院（E）。 因为被怪诞描述者收容，他拥有了较为有限的自我意识（F）。 “哇，” 顾醒乐了，“还有这么可爱阳光的怪诞吗？那我干脆近水楼台先得月，每天凌晨先往那个碗里投一枚硬币，岂不是可以快乐开心一整天？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每天投一枚硬币，岂不就快乐一整年。 再坚持投个七八十年，岂不是就能快乐一辈子？简直是幸福人生的必备良药，哈哈！” 【别想太美了】 【喜多阳介的规则对你这位收容者可是无效的……而且，说实话，这种祝福种怪诞的规则，最好不要人为干涉，否则结果可能未必像你想象的那样美好】 “那我收容他有啥用啊。” 【那得靠你自己探索咯】 “……” 顾醒又往后翻了几页，正文里记录了那些给小男孩儿碗里投了硬币的人是如何度过这快乐一天的。 流水账一般的第一人称日记，但是看着就很高兴，就连近日来一直被怪诞骚扰而心情有些阴郁的顾醒都多云转晴开心起来。 “好吧，就算什么用都没有。每天回来看看这本日记，心情也能好起来。值了。” 【E级怪诞，长期释放只需支付二十五年的寿命。祝福种怪诞，无法单次定向释放】 “那就放出去吧，让大家都开心开心。” 反正，二十五年对于现在的顾醒真的不够看了。 顾醒合上书本，书封皮上的名字变成了《当幸福来敲门》（剧本版）。 这是威尔·史密斯和他的儿子一起出演的励志温情电影，顾醒看过好几遍，每次看都会很感动。 把《当幸福来敲门》放回书架，顾醒从藤野手中抢来另一本新书。 书的封皮上写着《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怪诞故事合集》。 说实话，眼看着书架上的书越来越多，顾醒的心情真是不错，感觉自己的收藏癖快要被激发了…… 第八十二章 魔鬼的选择和千代为何会触发 顾醒阅读书中的内容，足足有七十几个章节组成，每个章节里都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清楚记录了每个触发者是如何忘恩负义的，又是如何被喜多英二郎带走，放在了收费站通道里的。 在最后几页，顾醒看见了根岸良三等几位同事的名字，心中一阵怅然。 等等…… 还有千代，今天晚上，千代也触发了喜多英二郎的规则吧？ 千代为什么会触发，真的是因为顾醒的缘故么？ 顾醒直接翻到了书的最后一页，上面只有千代的名字，年龄，职业，住所等信息。 至于千代为什么会触发怪诞，只字未提。 顾醒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看看喜多英二郎的规则，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答案。 喜多英二郎的规则也记载在书的序言里，序言的第一句话—— 【从来没有人惩罚忘恩负义之徒，那么就让我来】 往下则是英二郎的规则： 【痛恨忘恩负义之徒的出租车司机】 这是一个极度憎恨忘恩负义者的因果种怪诞。 为了让儿子喜多阳介过上更好的生活，英二郎生前一直兢兢业业开出租车挣钱，每天都要工作到凌晨时分。但当他将全部身家借给好友龟山信弘治病之后，龟山信弘就失去了踪影，英二郎父子至此过上了穷困潦倒的生活。 不久之后，英二郎得知了龟山信弘的行踪，在载着阳介开车追赶对方时，不幸遇难。死后因执念深重异化为因果种怪诞，后被怪诞描述者顾醒收容。 规则1：他每天都会接收到一个关于忘恩负义者的故事，被辜负者的怨念越重，忘恩负义者的行为越可恨，被喜多英二郎接收到，并带走的几率越高、顺次越早（E）。 规则2：他习惯于夜晚出行，所有夜间的小巷都是喜多英二郎出租车进行空间穿梭的利器（E）。 规则3：城市出口的收费站通道是他藏匿尸体，惩罚忘恩负义者的储藏间。收集的尸体的越多，他的怪诞规则便会越完善（E）。 规则4：当被锁定的忘恩负义者不肯在深夜走出家门时，他能够改变对方内心的想法，使得对方忘记自己坐上出租车的动机和近期发生的事情。甚至，可以通过某些门洞将对方传送到车辆附近（E）（近期补全规则）。 规则5：被他带走的忘恩负义者将会拥有敏感度远超普通人的神经体系，对于痛觉的感知会提升数倍，对汽车碾压的疼痛感知还会在此基础上更加敏锐（E）； 规则6：被他带走的忘恩负义者将拥有类似僵尸般的不死之身，除非收费站被拆除，否则他们的灵魂和肉体将永久被困于此。 规则7：假使有人为了嫁祸他人，编造忘恩负义的故事，他能够明辨是非，将造谣者带上出租车（后期衍生规则）。 规则8：因被怪诞描述者收容，他拥有了有限的自我意识（F）。 以下未必全都是规则，或许只是怪诞生前的习惯—— 他是个多愁善感、喜欢下雨天的怪诞。红色的雨雾会紧紧跟随他的出租车，但旁人无法看到红色雨雾，只有坐进车辆的触发者才会陷入雨雾带来的伤感中，然后遗忘自己上车的目的。 《长崎今天又下雨》是他最喜欢听的歌，或许有些老气，但这首歌已经听了很多年。 每次发车前，他都会找到喜多阳介，在儿子的碗里投下一枚硬币，保持整夜的好心情，似乎他的规则之力也会因此提升不少。 他认为每个忘恩负义者都应该被陈尸于收费站的入口处，保留其清醒的意识，让成千上万辆汽车碾过，才能洗刷他们的罪恶。 他喜欢引诱触发者喃喃自语，说出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之类的话。然后，用阴冷的笑容看着对方，告诉他：“也许，是忘了感恩吧。” 往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出租车已经临近死亡的收费站，触发者也将想起所有事情。 “到站了，我代XXX，向你问好。” 这句话是他宣布对方死亡的判决书。同时，也提醒触发者到底忘记了谁的恩情。 最终，忘恩负义者将走向收费站通道尸体群最外面的位置，在一辆一辆汽车的碾压中，回想自己遗忘的恩情…… …… 顾醒注意到了触发规则的两个关键因素： 第一，被辜负者的怨念越重； 第二，忘恩负义者的行为越可恨。 对于千代而言，第二条肯定是不成立的。如此善良的千代，怎么也不至于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 剩下就是第一条了，可顾醒也没觉得自己心里的怨念有多大啊。 顶多是在千代刚搬家的时候，有些无奈的情绪罢了。之后，连这种无奈也很快消融，更多的是对千代的理解了。 难道这样也不行？ 再往下看看。 果然……这个怪诞成长性很高。 目前为止，喜多英二郎共带走了71个人的性命。 收获的寿命是781年5个月，全部加在了顾醒的寿命总账上。 算了算，现在顾醒的寿命总共是1377年8个月，真的成了千年的…… “不对啊，洞桑，” 顾醒道：“怎么喜多英二郎带走的这些人，寿命平均下来只有十年左右的样子，你是不是私吞了？” 【我倒是想……以后你得习惯这种状况。每一个被收容的野生怪诞杀掉人类之后，当然也包括你描述的怪诞，都会汲取一定寿命，用以补强自身或者补全规则】 【我说过描述者的第一个怪诞会很bug吧，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里美奶奶杀人以后，给你的寿命分成最多】 好像最开始，小洞可不是这么说的…… 算了，没有必要细究。 小洞的善变顾醒早已习惯。 反而是得知怪诞，或者是小洞会吞掉一部分寿命这个信息，顾醒倒踏实了。 他从很久以前就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一个人受益的买卖，决不是一笔可以长久的买卖。 格局尽可以放的大一点。 倘使自己描述和收容的怪诞不能从中获得任何收益，他反而要疑神疑鬼了。 说到里美的奶奶，随着黎都市高利贷公司的陆续破产，过去因恶意逼债害死过欠债人的高利贷业务员存量越来越少，里美奶奶出面行使规则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近一个星期以来，几乎停止了营业。 顾醒账目上的寿命也只有减项，没有增项了。 顾醒反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这也代表着被恶意讨债而逼死的人很快将要在黎都市绝迹了。 但整个国家呢……听说，很多黎都市的高利贷从业者已经转移阵地，向其他城市进发了。 貌似里美的奶奶只能在黎都范围之内行使规则，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可能扩大到全国范围。 就此问题，顾醒咨询过小洞，回答是：【暂时是不够条件的】 “还有，”顾醒看了看自己手，“这次，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力量和肉体力量也没怎么增加，这是为什么？” 【他们故去太久，精华已归于自然】 【顾醒君】 “嗯？” 【因为是E级怪诞的缘故，你只需要支付25年的寿命，就能将喜多英二郎继续放回黎都市的大街上行使规则】 【以后，他带走忘恩负义者，所获取的寿命还会继续分给你】 【放心吧，这回杀掉的人都是新鲜的，你又能分到一些精神和肉体力量了】 顾醒沉默不语。 【等等……你不打算把他放回去？】 顾醒还真是这么想的—— 最开始，他的确有把喜多英二郎继续放回去的打算。 但仔细研究了一番对方的规则才发现，喜多英二郎对于忘恩负义者的鉴定标准极为模糊，尤其是与被辜负者的怨念联系到了一起，这就更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比如，铁男之于刑事课众人。 因为铁男对刑事课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恩情，怨念积累到了一起，最终触发了规则。 但事实上，刑事课的警员们完全罪不至死。 再比如，有些人天生就很小气，非常斤斤计较，稍微给别人一点恩情，别人没有报答，或者在某些事情上铁面无私了一些，他们心中就会升起极大的怨气，英二郎就会随之找上门来，如此被带走的乘客也太过冤枉。 这套规则实在不够完善，顾醒暂时又没有办法调整改变……所以，最好先让喜多英二郎在家里面呆着。 此外，还有千代。她何至于被带走嘛。 而且，千代现在还在喜多英二郎那书的最后一页记载着，倘使真的把英二郎放出去，第一个倒霉肯定是千代。 【给个建议——喜多英二郎要是突然消失了，恐怕会引起怪诞调查课的注意。你不想因为这个自找麻烦罢？】 “这种说服理由也太自相矛盾吧？” 【嗯？】 “你之前不是说，今天晚上的事情发生在现实和怪诞领域的交叉地带么，其他人都是看不见的。就算怪诞调查课发现出租车不见了，也无法查明原因吧。” 此外，以顾醒对黎都本部怪诞调查课的了解，倘使出租车突然消失了，红衫只会开香槟和啤酒庆祝，秋刀鱼则会更专注地投身于漫画追番事业，死亡小学生应该快看完了吧。 上交一份结案报告，一切大吉大利。 想清楚了其中利弊，顾醒决定暂时先不投放。如果什么时候真的有需要，支付半年的时间，定向投放就好了。 【呃……这个嘛】 【好吧，其实，关于喜多英二郎的规则，你是有批准权的】 “批准权？” 【也就是说，喜多英二郎每次执行规则，都要把触发者和被惩罚者的背景故事呈现给你，只有你同意了，喜多英二郎才会执行】 “还有这一条……为什么刚才不说？”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嘛】 小洞显然不大老实。 顾醒也不打算继续刨根问底，反正知道小洞不怀好意就是了。 【怎么样，既然你可以负责审核把关，英二郎总不会再造成冤假错案了吧】 【你要仔细想想清楚】 【这样一来，从某种意义上讲，顾醒君就彻底成为了法律制度之外，道德法庭上的法官，你的裁决将直接决定某个人的生死……】 【请注意，是直接决定】 【这一次，并非是像里美奶奶那样一般描述一套规则，面对的是一整个群体，而是某个具体的人】 【当你早晨看到这个人的名字，宣判了他的结果，晚上喜多英二郎就会像刽子手，或者说像执行死刑的警察一样，将那个人从这个世界上带走】 【你准备好了吗？】 【从你的道德良心和价值观出发，你会做这样的法官么？】 “哼，” 顾醒冷笑一声，“刚才鼓动我把喜多英二郎放出去的是你，现在想让我打退堂鼓的还是你。” 【那又怎样】 “你根本不在乎我选择哪种方式，” 顾醒道：“你只是想看我在魔鬼的选择中挣扎吧？显然，两个选择都是陷阱—— 第一，我是为了惩恶扬善才成为描述者的，如果这个时候选择打退堂鼓，失去了惩恶扬善的勇气，那么我走上这条路的根基就不复存在了吧？ 第二，选择放出他，正如你所言，我会完全成为道德层面决定和宣判他人生死的法官，可事实上我也没有这个权力。” 【哈哈，别把我说的那么冷血……我只是好奇，你会怎样选】 “不管怎么选。或者说，每次当我艰难抉择的时候，” 顾醒道：“你都会觉得自己把我往深渊里狠狠推了一把，对不对？” 【不至于……你可以慎重考虑考虑，选择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不用了，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 顾醒翻到了喜多英二郎书上记载了规则的那一页，他背着灯光，正脸沉入黑暗， “既然喜多英二郎是摆在我面前的，一把惩恶扬善的利剑。 那么，我就举起它。如果连执剑的勇气都没有，我凭什么继续走下去？” 顾醒心中万分明白，小洞在不断引诱自己、蛊惑自己，向着真正的魔鬼前行，或者说堕落。 但当初他既然选择了成为描述者，就做好了有一天会沉入黑夜的打算。他始终坚信，只要自己心中光亮坦荡，就算身处地狱深渊，也绝不会沦为恶魔。 【顾醒君，别太乐观了】 【正如搏杀恶龙的骑士，必将沾染恶龙的鲜血】 【与魔鬼共舞，必将沾染魔鬼的气息】 【不管你怀着怎样的初心，最后总会发现，自己才是那头恶龙】 “你知道么，洞桑” 顾醒沉默许久回道：“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嗯？】 “最可怕的是，与魔鬼共舞而不自知，与恶龙搏杀而无觉悟。” 【你的意思是，你是有自知、有觉悟的咯】 【哈哈，那好吧。我们成交，支付寿命……】 【顾醒君，我等着那一天呢】 随着顾醒的同意，千代故事出现在了书本的最后一页。 那是一段漫长的故事，从千代和隆一相识相爱的开始，到隆一的死亡，到隆一化为鬼魂附着在摩托车上。 顾醒正要往下看。 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按在了书本上…… 第八十三章 是时候说出再见了和一定是谋杀 幽静的地下室内，顾醒猛地抬起了头。 隆一站在书桌旁，看着顾醒。 他浑身布满血丝网般的裂纹，仿佛用无数个碎片拼成。 正是他碎裂的手，死死按在了书本上。 顾醒很意外地没有被吓到。 一股强势的精神力量从他身上散发开来，反倒是隆一露出了畏惧的表情，往后退了一一点点。 他的手松开了书本，但在上面留了一道血手印。 “真的是你么，” 顾醒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隆一君？” “我是来告别的。” 隆一眼中闪动着泪光，“求你，求你别再往下看了，永远别再翻到那一页。” 顾醒望着隆一。 少许，明白了隆一此言背后的深意。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顾醒郑重点头。 “很意外吧，”隆一说道：“我会以这样丑陋吓人的模样出现在你的面前……” 顾醒摇了摇头。 他从始至终都为隆一感到很惋惜，也为自己没能拯救对方而自责。 “我在这里徘徊了太久了，以至于我自己无法解脱，也差点害死了千代。” 隆一的笑容很苦涩，“原本是想永远守护着千代，看着她一直幸福勇敢地生活下去。 但是人心啊……人是没法控制自己内心的，你永远不知道某一天自己的脑袋里会冒出怎样的念头来……” 他长出一口气， “是时候离开了，唯有如此，千代才能真正重新开始。” 顾醒想说什么，但隆一摇头止住了，他接着说道：“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和千代做的每一件事。我就知道，我从来没有看错你。 再见了，顾醒君。 你的恩情，来世再报答。” 说到这里，隆一身上的血气渐渐淡了下来。 很快，那些裂缝般的血丝网消失不见。 隆一又恢复了顾醒初见时的模样，那样阳光灿烂，又似乎无忧无虑。 他带上了头盔，穿上了机车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朝顾醒挥了挥手，一如那日，骑着摩托车，将顾醒一路送到中央公园后，挥手作别时的他。 这幅画面永远定格在了顾醒的脑海中。 而隆一的鬼魂，消失不见了。 “隆一！” 千代从噩梦中惊醒，坐起身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才梦中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她仿佛真的被那辆出租车带走，一路到了黎都高速路的收费站入口处。 她险些成为收费站通道里尸群中的一具，是隆一骑着摩托及时赶到，把她救了回来。 那一刻，是那么的熟悉。隆一的可靠、隆一的温暖，隆一的柔情，久违的安全感又回来了。 她太想念了…… 梦中，隆一一路将她护送回家，坐在床边，温暖微笑着，安慰她，宽抚她。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向隆一倾诉，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但隆一站起身来，浑身颤抖着，对她说道： “是时候了，千代，是时候说出再见了。你要永远幸福啊，千代。” “我们该怎样告别呢？” 千代艰难地摇着头。 “就像第一次约会分别时那样。” 隆一向千代挥手，渐渐消失不见。 他的笑容却似乎还在暗夜中浮现。 千代伸手去抚摸，却是空空一片。 不知什么时候起，千代已泪流满面。 她先是小声地啜泣着，不知过了多久，开始哭的撕心裂肺，哭到手脚发麻。 …… “咚咚——” 敲门声响起。 顾醒爬起身，揉了揉眼睛，“谁啊。” “是我！” 圣子的声音依然那么活泼，携着一阵春风抚进顾醒的房间。 房间里面，藤野、喜多英二郎两位怪诞同时抬起脑袋来，眼巴巴望着门口。 “请稍微等一下。” 顾醒连忙套上卫衣，遮住了结实的腹肌，打开房门。 “顾醒君，”圣子手里拎着个便利店的袋子，晃了晃，“一起吃早餐吧？” “好，” 顾醒让开一条道，“下次我请你出去吃吧。” “嗯呐。这样的话，我可要吃一顿好的。嗯……别想用便利店的食物打发我哟。” “哈哈……” 圣子把饭团、三明治、鲷鱼烧、咖啡摆在桌子上，又说道：“对了，昨天晚上楼道里突然很吵，也不知为什么。我正打算出去瞧瞧，却又安静了下来。你听到了没有？” “嗯……”顾醒嘴里塞满了饭团，“听见了，出去瞧了瞧，也没什么。” “哦，这里……总是这么这样的么？” “会不适应吗？” “还好还好，其实睡的很香。”圣子道：“嗯……我昨天把幸田那件案子的转交手续都办好了……” “好，我今天上午就向白鸟警部补申请，参与这起案子的调查。” “好的！” 圣子看着顾醒案头摆着的一本《生死时速》小说，“你最近在看这个啊。” “前一阵子看完电影后，忽然想看看剧本了。” 这本书其实是喜多英二郎一大早递到顾醒手中的。 那时候，顾醒还做着稀奇古怪的梦呢。 喜多英二郎直接把书翻到了最后一页，放在顾醒的枕头边。 顾醒看了看，关于千代的那页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原来的那页上面，出现了新的故事，大概的内容是—— 两个小学生捡到了一位图书店老板的手提包，里面有手机、钱包、银行卡，一些现金，价值足有五百多万円。 作为回报，图书店老板送给两个小学生，每人价值五十万円的教科书和习题册…… 然后，那位可怜的老板就触发了喜多英二郎的规则。 顾醒目瞪口呆之余，当然想都不想把这次怪诞事件否决了。 喜多英二郎颇有些郁闷地坐回了拐角处。按照规则，下一个故事明天才会出现在书本上…… 吃完早饭不久，顾醒和圣子在赶往地铁站的时候，竟然在路边遇见了正吹着口琴的喜多阳介。 圣子走了过去，往阳介身前的碗里投了一枚100円的硬币。 “怪了，” 投完硬币之后，圣子走回顾醒身边，“为什么见到这个小孩儿，我就好好想给他投一枚硬币啊，包里的硬币太多了啊……” 本子国生活中需要使用硬币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最小的纸币面值1000円，刚够一顿饭钱，比这开销小的地方几乎都要依赖硬币。 此外，购物时还要缴纳消费明税，所以经常会出现各种零头，硬币便不可不拿。 因为硬币的使用频率超高，所以本子高中生劫钱的时候，常常会让对方跳一跳，能听到硬币声就说明有零花钱。 顾醒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很不习惯，经常因为没有硬币陷入没有地铁公交可做的窘境。 他忽然想到，既然几乎人人兜里都装着硬币，那阳介一天三次名额岂不是很容易就用光了？随便出现在哪个地方，说不定都会有人很快投硬币的嘛。 圣子转头再看的时候，阳介已经消失不见了。 “唉……那孩子呢？” 圣子看着顾醒，脸蛋微红，“好奇怪呀，虽然找不见那个孩子了，但我怎么感觉心情一下子……” 【这女人脸也太容易变红了吧？】 顾醒兜里，小洞吐槽道。 …… 到了警察署，顾醒向白鸟警部补主动申请参与幸田妻子失踪案件的调查。 因为案件当中有很多可疑之处，完全有可能转化为刑事案件，所以刑事课提前上手调查也并不为过。 批准了。 不过，因为目前只是怀疑失踪的状态，白鸟也没有提出增派更多的人手，只让顾醒和圣子先去了解情况。 顾醒和圣子合计了一番，考虑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幸田家附近的监控基本都已删除，所以从视频中调取幸田妻子最后的行踪几乎不可能有所收获。 即便打定主意去调查更远一带的视频，工作量会很大，只靠顾醒和圣子两个人，恐怕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人困马乏，浪费时间。 “虽然的确是这样的情况，” 圣子说道：“但我那段时间，还是花了很大功夫，到附近所有安装了监控的地方都跑了一遍，把稍微靠近那段时间的视频都拷贝了一份，或许会有用处。” “干得好！” “谢谢夸赞！” 当然，目下而言，还是从相关人员的调查访问着手比较好。 圣子提出：“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不妨先从幸田妻子的亲友们开始了解状况，最后再找幸田问询，免得他晓得这起案件已经提级办理。” 顾醒却考虑，既然找到了幸田妻子的亲友们，说不定哪一个就把口风透露出去，所以也没什么隐蔽性了。 “先等等，” 顾醒正在琢磨，旁边正埋头苦读的安达忽然抬起了脑袋， “你们两个，说的这个幸田，是不是幸田真波啊？就那个倒闭了的高利贷公司的老板。” “怎么，”圣子道：“安达君也知道这个人？” “嗯啊，我前段时间因为一起案子，查过那个高利贷公司。怎么，这个幸田又犯事了？” “他前不久到我们交番报警，说自己的老婆失踪了。” “真的吗？” 安达一下子精神了，“喂，我跟你们说，绝不是失踪！一定是谋杀……就是幸田干的……” 第八十四章 直面幸田和怪异开心 “怎么会如此肯定的……”圣子好奇道。 “幸田那人，我办案的时候没少打过交道，性格恶劣的不得了，” 安达一脸不屑，“而且，是个家暴男。 我之前有翻到过他家暴的案卷，有一次竟然将老婆直接打进了急诊室，也因此被举报到了警局，后来好像是她老婆主动撤案，才算作罢了。 这种家伙，就算是将老婆失手打死也不会出人意料吧？ 所以，我大胆猜测一番，这家伙肯定是先家暴，不慎打死了老婆。然后毁尸灭迹，等过了两个星期才来报案，简直用心险恶。” 这种话，本不该从警察嘴里说出来。考虑安达这家伙，嘴上向来没有把门的，倒也不奇怪。 照实说，安达说的这种情况，的确也有可能发生。 顾醒和圣子决定先翻一翻幸田那起家暴的案卷——除了颇为详实的资料，还附带了幸田老婆遍体鳞伤的照片，家暴的手段简直令人发指。 像这种人渣，不送他去地狱，留在人间祸害，简直是对描述者的侮辱。 “对了，” 顾醒问安达：“这个幸田，后来怎么样了。” “因为里美奶奶的事情，幸田的高利贷公司显然开不下去了。当然，整个黎都的高利贷业界都陷入萧条了。 为此，幸田专门到警察本部闹过几回，说什么因为本部不负责任，放任里美奶奶的恐怖谣言在业界散播，导致整个金融行业进入寒冬，警方一定要为此事负责到底，还扬言要找律师上法庭，索要巨额赔偿呢。” “如此恶劣？” 顾醒道，“里美奶奶的传说他本人又不是不清楚，公司里那么多业务员都被奶奶带走了。要是任由那些害人的高利贷公司继续开下去，恐怕业务员们也都要跟着遭殃吧。” “哪有什么害人害己，尽害别人了。” 安达直起身子，“虽然高利贷公司关门大吉，但幸田本人日子过得可舒服了，过去放贷积攒了一大笔财富，一辈子都花不完。他自己手上又没逼死过借贷人，里美奶奶永远也不会找到他的头上。” “这家伙也太过分了吧？”圣子指着案卷里一张颇有些血腥的家暴照片，“简直是没把自己的老婆当人看待。” “这算什么，这家伙过去是黑社会，逼良为娼、收保护费的事情也没少干过。据说，他其实和本部某些大人物是有交往的，要不然怎么会去本部闹过几回，后来还是不了了之。 包括那起家暴案，就算是他老婆主动撤案，一般情况而言，也没那么容易了结吧。” 安达气的点了根烟，“唉，里美奶奶火眼金睛，怎么没把这种人带走。” 顾醒则从兜里掏出纸条看了看，上面空空如野。 “竟然还没有触发创造怪诞的条件么？都闹出人命了……” 虽暂时如此，但顾醒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只要查清幸田的事件，最后肯定能从小洞那里有所收获。 没准儿，会触发一个针对杀妻或者家暴的怪诞呢。 【嘿，你可以试试呗】 拿着纸条，顾醒不甘心地看了又看，终于将它塞了回去。 他决心继续调查下去。 “直接去见幸田吧，”顾醒道：“我想，他既然主动报案了，就一定认为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何况，早晚都是见，不如不打招呼突然到访，说不定他不妨之下，露出什么破绽。” 幸田居住的一户建位于JA区靠南边的位置。 为了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顾醒和圣子把车藏在一旁的巷子里，蹲了大半个下午，满脸笑眯眯的幸田才拿着钓鱼竿，慢吞吞走回院子。 今天去钓鱼的路上，幸田看见了一个身前放着个破碗的小男孩儿，于是心血来潮往碗里扔了个硬币，没想到……心情突然一下子变得很好，到现在也停不下来。 “自己的老婆失踪了，”圣子猛敲汽车的操作台，“居然还有心情钓鱼！” 虽然遇到了这种气人的事情，圣子自己的心情竟然也还不错，操作台敲的蛮有节奏。 怪哉。 “走罢，” 顾醒打开车门，“我们去会会这位黑社会前辈，高利贷老板，钓鱼爱好者。” 顾醒和圣子走入幸田院子里的时候，幸田放下了鱼具，正拿钥匙开门。 开到一半，幸田忽然转过身来，挑衅的目光投向顾醒。 他大概四十五岁左右，长着很罕见的鹰钩鼻子，眼神像豺狼一样令人厌恶。 “幸田先生，您好，”顾醒主动出示证件，“JA警察署刑事课顾醒，这位是我的同事圣子，想和您了解一下关于您夫人失踪的事情。” “哦，” 幸田接过证件，眯着眼睛仔细查看一番，又抬头看了看圣子，“她我知道，上次去交番就是她接的案子嘛。”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 “对啊，我不是去交番报警的么，怎么又和JA警察署扯上了关系？你们干警察的就是这样随便推来推去的吗？ 上次高利贷的事件也是，明明是静安分局放任那种关于里美奶奶的不实传言满天飞，结果非要我去警察本部找麻烦，真是服了。” 虽然嘴上说的都是各种抱怨的话，但诡异的是，他的脸上隐隐挂着笑容。 “因为时间跨度太长了，”顾醒微笑解释道：“您夫人的很多踪迹已无法查证，交番的力量明显不足，所以提级办理了。正好，圣子最近也调动到了我们警察署，所以……” “这么说来，是加强侦查的力量了么？” 幸田嘴角一弯，“那很好，快点把我老婆找出来，每天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天天在外面吃，肚子都快要吃坏了。” “这也是我们的愿望，” 顾醒大有深意说道：“但关键在于您的默契配合。” “哼！” 幸田冷哼一声，钥匙转动，门打开了。 这是本国最常见的一户建，安达说幸田赚了大钱，但从户内的装修来看，很普通很便宜。 奇怪的是，幸田的老婆失踪那么久，家里居然依旧干净整洁。幸田可不像是爱打扫卫生的人。 “最近很累，什么都不顺，我就不招呼二位了，想喝什么自便。” 幸田把顾醒和圣子带到了屋子里，自己仰倒在沙发上，“另外，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完走人。” 顾醒看了圣子一眼，圣子在包里按下录音笔，又拿出笔记本记了起来。 “请问，您最后一次见到夫人是什么时候，她去了哪里。” “真烦，我不是跟你身后这个小妞很详细地说过了么，” 幸田不耐烦地抖了抖腿， “两个星期前的周日晚上，我老婆说要出去见朋友，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两个星期前失踪，直到昨天才报案吗？” “她经常这样，有什么好奇怪的。” “经常？”顾醒奇道：“可否详细讲讲。” “不怕你笑话，” 幸田冷笑道：“我老婆大概是在家里当主妇的日子太舒坦了，所以经常在外面鬼混，一走就是三五天的，我也懒得计较，这次时间太长了，我才去报警的。 唉，天底下少有我这样的好男人，整天在外面奔波，辛辛苦苦挣钱养家，结果娶了这样一个伤风败俗的女人。” “所以，”顾醒像冷箭一般发问：“您对夫人的怨气很大了。” “警官先生，” 幸田坐起身来，脸上依然挂着笑，“我知道你其实是想说，是不是正因如此，我才会杀了我妻子，然后毁尸灭迹，谎报失踪？ 最近这种流言对我本人伤害很大，完全是无稽之谈，希望你们警方最好能保持一个公正的态度，要不然我很难抱着客气的态度配合下去了……我可是守法公民！” 要是平常遇到这种事情，圣子八成要和对方怼一下，但她今天心情实在不错，愤怒的话一句也想不起来。 “竟然会有这种事？” 顾醒倒是很淡定，装模作样惊讶起来， “实在太不应该了。另外，我想冒昧地问一下，您的夫人这样做，难道您不去严加管理吗？” “现在的警察连这种事情也要过问？这个不算是我自己的家事吗。” “还是请您认真回答一下，对于找到夫人会有帮助。” “切，”幸田投来不屑的目光，“我就是不想管，好不好，这个答案满意了吧？” “那么，下一个问题，夫人最后一次出去见朋友，见到的朋友具体是谁呢？” “我怎么知道，”幸田一翻白眼，“她又从来不告诉我。” 事实上，之前圣子已经调查过幸田夫人经常来往的那些好朋友们，没有一个在失踪当天见到过她的。 问询大概持续了三个小时。 一开始显得十分不耐烦的幸田到后来却越来越有耐心，东拉西扯，或者说一些完全不可能的谎话，被拆穿之后，就厚着脸皮，笑嘻嘻地说： “啊呀，我好像记错了，是您说的对。” “女人嘛，附庸品，工具，只要有了钱，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警官，您不知道吧，其实那些女人比男人更好色？我太太的那些闺蜜们就经常背着自己的男人在外面找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嘿嘿。” 甚至，还会突然阴恻恻看向顾醒和圣子，“喂，你们说，要是真的像传言中那样，我杀了我老婆，然后毁尸灭迹，等着你们警察来调查，有没有这种可能啊，说不定会是一部很有趣的破案片。” 很明显，幸田有恃无恐。而且，虽然被警方找上门来，也不影响他的心情……似乎真的很好。 问询的过程中，圣子几次想努力板起脸来，斥责对方，都被顾醒的眼神拦住了。 “问询就到这里罢，十分感谢您的全力配合。” 顾醒站起身，“最后，我们想在您家里四处看看，也许会对找到您太太有很大帮助，不知方便吗？” “当然可以，我的家对你完全敞开，” 幸田今天的心情实在太open了，似乎百无禁忌，他握住顾醒的手， “像您这样年轻帅气，长相端正，又有耐心，又懂礼貌的警察，这个年头属实不多见了。” 幸田脸上的笑容热情洋溢。 “是么，您客气了，” 顾醒笑道：“其实，我们JA警察署的年轻人很多都是这样。” 与幸田寒暄了一番，顾醒带着圣子，将幸田的一户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检查了一个遍。 幸田对这种检查果然是完全不在乎，甚至任由顾醒二人到处转悠，自己只是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刑事犯罪类型的电视剧。 这部与家暴密切相关的电视连续剧是幸田的最爱，他一集都不肯错过。 此刻，电视画面上，一片漆黑的卧室，一个浑身布满乌青伤痕的家庭主妇正满脸惊恐的神情，紧紧捂住嘴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房门外面的走廊里，她的老公脸色阴沉，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迈着缓慢又极富艺术节奏的步伐，从走廊的另一头迫近房门。 老公走到门口，伸手推门，女人脸上的惊恐扭曲到极致， “吱——” 圣子拉开主卧的门，把脑袋探进去观瞧。屋内干净而明亮，但圣子总觉得不太舒服，瘆得慌…… 她小心翼翼走进里面，“我感觉这样根本没用，这个恶棍肯定把血迹之类的罪证清洗掉了，得申请鉴识课带着最先进的设备来检查提取一番。” “两个星期，” 顾醒不经意地往兜里放了一张纸条之后，也走了进来，“如果幸田真的是在家里杀死了妻子，只要略有常识，这些时间，够这家伙把现场清洗三十遍了，鉴识课的人来了也没用。而且……目前毫无证据表明他杀了妻子，搜查令也不大好申请。” “那怎么办？附近有视频监控的场所也全部走访过了，没有一个保存了那个时候的视频。” “再去厨房看看吧。” 这次，顾醒走在前面。 “这个是……” 圣子打开橱柜的门，看着一个上面有托盘和入口， 顾醒看了过来， “是绞肉机……” 第八十五章 短发圣子和千代远行 “绞肉机？” 圣子脸色一变，“怎么听起来就阴嗖嗖的。” 顾醒将绞肉机从橱柜里抱了出来。 “咣！” 幸田眼看着顾醒将绞肉机放在自己的眼前，眯起眼睛来， “怎么，警官有何指教。” “这个嘛，因为我们觉得这台绞肉机或许是很重要的物证，” 顾醒拍了拍绞肉机的托盘，“如果把它带回警察署，深入调查一番，或许对您夫人失踪一案会有很大帮助。” “完全可以，” 幸田笑道：“只要你觉得有用，就把它带走吧，多久都可以。” 目送顾醒抱着沉甸甸的绞肉机离开了自家的院子，幸田迈着很有节奏的步伐，推开房门，重新回到了沙发上， “还真是一位颇有蛮力的年轻人嘛。” 他嘴角挂起阴沉的笑，拿起遥控器，冲着电视按下播放的按钮，方才静止的画面动了起来—— “吱——” 手持棒球棍的老公推开房门，一眼看到了哆嗦在墙角的妻子。 他用棒球棍击打手心，面无表情走了进来，重重关上房门。 “砰！” 圣子关上车门，转头看向坐在驾驶座的顾醒：“我真是佩服！那么沉的机器你一个人搬了这么远，脸不红，气不喘的。” “体能训练是警察的基本功嘛。” “问题是，你的基本功也太好了，”圣子啧啧感叹，“接下来怎么办？把这台机器带回警察署检验一番？看看有没有尾上早穂的血渍？” 尾上早穂，正是幸田妻子的名字。 “嗯，先带回警局，交给科搜研吧。” 顾醒回头看后座上的绞肉机，“直觉告诉我，早穂多半就是被这台绞肉机碎成了肉沫，但老实说，看幸田那副笃定的模样，我不认为我们现在还能从这台机器上找到任何幸田杀人的证据。” 两人把车开回警察署，绞肉机也交给了科搜研。 “那我们现在？”圣子问道。 “辛苦了一天，” 顾醒笑道： “我请你吃晚餐，地方随你挑……不能总让你白请早餐吧。另外，明天该向白鸟警部补申请，增派人手了。” 圣子忍不住笑意，比了个“耶”的手势，“我要吃丸子！” …… 幸田家中，客厅。 电视机屏幕上——男子将一块肉连骨头一起塞进一台绞肉机里，肉沫从绞肉机另一端挤了出来。 男子用手接下肉沫，揉成肉丸的模样。 …… 晚上，顾醒和圣子回到地下室通道里，一个身材很是窈窕、容貌极为姣美的女子正往外面走。 “圣子啊，” 女子看见圣子，微笑着打招呼，“现在才回来吗。” “是啊，” 圣子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呀？” “去便利店买些东西。” 秋慧笑了笑，看向顾醒，“如果我没猜错，这位是……圣子的男朋友吧？” “您误会了……是我同事顾醒，恰好也住在地下室……” “哦……哦，抱歉，” 秋慧看向顾醒：“我是新近搬来的高宫秋慧，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十足的魅力。 秋慧走出通道之后，顾醒看着她的背影，“地下室什么时候新搬进来这么一户邻居啊……我都不晓得。” “是不是很漂亮啊？”圣子道。 “是很漂亮，不过……” “不过怎么？” “我觉得，她太过漂亮了。” “我也是这样觉得啊，甚至觉得她比千代姐还要好看。” 圣子说道：“按理来说，这种等级的美女，绝不可能住在地下室的，偏偏住进来了。再按理说，这种等级的容貌，应当十分不好亲近的，但偏偏她很有亲和力。” 顾醒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旋即转过头来，不再去看秋慧的背影，他现在对美丽的容貌几乎要免疫了。 最近一段时间，顾醒接触的千代、乌鸦、红衫，包括眼前的圣子，一个个都是平日里罕见的美人，大幅提高了他的审美认知。 “秋慧姐比我搬进来没早几天，” 圣子忽然很开心的笑了，“住在顶里面的D056室了。藤野事件之后，地下室又搬进来几户。 我刚搬进来的时候，秋慧姐跟我打过招呼，这两天去附近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总能遇得上，还挺聊得来……” “结识了新朋友，挺好啊。” 顾醒笑了笑，“幸好本部把藤野的事情封锁的够严密。要不然，这些人知道地下室发生过那种恐怖的事情，不知还能不能安然住下去……” “还是低廉的房租更有吸引力吧，哈哈，” 圣子笑道：“地下室好多住户都亲身经历了藤野事件，不也继续住了下来。” 她指了指自己，“我也是哦。” 说着，一对大眼睛盯着顾醒。 圣子目前留着很短的头发。 顾醒第一次见到圣子的时候，对方还留着长头发，一副黑长直，宅男女神的模样。 搬到地下室的时候，就剪成了短发。 发型的变换几乎将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此刻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眼神里的光和温度足可以将寒冬腊月里结起的冰块儿融化掉。 这时，小洞从兜里传来了信息—— 【很明显，圣子对你有感觉】 【好一位青春靓丽的姑娘，简直像苹果刚从水盆里洗出来一般。哇，似乎脱单的季节到来了】 顾醒最近又和小洞兑换了一样本领，只要感应到纸条有新的信息，他把手伸进兜里，接触到纸条，就能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小洞说的这话，红衫之前醉酒的时候，也和顾醒说过。顾醒本人并不如此认为。 至于顾醒，他对圣子也无特殊想法。而且很明显，已成为怪诞描述者的他没有谈情说爱的资格。 跟任何人太过亲近，都有暴露的可能。 “嗯……说的有道理，” 顾醒很客气地道了晚安，正要往屋子里去。 “等一等，” 圣子忽然举起白嫩的拳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搭档了？” “呃……当然。” “那一起加个油吧。” 圣子满脸笑容，拳头正对着顾醒晃了晃，似乎一整天的心情都很不错。 “好吧，” 顾醒举起拳头，拳心正对圣子，“加油。” 一个小拳头和一个大拳头正好对上。 地下室通道的灯光从一边斜照下来，两个拳头在地上投下了天鹅接吻般的影子。 “我有种预感，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两个将成为整个黎都市刑侦界的黄金搭档。现在，可是历史性的一刻！” “哈哈，你的电视剧看得太多了。” “电视取自于现实啊，顾醒君！” 如果只做搭档的话，倒是蛮好的。 回到屋子之后，圣子拨通电话， “千代姐，你干嘛呢。” 电话另一头，千代正在收拾行李。 “圣子啊，” 听到铃声，她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用耳朵和肩膀夹住，同时不停地整理衣物， “我……我上绘画的网课，正好中间休息，你呢？” “刚吃完晚餐，回家了。今天有一件失踪案，整整跑了一天，感觉浑身疲惫……好想快到周末啊，这样我就能去找你，然后一起去那个什么……足汤茶室，哈哈，好好享受一番。” “圣子……” “嗯？” “足汤茶室恐怕短时间内去不了了。” “为什么？” “以后，告诉你吧。”千代声音稍微低了些，“网课又要开了，回头再聊哈，先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千代打包好了行李。 其实，要带走的东西很少，一个大背包就可以全部装来了。 其他的东西都已经在二手市场卖掉了，收到的钱足够支撑她在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了。 千代背着行囊走出公寓，隆一的摩托车就停在公寓外面。 正如隆一所说，是时候离开了。只有离开，才有新的开始。 曾经以为会永远一起走下去的人，终有一天告别了。没有谁和谁会永远在一起。能永远陪伴自己的，只有美好的回忆和自己的灵魂。 她要更勇敢的活下去，带着隆一的那一份。 “轰！” 千代戴上头盔，穿着隆一最喜欢的一身黑色紧身皮衣，发动机车，缓缓开了出去。 万家灯火中，她骑车驶向黎东高速入口处的收费站。 她驶过昨天还布满密密麻麻尸体的收费站通道，驶入宽敞的黎东高速。 收费员诧异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禁想到：“这么晚了，这女孩儿一个人走高速路，不会害怕吗？” 又过了一会儿，她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中。 第87章 【喜欢穿红裙的尾上早惠】 【怪诞存在之意义：惩罚家庭施暴者】 【怪诞作用范围：黎都市】 【怪诞形象：（由描述者确定）】 顾醒毫不犹豫选择了年轻时的尾上早惠。 小洞随即将尾上早惠的形象显示在了纸条上。 “喂，你好歹让人家……” 【你也没说穿什么衣服……】 “红色纱裙，”顾醒想了想，“早惠不是最喜欢红色纱裙嘛。” 不得不说，穿上红色连衣裙的早惠足够清纯，怪不得会被不良学生嫉妒。 幸田不也说过么， “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这个漂亮女生，你们就完蛋了”。 于是，怪诞的称谓也确定了——【喜欢穿红裙的尾上早惠】 【怪诞触发条件和规则：（由描述者填写）】 顾醒拿起笔来，开始描述。 他写了好几稿，却一直无法通过规则和合理性的审定。 要么惩罚程度太低，低于受害者所受的暴力。要么，超越了顾醒现阶段可以设定的规则。 终于，在第九稿的时候，通过了： “从怪诞洞元年，9月8日开始，黎都市每天都将有一个家庭施暴者在打开手机的第一时间，收到一条来历不明的短讯（接收短讯的优先级可由描述者确定）……恐怖的事情将会发生……” 【怪诞等级：E】 【需要描述者支付的寿命：50年】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涌向顾醒……但这一次，并没有描述里美奶奶那时的惊恐和瘫软，只是被小小的吸了一口，仿佛用吸管轻轻小唆。 他感到更多的，是置身于时间长河中光阴的飞速流逝，是整个世界停在原地，而他乘着快艇一路向前疾行。 天旋地覆中，他的一只眼睛仿佛拥有了穿破迷雾的能力，闪过饱含规则的暗芒。 …… 黎都中央公园上空，黑洞中，一张巨大纸条悄然而落，旋即消失，再次惊动了下方常驻的观察调查员。 …… “叮！” 幸田真波一大早就收到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短信的手机号显示乱码。 幸田一度以为是什么骚扰短信，当场就要删掉。 删除键按下的一刹那，短信自己打开了，内容是： “幸田，我会来找你的。” 署名：尸骨无存之人。 看完这条短信，幸田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想到了妻子尾上早惠。 “神经病！” 过了一会儿，幸田反应过来。 嘴角随即挂起冷笑，又是哪个曾经的欠债人搞的恶作剧吧。 自打干起高利贷这个行当，幸田就习惯了这种恐吓骚扰短信，直接无视掉就可以。 想清楚之后，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幸田打开电视机、老式录像播放机，从电视柜里取出一盒颜色斑驳的录像带。录像带的封面则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已婚妇人。 把录像带插入播放器，电视机的屏幕一阵雪花闪烁，再次播放起幸田最喜欢的那部家暴题材的电视据—— 【阴暗的卧室里，瑟瑟发抖的家庭主妇躲在床底的角落里，门外传来了阴沉的脚步声……她的老公手持棒球棍，走到了卧室门口……】 “真是白看不厌呢。” 幸田今天安排了满满的行程——先是享受一顿丰盛的早餐。 然后钓鱼，一整个白天。 晚上去他出钱租下的公寓里，与自己相处了半年多的女生幽会。 说实话，那个女生蛮可爱的，但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幸田渐渐有些乏味了。正在考虑给对方一笔颇为可观的遣散费。 女孩儿出生贫穷，一下子拿到这么一大笔，应该会感激涕零的。 最可笑的是早惠，竟然因为这样一个常年兼职情人的女孩子，就要和自己闹离婚，分割家产，脑袋里简直有坑。 想都不用想，幸田也不可能和那种女孩子有什么结果的嘛，顶多是玩玩而已。 提起早惠，幸田又想起了昨天来自己家调查的那个名叫顾醒的警官。 昨天也是有够奇怪。 幸田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很开心，所以顾醒和圣子来调查的时候，他全然无所谓，展现了非常开放的态度。 甚至，还在没有看到搜查令的情况下，就允许对方把绞肉机带回去调查。 当然，那个绞肉机用开水泡过，用消毒液反复处理过。之后，幸田还专门用试剂检测过，完全没有任何痕迹。 倒也无妨，事实上，那个绞肉机……只是迷惑警方的手段而已…… 不过，回过头来想一想，昨天调查的时候，他也太好说话了吧……甚至还帮对方设想了一番，如果是他销毁痕迹的话，会是怎样的情形……离谱。 不过，全无所谓了。 这些警察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到早惠在哪里。 接下来，只需给警察本部的那位再施加一点点压力，让JA警察署的人尽快以失踪的名义结案好了。 幸田拨通了某个聊天软件上的语音通话——据那位讲，用这种方式打电话，连警方都无法调取通话的内容和记录，保密性极佳。 当然，幸田自己还是会录音的。万一有什么情况，把录音丢出来，要么威胁，要么保命，非常管用。 “我不是让你尽可能不要在这种时候打电话了么？”电话里传来那位的声音。 “实在没办法啊，” 幸田嘴角一弯，诉起苦来，“长官，我被你们JA警察署刑事课的警察骚扰的苦不堪言啊。” 接着，便将早惠失踪案由交番警提级到警察署办理，以及昨天下午两个小警察上门调查的事情，用很隐晦的方式告诉了对方。 “嗯……” 那位沉吟许久，说道： “知道了，你自己该办的都办妥了吧。” “当然，” 幸田说这话时，电视剧屏幕上，家庭主妇的老公已经走入卧室，走到床边，猛地掀起了床罩，弯腰向床底下看去， “相信我，他们就算挖地三尺也没用。” 挂了电话，幸田更踏实了。 本部的这位还在分局警察署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联络感情，平时各种孝敬真的不少，主要是那会儿开高利贷公司，很多时候难免拜托对方帮忙打个招呼，予以通融。 没想到这层关系，有一天竟然用到了这种地方。 想想上一次，吉野追债逼得三个老人卧轨的事情，也是靠这位才得以平安度过的。 果然没错，烧香拜佛的话，功夫一定要用在平时啊…… 幸田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抬头看了看时间，奇怪自己点的外卖早点怎么还没有到。 自从早惠不在之后，家里就没了做饭的人。 那个女孩子是不可能领回家的，而且她也不怎么会做饭。幸田暂时又不想再回到婚姻的围城里面，只好暂时以外卖度日了。 话说回来，就算点外卖又怎样。 像幸田这样的有钱人，点外卖，哪怕是早点，也是那些穷鬼们一辈子吃不起的。全不必觉得寒碜。 “这外卖也太慢了吧？” “待会儿收了之后，干脆给打个差评好了……”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了。 “咚咚——” 幸田怒冲冲走了过去，拉开门。 外卖员戴着一顶棒球帽，正低着脑袋，从箱子里取餐盒。 “你们这些外卖员日子过的太好了吧？” 幸田不耐烦地说道：“你看看表，这都几点了？超时二十分钟，蜗牛都比你骑着摩托快，饭还能吃吗？我要投诉！差评！” “这是您的外卖。” 外卖员说着，把餐盒递了过来。 “哼，”幸田伸手去接餐盒，“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就在将要拿到餐盒的时候，外卖员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餐盒掉到地上，里面的鱼籽酱全部洒了出来。 “你这个白痴！” 幸田怒道，“知不知道这盒千岛鱼籽酱值多少……” 说到一半，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神情一滞，感觉到有许多道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顺着目光瞧了过去—— 地板上，鱼子酱散落一地……一颗颗圆滚滚的鱼籽粒上面，长得密密麻麻的，全是妻子早惠的脸！ 她们全是一脸麻木的表情！ 数不清鱼籽粒在地上打着滚，早惠的面孔也随之滚动起来。 一会儿，密密麻麻的鱼籽粒停止了滚动，在原地缓缓晃动。鱼籽粒上，早惠的脸也在缓缓晃动，一双双细小的眼睛，仿佛察觉到了幸田的注视，一起朝着他看了过来。 “嘶！” 幸田头皮直发麻，倒吸一口冷气，吓得倒在地上，向后连连倒退……“这，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 这时，外卖员连连道歉。 他抬起脑袋，帽檐 第88章 终于轮到高利贷老板幸田真波 “滚！” “滚！” 看着长着早惠面孔的外卖员，幸田吓得哇哇大叫，当即将对方哄了出去，“你快滚啊！” 他跌跌撞撞找来了笤帚和簸箕，闭着眼睛把鱼子酱扫到簸箕里，装进黑色密封的垃圾袋里，这才敢睁开眼睛。 结果，刚一睁开，发现地上还残存着数个漏网之鱼……籽酱—— “啊！！！” 他再次闭上眼睛，拿着扫帚一通狂扫，直到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才将地上清理干净。 “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把扫帚和簸箕随手扔到地板上，幸田再次返回客厅。 他坐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再次瞧向电视机屏幕，却惊讶地发现—— 卧室，床下，那位瑟瑟发抖的家庭主妇不见了！ 不可能……这个录像带的剧情走到这里，应该是主妇被老公发现，从床底下拖出来，然后一顿暴打，直到打死为止。 电视里，家庭主妇那位凶神恶煞的老公似乎也有些惊讶，埋头寻找失踪的“妻子”。 他找了很久，寻遍整个卧室，都没有结果。 忽然，他抬起头，看向屏幕外的幸田……他露出了一张早惠的脸。 …… “啊！！！” 一声惨叫从幸田家的一户建中传了出来，飘到很远很远…… …… 白鸟今天的心情不大愉快。 一大早，一位已经升职到本部的老长官打来电话，要白鸟尽快赶到他的办公室。 到了之后，那位长官提起了幸田真波妻子的失踪案，说有人向他反映了这起案子，办案人员态度很差、效率很低。 长官简要叮嘱了一番，要求一定要公正公道，提高效率，当然也要严格按照法律程序进行，决不能徇私枉法，更不能放走任何一个可疑的犯罪分子。 白鸟何许人也，当场听明白了长官的话外音—— 一定是有人找到了长官为幸田说情。 或者，干脆是幸田本人和长官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白鸟并无了解此间内情的任何兴趣，但长官这一番叮嘱，实在是隐晦又高明的很，既把自己的意思传递给了白鸟，又完全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出了本部大楼，白鸟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如果幸田妻子的失踪是离家出走，或者发生了其他意外之类，那完全没有必要打什么招呼。 既然打了招呼，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说实话，这位老长官从前对于白鸟有过不少恩情，所以才会不大见外地直接找到白鸟吧。 这也是老长官离开JA警察署之后，第一次拜托白鸟……属实不好推脱。 在本部大楼门口徘徊了许久，白鸟终于打定主意——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顾醒叫过来了解一番。 “いつも何度でも梦を描（えが）こう 无时不刻绘画着梦想……” 手机铃声响起—— 顾醒看过来电提醒，连忙了接起来： “喂，白鸟警部补早上好。” “顾醒啊，到办公室了么。” “呃……” “哦，是我看错时间了，”白鸟说道：“现在还远不到上班的点啊。这样，你待会儿到了警署之后，先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吗。” “电话里不方便，”白鸟说道：“总之，过来细谈。” “好！” “咚咚——” 圣子富有活力的敲门声把顾醒屋里两个怪诞惊得一哆嗦。 “你知道吗，” 圣子敲开门的第一句话—— “千代姐昨天晚上离开黎都了…… 唉，真是的……昨天就走了，今天早晨才给我打电话告别。” 圣子的神色中不无遗憾， “我们还说好周末一起去足汤茶室消遣来着……” “这样啊。” 顾醒点了点头。 “你也太淡定了吧？” 圣子道：“一个女孩子半夜出远门，还是在那辆诡异出租车四处出没的时段，想想就觉得心惊肉跳。” 出租车倒是不必担心了。 “是啊。” 听着圣子的话，顾醒脑袋里浮现出千代离开黎都时的画面—— 满天繁星的夜晚，空旷幽静的公路，心中已无所畏惧的千代，骑着爱人的摩托，驶离盛满了记忆的城市，驶向崭新的人生。 这样的结果其实很好，一定也是隆一所希望看到的。 顾醒期待着，有一天，在某个城市，某个街角，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时候，能和千代再次重逢。 彼此可以相视一笑，像久违的老友，一起走进路旁的咖啡馆，聊一聊。 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临出门的时候，喜多英二郎呈递来了今天的忘恩负义的故事提案。 提案……好吧，就是提案。 “拜托，” 顾醒说道：“我今天有急事，顾不上看了。” 喜多英二郎还是坚持把他的《故事合集》递了过来，并替顾醒翻到了最新一章。 见顾醒没有接过去的意思，喜多英二郎又把书往前戳了戳。 “呃……” 话说，英二郎想惩罚忘恩负义者的心，也太执着了吧。 顾醒只好把书接过，合起来， “好吧，” 他无奈说道：“那就等我到了警察署再看吧。” 只要拿着书，到了警署也是可以批准的。那本书在旁人看来只是名为《生死时速》的普通剧本小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咚咚——” “请进！” 白鸟指着沙发，示意顾醒先坐下来。 “一大早叫你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幸田真波妻子失踪案的情况。你昨天查的怎么样了。” 看顾醒的神情，似乎也有些奇怪白鸟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这起目前还只判别为失踪性质的案子，但他的神色很快恢复了正常： “呃，我和圣子专程去幸田家里调查了一番……” …… “你的意思是，”白鸟脸色一沉，“幸田很有可能谋害妻子了？” “没有证据，只是推测，” 顾醒道：“但自己的老婆失踪了两个星期，周围的监控视频都已失效，才过来报案，之后呢，他完全不着急，悠哉悠哉钓鱼去了。 种种迹象可以初步推断，早惠已不在人世，而幸田处理掉了罪证。” 这案子果然如白鸟所想，绝不是普通的失踪案那么简单。 这种案件，如果一直没有找到失踪者，也没有证据表明有人杀害了失踪者，最终判定为真正的失踪事件其实不难。不单本子国，就连黎都市过去都有不少这样的先例。 而且，又是在怪诞逐渐频发的时代。失踪事件再正常不过，找到一些可疑的迹象，然后划拨到怪诞案件失踪类型中，这样的操作白鸟也见识过。 但白鸟觉得，别人也倒罢了。他自己的话，如果就这样罢手，心中的良知实在无法过意的去。 他可是对着朝日影郑重发过誓言的，要做维护公平、惩罚罪恶的利剑。 还没等剑锋出鞘，就要生锈了么？ 可硬是要查的话，长官那里如何交待……那些恩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还掉的。 白鸟思谋了半晌，终于说道： “既然没有证据，就无法以凶杀案来办理。搜查令也不好批办，你们两个最好暗中调查一番，尽快找到相关线索。如果警力不够，我可以加派人手。 但是……如果最终依然找不到证据的话，那就……就尽快向我汇报吧。” 回到办公室，顾醒泡了一杯咖啡。 翻开《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怪诞故事合集》最新一章。 他喝了一口咖啡，再往下看，触发者的名字…… “噗——” 咖啡喷了出去…… 幸田真波？ 第89章 高利贷老板幸田之完结篇（上） “那就全力以赴吧！” 人员配强之后，几位刑警商议一番，觉得既然暂时不能到幸田家里搜查，不如先从视频监控着手。 虽然幸田妻子失踪的时间很长了，但一些银行和特殊机构的监控摄像头还保有一个月左右的视频，说不准能有所收获。 于是，众人将附近布有监控摄像头的地方查了个遍，对幸田家附近的邻居和商户进行了逐户走访。 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果然在附近一家银行门口的监控视频里，看到了两个星期前，早惠失踪那天晚上，她在对面街上打车的画面。 问了银行对面的商户，对那时的早穂略有印象，但后面的监控视频里再没有出现早穂回来的画面，附近的商户也没有看到。 倒是在晚上十二点左右，从监控视频里看见了幸田开着私家车返回自家院子的画面。 第二天早晨四点多，幸田又开着车离开了家。 会不会这个时候，幸田已经杀死了妻子，开车出去销毁罪证？ 另一边，办案警察还与相关人员作了问询，包括早惠的朋友，还有幸田过去打过交道的旧识。 很多人听说此事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早惠一定是被幸田杀害了。毕竟幸田那种人……大家都是这个感觉，但谁都无法提供确凿的证据。 还有一个私家侦探特地找到专案组，告诉顾醒，早惠一个月前曾雇佣他调查幸田的行踪，目的是看看对方是否出轨。 侦探调查的结果是，幸田的确出轨了，女人住在幸田租下来的高档公寓里，已经交往了半年多的时间。 结发妻子还住在老旧的一户建里，实在太过分了…… 早惠得知此事后，立刻开始着手准备离婚的事宜。她手里掌握着幸田出轨的大量证据，照片，短信，视频，通话记录，将来分割财产的时候也会占据有利位置。 “我记得，”私家侦探说道：“最后一次见到早惠的时候，我把最新的照片发给了她，她告诉我，她已下定决心和幸田摊牌。没想到，事隔不久，就出了这种事情……” 所有嫌疑都指向幸田，却没有一个有说服力的直接证据。 不过，有那个视频，还有诸多证人的证词，申请搜查令已然绰绰有余。 “申请吧！” 白鸟深吸一口气，“既然查了，就要查个水落石出！” 顾醒离开办公室之后，白鸟拨通了那位长官的电话。 他的身子微微往下一欠，声音瞬间谦恭起来—— “抱歉，打扰您了。” “对，我们申请了搜查令……当然，我认为幸田的嫌疑不大。或者说，事实很难查清楚了，毕竟时间过了很久，相关的视频监控都无法调取……” “不过，既然已经查到这一步了，不走搜查的程序恐怕很难说服上级机关和民众。” “是的，从入职那天起，我一直谨遵的您的教诲！您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一刻都不曾忘记！” “说起来，您恐怕不相信……” 白鸟说着，从抽屉取出一个封面有些破损的笔记本，“您当年给予我的那些教诲，我都逐条记录下来，每天早晨都要提早半个小时来到办公室，通读一遍，才能心里踏实地开始工作。要不然，总觉得自己好像迷失了方向……” “您看，我记录的第一条是……扫尽阴霾，白日青天，为死难者伸张正义！我毕生都在追寻此道。” “还有这个……宁以正气清贫谈笑，勿以名利金钱折腰！” “还有这一句，镜不蒙尘可照人，人无贪贿可正气！” “是，我向您发誓，这一辈子，只要还在警察这个岗位上干一天，我就会将您的教诲不折不扣贯彻到底！” “对，幸田的案子一样。按照您之前叮嘱我的，绝对公平公正，决不徇私枉法！” 挂掉电话，白鸟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次是把老长官得罪惨了……但还好，只要以后还在警界混，自己还有大把的机会补救这段关系。 他这么想着，把笔记本放到了案头最显眼的位置，拍了一张高清度的照片，尽可能把破损处体现出来。打算过几天发在社交账号上。 已经申请到搜查令的刑事课众人，带着鉴识课的人员，赶到幸田家里的时候，幸田已不在家。 问了邻居，说幸田一大早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家。当时，脸色很不好看。 搜查组给幸田打了电话，表明来意之后，幸田的语气很生硬：“知道了，要查就查吧。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们自己进去吧。” 无奈，搜查组只好自己想办法开门。 结果，竟然发现门完全没锁。 走进区，门口散落着塑料袋、餐盒，还有一些食物。 看来的确走的很匆忙…… 搜查组把房子所有角落通通搜查一番，果然没有找到任何血迹，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干净的实在过份。 刑事课的警察们个个都觉得太可疑了，但一时间真没想到什么突破案情的办法。 有些老刑警甚至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时间隔了这么久，幸田反侦察意识明显又很强，这起案子恐怕很难查清楚了。 不过，大家依然不肯放弃…… 幸田家的储藏室里。 顾醒带着手套，从一个工具箱里取出了一个金属制的物事。 圣子凑了过来， “这是……” “鱼钩。” 顾醒说着，把鱼钩拿在灯光 “嗖！” 郊区湖边，阳光洒下，面色不善的幸田把鱼饵挂在钩子上，用力甩了出去…… 第90章 高利贷老板幸田之完结篇（中） 来郊区钓鱼的人不少，这让幸田略微感到踏实了些。 他的脑袋里回想起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 录像带里，那个家暴老公露出早惠的脸之后，他马上关掉了电视机，过了很久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见鬼了……” 无论什么时候，钓鱼总是能让幸田放松下来，所以他顾不上理会掉在地上的早餐，当即从家里走了出来，提着一整套工具，来到了钓鱼的牢地方。 恩，一定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幸田这样想到。 或者，最近睡眠不太好，出现了幻觉。 早惠……早惠绝不可能再出现的…… 话说，最近几天，是不是该找巫女什么的辟辟邪。 哼，找巫女？真的去找巫女就搞笑了。 幸田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 他这种满手沾着血气的人，鬼魂见了他都要回避三尺呢。 很久之前，有个巫女给幸田看过一次，说的就是这样的话——“你这人血煞气怎么这么重？厉鬼都会怕你的。” 辟邪？邪避避他才对。说真的，鬼害怕幸田。 连幸田本人经常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上学的时候，学校里听见哪个地方闹鬼，同学们知道他胆子大，就把幸田带过去。 幸田去过之后，闹鬼的地方很快就消停了，百试百灵。 高中刚毕业那会儿，幸田还没有什么钱，根本买不起房子。 打听到学校附近有一所凶宅，死过一家四口人，经常闹鬼，所以房主只卖白菜价。 幸田当即找到房主，把凶宅买了下来，一直住到现在。 自从他搬进去之后，这屋子果然清净得很。连附近一带，据说曾经闹鬼的地方都平安无事了。 这几年，网上的论坛总说，什么这个世界不太平，人们身边隐藏着吃的怪物，还说的细枝末节、煞有介事……真是好笑，那些怪物从来没有找上幸田，它们也得畏惧幸田！ 要幸田说，这一带的居民，每家每户都应该给他立个神像，每天烧香，当神仙供起来才对。 可据说，居然还有人因为他是做高利贷的，背地里说过他的坏话，说什么“啊呀，那种放高利贷的催命鬼，逼死过多少人呀，早晚要死的很惨。” 简直是忘恩负义。 幸田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家伙，就该被雷劈死。 说起来，当年穷的时候，早惠义无反顾地跟着幸田搬进了凶宅，幸田还有些感动来着。 但这女人后来也变得太没有眼头见识了，幸田给她足够的钱花，吃穿不愁，难道这还不够快活的，竟然还要对幸田的事业说三道四。 而且，叨叨起来没完没了，跟夏天睡觉时候的蚊子似的—— 你刚想打个盹，妈的，她就来劲儿了。 偏偏她还是幸田的结发妻子，还和他同甘共苦过，知道他从前不堪的过往，陪他走过了人生最艰难的旅程。 就算幸田曾经走过黑路，对这个女人一时间也很难硬起心肠来。 对于早惠，幸田心里始终是抱有愧疚感的。所以，一开始她劝导自己离开那些人的时候，幸田还能听得进去，但转行搞金融还是不行么？还是要每天没完没了的唠叨么。 这些头脑简单的傻白甜主妇，根本不知道一个成了家的男人在本子这样高强度的社会压力下生存是多么的艰难。 尤其是幸田这样的，学历很低，没什么文化，又没有一技之长的人，除了走那条黑路、干体力活，还有什么生存之道？ 呆在家里当废宅吗？连可以养活自己的父母都早早过世了。不走黑路连老婆都讨不起，干脆光棍一辈子好了。 连搞金融都不让！ td这个女人总是仗着跟贫穷的自己一起住进了凶宅，就横加指责！现在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吧？ 幸田心中积攒的怒火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终于有一天，他麻痹了自己的脑袋，一个耳光扇在早惠的脸上，别提有多么舒爽了。 只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把幸田积攒的火气通通发泄了出去。从那以后，他像上了瘾一般，每次喝酒之后，都要对着早惠发泄一顿。而且越来越上瘾。 就算早惠报警又能怎样，幸田在警局的关系可不是吃素的。 何况早惠这个女人，毕业后就当了家庭主妇，完全没有掌握任何一点在社会上生存的技能，离开幸田她连海风都喝不上，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地撤案。 竟然还想分割家产？ 这就太过分了。每天给她吃穿的衣食父母是谁啊。这种恩将仇报的人，幸田最恨不过。 那就干脆让她消失好了。 每次喝醉酒殴打早惠之后，第二天醒来，幸田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股令他极度厌恶的愧疚感就会悄悄爬上心门。 像蚂蚁一样啃食着他的良心，简直太难受了。 他为什么要愧疚啊，应该愧疚的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吧。 “杀了她！” 幸田的手上已经不是第一次沾染死人的血，混黑路的时候他就难免要处理一些社团里的叛徒杂碎，还有那些不开眼的挡路虫。 自己出来单干之后，追债过程中也难免会遇到一些极端状况，人命的买卖虽然不常见，但多少也会有。他虽然没有因为高利贷逼死过债主，但是让一些碍事的人彻底消失的事情也干过。 总而言之，现在的社会看似平静，但那些被官方极力遮掩的怪诞事件还是层出不穷。死了人，或者失踪了，干脆就推脱在怪诞身上，再方便合理不过了。 恢复单身之后，幸田学会了钓鱼，学会了制作精良的鱼饵。 钓鱼可以让他很好地平静下来。杀人的情景则会在钓鱼的时间流逝中缓缓沉入水底，变得虚无起来，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从冷血的那种现场，切换到悠闲的钓鱼湖畔，两者之间的衔接仅仅是一个挂在钩子上的鱼饵。 仔细想来，这其中暗藏的联系和逻辑，是何等的回味无穷。 就是这样，只要一个人的内心足够强大，他就可以从滚烫的地狱中站起来，在烈火中畅快自由的行走。 解决掉人生中最后一个拖累，幸田终于可以彻底放开，大干一场。 大好的人生旅程，还在等着幸田呢。 嗯，正是如此…… 高利贷公司关门之后，幸田不得不考虑选一个新行当了。 他曾考虑过离开黎都，去东都，或者其他城市继续开高利贷公司。 但仔细想想太麻烦了。要疏通新的关系，物色一帮新的业务员，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而且，谁敢肯定，里美的奶奶以后就不会去其他城市了？ 万一那位面目可憎的奶奶就是盯上了幸田可怎么办？ 或者，可以干回老本行，再混一番黑社会……算了，还回去干什么，给曾经的马仔擦鞋么。好马都不吃回头草的。他可是当惯了老板的人。 要不然……试着做做驱鬼师什么的？ 反正自己的天赋就在这儿摆着，妖魔鬼怪见了自己都要绕着道走，干驱鬼师的话简直不要太轻而易举了。 “恩，说不准是条路子……” 听说那些三脚猫的神棍都能日进斗金，自己靠天赋挣个亿万富翁不过分吧？ 很有可能，这才是美好人生的崭新开始。 幸田的头脑越想越清楚，一早被外卖员带来的惊慌情绪也渐渐淡去。 “混蛋，狗杂种外卖员……真t晦气……” 幸田喃着，随手掏出手机，在APP上给早晨那个外卖员打了个差评—— “这外卖员什么速度？我上个世纪点的外卖，他到我家的时候本州岛都要沉没了！” 顺便给餐厅也打了个差评。 “饭菜也不怎么样，味道奇差，连狗都看不上，我一口都没吃，全扔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实话。 “还有，我明明点了一份鱼籽酱，一份紫菜梅子包饭，一份味增汤，但为什么撒到地上的包饭里面夹了很多干肉条啊？ 味噌汤里也都是白花花的肥肉，你们店里的味增汤就是肥肉汤吗？” 评语已经打好，他想了想，还是把鱼籽酱删掉了。 “差评，差评！” 舒服了…… 鱼钩很久没有动静。 幸田索性把钩子抽了回来，一看上面鱼饵早就没了……怪事。 这两天，他已经把鱼饵换成了红虫，感觉还是不如之前用肥肉做成的好使。 一来，他对红虫有点过敏，每次上鱼饵的时候还得戴手套，实在不够方便。 二来，用肥肉、曲酒、蜂蜜、麝香液酿制成的鱼饵，钓上来的小鱼杂鱼比较少，挂钩方便，也很耐用。 下次专门买一些肥肉好了。 不过，普通的肥肉恐怕就没有前几天的那种好用了，鱼儿们还会争着抢着往鱼钩上挂吗。 下午的阳光仍然有点刺眼，幸田戴了顶遮阳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脸，投下一片阴影。 他戴上手套，打开鱼饵袋，从里面摸出一条红虫来。 另一只手拿起鱼钩，准备挂钩。 怪了，平常轻轻松松就能挂上去的鱼饵，这会儿穿了好几次钩子都不成。 幸田把脑袋低下去，鱼钩和红虫快凑到眼睛里面了。 还是不行，再近一点。 这回看清了，红虫的脑袋上，长着一张早惠的脸。 森然的寒意直穿幸田的脊背！ 一股瞬间飙到极致的恐惧渗到幸田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他尖叫一声，把钩子扔到了地上。 整个人往后撤，却不慎被椅子绊倒，装鱼饵的盒子打翻了。 满盒的红虫撒在了幸田的身上，每一条虫子的脑袋上都长着早惠的脸，密密麻麻的，在幸田的身体上滚动着。 它们一起向幸田瞧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仿佛在用人类完全无法听到的声音说： “还我的命……还我的命……” “啊！！！！！” “啊——啊！！！” 幸田吓得哇哇直叫，跌倒咕隆爬起来，疯狂拍打自己的身体……长着早惠面孔的红虫撒了一地。 滚在地上之后，“早惠们”蠕动着身体，仍然在盯着幸田看…… “喂，” 旁边一位钓友走了过来，“幸田桑，你没事儿吧？” “快……快救——” 幸田向钓友求救，转过头的一瞬间，看见一个男人粗壮的身体上，顶着一张早惠的脸！ 这一回，这张脸可清晰太多了，面无表情，目光阴森，仿佛能穿透幸田的肉体，直射他的灵魂…… “你，你……你是谁？” 幸田脸色比纸还白，不停地往后退。 “我是中森啊，我们一起钓了这么多天的鱼，”中森往前走了两步，“你不记得我了？前几天，你还给我借了那种很好用、很好用的肥肉鱼饵来着……” “滚！你走开！” 幸田强忍住心头的恐惧，厉声叫道，“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什么？我是中森啊，你仔细看一看。” 中森大步走了过来，早惠的脸……更加清晰了…… “啊啊啊啊啊！” “滚！你快滚！” 周围的钓友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纷纷走了过来。 “拜托，怎么回事啊？” “真是够了，现在连个清净的钓鱼场所都没有了吗？” “要吵架的话，能不能换个地方啊。” 幸田的瞳孔不断放大，恐惧指数急速飙高。 他看到周围十几个人，脖子上都顶着一张早惠的脸，或是关心，或是好奇，或是看热闹，或是满脸厌恶的神色，看向自己，朝着他围了过来。 十几张早惠的脸……明明是阳光明朗的天气，立时间天阴沉的如同地狱，仿若恶魔缠身。 幸田手脚冰凉，汗毛直立，大喊着：“你们不要过来！都给我滚！” 十几个早惠反而更加紧密而关切地围拢过来。 “滚！都给我滚！” 幸田大喊着往后退，接着，掉进了湖里。 …… “哗！” 幸田家的洗手间，顾醒按下马桶的冲洗键，水流从水箱一冲而下。 “喂，洞桑，”他看着纸条，“幸田这家伙不会就这么被淹死了吧。” 【怎么会……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不使他扒一层皮，我得从洞里面跳出来】 “那就继续吧。” 【你打算呆在厕所里看直播？】 “你连这个都要管？” 【一直在这里的话，圣子会怀疑你的某些功能有问题】 “……” 【你晓得圣子对你有好感吧】 【若非如此，一个女孩子家，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搬来地下室】 【圣子家里幸福和谐，父母健在，和你这种在两个世界都无父无母，甚至连从哪里蹦出来的都说不清楚，背着大笔学业贷款，还有一屁股家债的穷小子可是大不一样的】 “我的欠债早就还清了。等等，你怎么……”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 【你还款的钱还是从我这里兑换的】 【这么说来，我也算是你的衣食父母啊，顾醒君。快叫一声母亲大人……我来听听】 “……” 顾醒：“你是女人？”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男人来着】 “……” 更严重的问题是……顾醒其实一直以为小洞不是人。 【别打岔……】 “……” “你说的这些，跟我蹲在厕所看直播有什么关系？” 【倘使圣子怀疑你的某些功能有问题，多半要吓走人家】 【千代走了之后，你就只剩圣子这一个未来妻子的选项，难道真的打算窝在地下室里一辈子打光棍么。那也太凄惨了】 “咚咚——” 洗手间的门响了。 “呃……有人在。”顾醒忙道。 外面传来了圣子的声音：“他们说这栋房子原来是凶宅，我见顾醒君这么长时间没出来，还有点担心来着。” 【我说什么来着】 “……” 顾醒走出洗手间，圣子就在外面等着。 “我看我们这对黄金搭档还是待在一起比较好。” 圣子的脸色一开始有点发白，看见顾醒之后神色很快生动活泼起来，“要是遇到什么妖魔鬼怪，你冲在前面作战，我在后面摇旗呐喊，保管它们屁滚尿流……” “其实，”顾醒笑了笑，“鬼根本不可怕。” “那什么可怕？” “人，是人啊，”顾醒道：“不信，你想想这个屋子的主人。” “那倒是。”圣子假装从兜里找笔，“可怕的是人……我得把这句话记下来，当做人生格言。” 两个人边说边走到客厅，顾醒走到电视柜前，按下录像播放器的弹出键，从里面取出一张封面是美艳妇人、颜色有些斑驳的老式录像带。 圣子：“太奇怪了，这年头还有人用这种录像带么。” “是啊，”顾醒若有所思道：“诡异得很。” …… 小洞的直播继续—— 【郊外湖畔，幸田一点点往水下沉去】 冰凉的湖水让幸田渐渐冷静下来，几乎要完全丧失的理智一点一点升了起来。 落水了，反而清净了。 幸田一点都不慌张，上学的时候，他就是游泳健将，名次常年在游泳社排行前三的位置浮动。 落在水里，简直不叫落水，叫如鱼得水。 就算是在水底憋气憋个七八分钟，也毫无压力。 “终于活过来了……” 他得冷静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每个人的脑袋上都长着早惠的脸？ 连作为鱼饵的红虫竟然也是……那密密麻麻一整包的红虫，每个虫头上都是早惠，幸田略作回想，就感觉自己的理智值一路狂掉。 他赶紧把脑海里的想象打散……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虚无的幻想？ 亦或是早惠的鬼魂不甘心如此惨死，回来找自己了？ 不可能！厉鬼都会怕幸田。 这个信念早已深深种在了他的心里，敢来找他麻烦的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傻鸟警察，多半就是那些传说中更恐怖的家伙了—— 怪诞。也就是网上论坛里，那些家伙口中的怪物…… 早在黑社会混的时候，幸田就对怪诞有所耳闻。他可没少把死人的事情推在怪诞身上。 里美奶奶的事件让他对怪诞有了更深的认识和理解。按照那些警察的说法，怪诞是凭规则行事的，一旦落入怪诞的规则，恐怖的事情就会发生。 “开玩笑……” 幸田才不会倒在那种怪物的手里。 他知道警察本部有个怪诞调查课，是政府专门设置的对付怪诞的机构。据说，里面有十分厉害的人物。 再去找找本部那位。虽然他好像没有分管怪诞调查课，但作为本部的高层领导打个招呼，怪诞调查课总不会不给面子吧？ 必须要求那些怪诞调查员对自己全天候，24小时进行保护，否则就要告他们失职！差评！ 有官方的力量介入，幸田的安全就应该有所保障了吧？ 哼……早惠，都成了尸骨无存的死人，还是不肯罢休么。当个孤魂野鬼，或者那种阴嗖嗖的怪诞有什么意思。 早一点上路，早一点投胎转世啊。他妈的。 幸田在水底游荡着，刚才几乎完全丧失的理智值渐渐都找了回来。 他抬头往水面上看。 这帮混蛋……自己都沉在水底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跳下来救自己，这个社会的道德和良心去哪里了？ 尤其是那几个曾经拿过他肥肉鱼饵的厚脸皮的家伙们……忘恩负义的家伙们！真是不得好死。 时间过了这么久，幸田也快憋不住了，缓缓往水面上游。 他的打算是，先潜在水面之下，游到岸边人群最稀少的地方，这样他就不用再看那一张张可怖的脸了。 然后，趁着别人不注意，溜回去把钓鱼的工具包找到，手机还在那个包的侧兜里。 拿到手机，尽快给本部那位打个电话，让那些调查员赶紧来找自己。 那些人好像是可以开直升飞机的，三五分钟就能赶到，然后就把一切交给他们。 水底的世界真是清净…… 要是幸田的脖子或脸颊上能长个鱼鳃的话，他干脆都不想上岸了。 幸田发狠地往上游。 身旁游过一群长尾肥鱼。 话说，人要是长了鱼鳃，就能下水捉鱼了，那是不是比钓鱼还要有意思一些。 肥鱼群尾巴一摆，转向了幸田，大几十条，全都是早惠的脸。 它们阴森森地看着他。 “唔……” 幸田一口气没憋住，刚升起来的理智值瞬间狂掉，整个人昏了过去，像绑了石头的死人一样，朝着水底缓缓落去。 “咳……咳……” 再次醒来的时候，幸田已经躺在某个铺满石子的岸边了。 天色渐黑，四周基本看不见钓鱼的人。 他的脑袋不大清醒，使劲儿回忆着自己落水前发生的事情…… 钓鱼……外卖……早惠……早惠的脸……全都是早惠的脸！ 想起来了。 他的头皮立时一紧。 警察，赶紧联系警方，叫那些调查员来救自己！ 他很快找到了最开始钓鱼的地方，钓鱼的工具还放在那里，四周站着一些穿着制服的家伙，彼此之间商量着。 水面上，还有一艘小艇，似乎在打捞着什么。 搜救队么？要是等这帮家伙来救人，幸田早就喂到鱼肚子里了。 他现在完全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也不敢溜进去找手机，所幸兜子里还有一些硬币，于是很快找到了附近的公用电话亭。 “喂，长官，” 幸田直接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号码，“拜托，快来救救我。” “幸田？谁让你直接打电话的？” “怪，怪诞，”幸田颤颤巍巍说道：“我被怪诞缠住了……快叫那些怪诞调查员来救我……” “唔？怎么回事。” “是早惠，她阴魂不散……到处都是她的脸……” 这个时候，实在无法冷静下来。 幸田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明白不明白，叽哩哇啦一大通讲，总算听到了对面肯定的答复。 “我大体了解情况了，” 长官说道：“你先不要着急，不要慌张，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我尽快安排调查员去你那里，保护……嗯，保护你。” “我在大泽区……”幸田报了位置。 “嗯，我记着呢，位置一定要说准确。他们会坐直升飞机过去的……” 在纸上简单记下了幸田的位置之后，长官挂掉了电话。 他从案头一叠文件中找出来一份标着机密的内参，翻到中间一页。 文章的标题是《论因果种、复仇种怪诞常见的几种规则及收容限制对策》。 他的手指比着文章上面的字句，找到了—— “在触发者曾经杀死或者逼死人的前提下，复仇种怪诞行使规则958的结果是——触发者以死了结因果。” 内参合了起来，放到案头另一边。 写着幸田位置的纸条被扔进了碎纸机里…… 第91章 高利贷老板幸田之完结篇（下） 和本部那位通完电话之后，幸田原本打算在附近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 他现在不能见任何人，甚至连动物，昆虫，任何活物都不能看见。 每一个只要有脑袋的家伙必然会长着一张早惠的脸。 他浑身的衣服湿透了，湖边的风吹过来，简直透心凉。 忍着吧，再等等。 那些怪诞调查员不是可以坐直升飞机过来的么，应该用不了多久。 幸田钻进了电话亭里。 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过去了，幸田甚至在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黑成一片，守在电话亭里这么久，也没有任何人联系自己。 混蛋，不是说那些怪诞调查员会主动联系他的么？ 幸田当即给本部那位长官又打了过去，“喂？” “喂！喂喂喂！” “嘟——” 电话那头传来了幸田很熟悉的电子音。 作为高利贷公司的前老板，幸田当然十分清楚，这是手机号被对方拉入黑名单的提示音。 混蛋……混蛋！ 这个忘恩负义的狗杂种。 他一定是想让幸田被怪诞杀死，这样一来，他的那些把柄就无人知晓了。 等幸田缓过这口气，一定要把老混球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通通抖落出来！ 电话，录音，视频，收钱的，送钱的，包养女人，变态的爱好，找黑社会封口，在阿米利加赌钱的，全部放在网上！通通交给本部的监察课！混蛋！ “嘶……” 这鬼天气也太冷了。 再待下去根本不用怪诞找上门来，幸田先得冻死了。 他想了想，不如先回家换身衣服，不对，家里恐怕已成了早惠的大本营，他可去不得。 干脆去公寓那边吧。就算他包养的那个女孩子也长了一张早惠的脸，幸田大可以低头不看嘛。 幸田算是想明白了。 只要自己能忍受得了，就算对方长了一张早惠的脸又怎样，完全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大不了，他暂时先躲在公寓里不出门，让那个女人每天都带个面具总行了吧。 等稳定下来之后，再想办法联系本部的那位，要是他真的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幸田就跟他斗争到底！ 一路捂着脸，低着脑袋坐上了地铁，到了那个女人租住的公寓。 幸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总而言之，目不斜视，连一个余光都不敢往有人的地方投。 “叮咚！” “幸田君吗，我来了！”屋里传来女人欢快的声音。 脚步声响起又停下，女人似乎站在门背后，透过猫眼在看幸田。 “老公，你捂着脸干嘛啊……” “别问那么多，你开门的时候把脸背过去！” 幸田冲着门缝说。 “干嘛啊？”女人道：“难道，你有惊喜给我？” “惊个屁！快开门。” 门打开了。 女人果然背朝着幸田。 后脑勺上，早惠的脸对着幸田满面阴恻恻的笑容。 她眼球里全是血丝，阴森的脸庞上也全都是条条隆起、凹凸不平的血丝，像可怖的爬虫，散发着令人理智狂掉的气息。 “啊！” 幸田瘫在了地上，双腿直蹬着地，疯狂往后躲。只要看见这张脸，他就根本无法冷静。 之前想好的干脆无视她，不管她，完全是空谈。 苦苦熬过可怕的地铁站，没想到回到公寓里，仅存不多的理智一路狂掉…… “嗯？幸田君，你怎么啦？” “滚……滚！死女人，你给我滚开！” 幸田快疯掉了，他看到—— 早惠的脑袋没有动，但身子原地转了一圈，脖子一拧，胸脯转到了前面，诡异透顶。 “啊……你怎么会这样说我呢？”那张和早惠一模一样的面孔捂着自己的脸颊，阴险地说道：“这种话不该是说给你老婆早惠听的么？” 这一下，彻底击溃了幸田的心理防线。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掌心里是两张早惠的脸，十个手指的指尖上全是早惠的脸，连手指肚子上都是早惠的脸！ 一张张早惠的脸缓缓扭动着，越来越密集，不一会儿，掌间纹路的缝隙里都是早惠的脸…… “滚啊！！！！” 理智的最后一根神经在此时彻底崩溃，幸田用两只手的食指指尖对准自己的眼睛，猛地一戳！ “噗呲……”一声…… 刹那间，一股剧烈的痛感，鲜血四溅，还有两股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幸田眼前的世界彻底黑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子终于看不见了！！！” “死女人，老子看不见了，你拿什么跟我斗？” 情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浑身瘫软，动弹不得，嘴里喃喃道：“幸……幸田……” 幸田猛地抬起头，一片黑暗中，闪过一道青光，他看见了——女人散着青绿色光芒的身子上，早惠僵尸般的面庞再次出现。 “啊……为什么，为什么瞎了还能看得见！” “滚！滚啊！” 幸田自己先滚了。 他跌跌绊绊跑进了电梯里，大口大口喘着气。 一片黑暗之中，他摸索着按下到一层的按钮，这才抬起头，发现电梯玻璃橱窗内的广告上，女明星的脸和早惠一模一样。 连广告都是！ “啊！哈哈哈哈……我瞎了吗？” “我不是瞎了吗？” “我瞎了！” “让我瞎了吧！” 他大喊大叫，一拳捣向玻璃。 “哗啦……” 玻璃四裂，散落一地，手上满是鲜血，脸颊上也全都是从眼眶留下的血液。 长着早惠脸庞的女明星的表情反而更清晰了。 地上碎裂的每一块儿碎玻璃上，都是早惠的脸。 幸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停哆嗦着。 “一楼到了！” 电梯提示音是如此的动人。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幸田冲了出去。 公寓楼道里往进走的男人长着早惠的脸。 他的手里牵着一条拉布拉多犬，长着早惠的脸。 “狗！狗畜生！” “喂，你怎么骂人啊？” 幸田撞开了公寓的大门，冲了出去。 大街上，往来的行人都是早惠的脸，没有一个地方不散发着早惠的气息。 幸田疯狂了。他什么都看不见，黑漆漆的，只能看见那一张张散着青光、各式各样表情的早慧的脸，他冲了过去，抱住一张吻了一口。 “你干什么？” 女人身旁的男朋友又惊又恐，一拳把幸田撂倒，“变态！” 幸田又冲上去抱男人，“老婆，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啊！”满脸的鲜血直流。 “真晦气！” 男人连忙把幸田推开，带着女朋友离开了。 两个人转过头，后脑勺上还是早惠的脸。 幸田绝望了，跪在地上，满目癫狂。 “全是早惠，哈哈……全是早惠！全是我的老婆……” 远处街灯照下，一辆出租车缓缓驶了过来。 在满天满地的早惠的气息当中，只有那辆出租车散发着不一样的气场—— 虽然人已瞎掉，但幸田能够感觉到这辆出租车。 那是……神……是神吗？只有神仙才能打败怪诞吧…… “救……救命！” 幸田仿佛看见了生的希望，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出租车的方向跑了过去。 出租车缓缓停了下来。 车门为幸田打开。 幸田泪目了，这辆出租车，真的是神派来拯救那些被怪诞折磨的快要疯癫的可怜人的么？ 他毫不犹豫钻了进去。 世界清净了。 “您要去哪儿。” 司机从驾驶座转过头来。他的脑袋上没有长着一张早惠的脸，吉野总算看不见了…… 太好了……终于等到了一张和早惠完全不一样的脸。 “随便，随便去哪里都可以，”幸田说道：“请您一直开下去，永远都不要停，我给您多少钱都可以。” 汽车发动。 外面下起了雨，红蒙蒙一片，像血液溶在了雨水中。 “这雨真好啊……把天地之间到处散逸的早惠的气息全都冲掉吧。” 听着雨声，幸田松弛下来，发呆地望着窗外……虽然窗外一片漆黑。 司机拧开收音机，放起了《长崎今天又是雨》—— 【脸颊挂满了雨珠泪， 生命爱情都放弃吧……】 “这首歌可真是晦气……爱情什么的不要就不要了，反正他也从来没有期待过那种东西，生命可太宝贵了。就算是像狗一样不得已每天摇尾巴讨好主人，也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差评。 这首歌一定要差评。 “喂，”幸田冲着司机说道：“拜托您换首歌吧，晦气的很。” 司机没有答话。 这时从一旁传来了一个幸田似曾相识的声音： “在这么多的乘客里，您还是第一个提出让英二郎换歌的人啊……不简单。” 幸田顺着声音瞧去，这才发现出租车的后排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他扭头看去—— 他的身旁一片漆黑。 这辆出租车真好啊，完全看不到早惠。 对，只要……不是早惠的脸就好。 等等……警察？ 那人手中抱着一本书在翻看，看的津津有味。幸田隐隐能感觉，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正气凛然的气场。 “请……请问，”幸田说道：“您是什么时候上车的……” “我嘛？” 男子翻了一页，“一直都在车上啊，您上车的时候，我就在啊。” 可幸田钻进车里的时候，分明记得后座上是没有人的。 神……这个浑身散发着正义气息的男子，一定就是神了。 神才会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神才会出现在这种恐怖的怪诞地狱中，拯救无助的凡人。 是了，一定是神。 神不想让凡人看见自己的脸，所以他才会融入一片黑暗中。 “您……” 幸田的声音颤抖起来了，“您是神吧？” 男子仍然在翻书，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 更加确定了，这样的从容不迫，这样的淡然高冷，唯有神才能拥有这样的气场。 幸田跪在了座椅上，恭恭敬敬道： “您是专程来拯救我的吗？ 您是来清除那些无序混乱、滥杀无辜的怪诞的，对不对？” 怪不得，幸田一见到这个男子，就感觉湿漉漉的衣服被烘干了，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男子又翻了一页，依然不作回答。 幸田却更加恭敬了，跪在座椅上，上半身整个拜倒下来。 窗外的雨不停，那首晦气的歌还在放。 幸田却再也不敢提出异议。 脑袋里又开始畅想了—— 神是不会轻易出面的，神必须高高在上、神秘莫测，否则也就不能称之为神了。 那么，神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呢？ 答案只有一个，幸田被神选中了。他一定是被神选中成为了天使之类，从今往后多半要代表神，在人间行走了。 这并不奇怪……一直以来，幸田就显露了非同凡人的特质。 还真是巧啊，幸田刚还想着以后要不要当个驱鬼师、神棍什么的，神就来接引自己了。 一切都是天意。 成了神使之后，就能拥有恐怖的力量了吧。 嗯，到那时，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消灭那些怪诞。 比如，早惠。 等等，早惠……怎么会是怪诞来着……早惠不是被…… 幸田忽然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刚才还记得来着。 “不对啊，”他恍恍惚惚从座椅上爬了起来，“我到底忘了什么……” 出租车已经行驶到黎东高速入口处。 “也许，” 司机转过身来，望着幸田：“是忘了感恩吧。” 幸田瞬间清醒过来。 是了，他好像是被困在了一场怪诞里，早惠……到处都是早惠…… 但为什么，他现在又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身旁的这个没有脸的男子是谁？ 神…… 想起来了，他是神啊。 是来拯救自己的真神。 幸田刚想起身再次拜倒在座椅上，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动弹。 男子终于看完手中的书，把它合了起来。 书的封皮上写着《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男子忽然转过脑袋，看着幸田， “虽然非常不情愿和你这样的人渣说话，但如果我真的什么都不说的话，你恐怕还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处境。” 幸田眼睛瞪圆了。 “没错，是我把早惠变成怪诞的，让她变得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你——” “像你这种人渣，要是还能滋润地活在这个世上，简直是对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的我的羞辱。 一分钟，甚至一秒钟，我都不想让你过得太舒服了。” 虽然完全看不见对方的脸，但幸田可以清晰感觉到对方像利剑一般的眼神，穿透了面上的朦胧雾气，直抵了自己的双眼， 男子又道：“其实，我本可以让你一直被早惠纠缠恐吓，一直恐吓到死。但那样的话，似乎你就有机会转世投胎了。 而且，像你这样连恶灵都害怕的人，死后没准会变成害人的怪诞呢。 所以，我想了想，还是让你的灵魂永远困在收费站好了。” 男子的话，幸田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他看着男子，对方的脸庞渐渐清晰起来——又是早惠！ 幸田想逃，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出租车以蜗牛般的速度缓慢前行着，幸田度日如年。 终于，出租车停了下来。 “到站了，” 前排的司机缓缓转过头来，“幸田桑，我代早惠，向你问好。” 车门打开，幸田走下了车。车里的男子戴上了警员的帽子。 车外面没有早惠的脸，世界一下子清净了。 幸田走向收费站通道，在靠中间的位置躺了下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 幸田的思绪乱飘……难道以后都要一直躺在这里吗？ 不过，一个人躺在这里的话，似乎再也不用看见早惠那张恐怖又晦气的脸了。 或许……这样也挺好的…… 汽车的远光灯打了过来，耀眼的光刺向幸田。 他瞎了，看不见光，却能感受到一阵阵来自光源的刺痛。 谁啊，这么没素质。 到了收费站都不知道把远光换成近光灯？ 不晓得收费站的收费员每天夜里值班很辛苦的吗？非要用远光把人家的眼睛刺瞎？ 差评！ 大货车缓缓驶了过来，切成了近光灯。 等等…… 好家伙，几吨重的玩意儿，这是要从自己的身上碾过去吗？ 开的还这么慢！ 这一定会将幸田撵成肉饼的，不要啊…… “嘶——” 货车碾了过去，缴费的时候，一个轮胎正好压在了他的小腹 幸田疼的快要昏过去。 混蛋……都怪那个老混蛋，狗畜生，都怪他不肯出手救自己啊…… 还有刚才那个什么狗屁神……他以为他是谁啊。 大货车终于开了过去。 不远处，又一辆货车开了过来，远光灯明晃晃的…… 混蛋，被撵成这个样子都死不了？还要被碾过多少回啊？ 幸田绝望了。 好在，以后再也不用看早惠那张脸了。 这时，收费员从窗口上探出了脑袋…… …… 收费站远处，幽幽夜色中，顾醒目送幸田躺在了过道中央。 收费站的灯像一团愤怒的火，划破了暗夜的黑。 顾醒戴上卫衣的连帽，转身，坐上出租车。 司机发动汽车，他拧开音响，这次播放的是羽生迷子的《朗朗晴天》—— “以不洁的乱步迷失于夜晚的街道；是从何而来的呢真是潦倒落魄啊……不然请去我家，我家温暖如春……” …… 在黎东高速收费站通道迎来新的躺尸者的同一时间，一个身着黑衣的外卖员骑着“不倒翁”三轮摩托车，停在黎都市JA区某座一户建门口。 他按下门铃，等了很久，没有人开门。 再按一次门铃。 门被打开了，门口却看不见任何一个人。 外卖员脸上划过一丝惊讶神色。 他再次按动门铃，门口闪过一瞬大货车从收费站缓缓驶过的画面，随即又消失了。 外卖员嘴角抽了抽，似乎有些不甘心地离开了。 二十分钟之后，他再次骑着不倒翁，来到了这家门口，按下门铃，重复之前的动作……然后离开……回来……按门铃……离开……再回来…… 第92章 怪异外卖员 夜晚，黎都市JA区某座一户建门口。 蛙人带着红衫匆忙赶到这里。 “毒舌你看，” 蛙人满脸兴奋，用颤抖的手指着正在按门铃、一脸烦躁神色的外卖员， “哈哈哈哈哈哈哈……” 蛙人捂着肚子， “我看了一个钟头了。 这个敲门种怪诞居然把自己卡到bug里了，我快要被他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外卖员是蛙人盯了很长时间的敲门种怪诞。 据推测，该怪诞的规则是： 外卖员会故意比预定时间晚一点点送到外卖。 只要有人对该外卖员的外卖行为打出差评，外卖员就会在当天晚上找上门来，要求对方改掉差评。 如果对方改了差评，就会立刻死亡。 如果坚持不改，则会落入恐怖的怪诞规则之中。 此后，外卖员每隔二十分钟就会上门一次，每次都会送来新的外卖便当。 第一次送的是一整盒的差评者的毛发。 比如，头发、眉毛和胡子等。 相应的，差评者将会变成无毛者。 第二次送的是差评者的嘴巴，第三次是鼻子，五官会逐个被当成为外卖送上门来。 身体的各个器官也无法逃脱被变成外卖便当的命运。 直到第十次，外卖员送上差评者的心脏之后，差评者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因为外卖员怪诞是随机出现的，蛙人对其总是些防不胜防。而且，直到目前还没有找到可行的收容办法，所以对该怪诞的调查工作仍然处于监控试错阶段。 好在该怪诞执行一次规则耗时很长，每天能送出去的外卖够少，对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尚还有限。 为了解决这次怪诞事件，蛙人联系了外卖怪诞所依附的平台，要求在一段时间内，将所有差评自动删除，或者将差评自动更改为中评和好评。但或许是受了怪诞规则的影响，连系统后台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随着怪诞规则的补全，最近竟然出现了用户虽然打了好评，但评语是负面言论，怪诞仍然找上门索命的状况。 出于对民众生命安全负责的考虑，警察本部专门发出了通告，提醒广大市民提高自身涵养，尽可能不要对外卖员的外卖行为打出差评。 按照一贯的做法，公告之中对怪诞一事只字未提。 但仍有一些市民没有太把警方的提醒当回事，各种外卖差评每天依旧在黎都市的外卖平台上飘荡着。 “太奇怪了吧，” 红衫看着外卖员离去的诡异背影， “我记得，你不是说过么？只要差评者对这个外卖员打了差评之后，就不可能逃掉死亡的命运了。 就算是差评者离开家门，在外卖员找上门来的那一刻，差评者也会瞬间回到家门口……” “是啊，”蛙人说道，“我也纳闷呢。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估计可以写在培训课的教材里当特别案例了。” “这间屋子的主人一定有问题，” 红衫抬头看了看这所房子，“屋主是谁啊？” “我那会儿顺便查了，” 蛙人翻开手机，划拉屏幕，“让我看看，嗯……好像是一个叫幸田真波的高利贷公司老板……” 【当货车碾过之后，幸田才晓得，成了活尸以后的痛觉神经，要比活着的时候敏感太多了】 奈良公寓地下室。 顾醒坐在床上，翻看《生死时速》最新一页的内容—— 【幸田绝望透顶了……】 他的另一侧，床上放着一本名为《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书，这是别人看到的名字，一部家暴题材电视剧的小说版本，可谓顾醒的童年阴影。 这本书只有顾醒才能看到的名字是：《喜欢穿红裙的千面人尾上早惠的怪诞故事合集》。 书的序言的第一句——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其后，记载了尾上早惠的怪诞规则 【喜欢穿红裙的千面人尾上早惠】 E级，生前为高利贷老板幸田真波的妻子，因与幸田真波的离异纠纷被幸田困入诡异录像带中。之后，被录像带中的家暴杀人狂暴力殴打致死，并用碎肉机毁灭痕迹，部分残体被幸田留作别用。因被怪诞描述者描述，早惠异化为因果种、幻觉种、复仇种怪诞。 规则1：当早惠成为怪诞的那一刻起，黎都市的每一个家暴者在家暴之后，都将被早惠锁定。每一天早晨，她会依据家暴的残忍程度，用短信选择一名触发者（E）。 规则2：触发者将产生近乎真实的幻觉——最开始，他所看到的所有人脸将显示被家暴者的形象，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范围将不断扩大，所有活物的脸，动物的卵，海报，照片，圆形物体，玻璃镜片，夹缝之中，被家暴者的面孔将无处不在（E）。 规则3：早惠所幻化出的被家暴者面孔会使触发者san值持续掉落，继而陷入癫狂（E）。 规则4：未曾杀死被家暴者的触发者拥有一次救赎自己的机会，即当触发者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幡然悔悟时。但当他幡然悔悟、暂时解除怪诞规则的锁定之后，再一次因家暴触发早惠的规则，将永久被规则锁定（E）。 规则5：杀死被家暴者的触发者将无法救赎自己，他们的san值会不断掉落，再不断回升，陷入癫狂——恢复理智——癫狂——再回复理智的恐怖无限循环。掉落的san值和死去的灵魂一样，将成为早惠补全规则的养料（E）。 规则6：触发者刺瞎双目后，仍可看见被家暴者的面孔（E）。 规则7：因被怪诞描述者描述，早惠已拥有较为有限的自我意识（F）。 以上是书本自行总结的规则，似乎比顾醒原版的要更为细致一点，而且为每一条规则都自行确定了等级。顾醒拿出纸条，看起自己之前所写的内容—— 【每一天早晨，尾上早惠都会选择一个家庭施暴者，发给对方一条不知源头的短信——“XXX，我会来找你的”。 家暴的程度越残忍，施暴者就会越早收到尾上早惠的短信。 在收到短信之前，倘使施暴者真心悔悟，从此彻底停止家暴，就会幸运地与尾上早惠擦肩而过。 而已经触发了规则的施暴者，在接到短信的一刹那，将不停地看到早惠化作的被施暴者的脸，出现在所有活物的脸上、后脑勺上，视频和照片的人脸上，玻璃镜片上…… 每一张人脸都带着强烈的负面能量，会不停地吸收施暴者残存的理智，以求带给对方愈加强烈的恐惧感。 倘使施暴者在被规则笼罩的过程中幡然悔悟，真心忏悔对被施暴者的过错，从此彻底戒掉家暴，则有机会摆脱早惠规则的锁定，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 当施暴者杀死了被施暴者，尾上早惠的规则对其而言将无法摆脱。恐怖的面孔会一步步将施暴者逼向疯狂，逼至死亡。 规则等级：E】 “看了一下我描述的规则和书本总结的规则，”顾醒问小洞：“主要的区别似乎在规则之间的等级——不同规则的等级排序其实与怪诞的棘手程度密切相关吧？” 【没错，最优化的怪诞规则体系应当是把体系中核心序列的规则做到最强，生存夹缝才会越小。你看早惠的规则体系，规则二很明显是她的薄弱环节，很容易被打断。当然，这一点是可以在规则执行过程中不断补全的】 描述早惠的规则时，顾醒考虑到了多方面的因素，进行了反复修改。 实在是这个国家的家庭暴力问题太过严重，牵扯的人员范围太过广泛，顾醒不得不慎重考量。 之前看幸田案卷的时候，顾醒顺便还翻看了一番同在一个柜子里的其他家暴案卷，厚厚几大摞，估计看个七天七夜也看不完。 据说黎都警察本部那边，家暴案件的咨询数每年都在高速增长，这还得是报到本部的情况，浮在水面之下更不晓得有多少。 顾醒前一阵刚看过新闻，说有家公司专门作了调查，样本是4000多个妇女，经过调查竟然有四分之一的人经历过家暴事件。如果都是真的，情况简直可怕。 有专家分析，家暴盛行与本子国比较严重的男尊女卑思想有密切关系。 整个社会的工作压力很大，本子国的妇女又多是没有收入的家庭主妇，丈夫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再加上一些男人还有酗酒和赌博的恶习，回家之后肆意妄为的暴力也就不难理解了。 连顾醒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童年的时候也曾遭受过可怕的家庭暴力。 穿越这种事总是随机进行的吧，可巧就能碰到一个家暴父亲，从某个侧面也可反映本子国的家庭暴力何等盛行。 警察署里的家暴案卷一个比一个情况恶劣，顾醒全程都是咬着牙齿看下来的。 从那时起，他就产生了极强的渴望——一定要创造一个专门惩罚家暴者的怪诞。 但制定规则的时候，就不能带有太多情绪了。 必须考虑有些家暴者的程度其实还罪不至死，甚至有的人虽然被判定为家暴者，但一生之中可能只有一次施暴行径，事后也彻底悔过了。 同时，还必须考虑到本子国大多数家庭几乎全靠男人的收入支撑，要是真的将每一个家暴者逼死，到最后受害的反而会是断绝收入来源的被施暴者。 便如之前的尾上早惠。 考虑到这样的情况，顾醒尽可能给予那些罪不至死的家暴者一次重生的机会。 【怎么样】 小洞传来消息： 【像神一样，把自己投影到在出租车里，装出一副高冷的模样，逗弄那种恶贯满盈的人渣，过瘾么】 “嗯……还行吧……” 说实话，顾醒的确爽到了。 看到幸田那副噤若寒蝉、痛苦万分的模样，顾醒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高喊着： “痛快！” “痛快！” 【别口是心非】 【这样说罢，只要你愿意，只要你肯放飞自己的想象力，这些怪诞，不论是你描述的，还是你收容的，都可以玩出很多花样的，敬请期待吧】 “嗯……” 顾醒查看了一下从幸田那里收获的寿命：8个小时。 “不会吧？”他惊呆了，“这个家伙这么短命的吗？还是尾上早惠对寿命扣得太狠了？” 【本来就是短命鬼】 【跟早惠没关系】 好吧。 至少，顾醒让那个人渣没有那么轻易的死掉。 对幸田的痛苦折磨大概会持续到黎东高速路收费站寿命中止的那一天。 当然，就算收费站什么时候突然拆除了，顾醒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再换一个收费站好了。 “对了，” 顾醒把书翻到序言，指着那句【早惠，E级，生前为高利贷老板幸田真波的妻子，因与幸田真波的离异纠纷被对方困入诡异录像带中】，“这盘录像带也是怪诞对不对？”【只有F级】 关于幸田的那盒录像带，据说是一个借贷人的抵押物。因为涉及到杀人案，作为物证被刑事课封存起来。顾醒打算过一段时间，等诸事风平浪静后，想办法把录像带也收容了，以免惹出别的麻烦。比如，哪位警察同仁不幸被卷入了录像带中的世界…… 就这样吧，睡觉。 刚躺在床上，顾醒忽然收到了圣子的短消息： “顾醒君，休息了嘛？” 顾醒：“没有，看会儿书。” 圣子没了消息。 小洞传来消息： 【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 “为什么？” 【圣子要来找你】 “何以见得……” 【先发消息看你睡了没有，没睡就会过来】 【要么是电灯坏了，要么下水道堵了，要么跳闸了，总而言之，圣子会来找你的】 “咚咚——”这时敲门声响起了。 “谁呀。” “是我啊。”圣子的声音。 顾醒打开门，圣子穿着一身家居服站在门口，俏皮可爱的模样。 “抱歉，顾醒君，这么晚还来打扰您，我家的灯好像坏了……” 【如何】 顾醒帮圣子换好灯泡之后，圣子道： “太感谢了！我还以为是电路坏了……那个，作为感谢，我请你吃夜宵怎么样？刚好……我有点饿了。” 【嗯？这姑娘行，比我当年会】 这是什么话。 不过太晚了，顾醒想要拒绝。 圣子又道：“说出来不怕您笑话。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一想到那个绞肉机……就觉得那些肉丸子真的不香了。所以，现在腹中空空……” 顾醒道：“你也别想太多了，早惠失踪的真相未必就是我们猜测的那样。走吧，我们出去吃。” 圣子忽然想到什么，“嗯……其实的确很想出去吃。不过，我忽然想到外面不是有那个恐怖的出租车游荡么……唉，要不然，还是点外卖吧，如何？” “听红衫说，那个出租车怪诞的规则好像升级了，只要被它盯上了，就算待在家里，也是会不自觉走出门的。所以，半夜不能出去这条禁令已经过时了。 嗯……你没有做过什么恩将仇报的事情吧？” “大概没有……” 就看英二郎有没有胆子当面背刺了。 【口香糖含一块儿，还有小雨伞，这个不用我教你了吧】 顾醒直接无视。 两个人走出公寓，圣子换了连帽卫衣，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 穿上这身衣服，圣子看起来比平时又可爱了许多，好像是某个动漫人物从画中走出来了。 “顾醒君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一时还真想不到。” “哈哈，那就听我安排吧。”圣子说道：“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居酒屋。” 【圣子小姐安排的明明白白……居酒屋，喝得醉眼朦胧，然后找个环境优雅的情人酒店，一夜缠绵之后，一起迎接翌日的晨光】 顾醒懒得理会，冲着圣子点了点头。 “顾醒君，” 圣子说着，一马当先往不远处的街上走着，“不知你晓不晓得，我其实特别喜欢此时此刻的感觉。” “此时此刻？” “对，就是此时此刻，” 圣子在前面欢快地跳着小步， “就是这样，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是清晨四点五点，哪怕是万籁俱寂的午夜。 只要是想出发，不管去哪里，不管去多远的地方，去干什么，去见识什么人、什么风景，兴致一起，说走就走，出发！哈哈…… 这也是我的梦想——可惜，如今这怪诞丛生的世道……去哪里都感觉很恐怖啊。” 顾醒：“很不错，的确让人神往。” 圣子：“你呢？顾醒君？有没有什么梦想。” 顾醒：“嗯……小时候梦想成为一名私人侦探，像毛利小五郎那样的。” 圣子：“呃，难道不该是像新一那样的？” 顾醒：“我主要是喜欢毛利小五郎那样的侦探事务所。假使有一天，我不想做警察了，也许会开一家那样的事务所。” 圣子：“哈哈，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不如到那时，我去给你做助理。” 顾醒笑道：“岂不是大材小用。” 两人坐上了去往居酒屋的出租车，圣子忽然说道： “对了，昨天我去问了一下，井泽的补偿金已经批下来了。这样的话，是不是要尽快拿到，然后带给井泽的母亲呢。” “嗯，等幸田的案子了结，就请假去送。” “那可得等很长的时间了，”圣子叹了口气，“那起案子太过复杂，几乎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大家都说破案难度很大……” “不管结果如何，” 顾醒看向窗外，想起了那种红蒙蒙的雨，“我们只需尽自己的全力。” 现实是，根本没有喝到醉眼朦胧。 两个人吃了一会儿就回了地下室，没有一夜缠绵，没有情人，没有酒店，但是翌日晨光依旧到来了。 【浪费美好的夜晚……】 …… 第二天一早，顾醒还没睁开眼睛。 喜多英二郎就守在他的身旁，把自己的书翻开到最新一页，双手捧着拿过来了。 “你也太勤奋了……” 顾醒嘟囔着，把书拿了过来，看向英二郎今天的带走提案。 今天的提案一共两名候选人，第一个竟然是白鸟？ 顾醒有些懵逼地看了看，才知晓白鸟这次着实够冤枉，竟然被自己的上司埋怨了。于是，一笔将其勾掉。 至于第二个候选人—— “是他啊。” 批准了喜多英二郎今日的行动提案之后，顾醒接到了安达的电话。 “顾醒君，你听说了吗……” 第93章 若山雅史之完结篇 “听说什么？”顾醒道：“这一大早的……” “幸田失踪了，呸，” 安达道：“不是失踪，唉……也差不多。 他包养的那个女人昨天晚上来报案，说幸田坐上了一辆出租车之后，就彻底失联了。” 话说，安达真不愧是警察界里最八卦的，八卦界里最勤奋的。 “失踪了？出租车？……” 顾醒故意作出很惊讶的样子，“对了，你真是应该试试去文春炮找工作。” “你怎么这么淡定啊。” 显然，顾醒惊讶的程度还不够安达的预期。 “呃……我想了想，幸田这种人，被那个出租车怪诞带走好像也不是特别奇怪。” “有道理，”安达说道：“白鸟警部补传来指示，虽然幸田和早惠都失踪了，但这个案子总得有个结果吧，所以今天我们继续在幸田家集合。” 到了幸田家里，才发现整座房子都已经被封锁了。 红衫和蛙人都在现场。 白鸟套近乎问了一番才晓得，有一个敲门种的外卖员怪诞在幸田家里卡了bug，不停反复上门送外卖，相当于实现了一次有效的怪诞限制。 据说，这个怪诞外卖员的规则相当恐怖，如果放任自流，必会造成社会恐慌。 靠近幸田家的邻居们暂时都被迁出去了，幸田家里也严禁闲杂人等探访，以免因此怪诞解除限制。 顾醒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幸田的寿命只剩那么一点点—— 假使幸田没有被早惠盯上，没有被出租车带走，也必然会落入这个外卖员的怪诞规则之中，似乎规则也很恐怖的样子。 早晨点了外卖，晚上过来索命，剩余区区几个小时的寿命便不难理解了。 同时被三个怪诞盯上，若山雅史也一直想要幸田的命，真是神都救不了幸田。 倒是临死前还能限制一个恐怖怪诞，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善了个哉。 【是否趁着他们不注意，试着收容一下外卖员？】 “算了。” 顾醒暂时也没这个想法。 一来，像这样规则明显趋向于过度惩罚的怪诞，顾醒即便收容了，也不可能再放出来。留着他长期待在家里，还挺占地方的……地下室本就不宽敞。 二来，这个怪诞已经被怪诞调查课盯上，幸田家里各处都布置了高清摄像头，顾醒也不想因此暴露自己。 早惠已失踪，嫌疑人幸田据说被怪异出租车带走，幸田的家也被封锁，这起案子暂时无法继续调查。 白鸟打了个报告，建议将此案并案到出租车怪诞事件中调查，如此JA警察署刑事课也就从该案中抽身了。 不久之后，黎都怪诞调查课正式接收此案，同时也将涉及到的相关证据一并带走调查，包括那盒诡异的录像带。去怪诞调查课偷东西也太离谱了，顾醒暂时打消收容录像带的念头。 “顾醒君，很久不见了嘛，有没有想我？” 在幸田家门口，红衫再次把顾醒单独拉倒一边，苦口婆心一番劝。 无果。 好在红衫最近忙着配合秋刀鱼调查出租车怪诞案件，没有多余的精力和顾醒纠缠。 就是两个人说话的时候，红衫又接到了一个电话，说黎都市似乎又出现了新的怪诞，报案人是个拳击运动员，说自己看到的所有人的脑袋上都长着她老公的脸。 红衫道：“没完没了是吧……我这儿出租车还没完呢。” 电话那头说：“出租车怪诞最近已不太频繁，不妨让秋刀鱼继续调查，乌鸦还是联系不到，人手实在紧张，你还是多体谅一些吧。” “什么叫不频繁……昨天还有一个叫幸田真波的高利贷老板被带走了……混蛋……” 红衫骂骂咧咧挂了电话，又给顾醒眨了眨眼睛，“咱们下次再聊。”说罢，风风火火去了。 【她对你很执着】 “不只是助理的事情，我总觉得她另有企图，”顾醒道：“你真不知道内情？” 【我也很好奇，要不然你从了她，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反正你不吃亏】 “……” 荒唐。红衫的秘密太多了，顾醒完全不想被牵扯进去。 晚上回家的时候，圣子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回到自己屋子前，她对顾醒说道：“唉，这是我来刑事课的第一起案子啊，总觉得这件案子就这么没头没尾结束了，好不甘心。” “好好睡一觉，”顾醒安慰她，“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圣子：“要是幸田这个混蛋逍遥法外，我……” 顾醒：“不是说，被那辆怪诞出租车带走了吗。放心吧，或许，他的下场会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惨。” …… 回到地下室，屋子里只有藤野一个人在寂寥地看书。 嗯……阳介大概还在某个角落等着投币的人。 英二郎应该快接上了那位了吧……他现在出去一趟不容易，每次都会溜达挺久的。 顾醒从藤野手里抢来了《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怪诞故事合集》，翻到了最后一页。 【黎都市警察本部分管刑事部的警视正若山雅吏，在情人家里放松的时候，得知了一直对他纠缠不休的幸田真波被怪诞带走的消息……】 “老公，” 温柔漂亮的情人伏在桌子下，不停点着头，“你今天怎么……好精神……” “好事啊，有好事，”若山雅吏咧着嘴，“一只每天晚上嗡嗡叫唤，让我睡不着的蚊子终于被拍死了，以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是吗？那太好了。” 情人更加卖力。 …… 离开了情人家。 坐上出租车，若山雅吏的心情依旧不错。 他今年才三十八岁，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警视正，这可是那些非职业组的警察奋斗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及的顶点，而且还得是极少数人才有可能爬到的地方。 未来的日子还长，前程大好，光明敞亮。 只要正常发展，若山雅吏晋升为警视长几乎板上钉钉，那样就算是全本子警察系统有数的五百四十五人之一了。 再顺利一点，他则大有机会晋升为警视监，成为站在本子警察系统最顶峰的二十人之一。 那样，至少也是全国九大府县道警察本部的本部长，或者是东都警视厅的副总监，咳嗽一声，一方土地都要颤一颤的。 运气再好一些，老天再垂怜一些，警视总监对他而言也不是不可以憧憬。 前途一片光明灿烂，所以若山雅吏非常后悔和幸田那种卑劣的家伙搅合在一起。 要不是那个时候，他的事业刚刚起步，又亟需一大笔钱解决某个大麻烦，若山雅吏才不会把自己和幸田真波绑在一根绳子上。 虽然幸田真波后续也帮他处理了不少麻烦事，但糟糕的是，若山雅吏的把柄也被对方拿住了。 幸田真波持续孝敬不断，上了贼船的若山雅史已无法拒绝。 对方则隔三差五地隐晦提醒前途大好的若山雅吏不要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否则一些重磅八卦登上了新闻头条可就乐子大了。 简直混蛋。该死。 就算没有这次的怪诞事件，若山雅吏迟早也要想办法处理掉这个不定时的炸弹。 窗外下起了红蒙蒙的雨，像雨里参杂了血，这种雨在黎都很罕见的。 若山雅吏想起了前段时间三个老人因为高利贷而坠入地铁的事故。 那时候，老人的鲜血一定洒满了附近的轨道和站台了吧。 因为高利贷而被逼迫卧轨自杀，辛苦了一辈子，连安享晚年都成了奢望，这是何等的绝望。 听到那种消息，若山雅吏愤怒的几乎要把自己的桌子拍烂。 当时，他还在JA警察署任职，第一时间下令彻查此事，否则如何对得起惨死的市民。 幸田真波打完威胁的电话之后，若山雅吏依旧没打算轻饶此事，紧锣密鼓地安排属下继续搜集证据。 可当天晚上，幸田请若山雅吏小酌之时，给他放了一段未经处理过的小视频。 视频中除了脸颊泛红的女人，洒落满地的衣服，若山雅吏的面部也很清晰。 此起彼伏的声音简直让人羞愧。 那女人正是幸田真波献给若山雅吏的，漂亮的实在不像话。 当时幸田反复强调女子是自己人，绝对安全，绝对可靠，绝无后续的麻烦。 那时候的若山雅吏还是太天真了，轻信了幸田真波。他至今为此后悔不已。 其实，若山雅吏平时没什么别的爱好，唯独精力过于旺盛，对各式各样的美人总是情不自禁，多多益善，这才着了对方的道。 如此，他终于得出一个教训——千万别和魔鬼打交道。 哎，那时说什么都晚了。 由于若山雅吏的有意遮掩，三位老人卧轨的事情不了了之。 若山雅吏至今还为此事愧疚着，时常在三个老人反复被火车碾过的噩梦中骤然惊醒。 这回好了，任由幸田真波被怪诞杀死，也算是若山雅吏为三位老人的惨死报了一箭之仇。 从此以后，了却夙愿，他终于可以睡的踏实一些了。 “呼……” 若山雅吏长吁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悠悠望着窗外。 方才还显着有些猩红的雨水此刻淡了一些，颇有秋日枫红的意境。 司机拧开收音机，放起了《长崎今天又是雨》—— 【脸颊挂满了雨珠泪， 生命爱情都放弃吧……】 这位司机也太会选歌了，与当下的天气融为一体，简直绝配。 其实，若山雅吏认为，影响当今社会安定的最严重的问题并非各类刑事案件，也并非各类贪污腐败、政商勾结、财阀垄断的乱象，而是各类恐怖阴森的怪诞事件。 对，就是怪诞。 这些怪诞依靠规则杀人，依靠规则生存，而且出现的越来越频繁，热武器，甚至核武器都无法消灭它们。 长此以往，人民如何能安居乐业，企业如何能正常经营发展，经济社会的发展只怕也要渐渐倒退了。 甚至，整个国家渐渐也要坠入地狱的深渊了。 倘使若山雅吏有一天能成为黎都警察本部的首席长官，甚至成为总警示监，一定要彻底改变这个状况——就从改革怪诞调查课的运行模式开始。 还有中央公园上空的那个黑洞…… 若山雅吏往窗外望去，从这个窗户的角度完全无法看见黑洞。但他知道黑洞就在那里……东都警视厅研究那个黑洞已经有些日子了，还是没有靠谱的结果么？ 要想彻底解决怪诞，希望应该就在那个黑洞之中吧。这是若山雅吏的直觉。 电台的歌还在播放—— 冰冷寒风刺痛了我 亲爱的人你在哪里……” 这句话好像是情人的呼唤啊。 等等……我这是在哪里…… 若山雅吏有些恍惚了，我怎么会在出租车里。 心情似乎还不错的样子，为什么呢。 若山雅吏往窗外望去，看外面的景色，出租车大概行驶到了某个高速收费站。 他好像刚刚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麻烦，但那个麻烦具体是什么。答案就在他的嘴边游荡。 “哎呀，我好像忘了什么来着……” “也许，” 一路沉默的司机忽然转过头来，嘴角咧起，“是忘了感恩吧。” 若山雅吏立时僵住了。 脑海中想起了前一阵子在内参上看到的，那个专门惩罚忘恩负义者的出租车怪诞…… 他眼前浮起了幸田真波那张憎恶的脸。 “轰——” 一辆大型货车缓缓驶过。 好疼啊，折磨啊…… 幸田真波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又被碾碎了一遍。 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黎东高速路的车流量实在太大了，每天有上万辆车从幸田身上碾过去，上万次的碾压折磨。 幸田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减速带，问题是减速带可是没有知觉的。而幸田此刻敏感的很…… 唯一庆幸的是，躺在这里不用再看到早惠那张脸了。 虽然，收费员偶尔会从窗户上探出脑袋来，但一天之中也不会有几次，这种程度的精神折磨还是可以忍受的。 远光灯照了过来。 幸田望了过去，看轮廓，有些像昨天把他送到这里的出租车。 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出租车上走了下来，往这边缓慢行着。 幸田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若山雅吏躺在了幸田真波的身旁。 他朝着幸田转过脑袋，露出了早惠的脸。 第94章 恐怖雨女（上） 看完若山雅吏被出租车带走的直播后，顾醒把书放在枕边，睡着了。 喜多英二郎连忙走了过来，把书拿走。 他挤了挤书桌旁正在刻苦研读的藤野，倒腾开一片地方，趴在上面写起明天的《带走提案》来，脸上带着些兴奋的神情，似乎是渐渐摸清了顾醒审批的标准和套路。 这两天，连续带走了两个罪孽很重的人，喜多英二郎的规则之力似乎又有所长进了，处在很振奋的状态中。 顾醒在梦中见到了早惠。 那是在一座没有绿植，到处都是教学楼的学校里。 教学楼顶上，三个女生围着早惠。 她上身是白色短袖， 顾醒发现自己也出现在了这一场景当中。 他从顶楼的楼道走了出来，一只手插着裤兜，一只手夹着根点着的烟，对三个女生说道：‘喂，你们三个够了吧。到此为止罢，快快滚蛋，简直影响我上天台的心情。’ 奇怪了，顾醒从来没有抽烟的习惯。 三个女生似乎很怕他，仓皇逃走。 把烟头扔到地下踩灭，顾醒说道： “对了，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这个漂亮女生，你们就完蛋了，知道吗？” 女生们连连应承着，钻进了楼道门。 早惠看向顾醒，满脸感激，她鞠了一躬，“谢谢！” …… 仍是梦境—— “早惠！” 学校操场上，一圈蜡烛中央，顾醒抱着吉他，唱完一手动人的情歌，大喊早惠的名字。 四周围了许多看热闹的同学，男男女女，大家似乎带着点起哄的意思，亦或是成人之美的想法，一起呼喊早惠的名字： “早惠” “早惠！” “早惠！” 早惠赤红着脸颊，自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从顾醒手中接过捧花，鼓起勇气，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踮起脚尖，还有一个长久的吻。 这吻可太真实了。 “我们在一起吧。” 早惠深情说道。 …… 分别季，空气中都透着伤感。 樱花纷落的大街上。 顾醒和早惠隔着一条马路，彼此相望。 “顾醒君，” 早惠泪流满面，大声喊道：“虽然不能在一起了，但你记得一定要幸福！” …… “祝你们幸福！” 早惠和幸田的婚礼上，顾醒一脸失落地离开了。 “顾醒君！” 穿着婚纱的早惠追了出来，“请等一下。” 顾醒转过身。 早惠向他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曾经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着你的恩情！” 她的眼里涌动着柔波。 …… JA警察署，幸田前来报案。 顾醒拍案而起，“什么！早惠失踪了？” “是啊，老婆走丢了。”幸田一脸做作的焦急，“我也很着急啊。” “幸田，” 顾醒一脸寒色，“要是早惠出了什么事情，你就死定了。” 幸田冷笑道：“小心你自己也走丢了吧。” …… 黎东高速路收费站前。 出租车里，幸田嘴里喃喃着：“哎呀，我到底忘了什么？” “也许，” 正在开车的顾醒转过头来，“是忘了感恩吧。” 幸田躺倒在黎东高速公路收费站的通道里。 一辆货车缓缓而过，幸田痛苦嚎叫着。 顾醒从怀里取出了早惠的遗像，痛哭流涕。 “早惠，我为你报仇了！” ……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顾醒还有点恍惚。 仿佛刚才梦里他所经历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顾醒揉了揉眼睛，狭窄的地下室里拥挤着五个人，或者说是五个怪诞—— 1藤野，被英二郎挤到书架旁站着看书去了。 2正趴在书桌上写提案的英二郎。 3在墙角一个人下围棋的喜多阳介。 4里美的奶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台破旧电视和一个有些发黄的单人布沙发，戴着一副老花镜，坐在沙发上边织毛衣，边看电视剧。 5尾上早惠，坐在床边，深情地望着顾醒。 “这……” 顾醒傻眼了。 头一回，他的小小地下室，热闹成这个样子。 不过，这……也太挤了吧。 “你给我解释一下，洞桑。” 【解释什么】 “他们三个就不说了，”顾醒道：“怎么里美的奶奶和早惠也……不是说描述的怪诞不会来我家吗——” 【我没说过】 【奶奶前一阵子很忙，最近基本没什么业务，自然就回来了，这里才是她的家】 【哈哈，，家里这么多人，好热闹呀，开心】 “……” 顾醒环视一圈，“问题是，这个屋子快要挤满了。” 而且，必须考虑以后很可能还有新成员不断的加入。 【不然我们搬家吧，顾醒君】 【地下室又潮又阴】 【你知道为什么黑洞出现的头几天，黎都市四周会出现那么多雾气吗】 “……” 顾醒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他尚且记得，那团雾气之中透着十足的诡异，雾气之中会隐隐传出奇怪的叫声。所有进入雾气之中的人最后全部失联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踪迹。 算了，不能细想。 “你的意思是，”顾醒说道：“你可以离开这个地下室？” 【当然，只要你支付寿命。我搬家很便宜】 “那行，”顾醒道：“我这几天先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地方。” 看着坐在床边的尾上早惠，顾醒想起了自己刚才做的梦， “对了，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那是早惠为了治愈自己，结合现实中为她复仇的英雄，也就是顾醒君你，编织的梦境】 【当然……现在已经变成了她的真实记忆】 【提醒一下，早惠好像爱上了你】 “……” …… “你猜我昨晚梦到谁了？” 第二天，顾醒和圣子乘坐地铁去警察署的时候，她的眼眶泛红，“你一定想不到。” 该不是…… “我竟然梦见早惠了。” 果然…… “哦？说来听听。”顾醒道。 “其实也没什么，她穿着高中校服，来到我的房间，满是感激的看着我，不停地说谢谢，谢谢。还说她已经沉冤得雪了。 我很奇怪啊，早惠的案子不是还没有查清楚吗？” 是有些奇怪。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向了地铁上的广告屏幕—— 阴森的卧室里，幸田拿着棒球棍，走向浑身颤抖的早惠。 他举起了棍子，重重砸下去。 视频里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下一瞬鲜血四溅。 是那盒录像带世界里真实发生的故事吧……将最后真相向世人公布。这才是早惠的彩蛋。 想到这里，顾醒向地铁车厢的最后一排座位望去，穿着红色裙子的早惠靠着窗户，托着脸颊，静静望着窗外。 “呼唤于心灵某个深处，” 这时，顾醒的手机铃声响起—— “无时不刻绘画着梦想， 与其倾诉悲伤种种……” 视频上播放着残忍又血腥的画面，车厢里回荡着《永远同在》温暖又宁静的歌声，顾醒想起了昨晚梦里自己向早惠告白时的场景。 真正向早惠告白的人是幸田吧，这是何等的讽刺。 顾醒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安达。 “喂？” “顾醒君！”电话里传来了安达兴奋的声音，“快，快找台电视，不，不用电视，随便找一个电子屏幕——” “我看到了，”顾醒回道：“你想说的是幸田吧。” “离了大谱，你知道吗，现在黎都市所有的电子屏幕上都在放这个，吓死人了……” 正在这时，电子屏上的画面一转。 一间素雅的茶室内，幸田提着一个黑色皮箱走了进来，把皮箱递给若山雅史。 若山雅史把皮箱打开一条缝，里面满满的都是钱。 电话那头传来了安达惊讶的声音，“喂！顾醒君，这不是雅史警视正吗？” “是啊。” 顾醒这才明白，圣子所说的沉冤得雪是什么意思。真的会是早惠在向圣子托梦吗？ 【不清楚】 “这件事也太邪门了吧？”安达如是说。 直到后来，也没有人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只能归功于这个荒诞的世界了。 “不过，” 安达发狠地说道：“让幸田那家伙那么轻易地就被带走，算是便宜他了。” 那可未必。顾醒心道。 幸田杀死早惠以及雅史的受贿视频在黎都警界、政界引起了短暂的波动，但很快，就像石头扔进海里，再无波澜。 人们的生活依旧。 圣子作为那梦的当事人，更是大受触动。 在圣子的坚持下，两个人为早惠举办了简易的葬礼，早惠的朋友不多，大都来到了现场。 在墓碑前祭拜的时候，有人看见了远处一株大树下，身穿红色连衣裙的早慧的身影，但只是那么微微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顾醒献上花束之后，站起身，看了看随在他身旁的尾上早慧。不知她是否对自己的葬礼满意呢。 反正，圣子挺感动的。 尾上早惠则看着自己的墓碑，一言不发。 …… “饶了我吧！老婆！我错了。” 一个男人抱着一块墓碑，大声哭泣着。 他身后不远处，红衫和蛙人小声谈论着。 “喂，” 蛙人说道：“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还是不行啊。我看这个怪诞也急不来，反正一天貌似只会出现一例的样子，可以慢慢研究。” 因为外卖员怪诞被卡进了bug中，蛙人暂时得闲，过来帮红衫研究破解这两天最新出现的、似乎专门针对家暴者的怪诞。 在怪诞调查课内，红衫和蛙人原本关系就不差，再加上那次藤野怪诞事件里，一起经历了一场同生共死的患难，如今情谊非同昔比。 从那之后，两人之中，只要有谁接下了新的怪诞任务，另一个肯定会来帮忙。 抱着墓碑的男人名叫藤山武夫，是个家暴惯犯。 他也曾和妻子十分恩爱，只是后来生意兴隆，得意忘形，沾上了赌博的恶习。 赌博则散尽家财，散尽家财则酗酒消愁，酗酒消愁则家暴妻儿。 他的妻子曾苦苦哀求藤山武夫戒赌戒酒，藤山武夫反倒变本加厉，好几次将妻子打进了医院里。 三年前的一天晚上，被藤山武夫再一次酒后痛殴之后，妻子彻底绝望，抱着两个人的孩子一起从公寓楼顶跳了下去。 红衫刚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非常不理解，自己跳楼也就算了，何必带上孩子，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但想了想，还是理解了对方——有这样一个家暴酗酒赌博的人渣父亲，孩子活着或许真不如一了百了。 “真是个畜生。”红衫忍不住骂道。 妻儿跳楼之后，藤山武夫更加醉生梦死，直到今天早晨，他从镜子里看见自己上长了一张已故亡妻的脸！ 虽然对藤山武夫此人极度不爽，但红衫和蛙人还是尝试了各种办法，企图让藤山武夫不要再看到亡妻的面孔。 戴墨镜，蒙眼睛，催眠，强制睡眠，看恐怖电影以毒攻毒，等等。 红衫甚至把藤山武夫关进了【灯】的监察室里，没用。 关了一会儿之后，藤山武夫的十个指甲盖上，稍微可以反光的地方都长出了亡妻的面孔，简直绝望。 完全漆黑的房间也不行，黑色空间里到处都是亡妻的脸，密密麻麻更加恐怖。 “话说，” 红衫看着不远处藤山武夫，毫不忌讳地说道：“虽然调查员的职责是收容怪诞，但我看见这种人渣落到这般田地，心里头怎么这么解气啊，这个家暴怪诞也太能戳中我的爽点了。” 蛙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实话说，大体了解了这个新怪诞的规则之后，红衫很想干脆当个记录员算了，每天纪录一下那些触发了怪诞规则的家暴男最后是何等的惨状。 但是，还真不能这样做。 按照怪诞学界的理论，怪诞在杀人的过程中，是会不断补全规则的，量变产生质变之后，甚至还有可能实现规则等级升阶，比如E级变D级，D级变C级。 虽然目前为止，善良有序阵营的怪诞只出现过极少数升级后变成混乱或者恶序怪诞的状况，但也不能就此认为风险很小了。 所以，对于各类怪诞，不分善恶阵营，全世界的怪诞机构普遍还是认为在怪诞出现的早期就尽可能予以收容为好。 “管他呢，” 红衫走到藤山武夫妻子的墓碑旁，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反正，这个人渣，我先目送他去地狱好了。” 抱着老婆的墓碑，藤山武夫还在痛哭流涕。 红衫则冷漠地盯着他。 她用食指很有节奏地敲击着墓碑上沿，像征兆死亡的午夜丧钟，又像亡者离去的沉沉脚步。 “噔——噔——噔——” 半夜，有人敲响了顾醒的房门。 是圣子吗？ 顾醒猜想着。 这两天，圣子经历了不少离奇事件，情绪不大稳定，半夜找自己开解也属正常。 屋子里，五个怪诞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藤野放下了书，英二郎搁下了笔，阳介落下了棋子，奶奶微微调了调老花镜，早惠则不再盯着顾醒。 大家同时抬起了脑袋，看向门口。 “这都干什么啊……有这么好奇么……” 顾醒穿上衣服，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竟是之前只有一面之缘的新邻居，大美人——秋惠…… 第95章 恐怖雨女（中） 看见来人是秋慧，顾醒愣了一下，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找到自己。 此时的秋慧穿着真丝睡衣，肌肤很白，头发刚洗过，香气散溢着，再加上漂亮到罕见的容颜，对任何一个男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实在抱歉，” 秋慧望着顾醒，脸颊泛起红晕，“我家顶灯突然坏了，可否劳烦您帮忙看看……我知道这样太过冒昧，可我在地下室认识的人着实不多……我觉得，您是这里最亲切的一位了。” 屋子里，除了里美的奶奶转过了头，安稳地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看电视之外，藤野、英二郎、阳介都站了起来。 早惠则在一瞬间闪到顾醒身后，如临大敌的抓住了他的衣襟。 【别去】 顾醒头一次感受小洞如此严肃又紧张。 就算没有小洞的提醒，顾醒也决没有答应对方的意思。 “对不起，” 顾醒对秋慧说道：“我对电器不大精通，您还是等明天请修理工比较好。” 电器，灯算电器么……管他呢。 “可是，”秋慧说道：“如果晚上一个人住的话，黑灯瞎火实在害怕。” “要不然，” 她忽然冲着顾醒眨了眨眼睛，“您去我家里，帮我壮壮胆好不好。只需一个晚上，我会十分感激的。” 秋惠特意把最后一句话拖长了音。 尤其是十分感激四个字，听起来温柔销魂，难免叫人想入非非。 顾醒皱了皱眉头。 大半夜去一个单身的陌生女人家里，孤男寡女待着，这叫什么话。何况，这女人明显不大正常。 “对不起，这忙我帮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顾醒欠了欠身，关上了门。 “这女人什么情况？” 【我也不太清楚，总归刚才的气息很不详，非常不详，你离她远一点】 【嗯，我也把她加到黑名单里】 门外。 看见顾醒如此冷漠的表现，秋慧反而眼眸一亮。 她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顾醒不会再打开门了，才迈着袅袅的步子，敲响了距离顾醒很近的另一户房门。 “咚咚——” 奇怪的是，秋慧敲门的声音分明挺响的，但除了被敲门的这家男主人野村次郎，其他人却完全听不到。 野村次郎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看见来人是秋惠，一下子精神了。 他下意识回头往屋子里瞧了瞧，老婆和儿子睡得都很香。 野村次郎压低了声音： “请问，您有什么事啊。” 对于眼前这位绝美的邻居，自打她搬进地下室的第一天起，野村次郎就在关注了。 好几次和对方在楼道里相遇的时候，野村次郎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感慨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女人，还偏偏和自己住在了同一个地下室。 对于秋惠的美貌，在奈良公寓地下室这个小范围的男人圈里，已经完全达成了共识。 几乎每一个男人在楼道里遇到秋惠，都会心跳加快，血流提速，眼神不住地往过去飘。 假使两个男人同时在楼道里遇见了秋惠，等秋惠离开之后，他们一定会忍不住讨论一番。 野村次郎和一位邻居男青年就进行过这样的对话—— “秋慧这个女人也太过漂亮了吧。” “是啊，恐怕全本子都没有第二个这么好看的。电视上那些明星比起秋惠来，没有一个能打。” “听说秋惠还是单身？” “没错，就是不知道哪个男人有这等福气，能够娶到秋惠。” “哈哈，我这个已婚男人是不可能了，还得养活老婆孩子啊。你这个未婚男青年倒是还有机会。” “唉，可惜我有女朋友了，我们感情很好。” 年轻的男邻居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眼神还是不住地往秋惠离去的方向飘，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走了一般。 野村次郎也是有些经历的男人了，一眼就瞧出对方的口是心非。 倘使秋惠肯抛出橄榄枝的话，这位男同胞恐怕会毫不犹豫甩掉现任女朋友，拜倒在对方的石榴裙下。 当然，也不能光笑话别人。 假使秋惠抛出橄榄枝的对象是野村次郎，他估计自己八成也顶不住，实在是这位邻居大美人的魅力太过致命。 嗯……不仅是野村次郎，全本子也未必能有几个男人招架得住。能抵得住诱惑的，要么不是真正的男人，要么取向不正常，要么就干脆已经失去那方面功能了。恩，正是如此才合乎道理。 “哈哈，男人嘛，” 想到这里，那时野村次郎对年轻男子说道： “不多尝试几个女人，怎么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哪个呢？况且，面对的还是秋慧这样全国都罕见的极品女人。 能在这种堪比贫民窟的地下室，在这样青春热血、无须计较后果的年纪里，和秋慧相识相遇，恐怕是你百年千年才能修得的缘分。 年轻人该出手的时候还是要大胆出手啊，不要等到我这个年纪，又有老婆又有孩子，想浪漫一把，束手束脚，顾虑重重。 唉，我们这些走下坡路的人，只能看看年轻人的浪漫了。” “您说的极是。” 年轻男邻居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万万想不到，在这段对话结束后没几天，秋慧竟然会于夜深人静之时，主动敲开野村次郎这个落魄中年人的家门。 这叫野村次郎的心怎能不一阵狂跳。 “实在抱歉，” 秋慧望着野村次郎，目若秋波， “我家顶灯刚才忽然坏了，可否劳烦您帮忙看看……我知道这样太过冒昧，可我在这个地下室认识的人实在不多。您是我觉得这里最亲切的一位了。” “这……” 野村次郎转了转眼珠子。他首先想到的是——深更半夜的，自己到独居女人的家里修灯泡，似乎不大妥当。而且…… 他回头看了看屋子，要是老婆半夜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床上，而是跑到了陌生漂亮女邻居的房间里……修电器，恐怕不好交代。 “您要是觉得不方便，” 秋慧似乎看出了野村次郎的顾虑，接着说道：“可以叫上您的太太一起。” “可是，” 野村次郎再次看向屋子里，“我老婆睡着了啊……她睡觉很轻的。” 秋惠笑了。 她靠近野村次郎，淡淡的香气一阵一阵，涌进了野村次郎的鼻子里。 这气息使他沉醉，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因此变得酥软。 秋慧用很轻柔的声音说道：“我们小声一点，不会打扰到您太太的——我觉得，只要您出马，很快就能修好。修好之后，您在回来好不好嘛。” 小声一点——这个用语，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最后那一声娇嗔也叫人完全兴不起拒绝的念头。 咳咳……秋慧说的很有道理。 去把灯泡修好，很快就回来了，老婆睡得这么香，不会察觉的。 更何况，野村次郎只是去帮柔弱无助的邻居修个灯泡，再正常不过。 就算老婆发现了，他也能够问心无愧，应答自如。 这个时候，野村次郎难免想起了之前他和年轻男邻居的对话。 年轻又能怎么样呢。遇到了麻烦，秋慧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这样成熟稳重、既有活力、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嘛。 “好，” 野村次郎点了点头，“邻里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嘛。” 他对秋慧如此说，但听起来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野村次郎把门缓缓带上，两个人一前一后，迈着轻轻的脚步走向秋慧的房间。 秋慧的背影袅袅娜娜，衣衫又很单薄，背影竟然比正脸更加充满魅力。 真的好像传说中的狐女啊……人间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女人呢，又怎么会如此幸运地敲开了他的房门。 野村次郎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他生怕被老婆发现，被地下室的住户们瞧见，有一种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偷情的刺激感。 灯泡很快就修好了。 事实上，只是灯丝坏掉了。 秋慧家里就有备好的崭新灯泡，野村次郎需要做的就是踩上凳子，把好灯泡换上去。 就是这么简单。 只要秋慧愿意踩在板凳上，她自己也可以办得到。 野村次郎甚至在某一瞬间怀疑，秋慧深夜来找他帮忙，完全是为了给彼此一个亲密接近的机会。 在这幽静漆黑的屋子里，秋慧手电筒散着昏黄的光，暧昧的气息游荡着，两个人的荷尔蒙相互摩擦摩挲，野村次郎有些热。 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一定会出事…… “好了，” 他颇有些不舍地从松开了灯泡，“你试着开灯看看。” “砰——” 秋慧没有开灯，反而把门关上了。 “您这是……” 野村次郎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里涌动着。 秋慧关上了手电筒，屋子里瞬间漆黑一片。 “野村君，” 一片漆黑之中，冰凉的秋慧投进了他的怀里，“我好冷呀，拜托您给我一点点温暖好不好。” 热血像洪水一般，冲破了野村本就不坚固的堤坝。 他浑身变得滚烫起来。 在秋慧投入怀抱的一瞬间，他脑海里也曾闪过老婆和儿子的温馨的笑脸，想起这么多年来虽然自己混的很没出息，但老婆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一直宽容大度地伺候自己、体谅自己。 有妻如此，即便是野村次郎这样的失败人生，也足以大感慰藉了。 但下一刻，他想到自己拥在怀里的是整个国家最极品的美人，就算是冷漠的神明也难抵挡住她的魅力。 这个国家的男人们生活和事业的压力太大了。偶尔托管一次，不为过吧。 “哗——” 淅淅沥沥的水滴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这非但没有让野村恢复冷静，反而让他觉得一切变得旖旎起来。 正戏还没开始…… “怎么回事啊，” 被打断的野村喃喃道，“屋子漏水了么？” “下雨了。” 是秋慧温柔似雨的声音。 “搞错了吧，屋子里怎么会下雨呢？” “您不觉得这样更浪漫吗？” 说的很有道理。何止浪漫，浪漫极了。野村如是想。 他紧紧搂住秋慧，嗅了过去。 “等等，”秋慧用散着清香的、洁白如玉的手指比住了他的嘴，“您还没说您爱不爱我。” “爱，超级爱，” 野村从来没有这么发自肺腑的说过，“我的心完全属于你。” 他似乎忘了，爱这个字，他甚至从未对自己的妻子说过。他自认是很保守的那种男人。 “太好了。” 下一刻，野村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屋子里亮起灯来。 蒙蒙细雨中，秋慧把手伸进了他的胸口。 “你——”野村眼睛圆睁。 “它是我的了，” 秋慧掏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脸上是温婉动人，又泛着淡淡忧伤的微笑，“这可是您说的。” 野村满脸不可思议地倒在血泊之中，残存的意志升起了无尽的悔恨——他早该想到的，他这样落魄丑陋的中年男人，何德何能受到秋慧的青睐呢。 雨哗啦啦继续下着，是那种秋日绵绵无尽的雨，透着淡淡的哀伤、惆怅。 不一会儿，野村的身体被雨滴融化，消失不见了。 他的幽魂却从地上漂浮起来。 他看见秋慧的屋子里挤得满满，都是男人的幽魂。高矮胖瘦，英俊丑陋，年轻衰老，各式各样的男人都有，密密麻麻的，保持了生前的模样，挂着一张张麻木哀伤的脸。 屋里的灯再次灭掉了。 秋慧打开门，走出屋子。 地下室的楼道里也挤着满满当当的男人的幽魂，他们望着秋慧，满是哀伤。 野村被挤到了屋子外面。 “去外面排队吧。”一个幽魂如此说道。 野村又被挤到了奈良公寓地下室外面。 外面也都是男人的幽魂，成百上千个，像赶集似的，聚在了公寓的四周。 他们齐齐看向了地下室的大门，仿佛在苦苦等待秋慧走出来。 外面也下着雨，和秋慧屋子里的雨一模一样，绵绵无尽，唯美又忧伤。 原来，这雨从来没有停过啊。 虽然已变成了幽魂，但野村觉得，自己对秋慧的爱更加炙热真诚了。 在追逐秋慧温柔足迹的道路上，野村并不孤单，有这么多拥有着相同志向的幽魂陪伴着他呢。 于是他也看向地下室通道的门口，渐渐地，他的神情和周围的每一个幽魂一样，麻木哀伤起来。 地下室的通道里，秋慧敲响了另一个房门…… ———— 双倍活动最后一天，之后的月票都不加倍了，咱这本书的书友要是有想投月票的，就抓紧投了吧，哈哈 第96章 招怪诞体质 一整夜，除了奶奶之外，顾醒屋子里的怪诞们都很躁动。 第二天早晨，地下室的楼道里一片嘈杂。 顾醒睁开眼睛，早惠还在托着下巴，深情地望着他。 奇怪的是，这股深情之中，似乎还带着点骄傲的情绪……怪哉怪哉。 顾醒算是发现了，只要早惠待在自己身边，她的注意力就全在他身上。 看来那天晚上的梦境真实改变了她的记忆。 也就是说，现在的顾醒，既是早惠的初恋情人，又是她未能如愿成婚的遗憾，还是为她报仇雪恨的男人…… 被一个怪诞爱上了，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还有一个问题……顾醒发现，早惠执行规则的时候，她本人是不用到现场的，完全远程操控。 所以，顾醒是要一直被早惠这样深情的望着么……或许，因为早惠是顾醒创造的怪诞，他倒还能适应。 可顾醒身边的人呢？ 比如圣子，比如安达……不管了，反正其他人也不可能看得见早惠的。 外面依旧吵闹……大都是女人们的嚷嚷声—— “老公！” “我老公呢？” “老公你在哪儿啊？” 阳介很早出去了。还在屋里待着的藤野和英二郎都望着门外，似乎比较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英二郎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奉上今天的《带走提案》，可见事态着实不大寻常。 到底怎么回事？去看看好了。 顾醒穿好衣服，正要走出去，听见了敲门声。 “咚咚——” “顾醒君，你在吗？”是圣子焦急的声音。 顾醒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圣子原本神情紧张，这会儿长出一口气，“太好了。” “怎么？” 顾醒往楼道里望了望，外面站着十几个女人，还有嚎啕大哭的小孩儿，都是地下室的邻居。 “昨天晚上，” 圣子凑到顾醒耳边，小声说道：“她们的老公全都消失不见了。” 顾醒心头一沉，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秋慧绝顶漂亮的面庞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失踪的人数太多了。 有一个女人心急找到丈夫，索性挨家挨户敲门，发现不止是那些有家室的丈夫失踪了，很多单身男士也失踪了。 算了算，整个地下室幸存的男人只有四个。 顾醒，松本吉朗，一个名叫河原佐武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叫平岛徳男、满脸凶相的男人。 松本吉朗就是之前和千代调换房间的中年人。 他前两天刚刚办完黎都这边的事情，正打算近期返回家乡，没想到就遇到了这种惊悚的事情。 “等那些怪诞调查员调查完了，我马上就走，毫不留恋。奈良公寓地下室也太恐怖了！” 松本吉朗惨白着脸，如是说。 另外一个幸存者河原佐武，顾醒也还有些印象。 上次藤野怪诞的时候，那位小泉老人就是与河原佐武调换了房间。 听说老人死后，河原佐武还为老人举办了葬礼，在家里摆了老人的牌位，每日祭拜不断。 除了失踪的男人们之外，昨天深夜专门来找过顾醒的秋慧也不见了人影。 她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地板上淤积着很多水，从门缝里流了出来，淹没了附近的过道…… 走近秋慧的房间，能够嗅到潮湿的雨的味道，仿佛只要打开房门，就能看见屋子里下着的一场绵绵不绝的雨。 哀伤的气息随着潮湿的空气从门缝里飘荡出来。 几个靠近秋慧屋子的女人嗅到这股气息，忍不住抽泣起来。 大概是这次失踪的人数太多，事故发生的时间又短，在拥有着三千多万人口的黎市也算得上很罕见了。所以，二十多分钟之后，除了目前失联的乌鸦之外，黎都市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的调查员几乎全部到场了。 红衫、蛙人、秋刀鱼是顾醒熟识的老面孔。 此外，还有一个方脸浓眉的男子，据说代号叫正义；另外一个是漂亮的有点像女人的男人，代号冬落。 “死了这么多男人，” 红衫走到顾醒身旁，小声说道：“你居然活下来了，真是难得啊，不愧是我看中的男……助理……人选，哈哈。” 红衫已经在潜意识里把失踪者列入了死亡名单。 从专业的角度来说并不为过，怪诞事件中的失踪者十有八九都无法幸免于难了。 以她的性格而言，把这种伤人的话放到只有顾醒才能听得见的最小音量，已经十分考虑在场失踪者家属们的心情了。 “话说，” 红衫盯着顾醒：“你这家伙也太邪门了吧，怎么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怪诞事件发生？ 让我算算——里美奶奶杀藤野的时候有你吧，那案子还是乌鸦办的；藤野敲门的时候有你，出租车怪诞有你，外卖员怪诞你也在现场，昨天晚上这个新怪诞你也在。 好家伙，这么短的时间里，经历了五个怪诞事件。其中，藤野、出租车，还有昨晚这个，连你自己也差点挂掉！ 喂，顾醒桑，你该不会……” 红衫上下打量着顾醒，“和这些怪诞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 顾醒能怎么办，他其实也不想这样啊……要怪，只能怪命运的安排了。 “别扯淡了，” 一旁的蛙人说道：“要说顾醒是招怪诞体质还差不多。” 这话说得，还不如当怪诞的亲戚来的安全一点。顾醒暗戳戳吐槽。 “你也别太紧张了，” 蛙人开导顾醒，“所谓招怪诞体质并不是说怪诞都会冲着你来，或者总是会触发怪诞的规则。而是说，具有这种体质的人，身边容易发生怪诞事件…… 之所以会有这种招怪诞体质，据说与个人的身体磁场和基因有关，但目前还没有得到研究院的充分研究论证。 这种体质虽然比较少见，但各大城市都有过一些典型案例……我们黎都市也有十几个登记在案的，回头你也登记一下好了。” 敢情蛙人说的招怪诞体质真不是开玩笑，而且对方真的把顾醒认定成为了该体质。 顾醒麻了。 “我们调查课的秋刀鱼，上次出租车怪诞的时候你见过吧，” 蛙人还在继续说着， “他以前就是典型的招怪诞体质，而且招的特别厉害。后来突然看起了漫画之后，才渐渐不怎么招了。 红衫以前也是招怪诞体质啊，就是没有秋刀鱼招的那么厉害。所以红衫过去的脾气一直特别坏，嘴巴毒的不得了。” 过去……的脾气……坏……？ 顾醒看了看红衫，对方颇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意思是现在就不坏了么。 “现在真心好多了，”蛙人说道：“你都不知道我和红衫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差点想宰了她。” “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红衫道：“你有好话就说，没好话就给我闭上你的臭蛤蟆嘴。” “得嘞，” 蛙人笑了笑，“不跟你一般见识。” 他看向顾醒：“说来也怪，这种招怪诞体质虽说会经常很倒霉的遇到各种怪诞事件。 但厉害的是，这种体质的人，也是所有人群中最有可能从怪诞事件中存活下来的，比我们怪诞调查员的生存几率都要高，你说气人不气人？” “得了吧，这完全就是幸存者偏差，” 红衫哼了一声， “根本不是招怪诞体质容易存活，而是在一个个恐怖的怪诞事件中，不断存活下来的人被判定成了招怪诞体质好不好？ 你看看我过去经历的那些怪诞事件，哪一次不是差点死掉。 包括那些所谓的招怪诞体质的普通人，哪一个不是在怪诞事件里面瑟瑟发抖，拼尽全力，才侥幸存活下来的。 等哪天他们一不小心死在了怪诞事件里面，那些研究人员反倒不把他们算作招怪诞体质，而是算在了怪诞死亡人员统计了。这种推论能算数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仔细翻翻那些招怪诞体质的人员档案，就会发现他们天生就……或者说，具有远高于常人的运气，能规避怪诞的规则……” 蛙人正在反驳。 顾醒举了举手，“我能问一句吗？” “嗯？” “按照秋刀鱼的前例，是不是看漫画的话，就有可能改变招怪诞的体质了？” “只能说有机会……” 红衫说道：“但我们做过实验，让那些招怪诞体质的人追了几百个动漫番，市面上但凡有点名气的都看了。 尤其是像死亡小学生那种具有类似死神体质，走到哪里凶杀案就跟到哪里的漫画，更是看了几十遍……有人看成了柯哀党，有人看成了新兰党，还有人看成了新哀党、柯兰党、新园党、柯园党，还有离谱的哀兰党，柯新哀兰通吃党…… 某些实验人员都快看成破案专家了，但是—— 没用，完全没有，该招怪诞还是得继续招。” “其实，” 蛙人拍了拍顾醒的肩膀，“为什么要改变招怪诞的体质呢？ 那些普通人被卷入怪诞事件中基本上只能等死，招怪诞体质的人却往往会擦肩而过，或者根本不会触发怪诞规则，大可以抱着轻松的心态作壁上观，这是何等的幸运。 说实话，我真恨不得自己是这种体质才好。” “简直是站说话不腰疼，” 红衫怒道：“都说了是幸存者偏差！您要是真想要那什么所谓招怪诞体质的话，那好，现在，就请您和顾醒桑换一下。” “喂，你这不是无理取闹？要是能换，我早就和以前的你换了好不好……或者，干脆和秋刀鱼换掉好了，那岂不是威力更强。” 两人开始没完没了、毫无营养的回合制斗嘴。 顾醒无意参与其中，索性去一边躲清净了。 顾醒暗中就招怪诞体质这一说法和小洞咨询了一番。 小洞的回答是： 【不清楚】 【不过，作为怪诞描述者，身边理所当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怪诞】 【你早该有此觉悟】 “……” 好吧。 顾醒想了想，被怪诞调查员当成所谓的“招怪诞体质”也挺好。 这样一来，以后他周围发生的所有怪诞事件，论及缘由，都可以通通推给这个奇葩的体质上来。 更方便，更安全，更光明正大。 红衫和蛙人讨论的结果是——他们把顾醒登记在了《黎都市招怪诞体质人群备案录》上。 以后，可以根据顾醒的命运轨迹来看看到底是幸存者偏差，还是该体质人群真的幸运。 按照两个人分属的立场来看，要是顾醒一直幸运地活下来，就证明蛙人的观点是正确的，顾醒实乃大气运加身。 要是顾醒哪一天在怪诞事件中死翘翘了，那就是幸存者偏差，红衫说得对。这女人真是……晦气…… 这一次，顾醒不得不站队了。他支持蛙人。 “我说顾醒桑，” 和蛙人吵完架之后，红衫又把顾醒拉到一旁，接着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我觉得你应该在郑重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加入我们怪诞调查课。” “为什么？哇哇……这话说得，你知不知道自己可是霉运加身的招怪诞体质啊？” “好吧，你真的要坚持继续待在刑事课？你有没有为刑事课诸位同仁考虑一下，这种体质恐怕是要给大家带来霉运的……你看看上次出租车事件。” “我们怪诞调查课就不一样了，每天接触的都是怪诞事件，谁的霉运不比谁差？” “是，我是说过招怪诞体质是幸存者偏差，但万一我说错了呢？” “哎呀，你再考虑考虑嘛……” 顾醒无语，然后油盐不进。 接下来，地下室的所有住户都被分别问话，顾醒也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照实说了。 负责与顾醒了解情况的正是红衫和蛙人。 听了顾醒的讲述之后，红衫两眼直放光， “行啊，顾醒桑，我还真没看错你。上次也是……” “上次？” 一旁的蛙人瞪圆了眼睛。 “咳咳咳，”红衫连忙清了清嗓子，“上次藤野怪诞，顾醒桑的表现就非常好嘛。 话说，那么漂亮的美人找上门来，你真的不动心吗？实在不像是我们国家的正常男人……哈哈哈……” “喂喂喂！”蛙人直拍桌子。 除了顾醒之外，地下室其余三个幸存的男人，河原佐武、松本吉朗、平岛徳男的问话结果也出来了。 三个人昨天晚上果然也经历了秋慧敲门的事件。 第一个，松本吉朗。 他原本打算答应秋慧的请求，前去修理一番，但正要出门的时候，想起了远在家乡的贤妻，觉得自己于深夜贸然走进陌生女人的房间实在不大合适。 而且，说实话，他也是个正常男人，而秋慧又是如此的漂亮。 倘使修理的过程中，对方稍稍给予一点暗示，松本吉朗觉得自己很难不上头。 于是，松本吉朗很礼貌地拒绝了对方的请求，并提出：如果可以，请秋慧小姐今晚先忍耐一下，明天早晨光线好一点的时候，再去帮忙修理。 秋慧同意了，松本吉朗安全度过难关。 事后，松本吉朗给妻子打了个电话，不停地嘘寒问暖，说着说着，竟然抽泣起来，搞得妻子一头雾水。 第二个，河原佐武。 他则干脆没打开门。 在秋慧敲响河原佐武的房门之前，原本放在祭桌上的小泉老人的牌位忽然掉了下来。 河原佐武本能地认为这是小泉老人对自己的提醒，而半夜敲门者大概率是不怀好意的，于是他佯装睡着了，对方反复敲门也没有理会。 这期间，他好几次感觉到自己的意志要动摇了，忍不住要去打开房门。 一片漆黑中，他仿佛看见了小泉老人挡在自己的房门口，满脸紧张地冲着他摇着头。 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第三个，平岛徳男。 他的经历就更离奇了。 大概是今天凌晨的时候，平岛徳男起夜上厕所，发现镜子里自己的脸竟然变成了已故前妻的脸…… 第97章 恐怖雨女（下） 对于镜子中长在自己脖子上的前妻的面孔，平岛徳男迷迷糊糊中，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便没大理会。 竟然躺在床上安然睡着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敲门。 照常来讲，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敢来敲门打搅，平岛徳男张嘴就要骂人了，就算一脚把门踹开，把来访者狠揍一顿也不奇怪。 平岛徳男的暴脾气可不是说一说而已，已故的前妻可以为他作证。 但今天奇怪了，听见这敲门声，平岛徳男脑袋里只涌动着一个念头——开门吧，有好事情。 打开门一看，外面等候的人竟然是地下室近日的风云人物，被一众男人垂涎的大美人秋慧。 说实话，刚看到来人是秋慧的时候，平岛徳男很兴奋，感觉自己一下子上头了。 听到对方让自己帮忙修理电灯时，他甚至连后续的剧情都脑补完毕。 可紧接着，秋慧的脸庞扭曲起来，少许竟然变成了自己前妻的模样。 虽然很快，眼前的女人又恢复成了秋慧的脸。 但依旧呈现出一种不大稳定的状态，似乎每隔五六秒的样子，前妻的面庞就要出现一次。 这场面，仿佛是两个女人在争夺一张脸的占有权。 这可太诡异了。 秋慧穿着真丝睡衣，但身材可比前妻好太多了，可以说诱人之极。 要是前妻有这么好的身材，也不至于自打两人结婚起就一直被平岛徳男家暴，直到有一天抑郁了吧。 但前妻那张脸…… 平岛徳男真是越看越恐怖，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感觉浑身冷汗直流，莫名的惶恐，匆忙拒绝了对方的请求，关上了房门。 关门的瞬间，他竟然看见秋慧望着自己，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唉……平岛徳男也觉得很遗憾啊。 “要不然……改日吧？” 平岛徳男隔着门对秋慧说道：“今天晚上是真的不行了。” 结果回家照镜子，他脖子上果然还是前妻的脸，太恐怖了。 以上，就是平岛徳男昨天晚上的经历。他已经如实交代给了调查员正义，并接收到了对方满脸厌恶的目光。 这些不重要了。平岛徳男目前最大的麻烦是——他现在看每一个人的脸，都和自己的前妻一模一样，这简直太恐怖了。 他不得不向警方求助：“快救救我吧，我肯定是被厉鬼缠上了……快帮我找个巫师、阴阳师、驱鬼师什么的，快！求求你们了……” 显然，这已经是怪诞中的怪诞，套娃事件。 分析平岛徳男的表现，很有可能触发了这两天刚刚出现的，一个被命名为【被施暴者的面孔】的怪诞规则。 “叫红衫过来吧，” 正义对助手说道：“我记得那个案子是她负责。” “什么？” “又来了一个怪诞？” “是【面孔】？” 听完正义助理介绍的情况之后，红衫第一个反应是看向了在一旁等待调查结果的顾醒， “喂，顾醒桑，又多了一起……你身边已经连续出现了六起怪诞事件啊，再这样发展下去，你恐怕要成为全本子最招怪诞的体质啊，NO1哦……我说你要不要去看看巫女、阴阳师驱驱邪什么的……” 该看巫女的人是你才对吧……顾醒暗自吐槽。 这次再见到红衫的时候，顾醒发现她胸口的锁链血腥气越来越重。 顾醒不晓得这道锁链对于红衫而言意味着什么，只能祝她好运了。 而顾醒要做的就是，演戏演全套，装作完全看不见锁链的样子。 至于平岛徳男，顾醒为此专门翻了翻那本《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也就是《喜欢穿红裙的尾上早惠怪诞故事合集》，最后一页上果然写着平岛徳男的名字。 看了看平岛徳男的故事，这个渣男竟然在一次醉酒后，把前妻的右耳打聋，导致对方长期抑郁，最终上吊自杀了。 看了看一旁的早惠，顾醒只能说，干得漂亮，继续保持。 “等等，既然秋慧也是怪诞的话，” 顾醒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早惠能从秋慧手中抢到对平岛徳男的规则行使权，是不是说明早惠的规则等级难道还要比秋慧高么？但为什么昨天晚上藤野他们见到秋慧的时候那么紧张？” 【并非如此，秋慧绝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抗衡的，她已杀人如麻】 【至于早惠，她无需比秋慧的规则等级高，只要能在对方规则的缝隙里，偶尔行使一下规则，让平岛徳男看见前妻的脸就可以了】 【秋慧的规则又不会强制把人带走，只要被敲门的男人能够抵住诱惑就能生存下来。说实话，秋慧的等级很高，但其规则的存生缝隙也挺大的】 顾醒回想一番昨晚的情形，似乎的确如此。至少，他已经看出来两条生路—— 第一，昨天秋慧敲门时，只要假装睡着，绝不肯开门，就可以平安无事。这也是生存几率最高的办法。 第二，也就是昨天顾醒所做的，开门之后，拒绝去对方家里换灯泡。这个就比较难了。 至于去秋慧家里还有没有生存缝隙，那就无人知晓了。 平岛徳男在谈话之后，交给红衫处理去了。 大概了解了平岛徳男的过往之后，红衫恨不得立刻就送人渣上路，怎么可能帮助对方解决面孔的麻烦……当然，程序性的保护还是应当给予的。 于是，又把戴墨镜、蒙眼睛，关小黑屋，看恐怖片以毒攻毒那一套流程走了一遍。结果是昏医治病，越治越瞎。 不得已走到最后的流程——平岛徳男直接挖掉了自己的眼睛，结果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唯独还能看见妻子的脸！ 不久之后，平岛徳男的理智值开始进行趋向于零恢复理智趋向于零恢复理智的无限死循环。 简直是人间惨剧。 秋慧的案子这边，根据四个幸存男人提供的信息，正义等人到全国的怪诞调查课信息总库比对了一番，发现一个之前一直在东都范围内活动，名为【雨女】的不明等级的，敲门种、雨天种怪诞，各方面情况和秋慧都很相似。 把情况和东都警视厅做了沟通，约莫一个半小时之后，东都警视厅专门负责雨女案件的怪诞调查员就赶到了黎都市。 他只看了一眼秋慧的房间，就非常肯定的说：“雨女，就是雨女，她怎么会来黎都的？” 虽然很难察觉，但这个怪诞调查员在勘察现场之后，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一丝很隐晦的，类似于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至于所谓的雨女，未必是就是本子国妖怪传说中那个喜欢行走的恶灵，只是东都警视厅根据秋惠行使怪诞规则时总会下雨的表现，为其命名的称呼。 当然，雨女真名似乎也不叫秋慧，每一次搬家，她都会改换一次名称。 据这位怪诞调查员介绍，雨女杀人的规则就是通过半夜敲门，勾引男人到她的屋子里修电灯……尤其是喜欢勾引有妇之夫和有女朋友的男人。 可顾醒这样一个单身男士为什么会被对方选中呢。东都警视厅的那位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了。 按理来说，在雨女的规则下可生存性挺高的，但是男人们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被对方敲门之后，十有八九都要热心地跟着走进对方的房间，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 最恐怖的是，雨女行使规则的时候往往是范围覆盖。 她会先化名搬到某个公寓，住宅区，在附近活动一段时间，让公寓里所有男人都知晓了附近搬来了一户漂亮的新邻居。然后，便开始行使规则，有时候一整个公寓，都会被纳入她的规则范围内，第二天到处都是那些老婆孩子的哭声。 这次奈良公寓只有地下室被雨女的规则锁定，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东都警视厅采取过各种办法，都没能对雨女产生作用。 他们尝试画出雨女的模样，当做通缉犯在全东都范围内张贴。 每一个见过雨女的人都能清晰的记着对方绝美的容颜，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画出她的模样，甚至无法进行细致的描述。 她们只能说：“漂亮，漂亮的不像人类，像狐妖，像天上的仙女。” 警方的法医素描师对此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自己凭空想象吧。 警方也看过惨案附近的摄像头，关于雨女的视频全部消失了。就如同所有关于黎都巨指的影像那般，离奇的消失了。 他们也曾尝试通过网络，以非官方的身份和途径，在东都散播传说中的雨女的故事，警告东都的男人们千万不要在深夜跟着陌生女人回到对方家里。 尤其是要警惕那些声称家里电灯坏掉的漂亮女人。 但完全没有用，只要雨女出现的地方，附近的男人们就会彻底忘记警方的警告和关于雨女的传说。这似乎也成了雨女规则的一部分。 唯一庆幸的是，雨女行使规则的周期很长，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半载，造成的恐慌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雨女既然到了黎都市，按照怪诞调查系统属地负责的原则，东都警视厅就可以堂堂正正把这起案件转交给黎都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了。 日后，东都警视厅这位怪诞调查员只需做好提供资料信息、协助研究分析等配合工作就算履职尽责了。 “以后，” 东都调查员满脸真诚，“雨女的事情就拜托各位了！真心希望你们能早点解决掉这个恐怖的妖女，真心祝福各位！” 听到这句话，黎都的几位怪诞调查员脸色都不太好看。 只有正义坦然地接受了对方带来的雨女案卷副本，表示： “放心吧，我们会全力以赴的。” 好在，雨女下一次作案至少在三个月之后，还有时间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顾醒有专门观察正义，觉得这位调查员身上很有一股时刻要喷发的正义感。 而且，对于今天接触的各类怪诞事件，正义始终表现了非常积极乐观的态度，与本部其他几位怪诞调查员形成了鲜明对比。 等东都那位撤离之后，正义对其余几位怪诞调查员说道：“这个案子比较恶劣复杂，就由我来负责吧。” 几位怪诞调查员纷纷鼓掌叫好。 “不愧是正义哥！一如既往地有担当啊……” “我就知道正义哥会继续一往无前的！” “那就拜托无所不能的正义哥了……” 短短一分钟，五花八门的马屁一股脑砸在了正义的面门上。 连一向毒舌的红衫也是各种溢美之词奉上。 特别是那些听起来让人浑身酥软的肉麻的话说出来自然之极，看来从前也是个惯犯，没少练过的。 顾醒对此大跌眼镜。 “你——”红衫瞪了顾醒一眼，“看什么啊？再看就把你强制收到我们课。” “……” 剩下的就是警方如何安抚那些失去丈夫的女人们，还有如何尽可能封锁消息，减少对社会造成的恐慌了。 女人那边，对于怪诞事件死者的直系亲属，政府会提供一定数额的补偿……其实是掩口费，拿到补偿金需要签订严格的保密协议。 他们的丈夫很多都有人生保险，保险公司又会提供提一大笔赔偿金，所以未来的生计是不用发愁的。 对于某些极度憎恶丈夫的妻子而言，反倒是件好事。她们自由了。 至于那些失踪的丈夫们，顾醒对他们报以有限的同情。不论是爱情也好，亲情也好，还是友情，首先背叛的一方理所应当接受惩罚。这是因果。 至于网络上，所有关键词，雨女，奈良公寓地下室，等等，全部被列入了机器常态化检索的词条中，任何疑似传播不实信息的帖子都会第一时间被删掉。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奈良公寓地下室已经连续发生了两起恐怖的怪诞事件，已经引起了租户的极度恐慌。 就算警方安抚众人，说连续发生第三次是极小概率的事情，租户们大可以继续安心住下来，但没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几乎所有住户都把搬家事宜列入了日程当中。 “地下室有顾醒这种招怪诞体质的恐怖邻居，” 红衫当着顾醒的面吐槽道：“搬家才是再正确不过的吧？喂，你真的不要考虑当我的助理么？我那边可以提供独身宿舍哦，周围住的都是调查员助理，完全不担心被你晦气到……” 在场的几位调查员脸都绿了。 借着雨女事件，顾醒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着手搬家事宜了。 小洞确定是可以挪动的。 顾醒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父母之前欠下的债务，还有他的助学贷款都已经还清。 没有了债务的拖累，警察的收入虽然不算很高，但也不至于穷的叮当响一直住在地下室里。 事实上，顾醒现在很有钱了。 他收获的一天寿命就可以从小洞那里兑换到100万円，随便换个一年半载就是当之无愧的亿万富翁。 他似乎完全可以大幅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了。 比如，搬出地下室，在市中心买下一所豪宅，或者干脆从地下室搬到上面的奈良公寓，享受过去从来不敢想象的奢华生活。 钱真是多的不得了，但仔细想一想，每一元钱的背后都是人命。 即便都是些罪有应得之人，可生命的消逝无论怎样都会令人感到震撼和唏嘘。 看清楚这一点，顾醒暗自下决心，还是不要随便兑换现金比较好。 而且，突然的暴富却没有来由，只会叫旁人心生怀疑。 此外，顾醒虽然从小家境清寒，但奇怪的是，他对豪宅以及奢华的生活却从来没有生出过什么特别的向往。 反倒是普普通通、粗茶淡饭的生活更对顾醒的胃口。 扯远了……搬家才是正事。 “顾醒君，” 圣子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表情瞬间僵住，“你真的要搬家吗？” “嗯，奈良公寓地下室明显有些邪门，” 顾醒说道：“虽然说起来有些迷信，但住在这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吧。不仅是我要搬家，我劝你也尽快在网上找一找更适合的房子吧。” “哦……是有些道理。” 圣子点头答应着，脸上的表情却显示她心不在焉。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醒就在网上泡着了，查了一天租房信息。他比较倾向于租住在公寓里，物业啊，管理啊，什么的都更方便。 距离JA警察署要近一些，价钱也不能太贵了。要不然，以他当警察的工资理论上是负担不起的。 此外，在那天晚上和圣子聊天之后，顾醒脑袋里又冒出了一个新的念头—— 他想开一家侦探事务所，差不多像毛利小五郎的侦探事务所那样！ 总归，他现在已经不必靠当警察那点微薄的薪水生活，是时候拾起儿时的梦想了。 在警察局查了那么多档案资料，也没能触发什么新的描述怪诞事件，连一点苗头都没有……没准儿转行私家侦探之后，机会反而更多呢？ 想想沉睡的毛利小五郎、那位死亡小学生…… 再想想毛利侦探事务所那硕大明亮的玻璃，玻璃上贴着硕大的字，窗明几净……一个人，一盏茶，一张报纸，等着凶案事故找上门，顺便解决掉那些逃过法律制裁的漏网之鱼，这样的生活想想就让人为之神往！ 正好，看新房子的时候，顺便看看有没有适合开侦探事务所的写字楼…… 期间，英二郎向他郑重其事地报过来一个《带走提案》。 昨天一整晚，他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嘴角不时勾起来，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自然就是在忙乎这个提案了—— 触发者叫川本仁八，欠了好友一大笔钱无法还清，为此苦恼不已，于是索性故意制造了意外车祸，害死了好友和好友的妻儿，警方最后竟然以车祸事故结案，让此人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又一个人渣……怎么会有多人渣逍遥法外呢？ 顾醒冷笑一声，毫不犹豫批准通过了。 嗯，晚上一定要看直播。 晚上。 顾醒正要拿起《喜多英二郎的怪诞故事合集》翻看，圣子忽然发来一条短信…… 第98章 危险的眼睛 圣子的短信是：“顾醒君，干脆……我们合租吧！” 合租？决不要。看着圣子发来的短信，顾醒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想到。 【话说，圣子姑娘还真有点意思，有我当年那股劲儿】 “你当年？” …… 合租是不可能的。 顾醒不是自己一个人住着，奶奶，藤野，英二郎父子，早惠，拖家带口的算下来，一共六个人……五个怪诞。 虽说圣子看不见，但如果合租的话，这几个怪诞就在她眼前晃着，多少会受到影响，冥冥中也应该觉得瘆得慌。 【你害怕暴露】 【你们是合租，不是同居，会有各自的房间，基本的隐私权有保障】 【只要小心一点，完全不会有问题】 【万一发生什么事，我会出手】 【就算暴露了又能怎样】 之前还不是你说不能暴露的……顾醒腹诽。 【别在意这些细节。以圣子的性格来说，绝不会因为你是怪诞描述者就被吓倒，也不会觉得你是个怪物，她是你的头号粉丝。说不准，反而会觉得超级有意思】 “打住……”小洞的事情，就算顾醒真的不会因为暴露而被抹杀，也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等等，让我说完——你们两个可以一起探讨下一个该触发怎样的怪诞】 【要么，探讨一番这次要描述的怪诞的细节，形象如何才够味，高的，矮的，漂亮，还是丑陋的，穿什么样的衣服，搞个什么样的彩蛋。话说，你很久没弄彩蛋了】 【全世界都没有这样一款搭档共同养成怪诞款的游戏，简直了】 “……” 小洞还在继续不着边际地畅想着。 顾醒干脆无视它。 “咚咚咚——” 顾醒还没回信，那边圣子敲响了房门， “顾醒君，你在家吗？” 顾醒打开门，圣子直接问道：“顾醒君，有看到我的短信吗？” “嗯，正在看……” “我想了想，”圣子道：“有些话，短信上没法说清楚，手速也不够快，还是当面说比较直接畅快。” “的确。” “这个请求或许有些突兀，”圣子道：“可是我今天琢磨了一天，实在觉得没有比和顾醒君合租更好的办法了” “请讲。” “好处简直太多了，” 圣子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第一，可以节省大笔的费用，还能租一个宽敞的公寓，或者一户建。 说实话，我现在存款还不富裕。凭自己的经济实力，想住一个条件稍微好一点的房子会很吃力啊。 顾醒君你应该也是如此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长时间都住在地下室里…… 第二，两个人搭伙吃饭，又能节省不少钱……一个人吃饭的话，总不知道吃什么，做饭又懒得做。最后总会变成吃外卖，感觉一点都不健康。 第三，一个人呆着无聊的时候，可以彼此聊聊天，解解乏，不会很枯燥啊。 第四，上下班的话，可以一起出发，也不会无聊。 第五，最重要的是——我们可是搭档诶，是黎都市刑侦界未来一对闪耀的新星，我们两个不合租一番，增进彼此的了解，做到知根知底，提升默契度，怎么说得过去？” 小洞：【我也是这样认为】 “你在想什么，顾醒君？” 圣子道，“你是不是顾虑咱们两个合租，不大方便？该不会是担心影响不大好吧？” 影响的话……担心这个似乎真的多余。 本子国在男女关系方面的开放度，绝非没来过这个国家的人可以想象的。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顾醒没少在本子看过男女合租的电视剧、电影，真人秀电视节目，甚至还有更夸张的，两个陌生男女见面之后直接同居、把一切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的真人秀都有。 即便不是情侣，普通男女之间的合租在本子这边也再正常不过，不至于上来就非议什么的。 “还是因为顾醒君有女朋友，怕她误会？要是顾醒君有女朋友，就当我没有提过这件事。” 顾醒摇头。 “那就是你有心上人咯？还是怕她误会。” “嗯……也没有。” “那不就得了，您还在顾忌什么呀。” 这女孩简直是剑道女孩儿，此刻正手握一柄木剑，朝着顾醒一通眼花缭乱的面部拍脸攻击。 “这样说罢，您是不是把我当朋友来看待的？” “对。” “对啊，我也把您当成朋友看待，朋友之间合租很正常吧？” 圣子道：“我们可以先试着合租一段时间如何？假使有一天，您有了女朋友，或者有了喜欢的人，觉得我是电灯泡，我立马搬出去如何？” …… 顾醒最终气拒绝了圣子的请求，理由是他一向不习惯与人合租。 圣子却不以为意。 她脑海里的概念是——不亏。至少，她知道顾醒现在单身，而且没有心上人。 至于顾醒拒绝合作，倒说明对方的确是正人君子。 地下室的确不能再住下去了，圣子开始在网上寻找合适的住所。假使遇到条件特别好的，可以推荐给顾醒。 搬到新公寓可真是太方便了，生活质量大大提高……一想到这些，圣子眼睛里充满了光亮，人生可要接近大圆满了。 回头再买个投影仪，准备点红酒巧克力什么的，周末晚上还可以猫在沙发里看恐怖电影，随便什么恐怖的情节镜头音效一出来，然后放声尖叫，那感觉保准过瘾！ 要不要先搜搜哪个电影比较恐怖呢。 恐怖游轮，招魂，闪灵，咒怨，午夜凶铃，死寂，世界怪谈物语，干脆都下载下来好了，每周看一部。 …… 送走了圣子，顾醒再次拿起《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怪诞故事合集》。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和圣子的头号CP铁粉，锁死】 顾醒懒得搭理它。 翻开书本最后一页，看了起来—— 【川本仁八从一大早开始，就有不祥的预感，于是，他报警了……】 …… “是警察本部么？” 川本仁八紧紧抓住话筒， “不，不是哪个分区的警察署……我就是要找本部。” “警察署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对对对，是那种不可思议的离奇事，必须要警方的特殊部门介入。” “你告诉他们，是出租车，那辆出租车要来找我了！让他们赶快找到我，否则我就完蛋了。” “我去不了本部……因为我没法儿出门，出门的话，就可能遇到出租车！” “快，必须很快，非常快！我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 挂掉报警电话之后，炸鸡店老板川本仁八仍然心绪不宁。 这种状况是从今天吃早饭时候开始的，他吃了一口纳豆，随即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抓住了，一揪一揪的疼。 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像是被一双遥远的、不知在何处的、阴森的眼睛盯上了。 自从设计将好友一家人以车祸的方式送进了火葬场，川本仁八的第六感就变得格外敏锐起来，经常能够提前预感到可能发生的危险。因此，好几回躲过了必死之灾。 但这次的危险完全不同以往，不是那种换个时间出门就可以避开的死亡之约。 川本仁八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想起了在黎都市民间流传了很久的诡异出租车传说。 据说，那辆出租车每天都会带走一个忘恩负义之徒。 川本仁八对忘恩负义这个词非常敏感，于是在网上搜索了大量关于那辆出租车的传说故事，还有各种细枝末节，甚至还私下接触了那些传说中已经被带走的人们的家属朋友，了解更详细的情况。 与那些人云亦云的人不同，川本仁八已经非常肯定，那辆出租车的传说绝对是真的。 而且，当时他就有十足的预感，那辆车早晚会找上自己。 所以，川本仁八第一时间就开始着手搬家，没想到就在他即将动身离开黎都的当天早晨，死亡的征兆就降临了。 搬家是绝不能搬了。被那种气息锁定，恐怕跑到外太空也没用。 川本仁八早就摸清了遇到这种怪异的事情该向那里报警。现在，只需等着警察本部那些特殊人士来保护自己了。 该死，早知道有这种离奇诡异的出租车，当初就不设计那场车祸了。 可是川本仁八能有什么办法？ 那位好友突然要他还钱，还要的那么急，又是那么一大笔金额……除非把炸鸡店转让了，否则，川本仁八根本无力偿还。 川本仁八当然也理解好友的难处，她的妻子突患绝症，需要尽快支付高额的医疗费。儿子上的是私立小学，学费也不便宜。 可是川本仁八过得也不容易啊。 他也得养活妻儿，全家人的吃喝拉撒全靠炸鸡店那一点点微薄的收入，转让出去之后，只能喝风去了。 川本仁八没脸拒绝好友的还款要求，毕竟他当时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好友需要用钱，他第二天就把钱打过去。欠着不还的话，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之徒，叫人指着脊梁骨去骂。 接到好友请求还款的电话之后，川本仁八一夜未眠。 大概凌晨的时候，他终于想通了——干脆，让好友一家人意外死亡好了。 这样一来，好友妻子的绝症无需治疗了，儿子高额的学费也不必支出，川本仁八一家的收入来源也得以保住，一举数得。 这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像着了魔一般旋转着，直到两天之后，好友一家人因为刹车故障坠落在黎都以东一处公路悬崖 在得知这一噩耗之后，川本仁八疯狂的劲头才渐渐平和下来。 可谁能想到，安稳的日子还没过几天，恐怖的麻烦又找上门来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第99章 试图收容出租车 川本仁八浑身一哆嗦，颤颤巍巍走到门口：“谁啊？” “请问这里是川本仁八家？”外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是，是……” “抱歉，打扰了，我们是黎都警察本部，您之前是不是报警来着？” “对，我报警了！” 川本仁八透过猫眼，仔细辨识门外的人——一共有两个，一个低头翻着漫画，脏兮兮的卫衣，破洞牛仔裤。 另一个倒是西装笔挺，看起来颇为严谨。 “能给我出示下二位的证件吗？” 不管怎么说，小心总是没错的。万一因为这一次的小心，就保住了性命呢。 “您还真是有够谨慎的。” 穿西服的男子拿出证件，对准了猫眼。 村冈花夫……调查员助理？ “他呢？”川本仁八瞧了瞧正在看漫画的那位。 “他是秋刀鱼大人，负责本次案件的调查员。” 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也能当大人么……算了，没办法，现在有求于人的是川本仁八。 他连忙说道： “哦哦……好的！” 把两人恭恭敬敬请到屋里，川本仁八奉上了家里最好的茶，没等介绍情况。 村冈花夫开门见山说道： “鉴于事态紧急，我们还是不要兜圈子比较好。既然您电话里提到了那辆出租车，想必关于它的情况您也有所了解吧？” “鄙人倒是有所知晓……听说，他是专门对付那些……忘恩负义之徒的。” “好，请您说一说自己的情况。” 不愧是调查员助理，果然一针见血。这么干脆利落的性格，想来是办事是非常靠谱的。 助理都这样了不得，调查员想必更厉害，看来自己有救了。川本仁八暗自想到。 “我真心不是故意的，” 川本仁八可怜巴巴说道：“原本，我第二天就要给我的那位好友还钱，谁想到他们一家前一天在山谷旅游的时候出了车祸……这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这个出租车也太不近人情了……” “你怎么确定出租车今天晚上就会找到你？”村冈花夫问道。 “感觉，”川本仁八生怕对方以为自己谎报军情，迫不及待的说道：“相信我，我的第六感非常准，我感觉到那个司机阴沉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他和我定下了死亡的约时，就在今天晚上。” “太玄乎了吧……” 村冈花夫满脸狐疑地看着川本仁八，“你这家伙，该不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编个借口让调查员大人当你的免费保镖——” “是真的，” 仍然在看漫画的秋刀鱼忽然开口说道：“除了忘恩负义的故事是编的以外，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村冈花夫瞧向秋刀鱼。 他不知道秋刀鱼为何如此肯定。不过，这位一直热衷于追番的大人，平时虽然沉默寡言，可一旦做出结论，很少有判断偏差的时候。 秋刀鱼说完，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喂？”另一边响起了红衫的声音，“宅鱼，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接手了新案子，那个出租车司机你自己玩吧。” “锁定了，” 秋刀鱼翻了一页漫画，“那个司机锁定了一个炸鸡店主，今天晚上就会出手。” “那又怎样？” 红衫说道：“说真的，我对限制那个出租车司机没什么兴趣了。你有没有发现，他最近变得越来越有原则了…… 出手越来越少，而且你看他带走的幸田真波，若山雅史，哪个不是混蛋透顶。” “不管你来不来，” 秋刀鱼不紧不慢说道：“我今天晚上都要对付那辆出租车了。要是不想错过热闹的话，就把你手上那些家暴男放一放……总不会一个晚上人就放没了吧？” “那可未必……” 挂了电话，红衫看了看一旁的平岛徳男。 这个把前妻右耳打垄、以至其抑郁自杀的家暴男此时此刻正被一圈一圈，密密麻麻的绳子牢牢绑在椅子上，眼中鲜血淋漓，透着些疯癫，嘴里喃喃道： “老婆，老婆！老婆，全都是老婆……哈哈哈……” 显然，就算挖掉了自己的双眼，也没能阻止诡异的发生。 平岛徳男的对面放着一台电视机，正播放着一部名为《生化危机》的恐怖片。 平岛徳男的“视线”里，僵尸的脑袋上全都长着前妻的面孔。 电影里到处都是僵尸，还会冷不丁地钻出一个模样超级恐怖的来吓人。 平岛徳男一开始还被吓得不停地哆嗦颤抖，到最后整个人已经陷入癫狂之中。 话说，现在的怪诞都这么懂事了么。要是怪诞对付的永远都是这些烂人，怪诞调查课也就没必要存在了吧。 说实话，红衫已经想到一种或许可以限制这个幻觉种、因果种怪诞的办法了。 但她暂时还不想尝试。 她想继续观察一下，这个怪诞是不是只针对那些人渣一般的家暴者。如果是的话，那就想办法把解决的期限延长。说不准有助于扭转这个国家家暴盛行的恶劣风气呢。 红衫嘴角挂起冷笑，拿起手机在烂番茄上搜索还有什么更恐怖的电影——《闪灵》怎么样，好像特别适合平岛徳男的状况。 “喂，” 胸前和她一样被锁链绑着的血色鹦鹉说道：“毒舌，好像你完全没有解决怪诞的想法啊，一直在折磨这个家伙。你以为你是东都的那位审判者么……” “你一只鸟知道什么，” 红衫选中《闪灵》，点了下载，“我是在实验家暴怪诞触发者对各种恐怖电影的耐受性，以此来探索减轻对方症状的办法，这是某种意义上的……‘脱敏治疗’。” “少来，你那嫉恶如仇的脑子里想着什么，本仙鸟还不清楚么？” 血色鹦鹉说道：“话说，你还不配个助理吗？绿子走了之后，你还不配一个新助理么？干什么都得自己亲自下场，难道……你真的在等顾醒？”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红衫看着《闪灵》下载的进度条，“我其实从来没有让顾醒当助理的打算。 一直劝他加入怪诞调查课，就是跟他套个近乎罢了，说不准哪一天，他就能看见我胸前的锁链呢……反正那家伙固执得很，绝不可能真的来当助理。” “那其他人呢？总得有个绿子的接替者吧。” “不会了。” 红衫神色黯然，视线从下载进度条渐渐挪了开来，“以后，再也不会有新的接替者了。” “唉” 血色鹦鹉叹了口气，“秋刀鱼那里你到底要不要去？” “去，为什么不去，” 红衫打起精神来，《闪灵》下载的进度条已满格，她另存到名为《给家暴男看的恐怖电影合集》的文件夹， “有热闹为什么不看，万一能从臭宅鱼那里学到一点什么呢。调查员要是失去了好奇心，就离养老退休不远了。” “白痴，”鹦鹉冷笑道：“你以为自己说这种话的时候很酷么，在我看来装到不行。” “你这个傻鸟，连屎都不会拉……” “你这个还没破chu的荡妇。” “你倒是不装，全装肚子里了。” “你这个还没破chu的荡妇。” 鹦鹉最近似乎是发现了，这句话对红衫格外具有杀伤力。 “……” 一人一鸟当场对骂起来。 非常吵，但一旁的平岛徳男完全听不见。 他看着《生化危机》快要结尾时忽然冒出来的数不清的僵尸，表情越来越僵硬，眼神开始涣散……依据红衫之前的观察，这意味着平岛徳男的san值将进入下一个归零恢复归零的循环。 《闪灵》……看来很快就能用得上了。 …… “那天回想起小时候，好像是最痛苦最没有希望的时代，又好像是所有痛苦都还没有到来的时代。” …… “进入禁忌的区域，便会有邪恶的事物临头。” …… “妖怪是真实存在的，魔鬼也是。它们就住在我们体内，而且有时它们还把我们打败了。” …… 奈良公寓地下室，电视里播放着斯蒂芬·金小说改编的《闪灵》。 奶奶边织毛衣，边认真看着。 “喂，洞桑，”顾醒坐在床上，看着电视机，“我总觉得这台电视挺奇怪的样子……奶奶从哪里搞来的？” 【怪诞有怪诞的门路，别那么好奇，小子】 “神神叨叨的……” 顾醒低下头，继续看起《喜多英二郎的怪诞故事合集来》。 秋刀鱼会怎样对付英二郎呢？顾醒有些好奇。 至于英二郎会不会真的被对方限制，或者收容，顾醒倒是不太担心。 按照小洞的说法，描述者描述或收容的怪诞，一旦被别人限制，或者收容，描述者就能得到一次补全怪诞规则的机会。 也就是说，只要支付一定寿命，或许很多……就有机会将已经被收容或限制的怪诞再次释放出来……还能让怪诞变得更强大。 这让顾醒反而期待着自己这边哪个怪诞哪一天突然被收容了，他也可以练练怎么补全规则。 埋头继续看书…… 【川本仁八家里。 秋刀鱼脱下川本仁八的上衣，在对方的后背上贴了一张透明的贴纸……】 第100章 审判者or死神（上） “拜托了，秋刀鱼大人！” 川本仁八伸手摸了摸后背上的贴纸，发现它已经渗进了肉里面，摸到的是自己有些发涩的肌肤。 这种超自然的物品带给了川本仁八前所未有的信心。 “我真的不能死啊。要不然，我老婆和孩子怎么办？我还有父亲、母亲需要照顾！” “如果不是想到没了老公、没了父亲、没了儿子的亲人们有多可怜，我早就追随那位好友而去，我实在对不住他！” “恩，放心吧，” 川本仁八的家里，秋刀鱼翘着二郎腿，翻了一页漫画，“有了刚才那个贴纸，就算是出租车真的把你带走了，也能很快传送回来的。” 川本仁八长舒一口气。 不愧是国家设置的特殊部门，果然有其不凡之处。连调查员大人只会低头看漫画都显得这么个性。 听那个调查员助理，呃……叫村冈花夫的说……出租车之所以会找上门来，都是因为被忘恩负义的人的怨念锁定。而且，一定是极为强烈的怨恨之情。 这么说来，他的好友今田朝一临死之前已经猜到是自己做的手脚。 他脑袋里忍不住在上演车祸当时的画面—— 悬崖之下，汽车燃烧着熊熊烈火。 车的副驾驶是满身是血、已经死去的妻子，后座上是还在上小学、没有了呼吸的儿子。 驾驶位上，今田朝一被车门卡住，满脸怨恨地喊着川本仁八的名字…… “真的别怪我啊，今田君，” 川本仁八双手合十，暗自祷告着，“是你催的太急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往后，每年到了你的祭日，我都会焚香沐浴，亲自祭拜，献上最好的祭品！求求你让那个出租车不要再纠缠我！” 约莫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村冈花夫从门外走了进来，递给秋刀鱼一罐咖啡， “都这个点了，红衫大人想必不会来了。” 秋刀鱼头也不抬地接过咖啡。 他手边的桌子上已经摞起十余本漫画书。 “这种热闹她是不会错过的。” “砰——”咖啡罐被打开，秋刀鱼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刚喝几口，敲门声响起。 很快，红衫走了进来，“死宅鱼，今天晚上我要是白跑一趟，你办公室里那些珍藏版的破漫画就准备跟碎纸机sayHi吧” “人到齐了，” 秋刀鱼抱着漫画站了起来，“走吧，能出发了。” “去哪儿？” “带着这位仁兄，” 秋刀鱼终于抬起头，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川本仁八，“去街上等那辆车——既然无论触发者在哪里，那辆车都能把人传送过去，倒不如主动出击，去大街上等他好了。” “什么！” 川本仁八傻眼了， “我反对！除了我家，我哪里都不去！ 我就是现在上吊，撞墙，跳楼，被你们说的那个怪诞直接吃掉，我也绝不出去！” …… 站在马路边上，川本仁八瑟瑟发抖。 黎都的天气从来没有这么寒冷过，也或许是他出来的匆忙，穿的太少了…… 在他拒绝出门之后，从本部来的三位大人直接走了出去。 川本仁八快要吓晕过去，掉了一只拖鞋，堪堪追了上去。 “一个比一个拽，” 川本仁八心里嘀咕着，“本领应该都不错的吧？要不然有什么拽的资本。” 要是这样都救不了他，那估计命中注定要遭此一劫了。 等等……川本仁八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可能对自己有利的点，或者说是规则——按那位调查员助理之前的介绍，出租车怪诞的规则是对那些被忘恩负义者的怨气进行判定，只要怨气足够，就会触发出租车的规则。 那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只要自己对眼前这三位警察本部的调查员或者助理有恩，那么自己就有可能通过内心的怨恨，把三个人送上出租车咯？ 川本仁八当然没那么可恶，随随便便去害那些与自己毫无恩怨的人。 但要是这些调查员不肯尽心尽力来帮自己，最后导致他的性命危在旦夕，川本仁八这么做也不过分吧。 “老婆，” 想到这里，川本仁八连忙拨通了电话，“快，快做一份咱们店里最招牌的炸鸡，对，要用最好的料，最新鲜的，鸡肉也要最新鲜的…… 对，就是那种纯吃饲料长大的，不要那些打了激素，长着十六个翅膀，八条腿的。 …… 这种时候还省什么省……把你存下来的那些废油倒进倒进马桶好了…… …… 不是让你真的倒……赶紧做吧，老婆，我要犒劳警察本部这几位大人……你不想过了今晚就再也看不到我了吧？ 那就快点！” …… “话说，” 蹲在马路牙子边，红衫吃了一口炸鸡，又给秋刀鱼递过去一个鸡腿，“川本仁八老婆做的炸鸡味道还真不错，你不来一口？” “几年前吃吐了以后，”秋刀鱼盯着漫画，“我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炸鸡都绝望了。” “对了，你打算怎么做？给我透个底呗。” 红衫望着被打发到远处路灯下等候的川本仁八，“我听村冈花夫说，正义那家伙新搞回来一个名叫【标记】的怪诞物品，你好像打算拿它做文章？这次看起来蛮有信心的嘛。” “也没什么，” 秋刀鱼说道：“你要是知道了标记的作用，你也能想到。” “说来听听？” “标记这个名字是正义起的。这个怪诞其实是一张透明贴纸，不过可以无限复制。 所谓标记，意思就是把贴纸的一张复制品贴在一个移动物体身上，另一张配对的复制品粘在某个固定的位置，作为标记。 等过了一定时间之后，被复制贴纸粘上的物体就会瞬间回到标记的地方……这个标记是可以无限次使用的。” “啊……” 红衫很快反应过来，“这样的话，你岂不是根本没打算收容出租车啊。” 说明白一点，秋刀鱼的办法其实就是让已经被带走的川本仁八瞬间返回标记地，实现对出租车怪诞规则的某种破解。 但这里面存在三种可能—— 第一，川本仁八被顺利救了回来，从此摆脱了出租车怪诞的规则锁定。 第二个可能，红衫大约记得，标记的规则等级是D，出租车怪诞的等级尚不明朗。 人形怪诞的规则等级天生要比其他怪诞高出半格，所以很有可能标记最后无法对抗出租车的规则，川本仁八就要被永远带走了。 第三个可能，标记的规则胜出，川本仁八被带了回来。 那么，锁定了川本仁八的出租车很有可能再次返回，将川本仁八再次带走。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带走——返回——再带走——再返回”的无限循环。 “这不就是限制外卖员怪诞的翻版嘛……”红衫忍不住说道。 “没错，”秋刀鱼说道：“我就是从外卖员被卡入规则bug的情形中，想到这个限制办法的，也许管用呢。” 对于川本仁八而言，肯定希望是第一个结果。 对于秋刀鱼而言，最期望的是第三个结果。 因为这样就实现了对出租车怪诞某种意义上的长期限制—— 只要川本仁八活着，出租车怪诞就会不停地往返，反复循环，再也没法儿锁定别人了。 当然，第三个结果对川本仁八来说，也不一定是不可接受的，至少他活下来了。 “那么，”红衫问道，“代价是什么？” 众所周知，使用怪诞规则，一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只不过，有些代价需要使用者支付，有些则是被作用者支付了。 “标记会和使用者的身体永远绑定，” 秋刀鱼说道：“而且，每一次触发【标记】的返回规则，下一次返回的间隔时间就会越来越短，直到使用者永远被绑定在标记地点。” 红衫听罢，目瞪口呆， “天呐，这也太惨了吧……” 红衫转头向远处路灯下的川本仁八望了望，对方满脸谦恭笑容，点头哈腰，向她招了招手， “我都有点于心不忍了……按照你的说法，川本仁八就算不被出租车带走，也要永远被【标记】在那个路灯 最荒唐的是——你的助理说，川本仁八其实很有可能没有触发出租车的规则。但他依然被【标记】锁死了，这样岂不是很冤？” “嗯……” 秋刀鱼又低下头看起了漫画， “完全不必对这个家伙抱有任何同情心。你知道我偶尔能看到一些人的过去吧？ 这个人渣的肮脏恶心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好吧，红衫不再纠结了。 剩下来就是看看今天晚上，到底会是哪个结果。 这一趟还真的没白来…… 约莫零点的时候。 远处闪来了远光灯。 一辆出租车朝着这边驶了过来。 川本仁八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投下一团孤独无助的影子。 秋刀鱼和红衫躲在不远处的便利店里，全神贯注观察着。 出租车朝着川本仁八开了过去，停在了他的身前。 这个时候，忽然传来摩托车的轰响声。 “那是什么？” 红衫望着远处，一个高大的黑影骑着一辆摩托车，停在十字路中央。月光投给他一道浓浓的影子，和整个人融为一体。 “有点看不清楚。”秋刀鱼的眼睛肯定是看漫画看坏了。 “轰——” 黑影骑着摩托，开足马力，朝着出租车冲了过去，飞速靠近。 明朗的月光毫无保留地照在了他的脸上。 红衫这回看清楚了——男人，非常硬朗的轮廓和五官，穿着T恤。 T恤胸前的位置印着一个手持带血镰刀、披着斗篷的死神。 镰刀很长，斗篷里的死神是个骷髅。 “啊……” 红衫捂住了自己的嘴，差点尖叫出来。 男人瞬间冲到了出租车和川本仁八中间的位置，刹车。 “哧——” 他掏出一把手枪，抵在川本仁八的脑门上。 川本仁八的脸上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浑身僵硬的像尸体。 “砰！” 鲜血的花在川本仁八的脑门上绽放…… 第101章 审判者or死神（中） 出租车内，喜多英二郎转过脑袋，看向骑着摩托的男子。 男子瞄了他一眼，随即轰起油门，骑着摩托，闪电一般消失在街道尽头。 “审判者！” “是死神……” 枪响瞬间红衫和蛙人叫出的名字完全不同。 两个人一起追了出去。 【审判者？】 【死神？】 奈良公寓地下室，小洞接连打出两个问号。 “居然还有你没听说过的……” 顾醒把正在直播中的《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怪诞故事合集》往后翻了一页， “东都那边传说中的人物，独行侠，据说是FBI日本分部一个已经死掉的特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死而复生了。 专门暗杀那些罪大恶极的罪犯、黑帮份子、财阀，等等诸如此类。 这个人嫉恶如仇，手段残忍辛辣。 崇拜他的人叫他审判者，其他的人叫他魔鬼多一点。 而死神，其实东都的另一个通缉犯…… 东都那边的警方多次围剿过审判者，甚至还真的抓住过他，但最后都被他逃掉了。 那些财阀、黑帮快把他恨透了，常年高价悬赏他的人头，可还是对他无可奈何。 不过，此人的事迹主要在警方、黑帮、财阀这些小范围的圈子里流传，好像是各方联手封锁的结果——但是，最近好像听说米国那边一个大公司以审判者为原形出了漫画…… 怪了，听我们警察署的人说，他常年在东都一带活动，很少离开那边……而且，这次对付的竟然只是一个炸鸡店老板……” 【东都的怪诞调查课不会出手么？那些怪诞调查员不少应该有也不少精通异能的，总不会抓不住他吧】 “那就不清楚了。” 【哦……你呢】 “嗯？” 【你叫他审判者，还是魔鬼】 “你说呢，”顾醒眼神里闪着光，“我要是在现场的话，估计就要冲上去要签名了。” 【这个人的气息很不寻常】 “你觉得今晚的结果会是怎样？” 【嗯？】 “英二郎和【标记】的较量——红衫不是分析了三种结果么。” 【哦……要是以前，英二郎是没戏的】 “以前？” 【对啊，吃掉幸田之前】 【虽说人形怪诞天生规则高半格，但是那是在大的规则等级同阶的情况下，比如人形怪诞的D肯定要比物品怪诞的D规则力量更强，说不定还要比物品怪诞D要强】 【但是人形怪诞E想要对付物品怪诞D难度就很大了】 【幸田的精神力量还不错你应该知道的吧？】 “嗯，不是说鬼都会害怕他么。” 【对，你知不知道san值这个说法？】 “呃……隐约好像在哪里听过来着。” 这次好像唤醒了顾醒某些记忆……脑袋微微有些发痛。 【san值，就是Sanity，就是理智值】 【精神力量越高，san值的上限就越高】 【而san值的高低，决定了凡人在怪诞面前，是否能保持冷静的头脑，寻找破解的办法】 【san值越高，越能在怪诞的规则中保持理智】 【你记不记得幸田在最开始面对外卖员脖子上早惠的面孔时，表现的似乎没有普通人那么紧张。甚至还有心情跑到湖边钓鱼去了，这就是他精神力量很强才会有的表现】 【包括厉鬼会害怕幸田，也是这个缘故】 【要知道，幸田看到的可是早惠的脸，是家暴怪诞的本源体。早惠给予触发者带来的恐惧感可是成倍的。幸田感受到的恐惧冲击力，远比其他触发者要猛烈的多】 【所以，吞掉幸田之后，英二郎的规则补强了很多。虽然没有一下子冲破D级，但也只剩薄薄的一层膜了】 【你懂得……所以现在……】 “英二郎稳赢？” 【开什么玩笑，只能说看运气了，各有胜率。“标记”获胜的概率更高一些，毕竟，它的规则抢到了先手】 【不过，英二郎的优势是他刚才找到了阳介，往儿子的碗里投了一枚硬币，开心buf加持，规则之力有所加成，所以结果很难说】 “哦……” 说了半天的等于没说。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准备着支付寿命，补全英二郎的规则吧。 顾醒抱着书本，继续往下看—— 【审判者离开不久，一辆改装车疾驰而过，朝着他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改装车之后，红衫也朝着审判者追了过去。 “你去干什么？”秋刀鱼喊道：“你抓不住他的！东都那边都抓了这么多年了……连那家伙的毛都没伤到。” 红衫已然化作一道红影，闪到了很远的街边。 “好不容易在黎都见到了偶像，”她风风火火的声音丢了过来，“不要个签名怎么能善罢甘休！” 秋刀鱼拍了拍脑门，转过头去看川本仁八。 此刻，脑门上顶着个大窟窿，满脸都是血的川本仁八，竟然从地上摇摇晃晃爬了起来，钻进了出租车里…… “脸颊挂满了雨珠泪， 生命爱情都放弃吧……” 轻柔的旋律在车厢里回荡。 川本仁八望向窗外，红蒙蒙的雨，像雨水里裹混了炸鸡店的辣酱。 一片雨雾之中，他看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女孩儿，没有撑伞的站在雨中，望着自己，很幽美，很有意境。 这让川本仁八想起了那年秋天的一个晚上，那个独自走进店里，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虽然打扮的很朴素，但小女孩长得太漂亮，太可人了。 川本仁八为小女孩提供了一套免费的招牌炸鸡套餐。 在小女孩吃炸鸡的时候，川本仁八将所有的店员都赶了出去…… “停车！” 川本仁八对着司机说道：“你没有看到那个小女孩还在雨中淋雨吗？快让她也坐上车来吧……无论她去哪里，车钱我来付。” 司机却完全没有搭理他，继续往前开着。 “混蛋……” 川本仁八骂骂咧咧道：“现在是不是什么聋哑人都能当计程车司机了？” 带着极其遗憾的心情，川本仁八望着窗外，小女孩渐渐消失在车窗后方的雨雾中。 川本仁八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怎么会这样呢？是因为下雨天的缘故么，不管了，无所谓。 最近的麻烦事太多了…… 比如，店里的生意不太好。 再比如，好友今田朝一最近来找自己还债了。 听到对方说妻子得了绝症，需要一大笔钱来支付治疗费用的时候，川本仁八感觉头顶的天要塌下来了。 炸鸡店怎么办，生意怎么办，妻儿拿什么来抚养……那些想吃炸鸡，却没有一分钱的小女孩儿怎么办。 还掉那笔钱的话，川本仁八将失去所有。 要不然……让今田君以后再也不要来找自己了。 只需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一场自然而然的交通事故，就像川本仁八十多年前曾经做过的那样。 不成。 就算今田朝一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妻子肯定也知道川本仁八欠债的事情，最后还是会找上门来。 到那个时候，再制造一起车祸的话，恐怕难免会让人产生怀疑。 川本仁八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干脆一次性了结，让大家都没有烦恼就好了。 今田君的妻子再也不用忍受绝症的折磨，他的儿子也不用每天为繁重的课业苦恼了，皆大欢喜。 嗯，就是这样。不过，要好好谋划一番，怎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车上做手脚，还得要选中他们一家人一起出行的时候，还得在一个路况复杂危险的地段……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川本仁八苦苦思索着。 看窗外的情景，似乎来到了某个临近高速公路入口的地方。 话说，他为什么会坐上出租车啊。 这个国家的出租车永远这么贵，他如何会舍得？ 是因为欠了好友一大笔钱，所以打算连夜跑路么。 等等……他的那位好友叫什么名字来着。 “呃……” 川本仁八嘴里喃喃着，“我好像忘了什么……到底忘了什么呢？” “也许，” 司机转头看了过来，嘴角勾了勾，“是忘了感恩吧。”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川本仁八猛然清醒过来。 一股剧烈的痛感以额头为中心，向全身各处飞速传递开来。 他用颤抖的手，抚摸额头。 黏糊糊的，摸到了一个令自己无比恐惧的大窟窿。 烂肉绽开了，头骨被子弹打穿。 想起来了。川本仁八全都想起来了。 那辆恐怖的出租车盯上了他。 他报警了，警察本部特殊部门的调查员来救自己了。 可为什么没有救下来？ 川本仁八的脑海中闪过一幅场景—— 一个胸口印着镰刀死神的男人骑着摩托车卡在了自己和出租车中间的位置。 他掏出枪，顶在川本仁八的脑门上。 “砰！” 血花绽开。 当时，川本仁八吓尿了，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僵住了。 即便是这样，即便是脑袋上开了花，他都活下来了么…… 真是福大命大啊。 是谁救了自己，是这辆计程车吗？ 可得好好感谢人家，做一些店里的招牌炸鸡送给他吧，川本仁八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这个时候，川本仁八的背上，一张透明的贴纸忽然亮了起来。 下一刻，天旋地覆，剧烈的撕扯力遍布全身……川本仁八仿佛在时空的边缘飘荡，痛，好痛，无法呼吸…… 不久，四周景象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川本仁八出现在了自己家附近街道边的路灯下。 回来了…… 刚才就是在这里，川本仁八被骑摩托的男人一枪击中，之后坐上了出租车。 警察本部的那位名叫秋刀鱼的调查员就站在不远处。 是了，就是秋刀鱼用那张贴纸，把自己召唤回来的吧？ 得好好感谢人家！ 这次脱险全靠了这位本领高强的调查员大人，务必要让老婆奉上店里最招牌的炸鸡！要最新鲜的，绝不用地沟油，绝不用那种长了十六只翅膀、八条腿的鸡！ “秋刀鱼大人！” 川本仁八朝着秋刀鱼远远的招手，“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 秋刀鱼却完全不理会川本仁八。 是因为天色太暗，距离太远，所以看不清楚吗？ 川本仁八朝着秋刀鱼摇摇晃晃走了过去，来到他的面前，“秋刀鱼大人，谢谢您！要不是您，我可就死定了。” 秋刀鱼却视他如空气一般，只顾低头看着漫画。 “混蛋，调查员就了不起了么，看不起谁啊！”川本仁八怒道。 一会儿，秋刀鱼忽然抬起头来，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看向另一边的路灯，喃喃道： “怪了，川本仁八差不多该回来了，怎么完全看不见人。” 一旁的村冈花夫说道：“会不会是出租车的规则又补全了？” “没准儿，”秋刀鱼低头再次翻起漫画，“再等半个小时，还不回来的话，就能回本部写试错分析了。” “我在这里！” 川本仁八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喊道：“你睁大你的死鱼眼，仔细看看我啊，我是多么的鲜活！” 这时，他的后背上透明贴纸又闪了闪，一股痛入骨髓的撕裂感传来。 “啊！” 川本仁八一阵痛苦的嚎叫，差点昏过去。 四周的空间扭曲起来。 剧痛消失的时候，川本仁八再次坐在了出租车上。 窗外依旧是红蒙蒙的雨，看远处的情景，似乎是到了某个高速路的收费站前。 出租车停了下来。 “仁八桑，” 司机扭过头来，阴沉地看着他，“我代今田朝一向你问好。” 潮水一般的恐惧感卷向川本仁八。 他的表情变得麻木起来，打开车门，僵硬地走下了车，朝着收费站入口处走了过去。 在那里，川本仁八看见了两具青灰色的尸体。 …… “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 幸田真波躺在通道的最中央，痛苦万分地想道。 每天数不尽的车辆碾压就算了，身旁还躺着这么一位……长着自己妻子脸庞、看着自己的目光里满是仇恨的警察本部高官。 这张脸太恐怖了，幸田真波每看一眼，就感觉自己的理智被抽走一点，一阵穿透骨髓的恐惧感袭来。 如果哪一天理智值被抽干了，应该就会疯掉吧…… 幸田倒是希望自己赶快疯掉，那样的话也就没有烦恼了。可事实上，他的理智值恢复的很快，被吓走一些，很快就能涨上来。 于是，幸田陷入了理智狂掉——上涨——再狂掉——再上涨的死循环。太痛苦了。 幸田真波仔细想了想，若山雅史似乎也是因为他的怨恨才会来到这里。那么，终究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了……报应啊。 还有那个不时从收费窗口探出脑袋的收费员……也不知道她原本长着什么样子。 听说收费站的女收费员长得都挺漂亮来着。 可自从幸田真波来到这里，收费员的脖子上就顶着他妻子的脸庞了，痛苦！ 幸田的眼睛早已挖掉，血痂早已干硬，也不行…… 好在，这几天幸田真波渐渐找到了克服恐惧的办法—— 他努力了很长的时间，终于可以让自己僵直的脖子灵活的转动。 这样一来，脑袋就可以随时偏向没有若山雅史的另一边。 脑袋偏过去之后，不仅若山雅史看不见，竟然连收费员也看不见了，终于可以和妻子那张恐怖的脸告别了…… 这时，一道黑影投下。 一个浑身散着恶心的炸鸡味道的男子躺了下来。 男子僵硬地转动脑袋，看向幸田真波。 露出了满是鲜血、额头上有个大窟窿的，妻子的脸…… 第102章 审判者or死神（下） 幸田真波的痛苦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脑门上烂了一个大洞、浑身散着恶心炸鸡味的男人身形晃了晃，就消失不见了。 “呼——” 幸田真波长长出了口气，还好老天没有斩尽杀绝，给他留了一条活路。 可是，那个人去哪里了？ 是被人救走了么。 能从怪诞手里把人救走的一定也是怪诞吧，能不能有一个怪诞也来救救我。 幸田看着正上方，收费站通道顶上挂着的照明灯——光明就在眼前，可就是够不着…… 收费站的小姐姐从窗户里再次探出了脑袋。 照明灯的光照在她的脸上，面孔格外清晰。 …… “都已经超时一个钟头了，” 村冈花夫走到川本仁八被标记的那个路灯下，四处张望了一番，“看来川本仁八真的回不来了。” 在村冈花夫看不见的另一个世界里，脑袋开了花的川本仁八拼尽全力地嘶吼着： “我在这里！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 村冈花夫完全无动于衷。 “求求你！” 川本仁八跪了下来，满眼泪花， “求求你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收费站，变成和那两个人那样的僵尸了……还有，大货车碾过来的时候实在太疼了！” 话未说完，背后的透明贴纸闪动，一阵撕裂的剧痛。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川本仁八身旁躺着那个满脸写着震惊、失望和恐慌的僵尸男子。 川本仁八有点想知道对方的名字，是什么原因被出租车带到这个地方的。 难道也是因为对好友的刹车器做了手脚？ 两个人，或者说两个僵尸之间完全无法用语言交流。 而且很明显，对方一副很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样子。 “我也不想回来，” 川本仁八哭丧着脸，“但是没办法呀。” 为什么他会来回不停地穿梭于收费站和路灯下？这和那个秋刀鱼之前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刺眼的远光灯闪了过来。 川本仁八向远处张望，一辆重型货车缓缓驶进通道。 路灯照下，一辆汽车闪着远光灯疾驰而过。 痛……剧痛！漫长的剧痛……一次又一次的剧痛…… 川本仁八只恨自己不能昏倒过去。 …… “走吧。” 秋刀鱼抱着一本名为《大剑》的动漫老番在马路边打车。 “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村冈花夫连忙跟了上来，“把您的专车带过来不好么？现在大半夜的还得打车，万一遇上了那辆出租车怪诞怎么办。” “花夫。” “恩？” “你有没有发现，那位司机最近选择的几个触发者似乎都……罪有应得。” “呃……”村冈花夫被秋刀鱼问的楞了一下，“这个应该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吧。” “那我们该考虑什么。” “限制？收容？甚至消灭……反正不考虑怪诞做的是好事和坏事，谁也不能保证有一天，它们会不会集体发疯。” “以后，把有限的精力用到更需要的地方吧，” 秋刀鱼停下脚步，看着远处光芒威渺的路灯，“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混乱无序的怪诞，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偏善守序的怪诞身上没有意义。 就算有一天，他会进化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也等到了那一天再说。” “那我们下一步……”村冈花夫道。 “再观察一段时间，” 秋刀鱼低头盯着漫画，翻到了克蕾雅救下拉基那一页，“要是那位司机每次选择的都是这种人渣，我放水也能放的心安理得了。”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身前，秋刀鱼拉开车门。 “等等！” 村冈花夫试图阻止他，“是不是……先看看这个司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比较好……” 秋刀鱼翻着漫画，已经坐了进去。 无奈，村冈花夫只好快步跟了过去，钻进了副驾驶座。 听课里的前辈们说，秋刀鱼大人只要看着漫画就能与怪诞的规则绝缘，但愿传说是真的。 “等等！你们别走啊……我还在这里！” 出租车身后，川本仁八使尽全力狂奔，却只能望着出租车的影子在暗夜之中越来越模糊， “秋刀鱼！村冈花夫！还有那个红衫！你们这些混蛋！” “等着吧，别忘了你们几个还吃过我老婆做的炸鸡！” “等着吧，明天晚上，咱们就会在收费站的通道里再次相会的！” “到时候，我给你们接着做炸鸡！” 说话间，川本仁八的背部再次传来撕裂的剧痛，整个人回到了收费站的通道里，一辆汽车刚好碾过…… 整个晚上，他都在收费站和路灯之间来回闪现，而且频率越来越高，撕裂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一旁看着他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而且越来越频繁的幸田真波也感到很绝望。 …… 午夜时分，一个黑衣短发女子带着一个小男孩儿经过这盏路灯附近。 男孩儿额头中央忽然裂开，露出了一只猩红的眼睛。 “姐姐，你看，” 男孩儿指着路灯下，“那儿有一个人。” 黑衣女子瞧了瞧不断闪现又消失，消失又闪现的川本仁八，面无表情道：“这算什么，你看那边。” 她伸手虚指两下，整个街道的街灯瞬间灭掉，又很快亮了起来。 男孩儿额头的猩红眼睛眨了眨，只见—— 整条街道，每一个街灯 …… “红衫，真名西诗织，黎都市警察本部特殊调查课怪诞调查员（精神力量：73），27岁，身高166，体重50kg。” 奈良公寓地下室。 刚刚回到屋子的喜多英二郎从顾醒手里把《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怪诞故事合集》恭恭敬敬借过来，然后马上把正在看书的藤野从书桌上挤到一旁，翻开书本，在最新的一页上奋笔疾书起来—— “西诗织被列入忘恩负义者带走提案的缘由是： 接受了炸鸡店老板川本仁八用纯天然原料制成的、不含地沟油的招牌炸鸡招待，却在川本仁八即将被正义使者带走的时候，选择去追逐偶像——来自东都的审判者讨要签名。 川本仁八的怨气直冲天际……” 喜多英二郎写了很长一段，酣畅淋漓，写到一半忽然抬起头看了看顾醒……半晌，低下脑袋，皱着眉头，一通乱描，把已经写好的提案全部划掉了，转而写道—— “目黑三健，一个杀死了恩人丈夫的人渣，企图占有未亡人，其人丧心病狂，牛头人红牌警告，具体情况如下……” 洋洋洒洒又是一大段。 【获得7年11个月】 顾醒新到账的寿命，来自川本仁八。 大概是喜多英二郎扣除了他补强规则所需寿命之后剩余的数额。 说聊胜于无也好，说积少成多也好，反正有收获就很开心了。 顾醒比较好奇川本仁八这样无限次地在两个地方来回传送，而且间隔越来越短，最后会发生什么变化——会不会裂变成两个鬼，路灯下和收费站各一个。 “红衫那边的情况呢，” 顾醒问道：“能不能看直播？” 【我试试】 【……】 【怪了，那个什么审判者好像是能隔绝窥视的】 “看红衫的视角也不行？” 【显然……】 “美女！” 改装车上的卷发男子冲着一旁极速狂奔的红衫说道：“要不要上车？” 红衫扭头看了对方一眼，似乎男子也是冲着审判者去的，她对此颇有兴趣，当即纵身一跃，从副驾驶打开的窗户钻了进去。 “有两下子嘛，” 男子见红衫坐了上来，当即加大油门，速度再次飙高，距离前方骑着摩托的审判者距离又近了一点， “你是黎都怪诞调查课的吧？代号是……” 很显然，对方知道怪诞调查员的名字是不能为外人知晓的。 “红衫，” 红衫看了看男子，试探着问道：“你也是追前面那个人的？” “你肯定猜不到他是谁，” 卷发男子甩了甩打火机，单手点着一根烟，抽了一口，吐向窗外，“死神，你听过么？” 红衫装作茫然的样子，摇了摇头。 “一个目无法纪的家伙，真名据说叫三井证，” 卷发男子把拿烟的手搭在车窗上，“你得承认，他杀的都是不法之徒，都是一些手上沾满罪恶和鲜血的该死一万次的人。 但这个家伙可恨的地方在于，他解决问题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依靠法律、遵循法律，总是自己动手，而且手段极其残忍狠辣，是一个完全游走在我们国家法律之外的狂徒、恶棍，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你是怪诞调查员，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警察，你应该懂得吧？ 法律！ 我们无论干什么都要在法律的规则之内行事，否则犯罪分子将无孔不入，无处不在，这个国家，这个世界，都要完蛋！” “嗯……” 红衫看着卷发男子，“你呢，你是谁。” “东都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相马信夫，” 卷发男子说道：“你也可以叫我追踪者，我就是前面那个法外狂徒一生的宿敌，我生来的使命就是将这自以为是的家伙抓进大牢，绳之以法。 无论他逃到哪里，哪怕是另一个星球，哪怕是进了地狱，我都会追进去把他捞出来，关进网走监狱里！” 说话间，两个人距离前方的审判者已经越来越近。 “看着吧，” 相马信夫按下方向盘上面一个改装按键，车的尾部仿佛装了喷射器，“嗖”的一下窜向前方， “不是我自吹自擂，整个东都市，只有我最接近抓住这个家伙！ 好几次我马上都要得手了，可惜差之毫厘。 在和田区的那一次，我甚至真的抓住了他。但警视厅的那些看守简直是一群酒囊饭袋！还是给他逃掉了…… 这一次我绝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猛地往前窜了一截之后，改装车距离审判者只有二十多米的距离，相马信夫举起手枪，瞄准了审判者的肩膀。 “轰！” 一声巨响。 似乎是改装车的前轮爆炸了，整个车身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打了个滚，重重倒栽下来。 相马信夫的子弹完全打偏，击中了道旁一盏无辜的路灯。 还好，车上的安全设施配置的相当不错，两个人泄掉紧密包裹的气囊，从车窗里爬了出来。 “卑鄙透顶的畜生！” 相马信夫拍了拍袖子上的灰，望着审判者一骑远去， “你知不知道，这家伙现在骑的这辆改装摩托车都是我这次带到黎都的，不仅是个杀人犯，还是个卑鄙的盗贼！” 更“混蛋”的是，审判者大概率在偷摩托的时候，顺手给相马信夫的改装车上按了一个遥控炸弹……好让相马信夫以为自己真的距离胜利只差毫厘…… 红衫嘴角翘了翘，不愧是她入行以来从未变过的偶像。 “你笑什么？”相马信夫皱了皱眉头。 “没什么，”红衫忍住笑意，“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他以为自己赢了么？” 相马信夫冷笑道：“远远没完呢。”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根构造颇为复杂的金属管，按下底部的按钮。 金属管噼里啪啦一通变化，竟然变成了一个带着手柄的螺旋桨。 螺旋桨高速旋转起来，相马信夫抓着手柄，腾空飞起，望着红衫，“等着瞧吧，我会抓住他的！” 他转身朝着审判者追去，刚飞了十几米…… “砰！” 后脑勺挨了重重一记，当场昏了过去。 打晕相马信夫之后，红衫抱着他放在了附近的躺椅上。 红衫当然不认为相马信夫真的能抓到审判者。 但很显然，今天晚上，这位坚守法律价值的追踪者会妨碍红衫要到签名的。 红衫再次化作一道红影追了上去，速度飙到极致。 一开始，她很快拉进了和审判者的距离。 但当审判者加快了速度之后，却怎样都追不上了。原来，刚才和相马信夫拼速度的时候，审判者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喂，偶像，” 红衫大声喊道：“既然来黎都了，我请你吃一顿大餐怎样？没有时间的话，留一张签名照也可以啊。” 审判者回头看了一眼她，右手向后一甩，手腕轻抖，一张高速旋转的卡片朝着红衫飞了过来。 红衫伸手接过卡片，拿到眼前—— 是一张印着镰刀死神的照片，和审判者胸前的那个一模一样。 照片右下角，签着三井证的名字。 笔迹相当酷。 …… “哟，平胸女子终于拿到签名照了，” 红衫胸前，血鹦鹉扑腾着翅膀，“不过，好像这照片水平不怎么样嘛。” “傻鸟，” 盯着照片里的镰刀死神，红衫的嘴角快翘到天上，“可惜没留一张合影。” 又看了好半天，把照片里的每个细节都印在了脑海里，红衫这才把它收了起来，“准备撤吧，收工，回家。” “嗯？”血鹦鹉道：“你不去秋刀鱼那里了？” “川本仁八被我偶像一枪崩掉了，我还回去干嘛？” “你怎么也算是警察吧？”鹦鹉不屑道：“偶像杀人你就不管了？把这个混蛋抓进大牢去啊。” “我偶像杀的那些还算是人吗？人渣都比他们强，我恨不得上去补两刀才好。包括刚才那个川本仁八，这家伙绝对干过极其恶劣恶心的事情，要不然怎么值得偶像千里迢迢从东都赶过来。” 走到半路，看见了躺在长椅上的相马信夫。 “这家伙呢？”血鹦鹉努努嘴，“你不是打算就把他晾在这儿了吧。” “他不是偶像的宿敌么，” 红衫嘴角微翘，“这么厉害总不会因为在外面的长椅上吹了一晚上的风而感冒中风什么的吧？” 刚走不远，她胸前的锁链忽然震动起来…… 第103章 最后一搏（上） 夜，大街。 红衫胸前的锁链，血光闪烁，映的四周地上一片猩红。 “这是颜色最深的程度了吧？再没法儿红下去了吧？” 鹦鹉抬了抬爪子，满脸愁容，盯着血色锁链，“也就是说，再过不了几天，地狱之门就要向平胸女子彻底敞开了。” “说的就好像你不用去一样。” 红衫站在马路中央，附近的路灯很暗，光亮离自己很远。 “我反正都变成鸟了……”鹦鹉道。 红衫抬起头，看向黑压压的夜空，盯着锁链很久，忽然开口道：“喂，傻鸟，你说得对……没准儿过几天，我们俩都要死了。” “放心吧，你这个白痴死一百回我都会活的好好的……”鹦鹉破口大骂。 “我的意思是，” 红衫郑重其事道：“临死之前，我们要不要……最后一搏？说不准能活下来呢？” 鹦鹉连连点头。 “走！” 红衫随手拦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坐了进去，“去奈良公寓。” …… 夜色深深，出租车司机驾车经过。他的余光扫过街边，身穿一身大红皮衣的漂亮女人坐上了另一辆出租车，飞快离去。 从副驾驶拿起提案本，司机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的内容被钢笔凌乱描画，已看不清具体内容是什么，最上面隐约写着一个名字—— 【西诗织】（精神力量：73） 司机看了看提案本，紧紧盯着73的数字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前面远去、将要隐没在暗夜中的出租车，遗憾地叹气，挂档，转入一旁的小巷中。 …… 暗红色的车尾灯远去，隐没在驿动的夜色中。 明晃晃的车灯照亮了小巷，审判者看出那是一辆未载客的出租车。 把摩托车随手丢到路旁，审判者拦住车，坐了进去，一路坐到南郊一处废弃的一户建门口。 走进屋子，一个上身穿着夹克、下搭百褶裙，容貌很精致，有点像混血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个手办玩偶，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审判者迈着很轻的脚步，坐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 “叔叔！” 小女孩儿睁开了眼睛，眼神里露出惊喜，“您回来啦？” 审判者将一个额头上烂了个大窟窿、满脸是血的男人的照片放在了茶几上，推到小女孩儿的面前。 女孩儿看着照片上的男人，浑身颤抖起来。 “他死了。”审判者说道。 女孩儿趴在茶几上，一点都不掩饰地大哭起来。 半个小时后，审判者身后挂着背包，带着小女孩儿，走入深夜里。 “叔叔，”女孩儿脸上泪痕未消，“您来时候的那辆摩托车呢，我们为什么不骑着它离开？” “那车是我跟一个笨蛋借的，车上有定位器，” 审判者说道：“而且，我怕坐多了，我们两个会变得和他一样笨。” “哦那还是算了。” 一大一小的两人并肩往前走着，街灯投下一高一低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短，像地球飞速的自转，又像生命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轮回。 …… 一只手撑在奈良公寓附近一个路灯杆子上，另一只手揣进兜里—— 红衫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头顶的灯光照射下来，赐给红衫的影子只有脚底小小一团。 “喂，” 血鹦鹉扇动着翅膀，“你到底进不进去啊，在这儿傻站半个小时了。” “我这不是正琢磨着呢，”红衫用揣兜的手扶了扶额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场……” “你可是把一百二十二个男人骗到酒店里的浪荡魔女。” “那些都是逢场作戏。” “……” “要不然，” 红衫忽然抬起头来，“算了？身死是小，失节事大……” “……” “反正现在这个状态我没法儿敲他的门。” “我教你个办法。” “嗯？” “只要你自己不刻意，很容易喝醉的吧？” …… 冲进便利店，红衫买了十瓶烧酒，离去。 “如今的美女们酒量都好大呀，”售货员望着红衫的背影，“越漂亮越能喝。” 正在结账的顾客：“怎么会有如此感慨？” “刚才，还有一位看起来很可人的姑娘，也是一个人买了好几瓶……” “咚咚——” …… 奈良公寓地下室，敲门声响了。 一身红色连衣裙的早惠立刻紧张得站了起来。 顾醒则正在阅读《喜欢穿红裙的尾上早惠的怪诞故事合集》，方巧看到红衫对家暴男平岛徳男的调查工作。 “谁啊？” “是我” 顾醒站起身，打开房门。早惠站在一旁死死盯着门外。 “顾醒君！晚上好！” 外面站的是圣子，手里拎着一个便利店的包装袋。 “晚上好……” “好重。” 圣子晃了晃袋子。 一旁的早惠哼了一声。 顾醒把袋子接了过来，的确很沉。 看了看袋子里面，好几瓶清酒，还有寿司、饭团，乱七八糟一些零食。 “这是……” “忽然很想喝酒，你家离我家最近，所以……” 【根本就在一起】 顾醒把圣子让进屋子里。 早惠怒目而视，试图伸开双臂挡住圣子，但圣子从她的身体中一穿而过。 顾醒想了想，自从上次庆祝藤野怪诞事件顺利解决的聚餐之后，顾醒有一阵子没喝酒了。 身边围着的都是怪诞，死人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这个现实还是很压抑的，的确需要时不时借着酒精的帮助来放松一番。 “今天晚上必须不醉不归！” 圣子已经在桌子上，把清酒，酒杯，碗筷，下酒菜，各类零食摆好，“一定要尽兴。” 事实上，直到半个小时前，圣子还没有喝酒的打算。 可就在刚才，躺在床上，带查看房源信息的时候，圣子心口忽然一阵悸动，来源似乎就在隔壁。 “大事不妙。” 她总觉得会有很不好的事情马上将要发生。 她甚至能够颇为敏锐地感觉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对于顾醒而言未必很糟糕，但对于自己来说一定是毁灭性的。 第104章 最后一搏（中） “砰！” 顾醒撬开瓶盖，给圣子到了一杯酒。 “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早惠早就守在了门口，背靠着门，双手张开，面向顾醒。 “谁啊？” “你自己听。”红衫道。 顾醒打开门。 “顾醒，”红衫身上有些酒气，举起手中的便利店包装袋，晃了晃，“今天心情很不好，陪我喝一杯。” 她说着往前凑了凑…… “红衫大人，” 圣子从一旁探出脑袋来，“晚上好！” “圣子？” 看见顾醒右手边钻出来的脑袋，红衫一下子酒醒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就住在这里啊。”圣子道。 “等等，你们两个，同……居？” “咳，” 顾醒道：“圣子的意思是……” “你们两是男女朋友？” 红衫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眼神在顾醒和圣子之间来回游荡，“还是说，干脆和那些大明星一样，是隐婚？” “圣子住在隔壁——” 顾醒直接亮明事实，“千代搬走的时候，房租还有两个月才到期，于是……” “原来如此。” 红衫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本能地觉得不大对劲。 顾醒倒不必说，圣子可不太像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为什么会专门搬过来，住在这种堪比贫民窟的地下室里？ 再看圣子盯着自己满是警惕的眼神，红衫立刻想明白了什么，反而觉得事情变得有些……刺激了。 “这么晚了，圣子小姐怎么会……” 圣子：“我们俩经常一起吃宵夜。” “太好了……” 红衫往屋子里面瞟了一眼，看见矮桌上摆满了酒和食物，桌子两侧放着两个垫子。 “我肚子也饿了，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说着，红衫直接走进屋子，穿过挡在她面前的早惠的身体，在矮桌旁盘腿坐了下来。 “二位愣着干嘛，”红衫向两人招了招手，一副调查员大人的风范，“来，都过来。” “好！”圣子先应战了。 顾醒盯着红衫，若有所思，随后把门带上。 【什么情况？】 “别光看热闹，”顾醒在心中与小洞说道：“红衫是怪诞调查员，我这一屋子怪诞……” 【放心】 【一切有我在】 【有什么问题，我会出手】 【而且，红衫这个等级的弱鸡，怎么可能感应的到】 【你看看他们……哪有一个有紧张的样子】 的确。 顾醒环视屋内，藤野还在书架旁翻书。 英二郎似乎被吵到了，颇为不满地缩到了屋子一角，抱着自己那本书，继续写起新的《带走提案》。 阳介把围棋桌挪到了更拐角的位置。 奶奶一早出了门，这会儿还没回来。 至于早惠，暂时放下了对圣子的成见，这会儿气愤地站在红衫身旁，试图把她从桌子旁推开，但扑腾了半天，什么也碰不到。 气氛很和谐……的确没必要担心怪诞们暴露的事情…… ———— 截止目前，首章订阅968，均订615，涨势依旧迅猛，烦请翻后一页，给角色点赞。 感谢每一位订阅正版和上架后依然投推荐票的书友！ 第105章 最后一搏（下） “那就开始吧！” 红衫说着，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杯酒，往嘴里倒去。 “等等！” 圣子连忙拦阻：“那是顾——” 酒杯已经贴上了嘴唇，饮下。 喝罢，红衫看向圣子，又看了看手中酒杯，杯沿上留下了口红印， “这是顾醒的杯子？” “……” 红衫转头看向顾醒，“你不会介意吧？” 顾醒板着脸。 圣子盯着红衫，“我给您拿一个干净杯子。” “好啊，我用新的，” 红衫把手里的杯子朝顾醒晃了晃， “那顾醒就接着用这个杯子好啦????。” 圣子：…… …… 盯着红衫举在半空中的酒杯，圣子没有说话。 她原本打算挡在顾醒前面，替他解决了眼前的麻烦。要她想来，红衫递来的酒杯其实很难处理——接的话，顾醒大抵绝不肯拿红衫喝过的杯子喝酒。不接的话，对方毕竟是上级部门的长官…… 顾醒则完全没有注意到那边的纠结心态。 他此刻的态度很明确——绝不要用红衫的酒杯。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没胆子】 “以前？” 【呃……你以前面对怪诞的时候，胆子不是一直很大嘛。连死都不怕，怕什么口红印子】 顾醒略作思量，伸出了手。 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打算接酒杯，但交接的一刹那，酒杯不小心掉在地上，砸烂了，顾醒用不得，红衫也不会觉得丢了面子。 一刹那，整间屋子里的眼睛都朝着顾醒瞄过来了，红衫，圣子，早惠，藤野，英二郎…… 奶奶不知什么时候也回来了，饶有兴趣看了过来。 只有阳介还在下围棋。 在顾醒的手即将触到酒杯的一刹那，红衫的手腕难以察觉地抖了一下。 很自然的，她的食指和他的中指轻轻触在了一起。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仿佛有一道电流在两人指间流窜。 红衫的手很凉。 早惠瞬间冲了上来，试图隔开两个人的手，但无济于事。 “啪！” 杯子摔碎了。 但顾醒还没碰到杯子……所以，应该是红衫主动松开了手。 杯子落地之后，两个人的手指才分开。 “啊，可惜，” 红衫道：“顾醒没有缘分和本大人用一个杯子，圣子小姐还是拿个新的好了。” 圣子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把新杯子找了过来，顾醒和红衫一人一个。 热闹看完，围观的怪诞们也散场了。只有早惠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垫子，坐在红衫身旁，死死盯着对方。 杯子的玻璃碎片散了一地，顾醒弯腰拾碎片，手指不小心被碎片划破。 “啊——” 圣子低呼一声，走到他身边，捧起他的右手，“手指怎么划破了……” 说着，对着伤口轻轻吹气。 红衫不禁有些好笑。因为自己的手指碰到了顾醒的手指，所以圣子要找回场子，就一定也要碰到顾醒的手。 一瞬间，红衫觉得有点无聊了。似乎调戏圣子，还不如勾搭顾醒有意思。 如果自己再这样发挥下去，恐怕会演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这么想着，红衫端起一杯酒，颇有些寂寥地送进了嘴里。 “这样下去，伤口会发炎的吧。” 圣子说着，把顾醒受伤的手指头含进了嘴里…… “噗——” 第106章 替死鬼（一） 此时此刻，整个房间，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圣子，每一张嘴都张得老大。 怪诞们都把手头上的事情放下来了，英二郎的提案也不再是那么着急的事情。 这么一下之后，顾醒觉得手指上的伤口果然也不是那么疼了……但是，有点怪怪的……他整条胳膊悬在半空僵住。 早惠在一旁握紧拳头。 红衫把刚吞进嘴里的酒全喷了。 房间里飘散着清酒和淡淡香水的混合味道。 “啵” 圣子朝着红衫诧异地看了过来，“大人……您，喝慢点呀。” “没什么。” 居然看走眼了。红衫用纸巾擦了擦嘴，给顾醒和圣子也各递了两张，“不小心呛到了。” 红衫还真没有想到对方平常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乖乖女一个，关键时刻这么豁得出去。 “我说，”红衫定了定心神，“你们两个也别光站着了，不能就我一个人喝酒吧？” 顾醒取来扫帚和簸箕，把地上的残渣清理干净。 【感觉如何？】 如何？顾醒的头脑倒是更加清醒了—— 很明显，屋子里的这两个女人之间暗流涌动，尤其是圣子，正处在失控的边缘。 顾醒现在越来越加肯定，这个姑娘对自己肯定有好感。原本，顾醒还抱着一点点侥幸——一切说不定真的是巧合。 比如，恰好圣子最近蛮缺钱，所以便宜一些接受了千代的屋子。 恰好两个人成了邻居，而且相处起来颇为愉快，所以在经费不充裕的情况下，圣子第一个想到了和顾醒合租。 但当圣子把顾醒的手指头放进嘴里的一瞬间，顾醒心中有数了。 正如之前聚会那天晚上，红衫在出租车上说的那样——圣子就是喜欢上他了。 顾醒的态度非常明确，两个人在一起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情处理起来，一定要坚决果断。 决不能不主动，不拒绝，决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放任暧昧进行下去。 顾醒已经想好了。等今天晚上过后，红衫离开了，他就要明确告知圣子，两人之间是不可能的。 【你也太绝情了】 【好不容易活这一次，何必总是这样束缚自己的感情呢】 【喜欢哪个女孩子就大胆地去追，圣子也好，红衫也好，甚至千代也好，喜欢谁就把谁追到手啊】 【总得让自己的感情有个落脚之处】 【拜托，拜托，别再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了，真的】 顾醒把余光瞄向了红衫，这个家伙肯定别有所图，她的暧昧和引诱实在太不正常。 顾醒决不相信，红衫真的对自己有好感。 像红衫这种等级的女人，顶格的漂亮，有本领，有能力，有权有钱，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怎么会看上穷困潦倒的警察。 那么，红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三番五次、死缠烂打着想让顾醒成为自己助理的目的又是什么。 顾醒有注意到，红衫胸前的血色锁链颜色越来越猩红了，顾醒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很隐晦的危险气息。 他严重怀疑，很有可能，红衫在找一个替死鬼！ 他用余光瞄去—— 那只血色鹦鹉立在红衫肩头，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和鹦鹉对视，但血色鹦鹉先发现了他的异常。 忽然，血色鹦鹉从红衫肩头飞了起来，它扇动翅膀，飞到顾醒眼前，死死盯着他，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你看得见我！” …… “你看得见我！” 鹦鹉身上的血光映红了顾醒的脸，像燃起的地狱之火，一旁的圣子却毫无察觉…… —————— ps：上一周，不知道为什么，这本书的收藏涨的特别厉害，每天三四百的涨。 第107章 替死鬼（二） 顾醒心头一阵狂跳，瞬间清醒过来，但人却继续目不斜视，看着红衫——她在为三个人斟酒。 一股夹着古怪香味的淡淡血腥气吸入顾醒的鼻孔，血色鹦鹉的身体愈发凝实而清晰起来。 “你看得见我！” 鹦鹉又说了一遍。 顾醒轻俯身子，将红衫斟满酒的被子挪到自己身前。 俯身之时，血色鹦鹉与他只隔着一指之距，他视而不见。 “哎，” 血色鹦鹉叹了口气，扇动翅膀，重新落到了红衫的肩膀，“可惜了，他看不见。要是他看得见，我们就能……” 顾醒脸上，赤红色的光芒褪去，暗自呼出一口气。 红衫余光瞄了鹦鹉一眼，又看向顾醒，面色沉沉、若有所思。 …… 一旁，早惠坐在桌子空着的那边，也拿出个酒杯来，在红衫面前使劲儿晃了晃。 经过短暂的调整，红衫已经拿出接下来的计划——完全不必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不必你一拳我一掌，来回来去。 干脆拼刺刀——直接将圣子和顾醒灌醉，接下来便任由她宰割。 经过特殊调查课专业训练的红衫，酒量的上限高的吓人，灌倒二十个顾醒不成问题。 刚才，趁着顾醒和圣子收拾地上玻璃碎片的时候，她已悄悄把圣子买的清酒，换成了自己的白酒。清酒有什么意思，度数低的吓人，喝到明年也不会醉。 “顾醒君，圣子小姐，” 红衫先举起酒杯： “我们业内有句话，一起活过怪诞事件的人，就是一起死过。我们三人共同经历藤野怪诞，就是生死交情。为了这宝贵的缘分，干一杯！” 书架旁，藤野的手也摆出了握着酒杯的造型，在空中虚晃了两下。 三人一起将杯中喝尽。 红衫再次举起酒杯，看向圣子： “这第二杯酒，想敬给圣子小姐。你冒着性命危险冲进地下室，提醒大家藤野不能触碰，让我印象很深刻呢。” “您客气了。” 大概是不停被红衫cue到的缘故，藤野干脆抱着自己那本《暗金丑岛君》，坐在了矮桌一角，顾醒和红衫中间的位置。 “顾醒君，”红衫又看向顾醒，“你当时的表现也着实让我刮目相看。不论是果断出手救下铁男，还是主动换到D004房间，敢于直面藤野的勇气，让人不得不敬佩！” 桌角一旁正看书的藤野抬起脑袋来，连连点头。 “所以，”红衫举起酒杯，又看向圣子，“我想邀请圣子小姐，我们一起向一身胆气的顾醒君敬一杯酒！” 圣子接连两杯白酒下肚，红霞已爬上了脸庞，头脑微微有些发晕，本想稍微缓一缓。但看了一眼红衫之后，还是拿起酒杯痛痛快快喝进肚子。 “这一杯，” 红衫脸上继续保持微笑，“我之前说过吧，只要顾醒君愿意，特殊调查课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所以，这杯酒是诚挚邀请！” “别着急拒绝啊，” 顾醒正要说话，红衫又说道：“慢慢考虑，说不准哪天就想通了……对了，圣子小姐，” 红衫看向圣子，“这个邀请对你也有效哦——今天晚上，我见到你的时候，忽然发现你身上的精神力比之前高了一大截……这种现象很少见。总而言之，以圣子小姐目前的情况来看，也有足够条件到特殊调查课试试助理的岗位。待遇十分优厚哦……这一杯酒也算邀请圣子小姐的！” 红衫这才算是开了头，接下来，她摆明了主攻圣子，要么以圣子可爱漂亮聪明一见如故之类的缘由给她敬酒，要么拉着圣子给顾醒敬酒，要么拉着顾醒给圣子敬酒。 红衫平日里虽然毒舌的很，但说起夸赞人的话也十分中听，不知不觉便让人把酒喝下了肚。 圣子几杯酒喝完，头脑愈加发昏起来，心中暗道：我可不能再喝了，她显然是冲着我来的。 她想起了今天晚上来顾醒家之前的那股心悸…… “等等！” 圣子忽然举起手来，“光喝酒有什么意思？我提议，我们玩点刺激的！” 红衫：“哦？” “真心话大冒险，”圣子道：“用【我做过你没做过】这个游戏作为开场，输的人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作为惩罚，如果不接受惩罚，那就喝一整瓶白酒好了。” 圣子豁出去了。拼酒量的话，她绝对不是红衫的对手。但她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输掉了，就心甘情愿接受惩罚，绝不喝酒。哪怕是再离谱的大冒险，她豁出去也要试一试。 如果红衫输了，一瓶白酒总该够她喝一壶了吧？再大的酒量，喝过三五瓶之后，也该到极限了。 “一瓶白酒？” 红衫似乎被圣子绝地反击的气势惊到，“你确定？” 其实她心里在偷着乐。如果动用某种特殊能力，白酒对于她的作用，大抵相当于啤酒对于普通人的作用。 “当然有前提条件，” 圣子道：“红衫大人可是超能人士，所以，我们得设定一个前提条件——您绝不能使用任何特殊能力化解酒精的作用。” “呃……可以。” “您得发誓。要是您使诈——一辈子都得卷在各种各样的怪诞事件里面，永远摆脱不了。” “……” 不得不说，圣子这一击绝对命中要害。 只有业内人才晓得，全世界的调查员十有八九都讲迷信。谁要敢拿怪诞事件赌咒发誓什么的，胆子一定大的不得了。 如果迫不得已真的发誓了，那就决不能违背誓言——怪诞是真的会因为这种事情找上门来的，过往有过不少惨痛的教训。 一旁的藤野认真点了点头，证明此事不假。 “好！” 顾醒忽然开口了，“一瓶就一瓶。速战速决，喝醉就各自回家睡觉好了。谁要是不同意，那今天晚上就到此为止，散会。” “我也有前提条件！”红衫举起手。 “请讲。” “我的条件有三个，” 她扳起手指一个一个说起来， “第一，惩罚的内容应当随机抽取，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全看手气。包括，真心话问什么，大冒险做什么，也要看运气。 第二，玩【我做过你没做过】的时候，大家必须诚实作答，做得到就是做得到，没做到就是没做到。 第三，同样，惩罚抽到真心话的时候，如果选择回答，一定也要说真话。 游戏过程之中，大家都要发誓，绝不说谎。谁要是说谎，那就等着怪诞找过来吧。 对了，可能二位都算行外人，不太懂这里面的门道。我只说一句，关于怪诞的誓言，往往很灵验的。” 【哇哇哇，刺激起来了】 满屋子的怪诞都凑了过来，大家把矮桌围了满满一圈。连阳介也把围棋桌搬了过来。 “谁第一个先来？”顾醒问道。 【我做过你没做过】的游戏规则众所周知：即第一个人说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其他人如果没有做到过，就要接受惩罚。如果所有人都做到了，那么第一个人就要接受惩罚。 所以，按照规则，第一个发起人相当于进攻者了。 “我先！” 圣子第一个举起手来： “我母胎单身。” 并非是圣子不想脱单，也不是从来没有人追她。 事实上，像她这样性格好、又漂亮、又可爱的女生，可算是标准的本子国宅男女神模板，从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几乎从来没有在哪个阶段，身边缺少过追求者。 上了高中以后，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各种各样的情书。可别看圣子平日里看起来随和亲切，她在感情方面却很难搞。母胎solo这种事不值得炫耀，但正好拿来对付红衫。红衫这么漂亮，不可能没有过男朋友。 顺时针走，轮到顾醒发言了。 “呃，” 顾醒无奈道：“我不记得了……” “怎么会！” “顾醒君……该不会是……” “几年前我出过一次车祸，”顾醒道：“忘掉了很多事情。” 第108章 替死鬼（三） “原来如此，” 圣子向顾醒投以同情的目光。 “不过，我应该算是没有谈过恋爱吧，”顾醒挠了挠头，“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前女友’来找过我。” 一旁的早惠凑在顾醒身旁，不停指着自己。 下一个轮到了红衫，她一拍桌子，果断放弃：“你们两个也太惨了，说吧，怎么惩罚？” 对红衫来说，喝酒倒是不算什么。但一瓶酒直接喝下去，又不能动用异能，红衫酒量再大也坚持不了几轮。 “红衫大人，” 圣子拿出了刚下载好的手机APP，递给红衫，略有些挑衅地看着对方，“您自己点下这个按钮吧。” 这种APP需要将参与游戏的三个人名字事先输进去，然后APP会提供一个按钮，轮到谁谁点一下按钮，系统会随机提供大冒险和真心话的选项。 红衫当然希望是大冒险。开玩笑，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一不小心被真心话波及到，就完蛋了。 拿起酒杯呷了一口，红衫装作漫不经心点下按钮。 【大冒险】 【红衫，和顾醒各自喝满满一大口水，含在嘴里，面对面直视对方，忍不住笑的算输】——APP给出了答案。 圣子：“晕！这算什么惩罚？您是不是作弊了……”不应该是顶着洗脚盆到街上裸奔，然后见到谁都说我爱你的腋毛之类的吗？ “这可是你自己下载的APP，” 她说着，正襟危坐，把水杯拿到了手里，看向顾醒，“顾醒君，彼此注视太久的话，恐怕会因此动心的。” 鹦鹉再次飞到顾醒面前，隔在他和红衫中间，扇动翅膀， “你看得见我！” 顾醒面无表情拿起了水杯——如果想让他当替死鬼，不可能只看几眼就能成功吧。 他已打定主意，一旦红衫有什么异样，就立刻动用昏鸦的规则，带走对方的灵魂。 “哎，你看不见我。” 鹦鹉又飞了回去。 “我说，”红衫道：“我们两个要不要交换一下水杯？多一点刺激，增加游戏难度嘛。” “……” 圣子：“我喊一二，你们两个就开始。 一！ 二！ 开始！” “唔……” 两个人各自把水杯往嘴边送。 “喂！”圣子提醒道：“记住，是满满一大口，含的少了自动算输。要不然，就去喝酒。” 红衫直直盯着顾醒的眼睛。含水对视、忍住不笑这种事说起来挺简单的，可一旦做起来着实不大容易，尤其是两个人都挺实在的——真的含了一大口。 按照三个人事先约定好的规则，输的人，这一轮就不能主动发起“我做到你做不到”的进攻。 红衫想了想，决定主动出击，冲着顾醒挤眉弄眼。 她脸上本来就鼓鼓囊囊的，再加上挤眉弄眼的神情，的确有些好笑。 连圣子都觉得这样的红衫看起来真是又可爱，又搞笑，一下子拉进了不少距离感。 …… 顾醒这边，他嘴里含满水，做好无论如何和都要保持冷淡的准备，抬起头，看到红衫的脑袋上一张早惠的脸！ 他吓了一跳，瞬间瑟瑟发抖，嘴里含着的水差一点全喷出来，感觉自己被一股寒气紧紧包裹着，仿佛有一只不可名状的恐怖眼睛自遥远之处，向自己瞧了过来……他哪里笑的出来。 是早惠的规则！早惠的规则锁定了自己，她的面孔自带让人san值掉落、感到恐惧的效果，所以才……顾醒很快明白过来。 这着实有些不大合理……顾醒从未有过家暴的举动，如何会命中早惠的规则？ 【可能是补全吧】 【或者，你知道自己已经被早惠编入了她的过往记忆中吧？】 【她能编辑你们青梅竹马、相亲相爱的记忆，也能编辑你对她家暴的记忆】 “……” 顾醒：“让她给我赶快解掉！” 【你自己和她说】 顾醒满是杀气地瞧向一旁的早惠——很奇妙，早惠自己的脸上反而没有令人san值掉落的效果。 感受到顾醒的目光，早惠犯错般低下脑袋。 很快，红衫的脸恢复了正常。 圣子：“顾醒君，按照规则，你得看着红衫大人……” …… 另一边，红衫憋不住了，索性把身子往前一探—— 她打算把自己的脸贴在顾醒的眼前，极其靠近的位置，闻到彼此的呼吸。 “喂，”一旁的圣子道：“注意保持距离！” 红衫头也不回，指了指手机APP上的提示语—— 【红衫，和顾醒各自喝满满一大口水，含在嘴里，面对面直视对方，忍不住笑的算输】 她的意思是，APP说对视，可没说隔着多远对视。 圣子深吸一口气。 眼看着红衫一点点靠了过来，顾醒彻底警觉起来——红衫的杀招改发动了。 【别紧张】 【或许她只是想亲你一口呢】 简直胡扯。 红衫穿过了早惠，露出了腮帮子鼓的老高的面庞。 顾醒暗自猜测着——假使红衫的技能发动，对方胸前猩红的锁链或许会立刻在他的胸口破开一个大洞，钻进去，绑住心脏。 从此之后，红衫变回正常人。而那条猩红的锁链，散发阴森气息的血鹦鹉，就将和顾醒紧紧锁定，如蛆附骨。 他沉住气，死死盯着红衫。昏鸦的规则在他脑海中盘旋着，随时可以发动。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很快，两个人之间只剩一个拳头的距离…… 第109章 替死鬼（四） 当红衫和顾醒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半个拳头的时候，顾醒吸进鼻子里的已经完全是带着红衫气息的空气。 那是一种红衫身上独有的，像是某种只在异世绽放、在这个世界绝无踪迹的稀有花朵的香味。 这种香味与鹦鹉身上的怪异香味本自同源，平常只会被紧紧包裹在主人的内心深处，只有当她的主人有意绽放之时，才会朝着特定对象精准投放。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顾醒的心脏越跳越快，像是有人在他的心房上敲起了鼓，跳起了舞。 顾醒不晓得这种异常的心跳是因为红衫离得太近，还是因为随时可能变成替死鬼的危险在不停刺激自己。 但奇怪的是，他竟然不太反感这种迫近，也未曾真的从这种迫近中嗅到致命危险即将到来的气息。 他感觉到红衫这个女人的确充满了危险。 但这种所谓的危险似乎只是对方释放的、想从另一种角度吃掉自己的讯号。 顾醒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只被高明猎手盯上的猎物。 在此情形下，猎物必须鼓足勇气，和猎手进行凶狠的对视，否则这种“吃掉”迟早会变成现实。 顾醒一度想过动用昏鸦规则的力量，彻底解决这个麻烦的猎手，但在他生命中已经确定的道德规范里显然不可以如此恣意妄为—— 因为对方并没有威胁真的到他的性命，而只是想“吃掉”他而已，这是两个维度的战争。 随着对视的时间不断拉长，气氛愈加紧张起来，两个人之间极短的距离内仿佛顶着一根已经弯曲到极致、即将绷断的长矛。 昏鸦的死亡规则在顾醒脑袋里疯狂旋转，呼之欲出。 红衫的性命则危在旦夕。 这时，仿佛于冥冥中，红衫察觉到了来自无名处的危险，两个眼珠子一起移向中间，做了个对眼儿的表情。 鼓着腮帮子、对着眼珠子的红衫，一改往日的御姐风，活泼、可爱而搞笑。 “噗——” 顾醒当即把头转向另一边，满口的水喷了出来，在半空中化成数一团水雾洋洋而落。 藤野和英二郎被喷满脸。 藤野抹了一把脸，把墨镜摘下来，用衣角擦了擦。 英二郎则在水雾喷涌的刹那，护住了怀里的提案本。 “我认输。” 顾醒说道。 他暂时解除了战斗状态，但绝不放松对红衫的警惕，以免对方趁虚而入。 “喝酒吧，顾醒君。” 红衫面色微红，笑容人畜无害。 按照游戏规则，顾醒和红衫之间的对决属于大冒险之后的附加赛，无需喝完整整一瓶白酒，象征性的惩罚——只喝三杯。 顾醒拿起杯子痛快喝掉。满屋子的怪诞吞掉了不知多少条人命，他的精神力比以前强出太多，就算真的喝完一瓶也不在话下。 按照事先的约定，顾醒输掉了附加赛，这一轮也就失去了发起进攻的机会。 轮到红衫发言。 红衫直视圣子，说道：“我曾在夜深人静时，被顾醒君带到情人酒店的房间里，他脱掉了我的衣服……” “噗——” 一旁正喝水的顾醒再次喷了藤野和英二郎满脸。 “……” 圣子则在第一时间看向了顾醒。 顾醒道：“也算事实。” 让顾醒愈发警惕的是，那个时候红衫明明醉的不省人事，现在却记得如此清楚。说红衫在找替死鬼，绝不冤枉她，“不过，只限于外套。” “好了！” 圣子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算我输。” 至于在场另一个玩家——顾醒，他可以把自己带到酒店，自己脱掉衣服。 输的人只有圣子。 按下APP的按钮，圣子看向APP。 APP提示： 【圣子，请敲开附近某位邻居家的房门，告诉对方，如果经常不洗脚，还特别喜欢闻自己的袜子的话，肺部会被真菌感染的】 “真有意思！” 一会儿，圣子满脸通红，回到了顾醒的房间。 “今天太晚了吧，” 顾醒看了看表，“要不要改日……” 红衫：“很晚么？今天够早了，上次你带我到酒店，都快凌晨三点。” “我要决战到天亮！” 圣子自饮一杯，“到我发言了吧？” 红衫和顾醒被她的气势震住，一起点头。 “我高中毕业之后，曾经一个人徒步旅行，环绕全国一周。” “一个人？” “为什么？” “因为有个渣男把我惹急了。” 这一次，红衫和顾醒都输了。 于是，接下来，顾醒的大冒险：【回复你收到的最后一条短信，说：我喜欢吃你的鼻屎】 顾醒记得，自己的上一条短信好像来自安达。于是编好短信，给安达发了过去。 安达：“我说我最近怎么老是流鼻血，还以为是熬夜太多了。” “……” 红衫的大冒险：【下轮游戏，请你全程坐在顾醒的腿上】 圣子：“……” …… 【圣子，每一次红衫说话时，你都要鼓掌】 …… 【顾醒，你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一动都不能动，红衫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 【红衫，向圣子的脖子轻轻吹气】 …… 【顾醒，你要表现的仿佛红衫是你的女神，臣服于她的脚下并听从她的命令】 …… 【圣子，立刻脱掉红衫选中的一件你身上的衣物】 …… 【圣子，请把在场最矮的玩家举得尽可能的高】 …… 圣子下载的APP尺度非常大，有些是完全无法做到的事情，三个人难免都喝了不少酒。 游戏进行到最后，顾醒渐渐放松了警惕——红衫玩得实在太开了，完全不像是来找替死鬼的样子，更像是纯粹来找乐子的。 三个人你一杯我一杯，都不知道彼此究竟做了哪些离谱的事情，屋子里的空气愈发地欢乐而热烈起来。 作为观众的满屋子的怪诞似乎也乐在其中。 不知什么时候起，杯子里酒水的味道略微有了些变化。 大概是白酒喝完了，换成了清酒吧。 但是，“咦……这酒劲儿怎么这么大啊……” 圣子晃了晃身子，趴到了桌子上。 之后，她挣扎着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顾醒，才彻底倒了下去。 “嗯……我还要……” 红衫左右摇了摇，倒在了垫子上。 顾醒也醉了。 他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上下眼皮只想合在一起……要不然，就睡吧……红衫也醉了，失去了行动能力，暂时不可能来找顾醒当替死鬼了。 “咚——” 顾醒倒在了地上，地上有些冰凉。 朦朦胧胧中，他感觉一双温柔的手将自己扶到了床上。 “谁……” 他想看看那人的模样，眼睛却睁不开。 【都回到书里去吧】——似乎是来自小洞的命令。 紧接着，他隐隐约约察觉到，屋里的怪诞们一个个排着队，钻进了各自的书本里。 “搞什么鬼……” 【顾醒君】 他分明感受到了小洞语气里隐晦的哀伤——【试试打开自己，真的别再留下遗憾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小洞不再回答。 第110章 究竟是谁？神秘女子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顾醒一个人。 空气中依然涌动着昨天晚上那种酒精与异香混杂的味道。 矮桌上杯盘狼藉。 怪诞们纷纷从书本里钻了出来，忙活各自的事情。 早惠站在门口，一言不发，一副冷漠的神情。 喜多英二郎端来了今天的带走提案，昨晚的喧闹并没有耽误他奋笔疾书。看热闹的间隙里，他完成了一篇简短扼要的提案。 今天提案的主人公是一个名为小竹莉拉的时尚年轻女孩，也是把救命恩人送入虎口的忘恩负义之徒，其所作所为卑劣至极，但因为没有触犯法律而逃过了制裁。 救命恩人已成为黄泉下的幽魂，此人却依然过着富足安稳悠闲的生活，丝毫没有悔过之心，连一丝丝道德上的愧疚感都没有产生，简直人神共愤。 顾醒连这种人的名字都不想记住，直接批准。 另，他在一旁多加了一句话—— 【英二郎，记得把气氛搞得恐怖一点】 看完提案之后，还得回归现实。 “也太放纵了吧……” 顾醒的脑袋有点痛，想不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隐约记得自己仿佛被冒犯了，醒来时却发现身上的衣物穿戴得整整齐齐。 难道是梦？那梦里的人是谁。 “到底发生了什么？”顾醒问小洞，“圣子和红衫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我也睡着了】 “你？睡觉？” 【不然呢，难不成你睡觉的时候我去周游世界】 完全无法沟通。 顾醒爬起床，想了想决定先去隔壁看看。 “咚咚——” “谁啊？”里面传来圣子的声音。 “是我，顾醒。” 过了好一会儿，圣子才红着脸打开了房门，“顾醒君，早上好啊。” “就你一个人么，”顾醒向门里看了看，“红衫呢？” “没看见。” 圣子的脸立刻板了起来。 “呃……我昨天喝得太多了，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顾醒道：“你有没有印象？你是怎么回去的？” 圣子的表情很诧异，“难道不是你把我抱回来的？” 顾醒给她回了个更加诧异的表情。 “不可能啊，”圣子道：“昨天晚上，我虽然没睁开眼睛，但感觉抱着我的人就是你啊。身上的味道都那么像……” 离奇…… 看来只有红衫可能知道一些情况，等什么时候见到对方，当面问问好了。 让顾醒主动去找红衫是不可能的。她的锁链红到了极限，说不准马上大限将至，逼急了随时都可能把身边的人当成替死鬼办掉，顾醒不能当这个冤大头。 顾醒正打算告辞，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再一次郑重拒绝了圣子合租的提议。这一次，他的神情格外严肃。 “为什么？” 圣子的音量明显比平常高了几个分贝。 “不方便。” 圣子看着顾醒：“您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 圣子：“顾醒君，你是不是担心我喜欢你？” 顾醒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圣子：“那您担心对了，我的确有点喜欢你。但我不会无理取闹，也不会对您纠缠不清，合租的事也只是随口一提，请您放心吧。” 说完，她向他欠身致意，默默把门关上了。 只留顾醒站在原地发愣。 …… “还是上网看看租房信息吧。” 因为是周末，顾醒不用去警察署。 他打算尽快解决搬家的事情，拖着不走，对自己、对圣子都不太好。 顾醒一度曾考虑不要太折腾了，干脆就在上面的奈良公寓找一间合适的屋子租下来，但想了想，这样一来离圣子还是太近了。 而且，既然搬家，就干脆换个新的环境，人也能换个新的心情。 隆一……千代……藤野怪诞……雨女秋慧……圣子…… 奈良公寓承载了顾醒太多美好，太多难过或者恐怖的记忆。 是时候和一些让他每每想起，就觉得伤感的故事告个别了。 此外，奈良公寓的怪诞事件也太过频繁，待在这里实在不大吉利。搬走以后，他得给圣子也发个消息提醒一下，让她尽快搬家好了。 至于开一家侦探事务所的事情，一时间不好找到满意的写字楼，可以留在日后，慢慢规划。 半个小时后，顾醒就在中介网上找到了合适的房子。还是在JA区内，靠近南边的位置，一座名叫涉谷的中层公寓，位置不是特别靠近警察署，但胜在门口就有地铁站，租金也不算很夸张，一个公职警察的工资咬咬牙还能负担得起。 顾醒上午赶到涉谷公寓看了房间情况，干净、宽敞、采光很好，当场决定签下租房合同。 下午就着手搬家的事情。 他当初搬进来的时候很多家具都是买的便宜二手货，如今搬起来太麻烦，又卖回了二手市场。 支付了5年的寿命之后，小洞直接移动到了新租的房子里，怪诞书架也随之而去。 剩下的东西，收拾一番，一个大皮箱一个背包就全齐了。 拉着皮箱，肩挎背包，顾醒走进地下室通道里。 圣子那边也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顾醒似乎能想象到屋子里满是衣服和箱子，圣子在忙忙碌碌收拾搬家的场景。 或许，圣子来到奈良公寓地下室的主要原因就是顾醒。顾醒离开，那么圣子在这里租住的意义也不复存在。 再见了，圣子。 …… 出了通道，顾醒特意绕到位于奈良公寓大楼南边的正门。 说起来，在奈良公寓地下室住了这么久，顾醒还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他总感觉离开奈良公寓之前，来正门看一看才算完整了。 本子国一直以来的传统是很少建地下室，普通家庭住的多是一户建，只有大都市里的白领新贵阶层才喜欢住进高级公寓。 按理来说，这种公寓绝不可能规划那种专供贫下阶层租住的地下室。 但顾醒居住区附近一带的公寓算是例外，因为当年新建公寓之时，某个海边城市发生了海啸和污染事故，当地居民大规模向其他城市转移，黎都市承接了很大一部分。 为了解决移民的居住问题，同时兼顾交通便利等因素，黎都市政府以行政命令资金补贴思想工作的方式，多管齐下推动这一带公寓统一规划建设了租金低廉、户型紧凑、容纳率较高的地下居所。 显而易见，这些地下室严重影响了房地产商建设公寓时原本的目标客户——城市新贵和白领阶层。这类人群相当在乎公寓的品质、生活的环境和邻居的层次。 于是有房地产商想到了颇为巧妙的解决办法—— 住在公寓上面的白领和新贵从公寓正门进出，住在地下室的租户则只留下后门通道。 公寓两侧用高大的绿化带隔开，从前门到后门需要绕很远的路才能抵达，住公寓和住地下室的人们几乎永无见面的可能，仿佛一道天堑隔开了两个世界。 “终于走到前面来了啊。” 此时，身价随时可以突破亿万资产的顾醒，望着阳光下金灿灿的奈良公寓大楼，颇有些感慨。 有一段时间，他脑袋里时常会冒出一个念头—— 要是能在这栋公寓里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就好了。可当他真正有了购买房子的资本，反而不太会想起那时的那种念头了。 “再见。” 顾醒最后看了一眼，转身将要离开。 一个急匆匆的人影走了过来，撞了顾醒一下。 “对不起！” 那人对着顾醒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是女人的声音。 她带着一顶鸭舌帽，低着脑袋，整张脸都被帽檐挡住了。 “没事儿。”顾醒下意识想看看对方长什么样子。 女人却受惊似的往后一缩，用手把帽檐又往下按了按。 “对不起！” 最后一次抱歉之后，女人向顾醒欠了欠身子，匆匆走进了公寓正门。 女人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摘掉了鸭舌帽，露出了一张极其可怖而怪异的脸庞——一半是倾城倾国的绝美容颜，另一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 屋子里面没有任何一面镜子，对于一个女人的房间而言，这太奇怪了。但对她来说，再值得理解不过。 女人从怀里取出一个黑色包裹，满怀希望看着它。 少许，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个小黑盒子。 打开盒子，盒中放着一张布制碎片。 “啊……” 女人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似乎与她预想中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她盖住盒子，将它再次包裹起来，却没有注意到一丝淡淡的黑色雾气从盒子缝隙里钻了出来……死亡的气息像藤蔓一样在屋子里蔓延。 …… 血腥的红光填满酒店的房间。 死气自血色锁链而发，充盈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时间是午夜十二点。 一个女人和一只鹦鹉在这里等死。 “拜托，我真是服了！” 血鹦鹉扇动着翅膀， “你说你！ 你说你！ 昨天晚上你明明看出来了吧？ 顾醒是可以看到我和红色锁链的！ 这也就是说，顾醒的确是可以被当成替身鬼的吧？ 昨天晚上，你也明明有机会动手的！为什么最后那一下退缩了？别告诉我你心软了……” “我真的喝醉了！” 红衫脱掉了鞋袜，光着脚丫，盘腿坐在床上，仰头看着房顶，“你在现场，难道你没有看出来？” “……”鹦鹉道：“说实话，昨天晚上我也稀里糊涂睡着了。” “服了……” “呼唤于心灵某个深处……” 电话铃响起。 看了看来电提醒，对面是蛙人。 “喂。”红衫接起电话。 “出大事了，” 蛙人的语气很严肃，“一个非常恐怖的怪诞在黎都现身，正义让我通知大家，尽快集合——” “我恐怕去不了。”红衫打断了蛙人的话。 “呃……为什么？来客人了？” 本子这边，女性例假的某种隐晦说法就是“来客人”了。 蛙人跟红衫实在够铁，换成其他男人说这种话，估计要被红衫一路追杀到地狱。 “差不多，”红衫的语气很低沉，“我得离开一段时间。” “啊！那个东西又要来了”蛙人似乎吃了一惊，“你不要紧吧？” “嗯。” “这事儿我们还真是帮不上忙，”蛙人叹了口气，“只能祝你好运了。” “等等挂电话，”红衫道：“说说是什么怪诞，让我临死前也涨涨见识。” “别这么晦气啊。你每次都说要死，每次还不是都活着出来了。” “但一次比一次危险……” “现在还没彻底搞清楚怪诞的准确信息，” 蛙人的声音离远了些，似乎在翻看手机上的短讯， “不过，怪诞的位置好像是……奈良公寓。我去，怎么又是奈良公寓，这地方真是邪门了……说是一大团黑雾，至少是C级怪诞。听正义说，恐怕整栋公寓的人全都……” “嘟，嘟，嘟——” 红衫立刻挂掉电话，接着打给了顾醒。 “嘟——” 电话接通的提示音很悦耳。 “哟，”血鹦鹉冷笑道：“你不觉得你有点搞笑吗？” “滚！” 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顾醒的声音——“呃……滚？” “你在哪儿？”红衫的语气很平静。 “涉谷公寓……我搬家了……吱——” “你那头怎么那么吵？” “楼道里的声音，好像隔壁也是新住户，”顾醒说道：“今天晚上十一点多才搬过来……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了。” “那就好，圣子是不是跟你在一起？”红衫道，“你不知道吧，奈良公寓出事了。” “怎么？” “好像是一个迷雾种的C级怪诞来拜访了，相当恐怖，据说整栋公寓没有一个活口，”红衫道：“我真是服了你，黎都市头号招怪诞体质非你莫属……” 顾醒忽然想到—— 圣子还在公寓！ 第111章 鬼雾中的食人者（上） 挂了电话，顾醒马上往门口走。同时，拨通了圣子的手机。 “嘟——” “嘟——” 响了好几下，没人接。 顾醒立刻打开房门，楼道里，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搬家公司的员工正在往隔壁的房间里搬沙发…… 顾醒迅速按下电梯按钮……太慢了，他想像红衫她们一样，从十多层的高楼上直接跳下去。 “麻烦小心一点，” 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从隔壁房间里传了出来，“尽量不要留下划痕。” “谢谢！太麻烦你们了。” 顺着温柔的女声，顾醒从门缝中看过去，果然，面带微笑的圣子正在向工人们道谢。 他放心了。 接着，则想到：不会是巧合吧……这也太离谱了。 顾醒实在猜不到圣子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虽然说两个人很可能看的都是同一个中介网站，顾醒也在中介那边留下了电话。 但中介公司肯定会对用户信息进行保密的，圣子想打听到顾醒租了哪里的房子其实很不容易。 或者说，万一真的是巧合呢—— 按照中介公司提供的租房信息，整栋公寓连着有几间房子同时出租，如果对门正好也空着，圣子和顾醒又差不多在同一个时间段找房子，恰好搬到这里也不算奇怪。 “呼唤于心灵某个深处……”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喂。” “顾醒君，”那头传来安达有些发紧的声音：“在哪呢？奈良公寓？” “在外面。” “到底哪里？” “说了你也不知道。” “求求你了，快说吧，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 安达的语气真的很焦虑。 “涉谷公寓……没听说过吧？” “不是奈良公寓就好……你在那儿干嘛。”安达似乎松了口气。 “呃……忘了告诉你，我搬家了。” “什么！”安达怒道：“搬家这种大事都不找我帮忙，什么塑料友情！害的我一通瞎担心。” “突然决定的……”顾醒挠了挠头，“我想着既然是周末，还是别叨扰安达大人比较好。何况，我就一个皮箱——” “怎么突然想起搬家了？” “想换个环境试试。” “哼，是该换一换了，”安达道：“你这突发奇想来的可真好，知道么，奈良公寓又出大事了，刚才白鸟警部补给我打来电话，说又有新——” “新的怪诞么，我刚从红衫那里听说了。” “红衫？你们两个经常联系？” “她刚好打电话向我问了点事情。” “喂，我说，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啊，怎么哪哪儿都招怪诞，果真是蛙人所说的那种招怪诞体质么？我现在真心为涉谷公寓的诸位住户市民们感到担心。” “别胡扯了，我不是都搬出来了么。” “白鸟警部补通知咱们刑事课全体到奈良公寓那边集合，配合本部特殊调查课做好附近的封锁工作。据说那边的情况很恐怖，这次不单单是地下室，一整栋都出事了，” 说到这里，安达顿了顿，“要不然……你认真考虑一下干脆从咱们JA警察署辞职好了，或者换别的警察署、别的课试试？反正连家都搬了……” “我会认真考虑的——考虑一下我们两个还要不要维持这段塑料般的友情。” “咦，虽然有些伤感……但听起来，”安达回道，“对我来说好像是这件好事啊……” 顾醒有些奇怪安达怎么没跟自己问问圣子的情况，忽然想起圣子和他在奈良公寓地下室成为邻居的事情，除了千代和红衫好像再没有别人知晓了……倒也合理了。 本来这件事情如果没人知道就那样过去了，可是……没想到两个人又在涉谷公寓成了邻居。造化真是弄人。 顾醒挂掉电话，正打算赶往现场。 圣子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顾醒君？” 她睁大眼睛看着顾醒：“您怎么会在这里呢？” “……” 听了圣子的话，轮到顾醒傻眼了。 半晌，顾醒看了看隔壁——自己刚租的房间。 “哦……”圣子恍然大悟，“您是来拜访朋友的么？” “对了，”她指了指一旁的屋子，“我今天搬到这里了。等安顿妥当了，请您来家里做客。” 顾醒憋了老半天……没说出自己就住在她的隔壁。 这时，圣子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又是安达。 “喂。” “圣子吗？ 今天晚上恐怕要出现场了…… 对，在奈良公寓……是，怪诞事件，非常恐怖…… 我们需要到现场维持秩序……白鸟警部补特意嘱咐，说你一个女孩子家，要是不太方便的话就别出来了…… 是的，我想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是咱们刑事课的一份子了，最好还是和你说一声比较好。 你确定要来吗……那路上小心一点……我们在奈良公寓正门往西……见面再聊……” 挂了电话，圣子看向顾醒，“您也接到安达君的电话了？” 顾醒点了点头。 “好险啊，” 提起这件事，圣子的脸色发白，看了看表，“安达说九点左右出事的，那个时候我刚离开地下室不久……” 是够惊险的。 顾醒和圣子一起赶到奈良公寓附近的集合点，距离公寓大楼还有大几百米的距离。一路无话。 为了避免造成更大恐慌，附近的路灯、夜景灯已被断电。 公寓那边漆黑一片，但隐约间仍能瞧见，一大片幽邃诡异的雾气将奈良公寓高高的大楼包裹了起来。 因为事发在JA区，静安警察署承担起了主要的封锁任务。 警察署内所有能出动的警力全部出动，各自划好了负责片区，开始清场，封路，疏散附近的市民……理由……理由就是针对恐怖袭击或者可能发生的地震开展应急演练……管他离谱不离谱。 “这个给你……” 见到顾醒，安达把他拉倒一旁，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给他递了过来。 “嗯？” 顾醒接了过来，“什么东西啊，搞得神神秘秘。” 他正要打开瞧瞧。 “鼻屎，”安达鬼鬼祟祟说道：“我的，攒了一天，够你用一阵的。” “神经病啊！” “还不是你跟我说你喜欢的，” 安达道：“我鼻子都抠破了！” “……” 从刑事课八卦小王子安达这里，顾醒和圣子了解到了关于黑雾怪诞的更多情况—— 消息是蛙人透露给安达的。 据说，笼罩着奈良公寓大楼的那团雾气，是某种曾经在本子国出现过至少三次的迷雾种怪诞……在黎都是头一回。 凡是迷雾种怪诞，几乎都自带怪诞死域，踏入死域之中，几乎就等于踏入了怪诞的规则内，非常危险。 前两次的时候，被纳入黑雾中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 “第三次呢？”圣子问道。 “好像是一个怪诞调查员从黑雾里带出了几个幸存者。” “也太可怕了，”圣子问安达，“遇到这种情景，您依然想当怪诞调查员吗？” “我想起了乌鸦，” 安达凝望那片黑雾，“想到她时常都要面对这样可怕的怪物，真是太让人心痛……她一定非常需要像我这样一双结实可靠的肩膀吧？” “……” 又是一次大范围无差别杀人的怪诞事件。 黎都本部怪诞调查员除了暂时失踪的乌鸦，有事不能到场的红衫，还有据说去追寻雨女踪迹的正义之外，其余三个怪诞调查员，秋刀鱼、蛙人，还有那个漂亮到很像女人的冬落全部到场了。 按照三人在怪诞调查课的排序，由冬落主持这次调查和限制工作。 由于黑雾暂时没有像四周扩散的趋势，所以怪诞调查课采取的应对措施算是程式性的—— 大量的死囚正从附近的监狱紧急调往现场，以备不时之需。 黑雾的相关情况同步录入了全国怪诞大数据系统，很快比对出了相应怪诞的具体信息—— 【怪诞名称：鬼雾中的食人者熊田信彦。 怪诞规则等级：C级或C级以上。 怪诞产生原因：未知。 怪诞规则：逐个杀死每一个被黑雾笼罩的人（有待补全）。被黑雾笼罩的人难以逃离（或可破解）。 怪诞过往出现记录： 第一次，北海三田公寓，被黑雾笼罩89人……，幸存者1人； 第二次，……，被黑雾笼罩129人……，幸存者1人； 第三次，大泽市力生公寓，被黑雾笼罩151人……，幸存者5人。 处理建议： 1，怪诞等级很高。没有万全准备，不要轻易进入黑雾之中。 2，…… 3，立刻呼叫大林瞳子 ……】 黑雾笼罩中的奈良公寓和白天金灿灿的那幢完全是天地之别。 “顾醒君，” 刑事课的值守区域内，圣子忧心忡忡望着黑色雾气，“我听他们说，这会儿公寓里面应该还有不少人活着，他们该有多绝望……也不知道本部那些怪诞调查员大人们会怎样处理……” “等待。” 没等顾醒回话，身后传来了蛙人的声音。 “您怎么过来了。” 顾醒三人连忙和蛙人打招呼。 “那边目前有那个家伙指挥，”蛙人往冬落的方向瞧了瞧，“我暂时没什么事。” “您刚才说等待？”圣子问道。 “没错，” 蛙人说道：“这是东都警视厅给出的建议—— 因为截止目前，熊田信彦每次出现时黑雾都会控制在一幢大楼之内，第二天早晨太阳升起之时，黑雾会自行散去，熊田信彦也会离开。 所以，东都那边建议，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做好现场管控和消息封锁。 有余力的情况下，可以尝试用无人机、死囚之类的潜入黑雾中摸索掌握更多关于熊田信彦的规则信息。” “意思就是，”安达问道：“此刻在公寓里面的人只能等死了？” 蛙人沉默了一会儿。 这种事情听起来很离谱，但对于怪诞调查课而言，其实是很常见的处理方式—— 对于一个固定在可控范围内的无差别杀伤类怪诞，如果能毫无损伤地送走它，就是某种意义上的胜利或限制。 至于普通人的牺牲，完全可以通过封锁消息和补偿直系亲人现金等方式来解决和收尾。 用最小的代价，送走怪诞——这是全国怪诞调查课通用的调查法则。 只要怪诞不会无止境的扩散，已经陷入怪诞规则中，那些无法挽救的普通人原则上就是可以抛弃的。 很残忍吧……但解决怪诞事件、摸清怪诞规则的道路，往往就是这样用一条条人命铺出来的。 “未必只能等死。”秋刀鱼低头看着《夏目友人帐》的漫画走了过来。 “你怎么也过来了？”蛙人道。 “你说呢……” 秋刀鱼抬起头往奈良公寓正门前一处临时搭建的操控台看去——冬落正在那里坐镇指挥，几个身穿特制服装的怪诞调查课工作人员正从一辆构造看起来很复杂的装备车上往下搬仪器。 蛙人也看了过去。 两个人脸上同时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很奇怪吧。” 看着一脸懵的顾醒三人，蛙人解释道： “我、红衫、乌鸦、秋刀鱼，跟那个家伙理念性格完全合不来—— 首先，那个家伙是真的把助理当做D级人员，也就是可消耗人员看待，让助理试错的频率太高了，普通人和死囚就更不用说了，完全被他当作了可消耗物品。 现在，培训课那边都不敢给她随便配助理了。 说实话，只要能解决怪诞事件，那家伙往里面填多少人命都不在乎。” “她！？” 安达惊道：“虽然漂亮到确实很像女人，但给我们的感觉，冬落大人就是男人啊。” “哼哼——” 蛙人冷笑道：“准确的说，以前是男人来着。只是有一次她被卷入某个怪诞事件之后，性别就渐渐转换过来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家伙女性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刚转换那段时间，还保留着喉结之类的特征，现在已经越来越像女人。连我们这些跟她没少打过交道的人都想不起她原来的模样了。 据说，这种女性特征会不断的深化，直到有一天彻底固化下来，到时候就无法扭转了。 所以冬落这个家伙一直在寻找转回男性身体的办法，可惜直到现在都没成功。 哈哈，快要急死了吧，这个家伙……也算是报应了。” “秋刀鱼大人刚才说——” 圣子则更关心公寓里普通人的死活，“未必只能等死，这是什么意思？” “哦，” 蛙人道：“秋刀鱼的意思是，有一个来自北海警察本部的怪诞调查员正在乘坐专机往这边赶—— 那个调查员据说是专门负责熊田信彦怪诞事件的。上一次熊田信彦在大泽那边出现，就是她出手，救出了五个幸存者……” “喂，你们三个，” 看着奈良公寓正门前方不远处的操作台，蛙人对着顾醒三人忽然说道：“想不想看看真正的怪诞调查是什么样子的？” “真正的？” “对，”蛙人道：“真正的，和你们之前几次看到的都不一样。” “可是……我们三个不是怪诞调查课的人员，贸然过去是不是不大合适？” “怪诞调查员也是需要普通警务人员协助的，”蛙人笑道：“说你们是我找来帮忙的就可以。其实，调查怪诞这种事说神秘的确神秘，但对于一些经常合作的老朋友，我们还是很开放的。” “这样不太好吧……” …… “嘘——” 站在距离操作台后面五六米远处，顾醒三人双腿微跨，两手背后，伪装成了警卫的模样，眼睛睁得老大，耳朵齐齐竖了起来。 “大人，” 操作台前，一名工作人员向冬落敬礼，“可以启动无人机了。” 冬落完全无视身后的观摩团，面无表情：“让一号死囚来操控。” 这是顾醒三人第一次听到冬落说话的声音，果然是很好听、又很冰冷的女人的声音。 “是！” 工作人员从一旁的囚车里带出一名年纪颇长、头发有些泛白的死囚。同时，二号死囚也被带了过来，在一旁等候。 这些死囚们早就签署了试错补偿协议，平日里都会有针对性地训练各种可能用到的试错技能。 无人机作为经常出入各种危险恐怖场景的道具，其各种操控技能自然也在死囚培训的榜单中排名前列。 迈着颤抖的脚步走到操控台前，那个颇为年长的死囚大概也晓得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 他回头无助地看了看冬落。 “补偿金会足额及时发放到位的，”冬落皱了皱眉头，“请您快一点。” 说着，冬落看了看手表，语气依旧冰冷，“日出之时，怪诞就会消失。我们需要赶在这之前，摸索出更多的、更有效的怪诞规则，以免下一次怪诞再出现时，仍然像今天这样几乎束手无策。 您是签过试错协议的，协议的内容有认真看过吧？应该明白拒绝试错的后果。” 试错协议中有明确条文：如果死囚拒绝执行试错协议，就会被当场执行死刑。更糟糕的是，家属连一分钱补偿金都拿不到手。 凡是愿意签订这种试错协议的死囚，家里都有非常牵挂的亲属，临死之前能给她们留下一大笔财富，弥补一些生前的遗憾，是很有诱惑力的。 这位一号死囚也不例外。他脸上露出些挣扎的神色，在原地战战巍巍半晌，终于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 一号死囚转过身去，面向操作台。 台面上嵌着一个屏幕，和无人机的摄像头相连。 屏幕附着了一层防止偷窥的膜，其作用自然是防止除了死囚以外的其他人不小心看到屏幕上的内容—— 怪诞规则通过现场直播的视频隔空降临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很小，但出于谨慎的考虑，不得不防。 死囚身后，还有两个负责看押的警卫人员。怪诞调查课的工作人员事先也提醒两个人往侧边移动一些，以免他们从正面看到显示屏里的内容，同时告知了两个人相关注意事项。 “嗡——” 死囚操纵着无人机，升到了半空中，朝着公寓正门飞了过去…… 第112章 鬼雾中的食人者（中） 公寓的正门目前是打开的。当然，如果它是关着的，警方就是拿炸弹轰，也得把它弄开。 无人机飞入正门，机身上的照明灯打开，像手电筒的光照进了公寓里面。 公寓内的画面传递到显示屏里——是那种发昏泛沉的接近黑白的画面，很有早年前恐怖片的画质。 “嘶……” 死囚深吸一口气，抓着无人机操纵杆的手更加发抖。 “再给他注射一针镇定剂。” 冬落的声音很冷静， “一号死囚实时直播无人机拍摄的画面，你——” 他看向一旁的怪诞调查课工作人员，“全程做好记录。” 打完针之后，一号死囚的渐渐稳定下来，手也不抖了，无人机飞入发暗的楼道里。 “一直往里面飞，” 冬落早就带上了特制的眼镜，可以彻底屏蔽屏幕上的画面，算是上了双层保险，“看见打开的房门就钻进去。” “好，好……是！” “到哪里了？” “第一层，”死囚说道：“啊……靠左边，第二个房门，还有第五个房门是打开的。” “那就进去看看。” “我受不了了……这里的气氛实在……” “想想你签的协议。” “好，好……” “继续播下去。” “我，我……我在往里面走，”死囚吞了吞喉咙，“地上流了很多血，我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脚，脚……全是脚！” “脚？是鞋吧？” “不对，就是脚……很多脚，十几只脚，都穿着鞋，但没有腿，脚脖子上还留着血，满地都是血……地上还有很多血脚印……” “很好，继续往前走。”冬落说道。 “我到了第二个房间门口，门是打开的，”死囚声音更加颤抖了，“门口好像流了很多血。” “很好，走进去。” “屋子里面也全是血，”死囚说道：“太，太吓人了。” “继续往里面走。” “我看见屋子里有一双脚……” “又是脚？” “对……” “仔细检查一遍屋子里面的情况。” “除了那双脚，还有满地的血，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去下一个房间。” “我从房间里出来了，下一个打开的房门是第五个……我到门口了……等等，我好像听见了脚步声！里面有人——” 话说到一半，一道模糊的虚影从死囚脸上晃过。 接着，一声轻脆利落的啃食声……死囚的上半个脑袋忽然消失不见了！ 脑袋残余部分的曲线像是被一张血盆大嘴啃过的模样。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下半个脑袋也被啃掉了，一口啃到脖颈，鲜血喷涌四溅。 “啊……啊！” 一旁的负责看押死囚的一个警察吓得连连惊叫。 无形的大嘴一口一口啃下去，嘴唇和牙齿上沾了很多血，隐约间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大嘴的轮廓……张大，咬下去，合住……再张大，咬下去。 一口一口，死囚被吃掉，最后只剩一双脚。 现场陷入一片死静。 一旁负责看押的死囚的警察，浑身颤抖着，直接瘫软在地上。 “别紧张，” 冬落道：“没有看到到现场画面的人，应该是安全的。” 话是这么说，但一号死囚距离现场这么远，竟然都被规则锁定了，实在叫人不寒而栗。 话音未落，沾血的大嘴忽然出现在了刚才惊叫的那个警察头顶上，一口吃掉了半个脑袋。 接着，一口一口，往下吃去。 很快，地上又多了一双血淋淋的脚。 一瞬间，气氛再次变得极度紧张而凝重起来，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吃掉的会是谁。 没人敢发出半点声音，唯恐被大嘴盯上。 好在吃掉第二个人之后，血淋淋的大嘴消失了。 地上的两只脚动了起来，迈着欢快的脚步，一蹦一跳走向公寓的正门。 不久，消失在了黑雾之中。 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两行血脚印。 “你也看见了，” 冬落回头看蛙人，“这也就是说，公寓里面的场景可以被直播，但是不能被人看到。否则就会触发死亡规则。 同时，负责记录的，还有我们这些只是听到里面情况的人没有死亡，说明不看到画面，只听直播是安全的。” 这么说来，其实刚才在现场的所有人，都经历了一次试错危机—— 假使死囚对现场的语音直播都可以让听者触发规则，那么这里的所有人恐怕都要被大嘴吃掉了。 虽说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太高，但多少也是有机会发生的。 想到这一点，在场的每一位都不禁直冒冷汗。 “喂，”蛙人道：“你这家伙，拿我们这么多人的命做实验？” “不至于，” 冬落依旧平静，“我和东都那边联系过了。类似的实验东都特殊调查课做过，所以相当于之前有人趟过路了，只是当时没安排记录人员。而且，我也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听直播，我总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吧？” “已经做过的实验有必要再来一次么？” “看一看怪诞的规则有没有补全或者升级，”冬落道：“只牺牲一个死囚，再次确认一下，很值得。” “你……” “你是一个经历过多次很怪诞事件的调查员，”冬落道：“总是这样大惊小怪么？” 蛙人被他噎住了，半晌说道：“那刚才被吃掉的警察呢？” “我注意过他，”冬落道：“刚才听直播的时候，他有偷窥操作台上的屏幕，大概是看到了屋子里的情景……无视我之前的警告，死得不冤。” “看到现场就得死。” 冬落朝着一旁负责记录的怪诞调查课工作人员说道：“你把这条记下来，注明：这条之前已经确定规则目前尚未升级，待观察。”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蛙人问他。 “继续试错，”冬落道：“把二号死囚的眼睛蒙上，给他带上导盲仪器、摄像头、人工智能直播仪、话筒、同步传声，走进公寓里面看看会是什么结果。” 一旁等候的二号死囚直接昏了过去。 “想办法把他弄醒。”冬落说道：“对了，给他装备的导盲仪一定要精准设定，避开地面上的血脚印……” 顾醒三人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怪诞调查员处理怪诞事件的常规模板。 据蛙人讲，在全国大部分地方，怪诞调查课就是这样开展调查和限制工作的。 如果遇到了紧急状况，每个人都可能被调查员拿来当试错消耗人员。 尤其是面对那种无差别杀人的可怖怪诞，对于其规则的掌握和了解几乎就是用人命堆起来的。 不一会儿，二号死囚身上已经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设备，眼睛也被完全蒙住，在导盲仪的指引下朝着奈良公寓正门走过去。 他的脚步很迟钝。那是因为被注射了大量镇定剂。一次性注射这么多，死囚难免会出现麻木、反应迟钝等症状，而且会留下终身后遗症，但作为可消耗人员的死囚，完全不必担心这个。 公寓大楼里，不时传出惊悚的尖叫声。证明里面的确还有不少幸存者，但似乎也危在旦夕了。 静安警察署的几部接警电话不停地接到幸存者的报警，几乎每一个报警人的声音里都透着极度的恐慌。 按照怪诞调查课的通知，接线员告诉各位报警人，一定要保持冷静，待在自己房间，尽可能不要睁开眼睛，不要随意走动，警方的救援力量很快就会赶到。 但事实上，冬落暂时没有安排救援的打算。死囚进入公寓，只是他试图摸索怪诞规则的一种尝试。 至于救援，只能等待那位不知什么时候会赶到的北海调查员了。 在怪诞信息库里，记录了不少关于熊田信彦已经摸索出来的规则和信息，比如，不能用眼睛看见熊田信彦，不能踩到熊田信彦的脚印，不能随便走出房间，等等。 还有一些其他规则，在幸存者报警时，警方已安排人员将这些信息传递给他们，但实话说，这些规则就算告诉了公寓里的普通民众也没用。 面对怪诞，绝大多数人的san值都会直线掉落，完全无法理智地解决问题、寻找规则的漏洞。 让怪诞调查员直接进入黑雾中救人，也是不现实的，被怪诞杀死的几率太高了。 “我觉得，” 冬落身后不远处，顾醒暗中与小洞交流，“我可以尝试收容这个熊田信彦。” 【其实，你是想试试救出公寓里面的幸存者吧】 “嗯。” 【连这些比你更有钱的都市白领也要救么？我还以为你只关心那些和你一起住在地下室、生活艰辛的贫苦人呢】 “这是什么话，” 顾醒望了望公寓大楼，“在我看来，只要是凭自己智慧和双手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挣钱的人，不管是为了养家糊口，还是为了实现自身的价值，都是值得尊重的。 我要是完全没有能力也就罢了，既然我有能力相救，为什么不试一试？” 【嗯……你最初的目标是惩恶扬善，怪诞算恶么？】 “滥杀无辜的怪诞就是恶，”顾醒道：“怪诞滥杀无辜，我就解决怪诞。恶人为非作歹，我就解决恶人。” 既然都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那就按照他心中的信念行事就好了，绝不后悔。 【可是，对方是C级怪诞啊，按道理说，你屋子里那些怪诞中，只有奶奶可以对抗，但目前而言，你又是无法左右奶奶行为的】 顾醒想了想……自己目前可以控制的怪诞里面，英二郎等级还不够高，喜多阳介不是具有强力规则的怪诞…… 昏鸦，昏鸦可以试试，虽然它的怪诞等级不高，可是移动灵活方便，还能远距离直播。按照刚才试错的结果，文字直播是可以规避熊田信彦规则锁定的。 还有早惠。 早惠虽然和里美奶奶一样，都是由顾醒描述出来的怪诞，但与奶奶不同的是，顾醒曾和小洞沟通过，一定程度上，顾醒可以借用，或使某人优先触发早惠的规则……这大概与早惠对顾醒特殊的好感有关。 不过，早惠的规则等级也不够高。 “藤野呢？” 顾醒道：“我记得，收容了喜多英二郎之后，藤野的怪诞规则似乎提升了不少吧？” 【等级最高的那条规则——敲门，从D升级到了D，可是熊田信彦也是人形怪诞，还是C级，藤野对上他似乎没有什么优势】 “如果藤野的规则先触发呢？” 【你的意思是，藤野先敲开熊田信彦的房门？嗯……要是藤野的规则先触发的话，倒还有些机会。不过，你怎么保证熊田信彦会在屋子里乖乖呆着？】 “可以想办法嘛，只要肯动脑子，办法总比问题多，” 顾醒道：“可以考虑让昏鸦也参与进来，两种规则同时给熊田信彦加上，看看有没有用。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和我说过，藤野要是被其他怪诞解决了，我是可以支付寿命将他赎出来的吧？而且，还可以借此机会补全规则。” 【是说过这种话。不过，要提醒你一点——你收容的怪诞被解决之后，每一次赎买都要比之前付出更多的寿命，总有一天，会到你完全支付不起的地步。所以，还是尽可能不要轻易让藤野被解决掉比较好】 明白了。那就把作战计划制定的更详细谨慎一点。 关于熊田信彦的相关信息，顾醒从蛙人那里已经听到了不少。他打算鼓动上八卦王子安达，和对方再聊一聊，掌握尽可能多的细节，有助于他把作战计划搞得更周全。 “安达君。” 顾醒凑到了安达身旁。 “怎么，”安达下意识护住了鼻子：“我一点都没有了，你不是想让我鼻血流尽而死吧？” “你说，” 顾醒道：“刚才那个死囚，有没有看见熊田信彦啊。他是因为进了房间就死了，还是因为看见了熊田信彦，还是……”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不久，半空中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很快，直升机来到指挥现场附近，在半空中悬浮下来。 从上面扔下来长长的软梯，一个人影从梯子上利落地爬了下来。 “这是……”安达问道。 “是不是蛙人大人刚才所说的，”圣子猜测道：“那个来自北海警察本部的怪诞调查员？” “应该是了，”蛙人道：“反正天上那个大家伙是全国怪诞调查课通用的直升机。” 这还是顾醒第一次见到不是从直升飞机上直接跳下来，而是从软梯爬下来的怪诞调查员。 那位调查员落地之后，朝着蛙人这边匆匆走了过来。 她戴着无线耳机，戴了一副墨镜，一头略微有些泛棕色的短发。 除了藏在墨镜之后看不清楚的眼睛之外，其余五官都很精致。 尤其是鼻子，很俏挺。人们把目光落在她脸上的时候，第一眼注意到的肯定是她漂亮到很罕见的鼻子。 调查员把双手插在兜里，嘴里似乎嚼着口香糖，有些酷帅的中性感，又散发着很自然的女人味。 走到众人面前，她摘下一只耳机，说道： “你们好，小生名叫大林瞳子，是BH市警察本部特殊调查课一名怪诞调查员。” 第113章 鬼雾中的食人者（下） 小生……小生这个词，在本子国这边一般是年轻男性，或者，一些比较男性化的女孩子喜欢使用的谦称。 不知为什么，听到大林瞳子这样介绍自己，顾醒脑袋里冒出了越水七槻这个名字。越水七槻是谁？顾醒完全想不起来，但是总觉得这个名字他很喜欢。 说实话，大林瞳子大晚上的戴着墨镜有些奇怪。不过，此时没人纠结这个。 “让他先停下来吧。” 大林瞳子出现的第一时间，先制止了二号死囚向死亡迷雾迈进的脚步。 “为什么？”冬落问道。 “白送一条命，”大林瞳子道：“对解决怪诞毫无益处，反而会妨碍我的行动，这种试错有什么意义？” “那是一个死囚……我希望你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幼稚调查员。” 虽然嘴上这么说，冬落还是命令怪诞调查课的工作人员把二号死囚拉了回来。 此时死囚距离黑色迷雾只有咫尺之距，已然嗅到了浓烈的尸臭气味。 差点陷入恐怖泥沼的死囚当初软在地上，痛哭流涕。说实在的，他倒是不畏惧试错和死亡，但是死在这种恐怖未知的场景里，真的不如自杀的好。 和蛙人、冬落一番介绍寒暄，大林瞳子认真了解了奈良公寓目前的状况，佩戴了即时通讯器，又要了一份奈良公寓大楼详细的结构图，用很快的速度看完一遍： “就这样吧，我先进去了。” “先等等！”冬落说道：“你有把握对付里面那个家伙？” “没有。” “那你是去送死的？” 冬落皱了皱眉头，“我倒是不太在乎你的死活，但是——‘除非万不得已，怪诞调查员绝不以身涉险’，这个调查原则你应该懂得吧？” 顾醒头一次听到这种原则，心里琢磨一番，觉得一时间不大能够理解。 调查员每天面对的都是怪诞，如果任何时候都不能以身涉险，那能查出来什么…… “其实很正常，” 一旁蛙人仿佛猜到了他心里的念头，小声说道：“藤野，你们还记得吧？” 顾醒连连点头。 “死去的人，是有可能变成怪诞的，藤野不是个例，” 蛙人说道：“尤其是那些精神力量数值较高的人，死亡之后变成怪诞的可能性要更高……” 按照蛙人的解释，怪诞科研机构曾经统计过——人类的精神力越高，死亡后变成怪诞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每一个怪诞调查员的精神力数值比起常人都高出数十倍，比藤野那种数值的也要高出数倍。 如果死前还带着很重的怨念的话，调查员变成怪诞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要是调查员带着怨念死亡又变成了怪诞，则有不小的可能性会变成那种混乱无序杀人的怪诞，而且出生等级一般会在D级之上，极其让人头疼。 这种事情，以前可是有先例的。 国外有一个精神力量特别高的特殊调查员死后，直接变成了规则等级B的怪诞，差点导致一整个城市完蛋……本子国也发生过类似的状况—— 据说，眼前这个迷雾里的食人魔熊田信彦从前就是某市本部的怪诞调查员来着。当然，详细的情况已被国家警察厅那边封锁，旁人无从得知了。 基于以上缘由，各个国家的怪诞调查系统内部基本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调查员尽可能不要死比较好……尤其是不能带着怨念死。 说完这些，蛙人对顾醒眨了眨眼睛，“所以，国家对我们调查员各方面的待遇真是相当不错。说真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红衫的建议，来怪诞调查课试试？” 要想变成待遇超好的怪诞调查员首先要做调查员助理的吧，说不定助理都当不上，得先去培训。 无论如何也要先从D级人员干起，顾醒对当那种可消耗品真的不太感兴趣。 “不对啊，” 安达说道：“我记得智子跟我提过，紧急情况下，调查员助理也是有可能被当做可消耗人员对待的……我可是了解过的，调查员助理的精神力量也不低啊。” “助理的话，”蛙人面色沉了沉，“精神力量还在可控范围内，危急时刻有办法解决。” 听这话音，似乎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办法。一瞬间，安达报考怪诞调查课的决心小小动摇了一下。 总而言之，冬落刚才之所以说出那种话，担忧的其实是——如果大林瞳子以身涉险变成了怪诞，那么黎都市怪诞调查课的诸位马上要面对的可能就是两个高级别的怪诞了。 而且，新的怪诞的规则完全未知。也很有可能，会是那种不会限制在固定范围内的混乱无序杀人怪诞……在场应该没有人愿意见到这种结果。 “放心吧，” 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的大林瞳子忽然转过身来，摘下了墨镜，看向冬落。 她的眼睛暴露在操作台发出的照明光下，很大，很漂亮，眼神中透着十足的真诚。 她之所以摘掉墨镜，大概就是为了让冬落看到这样真诚的目光吧。 “如果我快要死掉了，会想办法自爆魂魄的，这样一来，就不可能变成怪诞了吧？”大林瞳子说道。 顾醒三人一起看向蛙人。 “这的确是一种解决的办法，组织上也会提供自爆魂魄的工具，” 蛙人解释道：“不过这种事情，全靠自觉……组织上一般不会强迫，万一搞的调查员们怨气冲天反而糟糕。” 据说，自爆魂魄之后，人就彻底湮灭了，同时失去了轮回转世的资格。 所以，基本上没有调查员愿意这么干。 转世还是很值得期待的，万一下辈子投胎到一个和平正常的世界，不用遭这份罪了呢？ “那就，再见吧。” 说完方才那番话，大林瞳子再次戴上了墨镜。 她转身向奈良公寓大楼正门走去，一边走，一边把方才摘掉的耳机再次戴上。 “很好，”冬落冷笑道：“你要是变成怪诞了，我立刻撤退，借口都不用找了。” 大林瞳子毫不理会。 “等一等！” 蛙人忽然喊道。 大林瞳子转过身来，看向蛙人。 “这个，”蛙人拿起奈良公寓的结构图，“这个，你忘了拿这个了。” “放心吧，”大林瞳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眨了眨眼睛，“都在这里呢。” 在操作台照明灯并不耀眼的光线中，大林瞳子只身走入黑暗的迷雾里。 她的身影被迷雾吞噬掉了，但她方才的眼神，眨眼睛的样子，泛着棕色的短发，绝顶漂亮的鼻子，即便是夜里也戴着墨镜的怪癖，全部印在了众人的脑海里。 “这个女人也太酷了吧，”安达道：“要是下次告白的时候，乌鸦还不答应我，我就去追瞳子！” “……” “我有点好奇啊，” 圣子道：“她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去公寓里面？不是说，怪诞调查员最好不要以身涉险么？国家也是支持这种行为的，迷雾里又那么危险……” “这个……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蛙人依然凝望着大林瞳子消失之处， “好像说，大林瞳子有位挚友被熊田信彦杀害了。但似乎她一直相信好友还活着，而且就藏在熊田信彦的迷雾中，所以每次熊田信彦出现的时候，她一定会赶过来。 当然，这只是个传说，真相只有她本人知晓了。总而言之，今天这种状况她至少经历了两次。 真是够厉害的。必死的迷雾规则也被她趟出了一条活路，上一次竟然还从熊田信彦手中救出了好几条人命。 虽然说她闯入迷雾的出发点是为了挚友，但在保住自己性命的同时，还能尽力救出无辜者，实在让人佩服。” 大林瞳子进入迷雾之后，顾醒借此机会，又与蛙人聊了一些关于熊田信彦的相关情况，可惜大概情况蛙人能说一说，关于具体的细节，也不好问的太细致。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大林瞳子进入迷雾的瞬间，一只浑身漆黑的鸟儿也从另一侧潜入了迷雾当中。 不一会儿，白鸟自封锁线外围匆匆赶了过来。 “大人，” 他直接找到了现场三位调查员里最好说话的蛙人，“这栋公寓里住着一位特殊人物，不晓得能不能给予特殊照顾？” “嗯？” “唐泽真琴，您应该听说过的吧？” “哦哦！” 蛙人一脸惊讶，“是那位出演过《迷幻岛》和《黎都爱情故事》的大明星唐泽真琴吗？我也是她的影迷来着。” 这个实在不奇怪。 在出演了《黎都爱情故事》这部收视率破30的电视剧之后，唐泽真琴在本子国内的知名度已然前所未有，算是真正的全民偶像。 她在电视剧中塑造的女主角乐观坚强、大胆奔放，充满了对不平凡生活的渴望，在庸庸碌碌的众生中显得极为特别，深受各个年龄段男人的喜欢。 她和男主角千田一郎在电视剧里分分合合、起起伏伏的爱情故事也牵动着每一个观众的心神。 当看到大结局两个人在黎都市山海路的大街上分别道出再见和珍重，背对背各自向着远方而去，将要彼此永远错过一生的那一幕之后，网友们的愤怒留言直接让该电视剧的论坛陷入瘫痪状态。 有人甚至在导演和编剧的facboo死二人。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导演和编剧二人一起组团去国外各大影视节避难去了。 有大量CP粉为两人专门建了结婚网站，里面已经拟好了两个人结婚日程表，定下了需要邀请的婚礼嘉宾，甚至连两人婚房的装修风格也定了下来。 CP粉纷纷表示：电视剧里虽然没有美满的结局，但是可以把缘分在现实当中继续下去，如果唐泽真琴和千田一郎真的结婚的话，号召全国剧迷到现场随份子…… “正是她，说来也巧……我们课的安达、顾醒，当然也包括我本人，也是唐泽小姐的影迷，” 白鸟接着说道：“东都警视厅那边，有几位和唐泽真琴公司社长关系不错的长官，得知唐泽小姐被困在奈良公寓的事情，接连打电话过来，希望我们尽可能照顾一下……对了，她家经纪人还有助理也来了，不过都被我拦在外围了。 您既然是唐泽真琴的影迷，应该对她有所了解吧？ 唐泽小姐在业内的名声您是知道的，她经常慈善捐款，为人也相当和气，业界和影迷们对她的评价可以说非常好，几乎没有差评……” “恐怕不行。” 蛙人摇了摇头，“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刚才进入迷雾中的北海调查员大林瞳子，但她自己能够顺顺利利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不可能要求她对谁进行特殊照顾。” “明白了。” 白鸟也是个干脆人，听话音就知道事不可为。 当即，走到另一边很远处，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喂，山谷警视正晚上好！ 对，我是黎都市静安警察署分管刑事课的白鸟。 是的，关于唐泽小姐的事情……竹田警部给我通过电话了。 没错，得知此事以后，我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亲自与本部怪诞调查课的几位大人逐个沟通了此事。 嗯，嗯……按照您说的，我说的很客气，也表示这件事没有半点强求的意思。 瞧您说的……几位调查员大人相当重视，其中有一位和我说，如果可以的话，一定会拼尽全力，把唐泽小姐平安解救出来的。 这位大人目前已经亲自潜入了奈良公寓之内，对，她就是奔着解救唐泽小姐去的。 当然……这次怪诞事件等级很高，十分危险，也难免会出现意外……对，对，我们努力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么晚了打扰您了。 哪里……哪里……我们会随时向您汇报工作进度的……” 白鸟挂掉电话，长长呼了一口气。 远处蛙人朝他看了过来，白鸟连忙向对方挥了挥手，露出灿烂的笑容。 …… “开始直播吧，洞桑。” 顾醒躲在操作台后面远一点的地方，继续当起了站桩维持现场秩序的警卫。 让昏鸦先潜入迷雾之中探查一番，是他临时想到的办法。 贸然让藤野进入迷雾和熊田信彦直接对上的话，怎么想风险都很大。 既然大林瞳子对付熊田信彦很有经验，不如就先跟着她去探探路，了解更多的情况再做决定——顾醒今天晚上的手牌很多，喜多英二郎没准也会有戏份，但一定要做好最充分的准备。 【昏鸦钻进了黑雾中，感觉这里到处充斥着死亡和尸臭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昏鸦在它常年栖息的那棵巨大榕树身上时常能够嗅到。这让它觉得自己的身形更加灵动，呼吸更加畅快…… 很快，它发现了大林瞳子的身影……】 第114章 绝望大楼（上） 国民偶像唐泽真琴此刻正住在奈良公寓第三层的某个房间里。 当初她选择购买第三层的房间，其实就有考虑，一旦遇到地震或者别的紧急情况，可以很方便地从步梯溜走。 假使情况紧急到走电梯都来不及，那么可以从窗户外的围栏爬出去，不慎坠落也不至于摔死。 很可惜，此时此刻真正遇到了危险，唐泽却发现楼层虽然很低，但对于她的逃生毫无帮助…… 唐泽真琴也曾考虑过购买一层和二层的房间，但经纪人说太低了，实在没有安全感。而且，作为一个顶流大明星，住在公寓的底层实在太跌份了，同时个人隐私也无法得到有效保证。 这话其实是有道理的。 奈良公寓的设计比较特别——一层二层是多户居民共用一个楼道，也就是说一个单元里有数名住户，彼此是相邻相通的。普通人还好，对于明星而言，隐私真的很难得到保证。 三层——八层则是两户人家一个单元，共享一部电梯。 八层往上是一户一个单元，专享一部电梯。 三层往上，同一个楼层有很多单元。不同单元之间的住户，电梯虽然不是互通的，但可以通过侧边步梯通道连接。 既能比较好的保护每户人家的隐私权，物业管理起来也很方便，不至于每次去不同单元都得到一楼乘坐电梯，那样也会挤占电梯的资源。同时，紧急情况下逃生也很方便。 显而易见，越往高层，住户越是有钱人。 唐泽真琴当然有实力购买高层的公寓住房，但她纯粹不想。第三层正好，不高也不低，想想就很安全。 而且，这个房子也只是唐泽真琴在黎都市好几套房子中的一个。 她平时很少来这里居住，只有某一段时间里工作通告实在太过繁重，身心俱疲的时候才会独自来这里躲清闲。 除了关系最密切的经纪人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唐泽真琴在这里有一套房子。 她本人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会浑身武装的很严实，也从来没有被别人认出来过。 事实上唐泽真琴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来这里居住了，表明这段时间里她各方面状态还不错。 最近，因为和千田一郎拍摄了那部红遍全本子的《黎都爱情故事》，她被CP粉到处催婚，而千田一郎昨天私下里竟然真的借机向自己表白了，这让唐泽真琴觉得对方实在太幼稚，完全没有分清演戏和现实。 除此以外，千田一郎在各处接受采访的时候，总是似有似无的表现出自己和唐泽真琴正处于暧昧状态，这也让她有些困扰。 甚至怀疑对方的人品，绝对有夹带公众期望裹挟唐泽真琴的想法。 说实话，唐泽真琴虽然平时看起来对影迷和普通人相当随和，但在感情方面，她真的很苛刻，眼光极其之高，连她自己都很怀疑有生之年能不能找到一个真正让自己感到来电的男人。 她的经纪人干脆直说了：“你要是一直这样挑剔下去，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好了。正好，这样下去也能一直当我的摇钱树，按你这个样子的保养状态，就算到了五十多岁应该也能看起来像二三十岁的模样，还能继续演青春偶像电影。拜托钱不要来的太多。” 对于这番话，唐泽真琴嘴上直骂对方是乌鸦嘴，但心里觉得很有可能变成现实。 至于千田一郎之流，除了样貌很俊帅、拍戏很赚钱以外，毫无内涵，几乎没有什么优点的男人，唐泽真琴真的完全不感兴趣。她的level可比对方高太多了，收入也是对方的数倍，根本不看重钱财身价之类。 不过，倘使贸然和千田一郎划清界限，很有可能会被对方的影迷网暴之类的，同时也会影响还在热度上的《黎都爱情故事》在各个渠道的销量。 经纪人建议她暂时不要太多理会，等《黎都爱情故事》热度下来了再做处理。 唐泽同意了。 但心情还是挺受影响的，于是临时决定今晚来奈良公寓静一静。没想到……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今天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她正在梳妆台前敷面膜。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副画面——仿佛是一台第一视角摄像机在拍摄，一个男子打开房门，正脸对着镜头，脸上露出了极其惊恐的表情。 紧接着，镜头拉进，男子恐怖的表情放大到极致。 画面黑掉。 镜头拉远，男子上半个脑袋消失了。 画面很血腥，白色、红色的浆状物混做一滩，准确描述的话……恐怕任何书籍有类似的描述都难以通过编辑的审核。 镜头上沾了不少血，画面鲜红一片，仿佛上了赤色滤镜。 镜头再次拉进，画面黑掉，再次拉远，男子剩下的脑袋也不见了，只剩脖子以下的部分，满身是血，僵硬地站立着。 接着，重复方才的镜头，男子仿佛被一张大嘴一口一口吃掉，直到最后，只剩两只血淋淋的脚。 一开始，唐泽真琴吓的浑身瘫软，心脏狂跳。 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猜测这样的画面大概是自己近日过于疲惫产生的幻觉。 对于一个常年拍戏，也曾拍过恐怖惊悚电影的女演员来说，出现这样的幻觉并不算十分奇怪。 略微有些奇怪的是，刚才那个被吃掉的男子所在的房间格局有点像奈良公寓一层的标准结构，唐泽买房的时候曾经看过那种户型，她的记性还不错。 但这只是个开始。 男子被吃掉半个脑袋的时候，唐泽就听到楼道里传来了尖叫声，之后楼下和隔壁也传来了类似的尖叫声。 这所公寓的隔音效果相当不错，可想而知，发出尖叫的人惊恐到了什么地步。 过了一会儿，方才的镜头竟然再次出现了。 这次面对镜头的是一个穿着睡衣，和唐泽一样正在敷面膜的女人——这让唐泽产生了非常强烈的代入感，心脏的跳动随之一紧。 女人最初是坐在镜子前，发着呆，面膜掉在了地上，镜子里的脸上有些惊恐的表情，仿佛刚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不一会儿，她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好像刚刚做了噩梦一般。这个和唐泽此时的状态也极其相似。只是唐泽的面膜还没有掉下来……也快了。 下一刻，女人似乎从镜子里面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物事，表情扭曲到极致，捂着脸，张了大嘴，发出凄厉的尖叫—— 唐泽真的听到了这个女人的尖叫声，很清晰，就来自唐泽正下方的屋子。 那个时候，唐泽真琴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得完全不敢发声。 尖叫声过后，镜头拉进，画面变黑，镜头拉远，女人上半个脑袋被吃掉了。 重复之前的过程，仿佛扛着镜头的就是一个吃人魔，张大了嘴，一口一口把女人吃掉，最后只剩一双脚在地上流着渗人的血。 楼道里、隔壁的房间，接二连三响起了惊恐的叫声。 唐泽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这是一场奈良公寓里很多住户都能同步看到的直播表演？亦或是恶作剧？ 她立刻拿出手机，打开奈良公寓业主沟通群，里面的消息已经爆炸了。 第一个发出的消息在五分钟前，正是第一个男子刚刚被吞掉半个脑袋的时候—— “各位，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尖叫声？” “太吓人了，我和我太太同时看到了很恐怖的画面！你听到的尖叫声说不定是我太太的。” “麻烦问一下，您和太太看到的是怎样的画面？我这边刚才也……” “一个男人被什么怪物吃掉了半个脑袋，紧接着整个身子都被吃掉了，最后只剩下两只脚！” “！！！！！！” 另一个住户打出了一长串的感叹号，接着发出消息—— “我，我太太，还有我们家保姆，两个孩子，都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我们看到的还是该死的第一视角，那气氛简直了，电影院里看惊悚片都没这个吓人。对了，那个男人所在的房间很像我们公寓一楼的结构，还是那种样板房式的装修。我印象太深刻了。” “我也看到了，洗澡的时候，特别强调一下——我的视角好像是吃人的怪物，扛着摄像机，往那个男人的脑袋上冲了一下，男人一半脑袋就不见了。这是恶作剧吗？这种画面简直要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我也是，我们一家四口人……孩子都吓哭了，怎么哄也哄不住。” “是恶作剧吧？我们国家这些电视人就喜欢搞这种极其变态恶心的整蛊节目，越变态收视率越高，有一回竟然把一个普通人放到了黑道火拼的现场，差点吓尿了，我都投诉了几百次，电视台那边完全没有改正的态度，反而愈演愈烈。” “说的很有道理啊，会不会这一次也是恶作剧节目？不是元宇宙概念什么的正在热炒么，高科技的玩意儿弄出来以后，恶作剧真是更吓人了。” “应该不是整蛊节目，因为太真实了。如果整蛊节目可以做到这么逼真，收视率还不得捅破天。而且这种节目都会提前和我们这些住户，或者说演员沟通一下吧？” “我倒是觉得，这个事情不大简单啊，你们有没有听过那些怪物的故事……” “喂，楼上的，别给自己营造恐怖氛围了，好吗？” 接下来发的，都是公寓里的住户们反馈自己和家人也看到了相同恐怖画面的刷屏消息。 这个业主群原来是物业公司为了方便与住户们沟通而建立的，没想到……今天竟然成为了恐怖故事直播交流群。 期间，一个用户插播道： “我已经报警了，把咱们这里发生的古怪事情，很详细地告诉了接线员。 警方说，很快会安排专业人员来处理此事。同时，接线员建议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有可能触发什么叫做规则的可怕物事，一旦触发了，结果会很恐怖。 听警方的口气，很冷静，一点没有奇怪的感觉，好像经常处理类似的事件。我看，我们还是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好了。” “等什么等！那些整天忙着隐瞒事实真相的警察能告诉你实话吗？我有惯熟的朋友听过内部消息，说整个黎都，不对，是整个国家其实每天都在发生诡异的事情，只不过警方一直在千方百计隐瞒真相！我之前还以为他是在胡说八道，看来事实就是如此。” “这也太恐怖了，我现在就在收拾东西，准备带上全家人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才是正经的办法！” 之后，似乎是因为第二个女人被吃掉的直播上演了。 业主沟通群里各种惊恐的消息疯狂刷屏，好多人都报了警。 有人表示：“我在二楼，刚才那个被吃掉的女人好像就住在我的隔壁，太恐怖了！” 紧接着，一个一楼的用户似乎是刚刚打开沟通群，发来消息：“第一个被吃掉的男人住在我隔壁第三个房间，我们两个经常在楼道里打招呼的……这是什么惊悚剧情？是不是像科幻电影里那样，有什么恐怖的怪物潜入我们这栋大楼里了？” “各位，大家迅速行动起来吧，我和我太太，还有儿子女儿，都已经坐上电梯了，马上就离开这座公寓。你们也抓紧一点比较好。” 对，离开公寓。 看到这儿，唐泽脑袋里也冒出了这个念头。 度过了刚开始的惶恐时期，她也渐渐冷静下来。 稍作思量，她很快扔掉了面膜，随便穿了一件衣服，戴了一顶棒球帽，打算就这样素面朝天走出去。开玩笑，这个时候要是还顾得上打扮她就是脑袋有坑。 正要出门，恐怖的直播再次开启—— 还是第一视角，地点似乎就在奈良公寓某部电梯外，这种模样的电梯门唐泽真琴只在这栋公寓里见到过。 镜头对着电梯的门，机位似乎是在一楼，显示屏提示电梯正从31楼往下走——29，28，27…… 唐泽真琴忽然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性，她当即打开聊天群，发了个消息： “刚才坐电梯的那位！您现在还在电梯里吗？到几层楼了？麻烦报个数……” 那人回复了消息： “26，25，24……” 和直播镜头里的楼层完全同步了。 业主群立刻炸锅了。 有人直接发了语音—— “傻瓜！那个怪物在一楼电梯口等你呢！” “什么意思？”电梯里的那位似乎看不到直播的画面。 “我们现在看到的画面就是，那个怪物在一楼电梯口盯着电梯门啊！” “啊！！？？” 更多的人在帮忙出主意： “快按电梯呀！” “随便按哪一层都可以，千万别在一楼下去！” 那人很快发来一条语音消息，声音极度慌张—— “完蛋了！电梯按钮好像坏掉了，一个都按不动。” 接着，语音里传来了棒棒棒敲电梯门的声音。 唐泽真琴看着眼前的镜头画面，电梯已经下沉到22，21，20…… 她再次发了条消息：“您是住在几单元（ユニット）的？” “三单元33楼……” 正好和唐泽真琴一个单元号。 她迅速往门外跑去，边跑边往群里发语音消息： “快，三单元20楼以下的，大家都去楼道里按电梯！” 她的意思很明白，只要有人能在外面把电梯按开，那一家人就还有希望。 “咦，这位住户的声音……很好听，很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有人在群里回复了消息。 唐泽真琴顾不上理会这些，匆匆跑到电梯口，按下了电梯。 外面黑漆漆一片，实在太过恐怖，感觉那个怪物随时会从黑暗中冲出来。 按完按钮之后，唐泽真琴立刻返回了家里面，打开一条门缝看着电梯口。 进门之前，她看见对门的邻居也开了一下门，门缝里露出一点点微光。这位邻居似乎是看了一眼楼道里的状况，接着—— “咣”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很快，群里传来了电梯里那个人报平安的消息： “感谢16楼的邻居！我们一家人已经平安出了电梯。现在正在这位邻居家里避难，真心感谢！” 看到这条消息之后，刚才盯着电梯门口的镜头消失不见了。 唐泽真琴也松了一口气，不禁为那一家人感到庆幸。 这时，群里又有人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 “我是一楼的住户，我们这边有五个人，都是住在一楼二楼的，刚才看到恐怖画面后各自从家里面逃出来。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公寓正门口，外面全是黑色大雾，什么都看不见，诡异透顶，现在也不知道该回去，还是……” 听到这里，直播的镜头再次出现—— 只见一片漆黑雾气之中，一个男子背对着镜头，低头对着手机话筒说话。 群里的消息来了—— “喂，看你的身后！” “快跑呀！” 男子看见了消息，下意识回头望了一下，脸上的神情瞬间扭曲到极致。 镜头拉近……一口，两口，三口…… 片刻之后，地上只剩两只脚，迈着血淋淋的步子，朝着公寓正门欢快跑了回去。 “！！！” “什么情况？！” “快跑，还在公寓正门口的那几个邻居，快往回跑啊！” 住户群里的提醒完全没有用。 刚才那样的恐怖直播画面，在短短一分钟内，重复了四遍。 一张张惊恐的脸，一次一次冲击式的吞咬，尖叫，摇晃，奔跑，混乱……最后，地上留下了四双血淋淋的脚。 唐泽真琴忽然想到：如果外面都是黑色雾气，跑出去的人也会被吃掉，那么也就意味着，面对这种恐怖事情，即便跳楼也没有用了吧？ 当最后一双脚跑回公寓之后。 住户群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发了这样一条消息—— “下一个会是谁？” 群里一下子变得死静。 一会儿，有人回道： “那个怪物好像是从下往上走的……看刚才的情况，一楼一个，二楼一个……” 意思是，下一个轮到三楼了么？ 唐泽真琴心头不由得一紧，她就住在三楼啊。 但仔细想一想，就算之后，那个怪物真的会来三楼，三楼住户也很多，虽然都是两户一个单元，但是平行的单元足有好多个，不会那么巧的，偏偏找上了她吧？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第115章 绝望大楼（中） “啪，啪，啪——” 唐泽真琴怀着极其忐忑的心情，趴在门后听着走廊里的动静。 脚步声大概是从步梯过道那边传过来的。 一步一步很急促，越来越近。 没几步，就到了这个单元两户人家中间的位置。 唐泽真琴的心提到嗓子眼里——或许，她和吃人魔之间，只隔着一扇门。 情急之下，她脑袋里飞速闪过之前几个住户被吞掉的影像，忽然想到：每一个人都是被怪物从上往下吞掉的，从脑袋开始！所以，如果人们倒立过来呢？ 门外脚步声更近了。 唐泽真琴把双手撑在地上，靠着房门，果断倒立起来。还好，她从前有着还不错的舞蹈功底，做这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耽误时间。 下一瞬，唐泽真琴听见脚步声往对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紧接着，传来了对面门打开的声音—— “吱！” 开门的时候，似乎完全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紧接着的，是对门邻居的惊恐尖叫。 第一视角的画面再次出现在唐泽真琴的眼前—— 一个中年女人瘫软在地上，满脸惊悚地望着镜头。 她浑身战栗着，发出连续的尖叫。 尖叫声从门的另一边传到了唐泽真琴的耳朵里，与镜头里的画面完全合拍，简直就是电影里的原声配音。 镜头拉进……退后……再拉近……再退后，少许，地板上只剩一双穿着老式皮鞋、沾满鲜血的脚。 镜头一黑，画面消失了。 唐泽真琴听到门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它经过了两户人家中间的过道，接着走进了步梯通道里，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稍稍平静下来之后，唐泽真琴打开了住户群，里面的消息再次刷屏。 除了一堆感叹号，惊悚的表情符号，很多人都在问，怪物到了哪个楼层。 让唐泽真琴无语的是，有好几位男士通过私信给她发来了好友申请。 有人还利用APP的超级VIP权限，发起了临时私聊通话：“这位女士，我有注意到您……我想我们可以互帮互助，您懂得……” 无语…… 唐泽真琴大概明白这是因为刚才自己太过着急，在群里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被很多人听到了的缘故，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加好友？拜托，很快就会有更多人被吃掉的。 唐泽真琴想了想，在群里发了条文字消息： “那个怪物刚才来到了三楼三单元，杀死了我隔壁的住户，现在它离开了，进入了步梯通道。需要提醒一下：怪物是可以直接打开房门的，锁门没有用，我听见对门的邻居上了好几道锁，一下子就被打开了。另外，怪物出现时，是有脚步声的。” 有人立刻回道：“果然去了三楼，那么接下来轮到四楼了吧……怪物是盯上三单元了吗？” “糟糕，我就在三单元四楼！我要不要现在逃出家门？” “刚才就进了步梯通道，你现在来不及了吧？” “我在三单元的五楼……” “我是七楼……” “别……”有人劝道：“看刚才的情形，出去只会死得更快！” 唐泽真琴则继续打字发出提示： “特别提示：倒立或许有生存的机会……刚才，那个怪物到三楼的时候，我就是通过倒立，躲过了一劫！” 有人当即响应：“哇，这位女士真是有够聪明，我们都没注意到，那怪物是先从脑袋吃起的，这或许是逃生的机会！” 屏幕消息不断刷新之间，恐怖的直播再次降临。 这次的被害者是并排在自家墙壁上艰难倒立的一对老夫妇。 但似乎倒立也并没有用处，吃人的镜头走进了屋子里。 在吃人的镜头扑向老妇人的一刹那，她的老伴满脸惊恐，但仍然鼓起勇气，大喊一声，挡在了老妇人的前面，并且反而朝着怪物扑了过去。 可惜，没有用。 两个人先后被吃掉，只用了二十多秒。 吃的时候，老大爷是从上往下被吞到只剩一双脚。老妇人则是从下往上……吃得更快，最后只剩一双血淋淋的脚坠落下来。 住户群里的气氛更加凝重。 有人抱怨道：“搞什么鬼，刚才那位女士不是发出的提醒完全没有用，倒立死的更快！” 有人报了这对老夫妇的位置——“两位老人是我的邻居，没有子女，平时十分恩爱来着，总是一起出门锻炼、买菜，唉……我们住在四楼，五单元。” “！！” “！？！？” 住户群里，一通不可理解的感叹号、问号刷屏。 有人做了总结： “也就是说，那个怪物并不是只盯着三单元，而是随机杀人的吗？每一个单元都有可能被它选中？” “……” “￥……apapapapapap” “彻底绝望了，走出去是找死，待在家里是等死，感觉真的要走投无路了！” 有人再度想到了警察。 “警方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吗？刚才不是有很多人报警么？不是说正在安排专门的调查人员赶过来吗？这都死了八个人了，警察怎么还不过来啊？一定要等到所有人都死光才会在新闻发布会上鞠躬道歉吗？” 这句话点炸了住户群，各种问候警方效率的脏话此起彼伏。 “混蛋警方！” “畜生！！” “￥……apapapapapap￥……” 唐泽真琴觉得骂人对解决问题完全没有帮助，住户们愤怒和恐慌的情绪很可能把事情推向更糟糕的境地。 想了想，她再次发了条消息—— “先别着急埋怨警方！从那个怪物出现到现在，时间也只过了二十几分钟，警方就算再迅速，也不可能这么快赶过来的。 而且，以这个怪物诡异的杀人手段和恐怖程度，就算警方真的赶过来，恐怕也未必一定能对付得了。 大家仔细回想一下，从怪物前几次杀人的情形来看，它明显遵循着一定的杀人规律。 求人不如求己！现在，我们这些身处死亡困境和边缘的住户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搞清楚它的杀人规律。 我相信，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我们就有机会自救。至少，可以提高生存几率。等警方人员到达之后，我们也可以提供更多有效管用的信息，帮助大家脱困。” “不得不说，这位女士说的很有道理。咦……好像就是刚才发语音信息的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女士啊。” “杀人规律？” “对，比如——第一条规律，怪物是吃人的，先从脑袋吃起，而且它吃人时的画面，公寓里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直播。 第二条规律，怪物吃完之后，会留下死者的一双脚。 第三条规律，怪物似乎是从下往上行动的，每个楼层只进一户人家吃人，但会随机挑选目标。 第四条规律，离开房间打算逃走的人，会被怪物优先盯上吃掉。 第五条规律，怪物靠近时是有脚步声的……” “第六条，怪物会开锁。”有人补充道。 住户群的消息重回理智，大家总结了八九条怪物杀人的规则，唐泽真琴认真记录下来之后，因其表现出来的冷静和理智，被住户们一致推选为代表人，与警方进行了沟通。 在将住户们用生命换来的规则告诉了接线员之后，唐泽真琴也有了重要收获—— 警方从一个被称为怪诞数据库的平台里检索到了这个怪物的相关信息。 怪物叫【熊田信彦】，是真的吃人魔。 只凭居民自己的力量，绝对无法从熊田信彦的迷雾里走出来。所以，对于目前困在公寓里的住户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救援。至于什么时候救援能到位，要看那位从北海赶过来的调查员什么时候能够抵达了。 因为，似乎只有那位调查员，才有机会和能力对抗熊田信彦。 听到这个消息后，连唐泽真琴这样坚定的乐观主义者都要绝望了。北海离这里太远了，等明天早晨调查员赶到的时候，整栋公寓里恐怕只剩下几百双血淋淋的脚。 好在，警方也提供了几个唐泽真琴所不知道的怪诞杀人的规律。 1熊田信彦杀人的前提是，被杀者一定要看到熊田信彦的脸。如果看不到熊田信彦的脸，则不会被杀死。 2熊田信彦一旦出现在被杀者的身边，被杀者就会无法控制地看向熊田信彦（属于精神层面的控制，普通人难以对抗）。 3小心楼道里的大号血脚印。那是熊田信彦的脚印，踩到血脚印之后，会被熊田信彦锁定，对方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此人身边。 4住户走出房间就会被熊田信彦盯上，对方会在猎物行径的路线上等待，或者直接找到猎物，回到房间里就能暂时安全。 5到了第二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黑色迷雾会散去，吃人的怪物会消失不见。 6只有杀人的规律才能对抗杀人的规律…… 最后这一条完全听不懂。 警方解释了一番，唐泽真琴的理解是——要从怪物杀人的规律中找到对抗怪物或者逃避被杀的规律。 等唐泽真琴和警方沟通完成之后，熊田信彦已经杀到了第十三层，恐怖的画面让奈良公寓的住户们一个个理智狂掉。 有个住户在听到楼道里脚步声之后，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受不了了！我被盯上了！下一个被杀的肯定是我！再见了各位，我宁可跳楼，也不要被那种恶心的怪物吃到只剩一双脚！” 发完消息，这个住户直接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但在跳出去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又出现在了自家房门口。 恐怖的镜头再一次开始直播，它朝着他一扑而去……一口，两口…… 最后，只剩一双血淋淋的脚。 “跳楼也会被怪物优先锁定！各位住户，在这样一个人人平等自由、告别了奴隶和封建制的现代社会，我们竟然连跳楼的资格都没有了！” “跳楼如果都不成的话，那是不是上吊、撞墙、煤气自杀等等，都不行了？” “大概是这样……” “很显然，”一位住户发出一个滴血的菜刀表情，“如果自杀，会吸引怪物的注意力，让他调整原本的吃人顺序。总之，千万别自杀！” “混蛋！” “各位，经过我和警方沟通，获得了以下几个方面的信息，或许对大家求生有所帮助……” 唐泽真琴把自己和警方沟通的情况发到群里之后，引起了住户们的热议—— “真的吗？只要不看到熊田信彦就不会被吃掉？” “这个感觉很容易做到啊，只要闭上或者蒙住眼睛不就好了？” “那个北海调查员什么时候能到！” 下一次恐怖镜头出现的时候，唐泽真琴看见那个被镜头锁定的男子在头上罩了个黑色布袋，袋口打了个死结。 当镜头出现之后，男子很利索的、完全无法自控的解开了死结，从头上取下了黑色布袋。 布袋之下，男子的眼睛上蒙了厚厚数层黑布，此时也被他自己一圈一圈解开了。 在睁眼看到镜头的一瞬间，镜头朝着男子扑了过去……血淋淋的一双脚…… 住户群里—— “蒙住眼睛都不行吗？” “当然，警方不是说过了，那是精神层面的攻击嘛。”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临时失明吗？失明之后，总不可能看到这个怪物了吧。” “我上网查了查，临时失明的办法有——1精神压抑或刺激；2受到强光刺激，3受到药品或化学品刺激，4……5……” “这些条件短时间怎么可能搞得定！哪种药物会导致临时失明？能查得到吗？” “氯霉素滴眼液，胺碘酮，异维a酸……等等……” “这些药品短时间怎么可能搞得到！” “搞到也没用，要想用这些药物导致失明，起码得连续使用半个多月或者更长的时间。一次服用过量，说不定直接就把人吃死了。” 下一个被镜头锁定的受害者，在自己的眼前打开了一盏亮度超高的照明灯，似乎企图以此临时致盲。 但是，也没有用，镜头出现的一刹那，灯灭掉了。 当地上只剩一双脚的时候，唐泽真琴才发现满地洒落了各种药物。她的眼神不错，看见其中一个瓶子上写的就是胺碘酮。 “这样都没有用吗？” “那是不是只有挖掉或者刺瞎眼睛一种办法了？” “……” “可是，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谁愿意真的弄瞎自己的眼睛啊。” “下一位听到脚步声的邻居……要不然……” 这时，群里多出一条语音信息。 唐泽真琴点开来，听到一个慌张颤抖的声音—— “是我，我听见脚步声了，我试试弄瞎自己的眼睛，看能不能活下来！只要能活着，就算瞎了也好啊。” 下一瞬，镜头出现。 一个男人正拿着一把尖刀，两只眼睛似乎已经刺瞎了，不停往外流着血。 一旁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儿，满脸惊恐。 男人挡在女人和小孩儿身前，镜头依然朝他扑了过去。 很快，这个屋子的地板上只剩下三双脚。 住户群里，精神快要崩溃的人越来越多。 “！！！？？！” “弄瞎自己都不行吗！！” “难道我们只能等着被怪物找上门来吗？” “那个来自北海的调查员什么时候能赶到啊。” 唐泽真琴也感到希望很渺茫，她又给警方打了个电话，将住户们用生命摸索的几条新的怪物杀人的规律传递了出去。 比如：如果身处黑暗迷雾中，试图临时失明或弄瞎双眼是徒劳的，用任何方式蒙住眼睛是徒劳的，任何的自杀方式也是徒劳，致盲和自杀只会让怪物更优先的锁定此人。 唐泽真琴只希望这些杀人规律，对警方日后解救陷入熊田信彦迷雾中的人们有所帮助。就算是奈良公寓里的住户们最后全部都会被杀死，也最好不要毫无价值的牺牲，总得为后来的受难者留下些什么。 住户群里的消息从来没有停下来过，只是那些消息里的文字和语气越来越绝望。 感叹号和问号，还有￥…………￥（）apapapapapap￥这样表示无法用语言形容心情的乱七八糟的符号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恐怖的直播在不停地上演。而且，每一次上演的间隔时间越来越规律，因为再没有人试图通过自杀或者致盲干扰它杀人的优先级。 根据群里住户的反馈，怪物果然在一层一层往楼顶上杀，每一次都是随机选择单元和住户。 真的只能这样，束手无策，乖乖等待那个怪物找上门来，然后被吃掉么？ 唐泽真琴很不甘心。 要是为了一些更重要、更有价值的人或事，被怪物吃掉也就罢了。 可是唐泽真琴是因为被千田一郎这种完全没品的家伙搞乱了心情，才来奈良公寓躲清净的，因为那种人而死，她真的觉得实在太冤枉了。 一定有活下来的办法！ 规律，只有杀人的规律才能对抗杀人的规律…… 唐泽真琴想起了警方告诉自己的最后那句话，当即找出一张纸，在纸上把熊田信彦杀人的所有规律一条一条写了下来。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看着一条条规律，在规律之间画起了因果连线，脑袋飞快地旋转，彻底沉了进去。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住户群里还在通报熊田信彦一层一层往楼顶上吃人的消息…… “熊田信彦到35楼了！刚刚吃掉了我邻居一家三口！下一层就该到最顶楼了吧？” “到顶楼会怎么办？会不会暂时停下来？” “到36楼了！正在我隔壁吃人！我快要疯了！隔壁的美女是我暗恋了半年的女神！我最近正在策划向她进行一次大型摩天轮的告白仪式……怎么会，她怎么会就这样被活生生吃掉了？为什么那个怪物偏偏选中了她！其他人不可以吗？” 现在没有人关心36楼男子的女神为什么会被选中。 大家关心的是…… “会停下来吗？” “求求它了，快停下来吧！” 这时，唐泽猛地抬起头，飞速打字： “我想到了，镜子！只有杀人的规律才能对抗杀人的规律！让怪物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他会吃掉自己！” “厉害了！” “快，下一个住户试一试！” 不一会儿，恐怖的镜头再次出现，一个男子抱着一面大号镜子，对准了镜头—— 但是那面镜子出现在镜头里的一瞬间，被一团浓密的黑雾包裹住了，半点镜面都没露出来。 镜头走向镜子，接着绕过镜面，看向镜子后的男子。 男子满脸惊恐，下一刻，被镜头一口吃掉了半个脑袋…… 很快地上留下了一双脚……镜头消失。 住户群内。 “镜子也没用！” “我真是心如死灰啊！” “刚才这人在一楼！是我隔壁的隔壁，从正门右拐，第五个房间的住户，” 群里有人第一时间报了位置，“那个怪物又回到一楼了……” 这时，直播镜头突然再次出现，还是在刚才那间屋子里，地上留着一双脚，一架无人机从房间门口飞了进来，镜头转向无人机。 很快，镜头一晃，对准了一个身穿囚服的犯人。 犯人的身旁，站着一个看守警察。在镜头瞄准犯人的时候，一旁的警察也朝着镜头偷偷瞄了一眼…… 第116章 绝望大楼（下） “刚才被吃掉的那个是警察么？” “好像还有一个囚犯……” 住户群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只有寥寥几个人在讨论。 就在刚刚，整个奈良公寓尚还幸存的住户们目睹了一场不可思议的直播—— 吃人的怪物通过无人机的摄像头，穿越了公寓外某个警方设置的屏幕，吃掉了屏幕前一个身穿囚服的犯人和一旁看押他的警察。 每一个住户都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自己从屏幕中钻出来的动态画面，仿佛是在看一场裸眼3D电影。 逃跑不行，自杀不行，戳瞎眼睛不行，隔着屏幕看到它也不行。 吃人魔一次又一次刷新着住户们对它的认知。 过了一会儿，群里接连弹出了充满了不安情绪的消息： “要是这么恐怖的话，警方就算真的派来救援人员能管用么？他们自己的人也被吃掉了！” “就在刚才，我和警方通电话，请求他们安排专业人员进入住户群，请注意，是进入住户群，而不是奈良公寓，好方便他们了解我们这边的动态，更好、更有针对性地帮助解决怪物。结果，你们猜警方怎么说的？” “不合规定，不能加？” “没有合适人选？” “哼，他们说加入住户群，很有可能会导致警方人员被纳入怪物的杀人规则中，需要慎重考虑，层层向上申请。” “不是有那些替死的囚犯吗？让那些囚犯先加进群来试试不就好了？” “鬼知道为什么不可以……我现在严重怀疑，那个所谓的来自北海的调查员根本就是用来安抚我们这些可怜住户的幌子，调查员根本不会来！或者，就根本没有一个能对付吃人怪物的调查员！” “请大家先冷静一下！” 唐泽真琴在群里发了这条消息。 她已经从沉思的状态脱离出来。眼前那张写满了怪物杀人规律的白纸上，画着各种直线曲线箭头。 唐泽真琴的手指飞速敲点着手机键盘， “大家还记不记得，我刚才有说过，按照警方提供的信息，到了明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黑色迷雾就会散去，这个吃人的怪物也会消失不见。” “那又怎样？” “警方还提供了一条重要的信息——住户走出房间会被熊田信彦盯上，对方会在猎物行径的路线上等待，或者直接找到猎物，只要回到房间里就能暂时安全。我想，我们可以利用这一条规律来自救！” “你的意思是……” “怪物不是一直在往楼上走么，等它到了上面的位置，楼下的住户可以试着走出房间，然后怪物就会来找出门的住户，或者在住户的路径上等待。 这个时候，住户立刻返回房间，便又能暂时安全。然后，它或许再度返回之前的楼层，继续寻找新的目标。楼下的住户这时再从楼道里走出来，如此反复，如果能坚持到太阳升起的时候，或许我们都能活下来。” “哈哈哈哈，真是异想天开！” 这位名叫“不死猫”的住户似乎是和唐泽真琴对上了：“玉井弓子小姐，这个怪物要是这么简单就能对付的了，警方岂不是早就解决掉它了？” 玉井弓子是《黎都爱情故事》里唐泽真琴非常喜欢的一个女配角的名字，刚才在群里聊天的时候，唐泽真琴临时把它用作聊天网名了。 唐泽真琴尽可能保持平静谦和的语气： “我知道这个办法是有些异想天开，但总比待在家里等死要好一点吧？或许，第一次尝试不成。但说不准能摸索出什么新的规律呢？一次，再一次，倘使最后成功了，能多几个人活下来，总比最后全部都被吃掉要好吧。” “您这话说得倒是漂亮，可谁来做第一个走出家门的人呢？” 还是之前那个“不死猫”发的消息—— “第一个走出家门的人被吃掉的风险有多大，谁能知道？警方告诉你了么？除非你自己愿意做第一个，否则我就认为你这女人居心不良，纯属让大家为你活命当送死的傻子……亏您的声音还那么好听，用的还是玉井弓子这么讨喜的人物名字，没想到竟然是个恶毒的女人……” 说话间，直播再次开启： 一个正在手机上飞速打字、表情发狠的年轻女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连忙抬起头来，脸上瞬间僵住……接着满脸的极度惊恐。 镜头扑了上去，半个脑袋，一口，一口……一双血淋淋的脚…… “喂，喂！刚才不停发消息怼玉井弓子的那个不死猫呢……怎么消息发到一半不说话了。” “不用叫她了，刚才怪物吃掉的就是她……我的眼神比较好，直播的时候，看见她手机聊天软件上的ID就是不死猫。” “……” “这ID起得真是……” “我来做第一个走出家门的人，” 唐泽真琴顾不上理会那么多了，直接打字：“如果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最后一定会全部被吃掉。什么都没做就这样死去也太窝囊了，我宁可拼一把！” “如果玉井弓子小姐真的愿意做第一个走出家门的人，那么我愿意做第二个。好歹是个男人，总不能被一个女人甩的太远。”有人回应道。 “那我就是第三个！同样是男人！” “我第四吧。” “第五是我……” 唐泽真琴看着群里的接龙不断在往下进行，心里头莫名鼓起了很多勇气。 如果没有第一个开路的人，就永远不会有最后那条人来人往的路了吧。 “我要出门了，各位！” 她走到门口，抓住了门把手，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警方的电话。 “唐泽小姐，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那位来自北海的调查员到了。” “真的吗？” “调查员已经赶到现场，正在了解奈良公寓的情况，查看大楼的结构图，很快就可以着手调查工作。请您把这个消息转告给大楼里的各位住户，请大家一定要保持冷静克制，调查员大人会想办法营救大家的。” “太好了！” 唐泽真琴立刻把这个消息发到了住户群里。 感叹号，万岁，以及欢呼和喜悦的表情包占满了住户群的界面。 一会儿，警方再次给唐泽真琴打来电话： “住户群的管理员是谁？” “我去群里问一问。” “好的！麻烦您快一点，调查员待会儿会加入你们的住户群。” “啊……你们不是说，进入住户群有可能会被怪诞的规则锁定吗？” “是这样的，不过这是调查员大人主动提出来的要求。不仅如此，待会儿调查员大人还会亲自潜入奈良公寓大楼里面，帮助各位脱困呢。” “啊，太好了！” “说实在的，外面阻挠的力量真是不小，但是这位调查员大人无论如何也要坚持进入公寓解救各位，我们这些经常为各位调查员大人提供服务的接线员也很少见到这种情况，都感到十分敬佩呢！” “感谢！真心感谢！” 很快，唐泽真琴就把调查员加成好友，并邀请对方加入了群聊。 调查员的网名是【瞳子】。 看到对方成功加入群聊的消息之后，唐泽真琴马上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这位瞳子小姐就是我刚才给大家说的，专程从北海赶来帮助我们脱困的调查员大人！刚才警方告诉我，就是这位瞳子大人，上一次在这个怪物的手中救出了五个人！” “真的吗！真的是调查员大人吗？” “万岁！” “请问您什么时候能把我们这些可怜的住户从怪物的注视下带走，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在7单元23楼西户！” “请问，我们大家该怎样配合你比较好？”这一条是唐泽真琴发出来的。 瞳子终于发出一条语音： “请大家稍安勿躁，我已经准备好，马上就要进入公寓了。按照我之前了解到的状况，熊田信彦应该已经从一层吃到了最顶层，然后又抵达了一层，开始新一轮的吃人循环了吧？” 瞳子的声音很柔和，也很坚定。唐泽真琴听了之后，立时觉得一股莫名的安全感从屏幕里面涌了出来。 住户群里，很多人同时打出：“是的！” “请大家把每一层已经被吃掉的住户的房间号告诉我。” “第一层只有一个单元，楼道相通，被吃掉的住户房间号是二号和五号！” “第二层也是楼道相同的，被吃掉的住户在……” 从一楼到最顶楼，每一层怪物吃过人的房号全部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很有序地排列出来。唐泽真琴不禁感慨，人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潜力果然无穷大。 “非常感谢大家的配合！我准备好了，各位，待会儿，我们很有可能会在公寓里的某个房间相见哦。” 说完这句话之后，瞳子就再没有了消息。 虽然这个名叫大林瞳子的调查员看起来很自信笃定，但一想起她要独自面对的是那种可以穿越屏幕的可怕吃人怪物，唐泽真琴还是忍不住替她提心吊胆。 按照之前已经确定的规律，一个人进入奈良公寓，怪物会马上锁定她吧？ 很快，下一次直播降临了。 唐泽真琴握紧了拳头。 但这次出现在第一视角镜头里的不是瞳子，是住在奈良公寓的一家四口——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两个大约在读小学的小孩子。 一家人正在客厅里，围成了一个圈，低头相拥抱在了一起，谁也不敢抬起脑袋。 镜头贴了过去，中年男子似乎被镜头锁定了，不自觉地正要抬起头。 这时，镜头忽然晃动了一下，中年男子仿佛从精神锁定中逃了出来，猛地把脑袋低了下去。 镜头瞬时一黑，再次出现画面的时候，仿佛到了公寓的一楼…… 镜头所处的位置大概在一楼步梯通道出口处。 它瞄向的不远处是五号房门口，一个戴着耳机的短发女子。她正背对着镜头，闪身躲进了五号房，迅速把门关上了。 镜头朝着五号房走了过去，但最终只是路过，很快离开了。 画面消失。 “那个短发女子……” “是调查员大人吗？” “是我。”瞳子回道。 住户群里沸腾了—— “！！！！” “万岁！”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调查员大人！您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真的像刚才那位玉井弓子所说的那样，只要楼下有人吸引怪物的注意力，怪物就会匆匆跑过去。关上门以后，怪物就无法继续锁定住户，通过这样的操作，可以一直坚持到明天早晨太阳升起来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都可以配合您，走出房门，吸引它的注意力！” 瞳子又发了一条语音： “理论上是这样，但能做到从房间里走出来，而不被熊田信彦杀死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其中的原因有些复杂，来不及解释了。我感谢各位的好意，但是大家尽可能还是待在房间里，不要轻易冒险，否则，我也救不了被熊田信彦盯上的那位。” 虽然独自一人待在怪物曾经吃过人的房间，屋子里还有一双血淋淋的脚，但瞳子的声音依然温柔冷静，给住户群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种极大的安抚。 “好的！我们一定服从指挥！” 一众住户纷纷答应。 “请问，您是怎么做到的？在那户人家刚刚被怪物锁定的时候，您正好打断了它？是怎样瞅准时机的？” 瞳子语音回复：“从走进黑雾的那一刻起，我也能看到直播了啊。至于打断他……就需要我也被熊田信彦的杀人规则锁定，而且优先级要比那户人家还要高。 从家里走出来，进入走廊的人，会被熊田信彦优先锁定，这个规律，诸位应该是清楚的。” “但是我们可没有瞳子小姐您这样的勇气，走出家门吸引怪物。 刚才，那位玉井弓子提出这个办法的时候，我们好多人抱怨她异想天开，实则是心里畏惧的很，不敢出门—— 对了，请允许我称呼您为瞳子小姐，我们觉得您的声音，还有您给大家的感觉实在太亲切了，称呼大人实在太生分。” 瞳子的语音：“可以……对了，有没有人知道刚才被锁定的那户人家是几楼哪个房间么？” “七楼，五单元，东户！感谢您！” 一个住户迅速发来消息： “非常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就是刚才被锁定的那个住户，我们全家都在为您祷告呢！我还想问一问，那个怪物还会来七楼找我们吗？” “不会了，熊田信彦在刚刚锁定一户人家，紧接着又被打断之后，会临时放弃对这一层楼房的攻击，继续往楼上走。 也就是说——熊田信彦有两条规则路线，逐层杀人是主线，杀死那些试图逃跑，或者破坏死亡规则，比如试图刺瞎自己眼睛的人，是支线，但具有更高的优先级。主线被支线打断之后，会跨过当前的主线任务，走向下一个主线任务。” 瞳子解释的非常细致耐心，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大家对怪物的情况了解的更多更详实。 唐泽真琴觉得瞳子的解释非常有必要，至少在了解了这些规律之后，唐泽真琴对怪物的那种神秘莫测的畏惧感减少了很多。 但唐泽真琴也能够隐约的从瞳子的口气中听出来，她似乎不大愿意把熊田信彦称之为……怪物。 这时，直播镜头再次出现了—— 怪物打开房门，一个独居老人正坐在沙发上，闭上双眼，双手合十，满脸惶恐地祷告着。 似乎是因为怪物的靠近，老人被其精神所控制，渐渐抬起头来，看向镜头。 危急时刻，镜头再次晃了晃。 画面一黑，镜头再次出现时，唐泽看到瞳子闪身进入了另一个打开门的房间里，同时关上了房门。 这个房间似乎还是曾经被怪物吃过人的房间，可看周围的模样好像已经不在一楼了。 这一层的楼道里同样住着很多户人家，在奈良公寓里只有一层、二层是这样的结构。 显然，瞳子在刚才聊天时进入了二层。 怪物从瞳子走进去的房间门口走过，依然没有走进去吃掉对方的意思。 镜头消失了。 “万岁万岁！” “果然如此！果然可以通过干扰怪物杀人规律的办法和对方周旋吗？这样一来，我们这些住户看起来真的能在瞳子小姐的带领下，坚持到早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了！” 唐泽真琴有些奇怪的是，瞳子为什么专门跑到了第二层，而不是在第一层原来的房间里走出来，再走回去。 一层到二层，要经过这么长的距离，万一那怪物追过来了呢？ 而且，不是说，陷入迷雾之中的人只要走出家门就会被怪物锁定么？ 瞳子是怎么做到从一楼到二楼的过程里，怪物一直没有盯上她，等她到了门口才…… 住户群里也有人想到了这一点，并作为问题提出了出来。 瞳子发语音道： “熊田信彦没有锁定我的事情不大好解释。至于我为什么要到二楼—— 这是为了适应熊田信彦的杀人规律，如果我仍然待在一楼，再把熊田信彦引诱下来，那么熊田信彦一定会在第一层另找一个房间开始吃人。这是之前发生过的情况，只有我到了二楼，怪物才会返回更高的楼层寻找新的目标。” 这样一来，也就可以实现对熊田信彦的循环戏弄了吧。唐泽真琴想到。 说真的，在这样紧迫危险的情况下，瞳子还愿意给住户们耐心地解释自己行动的目的和怪物的规律，让唐泽真琴感到非常感动。 “大林瞳子……一定是一个非常温暖的人吧。” 如果这次能从怪物的迷雾中活下来，一定要和瞳子小姐结识一番，和她做朋友。唐泽真琴这样想着。 …… 发完最后一条语音讯息，瞳子看了看手表，算了算时间，熊田信彦应该很快就要跑到8楼了。那么，她也应该抓紧行动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用红绳穿起来的，晶莹剔透的白色牙齿，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它，喃喃自语道：“有希，你会为我加油的，对吧。” 放下牙齿，瞳子点开了播放键，耳机里响起了米津玄师的《Leon》——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境该有多好， 至今还能在梦中寻到你的身影……” 这是大林瞳子最喜欢的歌曲，喜欢到有整整一个月，她的耳机里一直在反复播放《Leon》。 每一次处理怪诞事件，大林瞳子耳机里播放的也都是《leon》。 坊间有传言，《leon》一度被选做了《黎都爱情故事》的主题曲，可惜后来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双方没有达成协议。 听到这个消息，大林瞳子一度非常遗憾，因为《黎都爱情故事》的主演是她超级喜欢的演员唐泽真琴，《leon》又是她最喜欢的歌曲，两好合一好，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事情了。 可惜……可惜……直到此时此刻，她都在为此惋惜。 伴随着《leon》，大林瞳子屏住呼吸，打开房门，朝着步梯通道冲了过去。 一片黑暗之中，白色牙齿散着微微白芒，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只有两只脚露在了外面。 她感觉到身后有东西跟着自己，扭头回望，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觉得有些奇怪，以往几次调查并没有这种情况。但来不及多想了，她继续往前跑。 很快，她冲到了第三层，三单元。 按照住户群之前提供的信息，在熊田信彦第一轮屠杀中，第三层楼的受害者就住在三单元的东户。 走进三单元的楼道里，一股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西户的大门果然敞开了。 大林瞳子走到了门口，少许，新一轮的现场直播开始—— 镜头推开了一扇防盗门，匆匆走了进去，很快来到了卧室，站在衣柜前，一只青灰色的手抓住了衣柜门的手柄，打开门扇，一个小女孩儿浑身颤抖地蜷缩在里面，正要忍不住看向镜头…… 就是此刻，不能再迟了。 瞳子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牙齿，深吸一口气，把牙齿含在了嘴里。 牙齿散发的白色光芒瞬间消失。 直播的镜头晃了晃，画面黑掉。 大林瞳子站在门口，摘下耳机，侧耳倾听楼道里的脚步声，她能感觉到熊田信彦在靠近自己…… 她手里拿着串着牙齿的红绳，随时准备把牙齿从嘴里取出来。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熊田信彦的脚步声却始终没有响起。 这种状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很不正常。 她的神经绷得很紧。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了。 但不是从楼道，而是从三单元东户的房间里面传出来的！ 大林瞳子的头皮直发紧…… 第117章 喜多英二郎串场 听到屋子里传来的急促脚步声，瞳子立刻从嘴里取出了牙齿，淡淡白芒包裹住了她，但脚步声还是朝着门口跑了过来。 这一次，瞳子没有看到直播……被熊田信彦杀人规则锁定的人是无法看到直播的。 但瞳子可以想象，整座奈良公寓的住户都看到了那个镜头正从熊田信彦吃过人的屋子里往门外冲过来的画面。 瞳子知道，这是熊田信彦怪诞规则的又一次补全——从前的熊田信彦只会从楼道里追过来，这种情况下瞳子就可以迅速躲进屋子里，避免被对方直接看到，也就暂时安全了。 在瞳子与熊田信彦博弈的过程中，这样的规则补全已经出现过很多回，比如，进入楼道里的人会被锁定，跳楼的人会被传送回来，住户无法自杀、无法弄瞎自己，这些都是一开始并不存在的规则，在熊田信彦杀人的过程中被不断完善了。 原本，瞳子对这样的规则补全比较适应了。但这一次，变化来的太过突然，又太过致命。 即使瞳子能通过有希的牙齿暂时遮掩自己身上活人的气息，但如果熊田信彦从门里走出来、追上来，直接看到了瞳子，一切都完了。 此刻，她想到了两个应对的办法，一种是返回一层，那个死过人的房间里，但道路太长，足够熊田信彦追上来，杀死自己N回。 或者…… 她看向对面的房门，如果这个房间里的人愿意打开门把自己放进去……当然，很有可能，因为贸然打开门，这位住户也被熊田信彦一并吃掉。毕竟瞳子目前无法准确判断熊田信彦的规则究竟补全到哪种程度了。 她真的不愿意牵累无辜者。 那就去一楼，用最快的速度。 瞳子正要行动，对面的房门忽然打开了，门里传来了一个她非常熟悉又十分好听的声音： “快！请快一点！” 隔壁门的另一边，熊田信彦的脚步声距离越来越近，似乎马上就要从门里冲出来。 瞳子毫不犹豫，闪身探进了对面的房门。 瞳子不曾发现的是，在她进入房门的同一时间，一只无色透明的鸟儿从她的身侧一掠而过，飞快地钻了进去。 一进门，瞳子立刻把门关上，并紧紧抱住了门里的女人，好让对方整个人也能被包裹在牙齿散出的白芒之中。 在瞳子抱住女人的一瞬间，她感到怀中人的身子立时僵住了，梆硬。 她抱住她，彼此把脑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闻到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瞳子把食指比在自己的嘴唇上，发出：“嘘——” 伴随着“吱”的一声，隔壁的房门打开了。 瞳子听见熊田信彦的脚步声在过道里响起。 她的心脏直跳，怀里女人的心跳动的也很快，比她还要快，像两个大鼓此起彼伏的敲腾着。 她听见熊田信彦的脚步声向这边的房门走了过来，越来越近。两个人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彷佛要直接撞到一起。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 她和她的心跳几乎同时停止，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连呼吸都不敢。 在门口停留了一小会儿之后，熊田信彦的脚步声再度响起，走向了步梯通道。 “啪——啪——啪——”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的时候，唐泽真琴的身体依然梆硬，心跳声依旧很快。 唐泽真琴已经搞不清楚，自己这突如其来猛烈的心跳是因为只有一门之隔的吃人魔，还是因为眼前正紧紧拥抱着自己的这位调查员大人。 事实上，当调查员钻进她的屋子里，关上门，抱住她的一瞬间，恐怖的镜头就停下来了，直播的画面就此偃旗息鼓。 那个时候，唐泽真琴就已经明白，怪物解除了对调查员的锁定，也就不可能打开她的房门继续吃人了。 但为什么，她的身体会如此僵硬，心会跳的这么快，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呢。 怪物的脚步声远去之后，调查员松开了唐泽真琴的身体，连连道歉，“对不起，您……” 说到这里，调查员望着她，虽然带着墨镜，但仍能看出调查员满脸的惊诧和不可思议，“您是唐泽真琴小姐？” 唐泽真琴僵硬的身体刚刚有所好转，像木头一样点了点头：“嗯。”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回答太过冷淡，又补了一句：“对，是我。” “小生是您的影迷，” 调查员摘下墨镜，露出了和唐泽真琴同样漂亮的眼睛，眼神里透着一股很克制的兴奋，“从您刚入行的那时候起就是了，那时距离您拍《迷幻岛》和《黎都爱情故事》还差两年的时间。” “呃，谢谢！谢谢支持！” 还能怎么说呢。本来是唐泽真琴想感谢对方冒死潜入公寓营救大家来着。 说完这一句之后，气氛陷入了沉默之中。 唐泽真琴原本有一肚子感谢的话想说给对方，但彷佛是被刚才那用力的一抱，把所有感谢的心情都勒回了她的肚子里，此刻竟然连任何一句都无法吐出来。 “瞳子大人，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呢？”唐泽真琴最终如是说。 “叫小生瞳子就好，” 大林瞳子拿出手机，点开了住户群， “继续用刚才的办法和熊田信彦周旋肯定是不行了。他的规则在不断的补全，很有可能下一次，我就没足够的运气躲能到隔壁屋子里去了。” 住户群里，从大林瞳子被怪物锁定，直播开始的那一刻，“老天保佑”“伊邪那岐赐福吧！”，各种为她祈福的消息就刷屏了。 “我很好，三单元的住户救了我，” 大林瞳子发了个语音消息，“请大家继续在群里播报熊田信彦的动向，他出现在几层楼，哪个房间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一连串“好的！”刷屏了。 “最顶楼，我的计划在最顶楼，” 瞳子指了指天花板，望着唐泽真琴， “那里有一个房间，与奈良公寓所有的房间都不一样，那是熊田信彦迷雾中自有的房间，或许也是他规则本源的藏身之处。 我一直有种感觉，只要能进入那个房间里，就有可能彻底……将熊田信彦带走，永远不再回来。 熊田信彦第二次出现的时候，我找到了那个房间的位置，但没找到时机进入。 上一次熊田信彦出现，我差点走进去，但最后时刻，太阳升起来了……我打算这一次再努力试试。” “可是，” 听了瞳子的话，唐泽真琴立刻替她紧张起来，“那种地方肯定也会是熊田信彦最关注、最在意的地方吧？” “没错，每一次当我接近那个房间的时候，都能感受到熊田信彦快要暴走的气息，”瞳子说道：“所以，越是如此，我才有必要要去那里试一试。” 气氛再次陷入沉闷之中。 瞳子在想什么，唐泽真琴无从得知，此时的她却真真切切在为对方的安危考虑……之前，瞳子是有办法和怪物打游击战的，但正如大林瞳子所言，怪物杀人的规律在不断补全，现在连瞳子恐怕也无法确保自己离开房间之后，一定不会被它盯上，那何必再去送死呢。 “不用太担心，” 瞳子像是看出了唐泽真琴的焦虑，特意给她解释道： “等下一次直播开始的时候，我们就能确认熊田信彦的位置在哪里，到时候，我会第一时间冲出去，走那条距离他当前位置最远的步梯通道—— 这个牙齿的白芒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隔绝他的感察，你也瞧出来了吧？只要距离不是特别近，这股白芒就很有用。 就算距离很近，钻进房间里，隔上一道门，白芒也是很管用的。所以，这一次，我很有信心进入那个房间里。” 唐泽真琴忽然想到刚才大林瞳子进门的时候，二话不说抱住了自己，原来就是为了能让自己也被这股白光包裹住…… 虽然瞳子的解释很贴心，但依然无法缓解唐泽真琴的紧张感，她忍不住问道： “我其实有点搞不明白，您明明是可以置身事外的吧？ 之前，是因为只有您才能对付它，只有您才能在它的迷雾里安全行走，所以需要您站出来、走进来。 可是现在，您恐怕也要面临同样的危险了吧？怪物的杀人规律在不断的补全，谁知道什么时候，连您的白芒也无法隔绝它的探查了呢？” 说完这些话，唐泽真琴其实对自己也有些难以理解了。按理来说，有这样一位勇敢无畏的调查员，愿意为解救她和奈良公寓的住户们勇往直前，她应该感到欣慰、幸运和踏实才对，可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忐忑？ 大林瞳子依然盯着手机屏幕，似乎在等待直播的再次开启，但下一次的直播迟迟没有到来。 “熊田信彦，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这个吃人怪物，” 大林瞳子忽然说道：“在变成怪诞之前，其实是和我一样的调查员。” “啊……” 唐泽真琴惊讶了。 “嗯，”大林瞳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是两女一男的合影，“他不仅是调查员，还是救过我很多次命的队友。” 她轻抚着照片上的人像，“这个女孩儿，叫花冈有希，我脖子上挂着的牙齿就是她的。 这个男生就是熊田信彦……我们调查最后一起怪诞事件的时候，他为了从怪诞杀人的规则里把我们两个拯救出来，主动触发了怪诞更优先的一级规则……然后，怪诞锁定了他，而他成了现在的熊田信彦……” 虽然大林瞳子没有继续解释什么，也没有说的很细致，但唐泽真琴却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对方如此执着的缘故了……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表达，但唐泽真琴就是一下子懂了。 一定是个很伤感的故事吧。唐泽真琴想。 对于游走在大楼里的食人魔，唐泽真琴依旧畏惧害怕，但一想起那曾经也是一个勇敢无畏、愿意为拯救朋友而牺牲的调查员，隐隐间她竟然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和瞳子类似的复杂心情了。 “超时了……” 大林瞳子说道。 她看着手表，计算着时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黑色小球。 唐泽真琴明白瞳子的意思是：下一次怪物杀人直播比预想中要晚了许多。 唐泽真琴却希望这样的迟到最好永远不到。 “这个小黑球是什么？”她问道。 “暴魂珠，” 大林瞳子把小黑球放在手心，向上轻轻抛起来又接住， “是可以防止我们调查员变成怪诞的东西。” 唐泽真琴莫名觉得这个暴魂珠又渗人又晦气，恐怕每一个怪诞调查员都不希望有一天会用到它吧。 “直播还没开始……”唐泽真琴看了看房门的方向，抱起了侥幸的心理，“会不会，熊田信彦它已经……” “应该就在附近的楼道里，” 大林瞳子道：“他说不定是在等我出现……他应该也很讨厌我吧，因为我不停地在打断他。” 这岂不是更加糟糕了？被食人魔盯上了。 这时，镜头终于再次出现—— 画面里是一个满身名牌、背着LV的年轻女人，从自家门里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沉寂了一会儿的住户群里再次热闹起来。 “这个女人是谁啊？胆子也太大了吧？” 大林瞳子马上发了一条语音：“有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的位置？” “好像是住在十三楼六单元的一个女的……位置的话，就在她家门口。” “啊……啊……”一个用户突然发了语音，“这个女人我认识，你们应该也认识啊，前段时间她的事情上了新闻……” “？？？” “请详细说明！” “这个女人大概叫小竹莉拉，好像就是她把自己的闺蜜石崎千春，同时也是她的救命恩人推到了黑帮手上，害得救命恩人最后被黑帮杀死，碎成了几十份，连整尸都没有留下了。 因为这件事，一个报社的记者专门做了报道，小竹莉拉也被全网曝光了，不过似乎是因为她在整件事的过程中，丝毫没有触犯法律，所以法官拿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原来是她呀，没想到这种人竟然和我们住在一栋大楼里，怪不得这么晦气！” “早知道这种女人住在奈良公寓，我立马就搬家了，也不知道售楼部的那些人怎么想的，脑子里面都是味增汤吗？” “这种人，被食人怪吃掉完全属于报应啊。可怜我们这些无辜者被牵连了！” “快看直播吧，” 之前那个曝光小竹莉拉的人又发来了语音，“看前面几位住户被吃掉，我实在揪心的要命，看这种女人被吃掉，我心情简直好的不得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关注小竹莉拉和石崎千春事件的后续，恨不得亲自出手结果了小竹莉拉。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看到这个恶毒的女人落到这种下场，真是值了！” 直播的镜头在不断靠近小竹莉拉。 小竹莉拉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怪物的靠近。 镜头拉进，朝着她的脑袋扑了过去…… 镜头退后，小竹莉拉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画面里——对，脑袋完完整整的顶在脖子上，不紧不慢地往电梯口走去…… 第118章 怪诞交易者再次现身（上） 直播的画面里，小竹莉拉走进了电梯，镜头紧跟着她，反复向她冲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吞掉她的脑袋。 不甘心的镜头快走了几步，赶到了小竹莉拉的前面，对着她的脸一顿猛拍，但依然拿她毫无办法。 住户群里炸了—— “没天理啊！我的心态要崩了……这种女人居然能逃过一劫？” “那个怪物对付我们这种善良市民的时候，真是十足恐怖。见到恶人就是这种水平？也太差劲了吧？” 唐泽真琴也有些嗔目结舌，问瞳子： “这……真的是熊田信彦拿她没有办法么？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或者，是因为小竹莉拉找到了破解熊田信彦杀人规律的路径？” “我觉得，大概率是她落在了其他怪诞的规则里，” 瞳子仔细盯着直播画面，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你看她现在这副模样，神情恍惚，眼神迷离，说明她的意识应该已经不由自己控制。 也正是如此，她才会完全看不到镜头，也看不见熊田信彦的模样，也就没有落入熊田信彦的杀人规则里。 这种办法普通人是无法复制的，要么小竹莉拉本身就是怪物……要么，另一个怪物的规则锁定了她。这也不大对劲啊……熊田信彦的规则等级已经这么高了，黎都市还有别的怪诞规则等级会比他高么？ 我听说传说种雨女也来到黎都了，但雨女的规则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还是说，某一个怪物下手要比熊田信彦更早……可小竹莉拉明明是刚刚才走出房间的，就算落入了另一个怪诞的规则里，也只会是迷雾出现后才发生的事情吧？ 不管了……” 瞳子再一次把爆魂珠高高抛起，又握住。 接着，她走到了门口。 “您这是……”唐泽真琴道。 “千载难逢，” 瞳子解开了门锁，望着唐泽真琴，“小竹莉拉帮我吸引了熊田信彦的注意力，她被杀的优先级已经是最高了，所以现在离开房间是安全的，正好趁此机会，一口气冲到楼顶。” 唐泽真琴想劝她慎重考虑，但一时想不到合理的借口。 “决不能再放任熊田信彦继续成长下去了，” 瞳子面对着唐泽家的门： “每吃掉一个人，他就会补全一点点规则，而且补全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完美。也许，下一次出现的时候，有希牙齿的白芒都不能隔绝他的探查了，到那时候连唯一能在迷雾里行走的我也会拿熊田信彦没有任何办法。 量变到质变之后，他甚至会实现规则等级的大跨越。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一栋公寓出事的问题了。” 总而言之，熊田信彦已经到了不得不去解决的地步。 在唐泽真琴拼命思考如何劝阻的对方的时候，瞳子已经拉开门，朝着步梯通道冲了过去，幽静的楼道里传来了她温暖清亮的声音—— “尽快关上门。” “唐泽小姐，一切都结束之后，请赠给我一张您的签名照吧。” 这时，一只唐泽真琴无法用肉眼看到的黑色鸟儿从她家门口钻了出去，随在了瞳子身后。 伴随着大林瞳子最后一句话在寂静楼道里的回响，鸟儿扇动翅膀，赤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大林瞳子，一道无形波纹从眼睛里射出，锁定了她。 奔跑中的大林瞳子也感到了身后的异样，她匆匆回头一瞥，发现身后的楼梯过道不知为什么扭曲起来，仿佛是异常的空间和时间同时作用的结果…… …… 大楼之外，操作台后方。 顾醒浑身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冥冥中，仿佛有个声音，穿越时空的限制，钻进他的耳朵里—— “一切结束之后，请赠给我一张您的签名照吧！” 他感觉自己的一只眼睛瞬间以某种契约的形式，与至少数亿光年外的某只无限巨大的眼睛联结在了一起，变的异常敏感、敏锐，仿佛能够洞破这世界一切规则，看穿一切隐秘的角落，无所不能…… 【是怪诞交易者】 【瞳子小姐的运气很不错】 “这一次，”顾醒满脸震惊，“我真的感觉自己像个神了……” 【清醒点】 【那是错觉】 …… 大林瞳子耳边传来了一个缥缈而悠远的男子声音—— “恭喜，瞳子小姐。” 恭喜我？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声音从哪里来的？是谁在说话？扭曲的楼道又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问号在大林瞳子的脑袋里盘旋。 难道……是那个锁定了小竹莉拉的怪诞也找上了她？ 大林瞳子想不通，但完全不诧异，在这充满怪诞的世界里遇到什么怪事都不稀奇。 “我们来进行一场有趣的交易。”男子的声音继续说道。 大林瞳子能够感觉到，这个声音神秘诡异，散发着凌驾于这个世界层面之上的气息，让人不自主地就向臣服…… 或许，只要顺从了这个声音，就能像小竹莉拉一样，完全无视熊田信彦的杀人规则，然后从容地走出公寓和迷雾吧。 但大林瞳子不能就这样离开，她决不能错过这一次，或许也是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与她所格外珍惜的朋友，那个曾经五次救过她性命的队友，那个一口一口活生生吃掉了她最好朋友花冈有希的怪物——熊田信彦永远告别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扭过头，丝毫不理会身后的异样，朝着楼顶坚定而去，风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 “这女人怎么回事？” 黑雾之外，连蛙人都惊讶了——小竹莉拉一路径直走向公寓正门外，走出了奈良公寓里每一名住户都无比渴望走出的黑色迷雾。 一张血淋淋的大嘴从迷雾里跟了出来，在她的脑袋上吞了一下——毫无效果。 “快闭上眼睛！”蛙人忽然大声喊道。 在场所有人都不敢怠慢，要么闭眼，要么低下或转过脑袋，有的人干脆紧张地趴在了地上。 “不用紧张，” 冬落倒是很淡定，“要是这种看见一张嘴的程度就会被杀死，刚才一号死囚被吞掉的时候，我们全都得挂掉。你们忘了么？规则里说的是，看见熊田信彦的面孔才会中招。” 话是这么说，可其他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过了一会儿，见一直没有闭眼的冬落依然健在，大家才敢睁开眼睛朝那边看去—— 小竹莉拉背着个包包，走到了一旁街上，颇有些悠闲的样子。 那张血淋淋的大嘴在她的头顶悬浮着，一次又一次扑向她的脑袋，张开，咬合……小竹莉拉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到。 一辆出租车飞速驶来，一个漂移停在了她身前。 血淋淋的大嘴最后咬了一口。 依旧没咬中，大嘴呲了呲牙。 小竹莉拉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砰”的一声，关上门。 关门激起的灰尘迎面扑在了大嘴上。 出租车扬长而去。 血淋淋的大嘴对着出租车离去的方向，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一开一合的速度快极了，像极了骂街的恶人。 忽然，大嘴颤抖了一下，仿佛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状况，瞬间消失在半空中。 “喂，” 冬落看着蛙人，“我记得那个出租车司机是你接手的案子吧？” “嗯……是秋刀鱼负责的，怎么？”蛙人看了回去，“要是我负责的，你的意思我还能放下熊田信彦不管，去追那辆出租车么？你要是不反对，我倒乐意的很。那辆出租车对我们这种善良民众可算随和的很……” “本部给出租车怪诞定义的等级好像是E级吧？” 冬落望着出租车离去的方向，“熊田信彦至少C级……这个怎么解释？是熊田信彦等级定高了，还是出租车的等级定的太低了？也不对……” “我怎么知道……” 蛙人没好气道：“出租车的等级是仪器测出来的，又不是我编的。秋刀鱼大概巴不得把他的等级定的高一点，万一哪一天突然解决了，还能多拿一点功绩。” “……” 【小竹莉拉望着窗外红蒙蒙的雨，不知自己为何坐上了出租车……】 “小竹莉拉这边先等等再直播吧，” 昏暗的夜色中，距离迷雾不远的操作台之后，顾醒在心里对小洞说道：“我发现了一个重要规律。” 【嗯？说来听听】 “英二郎的规则明显要比熊田信彦低两个等级，但他依然将小竹莉拉从熊田信彦的杀人规则中带走了，这说明一个问题—— 熊田信彦的规则等级的上限是很高，但也只是他某一条杀人规则的等级很高，到达了C级，但是他的其他规则就未必很高了。” 【哇哦，分析的很有意思，继续】 “再进一步分析，也就是说，熊田信彦的那两条互补规则—— 第一条，熊田信彦杀人的前提是，被杀者一定要看到熊田信彦的脸。如果看不到熊田信彦的脸，则不会被杀死。 第二条，熊田信彦一旦出现在被杀者的身边，被杀者就会无法控制地看向熊田信彦。” 【嗯，完美的组合……】 “并不是完美的！ 因为这两条规则很可能存在等级差距，这个等级差距就是解决熊田信彦怪诞的关键，我分析—— 熊田信彦的第一条规则应该很强，绝对在C级以上。所以，如果有人看到了熊田信彦的脸，除非有更强的规则干扰，那人就死定了。 但是，他的第二条规则等级就未必是C级了，说不定是E级，E，E？或者最多D级。 也就是说，只要有D级左右的规则先对某人触发，熊田信彦就很可能无法强制让那个人看到自己的脸，也就无法吞掉那个人。 你曾经跟我说过的吧，英二郎带走幸田的时候，规则等级距离D级已经只剩薄薄的一层膜了。 带走那个有些特异本领的炸鸡店老板川本仁八之后，英二郎的带走规则就已经突破了D级，所以他是有机会让小竹莉拉完全看不到熊田信彦面孔的。 更何况，今天早晨喜多英二郎就在我的批准下，锁定了小竹莉拉。刚才，他的规则也要比熊田信彦早一步发动。对，这就是小竹莉拉可以躲过熊田信彦杀人规则的真相！” 【不得不说，分析的很精彩……如果我鼓掌的声音你能听得到的话，我就鼓掌了】 【你打算怎么利用这个所谓的“等级差距”解决熊田信彦？】 “等着瞧好了。” 【……】 【可以，学会卖关子了】 【对了，刚才瞳子好像也触发了怪诞交易者的规则，你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应该问你才对吧？当初不是你当中介人，把怪诞交易者介绍给了我？” 【我不是中介】 【我只是刚好知道一点他的情况】 【刚才触发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到瞳子身上有特别强烈的想要容纳怪诞的渴望……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触发的】 【不过，怪诞交易者那种等级的存在我们完全无法窥测，出现什么状况也不必太奇怪】 “呃，我突然有个很厉害的想法……” 【嗯？】 “怪诞交易者的等级要比熊田信彦高很多很多吧？” 【你想借力？】 【想都别想，怪诞交易者只在乎交易，他的规则借给你，也只是让你用来进行交易的】 【他不会插手别的怪诞事件，更不会帮你解决熊田信彦】 “我就是随口一问……”顾醒道：“其实，我大概能感觉到瞳子为什么会触发怪诞交易者的规则。” 【？】 “并不是她的渴望，” 顾醒看向远处的黑色迷雾。迷雾之中，阴沉的奈良公寓大楼若隐若现， “而是我的触动。” 【你的触动？】 “对，就是我的触动。” 知晓了一些大林瞳子和熊田信彦的故事之后，顾醒忽然想到：这个世界并不只有那些法律之外的漏网之鱼在作恶。 混乱无序的怪诞也在无情地，甚至更加疯狂地收割着普通人的生命。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难道不是比那些为非作歹者，更加迫切需要解决和对抗的邪恶存在么。 像乌鸦，像红衫，像熊田信彦，大林瞳子这样的怪诞调查员，虽然在心中无比地渴望着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对抗怪诞，却只能不断地在调查过程中，在与怪诞的对抗中感到失望和绝望。 “我是有能力帮助他们的，” 顾醒暗自沉吟：“那我为什么不去拼尽全力呢？” 就像在奈良公寓地下室，直面藤野的那次一样，就如小泉老人对他所期待的那样，无惧任何恐怖、任何危险，勇敢地迎上去，努力一点，更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在昏沉的夜色中，顾醒的身影愈加发暗，渐渐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奈良公寓步梯的通道里也很黑。 感应灯似乎是被熊田信彦的规则所影响，无法正常打开了。 大林瞳子顾不得理会这些。 时间很紧迫——在直播的镜头里，小竹莉拉很快就要走出黑色迷雾。 大林瞳子知道，一旦小竹莉拉走出迷雾，就意味着熊田信彦对她的规则锁定很快将要结束。 “快一点！” “再快一点！” “还能再快一点！” 终于，她冲到了顶楼，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与众不同、格外醒目的房间——它的门是灰色的，门把手则涂满了黑漆，散发着噬魂的气息。 直播的镜头里，一辆出租车来到了小竹莉拉的身前，她坐了进去…… 没时间了。 大林瞳子毫不犹豫冲了过去，抓住黑色的门把手，拉开了那扇灰色的门。 她走进门里，看着眼前的画面，顿时惊呆了。 镜头内，小竹莉拉关上了出租车的门，车的影子消失在街道尽头，直播的画面也随之结束。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第119章 怪诞交易者再次现身（中） 唐泽真琴和整个奈良公寓大楼里所有幸存的住户一样，同时看到了新一轮的吃人直播。 这次的镜头晃动的很厉害，像疾风一般，从一楼直接刮到了顶楼，两侧的扶梯和墙壁在影像的摇曳中飞速后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氛铺面而来。 抵达顶楼之后，镜头终于稳住了。 在它所拍摄的画面里，只有一个房间，一扇灰色的门，黑色的把手，散发着吃人的气息。 这扇门，仿佛在通往另一个世界，一个只属于幽魂和死亡的世界。 门是打开着的，幽微的红光从门里散了出来。 镜头不再急促，放慢了脚步，朝着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啪——啪——啪——” 住户群里一片死寂，有人忽然问道： “刚才是不是有人说过，瞳子小姐往顶楼去了？” “好像是……” “那房间里的人是？” 住户群再次陷入沉默，唐泽真琴捏了一手的汗，已经不敢睁眼去看直播，但这场直播却如同怪物杀人的规律一般，由不得她拒绝。 镜头走向灰色的门，走到了门口。 画面转向屋内，唐泽真琴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与其说是房间，这里更像一座仓库。 偌大的空间里悬挂着数百双血淋淋的脚，每一只脚脖子上都拴着一根细线，连在了高高的天花板上。 一股血腥气和冰冷的寒意从房间里涌了过来，隔着镜头都能真切感受到。 唐泽真琴忽然想到，熊田信彦之前吃掉的那些人的脚，大概全部悬挂在了这里。 镜头进入仓库，立在门口，从左往右，把整个仓库横扫了一圈。 唐泽真琴觉得自己的心跳在怪物扫视的这段时间里，完全停下来了。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住户群，希望有其他住户能从镜头的画面里捕捉到一点点好的征兆。 但住户群静得像个坟场。 镜头连续环视仓库几圈，终于停在了一处——那边似乎有一双脚在晃动。 镜头朝着那双脚移了过去，越来越近。 唐泽真琴仿佛能听见怪物冰冷的脚步声和沉沉的呼吸。 “快逃，” 她在心里拼命地默念，“瞳子小姐，如果您真的在那里，请一刻也不要犹豫，快点逃走！” 镜头忽然加快速度，像是实现了一次远景和近景的瞬间切换那般，它出现在了那双晃动的脚的面前。 带着墨镜、听着耳机的大林瞳子就在那里，在一双双悬浮着的脚的包围中，找寻着什么。 镜头给了大林瞳子一个大号的特写。 “快！” “快跑呀！” 唐泽真琴大声喊了出来，隔壁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住户群里，感叹号开始刷屏—— “！” “！！！” 焦虑、紧张和令人窒息的空气溢满了屏幕。 “瞳子小姐，别回头！” “别看镜头！” “埋头跑呀！” “我的天，我要紧张死了！” 瞳子却似乎完全听不到住户们的提醒和祷告，抬起头，朝着镜头这边看了过来。 “不！” “不要！” 在瞳子的目光对准镜头的一瞬间，镜头拉进，对着她的脑袋扑了过去。 唐泽真琴仿佛看见一张裂开的大嘴，狰狞着带血的牙齿，朝着大林瞳子一吞而去。 少许，镜头退后。 瞳子站在原地，完好无损。 镜头在原地晃了晃，仿佛拍摄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状况。 “这……” “！！！” “！！！！” 感叹号在住户群疯狂刷屏。 等镜头稳定下来，它再一次扑向瞳子。 镜头再一次退后。 瞳子帅气的脑袋还在脖子上。 她摘下了墨镜，摘下了耳机，望着镜头，眼神里满是悲凉的、复杂的情绪。 只有唐泽真琴才晓得，瞳子望着镜头的目光，是一个战士望着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的目光，是幸存者望着救命恩人的目光，是调查员望着杀人如麻的无序混乱怪诞的目光。 镜头晃动着，大为不甘地再一次扑了过去，又扑空了。 等镜头退去之后，瞳子依旧安然无恙。 她望着镜头，神情渐渐凝固，苍凉的目光淡去。 她再一次戴上墨镜，戴上了耳机。 唐泽真琴知道，瞳子的耳机里播放的是那首曾经差一点成为《黎都爱情故事》主题曲的《leon》。 “实在是太可惜了……” 因为《leon》与《黎都爱情故事》的失之交臂，唐泽真琴一度感到极度惋惜来着，甚至连拍戏的时候，情绪都有些不太高。 瞳子刚才来到她家里的时候，唐泽真琴隐约从她的耳机里断断续续听到了这首曲子。 听到《leon》的时候，唐泽真琴的心里竟然有些小小的激动——没有想到，大林瞳子竟然和她喜欢听一样的歌。更没有想到，瞳子竟然会说：她是她的影迷！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此时此刻，那首歌也仿佛在唐泽真琴的耳边响起—— “若一切都是梦境该多好，至今能于梦中寻你身影，如同取回遗忘之物一般，细细拂去覆盖回忆之尘……最终还是你让我懂得了，世间有无法挽回的幸福，那未对他人提及的黑暗往事，若没有你将永远沉睡黑暗中，这世上没有比这更难过的事，那日的悲伤与那一日的痛苦，连同深深热爱着这一切的你，化作烙印我心的苦涩柠檬香。 ……” “这也太……契合了吧。” 唐泽真琴忽然明白了这首歌对于大林瞳子的特殊意义。 这首歌，似乎完全就是为了她和有希，和熊田信彦那些难以言明、充满悲凉的往事，量身打造的。所有的意境，深意，不堪回首，都极其恰到好处的嵌入了歌词里。 这时，大林瞳子望着熊田信彦，说了一句什么话，好像是再见。也或者是，永别。 说完之后，她不再去看熊田信彦。 她听着耳机，手里颠着一颗黑色小球，也不再理会镜头，开始在满屏悬挂的脚里继续找寻起来。 于是，镜头里的画面成了一个不断重复的循环——镜头在扑，在退回，在晃动，瞳子则完全无视了它，在悬挂的血淋淋的脚之间，不断穿行找寻。 “万岁！” 住户群一下子沸腾了—— “我就知道，瞳子小姐肯定没有问题的！” “对啊，没道理连小竹莉拉那种人都能从食人怪嘴里活下来，善良的瞳子小姐却不能！” “一定是瞳子小姐从小竹莉拉逃走的过程中，窥破了怪物杀人的奥秘！瞳子小姐已经彻底破解了这个怪诞，我们这些可怜的住户有救了！” “拜托各位！一切还没有结束呢！你们看看直播的画面好不好？那个镜头依然盯着瞳子小姐呢，还没有到高枕无忧的时候！” 还是有人保持了冷静的头脑。 唐泽真琴也是这样思量的。在看到瞳子从怪物嘴里活下来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忍不住长出一口气。但事情远没有结束，她绝不相信这么恐怖的怪物会如此轻易地被击败。 透过镜头，唐泽真琴望着瞳子。面对恐怖的吃人魔，她有着从容不迫的帅气，又是那样的伤感多愁。如果有生之年，能扮演一个这样的角色，唐泽真琴觉得自己的人生和从影事业定无遗憾了。 …… “你在找寻什么。” 大林瞳子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个缥缈空灵的男子声音。 她的眼前出现一团灰雾，灰雾中探出一个圆圈，圆圈里面有一只灰色的眼睛，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瞳子莫名觉得，这样怜悯的眼神，并不是针对她，而是投给这个世界的。所以，她并不反感。 “你是谁？”瞳子问道。 “一个苍茫众生中的异类。” “是你让我从熊田信彦的手中活下来的吗？” “大概……是吧。”男子道。 瞳子难掩心中的惊讶。 到底是怎样的强者，才能够如此轻描淡写的，让一个C级怪诞的恐怖规则顷刻间失去任何效用，是那些传说中的非凡者吗。 “之前的小竹莉拉呢，”瞳子不自觉地升起了崇敬之心，“也是您让她躲过了熊田的杀人规则吗。” “算是吧……当然，和解救你的方式不大一样，” 男子说道：“那个女人太过恶毒，仅仅让熊田吃掉的话，太便宜她了。我得把她送到地狱的门槛上。” “……” 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怀抱崇敬，再崇敬，更崇敬的一颗心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在找有希的那双脚。有希告诉我，只有找到她的脚，她的灵魂才能安然离开。” “你看你的左手边，大概与腰间持平的高度，往前数，第十一双脚，穿着白色运动鞋那双。” “是她！” 瞳子跑了过去，跌跌拌拌，抱住了那双脚，“是有希！谢谢您！” “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 瞳子怀中紧紧抱着有希的脚，脖子上的牙齿白芒闪耀起来，像是发出了欣喜若狂的欢呼， “我想和熊田永远告别，也帮他彻底摆脱可悲的宿命……他本意中绝不愿意去做怪物。” “把熊田信彦交给我吧，我会为他寻到一个好去处。” 男子的声音很平和，很温柔，很温暖。 仅仅听到了这个声音，瞳子就愿意坚信，这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一个对这个世界、对苍凉的人间抱有着极大善意的存在。 “你想不想拥有怪诞的力量。” 男子忽然说道。 “啊？” 听到这句话，大林瞳子浑身一颤，心脏砰砰砰狂跳起来。 这实在由不得瞳子不如此激动。 她能够感受得到，男子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他一定有那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做到这件事…… 或许，是瞳子今天的运气太好，见到的绝非一个简单的非凡存在。也或许，他是……神？ 应该是神吧，否则怎么可能让人类拥有怪诞的力量。 那是全世界怪诞调查员可望而不可及的魔鬼树上的果实，是无数研究人员付出无尽心血和无数牺牲最终也未能突破的人体禁区。 还需犹豫什么呢？ 在每一个难眠的夜里，瞳子都无比渴望着拥有怪诞的规则力量。 她曾数次像国家警察厅递交申请，表示愿意成为人体容纳怪诞的实验载体。但因为她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在熊田信彦怪诞迷雾里行走的调查员，只要熊田信彦还在为害人间，她的存在就有重要的价值，所以申请一直未能通过。 倘使……最后一次，三个人并肩调查怪诞的时候，瞳子就拥有了怪诞的力量，是否有希就不会为了救自己而变成一双脚，熊田就不会为了救下她和有希变成吃人的怪物。 想到这里，大林瞳子看向了眼前，不停扑向自己的熊田信彦。 变成怪诞之后，熊田信彦的模样已然彻底改变——他的眼神变得猩红而空洞，两边的嘴角裂开，一直连到了耳根，满脸密密麻麻的粗大血丝。 扑向大林瞳子的时候，熊田的嘴会张的很大，牙齿变的很长很锋利，像一根根倒刺，一开一合。长着这样的牙口，才会如此轻易的把人的脑袋吞进肚子里吧。 看到这个样子的吃人魔，恐怕会是一辈子的阴影。那倒不如被熊田吞掉好了。 好难过……瞳子太想拥有怪诞的力量了，哪怕为此付出一切。 听到男子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受，只能颤抖的，不停的点头。 “需要付出代价。”男子说道。 “我愿意！” “不想了解一下，你将要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无论怎样的代价，哪怕粉身碎骨，哪怕永坠地狱，只要我还能保留自己的意识，用这样力量去对付怪诞，我就愿意。” “好吧。” 男子说道：“一切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你支付代价，我帮你容纳怪诞。 这是一场……交易。” “我同意！” 大林瞳子郑重回道。 “你想容纳怎样的怪诞？” “至少，”瞳子瞧向熊田信彦，“可以让我有能力和他告别吧？” “目前的你付不起那种代价，” 男子说道：“但我可以帮你选一个成长性很好的怪诞，只要坚持不懈地使用它的规则之力，不断地解决怪诞，总有一天，你会拥有与熊田信彦告别的能力。” “在我所能看到的星辰大海之中，在你所能抵达的山河湖海之中，有一样怪诞……一定无比的适合你……” “你没有选择权，没有先知权，没有商议权……只有付出了代价，才能在容纳它的那一刻，目睹它的真容。” “你几乎一无所有，你只能支付未来……你将永远失去人世间的快乐。” “怪诞是场交易，没有人全身而退……” 灰雾之中探出一只灰色的手，插进了她的胸口，伸到了她的心脏里。 那手虚抓了一下，又捏了捏，仿佛抓到了某个无形之物。 “请您带走它吧。”瞳子说道。 “很快，”那只手渐渐握紧，“你将收获你想要得到的，同时也将失去你未曾想到的。” 灰色的手故意延迟了片刻，见瞳子毫无悔意，终于用力一握，抓着那团无形之物猛地一缩—— “你将容纳的怪诞原身在一团令人窒息的迷雾之中，人类平素很难到达之地。它们会注视着你，打量着你……最终带走它们中的哪一个，要看你的运气……” “我想……你得亲自走一趟了。” 抱着有希的那双脚，大林瞳子忽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 她穿过悬挂在半空的、密密麻麻的脚，径直走向仓库门口。 熊田信彦躁动起来，跟在她的身后，裂到耳根的大嘴张到极致，朝着她的脑袋吞了下去……合住，再张开，再吞下，再合住……频率越来越快，他的眼神越来越癫狂，发了疯一般。 大林瞳子走出顶楼的房间，走进电梯，来到一楼，走出奈良公寓的正门，走进黑漆漆的迷雾里，熊田信彦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吞咬着。 瞳子忽然想到：糟糕！外面还有那些黎都警察本部的同事们，让他们看到熊田的话，岂不是…… 她大声想提醒同事们，但此刻完全说不出话。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不由她控制。 “不必担心，”男子温暖的声音再次响起：“从今天晚上开始，熊田信彦再也不会祸害善良的人们了。” 也许是这个男人给了她太多、太不可思议的安全感。 大林瞳子放心了，她顺从着那股超自然力量的牵引，带着墨镜，带着耳机，听着《leon》，走出了黑色迷雾…… “那不是大林瞳子么？” 蛙人第一个瞧见了黑雾边缘的异常，“她怎么也出来了？” 大林瞳子刚走出黑雾，一个眼睛猩红的裂嘴怪跟在她身后扑了出来，朝着大林瞳子的脑袋一吞而下。 “快闭上眼睛！”蛙人惊叫道…… ———————— 今天是除夕夜，明天大年初一，给各位书友拜年了！祝大家虎年大吉，虎虎生威，来年事业如虎添翼，不要狐假虎威，哈哈。 第120章 怪诞交易者再次现身（下） 蛙人说着，第一个转过了身子…… 除了冬落之外的所有人都转了过去，顾醒也装模作样捂住了眼睛。 “你疯了吗？” 蛙人余光看着仍无动于衷的冬落， “这回可不是一张嘴而已！是熊田信彦本尊出现了……你看他那副吓人的鬼样子。” “没用了，” 冬落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裂口怪和不断被他生吞的瞳子。他的声音依旧冷静， “已知的规则里说，看到熊田信彦的人一定会被咬死……你们刚才都看见了吧。 只要看见了，就无可避免地纳入了熊田的杀人规则里。就算现在逃到外太空也没用了。” 说的很有道理。 作为一个深知怪诞规则可怕难解的调查员，蛙人更应该明白，这个时候一味躲避或者欺骗自己，已经没有用了，还是趁着熊田信彦的规则尚没有从大林瞳子身上转移开来，赶紧想想解决的办法比较好。 “那怎么办？” “只能期待大林瞳子有办法限制对方了，” 冬落抱着双臂，“如果瞳子也没有办法的话，我们还是尽快动笔写遗书比较好。 或者，问问瞳子是怎么办到的？你看，熊田信彦拿她完全没有办法。” 对啊，可以问问大林瞳子。 她现在完全是和小竹莉拉一样的状态，肯定是找到了食人魔规则的漏洞。 蛙人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喊道： “瞳子！瞳子小姐！” 瞳子却仿佛完全听不见，径直往远处行去。 “瞳子小姐，” 蛙人加大了音量，但也不敢轻易追上去，毕竟熊田信彦还跟在瞳子的身后……要是对方突然转过头来对准自己，就要命了。 “您要去哪里？您是不是想到了限制熊田信彦的办法？” 瞳子依然不理会。 蛙人正想着要不要稍稍往前靠近一点，看看瞳子到底怎么回事。 忽然，瞳子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熊田信彦往前一扑，扑了一片空气。 他失去了目标，站在原地发呆，少许，朝着警方这边缓缓转过身来…… “跑！” 蛙人心头一凉，扯开嗓子喊道：“快跑！” 已然晚了。 不待众人反应，熊田信彦已然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操作台这边冲了过来。 “跑啊！别愣着！” 看熊田信彦双眼盯着的目标，似乎是——西井圣子。 谁也搞不清熊田信彦为什么会锁定圣子，也没时间考虑这些了。 圣子的脸色瞬间惨白，她似乎想逃，但人却瘫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这个不能怪她，看之前的恐怖的直播，每一个被熊田信彦杀人规则锁定的住户，都失去了行动能力。 双眼猩红的熊田信彦朝着圣子狂奔而来，转瞬即至。 他的嘴角彻底裂开，嘴巴张大到足能吞下一整个人。 像刀子一般的两排锋利牙齿呲了出来，朝着圣子一吞而去。 圣子绝望了，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猛的一拽，把她拉到了另一边。 圣子睁开眼睛，看见顾醒挡在自己的身前，“顾，顾醒君？” 熊田信彦扑空了。 下一瞬，他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what？” 蛙人傻眼了，看着圣子和挡在她身前的顾醒，“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瞳子干的，” 冬落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顾醒，“有点意思。” 离得如此之近，顾醒才得以将冬落看的更加清楚—— 他，或者，现在应该说是她，在被怪诞规则锁定，也就是在性转之前，应该也是非常英俊秀气的男人。 否则，绝不可能变成如此绝顶漂亮的女人。 比起上一次在雨女事件相见的时候，顾醒有注意到，冬落的模样似乎更加女性化，上一次还能从侧脸上看得出一点点男人的轮廓，这次连半点男人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更离奇的是，比起上次相见，甚至，比起今天晚上初见的时候，冬落身上渐渐开始散发出一股动人心魄的气质，再加上她本身带着些冰山美人的天然属性，只要距离足够近，恐怕九成的男人都会被她的魅力吸引。 听蛙人讲，冬落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完全是因为被卷入了一个性转怪诞的规则之中。 蛙人还说过，冬落之前似乎一直很着急把自己从怪诞的规则中解脱出来，但看目前的样子…… 她今天竟然画了很淡的妆，打了粉底，涂了眼影，刷了腮红，抹了颜色比较自然的口红，甚至在颧骨和鼻子上打了高光，倒似乎……有点乐在其中的样子。 她今天的穿着也大不一样了。 上一次雨女事件相见时，她穿的还是非常偏男性的风衣牛仔裤，今天已经穿上了颇显身材的白色女式西服，前凸后翘的，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你没有注意到么？” 冬落很自信地说道：“熊田信彦消失的情景和瞳子消失时几乎一模一样—— 应该是瞳子找到了破解熊田信彦杀人规律的办法，才会带着他一起离开，或者说一起消失…… 要想知道最后的真相，只有等到瞳子回来之后，亲自问她了。” “有道理啊。” 蛙人望着冬落，眼神不由自主地发直起来， “咦，不对呀，冬落，你怎么……变得这么……这么……” …… 一旁，圣子望着仍然挡在自己身前的顾醒。 她抓紧他身后的衣服边角，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心。 顾醒转过头瞧向她，“你没事吧？” 圣子：“谢谢，我好着呢，再好不过。” …… “咚！咚！咚！” 熊田信彦出现在了顶楼那个挂满了血脚的房间里，他就站在门口。 有人把灰色房门敲得咚咚直响。敲门声很急促，很烦人。 熊田信彦猩红的眼睛看着房门，似乎还在茫然之中。 门打开了。 一个身穿宽大西装，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用很谦恭的声音说道： “请问，您需要贷款吗？” 熊田信彦流露出愕然的神情。 随即，他森然一笑，嘴角裂开，直接扯到耳根。 把嘴张到最大，露出锋利的牙齿，熊田信彦朝着西装男子的脑袋吞了过去。 刹那间，公寓顶层的楼道里，血腥气息像潮水一般涌遍每一个角落，气温陡然降落，地板上的血水开始结冰…… …… 【藤野抬起头，在他的视野里，食人魔血淋淋的脖子上，长着一张早惠的脸】 顾醒觉得小洞的文字直播越来越细致了，文笔也略有进步，值得鼓励—— 【熊田信彦朝着藤野扑了过去，一口吞下……】 【“您到底要不要贷款？”藤野皱起了眉头。】 【熊田信彦看着眼前脑袋健在的西装男子，愣了一下，旋即疵着牙，狰狞着面孔，再次扑了上去】 【“既然您不说话，我就替您选择我们公司这款利率最高、周期最短的产品吧，包您满意。这是贷款合同，这是笔，请您签字吧。”】 【熊田信彦无法自控的接过合同和笔，不甘心地朝着藤野的脑袋又咬了一口】 【“您到底签不签字？”】 【熊田信彦呆住了，少许，他在合同上写下了“熊田信彦”的名字】 【签下名字的一瞬间，房顶上掉下来一根细线，细线上绑着一大包现金】 【“那么，请您记得按时还款哦。”】 …… 公寓住户群。 “什么情况！！！”一位住户兴奋地在群里打字：“这个穿西装、戴墨镜、很像黑社会的先生究竟是谁？” “不清楚，看起来食人魔很怕他！” “是警察系统的调查员吧？” “你看他脚下，那些鲜血都结冰了，绝非等闲之士……会不会是传说的超能人士？” “啊！看，他消失不见了。” …… 【房门外，熊田信彦追着藤野吞咬，一直追到了步梯楼道里，藤野消失不见了】 【熊田信彦对着空气满是不甘地大口吞咬……】 【在随后的时间里，熊田信彦被藤野的规则所笼罩，暂时失去了执行自己规则的能力】 【熊田信彦迅速从公寓顶层的房间里逃了出去，走楼梯步道，直奔一层，冲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之中。黑雾是熊田信彦的规则死域，在黑雾越浓之处，对他的规则加成越高。他像一头等待猎物的野兽蛰伏起来，等待最后一击】 【半个小时后……】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熊田信彦瞬间出现在公寓顶层小屋门口，满脸错愕】 【“熊田桑，您欠鄙人公司的贷款到期了，现在请还款吧！”】 【藤野说话时，脸上满是兴奋抑制不住的神色】 【熊田信彦冲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口】 【毫无效果】 【“熊田桑该不会是想欠钱不还吧？”】 【熊田信彦连忙返还屋子里，抱了一包现金出来，递在了藤野手上】 【藤野查点现金……】 【“这些差的还很远哦。”】 【“您仔细看看合同，”藤野把合同递在了熊田手中，“这上面写的是您熊田桑的名字吧？金额也的确差了很多吧？”】 【熊田信彦疵了疵牙，朝着藤野的脑袋上又是一口！】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 【藤野朝着熊田信彦微微鞠躬，恭敬告辞】 【“砰！”】 【房门关上，熊田信彦望着门板发呆】 【不一会儿，顶楼的房间里，响起了碎木机的轰鸣声……食人魔爬在了碎木机的入口，瞬间，躯体粉碎、血肉四溅……被绞碎的，是构成熊田信彦整个身躯的无数怪诞规则密码，它们将迎来一次彻头彻尾的重组，而后，食人魔的每一段规则密码，都会被打上描述者的烙印……】 顾醒：“让我理解一下——所谓怪诞的规则密码，是不是类似人类基因片段那种？” 【你非要这样理解也可以】 【每一个怪诞都拥有属于它自己的规则密码】 【怪诞描述者所描述的怪诞的规则密码中，处处都是描述者的烙印，所以……它们某种程度上会服从描述者的指挥。当然，奶奶除外】 【而那些被描述者所描述怪诞收容的怪诞，将在被摧毁的瞬间重组规则，并在重组后的每一个密码片段中打上描述者的烙印】 “原来如此……” …… 【这是D怪诞对C级怪诞一次接近完美的越级对线，藤野站在顶楼房间里，看着巨型碎木机，庞大的规则力量像洪水一般涌向了他】 【关于此次藤野定点投放的直播到此结束】 小洞似乎也有些惊讶了—— 【所以，顾醒君，你是从喜多英二郎之前带走那个女人的事情上想到了可以让早惠的规则先锁定藤野的？】 “嗯。早惠的换头规则和熊田信彦的强制看见规则等级相近，” 顾醒只能庆幸早惠打上自己的烙印，她的规则他能借用，恰好藤野也曾有过家暴前科，规则效力足够。 顾醒在心里对小洞说道：“这样一来，藤野看不到熊田信彦的脸，熊田信彦的杀人规则对他彻底无效。反而藤野，准确找到了熊田信彦的‘家’，敲响了他的门—— 关于这一点，还真得感谢大林瞳子，要是找不到那扇灰色的门，藤野也不可能把熊田信彦一下子’敲‘回来……” 【哼，别高兴的太早了】 【熊田信彦试图吞掉藤野的画面肯定整个奈良公寓都看到了吧，这个你打算怎么解释？怪诞调查课会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完全不用解释，关于神秘到无法解释的物事，那些调查员会自己想办法脑补的……” 顾醒早就想好了， “而且，大林瞳子在获得了怪诞的力量之后，肯定还会回来的吧？ 这么一来，‘怪诞交易者’的事情肯定也瞒不住了。 那就把一切都推在怪诞交易者的身上好了。 是怪诞交易者救下了大林瞳子，赐给了她不可思议的怪诞力量。 是怪诞交易者派来了藤野，解决了熊田信彦。” 【哈哈，把一切都推给未知的存在么？倒是很有趣的样子】 【不过，不论是藤野，还是之前出场的英二郎，还是早惠，怪诞交易者，都是发生在你身边的，或者你亲身经历过的怪诞，你不怕那些调查员怀疑到你身上么？】 “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人太多了，你说的这些，我们刑事课的同事大多也经历过吧？为什么要怀疑到我身上？何况，我还是出了名的招怪诞体质，这可是官方认定的。有什么问题，就推到这种奇葩体质上好了。” 【那以后呢？如果你要继续对付怪诞，难免会出手的吧？一旦出手，你总是在现场的话，嫌疑可就大了】 “所以，” 顾醒回头，看向大林瞳子消失之处， “我打算想办法让更多的调查员触发怪诞交易者的交易规则，让更多的调查员拥有怪诞的规则之力，这样一来，调查员本身就可以对付怪诞，而我，就算出手，也可以全部推在怪诞交易者身上—— 每一个容纳了怪诞之力的调查员，都算是怪诞交易者的受益者、关联者，怪诞交易者出现在他们身边，以神秘上位者的身份出手，再正常不过吧？” 【那倒是……】 “而且，我也想通了。 既然走上了描述者这条路，就全不必整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到最后畏畏缩缩、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敢做，那样一来，只做个名义上的怪诞描述者，还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麻烦和困难，就想办法解决掉好了。我现在手里掌握的资源，还有家里的怪诞联盟，足够应对很多复杂的局面了。” 【怪诞联盟？】 【哇，这个好啊！】 【顾醒君，说实在的，今天的你很有魅力啊，仿佛让我看到了从前……】 “从前？” 【嗯，想起了从前的一些往事】 “可有兴趣讲一讲？” 【没兴趣】 【不想说】 呵。顾醒还不想听了。 “就算有一天，” 他接着说道： “我真的暴露了又能怎样？他们知道的，只是我能对付怪诞，我能解决怪诞。 创造怪诞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甚至，我大不了干脆像【审判者】那样躲在一个无人可知的角落，彻底抹除普通人的身份，就专心致志当幕后黑手好了。” 【呃……你不怕当你的身份暴露之后，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对你身边的人出手，以此要挟你？】 “所以，” 顾醒道：“我绝不恋爱，绝不喜欢或者爱上哪个女人，绝不娶妻生子，也无需和哪一个人太过亲近。甚至，过一段时间，我会辞去警察署的工作，独来独往，做一个神秘侦探……那也是我的向往。” 【别啊】 小洞似乎紧张起来了。 【这样岂不是……不成！】 【顾醒君，你得相信自己，迟早有一天，你会赢得所有你想要的……】 第121章 鬼雾中的食人者之完结篇（上） 藤野让熊田信彦吃瘪的剧情，除了最后他被塞进碎木机里的那一段，其他的几乎都被奈良公寓全体住户看了直播。 直播的画面止于镜头坠入碎木机进口前的一瞬间，这已然足够了。 住户群陷入了各种狂喜消息刷屏无法停止的状态—— “！！！！！” “！！！！！！！” “万岁万岁万岁！” “这也实在太解气了吧！” “我没有看错吧？那个吃人魔是被塞进了碎木机里吧？” “这个带墨镜的西装男子到底是谁啊，不要太帅好不好！” “应该是瞳子小姐请来的救兵！你看他也带着和瞳子小姐差不多的墨镜……他们两个，一个人负责把熊田信彦引开，另一个负责直捣食人魔的老巢，不能再默契了！” “啊对对对！” …… 熊田信彦被卷入碎木机之后，黑色迷雾很快散去了，藤野戴着墨镜，夹着公文包，大摇大摆地从奈良公寓正门走了出来。 “这……” 蛙人直接看傻眼了，“这不是地下室的碎木机藤野吗？上次里美奶奶没解决掉他？” 都知道藤野是上一次差点血洗奈良公寓地下室的混乱怪诞，现场三位怪诞调查员当然谁都不敢贸然出手，毕竟奈良公寓里面现在还卧着一个更恐怖的，实在不宜扩大敌方战线。 大家默默看着藤野走出公寓，走入朦胧的夜色中……走向了奈良公寓后面…… “等等！” 蛙人惊道：“奈良公寓的后面是……” 圣子：“是公寓地下室的入口！” 安达：“天啊，不会再来一次碎木机藤野虐杀地下室住户的可怕事件吧？” 圣子：“最近搬走了不少住户，不过好像还有十几户……” “走，”冬落已经跑了起来，“我们跟上去看一看。” 众人一路快跑，追向藤野身后…… …… “这个藤野，”在人群最后，顾醒手中握着纸条，“他在搞什么鬼？” 【大概是惯性……】 “惯性？” 【我是说，他习惯了奈良公寓地下室的生活，把执行规则后就返回你在地下室的房间补全进了自己的规则……】 “什么鬼……他想把那些住户吓出心理阴影吗——他不是能去那个什么同位隐世界吗？赶快给我消失！” …… 当众人赶到地下室门口的时候，藤野已经走入通道内。 他满身血尸之气，四周散发着冰冷寒意，整个通道宛若腊月寒天，脚下结起层层冻霜，整个人大步走向了地下通道中间，停在了门牌号为D019的房间门口。 “D019！” 蛙人和圣子惊讶地看向顾醒，“那不是你的房间？” 顾醒：“我已经搬家了——合同今天结束。” 蛙人：“可是……今天还没有过去吧？” 通道中央，藤野站在D019房间门口，举起手，打算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的一刹那，他消失在了原地。 刺鼻的血腥味，刺骨的寒意，在一瞬间随之而散。 “神了，差一点就要挂掉，” 蛙人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顾醒，“你知不知道，招怪诞体质还有一种高级版本——叫做风波命，拥有这种命格的人不仅走在哪里身边都会出现怪异事件，而且总能化险为夷，得到好处。混蛋……别告诉我你就是风波命啊……” 安达：“为什么不？” 一旁抱着漫画的秋刀鱼：“因为他会羡慕死的……” …… 不久之后，奈良公寓的住户们纷纷从大楼里跑了出来。 有的人边跑边嚎啕大哭，有的庆幸逃生、手舞足蹈，有的尚还保持着较为清醒的理智，在配合警方完成笔录。 唐泽真琴也跟着人群走了出来。原本，她打算带好口罩帽子围巾，做好个人防护再出去的。 毕竟是艺人，在这种事件中被报道出来的话，必须要考虑各方面的影响，说不准还会被某些无良媒体做出各种离谱的解读。 比如，什么某知名国民女神、电影大咖在高档公寓夜会帅气年轻男子，竟不慎卷入离奇事件当中，险些赤身惨死； 某知名电影明星身负巨额债务，因躲债住进平民公寓底层楼房，被卷入离奇事件之后，丑陋情人曝光，之类的。 不过，考虑到经历了这一晚的恐怖事件，公寓的住户们大都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总算到了逃生的时候，唐泽如果还特意把防护做得很周全，恐怕反而会引人瞩目。 最终，她决定只戴着鸭舌帽，戴上一副黑框眼镜，素面朝天就出门了。万一被人认出来，她也认命。 所幸楼道很黑，外面的天色也比较暗，住户们逃离公寓时也都完全没有心思观察彼此，唐泽真琴一路低着脑袋，尽量保持低调，始终没有被旁人认出来。 出了公寓之后，一位名叫白鸟的警官很快找到了唐泽真琴。 “唐泽真琴小姐，” 白鸟在唐泽走出公寓的第一时间，发现了她，把她带到一旁无人的角落，满脸带笑，问候了一番， “今天晚上让您受惊了吧，实在抱歉。” “哪里，”唐泽真琴道：“要是没有警方的全力营救，我们这些住户恐怕没有一个人能见到明天早晨的太阳，真心感谢！” “您的经纪人还有助理，都在那里，” 白鸟走在前面，把唐泽真琴引向另一边，远处可以看到警方的封锁线内，停靠着唐泽真琴专用的那辆保姆车，车旁站着两个唐泽很熟悉的人影， “实在抱歉，我努力争取了一番，想尽可能把您的车带到更近的地方，但这边核心区域都是由本部特殊调查课负责，我也无能为力……” “太麻烦您了！” 唐泽真琴连忙摆手，感觉十分抱歉，“怎么能如此给警方添麻烦呢……按理来说，她们应该呆在封锁区之外的。请您放心，我会给她们做好思想工作，以后绝不会如此任性……” “不麻烦！您的经纪人也是关心您的安全嘛……一开始得知您这边的情况时，我看她都快急哭了，” 白鸟领着唐泽继续往前走，四周负责警戒的刑事课人员很识趣的不看向这边， “对了，不知您是否认识东都警视厅的山谷警视正？” “山谷警视正……哦，哦，认得的，一次慈善晚宴上，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山谷警视正十分关心您的安全，” 白鸟不经意地从怀里掏出了手机，“得知您被困在奈良公寓的消息后，山谷警视正接连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白鸟还真的把手机点到通话记录那一页，给唐泽真琴看了看， “山谷警视正反复强调，不论如何，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一定要想办法将唐泽真琴小姐营救出来……那位来自北海的调查员大林瞳子能够如此迅速赶到黎都市，山谷警视正从中出力不少的……” 这话绝不是白鸟凭空捏造，山谷专门为此事给北海和黎都本部分别打了好几个电话。 “原来如此，” 唐泽真琴道：“感谢您向我告知此事，事后，我会专程和山谷警视正通话致谢的。也十分感谢您，还有您的警察同仁们，今天晚上为我，为奈良公寓的诸位住户，所做的诸多努力！” 白鸟一路护送唐泽真琴到了保姆车旁。 “唐泽！” 经纪人高梨树里迎了上来，红着眼眶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你可太让人操心了！” 上了保姆车，唐泽真琴按下玻璃冲着白鸟告别，“再见！白鸟警部补，找时间我会专程感谢您的。” “请等一等！” 白鸟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摸索自己的上衣兜子，“可否劳烦您给我留几个签名——我手下有两位警员是您的铁杆粉丝。” “当然可以，” 唐泽真琴连忙叫停司机，又让助理找来几张没有签过名的照片， “请问，您手下那两位警员分别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顾醒，另一个叫安达野。 如果方便的话，劳烦您写一点点鼓励他们的话，两个人都是非常优秀、非常敬业、非常勤奋的警察，我非常看好他们的未来—— 对了，今天晚上，他们两个也来到现场执行封锁任务了，就在奈良公寓大楼前的那个操作台后面站着……对，就是那里，曾进行熊田信彦杀人规则的试错实验，还牺牲了一名看守警察，可算是今天晚上最危险的值守岗位了……” “哦哦，他们两位真是大不简单。” 唐泽真琴抬头看了看奈良公寓正门前的方向，因为众多的住户不停地从公寓里面涌出来，十几位警察正在那里引导秩序。 “对，您看到了吧，顾醒和安达此刻就站在那里，” 白鸟指了过去，“那个正在安抚一位女住户的就是安达野，别看他现在……呃，有点吊儿郎当的，但遇上紧急状况绝对靠得住…… 那个长相非常正派，和我一样明朗帅气的就是顾醒，说实在的，我特别看好这位，打算作为本课未来的顶梁柱来培养呢……” 唐泽真琴顺着白鸟手指的方向瞧去，微微点头。 事实上，夜色很暗，她哪里看得清楚……隐约间，只能瞧见白鸟口中，那个长相非常正派的警察站在慌乱的人群中一动不动，像个木桩子似的。 “再次感谢您和您的诸位警察同仁们！今天晚上一定很辛苦，很忐忑吧。” 唐泽真琴已经拿起笔，在自己的照片背面写了起来。 “另外，” 白鸟探长脖子看了看， “鄙人姓名白鸟义时，说句老实话，我也是唐泽小姐的忠实粉丝，您拍摄的电影，除了《迷幻岛》和《黎都爱情故事》最火的那两部之外，《三鬼车惊魂》《杀不死人游戏》《逐梦永在星缘》那几部最早期的，还有您做配角的那些，我全都看过好几遍……” “哈哈，也会有您的签名照和祝福语的，” 唐泽真琴道：“不过，说实话，《逐梦永在星缘》是我不堪回首的往事，每每被人提起来，总有种大型社死现场的感觉……” “怎么会！” 白鸟郑重其事，“那部片子我从头到尾都看过了，其他的不说，您的片段每一帧我都反复看了好几遍，演的特别真实，特别用心。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觉得假以时日，您一定会大红大紫的，果不其然，只过了两年，您就被《迷幻岛》选中了…… 感谢签名！非常感谢……可能有些冒昧，不过，我还是想再贪得无厌一点…… 我看，您这里还有这么多照片，可不可以给我们刑事课每一位同事都留下一张签名照…… 要知道，您是我们国家所有男人公认的最美女神，我们课的诸位同仁其实都是您的影迷，只不过他们没有我和顾醒、安达这么铁杆而已！ 要是能拿到您的亲笔签名照，我想，他们连着给我加一个月的班都会开心的不得了……他们的名字分别是……伊藤铁男、植野幸夫、根岸良三、须永直树、石田拓海、寺井英朗…… 谢谢！您真是太……太亲切，太随和了……说真的，少有大明星像您这样平易近人的……这几年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连那些不入流的小明星一个个架子都大得很……” 保姆车缓缓驶离。 “你可真要给我吓死了……我和你说过多少遍，像你这样的大明星，尽可能不要一个人单独居住，就算没有这种诡异事件，也会有那种专门绑架有钱人勒索巨额赎金的不法之徒吧？最近几年这类事情可没少发生，就算你包裹的再严实，也没法儿防住他们……” 经纪人高梨树里给坐在后排的唐泽真琴递来一杯冰花茶， “过几天，赶快把奈良公寓那间房子卖了吧……” 说到这里，她似乎看见唐泽真琴眼神有些茫然，便不忍心再苛责， “今天晚上我不在，你一个人害怕的很吧？” 唐泽真琴摇了摇头。 她手里握着一张自己最喜欢的照片，照片后面写着一行字： 【送给大林瞳子——唐泽真琴】 “大林瞳子……”高梨树里凑近了看，“是谁？” “是救命恩人呢。” 唐泽真琴说着，回头从后车窗望向让她经历了注定终身难忘一夜的奈良公寓……她的想法是，那间房子就算再晦气，也绝不卖掉。 远处，没有了黑色迷雾的笼罩，公寓的大楼在清朗的夜色中轮廓很清晰，似乎渐渐有些人情味了。 大楼不远处，那个名叫白鸟义时的警官拿起了电话，摆出了一副恭敬姿态，似乎正和某位长官通话…… “喂，山谷警视正晚上好！” 白鸟把声音压的很低，又很清楚，这是长时间向上级里领导汇报才能练出来的扎实功力， “实在抱歉，这么晚了，还要叨扰您。” “是，属下是要向您报告一个好消息……” “对，经过您的大力协调和支持，经过黎都市警察系统广大同仁的共同努力和奋战，奈良公寓的怪诞事件已经得到完满解决，怪诞已成功限制，公寓的住户们正在有序撤离……” “特别是唐泽真琴小姐，她也平安顺遂地离开了公寓。” “当然是我亲自出面，第一时间将唐泽小姐引导去那辆大型商务车里的。” “嗯，虽然是本部特殊调查课牵头负责这起案件，但属下还是想了一些办法，让她的经纪人和商务车驶进了管控区以内……” “对，绝对没有闲杂人等注意到唐泽小姐……现场封控很严格，没有杂七杂八的记者，我保证明天的杂志报纸上也不会有任何关于唐泽小姐和今晚奈良公寓有关的报道……” “嗯，嗯……我专门向唐泽小姐汇报了您今天晚上的紧密关切和所做的诸多努力……” “您客气了……您怎么能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呢……不，不，绝不是锦上添花，您今晚的支持和帮助实乃雪中送炭，这次怪诞事件能够圆满解决，您可谓居功至伟……” “好的，好的，属下一定会去东都专程向您汇报的……哪里哪里，我这边所做的何足挂齿…… “您的意思是，您今天早晨会就此事专门和我们本部长通话么？不必，完全不必提及我……哈哈，你过誉了……” 白鸟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手里唐泽真琴的签名照，上面写着： 【赠给辛苦了一整夜的白鸟义时警官，感谢今晚的特殊照顾，会永远记着您的恩情的——唐泽真琴】 白鸟翻了翻其他人的签名照，因为唐泽真琴写留言的时候，专门问了每个人的情况，所以给每一个人的寄语都不大一样，不得不说非常用心了。 铁男，英朗，良三，直野……都是在一起热烈讨论过《迷幻岛》剧情的朋友们，要是能亲手把签名照交到你们手里就好了……然后，你们给我拼了命的加班，加一整个月。 奈良公寓幸存的住户全部撤离之后，对于静安分局的警察同仁们而言，今晚的忙碌才算开始了。 要做的工作很多，比如，第一时间要求住户们签订保密合同，防止今天晚上的事情外传。 比如，协助怪诞调查课做好笔录，协助心理师为情绪崩溃的住户做好心理辅导，为暂时回不到家的住户们寻找临时安置点……等等之类。 在完成了大部分住户的调查笔录之后，特殊调查课的三位调查员已经可以基本确认： C级怪诞熊田信彦竟然是被之前已经确认消失了的碎木机藤野解决掉的—— 的确是用解决一词比较合适。 因为怪诞研究界普遍认为，怪诞是不会被消灭的，它们只能被收容或限制。所以，藤野究竟是被里美奶奶限制还是收容了，目前尚无法确定。 不管怎么说，藤野再次出现了，而且和熊田信彦来了一次精彩的、令人嗔目结舌的、规则与规则之间的正面对决。这是全体幸存住户亲眼目睹的直播画面，几乎没有作假的可能性。 “难道，是里美的奶奶出手了？” 站在奈良公寓大楼前的蛙人如此猜测。 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大有道理，毕竟当初藤野就是被里美奶奶带走的。 “要真是如此的话，我觉得今晚的事情绝对会引发整个怪诞调查系统爆炸性的反应——” 蛙人说着，有些激动了， “天呐，想一想吧！ 一个谜一样的，良善阵营的因果种怪诞主动出手，帮助人类解决了一个凭我们现有力量，几乎不可能限制、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次次血洗普通市民的，C级混乱无序杀人的迷雾种怪诞…… 我说，这个结论绝对会颠覆全世界怪诞科研人员认知的，绝对！ 说不准，人类战胜怪诞的曙光就此出现了！我们这些调查员面对怪诞几乎束手无策、毫无还手之力的苦日子要熬到头了……” “别太放飞自己的想象力，” 冬落手里抱着今天晚上的笔录合集，翻到了最后一页， “怪诞帮助绞尽脑汁想收容它们的怪诞调查员？ 那岂不是意味着怪诞有了自己的意识？而且，还懂得了以德报怨？ 怎么想都太离谱了……我们都知道——怪诞是规则的化身，规则怎么可能会有自我的意识？ 所以，我的意见是：在大林瞳子返回来、道出真相之前，不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推测……纯属浪费时间。” 蛙人：“你知道吗？藤野怪诞肆虐地下室的时候，我和红衫就亲眼见证了藤野是存在一定意识的！至少，他懂得报复……现在学界很多论文研究也能支撑这个观点——极少数的怪诞依据规则行事，但同时是可能存在自我意识的。” “我同意冬落的意见。” 利用今天晚上的时间，在一旁看完了一整部《幽游白书》、头也没有抬过的秋刀鱼终于说了一句话。 秋刀鱼喜欢无时不刻看漫画的习惯的确让人讨厌，尤其是调查怪诞事件的时候，他往往会看得更加专注，这本该更加让人讨厌。 但依据事实说话，秋刀鱼在看漫画的时候，被卷入怪诞规则的概率的确比他不看漫画的时候低了很多，本部几位调查员或多或少都因此受过好处，对他的包容性也就高了许多。 蛙人甚至在怀疑，刚才冬落拿死囚试错的时候，他之所以没有被熊田信彦的杀人规则波及到，就是因为当时秋刀鱼正在自己的身旁看漫画……那时，蛙人也顺带看了一眼来着。 “好吧……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 蛙人说着，看了看冬落。 怪了，每一次看向冬落的时候，蛙人都觉得对方似乎要比上一次看她的时候漂亮了一点，更引人注目了一点……话说，那个性转怪诞也太厉害了吧。 “喂，我说，冬落大美女，” 蛙人打量着冬落， “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干脆放弃抵抗好了。” “放弃抵抗？” “对，放弃对那个怪诞规则的反抗……就当个女人好了，说实在的，我这辈子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红衫都比不上……真的，我真不介意……” “呼——” “哐——” 一个侧踢，冬落将蛙人踹到了公寓大楼的墙壁上，滑了下来…… “这个冬落也太生猛了吧，” 不远处，安达朝三个调查员那边望了过去，“这一脚踢下去，蛙人大人不得在医院住半个月……” “怕了吧，” 顾醒在一旁说道：“我看你还敢说什么‘要是冬落变不回去的话，你完全不介意’之类的混蛋话，小心被冬落大人一劈两半。” “错错错，” 安达深吸一口，“我倒是觉得这种女人才叫够味！乌鸦大人，对不起了！” 女人？？？？ 圣子用双手捂住了脸，从手指间的缝隙里看向顾醒……那个在今天晚上，最恐怖的时刻，冒着险些被怪诞规则锁定的危险，把自己拉在他身后的，她的刑事课同事，她曾经的邻居……此时此刻，他正若有所思望着不远处黑漆漆的公寓大楼…… …… 挪开了捂着脸的手，小竹莉拉长出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红蒙蒙的雨—— “我怎么上了出租车？” ———— 追更的道友，有时间往后翻一页，给喜欢的角色点个赞吧。咱们在完本之前给顾醒君凑个一万赞可好。 第122章 鬼雾中的食人者之完结篇（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小竹莉拉很少在黎都见过这样猩红色的雨……上一次见到这样的雨，还是闺蜜石崎千春深夜赶往她家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小竹莉拉算是遭遇了人生中的最大危机—— 简而言之，她招惹了自己这辈子都不该招惹的富家子弟浦只三郎，竟然还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对方。 一番交往之后，小竹莉拉非但倒贴了很多钱，还被浦只三郎拍摄了很多不该拍摄的影像，分手之后又一直被对方拿来威胁，简直是渣男中的战斗机。 只要小竹莉拉稍有不从，浦只三郎就把视频发到她的邮箱里，然后附带的文字写上：“小竹酱，我们把这段美好的记忆发到网上让大家共同欣赏一番如何？毕竟，美丽的事物只有更多的人看到，享受到，才能发挥她的最大价值嘛。” 那段被威胁的日子里，小竹莉拉真的每天都过的很崩溃，一直有洁癖症的她，一度沮丧得不修边幅。多亏了石崎千春始终陪伴左右，给了她不小的心灵抚慰。 是该死的浦只三郎提出来，可以用石崎千春的一晚上来换取那些影片底版的。事成之后，一切抹消。 小竹莉拉早就该看出浦只三郎其实一直在觊觎自己的闺蜜。 石崎千春的相貌也的确要比小竹莉拉好看很多，所以浦只三郎会生出这种念头并不奇怪。 有段时间里，每当石崎千春出现在小竹莉拉身旁，浦只三郎就会像苍蝇一样凑过来，这也太明显了……可笑她还一直以为对方正被自己的魅力迷得神魂颠倒。 遇到这种渣男能怪谁呢？只能怪小竹莉拉看人的眼光太差。闺蜜石崎千春其实早就看出浦只三郎不是什么正经人物，先后几次劝她尽快和对方分手，她却一直以为闺蜜是在嫉妒自己找到了这么帅气多金的男友。 现在想想还真是够讽刺的…… 浦只三郎最开始提出那种过分的要求时，小竹莉拉当然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并因此挨了好几顿毒打，但当对方将其中一段影片真的发给了小竹莉拉的母亲之后，她彻底崩溃了。 她在那个下着血色大雨的夜晚给石崎千春打了电话，哭泣着请求对方能赶到自己家里，陪她度过惶恐不安的午夜。 石崎千春自然毫不犹豫答应了。彼时的小竹莉拉当然知道浦只三郎就在她家附近的巷子里徘徊，在千春必经的路上设好了埋伏。 可是，打电话的时候，她只以为浦只三郎最多只是会对千春用强而已，怎么能想到，那个混蛋竟然在那血色的雨夜里将千春杀害并分尸了…… 雨夜当晚，小竹莉拉过得极其惶恐不安，中途一度后悔的要命，忍不住给千春的手机拨去了电话，但接电话的却是浦只三郎，对方狞笑着说道： “怎么，莉拉酱，亲手把好朋友送到恶魔的手里之后，还想装好人关心对方的安危么。对了，你喜欢不喜欢看直播啊。或者，事后给你发视频也可以，啧啧，提前预告一下，尺度要比你从前拍的所有视频都要大，敬请期待吧，哈哈。” 话筒的背景音里，传来了石崎千春惨绝人寰的叫声。 小竹莉拉不知道那个夜晚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第二天得知好友失踪的消息后，她几乎崩溃掉。千春的母亲很快报警，警方也介入了，接着千春的尸体碎块陆续被找到。 浦只三郎那个家伙也不知是怎么办到的，竟然找了个替死鬼，被警方当作杀人犯抓了起来，他本人却逍遥法外了。 千春的母亲则把小竹莉拉深夜打电话召唤千春的事情发在了网上，并将之前从千春那里得知的三个人复杂的关系，浦只三郎的富二代身份，公之于众，并严重怀疑是小竹莉拉和浦只三郎做局，害死了千春。 警方的回应当然振振有词。但因为可疑的细节太多，这件事被网友热炒，矛头直接指向了小竹莉拉，疯狂的网暴席卷而来，连小竹莉拉的家人也饱受其害，她的父母和一位好友只是在网上为她说了几句公道话，就成了新一轮网暴的对象。 这些网友简直毫无理智，有什么冲着她小竹莉拉一个人过来，株连无辜的家人朋友算什么本事？ 更何况，小竹莉拉也是受害者好不好。你们这些只会在网上敲键盘的家伙，不去指责施暴的凶徒，对着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发泄什么糟糕的脾气？根本就是无能的渣滓，愚蠢的键盘侠，是非不明的死宅。 网暴太可怕了。 小竹莉拉为此专门改了名字，卖房子，搬家，换手机号，换发型，隐姓埋名，从此销声匿迹……过去的人生她不要了好不好？一切都结束了，重新开始总可以吧？这些疯子一般的网民，杀死了从前那个作为无辜者的小竹莉拉总可以心满意足了吧？ 万万没有想到，隐姓埋名的她还是被那些不肯干休、狗皮膏药一样的网民挖了出来……这两天，在奈良公寓，她已经注意到，自己出门的时候有人偷偷跟拍，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这样下去，奈良公寓也没法再继续住下去了。 奈良公寓……提起奈良公寓，小竹莉拉忽然有些恍惚了。 看窗外的天色，应该很晚了吧。 这个时间点，她怎么会离开了公寓，独自坐上了出租车？要知道，自从那个血色雨夜之后，她几乎从来都不敢在深夜离家，生怕遇上了浦只三郎那种恶魔。 该死的网民，去网暴那个恶魔去啊，那种人渣现在还在逍遥法外，过的比谁都舒坦！天理何在！ 出租车司机拧开了收音机，车厢里响起了《长崎今天又是雨》—— 【脸颊挂满了雨珠泪， 生命爱情都放弃吧……】 柔和的音乐响起，小竹莉拉原本有些义愤的心情渐渐舒缓下来。 想明白了，她坐上出租车的原因——大概率是要搬家了，换一个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被网暴了又能怎样，那些只会在油光瓦亮的键盘上使劲儿敲击的宅臭网民难道真的会在现实中对她动手么？借他们一千个胆子！ 她会一直搬下去的，直到熬过了这段狂风暴雨的日子，直到风平浪静的那一天。 大不了，干脆出国。出国总没有人关心她这个可怜人了吧，出国就没有人知道那段不堪的往事了吧。 说实在的，小竹莉拉家里条件很不错。父母经营着一家蒸蒸日上的互联网企业。出国对于她而言真的没什么负担，只是她太喜欢本子国内的生活方式，又没有学好一门外语，才久久不能下定决心离开。但真要把她惹急了，就算搬到南极她也敢拍桌子就走。 至于好友石崎千春……小竹莉拉一开始的确是抱着极大的愧疚心的，甚至打定主意要给她的父母暗中转去一大笔钱作为补偿，但随着千春的母亲把这件事曝光在网上，导致小竹莉拉遭遇的一系列可怕不公待遇，她的愧疚心一点一点被耗光了。 现在，小竹莉拉的想法就是——被杀死分尸了又怎样？尚还活着的、每天被无情网暴、被日夜折磨的人才是更痛苦的人吧？ 那些该死的网民，该死的千春的母亲……要是没有那些无休无止的网暴，她小竹莉拉还说不准会在无尽的愧疚当中度过余生，但你们要是就这样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她反而无所畏惧了，她要反击，要更加坚强，迎着风雨而上。 那些网民骂人的话越难听，越啧啧不休，他们心里越恨她，她反而要过的更好，心情更好，一切更好，享受生命中的每一天！让那些网民气的跳脚，气的鼻孔出气，就是这样！ 【冰冷寒风刺痛了我， 亲爱的人你在哪里】 那首《长崎今天又是雨》好像在车里单曲循环了，小竹莉拉倒不厌烦，她觉得这首歌很能唱进自己的心坎里，长崎下起的雨不就像那些网民的留言吗，绵绵不绝，冰冷寒风刺痛了小竹莉拉的心，但她终究会挺过去的，笑到最后人才会是人生的赢家。 千春的母亲，您就闹腾去吧。您这一生都会为这种已经完结的悲剧纠结忙碌痛苦不甘，最终浪费时间，虚度一生，有什么意义呢？ 小竹莉拉的心情渐渐转好了，她感觉人生一切的困难自己都能挺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她是为什么坐上了这辆出租车的呢？ “不对啊，我好像忘了什么……” “我到底忘了什么？” “大概，”司机冰冷地转过头来，“是忘了感恩吧。” …… 走向黎东高速路收费站中间的过道时，小竹莉拉看见那里已经躺着三具发臭的尸体。 说尸体或许不大准确，因为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生动，但他们的模样真的很像尸体啊，青灰的，腐烂的，衰败的。 其中，靠右边的一具尸体身上除了尸臭，还夹杂着一股炸鸡味，让人闻着就想吐了。看了看，这个人的尸体总是忽闪忽现的，表情十分痛苦，也不知是为什么。 最中间的那具尸体看着小竹莉拉的面庞，满脸都是恐惧。 我才应该是那个应该被惊吓的人吧？你都长成了这幅鬼样子…… 小竹莉拉最终躺在了中间那具尸体的右手边，和那个靠右边的炸鸡僵尸呈现出叠罗汉的状态——小竹莉拉叠在了对方的身子上…… 实在太恶心了吧，那股尸臭和炸鸡混合的味道不停地向上翻涌，一阵一阵的，这也太酸爽了，小竹莉拉可是有洁癖症的，这是打算让她彻底活不下去么？ “莉拉小姐……” 小竹莉拉耳边响起那个面带阴冷微笑的出租车司机的声音， “我代石崎千春向你问好……” 小竹莉拉看了看左右，大家都是因为忘记了感恩才会被带到这里的么？ 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那个司机？他是网暴群体中的实践者么。 那位司机也太厉害了，竟然能从那个吃人魔手里把自己夺走……现在回头想一想，说真的，今天晚上还真不如被那个吃人魔几口吃掉，痛痛快快死去的好，作为一个半死不活的僵尸，和三个老僵尸，躺在这里算是什么回事？ 还有那个说不定自以为是正义化身的出租车司机……只会欺负同样无辜的受害者算什么本事！有能耐把混蛋浦只三郎也带过来啊！小竹莉拉在内心咆哮着。 这时，一辆大型货车朝着通道这边打来了远光灯。 小竹莉拉明显感到自己身下的炸鸡男尸哆嗦了一下。 小竹莉拉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不会吧……难道那辆车真的会碾过来？ 【小竹莉拉的脑袋被货车的前轮直接轧了过去，后轮也缓缓轧了过去】 【直到那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格外敏感……】 “不能就此罢了，” 看完直播的顾醒感觉自己的怒火远未平息，甚至愈烧愈烈，“那个浦只三郎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自己家里……网暴的声势这么大，他就算没有被波及，现在也应该低调行事，避避风头……】 不让这个畜生般的浦只三郎吃尽苦头，顾醒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儿睡个安稳觉了。 他看了看四周，奈良公寓的食人魔怪诞事件收尾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大部分理智还在的幸存住户都做完了笔录，临时住所也已安排妥当。大楼的现场封闭工作也已完成，剩下来就是等明天太阳升起之后，怪诞调查课的专业人员入场调查。这就和JA警察署刑事课的诸位关系不大了。 在场的三位调查员也陆续撤离。 秋刀鱼看完《幽游白书》之后似乎很不过瘾，匆匆离去了。据其助理村冈花夫说，大概率是去补《幽游白书》的番外资料和动画片了。 蛙人直接去医院拍了骨折胸片。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冬落，她接到了来自东都那边的电话—— “您好，是黎都市警察本部特殊调查课的冬落大人吗？” “是我。” “我这里是东都警视厅特殊调查部协调联络课……” 东都警视厅的级别天然要比各府道县高出一格，所以特殊调查课到了他们那里就变成了“部”。冬落听着皱了皱眉头……大家都是地方警察机构，别人都是本部，东都就是警视厅，各地的调查员其实都觉很有些不爽。 “冬落大人，您在听吗？” “嗯。” “我们这边新接到一起案子，似乎是一种过去曾经出现在黎都市的性转怪诞……我们查了全国的信息库，上面提示我们，遇到这个怪诞，一定要尽快联系您……” 第123章 《食人魔花园》 “知道了。” 冬落挂掉电话，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才对一旁的特殊调查课工作人员说道：“帮我订一张前往东都的机票。” “下一趟航班在三个小时后，”工作人员查完航班信息回复道：“大人，我们完全可以安排一架直升机……” “没必要浪费。” 冬落想了想，“那个不是杀人的怪诞。” 冬落离开之后，工作人员望着她的背影还在感慨：“冬落大人要是变不回去就好了……温柔得都不像她。” “各位请注意，有惊喜！” 站在奈良公寓大楼前，白鸟将国民偶像唐泽真琴的签名照逐一发给刑事课的同仁们。 交到每一位手中的时候，白鸟还专门把唐泽真琴对每一个人的寄语念了出来， “安达君，我有看到您刚才执勤时有和一位美女住户搭讪，不像是做笔录的样子，工作可要认真一点哦。” “我没有！”安达严正抗议，“白鸟警部补，您在唐泽真琴面前究竟是怎样诋毁我的！” “我可没少说你的好话，实在是你自己不争气，下一个是……圣子，唐泽小姐对圣子的寄语是—— 圣子小姐，您一定会成为全黎都最厉害的女刑警！” “谢谢！我会努力的！” “田岛君，听说你特别爱吃甜食，这种习惯对身体很不好，一定要想办法改掉哦。” “顾醒君，我知道你是一位为人正直、大有前途的警官，一定要继续努力！” “胜田君，一天三盒，烟瘾可太大了，不要再抽烟了好不好，为自己和家人的身体多着想一点嘛” “我今晚就戒烟！” 因整晚的忙碌和惨状一直紧绷着的刑事课众人在白鸟有模有样的念诵当中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渐渐放松。 “各位，唐泽真琴小姐今天晚上住在奈良公寓的事情，还请大家一定要保密啊。” “长官，这个我们都懂得……” 又是一片欢笑。 “从此以后，” 刑事课一位因为不慎看了唐泽真琴早年出演的烂片而成为其铁杆黑粉，在网上追着她发了很多黑帖的同仁当场宣布， “我就是唐泽真琴小姐的头号粉丝了，唐泽真琴小姐的每一部电影我都要连看二十遍！” “切” “啧啧” “我再强调一遍，其实，黑粉才是真爱粉！ 你们这些号称铁杆粉丝的，哪一位有我为唐泽付出的多？我在各大论坛里给唐泽真琴的《黎都爱情故事》至少刷了两千条差评，被封号无数还坚持到现在，为了发黑贴我把唐泽小姐的各种资料看了无数遍，所有影像资料都看了一遍，你们谁比我更了解她的！” “……” “尊敬的白鸟警部补！我们在场这些人的签名照都已经发完了，您手里怎么还有这么多张啊。” “哈哈，我们敬爱的白鸟警部补一定是公权私用了。” “你们这些混蛋，” 白鸟骂道，“我苦苦哀求唐泽小姐才搞来这些签名照，给自己多留几张不过分吧？” “当然！” “我强烈要求增加一个签名照的名额，我家里还有位唐泽小姐的铁杆粉丝！” “都是有主的照片了，你们就做梦去吧！” “哎呀……真是有够小气的……” “今天晚上就到这里！” 白鸟紧握着手中的照片，挥了挥，“各位辛苦了，明天上午休息，下午迟一些再到岗，我批准了！” “万岁！” 解散之后，大概已是凌晨四点，顾醒和圣子坐上了同一辆出租车…… “顾醒君，” 圣子坐进了后排，“我自己可以的，您真的无需送我。” 看圣子一脸认真的表情，顾醒愈发的肯定，圣子搬家搬在了自己的对门十有八九是个巧合……现在问题来了，该怎么和圣子解释这个巧合呢。 “圣子……” “嗯。” “有句话，我想还是早一点告诉你比较好。” “嗯？” “好像，我们两个好像又要做邻居了……” “啊！” 前排，喜多英二郎微微侧了侧脑袋，余光瞄了过去。 圣子的脸上有些很克制的惊喜。 坐在另一旁的早惠则依旧深情地望着坐在副驾驶的顾醒。 英二郎拧开收音机，车上响起了米津玄师的打上花火—— “一定是夏天还未到结束的时候 将暧昧的心结解开再紧紧相连 愿这一夜永远都不会这样结束 还能与你同看几次此样烟花呢” 明朗的月光照下，一辆出租车向着街道尽头驶去。 车顶上，藤野、喜多阳介背靠背坐着，一起望向头顶那轮明晃晃的月亮…… “晚安！” “明天见！” 把圣子送回家后，顾醒返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开门，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嘴巴裂到耳根的熊田信彦扑了上来。 他的大嘴将顾醒的脑袋吞掉，吞完之后，却毫无效果。 再扑一次……依然如此…… 顾醒也不搭理他，从藤野手里抢来了书架上新出场的《鬼雾中的食人者熊田信彦吃人怪诞故事合集》。 其他人所能看到的书名是《食人魔花园》，法国作家蕾拉·斯利玛尼的作品。这本书顾醒上大学的时候看过。 顾醒至今还记得书里，阿黛尔的丈夫对她说的一句话—— “你应该知道，你和我们同样平庸。倘使有一天，你可以安然接受此样平庸，你会比现在幸福得多。” 此时的顾醒觉得，平庸不可怕，麻木才是致命的。那会让人的一生像被木偶一样被牵着绳子走完。比如他自己——如果不能时刻警醒，便有可能被小洞牵着绳，一步一步走入地狱之中。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顾醒看着书架上的一本本书，对小洞说道： “你看看这些书的名字，奶奶的《季春奶奶》，藤野的《暗金丑岛君》，英二郎的《生死时速》，阳介的《当幸福来敲门》，早惠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还有今晚上才出来的这本《食人魔花园》，这些书和它们对应的怪诞联系得也太紧密了吧？” 【你是怕被有心人看到之后，联想到什么？】 “上次红衫来的时候，我就有些担心了，” 顾醒道，“幸好她只是来喝酒的。” 【怕什么啊你，这么好看的书架，这么多极具成就感的收藏品，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到未免也太可惜了吧？】 “趁着搬家，把这个书架弄成别人看不见的样子吧，” 顾醒直接决定了，“我知道，只要支付一点点寿命就能办得到，对不对？” 【我就不】 片刻之后，书架变成了一种透明的虚无的状态。小洞明确告诉顾醒，现在只有他本人才能看得到了。 改天邀请安达来家里坐一坐，看看他能不能看到。顾醒想着。 熊田信彦的《食人魔花园》序言第一句： 【试图把友谊变成爱情的人注定会失败】 第二句：【但是男人就是她存在的标识。每个季节，每个生日，每个生命中的重大事件，都会对应着一个面容已经模糊的男人】 之后，记录着他的怪诞规则—— 【迷雾中的食人魔熊田信彦】 这是一个无差别杀人的迷雾种怪诞。生前为北海怪诞调查员熊田信彦（精神力量：65），面对恐怖的【深渊怪诞】，他牺牲自己，救下了花冈有希和大林瞳子，也因此不甚遗失了爆魂珠，错失了死后不异化为怪诞的机会。他生前陷入了一场注定无法获得回应的恋情中，对此执念深重，死后由此异化为迷雾种怪诞。 1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带着自己的鬼雾出现在一幢人气十足的公寓里，凡是被鬼雾包裹进来的生灵，将难以脱离（E）——这就是英二郎能够带走小竹莉拉的原因，鬼雾困人的规则只有E。 由此也可见，无法掌握规则之力的怪诞调查员们是何等的无奈。他们哪怕只需掌握E的规则，就有希望带着住户逃离鬼雾，偏偏这是一道鸿沟天堑。 2他喜欢在公寓里从下往上游走，每一层楼随机吃掉一户人家。从底层吃到顶层之后，他会再次返回底层。凡是看见他面孔的目标（包括从直播和影像中看到），都会被他一口一口吃掉，最后只剩一双血淋淋的脚（C） 3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来自灵魂的吸引力，只要靠近他周身一定范围，就会不自觉地看向他（E）。 4千万别踩到他的血脚印（C）…… 5试图逃出迷雾和公寓的人、走入楼道的人、企图自杀的人、试图刺瞎双目的人会优先被规则2锁定。一旦优先级符合特定条件，他将瞬移至触发者面前（D）。 6镜子曾经是他的弱点，但当敌人以镜子迎接他，镜子将被迷雾笼罩（E）。 7花冈有希的白色牙齿可以帮助大林瞳子降低他的感知力，同时降低他对大林瞳子的规则优先级（D）。 8他在公寓楼顶拥有一间只属于自己的珍藏室，里面用无数绳子吊着他收集的那些血脚，那是他补全规则的重要来源。如果有人将那些血脚带走，他将失去绝大部分规则力量（D）。 9他每次吃人的过程，都会以第一视角的方式，在整座公寓住户中进行直播，因此造成的恐慌感将成为他补全规则的部分来源（E）。 10因为被顾醒收容，他拥有了一定自主意识（E） 注：他曾经无法吞食倒立者，但在第一次行使规则中补全了这条规则。 顾醒算是明白了，每一个怪诞其实就是一套复杂规则的排列组合，各个规则之间协作配合的越紧密，规则的漏洞就越难找到。 而怪诞们补全规则，其实就是在不停地优化提升这些排列组合的威力。 翻到书的正文，前半部分记录了熊田信彦、花冈有希和大林瞳子三个人一起调查怪诞案件的往事，说实话，这是一个令人伤感的故事。 顾醒没忍心看到结尾。书里面还记载了一个可能连大林瞳子都不晓得的事情—— 其实，熊田信彦和花冈有希都深深喜欢着大林瞳子，并非普通的喜欢。顾醒甚至觉得，这样的喜欢可以上升到爱的程度了。 大林瞳子并不知情。但熊田信彦和花冈有希之间，其实是知晓彼此异性情敌身份的。 如此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熊田信彦会数次舍身相救，花冈有希为什么会在临死前为大林瞳子牺牲了性命，大林瞳子为什么会成为唯一一个能在熊田信彦鬼雾中自由行走的调查员。 三个人共同调查了很多起怪诞事件，都是很有正义感、很热爱生活的人，最终却落到了这种结果，实在让人感到惋惜。 【不用我说……按照你的性格，大概率是不可能把熊田信彦放出去的吧……】 这是当然的。 顾醒看了看此刻正屈膝坐在公寓落地窗户边，托着下巴，呆呆望着天上明月的熊田信彦——在连续对着顾醒吞了几十次无果之后，熊田信彦终于认命了。 顾醒的新家落地窗真是够大的，窗外景色一览无余。 食人魔坐在落地窗前被银色月光包裹的样子很有种萧索又唯美的意境，像一幅画。 不过，这扇落地窗前的阳台，顾醒原来的打算是做成茶台，自己喝茶泡咖啡用的……现在被裂嘴的食人魔占领，他实在没那种胃口对着熊田信彦喝咖啡吃点心……混蛋，这个家伙，该不会以后就钉在了阳台上了吧…… 【话说，我觉得你可以把熊田信彦放到监狱里，尤其是那种关着重刑犯的监狱里……哇，那种场面想一想就很劲爆……让他去吃杀人犯，这个应该也比较符合你的价值观吧？】 似乎可以，但没有必要。 在怪诞横行的形势下，那些重刑犯现在几乎都和各地特殊调查课签订了试错合同，让他们去试错，减少助理和普通人在怪诞事件中的伤亡率才是更有价值的事情。 【反正……只要是胡乱杀人的怪诞，就不可能放出去的，对吧？】 不管怎么说，熊田信彦也是顾醒收容的第一个C级怪诞。 他自身的规则漏洞其实蛮大的，但放在顾醒手里，配合藤野、英二郎、早惠，还有昏鸦，可以发挥出更大、更完善的威力。这个，日后可以慢慢尝试优化组合。 合上了书，顾醒又看了看藤野的那一本，打开之后，发现序言里的规则呈现了乱码的状态—— “这是在进行规则的升级？” 【差不多，看来在吞噬了熊田之后，藤野也要到C了】 “嗯，那就敬请期待吧。” 很快，喜多英二郎就把今天最新的带走《提案》奉了上来。 顾醒拿来翻看，提案主人公的名字是—— 【浦只三郎】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差得太远了。” “还得让这个混蛋更惨一点，再惨一点。” 顾醒说着，把提案拿到书桌上，亲自改写起来—— 【浦只三郎的噩梦将从此刻开始……】 顾醒身后，英二郎、早惠、藤野、阳介，还有新来的熊田信彦，一起围了过来，探长了脖子，看起了顾醒改写的提案。 “这种人渣肯定有过忘恩负义的事情吧？” 英二郎连连点头。 “肯定打过女朋友吧？” 早惠给了他一个肯定眼神。 “借一点高利贷不过分吧？” 藤野扶了扶墨镜。 “脑袋被吃掉也很正常吧？” 熊田信彦把嘴裂开，直达耳根子。 只有里美的奶奶坐在她从地下室搬过来的沙发上，边织毛衣，边看着那台老旧电视机。这会儿，电视上播放的是《咒怨》—— 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伽椰子从楼梯上爬了下来，女主透过木梯和墙壁的夹缝看着她。阴森的背景乐…… 伽椰子越爬越近，脸上的血忽然不见了…… “我真是搞不懂，” 浦只三郎把遥控器扔到一边，“《咒怨》这种粗制滥造的恐怖片居然能吓到人，看片的人都是小学生吗？我真是醉了。” 一个人猫在自家豪宅里的浦只三郎已经有段日子没出去了。 自从石崎千春的事情在网上开始发酵之后，浦只三郎就被母亲下了禁足令。 直到现在，浦只三郎都无法理解——说实话，浦只三郎不是第一次把搞不定的女生扔到黎都市的下水道里了，但以前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被禁足过。 就算真的出了事，他的父亲和母亲总有办法让他平安度过警方的调查。其实这也不太难，最关键的是用大笔的现金把受害者家属砸晕了，放弃探求真相的执着。 剩下的事情，既然受害者家属都不再追究，警方那边也不会对他们这种人家太过严苛。一切可以用钱解决的麻烦，都不能称之为麻烦。这句话再正确不过。 所以这一回，浦只三郎很不适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替罪的穷鬼也找到了，警方也定性了，为什么还要把他禁锢在无聊的卧室里？是家里近况不太好，现金给的不够到位么？那就去挣钱去啊……真搞不懂老爹老妈是怎么想的。这些恐怖片看了无数遍，真的不恐怖了好不好。 “真是够垃圾。” 浦只三郎按下了停止键，从沙发里爬了起来，往洗手间走去，“这些拍电影的艺人脑子肯定注水了，没完没了拍这种看过一千遍的套路，还自以为很高明，就不能来点新鲜的吗？” 今天下午，浦只三郎的好朋友久保祥一就要来拜访了，这也是母亲批准过的。久保祥一自称绝对会带一个很听话的又年轻、又漂亮姑娘过来。不过，母亲反复叮嘱，绝对不能再发生类似石崎千春那样的案件了…… 说实话，这几年，浦只三郎对那种很听话的女孩子不太感兴趣了。就是像石崎千春那种特别纯，反抗的特别激烈、特别真实的女孩子才有意思。 但是，以浦只三郎现在这种状况，也只能将就一些了。 有什么就来什么吧，听话一点的，有听话的乐趣。大不了，等出去之后再……再找一些就有原本就有男朋友的、又真的很喜欢男朋友的女生，像千春那种，绝对能带来不一样的刺激感。 走进了卫生间，浦只三郎小解完毕，去洗手池清理一番，抬起头，镜子里面，他的脖子上长着石崎千春的脸…… 第124章 浦只三郎受难记 “呼唤着的心灵某个深处……” 一大早，顾醒接起手机，听筒里响起了安达的声音： “起床没有啊，顾醒君？” “嗯……不是说，今天让大家多休息一会儿的吗？” “今天是秋分日啊，”安达说道：“下午要去给良三、英朗他们扫墓，白鸟警部补让我提醒一下大家别忘了哈。还有，我们还得提前准备一下……” “哦～一定会去。” 从床上爬起来，顾醒拉开窗户，阳光洒了进来。 搬进新家的第一天。 今早的卧室里清净的很，没有早惠深情地望着自己，没有英二郎早早抱着个提案等着自己。 新租的公寓里有客厅书房，昨天晚上回来后，顾醒就把怪诞们全部都赶了出去……早惠一度很抗拒，但也拗不过顾醒的坚持，只好在卧室门口搬了把椅子等顾醒起床。 连小洞也被顾醒从卧室请了出去，安在了书房的墙角——但小洞和顾醒的交流目前已经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进行，所以……请出去的意义不大。 不过，至少，这让顾醒感觉到自己的像个正常人类，并且生活在正常人类应该生活的房间里。 翻看怪诞交易者的那本《第八号当铺》，大林瞳子目前的状态是—— 【她在赶路……】 顾醒其实挺期待看看大林瞳子究竟会容纳一个怎样的怪诞，但路还挺长的，那就等等再看吧。 英二郎的提案那边，浦只三郎的惨案也安排好了，敬请期待晚上的直播。 合上书本，顾醒打了个哈欠。 去扫墓的话，还是要穿的正式点。本子这边对扫墓的衣着没有什么特殊要求，不过整洁、朴素是最起码的。 顾醒打开了衣橱，看了看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用这么大的衣橱真是有点浪费了。 他左右看了看，最终选择了良三他们失踪那几天一直穿着的警服。 …… “就在这里等待白鸟警部补他们吧……” 站在陵园门口，顾醒和安达为彼此整理衣着——两个人不约而同都穿上了警服。 安达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这两天还有没有特别的需求……” “滚。” 站在两人身旁的是圣子——今天早晨，顾醒专门给房屋中介打了个电话，这才了解到圣子决定租下涉谷公寓房屋的时间要比顾醒还早了很多，所以……事实上，是圣子先来的。 如此看起来，两个人看房子的眼光相当一致。 之前顾醒还疑心圣子是追着自己来到涉谷公寓的，看来纯属他自作多情…… 因为是刑事课集体为同事扫墓，贡品也就统一准备了。负责这项工作的就是本课资历最轻的顾醒、安达、圣子三人了。 三个人忙乎了一早晨，准备了鲜菊花、线香、蜡烛、水果、点心、烟酒，用来摆放贡品的纸张，打火机，花瓶，打扫墓地用的小水桶、水勺、海绵、抹布和垃圾袋，等等。 刑事课的同事们陆陆续续赶来，人快到齐了。 不一会儿，抱着一部名为《魔神英雄传》的动漫老番的秋刀鱼，带着助理村冈花夫也赶了过来。 他俩的到来，是顾醒三人都没想到的。顾醒忽然觉得，那个他只要见面就在啃漫画的秋刀鱼，竟然也有了一丝丝人情味…… “你俩就这么空手过来了？”安达凑在村冈花夫身旁，小声说道：“也太好意思了吧。” “知道你们准备好了，”隔着很远的秋刀鱼翻了一页漫画，“能省一点是一点。” “……” 不愧是调查员，耳朵很好使。 “知道么，” 村冈花夫给顾醒三人透露了一个内部消息， “上次，你们刑事课集体被出租车怪诞锁定那件事过后没几天，植野幸夫、根岸良三、须永直树、石田拓海还有寺井英朗他们几个人的尸体突然出现在了这个陵园…… 就摆在他们每个人的墓碑前……而且，每个人的衣着都很干净整齐，仪容体面，好像是专门请入殓师收拾过一般。” “啊……尸体怎么处理了？” “当然把家属们都请过来了，大家虽然都很难过，但好在还能见到亲人的遗容……要知道，绝大多数被出租车带走的人现在完全杳无音讯了。” 圣子和安达都很吃惊。 “是那个出租车司机送来的？” “我们觉得不大像，” 村冈花夫接着说道：“那能是怪诞干的事情吗？” “会不会，那个司机也终于明白了——” 圣子道：“他杀错了好人，所以心中愧疚，才会以这样的方式表示愧歉？” “怎么可能……那个出租车可是怪诞啊，” 村冈花夫道：“怪诞你们刑事课经历了好几回都应该懂的吧？怪诞是规则的化身，怎么可能有自我意识？” 圣子固然晓得村冈花夫是专业人士，说的当然更符合常理，但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要是他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就好了……” “怪哉，怪哉，” 村冈花夫也嘀咕着，“到底是谁送过来的？简直要成千古谜案了……” 【嘿……】 又一会儿，白鸟、蛙人和红衫差不多同时赶到了。 红衫胸口的锁链红得已经快要发黑。顾醒严重怀疑她随时要被什么可怕的怪物吞掉，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她选中的替死鬼。 【你确定不帮帮红衫大美人吗】 【我看她的状态很差】 “怎么帮？”顾醒道：“当个新鲜出炉的替死鬼么。” 【也不是不可以……其实我还是更喜欢美人，要是红衫大美人代替你成了描述者，啧啧……画面可以想象，就凭她那火爆的性子，说不定能把全本子搅个天翻地覆，绝对带劲儿】 “……”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白鸟问道。 “当然，”安达晃了晃手中的袋子，“特别齐全。” “各位同仁，” 白鸟说道：“刚才路上，唐泽真琴小姐给我打来电话，邀请昨晚参与调查的诸位大人和我们刑事课全体同仁共进晚餐，大家晚上都把其他事情推一推啊。” “yes！” “唐泽小姐也太贴心了吧！” “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能和唐泽小姐共进晚餐！” “我觉得，唐泽小姐其实只是想和我一个人单独相处，邀请你们只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要不然，各位识相一点……” “就算是住进了icu，就算是被下发了病危通知书，我爬也要爬到唐泽小姐的饭桌前！” 拜祭的时候，众人双手合十暗自念着诸位已故同仁的名字，然后开始擦洗墓碑，打扫周围，接着插花、摆供、燃香，祭拜时向整个墓碑泼上水……白鸟取出了前一天和唐泽真琴要来的签名照，在几位已故同人的墓碑前点燃了。 “各位并肩战斗过的好朋友，” 对着墓碑前跃动的火，白鸟双手合十，喃道：“好怀念大家一起追《迷幻岛》、一起讨论剧情时的日子啊。在这种充斥着恐怖怪诞的世界里，离去说不定反而是种幸福，你们就安心上路吧……” “今天晚上唐泽的宴请你去不去？” 站在后排的蛙人问红衫，“我记得你那时候追过《迷幻岛》来着——对了，唐泽的邀请也发给了我们特殊调查课全体。” “没时间了，”红衫摇了摇头，“没准儿今天晚上，我就要去明治天皇那里报到。” “哎，你这事儿我真帮不上忙，” 蛙人转头看向秋刀鱼，“喂，你这个家伙，给人家扫墓的时候也要埋头看漫画吗？也太不礼貌了吧。” “怎么，” 秋刀鱼抬起脑袋，看了看四周，“你确定要我把漫画收起来？这里可是坟场……” “打住——” 以过去的实践经验来看，死人多的地方，出怪诞的几率也比较高。 蛙人又道：“那你去不去啊，今天晚上？” “昨天那辆出租车怪诞不是又带走了一个人么，” 秋刀鱼又埋头看起漫画来，“我感觉他今天晚上还会出手，打算去观望观望。” “哦哦，昨天带走的那个叫小竹莉拉吧，”蛙人道：“昨天他们有说过，这个小竹莉拉和她闺蜜的事情最近炒的还挺热……她竟然被那辆出租车带走了，难道忘恩负义的事情实锤了？” “大概是，” 秋刀鱼翻了一页，“不过，我比较关心她的男朋友——一个名叫浦只三郎的富二代，总感觉他也要出事……” …… “混蛋！！！吓死人了！” 从洗手间回来之后，浦只三郎发现《咒怨》电影里伽椰子的脸已经变成了石崎千春的……还是那天晚上千春被分尸到一半的那种麻木表情，恐怖气氛一下子拉满。 紧接着，电影里每一个角色的脖子上都顶了一张千春的脸，手术台上躺着的是千春，医生护士是千春，从千春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是千春…… 每一张面庞都冷冰冰的，散发着让人浑身战栗的气息。 刚才还抱怨恐怖片不够恐怖的浦只三郎一下子从头凉到了脚。 “啪！” 他当即关了电视，没等自己长出一口气，发现自家鱼缸里养的鱼脑袋上都长着千春带血的面庞。 “咣！” 浦只三郎砸烂了鱼缸，观赏鱼散了满地，扑腾着，一张张千春的脸张大了嘴。 长着千春脸的家猫跑了过来，嘴里叼起一只千春脸的鱼儿。 “死女人！” 浦只三郎的脸色糟糕到极致，一脚把猫儿踹飞，“都死了还不肯安分么？” 不一会儿，好友兼马仔的久保祥一果然带了一个年轻漂亮、穿着清凉的女人到家里。只不过，女人长的是千春的脸……真是又漂亮、又吓人。 “你是白痴吗？把这种货色带回家里？”浦只三郎破口大骂。 “呃……我看着挺漂亮的啊。” “那是你这个蠢货才能看到的！” 浦只三郎知道自己八成是遇邪了，或者是什么脏东西之类的。 既是富家子弟，他可没少听过别人家里发生这种邪门的事情，于是当即给母亲打去电话： “喂，妈，要是不想看到您儿子死无全尸的话，就赶紧请个阴阳师、巫女什么的过来！” 被巫女做了一整天的法，浦只三郎的状态却愈来愈糟糕，看谁的脑袋上都长着一张千春的脸。那个巫女脸上戴了面具都不行。而且，那张脸越看越恐怖，连他这种自认素来胆子都很大的人也快要受不了了，感觉理智值快要掉光。 做法的中途，长着千春脸的猫突然窜了出来，在浦只三郎脸上挖了一爪子，在他帅气的脸庞上留了几道长长的伤口……真是晦气透顶，要是这几道伤口好不彻底，留下疤痕，以后还怎么勾搭漂亮女人……气得浦只三郎差点拿起菜刀去追猫。 巫女说，这种情况十有八九已经不是邪鬼缠人的范畴了，很有可能是怪诞。 “怪诞？” “对，就是怪诞。网上的论坛有人称呼它们为吃人的怪物……”巫女说道：“最近这些年怪诞事件发生的越来越频繁了，得向警方的特殊部门求救啊。” 母亲动用关系联系了警方，警察本部一个叫做特殊调查课的部门安排了专业人员来处理这件事。 “那就让那些混蛋快点过来啊……” 浦只三郎快要受不了了，“特殊部门的人效率就这么低的吗？连传送和瞬移都不会，还配叫特殊部门吗？真的要眼眼睁睁看着我被那个死女人吓死吗？” …… 半夜，坐上了出租车之后，浦只三郎的感觉好多了。 前排司机的脸竟然很正常……这是他今天从洗手间走出来之后，见到的最亲切的一张面孔了，哪怕这张面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有点阴沉沉的。 外面下起了红蒙蒙的雨。 浦只三郎忽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坐上出租车，又是怎么坐上出租车的了。 像他这种富家子弟，怎么可能会坐出租车嘛……要不然，雇那些司机干嘛？家里买了那么多好车干嘛？ 提起出租车，他倒是想起了石崎千春那个女人。 那个下雨的夜晚，石崎千春去找小竹莉拉的时候，就是坐出租车过去的。 那天晚上，仿佛也下着如同今夜一般的红蒙蒙的雨。 那晚，车停在了小竹莉拉公寓的门口，浦只三郎和久保祥一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就在公寓一侧墙角的阴影里等着。公寓门口的摄像头提前破坏掉了。 不得不说，小竹莉拉也很配合，她给闺蜜打电话的时间已经接近晚上11点，石崎千春抵达的时候，将近十二点，公寓门口冷清极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进出。 一切准备的非常完美。 石崎千春走下车，出租车离去。 她刚刚来得及把伞撑开，没走几步，久保祥一就从侧后方包抄上去，用布绢捂住了对方的嘴，很快，石崎千春昏了过去。 两个人把千春带回了浦只三郎家里，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千春如预期般的那样忽然醒了过来，接着在浦只三郎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那道伤口现在还没有好，留下了疤，幸好没咬在脸上。但那一口却让浦只三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 为了避免事情暴露引发更多的麻烦，浦只三郎和久保祥一如往前一样，惯熟地处理好了千春的尸体，直到抛尸的那一刻，浦只三郎心里还有些遗憾—— 可能因为兴奋过头了，两个人动手动的太快，不如把千春关在家里的地下室……那样的话，还可以让快乐持续更长的时间。 后来的事情就全部拜托父亲和母亲处理了。 浦只三郎也看得出来父亲和母亲对自己这种行为很不满意，但谁让身为人父、人母的他们在浦只三郎最需要关怀的幼年缺席了大部分的时间呢。教出这样玩世不恭的儿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就抱着这样的愧疚心，偿还一辈子吧。 车窗外，雨越下越大，比千春死去的那个夜晚还要大。 司机拧开收音机，播放的是《长崎今天又是雨》—— 【命も恋も舍てたのに， 生命爱情都放弃吧……】 这是什么狗屁歌……爱情算什么东西，生命能随随便便放弃吗？好不容易活这一次，为什么不活的精彩一点，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一番？ 浦只三郎真的看不起那些为了什么爱情啊，女人啊，要死要活的男人。 譬如千春的男朋友，为了给千春报仇，竟然差点冲进警局杀死那个三郎母亲花大价钱找来的替罪羊，结果人没杀掉，自己也坐了进去……真是又天真，又愚蠢，报仇都找不对人。 生命只有一次啊。 只有一次的生命应当怎样度过？一定要尽情的疯狂和享受才对。等这次事情过去了，浦只三郎打算再找一个合适的猎物……要和千春一样，要反抗的特别真实。 【ああ长崎ながさきは今日きょうも雨あめだった 长崎今天也下雨了……】 “等等……我到底为什么会在出租车上呢？ 我好像忘了什么……我忘了什么。” 浦只三郎感觉有些事情在脑子里乱转，但就是看不清楚。 车的副驾驶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喂！” 浦只三郎愤怒了，“我好不容易坐一次出租车，还要和别人拼车吗？你这个司机到底怎么搞的？我出二十倍的车钱，把这家伙给我赶下去！” 副驾驶的人转过脑袋来，嘴角裂开直到耳根子，几十根锋利的牙齿上沾满了血…… 第125章 性转怪诞 看见裂口男的一瞬间，浦只三郎吓得灵魂快要从身体里跳出去，一点都不夸张。 他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敢动，浑身僵硬得可以做雕塑。 前排的椅背忽然消失不见，裂口男和浦只三郎之间瞬间毫无阻碍。 “你……你别过来啊！” 浦只三郎吓傻了，双腿上了车座椅，整个人连忙往后缩。 裂口男呲了呲牙，朝着浦只三郎缓缓靠近…… “啊啊，啊……” 浦只三郎颤颤巍巍往后座的另一边挪去。 这时，他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 浦只三郎的心脏猛地一缩，往身旁瞧去，那是一个脸上没有五官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很正派的气息。 虽然……没有五官也很不正常，但是这个人一看就是个好人啊。而且，看起来明显很厉害的样子。 “救救我！” 浦只三郎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我给钱！只要您肯救我，我会给您很多很多钱，花都花不完！我家里很有钱！” 无面男手里抱着一本书翻看着，完全不理会浦只三郎。说话间，他又翻了一页。 裂口男越靠越近，浦只三郎闻到了对方身上的血腥味。他有点想吐，干呕了一下，却吐不出来。 距离最近的时候，裂口男和仰倒在后座上、浑身打颤的浦只三郎只有不到三厘米，裂口男的脸几乎贴在了浦只三郎的脸上，腥臭的血液和口水不停地掉进浦只三郎张大的嘴巴里……想吐。 “滚吧，” 从出租车上连滚带爬逃出来的时候，浦只三郎耳边还回响着无面男子有些沙哑的诡异声音， “现在放你走，是因为就算让那些重型货车碾压你一千遍……还是远远不够。” 四周一片漆黑，浦只三郎不知自己被丢在了哪里，只看见暗夜里，漂浮着数不清的石崎千春满是血的脸。 “死女人！我才不会怕你啊……我杀的人多了，不差你这一个！” 浦只三郎竭力大喝，给自己鼓着劲儿，朝着远处亮光的地方追去。 “哎哟！” 跑了没多远，他感觉自己的脚底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摔倒。 爬起来时，眼前站着两个男子，一个抱着漫画埋头在看。 天这么黑，能看得清吗……另一个西服笔挺打量着自己。两个人脑袋上都长着千春的脸。 “你……你们……” “干的不错嘛，”穿西装的男子说道：“我头一次看到有人能从那辆出租车上走下来的。” “你们是谁？” “警察本部特殊调查课……跟我们走吧，有话要问你，” 西装男给浦只三郎带上了手铐，“顺便，交代一下你刚才说的什么‘杀的人多了，不差你这一个’这件事……虽然凶杀案不属于本课办案的业务范畴之内，但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警察嘛……” …… “今晚能收工了。” 秋刀鱼合住漫画抬起头，瞧向出租车离去的方向，尚能看清车尾灯的光亮。 “他为什么把浦只三郎放下车啊？”村冈花夫问道。 “不知道。” “看来又是一个千古谜题……”村冈花夫摇了摇头，“这司机也太神秘了。” 远处的出租车似乎拐入了一个小巷里，尾灯隐没了。 车外，远光灯亮起，巷子里的景象清晰起来。 喜多英二郎关上了《长崎今天又是雨》的音乐，似乎在表达对猎物脱手的严重不满。 副驾驶上的熊田信彦也呲了呲牙，朝着顾醒吞了一口，无果。 【干嘛把他放走啊】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 顾醒翻书，看到《喜多英二郎出租车怪诞故事合集》的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因突遇毫无道理的不可抗力，浦只三郎下车了，到嘴的鸭子飞了。 字里行间充满了怨念。 “今天才从书里看到了浦只三郎和千春那件事的完整故事和细节，” 顾醒把书合上，轻触封皮，“怎么说……我觉得昨天晚上制定那一套针对浦只三郎的怪诞组合也太仁慈了。比起他犯下的罪恶而言，我下手也太轻了。 而且久保祥一，还有为杀人凶手开脱罪名的父母没有纳入惩罚名单里，也远远不够。这些杀人者的共犯，我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呃……那你打算怎么办？】 “性转怪诞，” 顾醒往车窗外望去，红蒙蒙的雨还在下。 不知东都那边有没有下雨……生理上几乎已经变成女人的冬落此刻在东都的哪个角落，在干什么…… “把冬落变成女人的那个性转怪诞就是在东都吧，我要想办法把它收容掉，然后，把浦只三郎和久保祥一变成女人。” 【！！！】 【你真行，这种神操作都能想得到】 【不过……你打算怎么收容那个怪诞？】 【不能直接杀到东都吧？那也太明显了……到时候就算真的收容了那个性转怪诞，你敢用在浦只三郎身上吗？那样岂不是挑明了就是你这个刑事课警员顾醒干的嘛】 “瞳子现在到哪了？”顾醒问道。 翻开那本《第八号当铺》——瞳子还在赶路中…… 【你问瞳子干嘛？】 “瞳子和我还处在交易状态中吧，”顾醒道：“我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救了她一命，她帮我去东都跑跑腿不过分吧？” 【……】 【再提醒你一点——刚才在出租车上，浦只三郎看见了熊田信彦，再加上那天藤野的出现，这不就等于告诉秋刀鱼他们，这些怪诞联手了，而且有意在惩罚那些无恶不作的恶人？】 “嗯，” 顾醒说道：“我是故意这么做的，放走浦只三郎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怪诞联盟被怪诞调查课知晓的打算。” 【为什么？我发现你最近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像浦只三郎这种恶人，还有幸田、吉野、藤野、若山雅史，这些家伙，” 顾醒望着车窗外朦胧黑暗的世界，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就算双手沾满鲜血，也能在阳光下无所顾忌地行走，才会如此恣意妄为吧？ 所以，我才要让那些身体里装载着罪恶灵魂的人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嫉恶如仇的怪诞联盟—— 不要让双手沾满鲜血和罪恶，怪诞联盟会带着满身的煞气找上门的。不要以为曾经犯下的肮脏罪恶可以像雨水一样被蒸发掉，所有的罪恶都是老天记下的债务，每一分钱都要一笔一笔还掉。” 【这种充满能量的话语听得我都要热血沸腾了】 【说实话，你刚成为描述者的时候，那会儿战战兢兢的，我都替你担心】 【不过，你真的不怕暴露自己了】 “东都的审判者有没有怕过暴露自己？” 顾醒道：“那天让藤野对熊田信彦出手的时候，我就做好了面对一切困难和风险的准备。 我之前说过的吧，如果因为害怕暴露自己而畏手畏脚，那我走上描述者这条不归路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不论是对那些无序杀人的怪诞，还是那些满手血腥的罪犯，我都不会因为有所顾忌，而瞻前顾后、手下留情。” 【很好】 驾驶座上的英二郎再次拧开收音机，这一回放的是红衫最喜欢唱的那首《直到世界尽头》—— “大都会に仆はもう一人で 孤身一人彷徨在大都市……” 出租车驶出僻静的小巷，视线豁然开朗。 …… “顾醒君？您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唐泽真琴走到自家的阳台上，看见顾醒独自望着远方，“是因为餐点不合胃口吗？” 从熊田信彦杀人现场逃离之后，唐泽真琴就一直在琢磨要感激一下白鸟和当天负责封锁现场的诸位警察——临走的时候，她也的确说过要专程感谢白鸟的。 既然答应下来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趁着这两天工作还不太忙。届时，还可以一并邀请大林瞳子…… 可惜，大林瞳子当晚离开之后就杳无音讯了，当然也无法出席这次宴请。这不免让唐泽真琴大失所望，所以，宴席进行到一半，她走出来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透透气，” 顾醒很迅速的把视线从出租车内切换到阳台上，转过身来，他看着唐泽真琴，“真心感谢您的签名照，我打算珍藏一辈子。” “哈哈，您这样讲可就言重了。” 两人客气地寒暄了一番，顾醒也瞧出唐泽真琴没有太大的兴致和自己深聊。只是发自本能的涵养才使得她面对顾醒的时候，看起来很礼貌，也很有耐心。 客人还在屋里，一个人走到阳台上，唐泽真琴大概也是觉得屋子里的宴席有些无聊吧，顾醒很识趣的不再打扰，简单打了招呼，就返回了屋子里。 “喂，顾醒君，你可真了不起啊，” 安达第一时间凑了过来，“和唐泽真琴小姐聊了些什么？她去阳台上是专程找你的吗？难道是被大明星看中了……” “去透气的……你这家伙，能不能不要整天胡说八道了。” “我就说，”安达叹了口气，“唉，唐泽小姐跟咱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看上你嘛。” 说着，往阳台那边望了望，“我看，我也不要痴心妄想了，还是期待一下乌鸦、瞳子，还有冬落几位大人好了。” “……” “你怎么一个人待在阳台上啊？穿的这么少，不要着凉了，” 经纪人高梨树里也走了出来，拿着一件外套给唐泽真琴披了上去，“客人都还在呢，这样有点失礼哦。” “哦，我马上就回去。” “对了，” 高梨树里说道：“那个山谷警视正的情况，我专门找人调查了一番——果然不是什么正经货色，跟那些财团豪阀，还有某些恶劣的官员一个德行，时常潜规则一些小明星，据说还拍摄不少加了马的影像资料，以此作为威胁……” “果然如此。”唐泽真琴皱了皱眉头，“那他的宴请有没有办法拒绝掉？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八成只邀请了我一个人。” “我早就想好了，就说您在熊田信彦事件中精神受到了创伤，还需好生休养，”高梨树里笑道：“这个混蛋过去骚扰的对象都是一些三线或者不入流的小明星，像你这种咖位，粉丝群声势浩大，想来他也不敢轻易造次的。” “这样啊……可是，我今天刚刚邀请了这么多警察来家里……” 唐泽真琴想了想，“不如这样，待会儿我去补个妆，尽可能把脸色画的惨白一点，到时候晕倒在宴席上……” 这样一来，山谷那边就算被拒绝，也有了十分充分的理由。拒绝的时候把遗憾的情绪表达充分一点，山谷的面子给足，便也没有什么说法了。 “真有你的，唐泽，”高梨树里啧啧感叹，“不过，这样一来，你可能短时间里就不能接新戏了吧？” “正好修整一番，说实话，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受惊不浅，要不是……反正，我真的需要调理调理……对了，再给山谷警视正准备一份‘厚礼’，” 唐泽真琴道：“这种贪得无厌的家伙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昨天晚上他忙乎了好一番，动了不少人情，到最后如果人财两空，恐怕会记恨上我。你叫人带上我们的诚意过去，就当息事宁人了。” 在这种事情上，该大气的时候大气一点，否则麻烦无穷。 “明白。”高梨树里点了点头。 “唐泽小姐！” 白鸟第一个冲了上去，扶住了脸色惨白、差点晕倒在地的唐泽真琴，“您怎么了？” “哎呀……” 晚了一步的安达在一旁直懊恼。 “一定是昨天晚上受惊过度了，”高梨树里赶忙给助手打电话，“快把医生叫过来。” 刑事课几位同事嘀咕起来—— “身体情况糟糕到这种地步，唐泽小姐竟然还硬撑着要感谢我们，实在是太……太令人感动了。” “唐泽小姐的粉丝群在哪里？我要加进去。” “我要爆买《黎都爱情故事》和《迷幻岛》的唐泽真琴周边……” 高梨树里和白鸟把昏倒的唐泽真琴扶进了隔壁的房间。 …… “你怎么会在这里？” 秋刀鱼和村冈花夫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正碰上一脸扫兴的蛙人，“你不是去唐泽真琴家里赴宴的吗？” “别提了，”蛙人道：“宴席不到半，唐泽小姐就昏过去了。” “啊……她没事吧？” “还好……医生看了之后，说是受惊过度，大概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于普通人而言还是太恐怖了。说实话，唐泽小姐已经足够坚强了……对了，你们今天晚上调查的情况怎样？” “说出来可能会吓您一跳……”村冈花夫道。 第126 与怪诞……联盟？ “浦只三郎在出租车里看见了那个神秘司机，熊田信彦，还有一个无面男！” 村冈花夫这句话在蛙人耳畔回响了好几遍。 这两天他还真是长见识了，那天晚上藤野离奇的出场，刚解决掉了熊田信彦。今天熊田信彦就出现在了怪诞出租车的副驾驶上……这背后肯定也有里美奶奶的影子吧？ 对了，熊田信彦在奈良公寓开展吃人大屠杀的时候，出租车司机貌似也出场了…… 浦只三郎看到的面孔多半是因为那个家暴怪诞，还有那个无面男，十有八九也是怪诞。 虽然浦只三郎接受审问的时候精神已经不大正常，但他说出来的司机和熊田信彦都是真实存在的怪诞，所以无面男很有可能也是真实存在的。 这意味着什么……这些怪诞联手了吗？ 众所周知，怪诞是规则的化身，是不可能有主观意识的，更不可能彼此联手……怪诞一旦相遇，十有八九就是规则的相撞，多半有一方会被另一方吞噬、收容、限制……可现在，竟然联手了？ 蛙人在特殊调查课这么多年积累的常识似乎在两个晚上就要完全颠覆。 太可怕了。 村冈花夫试图让浦只三郎把出租车司机的模样画出来，或者简要描述出来，由警方专业人士配画。这样或许有可能从茫茫人海中比对出怪诞司机在现实生活中的模样，进而找到真人……当然，尝试失败了。 以浦只三郎目前的精神状态……他仍然在被家暴怪诞纠缠，完全无法作画，甚至对无面男和熊田信彦，也只能进行简单的描述。画是不可能画的，话都快说不了了。 “这些情况都已经上报了吗？”蛙人问道。 “嗯，”村冈花夫说道：“第一时间上报国家警察厅了。” “警察厅怎么说的？” “正在研究，会尽快安排专门人员前来调查的，” 村冈花夫道：“不过也只能这样了。我感觉，上面的意思是，这些怪诞暂时来看，都是善良守序阵营—— 你看，里美的奶奶、出租车，还有家暴怪诞都明显带有除恶扬善的性质。 藤野和熊田信彦最开始是混乱无序阵营，但被消灭后再次出现之时，似乎已经失去了无序杀人的属性。 非但如此，而且这几个怪诞还出现了主动对付混乱无序怪诞的征兆……” “是要和怪诞联手吗？” 蛙人立刻领会了，脸色大变，“难道……警察厅的意思是——我的天，难道他们想尝试和这些良善阵营的怪诞合作，对付那些混乱无序的怪诞吗？ 我要报警了……人类……和只会用规则杀人、再补全规则的怪诞联手？就算是善良阵营的……也太离谱了吧？” “只是初步的设想……” 村冈花夫道：“不管怎么说，这几个有序怪诞目前对社会造成的危害都是很有限，在全国各地到处都有混乱无序怪诞肆虐的大势下，警察厅那边也不可能为了这种有限的危害牵扯太多精力…… 我想，就算安排专人来调查，警察厅主要的目的肯定也不是为了收容或限制他们，更多的应该是抱着万一有联手的可能呢……” 好吧，如果这样解释的话，蛙人还可以勉强理解。斗争嘛，不就是把朋友变得越多越好。问题是，怪诞可能当人类的朋友么？以蛙人多年的从业经历来看，简直是天方夜谭。 正说着呢，村冈花夫这边接起一个电话： “长官好！” “是，浦只三郎现在正在接受审问。” “呃……他被某种怪诞缠上了，而且，很可能牵扯到一起凶杀案……” “好……好……” 挂了电话，村冈花夫撇了撇嘴，“这些混蛋……” “怎么？” “竟然是中泽健二本部长亲自打来的电话，说是浦只三郎的案子惊动了国家警察厅的某位长官，对方表示很关切，要求一定要秉公执法，决不能放掉一条漏网之鱼，也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那意思不就是如果没有查到什么证据，就尽快把人放回家？” “嗯……差不多，” 村冈花夫道：“按今晚上浦只三郎那个家伙自言自语说的话，之前死掉的千春，很有可能真的就像网上那些破案发烧友所推测的，就是浦只三郎杀死的。 为了搞清楚事情真相，我们还专门请来了李医生做了心里催眠—— 大概是因为浦只三郎处于精神错乱的状态，所以催眠的效果不是特别好。不过，也可以做出基本的判断——浦只三郎有很大的可能性杀人了。 而且不止杀了一个人，至少三四个，全都是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但是罪证不大可能找到了，浦只三郎的父母比他懂行，请了专业人员从各个环节处理过，所有的证据都毁掉了……可惜，催眠后的口供是不能当证词的。就算能当，也不是个完整的证据链…… 一想到要把这种杀人犯放回去，还真是叫人不爽。” 村冈花夫所说的李医生是黎都一家私人诊所的医生，医术高明，还精通一种与特异功能相结合的心理学，因为和正义关系不错，所以经常被怪诞调查课请来帮忙。 不过，怎么说呢……这个李医生有点邪乎，还懂一些奇门本领，私底下甚至还会调查怪诞事件，蛙人和红衫每次见到那个家伙都感觉到冷嗖嗖的…… “不能从调查浦只三郎的父母或者身边人着手吗？就算证据都销毁了，总可以查人吧？那些销毁证据的人还活着吧。” “我对此保持谨慎的乐观……” 村冈花夫道：“而且，我们课的职责也不是调查凶杀案，没道理再深入调查。把案子交给刑事课似乎也不成……浦只三郎的父亲是浦只大财团的子弟，就算只是旁系分支，对刑事课施加压力也足够用了。 我不相信本部刑事课那些家伙能一查到底，否则千春的案子也不会轻易就用一个替罪羊糊弄过去。” “这样啊……这样也好办啊，” 蛙人嘿嘿笑道：“就以调查怪诞的名义把浦只三郎这货扣下来，然后告诉本部长，这个家伙只能待在特殊调查课的特殊房间里，否则就要死于怪诞的杀人规则中。 这样一来，浦只三郎的父母也不敢随意施加压力了吧？ 嘿嘿，把这家伙关起来之后，我们干脆给弄上几千条虫子蚯蚓，或者蛆什么的放到房间里……想象一下，几千条蛆的脑袋上都是千春的脸，够把浦只三郎吓死一百回了。 被怪诞规则锁定的普通市民……呃，这个算是人渣，人渣死于怪诞的杀人规则，这种事情在调查过程中不是太常见了吗。” “呃……本部长没这么好糊弄吧？浦只三郎的父母也是见过世面的……而且，锁定浦只三郎的家暴怪诞似乎有时强时弱的迹象……好像有意控制着想让对方不要疯掉的感觉……” “这么夸张？现在的怪诞都能做到这种地步了吗？” “跟这种人瞎兜什么圈子，” 一旁久未说话的秋刀鱼翻了一页漫画，“我已经给正义打了电话，把情况都已经讲清楚了，有什么问题让正义去扛着好了，反正他也乐意当这种公正执法的黑脸。” 这才是条正路啊……想想正义那股子难搞的劲头，别说黎都的本部长，就算是东都警视厅的警视总监来了也没辙。 蛙人和村冈花夫同时向秋刀鱼竖起了大拇指。 秋刀鱼又翻了一页漫画。 漫画的末尾，女主人公甩动着一条血色锁链，义无反顾冲向战场…… “混蛋，” 秋刀鱼猛拍桌子，“居然断在了这里？这些接受过断章培训的漫画家一个个都该被寄刀片，寄整整一卡车！寄一辈子！……” “呃，您上次看《猎人》的时候，不是说再也不看连载的漫画了吗？” “我就是没忍住啊，没想到除了富坚义博以外，还有这种货色……” 秋刀鱼又拍了两下桌子，“以后再也不看了！混蛋！给我玩休刊！” …… 血色锁链染红了整个酒店房间，一片炙热的血色。 “啊啊……终……终于要来了。” 血鹦鹉眼神里透着莫大的恐惧，“要……要完蛋了！我，我们两……两个！” 每到这个时候，血鹦鹉都会变成结巴。红衫已经习惯了。 “你，你，”鹦鹉扇着翅膀，一阵抖动，“你，你就说你，你后不后……后悔？那，那天晚上，让顾……顾醒当替死鬼不，不就什……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嘛。” “鹦鹉。” “嗯……嗯？” 这大概是血鹦鹉变成这副模样以来，第一次没有被对方叫成傻鸟。 “我想清楚了，” 红衫从床上站起身，胸口的血色锁链跟着抽动起来， “按照那位上一次给出的提示，能给我当替死鬼的，都是那种真正意义上正直、阳光，充满正能量的人，像正义，像顾醒，我怎么可能对这种人下手？就算普普通通的市民，随便拉过来给我当替死鬼也会让我良心不安吧？” “蠢，蠢女人……” 鹦鹉话说到一半，一声哀沉的低吟在房间里回荡开来。 一人一鸟脸色大变，抬起头看，屋顶忽然出现了一个血色洞窟。 “鹦鹉，”红衫闭上了眼睛，“我们尽可能活下来吧。” 一只干枯的手从血色洞窟里伸了出来，抓住了血色锁链，拽着红衫和鹦鹉向血洞里行去…… …… 【大林瞳子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远，还要走多远……】 “终于来了。” 当收到小洞的讯号，得知大林瞳子那边有了新进展的时候，顾醒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一路钻进书房翻开了《第八号当铺》。 早惠、英二郎、藤野也都围了上来，英二郎怀里抱着写了一半的提案，藤野扶了扶墨镜。 奶奶还在客厅里织毛衣看电视，阳介还没有回来。 熊田信彦则依旧在阳台上望着窗外的月亮，他扭头望了望书房那边，又低下脑袋，摊开掌心，一块儿黑色碎片嵌入了他的手掌，散发着淡淡的黑气…… “这帮怪诞的好奇心也太重了。” 顾醒嘀咕了一句，埋头看书—— 【熊田信彦吃人的那天晚上，忽然消失在奈良公寓前的大林瞳子再次出现时，人已身处于一片昏暗的沼泽地中】 【一只脑袋上长着三只眼睛、浑身发灰、散着幽冥气息的鸟儿从她脚底掠过，飞向远处，很快消失不见了】 【大林瞳子感觉到，自己好像进行了一次时空穿梭，刚才浑身要被撕裂的感觉就是这种穿梭带来的效应——而刚才飞走的那只鸟儿，就是帮她进行了穿梭的某种时空规则类的怪诞】 这就是神的力量么。可以随意支配各种各样的怪诞，连操控时空这种稀有的怪诞也不例外…… 大林瞳子望着踪影全失的鸟儿，心里再次生出些敬畏来。话说，刚才和“他”对话时，还没来得及请教该怎么称呼对方。 苍茫众生的异类？有点奇怪。 她再次不受控制地行走起来，在茫茫无尽的沼泽地里穿梭。 稀奇古怪的植物到处都是……大林瞳子看见了百丈长的、浑身长着肉疙瘩的巨大蟒蛇，看见了生了几十个脑袋的巨型蚯蚓，看见了人面蛇身、两个眼珠子一个像火球一个像冰球的怪物，看见了一头小山一般、嘴里长着一根巨大吸管的黑色蜘蛛……看见了很多很多，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怪物。 他们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一次次冲击着大林瞳子的认知。 这些怪物是什么？是怪诞吗？不太像……如果出现在现实世界中的话，结果无法想象…… 没有被这些怪物吃掉，都是因为神的指引吧？大林瞳子想着。 终于，她来到了一片迷雾前。 “无需畏惧，”她耳边传来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你失去永恒的快乐，我帮你容纳怪诞，这是这场交易的承诺——我很守信的。” “我该怎么称呼您？”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回道： “就叫我异类吧。” 大林瞳子走进了迷雾，望着迷雾中的情景，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127章 吃人的灰眼（上） 沼泽的迷雾里，漂浮着数百只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眼睛。 各种颜色都有，纯色的，杂色的。 各种形态，有的眼珠子被不同色圈一圈一圈围起来。 有一种主体呈赤色的眼睛，眼珠子里面是复杂的对称纹理——一个黑色圆圈，上面等距分布了三个蝌蚪模样的黑点；还有分布一个蝌蚪的，两个蝌蚪的；还有大圈套小圈，每一圈都分布着大小蝌蚪的…… 有紫、红、黄、蓝四种造型类似的眼珠子，表面都是很细的大圈套小圈。 散发的气息也各有不同。有的很温暖，就像是普通人的眼睛；有的则阴森恐怖，处处透着诡异，仿佛鬼眼魔珠一般。 个头也是有大有小，小的只似米粒，大的足比一间房屋。 在瞳子走入迷雾的一瞬间，这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眼珠子全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就算瞳子这几年调查了不少怪诞事件，对诡异之事见多识广，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想退出迷雾，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最多只能控制脸上的表情。 “你的脸上为什么会有笑容？”她的耳边响起了男子的声音。 “我想试试……如果微笑的话，” 瞳子道：“能不能开心起来。” “可以开怀大笑。” “做不到……” “有变得开心吗？” “好像快乐……它真的消失了。” “就是这些眼睛，”男子道：“你得从它们之中选一个。” “可以随便选择？” “绝大多数是你无法驾驭的，它们太过神秘而强大，有的则太过邪恶，会轻易将人类引入堕落的深渊，” 男子说道：“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你可以尝试去容纳它们。” 瞳子倒不觉得遗憾。一个普通人能够承载不属于人类的超凡力量，已经是莫大的幸运。而且，力量不在于大小，量力而行才是最重要的。能掌控的力量才是自己的。 “想问一问，哪些眼睛是小生可以容纳的？” “你能够感受得到那些你有能力驾驭的眼睛。” 瞳子环视四周，发现众多眼睛当中，有那么几双在轻轻晃动，似乎可以感知和探索。其余更多的眼睛，则散溢着危险的气息。 其中，那双大圈套小圈、每一圈都分布着大小蝌蚪的赤色眼睛，瞳子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就险些坠入一场百鬼夜行的幻觉噩梦当中。 男子说道：“需要提醒你的是——这些眼睛并不存在于此。你所看到的只是他们在多眼之雾?中的投影……” “那它们本身在哪里？” “在世间的各个角落，有些出世了，有些还在禁锢或死域中沉睡。” “我看到一只眼睛在震动……” “那是正在活跃，”男子似乎也刚刚注意到那只眼睛，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或者是正在为害人间的怪诞——就选它吧，或许我们可以挽救很多人的命。” “我们？” “应该说是你，束于某种规则的缘故，我无法出手，但是你可以。” 瞳子看向那只散发着吞噬气息的灰色眼睛?……凭感觉。 她觉得这只眼睛有点像有希的眼睛，和自己很有缘分。 “那就是它了。” “选得不错，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男子说道。 瞳子还在琢磨男人的话，手已不由控制地伸向了那只眼睛。 她的掌心传来一股剧烈的痛，手掌中央裂开了一条缝，缝隙越张越大，边缘缓缓凸起，里面长出了牙齿，竟然变成了一张咧开的嘴的模样。 在掌中嘴马上要吞掉灰色眼睛的一瞬间，耳边传来男子的声音—— “准备好。” 大林瞳子的手抓向灰色眼睛。 灰色眼睛颤抖了一下，旋即消失不见。 “它去哪里了？”瞳子问道。 “它原本就不在这里，”男子道：“我们该去找它了。” 这时，那只脑袋上长着三只眼睛的鸟儿突然出现，一晃而过。 “锁定灰眼。”男子再次说道。 瞳子随之跑了起来，下一瞬，她坠入了天旋地覆的时空隧道。 再次现身之时，瞳子的眼前是一座人来人往的地铁站。 此时天色已黑，各种夜景灯、霓虹灯、氛围灯闪耀，车站大楼中央挂着中野站三个字——这个车站瞳子来过，是东都。 远处的马路上，好像有一滩层层叠叠的衣物散落着…… 瞳子正打量着，一个背着黑色背包、穿着白色运动鞋、长相很清爽的短发男子忽然走到了她的面前，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请问，您知道季町咖啡店怎么走吗？” 瞳子没说话，并非是她不想回答对方。她努力张嘴来着，但似乎她此刻只能与“那个男人”对话。 “抱歉，打扰了！” 大概是因为瞳子的不作回答，短发男子的脸有点泛红，转身离开……没走几步，他又返了回来—— “我叫今村秀一，” 短发男子说道：“东都大学，美术系，四年级学生。 呃……对不起！刚才我说谎了。 我其实知道季町咖啡店在哪儿，我经常去那里……坦白的说，我只是想要留下您的联系方式—— 说来不怕您笑话，我刚才一直在观察您，您的气质太独特了……微笑也很美好。我所描绘过的模特里，您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有机会，我想……” 瞳子微笑着，依旧不答话。 “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见到您！” 今村秀一道：“如果，下一次有缘还能在某个地方见到您，请您务必告诉我您的名字！届时，也请允许我带着您去季町咖啡店里小品一杯……如果您不说话，我就当您答应了。” “……” “谢谢，那就一言为定了！说实话，我很快要搬家了。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了您，从明天开始，我可能就再也不会来到中野站乘坐地铁了。但是，我想，为了再次和您的偶遇，我还会从这里上车的，再见！期待再见！” 今村秀一微微鞠了一躬，转身，一路小跑着进了地铁站。 瞳子望着他的背影，他背包的侧兜上，嵌入一半的灰色眼睛眨了眨，很快钻进了背包里，消失不见。 真的好像有希的眼睛啊。 瞳子想着。 “它出现了，我们得快一点。”男子忽然开口说道。 瞳子身体已然动了起来，朝着站内跑了过去。 …… 中野车站，进站口。 穿着一身女士西装、身形窈窕的上班族福泽由子在扫码器上刷完票，走进了车站。 对于福泽由子而言，这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下班回家之旅。 四十分钟之后，她会在太田站下车，走十分钟的路回到家，洗漱卸妆，看半个小时的手机，大概在11点半左右入睡。 第二天早晨乘坐同一趟地铁，从太田站上车，中野站下车，然后一整天忙的昏头转向，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终于看到下班的曙光。下班后，再来到太田站。 重复如此的循环，就是她工作和生活的全部。几乎毫无期待之处。 也许，大学毕业时选择在冰冷陌生拥挤的东都做一个职业女性，适应高强度、快节奏的工作，也必将面临如此的处境吧。 自己选择的路，咬着牙也要走下去。 唯一让福泽由子觉得生活里有一抹亮色的，是每天这个时间点，在中野站和自己同时上车、在古田站下车的一个总是背着背包、穿着白色运动鞋的短发男子。 男子的样貌很大气、阳光、清爽，时时面带微笑，充满了正能量。 今天是福泽由子和短发男子在这趟地铁上的第323次相遇。 每一次相遇之后，福泽由子都会偷偷拍下对方的一张照片，然后写一段当日的心情和一些想和对方说的话，附在后面。 截至目前，福泽由子已经拍摄了325张照片，写下了323篇心情日记。多出的两张照片是因为那一天觉得被雨淋过的短发男子看起来特别养眼，又多了一点点忧郁的气质，所以……她没控制住手。 福泽由子打算在两个人第365次相遇的时候，制造一次车站外的偶遇。假使对方已经有了女朋友，那么从此以后，福泽由子将错开这个时间段上车。或者，改换一种回家的方式。如果没有，或许能彻底改变自己完全灰色的生活。 倘使有朝一日，两个人真的走到了一起。那么，福泽由子拍摄的心情日记会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甚至，还有可能在她和他的婚礼上，作为给他一个惊喜，精心剪辑做成VCR滚动播出……一定会非常美好的。 抱着这样的心情，福泽由子握紧了手机。 今天一定要从左后方拍他的侧脸。这样，就完成了几乎每一个角度的全覆盖。 再往前走不远，地铁通道的中间位置，有一个留着长发、抱着吉他、不修边幅的年轻帅哥在那里卖唱。 每天从中野车站上下车的大小女人们都很迷那个帅哥，不仅常年围观，而且时常给他买东西、送礼物。甚至，会邀请他共进晚餐。可以想象，晚餐过后一定就是翌日的晨光了。 她们甚至还在网上为他建立了粉丝部落，每天把他唱歌的照片和视频发在网上。福泽由子有一次还不小心刷到了，实在无法理解。 福泽由子很反感这一套，也很反感留着长发、看起来邋里邋遢很颓废的男生，长得再帅也不行。 不幸的是，上个星期的某天晚上，那位帅哥忽然向福泽由子告白了。就在中野地铁站中间通道的转角。告白的时候，恰好附近没有人。 真是离谱，每天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为什么偏偏选中了福泽由子？是因为她从来都不屑于向他投去一瞥目光么。 对于对方突如其来的告白，福泽由子拒绝的斩钉截铁，那位帅哥当时还有些发懵，大概没想到在情场上春风得意的自己会遇到这样的结果。 之后的几天，每当福泽由子经过这里，长发帅哥都会走过来和她搭讪，也导致地铁站附近的女人们见她几乎没有一个好脸色的。 福泽由子真心希望对方可以识相一点，从此以后保持礼貌的距离。 她现在真的很困扰——如果想要继续见到短发男子，就必须从中野站上车。从中野站上车，就一定要经过长发帅哥卖唱的通道。 如果长发帅哥从此以后对她纠缠不休，那么福泽由子只好改换回家的线路，亦就无法再见到短发男子。 简直是个无解的死循环。 除非……她再坚持一下，等到她和短发男子相遇的第365天，也就是正好一周年的时候，制造浪漫的偶遇成功。或者，干脆提前行动…… 福泽由子正琢磨着，那个背着黑色背包、穿着白色运动鞋的短发男子迎面走来。 福泽由子的心跳立刻加快了。 真的是缘分吧？虽然同乘一辆地铁很久了，但她和他之前从来没有在这里相遇过。 而且，就在刚才，她脑袋里还在想着他。然后，下一瞬，他就出现了。这种默契简直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福泽由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男子也向她看过来，眼神里闪着异样的光，仿佛有电流在两个人双眼之间来回窜动。 在这一刻，她觉得男子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更有魅力。 她还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呢……是不是应该试着和对方要一个联系方式。由子心里想着。 毕竟，自从大学毕业后，再也没有遇到这么有感觉的男人了。茫茫人海之中，能够一见钟情的人太少了。能够有这样不可思议的缘分，每天都在同一时间、同一站点乘坐同一趟地铁的，更是绝世罕见。 所以，为什么不鼓足勇气试一试？非要因为好面子而错过美好的缘分，以后追悔莫及么。非要等到第365天的时候在尝试吗？万一那一天之后，他再也不会走进这个地铁站呢？电影电视里不总是有这样错过的桥段么。 这般一想，福泽由子鼓足勇气走上前去，“您好，打扰一下……” 话说到一半，男子的身体忽然僵住，有什么发灰的东西从对方身上窜了出来。 一股巨大的能量涌入了福泽由子的身体里。 就在这一瞬间，福泽由子感到自己充满了力量，身体也变得轻盈起来。 而眼前令她动心的短发男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在了地上，只剩一张松软的、皱皱巴巴的皮囊… 第128章 吃人的灰眼（下） “啊——” 片刻之间，福泽由子的脑海了闪过无数的画面—— 从车站前与一个怀里抱着一双鞋的女人搭讪，到为了搬家彻夜的忙碌……短发男子，此刻她知道对方的名字叫今村秀一了——秀一从小到大的记忆在瞬息之间像洪水般冲了进来。 福泽由子捂住了脸，尖叫起来。 她连连后退，摔倒在地上，很快又爬起来，朝着交番警察岗跑了过去……她跑的特别快，感觉自己的腿脚很有力。 “のびた人阴を舗道にならべ， 拉长身影并列柏油路， 夕闇のなかを君と歩いてる， 和你漫步在这暮色中……” 正在唱中岛美嘉的经典名曲《雪之花》的上岛雄太，看见福泽由子朝着自己这边匆忙跑了过来。 在中野车站唱歌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了，上岛雄太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曾被唱片公司看中去试音，但最后因为种种原因……有些老板实在太变态了，像他这样放得开年轻人竟然也受不了，只好还是回到了中野车站继续卖唱。 他长得比较帅气，唱的也还不错，在附近一带渐渐培养出了一些粉丝。 各种各样的女生向他暗送秋波，拍摄他的照片视频，到处为他做宣传，他便在某些短视频APP上开了账户，每天固定时间做一些直播，接受粉丝的打赏，偶尔也为吉他、唱片、假发、洗发水带货，总之以此为生。 有些人谣传他接受了富婆包养，还有的说他睡粉，纯属胡扯。 是有几个富婆找到了上岛雄太，但价钱没谈拢。 他也的确和那些经常来车站听歌的女生发生过onenight，有几个女生一度和他保持了较长时间的特殊关系，可那绝不是睡粉。 他这样一个穷卖唱的，怎么可能会有正儿八经的粉丝……所有演化为特殊关系的举动，都是一见钟情或者两情相悦开出的花结出的果。 此时此刻，正在观看上岛雄太演唱的最前排，有一个姿色中上，名字叫作藤森爱梨的年轻女人，就曾和他维持过半年左右男女朋友之外的亲密关系。 时至今日，两个人偶尔还会重温旧梦。 上岛雄太看得出来，藤森爱梨对自己还有依恋，但他觉得还是早一点结束这段关系比较好。两个人之间不大可能有未来。 面对各种各样的指责和诽谤，上岛雄太懒得辩驳。 再严厉的批评，他往往也显得很淡定，一律回复：“啊对对对，您说得对。” 等到每年冬天来临的时候，上岛雄太会悄然离开一个月的时间，用直播赚来的钱进行一场随机的、不知终点的独自旅行。 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七年之久。 七年间，他去过北欧的冰湖，看过神秘绚丽的极光；驰骋非洲大草原，在野生动物园，隔着车窗与雄狮共舞；潜进南美的热带雨林，被某种不知名的毒蛇咬了一口，差点丧命亚马逊河畔；深入澳洲的沙漠，抓到过一只古怪的蜥蜴…… 每一次旅行，他都会拍摄大量的照片，制作成一本精美相册。 如果他能够再活五十年，就能制作五十七本相册，那是他母亲去世时的年龄。 这样的人生其实很精彩。但上岛雄太还缺少一个旅行的伴侣。准确的说，是人生旅行的伴侣—— 上岛雄太承认自己很花心，像蝴蝶一样在花丛中飞来飞去，但在内心里，他其实很想找一个安稳的落脚地。他渴望着一个能够触动自己灵魂的、与众不同的女人。 正在向这边跑过来的福泽由子说不准就是这样的女人。 上岛雄太注意到福泽由子已经很长时间了，这个女人和那些每天缠着他打赏、送礼物、抛媚眼的庸脂俗粉绝不一样。 大概三年的时间里，福泽由子每天都会从上岛雄太唱歌的地方经过，却从来没有往他这边瞧过一眼，对方冰冷的气质、姣美的容颜像是这个循规蹈矩世界里遗世独立的花，深深吸引着上岛雄太。 于是，上个星期三的晚上，上岛雄太专门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了休息一天、暂停演唱的通告，目的就是为他的告白营造一个无人打扰的环境。 没想到那天的告白竟然以失败告终了，福泽游子的脸上透露出了很厌恶的神色。 说实话，大概是因为这些年来在与女人们的交往过程中，太过顺风顺水，所以上岛雄太忘记了上学时他曾笃定执行的“表白不是冲锋号而是吹响胜利的号角”这一恋爱原则。 他一定是对福泽游子太过喜欢，而被一腔热血冲昏了头脑，忘记了爱情再美好也是要讲究手段和策略的。 不过，福泽游子对他的拒绝和厌恶，反倒激起了上岛雄太更大的兴趣和更坚定的求胜欲。 他决定把这场一球定胜负的决胜战转化为旷日持久的攻坚战，拿出他平生所有的本领，持续用力，久久为功，直到最后攻克堡垒。 “手をつないでいつまでもずっと， 多想和你一直手牵手……” 福泽游子越跑越近，上岛雄太忍不住唱的更用情用力，一旁的粉丝们也跟着情绪激动起来。 大概只有不大十米的距离了。 上岛雄太的心开始砰砰直跳。 福泽由子的脸色很慌张，很苍白，但很奇怪，上岛雄太却觉得她今天格外美丽动人，略带忧郁的气质让人动心之极。 她一定遇上了很着急、很麻烦的事情。当白马王子的机会稍纵即逝，上岛雄太怎么可能错过。 他停止歌唱，放下了吉他。 “等一等” 上岛雄太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由子小姐，请等一等，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 看着梦中情人变成地上皱皱巴巴的一滩肉皮，浑身充满力量的上岛雄太彻底傻眼了。 四周响起了惊恐的尖叫声。 “警察，” 好一会儿，上岛雄太才回过神来，大喊道：“快叫警察！不对，快报警！” 喊完，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怎么会这么有劲儿呢？感觉能够轻松搬起车站里那台自动售卖机。 他抬起头，四周原本围着听他唱歌的女人们都已经跑得很远了。 只有他的旧爱藤森爱梨还站在原地。 “爱梨……”上岛雄太忽然觉得心里有些温暖，“你……” 看着梦中情人变成地上皱皱巴巴的一滩肉皮，浑身充满力量的藤森爱梨彻底傻眼了。 下一刻，她在通道中狂奔起来。 …… 中野车站外，拉起了很长的封条。 大批属地警察署的警员赶到现场，维持秩序。 附近的市民已经全部清场。 车站里还困着很多乘客，一道透明的光罩将车站整个笼住，里面的乘客完全无法走出罩子，很多乘客满脸惊恐神色，在罩子的边缘兜圈子狂奔——这个光罩据说是东都警视厅调查课的怪诞物品。 “反恐演习怎么会这么突然啊，” 封锁线外围，一个新入职的警员给一名前辈递了根烟，“不应该制定好方案，提前告知大家，好做充分准备吗？” “你真以为是反恐演习？” “呃……” “怪诞，”前辈把烟对准警员点燃的打火机，抽了一口，“听说过没有？” “怪诞？” “也难怪你不知道，”前辈吐了一口烟，“那些家伙把消息封锁的很紧嘛。” “那些家伙？” “警视厅特殊调查部，” 前辈望着地铁站，脸上露出一抹坏笑，“既然成了警察，你也该享受一下体制内的信息福利了—— 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我们眼前看见的平和模样……到处都游荡着依靠规则杀人的怪物……你知不知道，有些怪物只要你看它一眼，你的脑袋就会被吃掉大半个，一口一口，最后只剩下一双脚。嘿，我家隔壁那栋公寓就出现过一个那样的怪物。” 新人警员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楼里的住户……” “几乎全死掉，” 前辈脸上略有些后怕的神色，“要不是一个从北海专程过来的调查员，一个幸存者都不会有。 这种事在这个世界上在正常不过了，不仅我们国家……各种各样的怪诞，满世界都是……听说过蜘蛛女的传说没有？ 传说种的怪诞最可怕……据说还有雨女、雪女、骨女、玉藻前、元兴寺……东都有很多地方死过很多人，哼，特殊调查课给大众的解释是恐怖袭击、重大火灾、离奇爆炸，甚至有人恶意释放毒气……大部分民众居然深信不疑……” 前辈讲得神秘兮兮，云里雾里。 新人警员听得眼睛直瞪，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由地从兜里掏出纸笔。 “你傻了啊？” 前辈把纸和笔夺了过来，在他脸上吹了一口烟，“这种事情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万一传出去……你自己倒霉不要连累我。” 正说着，从封锁区外走进来一男一女。 男人穿着一身黄色风衣，黄西裤，黑色衬衫，打着领带，头上戴着一顶猎鹿帽。右胳膊下夹着一本白皮书。最奇怪的是——他没有脸，或者说，没有五官，仿佛一张白纸贴在了脸上。 女人的身材很好，穿着黑色高跟鞋，黑色牛仔紧身裤，上身是很性感的白色露肩T恤，头上戴着很夸张的宽边太阳帽，一副黑色大墨镜挡住了大部分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面目。 负责现场封控的警部补迎上前去，和两人说了几句话。 “这两人打扮的可真够奇怪啊……”新人警员小声问道：“为什么平川警部补对他们俩这么恭敬啊？” “答案。”前辈面色一肃。 “答案？” “那个男的绰号叫答案，”前辈说道：“女的叫夜影。” “啊……他们就是您说的怪诞调查员？” “夜影是。” “答案呢？” “据说是一个侦探，”前辈道：“不过没人清楚他的来历，反正东都很多怪诞事件里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的脸……”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前辈压低了声音，“据说这个人和某个怪诞纠缠不清，尽量躲远点……凡是和怪诞沾点边的，一律躲远点，准没错。” 答案和夜影到场之后，迅速了解了有关情况，很快做出了应对怪诞的安排—— 第一，所有过站地铁暂停运行，以免怪诞通过列车转移出站。 第二，通过广播，提醒被困在站内的乘客与其他人保持一定距离，尽可能避免聚集。 第三，答案和夜影将潜入站内，从监控室调取录像，作进一步分析研判。 “一个人都没有？” 夜影“哒哒哒”踏着高跟鞋，第一个走进了车站监控室，紧接着在地面上发现了两摊杂乱的衣物，衣物里面裹混着皱皱巴巴的人皮。 “显然，” 随后跟进来的答案从兜里掏出一块儿怀表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地上的人皮，“他们一直在坚守岗位。” “警视厅那边有人说你昨天去了黎都市，” 夜影走到视频操控台，熟练地调出之前的监控录像， “哈哈，有人还说你上了一辆出租车，和一个出租车司机怪诞，还有那个蛮有名气的吃人魔熊田信彦组成了一个恐怖至极的怪诞联盟。请问，您是和阿美利加的超人组团过去的么？” “我会去黎都的，” 答案走到了视频监控的大屏前，双手插腰看了起来。他此刻是什么表情或许只有他本人才清楚，不过语气很淡然， “等中野车站的怪诞案件结束之后，我就会去黎都，看看到底是谁在冒充我。” “好啊，带上我。” 大屏上，三十多个摄像头记录的画面同时以三十二倍速播放，答案站在屏前，脖子半仰，把每一瞬间的画面记入脑海。 “有时候，” 夜影看着他的侧脸，“我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设备，十六核的？” “目前而言，怪诞杀人的规则是一对一，或者说，是一传一，” 答案很快看完了所有的监控录像，“第一个受害者出现在地铁入口通道，第二个受害者全程目睹了前者死亡的全过程……之后受害者在不断重复这个循环……” “病毒种？” “更像是吞噬种和寄宿种的结合体。” “呵，”夜影像是松了口气，“那还好。” “相反，情况很不妙。” 答案摸着下巴，“从视频上的记录来看，怪诞成长的速度非常快——每吞噬掉一个人，下一任宿主的奔跑速度就会变快一点。奔跑越来越快，杀人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成长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 “也就是说，” 夜影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任由它成长下去，中野车站会变成一座死站？” “不，” 答案按下了切换键，将视频转换为实时监控的画面，“或许，真正的答案是—— 东都会成为一座死城……” 第129章 有人容纳了怪诞（上） 视频已切换到实时监控的画面。 车站内部，到处都有零散的乘客。按照答案的要求，警方已通过站内广播引导乘客分散开来，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恐慌的乘客聚集在车站的各个出口，试图冲破透明光罩。 “不可能把光罩放开吧？”夜影问道。 【光罩】是东都警视厅收容的怪诞物品之一，作用显而易见。 为了防止车站内的怪诞流入东都其他地方，造成无法逆转的情况，夜影在第一时间就申请了光罩的使用权。只是这么一来，中野车站内尚还幸存的乘客…… “尽快找到怪诞的位置，” 答案盯着监控，“应该是刚出现的怪诞，规则等级较低，现在收容或者限制还有机会。” “在那里！” 夜影指着屏幕上一处—— 大概是站台边缘的位置，一个年轻男子在急速奔跑，速度快的惊人。 不远处，一个女人发呆地望着他。 男子跑向女人，在两人相距约莫四五米的地方，男子忽然瘫倒在地，变成了一团皱皱巴巴的人皮，女人在原地发愣、尖叫，很快向远处跑去。远处的人群惊慌四散。 “过去从未出现过的怪诞，” 答案其实早就看到了。他一手抱着胳膊肘，一手搓着下巴，“那么，它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夜影明白答案的意思——据怪诞研究界的推演，每一个怪诞都不是凭空形成的，都有其复杂或隐晦的成因。 答案本人作为一个侦探，对其中的成因一直很感兴趣。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吧？”夜影扶了扶墨镜，“那个女人好像往车站出口的方向跑去了……” 她说着，再度看向出口的监控，人群依然在那里聚集。 “一对一的杀人规则……短时间内没有升级的话，人群聚集处也是一样的，” 答案再次看向操控台，“搞清它出现的原因，有利于弄明白限制怪诞规则的办法——我们重放一下第一个受害者出现的画面。” “现在？” 夜影看着车站某出口的监控画面，刚才那个女人已经跑到那里，很快瘫软成一团人皮，聚集在附近的人群尖叫着四散开来，怪诞混在了人群之中。 “再不动手的话……” “伤亡很难避免了，” 答案道：“不过，至少目前来看，怪诞只有见到下一个受害者才能触发杀人规则，我们可以想办法把它引到相对封闭的空间，或者干脆让中野站彻底封闭起来。 但是，规则还没摸清……动手之前，一定要找到第一个受害者进入车站前的画面，在他之前有没有受害者？怪诞的源头在哪里？期间规则有没有升级？这些—— 都要找到答案。” 答案……夜影望着答案，默了一会儿，“我觉得你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 “我的意思是，”夜影摇了摇头，指向视频画面，“怪诞混入人群的话，我们很可能失去它的位置……” “他会不停找寻下一个目标的。” “呃，好吧。” 片刻之后，视频中的车站入口处已经多出十几滩人皮，恐慌在乘客中疯狂蔓延。这就更不可能放开对车站的封禁了，一旦让怪诞留入东都市区，不断吞噬净化，发生什么都说不好。 “这个女人有点眼熟啊。” 视频上，第一个受害者正在和一个怀里抱着一双脏兮兮的鞋的短发女子搭讪，夜影看着女人，“我肯定在哪里见过。” “调一下全国调查员的人脸库。”答案说道。 很快，结果出来了。 “大林瞳子？” 夜影翻看手机上的信息库， “原来是她啊，北海的调查员，专职对付吃人魔熊田信彦的，有一次熊田信彦来东都，就是大林瞳子赶过来处理的，当时我也在场……这女人很不简单的，要知道，熊田信彦可是被认定为C级以上的怪诞。 在北海第一次出现的时候，熊田信彦直接吃了一个调查员和一整栋公寓的人……只有一个幸存者，就是大林瞳子本人。” “把视频再往前调一点。”答案说。 夜影按了几下倒退键。 “这……” 两个人同时惊呆了。 夜影连着把视频倒退了好几次，反复观看当时的情况—— 车站外的某个监控画面中，空无一人的马路，大林瞳子凭空出现了。一瞬间显出真身，就像电影里的瞬移。 “这个……应该不是人类可以办到的事情吧？” “看见那到灰芒没有？” 答案掐好时间，按下暂停键。 他从袖口抽出一根短棍，轻轻抖了一下，短棍变成了一根金属拐杖。 举起拐杖，指着画面，答案说道：“速度很快，行迹很隐蔽，看行动方向没准儿有可能是从大林瞳子身上钻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 “答案说不准就在大林瞳子身上。”答案说。 “也就是说，” 夜影立刻领会，当即调度视频，锁定大林瞳子，一路追着她的行迹往下看， “大林瞳子已经成了怪诞？” “不好说……” 按之前的规则来看，怪诞的每次转移，之前的宿主就会被吞噬，但是……答案提出了新的疑问—— “怪诞已经转移了，大林瞳子为什么还好端端的活着？除非她就是怪诞，或者说她破解了怪诞规则？” “嗯，看她行动的方向，”夜影不断切换着视频，“好像是奔着怪诞去的……” “难道，这是一起已经发生在其他城市的怪诞事件？大林瞳子就是负责这起案件的调查员？”答案继续发问。 迅速把怪诞的相关情况输入全国的信息库，没有找到任何类似的怪诞信息。 不过，系统同时反馈了另一条颇为有用的信息： 前天晚上，【鬼雾中的吃人魔熊田信彦】突然出现在了黎都市某座公寓，大林瞳子火速赶至，在协助当地特殊调查课解决了怪诞事件后，又诡异的消失在了公寓外。 系统的界面中甚至上传了大林瞳子消失时的视频画面——是凭空消失，完全没有征兆，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直接拿走了。 “大林瞳子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每当这个时候，夜影就知道了，答案的好奇心一定会被古怪的事情挑起来，非要寻到一个答案不可， “和熊田信彦有关吗？是前天晚上消失的，那么再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大林瞳子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中野车站的怪诞就是从那个期间盯上她的吗？还是说，其实，她也是刚刚来到这里才发现那个怪诞的？” “视频监控室也接入了广播系统，” 夜影已经走到了另一边的操控台，鼓捣起来，“我们可以试着联系大林瞳子。” “瞳子小姐，” 夜影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您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吗？” “哇，她有在看摄像头！” 夜影有些惊喜的说道：“她能听见我的声音。” “是的，”答案也看了过去，“而且，看她的神情似乎不像是怪诞……那么，如果不是怪诞，大林瞳子是怎么做到凭空出现在东都市的？ e……暂且抛开这些疑问，或许，我们可以和大林瞳子联手，” 答案双手插着兜，“如果能把怪诞引入一个狭窄的封闭空间的话……” “糟糕！” 夜影指着另一个小窗口的监控视屏，“怪诞，不，应该说怪诞带着宿主在往大林瞳子这边跑。” 此刻，怪诞寄宿的对象是一个穿着制服的车站工作人员。他满脸惊慌，跑的飞快，身后竟然留下了一串残影。 夜影比对了一下两边的镜头——大概在下一个拐弯处两个人肯定要相遇了。 “瞳子小姐！” 夜影拿着话筒，声音严肃而紧迫：“请您立刻调头，怪诞就在前方！” 开玩笑，调查员如果被杀死，有很大几率会变成怪诞。像大林瞳子这样可以单人对付C级怪诞的调查员，要是变成了怪诞……恐怕比现在游荡在车站里的那个怪诞还要恐怖。 大林瞳子用余光扫了一眼摄像头，反而加快了速度。 “她疯了？”夜影惊道，“还是没有听到？” 下一瞬，怪诞带着宿主调头了，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很明显，怪诞感应到了大林瞳子。而且，它似乎畏惧大林瞳子。 大林瞳子冲出了通道，转头看向右侧，朝着怪诞追去。 “也太离谱了……” 夜影张大了嘴，“我没看错吧…… 怪诞……在躲避人类的追击？” 答案：“或者说，人类在袭击怪诞。” 监控画面中，怪诞明显跑的更要快一些，大林瞳子渐渐被拉开了距离。 “嗯……这个大林瞳子，在体能方面好像不是特别擅长啊，我们得想办法帮帮她……” 看怪诞逃跑的方向，似乎是另一边的出口。夜影很快切换到那边的监控，那个出口处也聚集了很多迫切想要离开车站的乘客，在光幕附近都是一幅幅慌张的面孔。 夜影继续切看沿途的监控，分析怪诞的速度和路径，再往前跑十米，就可以拐入下一个通道。 通道内似乎藏着一个人影。也就是说，怪诞很快就能再次切换宿主，速度又可以更快一点……这样下去大林瞳子想要追上怪诞，只会越来越困难。 几步之后，怪诞冲到了通道入口处。 一根金属拐杖忽然横扫而来。 寒芒闪过，金属拐杖一棒子将怪诞，不，该说是怪诞的宿主打晕在地。 “答！！！” 夜影连忙转头看身旁之人，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转头再看监控画面，被寄宿的车站工作人员已倒在地上，化作一滩衣物中的人皮。 答案从通道里缓步走了出来，抬头看向夜影正在监控的摄像头。 冲着摄像头，他扶了扶猎鹿帽的帽檐。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打招呼。夜影无语中。 这时，一道灰芒忽然从人皮之中钻了出来，瞬间窜向答案。 “快躲开！” 夜影的惊呼透过话筒，传到了广播那头。 答案却仿佛完全没有听见，等到灰芒快要钻进他的身体时，身体忽的向后弯曲，瞬间扭到极致，将灰芒躲了过去。 紧接着，金属拐杖一弹，下一瞬，答案出现在了大林瞳子的身后。 他抬起腿，冲着大林瞳子的背部，猛地一脚蹬出去。 大林瞳子立刻追上了灰芒。 “果然……” 监控室，夜影摇了摇头，“可真有你的，答……案。” 通道外，摄像头下，飞在半空中的大林瞳子朝着灰芒伸出手。 她掌心露出一张露着牙齿的嘴，此刻大张开，一口将躲避不及的灰芒吃了进去…… “这……” 夜影眼睛瞪大，趴到了屏幕上，几乎要钻进去看—— 只见那张嘴闭了起来，吞进灰芒之后，嚼了嚼…… 嚼了嚼……嚼了嚼…… “刚才抱歉了，” 答案收起拐杖走到大林瞳子面前，伸出手，“我是答案，一名东都侦探。” “小生大林瞳子……” 大林瞳子下意识伸出自己惯用的右手，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很快缩了回去，换成左手，“来自北海的调查员。” “我知道，我和东都的怪诞调查部一直有非常紧密的合作，这是他们给我的引荐信和东都警视厅的通行证，协助调查怪诞事件的调查证……” 答案从怀里掏出一沓证件递给了大林瞳子，“我们从系统库里调出了你的信息，你是对付熊田信彦的专职调查员，信息里显示您前天晚上赶往黎都市处理熊田信彦事件，之后失踪了——我想，您身上有我想要的答案。” “答案？” “我想看看您的手。” “……” 视频监控的另一头，夜影摇了摇头，手指敲了敲操控台，转身出了监控室。 “直接看？” 大林瞳子皱了皱眉头。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感觉那个男人似乎解除了对她的束缚，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瞳子小姐，请您不要误会！” 一个带着夸张太阳帽，大墨镜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几个折线跳跃，赶了过来，“我是东都警视厅负责中野车站案件的调查员夜影，答案先生是我们特邀侦探，协助负责此案的……您刚才应听到我的声音了吧？从广播里……这个是我的证件……” …… 这是一只白皙细腻的手，掌心里面有一张长着红唇的嘴，嘴里有牙齿，牙齿里面是一只灰色的眼睛，散发着吞噬的气息。 “好了没有？” 大林瞳子把手摊开，放在身前，“我觉得您最好快一点，因为我还没有彻底掌控它……” “马上。” 答案抱着一个颜色发黄、明显有些年头的笔记本，在上面描画那只【嘴中眼】。 他的画工非常好，嘴巴和眼睛的各个细节栩栩如生，仿佛【嘴中眼】从大林瞳子的手中直接映在了笔记本上。 另一边，夜影用颤抖的手拨通了电话—— “喂，部长，一条劲爆消息……” “绝对劲爆……” “有人容纳了怪诞……” 第130章 有人容纳了怪诞（中） “是来自北海的大林瞳子……您还有印象吧？” 夜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但仍可以感受到隐在其中的激动情绪， “嗯，她前天是在黎都消失了，但今天又出现在了中野车站……很邪门，在大马路上凭空出现的，电影里都演不出这种诡异……” “对，中野车站的怪诞成长性很高，吞噬种和寄宿种的结合体。答案说如果任由它成长下去，整个东都都要完蛋……一只灰色眼睛，是的，现在已经被大林瞳子容纳了。” “可以，不仅可以控制。大林瞳子似乎还能驱使它的规则……付出的代价不清楚，但看瞳子小姐的样子，似乎代价很小……” “和答案脸上的面具完全不一样……答案是被怪诞寄宿了，不是容纳……” “她不肯说…………从前天晚上消失到今天再次出现，期间发生的一切都是谜。” “……我出示证件了，答案也一样，她已经认可了我们两的身份，不过她表示只有见到她自己的上级，也就是北海本部调查课的负责人才肯说出一切……我想了想，这个诉求还是比较合理的……” “对，她非常坚持……” “不可能用强的，就算想用，恐怕我们现在也不是她的对手……您应该不需要人皮大衣吧……” “好，那北海那边就拜托您了，我争取把她带回本部。对，一定非常客气礼貌周到，让她觉得宾至如归……” 挂掉了夜影的电话，东都警视厅怪诞调查部部长深谷立刻拨通内线电话，“通知全体，十五分钟内警视厅集合，特级任务！” 挂了内线，深谷想了一会儿，打好腹稿，拨通了北海本部怪诞调查课课长黑川的内线电话，“黑川君……好消息啊……” “黑川君恐怕要专程来东都走一遭了。” “毕竟……如果消息确切的话，全人类的命运都将改变……” …… 瞳子最终没有接受夜影的邀请前往东都警视厅。而是在其课长黑川的指令下，一起来到了与东都警视厅毗邻而立的国家警察厅大楼。 当晚，国家警察厅大楼的灯光彻夜通明。 某间会议室里，警察厅长官八木摩起，次长岛孝幸，以及长官官房、怪诞监察局、生活安全局、刑事局、交通局、警备局、情报通信局，怪诞研究部、国际部、暴力团对策部，以及附属机关警察大学、科学警察研究所（科警研）、皇宫警察本部，等等，各房、局、部、所长官全部到场。 因为每一起怪诞事件往往不只需要单纯的调动怪诞部门的力量，牵扯到了很多战线和资源，而且各房、局、部、所的长官都兼有怪诞事件研究智囊团的功能和职责，加之今天的议题事干重大，所以八木摩起特意要求他们全体参会。 除非特殊情况，否则绝不能请假。 此外，涉及到的两个城市，东都警视厅警视总监平井君山、副总监黑泽孝志，北海警察本部本部长西山武司也赶了过来。 作为日本警察体系中警衔最高的平井君山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很靠前的位置，甚至还要在警察厅次长岛孝幸之前。毕竟，从警衔上讲岛孝幸不过只是警视监……而已。 原先力主将大林瞳子带到东都警视厅商议研究的深谷此时乖乖坐到了会议圆桌颇为靠后的位置。 大概，深谷也明白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影响不可能只控制在东都和北海两市了。 当然，深谷也从未有过把这件事独揽到东都警视厅怪诞调查课的想法。他真正的意图是，先由东都警视厅带着北海警察本部共同研究，取得一定成果之后，再上报国家警察厅和公安委员会。 这样一来，因为先入为主、已经掌握了大量基础情况和研究成果的关系，东都警视厅肯定会牢牢掌握研究调查的主动权，至少不会被轻易搞成配角。 北海本部特殊调查课课长黑川则满脸荣光地带着瞳子，作为今天核心事件的当事人和当事人的直接领导，坐在了顶靠前的一排。 负责调查中野车站【灰眼】怪诞事件的夜影坐在了大林瞳子的另一侧，并有一项汇报议题。 因为是警察系统的内部会议，而且主场是东都警视厅的上级部门国家警察厅，长期与东警合作的神秘侦探“答案”就算对会议的内容再好奇，也没有参会权，只能等待夜影会后告知了。 “今天把大家紧急召集在一起，” 主持人当然是坐在首席的警察厅长官八木摩起，“是因为今天发生在中野车站的一起怪诞事件， 八木摩起说到这里，会场内立时间喧哗起来。有不少相邻的官员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有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今天会场上的稀罕面孔，把目光投向黑川、夜影和大林瞳子。 “请大家安静一下，” 八木摩起面如止水，接着说道：“首先，我们先请负责调查中野车站【灰眼】怪诞事件的夜影调查员介绍一下相关情况。” “各位长官，为了不浪费大家的时间，请允许我开门见山，” 夜影扶了扶身前的话筒，“今天晚上九点半，我接到中野车站的出勤通知，立刻联系了与本部长期合作的侦探答案……” “答案？” 警察厅次长岛孝幸插了一句，“就是那个曾经限制过传说种【垢尝】的答案？” “对，就是他，”夜影说道：“除了【垢尝】，答案先后还帮我们解决过七次怪诞事件。” “好的。”长岛孝幸点了点头。 依旧没有人提出邀请答案参会，不过让答案的名字在警察系统内部变得更加响亮，开通更多的特殊权限，是夜影的夙愿。当然，答案本人不大在乎这个。 夜影接着汇报： “据报案信息分析，中野车站的怪诞很可能是病毒种和寄宿种的结合体，迅速传播到全市的可能性很高，所以在前往现场之前，我申请了【光罩】……赶到现场之后，车站内……” 夜影汇报初始，大家都在默声认真听着。直到她讲到大林瞳子出现，现场开始有人低声讨论起来。讲到【掌中嘴】吞掉【灰色眼睛】的时候，现场再次安静下来。 “以上，汇报完毕。”夜影说罢，关掉话筒。 “那么，” 八木摩起接着主持起来：“的事情……” “是！”大林瞳子按开了话筒的发声键，“我想从奈良公寓顶楼的怪诞房间说起……”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大林瞳子的讲述为国家警界高层和整个怪诞研究界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工作人员作了详细的会议记录；专业画师根据大林瞳子的描述，将其在神秘沼泽里看见的怪物一个个画了出来；会议现场连线了黎都市本部怪诞调查课，全面了解了熊田信彦案件当时的状况；播放了中野车站怪诞事件的部分重要视频录像。 有人甚至提议，从黎都警察本部紧急调来熊田信彦怪诞事件的监控录像，进一步加深了解。 这个提议在现场咨询了大林瞳子，及电话连线黎都市负责熊田信彦事件的调查员冬落后被否决了——熊田信彦的杀人规则是可以通过视频触发的。而熊田信彦，近期又在黎都现身了。 在用实验动物测试大林瞳子的怪诞规则无果之后…… 警察厅还安排了一名罪大恶极的死囚赶到会议室，请大林瞳子现场展示了驱使【灰眼】规则的效果。 大林瞳子将掌中的灰色眼睛对准死囚。接着，和中野车站视频里发生的事情几乎一模一样，死囚化成了一滩皱皱巴巴的人皮。不同的是，作为宿主的大林瞳子好端端的，似乎毫发无损。 只是在与那个自称【异类】的存在交易时，付出了一次性的永久代价。而且，付出代价之前，异类还会征求大林瞳子的意见，这也太人性化了。 智囊团随之列出了一系列问题清单。 最关键的还是那个自称异类的存在，他到底是什么？ 外星人？怪诞？魔鬼？妖怪？还是传说中的神？总而言之，不大可能是人类。 他为什么会主动找上大林瞳子？ 他是不是能够让每一个人都掌握怪诞的规则之力？ 目前，大林瞳子失去了和他的联系，以后还能不能联系到他？ 他是敌是友？从大林瞳子的叙述中，可以看出他对于人类抱有明显的善意，对于人类眼能够维持多久？ 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想帮助人类掌握怪诞的规则之力么？ 他还会不会再次出现？ …… 大林瞳子容纳怪诞之后，会不会出现可怕的后遗症。 等等……长长的几百条问题。 “综上，我们初步认为，” 国家警察厅怪诞研究部部长安川暗斋在召集部内研究员综合研判之后，作了详细的研判汇报，最后总结道： “这个自称为【异类】的存在，目前有很大可能是对人类保有善意的，并具备帮助人类战胜怪诞的能力，当下应当积极争取与其进行对话，尽可能形成长效的合作机制……” 事实上，不论是在怪诞研究部内部的讨论中，还是在征求征询东都警视厅、北海警察本部、警察厅各部局所的意见时，都有不少人提出异议。 理由有很多个，最主要的意见是——这个异类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是善是恶，到底怀抱着怎样的目的尚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贸然与对方沟通联络，甚至抱有合作的意图，是具有很大风险性的。 “但是，” 安川暗斋提出了怪诞研究部大多数研究员的想法： “面对越来越频发，越来越难解，越来越多的混乱无序杀人怪诞，我们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么？ 要知道，那些恐怖的怪诞每杀一个人，都在不断补全规则，都在不断提升自己，而我们奋战在一线的怪诞调查员呢？ 在与怪诞搏命的过程中几乎毫无提升的可能性。 倘使不慎被杀掉，反而有可能变成更加恐怖的怪诞！ 长此以往下去，这个世界就算变成了恐怖的怪诞末世，我丝毫都不奇怪！” 这句话成为了说服在场大多数人的定音之锤。 会议最终决定，在严格保密的前提下，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尝试与【异类】谨慎地、有限度的逐步接触。之后，视情况积极争取进一步的合作。 八木摩起在征求了各方面意见后，明确将与【异类】进行沟通合作的秘密行动命名为【人类之友】行动计划。 会议初步明确了九条具体应对措施，包括：制定【人类之友】行动的具体方案，明确重点任务，明确具体的负责机构、人员，进一步加强对大林瞳子容纳怪诞的后续情况进行观察，等等…… 这是警察厅层面的决策。形成会议纪要之后，还要上报国家公安委员会，之后还会继续上报。 “以上措施方案，我们东都警视厅完全同意。 不过，考虑到【灰眼】怪诞出现在东都市中野车站，按照本国警界一贯坚持的属地负责原则，我们东都警视厅建议，” 在最后征询意见的时候，东都警视厅的副总监黑泽孝志在警视总监平井君山耳边低语几句之后提出， “由我们东都警视厅牵头负责【人类之友】行动的具体实施任务，由大林瞳子所在的北海警察本部协助配合……” 东都警视厅的想法不难理解。近水楼台先得月，虽然【人类之友】行动的成果最终会让全人类获益，但作为具体负责执行的部门，当然能够最早受益、多多受益。 这话是东都警视厅警视总监平井君山的意思，但他本人不可能冲到一线。 万一国家警察厅方面，有中层的冒失鬼，或者装作莽汉、实则精明的家伙故意站出来表示反对，以平井君山在全本子警察系统最高警衔的身份，没道理，也不应该自降身份和对方辩论。 至于警察厅首长八木摩起和次长岛孝幸，以这两位的老奸巨猾和精明沉稳，是不大可能在公开场合直接和平井君山正面碰撞，向各方展现国警厅和东警厅高层矛盾的。 “哼，” 黑泽孝志说到一半，果然被国家警察厅怪诞监察部部长青山泷三毫不客气的拍桌子打断了， “我说你们东都警视厅，干脆把那位【异类】大人也拉进会议室，然后在东都警视厅给他安排个怪诞调查部长什么的职务好了。” 因为怪诞事件属地负责的缘故，加之东都警视厅在本地事务上的一贯强势，国家警察厅怪诞监察部对东警可谓积怨已久。 青山泷三所负责的怪诞监察部原本就负有监察全国各地警察本部怪诞调查事件情况的职责，干监察工作的日子一久，难免脾气火爆，再加上提议的人是副总监黑泽孝志，而不是平井君山，青山泷三的冷嘲热讽几乎是随口就来。 再说了，就算是黑泽孝志本人提出的建议又怎样，青山泷三照样敢站出来反对，只不过不会这么阴阳怪气就是了。 而且，这还真不是青山泷三无脑冲锋。 他的反对肯定会得到首长八木摩起默许的，这也算是青山泷三在国警厅和东警厅冲突矛盾中的一次坚定表态，对他本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国警厅和东警厅是斗而不破，但那是最高管理层面的，中层以下你来我往再正常不过。 当然，按照惯例，东警厅的总监、副总监未来都有可能成为国家警察厅的首长，但黑泽孝志、平井君山两位岁数都不算小了，未来进阶国警厅长官的概率很小。 说不准，年纪远比二人小的青山泷三哪一天也爬到了国警厅首席的位置，到那时，平井君山和黑泽孝志二位没准儿都已作古。 最坏的情况——就算平井君山和黑泽孝志两个人有一天真的进阶了国家警察厅，青山泷三也有大把的机会改善和二人的关系。 有道是屁股决定脑袋，东警厅的长官到了国警厅，自然就站在了国警厅的角度考虑问题，身份一转换，过往的恩怨往往也完全转换了。 到时候，青山泷三大可以继续坚定的冲在一线，为新任长官继续效犬马之力…… “搞什么鬼……” 坐在后排的东都警视厅怪诞调查部部长深谷正专注听着双方对线，忽然被青山泷三cue到，浑身抖了个激灵。 他很快听明白青山泷三话外的意思是讽刺东都警视厅手太长，说话太占地方，而不是真的要打东警厅怪诞调查部长这个职位的主意，立时安了心。 眼珠子转了转，深谷缓缓把脑袋往下埋了埋，藏在了正在打瞌睡的国警厅交通局长官庄司金太郎的身后。 说实话，夹在警察厅怪诞监察部和东警厅管理层中间的深谷这个时候处境很尴尬、很难受，一边是上级监管部门……虽然国警厅在东都的监察效力很有限，但真把对方惹恼了，随便找点麻烦还是很容易的…… 另一边是直接上级，直管的效力更不用说。 现在双方的博弈已经开始，作为东警厅怪调调查部门的具体负责人，等一会儿恐怕随时会被cue到。 甚至黑泽孝志那个精明的家伙很有可能直接把深谷点出来，作个表态，或者让深谷作个东警厅怪诞调查部情况力量介绍什么的，在陈述一番东警厅承接此任务的道理和资本，那就等于把深谷推到了双方博弈的一线……开玩笑，他又不是青山泷三……级别不够，也没有向国警厅冲锋的志向…… “青山部长言重了，” 被青山泷三当场怼过之后，黑泽孝志依旧面不改色， “我们东都警视厅提出这个建议，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深谷部长，请你介绍一下……” 他说着，往后后排瞧去，先前还在那里就坐的深谷已不见了人影，“深谷部长？” “深谷部长刚刚离开，”一旁的工作人员忙道：“说是去洗手间了。” “哦，好的，”黑泽孝志点了点头，“那就我由我来介绍一下，我们东都警视厅怪诞调查和研究方面的雄厚力量……我们完全有实力，也完全有信心承接这个重大而光荣的任务……” “我反对！” 反对的声音铿锵有力，众人齐齐看了过去…… ———————————— 这本书里的国家警察体系依旧参考了东瀛的警察体系，不过根据剧情的需要，还有这个怪诞世界设定的需要，进行了很多调整。 对国家警察厅和东都警视厅，包括其他地方警察厅之间的矛盾也做了艺术化的处理，有对东瀛警察体系比较了解的读者要是有什么意见建议可以提出来，我会认真考虑采纳的。 不过，VIP章节发出来大约5天内还可以修改，5天以后就没法修改了，有什么建议尽早说出来比较好，哈哈。 第131章 有人容纳了怪诞（下） “我反对！” 反对的人是北海警察本部本部长西山武司。 西山武司觉得很可笑，东都警视厅要求各地特殊调查课支援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还有属地负责这码事。 当然，这种话不好说在明面。虽然大家都是地方警察机构，但东都警视厅的毕竟要比北海警察本部高一格……而且，西山武司也不至于格局这么小。 所以，西山武司反对的理由是： “各位，我们应当从大局出发啊，与【异类】的接触合作，绝不是一城一地的事情，甚至不是一个国家的事情，关乎全人类的前途命运，还是由国家警察厅统筹指挥为好……” 进入博弈阶段，夜影很识趣的退出了会议室。 出了门，直往电梯那边走，结果在电梯旁的步行楼道里看见了据说是去了洗手间的自己的顶头上司，东都警视厅特殊调查部部长深谷。 此刻，深谷正靠着步梯的栏杆，手里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也不抽，望着上下步梯中间夹隔的缝隙，不知在琢磨什么。 夜影能体会深谷被上级监察机关和本厅直管领导左右夹击的痛苦。不过，他现在更大的苦恼应该是到嘴的鸭子飞了……话说，这种鸭子本来也不是区区东都怪诞调查部能吃下的。 “嘘——” 深谷抬起头看见夜影路过，连忙把手指比在嘴唇中间，冲她嘘了一声。 夜影打了个OK的手势，一副我懂你的模样，进了电梯。 身为靠本事吃饭的怪诞调查员，对于警方高层的博弈，夜影完全不感兴趣，但对于其中的门道多少了解一些——东都警视厅与国家警察厅，还有其余各地的警察本部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 按说国家警察厅是本子国警察系统的中央行政机关和枢纽，掌管国家全盘警察行政事务，同时对各地警察机构负有监察职责。 但这种监察职责在其行政大楼所在的东都市反而效力最低……隔壁东都警视厅长官警视总监平井君山是全国警察界警衔最高的官员，而警察厅长官八木摩起甚至都没有警衔……也难怪东都警视厅总想突显自己的独立性。 至于其余各地警察本部，东都警视厅更是从来没有放在眼里，总是仗着自己的级别更高，经常因为一些跨域案件直接跑到对方的辖区办案抓人，招呼都不打…… 遇到发生在本地，同时涉及到其他地区的怪诞事件，东都警视厅甚至会以上级的口吻直接要求当地本部的调查员前往东都配合调查…… 之前黎都市出现【黎都巨指】异相，东都警视厅直接安排了一名叫作冷鹤的调查员带着一批工作人员，在黎都中央公园最核心的区域建了一座临时实验室开展调查研究。 期间，也就是和黎都警察本部打了个招呼而已，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要知道，国家警察厅派人去黎都调查【黎都巨指】的时候，也是先安排专人去黎都警察本部进行对接，之后才去了现场。 夜影对于东都警视厅能够拿到【人类之友】行动的负责权不抱乐观态度。毕竟在与上级机关博弈，又是涉及到全国、甚至全人类的大事，东都警视厅再强势，也只是在东都范围内很有权威而已，出了东都，想和东警对线的人可不要太多。 不管怎么说，如果那位【异类】真的如大林瞳子所言，能赐予人类容纳怪诞的能力，那么，她们这些调查员，她们曾经面对怪诞无能为力的绝望处境或许真的能有所改善了…… 至于交易的代价……比起一次次的失望和绝望，比起一个个因为怪诞而逝去的生命，永远失去快乐真的不算什么。 走出警察厅大楼，夜影钻进了一辆黑色轿车，答案坐在驾驶座。 “怎么提前出来了？” 答案手中抱着笔记本，一支笔飞速写着什么，“这个会应该至少开到明天早晨吧？” “你说呢……” 夜影凑过去看笔记本上记录的内容，除了那只灰色的眼睛，还画了大林瞳子描述的各种怪物，还有非常详细的会议记录…… “你果然偷听了……” “他们总是这样争吵吗？” 答案的声音里罕见地出现了一点点无语的情绪，“还不如让大林瞳子把自己的经历认真讲一遍。” “不是已经讲过了么。” “远远不够，还缺很多细节。” “比如？” “【异类】的声音是怎样的？语气呢？它的形象是圆圈里的一只眼睛吧？眼神带着点怜悯，能不能画出来？他有没有什么口头禅？他出现前有什么征兆……此外，我还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异类】就不能是一个人类呢？” “你还真是个问题怪……为什么绰号偏偏是答案……” 夜影说着，把太阳帽半扣在脸上，闭目养神了。 警察厅的会议一直持续了第二天早晨十点…… 激烈的争吵始终没有停下来，直到—— “异类！” 原本趴在桌子上补觉的大林瞳子忽然醒了过来，“异类来消息了……” 会场立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大林瞳子。 可是，大林瞳子似乎在原地放空了。 许久，她的神情恢复了清明。 “他说了什么？” 代表一众好奇心升到顶点的警界大佬发问的是大林瞳子的直管领导黑川。 “冬落……” 大林瞳子说道：“他让我去找冬落。” “冬落？” “冬落是谁” …… 【你真的要让大林瞳子去收容那个性转怪诞？】 “恩。” 涉谷公寓，顾醒新居。 客厅的沙发上，早惠坐在一旁，满眼爱意的望着他。 顾醒把手中的《第八号当铺》翻到了第二卷，卷名是瞳子与灰眼， “我说过要把浦只三郎变成女人，然后送到地狱里的吧？既然说了，就一定要做到。还有他那个叫什么久保祥一的同伙，绝不能放过，全部都要变成女人。” 【别忘了，还有为浦只三郎杀人掩盖真相、毁灭证据的父母呢】 【他的父母这会儿还在为营救浦只三郎东奔西走、上蹿下跳】 【到时候，刀子一定要给的狠一点】 “嗯，会的。” 如果顾醒现在就想对付浦只三郎的父母，方法不要太多了，昏鸦可以直接拿走两个人的魂魄。 藤野可以上门要债。 熊田信彦可以直接上去吞脑袋。 早惠除了被动触发的杀人规则之外，还有一条可以主动出手的规则，顾醒也是可以借用的。 大林瞳子刚刚收容的【灰眼】也可以借用。 甚至，喜多英二郎也可以出手—— 因为喜多英二郎规则概念里的忘恩负义范围太宽阔了，一点点恩惠就算施恩了，而施恩者对被施恩者有一点点怨气就算是触发了英二郎带走规则的候选人。 而顾醒又可以提前任何一个备选人的带走顺次……按照这个逻辑，大概全人类都在喜多英二郎的带走规则里，只不过根据施恩者的怨念深浅轻重，带走的顺次不同而已。 但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带走这几个罪孽深重的家伙，顾醒总觉得不大甘心。 “不着急……到时候一块儿收拾。” 顾醒接着低头看书，第二卷的卷首语是：灰色的眼睛是吸干爱人的魔鬼。 该卷主体部分记录了瞳子与花冈有希、熊田信彦的往昔故事。 这个故事，顾醒曾在熊田信彦的那本书里看到过，但那是以熊田信彦的视角来记录的。同样的故事，从大林瞳子的视角来描述，又是另一番感触。 大概，熊田信彦永远都不会知道，大林瞳子对他，是完全纯洁的友谊，和有希一样，从来没有掺杂过任何一丝丝男女感情方面的念头。这是一个更加悲伤的故事。 正在公寓阳台上发呆望着窗外月亮的熊田信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瞬间出现在顾醒身后。 顾醒立刻合上书本。 熊田信彦冲着顾醒呲了呲牙，照着顾醒的脑袋一口咬了下去…… 他的吞咬彻底落空——在顾醒来看，好像在接触自己的一刹那，熊田信彦变成了一个虚影。 顾醒：“这算怎么回事？一瞬间的虚化？” 【也有可能是在吞咬的过程中，穿越到了隐世界……】 等到熊田信彦回到阳台继续发呆之后，顾醒再次翻开《第八号当铺》，查看【灰眼】的信息。 【灰眼】 E级吞噬种、寄宿种怪诞，规则可补充完善。它藏身于荒诞沼泽的多眼迷雾中，在一众神秘怪眼之中毫不起眼。现被BH市警察本部怪诞调查员大林瞳子收容。 【规则1】：灰眼会寄生于看到它的人类身上，并大幅提高宿主的魅力值，让看到宿主的其他人对其产生好感（E）。 【规则2】：如果有人对灰眼的宿主产生好感，则将成为灰眼新的宿主。 灰眼将在吞噬掉原宿主肌肤之下的肉体之后，寄宿于新宿主体内。 新宿主将获得原宿主的全部记忆，用原宿主的肉身能量提升自己的力量和速度，提升效果可以不断叠加（E）。 【规则3】：灰眼可以主动吞噬掉每一个看到它的人，最后只剩下一副空皮囊（E） 【规则4】：灰眼可以打开空间隧道，实现全球范围内的远距离传送（E） 顾醒仔细研究了一下规则二，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条规则最终的受益者竟然只有灰眼。 因为原宿主要被吞噬，新宿主不久也会被吞噬，最终只有灰眼在不断杀人的过程中补全了规则。 就连大林瞳子，作为容纳者而不是宿主，也无法通过这条规则提升自己的力量和速度。 这一套规则看起来似乎有些复杂，但以那个会议上被大林瞳子用规则杀死的死囚为例，就很明白了—— 大林瞳子对死囚动用第三条规则时，死囚就会直接变成一团被吸干肉体的肌肤。 动用规则1、规则2时，死囚就会成为灰眼的宿主。 接下来，灰眼将会展开和中野车站时一样的死亡循环，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当然，作为灰眼的容纳者，灰眼的规则补全或者提升了，大林瞳子也算是受益者。此外，可以随时借用灰眼的顾醒……自然也受益了。 对于顾醒而言，第四条规则格外有用。 这也意味着，从此以后只要没有E以上的规则束缚，顾醒随时都可以实现瞬间传送，简直不能再棒了。 其实，有了第四条规则之后，顾醒似乎可以自己去打听冬落的位置，瞬间传送过去，然后想办法收服那个性转怪诞。但顾醒本人亲自出手，暴露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了。 按照顾醒对未来的规划，如果他想让更多的怪诞调查员触发怪诞交易者的规则，也就必须尽可能多的接触一些怪诞调查员。 要是让他本人亲自去接触那些怪诞调查员也太过明显了。 最好的方式就是假手于人，借助大林瞳子、乌鸦，这些已经触发了怪诞交易者规则的调查员的眼睛，去了解更多调查员的情况—— 根据小洞的解释，如果不是特殊状况，顾醒可以随时切换到触发者的视角。这也是怪诞交易者给中间商的差价。 【关于国家警察厅的那个“人类之友”行动计划，你是怎么考虑的】 “很好，” 顾醒道：“目前来看，很好。 只要他们愿意配合，我当然愿意让更多的调查员，像乌鸦、像大林瞳子一样，掌握怪诞的规则力量——这是一种双赢。至于未来会怎样，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反正，顾醒对每一个触发者都有极大的处置权，甚至可以让触发者的怪诞规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偃旗息鼓。 万一触发者之中出现了邪恶的存在，顾醒想对付对方也很容易。 【双赢倒也还行……】 “话说回来……乌鸦呢？好久没消息了，我为什么没法儿切换到她的视角？” 顾醒把书翻到了《乌鸦与昏鸦》那一卷，在容纳昏鸦之后，乌鸦返还了黎都市，不久之后就失去了踪迹，书上的内容也变成了一片空白。 “还有，你不是说，所有发生在触发者身上的故事，都会被这本书描述出来么？怎么乌鸦往后的故事书上连一个字都没了？” 【嗯……我想了想，发生这种状况的原因只有一个——乌鸦的情况被一个与怪诞交易者同阶，或者更高阶的怪诞规则隔绝了】 “……” 顾醒咋舌，“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怪诞交易者还恐怖的存在？” 【当然】 【只不过，这个世界太安逸了，“它们”陷入了沉睡中而已】 安逸……安逸么？ 【除此以外，还有那些喜欢在各个时空、各个世界、各个维度游历的高阶怪诞，你根本无法想象它们的规则有多恐怖。有些怪诞眨一眨眼，这个宇宙要少掉一半的人……另一半全部都要疯掉】 那乌鸦现在的状况岂不是很糟糕…… 【这并非你能干涉的事情】 【你在思念乌鸦吗】 “没有。” 【为什么最近总是问起她】 “哦，每次看瞳子直播的时候，就会好奇，为什么不能看乌鸦的直播。” 【真的没有想她？】 “没有。” 【最好没有】 顾醒继续往后翻，认真看起书来—— 【坐上前往东都市郊的草山温泉的专车，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的大林瞳子感觉到一阵疲惫】 【在收容了“灰眼”之后，大林瞳子原本可以瞬间传送到冬落正在调查案件的草山温泉。但她打算借着坐车的时间好好休息一番】 【此外，虽然目前来看，使用怪诞的规则无需付出什么代价。但大林瞳子总觉得还是不要使用的太过频繁为好。谁也不晓得未来会发生什么】 【她看向副驾驶侧的后视镜，一辆颇为眼熟的黑色轿车远远跟了上来】 …… “你之前不是说，” 负责开车的是夜影，她尽量控制车距，不要太近也不要太远。距离草山温泉已经很近了，夜影可不想在这个时间点暴露自己， “中野车站怪诞事件结束之后，打算去黎都市查查那个假冒你的家伙么。” “显然，” 答案坐在副驾驶，正在翻看一本白皮书，书里面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冷笑话，“【异类】的优先级更高，千载难逢……黎都我会去的。不过，我要先在【异类】和大林瞳子这边找到答案。” “无需解释，”夜影的嘴角翘了翘，“男人总是朝三暮四。” “是你先问的。” “【异类】都说了，只允许大林瞳子一个人去找冬落，” 夜影看了看前方大林瞳子的专车，再往前已经可以看到草山温泉的远影，她清了清嗓子，“咳，国家警察厅都没有派人，你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嘛。” “是没派人……这个笑话真是够冷的，” 答案翻了一页书，继续往下看，“监听器、实时监控，一样都没少。” “咳，咳……” 等等…… “你的声音，” 答案忽然放下了笑话书，看向夜影，“怎么变粗了？” 夜影也朝答案看了过去，“他”的脸上满是诧异…… 第132章 收容性转怪诞（上） 夜影变粗的不止是声音。 她摸了摸喉咙，又把手往下伸去。 尖叫声在车内响起。 汽车紧急刹住，夜影拿起手机，立刻拨通了这次行动东警方面的专职联络员柚子的电话： “喂，柚子，你搞什么鬼！” “大……” 电话另一头的柚子把手机拿远，看了看来电号码，的确是夜影，语气也是夜影的，但声音，好像变粗了很多…… “大人？” “草山温泉到底什么状况？” “呃，我们之前不是给您做了详细的汇报么？” 柚子连忙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笔记本翻开来。 她此刻略微有点慌，因为夜影真的很少发脾气， “黎都市的调查员冬落大人在草山温泉调查的是一个性转怪诞，出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规则，重点说规则！” “据幽灵大人反馈的信息，性转怪诞规则的第一条是，只有进入草山温泉小镇里，才会被纳入怪诞的视线里……” 幽灵是东都警视厅专门负责草山镇性转怪诞事件的调查员。 说到这里，柚子心里已是咯噔一下。她连忙把幽灵拿出来挡驾——“这个我和幽灵大人反复核实过，之前也跟您说过的……” “那为什么在小镇外面规则就已经生效了？” “……” “夜影，” 电话那头换成了夜影的顶头上司，东警怪诞调查部部长深谷，他的声音依旧镇定，“先别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答案开车往草山走，还没有进入镇区，性转怪诞的规则就锁定了我……” 夜影一番汇报，深谷听罢，说道：“这是个意外…… 说明我们前期工作还做得不够充分。当然，之前从没有发生过草山镇区以外人员被性转怪诞锁定的情况，这也是造成你现在状况的原因之一。 好消息是：这种性转怪诞已经证实不会致命，甚至不会对生命构成任何威胁。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有个建议——如果你想破解性转怪诞的规则，必须找到怪诞本身，所以……” “建议我继续调查？” “也可以申请退出【神的使徒】，”深谷道：“我会安排新的调查员接手。” 与【人类之友】一样，【神的使徒】也是针对【异类】的行动计划，只不过指挥本部设在了东都警视厅。 “开玩笑……”夜影道：“我都已经这样了，您还打算祸害别人？” “咳，” 深谷清了清嗓子，“我们东警怪诞调查部拥有着全国最多的怪诞调查员，没准儿其中有一两个想换一换性别的……” “支援可以增加。不过，我要亲自去草山镇——如果我还想变回去的话。” 夜影说着，挂断了电话。 她把驾驶座前的挡光板拉下来，打开里面的镜子，摘掉夸张的墨镜，看了看自己的脸—— 还是那张漂亮的脸蛋，但是比起从前的美艳，多了几分英气。 喉结很明显。 皮肤要比之前粗了一点点。 她忽然觉得衣服有些紧。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身体，发现骨架好像也变宽变大了…… “我说，” 夜影忽然看向答案：“你没事儿吧？” “我很好。”答案看着夜影，很专注。 虽然看不见答案的表情，但夜影总觉得对方在憋笑。答案几乎很少会笑。 “我诅咒你……” 夜影说着，发动汽车，开向草山温泉。 “你先冷静一点，” 答案抓住副驾驶的门把手，“我们最好搞清楚这个性转怪诞的规则再行动……它的规则作用范围究竟有多大？触发规则是什么？只会让女人变成男人，还是也能让男人变成女人……这些都需要答……” “闭嘴！” 夜影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把你的手从门把手上拿下来——对，跟我进温泉山庄一起调查。你最好祈祷我能变回来，要不然咱俩的友谊完蛋，你的脑袋也完蛋。” “嗯……好吧，” 答案又翻开了那本白皮笑话书，认真看了起来，“我想了想，要是能变成女人，没准儿也挺有趣的。 我要是变成了女人，会是什么模样呢？漂亮的，还是丑陋的？身材怎么样？声音呢？我需要一个真实的答案。” “嗤——” 轿车停在草山温泉外的公路上，答案被丢在了路边，从车窗传来夜影略微发粗的声音—— “在外面等我的消息！” 夜影说完，径直开向草山温泉小镇。 将要进入镇区前，她发现前面的道路设置了值守岗亭和进出栏杆，她的前面有一辆车在等候进入。 小镇的外围则用高高的网围栏围了起来。 每隔一段距离，网围栏上就贴着一块儿标识：【封锁禁区，未经允许，严禁入内，否则后果自负】 一个警察站在岗亭前，和司机交谈了一番，又检查了类似证件的东西，检查通过，才把车放进去。 轮到夜影的时候，她把东都警视厅特殊调查部的调查证递了出去。 值守警察看了看证件的照片，又看了看夜影本人，当即敬礼：“夜影大人好！” “你们刚才在检查什么？”夜影收回证件。 “邀请函。” “邀请函？” “幽灵大人没有和您说过吗？”值守警察说道：“除了咱们的调查员，只有拿到邀请函的人才能进入镇区。” “邀请函是谁发的？”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您直接问幽灵大人比较好。” 夜影倒有些纳闷了……处理这种怪诞事件，不应该把小镇完全封闭起来，严禁无关人员进入吗？这个幽灵到底在搞什么…… 略作思量，夜影接着问道： “刚才有没有一个叫大林瞳子的调查员……” “哦……哦，是那个看起来有点酷，又很有女人味的短发……” “对，就是她。” “她刚进去不久……” 开车进入小镇，夜影朝着车窗外的风景瞧去—— 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镇，镇子上全部都是江户时期建筑风格的房屋。 现代旅人如果踏足这座小镇，多半会有一种穿越时空隧道，来到江户时代的感觉。 如果闲暇时间能和答案一起来到这里放松一下，夜影的心情大概会很好。但此刻……她只想立刻找到让自己变成男人的罪魁祸首。 镇里的道路禁止汽车行驶，夜影把车停到了外围的停车场，顺便从后备箱取出了一套运动服换上。 由于工作的关系，她偶尔会乔装打扮成男人的模样，所以车上会携带装扮的家伙，没想到今天在这种状况下用上了。 这回不用怎么精心打扮了……她想。 换好衣服，戴上假发和墨镜，夜影往镇子里走去。 往前看，也不知大林瞳子现在去了哪里。因为刚才的情况太过诡异，夜影把车停在了路边，跟丢了对方……不过，这个现在不重要了…… 事实上，夜影和答案来草山小镇之前是做过功课的。 据东都警视厅专门负责草山镇性转怪诞事件的调查员幽灵所说，性转怪诞每天会行使两次规则，规则的作用范围是出现在草山镇区内的所有人。 怪诞第一次行使规则时，镇区内会有一个女人变成男人。 第二次行使规则时，则会有一个男人变成女人。 目前来看，这两种变化都是永久性的。而且，转过一次性别的人，还没有被转回去的先例。 也就说，一旦被怪诞变成了异性，几乎就没有可能再被变回去。 想到这一点，夜影的脸色很难看。 她和答案原本的计划是—— 来到草山镇附近后，先把车停在镇区外，等待怪诞行使完今天的规则之后，再进入镇区开展调查，看看【异类】让大林瞳子来这里找到冬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之后，她和答案再赶在凌晨十二点之前，离开草山镇，走出怪诞规则的覆盖范围。 这个方案也征求了幽灵的意见，对方认为是稳妥而可行的，答案和夜影也绝不会因此被性转怪诞的规则“误伤”……可是，意外来的竟然如此之快，难道，性转怪诞的规则力量在不断补全？ 异类……异类，您可把我坑苦了。夜影暗道。 对于【异类】，国家警察厅最终的决定是先谨慎接触。而目前唯一能和【异类】取得联系的就是大林瞳子。 所以，所谓的【人类之友】行动计划现阶段完全要围绕大林瞳子来展开。 国家警察厅已经连夜组建了【人类之友】行动计划指挥和执行本部，由警察厅次长，警衔为警视监的岛孝幸担任本部长。 国家警察厅内部，长官官房、怪诞监察局、刑事局、交通局、警备局、情报通信局，怪诞研究部、国际部，警察大学、科警研这些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全部拉了进来，作为这个临时专项本部的指挥团、智囊团成员。 东都警视厅的副总监黑泽孝志，北海警察本部本部长西山武司，也被列入成员名单。 反而是东警的一把手，警视总监平井君山，被八木摩起权衡一番之后，排除在外。 开玩笑，平井君山的警衔冠绝日本，把他放进名单几乎无职务可任，岛孝幸恐怕也奈何不了，到最后谁来指挥谁…… 当然，虽然没有把平井君山加入临时本部中，但八木给了对方一个合理的理由，东警的副总监黑泽孝志入席也算一种让步的姿态。 国警厅和东警厅两位大佬都站在了幕后，至少明处的面子给足了。 夜影对于这其中的博弈角力兴趣不大。 但国警厅次长岛孝幸在组建本部时，抽调了一批专职人员，里面几乎全是国家警察厅的人马。 此外，北海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负责人黑川也被纳入其中，可东警厅怪诞调查部的深谷却没有入席。 临时本部泽孝志一个光杆司令挂在指挥部、智囊团的名单里，四周都是对东警厅常年不满的异见人士…… 这种情况下，除了了解一些必要的信息之外，黑泽孝志很难搞出什么有用的动作。 显然，在这次【人类之友】行动之中，东都警视厅几乎被完全排除在外。 东警的平井君山和黑泽孝志对此相当不满，但毕竟这里是国警厅的主场，人家豁出去不怕你以后在东都使绊子，东警的两位大佬也没有太好破局之法，总不能像个泼妇一样，在地上撒泼打滚吧。 当然，平井君山也不可能就此作壁上观，任由摆布。 借口去洗手间时，平井君山把黑泽孝志、深谷还有夜影召集到楼道里，开了一个临时短会，决定： 在平井君山的指挥下，东都警视厅另立山头，开展了代号为【神的使徒】行动计划，竭尽全力、千方百计争取【异类】的支持。 平井君山认为：所谓的异类，完全不应当看作人类之友，而应当作神一般的存在来看待。 理由很简单——能让人类以孱弱之躯容纳非凡的怪诞规则之力，不是神还是什么？ 就算【异类】不是神，至少也是神的使徒。 在平井君山看来，目前，完全不必考虑【异类】对于人类的负面影响。 【异类】再怎么糟糕，至少也在帮助人类容纳怪诞，总不会比那些混乱无序的杀人怪诞糟糕吧？ 在平井君山的认知中，一方和一方的相互靠近、达成友谊，总是要有一方先进行付出的。 在与【异类】这样高高在上、不可思议的存在交往时，本应该是有求于【异类】的人类先进行付出才对。 现在【异类】已经先伸出了友谊之手，人类一方还有什么好犹疑的？ 立刻握住那双手才对！遇到什么问题，到时候想办法再解决好了。 这个理念完全符合平井君山一贯激进的性格和作风。 虽然年岁很不小了，但平井君山在本子国警察界可是出了名的激进派，做事很容易极端化。 但不可否认，在他的指挥和带领下，东警厅的各项事业蒸蒸日上，做成了很多原本认为一定不可能做成的事情。 尤其是东警厅怪诞调查员队伍的力量和规模，实现了前所未有的壮大。 平井君山将这次行动命名为【神的使徒】的言外之意有两层： 第一，如果【异类】是神，那么每一个东都警视厅下属的怪诞调查员都无比期待着神的青睐，期待着被神赐予怪诞的规则之力，也就是成为神的使徒。 第二，如果【异类】是神的使徒，那么正好也就对应了行动计划的代号。 怎么想，这个代号都极有意义，马屁完全拍到位，【异类】不感动简直对不起平井君山一番良苦用心。 对应国警厅的【人类之友】临时本部，平井君山也成立了东警厅的临时指挥本部，负责人，也就是临时本部的本部长就是平井君山本人，比起国警厅次长担任本部长更显诚意和重视。 东都警视厅各个部门的负责人，还有怪诞调查部、怪诞研究部的全体人员也全部列入临时本部。 【神的使徒】行动计划采取的策略也将和【人类之友】完全不同。【人类之友】是谨慎接触，【神的使徒】则会更大胆、更主动，用平井君山本人的原话来讲，就是—— “国警厅那些顽固分子实在太保守了，面对这种天赐的机缘还有什么好谨慎的？” “要想尽一切办法，穷尽一切手段，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争取神的青睐，争取让更多的东都警视厅怪诞调查员被神选中，真正容纳怪诞的规则之力！” “要让那些正在无尽的恐惧和极端危险的边缘拼搏的战士们武装到牙齿，从此以后拥有与那些怪物恶魔拼命一搏、甚至高出一筹的决战之力！” “要让战士从此不再畏畏缩缩、战战兢兢，不再只能躲在无助的角落，用数不尽的人命探索对付恶魔的路径和办法！” “要让全东都，甚至全国，全世界的人们从此不再畏惧怪诞，不再生活在怪诞杀人规则的恐怖阴云之下！” “甚至，我们要以此为契机，彻底消灭那些混乱无序的杀人怪诞，让世界重归秩序与和平，让明天出生的孩子们只能在历史的教科书上看到怪诞的故事和影子！ 让各位父母骄傲的告诉孩子们，那些怪诞渺小之极、不值一提！” “到那时，我们就可以骄傲地宣布，我们这些人为了人类的幸福与和平，倾尽了全部的力量，付出了全部的努力，【神的使徒】行动计划最终取得了全面的胜利！ 我们没有辜负神给我们的机会，我们也没有辜负自己身上的这份责任与重担！” 躲在楼道里听完平井君山这一番慷慨话语的黑泽孝志、深谷还有夜影，只能怀着最诚挚的心不停鼓掌了。 再然后……夜影就被派来跟踪大林瞳子了。 国警厅那边采取的策略的确保守——严格按照【异类】的要求，由大林瞳子独自前往草山温泉小镇，车上只留一个专职司机。 监视监听设备【异类】没提要求，国警厅这边倒是全部安排上了。 东警这边，平井君山完全不想等待对方的调查结果—— 决定直接由夜影带着能力绝对超强、好奇心爆表的答案，组成二人小队，一路尾随大林瞳子，来到了草山小镇，时刻盯紧对方的动向，想办法取得与【异类】对话的机会。 机会是为更主动、更积极的人准备的，不是吗？这句话可是平井君山的座右铭。 加之草山小镇还在东都的管辖范围内，幽灵正好在调查性转怪诞事件，可谓绝对的主场优势，如果这样还不能抓住机会，【神的使徒】行动专项本部可以立刻宣布解散了。 在夜影身后，还有一个大规模的保障团队，随时准备提供一切必要援助。 比如，假使【异类】需要某一种类型和特点的怪诞调查员，东都警视厅随时都能够安排，并能够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现场。 所以，这次出发之前，对于和【异类】建立在大林瞳子之外的沟通联系方式上，夜影可谓信心满满…… 同时，夜影本人也极其期待着，【异类】能够主动和她取得联系。 作为一个人类，用肉体凡躯收容那些恐怖的怪诞，自由地行使怪诞的规则之力，然后再与那些从前畏之如虎的无序混乱杀人怪诞，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斗智斗勇斗力，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憋屈，想想都觉得不要太爽了！ 可哪里料到，还没进草山镇就出意外了…… “管他呢……走一步看一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总不能一辈子当男人吧？” 走进镇子里面，夜影发现路上的人不少，年轻人居多，大家都在匆匆忙忙往一个方向赶…… “请问，” 夜影随口叫住一个面容很清秀的男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感觉大家都挺着急的。” “你不知道吗？”男子说道：“那条鱼变蓝了啊。” “那条鱼？变蓝？” “我知道了，” 男子上下打量着夜影，“你是新来的吧？” “e，可以这么说……今天刚到。” “我叫门田希美，”男子笑道：“来这里已经半个月了，很高兴认识你。” 门田希美……这不是女人的名字么。搞什么鬼…… “我叫夜影，请多指教。” “好奇怪的名字啊，” 男子说着，指了指镇子中央的方向：“那里有一条鱼，不久之前应该是红色的，如果它变成了蓝色，就说明镇子里有一个女人变成男人了……大家都要去祝贺一下的……” 第133章 收容性转怪诞（下） 小镇里湿热的空气一阵阵荡来，夜影有点微醺。 “祝贺？” 夜影不解道：“为什么要祝贺？” “嗯？” 门田希美诧异了，“难道，您来到草山温泉小镇，不是为了变成女人吗？” “……” 夜影深吸了一口气，抚平自己略微想要暴走的脾气，“不是，我就是来旅游的。” “啊……对不起，” 门田希美连忙道歉，“我没想到现在还有普通游客能进入草山镇，所以，还以为您和我们这些可怜人一样抱着一颗期待的心……而且，您的皮肤这么细腻，有点不太像普通的男生呢……” “为什么游客不能进来？……可怜人？” “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门田希美带着夜影往小镇里面行去，两旁都是江户风格的仿古建筑，散发着一股平和悠远的气息，这让夜影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 “我是半个月前争取到邀请函的，拿到邀请函之后，马不停蹄赶到了这里。” “邀请函？” 又是邀请函…… “您知不知道一个叫作【梦想重生者之家】的论坛。” 夜影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专门为我们这些一直梦想着转换性别的人打造的论坛，” 提到【梦想重生者之家】，门田希美的眼睛里带着光， “还请您不要笑话我—— 您瞧我的名字就知道了，我虽然是个男儿身，但从小就觉得自己与其他正常的男人不大一样，因为我特别喜欢穿女孩儿的衣服……哦，我今天没有穿，是因为我想把那件衣服留在那个特别的日子里…… 所以嘛，我在十八岁那年，可以自己做主的时候，专门去辖区役所改成了现在这个名字。 因为特别喜欢穿女孩子衣服的奇怪癖好，还有我藏在这具身体里的错位灵魂，从小到大，我受了不知多少委屈，父母也为此抹过很多眼泪。 母亲甚至对我说：造孽啊，真不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儿子！我实在感到羞耻！ 可是，他们哪里晓得，我其实是生在儿子身体里的女儿啊。” 原来是女装大佬，失敬了。夜影想着。 “您在想什么啊？”门田希美道：“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样子很恶心？” “哦，别误会，”夜影忙解释，“我只是想起我认识的一位作家，曾经答应只要他的书出版了，就给我发他的女装照片，可结果直到现在，还被对方放鸽子……” “哈哈……总而言之，在【梦想重生者之家】那个论坛里，我找到了许许多多和我一样，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身体里住着一个异性灵魂的可怜人。 本来，我们一直以为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如果想要改变，就得去做那种手术。 但做了又能如何？ 还是和正常人不一样，无法正常生育，只能被当做异类来看待。 我知道好几个知名的变性者，虽然做了手术，但她们哪一个在网上、在背后不被别人指指点点的？ 直到，那个名为《一封来自神秘圣地的性转邀请函》的帖子出现在论坛里……” 夜影立时竖起了耳朵。 “那个帖子里说——” 说到这里，门田希美明显有点激动， “来吧，诸位可怜的灵魂，你们出生之时迷失了方向，走偏了道路，投错了躯壳，神决定给予大家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请在这个帖子的下方，将你们最美、最酷的异装照发出来。 对，就是男孩儿要穿女装，女孩儿要穿男装。 每个人只能在一个跟帖里发三张照片。由论坛里的转友们投票，每天选出三位最美的男生，三位最酷的女生。 这些幸运儿将收到来自神秘圣地的性转邀请函—— 请注意，是真正的性转！ 他（她）们将被邀请来到一处神秘圣地，等待神的眷顾，有机会变成完完全全、没有任何瑕疵的异性！没有任何风险，没有丝毫伤痛，没有一点点后遗症！ 说实话，这个帖子……这个帖子里描述的内容简直太令人向往了……” 夜影彻底无语。 如果没有意外，这个帖子肯定是幽灵发出去的。因为除了负责具体怪诞事件的调查员之外，没有人能随意让普通人进入怪诞规则影响的区域。 幽灵同学到底在搞什么鬼？ 当调查员的不是应该全力以赴限制或收容怪诞么？难道，他打算从网上找一些普通人来试错，然后摸清怪诞的规律？这也太不靠谱了，不能找一些死囚吗？ 不能再提问下去了。再提问的话，夜影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了和答案一样的问题怪。 夜影拿出手机，很快搜到了【梦想重生者之家】的论坛，论坛最上面写着大大一行字—— 【每一个走错躯壳的灵魂，都是上辈子折翼的天使！】 论坛分了好几个版块儿，大概是男转女，女转男，女装专区，男装专区，漫画版，小说版，电影版，引战专区，和谐博爱，术前准备，术后闲聊……等等乱七八糟的。 论坛里的网友都自称为折翼的转友。 论坛还给不同等级的转友划分了颇有意思的等级称号—— 比如，初入秘境，走访寻探，见如天塔，踏足新界，心之所向，求而不得，刻苦钻研，步入圣地，掌握诀窍，无法自拔，转变开始，变身之人，深度发掘……说实在的，这些称号听起来还是很……e…… 在全论坛置顶的那个帖子正是《一封来自怪诞世界的性转邀请函》。 点开来看，帖子的具体内容果然如门田希美所言，只不过，后面还有一些具体的规则他没有说出来，比如： 接到邀请函的转友要对神秘圣地的具体位置绝对保密，抵达神秘圣地后不允许直播、拍照，没有邀请函就算来到神秘圣地也无法进入，更不能强行闯关，否则将面临非常可怕的后果，等等。 整个帖子非常火爆，其中女装照无数，简直要看花了眼。 夜影随手翻了翻几个点赞比较多的—— 天呐，有些男人穿起女装来，简直了……连夜影都要自愧不如。这种男人要是不能变成女人，真心天理不容。 夜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好看吗？” 门田希美笑了笑，脸上泛起一点红晕，“其实，我穿女装的时候，也很漂亮的，不比他们差多少……” “你的照片在哪里？” “e……往下翻一翻，对，在这里。” 夜影点开帖子，倒吸一口， “这个是你？” “是啊。” “这也太……” “太什么？” “太，太，太好看了吧！” 夜影看着希美的女装照片，又看了看眼前的希美本人—— 面前的男人看起来虽然很清秀，但无论怎么说，也不至于让人感到十分惊艳……实在无法想象，他的女装竟然会美到这种地步！ 看完希美的照片，夜影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一个男人穿上女装都能如此惊艳，远比身为女性的夜影漂亮太多太多……那么，她们这些原本自以为样貌还不错的女人还怎么好意思…… “谢谢您的肯定，”希美笑道：“我和论坛里那些高赞的转友们差距还很大。” “相信我，” 夜影道：“你比他们好看多了——只不过你的帖子发的比他们要迟一些，但是看看这点赞速度，我觉得明天你就能进前三了，甚至直接冲到第一，晚上回去，我也帮你刷几个赞。” “哈哈，真心感谢！” 希美接着说道： “一开始呢，大家都以为那个帖子只是某个转友的恶意玩笑，但既然是爆照贴，而且很有噱头的样子，所以有几个转友就跃跃欲试发了帖子，大家也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思选出了三对男女。” 夜影正在论坛里随意浏览着，门田希美接着说道： “不久之后，有人便晒出了自己收到的邀请函……再过不久，一个男性转友竟然真的从神秘圣地回来了，而且成功变成了女人……” “呃，你们是如何晓得他真的……” “现在应该用她来称呼了，” 门田希美眼中满是憧憬，“因为她晒照片了啊，不是那种普通的女装照片，是全方位的，该有的都有，包括医院的各种检查结果和照片，那些都能证明她已经完完全全变成女人了！ 不久之后，她竟然怀孕了。同时，还把她和先生幸福的合照，还有医院孕检的各种资料上传到了论坛。 看到这些实实在在的证明，论坛里转友们全都要沸腾了。 您知道么，看到那个转友的帖子，我当时简直要幸福得晕倒过去。我替她和她的丈夫高兴，更为我们这些可怜的转友高兴！ 那个帖子立马被当作神帖高高置顶，然后几乎是论坛的全员都开始参与……我就是半个月前上传完照片，承蒙论坛转友们的厚爱，才幸运地来到了这里的…… 所以现在，滞留在草山镇的，几乎都是【梦想重生者之家】的转友，我以为您也是，所以才……对不起啊……” “倒也没关系。”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小镇的中央。 “就是那里。” 门田希美指着前方一处冒着热腾腾白雾的假山温泉，“那条鱼就在温泉里。” 此刻，温泉四周围满了男男女女，很多人交头接耳讨论着。 夜影四处张望，没有看见大林瞳子，也没有看见幽灵。 她打算先看看这里的情况，之后再去找幽灵了解一番……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试错，还是一场闹剧？ 当然，大林瞳子那边也得盯住，【神的使徒】计划还是让深谷再安排一个调查员接手比较好，要不然，夜影感觉自己不好兼顾……对她而言，尽快变回女人的身份也很重要。 “喂”她拨通深谷的电话，“您最好能尽快再安排一个人过来。” “哦……是男士的话，要等那个怪诞今天变女人的指标用完了再进草山镇。” “要是我们哪一个调查员不介意性转就更好了……” 一会儿，门田希美带着夜影穿过人群，好不容易挤到温泉靠前的位置。 “就是它，” 门田希美指着温泉里，一条通身幽蓝，身形圆滚滚，脑袋上挂着一个蓝光灯笼的怪鱼，“我们的圣鱼！” 夜影看着那条鱼，在海洋馆里也没见过模样这么奇怪的。 夜影想到自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罪魁祸首就是这条胖鱼，心里不由得来气……也不晓得怎么才能把自己变回去？虽然不会杀人，但怎么说也是怪诞，还不晓得它还有什么别的恐怖规则，总之绝不能贸然出手。 门田希美和周围几个相熟的人聊了几句，又走回夜影身旁， “好奇怪啊，圣鱼变蓝了，可是大家都没有发现哪个女孩子变成了男人。” “呃……会不会是，今天没有人被选中？” “不会，”门田希美小声道：“这条鱼自从出现以后，还从来没有哪一天休息呢。哎，好想知道究竟是谁啊……” “这么好奇？” “好奇其实还好，” 门田希美握住双手，有点激动，“更多的是想分享喜悦的心情吧——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抱着极大期望来到这里的，有的人还等了很久的时间。大家每看到一位转友成功变成异性，心里就会发自肺腑地祝福对方，也会更加坚定在这里一直等下去的信念。 您说是不是？ 哎，说真的，如果能在成功的一刹那，送出自己的祝福，也接受每一位转友送来的祝福，是何等喜悦的事情！” “……” 万一人家根本不想接受你们的祝福呢。夜影下意识摸了摸喉结，想道。 圣鱼已经变蓝了好久，人群却还一直聚在这里不散。 夜影四下观望一番，发现在场的男人居多，长相都是偏秀气，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蛮紧张的。 夜影正想问问门田希美这是为什么，转头才发现门田希美似乎比其他人还要紧张。 “怎么……”夜影道。 “圣鱼变蓝之后，” 门田希美直勾勾盯着温泉里面，眼睛都不敢眨，仿佛生怕错过了那关键的一瞬间，“很快就会变成红色的，那也就意味着——这里有一个男人变成了女人，大家都很期待啊……” “不必紧张，只要鱼在这里，每个人都会轮到的。” “可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我听说，第一个来到这里的那位男转友至今还在等……” “没准儿下一个就是你呢。” “我不敢想……” “看呀，各位！” 这时，忽然有人大声说道：“你们看圣鱼的灯笼，已经开始变红了！” “马上要来了……” 门田希美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 第134章 异类的目的和我的男友是东都怪谈 “是……是我，好像是我！” 可巧了，下一个被圣鱼选中的幸运儿正是门田希美。 在规则起作用的一刹那，门田希美从紧张的说不出话变成激动地说不出话。 他……或者，现在应该说是她了。 她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捂着变得有些不大一样的胸口，浑身颤抖得很厉害。 四周的转友们纷纷走上前来祝福她。 门田希美捂着嘴，红着眼眶，不停地说：“谢谢，谢谢！” 她初始还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试着露出微笑，接受祝福，但当一个之前与她一直互相鼓励的转友给了她一个真诚的拥抱之后。 门田希美想起了母亲曾经对她说的话，想起了那些年只能偷偷躲在家里穿女装、被朋友发现以为是变态的日子。 她终于痛快地大哭起来。 “这么值得高兴的日子，您哭什么啊。” 那位转友安抚她：“晚上还有专门为你准备的庆祝party，现在把眼睛哭肿了可怎么办？打起精神来，今天晚上可只有你一个人……绝对的主角……” 每天晚上，为当天成功转为异性的两位转友举办庆祝party，已成为草山温泉小镇的惯例。 在party上，两位新人……应该说是获得新生的人，将穿上她（他）们精心准备已久的新衣服，以崭新的身份和性别，与大家分享喜悦，告别过去，庆祝新生。 看着曾经和自己一样在躯体和灵魂错位中挣扎的人迎来幸福的新生，每一位送出祝福的论坛转友，也都会感到幸福无比，继而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新生更加信念坚定。 “我知道，” 门田希美用纸巾捂住鼻子吸了吸，“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嘛，唔唔唔嘤嘤嘤” “哭吧，你现在是个真正的女孩子了，可以像这样撒娇哭了。” …… “你的情况，” 大林瞳子出现在了夜影身旁，她依旧带着墨镜，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好像不太妙啊……” “简直糟糕透了。” 夜影看向她，“你竟然还在笑……” “抱歉，” 大林瞳子转头看向她，晃了晃自己的右手，依旧在微笑，“自从和【异类】交易之后，小生就没法不微笑了……虽然心里面也知道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永远失去快乐的大林瞳子，想想也有些伤感。 夜影决定原谅她了。 “对了，你不是能联系上那位神明吗？” 夜影眼睛一亮，“你问问他有没有办法解决我的麻烦？” “来到草山小镇之后，”大林瞳子摇了摇头，“他让我在这里待命，然后就无法联系了。” “待命？她不是让你去找冬落吗？” “来到这里之后，我本来已经联系上了冬落，但是【异类】说，和冬落打声招呼就好。完全不明所以……” “……” 事实上，【异类】给大林瞳子的命令根本就不是待命，而是参加今天晚上门田希美的庆祝新生party。 虽然夜影没有说明自己跟随而来的目的，但大林瞳子大概也能猜的差不多——对方代表了东警厅的意志。而大林瞳子执行的却是国警厅的计划，完全没有必要对她太过坦诚。 当然，大林瞳子也的确见到了冬落，冬落的状态很奇怪……不过，【异类】在见到冬落之后，似乎很快失去了兴趣，马上给大林瞳子下达了新的指令。 大林瞳子脑袋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有没有可能，【异类】在挑选或者寻找下一个可以容纳怪诞规则之力的调查员？也许，不是调查员，而是一个精神力量较高的普通人？也可以。 这是很有可能的……说不准，异类只是感应到了冬落的方位，或是这个草山小镇的方位，在这里有一个他愿意帮助容纳怪诞的有缘人呢？ 【异类】原本以为有缘人是冬落，但见到冬落之后却发现并不是。好在，【异类】的感应依然存在，所以他指引着大林瞳子去了门田希美的庆祝新生party…… 想到这里，大林瞳子忽然有些激动——这种激动与快乐无关。 她只是觉得，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么也就证明，【异类】的确是很有诚心地在帮助平凡的人类容纳怪诞，这对于全世界而言，都是一条重大利好。 如果【异类】真的找到了一个新的有缘人，并且容纳了怪诞，那么大林瞳子也将不再孤独了吧。不快乐的理由，又少了一条。 …… “在这里一直等待的话，你就不怕和我一样？”夜影看着大林瞳子，忽然问道。 “变成男生么？” “嗯……”夜影的回答充满了无力感。 “小生倒还有些期待呢。” “……”夜影无语了，“为什么？” “就是觉得试一试也无妨。” “如果可以，”大林瞳子微笑着说道：“小生想尝试更多不一样的东西，体验更丰富、更多彩的人生。” 就算如此，也没有办法享受快乐啊，不是么……夜影想到。 “你是……夜影？” 一旁传来了一个惊讶的声音。 夜影转过头，顺着声音瞧去，一旁亭亭玉立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紧身牛仔裤，露肩性感短袖，和自己从前打扮风格和贴近的靓颜女生。 “你……” 夜影上下打量了老半天，差点惊掉下巴，“你，你是幽灵？”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上一次见到幽灵的时候，对方还是一个有些偏瘦，沉默寡言，很爱干净，看起来颇有些斯文的男人来着。 “是我，” 幽灵道：“不过，你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提醒你们不要在圣鱼的规则发生之前，进入草山镇么？” “我在镇子外就变成这样了。” “啊，抱歉……以前真的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我需要解决的办法！” 幽灵望着夜影，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说道： “没有办法……至少，这条鱼是没法把你变回去的。” “你试过？” “圣鱼刚开始出现的时候，镇上有几个无辜居民被转变了性别，我赶到之后，尝试了各种办法，毫无效果……” “还有，”夜影指着那个温泉，“你在这里搞什么鬼？性转邀请函？那这些转友来试错？” “试错？”幽灵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伤害自己的同类。” “同……类？” 夜影头一次知道幽灵竟然也是转友……他从前只是沉默而已，竟然在自身的性别上，也有认知困惑么…… “【梦想重生者之家】这个论坛就是我创办的。” “……” “你们不懂我们这种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有多痛苦，” 幽灵道：“甚至，要比每天被恐怖的怪诞侵扰还要痛苦……所以，当我发现这个怪诞可以把人变成异性之后，你都不晓得我心里有多开心。”这种感觉……就好像上帝把门关上，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她正觉得恐怖透顶的时候，窗户打开了。 “可是，你也太任性了吧？” 夜影无语了，“你在这个小镇里这么胡搞，警视厅会坐视不管吗？” “我提交申请了，” 幽灵显然做足了准备，“以试错的名义，那个名为《一封来自神秘圣地的性转邀请函》的帖子就是申请之后才发出去的。” “这也能批准？” “为什么不呢？ 一个目前而言几乎毫无害处的中立怪诞，把它限制在固定之所，进行长期观察，既可以帮助解决灵魂错位的世界性生理难题，又可以帮助人类探索一下怪诞规则作用和成长的规律，何乐而不为？ 不久之后，警视厅还会安排专门的科研人员来这里进行实验呢。” “……” “至于可能因怪诞成长引发的负面影响，比如，圣鱼的规则范围变大，我们可以视情况想办法解决——比如，适当的时候给它想办法搬个家。总之，我这样做，是经过组织允许的！” 夜影当即给深谷打去电话，询问此事，深谷的回答是： “幽灵的确打了申请报告，这件事不仅是警视厅允许了，国家警察厅也没意见，连元老委员会都同意了，你就不要在这种事纠结了……属于科研的层面。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神的使徒】。” 调查员元老委员会都通过了？夜影彻底无语。 她想了想，连元老委员会那几个老家伙都能如此开放，自己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实验就实验吧，关于怪诞的实验多了去，还有更恐怖、更激进的。这样一想，草山镇的实验已经算很温和了。 夜影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变回女人。 “对了，” 电话那头，深谷问道： “前来支援你的调查员已经赶到草山镇外围，那条鱼男变女的规则用掉没有？” 夜影看了看不远处，正在接受转友们诚挚祝福、眼眶哭得通红的门田希美， “嗯，用掉了。” “那我就让他入场。” “对了，这次来的是谁？” “作家。” “他？” “怎么？” “呃，没什么……挺好的。” 夜影只是想起自己刚刚还和门田希美说过，有一位作家答应他的书出版之后就发女装照给夜影……这位作家马上就出场了。要是作家在草山镇里变成了女人，乐子可就大了。 “我知道你很想变回去，” 在夜影给深谷打完电话之后，幽灵接着找了过来， “但我先给你提个醒。 第一，圣鱼的规则看似没什么危险，但它本身可不是善茬，你千万不要试图触碰它、攻击它，不要太过靠近它，否则会变成鱼——这是好几个死囚试错的结果。 不信的话，你去镇子上最大的那个温泉旅馆看一看，那几个死囚变成的鱼就在旅馆门口的鱼缸里活蹦乱跳着。 第二，不要试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对圣鱼搞小动作，不要试图用怪诞物品收容它、限制它—— 我已下定决心，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守护它。我要为全世界的转友，守护好这个可以改变人生和命运的机会，守护好草山镇这个能带来希望和福音的神秘圣地！ 如果谁试图毁掉这一切，那我就和他不死不休！” 不久之后，东都警视厅的兼职调查员“作家”抵达了草山镇。 调查员的代号是作家，在调查员之外的主要职业也是作家。 他梳着大背头，但没有特别油腻的感觉。 两个眼睛眼窝深陷，四周满是黑眼圈，那是常年熬夜写小说留下的印记。 他喜欢穿灰色呢子大衣，英式礼帽，手拄着一根木头拐杖，脚下是一双大头皮鞋，因为这套装备很能带来一种诡异的气氛—— 作家什么题材的小说都有尝试，但写怪谈类小说是他的主业。 恰好他本人又是怪诞调查员，专业对口，各方面的怪诞故事规则奇闻耳熟能详，写起小说来就很得心应手。 写完之后，还能在小说的腰封上添加一句—— 【本书根据作家亲身经历改编，恐怖惊悚真实，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如有不适请给作家寄刀片】等等之类。 夜影看过作家的每一本书。 甚至，作家的第一本书《东都怪诞奇谈》在出版之前，就是夜影第一个看完，并校对的。于是，也就有了夜影和作家的那个约定—— 如果《东都怪诞奇谈》能够成功投稿东都最知名的岩木出版社，正式出版发售，作家就会拍摄一段女仆装视频和若干照片私发给夜影。 《奇谈》出版之后，夜影屡次催促作家履行约定，至今仍未兑现，并毫无兑现的迹象。 正因如此，夜影心里不禁冒出了一个恶意的念头： 要是那条鱼把作家也变成女人就好了，这样一来，作家就不得不穿女装，于是女装视频和女装照片都有了，而且随时随地都能拍，甚至还能拍一部怪诞小说家性转女装大型纪录片。想想就觉得不要太美妙。 “喂，听说是你主动呼叫支援的？这种状况不常见嘛。” 进入草山温泉小镇不久之后，作家很快找到了夜影，看了看她身边，说道：“那个没脸的家伙呢？” “他叫答案。” “答案……好吧，答案，不就是answer么……他去哪里了？你不是总和他形影不离吗？” “他比你聪明，”夜影冷声道：“所以他没进来。” “无所谓，” 作家笑了笑，“反正我对他也没什么兴趣。” “听说你……” 说着，作家上下打量夜影，“变成男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 “好像还真是……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吧，不要随随便便就女扮男装，扮得多了会遭诅咒的。嘿，在我们怪谈小说界里，这种事情到处都有……哈哈哈哈哈——” “你胆子挺大的嘛，不怕和我一样？” “我倒是求之不得……变成女人也挺好啊。” 一个个都是变态。夜影心道。 “而且，”作家好不容易憋住笑，“我最近正在筹划创作一部性转类的怪谈小说，脑袋里的素材极度枯竭，正想体验一下性转者的生存生活状态。 我已经想好了，要是我被那条鱼选中变成女人，我的新书名字就是—— 《我的男友是东都怪谈》，怎么样？绝了吧？ 腰封就是——【根据作者真实经历改编，一个性转者在怪谈世界的真实自白！】。 说真的，这个题材要是上市，绝对爆火！大卖！畅销榜前十！” “……” 夜影无言以对。 “这次的事情搞得蛮大嘛，” 作家花了不短的时间，才从亢奋中冷静下来，从大衣的内兜里掏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却不点燃——他创作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把雪茄叼在嘴里，不点燃，也不抽一口。 他把自己的这种行为解释为：为了保护健康，多活几年，创作更多的怪谈小说。但他又无法拒绝雪茄香味的诱惑，干脆只含在嘴里好了， “警视总监亲自给我打电话，搞得我都有点受宠若惊。” “你会么？”夜影撇了撇嘴。 “不会，”作家嘿嘿笑道：“我来这里其实完全是因为对这个【异类】很感兴趣，简直是写怪谈小说的绝佳素材。” 他说着，四下张望，“那个据说能和异类直接对话的大林瞳子调查员在哪里？” “我说，您能不能敬业一点啊？” 夜影皱了皱眉头，想想这么重要的事情，深谷竟然把这一位派了过来，实在太不靠谱了， “【神的使徒】计划非常重要！绝不是普通的怪诞事件！它关乎全——” “关乎全人类的生死存亡，关乎这个世界的前途命运，我知道啦” 作家满不在乎的扶了扶英式礼帽的帽檐， “深谷对着我的耳朵眼儿说了二十三遍，我的耳朵都快磨出老茧了……那个看起来挺酷的女孩子就是大林瞳子吧，” 虽然夜影没有介绍，但作家还是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大林瞳子，“好期待啊……” 说着，他已走向大林瞳子。 “喂，”夜影道：“你想干什么？” “交锋，” 作家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我要和那位【异类】打个招呼……” “瞳子小姐，您好！我是调查员作家……” “我听过您的事迹，您在我们东都可算是鼎鼎大名……” “我特别想听听您和熊田信彦，还有花冈有希的那段往事……他们说您在和怪诞交手的过程中，极富勇气和智慧……” “对，我正在创作一本关于友情、爱情的怪诞伦理冒险小说，我想您的故事一定对我大有裨益……” …… 【作家缠上了大林瞳子】 【没完没了的和对方聊起了新书的计划……】 黎都市，涉谷公寓，顾醒新居。 顾醒正津津有味看着直播，小洞突然打断了—— 【我说，你下一步到底打算怎样做？怎么搞得云里雾里的……】 “还不明显吗？” 顾醒道：“让大林瞳子参加party，吸引敌方的全部注意力，然后我趁晚上没人，直接杀到镇中央的温泉，收掉那条鱼。” 【真是有够阴险】 【不过……你把灯笼鱼收容掉，这些在草山镇苦苦等待的转友打算怎么办？】 “原来你也有同情心？” 【我从前同情心爆满好不好，随时都要溢出来的那种】 “收容的怪诞也是可以放归自然的吧，”顾醒说道：“收容之后，我再把灯笼鱼放回这个温泉不就好了。我需要的，只是它能把那个混蛋变成女人的那一下。” 【提醒一下，这个作家你可要小心一点】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感觉应该小心点】 “好吧，直播继续？” 【作家和大林瞳子聊起了他的第一本书《东都怪诞奇谈》……】 当晚，party在草山小镇最大的旅馆大厅举行。 门田希美穿上了她准备已久的女装——那是一套纯白色的婚纱。 门田希美并无未婚夫，也没有心仪的爱人。但以女人的身份、女人的身体，穿上白色婚纱，是她从小就萌芽的梦想……竟然有一天，真的实现了！ 穿上婚纱的门田希美已经美的不似凡人，远比她上传在【梦想重生者之家】论坛上的照片还要惊艳许多。 这种等级的美貌，完全可以超越性别的局限——在门田希美走入大厅的一瞬间，几乎房间内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都对她真诚地动心了。 站在一旁看着门田希美从门口缓缓走入房间、忘情地不停鼓掌的夜影和大林瞳子可以作证。 “各位，” 之前和门田希美一直互相鼓励的转友成为了今天party的主持人，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为门田希美小姐的新生，送上最真挚、最虔诚、最发自肺腑的祝福！” “祝愿门田希美小姐从此幸福吉祥！永远美丽！祝她找到最满意的心上人！” 明月照下，小镇中央的温泉白雾腾腾。 额头上挂着红色灯笼的鱼儿懒洋洋地游动着。 不远处的树梢上，停着一只浑身漆黑的鸟儿。 稍许，黑鸟扇动翅膀，从树梢上跃起，朝着灯笼鱼飞了过去…… 第135章 怪诞交易者的第三次交易 冬落没有参加晚上的party，并非他不感兴趣。 事实上，每一次party里，看着“新人”登场，草山镇里最开心的除了幽灵，可能就是冬落了。虽然，他的开心也很克制。 只是，冬落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在庆祝party开始之前，冬落悄然离开温泉旅馆。 离开之前，他从走廊的另一头看见了身穿白色婚纱、满脸幸福微笑的门田希美。 那位一直和门田希美互相鼓励、名叫三田恭一的转友，还有第一个接到性转邀请函来到草山小镇、名叫小平香苗的转友，此刻正陪在门田希美的左右。 虽然他们两个人目前还是男儿身，但也换上了紧俏的伴娘服，身材颇为窈窕。 冬落听说，小平香苗已经见证了上百个转友的庆祝新生party，每一次他都满怀虔诚的送出祝福。但可想而知，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小平香苗得有多失落。 迟早会轮到香苗的。冬落心道。 出了旅馆，冬落沿着自己每天早晨都会走过的道路，径直行向小镇中央的温泉。 “事情没那么简单。” 冬落已经从幽灵那里知晓了国警厅的【人类之友】和东警厅的【神的使徒】行动计划，知晓了【异类】这个不得了的存在，也知晓了大林瞳子受【异类】的指令，来到草山镇寻找自己的事情。 但大林瞳子在见到冬落之后，并没有下一步举动。 冬落觉得【异类】的目的绝非只是“见自己”那么单纯。 可以简单地分析一下——冬落来草山镇的目的是圣鱼。 或者说，是来找那个将他从生理上的男人变成女人的性转怪诞。 虽然到达草山镇之后，冬落才发现圣鱼并不是他想要找的那个性转怪诞，但某种意义上，他的目的还是与圣鱼有关。 所以，他觉得【异类】的目的很有可能也是圣鱼。 不怪冬落如此敏感——他现在变回男人的希望全在于那条圣鱼。 他在等待着，有朝一日，圣鱼的规则会选中他。 于是，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圣鱼的苗头，都会引起冬落的高度警惕。 在这一点上，他和幽灵的态度是一致的。 只不过，幽灵满脑子的念头都是如何把草山圣地保护好，把论坛转友们的希望火苗守住…… 在来到草山镇之前，冬落就因为一起怪诞事件和幽灵打过交道。 嗯，怎么说呢，似乎变成女人后的幽灵，比那个时候，沉默寡言、颇为内向的幽灵更加自信、更加偏执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冬落本可以动用怪诞调查员的特权，将目前聚集在草山镇的所有女人暂时驱逐出去……这样一来，圣鱼的性转规则百分之百就会锁定冬落。然后……变回男儿身。 幽灵私底下也来找过冬落，表示她已经和草山镇里所有的男性转友商量过，大家愿意为冬落这样一个和幽灵一起奋战在危险战线上、并因此转性的特别人物耽搁一天的时间。 冬落拒绝了。 他很喜欢草山镇里，大家相互祝福、每天满怀希望的感觉。 甚至，因此觉得，就算被圣鱼选中的那一天稍微迟一点点到来，也不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草山镇里的每一个人都无比地渴望着被圣鱼选中，凭什么冬落要插队。 以冬落原本的性格而言，绝不可能冒出这种将心比心的慈悲念头。 但不知为什么，自从他拥有了女性柔软的身躯之后，隐藏在心底的某一处柔软也被触动了…… “难得好安静啊……” 来到温泉之后，冬落看了看在泉中游荡的圣鱼，很安逸，很自在。它头顶的红光是很暖的颜色。 或许是冬落多虑了，【异类】的目的不在圣鱼，而是别的什么……大林瞳子应该更清楚。 “你就这样游下去吧，总有一天会选中我的吧？” “说实话，和之前把我变成女人的那个怪诞相比，你算是温柔很多了。” 照例和圣鱼聊了几句，冬落坐在了不远处的长椅上，望着温泉花池下漆黑的阴影，思绪放飞……他回想起自己被怪诞变成女人的那个阴郁的雪天……那天的天气好冷啊，他的耳朵都快要被冻掉。 最初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陌生而羞耻的时候，冬落几乎要崩溃掉。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同事们怎样的冷嘲热讽。 毕竟，他平常对他们冷漠又心狠。 很意外，乌鸦，红衫，蛙人，正义，秋刀鱼……每一位黎都的调查员依旧在用从前一般的态度对待他，毫无异样。这让冬落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怪诞规则的影响不断加深，他的容貌越来越像女人，而且越来越漂亮。 有时候，冬落竟然能从红衫和乌鸦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感受到明显的羡慕和惊艳来。 不久后，冬落学会了化妆。当然，这不是他适应了女人的身体，而是为了让自己看的更有气色一些。他做男人的时候，也很注重打扮的。没道理变成女人后，反而变得邋遢。 他的心态在渐渐发生变化。 从最开始迫不及待、发了疯地想变回男人的身体，每天都要看无数遍全国的怪诞信息库，寻找那个性转怪诞的踪迹；到后来，不再那么着急，每天只看一次；到最后，渐渐安之若素，十天半个月才看一次。 冬落其实已然适应了。就算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他永远变不回去了。他想，他也不会太过悲伤。 “就这样，随缘吧。” 当树枝高头，那只黑鸟出其不意地朝着温泉俯冲过去的时候，冬落还在愣神。 是怪诞…… 他向温泉望去。 圣鱼…… 当冬落意识到圣鱼有危险的时候，黑鸟已经来到温泉的上方，它诡异的影子掠过泉水，很快将要触碰到圣鱼。圣鱼却依旧不紧不慢地在游荡。 不好！ 冬落浑身一紧，当即站起来，冲向温泉，但似乎已经来不及。 这时，一个人影从温泉花池 幽灵？一定是幽灵！ 冬落晓得幽灵拥有在黑暗处藏身的特异本领，那是幽灵之所以被称呼为幽灵的原因之一。 “别去！幽灵！” 冬落喊了出来。 很明显，那只黑鸟是规则等级不低的怪诞。贸然冲上去，很容易陷入对方的杀人规则中。 “别管我！你离远一点！” 幽灵回头看了一眼冬落，接着，身上散出一道虚影，撞向黑鸟。 冬落知道那个虚影是幽灵的杀手锏，每隔一段时间会重生一次，重生之后，可以为幽灵替死一次。 这种替死能力，只能说算是某种特异本领，完全不具备规则之力。 但有时候，它也能抵挡怪诞的杀人规则。有些怪诞使用过一次规则之后，就会偃旗息鼓……冬落想，幽灵一定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 很快，黑鸟的影子划过虚影。 虚影立时化为虚无。 冬落心头一沉，这次虚影消耗的也太过容易了……也就是说，幽灵暂时失去了替死的能力。 “幽灵，该撤退了！” 冬落再次看向幽灵，大声提醒道。 幽灵却无动于衷。她从怀里掏出一柄浑身漆黑、透着诡异的黑色手枪。 显然，黑枪是某种被东警厅收容的怪诞物品……就是不晓得它的规则是什么，使用起来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反正，幽灵完全豁出去了。 她扣动扳机，一发子弹穿过黑鸟。 黑鸟毫发无损，接着冲向圣鱼。 幽灵脸上闪过一瞬失望的神色，紧接着，面露决绝，从怀里掏出一颗冬落格外眼熟的爆魂珠，朝着黑鸟冲了过去—— 据说，爆魂珠除了可以防止即将死掉的调查员变成怪诞之外，有时也会有几率影响某些怪诞的运行规则……显然，为了保护圣鱼，幽灵的脑袋已经不大正常了。 “别冲动！” 冬落打算冲上去救回幽灵，“黑鸟的影子有问题！” 这时，一只大手拉住了冬落， “美女，让她一个人去吧。” 冬落转头往回看，抓住自己的人，是那个白天他刚刚认识，代号作家、两个眼窝深陷的东都警视厅兼职调查员。 “幽灵没救了，她的执念太重，” 作家嘴里叼着雪茄，却没点着火，声音很平静，“那只鸟肯定是要吃掉那条鱼的，想救鱼的话，她就得死……” “我们可以拦住她——” “不救鱼的话，”作家道：“她的灵魂就得死。” 所以，是让她的肉体死掉比较好么……冬落想。 “放心吧，” 作家看着扑向黑鸟的幽灵，“她带了魂珠，不会变成怪诞的。” 幽灵真的会死的吧？为了那些转友，还有重获新生的梦想。 为了新生，选择死亡。冬落忽然感到莫大的悲凉。 黑鸟的影子划过幽灵，像死神的脚步踏入草山小镇。 冬落不忍心，闭上了眼睛。 “这……！” 冬落的耳畔，传来作家诧异的声音…… “怎么了……” 睁开眼睛，冬落看见幽灵飘在半空中，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死神般的黑鸟已然消失不见，圣鱼还在安逸地游荡。 在幽灵视线的正前方，悬浮着一个灰蒙蒙的圆圈，圆圈内有一只眼睛，带着怜悯的眼神望向幽灵。 他说： “幽灵小姐，你想拥有怪诞的力量吗？” 声音悠远而缥缈。 原来如此！冬落欣喜若狂，她忽然明白了—— 第136章 第一个被收容的人形怪诞 小镇中央的温泉。 幽灵望着温泉上方，一只巨大的眼睛悬浮在半空中的一个幽邃黑洞中，洞的边缘弥漫着层层灰雾，散发着神秘、悠远、古老的气息，仿若穿越时空和光阴的长河，隔着数亿光年的遥远距离，向她望过来。 幽灵满怀尊敬地问道：“您是……” “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一个缥缈的声音从黑洞中传了出来，“我是苍茫众生中的异类。” “我知道您，” 幽灵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他们说您无所不能！” 夜影赶到草山小镇后，已经将发生在大林瞳子身上的事情和东警厅【神之使徒】的计划全盘告诉了幽灵，并要求幽灵全力配合这项行动。 幽灵则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可以让普通人拥有容纳怪诞的能力，简直是绝世的奇迹……名为异类，实则是神啊。 异类：“他们应该给你说过我的规矩。” 幽灵：“是的，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异类：“你想容纳怎样的怪诞？” 幽灵下意识看向了温泉……满身红光的灯笼鱼在温泉里吐着泡泡。 异类：“是它啊，它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你几乎一无所有，你只能支付过去……你将变回男儿身，并永远无法回转。” “啊……”幽灵听罢，痛苦万分地瘫在地上，祈祷着：“神啊，能否……” 异类：“除非你想换一个怪诞来容纳——事实上，我想，即便你不去容纳它，它也会一直存在于此。” 幽灵：“不！那样的话，不确定性太高了。或许有一天，它自己悄然无声地离开呢？” 异类：“它会一直在这里的。” 幽灵：“我明白了——请让我付出代价吧，我仍然决心非它不可。” 异类：“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幽灵：“您就当是我的执念吧。” 异类：“无所谓，你支付代价，我帮你容纳怪诞。” 说着，灰雾之中探出一只灰色雾手，径直深入幽灵身体中，仿佛一把抓住了她的灵魂，“怪诞是场交易，没有人全身而退。” 幽灵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请您快一点。” “很快，” 异类说道：“你将收获你想要的，也将失去你不曾想到的。” …… 明月照下，幽灵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一步一步走向温泉。 一股难以言明、仿佛无所不能的力量降临在她的身上，她从未感觉如此之好，如此轻盈，如此不再畏惧任何恐怖的怪诞。 此刻的她……简直像个神！ 温泉内，水蒸气腾腾而上，发着红光的灯笼鱼一副惶恐神色。 它在池中焦急地游来游去，身上不时闪过一道道朦胧的虚影。似乎，它在试图逃离，却一次次失败了。 幽灵走入温泉之中，下半身的衣服完全湿透。 她对着灯笼鱼伸出手掌，灯笼鱼露出了惊恐至极的神情，一道灰色的光从她的掌心里射了出来，照在灯笼鱼的身上。 下一瞬，灯笼鱼消失不见了。 “恭喜你，”耳边传来异类缥缈的声音，“它是你的了。” 幽灵猛地抬起头，原本束缚着她的那股强大力量倏地抽身离去，一切回归平静。她……仿佛一下子，从神……变回了普通人类。 只是—— 她把手掌抬起，平平向上，一道红芒闪过，灯笼鱼出现在掌心里，灵活迅捷地游来游去，却始终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她能感觉到，自己和灯笼鱼之间建立了一股玄之又玄的联系，仿佛从她的身体里生出无数肉眼无法看见的细丝，又钻进了灯笼鱼的体内。那些细丝触感灵敏、行动灵活，很快遍布灯笼鱼身体里的每一寸，飞速把自己编写入对方的规则里…… 握紧手掌，灯笼鱼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 远处，作家和冬落看呆了—— 此刻，月色如银，发着朦胧红光的灯笼鱼把幽灵的身体当做池塘，正在里面自由快活地游来游去。 这幅画面可真美！ …… 温泉旅馆的大厅里，正在角落里端起一杯清酒的夜影接到作家的电话—— “你恐怕猜不到我今晚看到了什么魔鬼素材！” “【异类】对圣鱼出手了？” 夜影喝了一口清酒，看着大厅里，正在欢快舞蹈的转友们，“你之前不是跟我分析过……” “我看见了异类！” 话筒另一头，传来了作家得意洋洋的声音。 “他长得什么模样？”夜影放下了酒杯。 “en……一个圆圈里，藏着一只眼睛，悲天悯人的眼神……的确不像人类。” “你在哪里？”夜影这下坐不住了，“温泉？” “温泉，” 作家说道：“你现在赶过来的话已经toote，我直接给你汇报一下战果好了—— 【异类】应该是假装要对圣鱼出手，幽灵为了救圣鱼差点死掉，还好【异类】收手了。 据冬落猜测，【异类】只是在考验我们这些调查员……看看有没有资格容纳怪诞。 现在，【异类】已经消失不见了。 幽灵付出了永远变回男人的代价，容纳了圣鱼，又把圣鱼放回了温泉里。” “等等，”夜影脸色一变，“幽灵又变回男人了？” “是永远……” “她在你身旁？” “嗯哼。” “你说……”夜影默了一会儿，“她现在是不是挺难受的？” “是啊，”作家回道：“不过，我觉得她很快就能振作起来。” “为什么？” “某种意义上讲……她现在可以永远守护圣鱼和草山小镇了吧？” 不知为什么，夜影觉得很难受。【异类】……【异类】……他赋予调查员怪诞之力的时候，好像总喜欢拿走她们最珍贵的东西。 “就是这些了？”夜影接着问道。 “才说了一半，不是被你打断了嘛，” 作家接着说道： “容纳了怪诞之后，幽灵对自己使用了圣鱼的规则，果然没能变回女人。 她也没能把冬落变回男人，两个人现在正在讨论圣鱼的规则为什么没能对冬落产生效力，可能是规则等级的问题……总之，所有好看的大戏都演完了，你还来这里干嘛？” 信息量有点大。 夜影消化了一番，随即有些抓狂地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场面太紧张太刺激了……” 电话另一头的作家嚼了嚼嘴里的雪茄，“我光顾着看戏了，说实话，我正打算把刚才发生的这些情节写到我正在创作的小说里。或者……干脆写个小短篇？” “我诅咒你的垃圾书滞销一辈子。”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说实话，作家的书写得还不错，但是读者出乎意料的很少。大概是因为作家名气还不够、出版社给予的推广有限等缘故，或者……是因为某种玄学？ 不过，作家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才华，顶多埋怨自己时运不济。 在写作这条路上，作家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写作的梦想。他始终坚信自己的作品迟早有一天会名扬天下，一举轰动整个东都……即便梦想有点不切实际，精神却不得不让人颇为敬佩。 “一个痴迷于写作的神经病。” 给作家下了定论之后，夜影挂掉电话，当场又把电话打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深谷， “部长，作家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我正在往现场赶，”深谷那边传来了直升飞机的轰鸣声，“幽灵是我们的人，这次国警厅别想把老子甩开！” 挂掉电话，夜影还是打算去温泉那边亲眼看一看—— 幽灵应该能把她变回女人吧？ 毕竟，她和冬落不同，冬落是被另一个怪诞的性转规则改变的，如果那个怪诞的规则等级高于圣鱼，冬落无法变回来就是可以理解的。而夜影变成男人的罪魁祸首就是圣鱼。 夜影站起身，往大厅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她再次朝着欢快舞蹈的转友们看了一眼—— 大厅里面欢声笑语，欢歌曼舞。 有人把麦克风递给了穿着婚纱、正在忘情跳舞的门田希美。 “啊……” 门田希美面露红晕，“我不会唱歌啊。” “随便来一首嘛，既然是这么高兴的日子……” “我真的不……” “米津玄师的《打上花火》您总会的吧？这么开心的日子里，一定要唱《打上花火》才够痛快！”“呃……那好吧。” 门田希美接过话筒，DJ很自然地切换了背景音乐。 变成女性身体后的门田希美声音意外的甜美动人。 毫无疑问，这也是门田希美头一次用女生的声音歌唱。 她唱得很好，在场每个人都毫不怀疑——如果门田希美步入偶像界，绝对能绽放无与伦比的光芒： “如果突然屏住呼吸 那么即将消逝的光芒 …… 愿今夜永不结束……” “轰！” 手拿麦克风、正在动情歌唱的门田希美忽然毫无征兆地化作一团血雾，炸裂开来！ 她的身旁，第一个接到性转邀请函的小平香苗被溅了满身的血，一脸麻木地看着血雾。 音乐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很多人身上沾上了粘稠的血。 他们眼睛圆睁，静的很诡异，脸上的表情极度惶恐。 “是怪诞！” 夜影忍不住低呼。 紧接着，那个一直和门田希美互相鼓励的转友三田恭一也在转瞬间化成了一团血雾，洋洋洒洒飘落开来。 “啊——————” 惊恐的尖叫在大厅里接连响起来。 一阵慌乱，人群开始冲撞，挤压，推搡，逃命…… 很快，又一团血雾在人群中绽放开来，血腥的味道疯狂地刺激着人们的嗅觉。 恐惧的尖叫声更加刺耳，人群愈加惊恐慌张。 “大家不要慌！” 夜影迅速躲在隐蔽处，高声喊道：“尽快躲到小平香苗看不到的地方！” 虽然变故发生在短短一瞬间，但夜影很快判断出——小平香苗的怪诞规则要看到被害人才能触发。 “快藏起来！”有人喊道。 众人纷纷找地方藏身，步梯下的隔间，桌子地下，柜台后面，到处都是…… 小平香苗已看向身旁来不及躲藏的另一个人，那人脸上的神情惶恐到了极点。 “等等！” 这时，一只手掌对准了小平香苗。 掌心里的灰色眼睛朝着对方灰芒一闪，小平香苗瞬间化成了地上一滩松软的肌肤…… …… 平生第一次，用容纳在自己体内的怪诞解决了混乱无序杀人的怪诞，大林瞳子没有感受到一丝丝快乐。 她看着掌心的灰眼，一股似乎要吞噬一切生灵的气息从灰眼的瞳孔中散发出来。 她觉得很奇妙，似乎每使用一次，她便和它捆绑的更紧密一些，它就越会把她的指令和气息编入它的规则之中。 …… 随后赶到的警方将大厅里惊惧惶恐的转友们引导到了旅馆之外。 不久后，小平香苗再次出现在了旅馆大厅里。 只不过，这一次，她变得很安静、很安全。事实再次证明，怪诞是不会被消灭的。 …… 对于国警厅和东警厅而言，这是一个彻夜难眠的夜晚。 有两件大事值得载入史册—— 第一件事，调查员大林瞳子收容了这个国家有史以来第一个人形怪诞。 据说，那是一个因极端嫉妒而生成的混乱无序杀人怪诞，杀人的规则就是——杀掉她看到的每一个成功性转或者梦想性转的人类。 虽然小平香苗只是一个刚刚生成的人形怪诞，规则等级很低，但这依旧可以看作人类在与人形怪诞斗争中迈出的一大步。 可惜的是，目前，她似乎不能像那些被收容的怪诞物品一样，被人类驱使。她被安置在国警厅的实验室里，将成为人类探索怪诞规则的重要试验品。 第二件事，东都警视厅的幽灵成为了这个国家历史上，第二个成功用身体容纳了怪诞的调查员。 不必说国警厅和东警厅的博弈斗争。 经此一夜，【异类】被警方真正视为了能够拯救这个被恐怖怪诞侵扰的世界的希望之一。 警方已将【异类】的种种指令和举动，看做是他在人类中挑选优秀种子的考验—— 只要调查员能够通过考验，就能获得怪诞的规则之力。 国警厅和东警厅已经围绕这一点分头制定应对方案去了。 “幽灵，幽灵！” 东警厅的警视总监平井君山说道：“当下，本厅的一切工作都要围绕幽灵来展开，要通过幽灵，帮助【异类】找到下一个‘容纳者’，务必确保下一个一定是我们东警厅自己的调查员！” 夜色渐渐淡去，天空将要驶向黎明。 草山小镇中央的温泉旁，已永远变成男儿身的幽灵在池边的石台上，立起了门田希美的黑白照片。 尚还幸存的转友们为这个昙花一现、无与伦比的美丽姑娘默哀起来。死亡只在一瞬间，在那一瞬间之前，门田希美应该是无比幸福的吧。 …… “怎么会不行呢？” 不远处，孤单伫立的夜影摸着自己脖子上凸起的喉结，“我该怎么办啊……” …… 【你摸自己的喉结干嘛？】 “呃……下意识的，我也没想什么。” 涉谷公寓，顾醒翻开《第八号当铺》，这一页是第三卷【草山镇的性转灯笼鱼】的首页，卷首语：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无法相信它，如今已回天乏力，于事无补，只好默默承受】 之后，写的正好是双色灯笼鱼，也就是转友们口中的圣鱼的规则—— 这是一条可以转换自己性别的双色灯笼鱼。它原本生活在怪异之海，在浅海游弋之时，不慎被苍之鸟的规则卷入，继而出现了草山温泉小镇。 如今，在怪诞交易者规则的影响下，它已被调查员幽灵容纳。 它是灯笼鱼群中的异类，每当鱼群中的雄性消失殆尽，它的灯笼就会由红转蓝，身体就会由雌性转为雄性，享受被一众雌鱼包围的快感。 倘使鱼群中来了新的雄鱼，它的灯笼就会由蓝转红，身体转为雌性，与其他雌鱼快活地争宠。 规则1：一天之内，它可以通过注视，主动将一个人类变为异性（E）。 规则2：一天之内，它的躯体可以由红转蓝，再由蓝转红，完成一次循环。变色的过程中，距离它躯体一定范围之内的一对男女将会变成异性（E）。 规则3：它无法将已经被它变成异性的人类再变回从前的性别（E）。 规则4：不要试图触碰它，不要太过靠近它，否则你将变成一条灯笼鱼（E）。 规则5：被它变为异性的人类，将很难拒绝它的指令（E）。 如此，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夜影无法变回女人的身躯了。 【接下来呢，你打算干什么？】小洞问道。 “我觉得，该给浦只三郎桑一个惊喜了……” 第137章 浦只三郎受难记完结篇 【我没记错的话，浦只三郎这个杀人犯现在好像在调查课手里，你打算上门去抢吗？】 【说真的，要是你敢去冲击怪诞调查课，我给你赞助三十个怪诞】 “用不着那么麻烦。”顾醒说道。 说话间，喜多英二郎已然将今天的带走提案呈送到顾醒的手边。 提案标题上写着： 【关于再次将乘客浦只三郎带到黎东高速收费站通道的申请报告】 顾醒说道：“我记得你的规则好像最近又有补全吧？再加几个人应该没有问题的。” 喜多英二郎立刻回到书桌上修改提案，他在标题上又加了三个名字：浦只武彦、田上秋乃、久保祥一。 这几个人做出忘恩负义之事完全不奇怪。 “说实话，” 顾醒对小洞说道：“不把这几个混蛋送到地狱里，我寝食难安。” 【哼。这才到哪儿啊，还有比这更混蛋的】 “谁？在哪儿？怎么找到他？” 【不到时候呢】 “简直谜语人……” 【我说，你还真想扫除世间的一切黑暗啊】 “如果有可能，” 顾醒说道：“我是打算把这些渣滓一个一个亲手送走。” 【你就从来没有好奇过……你身上这种爆棚的正义感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么？】 “你知道？” 【我这不是在问你嘛】 “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说不清楚了，我忘记了从前的一些事，你知道的。” …… 田上秋乃正在自家客厅里来回踱步。 坐在在一旁沙发里，神情同样焦虑的是她的丈夫，浦只财团旗下一个中型公司的社长浦只武彦。 虽然年纪将近五十，但田上秋乃保养的不错，可说风韵犹存……金钱在延缓衰老方面所能产生的能量实在巨大。 不过，田上秋乃最近觉得自己的样子明显衰老了很多。 直接原因是她最近的情绪很糟糕，因为她的独子浦只三郎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先是被莫名其妙的变脸怪诞缠上了，然后又被警方的特殊部门以调查怪诞为由关起了禁闭。 田上秋乃一番打听后才知道，那个特殊部门名义上是在调查怪诞事件，背地里却在偷偷搜集浦只三郎杀人的证据。 简直岂有此理！ 这帮混蛋，拿着纳税人的钱开出来的工资，然后欺负到纳税人的头上吗？ 这个国家堂堂六大财团之一的浦只家族的子弟，就算不是嫡系子弟，就可以这样任人欺凌吗？还有没有天理？ 田上秋乃当即带着浦只武彦，直接找到了黎都警察本部的本部长中泽健二。 中泽健二了解一番情况后，皱了皱眉头，说道： “这个案子……被正义接手了啊，有点不好办。” “正义？” “哦，是我们这边特殊调查课的课长，代号正义，” 中泽健二说道：“一个自以为正义感很强的家伙，非常难搞。认死理，丝毫不讲情面，他认准的事情，别说是我，就算是国家警察厅长官八木摩起来求情也没有用。” “您是警察本部的本部长啊，顶头上司！就算您亲自拜托都不行吗？或者，干脆辞掉这个家伙好了啊。” “我还真没有这个权力，” 中泽健二苦笑道：“特殊调查课名义上归我们各地方警察本部管理，但任免权除了东都警视厅，其他都在国家警察厅。就算警察厅想行使任免权，也需要征求调查员元老委员会的意见…… 所以，实际上，各地本部对他们的影响有限……最多是因为他们调查案件时，需要其他部门的警察配合，还能勉强接受一番管理……” “拜托了！” 浦只武彦双眼通红，向中泽健二微微鞠躬，“我就这一个儿子。” 这可是平日里趾高气扬的金主啊，能做到如此低声下气，可见救子心切，中泽健二不禁也有些动容了。当然，他并不怎么同情对方的遭遇。 “呃……好吧，我只能尽力试试了……” 随即，他当着浦只武彦、田上秋乃的面，拨通了正义的电话。 此时的正义正在黎都市的秋田区调查雨女案件——他得到最新的线报是，有一个疑似雨女的可疑女子最近搬进了秋田区的尚泽公寓。 虽然雨女的长相完全无法描绘和描述，但把可疑目标确定为突然搬到某所公寓的、容貌惊为天人的年轻女性之后，排查范围还是大大缩小了。 看着手机来电上显示的中泽健二的名字，正义立时明白了对方的来意，皱了皱眉头，直接按下了侧面的静音键。 中泽健二一定是来为浦只三郎求情的。 正义知道中泽健二和浦只家族的某位有些扯不断的关系。 到达某一级别的政府官员，背后十有八九有一位甚至几位幕后金主，能够出淤泥而不染者少之又少，这是这个国家的政治常态。 正义不可能改变这种状态。但要是那些幕后金主有事犯到了正义手里，那就休想通过官商结合的路子安然脱罪。 更何况，浦只三郎实在罪大恶极。虽然目前已经很难搜集到对方的罪证，但正义之前和李医生通过话，医生告诉正义： “浦只三郎的手上至少沾了六个年轻女孩的血……别放过他。” 正义对李医生的催眠手段笃信不疑，这是他亲自体验过的。 那么，浦只三郎也就不可能从正义手上平安离去了。除非，他被列入死囚的名单。或者……被怪诞杀死。 送上绞刑架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做不到，那么被怪诞杀死也可以。正义没那么迂腐。 “你们瞧，” 中泽健二把手机屏幕朝着浦只武彦、田上秋乃晃了晃，屏幕还停留在未能接通的界面上，“他竟然不接我的电话……” “那个混蛋正义的办公室在哪里？” “特殊调查员平常很少会在办公室，” 中泽健二说道：“调查案件的话，则可能在黎都的任何一个角落，甚至会闯入一些很诡异的地方……我看，不如这样，你们两个先回去，等正义给我回了电话……” “中泽健二本部长，” 田上秋乃双手托着中泽健二的办公桌，身体向前倾了倾，面色一冷， “我想，您是不是忘了，当初您是怎么爬到这个位置的。您该不会以为，过往所为的一切，就像雨水冲过的地面，所有痕迹都消失了吧？” “您在威胁我？” 中泽健二脸色一变，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们心里都明白——正义是不会给您回电话的，一百年后都不会！” 田上秋乃毫不退让，“您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个很可能失去唯一儿子的母亲的绝望心理呢？如果把这个母亲逼到绝途末路，逼到失去独子的悲惨境地，杀人也好，放火也好，引爆炸弹也好，她什么都能干出来！” 同样，您儿子也侮辱并杀害了别人家唯一的女儿啊……还不止一个。中泽健二的脑袋里第一时间冒出了这个念头。 “有话好好说……我们可以再探讨探讨，一定有办法……” 两个人对视半晌，一旁的浦只武彦正打算站出来打圆场，中泽健二忽然靠向身后的椅背， “从官方，或者说，从正义那里很难把路走通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递给了浦只武彦。 浦只武彦从不抽烟，但这次还是接了过来。 中泽健二掏出打火机，为浦只武彦点燃烟，才给自己点上。在点烟的一瞬间，两个人靠的很近。 “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帮到你们。”中泽健二说道：“但是，你们别说是从我这里拿到消息的……” “您真是救苦救难的大好人！” …… 此时的田上秋乃和浦只武彦正在自家客厅苦苦等待中泽健二所说的，那位神通广大的谜先生。 “都几点了……怎么还不来啊？”田上秋乃喃喃道。 “别着急，这样我反倒放心了，” 浦只武彦安抚道：“那些真正有特殊本领的人往往都很有个性，很叛逆，谜先生的架子越大，三郎就越有希望。” “嗯。” 中泽健二推荐的那位叫作“谜先生”的神秘人士，常年都在本子国警方黑扑克通缉单的前五名里徘徊，全国各地都有案底，但从来没有哪个地方的警察局抓到过他。 据说，谜先生几乎无所不能，上天……入地，专门做财阀的生意。 只要支付的佣金足够，又是财阀家族的人，谜先生就愿意出手帮忙……偷盗、杀人、放火、爆炸、投毒，甚至解决怪诞事件，他无所不干。而且，凡是他答应的事情，很少失手。 田上秋乃和浦只武彦过去从未听说过谜先生，更不晓得他经常和财阀家族打交道。 中泽健二的解释是：“大概，您二位从来没有惹上怪诞之类的麻烦吧。或者，从来没有被那些稀奇古怪的特异人士盯上。”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两个人的身份地位还不够资格接触到这样的信息。 不管怎么说，按照中泽健二的建议，田上秋乃和浦只武彦已经把一笔数额极大、连浦只武彦都觉得很是肉痛的现金打入了浦只财团主银行的某个神秘账户里…… 打钱的时候，田上秋乃和浦只武彦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毕竟，钱没了可以再赚。 大概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一个身材较小，容貌可人，身着白色洛丽塔裙，蕾丝边短袜，玛丽珍鞋的少女忽然出现在了客厅之内。 现身之时任何征兆都没有，谁都不晓得少女是怎么做到的。 田上秋乃愣了一下，随即喜道：“您就是谜……” “我是谜先生的助理，您称呼我为谜面就好。” 谜面说着，手腕一抖，一张卡片朝着田上秋乃旋飞而来。 卡片旋转的很快，但是到了田上秋乃眼前刚好停了下来。 她接过卡片，是很有质感的黄色牛皮纸，上面用毛笔写了两个笔画极度张扬的“谜”字。 “这……”田上秋乃抬起头来，有点迷茫，“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从黎都本部特殊调查课手中救出您的儿子；第二，干掉那个自以为是正义化身的调查员正义，” 谜面微笑道：“这两个活，谜先生接下来了。您要感谢自己的大方，还有您出身于浦只家族的丈夫……对了，第二个活还得加钱。” 说完，一团白雾从她脚底喷涌而出，整个人陷入迷雾之中，旋即消失不见。 “老公，” 田上秋乃望着浦只武彦，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喷嚏，“你觉得靠谱吗？” “靠谱，” 浦只武彦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风韵犹存的妻子身上，“特别靠谱，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让那个正义去死吧，” 田上秋乃咬牙切齿道：“我就没有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混蛋！” …… “我喜欢钱，” 深夜，坐在一辆造型很夸张的豪车内，看着银行账号里新入账的天文数字，穿着一身大红风衣的谜先生嘴角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越多越好，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尖锐刺耳的笑声。 “老板，”身旁一身娇俏可爱的谜面手里拿着一张浦只三郎和一张正义的照片，说道：“黎都本部到了。” …… “啊要死了，” 写完了当天的怪诞调查报告，蛙人从警察本部大楼一楼大厅走了出来，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伸了个懒腰， “总算能休息了！” 一旁的助理小峰雅信说道：“大人，您好久没有去拳击俱乐部了啊。” 拳击，可以说是蛙人唯一的业余爱好了。 其实，他差一点就要成为职业拳击手。在被正义看中，推荐到怪诞培训部之前，蛙人正打算去职业拳击协会注册来着。 “我也想去啊，” 蛙人一脸苦相，“我能怎么办……” 正义去调查雨女了，冬落去了东都，红衫被拉进了死地，乌鸦完全联系不到，现在黎都警察本部能用的调查员就蛙人和秋刀鱼，秋刀鱼又是个拿起漫画放不下来的死宅…… 据正义说，黎都市还有第七个正式调查员，很厉害的一位，但自从蛙人入职以来，从来没见那位。 总而言之，现在压力全到了蛙人身上…… 还好，最近东都的怪诞事件发生频率不算太高。 蛙人最近手头上的案子，算上从红衫那边接过来的家暴怪诞，初步可以认定为已完成限制的差评外卖怪诞，还有一个吃人的私人医院怪诞，几个杀人规则很苛刻、可以逐步观察限制的特异种怪诞……勉强还能撑得过去。 正义，乌鸦，红衫，还有那个让人讨厌的冬落……你们赶紧回来吧，我是蛙人不是超人，不是美国队长，没有三头六臂，我要搞不定了，我想你们啊，特别想！蛙人在心里呼唤着。 “话说，”助理小峰雅信说道：“我们黎都的调查员也太少了吧，好歹是两千万人口的大城市，看看人家东都警视厅……” “我记得培训课那边有两个实习调查员似乎快要转正了，” 蛙人道：“我看你最近的精神力量涨势不错，快要够资格了。到时候，我跟他们说一声，把你放到实习的名单里。” “谢谢！谢谢大人！”小峰雅信满脸欣喜。不愧是素来善解人意的蛙人大人，爱好是铁血的拳击，内心却有一抹温柔。他还没开口，对方就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大人……” “嗯？” “真心感谢！真的！” 小峰雅信郑重其事地向蛙人鞠了一躬。如果能成为实习调查员，就有资格独立处理一些比较简单的怪诞事件，也就意味着他从此摆脱了“可消耗人员”的悲惨命运，收入和生活水平也能提高一大截。 “哈哈，” 蛙人笑道：“你还是赶紧想一想，给自己起一个什么拉风一点的代号比较好。” 成为实习调查员之后，小峰雅信这个名字将消失在所有官方登记造册的资料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成为被人忘却的往事。 “我早就想好了，蜂人，您觉得怎么样呢？” “不咋样……” 正说着，本部门口忽然驶过来一辆造型夸张、大红色的超级跑车，一个漂移甩尾停下了车—— “嗤——” 刹车的声音极度刺耳。 “扰民啊，这大晚上的，”小峰雅信皱了皱眉头，“谁啊？” 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男两女。 男人穿着一身大红——红色大衣，大衣上有整齐的小花纹，仔细看清——小花纹都是一个个谜字。 红色裤子，红皮鞋，红色的绅士帽，手里拿着一根红色手杖，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红色雾气。 透过雾气，隐约可以看见男子的脸，仿佛挺英俊，但散着一股很重的邪气，眼神深邃，嘴角挂着一抹颇有些挑衅意味的笑容。 两个女人容貌一模一样，分别穿着一黑一白的洛丽塔裙，五官精致可爱，却总感觉缺少一点人气。 小峰雅信正要上前问话，却瞧见蛙人脸色严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啊……这三个人，”他小声问道：“您认识？” “是谜，” 蛙人死死盯着一身大红的男人， “黑扑克通缉单里的通缉犯，目前的通缉位置是黑桃J，自称谜先生的就是他。身旁那两个少女是他的助理，一个叫谜底，另一个叫谜面。” 小峰雅信听罢，心头猛地一沉。 他大概听说过黑扑克通缉单……似乎是一份只对怪诞调查员公布的通缉名单，纳入通缉名列中的，都是本子国内一些罪大恶极又本领高强的特异人士。 普通警察拿这些特殊人物完全没有办法，只能依靠拥有特异能力的怪诞调查员去抓捕缉拿……但怪诞调查员整日应付那些没完没了的怪诞已经精疲力尽，哪有余力对付他们，于是榜单上大多数的通缉犯至今仍逍遥法外。 而且，很多通缉犯的本领高深莫测，如果不是最顶尖的那几位调查员，也很难对付。 这会儿虽是深夜，但一个通缉犯，就这么毫不掩饰地杀到警察本部的大楼里，也太过嚣张了吧。 想到这里，小峰雅信默默摆好了战斗姿态。 “谜来这里干什么？” “管他呢，” 一旁的蛙人也从背包里掏出了拳击手套带上，“准没好事！” “我是谜面！”穿着白色洛丽塔裙的少女说道。 “我是谜底！”这是黑裙少女。 “准备好迎接谜先生的闪亮登场了吗！” 谜先生的声音很尖锐刺耳，他抬起手，中指和食指中间夹着一张卡片，手腕一抖，卡片朝着蛙人高速旋转而来。 “小心！” 小峰雅信惊道：“小心有诈！” 卡片飞到二人面前，砰的一声炸开，化作飘在半空中的一行红雾拼成的大字—— “谜题一：谜先生来到黎都市警察本部所为何事？” “混蛋！” 小峰雅信怒道：“干脆把谜底一起写出来好了！” 话声未落，谜先生和一对双胞胎忽然启动，朝着蛙人冲了过来。 “来吧！右勾拳。” 蛙人双手对了对拳击手套，朝着谜先生一记左勾拳挥去。 下一瞬，他眼前闪过一面哈哈镜，镜中是身形完全扭曲的自己。 一团红色雾气将他笼住，助手小峰雅信不知何时昏倒在了地上。 一条细长的腿从侧面横踢过来，蛙人挥拳一挡。 另一边甩来一根双节棍，再挡一拳。 一道钢叉从后方插来，蛙人侧身避过。 双节棍在半空中兜了个圈子，再次击向他的腰部。 蛙人跃起避过，四面八方忽然闪出好几面哈哈镜，一大堆形象扭曲的蛙人彼此重叠交叉，搞得他心烦意乱，辨不清方向。 接着，钢叉又从脚底戳了过来。 一对双胞胎，一白一黑，一个手持一对钢叉，另一个拿着一对双节棍，动作都非常迅捷利落，再加上不停干扰视线的哈哈镜和迷雾，蛙人一时间真有点手忙脚乱了。 更糟糕的是，谜先生甚至还没有对他出手…… “该死！” 先把这些破镜子打碎好了！ 蛙人想着，瞅准一个时机，一拳击中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块哈哈镜。 “哗啦！” 镜子的碎片满天乱飞。 总算清净了……还没来得及欣喜—— 数不清的碎片闪动光芒，又化作一块块完整哈哈镜，将蛙人围了起来，数不清的、扭曲的蛙人晃动起来，眼晕极了。 “您要感谢，” 一个轻佻的女声笑道：“没有人花钱买您的脑袋呢。” 蛙人来不及细思，再次陷入了钢叉和双截棍的密集攻击网中。 一身红色大衣的谜先生从晕倒的小峰雅信一旁从容走过，来到大楼脚下。 他举起手杖往上一扬，一根透明细线划过夜空，整个人瞬间出现在了特殊调查课所在的二十一层。 “哗啦！” 用手杖敲开玻璃，谜先生一跃而入。 他迈着优雅的步伐，大摇大摆来到特殊调查课的禁闭室门口。 沿途遇到的每一个调查课工作人员、助理，被他用手杖轻轻一点，全部昏了过去。 “是时候揭晓第一个谜底了，” 谜先生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没有一个够格的观众。黎都的调查员比起东都那帮饭桶来，差得也太远了……” 说着，他用手杖点开禁闭室的门，里面空空如也。 “咦？” 谜先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种表情在他脸上很少见。 他打开手杖一端的对讲器，“喂，我说小谜面，你是怎么做调查的……” “不用问了，” 另一边的办公室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浦只三郎原本就是关在那个房间里的。” 谜先生顺着声音瞧去，看见一个穿着邋遢、手里抱着漫画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靠着一边的门框。 说话时，年轻男子全程低头看漫画，没有往这边瞧过一眼。 “哇哦，很嚣张嘛，” 谜先生乐了，“我很喜欢，年轻人，有没有意愿加入我的谜之军团？” “杀人犯是被那辆出租车带走的，” 年轻男子往后翻了一页漫画，“谜先生要是做过功课的话，应该知道那辆出租车吧？要是再晚一点的话……恐怕很难向雇主交差了哦。” “年轻人，” 谜先生从一边走廊的窗户一跃而出，手腕抖出一张卡片，旋飞到年轻男子的漫画上方，旋转停止。 卡片缓缓飘落下来，上面写着一个笔画张扬的谜字。 窗外，向下急坠的谜先生嘴角扬起自信的微笑，“要是有意愿的话，拿着这张卡片，随时来找我！” 稍许，满身是血的蛙人冲上楼来，看着在一堆昏迷人员中安静看漫画的秋刀鱼， “这么多人昏倒，你都不管？” “场面太刺激了，还有大量精神力量值不低的调查员助理，”秋刀鱼继续往后翻，“你确定让我不要看漫画？” 蛙人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要是秋刀鱼真的放下漫画，大楼里诞生一个崭新怪诞就high了。 “……”无语半晌，蛙人又道：“那个谜呢？” “走了。” “他来干什么的？” “直接找到了一号禁闭室，看来目标就是浦只三郎。” 蛙人走到禁闭室门口，里面没有一个人。他的脸色变得很差，“谜把人带走了？” “准确的说，是出租车。” “出租车？” “那个怪诞出租车，”秋刀鱼终于抬起头，露出了笑容，“让怪诞联盟去对付坏蛋联盟，你说会不会很刺激？” …… 坐进出租车里，浦只三郎感觉舒服了很多。 这几天的折磨太痛苦了……一开始，浦只三郎面对的是随时随地都会看到的死女人千春的脸。 他初始是极度恐惧那张脸的。 神奇的是，慢慢的，他好像有所习惯了。他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张死女人的脸，一个弱者、一只被宰杀的羔羊的脸，这有什么好可怕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咬牙坚持下去。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再看到那张面孔，他已不再太过畏惧。 那些调查员说每一个怪诞都很可怕。哼，实在可笑，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当浦只三郎渐渐不再畏惧之后，千春的脸也逐步消失不见了。 此时，他再看每个人的面庞，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这么一说，他似乎打败了传说中不可战胜的怪诞，简直太了不起。同时，这也就是意味着，那个所谓的怪诞杀人规则对浦只三郎不起作用了吧？ 但警方的特殊调查员还是不肯放他回去。不仅如此，他们竟然还在想方设法套他的话，千方百计让他承认杀人的罪行…… 搞什么鬼！ 不是说，都是常年负责解决怪诞事件的专业人士吗？还能兼职调查杀人案？ 要不是母亲托人递进来纸条，告诉浦只三郎，她正在想办法，很快就能将他救出去，浦只三郎都不晓得面对这些假公济私的混蛋，他这样坚持下去的意义何在。 母亲果然想到了可靠的办法吧？ 要不然，浦只三郎现在也不会如此悠闲平静地坐进出租车里。 对了，他是怎样坐上出租车的？好奇怪啊……这场景似乎有些熟悉，管他呢……逃出来了就好。 母亲啊母亲，无所不能的母亲。 浦只三郎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情形——那其实是一次误杀，他在家里举办party，照例迷晕了全场他最满意、最心动的年轻女孩。 按照惯例，他会在完事之后，将那位女孩的衣服整整齐齐穿戴好，送到客房，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但那天晚上，做到一半，女孩忽然醒了过来，狠狠咬了他一口……惊慌失措的浦只三郎失手掐死了女孩。 杀人了……那个夜晚，浦只三郎在极度惶恐之中度过。 他慌慌张张给母亲打了电话。 母亲赶过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怒火，但看到儿子可怜巴巴的表情，她瞬间柔软下来。 很快，像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一样，母亲清理房间里的一切可疑痕迹，问询当晚事情的经过，排除所有可能暴露浦只三郎的风险，并且安抚浦只三郎： “放心吧，儿子，有我在，你会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继续平安、幸福、无忧无虑地在我们这个国家生活下去。” 母亲的话，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从那天晚上开始，浦只三郎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了那种毁掉清纯的女孩子，然后扼住她们的喉咙，直到窒息的感觉。女孩越清纯，他越觉得刺激。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上瘾。 杀掉第三个女孩子之后，浦只三郎作案的手法就越来越纯熟，母亲对杀人现场的处理也越来越熟练完美，渐渐无迹可查……浦只三郎本以为这样的循环会一直进行下去，直到他杀死了千春。 车窗外，下起了红色的雨，就像那天晚上千春的血。 浦只三郎没有做错什么。 有些人生而就是高贵的狼，有些人则投胎绵羊。 狼要吃羊，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那些特殊调查员凭什么像犯人一样拷问他？ 如果因为狼吃了羊，而去惩罚那些狼，公平又在何处？狼天生是要吃羊的呀。难道要让狼群饿死么？ 浦只三郎心里面憋着一团怒火——都是那些怪诞调查员的错，他们用满是嫌弃和恶心的眼神看着他，长时间地拷问他，颠倒他的时差，给他吃最糟糕的食物，就像对待那些卑贱的罪犯一样！ 走着瞧吧，浦只三郎捏紧了拳头。 如果没有这次的事件，浦只三郎或许会渐渐厌倦这种杀人——销毁痕迹——再杀人的单调循环。不是有一种说法，叫作边际递减效应么。同样的事情做多了，就会渐渐感到无聊吧。 但是，因为这些该死的调查员，浦只三郎更加坚定了继续在这条铺满鲜血的道路上走下去的念头。 那些越是反对，越是表现的义愤填膺，越想将他绳之以法，浦只三郎就越要把手伸向那群软弱的绵羊，越要欣赏她们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神，这样才够刺激，才是对那些调查员最好的报复！ 调查员那些特异的本领，都是可以训练的吧？他们可以做得到，浦只三郎也可以做得到。在如今的社会里，只要肯花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更何况，浦只三郎可是战胜过无解怪诞的男人。千春带血的面庞可以做证。 对，正该如此。 就像大海上亮起灯塔，浦只三郎原本有些迷茫的人生忽然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对付那些普通的年轻女孩有什么意思？ 调查员也有不少是女性吧？据说长得都还很漂亮，如果有一天，能把那些漂亮的女调查员也…… “ああ长崎ながさきは今日きょうも雨あめだった 长崎今天也下雨了……” 司机拧开了收音机，轻柔的旋律响了起来。 这首歌好耳熟啊。浦只三郎想着。 他肯定在哪里听到过这首歌。 像这种曲风，浦只三郎从前肯定不会喜欢。以他的火爆脾气，说不准直接开骂，让司机赶紧关掉音乐。 但是今天……这首歌听起来可别有一番韵味，很像杀人前诡异又温柔的序曲。 “司机，” 浦只三郎问司机，“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啊？还蛮好听的。” “长崎今天又是雨。” 长崎今天又是雨……旋律很棒，歌名也很不错啊。 下雨天，下雨天杀人最有感觉了。 浦只三郎看着车窗外红蒙蒙的雨，想起了自己杀死千春的那个红雨之夜。 就用这首《长崎今天又是雨》来做自己杀人时BGM好了。浦只三郎想到。 到那时，他会在每一个下雨天，走出家门，随机选择作案的对象。 他会穿上不起眼的灰色衣服，带上鸭舌帽，像一个幽灵一般在雨中游荡。 他会带上耳机，播放《长崎今天又是雨》。 在作案最刺激的时候，他会自己带着一只耳机，把另一只耳机塞进女生的耳朵里，他和她一起听歌，一起欢乐，同频共振，当歌曲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会扼住对方的喉咙。 在歌曲结束的一刹那，他会结束对方的生命。 《长崎今天又是雨》……这首优雅的歌也得到了完美的升华。 他在脑海里痛快地畅想着，恨不得此刻就让司机停下车。 正好是一个雨夜，他要走入雨夜……戴上耳机……寻找迷途的羔羊…… “司机，” 浦只三郎说道：“请停车，我要下……”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整个人忽然惊呆了—— 他的声音没有这么细……这是谁的声音？ 第138章 怪诞联盟大战迷先生 浦只三郎试着“啊”了一声，和刚才同样轻细温柔的声音。 他忽然意识到很不妙，低头看自己的身上，骨架变小了，衣服明显宽松了很多。 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表情立时僵硬起来。 “镜子！” 浦只三郎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袋里，“司机，镜子在哪里？你有没有镜子！” “副驾驶的靠背后面，” 一旁传来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有镜子。” 浦只三郎顺着声音转头看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起，车的后排多了一个脸上没有五官的乘客，低头正翻看一本厚厚的书。 浦只三郎觉得这个乘客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也许就是在某一辆出租车上。这么听来，对方的声音似乎也有些熟悉。 “呃，多谢……” 浦只三郎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感谢对方，这不符合他的个性。但莫名其妙的，感谢的话就说出口了。更何况，对方还为他准备了镜子。 他把手伸进副驾驶背靠的兜里面，果然摸出一面手掌大小的镜子，很光亮、很清晰，材质也很好，配得上他的出身和他那张英俊的脸。 浦只三郎把镜子对准自己的脸—— 此刻的镜子里，是一张容貌很清秀、很漂亮的女人的面庞，绝对符合浦只三郎的审美观。 如果这张脸不是在镜子里，而是在现实当中，他发誓，今天晚上他就会对这个女人下手。 幻觉……一定是幻觉。 浦只三郎转过头，闭上眼睛。 等了一会儿，再次看向镜子，依然是那张女人的脸。 做梦，是了，他一定是在做梦。 浦只三郎掐自己的大腿，扇耳光，依旧没能从梦中醒来。 “穿上。” 一旁的无面男指了指两个人中间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套蕾丝边的女仆装。 这种衣服浦只三郎可太眼熟了，他让好几个女人试穿过。其中，有一个女孩子就是穿着女仆装死掉的。 “混蛋！” 浦只三郎愣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怒气直冲颅顶，“是你干的对不对？是你把我变成了女人，是不是！你这个畜生！” 他面目狰狞，几乎失去了理智，朝着无面男扑了上去。 “啪！” 狠狠一巴掌，非人的力量。 浦只三郎被无面男一掌扇得找不着北，脸上火辣辣的疼，满眼冒星星，头晕目眩，好久才缓了过来。 意识到自己在武力方面绝不是无面人的对手之后，浦只三郎渐渐清醒，不忿道：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有本事把我变回去，再打一架！”无面男仍在看书。 “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浦只三郎再次怒吼着冲了上去。 “啪！” 又是势沉力重的一巴掌。 浦只三郎直接被扇得在车座上打了个转，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呜呜呜，”他忍不住哭泣道：“我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我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像您这样的人物吧？” “石崎千春，田川小夜子，小松祥绘，砂川香惠，岩佐梦冴……” 无面男终于开口了。 他一口气念了七八个名字。 这些名字浦只三郎有的记得，有的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都是被他亲手杀死的女孩子。 “我也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这些无辜的女孩？” 无面男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浦只三郎。 他的脸上没有眼睛，但浦只三郎分明感受到了对方像刀子一样锋锐的目光，“她们也没有得罪您这样的人物吧。 还是说，您从前可能没有想到，世事轮回，因果报应，竟然有这么一天，您会和那些女孩子一样……不，您会遇到比她们当时面对的更加穷凶极恶的歹徒，遭受到比她们还要悲惨十倍的境遇？” 浦只三郎听罢，冷汗直流，整个人直往后缩，“你……你想干什么？” 无面男转过头，继续看书。 “你要为那些……女人报仇？” 浦只三郎浑身直发颤，他太清楚那些女人最后的结局， “拜托，拜托！真的不至于！ 您想一想，那些女孩子已经死了啊，人死不能复生……您就算把我杀死一千遍，那些女孩子也不能可能再活过来，不是么？” 无面男：“没指望她们能活过来——我就是想出一口恶气。” “不对！” 浦只三郎拼命劝说对方， “现在最关键的是怎样补救，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怎么去做，对不对？您一定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吧？ 您是不是想让我忏悔？让我赎罪？ 我真心忏悔！我真心赎罪！ 不对，这样远远不够……我可以拿出一大笔钱！我可以给那些女人的父母亲人赔偿一大笔钱，让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可以发自肺腑的忏悔！ 每年的春分、秋分，我都会带着最虔诚的忏悔的心，带着最丰盛的祭品，亲自到那些女孩子的坟前，向她们磕头祷告、虔诚忏悔。 我会在她们的坟前扇自己一千个耳光，磕头，磕一万个，把脑门磕烂，磕出血来！ 如果这样还不够，我可以去大昭寺当和尚！整日吃斋念佛，普度众生，一辈子当和尚！ 信我，您要相信我啊。我是真心忏悔的！” 事到如今，不管什么诺言，什么空头支票，只要能活下来，只要能想到的博取无面人同情的办法，浦只三郎张口就来，毫不犹豫。 他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女人的身体，哀求起来，声声泪下，梨花带雨。再加上姣美的容貌，楚楚可怜的姿态，绝对有机会让对方心软下来。 当和尚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何况，他现在最多能做尼姑，先把无面人糊弄过去再说。 无面人又指了指那身女仆装。 “我不！” 这也太可耻了，浦只三郎捏紧了拳头，“你这是在侮辱我？你杀了我吧！就算是被杀死，被打死，被千人踩、万人踏，就算跳进万丈悬崖，我也绝不穿这种衣服！” “啪！” “啪！” “你不要太过分了！” “啪！” 穿上女仆装后，浦只三郎更显的娇小可人，捂着脸说道：“我警告你，我母亲已经请了非常厉害的超能人士来营救我，那个人的手段狠辣，本领深不可测，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你说的那位超能人士，” 无面人忽然看向浦只三郎这边的车窗外，“就是他吗？” “啊……” 浦只三郎连忙往后身后瞧去—— 车窗外，倒挂着一个男人，一身红色外套，英俊又有些邪气的脸庞，嘴角挂笑，弯到很夸张的角度，绅士帽像是粘在了脑袋上。 “咚咚咚！” 男子敲了敲窗户，大声喊道：“请问，您是浦只三郎先生吗？” 是母亲，是母亲请来的救兵。 浦只三郎心头狂喜，扯开嗓子吼道：“是我，我就是浦只三郎！” 红衣男子依旧保持倒挂的姿态，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看了看，又看着眼前的浦只三郎， “女人？” “我，我是男的！”浦只三郎指着无面人，连忙解释，“是他，是他把我变成了女人！” 红衣男子眯起眼睛，看向无面人。 他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喃喃自语道：“东都的小侦探答案？” 仔细又看了看，“不太像啊，气质不一样，没答案那个家伙那么古怪。” 红衣男子朝着无面人挥了挥手，“hello，我是万众瞩目的谜先生，准备好迎接谜先生的闪亮登场了吗！” 无面人完全不搭理他，依旧在翻书。 “很好，” 谜先生在车窗上敲了敲，窗户表面突然多了几个红雾组成的大字： 【谜先生很生气。当谜先生解开谜底的时候，车里的怪诞也活不下去】 无面人还是没有理会。 “哇，” 谜先生道：“黎都的市民也太嚣张了，今天晚上我就见到了两位狂徒，你们给我等着。” 说着，又看向快把脸贴在窗子上的浦只三郎， “e……长得倒是差不多，”红衣男子把照片塞进怀里，“浦只三郎先生……呃，小姐，您好像惹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大麻烦，您隔壁的这位先生本领高强，神秘莫测，嫉恶如仇，而且非常不好说话……” “加钱！” 浦只三郎狂敲车窗， “求求您，别走好不好，我可以加钱！那个家伙把我变成了女人！他说要十倍的报复我，肯定是打算把我送到那些黑帮掌控的风俗店里，我不要！我加钱！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成交。” 谜先生打了一个响指，“放心，我虽然喜欢财产，但我从来不会把人家搞到破产。” 说着，他举起红木手杖对着出租车的玻璃，猛力一敲。 车窗毫无反应。 第二下，再加一点力道。 “哗啦！” 车窗竟然被敲碎了。 “说实在的，”谜先生把脑袋探进窗户，笑道：“这是我这辈子敲过最结实的玻璃。” “救我！”浦只三郎喜极而泣，“您快带我离开这里！不，等等……” 说着，他忽然想到什么，回头指着无面人，面目狰狞起来，“杀了他，您快杀了他，加多少钱都可以！我说的！” 浦只三郎没有疯。相反，他的头脑很清醒，无比的清醒。 在车窗敲碎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起自己是怎么坐上这辆出租车的。想起了上一次，自己也坐过这辆出租车。 那个时候，车上就有这个无面人。当时，无面人就说过让他简单地死去太便宜了这类的话…… 显然，如果仅仅让眼前这位谜先生救走自己的话，那只是暂时的安全。或迟或早，无面人还是会找上自己的，直到……把他送入风俗店什么的。 “三郎君很聪明嘛，” 倒挂在车窗外的迷先生歪了歪脑袋，“也很有前途……那就，如您所愿。” 他伸出红木拐杖，对准了无面人，“再——” 再见一词还没说完，迷先生就感觉到一股血腥气铺面而来。 他转过脑袋，看见车顶上，自己的身旁，趴着一个嘴角扯到耳根子上的男人，咧着嘴，看了过来。 “嘶”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涌变迷先生全身上下。 一张血淋淋大嘴扑了上来，他的半个脑袋眨眼间被吞掉，脑花儿撒了出来。 “啊！” 浦只三郎一声惊恐的尖叫。 很快，迷先生被一口一口吞掉，最后只剩车顶的一双血淋淋的脚。 浦只三郎吓惨了，连忙趴在车窗上，往车窗外面钻。 车顶上，裂口男把脑袋探了下来，用和迷先生刚才一样的姿势看着浦只三郎…… “啊！” 浦只三郎一声尖叫，扑进了无面人的怀里 后窗漏风着的出租车驶向黎东高速收费站…… 出租车身后不远处，红色豪华跑车紧紧跟随。但等出租车拐入一条小巷之后，跑车失去了跟踪目标。 车内，谜面手中，一个栩栩如生的玩偶突然炸裂开来。 一团红雾在后车厢散开，脸色很难看的迷先生出现在了雾气之中。 “您……” “哇哦，竟然废掉一个替死玩偶，在这种鬼地方……” 迷先生深吸一口气， “你敢相信吗？ 一辆出租车上，坐着至少五个怪诞，其中一个至少是C级，还有一个神秘人。天呐，黎都的怪诞联盟？那家人到底惹上了谁？那个神秘人是谁？我不管……这个谜题留给毒师他们解答好了，我要跑路了……” “那我们还去找那个叫正义的调查员吗？” “去，” 谜先生道：“当然要去，打入账户的钱是不可能退掉的。” “遵命，谜先生！” “记得带上爆魂珠，”谜先生说道：“杀死调查员之后，再搞出一个新的怪诞就不好玩了。” 红雾散尽，车厢内安静下来。 …… “你想环游世界吗？” 红色的雨，从打碎的后窗洒了进来，无面人抓着浦只三郎的后脖颈，这样说道。 “呃？”浦只三郎有些发懵。 “我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国度。” 无面人紧紧抓着浦只三郎。 浦只三郎仿佛看见一只灰色的眼睛眨了眨，一道灰芒将两个人卷起。 一瞬间，天翻地覆，头晕目眩。 再现身时，浦只三郎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咖喱味。 天色渐黑，夜幕降临。 浦只三郎环视四周，到处都是贫民窟，破旧的房子，衰败的道路，衣着褴褛、异域容貌的男人。 “这是哪儿啊……”浦只三郎茫然道。 身旁，无面人静静伫立，默不作声。 一辆满载乘客的公交车缓缓驶来，天色彻底暗下…… 第139章 久保祥一的规则 “起公交车惨案，受害人下落不明……事发当时，有乘客偷偷拍摄了一段视频……” 田上秋乃人生中头一次坐在出租车里，听收音机里播放的新闻。 她的老公浦只武彦坐在后排另一边打哈欠，悠闲地翻阅着手机新闻。 车窗外下着红蒙蒙的雨。 好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气氛了……自从儿子浦只三郎被关进黎都警察本部的禁闭室之后，田上秋乃的日子就开始很难过。 她素以女强人自居，连丈夫公司的生意也时常插手，出谋划策。 田上秋乃和那些只会做家务、shoppg、玩弹子房、看肥皂剧的女人大不相同。 在她的指点之下，由丈夫浦只武彦负责的浦只财团旗下一家医疗公司事业蒸蒸日上。 假以时日，浦只武彦一定会因此大为受益，纳入财团高层的视野之中。 到那个时候，一家人都会更加荣光吧。因为某些原因一直看不起浦只武彦的公公，彼时一定也会有所改观。 田上秋乃从不畏惧麻烦和困难。 包括浦只三郎的事情也是，虽然儿子的所作所为很让田上秋乃失望和伤心，但处理那种麻烦棘手的状况时，田上秋乃总能以男人般的铁石心肠，冷静对待，细致安排，不留任何把柄。 甚至到后来，她本人已经成为销毁犯罪现场罪证的行家里手。 因为浦只三郎的那些事情，田上秋乃专门找来一些侦探犯罪影片观摩学习，发现其中漏洞百出，许多逻辑环节经不起推敲。 有一次看完一部网上一片叫好、吹得玄之又玄的破案悬疑片，田上秋乃忍不住和老公说道：“这些人也太想当然了，剧情翻转简直就是为了翻转而翻转，漏洞把柄一抓一大把，我要是去拍这种电影，绝对比他们拍的要好。” “好好好，”浦只武彦说：“有机会投资一部电影，让你自导自演。” 这是一语双关，田上秋乃很快领会了。 只是，面对那种非人的怪诞和专门对付怪诞的极度偏执的调查员，田上秋乃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还好，马上，一切都能有个圆满的解决了。 谜先生出马之后，儿子应该很快就会回到家。 窗外的雨依然在下。 “还没有到地方么……” 田上秋乃和老公之所以坐上了这辆出租车，应该就是去接儿子的吧？ 谜先生的性格很古怪，不喜欢客人坐着专车去拜访也实属正常。 “儿子啊，儿子，你为什么就不能争口气。” 田上秋乃深深叹了口气。 浦只三郎的所作所为的确很过分。 对于那些深受其害的女孩子，田上秋乃其实也身怀愧疚之心，每次都会安排专人，暗中往受害者家属的银行账户内转去大笔金额作为补偿。 田上秋乃知道这样做远远不够，但总不能让儿子浦只三郎真的坐进大牢里去赎罪吧？总得体谅一个无助的母亲舍不得儿子遭罪的迫切心情吧？ 浦只三郎也不会一直这样糊涂下去的。 一直以来，田上秋乃都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假戏真做，给儿子一个深刻的教训。只是公司的业务实在繁重，不好抽出时间专门安排。 这次的教训足够深刻了吧？ 浦只三郎应该可以幡然悔悟了吧？ 如果还是这么冥顽不灵，田上秋乃就打算把浦只三郎送到国外，到那种建在深山老林里，管教很严格的学校，断掉所有的零花钱，只留下日常吃喝用度，用最严厉的方式转变他的性格和观念。手段可以狠辣一点，只要儿子能悬崖勒马。 如果没有改观的话，就一直在那所学校里待着吧。 “老婆，” 一旁的浦只武彦忽然叹了口气， “我们让那位谜先生去对付正义调查员，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说来说去，正义调查员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何况，价钱给的那么高。” 是没做错什么……可他几乎要害死了浦只三郎啊。 如果不是正义，田上秋乃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你糊涂了吗？还是吃的太饱了，同情那种冷血的人物——” 田上秋乃冷笑道： “你知不知道，如果正义活着，三郎就算能被谜先生救出来，到最后还是会被那个冷血的调查员抓回去，您信不信？ 你以为我只是一时头脑发昏，所以才会花那么一大笔钱满足自己没完没了的报复心理吗？ 如果不把那些肆意生长的碍事野草连根拔起来，它们就会一直长在你心房的土壤里，烦死你！” “……何必这么大火气，” 浦只武彦再度拿起了手机，“我又不是不懂事理的人。只是一时没想明白，只要你和我说清楚，我也能理解的……” 说完这些话，两个人同时看向了前排的出租车司机。 田上秋乃立时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当着一个出租车司机的面，说出这种隐秘来。 田上秋乃也有注意到，司机右侧的耳朵动了动。 显然，刚才说的话，他全听进去了。 下车之后，就尽快把司机解决掉—— 田上秋乃脑袋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长崎今天也下雨了， 生命爱情都放弃吧……” 出租车司机放起了一首名为《长崎今天又是雨》的老歌。 田上秋乃听了，忽然有些被触动。 这首歌，她再熟悉不过了。它是田上秋乃和浦只武彦的定情歌曲。 那还是在大学校园的年代，一个磅礴大雨的早晨，忘带雨伞的田上秋乃被困在了公交站，进退不得。 从一旁便利店冲出来的浦只武彦没有带雨伞，被淋成了落汤鸡。 两个人藏在他宽大的外套下，一路跑回了便利店……在便利店的屋檐下，浦只武彦递给她一只耳机。 当时耳机里放的那首歌就是《长崎今天又是雨》。后来，那首歌，田上秋乃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只是近些年来，忙于公司的生意，她渐渐很少听歌了…… 想到这里，田上秋乃忍不住看向浦只武彦。 “老婆……” 浦只武彦抓住了她的手，“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太过辛苦。” “别说了。” 田上秋乃摇了摇头。 两个人在红蒙蒙的雨中的出租车里对视着，眼神里满是柔情蜜意。 其实，她原本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 只是家境比寻常人好一点点。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谁，只是命运把她逼到这种阴暗的角落里……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田上秋乃想到。 公司的生意会越来越好，儿子会越来越懂事，家庭会越来越幸福，老公也会更加出人头地……要不然，看在这首歌的份上，让司机走的痛快一点。 “脸颊挂满了雨珠泪……” 烟雨蒙蒙中，出租车驶向黎东高速入口。 …… 夜色越来越沉，黎都市秋田区某座公寓。 “第二个谜题，” 一身红色大衣的谜先生迈着悄无声息的脚步，向通道深处走去。他喃喃自语着， “调查员正义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生命呢。” 小谜底在楼道和正义的房间里都安装了摄像头。监控显示，正义此刻正在酣睡。 据可靠的消息情报，正义是一个非常难缠的角色。不仅思维缜密、行事果断，战斗力也很强，是黎都怪诞调查课战力榜当之无愧的第一位。 助理谜面分析，以正义的实力，就算在数量庞大的东都调查员的队伍里，也绝对杀进前三名。 如果正义弃明从暗，走上犯罪的不归路，则毫无疑问可以列入黑扑克通缉榜单之中。而且，位次不会低。 对于这种实力不俗、智商在线的角色，谜先生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和对方硬来。 要利用好敌明我暗的优势，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对方。 站在正义房间的门口，谜先生举起了手中的红色木杖，对准猫眼。 “啵——” 这是谜先生自己发出的声音，像金鱼吐泡泡破裂的那样。 事实上，谜先生刚才发动的攻击名叫【谜之死神冲击】，发动全程是完全没有声音的。 那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爆裂冲击—— 落入攻击范围内的人类的灵魂将在一瞬间被冲击波带走，成为活死人。 【谜之死神冲击】的优点是，出其不意，很难防范，死者的灵魂被带走之后，不可能再转化为怪诞。省下了一颗爆魂珠。 缺点是，冷却时间很长，对使用者的精神力量要求很高。 以谜先生的实力，用完之后，都有些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田上秋乃女士，看来您得加钱了。” 谜先生把耳朵贴到门板上，屋子里面一片死寂。 从怀里掏出一块儿黑巧克力，谜先生叼在了嘴里，看着空空如也的楼道， “观众朋友们，我说……” 谜先生说着，按下红木手杖一侧的按钮。 “滋——” 手杖中间的位置探出一个手机大小的屏幕， “观众朋友们，第二个谜底，你们猜到了吗？” “呼——” 监控视频里显示，此刻，正义正躺在床上鼾声如雷。 “我的小谜面，” 谜先生皱了皱眉头，打开手杖一头的对讲机，“我说，中了【死神冲击】的人会不会打呼噜？” “呃，正义只是灵魂被带走了，”谜面回道：“身体的机能完好无损，也就是说——他在睡眠中因上呼吸道狭窄而导致腭垂振动所发出的鼾声……不受影响。” “别说这些没用的，” 谜先生用红色手杖对准正义房门的把手，“我要进去给他补一枪。” 这时，门打开了。 屋子里走出一位佳人，冲着谜先生露出迷人的微笑，“您好，我家电灯坏了。” 扯鬼，屋子里明明很亮堂。 但竟然，下起了雨……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规则力量向着迷先生疯狂涌来，他僵在原地，完全无力抵抗。 恍惚间，他看到淅淅沥沥的雨中，飘荡着密密麻麻的幽魂…… …… “砰！” 一辆红色豪车内，谜面手中的精致玩偶再次炸裂。 “混蛋……” 一片红雾之中，脸色难看的谜先生拍了拍身上的灰。 谜面很识趣地没有问谜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已经废掉了两个替死玩偶，” 前排开车的谜底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睛，“这单买卖亏大了。” “我知道！” 谜先生翘起一只腿，抬头望着光秃秃的车顶，“竟然和雨女联手了……那个正义是怎么办到的？简直是给无所不能的谜先生出了一个谜，黎都的调查员都这么奇葩吗？”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谜面说道：“先听哪个？” “别打哑谜了，” 谜先生说：“我现在没心情——你就一起说吧，我知道……好的和坏的可以合并。” “呃……田上秋乃和浦只武彦也被那辆出租车带走了。” “所以，坏消息是雇主没了，好消息也是……雇主没了？” 谜先生的嘴角再次翘了起来，“关键的关键，没有人花钱请我保护这一家子吧？” “千真万确没有。” “雇主失联，任务暂停，”谜先生有些疲倦地靠在了椅背上，“回东都——另外，这两个任务给我记在备忘录里……毕竟，收了人家的钱，要是哪一天能完成就好了……” “我们现在不回去找正义了？”谜底问道。 “他都看破我了，”谜面直敲手中的红杖，“看破了！你懂不懂……我不想再浪费一个玩偶！” 红色跑车一路驶向黎东高速入口…… 收费站的通道口。 从小娇生惯养的田上秋乃受不了躺在自己身旁的那具尸体身上散发出的炸鸡味儿。 她想和另一边的丈夫换一下位置，可惜两个人都动弹不了。 “轰！” 一辆红色跑车从田上秋乃的身上疾驰而过。 …… 【解恨么】 在黎都小巷间疾驰的出租车上，小洞问道。 “嗯，还行。” 顾醒翻看着《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怪诞故事合集》， “就剩下久保祥一了吧？” 【嗯】 【不过，这家伙好像出了点状况】 顾醒也发现了。 在《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怪诞故事合集》的最新一章里，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久保祥一拒绝了喜多英二郎的召唤。 他在执行自己的规则……” 第140章 《鬼妓回忆录》 久保祥一的状况令小洞也有些吃惊了。 【哇哦，原来是个人形怪诞，竟然成了浦只三郎的跟班？而且，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吃掉浦只三郎？事情很不简单嘛】 “去烩烩他好了。” 顾醒说着，出租车已发动，“轰——” “那个人就是久保祥一？” 带着熊田信彦、早惠、藤野，坐着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顾醒穿街过巷，来到世丰谷外围的大街上，看到一个男子背着什么东西从世丰谷跑了出来。 世丰谷是黎都最具代表性的富人区，拥有本子国最传统的风土人情，整个区域的房子都是独立存在，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狭窄的街道，没有压抑感，怎么舒适怎么设计，被称之为“人间顶级豪宅”。 住在世丰谷的人，大部分都是着名企业家、大牌明星、文化名流，这里的代名词就是富有，特别富有。据说大明星唐泽真琴就居住在这里。 顾醒有点好奇，久保祥一一副穷鬼的模样，怎么会从这种顶级富人区跑出来。 【大概是】 【你干嘛不上去问问】 与一个尚还未被收容的怪诞搭讪交谈，顾醒显然没有那么鲁莽。 喜多英二郎把车停在久保祥一身前，车门打开……这家伙之前命中过英二郎的规则，也被写在了提案本上。 久保祥一见状，哆嗦了一下，背着女人往另一边跑去。 没跑两步，抬头看见一个嘴角裂到耳根的男人扑了上来……啊呜，一口。 很快，地上只剩一双光秃秃的脚。 …… 回到涉谷公寓的家中，顾醒看见久保祥一身后背着一个布娃娃，正在书架旁的圆垫上跪着等候，满脸谄媚的笑。 书架上多了一本名叫《久保祥一的上门送货服务怪诞合集》。 可以对外人展示的书名则是《鬼妓回忆录》—— 这是导演三池崇史拍摄的一部恐怖电影的剧本版，讲述了一位美国作家乘船行驶在飘着浮尸的河流上，前往禁忌岛，寻找失散爱人小桃，却遇到了鬼妓的故事。 顾醒看过那部电影，人性的丑陋虚伪被放大到极致。看完之后，整个人都麻了…… 翻开《久保祥一上门送货服务的怪诞合集》，序言的第一句： 【永远躲在柜子里的龌龊身影，注定永世无法得到救赎】 第二句：【他所苦苦追寻的，仅仅是他曾经失落的关于美好或者纯洁的梦】 里描述了久保祥一的怪诞规则： 他曾迷恋如花妖艳的悲情女子，并对她许下重誓，不远万里苦苦追寻，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已沾满不可饶恕的罪恶。 他死后，模样变得龌龊而丑陋，异化为黎都市富人圈里广为流传又极为神秘的皮肉掮客怪诞，有幸能被他服务的客人不多。大多数有钱人对他的到访极为向往。 规则1：当一个男人心里产生了强烈的想和一个女人发生肉体关系的欲望，久保祥一就会背着女人找上门。男人的精神力量越高，对女人的渴望越强烈，则越容易触发这条规则（E）。 规则2：如果触发规则的男人心里有一个明确目标的女人，久保祥一就会将自己的布娃娃变成那个女人的模样带上门。如果男人没有明确目标，久保祥一则会将自己的布娃娃打扮成顶级美女的样子，送上门（E）。 规则3：久保祥一可以把一个活人变成洋娃娃，再把洋娃娃变回活人（E），在此期间，活人不会死去。 规则4：如果男人拒绝了送女人上门的久保祥一，将会走一段时间的好运。如果男人接受了女人，则需要支付一大笔费用，作为久保祥一的活动经费（E）。 规则5：如果男人接受了久保祥一的服务，却无法支付相应的费用，将被久保祥一变成手指大小的布娃娃，永远储藏在他的破布背包里（E）。 规则6：在男人和女人发生关系的过程中，久保祥一会瞬移到衣柜里面或房间的角落里偷窥。男人泄露阳气的一刹那，久保祥一会全部吸收，化为自己完善规则的力量。被吸走阳气的男人在之后一段时间里，会觉得自己变得生龙活虎。事实上，那只是虚假的繁荣，就像无根的绿草（E）。 规则7久保祥一只背漂亮的女人。女人们无法拒绝他发自内心的真诚邀请，在她们被久保祥一背到身上之后，就再也无法摆脱他的纠缠。除非，久保祥一主动放下她们（E）。 为什么久保祥一会成为浦只三郎的跟班，并且合谋害死了千春？ 书中没有解答。就连久保祥一的过往也只字未提，一切成谜。 想一想，要是那些触发规则的男人们知道，和自己发生关系的其实只是一个被久保祥一不知道背了多久、有点发臭的洋娃娃…… 【这个家伙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别告诉我你打算把他留在书房。太恶心了，我要搬家】 “我忽然想到一个有趣的点子，”顾醒说道：“为什么不让久保祥一去环球旅行呢。” …… 夜深如墨，大片的乌云遮住月亮。 在寂静城市的街巷里，久保祥一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背着一个容貌娇美、满脸畏惧的女人走进了世丰谷的街区，敲开一户人家的房门。 “是祥一先生啊，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男主人打开房门，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快请进。”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 久保祥一把背上的女子放了下来，笑道：“她是您的了……之后，我要赶往非洲。” “好的，我抓紧。” 男主人抓住女子的手，把她拉进门来，“费用稍后会打到您的账户里。” 关上门，男主人端详着女子的脸庞，是很漂亮，不过总觉得有点眼熟，仔细看来这女人和隔壁浦只武彦家的那个漂亮儿子长得蛮像的。 管他呢…… 一旁的柜门的夹缝里，久保祥一睁大眼睛，眨都不眨。 …… 清晨，带着一束鲜花，顾醒出现在了石崎千春的墓碑前。 “请安心离开吧，为了朋友仗义出手的千春小姐，” 献上鲜花之后，顾醒对着墓碑说道： “从今天起，久保祥一会背着浦只三郎开始一场无休无止的环游旅行。在保证生命安全的前提下，我会让她尽可能地忙碌起来，直到……世界的尽头。” “我发誓，” 顾醒用手摸着心口，“我会将这个国家里，所有像浦只三郎这样的畜生，一个一个，亲手送到地狱里。” 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蝴蝶，落在了千春的墓碑上。 它扇了扇翅膀，像眨眼睛一般。 少许，蝴蝶飞了起来，在渐渐亮堂起来的晨光中消失不见。 …… 今天的黎都市又是平静而祥和的…… “ 昨日晚间，又有一辆满载乘客的巴士离奇失踪，这已是本月之内的第三起巴士失踪案件。近日，同时还发生了数起游客失踪事件，警方正在全力侦破，初步怀疑巴士失踪案件与游客失踪案件有所关联。 据专家分析，这有可能是因为太阳黑子和耀斑活动带来的特殊影响，从而导致某些区域产生了空间虫洞……” 电视里，漂亮的女主播一脸严肃、字正腔圆地播报着： “据本台记者工藤爱采访中了解到的消息，浦只财团下属的安永药业公司社长浦只武彦，及其夫人浦只秋乃，其子浦只三郎，近日离奇失踪，警方怀疑仇家绑架，目前案件正在全力侦破当中。 浦只财团已安排一名管理经验丰富、年轻有为的新社长到任安永药业公司，请广大股民不要过度担心……” 浦只武彦一家三口的消息这几天频繁登上新闻，只不过浦只财团背后持有股份的电视台进行报道的目的更多的是稳定股民的预期。 浦只武彦毕竟不是财团的核心家族成员，掀起的风浪有限。 “下次换一种面包好了，这个口味快要吃腻……” 现在是早餐时间，顾醒一边喝牛奶吃面包，一边看着黎都电台的早新闻。 电视是这两天才买来的二手货，清晰度基本够用。 最开始，顾醒连二手的都没打算买，准备直接蹭里美奶奶那台电视看，但奶奶电视里放的基本都是恐怖惊悚片，顾醒倒也蛮喜欢看，可不能无限循环吧。 而且，小洞也提醒顾醒——奶奶的电视最好少看一点，要不然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结果就是，顾醒在奶奶的电视旁安装了一道简易屏风，彻底不看了。 【没有了圣子小姐的精心准备，只能吃果酱面包了，顾醒君】 【和圣子搞的那么僵，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现在上门跪着去苦苦哀求，圣子说不准会回心转意】 上次红衫、圣子、顾醒三人一起在奈良公寓喝醉酒的失忆事故发生之后，顾醒就刻意和圣子保持了比较疏远的距离。 圣子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对顾醒采取了同样的态度。 所以，两个人虽然还是邻居，但搬家之后，圣子再也没有和顾醒一起吃过早餐。 “ “……” “尹南町今天的天气好像还不错……” 吃完早饭，顾醒就打算出发，前往与黎都临近的安和县尹南町，那是死囚井泽的家乡。 前几天，圣子告诉顾醒，井泽补偿金的所有手续都已经完全走完。不久，钱正式打进了顾醒的银行账户。 在藤野肆虐奈良公寓的事件当中，顾醒答应井泽一定要将补偿金亲手送到井泽母亲的手上，是时候兑现诺言了。 “您还记得吧，” 圣子是打电话告诉顾醒的。电话里，圣子的口气明显客气了很多，“当时，您说过，如果要去给井泽母亲送补偿金的话，您会带上我一起。” 顾醒原来的打算是，如果自己一个人能够解决，就尽可能不要麻烦别人，但圣子在电话里非常坚持。而且，带圣子一起去见井泽母亲，也是顾醒答应过圣子的事情，最好不要轻易反悔。 于是，两人约好，今天早晨各自吃完早点之后就出发。为此，顾醒专门和白鸟请了一天假，打算当日去当日返还。 “一定要租车吗？” 涉谷公寓门口，顾醒看着眼前这辆粉色外壳的轿车，不禁有些无语。他原计划是先坐地铁到大巴车站，然后…… “可是，”圣子道：“车都已经租好了。钱付了，退不了的。” “好吧。” 十分钟后，圣子驾驶着粉红色可爱轿车，带着顾醒，开着导航，向安和县出发。 顾醒坐在副驾驶。 后排从左到右坐着的分别是，早惠、藤野、里美奶奶。 车顶上坐着的是熊田信彦。 车后二十米左右，喜多英二郎开着自己的出租车紧紧跟随，儿子喜多阳介坐在他的副驾驶。 当然，以上怪诞，圣子通通看不见。 顾醒原本没打算带上怪诞联盟，但似乎知道顾醒要去尹南町，怪诞们都很感兴趣的样子。 关于怪诞联盟，顾醒最近又有新的发现—— 对于旁人而言，怪诞们似乎只能执行规则，可谓是毫无意识、思想与感情的存在。 但在顾醒这里，却似乎能够达成某些颇为默契的隐晦交流。值得深究一番。 …… “顾醒桑，谢谢您，谢谢您和圣子小姐！” “麻烦您和圣子小姐从黎都专程往这里走一遭……路程可不短啊。” “这些钱就当做你们辛苦这一趟的路费，好不好，请务必收下！” “如果不嫌弃，中午就在我家里吃饭吧？这两天要是想在尹南町看看风景，晚上可以住在我们家。尹南町是远近闻名的古镇，其实风景很不错的……” 事实上，尹南町的名气十分有限，游客也不多。顾醒和圣子也是来到镇子里，才发现镇子里古色古香的，很有意蕴。 “井泽这孩子啊，其实从小很心善的……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去了黎都之后，那孩子会走上那条路…… 上中学的时候，那孩子还因为救下一名落水女子受到了学校的表扬呢，当时为了救人，井泽自己也差点被淹死……唉，我的孩子啊，都是我没有教育好……” 井泽家和尹南町所有的房子一样，都是仿古建筑。 现今住着的只有井泽母亲一个人，井泽的父亲前年开出租车挣钱补贴家用时出车祸过世了。 家里的摆设很简单，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可见日子过的很清苦。 顾醒和圣子专门去井泽的房间里瞧了瞧，屋子摆放着很多井泽从前的照片，从幼稚园、到小学、初中、高中，学习的、生活的，运动的，游泳、打球、跳绳，去黎都打工时的，还有很多荣誉证书，几乎可以把井泽的一生串联起来了。 每一张照片 看着发黄的照片，不知为什么，顾醒心里有些难受。 “井泽桑是为了救一位生命垂危的老人而入狱的，” 顾醒离开前说道：“我不太清楚在之前那场抢劫案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被捕时的井泽桑，还有为了拯救奈良公寓住户而牺牲时的井泽桑，身上是发着光、发着热的，和他少年时一模一样的光，值得您为他骄傲。” “真的是这样吗？” 井泽母亲听罢，愣了愣神，仔细看了看顾醒的眼睛，少许之后，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我还以为您是抱着同情心才来这里的……” …… “我一开始还很敬佩呢，” 从井泽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圣子回头看向井泽的家宅， “井泽的母亲得知他离去的消息还能满脸笑意，不停地邀请我们留下来，那时我还以为她真的很坚强，没想到……原来是怕我们对她表现出同情心啊。” 顾醒：“或许，对那些原本骄傲的人而言，同情才是最大的伤害吧。” 所以，井泽母亲迫不及待地向他和圣子介绍井泽小时候的优秀过往。 出发返回黎都时，已是黄昏时分。 “真的不在尹南町住一晚上吗？” 圣子说道：“这周围的风景真的很不错，还有一处口碑很好的温泉。发现这样一处不为人知的古雅小镇的乐趣，远胜过提拔晋升啊。” “不对，” 顾醒看着前方曲曲折折、密林丛生的路，皱了皱眉头，忽然说道：“圣子，这个地方我们刚才来过……” 第141章 僵尸大巴和真衣 “呃，” 圣子双手抓着方向盘，打量前方的景色和路况，茂密的树林，曲折的公路，夕阳的余晖透过林间的缝隙映在了路边的草坪上…… “被你这么一说，是有点……眼熟。” “是不是我刚才走错路了？”圣子又看了看前边的情况，“拐错路口了？” “没有，” 顾醒说道：“我记得路，你没走错。” “啊……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附近的景色都差不多，所以……” “不可能，” 顾醒非常肯定地说道：“这个地方我刚才路过的时候印象很深，你看那棵树上的鸟窝，还有那边被砍掉的树桩子，位置模样完全没有发生变化。” “呃，那是怎么回事呢……” 开车又往前行使了一段距离，两个人再次回到了刚才的位置。这一次，连圣子都对这里的状况非常熟悉了。 “怎么办，” 圣子的脸色有些发白，“这也太诡异了……我们该不会遇上了怪诞？” 自从来到刑事课接触了很多怪诞事件之后，圣子总是下意识把身边稀奇古怪的事情和怪诞联系到一起。 “试试导航！” 圣子说着，连忙拿出手机，“导航总不能出错吧？” 结果打开手机，发现完全没有信号，想要导航根本不可能，电话也拨不出去。 这也意味着，两个人现在完全无法联系外界。 “怎么办啊……” 这个时候，圣子脸上的神情已经十分慌张了。 “先返回尹南町吧，” 顾醒倒是很镇定，毕竟车里坐着满当当的怪诞，车顶上盘着一位，身后还跟着一辆怪诞出租车，“如果能回到镇子里，应该就有信号了。” 所以，坏消息是：有怪诞。好消息：车里的怪诞更多。 圣子努力镇定下来，调头往来时的路上返去。 路两旁的风景依旧，但太阳西斜，天色越来越暗，庞大的树影越来越黑、越来越密，就显得气氛有些阴森起来。 不自觉的，圣子踩着油门的脚越来越使劲儿。 “滴——滴——” 迎面驶来一辆大巴，冲着圣子和顾醒连按喇叭，之后停在了路边。 “是大巴车！好像人不少，” 圣子脸色一喜，说道：“正好问一问，这辆大巴上的人有没有遇到类似的状况。” 说着，她也在路边停下车来。 顾醒本能地警惕起来，当即把昏鸦放了出去，从大巴车窗外飞快掠过，发现车内一切正常，这才安了心。 少许，从大巴车上走下几名乘客，司机也下了车。 两边的人员一碰头，才知道双方遇到的状况完全一样——也是从尹南町出来不久之后，就在这条路上不停地经过同一个地点，跟鬼撞墙一般。 “这种事情也太离谱了吧？”一名乘客说道：“我这辈子头一次遇到。” “你们有听说过最近发生的大巴失踪案件吧？” 司机借下车的功夫，抽起一根烟， “那几起大巴失踪案里面，有一辆大巴车就是我们公司的，说来也奇怪……” 据司机讲，失踪事件之后，公司里所有的人完全想不起那辆车到底是出发去了哪里。 那段记忆，就好像是从每个人的脑袋里硬生生被扣走了。 查看公司的车辆调度安排表，也没能找到那辆大巴的相关记录。 调取沿途的监控视频，也是毫无收获。 那辆大巴车就好像直接从空气中蒸发了一般。 所以，警方来调查的时候，几乎完全无从着手。逐个访问失踪乘客的家属，所有人也表示完全想不起乘客坐上大巴是要去哪里，简直可以登上全世界年度离奇案件榜单。 “你们说，”一个乘客扔掉烟头，“我们该不会遇到了和那辆大巴车类似的离奇事了吧？” 一众乘客直骂此人乌鸦嘴，晦气。 也有乘客提起近期发生的散客失踪事件，也是家属们完全想不起游客去了哪里，视频监控、航班火车记录全都无法查证，诡异之极。 众人越听越觉得阴森恐怖，纷纷叫他闭嘴。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有乘客问道：“难道就继续开下去？” 最好的办法是报警，可惜所有人的手机都没有通讯信号。 讨论了一番，乘客们各有所持，有的建议继续往前走一段试试，有的觉得待在原地等待警方救援比较好，有的则建议返回之前的镇子。 司机问顾醒：“您二位是打算回尹南町么。” “恩，目前是这样打算的……感觉继续往前走的话，多半也是这般情形，不如试着回去看看。” 此时，圣子已告知众人她和顾醒的警察身份，并亮明了证件。 “我建议，”圣子说道：“大家还是跟在我们后面一起走……最好不要分散。” 司机与一众乘客商议了一番，在眼下这种诡异的状况下，无论怎么想，都是跟着警察一起行动比较有安全感。 最后的结果就是，圣子和顾醒在前面开车引路，大巴车紧随其后。 顾醒和圣子出发之前，一个梳着双马尾、神色很清冷的少女从大巴上走了下来，来到二人车前。 “您好，” 圣子摇下车窗，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坐车。” 少女说的非常干脆利索，“给车费。” 顾醒想了想，少女大概的意思是——她想坐顾醒和圣子的车，不想坐大巴。 少女的想法其实很好理解。顾醒有注意到，身后那辆大巴上，坐得十有八九都是男人。而且，乘客数量很多，车上的空气大概会很闷。 “喂，” 圣子转过头来，小声征求顾醒的意见，“让她坐上来好不好啊，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女孩子很有好感诶。” 顾醒当然没有意见。事实上，少女身上清冷的气质让顾醒也觉得颇有些独特。 “那就请上车吧，”圣子笑道：“车费什么的就算啦，就当交个朋友好了。” “好。” 少女坐进了后排。 藤野则爬上了车顶，和熊田信彦并排盘腿坐了下来。 “请问，” 圣子发动汽车，“您叫什么名字啊。哦，对了，我叫西井圣子，我旁边这位是我的同事，名叫顾醒。” 顾醒很快意识到，圣子介绍他时用了同事一词，大概是为了避免少女误会两个人的关系，进而引发之后一系列的尴尬。 顾醒倒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看眼前这个少女的样子，显然不会关心陌生人的情感状况。 “真衣。” 少女的回答依旧干脆利落。 返回尹南町的路上倒是顺利的很，再没有出现莫名其妙走回头路的状况。 一路上，圣子有试图和真衣交流一番，结果对方完全没有沟通的意愿。除非圣子不依不饶的发问，否则真衣的回应便是望着车窗外发呆。 圣子只好闭上了嘴，冲着一旁偷笑的顾醒吐了吐舌头。 快要抵达尹南町时，天色已黑。远远便能看见镇子里的万家灯火。 “啊！” 圣子忽然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顾醒说道。 “那个大巴不见了！”圣子说道，“刚才还跟在后面的……” 顾醒连忙透过后车窗往回看，身后果然不见了那辆大巴车。倒是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还在。 远处似乎起了大雾，能见度很低。森林在阴沉的大雾中若隐若现，气氛很凝重。 “该怎么办？”圣子说，“要回去找那辆大巴车吗？” 【千万别回去】 【而且，也已经晚了】 这是来自小洞的提醒，她似乎有些畏惧。 “别去。” 这是真衣第一次主动说话。 顾醒看了看真衣。 她依旧面无表情，托着下巴，看着侧边窗外，似乎毫不关心身后发生了什么。 顾醒想了想，告诉圣子：“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说不定，他们很快会追上来。” “嗯。”圣子回道。 真衣则全无回应，依旧看着窗外。 又过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大巴车明亮的夜灯，弥漫的大雾却向着这边愈加靠拢过来。 看大雾移动的速度，再过不久，就将吞没顾醒和圣子所在的位置。 “顾醒君，”圣子抓紧了方向盘，“我觉得这雾气诡异得很……” “不能再等下去了，”顾醒说道：“我们继续往前开。” “轰——” 圣子发动汽车，径直开进了尹南町的小镇里。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昏沉的森林中，浓稠的白雾里，一具具僵硬的身影晃晃而动，一双双猩红色的眼睛像鬼火一样飘荡着……只有坐在后排的真衣回头看了看，随即转过头来，继续望着窗外发呆。 “这……” 圣子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进了尹南町后，才发现街道上没有一个人。 眼前是昏暗的路灯，萧索的街道，路两旁是黑漆漆的商户。 虽然尹南町的住户稀少，但冷清到这种情况也着实不大对劲。 “顾醒君，” 圣子吞了吞喉咙，“你看前面……” “嗯，看见了。” 顾醒早就看见了，前面空旷的街道上，缓缓驶来一辆大巴车。 “是刚才那辆吗？”圣子仔细观察着，只是距离稍有些远，夜色很暗，看不太清楚。 “不是，外形不一样。” 事实上，不只是外形。这辆大巴外壳明显有些发灰发暗，布满尘土，像是被遗弃了很长时间的样子。 顾醒说着，已偷偷驱使昏鸦飞了过去。 他的视角也随之切换到昏鸦的视角—— 昏鸦俯下身子，掠过大巴的窗户。 只见车厢里，一具具脸色发青、眼睛赤红的僵尸坐在车座上。 僵尸们保持了生前的姿势——有的在看手机，有的看报纸，有的在睡觉，还有人在看窗外的风景。 昏鸦掠过之时，一具具僵尸齐齐朝着昏鸦转过头来，赤红色的眼睛全部盯着昏鸦，一股阴森诡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饶是顾醒这段日子里见识到的诡异之事不少，恐怖的情景也多有经历，仍是被这幅场面惊出了些冷汗。 “下一个路口右转，” 顾醒对圣子说道：“那辆大巴有问题。” 事实上，他并不慌张，大不了把藤野派过去敲车门放贷款，一车僵尸全部送进碎木机。 圣子当即朝右打方向盘，拐进了右边的街道。 “啊……它追上来了！” 又往前开了一会儿，圣子惊呼道：“速度很快。” 话音方落，街道两旁的巷子里，一些原本亮着灯的房屋也在一瞬间暗了下来，镇子里黑的渗人。 圣子慌极了，猛踩油门。 顾醒则开始尝试使用灰眼的空间传送规则，却发现那条规则在这里完全无法行使……他本人推测，自己大概陷入了某个怪诞的规则死域之内，灰眼的传送规则要低于对方的规则等级。 “别慌，” 顾醒看着身后紧紧尾随的大巴，对圣子说道：“它的体型太大，我们走小巷。” 事实上，顾醒此刻有很多办法对付身后那辆满载僵尸的大巴。 比如，让藤野去敲车门，把大巴车连同僵尸一起送进碎木机。 再比如，让熊田信彦冲进大巴里，咧开大嘴，猛吃一顿。 但顾醒隐隐感觉到，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双散着危险气息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一度以为是坐在后排的真衣，但用余光瞧去，真衣始终都在望着窗外发呆，完全没向他这边看过任何一眼。 顾醒不禁要佩服这个姑娘了，也不知她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心真的很大。 顾醒思量一番，暗中对真衣添了几分提防，决定暂时按兵不动，随机应变。 他要看看那双眼睛的主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啊……不好！” 圣子开车拐入小巷后，后面的大巴的确停在了巷子入口，但巷子另一头的出口，很快出现了一辆新的大巴。 “哧——” 圣子连忙刹住车，脸色惨白，“顾醒君，怎么办！” 三个人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两头全被堵死，似乎只能尽快下车，溜进两边的住户家里……可两边的房屋亦是一片漆黑，看起来比大巴车还要渗人。 “别下车。”后排的真衣说道。 这次小洞倒是没有提醒，但显然，此时下车不算明智。 “那怎么办？”圣子抓着方向盘的手明显在发抖，“冲，冲过去吗” 圣子正说着，前方大巴的侧门忽然打开，一具具赤着眼睛的僵尸从大巴上走了下来。 顾醒面沉如水……如果安排藤野敲门的话，僵尸们应该会马上被敲回车上。 不过，把藤野放出来，有可能会在圣子面前暴露自己的秘密……或者，可以安排熊田信彦出场，散布一场弥天大雾，让熊田在大雾之中解决掉这些僵尸。 …… 不远处，稍微活动一番脑袋脖子，很快发现了巷子中间的顾醒三人，朝着这边飞奔而来，速度特别快。 巷子很窄，汽车调头是不可能的。 慌乱之中，圣子挂了倒挡，打算往后退。 但回头看了一下，后面那辆大巴车上，僵尸们也走下车来…… —————— 因为最近马上要达到1000均订了。均订到达1000之后，起点很有可能给一个APP推荐，这个就很有诱惑了。 所以，打算在冲击1000均订期间，开启作家说防盗功能。也就是说，近期每一章小说的最后一部分，会放在起点的作家说里面，只有订阅正版的读者才能看到（号召看盗版的读者来订阅一下最新章节）。 第二天盗版网站抓取结束后，再把作家说里剩余的部分内容放回去。 等均订到了1000之后，会渐渐关掉这个防盗功能。 第142章 如果我们今天晚上就会死—— 月亮高悬，月光洒进小巷里。 目前的状态是，行动很迅捷的僵尸形成了前后夹击的态势，很快就要扑上来了。 圣子紧张的说不出话。 顾醒则在想，如果动用昏鸦去解决这些僵尸或许会更隐蔽。 不过，昏鸦的规则似乎只针对生灵。 无论是它的叫声还是投影，似乎都是要抽走生灵的灵魂，可这些僵尸只怕早就没了灵魂。 再或者，干脆，用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把三人带走…… 正在这时，一只黑色鸟儿出现在了汽车前方不远的半空中，冲着顾醒和圣子扇动翅膀。 顾醒认出来了，那是昏鸦，但不是顾醒召唤出来的。 怪了……顾醒试着召唤昏鸦，一道只有顾醒才能看见的虚影从眼前的黑鸟身上脱离了出来，飞到另一边……原来如此。 “那是什么？”圣子也看见了黑鸟，“它，它好像在看我们……” 昏鸦扇了几下翅膀，转而向前飞去。 “跟上它。”顾醒果断说道。 昏鸦在半空中呈折线状飞行，月亮带给它的影子划过了眼前每一具僵尸，僵尸们随之倒在地上…… 难不成，这些僵尸的身体里其实是有灵魂的？顾醒的脑袋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圣子一路撵着僵尸的身体冲了过去，眼看就要杀到巷子口，前方的道路却被大巴车挡住了。 这时，坐在后排的真衣忽然摇下了车窗。 “啊，”圣子扭头看去，“真衣？别开窗户，小心……” 话没说完，真衣已经钻了出去。 整个人趴在车窗外沿，身子蜷缩蓄力，下一瞬弹了出去，在小巷两边的墙壁上折叠跳跃几下，瞬时来到大巴侧面，一个侧踢—— “轰”的一声。 大巴被一脚踹飞了…… 前方的道路立时开阔起来。 圣子连忙开车接着往前走，真衣几下跳跃，又钻进了车窗里。 “真衣，” 圣子忍不住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调查员。” 真衣回答。 怪不得…… 来不及细问了。黑色鸟儿继续在前面带路，圣子开车紧随其后。 顾醒头一次发现，圣子开车的技术很好。也或许，是被恐惧逼出了潜能。 “那只黑鸟，” 圣子接着问真衣，“是你的鸟吗？” “不是。” “呃……那它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帮我们？” “不知。” 一切似乎都是谜。 这个时候，街上开始“热闹起来”，许多尹南町的居民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们都长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出门之后，很快看向了这辆汽车，冲着这边狂奔而来。 圣子脸色愈加苍白，一脚油门，车速更快了。 三人跟着昏鸦，尽可能只走大路，不久之后，到达了尹南町郊外的一处宅院。 宅院外面，围着密密麻麻的红眼僵尸。它们晃晃而动，却不敢冲进宅院里面。 宅院中央，长着一棵巨大的榕树，数不清的气根倒垂下来，每条气根上都卷着一具红眼僵尸。 前面领路的昏鸦兜了个圈子，飞进了院落之中。 “这……该不会是让我们跟着它飞进去吧？” “应该是。”顾醒说道。 “但那棵榕树……”圣子望着前方，“看着就很渗人啊。” “它会帮我们的，不信你瞧，那些僵尸都很怕它。”顾醒心里已有些把握了。 “好，” 圣子转头看向后面，“真衣你觉得呢？” “没意见。” “那就是都同意要进院子了？” 但是，院子四周都是僵尸……想进去也不容易。 “那里。” 真衣忽然指着前面一处很陡的斜坡，斜坡的另一头完全断掉，正对着院落。 “啊，我想起来了，”圣子说道：“刚才那只鸟好像故意从那个斜坡上飞过去的。” 显然，真衣的意思是，三个人可以借助这个斜坡冲进院子里。但斜坡距离院落还有一段距离，冲过去的难度着实不小。要是不慎失败了，恐怕就要掉进僵尸堆里…… 往后看，更多的红眼僵尸从镇子里追了过来。 “换我来开吧，”顾醒沉声说道：“我有把握……” “你把握不住，” 圣子深吸一口气，“再耽误一会儿，僵尸冲上来，我们都得死。” 她用牙咬住嘴唇，双手把方向盘一打，汽车兜了个圈子，尽可能留足冲刺的空间，一脚油门踩到底，朝着陡坡猛冲过去…… 飞在半空中的时候，顾醒扭头看了看圣子。 说真的，从两个人不停走回头路开始，圣子就慌张的要命，这会儿脸色还是煞白。所以顾醒完全没有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圣子竟然这么豁的出去。这不禁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轰——” “咚！” 汽车冲出陡坡的断裂处，在半空中飞腾起来，越过密密麻麻的僵尸群，重重落在了院子里，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哧——” 落地之后，汽车颠簸了几下。 圣子踩住了刹车，但惯性带着汽车继续前行，眼看就要撞上主屋。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车的正前方，抬起一脚踩住汽车前面的保险杠。 “嗵——” 汽车硬生生的刹住了，那人的脚深陷在车前盖里。 圣子和顾醒系着安全带，被巨大惯性拉扯一番，稳在了车座上。后排，真衣抬起一只脚抵住副驾驶的靠背，竟然也稳稳当当没有受伤。 “安全气囊竟然没弹出来……”圣子嘀咕着，“下次决不租这家公司的车。” “这是……” 灰尘散尽，圣子看向前方，忍不住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或者说是代号—— “乌鸦……大人？” 乌鸦则望着从后车厢钻出来的真衣，说道：“好久不见啊，真衣。” “嗯。”来自真衣的回应。 暂时忽略院子里的巨大榕树，一身黑色修身西服的乌鸦带着顾醒三人走进宅院的主屋。和镇子里的大多数房子一样，宅院是江户时期的建筑风格，全部木质结构。 当然，大晚上的，又是这样恐怖的气氛，顾醒和圣子都没有心情欣赏此间古韵，真衣的话……就说不准了。真衣似乎很感兴趣，仔细观察着古屋的装饰细节。 经乌鸦介绍，顾醒才知道，真衣也是黎都本部的怪诞调查员，只不过之前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一直不在本市。 虽然院子外面满是僵尸，乌鸦还是给三个人各自倒了杯茶水压惊。 “乌鸦大人，” 圣子顾不上喝茶，就道出了心中的疑问：“您怎么会在这里啊……这个小镇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啊，这是我的家乡啊，” 乌鸦喝了一口茶，“小镇的事，说来话长了……需要从前一段时间，我……在办公室查阅资料，突然出现的一只奇怪的眼睛说起…… 那只眼睛对我说：‘一切命运赐予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这是一场……交易……’” 乌鸦似乎有段时间没有和人交流了，说话不是特别流畅。但事情的来龙去脉倒也大概讲清楚了—— 得到昏鸦之后，乌鸦踏上了多年以来从未放弃的复仇征途。当年杀死乌鸦全家的敲门种怪诞却已销声匿迹很多年，她思量一番，决定先回到当年惨案的现场，也就是自家故居寻找线索。 回家当晚，当年的敲门种怪诞就找上门来。 在对方规则发动的前一刻，乌鸦召唤出昏鸦和榕树，才躲过了一劫。 之后的时间里，乌鸦和怪诞就陷入了你攻我守的僵持阶段。 每天晚上，敲门种怪诞都会找上门来，带着大批红眼僵尸。 整个小镇也会变得阴森可怖，小镇上的居民和被怪诞杀死的游客也会变成红眼僵尸四处游荡。 乌鸦曾试图用昏鸦的影子和叫声杀死对方，但对方没有中招。 到了白天的时候，敲门种怪诞就会离开，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小镇上的居民会从红眼僵尸的状态恢复过来，开始一天的生活，似乎连意识和记忆也变得和正常人差不多。但是，他们却完全无法看到乌鸦了。乌鸦也无法离开小镇，无法联系到任何人。 而那些变成僵尸的游客则会消失不见，晚上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你们也是一样，” 到了这会儿，乌鸦说话越来越流利， “其实，你们两个刚进尹南町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我一直跟在你们身旁，你们却看不见我。我很想提醒你们离开小镇，但是在白天的小镇里，我就好像是一个幽魂，对现实世界完全没有干扰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圣子吞了吞喉咙，指了指自己，“我们也有可能变成红眼僵尸吗？” “被那个怪诞杀死才会，你们现在还活着。和我一样。” “啊，那他杀人的规则是什么？” “敲门死，” 乌鸦说： “被他杀死的人晚上会变成红眼僵尸，他们会在小镇附近不停寻找活人，找到活人之后，会盯着对方看，然后说： ‘不是，你不是！’ 说完之后，扑上去把人咬死。而后，被咬死的人也会变成僵尸……” “这，”圣子听了，牙关打抖，“听起来有点像鬼故事啊。” “是真的。”真衣道。 “我知道！我没有怕，是她讲的太吓人了……” 听了乌鸦一番话，顾醒心中很多疑惑便解开了—— 那些消失的大巴和散客应该都是被敲门种怪诞留在了尹南町。 让外面世界的人遗忘了大巴和散客们的去向，大概也是怪诞的规则。 奇怪的是，小洞曾说过：乌鸦多半是被某种非常高阶的恐怖怪诞困住了，对方的等级不会比怪诞交易者低，顾醒因此才无法看到乌鸦这边的情况。但从目前的情况看，小镇里的这位敲门种怪诞对付乌鸦都有些费劲啊…… 【别问我，我不清楚】 顾醒偷偷去翻看《八号当铺》，第一卷昏鸦部分，关于乌鸦的情况终于写在了书上，但全都是顾醒已经知道的情况，并且书中的时间也截止到此时此刻……完全没用。 …… “总得想办法出去吧。”真衣忽然说道。 “我和他的博弈陷入僵局了，不，” 乌鸦看了看院子外，“应该说，我是比较被动的那一个。 那个怪诞一直在补强规则……所有入住小镇的游客都会被他找上门。临近黄昏没有来得及离开的大巴车也会被他敲开车门，一整车的游客……这几天，我感觉他的规则越来越强了，似乎很快就要到达突破的临界点，所以，我正打算主动出击，和他拼死一搏……” 说到这里，气氛瞬间沉闷下来。 “怎么，”乌鸦似乎注意到圣子的脸色很难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大巴。”真衣说。 “真衣大人的意思应该是，”圣子解释道：“今天又有一辆新的大巴在小镇外迷路了……” “今晚必须动手了，” 听了这消息之后，乌鸦的神情也凝重起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需要帮手。” 真衣举起了手。 顾醒也举起了手。 “好，好吧，”圣子看了看真衣和顾醒，犹豫了下，也举起了手，“我也行。” “普通人帮不上忙，” 乌鸦道：“有真衣就够了，你们两个等结果吧。” 因为担心顾醒和圣子碍事，或者被红眼僵尸盯上——乌鸦和真衣把两个人藏进了宅子的储物间里……顺便把门反锁了。 “如果我们两个能活下来，”外面传来了乌鸦的声音，“会来开锁的。如果我们死了，你们活下来的几率……” “等于零。”这是真衣的声音。 “也就不用挣扎了。”这是乌鸦。 那可说不准。顾醒心想。 …… 储物间的灯已无法打开。不知是怪诞的规则，还是真的坏了。 如何对付那个敲门种怪诞，顾醒有自己的想法…… 他把自己的视线切换到了宅院之外，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上，他已化身为无面人—— 这个无面人是他消耗了一些寿命从小洞那里兑换来的分身，作用是随时可以把意识切换到无面人视角。切换之后，顾醒依然可以借用乌鸦、大林瞳子、幽灵的怪诞规则。同时，也保留了作为怪诞描述者和怪诞联盟成员们的相互联系。 的确很方便，但每一次借用都要支付一笔不小的寿命，怪心疼的。 “喂，” 一片漆黑之中，圣子忽然说道：“顾醒君。” “嗯？” “你能看得见我吗？” “这么黑……” “我有个问题——要是我们都死在这里会怎样？” “不会的。”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死了会怎样。” “乌鸦都告诉我们了。” “我想听顾醒君的答案。” “会变成僵尸吧。” “对，也不对——”圣子说道：“是会变成僵尸，但是白天还会变回活人，永远生活在这个镇子里，再也出不去。” “那是小镇里的原住民，”顾醒道：“像我们这种游客，白天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猜，在森林和大山里。” “嗯？” “晚上，我们会化成红眼僵尸到处游荡。 白天，我们则会在森林和大山里藏起来，或者游山玩水，尽情挥洒，没有工作的烦恼，没有生活的压力，反正已经变成僵尸了，也就不会害怕怪诞来骚扰了吧，安全放心的很……这种生活，岂不是美哉？” “……” “顾醒君。” “嗯？” “如果今天晚上就是我们的死期……” “别说这种丧气话，不会的。”顾醒说道。 “如果，” 圣子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今天晚上就会死——” “好吧……如果。” “你可以抱我吗？” 顾醒愣住了，刚要回答。 “哈哈，我是在开玩笑啊，顾醒君，” 黑暗中，传来圣子轻快的笑声，“您不会当真了吧……” 顾醒长舒一口气。他真的不怎么擅长开玩笑。 宅院之外，下起了绵绵细雨，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从远处走向这边的宅院来。 他嘴里喃喃念叨着： “夜幕将临，雨绵路长，冷风瑟瑟，不宜远行……” 第143章 【怪诞轮回者】 绵绵细雨之中，斗笠男子缓步向宅院这边走了过来，红眼僵尸侧目而视。 “轰——” 一辆出租车飞速漂移，停在斗笠男子身前。 “呼——” 斗笠男子呼了一口气，双眼赤红，低头看向驾驶座的司机。 这时，后车门打开，一个裂口男从里面钻了出来。 斗笠男子看了裂口男一眼，转身就跑。 “啊呜”一口，脑袋被吃掉了半个。 “啊呜……” 这时，天空中闪过一道诡异的红芒…… …… 乌鸦家的储物间里。 圣子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小洞在悄悄直播： 【一口，接着一口】 【很快，地上只剩一双血淋淋的脚】 【那双脚跟着熊田信彦上了出租车】 【喜多英二郎把它赶了下去，放在了后备箱】 “呃，那个，给乌鸦带来pdst的敲门种怪诞，”顾醒道：“就这样解决了？” 【我这里显示，你把它收容了】 【书架有了一本新书】 “哦？书名叫什么？” 【《熔炉》】 “拿来让我看看。” 很快，顾醒手中多了一本书，封面上写着熔炉两个字，但是翻开里面，全是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 …… 红光从客厅的窗外闪过。 “那是什么？”真衣问道。 “不清楚，”乌鸦道：“在这个镇子上，每天晚上都会有这样的红光。先别管它了，我们接着往下说……” 乌鸦的计划是昏鸦的规则三—— 想办法将斗笠怪诞引到死亡榕树之下，让他被立在上面的昏鸦影子投射到。这是昏鸦等级最高的规则，达到了D。 当然，执行这条规则在此之前很难办到，因为斗笠怪诞对死亡榕树和乌鸦是抱着提防心的，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天围而不攻。 于是，这就需要真衣来帮忙了。让真衣离开这座宅院，尽快找到附近一户人家，想办法“住”进去。 这样一来，小镇里相当于又有了一户被斗笠怪诞杀人规则锁定的人家。 “你进去之后，斗笠怪诞会第一时间赶到，敲门。” 乌鸦认真交代着行动计划和注意事项， “死亡榕树今晚还有一次移动的机会，到时候，算准时间、距离、位置，我会让它突然出现，为那斗笠怪诞敲响丧钟……” “好。” 真衣似乎对乌鸦容纳怪诞的过程颇感兴趣，但此刻情况紧急，便也没有多问。 两个人又把行动的细节对了一遍，正打算执行计划，宅院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悲鸣。 “什么情况？” 两人一起走到窗户边，只见—— 天地之间一阵刺眼的红芒闪动，院落外的红眼僵尸躁动不安，发出阵阵哀鸣，院子上方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色洞窟，洞窟之内血光映照，渗人至极…… 稍许，从洞窟中掷下七道殊长的血色锁链来。 等到锁链落在近处，乌鸦才看清每条锁链落下来的一端都绑着一个人影。 不，应该说，锁链洞穿了每个人的胸口。 “那个，” 乌鸦指着其中一根锁链，诧异道：“真衣你看那条锁链，我没有看错吧，她是不是……” 真衣：“是红衫。” 乌鸦当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红衫。 她晓得红衫之前一直被某个诅咒种的怪诞纠缠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忽然消失不见。 红衫曾说过，如果诅咒暂时解决了，她就会回归。如果解决不了，就为她办个简单的葬礼吧。 乌鸦曾提出要想方设法帮助红衫解决那个怪诞，却被红衫拒绝了。 关于诅咒种怪诞的具体信息，红衫始终只字不提。看眼前这幅情形，她大概又被诅咒种怪诞找上门了。 锁链降下一段距离之后，停了下来，红衫等人便悬在了半空中。 除了红衫之外，其余几人打扮各异，离奇古怪—— 有身穿长袍、手持法杖的，有穿着和服的，有穿着忍者衣、蒙着脸的，有披着披风、身穿紧身衣的，有脸色青黑、面如骷髅的……简直像是一场spy大赏。 只有最后一个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青年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倒还正常一点…… 此刻，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乌鸦想冲上前，把红衫从锁链上救下来。红衫却对她使眼色，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乌鸦忽然有些担心斗笠怪诞会不会突然出现，怕红衫不知情下吃了亏，但远眺宅院之外，却看不见斗笠怪诞的影子。 照理而言，往日的这个时候，斗笠怪诞应该已经抵达宅院门口。 …… 天空中的诡异情景持续了片刻。 忽然，七道红光从血色洞窟中射了出来，顺着赤红锁链，一阵闪电般窜动，打入七个人体内。 七人纷纷闭目，少许睁开眼睛，神色略有放松。 “哗！” 半空中，血色锁链纷纷掉落下来，仍是洞穿了每个人的胸口。少许，才消失不见。 “铁头鸭，” 红衫落地之后，满脸喜色，当即扑向乌鸦，跳在她身上，双腿缠住她的腰，给了乌鸦一个热烈的拥抱，“铁头鸭，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说着，又看向真衣，“真衣，好久不见呀。” 真衣点了点头。 “唉哟，”红衫摇头叹气，“你怎么还是这么冷漠啊。” 红衫身后，血色鹦鹉不停扇动翅膀。 “说来话长……” 乌鸦被她勒的有点呼吸不畅，“你说你养了一只鹦鹉，就是它吗？” 落地之后，模样稀奇古怪的六个人也来到宅院之中。 忍者打扮的蒙面男子一声不吭，盘腿坐到了宅院一角，任由雨水淋在他的身上，似乎完全没有和其他人打交道的欲望。 穿着长袍、一副西方人模样的中年男子，穿着和服、仿佛昭和年代遗留至今的武士，还有戴着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这三人主动找到疑似屋主的乌鸦，申请进屋避雨。 其余两位则完全不打招呼，径直钻进了屋子里。 乌鸦虽然心生不满，但也看出几人都不大好相处，暂时不动声色。 “这些人怎么回事？”乌鸦问红衫，“奇奇怪怪的。” “你不觉得我也很奇怪吗。” “……” “好吧，”红衫吐了吐舌头，“我的事也是说来话长，你总不能一直让我在外面淋雨吧？” “先等等，” 乌鸦看了看宅院之外，“很快会有一个斗笠怪诞要找上门来……我们先解决掉……” “放心吧，” 红衫打了个哈欠，“既然我来了，今晚他绝对不会来……我肯定。” …… 三人回了屋里，几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各有安顿，无需招呼。 乌鸦把红衫和真衣带到了自己的卧室。 两边当即交换了情况，乌鸦的情形自不必说，红衫那边也有些复杂—— 她此刻其实是触发了某个叫作【怪诞轮回者】的怪诞规则。 直至目前，无人知晓【怪诞轮回者】的等阶有多高。 总之，一定很高。 每次触发之时，【怪诞轮回者】都会从不同地方，不同星球，不同星系，甚至不同界面，不同平行世界，抓取几个同样触发了【怪诞轮回者】规则的触发者，参加一场生死考验。 这种生死考验一般会从各个世界、各个界面，随机选择一个正在发生恐怖事件的地方作为试炼场，【怪诞轮回者】将对恐怖事件改造编排，然后对触发者进行真实残酷的考验。 只有活过考验的人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不同世界？” 乌鸦奇道：“为什么他们和我们的语言一模一样？” “这也是【怪诞轮回者】的规则——其实，在其他触发者的耳朵里，你说的是他们的语言。大概是自动翻译了。” “【怪诞轮回者】的考验大体有三种模式，在进入考验世界之后才会明确，” 红衫接着说道：“第一种模式，是独生模式，所有参与考验的触发者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第二种模式，分组对抗模式，触发者会分成几个不同的小组进行对抗，只有获胜的小组人员才能活下来。 第三种模式，解谜模式，只要找到破解考验的关窍，就能活着离开副本。也就是说，只有在这种模式下，触发者才有可能实现和平相处……” “所以，” 真衣说道：“这次是第三种模式？” 红衫：“你是怎么知道的。” 乌鸦：“你之前不让我去救你，就是担心这次考验是第一种、第二种模式吧？ 这样一来，我和真衣难以避免会被卷入你和其他触发者之间的生死诀斗。于是，等确定是第三种模式后，你才找过来……” “少自作多情，” 红衫道：“我巴不得你们两个都卷进来，我活下来的机会还比较大……” “是么？” “别以为现在就安全了，” 红衫提醒她，“就算是第三种模式，死人的风险性还是很高的—— 一来，【怪诞轮回者】设置的多半都是会死人的场景，无论是我们这些触发者，还是你们这些不小心被卷进来的‘NPC’，只要踩到了它的陷阱，杀你没商量。而且，如果最后解谜没有成功，所有人都得死； 二来，解谜模式之中，谁做出的贡献最大，最后得到的好处就越多，得到的好处越多，下一次考验中存活下来的几率就越高—— 所以，触发者之间，还是存在竞争关系的。 只不过，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也必须防着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乌鸦：“你刚才说，斗笠怪诞今晚肯定不会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 “安全日，” 红衫道：“降落到试炼场的第一天晚上，是绝对的安全日。 只要待在降临地。嗯……也就是你家这间宅院里，【怪诞轮回者】绝不会骚扰触发者，会留给我们一晚上的时间认真思考一番，寻找线索，谋划怎样才能从考验中活过来。” “【怪诞轮回者】每天晚上都会提供一条线索，这个是今天的，” 红衫摊开自己的手掌，上面写着一个血淋淋的大字： “寻。” “寻？” 线索也太少了，三人商量一番，乌鸦想起了顾醒和圣子，忙把二人从储物间里请了出来。 红衫看着来人发愣，“顾醒？” 顾醒：“红衫大人好久不见。” 红衫：“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醒：“说起来话长……” 红衫：“早知道你会在这里，我就……” 圣子：“您就怎样？” “没什么……”红衫叹了口气，“我那天应该少喝一点酒的。” 人多力量大，几人合在一起，把情况对了对，分析出两点关键来： 1这次试炼肯定与斗笠怪诞有关，很可能从斗笠怪诞的背景故事中改编了场景，设置了谜题。破解谜题，大概率要从斗笠怪诞的背景故事着手。 顾醒暗自好奇，斗笠怪诞已被熊田信彦吞掉，怪诞本尊也被顾醒收容，【怪诞轮回者】会怎样拿它做文章？ 2寻。 寻什么？ 寻人，寻物，寻地，亦或者，是寻真理，寻解答？ 一定要搞明白寻的是什么。 按说，乌鸦已在斗笠怪诞的骚扰中度过了很长时间，对斗笠怪诞更为熟悉，所以红衫取得这次考验胜利的机会应该还是很大的。 几人一番讨论，入夜渐深，困意上头。 乌鸦简单分配了一下—— 本着尽可能不要分开的原则，乌鸦、红衫、真衣、圣子四个人住在乌鸦的卧室里。 顾醒被安排到了隔壁房间。 原本因为担心顾醒的安全问题，乌鸦提出让顾醒也睡在自己的卧室里，大家都躺在榻榻米上，顾醒离得稍远一些。 乌鸦的考虑是——顾醒虽然精神力不低，但说到底是个普通人，在眼下的境况当中，如果单独一人行动，可算极其危险。 不论是斗笠怪诞，还是红眼僵尸，亦或者是那几位怪模怪样的触发者，都有可能给顾醒带来致命的危险。 顾醒本人却倔强的要命，坚持要住在隔壁—— “太不方便了，”顾醒道：“而且，我的安全，我自己可以保证。” “外面这么多吓人的怪物，你不害怕吗？” 红衫道：“要我说，你就别逞强了。不要搞什么大男子主义那一套过时的玩意儿……我们几个又不是妖怪，不会吃掉你……” 总之，顾醒意志非常坚决，终于还是住到了隔壁。 众人想了想，觉得顾醒住着不远，要是有什么意外，随时来得及支援，也算安全。再者说，几个女人住在一个屋子里，晚上换衣服、上厕所什么的，的确很不方便。 入夜更深，老宅之中，几处酣声。 一个幽灵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顾醒的房间…… ———— 另外，这几天投月票的书友特别多，还有打赏的读者，作家已经说放不下了，明天开单章节感谢一下。 第144章 红衫的梦和开膛手南斗殇 开膛手南斗殇缓缓靠近那个在这群异类当中最像普通人的男人的房间。 南斗殇不清楚男人叫什么名字……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分钟之后，男人将被南斗殇剖开胸膛，取出心脏。 南斗殇其实从来不想杀死任何人，但没有办法，如果他想提高生存几率，在【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当中存活下来，就一定要尽快杀掉一个人。 这是南斗殇的生存法则，也是他从原先世界带来的规则——只需剖开一个人胸膛，带走此人的心脏，南斗殇就将在一段不短的时间内，被允许使用怪诞【开膛手】的规则力量。 这是一种通过契约让凡人拥有怪诞规则力量的路径。 南斗殇生活的世界里，所有人的姓氏都是南。他们自称为南姓人。 至于为什么大家都姓南……是从很远古的时候传下来的规矩，所有不姓南的人全都会被某个土着怪诞的规则杀死。 有胆大妄为的人曾试图改掉自己的姓，当天晚上就离奇消失了。 南姓人对抗怪诞主要依靠契约路径。 他们把这条路径称之为怪诞契约。而掌管怪诞契约规则的，则是某一位叫作【怪诞契约者】的上位怪诞。 对于南姓人而言，【怪诞契约者】就是神。 在和南斗殇签订契约之时，【怪诞契约者】曾经提醒过他， “尔契约之怪诞，生性残忍嗜血，故切不可心慈手软。” 南斗殇始终牢记着这句嘱托。 南斗殇从前心不够狠，对那些他稍有一番了解、知晓其过往的人，往往下不去死手。 被卷入【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之后，南斗殇学会了一招—— 在试炼刚开始，大家都还不认识的时候，迅速找到一个陌生人，解决掉对方，然后获得【开膛手】的规则力量。 为了让被杀者能够尽可能少受一些痛苦，南斗殇的动作会非常果断利落，像外科医生的手术刀。 南斗殇常常在想：这场试炼，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 已经沦为怪诞末世的南姓世界就够令人折磨的，【怪诞轮回者】的规则还要更加残忍。 为什么这些倒霉事都轮到了南斗殇的头上？ 南斗殇也很想过上那种平常努力工作，挣着可观的收入，周末陪家人去郊外野炊的闲适生活。 他颇为不忿地想着，站在猎物房间的门口，扶了扶金丝眼镜。随后，伸手抓住了门把手。 正在这时，他嗅到了一股血腥气。 不知为什么，他的脖子不由自主地转动起来。 转过九十度之后，他才看见站在自己身旁、咫尺之近的裂口男。 彻骨的恐惧感涌遍他全身上下。一瞬间，他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动手…… 啊呜 顷刻间，地上只剩一双脚。 它们迈着欢快的步子，跟随熊田信彦离去了。 …… 小洞：【你就这么肯定这个戴眼镜的家伙不怀好意？】 “嗯，” 顾醒说道：“这间宅院里，除了圣子之外只有我看起来最普通——圣子有红衫和乌鸦照顾，而我落单了，被当做猎物很正常。” 【你刚才为什么要拒绝乌鸦的提议】 “什么提议？” 【和四个大美人住在一个卧室啊，你知不知道，这种好事我有生以来也就见过三回……全被你浪费了！】 【说真的，要是你刚才答应下来。我真的有办法，让你今天晚上看一出好戏】 “呃，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被我浪费？” 【没什么好说的】 “喂，”顾醒睁开了眼睛，“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是……又怎样？】 小洞干脆承认了。 【你想知道吗】 【求我啊……】 【以后听我指挥，我就告诉你】 “憋着吧，” 顾醒道：“我真没那么大兴趣。” …… 此夜难眠，顾醒脑袋里转着很多问题—— 这个世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为什么，他总觉得很多事情都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比如，【怪诞轮回者】。 他能够隔绝【怪诞交易者】的探查，按理来说，是很高阶的怪诞了吧。 可顾醒总觉得自己曾在某个地方，或者某件事中，与【怪诞轮回者】打过交道。 而【怪诞交易者】却完全没有这样的熟悉感。 那双曾在尹南町小镇里暗中注视着自己的危险眼睛又是谁？ 跳出【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新近出现的那位谜先生呢，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顾醒对他也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看那天晚上谜先生趴在出租车上的情形，似乎对方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对抗怪诞的规则。 他是怎么办到的？ 是收容了怪诞，还是谜先生本身就是怪诞？ 【别想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官方体系之外，还存在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高手】 【他们能在怪诞的杀人规则中保护自己，谋求利益，来去自由】 【甚至，有人还能通过其他的途径，以某种方式驾驭怪诞的规则】 【怪诞交易者不就是其中一种途径吗】 也是…… 抱着这样的念头，顾醒合上了眼睛。 …… “顾醒死了！” 隔壁房间，红衫从顾醒被破膛破腹的噩梦中惊醒，睁开了眼睛。 她从榻榻米上半坐起身来，看了看左右。 睡在最靠边的是乌鸦。她的脸上有很明显的泪痕……又在梦中哭泣了吗。 然后是圣子，真衣……这两位睡得都还蛮香。 真衣就连睡着的时候，气质都很清冷。 血鹦鹉则站在一根临时搭起来的细杆上，一只脚抓着杆子，另一只脚缩在羽毛里。它也睡着了。 这只傻鸟……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变回人形。 正瞧着，真衣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看着红衫。 真衣睡觉也太轻了吧。 “我上个厕所。”红衫小声说道。 她小心翼翼起身，努力不惊动乌鸦和圣子，从榻榻米上爬了起来。 在【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里，红衫对死亡的触觉会变得十分敏感，时常能够梦到即将发生的、与自己有关的恐怖事件—— 这是血鹦鹉带给她的预知能力，也是她能一直活到现在的最大资本。 红衫非常肯定，顾醒很快将要遇到危险。 …… “不好。” 走出房门后，红衫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她当即走到隔壁房门口，听到了顾醒略微发沉的呼吸声。她把顾醒的房门拉开一条细缝。 透过门缝，她看见顾醒翻了个身……却不知身后，一个裂口男飘然而过，死亡距离她一度只有毫厘之距。 看了一会儿睡得很沉的顾醒，红衫总感觉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仿佛在自己生命之中的某一时刻，也曾经历过如此瞬间。 正打算关上门离开，她忽然想到，自己在试炼场的噩梦还从来没有落空过。 即便现在没有发生，恐怕不久也会找上门来。 想了想，红衫干脆在顾醒房门口盘腿坐了下来。 这一坐，就坐到了天色快亮。 一晚上竟然没有发生一件糟糕的事情……红衫反而有点失望。 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她听见屋子里传来顾醒轻微的鼾声，正要起身，才发现自己浑身僵硬得很。 这时，从隔壁乌鸦的卧室里传来了脚步声。 红衫抖了个激灵，火速爬了起来。 …… “呼啦——” “咦，红衫大人？”圣子拉开木门，睡眼惺忪，看着红衫，“您怎么在这里……” “刚从洗手间回来，这还用问。” “您的脸色不太好呀。” “昨晚没睡好……我说，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睡眠可是美貌的守护神，”圣子道：“一定要休息好哦。我用过一款蒸汽眼罩，戴上以后睡得可香了，回头可以送给您。” 看着对方很有诚意的眼神，红衫收回了一颗想怼的心， “谢谢，不用了。” 说完，就要回屋。 抓着门把手，红衫回头望了一眼，看着圣子往洗手间去的背影，莫名心头一跳…… 下一刻，她追上了圣子，“等一等。” “红衫大人？” 圣子转头看着匆匆忙忙追上来的红衫，“您……” “我把东西落在洗手间了。” “哦” “怎么？” “您怎么丢三落四的啊……” “你……” …… 天亮之后，身着和服、自称古峰太郎的武士把所有人，包括乌鸦、真衣、顾醒、圣子，都召集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除了那位蒙面忍者拒绝参会，还有疑似失踪的金丝眼镜男子，宅院里的人全部到场。 “可惜啊。”红衫嘀咕了一句。 “可惜什么？”乌鸦问道。 “这一批触发者里，” 红衫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就那个眼镜男看着还正常一点，结果就这么挂掉了。” “你怎么知道……” “肯定的啊，” 红衫道：“你是第一次来这里，不清楚状况……这种试炼场，死个人不要太容易，喝口水没准儿就挂掉。” “你不是说昨天晚上是安全夜吗？” “他要是晚上离开了宅子呢，” 红衫道：“安全夜也只有降落点是绝对安全的。 而且，就算【怪诞轮回者】不找麻烦，防不住还有其他触发者都在这里—— 试炼场里特别容易结仇，要是运气不好，在某次试炼场中遇到曾经交战过的对手，之前得罪了对方，借机报仇很正常。” “各位朋友，还请安静一下，” 古峰太郎站在客厅中央，与众人拱了拱手， “既然这次是解谜试炼，我们就并非你死我活、非杀不可的关系…… 在下以为，我们不妨联起手来，勠力同心，众志成城，共同勘破谜题，最后携手走出试炼场，岂不是一段佳话？ 到那时如果有好处，我们各凭本事去取，怎么样？” 古峰太郎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但本领有些高深，提议也合乎情理，众人都响应起来。 “既然大家都有此意，” 古峰太郎笑道：“在下不才，愿意自告奋勇，做牵头之人，不知大家可有异议？” “……” “既无异议，那在下便厚颜担此重任了，” 古峰太郎接着说道：“既要精诚合作，便须默契配合，我等最好知晓彼此擅长什么，有何本领，之后也方便调配任务。这样，便由在下开个头，先做自荐—— 在下古峰太郎，来自京都，学过些许剑道，算是小有所成……” “我叫格雷沃尔……” 古峰太郎开头之后，其余众人也先后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只是每个人说的是真是假，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就无从知晓了。 穿着长袍的中年男子，名叫格雷沃尔，自称会些风系术法。 披着斗篷的名叫霍利，自称是异能者，移动和攻击的速度都非常快。 面容很像骷髅的男子名叫张夜，来自某个鬼怪遍地之所。 “我叫顾醒，是一名普通警察……” “我叫圣子……” 一番介绍之后，似乎只有顾醒和圣子是战斗力几乎等于没有的普通人。 其余几人听了顾醒和圣子的介绍之后，看着二人，脸上表情各异…… 众人做完自我介绍之后，古峰太郎便请屋子主人的乌鸦讲一讲发生在这里的怪异往事，根据以往的经验，破解谜题的关键一定在斗笠怪诞身上。 “那件事，大概发生在我七岁的时候。一天傍晚，忽然下起了雨……” 虽然涉及到个人隐私，但形势如此，又不可能以一己之力与一众异能者对抗，乌鸦与顾醒几人商量之后，还是把过往的事情讲了出来。 故事其实并不复杂，大概是一个陌生的斗笠男子来乌鸦家里借宿，最后恩将仇报，杀死了乌鸦一家人。 一开始，警察还将此案当做普通的杀人案处理。 直到有一天，黎都怪诞调查课插手进来…… 疑惑有三个： 第一，乌鸦为什么会从怪诞手中幸存下来。时隔久远，而且似乎受怪诞规则的影响，乌鸦忘记了当天晚上很多细节，连怪诞是如何杀人的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是因为奶奶才活下来的…… 第二，为什么怪诞在杀死乌鸦一家人之后，就销声匿迹了？直到多年以后，乌鸦回到这里，他才再次出现？ 第三，【怪诞轮回者】给出的线索“寻”，是寻什么？ 第一天，众人的主要精力都用来研究解决这三个疑惑。 行动最迅捷的霍利，还有格雷沃尔被派到镇子上收集线索。 其余众人则留在乌鸦家中寻找蛛丝马迹。 为了提高效率，同时确保安全，众人按照至少两人一组分配： 古峰太郎和张夜一组。 真衣和顾醒一组。 红衫、乌鸦和圣子一组—— 古峰太郎分配的时候，红衫和圣子都坚持要和顾醒一组。 一番争执之后，考虑到普通人最好搭配一位强者，古峰太郎干脆把顾醒分给了真衣。 …… “吱——” 乌鸦家宅内，顾醒推开一扇房门，带头走进了一间储藏室。 他和真衣被分配到二楼，任务是寻找任何可能与斗笠怪诞有所关系的线索。但直到目前，仍然毫无收获。 这时，一股阴森气息从储藏室的角落里涌了出来，一只黑漆漆的手抓向了顾醒的胸口…… ———— 这两天一直担心作家说的防盗版模式会影响读者的体验。 然后，今天我夫人一句话点醒了我，她说：“起点的读者都是正版读者啊，他们对作者的支持是最真心的，正版读者能够看到和盗版网站不一样的内容，这再正常不过了。 你不给正版读者一点特殊待遇给谁啊。他们自己肯定没意见啊。” 哈哈，我一想也对，以后打算把作家说防盗功能一直坚持下去好了。 最后，月底了，月票再不投就要作废了哈。 第145章 替死符（上） 虽然早有准备，顾醒仍旧被突如其来的偷袭惊出了冷汗—— 眼前的黑手很诡异，它似乎并非是怪诞那样的规则化身，但却蕴含着微末的规则之力，更像是某种磁场与规则的诡异融合体…… 就在顾醒即将被黑手抓住的时候，一只黑色鸟儿从门后出现，绕过顾醒，朝着黑手俯冲而去。 黑手的主人正是先前那位自称来自恐怖复苏世界的张夜。 看见黑鸟之后，张夜似乎吃了一惊，连忙收回那只手，挡在了自己的头顶。 黑手迅速胀大，像一把伞挡在了主人的头顶。 黑鸟的影子投下，黑手颤抖了一下。 黑鸟掠过，黑手挪开……张夜竟然没有死，只是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一些。 这时，乌鸦和红衫从门外走入，冷眼看着张夜。 另一边，黑鸟快要撞到墙壁时，调了个头，朝着张夜再次冲了过来。 “等一等！” 张夜沙哑着声音喊道。 黑鸟毫不停顿，再次俯冲而下。 “该死！” 张夜用巨大的黑手包裹住自己，朝着一侧墙壁撞去。 触壁的一刹那，黑手化为黑雾渗进墙体，消失不见了。 墙外，传来张夜的冷笑： “顾醒，那些调查员不过是怕我抢走替死符罢了，你以为她们真的是要救你？” 似乎是知道顾醒这边人多势大，张夜撂完狠话，再不拖泥带水，直接走人。 众人追出墙外，却已看不见对方的影子。 这边的打斗声将古峰太郎也吸引过来。 “此间发生了何事？”古峰太郎两眼大瞪，“怎么这般吵闹……” 红衫道：“和你在一起的那个队友去哪里了。” “张夜？如厕去也……”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红衫脸色忽地一冷，“我郑重警告阁下，无论任何情况下，别打顾醒和圣子的主意。” 说完，拉着顾醒和圣子出了储藏室。 古峰太郎则望着张夜刚才钻出去的墙壁，若有所思。 …… 离开储藏室后，红衫、顾醒、圣子、乌鸦、真衣五人在乌鸦的卧室中集合。 “我说的没有错吧，”红衫说道：“一定会有人盯上顾醒和圣子的。” 在古峰太郎完成分组之后，红衫把己方四人暗中召集在一起，做了引蛇出洞的布置。 当时几人还有些不解，认为如果有人要对顾醒和圣子动手的话，应该在分组时就极力争取和两人分到一组，下手岂不是更为方便？ 红衫却说，那只是为了让大家卸下防备心。 “在【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每一个普通人，不对，应该说，” 红衫环视一周，“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替死符—— 这里很多怪诞每次只会杀死一个人。遇到这样的怪诞，如果能把替死符丢出去挡灾，就相当于捡了一条命。 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其他触发者的替死符。 只不过，我、乌鸦和真衣，战斗力高一些，被那些不怀好意的对手盯上几率小一点。” 几人一番商议，决定尽可能一直聚在一起，不要分开。 “就这样决定了，” 红衫说道：“就算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得在一起。 上厕所的话，大家也要一起去。 同时，睡觉时，要确保有一个人始终清醒，大家轮流值守！” 说着，专门又问顾醒，“这样安排，顾醒君没有意见吧？” “同意。” 这回得答应了。 顾醒觉得自己还是装成普通人的样子，低调一点比较好。 但他心中仍有疑惑——他不太明白红衫为什么对自己和圣子的生死如此上心。 红衫经历过多次【怪诞轮回者】试炼场，对此间勾心斗角的残酷应该很清楚。活到现在，应该早就炼出了一颗冷血的心。 而且，还在外面世界的时候，红衫多半有过把顾醒当做替死鬼的念头—— 酒店那一次，主动找到自己家喝酒那一次……还有，她一直缠着他，让他当助理……这些异常举动，都很不对劲。 有没有某种可能性——正如那个张夜所言，红衫其实是把顾醒和圣子当做了自己的替死符？ 又或者，再往长远一点想： 很有可能，顾醒是为数不多的、具备某种特殊条件，能将红衫彻底从【怪诞轮回者】试炼场中解救出来的替死鬼。 所以，红衫才会看重顾醒的生死，保护他的性命。 顾醒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在心里多加一层提防，才不会轻易上了别有用心者的当。 “乌鸦！” 红衫说完，又看向乌鸦。 乌鸦：“嗯？” “你这个混蛋！” 红衫伸手搂住乌鸦的脖子，用力掐住，又跳又蹦，“啊啊啊啊！！！！为什么连你这种笨笨的铁头鸦都能容纳怪诞啊，你是怎么做到的？告诉我好不好？我也好想容纳怪诞呀……我做梦都想！” “咦，你不知道吗？” 真衣说道：“除了乌鸦之外，外面至少已经有两个调查员用身体收容了怪诞……” “什么！”红衫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睛瞪的老大，“你再说一遍？” “有两个……” …… “竟然可以驾驭怪诞的规则之力……” 尹南町小镇郊区外的丛林中，某株大树的树冠里。 日光透过林叶的缝隙照了下来，张夜脸色惨白，看着自己胸口那团黑影，鬼手此刻就藏在黑影之中。 “计划恐怕要改一改了。” 据张夜所知，就算是在【怪诞轮回者】这种专门挑选异能者的试炼场里，能够驾驭怪诞规则之力的人数量也很稀少。 张夜身体内容纳的那只“鬼”，其实也拥有着不算很强的规则之力，同时还混杂着磁场、幻觉等一些杂力，如果全力驭使，勉强可以对抗某些低级的规则力量，但驭使“鬼”，是要付出代价的。 每一次驭使那只“鬼”，张夜就要朝着地狱深渊里迈出一步。除非……同时容纳两只鬼，让它们相互抗衡。 算了，在【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里，想那些也没用。 当务之急，是怎么活着走出试炼场。 听了乌鸦讲述的故事之后，张夜本能地感觉到这次的试炼场没有解谜那么简单，恐怖的事情肯定会接二连三发生。所以，才会想到去抓顾醒当个挡箭牌，没想到自己的心思早就被对方窥破。 其实，张夜本可以对那个叫圣子的女人出手。 早晨对方去洗手间的时候，其实是个好机会…… “不想这么多了，保命要紧。” 张夜分析，乌鸦家的旧宅里绝对蕴藏着巨大的危险，那些人竟然还在里面不知死活地找线索。 干脆，让他们继续去找好了。 张夜打算先隐藏起来，根据事态的变化再做应对。 这时，一只黑色鸟儿忽然从林间掠过。 “不好！” 张夜立刻认出刚才就是这只黑鸟的影子投向自己，要不是那只“鬼”挡了一下，结果难以预料。 他连忙匿起身子，正要观察四周。 一转头，看见一个裂口男趴在树干上，呲了呲牙，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啊呜”…… 树干上只剩下了一双脚和一滩血迹。 两只脚丫欢快地跳了起来，跟着裂口男跃下了树，一蹦一跳离开了。 片刻之后，树上的那团血迹里冒起了一团黑色雾气。 张夜惨白的面庞从黑雾中探了出来，朝着裂口男离开的方向望了望，满脸不解的神色。 少许，又缩回了血迹之中…… …… “张夜，忍者，还有眼镜男都失踪了！” 晚上，按照之前的约定，古峰太郎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开会： “诸位朋友，在下严重怀疑，他们已经死在【怪诞轮回者】的手中，情况非常严重—— 进入试炼场的第一天，还没过午夜，就死掉了三位触发者，太恐怖了…… 在下经历了四次试炼场，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按照此般态势，陨落者会越来越多，但仅凭我们此刻掌握的线索，恐怕很难对谜底有所突破……” “阁下有什么话还请直言，” 风系魔法师格雷沃尔说道，“我想，我们的时间有限，还是不要兜圈子比较好。” “好，那就莫怪在下所言不大中听了，” 古峰太郎道：“诸位都晓得罢，今日午夜之前，怪诞定会找上门来。按照我等从前经历试炼场所获的经验，怪诞一定会杀死一人，才能给出第二条线索。 在下以为，既然一定要死一人，我们不妨早做准备—— 每一位触发者和异能者都是强大战力，活下来对我们解除最后谜题一定有所帮助。至于，那些凡人……” 说着，古峰太郎瞧向顾醒和圣子，目光殊寒，如看着两个死人一般，“我们何不按照试炼场的惯例来处置呢？” 圣子当即藏到顾醒身后。 顾醒则不动声色，环顾四周。 “顾醒和圣子是我们的朋友，” 红衫站了起来，“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 乌鸦、真衣并未答话，但用行动表明了立场—— 她们和红衫一起，挡在了顾醒和圣子身前。 “试炼场中只有生死，何来朋友？” 古峰太郎冷笑道：“阁下的借口实在让人贻笑大方。 道友不妨坦诚直言，说你们三人其实也是想拿这两个凡人做替死符，不愿与我等分享，如此还更为可信一些。” “满嘴阴谋论，我管你怎么想，” 红衫道：“要不然，咱们各干各的，一拍两散算了。” “哼，” 古峰太郎说着，一柄武士刀已悬在头顶，散发着规则的波动，显然是某种怪诞物品。 “在如今这等危情之下，让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站出来顶死一次，怎么说都是最好的选择。阁下若是执意作对，莫怪刀剑不长眼睛！” 他说着，一道蕴含着规则能量的波动朝这边散来，使得红衫几人腿软脚软，从心底生出跪倒之意。 圣子则直接瘫倒在地上，陷入昏迷之中。 顾醒还好一些。 他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经过怪诞所杀之人遗留精华的强化，勉力能够撑住这股波动，但浑身上下也是难受至极，胸口发闷，几乎要窒息。 古峰太郎的确是强敌，战斗等级明显要比在场其他人高出一层。要是他彻底不管不顾，现在就对顾醒和圣子出手……还真是有一点麻烦。 “噔！噔！” 这时，拐杖声在顾醒耳边响起。 顾醒余光瞧去，只见里美奶奶敲着拐杖走了过来，站在了顾醒身侧。 她身上散出一股柔光，将顾醒五人全部包裹起来。 那股威压立时卸去，几人浑身的难受窒息统统散掉。 乌鸦：“啊……” 红衫：“你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团气息让我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乌鸦扭头四望，什么也没瞧见，“大概是我感觉出错了。” “咦……” 古峰太郎似乎也有些诧异，作出一副高手的模样，负手而立， “诸位，我言尽于此，诸位尽快决定吧。否则，休怪我使出规则之力，叫你们追悔莫及。” “我同意古峰先生的观点。” 格雷沃尔站在了古峰太郎身侧， “让顾醒先生和圣子女士作为下一个接受神召唤的死魂灵，符合我们所有触发者的利益。” 他轻呼一声“风亦是刀”，一道咄咄逼人的风刃便出现在了客厅上方，对准了红衫。 异能者霍利则站在了古峰太郎的另一侧。 红衫冷笑，“你们三个早就商量好了吧？” “阁下一时还想不清楚的，”古峰太郎看向乌鸦和真衣，沉声道：“二位一看都是明白人，难道也要陪着她冥顽不灵？” “少废话。” 乌鸦的黑鸟出现在客厅上方，像个幽灵一般来回闪动。 红衫头顶，血鹦鹉红芒大作。 真衣仍是面无表情，但浑身散出一股幽寒气息。 便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窗外忽然下起雨来。 怪了，那雨分明不大，但似乎每一滴都落在了屋内众人的心田之上，淅淅沥沥，直击灵魂，叫人完全无法抗拒的毛骨悚然。 宅院之外，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朝着这边缓步走来。 一众人分明都在屋内，隔着几道墙壁，却能看见对方朝着宅院走来的身影。 “来了！” 古峰太郎面色一厉，“三位还不肯将那替死符交出来，非要看着我们当中的哪一位被那怪诞害死才要追悔莫及？” 说着，指向昏倒的圣子，“这女人已经昏倒，各位把她交出来，我保证让她死个痛快，叫你们无需愧疚如何？” 第146章 替死符（下） “白驹！” 古峰太郎见红衫三人仍是防御站位，固守着“替死符”，当即召唤武士刀。 武士刀发出“铿”的一声，冲着顾醒和圣子直杀而去。 这柄名为白驹的武士刀是古峰太郎第一次通过【怪诞轮回者】试炼场的奖励，它的的确确拥有怪诞的规则力量—— 【凡是被宝剑触碰到的人，即便对方用武器抵挡，都会身中时间之毒，转瞬间衰老到将死之时（规则等级不明）】 当然，每一次使用白驹，古峰太郎都要付出一天的生命为代价。这点代价，古峰太郎暂时还付得起。 正因于此，这批与他共同进入试炼场的几位，古峰太郎几乎没有放在眼里，反倒是那个外号叫做乌鸦、并非触发者的女人隐隐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但想想现今大敌就在眼前，以【怪诞轮回者】规则的狠辣诡异，等对方找上门来，在场死掉哪一个触发者都不稀奇，完全不看修为和本领高低。 古峰太郎怎么甘心陨落在此？ 想到这里，他神念一动，驱动白驹之时，更添一份狠厉。 下一瞬，黑色鸟儿便从他头顶越过。 古峰太郎知其厉害，身形一闪，整个人消失不见。 他放出去的那把宝剑却要砍了下来，红衫大喊一声：“傻鸟，动手啊！” 血鹦鹉浑身散出一道血光，冲着宝剑迎面而上，瞬间被宝剑如切豆腐一般砍成两半。 眼看形势大好，格雷沃尔和霍利一人盯着顾醒，另一个盯着圣子，蠢蠢欲动。 这时，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一瞬间，屋子里所有人都仿佛被时间的规则锁住，陷入了静止状态。 宝剑掉落地上，黑鸟消失不见。 虽隔着一道门，众人却仿佛都能在脑海中，看见斗笠男子敲门的模样。 斗笠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脸，投下一片阴影。 他笔直地站在主屋门口，淅沥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又顺着斗笠和雨披流在了地上。 敲门之后，他低着脑袋，张了张嘴。 低沉的、仿佛来自异世界的阴冷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夜幕将临，雨绵路长，冷风瑟瑟，不宜远行，请问，鄙人可以借宿吗？” 要死人了。这是古峰太郎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斗笠人话音刚落，屋内，靠近门口的天花板诡异地下起雨来。 接着，那里忽然出现了一截足有衣柜大小、外壳很厚的肉肠。 屋顶上的雨水继续往下落。 那雨水带着强烈腐蚀性，很快将肉肠融化掉，露出了藏在里面的蒙面忍者。 “嘶……” 忍者满脸惊讶，却无法自控地抓住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斗笠男子站在门口：“请问，鄙人可以借宿吗？” 忍者似乎想答话，下巴抽搐着，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斗笠男子轻轻抬起斗笠的边沿，露出布满了密密麻麻刀疤的面孔。他的眼神空洞无物，直若活死人一般。 “不是，”斗笠男子看着忍者，“你不是。” 一声长叹。 屋顶上的雨水继续滴落，落在了忍者的身上，融化了他的忍者头巾、头发、肌肤、血肉，融化了他的头骨。 忍者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稍许，他失去了意识，模糊了面孔，化成了一坨肉泥，又化成了一滩脓血。 这场面太渗人了。 屋内所有人从头凉到脚。最可怖的是，大家完全无法动弹。 顾醒心里发毛的同时，也有些不解——之前被熊田信彦吃掉的斗笠男子此刻明明坐在喜多英二郎的车里，那么眼前这位长相一模一样的斗笠男子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他能够觉察到，眼前的斗笠男子显然要比英二郎出租车上的那一位恐怖的多，绝不是熊田信彦这种C级怪诞能够对付了的。 顾醒想起了雨女。 雨女的怪诞规则似乎也是用雨水将被规则锁定之人融化掉……雨天种，斗笠怪诞每次出现似乎也都有雨，所以也是雨天种吧。雨天种的怪诞都是如此杀人吗？ 喜多英二郎行驶规则的时候也有雨，他算不算雨天种？ 也不知怪诞调查课是怎么给这些各种各样的怪诞分类的，雨天种、传说种、因果种、敲门种、祝福种、复仇种、幻觉种、迷雾种、吞噬种、寄宿种、特异种、诅咒种、独杀种…… 真是五花八门，有时候一个怪诞还兼着好几个种，复杂繁琐得很，要是有机会能看看关于这些怪诞的学术论文就好了。 “啪……啪——” 斗笠男子踏着地上的脓血走进屋里，目不斜视地走上了楼梯，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残破的脚印。 所有人都能在脑海里看得见斗笠男子的举动—— 他走进了二楼某间客房，很惯熟地脱下雨披，摘下斗笠，挂在了衣架上。 雨水从斗笠和雨披上流到了地上，打湿一大片木板。 斗笠男子拿来一块抹布，在地上擦了又擦，擦得干干净净。 放回抹布，斗笠男子躺在了床上，和衣而卧。 少许，他转过身子，一只手悬在半空中，仿佛怀中搂着什么东西。 但众人分明都能看的清楚，他的怀中根本空无一物。 “呼——” 扯呼声响起，拷在每个人身上的无形枷锁顿时卸去——又能动弹了。 众人活动手脚，客厅里一阵沉默。斗笠怪诞此刻就在楼上，酣睡正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着不慎触发了对方的杀人规则。 …… “哈哈哈哈” 古峰太郎一阵和气笑声，“如此甚好，忍者自恃清高，不肯与我等为伍，如今自作自受，成了【怪诞轮回者】雨下亡魂，正好为我等分忧，诸位—— 照此情形看，那斗笠怪诞杀人之时，全是随心而定、随机而选，便算是拿着凡人当替死符也毫无用处。如此一来，我们之间便无拔刀相向的道理，不如大家放下彼此成见，再度携手，齐心协力，共商解谜大计如何？” “最初要联手的是你，” 红衫冷笑道：“刚才要嚷着宝剑不长眼睛的也是你，阁下以为这试炼场是游乐园么，想玩木马玩木马？想坐过山车就坐过山车？” “识时务者为俊杰，” 古峰太郎面不改色， “何况在这凶险莫测之地，没有敌我，唯有生死。 我们合则两利，斗则两伤。阁下也是在这试炼场中摸爬滚打一番的翘楚人物，连这种道理都看不明白么？” “对，我就是看不明白！” 红衫哪里咽的下方才被剑指的一口气，一番驳斥，两边最终没能谈拢，正要各自散去之时，不知谁说了一声： “你们看。” 众人这才发现门口那滩脓血不知何时化成了一个“女”字。 这就是【怪诞轮回者】给出的第二个提示了。 “寻？女？” 古峰太郎喃喃念叨着，“这是何意？” 一夜无话。 因是斗笠怪诞住在老宅的缘故，众人各个头皮发麻、神经紧绷，谁也不敢离开宅院，不敢大声喧哗，不敢睡觉，甚至都不敢合上眼睛。两拨人各自商量着第二个提示所带来的信息。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时，斗笠怪诞起床，穿上斗笠和雨披，脚步声阴沉……走出了门。 这时，本来晴朗的天气乌云聚拢，再次下起雨来。 众人都没有走出门外，却在脑海里目送着斗笠怪诞的身影离开。 众人不晓得他去了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今天晚上，他还会迈着那阴冷脚步声回到这里。 等他再次敲门之时，便又会杀死一人。 死人在地上化成的那滩脓血会给他们第三个提示……也许，还是一个字。 …… 待红衫等人上楼不见身影之后，古峰太郎把格雷沃尔和霍利召集到一处，小声叮嘱了几句。 “什么？” 霍利吃了一惊，“还是要对那两个凡人动手？不是说……” “我想，” 格雷沃尔笑道：“古峰先生刚才说的那番话，只是为了让那位叫乌鸦的女士放松警惕吧。其实，那两个凡人还是可以拿来当替死符的—— 比如，下次斗笠怪诞快要到来的时候，把那个叫顾醒的推到门口，让他去开门。或者，干脆把门敞开，让他直面斗笠怪诞。这样一来，怪诞的杀人规则便有可能优先锁定他了吧？” “在下以为，” 古峰太郎目光一厉，“未必只有凡人才能做替死符。” 他说的已经足够明白。如果只想着去抓那两个凡人，就算抓住了，乌鸦等人恐怕也不会轻易罢休。倒不如……一网打尽。 “在下曾习得一门傀儡术，” 他接着说道：“只要能将这几人制住，我便可将她们制成活人傀儡。到那时，她们的身体仍如活人一般，魂魄仍在体内，言行却全由在下控制。 我们每晚可安排一位傀儡在门口开门，一共五名傀儡，便可替死五次，五天的时间，足够各位摸索出解谜的关窍了。” 格雷沃尔和霍利闻言，心中甚喜，都觉得增添了一分把握。 其实，被卷入【怪诞轮回者】世界中的凡俗之人，在多数触发者的眼中惯例便是当作游戏中的NPC来对待。 或者，更直白地讲，就是可以替死一类的游戏道具。 如果没有这样的道具，触发者死亡的概率是非常高的。 触发者中也不乏一些有底线、有原则的人物，但要么早早便因触发了杀人规则而死在了试炼场。 要么，在试炼场中苦苦挣扎，经过了鲜血和现实的敲打，渐渐变得冷血起来。 只有极少数人能够保持着初心，并且从【怪诞轮回者】的考验中一直活下来。 如果生存容易，谁不想善良…… 古峰太郎三人一番商议，很快定下计策—— 第一，由霍利率先出手，从对方手中抢到顾醒或者圣子。以霍利闪电般的速度和身手，完全可以在转瞬间完成这个任务。 第二，红衫、乌鸦、真衣肯定会追出来。到时，便由格雷沃尔，驭使风墙术和风刃术，将乌鸦与红衫、真衣分割开来。 第三，古峰太郎使出雷霆手段，迅速制服红衫和真衣。到最后，只剩乌鸦一人，便是独木难支。 这套战术，昨天格雷沃尔和霍利组队去镇上探访之时，便借机演练过。张夜失踪后，古峰太郎也专门赶至，三个人又是一番合练，配合已颇为默契。 同时，他们对彼此的实力也摸了个大概。尤其是古峰太郎的实力高深莫测，让格雷沃尔和霍利信心倍增。 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实力上的绝对占优，怎么看都不可能出岔子。 商议罢了，三人各自分头行动。 …… 按照计划，古峰太郎用了一道匿身符，藏在了步梯之下。 说来好笑，他一个剑道冠绝京都的高手，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时用得着躲在这种地方受罪。 剑道之路漫漫无垠。 对于古峰太郎而言，其艰难。 他经历了太多的危险和坎坷。 他被师门抛弃过，被暗恋的师妹看不起，被投靠的敌人怀疑过，因为办砸了对方派遣的差事差点被杀死，被一个疯子武士追杀过…… 好在，他从未自暴自弃过，终于在【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里收获了【白驹】，自此一路顺畅无阻。 最艰难的时刻他都熬过来了。 眼前的考验，只是一次小场面，他一定能顺利趟过去。 脑海里的思绪正如柳絮一般乱飞，楼梯上忽然传来脚步声。 古峰太郎警觉起来。 “啪啪啪！” 欢快的脚步声 少许，一双血淋淋的脚，一蹦一跳来到了古峰太郎面前。 他认出那双脚上穿的是格雷沃尔的魔鞋。 但是……人呢？人去哪里了？ “啪！啪！啪！” 楼梯上，又响起了欢快的脚步声。 另一双血淋淋的脚，走到了古峰太郎的面前。 “霍利……” 古峰太郎倒吸了一口冷气。 计划必须终止了。 甚至，连这座屋子都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他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古峰太郎迅速站起身，打算走出楼梯下的隔间。这时，一个男人忽然从楼梯上倒挂下来，他的嘴角裂到了耳根…… 彻骨的寒意从古峰太郎脚底窜起，飞速涌遍全身。 第147章 拿我的爱情来换和十七年前的往事 回了乌鸦的卧室，圣子终于清醒过来。 红衫当即对其余几人说道： “古峰太郎肯定会动手的！我了解他们这类触发者……你们信不信？刚才古峰太郎说的那番话，只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要么坐以待毙，要么想办法反制。” 话是这么说，但众人刚才都已见识过古峰太郎的修为，想起那股可怕的威压，难说内心深处对他没有畏惧。 “乌鸦，你的规则应该能对付古峰太郎吧？”红衫说道。 刚才的战斗被斗笠怪诞打断了，但在短短半回合的较量中，明显可以看出，古峰太郎对乌鸦的黑鸟有所顾忌。 乌鸦：“不好对付，昏鸦的杀人规则主要依靠投影，但是古峰太郎可以瞬间移动……” 除了投影之外，当然还有昏鸦的叫声可以利用。 考虑到这一点，乌鸦叫大家用布条和棉球把耳朵尽可能塞起来， “千万要把耳朵堵死，”乌鸦说道：“我尽可能让昏鸦把叫声控制的小一点。要是被我们自己人听到，那可就糟糕透顶。” “你的昏鸦也太不智能了吧？就不能控制那个叫声只对特定人员起作用吗？” “我也不想啊，以后要是能补全规则就好了。” “唉，” 红衫仰天长叹：“老天呀，也赐给我一个怪诞好不好，等级再低，规则再不智能、再不健全，长得再丑也没有关系！ 请赐给我一个鲜活的怪诞吧，我也愿意拿我的爱情来换，哪怕一辈子不不嫁人，一辈子没人会爱我，一辈子都得不到所爱之人，都没有关系！” …… 为了获取敌方的动态，乌鸦驭使着昏鸦在老宅四处盘旋了一圈。 “不好。”乌鸦说道。 “怎么？” “古峰太郎他们三个……” 乌鸦看着红衫，“消失不见了。” 糟糕。几个人脑袋里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对方要动手了。 “跟我来！” 乌鸦的神情变得很严肃，直接带着众人来到宅院中央那棵死亡榕树之下。 在死亡榕树的笼罩范围内，昏鸦的规则之力会有所强化，榕树的气根可以范围攻击，而且有助于提高乌鸦对四周的感知力。 很可惜，眼前的死亡榕树只是昏鸦原先栖息的那一株在这个世界的投影。 死亡榕树本体其实是规则等级很高的怪诞，缠绕在榕树树干上的那条蟒蛇般的粗大树藤，还有榕树的每一条气根都是规则的化身，可惜乌鸦完全无法驭使。 如果有一天能够把那株死亡榕树也容纳在身体里就好了。那个时候，别说对付古峰太郎……就是面对那些在人世间到处肆虐杀人的无序怪诞，应当也会很从容、很痛快。 此刻，除了真衣，每一个人都很紧张。面对高深莫测的对手，面对即将到来的决战，她们很难抱有乐观的心态。 “对不起，”圣子道：“都是我连累了大家。我想，不如将我先交给他们……” 顾醒：“我也可以。” 红衫：“真够白痴的，以为把你们交出去，对方就会放过其他人吗？” 圣子：“总可以拖延一天的时间吧……像我这样完全无法战斗的废物，就算留下来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红衫：“真想一巴掌把你拍晕好了。还有你，顾醒君。拜托，你们两个要是真的觉得自己没有用，就做好当替死符的准备好了……反正都是替死鬼，当古峰太郎的，不如当我们三个人的，反正我们人熟，对不对？” “红衫大人，”圣子看着红衫，忽然说道：“昨天早晨，您说东西丢在了洗手间，非要和我一起去，其实是害怕我遇到危险吧？” 红衫脸颊泛红：“我？别开玩笑了……” 圣子：“说真的，我现在有点喜欢您了。” 红衫：“走开，我喜欢男人。” …… 几人在挂满红眼僵尸的榕树下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看不见古峰太郎等人的动静。 “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 血色鹦鹉落在红衫的肩膀上，对她说道：“一点都没有。” “真的？”红纱诧异道。 “嗯哼。” 在【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中，血鹦鹉对于危险的预测还从来没有失准过。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古峰太郎等人真的老老实实，放弃了替死符的计划？ 乌鸦驱使着昏鸦在宅院中里三圈外三圈绕了好几遍，始终没有找到古峰太郎的踪迹，甚至连他们的气息都无法嗅到，仿佛从空气中蒸发掉。 红衫：“你们说，会不会，古峰太郎其实早就被斗笠怪诞带走了？” 无从猜测。 乌鸦：“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一直等下去。就算古峰太郎他们不出手，斗笠怪诞晚上也会找上门。” 几人再次商量一番，决定继续着手破解谜题。 【怪诞轮回者】已经给出了两个明确的提示： 第一，“寻”。 第二，“女”。 据红衫讲，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两个提示与最终的谜底绝对紧密关联。【怪诞轮回者】不会给出无用的误导性信息。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更隐晦的暗示—— 比如：斗笠怪诞开门看见蒙面忍者时说的那句话：“不是，你不是。” 比如：惨案的发生地——这间老宅。 比如：晚上会变成僵尸，白天又会变回正常人的的小镇居民。 再比如：唯一的幸存者，乌鸦。 顾醒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缺乏确凿的证据，需要想办法证实一下。 总而言之，几人分析推测，在惨案发生的那一年，围绕着斗笠怪诞和乌鸦的家人，肯定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 “这段往事是可以想办法打听的，” 红衫说道：“我说过的吧，【怪诞轮回者】不会做那种毫无用处的设计，你们仔细想一想—— 小镇的居民虽然都已经死了……呃，或者说，晚上死了，但是白天还是像正常人一模一样，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和他们交流，可以找到那些上岁数的人，了解一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觉得红衫说的不错。按理而言，此刻应该分头行动效率比较高，但大家顾忌古峰太郎三人暗中偷袭，便决定还是抱团行动。 顾醒虽然十分清楚那三个人这会儿已变成三双脚，放在了英二郎的后备箱里，旁边还放着奶奶的电视机，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个靠谱的理由劝说众人大胆分开……只好想办法在组团的前提下，尽可能提高效率了。 顾醒把众人想了解的情况列了个单子，比如：十七年前，也就是乌鸦家里发生惨案的那一年，镇上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那一年，有没有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来到镇上。他来的时候，是不是下雨的天气。有没有什么人和他一起，是不是女人？ 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列出清单后，到时便可直接照单提问。 在收容了最初的那个斗笠怪诞之后，顾醒得到了一本新书，书名叫《血斗笠的怪诞故事合集》，别人可以看到的名字是《熔炉》（剧本版）。 得到《熔炉》之后，顾醒不时翻开来看一看，里面始终一片空白。 顾醒也曾试图和坐在英二郎车里的斗笠怪诞沟通交流，完全无果。 他猜测这是【怪诞轮回者】搞的鬼。这些书应该算是【怪诞交易者】的规则吧？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轮回者】要比【交易者】的等级更高？胡乱猜测罢了。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顾醒几人问了镇上很多居民。 几乎每一个被问者一开始态度都很和气，但听到十七年前的事，脸色就开始不好看了。 再提到斗笠男子，一个个都是脸色大变，像看怪物一般看着顾醒等人，要么一言不发，慌慌张张走掉了，要么满脸怨恨地看着几人，有些羞愤，又有些怒气冲冲的离去。 红衫曾考虑直接以武力威胁，强行从某个居民口中套出话来，但又顾忌这种做法有可能触发【怪诞轮回者】的杀人规则，暂时忍住了。 总之，上午的问询几乎毫无收获。 到最后，几个人的名声却已经在小镇里传了开来—— 有人在询问十七年前的事！ 有人在打听当年的斗笠男！ 有人不怀好意，想害死小镇的居民！ 大抵就是类似这般的传言。 众人再去挨家挨户敲门的时候，有的关门大吉，有的干脆溜掉。 开车在大街上寻了半晌，终于看到一家开门的、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寿司店。 “您好，阿婆，” 红衫向站在柜台后的老人，展现了自己有史以来最亲切的笑容，“我想和您打听一件事……” “什么？你想买寿司？” “我想和您打听一件事！” “你是问，一盒寿司多少钱？” “我买寿司。”真衣把一张纸钞放在了柜台上。 “小姑娘要什么口味的？” “最贵的。” “打包好了，”老婆婆把寿司递到真衣手上，问红衫：“你和这位小姑娘是一起的吧？” “嗯……” “你刚才问的什么？人老了，耳朵有点不好使的。” “……我也买一盒寿司好了。” “老婆婆，”付了寿司钱，红衫接着说道：“我想和您打听一件事！” “哦，什么事啊。” “您知不知道十七年前，咱们尹南町里发生的一起灭门惨案……” “哦……” 老婆婆浑浊的目光瞬时一亮，像暗夜里突然点着的一把火炬，“是那户被鬼杀死的人家啊。” “您知道？我们想了解一下——” 老婆婆：“小姑娘，你是来索命的吧。” 不等红衫回话，老婆婆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眯着眼睛，“时间过去了很久了，你们再不过来，我可就全忘了，十七年前的那个秋天……” 故事其实很简单—— 那年秋天的一个傍晚，下着细雨，一个斗笠男子带着他的女儿——样貌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儿，来到了尹南町。 男子和女儿身无分文，饥肠辘辘，一家寿司店的老板可怜他，给了父女俩一盒寿司。 因为住不起旅馆，男子提出想要借宿。寿司店老板的老婆不同意，所以拒绝了，但是给父女俩介绍了一户热情好客的人家。 当天晚上，男子被收容他的那家男主人勒死了，女儿则被男主人带到了卧室。 第二天早晨，男子的尸体消失不见了。 女儿被男主人关在了一个铁笼子里。 之后几天，小镇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睡觉时，梦到了斗笠男子苦苦哀求他们去解救女儿的场景。 每一个人都知道那户人家的铁笼子里关着一个小女孩儿，但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 “也包括我。”讲到这里，老婆婆这样说道。 那件事发生大概过去一个月，一天晚上男主人突然暴毙而亡，死得很惨，连常年办理凶杀案的刑事警察都从凶案现场跑到外面呕吐起来。 再过不久，镇上有一户人家遭遇了灭门惨案，就活下来一个女孩儿。 据说，惨案发生的当天晚上，斗笠男子的鬼魂找上门来。镇上有人听到了他的敲门声。 这么多年以来，小镇上从来没人敢提起斗笠男子的故事。人们心里头都明白，他会回来报仇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斗笠男子始终没有回来。 每到夜深人静时，可怕的敲门声就会响起。人们只能听见敲门声，却看不见敲门的人。 顾醒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脑袋里的第一个反应是——那个畜牲男主人要是没死就好了。可惜…… 讲完故事之后，老婆婆说：“我要去里屋找一个东西，很重要，你们等一等。” 说着，独自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顾醒觉得不对劲儿，连忙走了进去—— 老婆婆挂在了屋顶的横梁上，脖子上套着一根绳。 仔细看她上吊用的那根绳子、挂着绳子的横梁，还有倒在地上的板凳，上面有厚实的灰尘，有老化的痕迹。 圣子：“这位老人，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很久啊”。 是啊，回想起方才她叙述那段可怕往事时出乎意料的痛快和直白，仿佛漫长的生命似乎一直在等待将这一切和盘托出，并获得解脱的那一刻。 但或许，老婆婆永远都不知道的是，此刻挂在吊绳上、失去了呼吸的她，眼睛是红色的。 她僵硬的身子在吊绳上荡呀荡，荡断了有些老化的绳索。 “砰！” 她砸在了地上，僵硬地爬起来，满脸狰狞望着乌鸦，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是你啊……” 第148章 怪诞轮回者（完结章 上） 老婆婆的话没有说完，乌鸦的黑鸟就飞了过去。 鬼魅的影子划过老婆婆的头顶，她瘫倒在地上，赤红的眼睛像蜡烛般熄灭。 圣子被老婆婆突然发疯的举动吓了一跳，躲在了红衫身后。 红衫则看着乌鸦：“你出手也太着急了……要是老婆婆还能说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呢……” 乌鸦面沉如水：“我说过吧——每一个红眼僵尸似乎都被附着了斗笠怪诞的规则，要是被规则锁定，死在这里很不值。” 红衫：“算了，说什么都晚了。” “或许，”真衣看着地上衰老而正常的死尸，“这才是老婆婆真正想要的终结吧。” 众人望着尸体，默不作声。 顾醒余光瞄着乌鸦，那个大胆的猜测再次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会不会，斗笠男子要找的人其实就是乌鸦。 或者说，乌鸦就是斗笠男子的女儿！ 他的猜测绝非空穴来风，若非如此，为什么十七年前那场怪诞灭门事件只有乌鸦活了下来？ 若非如此，为什么老婆婆看着乌鸦时，说了一句“是你啊……” 那些红眼僵尸说的应该是——“不是，你不是”才对。 红衫背着乌鸦，把顾醒偷偷拉到一边小声问道：“顾醒君，你说有没有可能，乌鸦就是那个小女孩儿？” 顾醒：“想到一块儿了。” 没等顾醒答话，一旁的真衣像幽灵一样飘了过来：“同意。” 红衫：“如果真的是乌鸦的话……或许解谜的办法就很简单了——斗笠男子看到自己的女儿，所有怨气都可以消解了吧？” 顾醒：“你的意思是——让乌鸦去开门。” 真衣：“如果不是乌鸦呢？” 三个人沉默起来，如果不是乌鸦，乌鸦恐怕会送掉性命。现在谁都不敢冒这个风险。 下午时分，距离晚上斗笠男子再次出现的时刻越来越近。 目前的情况：古峰太郎三人组，御鬼者张夜，以及连名字都没有说出来的金框眼镜男都被熊田信彦吃掉了，一直采取龟缩战术的蒙面忍者则被斗笠怪诞下雨融掉。 死了五个人，四个是被顾醒干掉的。 顾醒也很无奈，他们自己找上门的。 以上的惨状导致了一个糟糕的结果——接下来，斗笠男子如果要继续杀人，触发规则的人肯定在顾醒五人组当中。于是，尽快找到谜底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为了打听到更多、更详实的情况，几个人决定不再顾忌太多，直接闯入居民家里，以武力进行威胁。 小镇的居民果然胆小的居多，红衫把血鹦鹉放出来之后，十有八九都招了。 “有必要这么害怕吗？”血鹦鹉扇动翅膀，怒道：“变鸟之前我可是远近闻名的仙女来着。” 下午询问的收获主要有三点： 1斗笠男子女儿的去向。 所有被访问的居民都说，那个女孩儿肯定还活着。 他们似乎都曾见过她，但是她到底去了哪里，谁也不清楚。或者说，他们都因为某种已无法查明的原因忘记了。 2杀死斗笠男子的那家男主人曾经混过黑道，据说改邪归正才来到了这座小镇。老婆婆是看他在镇里时表现的一直很热心才把父女两人介绍过去的。 3红衫曾避过乌鸦，偷偷问镇上的居民，有没有哪户人家收留过女孩儿，或者，原本家里没有女儿，但是某一天突然多了个女儿。 被问话的人纷纷表示：完全没有这种情况。 总之，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乌鸦就是斗笠男子的女儿。 “喂，” 走在最前面的乌鸦忽然停了下来，看向其余几人，“一个欲言又止，两个鬼鬼祟祟——“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就是斗笠男子的女儿？” 几人都不回答。 “不可能的，” 乌鸦挥舞着双手，打了个大大的叉，她的动作从来没有这么夸张过，脸上是充满不屑的笑容， “我从小到大的照片都在我家里摆着，从我刚出生，学会爬，学会走，到幼稚园，你们去我家里看啊？” 几个人影在太阳西斜的辉芒中，静静伫立。 “哇，” 乌鸦：“你们真的以为我会是那个杀掉我全家人的魔鬼，我做梦都想杀死的仇人的女儿？ 你们以为这是在拍电影？电视剧？还是动画片？你们以为我会…… 要不要啊，搞得这么离谱？ 拜托，你们清醒一点好不好？我自己是谁我会不清楚？” 顾醒：“也是，是有点离谱。” “啊对对对……” 其他几人附和着点头。 “不要扯谎了，” 乌鸦绷住了脸： “不要以为这种事情随便应付两句就可以蒙混过去，我知道你们根本不相信我，你们打心眼里已经认定了那个事实，对不对？ 不如这样，今天晚上，那个斗笠混蛋再来敲门的时候，我会主动站出来开门，怎么样？到那个时候，大家就该明白我真的不是她女儿！” 说着，乌鸦大步往自己家里走去。 “你疯了？” 红衫拉住她，“万一你真的不是，岂不是要被斗笠怪诞杀死？” 乌鸦：“什么叫作万一？” 红衫：我说错了……我是说，你肯定不是斗笠怪诞的女儿。这样的话，你就更不能去开门，你死掉怎么办？” 乌鸦：“不用你说，我知道我不是。” 她看着红衫，又看了看顾醒和真衣，“我也十分确定你们根本不相信我。所以，我一定要证明给你们看……放心吧，我有昏鸦，有大榕树，昏鸦最高的规则已经到了D，那个怪诞才几级？我斗得过他。” 红衫：“你再想一想啊！” 乌鸦不再理会，自顾往家里走去。 “喂，”红衫看着一旁的顾醒，“你倒是帮我劝一劝她啊，真衣说话功能不健全，圣子明显被吓到了，你倒是冷静的很，嘴皮子也还行吧？帮我说两句话啊……” “怎么劝……我又打不过她。” “让你动口，又没让你动手……要不然，施展美男计也可以！把你那八块儿结实的腹肌亮出来，把你倔强的性格、豪气的男人气概亮出来，展现你的人格魅力和自信坚强，你不是在这方面很擅长吗？” 顾醒：“这不符合我做人的原则。” 红衫：“……” 此刻，顾醒脑袋里想的是—— 乌鸦到底是不是斗笠怪诞的女儿？一定能够通过某种妥当而安全的办法，得到真实的解答。 红衫：“你到底再想什么，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乌鸦被斗笠男杀死？” “斗笠男，” 顾醒一拍脑袋，“我想到了，斗笠男，是斗笠男啊！” 红衫：“你到底在说什么？” …… 乌鸦使劲往家里跑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天空阴沉起来，落下蒙蒙细雨。 乌鸦知道，那是斗笠怪诞将要到来的讯号。 她看了看时间，还没到傍晚，显然斗笠怪诞提前到来了。 这似乎也是一种规则上的趋势——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斗笠怪诞到来的时间都会提前一些。 “铁头鸦！” 红衫从身后不远处追了上来，“你等一等！不要冲动！” “走开！” 乌鸦冷起了脸，“死掉不要怪我。” 她把昏鸦放了出来，在两个人中间的位置如鬼魅般游荡。 红衫：“别这样……” “我知道你为了我好，”乌鸦站在飞快游走的昏鸦之后，“但这件事，我必须自证清白。” 红衫：“我还欠你好几次任务……” 乌鸦：“那次救你，我只是碰巧而已。没那么大恩情，上次藤野的时候，你早就还清了。” 红衫：“没有！还差得远呢……” 乌鸦：“再见！老朋友！” 昏鸦的影子窜来窜去，红衫躲躲闪闪，很快被乌鸦甩远了。 在雾气一般迷蒙的雨水中，乌鸦奋力奔跑着。 她脑海里的思绪比她的脚步飞的还要快，还要急，还要乱。 她完全没有想即将面对的恐怖怪诞。 她只是想起了从前，想起了儿时温馨的家—— 总是在织毛衣看电视奶奶，喜欢每天去围棋室下棋的爷爷，经营一家便利店每天回来都很晚、脸上却挂满慈爱笑容的爸爸，做完家务闲余时间喜欢全情投入理财的妈妈。 妈妈做的猪排饭味道好极了。 还有稍稍年长的哥哥……那个喜欢和自己抢猪排饭吃、却又总是把最好、最珍贵的宝贝让给自己的哥哥。 如果下辈子还能遇到哥哥的话，乌鸦会把所有的猪排饭都让给他。 她无比熟悉的宅院已在不远处。 乌鸦向远方了望，斗笠男子在一片雨雾蒙蒙中向这边缓缓走来。 她看着他，内心满是无处宣泄的仇恨和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他明明杀了她的全家，她的亲人，却还能继续逍遥下去，还能成为别人胡乱猜测她身世的由头？ 她恨透了他，却拿他无可奈何。即便是付出了永远失去所爱之人的代价，好不容易容纳了昏鸦，她也无法战胜他。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乌鸦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中，乌鸦顾不上收拾被雨水打湿的衣服。 怀着焦虑、忐忑，又迫不及待的心情，她等待着死亡敲门声。 此刻的她完全不在乎死神会不会到来，会以怎样的方式到来。 她只想知道最终的答案，从那个斗笠男子口中听到那一句：“不是，你不是。” 为此，便是搭上自己的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低沉阴冷的声音在乌鸦的耳边响起： “夜幕将临，雨绵路长，冷风瑟瑟，不宜远行，请问，鄙人可以借宿吗？” 进来吧，赶快进来吧。这个念头在乌鸦的脑海里不停打转。 站在门口，乌鸦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仿佛有一股令人窒息的魔力在召唤她，她把手伸向门把手。 “吱……” 门打开了。 斗笠男子站在门口，帽檐挡住了他的脸，雨水从雨披上不停掉落下来。 “请问，鄙人可以借宿吗？”他说道。 乌鸦想说，你去死吧。但怪诞控制了她的身体，连嘴都张不开。 斗笠男子微微抬起头，露出了布满刀疤的面孔。 在看到乌鸦的一瞬间，他空洞的眼神亮了一瞬，随即又黯灭下来： “不是，”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悔恨，说话时下颚在颤抖，“你不是。” 乌鸦欣喜若狂，在这一瞬间，她忽然重新获得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昏鸦！” 黑色鸟儿在一瞬间从低空滑翔而至，它的影子掠过斗笠男子。 在影子沾染对方身体的一刹那，斗笠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快，雨过天晴。 夕阳从云层中探出脑袋，余辉洒在原本清冷的小院里，令原本可怖而阴森的死亡榕树都泛起了一丝丝生气。 “你们刚才看到了吧？” 乌鸦望着站在院门口的顾醒三人，满脸喜色，指着门口，斗笠男子刚才消失的地方，“他对我说：‘不是，你不是！’” “看见了，看见了！” 红衫跑了上来，一下跳进乌鸦的怀里，双腿紧紧夹着她的腰，“我说过的，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了嘛。” “胡说，你刚才明明是在敷衍我。” “哇！”红衫摸着乌鸦的身体，上摸摸，下摸摸，上下都摸摸…… “你干什么？” “太好了，”红衫：“没有缺胳膊，也没有少腿！好端端活着的铁头鸦，太好了！” “我跟你说过的，我有昏鸦，我能战胜他！” “我知道，我知道，”红衫紧紧搂着她，“昏鸦……唉，不管是昏鸦，晨鸦，晚鸦，还是黄鸦，紫鸦，绿鸦，给我一只好不好……” “白痴，” 这时，血色鹦鹉飞到了红衫的肩膀上，说道： “危险还没有解除……不仅如此……啊——” 血色鹦鹉浑身颤抖起来， “我听到了，它的脚步越来越近！” “你胡说什么？”红衫转头看向血色鹦鹉，“刚才，那斗笠怪诞明明——” 话还未说完，天空忽在一瞬间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水又来了…… 第149章 怪诞轮回者（完结章 中） 蒙蒙的细雨代表着斗笠怪诞不久就会再次赶到。 “我不敢相信——” 红衫看着天空中飘落的细雨，“那个家伙明明才走……这也太不合规律了。如果每一次【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都这么随性，没有触发者能活下来！” …… 只有顾醒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出现在乌鸦家门口的那个斗笠怪诞，并不是【怪诞轮回者】所控制的怪诞，而是顾醒之前收容的那一个。 是顾醒将他派来敲门的。 所以，并非昏鸦的影子战胜了斗笠怪诞，而是顾醒将斗笠怪诞收了回去。此刻，他已回到了英二郎的车里。 顾醒的想法是：按照红衫所言，【怪诞轮回者】创建的试炼场都是从真实世界真实故事中改编而成。【轮回者】所创造的斗笠怪诞的人物原型毫无疑问就是顾醒收容的斗笠怪诞。 如果顾醒收容的斗笠怪诞敲开门，见到乌鸦是怎样的反应，【轮回者】所掌控的斗笠怪诞见到乌鸦应该也是相同或类似的反应。 所以，在乌鸦直面【轮回者】的怪诞之前，可以先用顾醒收容的斗笠怪诞先行试探。 如果乌鸦真的是斗笠怪诞的女儿，谜题也就解开了。 如果乌鸦不是，就会在开门之后触发斗笠怪诞的杀人规则，但顾醒尚可控制规则，乌鸦仍是安全的。 测试的结果已经很清楚了——乌鸦并不是。 那么，斗笠怪诞的女儿究竟是谁？ 那本名为《熔炉》的书里至今仍是一片空白，没有描述出斗笠怪诞见到乌鸦时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完全无法提供任何有效的信息。 雨渐渐大了起来，距离斗笠怪诞出现的时间越来越近。 “【轮回者】一定不会给出无解的谜题。”红衫曾如此说过。 那么，斗笠怪诞真正要找的人，一定就在现场，就在小镇里，就在顾醒可以够得着的地方。 他猛然抬起头，看向红衫、圣子和真衣。 很有可能，他的思路一直有误，他把视线全部集中在了乌鸦身上——为什么斗笠怪诞的女儿非得是乌鸦，而不能是红衫，真衣，或者圣子中的一个呢？ 甚至，可以都可以是鹦鹉。 很可惜，时间来不及了。否则，顾醒可以再把斗笠怪诞放出来，试试这三个女人谁才是斗笠真正要找的人…… 等等……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就算真正的斗笠怪诞来了，也不妨碍顾醒抢先手吧？ 他试着召唤斗笠怪诞，此时此刻，对方却蜷缩在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里，无论如何也不肯出来—— 被【怪诞轮回者】压制了？还是因为另一个斗笠怪诞锁定了乌鸦家的门？还是别的原因？ 总之，眼下指不上他，得抓紧另想别的办法。 这时，圣子忽然走到顾醒身旁：“顾醒君，你说，有没有可能，怪诞想找的人其实不是自己的女儿呢？” “怎么可能……不是女儿的话，还有哪个女人和他有关系？” “比如，”圣子说：“老婆婆？” 老婆婆……圣子的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顾醒。 是啊，为什么不能是老婆婆呢？听老婆婆所讲的故事，当初把斗笠父女二人介绍到那家男主人那里去借宿的就是老婆婆啊。斗笠男子对她应该满怀憎恨吧。 而且，不仅是老婆婆……心念转动间，顾醒又想到了一点—— 那个害死斗笠男子的家里既然有男主人，为什么没有女主人？否则，干脆描述成那个男人就好了。 或者说，只是老婆婆在叙述的时候，故意隐藏了女主人的信息？ 万一，顾醒是说万一……万一那家真的有女主人的话，她在男主人杀死斗笠男子和囚禁小女孩儿的过程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很有可能，她目前仍然活着，要不然老婆婆为什么在讲故事的时候，故意隐瞒了她的信息？显然，老婆婆想包庇她。 甚至，如果真的有女主人。她很有可能是老婆婆的朋友，闺蜜，总之，关系很好的那一类。若不然，老婆婆怎么会放心把父女两个介绍给一个混过黑道的男人？ 是了，就是如此！ 女主人……女主人，这个女人一定存在，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斗笠怪诞要找的女人。 “分头行动！” 想清楚之后，顾醒立刻说道： “圣子说得很对，老婆婆有可能就是斗笠怪诞要找的人。但不仅是老婆婆，还有一个人也很有可能……我们分头行动，烦请三位大人带着圣子去找老婆婆，哪怕是尸体，也请带回来！” 红衫：“那你呢？” 顾醒：“我去找另一个人。” 红衫：“谁？她在哪里？” 顾醒：“来不及细讲……我们回来再说！” 红衫：“不怕古峰太郎他们藏在暗处使坏？” “顾不上那么多了，” 顾醒说道：“而且，他们已经一整天没有出现过。这一天里，我们露出的破绽和空隙很多——比如，刚才乌鸦一个人回家的时候，如果古峰太郎他们真的要动手，那会儿就行动了。” “说的也是，”红衫说道：“不过，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让真衣跟着你一起去？” 雨越下越浓，但距离傍晚还稍有一段时间，在斗笠怪诞抵达之前，还有努力的余地。 “不用！我自己可以。” 顾醒说着，向镇子里飞奔而去，眨眼间跑出了很远的距离。 “顾醒君跑得好快啊。”圣子忍不住说道。 跑得确实很快，但这种程度在三个特殊调查员眼里还是不大够看。 其余几人稍作商量，觉得没必要所有人都去找老婆婆。而且，圣子只是普通人，身手不够敏捷，很可能会误事。 最后，仍然沉浸在证明了自己并不是仇人女儿的喜悦中的乌鸦留下来照应圣子，红衫和真衣两个人一起去了。 离开红衫等人的视线，顾醒坐上了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 圣子租的那辆小粉车暂时报废，出租车上现在人满为患。 副驾驶坐着里美的奶奶，后排挤着顾醒，早惠和熊田信彦，喜多阳介坐在早惠的腿上……车顶上，则并排坐着藤野和新收容的斗笠男子，简直满满当当。 如果英二郎的出租车后续不进行扩容改装的话，顾醒严重怀疑未来后备箱也要安排两个座位。 “我说，” 顾醒把脑袋伸出窗外，看了看车顶上的斗笠男子，“你好歹也是这个试炼场大boss的人物原型，你和他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吧？……能不能透露一点内部消息。” 斗笠怪诞沉默不语。 “轰！” 英二郎发动汽车，进入小巷之后，汽车穿行如梭。 到了镇里，顾醒先找到下午问话时交代的最痛快、回答最迅速的那个居民，那是镇里面一家生意很好的料理店老板。 日子过得好的人总是惜命嘛。恰好，他家屋子距离也不远。 “您是否还记得，” 顾醒问道：“那个杀人犯的老婆住在哪里？” “啊……我忘了……” “真的？” 顾醒挥了挥拳头， “真的！我真的不记得了……” 料理店老板立马打起了精神，说道：“就这两天，我们镇上的人都忘了很多事，不知道是什么诡异状况。” 这种情况确实存在。下午问询的时候，很多居民都表示自己忘记了什么。 顾醒猜测，这是【怪诞轮回者】在作祟。 包括所有居民都忘记了那个小女孩儿去了哪里，却知道小女孩儿一定活着，这种事只有【怪诞轮回者】才能做得到。 “那你还记不记得，” 顾醒接着问道： “那个寿司店的老婆婆，平常和谁的关系最好？” “您说的是田岛婆婆吗？” “这个小镇上还有第二家寿司店？然后寿司店里还有一位老婆婆？” “啊！没有……田岛婆婆的话……” 老板连忙答道：“这个我知道，是井泽太太！田岛婆婆和井泽太太最相处的来。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最近这些年来，老婆婆很久都没有去井泽太太家走动了……” 井泽太太。 听到这个名字，顾醒第一时间想起了死囚井泽的母亲。不会吧……看起来那么慈祥善良的老人…… “井泽太太住在哪里？” 老板报了个非常具体的位置，那地方顾醒前两天刚去过，正是死囚井泽母亲居住的那所宅院。 今天下午，顾醒担心打扰到井泽的母亲，所以一直避开那个宅院没去，没想到…… “不对啊，” 顾醒说道：“井泽太太的老公不是前年才去世的吗？” 之前拜访井泽家时，井泽的母亲曾告诉顾醒和圣子，自己的老公前年出车祸死掉了。 如果井泽太太真的是那个杀人犯的妻子，杀人犯可是很早以前就突然暴毙了。 “唉……” 寿司店老板说道： “井泽太太原先是有老公的，很多年以前就死掉了。后来，她说自己改嫁了，嫁给了一个出租车司机，但是我们这种小镇，游客来了一般都坐大巴，要么自驾开车，哪里有人开出租车嘛。 而且，从来没有人真的看到过井泽太太的第二个老公。 镇上的人都怀疑，那个老公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说到这里，老板神秘兮兮地靠了过来，小声道：“甚至有人猜测，井泽太太在儿子去了东京之后，就得了精神病，要么就是被邪魔附身了……听说她的儿子还被东都的法官判了死刑，真是可怜人……” 要说被邪魔附身，小镇的每个居民都被邪魔附身了才对，要不然晚上怎么会变成红眼僵尸？ 反倒是井泽的母亲，那天顾醒和圣子拜访的时候，表现得很正常。 不管怎么说，都要尽快找到井泽的母亲。那是活下来的希望。 出了老板家，顾醒挤进出租车后座。刚才，趁着顾醒进去问话的功夫，藤野坐了进来。顾醒一脚将他踹上车顶……感觉很有必要再搞一个会开车的怪诞了。 车外的雨线越来越密集，距离傍晚越来越近，顾醒催促英二郎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走进井泽母亲的宅院，里面安静的很诡异。 没有时间磨蹭了，顾醒直接推门进了主屋，走了好几个房间都没有看见对方。 直到，推开最里面的一间祭堂，祭桌上摆着牌位，还有玲琅满目的祭品，香炉点燃，香火不断。 井泽的母亲正跪在牌位前，双手合十，诚心祈祷着。 似乎感应到有人走进来，井泽的母亲站起身，向顾醒看来， “这位先生，您，啊……您是之前来过的……叫什么来着……” “不重要了，” 没时间迂回了，顾醒开门见山：“恕我冒昧，我想和您了解一件十七年前的往事。劳烦您和我走一趟，我们边走边说。” “啊，” 井泽的母亲瘫倒在地，缓缓抬起头，看着顾醒，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明的意味，“你终于来了啊。” 这时，屋外的下雨声忽然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顾醒眉头一皱，刚想拉起井泽的母亲，却发现自己已无法动弹。 在他的脑海里，已可以清晰地看见斗笠怪诞朝着乌鸦家走来的画面。 顾醒可以想象，红衫她们已经把寿司店老婆婆的尸体带回了家里。 此刻，她们一定也无法动弹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斗笠怪诞越走越近，敲响房门的那一刻。 几乎注定了，五个人当中，一定有一个人会死在今天晚上的敲门声中，像泥巴一样被雨水融化掉。 “不对，” 顾醒的身体虽然不能动，但是脑子里还是在飞快转个不停，“肯定有办法避开死亡，只是我一时没有想到……” 乌鸦家的客厅里，红衫几人满脸紧张，等待着最后的判罚。 最后时刻，红衫看着乌鸦，圣子看着红衫。 真衣还是一脸清冷，仿佛谁死掉，或者她本人死掉，都无所谓。 “啪啪啪——” 迈着阴沉脚步，斗笠男子走到了门口。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斗笠男子的声音： “夜幕将临，雨绵路长，冷风瑟瑟，不宜远行，请问，鄙人可以借宿吗？” 稍许，门打开了。 斗笠男子抬起头，眼前是一个昏暗的祭堂，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形佝偻、泪流满面的老太太…… 第150章 怪诞轮回者（完结篇下） 祭堂门口，斗笠男子看着井泽的母亲，声音很低沉： “终于找到你了。” 他说完，屋顶上下起了雨。 雨水落在井泽母亲的身上，湿漉漉的。 不久后，她融化为一滩血水。 祭堂的桌子上，那个写着山浦氏的牌位瞬间炸裂，碎成了一团粉末，在屋里四处飘荡着，像是一场雾霾。 斗笠男子转身离去。 他一言不发，爬上了出租车的顶棚，躺了下来。 一旁正翻书的藤野向他看了过来，他也视若无睹。 他摘下斗笠，脱下雨披，像个大字一般躺了下来。 望着天空，斗笠男子任由雨水打在脸上。 雨滴从他的脸颊滑落，像是怪诞流下的眼泪。 …… 乌鸦家门口。 另一个斗笠怪诞站在那里，似个雕塑一般，抬起了一只手，久久未动。 他险些把门敲响，在死亡降临的前一刻才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雨渐渐停止下来。 天空中传来一声哀沉缥缈的叹气声。 一道细缝出现在暗沉的天幕上。它渐渐扩大，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色洞窟。 洞窟内，一只赤红的眼睛向着小镇的方向望了望，随即闭了起来，消失不见。 一道红芒自洞窟内一闪而过，站在乌鸦家门口的斗笠怪诞消失不见了。 客厅内，原本无法动弹的四个女人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老婆婆的尸体躺在门口。 她们面面相觑。 圣子：“是老婆婆管用了吗？” “不大像，”红衫回道：“她的尸体完全没有动……而且，怪诞都没有敲门。” 圣子：“会不会是顾醒君那边……” 红衫：“啊……该不会是——顾醒被怪诞杀了，他替我们挡了一命？” 真衣：“很有可能。” 圣子第一个从屋里跑了出去，跑向镇子里。 红衫、乌鸦和真衣也跟了出来。 红衫跑在了最前头，小声嘀咕着：“顾醒，你要是就这么死了可真对不起我，不如真当我的替死鬼好了。可是……你这种好人应该不会这么命短吧？” 圣子跟在红衫的身后，因为体能的关系，被红衫越落越远。 她脑袋里一片混乱，想起了和顾醒认识以来的许多事情，想起了那次在奈良公寓前，熊田信彦朝着自己扑过来，顾醒挡在了她身前…… 她想：如果顾醒能活下来，怎样都可以，无论怎样离谱和难以忍受的事情都可以……她愿意按照顾醒君的意愿，从此以后保持同事间的礼貌距离，再也不打扰对方。 几个人不知跑了多远，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街道另一头走了过来。 “顾……顾醒君？” 圣子先喊出对方的名字。 顾醒也看到了她们，冲着这边挥了挥手。 “你这个混蛋！” 红衫第一个跑了上去，对着顾醒的胸口来了一拳。力量控制的刚刚好，不轻也不重，“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死了真好！” 顾醒摸了摸自己结实有料、像石块一般硬邦邦的胸肌，“好疼……” 圣子也跑了过来。 剧烈的运动让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大口大口喘着气。她看着顾醒，满脸庆幸和欢喜：“你还活着，太好了！” 红衫：“顾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明白，” 顾醒一副茫然样，“我赶到井泽家里，刚见到井泽太太，斗笠怪诞就来敲门了……” “井泽太太？” “哦，”顾醒解释道：“你大概不清楚，圣子是知道的。我们这次来到尹南町，主要的目的就是来找井泽太太……” 便将关于死囚井泽的事情，井泽太太正是当年杀死斗笠男子凶手妻子的事情，还有刚才发生的一幕，包括刻着山浦氏名字的牌位，以旁观者的视角叙述了一番。 顾醒没有说谎，但也没有说出全部。 事实上，到井泽家里敲门的斗笠怪诞是顾醒派过去的。 那会儿正是危急时刻，顾醒忽然想到：既然自己收容的斗笠怪诞是试炼场怪诞的故事原型，那么故事原型见到了自己一直在找的女人，是不是也等于试炼场怪诞见到了谜底？某种意义上，这应该也是一种解答吧？ 那时距离试炼场怪诞敲响乌鸦家门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加之没有别的选择，顾醒当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斗笠怪诞招了过来，没有想到居然成了…… 红衫：“所以，这次试炼的破题思路是——找到井泽太太，并确认她的女主人身份？” 几个人探讨了一番，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既然，井泽太太就是斗笠男子要寻找的那个女人，顾醒在见到井泽太太的一刹那，也就算破解了谜题，斗笠男子瞬间出现在了那里也不足为奇。 总之，谜题算是有了说得过去的解释，试炼场似乎也可以平安度过了。 但是，关于整件事，还有几个疑惑至今无法解开。 第一，斗笠男子，也就是山浦氏，他的女儿是否还活着？ 如果活着，她去了哪里？镇上的居民为什么会忘了她的去向。真的是因为【怪诞轮回者】在作祟吗？试炼场结束之后，【怪诞轮回者】应该不会继续锁定这个小镇了，那时候是不是可以从居民嘴里问出真相？ 第二，斗笠怪诞既然杀死了小镇上的每一个人，为什么还要继续寻找井泽太太？井泽太太说自己改嫁了，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她的丈夫？在当年杀死斗笠怪诞和禁锢她女儿的惨案当中，井泽太太到底发挥了怎样的作用。 第三，斗笠怪诞为什么会锁定乌鸦家？为什么他每次出现，都要去敲乌鸦家的门？ 第四，除了蒙面忍者之外的几位触发者去了哪里？真的是被斗笠怪诞杀死了么，他们触发了怎样的杀人规则？ 第五，试炼场最终的提示语完整版会是怎样的？ 问题很多，而且大多数都无法得到解答了。 “哎，算了，想不清楚就别想了，” 红衫望着一头雾水的几个人，“哪一回【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里不留下几个未解之谜啊……正常。” 众人皆尽释然，唯有乌鸦眉头紧锁，似乎还在思考其中的细节。 对于以上这些未解谜题，顾醒其实已得知部分答案。 答案就在那本名为《熔炉》的书里。在井泽太太融化之后，《熔炉》正文中终于出现了十七年前的故事原貌—— 斗笠男子的名字叫作山浦氏，女儿叫作山浦信。因为家乡的房屋失火，妻子新故，再加之一直从事的商店也将山浦氏辞退了，所以带着女儿想去黎都谋求生计。途中，路过这座小镇。 后来发生的事情，与老婆婆所讲基本一致。需要特别说明的是： 在那位杀人凶手暴毙之后，山浦信就在斗笠男子鬼魂的影响下，失去了对过往的记忆，又被一户人家收养下来……山浦氏当然是为了让女儿放下过往、幸福前行。 可惜的是，因为生前的怨念太重，斗笠男子之后由鬼魂变成了怪诞。这种事情并不常见……于是，很多不幸的事情就发生了。 到后来，小镇里唯一没有被斗笠怪诞杀死的人其实只有井泽太太。 书中也没有非常明确的解释为什么井泽太太活下来，只是很隐晦地提到，斗笠男子山浦氏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因果种怪诞，破解因果种怪诞往往须从因果论上下手。 井泽太太在斗笠男子死后，将对方名字刻在牌位上，每日都要诚心郑重供奉，诚心忏悔，吃斋念佛祈祷让对方能够化解怨念、安心离开这个世界，十七年来从未间断。 这样的举动，似乎在某种层面上达成了破解因果种怪诞的条件，让山浦氏始终感应不到她的存在。 可是，杀人凶手已得到应有惩罚，凶手的帮凶却尚在人世安安稳稳活着。 就算井泽太太当时出于何等的无奈，事后的忏悔又是何等的虔诚，都无法让山浦氏安心离去，也致使山浦氏逗留在尹南町里，一直在找“寻”。 至于在井泽杀死山浦氏和虐待小女孩儿的过程中，井泽太太到底做了什么。以及，那个小女孩儿究竟是谁，去了哪里。 顾醒决定让这些往事和秘密永远尘封起来—— 顾醒觉得，没有人知道往昔的痛苦、卑劣和残忍，才是对尚还活着的幸存者的温存和善意。 “红衫大人，试炼场应该算是结束了吧？”圣子问红衫：“可为什么我们还在这里？” “哦，”红衫说道：“有时候会有延迟的，触发者会在试炼场逗留一段时间。不过，这段时间里怪诞不会找上门，甚至触发者之间也不能冲突，否则会被抹杀。所以，” 红衫比了个剪刀手，满脸兴奋，“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从现在开始，我们安全了！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从这个死亡试炼场平安顺利、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出去啦！” “万岁！”只有圣子一个人配合红衫手舞足蹈的欢呼起来。 天黑之后，又下起了雨。 小镇的居民变成了红眼僵尸，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雨水落在它们的身上，像落在了泥作的雕塑上，身体一点一点融化掉。 在生命弥留的时刻，他们清醒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意识到了这是山浦氏的鬼魂在作祟。 他们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十七年前的恐怖往事，想起了那个曾在睡梦中苦苦哀求他们去解救自己女儿的可怜幽魂，想起了自己因为听闻井泽曾经是个杀人犯而拒绝幽魂时的怯懦与恐惧。 他们想起了这些年来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领悟了这是命运的轮回和因果的报应，终于在被雨水彻底融化成一滩烂泥之前，他们向那位冤死的灵魂发出最诚挚的歉意和忏悔。虽然，为时已晚。 小镇的大街上，一团团混着鲜血的肉泥到处散开，像手枪打在人身体上的创伤，又像是雨天草地开着的红色野花。 “我们为那个人建一座墓碑吧。”乌鸦说道。 不必言明，在场每个人都知道乌鸦说的是山浦氏，那个杀死她全家的怪诞。为仇人建墓碑，这种话也只有乌鸦说出来才算合适。 “你不恨他了？”顾醒忽然问道。 “恨。”乌鸦说道：“依然恨。” 但，她还是带头为山浦氏立了一座墓碑。 她曾经无比的畏惧敲门种，甚至连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灵魂都在颤抖。但当她鼓起全部的勇气回到小镇之后，所有关于过去的恐惧和畏惧都被她踩在了脚下。 从今以后，她可以直面每一个敲门种怪诞。她将努力成为这个世界上所有无序杀人的敲门种怪诞的噩梦。 所以，眼前这座墓碑也是为那些敲门种怪诞们所立起来的。 山浦氏的尸骨早已不知踪迹，乌鸦找到一个崭新的斗笠埋进了坟里。 立碑的时候，雨又停了，山浦氏就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满是刀疤的脸上满是忧伤，某段时间里似乎颇有神气的眼神又黯沉下来，渐渐变得空洞。 “呼——” 天空中的血色洞窟里，呼出一口浊气。 “来了！”红衫的表情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 “怎么？” “奖励啊，”红衫说道：“试炼场结束之前会有奖励的，这种奖励都很有用。说不准，我下一次想从试炼场活下来，全得靠它……” “奖励是只给触发者的？还是我们都有啊？”圣子问道。 “呃，也不是每个触发者都有，得看解谜的贡献。” 红衫挠了挠头，“至于你们，说实话，以前也有被卷入试炼场的普通人活下来的，但是她们对解谜都没有发挥什么作用，所以也没有拿到奖励，你们的话……” “顾醒，” 血色洞窟中传来一个低沉冷漠、不像人类的声音，“轮回无尽，但你走到了尽头……你将拥有一个怪诞分身。” 话音方落，顾醒浑身哆嗦了一下，瘫倒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漆黑，他感觉到有一只眼睛在苍穹之上望着自己，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轰！” 天空的血色洞窟忽然晃动了一下，少许，它一点点缩小，消失不见了。 “顾醒！”圣子连忙叫道。 四个女人围了上去，把顾醒扶起来……顾醒缓缓睁开眼睛。 “你没事儿吧？”圣子问道。 “还好，”顾醒说着，自己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身体，“嗯，好像没什么……” “怪诞分身呢？”红衫红着眼问道：“在哪里？有什么作用？你能掌控它吗？” “呃，我得先研究一下……” “啊——” 红衫气得跳了起来，一只胳膊搂住顾醒的脖子，把他用力扼在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为什么连你这种家伙都能拥有怪诞的力量啊！你连调查员助理都不想当！你要它有什么用……” “喂！” 她抬起头望着天空，血色洞窟已然消失不见。 红衫知道，那代表着【轮回者】已然离去，她大声喊道：“轮回者大人，您干嘛把好东西都给了那些不需要它的家伙啊。我是真的真的很想要，您考虑一下我，好不好！” 天空毫无回应。 “我可以支付代价啊，” 红衫接着喊道：“爱情，友情，快乐，变成男人，我都可以啊！” “爱情不行吧，”乌鸦在一旁说道：“你都没有喜欢的人……” “别说我，”红衫说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可我支付的是未来的所爱之人。” “我也可以啊，这个我也能支付，” 红衫指着顾醒，对天喊道：“轮回者大人，诚心告诉您，其实我超级喜欢这个男人。您给我一个怪诞，让我一辈子都得不到他，好不好？” “……” 这时天地间一阵微微的晃动……在小镇边缘的一棵树上，一团血迹里黑色雾气渐渐隆起，张夜的面庞从黑雾中探了出来，朝着之前血色洞窟出现的方向望了望。他长出了一口气，少许，又缩回了血迹之中…… “哇，” 圣子对红衫说道：“你看，轮回者给你回应了。” “这是什么回应……”红衫道：“这个动静代表着试炼场马上要结束了……” 果然，一阵耀眼红光闪过，天地间陷入一片漆黑。 稍许，天又亮了，晴空万里。 几个人出现在了乌鸦家门口，地上，那些红眼僵尸化成的血泥全部消失不见。 “啊！” 不知是谁的尖叫声。 幸存的几人看着彼此，满脸惊恐…… 第151章 《熔炉》和怪诞分身之规则 红光满映，众人看着彼此，除了顾醒之外，每个人胸口都出现了一个小洞，洞中穿出一条散着红芒的血色锁链。 “这……” 除了真衣外，三个女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在【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里，她们已然知晓这条锁链就是触发【轮回者】试炼场规则的标志。 圣子甚至有点要崩溃的迹象，眼神里透着惶恐和无助。 四个女人之中，只有她是普通人，面对轮回试炼场的怪诞和触发者们，她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以前也有这种情况？”乌鸦问红衫。 “我真不清楚……” 红衫道：“这是我头一次经历由我们这个世界场景改编的试炼场，以前都是在其他界面，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试炼场在另一个平行时空，所以，从来没有普通人跟我一起从试炼场走出来……” “顾醒呢？他怎么没有这条链子？” “是优胜者的关系吧，” 红衫道：“我也是头一次知道，成为唯一的优胜者有这么多好处，等等…… 我记得【轮回者】刚才对顾醒说了一句——‘轮回无尽，但你走到了尽头’，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 顾醒破解了【轮回者】的规则？这岂不是说明，除了找替死鬼之外，还可以通过成为唯一优胜者这个办法彻底摆脱轮回试炼场？哇，不得了了……” 说到这里，红衫反而兴奋起来。 “替死鬼？”圣子说道：“替死鬼怎么说？” “呃，” 红衫有些心虚地用余光瞄了一眼顾醒，见其神色并无异样，才说道： “在某些试炼场获胜之后，【轮回者】给出的奖励是可以选择的。有时候，他会提供一个信息类选项，比如，告诉你一个彻底离开轮回试炼场的办法……” “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办法了？”乌鸦道：“说来听听？” “听什么听……” 红衫道：“我的办法未必适用于你们……甚至，我自己都有点用不上。” “说一说吧，”圣子哀求着说道：“我觉得自己死定了。” “唉，” 红衫看了看圣子，半晌，一声长叹， “好吧，你们三个人跟我来……顾醒你别过来哈，这种事情不方便男人听……” 圣子连忙巴巴望着顾醒。 顾醒：“我兴趣不大。” 红衫便领着圣子她们去了离顾醒很远的另一处。 一只四个人都无法看见的黑色鸟儿悄悄尾随过去。 【喂，你这个家伙太过分了吧，人家说了不让男人听的】 “你总算肯出来了。”顾醒道。 【我也不想啊，可把我憋坏了。但是轮回者好像能够感应到我，藏起来也是保险起见】 顾醒：“别说，你藏起来以后，我多少有点不适应了。” 【是嘛】 【要是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会不会想我】 “你会消失吗？” 【那可说不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永远和谁在一起】 【或许，明天早晨，我们就永远分别了呢】 【也或许是后天】 顾醒：“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想念你的。” ……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乌鸦：“你的意思是你和顾醒……那个之后，就能彻底摆脱轮回试炼场了？” “也不一定非是顾醒。只要是那种不好女色、为人正直、一身正气的男人就行，比如说正义。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看见我胸前的锁链，” 红衫下意识瞄了瞄远处的顾醒，“但我要是真的这么做了的话，那个男人就要陷进去了……” 乌鸦：“问题是，假如一个男人不好女色的话，他肯定不可能轻易和你那个的吧。所以，你最好和他先混熟，谈谈恋爱什么的，然后再下手。可这样一来，搞不好真的有了感情，最后又下不去手……” “正是如此，”红衫道：“我也很郁闷啊。而且，这种品质的男人真的实在太少了……我试了几百回，就找到顾醒一个，我真是服了……我们国家这男人，简直没救了……” “……” 几百回……圣子和乌鸦持续无语中。 “等等，” 圣子说道：“我忽然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你突然跑到顾醒家里，是不是打算把他变成替死鬼来着？” “说实话，当时是那么想来着，” 红衫直言不讳：“那个时候，血色锁链越来越红，感觉下一次试炼场马上就来了，我总觉得自己死定了，就想着豁出去拼一把来着……喂，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反正最后也没成……” “为什么没成呢？” “说实话吗？” “当然，”圣子道：“是不是因为你心软了？” “怎么可能？你看我像那种心慈手软的人吗？” 红衫撇了撇嘴， “都怪顾醒完全不上当。更何况，仅仅和顾醒发生关系是不可能把他变成替死鬼的，还得……” 说到这时，红衫脸红了，勾了勾手指头，把三个女人拢到一起，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听得三人都是面红耳赤。 停在树梢上的昏鸦，连忙俯冲下去…… …… “你们看吧，” 红衫道：“没那么容易的。” “那您现在还想让顾醒君做替死鬼吗？” “想……但是感觉没戏。” 昏鸦盘旋几圈，又飞回树梢。 “所以，”圣子眨了眨眼睛，“红衫大人您其实也是真心想和顾醒……” “当然是真心，” 红衫道：“要是顾醒君现在跑过来，对我说：‘红衫大人，我喜欢你，我们今晚去酒店，一起迎接翌日的晨光！’ 那本姑娘就二话不说，立刻就拉着他的手直奔黎都市最豪华、最浪漫的酒店，在里面光不溜丢呆够一个星期再说。” 虽说如今的社会两性观念开放，但红衫敢把这种话当面说来，还是叫乌鸦和圣子咂舌不已。 圣子听了，心里想道：唉，明知道红衫可算是情敌，但怎么我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佩服。她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真是好，我原本也是这样的性格来着，只是遇到顾醒君之后，真是一言难尽……至于我和顾醒君，说不准下一次试炼场到来，我就要死在那里，何必浪费他的时间呢？ 这样一想，更加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和顾醒保持距离。 “拜托，没必要这么震惊吧？” 红衫看着其余三人： “话说回来，我虽然愿意和他做那种事。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拎得清的——像我们这种随时会死掉，或者可能变成怪物的调查员，哪里有谈感情的资格嘛。所以，对顾醒君，撩一撩蛮好的，真要谈情说爱，我才不要。” “明智。”这回是真衣说的。 “我今天说的事情，” 红衫忽然严肃起来，“你们三个一定要给我保密，尤其是不能让顾醒知道。要不然，我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啊！” “明白！” 一旁大树的树梢上，昏鸦连连点头，眨了眨眼睛。 …… 趁着几个女人分享秘密的时候，顾醒再次拿出那本代表山蒲氏的《熔炉》。 翻开序言，第一句话是： 【你真幸福，永远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 第二句话：【我们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但至少可以不被这个世界改变】 其后是山蒲氏的怪诞规则： 【尹南町的不死幽魂山蒲氏】（D级） 因为自己被杀害、女儿被侮辱，在死亡若干年后异化为敲门种、雨天种、因果种，以残忍而无尽的方式报复尹南町的居民，寻找漏网之鱼，最终得偿所愿。在此之后，作为怪诞轮回者试炼场的奖励，赐给获胜者顾醒作为怪诞分身（规则发生了改变）。 规则1：当顾醒遇到危险时，随时可以将自己与山蒲氏分身进行实体切换，由山蒲氏承担危险带来的伤害（D）。 规则2：山蒲氏分身可依照顾醒的想象，幻化为任何人的模样，也可以呈现无面状态（E）。 规则3：呈现无面状态时，山蒲氏有百分之二十的几率屏蔽A级怪诞带来的危险，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屏蔽B级怪诞规则带来的危险，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屏蔽C级怪诞规则带来的危险（D）。 规则4：在一段不短的时间里，顾醒可以与山蒲氏融为一体（D）。在此融合状态下，会发生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规则5：山蒲氏怪诞分身继承了怪诞山蒲氏的原本规则—— 当他敲门时，屋内会有人被瞬移至房门口，为其开门，屋顶掉落的雨水会将此人彻底融化（D）。 当他融化某人之后，将走入屋内，陷入漫长的沉睡。谁都别打扰他，否则会被雨水融化（E）。 被他杀死的人会变成红眼僵尸，白天会恢复正常人形，晚上则会变成僵尸游荡。白天的时候，他们将会遗忘自己已经被杀死的事实（E）。 以下并非他的规则，而是他的遗憾—— 他喜欢在雨中漫步，赶路，走到某个家门，喜欢说： “夜幕将临，雨绵路长，冷风瑟瑟，不宜远行……” 【这分身……真不错】 小洞如此感叹。 …… 【冬天冷，是为了让咱们懂得四周人的暖和，是如许珍贵】 顾醒抽空，从《熔炉》里抄了这一句。 待红衫几人返回之后，红衫问顾醒：“喂，我们说了些什么，你好奇不好奇？” “答应我，冲着这次试炼场你们对我和圣子出手相救的恩情，” 顾醒道：“今后，你们几个，不管谁遇到了即将被卷入试炼场的危险，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红衫笑道：“怎么，你想替我们进试炼场？” 顾醒：“或许，我能帮上忙呢？” “得了吧，” 红衫收起笑容， “别以为你得到怪诞分身就成了救世主。等你见识到更多的怪诞之后就明白了——在这个恐怖荒诞的世界里，谁都不是谁的救世主，一切都得靠自己。” …… 尹南町一事如此告一段落。 “正义哥！告诉你个好消息啊，我红衫活着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手机信号接通之后不久，红衫就打电话给正义，汇报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那是，我是谁啊……对了，还有个坏消息——乌鸦和真衣也卷进来了，也就是说，没准儿什么时候哥的手下可能会同时挂掉三个人……” 怪诞调查课和属地分局的力量随后赶到，对小镇周边进行了封锁。 小镇上的居民已全部消失，前后失踪的几辆大巴也在小镇外的旷野上被找到，车上的乘客全部消失不见。 牵扯到一整个镇子的大事件，怎么对公众解释就是黎都本部和怪诞调查课的事情了。 毒气，地震，闹鬼，恐怖袭击，甚至整体移民搬迁，亦或者干脆隐瞒下来……本部长肯定会想到一个较为合理的借口。 至于尹南町，从今往后大概不会有人再住进来了。它或许将成为一个拥有扑朔迷离、惊悚往事的恐怖鬼镇。若干年之后，成为那些喜欢刺激和挑战的年轻人的冒险圣地。 值得一提的是，顾醒等人在试炼场只是度过了两三天，现实世界中却已过去一个月的时间。 JA警察署那边，白鸟已经将顾醒和圣子列入失踪人口名单，在最近发生了一起重大案件、侦破任务很重的情况下，仍然发动了不少警员力量搜寻，但始终没有结果。 两人失踪时的状况与之前失踪的大巴、散客情况极为相似，都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得起来二人究竟去了哪里，乘坐了什么样的交通工具，要去干什么。 怪诞调查课那边分析了一番，认为顾醒和圣子多半已经卷入怪诞事件当中，生还的几率很低。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白鸟和刑事课众人内心也觉得调查课的分析大概率就是事实了。 “诸位，” 在最后一次搜寻无果之后，白鸟满脸哀伤和遗憾，对着安达等人说道： “固然很难接受，但还是请我们大家振奋起来，做好永远失去两位一直以来和我们并肩作战的好朋友的准备吧。” 他心里着实有些遗憾的。尤其是对顾醒，白鸟一直抱着很高的期待。 最近几天，刑事课的同事们正在为顾醒和圣子筹备一场隆重的葬礼，白鸟亲自策划筹备，预计再过两天就要举办了。 得知此事，顾醒心中感动之余，连忙给白鸟打去电话，报了个平安： “白鸟警部补好！” “我和圣子……您听说了啊……” “哪里，我和圣子脱困后，第一时间就打算给您汇报，但是这边怪诞调查课一直在问询谈话，所以很忙乱……” “谢谢您的关心牵挂！” “葬礼的话，还是取消好了……啊，白事的招待宴已经退不掉了吗……那我们自己去吃好不好……” “好的，明天我到警察署后，再给您作详细汇报。” “明天见……” 四人返回黎都之后，余波未消。 圣子被红衫推荐去了黎都警察本部怪诞培训课参加培训。 在顾醒、红衫、圣子三人一起喝酒的那天晚上，红衫就看出圣子身上的精神力量颇为可观，经过一番训练，是有可能成为具备强大力量的怪诞调查员的。 圣子本人则别无选择。 如果她想在残酷的试炼场中活下来，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甚至，她想依靠红衫、乌鸦、真衣都不可以，因为完全无法预知下一次试炼场，她们四个人会不会在一起。 圣子明白，自己唯有自救。 红衫把此次试炼场的情况上报之后，引起了黎都市警察本部的高度重视。 本部长中泽健二亲自打电话，邀请顾醒到他的办公室议事。 “顾警官，” 电话里，中泽健二把姿态摆的很低， “今天或许太迟了，经历了如此恐怖的事件，想必广川警官一定也需要调整休息一番。 请您明天务必抽出时间，尽早来我办公室一遭可好。 …… 对，有要事相商。 关系您的前程命运，关系我们黎都的安全稳定，关系广大市民的平安和福祉。 …… 电话里不太方便讲……” 顾醒当然清楚对方是想邀请自己加入怪诞调查课。 在如今各类无序杀人怪诞出现越来越频繁的情况下，顾醒又似乎成了数量极其稀少的，可以通过某种途径掌控怪诞的特异人士，警察本部和中泽健二会产生招引的想法再正常不过。 可顾醒目前的想法是——认真考虑一番再说。 假使真的进入了怪诞调查课的体制内，与那些怪诞调查员走的太近，难免很多异常状况会被某些颇为敏锐的家伙察觉到。 怪诞调查员总不可能都像红衫那样大条吧。 而且，据顾醒所知，怪诞调查课似乎会在每一个调查员体内植入实时追踪监控的芯片，以免他们陷入怪诞事件而无法自救。 顾醒加入的话，自然也不会例外。 这么一来，他平日里那些异常举动就会被怪诞调查课的监控设备尽收眼底…… 当然，未必现在调查课就没有监控顾醒，但只要体内没有芯片，他还能应付得了。 最后，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顾醒早已萌生去意，他儿时像毛利小五郎那样做侦探的梦想此刻正灼灼燃烧，连侦探事务所的选址他都看中了好几个，就差最后敲定了。 自从小洞出现以后的这段时间里，顾醒的脑袋里不断冒出过辞职的念头。 一来，是实现儿时的梦想。 二来，经济上他已完全不需要那份并不丰厚的工资。 三来，他考虑到了自己的“招怪诞体质”。蛙人说这是风波命格。 雨女事件发生之后，得知顾醒有这样的体质，安达曾开玩笑让顾醒换一个部门，以免连累刑事课众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雨女事件之后，顾醒一直有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回想起出租车怪诞事件中无辜牺牲的几位同仁，总觉得发生这些悲剧与他们同自己是同事，每日朝夕相处脱不开关系，内疚自责的情绪不时涌上心头。 过去的事情且先不提。 未来如何呢，如果顾醒继续在刑事课工作下去，会不会有其他的同事卷入怪诞事件中而无辜牺牲？ 顾醒至今记得小洞对他说过的话： 【作为怪诞描述者，身边经常出现各种各样怪诞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你早就应该有这个觉悟了，以后还会更多的】。 顾醒啊……或许，是该有择时离开刑事课的觉悟了。 当然，目前，作为警察本部下属静安分署的一名普通警员，面对来自本市警察系统最高长官的邀请，尤其对方的态度还如此诚恳、如此和蔼，直接拒绝就太过分了。 至少，应该去对方那里谈一谈，否则也太过失礼。 但在赴邀之前，最好能找一个业内人士了解一些怪诞调查课和怪诞调查员的内部情况，这样便对中泽健二明天可能谈到的内容有个预期，到时候应对起来也能从容自若。 那么，找谁去了解呢？ 顾醒眼下有这么几个人选—— 1红衫。她算是和顾醒最为相熟的怪诞调查员了。 2乌鸦。 3蛙人。 4智子。 5真衣 还有两个触发了怪诞交易者规则的调查员—— 6大林瞳子。 7幽灵。 其余人等，如冬落、正义、秋刀鱼，等等，顾醒觉得自己和他们的交情还远远未够。 选谁比较好呢？ 顾醒正琢磨着，安达打来电话—— “你这个家伙！平安回来也不给我来个电话，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为你流了多少眼泪，攒了多少那个吗？” “……” “怎么不说话了？” “无言以对。” “哈哈，” 电话那头的安达显然还在兴奋和喜悦之中， “我可太想你了。 说实话，这段时间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翘翘了，我正琢磨给你的白事包多少礼包合适……包的少了我心里过意不去，包的多了有些心疼，而且你这人似乎孤苦伶仃的，无父无母，也没有亲人，包再多也没人替你花呀。” “……” “你就不要无语了，” 安达说道：“怎么样，今晚出来happy一番吧，我请客！ 把你消失这段时间发生的故事好好给我讲一讲，完事我带你去找乐子。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这个道理你这回可该明白了吧？不要哪一天突然死掉，却还是童子之身，这是何等的遗憾！” “……”对安达这个活宝，顾醒时常无可奈何，不过今天，“今天还是算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可怖，还是容我休息一番比较好。” “e……” 电话那边，安达沉吟一番，终于饶过了他，“好吧，今天先放过你，不过这事儿不算过去。 就这几天，你要答应我，我们约一天晚上出去，一定要为你劫后余生庆贺一番。 死里逃生这种事一定要庆贺的，知道吗？要不然，老天会认为你不知感恩，到最后倒霉的事情接二连三都会找上门来！” “好吧……” “那就明天见吧，哦，对了，” 安达说着，忽然故作神秘，“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警局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简直骇人听闻……” 第152章 轮回者余波 安达说完那句吊人胃口的话之后，就不肯接着细说了。 “喂，” 顾醒皱了皱眉头，“你这人怎么回事？要么不说，要么把话说完，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岂不是吊人胃口？” “哎哟，您怎么知道我正有此意，” 安达一阵坏笑：“哈哈，顾醒君，这是对你这段时间里不负责任玩消失，害我们这些人担心受怕的惩罚，想知道详情吗？明天来警察署再说吧！” “等等……” “嘟，嘟嘟——” 挂了电话，顾醒本想打给其他同事了解一番，但又觉得专门为了这种事情叨扰旁人的休息实在没有必要。 很多同事这会儿应该还不知晓他和圣子平安回来的事情，顾醒主动打去电话之后，就该传开来了。 到那时，问候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彼此都会不甚其扰，不如明天去了警察署，直接和同事们见面说比较好。 安达那小子，肯定算准了顾醒会有这样的念头，才会卖这样的关子吧。实乃蛔虫的操作。 想清楚这一点，顾醒索性暂时把安达所说的那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抛在脑后，继续思考自己该去找哪一位熟人了解怪诞调查课的情况…… 红衫肯定不成，那个家伙的思想此刻太过危险，一定要避而远之……顾醒也不可能真的和对方去酒店里讨论翌日的晨光。 而且，对于红衫而言，巴不得顾醒加入怪诞调查课。 红衫之外，乌鸦、智子都不算太熟。 据说，乌鸦回归之后，因为容纳怪诞的时间比大林瞳子还要早，引起了国家警察厅的高度重视，已经连夜安排了专机抵达东都，进行专题研判…… 大概乌鸦要忙乎好几天了，什么时候触发了【异类】，怎样的机缘触发了异类，付出了什么代价，昏鸦藏身的地方，杀人的规则。最关键的是，后续还能否与异类继续取得联系，等等，都要调查个底朝天。 暂时而言，找乌鸦咨询显然不可能了。 再想想……大林瞳子和幽灵的话，虽然可以用【异类】的身份，身处高位与两人展开对话，但问的太多很容易暴露出一些马脚…… 作为【异类】，还是保持一些神秘感，让那些调查员和警察系统的长官，始终怀着敬畏和期待的心情才对顾醒比较有利。 “蛙人……” 想来想去，还是长相比较异类、相处起来却又很亲切的蛙人更适合做顾醒的咨询对象。 不知为什么，蛙人调查怪诞事件时看起来似乎不大靠谱，可他给顾醒的感觉却很真诚、很值得信赖。 顾醒本想明天早晨再打扰对方，但考虑到中泽健二要他明天尽早过去，所以明天再约蛙人时间上似乎有些来不及。 事情实在干系重大，多半会影响到顾醒很长一段时间里的人生规划，不宜耽误……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顾醒给蛙人发了一条短讯： 【蛙人大人好，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有一件事关我个人的紧要事情想和您咨询一番，不知您方不方便……】 不久，蛙人回复了一条短信： 【＾?＾）／】 【顾醒君啊，方便，随时都方便……对了，我现在正在中野拳击俱乐部，刚到不久。事情要是着急的话，来这里找我可好？】 顾醒立刻回复：【我现在出发】 中野拳击俱乐部位于黎都市警察本部大楼附近，据说在本市人气最旺。 “还真是够热闹的……” 顾醒抵达之后，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俱乐部外面霓虹灯闪耀，里面人来人往，生意着实兴隆。 按着蛙人给出的位置，嗅着拳击手的汗臭味，顾醒一直往里边走，终于在位置最深、围观人数最多的一个拳台上看见了蛙人。 此刻，蛙人正和一名体型偏瘦削、神情很是认真的选手对战。 场边的加油打气欢呼声不断，但听起来，似乎都是献给蛙人对手的—— “直树先生，加油啊！” “直树先生！一定要全力以赴！直到击倒对手！” “直树先生，请你一定要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 蛙人的人缘有这么差么……看了看眼前这幅场面，顾醒只好在心里默默为蛙人加油。 看了一会儿双方的对战，顾醒虽然不懂拳击，但也能看出那位叫直树的人气选手无论是技巧，力量，还是速度，都完全不是蛙人的对手。 只是此人作风十分顽强，堪称打不死的蟑螂，被蛙人一次一次击倒，又一次一次爬起来应战，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服气，直到全部回合结束，竟然还直挺挺站在场上。 不知为什么，顾醒竟然也被这位直树选手感动了，忍不住为对方鼓掌，喊了几声加油。 “我宣布，” 比赛结束，俱乐部的裁判举起蛙人的手，“这场比赛，蛙人选手获胜！” 说完，又举起直树的手，“但是，直树选手也相当努力，进步很大，让我们一起为他鼓掌吧！” “干得好！” “要加油啊！” “直树先生，很精彩！” 掌声雷动…… “顾醒君什么时候过来的？” 走下拳台，蛙人肩膀上打着一条毛巾，边擦汗，边朝着顾醒走了过来。说着，递给顾醒一瓶能量饮料。 “您和直树选手的比赛刚开始……” “哦哦，我说怎么没有看到你，嘿，说一说吧，” 蛙人笑道：“刚才比赛的时候，顾醒君在为谁加油？” “实话说，直树选手。” “哈哈，果然……虽然有点不爽，但我欣赏顾醒君的诚实。不过，你知道吗，” 蛙人望着此刻仍在台上孤独站立的直树， “直树选手其实是一个怪诞。” “不会吧……” 顾醒着实吃了一惊，抬头也向直树看了过去，“他看起来很正常啊，除了有点……” 有点格外的倔强。 这种倔强不仅仅是直树的眼神，他的表情，他刚才在场上的表现，而是他给人整体的感觉和气质—— 一个倔强的幽灵，仿佛从生下来的那天起，就要将某些念头贯彻到底的样子。 “太倔强了是不是？” “怪诞不应该都很强吗？靠规则的那种，他刚才……” “被我打得稀里哗啦吗？哈哈，他的规则就是倔强，” 蛙人说道：“其实直树没有变成怪诞前，一直是这家俱乐部的学员来着，家庭比较困难，按理来说连这里的会员费都交不起。 不过，教练看他对拳击这项运动着实热爱，一时心软，在征求俱乐部老板的意见后，免费将他收了进来……” 据蛙人讲，打一开始，直树的目标就是成为职业拳击选手，教练也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培养他。 可惜，直树在拳击方面的天赋有限，只凭着心中的一腔热血实力上很难有大的进步。 再加之他家里没有什么钱，连基本的营养品都保证不了，身体一直很瘦削，力量上就很吃亏。 同训的学员嘲笑他，看不起他，他也不反击，只是练得更加刻苦。 “改打业余吧，” 教练这样劝他，“有时候，喜欢，或者热爱一件事，并不一定非要把它变成自己的职业。做个业余爱好者，也是很快乐的事情。放心吧，就算你不能打职业，以后来这里我都不会收费的。” “不，教练，” 那时的直树满脸认真表情，这样回复教练，“我想打职业，我就是想打职业。” “如果我以后打了职业，收入都交给俱乐部，用以偿还我的会员费和训练费用，好不好！” “如果我打不了职业，我会出去打工，甚至可以去打黑拳，挣到的钱都交给俱乐部，好不好！” 教练只好继续把直树留了下来。 后来，直树到底没有打上职业赛。甚至，直到猝死在某次预选赛赛场上的那一天，他距离职业选手的水准差的还非常远。 直树被送到医院之后，医院已经出具了死亡证明，连葬礼都办了。 可又过了不久，直树又奇迹般地回到了拳击俱乐部，重新走上了擂台，只是变得更加沉默了。 俱乐部老板惊恐不已，当即报案。 蛙人负责调查这起事件，才晓得直树已变成怪诞，他的规则就是—— 永远都要站在擂台上，和每一个站上擂台的人对战，直到分出胜负。 “直树真的很执着，” 蛙人看着擂台上，“即便成了怪诞，他的力量、速度、技巧也倔强的维持在生前的水平，只是随着比赛经验的丰富，略有缓慢的增长，这也和他生前的进步速度差不多，仿佛不大想沾怪诞规则的便宜。” 不仅如此，他的体能也没有变得更好。 或者说，尽量控制在了一个比较公平的范围内——每次面对同一个对手，他的体能会维持在生前的水准，保持正常的消耗。一场比赛打完，迎接下一个对手时，体能才会恢复如初。 “我甚至怀疑，”蛙人说道：“直树把完整的痛觉也保留了下来，以免失去痛觉会影响比赛的状态和结果。” 经过一番分析研判，蛙人认为直树对社会安定的负面影响几乎为零……他从未杀死过任何一个人，甚至都没有重伤过对手，便向本部上报了暂不予限制、建议长期观察的报告，负责观察者正是蛙人。 报告获批了。 蛙人又与俱乐部的老板一番沟通，让对方同意直树继续以学员的身份在俱乐部最里面的擂台常驻。晚上俱乐部关门之后，仍旧让直树呆在擂台上…… 至于直树表现怪异的地方，蛙人和老板、教练想了各种办法圆了过去。医院那边，也把死亡证明撤销了，对外宣称为医学上的一个小奇迹。 总而言之，直树现在成了中野拳击俱乐部，甚至全黎都最具人气的业余选手，被称为体能超好、永远打不死的宫本直树。 很多拳击爱好者被直树的顽强、执着和热爱所感动，因为直树的关系成为了中野俱乐部的会员，老板因此赚了一大笔钱，远远比当初直树拖欠的费用要高得多。 老板用那笔钱重新装修了俱乐部，直树的教练也收了更多的学员……仿佛直树的归来，不仅是圆自己的拳击之梦，还要还掉欠下的人情…… “直树的水平最近一直在进步，” 讲到这里，蛙人说道：“我感觉这样坚持下去，他迟早能够职业水准。” “难道您真的打算让他去打职业赛？” “恐怕不行……”蛙人看着直树，眼神里遗憾，“说真的，我特别期待那一天。但是怪诞……” 被蛙人这么一说，顾醒忽然也觉得有些遗憾了。那些至死不弃的梦想，就算用怪诞之躯才能实现，又何尝不是一种写给成人的、值得期许的童话。这颗关于梦想的糖，顾醒很想吞下去。 “所以，” 蛙人看向顾醒，擦了擦汗，“你看，怪诞的世界其实并不都是冷血、无序、诡异的吧？” 顾醒瞬间明白了蛙人的意思。 蛙人大概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加入怪诞调查课，只是劝导的方式很委婉。 顾醒正以为今天晚上从蛙人这里很难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的时候，蛙人又坦诚说道： “我听红衫说过你的事情了，红衫特别想让你加进来，让我也好好劝劝你…… 怎么说，从我而言，当然非常，非常希望你能加入我们怪诞调查课。 像你这样能够通过特异途径拥有怪诞力量的同伴，对我们这些‘弱鸡’而言，简直是天使一般的队友……有些看似可怕的无序怪诞，我们想尽办法也无可奈何，没准儿你一出手就有了……当然，” 蛙人放下毛巾， “几乎每一个拥有怪诞力量的人类都有自己的苦衷，或者被力量冲昏了头脑，或者被规则吞噬了本心，有一些走上了犯罪、反政府，甚至反人类的道路，我不希望你最终会是那样的结果…… 我知道你想要从我这里了解什么，我可以知无不言。不过，有一个条件。” “哦？” “不管顾醒君现在如何作想，但如果有一天，”蛙人说道：“你想明白了，愿意成为怪诞调查员，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黎都市怪诞调查课。” “难道……” “你现在可是抢手货，” 蛙人笑道：“对于一些特异人士，尤其是能够掌握怪诞力量的人员，全国各地怪诞调查课其实都会虎视眈眈，跨越属地抢人的问题很严重。 国家警察厅曾专门出过文件限制这种内卷行为，但成效甚微。 其实很好理解——面对越来越严重的无序怪诞杀人事件，多一个强大的怪诞调查员，一个城市的安全就多一分保障嘛。甚至，因为此人，当地其他怪诞调查员的生存几率也会提升不少。 所以，只要无序怪诞还存在，跨区抢人这种事，就很难不发生……而且，带头抢人的就是东警那帮向来无视国警厅要求的家伙，国警厅拿他们无可奈何，便也不好只约束其他地方本部，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原来如此。” 这么一说，顾醒还成了香饽饽。 蛙人正说着，顾醒便接到了一个似乎是内线号码打来的电话，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是顾醒君吗？” “恩，是的。” “我是东都警视厅的平井君山，很抱歉，这么晚打扰阁下……” 听到这个名字，一旁的蛙人眼睛瞪圆，嘴巴张的老大…… 第153章 连环杀人怪诞事件 顾醒打完电话之后，蛙人还没有从震惊中缓冲过来： “刚才打电话的是平井君山？东都警视厅警视总监？我们国家警衔最高的那一位？” “呃，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好家伙，警视总监，可是来抢人的？” “嗯……态度很好。” “他说了什么？” “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 “好家伙，好家伙……你没答应吧？” “我说考虑考虑。” 事实上，顾醒完全不打算考虑。 但如果说成可以考虑这种话，对顾醒更为有利，黎都本部这边或许会顾忌他加入东警厅的可能性，更加照顾他的想法和心情。 “千万别，” 蛙人当即说道：“东警厅的待遇是夸张，但是东都的怪诞事件发生频率，尤其是混乱无序怪诞，远比其他地方高，高十倍、几十倍的样子，你要是去了东都，我提前为你安排白事好了。” 顾醒就这样看着他。 “好吧，” 蛙人似乎觉得自己的真实念头被顾醒的眼神隔着脑壳戳破了， “我说的是有一点点夸张的成分，但东都的无序怪诞的确很多这一点毫不夸张，要不然你以为他们的调查员为什么比别的地方多那么多？” “对方毕竟是警视总监，全国警衔最高……” “千万别怕，”蛙人说道：“你有充分的自由选择权，他们绝对不敢把你逼的太紧。” “哦？怎么说。” “啧啧，这些东西原本不打算告诉你，”蛙人呲了呲牙，“算了，早晚你也得知道，第一，……” 从蛙人这里，顾醒又得到了两条非常有用的信息。 第一，对于拥有怪诞力量的人员，即便是作为官方的警察本部，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也会尽可能通过协商沟通纳入体系之内，极少使用强迫手段。 官方其实也很担心这些人员在被过度逼迫之后，成为人形炸药包的可能性——有些人会反政府，反人类，有些则可能就地变成怪诞。官方绝不想把这些人推到对立面。 而且，不论是从哪一种途径成为了怪诞能力者，这些数量稀少的特殊人群往往都具备可怕的实力，可以付出极少的代价驱使怪诞的规则力量，这是那些普通调查员完全无法做到的，官方也很难搞定他们。 从这一点也可以更加深刻的明白，为什么国警厅、东警厅对可以帮助调查员用身体容纳怪诞的【异类】如此重视。 第二，对于顾醒获得的怪诞分身，官方肯定会调查了解，但顾醒可以只交代很有限的部分。 官方不会强行要求顾醒交出所有信息，更不可能拿顾醒去做人体实验。 这同样是出于上面的原因。 此外，蛙人认为国家警察厅不会对顾醒的怪诞分身投入太多研究精力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即，获得的难度性和不可复制性—— 首先，需要调查员触发【怪诞轮回者】的怪诞规则。在顾醒等人进入尹南町之前，全国也只有红衫一个人触发了。 其次，需要从惊险残酷的试炼场中活下来，并成为唯一的优胜者。这一条更难实现。 有了这两条关键信息，顾醒心里就踏实了。尤其是第二条，只要怪诞分身的秘密不必交代出去，顾醒就可以把自己身上很多不方便解释的情况推在怪诞分身上。 明天见到中泽健二，顾醒也大可以委婉又礼貌地拒绝对方。 或者，只说会考虑。至于考虑到何时，考虑的结果怎样，后续再说。 与蛙人分开之后，顾醒独自回家。 当晚，东都警视厅怪诞调查部部长深谷，带着一个代号夜影的怪诞调查员，还有一个代号答案的侦探，连夜从东都赶到黎都，专程拜访顾醒。 东警厅的诚意不可谓不足，可惜顾醒决心已定，又得知了对方的底牌……与蛙人的对话再及时不过。 “顾醒君，” 虽然与顾醒的谈话成效甚微，但临别时，深谷握着顾醒的手，态度依旧很开放，且语出惊人： “任何时候，只要你生出了想成为怪诞调查员的念头，请务必联系我，联系我们东都警视厅。不仅仅是待遇的问题，我们东警厅的调查员队伍是一支有信念、有信仰、有抱负的队伍，你在那里绝对会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氛。 别相信那些人所说的东都怪诞多所以很危险的鬼话。黎都，还有全国各地这些混吃等死的怪诞调查员和我们东都的调查员有本质上的不同…… 怪诞调查员是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怪诞越多，怪诞调查员的价值才越能得以体现……你现在或许感觉不到，但早晚有一天，等你加入东警厅，你会明白我的话！” 和深谷一起赶到的答案对顾醒的兴趣更浓厚，包括发生在【怪诞轮回者】试炼场的事情，他一连问了顾醒十几个问题，直到夜影插话，他才注意到顾醒完全没有回答的念头。 “我觉得，”顾醒说道：“您的代号应该叫疑问。” “但我毕生追求答案，” 答案看着顾醒，“而且，我迟早会找到答案。” “祝您好运。”顾醒道。 顾醒本能地觉得答案和夜影此行来到黎都的目的不简单，不过，他不会多管闲事。毕竟，他不追求答案。他追求别的。 …… 晚上回到家，顾醒刚把上衣脱掉，在镜子前露出了结实的腹肌，就接到了安达的电话—— “喂，睡觉了没有，老兄？” “正要睡。” “打起精神来，”安达长叹一口气，“有任务了。” “什么情况？” “杀人案，而且是连环杀人案，” 安达道：“本来想明天再告诉你——是你失踪这段时间里发生的，凶手大概有强迫症，每天晚上杀一个，算上今晚这个，受害者数量已经达到二十九人……” 听到这个消息，顾醒也不禁嘶了一声。二十九人，如果真是人类所为，而非怪诞，那在本子国的历史上，也是极为罕见的大案。 而且，在这个信息化高度发达的时代，摄像头和人脸识别技术大范围普及，时隔近一个月，案件仍然没有侦破，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种大案，应该是本部那边直接上手吧？” “我们JA区被害者最多……本部刑事课牵头，我们各分区警察署都有任务。” “你之前打电话跟我说，有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就是这个？” “不够骇人听闻？” “案发地在哪里。” “其实，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加大街面巡逻力量，” 安达报了个详细位置，又说道：“白鸟警部补说你刚刚经历危险回来，还是休养一番为好，才让我先别告诉你。” “也就是说，你之前邀请我出去放松一下也只是客气而已。” “见面再说吧，” 安达尬笑两声，“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今天晚上的事情要是不告诉你，你日后肯定要埋怨。对了，因为这起案件迟迟不破，受害者又不断在增加，白鸟警部补最近心情其实很糟糕，给你先提个醒……” 出门的时候，正好圣子也从隔壁走了出来。她胸口依旧挂着那条血色锁链，普通人是无法看到的。 “你不是……”顾醒话说了一半。 “怪诞培训课那边明天才报到，”圣子道：“而且，我打算两头兼顾。” “两头兼顾？” “刑事课这边我还是会继续坚持下去的，” 圣子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钮，“我跟你说过的吧，当刑事警察，抓捕犯罪分子，尤其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梦想……又是梦想。 顾醒当然记得圣子和自己说过这种话。 他甚至想起了自己和圣子初次见面时的情形—— 那时，元气满满的圣子递给自己一罐玄米茶： “我看过您的证件啊。静安警察署刑事课大警官，我超级羡慕您的岗位——与穷凶极恶的犯罪份子斗智斗勇，将他们绳之以法，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安定和谐。” “静安警察署……我超级向往的地方，总有一天，我要和您一样，成为一名刑事警察，专门去办理那些大案要案，将犯罪份子一网打尽。” 顾醒又想起调查幸田杀妻事件时，圣子和自己对拳头时说的那句话： “我有种预感，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两个将成为整个黎都市刑侦界的黄金搭档。现在，可是历史性的一刻！” 那个时候，一个小拳头和一个大拳头对上。地下室通道的灯光从一边斜照下来，在地上投下了天鹅接吻般的影子……那幅画面至今仍印在顾醒的脑海里。 如果只做搭档就好了。 但可惜，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至于圣子未来会进入的【轮回者】试炼的事情，顾醒想了想，应尽可能帮助对方触发怪诞交易者的规则，但【交易者】怎么才能触发，何时才能触发，连顾醒本人目前也未曾彻底搞清楚，还需多加摸索。 “顾醒君，” 圣子站在电梯里，按着开门键，“您不进来吗？” “哦，稍等。” 顾醒快步走入电梯。 圣子很快按下一楼键。 从试炼场出来之后，圣子对顾醒的态度就愈加冷淡了。说话的时候，少了很多她过去独有的那种像春天一般的活泼气息。 “对了，”顾醒道：“那辆车的赔偿情况请随时告诉我，我会把我的那部分转给你。” 圣子租赁的那辆小粉车损伤严重，修车花了一大笔费用，保险公司赔偿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需要租车人承担责任。离开尹南町的时候，顾醒和圣子就商量好，赔偿的金额一人一半。 “嗯。”圣子答道。 两人坐上了一辆出租车，一路无话。 下车时，圣子先付了车费。顾醒要给她钱，圣子说：“不用了，反正最后都是要报销的。” 凶案现场着实可怖—— 女性裸尸，弃置于JA区某条小巷的路边，尸体自腰部被横斩成两段。 脸部朝上，嘴角两边斜向上割开，伤口一直延伸到耳根，形成一张诡异的笑脸。有点像吃人魔熊田信彦的状态。 虽然惨遭毁容，但仍能从女子雪白的肌肤、精致的五官中看的出来，她生前一定很美。 女子双臂向上，做出一副迎接阳光的姿势。双腿笔直分开，呈一条直线。 上下两部分尸体被摆正，刻意分开，中间相隔三米左右，仿佛舞蹈演员大跳时，上半身飞了起来。 尸体被清洗过，身上没有任何血迹，多处受到严重破坏，身前似乎遭受到严重的虐待。 据说，二十九起杀人案，弃尸现场全部都是类似的情况，跳舞的姿势，腰斩的尸体。 顾醒抵达的时候，黎都市警察本部刑事部部长长坂慎二带着一干部下，白鸟带着静安警察署一干人已经到场。 鉴识课的人正在做现场采集，目前已知尸体被发现时间为晚11点左右，从尸体上的痕迹初步判断弃尸时间可能是晚10点左右。很明显，弃尸点并非作案第一现场。 弃尸点周围常有车辆行人经过，但弃尸时没有目击者。 至于尸体的身份，因为身上没有任何证件，还需进一步调查确认。 顾醒和白鸟打了个招呼，白鸟的心情果然很糟糕，见到顾醒之后，勉强笑了笑，问了几句尹南町的状况，转头又继续参与现场情况分析了…… 此刻，距离凶手弃尸时间并不算太长，长坂慎二认为凶手很有可能还在附近活动，故而要求静安警察署和附近其他警察署联合起来，加大巡逻力量，在关键道路和出入口进行卡堵。 顾醒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沿街巡查，他和安达、圣子分到了一组，正要行动的时候，同组的同事安井汰斗匆匆赶了过来，看见女尸之后，他嚎啕大哭，不顾一切冲了上去…… 静安警察署刑事课同事们连忙拉住了安井汰斗。 安达凑在顾醒耳边说道： “好像是汰斗的女儿……” 第154章 另一种怪诞途径 “是安井晴香？” 顾醒心头一沉，怒火窜了起来。 他走到尸体旁，仔细看了看那张被利器割成裂口的脸。 或许是面容被损毁的有点过分夸张，顾醒和同事们刚才都没能认出来，但这会儿经安达的提醒，顾醒看清楚了，死者正是安井汰斗的女儿安井晴香。 也或者，其实之前已经有同事隐隐认出来了，但……一时间心里抱着侥幸的念头，想不可能会这么巧，自己多半认错了。 “挑衅，” 安达在顾醒耳边小声嘀咕着，“这个变态，绝对是在向警方挑衅—— 因为这起连环杀人案，本部长前不久刚刚放过狠话。” 对于安井晴香，顾醒印象颇深。 有一段时间，刑事课任务很重，大家频繁的加班，安井晴香来警察署给父亲送过几次便当。当然，她也多做了一些，分给了同样辛勤加班的诸位同事们。 小姑娘长的很漂亮，说话也温柔可爱，包括白鸟，刑事课的同事们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安井汰斗也一直很为安井晴香骄傲，她也着实值得父亲骄傲—— 考上了全本子顶尖的名牌大学，人又聪明勤奋，爱好广泛，舞蹈，唱歌，跆拳道，插花，滑雪，写作，都很在行。 有一次安井晴香来送饭的时候，刑事课的同事闲聊时曾问起她毕业之后想从事什么职业，安井晴香毫不犹豫说道：“当然是警察！像父亲一样，把那些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办公室里一片叫好声。 有人说：“哎哟，那太好了，晴香以后就来我们刑事课好了。” “搞什么，”安井汰斗颇有些骄傲地说道：“我们晴香可是黎都大学的高材生，如果以后要进入警界，起步也得是东都警视厅的职业组，至少是警部补，一年后转正警部，跟我们这种混一辈子也未必能到警部补的家伙能一样吗？” “啊对对对。” 还有同事问晴香：“晴香有没有交男朋友啊。” 晴香道：“目前没有。” “那就是以前有了。” “嗯……没有。”谈起这个话题，晴香略有些羞涩。 “看来晴香的眼光很高嘛，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男孩子？” “要一身正气的，”晴香说：“光明磊落的那种，最好和我父亲一样，是警察，哈哈。” “那岂不是我们在场的诸位男同胞都有机会？” “你们想都别想！”安井汰斗直拍桌子。 “哎呀，” 一位同事连忙指着顾醒对晴香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位再合适不过的，顾醒君，怎么样，看他的模样再周正不过了吧？人也很正气，很敬业，很重情谊，是我们刑事课头号帅哥，不知被外面多少女孩子惦记着。” 顾醒忘了自己那时候说了什么，大概是随口开了一句玩笑之类。 安井汰斗却当真了，思量半天，蹦出一句，“嗯，要是顾醒君的话，身为岳父，我可以认真考虑考虑。” “父亲，不要随便开这样的玩笑啊……” 那时安井晴香红红的脸，映在了刑事课每一个同事的脑海里。 这是一条非常鲜活的生命，尤其是与圣子颇有些相似之处，都能带给大家春风一般的感触。 顾醒一度曾在想，白鸟警部补之所以如此痛快地将圣子调入刑事课，除了圣子在藤野怪诞肆虐奈良公寓地下室时表现突出，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圣子和安井晴香真的蛮像。 此时此刻，距离尸体不远处的地方，安井汰斗哭的很凄惨，上气不接下气，同事握着他的手都觉得很冰凉。 大家只能默默陪着他，谁也没法儿说出打起精神来这种话。白鸟的脸色尤为难看。 顾醒暗中发誓，一定要让杀人魔生不如死。 现在的他，完全能够做到这一点。问题只是，用哪一种路径才能让那个变态感受到更多的痛苦，要远比他带给死者的多得多。 坐上巡逻警车，怒火依然未有半点平息。 顾醒的眼睛望着车窗外，猫头鹰一般的目光扫过街道的每一个角落。 “这件案子不简单，” 负责开车的安达给顾醒和圣子介绍起案件的相关情况来，“凶手很狡猾，也很嚣张，极其嚣张……” 自从第一起凶杀案件发生之后，凶手几乎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杀人，固定的时间弃尸。当然，弃尸地点并不固定。 挑选的目标都是顶漂亮的美女，年轻时尚，皮肤白皙，身材苗条，放在任何地方都不缺大把的追求者，无一列外。 弃尸的第二天早晨，凶手还会挑衅一般地往警察本部和事发区的警察署寄来一封邮件。 邮件里面有死者的身份信息，有一段在类似地牢的阴森房间里，凶手虐待死者的照片和录影……顾醒无法想象，安井汰斗如果看到这些东西，会是怎样一副凄惨状况。 顾醒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会让凶徒见到明早的太阳，更不会让那封混蛋邮件寄到警局。 “邮件中，还有一封写给警方的信……”安达接着说起来。 信中像写小说一般，描述了凶手寻找猎物时的心理活动，描述了凶手杀人的许多细节，如何虐待死者，如何处理尸体，如何弃尸，如何给警方写信，如何期待着那些无能的警察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你翻一翻照片，”安达说着，把一个平板电脑递给顾醒，“这里面有我整理的所有案件信息。” 顾醒点开第一个文档，里面是凶手寄来的第一封信的扫描件，圣子也从后排凑了上来—— 【各位尊敬的、勤奋的警官朋友们： 早晨好，想必大家刚刚经历了一个充实的夜晚。 给各位寄来这封信件的目的，主要是想帮助警方尽早侦破案件，给社会各界一个妥善的交代。 因为鄙人晓得，如果鄙人不能早一点送上门来，恐怕穷尽各位的一生都要摸不着头脑。 照片和影像中的这位美女，名叫工藤爱，是黎都电视台一名十分敬业的记者。 对了，当初“黎都巨指”出现的那段时间里，各位应当都曾在黎都电视台看见过她那干练利落的身影吧。 鄙人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她的】 “工藤爱，我接受过她的采访，” 安达开车拐进一个小巷，余光瞄了一眼顾醒， “你记不记得，当时我在中央公园那里值了好几天班，工藤爱小姐大概是看我太辛苦了，专门找到我，提出想要采访一下辛苦工作在一线的警官，单独采访……非常，非常活泼开朗的一位大美女，还给我们值守的警官送来一些慰问品。 还有晴香……我的晴香，都没能看到她考入我们警察署的那一天。 妈的，这个变态，要是落在我手里，老子拼了以后不干警察，也要弄死他一百回。” 安达狠狠踩了一脚油门，顾醒贴在了副驾驶的椅背上。 “小心，”顾醒道：“巷子很窄……” “要是那个混蛋在这条巷子里就好了，” 安达的手很用力，感觉要把方向盘捏碎：“我绝对撞得他飞上天！” “工藤爱，”圣子道，“是我高中隔壁班的同学，上学的时候就说要当记者，没想到后来真的去黎都电视台了。” 圣子犹记得，工藤爱在同届中颇有名气，因为长得很漂亮，成绩特别好，为人又很洒脱，不少男生那时候很仰慕她……这么看来，这位凶手选择的目标都是很优秀的年轻女性。 顾醒接着往下看信件，凶徒写道： 【真是有些怀念“黎都巨指”出现的那段时期，经常可以在电视台看见工藤爱小姐的身影，感觉人生充满了爱……那段时间里，我本人似乎也交上了好运，开启了非凡的人生，或许真是该感谢那根手指…… 哦，扯远了。还是继续谈谈工藤爱小姐。 黎都巨指之后，工藤爱小姐出镜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这让我感到非常失望，也很失落】 看到这里，顾醒皱了皱眉头，划拨屏幕的手指顿了一下。为什么要说，感谢那根手指呢？ “怎么了？”圣子忽然问道。 “没什么。”顾醒继续往下滑。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不能在我们这个城市搞一点大动作，然后让工藤爱小姐继续频繁地上镜呢？ 可惜，当时的我还没有那种能力。于是，我干脆选择了比较直接而简单的方式……我偷偷去跟踪了工藤爱小姐，很长一段时间。 对了，虽然是凶手，但同时作为一个热心市民，我想，我可以为警方提供一条办案思路—— 你们可以调查一下工藤爱小姐这段活动沿线的监控视频，每一条街，每个商场，每个楼道，都别放过，说不准有重大收获呢？ 这真实在是一个糟糕的年代，也是一个美妙的时代。 本该靠脑子、智慧、推理和我们这些艺术家泄露的蛛丝马迹来破解谜题的各位警官却患上了监控视频依赖症，不论大案小案首先想到的就是调取监控，本就昏庸的脑瓜愈加发锈……太让人遗憾了。 真的没有一点新鲜的手段？你们不烦我都烦了】 “监控视频也看过了？”顾醒道。 “当然，”安达说道：“本部长中泽健二亲自安排部署，调动了所有可以的力量，把所有可能对破案有帮助的监控全部都调了出来……” “视频被黑了？” “被黑了还好，”安达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的神情，“是离谱——我们看到了凶手，他一直在视频可见的范围内跟踪工藤爱小姐。” “这样一来，凶徒的身份岂不是很好确认？”圣子问道。 “但是，脸不对。” “脸不对？” “凶手长着一张裂口脸，和被害的那些女人一样。这样一来，就完全无法从正常市民中进行筛选了。我们也曾遍访市民，但谁都未曾见过那个裂口男。” “啊，”圣子惊呼一声，“难不成，是曾经出现在奈良公寓的那个熊田信彦？” “一开始，我们也是如此怀疑的。”安达道：“但规则不同，这个凶手没有熊田信彦那种恐怖的规则。” “规则？你的意思是凶手是怪诞？”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安达道：“或者说，是怪诞和人的结合体。我也是私下里听蛙人说的，没太听懂，但大概的意思是—— 这个凶手好像是通过某种途径，和怪诞共生，还是融合了什么的。总之，很难对付。” 顾醒听了，立时想起凶手写在信中的那句话：那段时间里……或许真是该感谢那根手指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凶徒之所以获得了怪诞能力，与自己捅破天的手指有关？ “既然是怪诞，特殊调查课的人怎么不出手？” “蛙人，冬落，秋刀鱼，”安达道：“除了正义之外，这几天本部所有能出动的调查员都出动了。你刚才没看见他们，是因为他们已经开始行动，就在凶案现场附近找寻凶手。” “可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安达瞄向窗外，巷子里一片昏暗，不远处是小巷的尽头，尽头光亮亦是微不足道，仿佛是再刻意强调那只是小巷的尽头，而不是昏暗尽头， “事实上，这一个月来，凶手没少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我怀疑这家伙根本就没离开过，一直猫在某个阴险的角落等着看警方的笑话。 最初，本部和各分区警察署出动了大量人员、警车，封死了所有道路，在大街小巷和这个家伙玩极速飞车。终于有一次，我们把他逼到了死胡同，无数个枪口对准了他……那家伙竟然凭空消失了！” “所以，怪诞调查课出动？” “根本没用，”安达耸了耸肩，“蛙人，冬落，秋刀鱼，那三位仁兄在黎都的夜巷和凶徒遭遇了无数次，全都被凶徒跑掉了。更可恶的是，” 说到这里，安达转头看向顾醒， “最近几天，那个变态竟然开始在逃窜的现场抢人—— 目标就是那些长相十分漂亮的女人，当着警察和调查员的面，抢走她，大摇大摆的离开。然后，第二天差不多的时间，把女人的尸体处理好，丢掉，妈的，简直畜生。” 这时，圣子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顾醒和安达连忙往后看去，只见副驾驶后边的车窗上，贴着一张裂口男的脸…… 第155章 【怪诞分身】初登场（上） 那张裂口脸只出现了一瞬，紧接着就消失不见了。 他那张诡异的笑脸印在了三个人的脑海里，叫人心里直发凉。 顾醒立刻将熊田信彦调了过来，但为时已晚，裂口男已不知去向。 安达立刻刹住了车。 三个人掏出枪，迅速走出车门，背靠背观察四周，寻找裂口男的身影，巷子里一片空旷寂静。 四处找寻了一番，仍是无果。 顾醒把昏鸦放了出去，在夜幕中四处游荡，裂口凶徒果然已不再附近。 “喂，喂！” 安达拿出对讲机，“刚才，就在刚才，凶徒出现在尹南街……” 顾醒看向安达。 “忘了跟你们说，这种事情发生好多次了，” 安达放下对讲机，“我们巡街的时候，那个家伙会突然趴在玻璃上，然后很快消失。不久之后，又会在另一辆警车的玻璃上突然出现……妈的，跑得真快，开枪都来不及。” 不久之后，蛙人和冬落出现在了小巷里，两个人把附近仔细搜索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裂口凶徒的踪迹。 之后，蛙人和冬落又找到顾醒三人，问了一番刚才的情形。 “可以了，” 冬落说道：“你们三个继续巡街吧。” 她说着，又看向了圣子，“我个人建议，圣子小姐最好不要参与今晚的行动。包括以后所有关于这个裂口男的追捕行动，圣子小姐最好都敬而远之，很危险。” 顾醒上一次见到冬落时，还是在东都，借着大林瞳子的眼睛看到的。当时，冬落在草山温泉小镇调查性转怪诞。 既然草山小镇的那条鱼已然无法帮助冬落便回男儿身，她也就没有必要在那里耗下去了。 虽然，从大林瞳子的视角去看，冬落似乎颇为享受草山镇的氛围。 与那个时候相比，冬落越来越富有女人味了。 她的穿着更加时尚自信，脸上的妆容十分精致且自然，化妆的技巧已胜过顾醒认识的所有女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是某种花香混着水果的那种味道，闻起来非常甜美，沁人心脾。 最离谱的是，顾醒、安达、圣子三个人一致的感觉是——冬落的性格似乎也渐渐变得温柔体贴起来，与之前在奈良公寓大楼前冷血指挥的那一位大相径庭。 性转怪诞竟然还会影响触发者的性格吗？还是说，冬落变成女人之后，渐渐唤醒了母性的温柔气质？ 如果这是顾醒头一次见到冬落，有人告诉顾醒冬落原来是个男人，顾醒打死都不会信。 “我是警察，”圣子回答是：“还是一名刑警。” 圣子不肯离开的原因其实很好理解。作为一名刑警，在追捕凶手的过程中因为畏惧而当了逃兵，恐怕会成为一个难解的创伤。 “我也是这个建议，” 一旁的蛙人说道：“不过，有顾醒在，其实还好……” 蛙人冲着顾醒眨了眨眼睛，“顾醒君，你可要全力以赴，保护好圣子警官。” “嗯。”顾醒回道。 “我听红衫和乌鸦说，”冬落也看向了顾醒，“你从【轮回者】那里得到了一个怪诞分身？” “嗯。” “什么？” 一旁的安达惊了，“什么怪诞分身？” 他连忙看向周围几个人——顾醒，圣子，冬落，蛙人，看几人的表情，似乎都不是很吃惊的样子， “意思是：只有我不知道？” “有什么用处？”冬落道。 “还在摸索。” 不算说谎，他收获的怪诞分身就是斗笠男山浦氏。 具体的作用，首先山浦氏的所有怪诞规则，顾醒可以随时，不付出任何代价的使用。 至于其他功效，虽然《熔炉》里写的比较详细了，但还需实践摸索与检验。 “算了……我想你也不肯说，” 冬落说罢，转身离去，“我还是之前的建议，圣子小姐非常危险。” “顾醒君一定要保护好圣子哦！” 蛙人说着，追上了冬落。 “说真的，冬落，”他走在冬落身旁，“从东都回来之后，你比以前漂亮了二十倍……” “砰！” “轰——” 冬落冷着脸，一个侧踢，蛙人从另一边的墙上滑了下来。 …… 返回车上时，顾醒有注意到圣子脸色发白，想来被吓得不轻，便道：“我坐后面吧。” 圣子很倔强地拒绝了，坚持继续坐到后排。 “要不然，”安达看了看顾醒，“你也坐后排？” “不用。”车厢里传来了圣子坚定的声音。 警车驶出小巷，圣子的脸依旧惨白。 “我说，”安达打了一把方向盘，开车向右拐去，顺便非常不爽地看了顾醒一眼，“冬落说的那个怪诞分身怎么回事？” “没人告诉你？” “不然我会问？” “哦，”顾醒道：“今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以为你全都知道了。” “混蛋，白鸟警部补就说你和圣子从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回来了，” 安达把车开上大街，路灯渐亮，“我打算当面问问你……别想糊弄过去。” “这得从我和圣子去尹南町给那个死囚母亲送补偿金说起了……” 顾醒把发生在尹南町和【轮回者】试炼场里的事情简要叙了一番，听得安达咋舌不已。 “你的怪诞分身到底有什么用，”安达用余光上下打量着顾醒，“真没搞清楚？还是你这个家伙故意不想说。” “你说呢。” “哎呀，好想要。” 安达说道：“要是我有了这个怪诞分身，以后就可以加入怪诞调查课了吧？到那时，乌鸦大人，冬落大人，瞳子大人……都是好朋友、好同事，每天相处，难免日久生情。到那时，选择她们其中哪一位恋爱结婚……真是让人困扰。” 乌鸦还好…… “冬落？”顾醒麻了。 “对了，”安达接着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愈发觉得乌鸦大人身世真是凄惨，所以，原谅她的不辞而别了。” 对于安达的胡言乱语，顾醒干脆置之不理，翻开平板电脑，继续看起凶手寄来的信件—— 【将工藤爱小姐从家里带走之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究竟怎样的拥有才是永恒？ 是和她相知相爱？是结婚生子？还是白头到老？ 绝不是，我觉得这些想法太过世俗。 永恒的拥有应该是一种成全，是对于所爱之人铸就永恒的一种成全。 我思考了很久，想到了四个办法。 第一，我决定杀死工藤爱小姐，让她永远停留在最灿烂的年纪。她将不再老去。这是【永恒的年纪】。 第二，我打算详细记录杀死她的过程，有照片，有视频，有书面记录。总之，我将用最客观真实的方式记录她临死前，濒死时，还有死亡后发生的一切。 这些记录将永久储存在云端，任何人，任何时候想要看到这些资料，都完全没有问题。这是【永恒的记录】。 第三，我打算将工藤爱小姐的死公之于众，成为警方档案记录中永远无解的悬案。这是【永恒的迷案】。 第四，我打算为工藤爱小姐创作一本小说，用凶手的视角去描述。如果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那就是【永恒的着作】。 所有的这一切融合在一起，就是【永恒的爱】。 抱歉，信写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误入歧途了。 永恒之所以可以称之为永恒，便不应只局限于工藤爱小姐一个人。否则，便太过于狭隘了。 大爱无疆。我应当把视线投之于更广阔的世界。 只有工藤爱小姐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这种永恒应当是由一个个生动活泼、个性十足的女主角串联而成，像单元剧一般，一个角色从开始到谢幕，用极富艺术感的方式呈现出来。 正因为脑海里的灵感喷涌不断，我的想法也在不停的升华，于是乎，写到这里，我有了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为什么不把工藤爱小姐的故事延续下去呢？一直延续下去，每天延续一个故事，直到世界的尽头。这样才是真正的永恒啊。】 平板电脑里的第二份资料扫描的是凶手以小说的形式，以凶手视角描述的杀人现场—— 【这是我跟踪工藤爱小姐的无数个夜晚中最平凡的一个。 我终于决心动手了。 在温柔的夜色中，我缓缓靠近工藤爱小姐。 我像白昼下的幽魂，她像暗夜里的天使。 …… 半个小时后，她成了被分割为两半的芭蕾舞演员。 这是我一生中最珍爱的女人，从此之后，我无所畏惧……】 什么破小说，矫揉造作，故弄玄虚，没有文笔，没有主线，没有剧情，节奏混乱，人物刻画僵硬，三观不正，男主还是个变态，放到网上，绝对扑街，均订不会超过一百。 看到这里，顾醒看不下去了，把平板电脑递给了圣子。 圣子接过平板电脑，在后面继续翻看。 “你在想什么。”安达问道。 “没什么，放空。” 顾醒觉得此时此刻，一般的手段已经完全无法释放自己的怒火。 他的身体还在警车上，灵魂已经转移到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里，化身为无面男。 破案？ 破什么案？抠细节？寻找罪犯的蛛丝马迹？ 顾醒根本没打算这么干。 他完全没有和裂口凶徒玩捉迷藏或者破案游戏的兴趣。 他让熊田信彦走入了暗夜的小巷。 他让藤野提起了皮包，带上了墨镜，四处游走，随时做好敲门的准备。 他让山浦氏戴上了斗笠，下起了雨。 他让喜多阳介把碗拿出来，让熊田信彦、山浦氏、英二郎三个人分别往里面投了一枚硬币。 他让英二郎从所有的忘恩负义目录中筛选可疑人物，这种人渣肯定做过忘恩负义的事情吧？工程量很大，但他要求英二郎务必要找到他。 他让早惠翻看家暴触发者的目录，这种人渣做过家暴的事情也不奇怪。他让早惠随时做好变脸的准备。 他甚至让久保祥一暂时把浦只三郎放到黑窑洞里关起来，回到JA区的小巷里，做好背人的准备。 他左手摊开灰眼，右手中间游动着一条灯笼鱼，头顶飞过一只幽魂般的黑色鸟儿。 怪物们像幽灵一般潜入深夜，四处游荡，找寻猎物。 “奶奶，是时候了，” 顾醒看着坐在前排的里美奶奶，“怪诞联盟该出场了。” “轰——” 英二郎一脚油门，出租车驶入昏暗的小巷。 …… 一辆黑色轿车驶出小巷，坐在驾驶位的是已经变成男人的夜影。 “你不是说，来黎都是帮我找那个性转怪诞的吗？为什么我们现在要跟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较劲？”夜影说着，瞄了瞄窗外，街道上空无一人。 “冬落会帮你找的，” 答案翻开一本白皮书，在上面写着什么。 “难道你不好奇，这个凶手是人还是怪诞。如果是人，他的怪诞能力是怎样获得的？是谁赋予他的？ 他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和黎都巨指有什么关系？他和熊田信彦一样长着一张裂口脸，是巧合么？他和那个无面男有没有关系？” “没兴趣。”夜影道，“这不是我们该管得事。” “如果，”答案把白皮书往后翻了一页，“这是一场比试呢？” “比试？” “对。这是一种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怪诞途径，甚至到目前都不能完全确定是人还是怪诞，如果你比黎都的调查员先抓到凶手……” “有点意思。”夜影立马来了精神，“把你的手杖举起来，我们要认真起来。” 这时，答案扭头向她看了过来。 “你在看什么？”夜影问道。 她说着顺着答案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驾驶座旁边的玻璃上，贴着一张裂口男的脸…… 黑色的鸟儿划过夜空，鸟影之下，乌鸦极速奔跑着。 在她的身后，红衫追了上来，“蛙人那边反馈，裂口男刚才出现了。” 她真是有点不服气，这年头，连杀人犯都能驾驭怪诞的能力了，她却不行…… 乌鸦：“在哪里？” “现在去已经晚了，”红衫道：“蛙人进了送医院，杀人魔溜掉了。” 乌鸦：“他又调戏冬落了？” 红衫：“差不多。” 乌鸦：“活该。” 红衫：“你不是说你可以看到那只黑鸟的视角吗？那只鸟在上面……” 乌鸦：“等等！那有辆轿车……我看见他了！” 第156章 【怪诞分身】初登场（下） “哧——” 夜影心口一缩，猛地踩住了刹车。 答案拿起拐杖对准了窗外的裂口男。 裂口男桀桀而笑，消失不见了。 随后赶来的昏鸦从半空中飞了过去，影子划过一片寂寞。 黑色轿车停了下来，夜影和答案走出车里。 昏鸦迅速飞起，在四周盘旋，裂口男早已不见踪影。 “你们没有看到最近的公告吗？”红衫看着从车里走出来的一对男女，皱了皱眉头，“晚上7点之后，尽可能不要出门。” 事实上，从裂口杀人魔这一个月杀人的规律来看，只要被他盯上了，就算是待在家里也不安全。 针对连环杀人事件，警方在公告里专门提醒广大女性近期尽可能不要打扮得太过漂亮，保持朴素妆容，以免被歹徒盯上。 但叫本子国的女性不化妆，简直比杀死她们还可怕……所以，她们宁可待在家里不出去。当然，警方高度怀疑杀人魔手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份即将成为受害者的人员名单，如果能拿到那份名单就好了…… “就是看了那个公告，”答案回道：“我们才觉得有必要亲自找到答案。” 红衫这才注意到从暗影中走出来的答案竟然没有脸。 因为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正常人，这一下来的有点突然，红衫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她立时想起蛙人和自己提起的，最近一段时间出现在黎都市的怪诞联盟。目前已经被列为失踪人员的浦只三郎曾经描述过他在那辆死亡出租车上看到的情形——司机，裂口男，还有无面男。 不会这么巧吧……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摆出了战斗姿势。 “别紧张！”一旁的夜影忙说道。 “嗯？” “东都警视厅，”夜影亮出了证件，“我是东都警视厅的怪诞调查员，来这里调查一起跨区案件……正好……” “哦，东都警视厅嘛，我知道，” 红衫冷笑道：“一个完全没有属地概念，喜欢在别人的地盘上不打招呼直接动手的同行，贵厅的名气大的不得了。” 夜影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对方说话如此直接。 答案倒是蛮有兴趣地看着红衫。 “她是调查员，你呢，”红衫也看向答案，“证件。” “他是常年和我们东警厅合作的侦探，”夜影取出随身携带的证明，“这是我们东警开具的……” “我有问你吗？”红衫依旧没有好气，继续看向答案，“你是什么时候到黎都的？” “你其实是想问我，和那个无面男子有没有关系，对不对？” 答案扶了扶自己的猎鹿帽，“答案是——我来东都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调查无面男。” 红衫：“你自己不就是么。” 答案：“他在冒充我。” 红衫：“我们黎都调查课内部掌握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都是调查员，”夜影道：“请您注意自己的语气，这不是审问嫌疑犯。” “贵课一位代号为秋刀鱼的调查员和我电话详细沟通过，”答案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就是无面男出现的第二天，我的嫌疑已经被排除了。” 红衫当场给秋刀鱼打了个电话，到一边说了几句，又走了回来。 “哼，你们东警经常不打招呼就来别人家查案子总没错吧？” 红衫摆了摆手，“算了，我没功夫和你们耽搁，这件案子也没你们想象中简单，奉劝两位最好连夜返回东都。” 她看向夜影，“尤其是你，妖里妖气，像个女人，小心杀人魔真把你当成女人抓起来。” 不等夜影抓狂，红衫拉着乌鸦扬长而去。 “混蛋，”夜影直捏拳头，“刚才那女人叫什么名字？最好不要落在我手里。” 说着，看向答案：“你刚才也太配合吧？我们东都警视厅什么时候……喂，你在写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杀人魔的规则，” 答案边说边在纸上写着：“几个可能的选项，第一，看到即消失；第二，攻击即消失，第三，……” “喂！” 夜影拉着答案，满脸嫌弃地坐上了车，“你去吃屎吧。”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仿佛是故意挑衅似的，裂嘴男出现在了每一辆警车的窗户上，又在警察注意到他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黎都调查课的每一位调查员都不止一次看到了裂口男诡异的身影，他们死命追逐，拼尽全力，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摸到过杀人魔的衣角。 蛙人高度怀疑杀人魔盯上了某一位漂亮的女调查员，于是死死守在冬落身旁寸步不离，红衫为此大发脾气。 顾醒的怪诞联盟军团在JA区的大街上游荡了很久，却总是与杀人魔擦肩而过，仿佛对方总能预判到危险的降临。 直到，喜多英二郎把最新的带走提案递给了顾醒，提案上面是这样写着的： 【黎都市近期风头正盛的连环杀人魔出口蛍，同时也是一名完全不入流的小说作家，甚至都不能称为作家。 因为，他从未出版过任何一本小说。 黎都巨指出现的那一天，他刚刚收到了被出版社拒稿的噩耗。 站在黎江边，他准备一跃而下，天空中突然出现的巨指挽救了他。 他认为：连如此不可思议的巨指都出现了，生命中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呢？ 带着些疯狂的念头，他钻进了包围城市的灰色迷雾，他深信迷雾之中一定能找到创作爆款小说的灵感。 在离开黎东高速出口，即将进入迷雾之前，正在收费站附近采访市民的记者工藤爱，抱着善意的心，劝导他不要轻易驶入迷雾。 没人知道出口蛍在迷雾中遇到了什么。 几个月后，他杀死了给与自己莫大鼓励和安慰的工藤爱】 英二郎的具体带走方案： 【今天晚上，出口蛍爬到安达驾驶的警车上的一瞬间，已将圣子偷梁换柱。他弄晕了对方，用黑色袋子装起来，像垃圾一般丢在了不起眼的路边。 抱着一颗戏弄警察的心，出口蛍变成了圣子的模样，坐进了警车后排……】 提案后面还写着几点几分，具体从哪里带走杀人魔出口蛍。 但到了这里，顾醒不打算再继续看下去了，他迅速把视线切回自己的身体。 他向车子后排看去，圣子正好抬头看他，“怎么了？” 顾醒：“没什么。” “你这样看女孩子很不礼貌呀，”圣子红了脸，“讨厌……” 顾醒转过身去。 身后，圣子嘴角裂开，恐怖的伤疤一直裂到了耳根。 他在转瞬间变成了出口蛍的模样，伸出锋利的指甲突然抓住了顾醒的脖子。 哗啦！ 他打碎了玻璃，放平了副驾驶的座椅，抓着顾醒从车窗上窜了出去。 夜空中，他抓着顾醒，像老鹰抓着猎物，飞速远去。 安达被这转瞬间发生的一切惊呆了…… 他骂了一句自己有史以来说过的最粗俗的脏话，把头探出窗外，看着半空中越来越远的影子。 “大，大人们！” 拿起车内的对讲机，扯开嗓子喊道：“顾……顾醒被抓走了！” 等乌鸦、红衫、冬落、秋刀鱼、蛙人、真衣等人闻讯赶来的时候，出口蛍带着顾醒早已不见踪影。 “人呢？”红衫第一个赶了过来，“去哪了？” 安达指着远处，“那儿！” 像红色旋风一般，红衫追了过去。 跑出了很远很远的距离，这夜仍旧出奇的空旷，唯有她孤身一人。 …… 出口蛍高高飞起，隐入夜中。 他很少会抓男人，除非觉得对方格外投缘，刚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着极度类似迷雾的味道，让他沉醉不已。 迷雾早已散去，出口蛍为此极度抱憾。今天能够遇见这个男人，似乎是老天给予他的补偿。 “你的味道真好啊，”出口蛍看着手中的猎物，“今晚就吃掉你。” 他低下脑袋，检验自己的战果。 稍许，他露出诧异的目光—— 他抓在手里的是一个头戴斗笠、穿着蓑衣、毫无活人气息的男子。 男子抬起头，摘掉斗笠，露出了渔网般、满是伤疤的脸。 男子：“夜幕将临，雨绵路长，冷风瑟瑟，不宜远行，请问—— 鄙人可以借宿吗……” “该死……” 出口蛍浑身一激灵，感到莫大的危险，没有等对方最后半句话说完，他迅速丢掉猎物，在天上的雨滴降落前，消失在了夜空里。 斗笠男子朝着地面直坠而去，砸在了地上，没有激起一丝尘埃。 …… 这夜忽然下起了雨。 正在奔跑的红衫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望向天空，伸出双手迎接雨滴。 雨落在她的手上，如落在她的心头。这样的雨，红衫再熟悉不过了。 在尹南町小镇的时候，这样的雨每次下起来的时候，斗笠怪诞就会找上门来，当晚注定会有人永远离开活人的世界。 “他应该安全了吧？” 红衫喃喃自语，“我现在知道，他的怪诞分身大概是什么东西了。” 匆忙赶到这边的黎都怪诞调查员们都停了下来。 红衫转头看见了刚刚赶到的乌鸦，也看到了对方眼中和自己一样的惊讶和放心。显然，乌鸦也知道这雨意味着什么。 稍许之后，红衫从乌鸦的眼中看到了憎恶和仇恨。 “我讨厌这种雨。”乌鸦说道。 红衫明白，乌鸦还在恨着斗笠怪诞，恐怕这种憎恨最后难免会牵连到顾醒身上。 “这个就是顾醒君的怪诞能力吗，”蛙人伸出手，迎接淅淅沥沥的雨，“这不就是人工降雨嘛。” “你懂什么，” 红衫给了蛙人一个白眼，“在尹南町的时候，因为这场雨，我们差点全军覆没。” …… 附近，某条街巷之中，黑色轿车里。 气鼓鼓的夜影降下了车窗，把手伸出窗外，“这雨好奇怪，天上明明都没有云。” 答案在白皮书上写道：【黎都的怪诞调查员会下雨，这是怎样的怪诞路径？】 …… 这条街巷的另一头，嘴角裂到耳根的出口蛍走向拐角处的黑色垃圾袋旁。 不久之前，他从一辆警车里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警官偷梁换柱，迷晕之后，丢在了这里。 这位女警官看起来相当温柔可人，与他初见工藤爱时样子极为接近，这勾起了他许多美好又模糊的记忆。 他渐渐走近黑色垃圾袋，心里想着一定要珍惜这次的猎物，问清楚她的名字，赐给她最恐怖、最惊悚的服务，然后在进行庄严的解剖仪式，决不能草草了之。 他走到垃圾袋旁，随后解开袋子，接着，脑袋嗡的一下，头皮发麻…… 一个面目狰狞，身材远比他魁梧的另一个裂口男，从口袋里钻了出来。 血腥的气息瞬间在四周弥漫，出口蛍惊恐至极，往后退了一步。 “你算是什么盗版裂口男，”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出口蛍耳边响起，“垃圾。” 裂口男呲着牙，冲着他的脑袋——“啊呜”一口。 出口蛍第一次感觉到对手强大到让人绝望。 从迷雾中获得的逃命规则瞬间启动，下一瞬，他消失在夜色中。 …… 再次出现时，出口蛍站在了附近的街道旁，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的身前。 带着麻木的表情，出口蛍抓住了门把手，在打开车门的一瞬间，他忽然惊醒过来，再次感到死亡的危险降临，整个人立时消失不见。 “妈的，我得罪了大家伙！” 之后，整个夜晚，直到黎明到来，直到红日东升，出口蛍再也没有出现在黎都市的任何一条街巷里。 他匆匆逃回家中，带走一本手稿，消失在黎都市。 他决定进行长久的蛰伏，直到那个大家伙有一天彻底遗忘自己。 …… 顾醒翻遍了《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怪诞故事合集》的每一页，却始终找不到出口蛍的下落。 关于出口蛍的提案，每一个字都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未写在纸上面。 “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杀人魔的怪诞规则】 【他持有躲避死亡的神奇护盾】 顾醒：“那就把他的护盾凿开。或者，抢走也行。” 一整晚，顾醒在街上巡游，不肯罢休地找寻杀人魔。 怪诞联盟的每一个怪诞都睁大了眼睛，检索着街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却终无所获。 …… 第二天，顾醒向警察本部刑事部提供了出口蛍的名字。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全推给怪诞分身好了。 警方顺着顾醒给线索调查一番，发现此人正是黎都巨指出现时期在迷雾里失踪的人。 他们破开了出口蛍的屋子，发现堆成小山一般的垃圾，大量废稿，厚厚的灰尘，除此以外别无收获。 这一天，警方没有收到出口蛍的邮件。 之后的很多天，他们再也没有收到任何一封死亡邮件。 顾醒和同仁们始终未曾放弃，但杀人魔出口蛍就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为了抓住对方，顾醒暗自许下了重誓，不将杀人魔送入地狱，绝不善罢甘休。 第157章 怪诞联盟的始作俑者 在出口蛍最后一次出现的那个夜晚结束前，顾醒让英二郎把已经陷入昏迷的圣子放在了巡逻车即将经过的路口…… 整夜未曾合眼的警察们在喜出望外之余，好奇杀人魔怎么会如此好心地放过圣子。 他们调来了路口的监控视频，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一个体格宽阔的裂口男将圣子从车里抱了出来，放在了路边，动作很温柔。 “怪物！” “杀人魔！” 警察们带着如临大敌的情绪请来了怪诞调查课的诸位调查员，来辨认凶手是否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怪诞。 视频刚打开，曾参与过奈良公寓裂嘴吃人魔熊田信彦事件调查的蛙人当场吓了一跳，他在惶恐中大喊了一声： “别看！都别看！” 说完之后，自己带头闭上了眼睛。 他本以为监控室里即将发生一场惨案，但在经历了不长不短的静默之后，他再次睁开眼睛，看见的一双双满是不解的眼神。 “刚才视频里的那个是熊田信彦没错吧？” 蛙人惊讶地看向冬落和秋刀鱼，“当时那个案子你们两也在啊，那家伙隔着监控就能吃人……” “但是，” 秋刀鱼此时正在翻看《jojo的奇妙冒险》， “那天晚上，熊田信彦被碎木机藤野解决掉了，之后他应该是加入了那个似乎是善良守序的怪诞联盟阵营？浦只三郎在出租车上看见了他。而且，视频里，他就是从出租车上走下来的。” 听了秋刀鱼，蛙人的脑袋里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这个所谓的怪诞联盟是里美奶奶促成的？ 比如，奶奶吃掉了藤野，藤野就变成了怪诞联盟的一员。 藤野把熊田信彦放进了碎木机，熊田信彦也成了联盟的一员。 至于那个出租车司机，大概也是被奶奶弄进联盟的。 当然，这一切只是推测，缺乏有力的证据。 连蛙人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有点离谱……不过，他还是把它分享给了在场的所有调查员。 “不离谱，” 被蛙人骚扰了一整夜的冬落说道：“我倒是觉得你这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一整晚，整整一晚，你总算说了一句有用的。” 在场的调查员们对此深表赞同。 不管怎么说，从视频监控里的影像来看，怪诞联盟此刻站在了正义一方。至少，他们从杀人魔手里夺下了圣子。 此外，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杀人魔出口蛍其实已经被怪诞联盟解决了？所以，今天晚上，他才会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或者，他干脆是被怪诞联盟吓跑了？ 一切都需要时间给予解答。 第二天，警方把出口蛍的过往扒了个底朝天——出生，父母，幼稚园，小学，国中，同学，朋友，曾经交往的女朋友（没有），从事过的工作。 所有认识出口蛍的人都说他胆子很小、生性善良、待人礼貌，如果不是警方找上门来，谁都无法想象他竟然会是杀人魔。 但经过进一步的深入调查，警察们发现，幼年时的出口蛍身上完美体现了【麦克唐纳三症状】—— 这是米国心理学家麦克唐纳提出的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观点：即连环杀人犯通常具备“尿床（非生理因素）”、纵火、虐待动物这三种行为。 后来米国FBI两位大神级人物dougs和ressler围绕【三症状】，对抓到的暴力罪犯进行了调查，发现绝大多数连环杀人犯、纵火犯至少都具备三症状中的两种。 小洞建议： 【麦克唐纳三症状很有意思嘛】 【你想不想把连环杀人犯扼杀在摇篮里？】 【下一次描述怪诞的时候，完全可以把三症状写入触发条件里……】 “开玩笑……” 顾醒：“相关的资料我看过。事实上，在后来的研究中，三症状和连环杀人犯的相关度并没有达到统计学的标准，所以并不能作为一个预测手段。更准确地说，它有点像都市传说……很多人都会因为悲惨的幼年产生杀人倾向，但并非每一个人都会把这种倾向表现出来。所以，用三症状描述怪诞，大概率会滥杀无辜的。” …… 怪诞调查课将出口蛍从小到大的经历梳理了一边，得出了顾醒早已在英二郎那本书中得到的结论—— 出口蛍是在黎都巨指刚出现那段时期，在城市周围中的迷雾里获得了怪诞的能力。 由此，怪诞调查课做了进一步推论： 人类可以通过进入迷雾来尝试获得怪诞的能力。 当初进入迷雾的黎都市民不止出口蛍一个人，其他人去了哪里？他们是不是也像出口蛍一样，获得了怪诞的能力。 迷雾虽然消失了，但它是被黎都巨指弄出来的，所以黎都巨指一定也有某种让人类掌握怪诞能力的途径。 巨指如今不见了，但是它是从天空中的黑洞钻出来的。所以，黑洞应当也有让人类掌握怪诞能力的可能性。 好消息是，黑洞还在天上…… 在一番短暂而迫切的研究之后，国家警察厅怪诞研究部提出了一个无论何时看，都有些疯狂的计划—— 找一个意志坚定、胆量过人、极度渴望拥有怪诞力量的调查员进入黑洞之中，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看看他究竟会不会因此拥有怪诞的力量。 他们将这个计划的代号命名为【黑洞】。 怪诞研究部内部曾有人提出这个代号不大吉利的质疑。 怪诞研究部部长三上真史却说：“诸位同仁有没有谁去宇宙中真正的黑洞里观光过？有没有谁晓得——到了宇宙里的黑洞之后，究竟是怎样的风景？” 答案当然是没有。 “所以，”三上真史道：“黎都头顶的黑洞也是如此。谁也不晓得闯进里面会有怎样的遭遇，一切都是未知的。是福是祸，全不知晓，所以就叫黑洞计划吧，再贴切和巧妙不过了。” 黑洞计划上报之后，在国家警察厅内部引起了激烈的讨论。 最坚定的反对者是怪诞调查部部长深谷，他的主要理由有三点： 第一，黑洞的出现原本就是危险的讯号。如今，它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没必要引起新的波澜。 第二，不应当为一些毫无依据的推测，牺牲任何一名调查员的性命。曾经有一名记者骑着飞行摩托进入了黑色巨洞，结果呢？杳无音讯。 第三，如果被投入黑洞的调查员变成了怪诞，甚至是无序杀人的怪诞怎么办？或者，性格大变，反人类了怎么办。便如出口蛍，原本是个老实善良的市民，很有可能进入迷雾之后，受到怪诞的污染，变成了杀人魔。 三上真史坚持【黑洞】计划的理由只有一条： “为什么不试试呢？” 人类能够拯救自己的办法寥寥无几，既然可以冒险地尝试【人类之友】计划，与那个完全未知、说不定是个大魔头的【异类】进行接触，为什么不能再鼓起一点勇气，去黑洞里看一看？ 是，曾经有人钻进过黑洞里，并且失踪了。但那是精神力量很低的普通人，如果把精神力非常可观的调查员送进去呢。 即便那位调查员因此变成了怪诞，这个结果也是可以承受的。 就算没有黎都的黑洞，全本子每年都会有几个特殊调查员临死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及时捏碎爆魂珠而变成怪诞，也并没有因此造成毁灭性的灾难。 “而且，” 三上真史一针见血地指出： “黑洞并不是平静下来了，它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影响着这个国家。难道，你们在故意忽视这个事实——自从黑洞出现之后，无序怪诞杀人的事件就越来越频繁了，不是吗？” 当天的会议持续到了深夜，双方各执一词，始终没能达成一致。总的来看，不执行【黑洞】计划的声音占据了上风。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剑锋没有抵在喉咙上，人们总是趋向于更稳妥的、不会颠覆性改变现状的那一个选项。 第二天早晨，在东都某个繁华商区，一个叫作大泽的商场内，发生了一起惨绝人寰的无序怪诞杀人事件。 一百个市民的脑袋在一秒钟之内，同时从脖子上被拔了起来，像鲜红的弹珠一样滚落地上……这是该怪诞第三次出现在东都。 第一次，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一位正在直播的美女脑袋拔了下来。当时的视频尽管在国内全面封杀，但潜入冰层下的暗网中至今仍能找到。 一年之后，她第二次出现，将正在听课的十个国中生的脑袋拔了下来，血染的教室，尖叫的幸存者，因惊恐而当场昏倒的老师，视频再次像病毒一样在网上流传开来。 怪诞调查课删的很及时，并将这次事件与第一次拔头事件都归结于某个视频特效团队试图博眼球成为网红而制造的恶作剧。 恐怖的流言却还是在市民当中不可控制地传播开来。 “这个国家有魔鬼！” 这样的声音渐渐成为网民们心照不宣的暗语，有人把这句话与传说中1999年发生的那场末世灾难相提并论。 第三次出现是在第二次的一年之后。 大泽商场里正在购物的顾客经历了此生都难以忘记的震撼一幕——一百个脑袋瞬间从正在商场里购物的顾客的脖子上飞了起来，与之相伴的还有像是从水泵里喷射而出的血花。 幸存者们在短暂到可以忽视的静默之后，尖叫起来，奔跑，逃窜，踩踏，彼此碰撞。甚至，还有两对男女因为恐惧支配下的吊桥效应而结成了长久的伴侣。 为了避免大泽商场里发生的惨案不可控制的被传播出去，造成更大范围的恐慌，怪诞调查课封锁了整座商场，并把幸存者集中隔离开来。 东都警视厅调来了大量心里咨询师和催眠师，企图一对一引导幸存者把那些恐怖的情景，当做某个为了追求更加真实效果而没有预先通知群演就贸然行动的大制作电影拍摄现场。 “警官！医生！” 幸存者们带着荒诞的表情说道：“你们把我们当做傻子来看待了对不对？” 每当这个时候，怪诞调查员们就无比怀念黎都上空的黑洞还没有出现，那个可以消抹人类记忆的仪器依然管用的年代。 顺着这种怀念，仔细想一想，其实黎都的黑洞也是怪诞，它具备怪诞的规则—— 只要黑洞还悬浮在黎都的上空，那么人类的记忆就不可以被抹除。 这个规则至今无解。 在怪诞到处吃人的世界，却不能遗忘恐惧的记忆，想想是何等的绝望。 大泽商场里的拔头怪诞的杀人规则仿佛只与时间和数字有关—— 出现的时间总是间隔一年，杀人的数量呈几何式增长，也就是说再过一年之后，她将随机拔掉一千个人的脑袋，没有谁一定被她的规则锁定，也没有谁一定能逃过她的规则，一切都是未知的。 “看看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吧，” 在第二天继续召开黑洞计划研判会上，三上真史理直气壮地站了起来，把桌子拍出巨响， “一百条人命！一年之后，还有一千条！再过一年，她会拔起一万个人的脑袋！然后是，十万，一百万，一千万，全国的人民都会被拔起脑袋！而我们的怪诞调查员却束手无策，只能干瞪眼！” 深谷也被今晨发生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至今，他的情绪还陷在震撼和低落的交叉地带，面对眼前亢奋的对手毫无反击之意。 国家警察厅长官八木摩起最终拍板： 【黑洞】计划可以实施。但和【人类之友】计划一样，要尽可能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谨慎地、逐步地对黑洞进行开发研究。 【黑洞】计划正式启动，并成立了计划实行本部，临时机构设在国家警察厅怪诞研究部，三上真史担任临时本部长。 本部内有研究员提出，可以按照从物品—昆虫—动物—普通人（死囚）—调查员这样一个危险性从小到大的次序，逐步进行入洞试验。 三上真史同意了。 不过，他把死囚从序列中划掉了。他的理由是：这些家伙要是拥有了怪诞的力量，还不晓得想怎样报复世界呢。 三上真史牵头制定了详细的实施计划，包括时间表、责任人、实施步骤，需要注意的细节事项，等等。 他们先是向全国的怪诞调查员发出了进入黑洞的邀请函—— “如果你是调查员，如果你渴望拥有怪诞的力量，如果你不惧牺牲、勇往直前，那么我们诚挚的邀请您参加【黑洞】计划！” 与此同时，他们同步开始尝试进行把物品—昆虫—动物放入黑洞的实验…… …… 顾醒是在他们向全国怪诞调查员发送邀请函时，才知晓这场惊天实验的消息—— 大林瞳子、幽灵和乌鸦都接到了邀请函，已然拥有怪诞力量的她们毫无疑问拒绝了邀请。 【喂，顾醒君，难道你不紧张吗？】 “为什么要紧张？” 此刻的顾醒正坐在涉谷公寓里的沙发上，翻看斗笠怪诞山浦氏的那本书。 他现在每有时间就会练习怪诞分身的第一条规则——在某一瞬间，召唤山浦氏代替原本的自己。 这个真的很有用…… 【你就不怕他们往洞里扔进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们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顾醒说道：“无人机进来过，那个外号叫采访疯子的男记者也进来过，还真的带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158章 连环杀人怪诞事件余波 事情过去很多天，杀人魔出口蛍仍然没有寻到下落。 在互联网的时代，人们对热点的追逐总是更新的很快，此时已经有新的抓人眼球的事件来分散国民们单薄的注意力。 比如，发生在东都市的拔头事件。 无论官方怎么样删除封堵视频，怎样封锁消息，拔头魔女的传说已经流传开来。 关于出口蛍的案子，黎都警察本部这边没有结案，但是本部长中泽健二和刑事部长长坂慎二在听取了怪诞调查课的情况分析之后，一致认为出口蛍有很大的几率已经被那个所谓的怪诞联盟解决掉了。 这种事情是没法儿对外公布的。理论上，怪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真相，仍是警方核心部门才能掌握的机密……虽然这个秘密不晓得还能维持多久。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对这起连环杀人案投入的精力越来越少。 当受害者家属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们会把家属带到出口蛍案件临时本部参观一番，把密密麻麻的案卷、繁杂细致的各类调查表格、实时监控的视频展现在人们眼前，表现出仍未放弃努力的样子。 只有顾醒和安井晴香的父亲安井汰斗真正未曾放弃。 顾醒是最清楚出口蛍没有被怪诞联盟解决的那个人，可其中的缘由没法跟警方讲清楚。 “我的怪诞分身看见了出口蛍，” 他曾这样告诉怪诞调查员们，“他逃走了，毫发无损。” 但出口蛍隐匿无踪，便如彻底消失在人世间一般，这让警方和怪诞调查课同时失去了继续调查下去的动力和意义。 没办法，他们就是认为出口蛍已经死了。在这个满是怪诞的世界里，一个连环杀人犯因为触犯怪诞的规则而被杀再正常不过。 除非出口蛍再次现身——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状况，再重新启动案件的调查工作也不为迟。而现在，没法儿再查，也没有必要。每天因为怪诞事件而失踪死亡的人数太多了。 顾醒打算独自坚持下去，直到出口蛍受到应有报应的那一天。 或许，是时候成立一家侦探事务所了。只为调查出口蛍，也应该把它成立起来。 前路满是迷雾，伸手不见五指，但顾醒坚信拨开迷雾的那一天必将到来。只要他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安井汰斗为安井晴香举办葬礼的那一天，静安警察署的全体长官，刑事课全体同仁，全部到场。 唯有顾醒缺席了。 他想，一定要等到出口蛍落网的那一天，才够资格为晴香献上一束她曾告诉顾醒，她最喜欢的百合花。 那是晴香曾背着父亲偷偷送给顾醒的代表着特殊意义的白色花朵。 出口蛍的事情让顾醒大为不甘。他理解本部放弃继续调查下去的理由，但他无法接受凶手仍在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 安井晴香被杀害的第二天，他没有按照事先的约定去中泽健二的办公室与对方商谈。那时，是因为忙于查案。 后来就是本能地有些抵触，一则是因为不再继续调查杀人魔的指令就是中泽健二做出来的；二则，顾醒总觉得对于自己这样一个能够创造怪诞的幕后黑手，加入调查怪诞的官方机构，是一种放松了警惕性和敏感性的象征。这会是非常可怕的讯号。 顾醒有点想离开警察署了。 等到连环杀人案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或者出口蛍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一天，或许，他已经拥有一家私人侦探事务所。 …… 安井晴香尸体被发现的十天后，顾醒才在白鸟的反复劝说和引导下，来到了中泽健二的办公室。 他放弃了之前婉转迂回的说辞，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对方关于加入怪诞调查课的邀请。 “我更想待在刑事课，” 在对方宽敞明亮、能看到清晨日出的办公室里，顾醒直视中泽健二的眼睛，“直到抓住出口蛍。” 中泽健二显然读懂了顾醒在某些事情上的执念， “年轻人，” 中泽健二看着窗外正在升起的日头，“我很羡慕你。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如此热血沸腾，也是如此一身正气。但当我年过四十之后，便明白了一个道理——” 说到这里，中泽健二转过头来看着顾醒，对方眼神里透露的坚定和执着让他这位自诩早已修炼成精的老家伙也不禁微微晃动了神志。 “您说。”顾醒道。 “人一辈子的精力是有限的，” 中泽健二说道： “我是说，总量是有限的。 精力这个东西和酒量差不多，有的人酒量大，有的人酒量小，但对于某个具体的人而言，他一辈子所能盛进肚子里的酒水，或者说他那块儿可怜的肝脏所能消解的酒精总量是固定的。 年轻时候喝的太多，老了就只能滴酒不沾。否则，肝癌、肝硬化、高血压、糖尿病就通通找过来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 “我已经彻底戒掉了酒，因为年轻的时候太自信，以为自己的肚子是个无底洞。 精力也是如此——不要把宝贵的、有限的精力放在一些毫无意义，或者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上。否则，我们就是在浪费生命，就是对自己宝贵人生的不负责任。 便如出口蛍，他消失了。或者，被那位奶奶所率领的怪诞联盟吃掉了。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又或者，他侥幸还活着，隐藏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 但这些已经不再重要。 只要他不再出现，不再无序混乱杀人，那我们就没有必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做那些无用功把他挖出来，而且很有可能也挖不出来。 就算找到了，更大的可能性也是无法战胜他。毕竟，他是拥有怪诞规则能力的怪物。” 中泽健二走到顾醒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正义吗？是被害者沉冤得雪吗？是犯罪分子被绳之以法吗？” 中泽健二道：“你该不会是‘正义只会迟到、不会缺席’那一套过时理论的信奉者吧？ 迟到的正义还算是正义吗？那只是施舍，是避免受害者集体暴走、减少社会不稳定因素的镇定药剂。 你该不会以为失去正义这个世界就无法运转了吧？” 说到这里，中泽健二看着顾醒，似乎在等待对方的回应。 顾醒理解本部放弃继续追查凶手的决定，也非常理解本部不肯花费更多精力去做一件很难完成的事情，但顾醒对中泽健二关于正义的这番说辞，不大认同。 顾醒始终认为，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种情况，正义都是值得被追求的。如果连正义都成了可有可无、虚无缥缈的东西，那与弱肉强食的野蛮世界还有什么分别？ 人是双脚站立的，是能分辨善恶的，是绝不至于走到那种地步的…… 当然，他绝无把自己的理念和价值观强加于任何人的想法。 他也知道自己对于惩罚罪恶过分偏执的追逐来源于他拥有怪诞的力量，否则他根本毫无底气。故而，也绝不应当对大多数都是普通人的警察队伍过于苛责。否则便是一种过于傲慢的道德绑架。 顾醒只是想按照自己的理念，坚定不移走下去。 中泽健二见他并无回应，便继续说道： “我来告诉你真正的正义是什么，真正的正义—— 是秩序，是稳定，是维护这个世界秩序和稳定的力量。 如果失去了秩序，失去了稳定，失去了这股维护的力量，或者这股力量不够强，远远比不上那一股破坏的力量，比如怪诞，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 中泽健二看向窗外的世界，不知什么时候，天色阴沉下来，明明太阳还挂在半空中…… “所以，你告诉我，现在，在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里，什么才是正义？什么才是真正值得我们耗费宝贵精力去追求的？” 中泽健二顿了顿，“你明明知道，但你不愿意说？ 那好，我来点破它—— 真正的正义是消灭怪诞。 真正值得我们耗费精力的是那些正在无序杀人的怪诞。 他们对我们造成了最可怕的灾难，国家会因此动荡，社会会因此混乱，人们会逃离这个国家，继而发现全世界的国家如今其实都是一个德行：死人，死人，不停的在死人！ 如果任由这种状况蔓延下去，我想迟早有一天，这个世界会踏入到处都是杀人怪诞的地狱末世，我对此毫不怀疑。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把精力放在更重要、更紧迫的事情上—— 去阻止那些正在杀人的怪诞，他们每杀一个人，就要进化一点点，如果不能尽快阻止，他们迟早会变成眨个眼就能让全世界人类瞬间死掉的恶魔。 至于出口蛍，我们也不是彻底不管他了。 我们只是在等待他再次出现的那一天，一旦他出现了，那我们就拼尽全力干掉他，如何？ 这么说来，其实我们的想法是统一的、一致的，对不对？” “一致吗？” “完全一致。” “您希望他永远不再出现，” 顾醒说道：“而我，一天不找到他，就无法安然入睡。” 他知道自己有些偏执了，但如此偏执才会是他。 “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吗？我接下来说的这句话可能有点不大符合我们曾经发过的誓言，但也是实话实说——” 中泽健二道：“这个世界上逍遥法外的犯罪分子太多了，难道你打算把他们全部绳之以法？” 顾醒：“正是如此。”或者，用他自己的办法给他们一个应有的结果。 “好吧，”中泽健二再次劝道：“就算你想抓住出口蛍，加入我们怪诞调查课不是更方便吗？对方已经掌握了怪诞的能力。而且，怪诞调查课可以提供更好的资源帮你掌握怪诞的力量，去抓住那个家伙。” “不只是出口蛍，” 顾醒已经站起身，打算告辞，“也许您会觉得我冥顽不灵，但是，我要对付的不只是出口蛍，每一个犯罪分子我都不想放过。” 就这样吧。如果顾醒仅仅是一名普通的怪诞能力者，他或许会加入怪诞调查课。 但他同时还是一个在不停创造怪诞、只能站在幕后见不得光的家伙……他会对付那些无序杀人的怪诞，但将以他自己的方式来进行。 此外，他的梦想是开一家私人侦探事务所啊…… …… “年轻人，” 在顾醒走出本部长办公室的时候，中泽健二依然面带和蔼的微笑， “只要你愿意，我们黎都怪诞调查课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另外，作为黎都的市民，我希望，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产生了做调查员的念头，一定要来我们黎都怪诞调查课—— 东都警视厅调查课都是一帮疯子，其他地方则是一帮弱鸡。” 顾醒走进了电梯。 正如蛙人之前所预测的那样，即便这天的对话并不愉快，中泽健二也再没有来找顾醒的麻烦。 对于顾醒这样一位拥有着怪诞能力的特殊人士，中泽健二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事实上，通过某种途径拥有了怪诞能力的人在黎都并不止顾醒一个。中泽健二也同他们促膝长谈、多番劝说过，但大部分人最终也没有加入怪诞调查课。有顾虑是很正常的事。 回到涉谷公寓之后，顾醒打算整顿一下队伍。 收下了斗笠怪诞山浦氏之后，家里的怪诞已经多到有些拥挤的地步了。 他计划重新安排每一个怪诞的活动区域—— 对于里美的奶奶，顾醒描述的第一个怪诞，现在俨然成为了怪诞联盟的头头，他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 就让奶奶按照自己的意愿，继续在客厅一角的屏风里织毛衣看恐怖电影好了。小洞提醒过顾醒，奶奶的电视机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至于非常爱学习，无时不刻不在看书的藤野……因为隆一和千代的关系，顾醒几乎从来没有哪一天看这个家伙顺眼过。 想了想，顾醒决定把藤野打发到出口蛍的家里常驻。 反正出口蛍的家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废稿垃圾，够藤野看一阵子了。 不知为什么，顾醒总觉得，迟早有一天，出口蛍会回来的。 “你去盯着出口蛍，” 顾醒注意到了藤野离开涉谷公寓时满是幽怨的眼神，但他依然坚定地说道： “什么时候出口蛍回家了，你就能回来了。” “他家的书很多，你会喜欢上那里的。” 喜多英二朗白天基本都在提案，被顾醒安排在了书桌旁。 说实在的，他现在完全摸清了顾醒的脾气，最近呈递的提案没有一次被顾醒打回去。 喜多阳介搬着他放围棋的小桌子坐在了父亲的身旁。 早惠基本粘上了顾醒，成了他的肉尾巴，甩都甩不掉，这个再说吧。 久保祥一背着浦之三郎满世界跑，主要在孔雀国活动。还好，不占地方。 熊田信彦只喜欢阳台，晚上看月亮，白天看太阳，就让他继续在那儿呆着。 问题比较大的是斗笠怪诞山浦氏，他所在的地方总是下着绵绵细雨，而且不是小小范围的雨，放在家里可要遭水灾了。 刚带山浦氏回家的时候，熊田信彦和喜多英二郎父子都戴上了斗笠和雨披，早惠打起了雨伞。 顾醒干脆下了个记录全世界天气情况的app，哪里的旱情最严重，就马上把山浦氏派过去下雨。 山浦氏成了怪诞之后，没少杀害无辜百姓，让他专门去做善事，也算功德无量。 队伍整顿完毕，顾醒要把注意力转移到近期发生的，和自己密切相关的一件大事上来—— 三上真史牵头负责的【黑洞计划】。 “洞君，” 顾醒说道：“我要看三上真史那边的情况，看直播，耗费的寿命你自己算……” 第159章 令人震撼的直播 【哼，洞君？你说洞君？】 “怎么？”顾醒道。 【我是男人？】 【还是我没有说清楚？】 【还是你记性不好？】 “洞子，” 顾醒说道：“我叫你洞子如何？” 【烂透了】 小洞的口气里透露着无奈， 【我就不该对你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看直播吧……一天的寿命换一天的直播】 顾醒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自己寿命的总额，好像总数已经快要突破一万年……除了里美奶奶早先得到的那部分，早惠、英二郎、熊田信彦都没少贡献。 寿命这东西就和钱一样，超过了一定数额，可能就只是一串数字了。 顾醒曾和小洞探讨过怎样利用这笔数量可观的寿命比较好，有没有可能通过花费一定寿命提高某个怪诞的规则等级—— 听小洞讲，这世界上像雨女那样的恐怖怪诞数量并不会少，这让顾醒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如果可以，他非常想尽可能提升自己的实力，无论是他描述的怪诞，收容的怪诞，怪诞分身，或者是通过怪诞交易者收获的怪诞能力——昏鸦、灯笼鱼、灰眼。无论哪一个，只要能增强他在强大怪诞面前保命的能力，都可以。 小洞的回答是： 【怪诞规则等级的升阶所要花费的寿命是几何级增长的】 【低阶的怪诞规则升级消耗的寿命你还支付得起，往高走的话……你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钱了】 【比如，从E升到E，需要花费的寿命是1年，但是从E到E就需要10年，E到D，需要100年，D到D，需要1000年，D到D，需要10000年，D到C需要10万年……】 顾醒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攒了快要一万年看似很多，却只够把怪诞规则从D升到D，简直任重而道远。 “怪诞们自己升级也要花费这么多寿命吗？”顾醒问道。 【那倒不必】 【你这样算是强行提高，属于作弊器的范畴，花费当然要多一些】 【而且，怪诞们可以通过吃掉别的怪诞提升等阶，这样会更快】 【此外，吃掉精神力高的人类，比方说调查员，等级也会升的比较快】 “照你这样的说法，特殊调查员在怪诞的眼中岂不是肥肉一块儿？而且，怪诞们彼此之间岂不是会打成一团？大家互相吃来吃去，等阶提升的更快，和养蛊一般。”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怪诞要靠规则行事啊，规则不允许他杀死怪诞调查员的话，调查员的生命再鲜美，怪诞也只能无视眼前的肥肉。怪诞们彼此之间，大概也是如此……】 “大概？” 【就是大概】 【不满意自己去搞明白好了！】 【你还要不要看黑洞计划的直播？】 “看！看看看……” 【三上真史在向全国的调查员们发出邀请的同时，开始逐步进行物品入洞的实验……】 直播开始之后，早惠、喜多英二郎、熊田信彦纷纷凑了过来。 连远在出口蛍家里蹲点的藤野也匆匆赶了回来，却被顾醒无情地赶了回去。 …… 三上真史在正式开始执行黑洞计划之前，专门征求了那位长期在黑洞 “我不建议这样，”冷鹤说道：“但是你们随便吧。” 冷鹤像她的名字一样有些生人勿进，长相很普通，扎着马尾辫，但是身材是绝对的好，穿着白大褂也不能掩盖这个事实，反而更突显了这一优点。 三上真史看着对方窈窕的背影远去，下定决心把计划继续进行下去。 其实，三上真史很久以前就打起了黑洞的主意。从黑洞出现的第一天起，他就乘坐直升飞机来到了黎都市的中央公园，现场感受黑洞神秘莫测的气息。 作为国警厅怪诞研究部部长，三上真史对一切与怪诞有关的事物都保持着孩童一般的好奇心，同时也努力保持着研究人员的专业素养。 三上真史始终认为，黑洞之后一定有一双神一般的眼睛，带着悲悯的目光注视着这片大地。 否则，以黑洞的恐怖异相和超凡之力，这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早就该陷入了绝望和挣扎的末世之中。 然而，直到几个月过去之后的今天，这个国家还是好端端的。只是无序杀人的怪诞越来越多了。但不能把这种现象全部归咎于黑洞的出现。 在黑洞降临之前，无序杀人怪诞出现的频率已经开始逐步增加了。 黑洞出现之后几天，三上真史率队在这里进行了细致的观测和实验推演，最终形成了一份长达159页的分析报告递交给国警厅，分析报告的最后提出了两点建议： 第一，不必把黑洞看的过于恐怖，他或许是来帮助人类的。就算他不是，我们似乎对他也无可奈何。请求米国的支援，用核武器对其进行爆轰，绝不是理智的选项。 第二，围绕黑洞，稳慎地进行各类物品、生灵，甚至人类的进洞实验，看看是否会得到有利于人类的结果。甚至，人类有可能因此获得怪诞的力量。 没错，如今的黑洞计划早在黑洞刚刚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提了出来。但国警厅长官八木总体风格更趋向于保守，很快否定了三上真史的提议。 三上真史常常在想，要是换成了东警厅警视总监平井君山来做这个决定，恐怕怪诞调查部这时候已经得到了大量真实有效的实验数据，甚至制造出一大批掌握了怪诞力量的调查员也是很有可能的。 好在三上真史从未放弃过对黑洞的研究。 他始终坚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最初的判断会被越来越多的业内人士认可。如今黑洞计划得以执行，就是他坚持不懈的结果。 这段时间里，三上真史带领怪诞调查部一干人制定了详细的进洞方案，做了全面的风险研判，征集了方方面面的意见建议，进行了所有应当进行的准备。 第一个被选中投送进入黑洞的物品是一张写着人类对未来美好憧憬的纸条—— 【如果可以，我们希望这个世界恢复很久以前的模样。人类，以及所有生灵，都能对未来拥有一个稳定的预期。我们生活在大地上，歌颂幸福和平。怪诞只存在于另一个维度】 【如果怪诞一定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们希望人类也可以拥有怪诞的力量，不至于面对怪诞时如同待宰的羔羊】 【如果以上两点都是奢望，我们渴求您的垂怜、指引和提示】 纸条上面的内容经过了层层把关审核，尽可能删减掉具有冒犯性的话语，尽可能体现谦卑和虔诚，最终形成定稿。 有人曾提出纸条的内容应该用多种语言进行翻译，以提高对方识别并看懂的几率。 “别扯淡了，”三上真史说道：“如果对方是神的话，不管我们写哪一种文字，他肯定都能看得懂。” “如果不是呢？” “那他未必能帮得了我们。” 在正式投递纸条之前，他们在纸条正反面安装了微型抗磁抗干扰的摄像头、录音笔、飞行助力器，遥控设备的联接器。 同时，他们采纳了中泽健二的建议，征用了黎都市怪诞调查课收容的怪诞【标记】，把标记的一头粘在纸条上，另一头粘在了中央公园临时设置的露天实验室。 如果【标记】能发挥作用，纸条不久之后就还能回来。同时，这也是在为不久之后注定将进入黑洞冒险的怪诞调查员做铺垫和准备工作。 经过了从国家警察厅到公安委员会层层审批同意之后，在纸条内容定稿的第二天上午，向黑洞投递纸条的实验正式开始实施。 三上真史现场指挥作战，国家警察厅怪诞研究部全体参战，八木摩起带领国警厅一干长官在后方观看现场直播，远程指挥。 黑洞另一头，为了避免出现纸条闯入涉谷公寓并通过摄像头传回实时画面的意外状况，顾醒也提前做了诸多准备。 他把小洞移到了目前完全空置、没有任何特殊标志的储物室，把灯关上，并用黑色胶布堵住了小洞。 保险起见，他本人穿了一身自己制作的连帽黑色长袍，带上了自制的长鼻子木头面具，露出了两个小小的窟窿眼用来观察外界。 即便纸条真的穿过了黑色胶布，看到的也是被伪装过的顾醒。 满屋子的怪诞，除了里美奶奶，都钻进了黑漆漆的储藏室里。 【这么害怕他们发现你的话，可以把手指头伸进去】 “嗯？”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搞一点大动作。把手指伸出去，或者干脆放个蟑螂马蜂什么的进去。吓唬一番，表示黑洞背后的存在很生气，估计他们就该退缩了】 “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 【我不明白】 “对于三上真史的实验，”顾醒说道：“我其实是乐见其成的。也就是说——我希望他们能从黑洞里找到获得怪诞力量的办法。但是，我不希望他们因此发现我的秘密，你明白吗？” 【所以，你希望可以钻进黑洞里，但是别钻进这个屋子里？才会在洞口贴了一张胶布？】 “差不多，”顾醒说道：“我记得之前有无人机和一个骑着飞行摩托的记者钻进洞里，但是消失不见了，也没从洞这边钻过来……这次会不会是类似的结果？” 【你干嘛不先问问我呢？】 “那你说说。” 【我也不知道……】 “……” 中央公园最中心的位置，在许许多多道饱含着不同情绪的目光注视下，纸条借着飞行助力器翩翩而起，朝着天空中的黑洞飞去。 三上真史双手插着兜，仰望那张纸条，纸条上面承载着他此刻全部的希望。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愿意以折寿为代价，换取纸条带来意外的惊喜。 三上真史和怪诞调查部全体成员面前摆放着一个大型屏幕，正在对纸条上各个摄像头进行实时分屏直播。 等到纸条飞的很高，肉眼难以看清的时候，众人都低下脑袋，看起了直播的大屏幕。 摄像头的像素真是够清晰的，他们跟随着镜头的视角，缓缓靠近黑洞，仿佛他们自己在飞向黑洞，有一种迈入深渊的窒息和压迫感。 “受不了了，” 一位研究员小声和身旁的同事说道，“这画面也太压抑了，不知道要搞出什么状况……” “嘘——” 直播的大屏幕上，纸条钻入了黑洞之中…… 大屏幕上黑了一瞬间。 稍许，视线变得明亮起来，研究员们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屏幕上展示的是一副不可思议的场景—— 天空无边无际，大地广阔无垠。 天上飞翔着数不清的奇形怪状的异禽，地上行走着、奔跑着、慢吞吞爬着各种各样的庞然巨兽。 没有一只飞鸟或异兽记载于人类的教科书中。 这究竟是哪里？这些异兽是怎样的怪物，每个人的脑袋里都冒出了一连串问号。 他们不禁在想，要是这场直播被全世界的人们看到了，一定会掀起滔天的波澜。 操作人员控制着纸条，朝着这个世界的更深处飞去。 四周的飞禽或快或慢，或安静或躁动，从纸条的身边经过。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露出一座被云雾笼罩着的巨型山脉轮廓。 “朝那座山脉飞，”三上真史说：“靠的近一点。” 那座山脉实在太远了，他们飞了不知多久，足足飞了一个多月，还没有飞到大山脚底。 在此期间，大山曾在众人的注视中忽然消失。 他们为此感到困惑和不解，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和方向。 不久后，山脉又再次出现。消失，出现，消失，出现…… 他们渐渐发现，山脉的出现和消失，有着颇为固定的规律。他们不再惶恐和不安，继续坚定的朝着山脉飞去。 神奇的是，飞行器的电池远远超过了他们预期的寿命，就如同能在这个世界里源源不断获取能量一般，飞行器的信号也始终强烈。 有人曾提出疑惑：为什么之前放进黑洞的无人机会消失不见，并完全无法传递信号。 有人把原因归结为抗干扰的设备。但大家都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至少目前，谁都无法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标记】曾数次试图把纸条拉回中央广场，但没有起作用。 许多参与黑洞计划的研究人员为了这场不能间断的监测精疲力竭，他们不再全员值守，开始实行轮班计划。 一个月之后的清晨，一位正在值守的研究员，睁开了朦胧的睡眼，看着早已厌倦的大屏，忽然满是欣喜的大声喊道：“到了！我们到山脚下了！” 三上真史带着怪诞调查部的全体人员匆匆赶到，花费了许久，才辨认出藏在云雾之后的不是山脉，而是一个巨大到难以形容的人形怪物…… 第160章 再见，红衫（上） 大屏幕上，摄像头调整着角度和焦距，这个巨大到不可以思议的人形怪物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他穿着某种厚实黑色织物缝制的巨大黑色怪异长袍，带着斗篷帽，脸部的位置长了一根像章鱼一般的巨大触手； 他的两只眼睛炙热燃烧着，裂成了三瓣，相对于庞大的身躯而言小的可怜。 高傲的仪态，黝黑的皮肤，健阔的身材，背后长着一对黑色的翅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极为特殊而强烈的吸引力，举手投足之间气质逼人。 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怪诞研究部的诸位同仁惊呆了，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念头：这家伙要么是黑暗邪神，要么是堕落天使，别无他选。 此刻，巨人手中抓着一个巨大的牢笼，牢笼之中并排关着三个可怜的小小怪物—— 那是一种外形看起来很狰狞的怪鱼，脊背上生长着十余根钢刀一般的鳍，浑身的鱼鳞像刚刚凝结的血痂，肚皮上伸着四条快要完全退化的腿，鱼尾挂着长长的海草，牙齿很锋利。 事实上，它们的体型并不小。反而，相对于这个世界里的其他大部分怪物，它们大的惊人，像一座小山。但是相比于巨人夸张到极点的庞大身躯，它们就不值一提了。 巨人伸手，打开牢笼，从里面抓出一条巨型怪鱼，塞进了嘴里，一口一口嚼了起来。 “老天啊……”一名怪诞调查部的研究员对着身旁的同事说道，“我敢打赌，用不着这个巨人，就是他嘴里的那条鱼从黑洞里钻出来，也够把这个世界毁灭一百次了。” “是啊”，另一名研究员，“如果他们都是怪诞的话。” …… 涉谷公寓。 顾醒一只手拿着一个饭盒，饭盒里面装着两条鱼干，另一只手，抓着鱼干塞进嘴里。在他的对面，是花费了一个月的寿命兑换来的视频直播。 直播画面上，巨大的人形怪物，与他几乎完全同步的嚼着巨大怪鱼。 “什么情况？”顾醒嘴里嚼着鱼干，对小洞说道。 【我怎么知道】 【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喂，” 顾醒脑门上直冒黑线，“我发现你这个家伙越来越不靠谱了。我现在严重怀疑，你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懂。藏在洞里忽悠我的。” 【你猜呢】 “那张纸条呢？”顾醒低头四望，试着对准直播的视角，“如果那个巨人跟我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张纸条和摄影机应该也在这个屋子里吧，为什么我看不到？” 【也许是它们太小了呢？】 “我之前不是用胶带，把洞口粘住了吗？” 【如果它们小到可以从胶带的缝隙钻过来呢？】 “……” 【顾醒君】 “嗯？” 【我隐隐有种不安之感】 “为什么？因为黑洞计划？我可以想办法让他们停下来。” 【不，与他们无关……】 【也或许是我的错觉】 “好吧，有什么状况，一定要随时告诉我。” …… 这真是神奇的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因为纸条的行动太过缓慢，顾醒除了在储藏室里观看直播，每天都会按时上下班。 到了警察署，他把主要的经历都放在翻看历年以来那些没有破获的凶杀案，尤其是连环杀人案的案卷，企图找到杀人犯的蛛丝马迹，通过破解案件来触发创造怪诞的契机—— 假使，顾醒能够创造一个只针对杀人凶手的怪诞，那么找到出口蛍可能只是自己脑袋里一个念头的问题。 他想明白了，解决出口蛍这种家伙，如果能走捷径就完全不要客气，不必苦哈哈去寻找对方踪迹的线索，那样只会让他精疲力竭。 不过，至今为止，顾醒还没有进一步的收获。 倒是三上真史这边的【黑洞】计划意外频出—— 每当顾醒离开储藏室的时候，直播画面里那座巨型山脉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当他再次返回储藏室，巨型山脉就会再次出现。 直到今天，纸条飞到山脚下，顾醒才意识到那座巨型山脉竟然就是自己。 他现在想不通的是，除了自己为什么会在直播里变成巨人之外，还有一点—— 这个储藏室里可不止顾醒一个人，还有早惠、英二郎、熊田信彦、喜多阳介，里美的奶奶偶尔也会来溜达，他们为什么没有出现在直播的画面里？是因为怪诞在不行使规则时，无法出现在世人的眼中吗？一切有待证实。 …… “他说话了！巨人说话了！”中央公园的直播大屏前，怪诞研究部全体人员沸腾了。 古老、苍凉、哀沉的声音，穿过屏幕钻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是一种他们完全无法听懂的语言，不属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语种、语系。 他们听清了每一个咬字发音，却无法理解其中包含的语义，只能感受到声音中散发的威严的、神圣的、恐怖的让人完全无法生出半点反抗之意的气息。 “我有种预感，”三上真史眼睛里透着狂热，“这个巨人绝对是破解这个世界怪诞谜题的唯一钥匙。” 话音刚落，巨人的眼睛看向镜头。 直播的画面瞬间黑了下来。 大屏幕前，沉浸在刚才那个瑰丽、魔幻、奇异、恐怖世界中的一众研究员们，瞪大了眼睛，望着漆黑的屏幕久久难言。 “继续！” 三上真史说道，“再安排一张纸条进去。” “我们应该等一等，”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看看巨人的反应，刚才直播画面为什么会变黑，是不是巨人生气了，愤怒了，如果他对我们的无礼行径很不满呢？我建议，我们等一等。” 但是三上真史等不住了，他的耐心勉强维持了半个小时，很快第二张纸条准备好了。 他们把第二张纸条全副武装，做了更加充分的准备，更多、更清晰的摄影机，更大马力的飞行助力器，更持久的蓄能电池，更大的纸张，还有更虔诚的内容和文字。 纸条飞进黑洞之中，旋即消失不见了，他们等了很久，但是没有任何的直播画面传回来。 三上真史大为不甘的向黑洞投递了十余张纸条，却再也没能重复第一次投递时出现的直播奇迹。之后，他们又尝试了将各种各样的物品投进黑洞之中，针头、手机、电脑、衣物、食物、陨石、辐射物，却依旧石沉大海。 “物品实验到此为止，”三上真史说道，“开始生物实验。” 大家都明白，实验成功的几率越来越小了，但已经陷入狂热状态的三上真史不进行到最后一步—— 把调查员送进黑洞里，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研究员们绞尽脑汁、费尽口舌好不容易劝说三上真史暂时冷静下来，把生物实验往后延缓几日，观察一下这段时间里黑洞和巨人将给出怎样的反应再说。 “你们太保守了，”虽然很不乐意，三上真史还是答应下来， “很有可能，拯救世界的机会就在这样的保守，过度担忧和令人的发指的迟钝中耽误过去了。” 之后的三天，黑洞和巨人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反馈。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三上真史带着研究员再次返回大屏幕前，“每耽误一分钟，我就觉得拯救人类的机会离我更遥远一公分。” 他们向黑洞投放了装着细菌和真菌的试管瓶，蚂蚁、蟑螂、老鼠等等…… 每次投放，都会间隔较长的一段观察时间，但是无论投放哪一种生灵，都未能取得和第一次投放纸条时那样的成功。 “暂时停止吧。”三上真史说道，“普通的生物实验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接下来，” 一个研究员试探着问道，“我们是否应该暂停……黑洞计划？” “恰恰相反，”三上真史望着头顶上的黑洞，“我们直接走到最后一步——调查员，只有让那些精神力远高于普通人类和动物的调查员进入黑洞，才能得到最终、最有价值的答案。” “可是，对于被实验的调查员来说，这也太过危险了吧？至今为止，都没有任何一个活物平安离开黑洞……” “没有哪一个对人类至关重要的实验是毫无风险的—— 诺贝尔如果害怕被炸死，安全雷管、硝化甘油炸药就不会问世。莱特兄弟如果害怕被摔死，人类永远上不了天。米国佬如果害怕核弹毁灭世界，世界大战下个世纪都打不完！” 三上真史抓住研究员的衣领，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想从怪诞手中拯救世界，就必须敢于去冒这种风险，我说的够不够明白？” “话是这么说……” “【黑洞】计划现在征集到了多少个愿意参加实验的调研员？” “有意向的……一共十七个。” “已经不少了。” “但是，他们大多数表示，可以尝试参与实验，但不愿做第一个小白鼠。也就是说，他们都在等一个愿意吃螃蟹的人。” “大多数？意思也就是说……” “四个人。只有四个人同意成为第一个实验品。但我不晓得，他们知道我们这边实验的状况之后，会不会改变主意。难道，我们要隐瞒……” “不要隐瞒，” 三上真史道：“把我们这边的情况完全的，真真实实地告诉那四位调查员，让他们自己去做决定，是做勇士还是临阵脱逃，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我相信他们既然敢站出来，就敢顶着失去生命的风险，迎接凤凰涅盘一般的重生。” 一周之后，研究员向三上真史报来了唯一一名知道目前实验进展却仍愿意第一个吃螃蟹的调查员的资料。 她的代号是红衫。 …… 从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侥幸生还之后，红衫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自己触发了怪诞交易者，她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收获怎样的怪诞？ 她曾想过，那代价可能是她从未收获的爱情，她无比珍视的友谊，变成鹦鹉的闺蜜，她尚还坚守的良知，这些都是她最珍贵的事物。 按照怪诞交易者之前已经进行过的三次交易的规则，对方一定会挑选这几样事物当中的一样，来与她进行交换。 红衫盘点了一番，忽然觉得无论哪一个代价，她都不舍得付出。 锁链却越来越红了。 按理来说，每一次从试炼场走出来之后，血色锁链都会维持一段颜色相对较浅的时间。 如今的状况表明，对于她而言，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将会越来越危险。红衫想明白了，如果她不想继续忍受折磨，唯有破而后立。 所以，当怪诞研究部发来邀请函的时候，她几乎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一开始，黎都本部的诸位调查员只以为红衫是心血来潮，也不认为她真的会成为第一个试验品，并没有多加劝阻。 当红衫已经开始为进入黑洞作各项准备工作的时候，乌鸦等人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那会儿已经为太已晚，即便蛙人以两人之间深厚而纯粹的友谊做要挟，也难以将红衫从开往黑洞的航班上拽下来。 “让我去吧，” 红衫说道：“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肯定赚的盆满钵满。如果我死在里面，正好一了百了。” “还有第三种可能性，” 真衣头一次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你活着回来了，但是一无所获。” “如果真的是那样，” 红衫说道：“那我就豁出去了，把良心喂给狗吃——去找一个替死鬼。” 在进入黑洞的前一天，红衫专程来涉谷公寓见了顾醒一面，也没有说什么，就像即将远行的老朋友一般，与顾醒告了一个别。 “你听过那句话吗？顾醒君，” 离别的时候红衫站在顾醒家门口，“每一次告别，最好都能用力一点。” “因为告别可能变成永别？” “每说一声再见就是死去一点点。”红衫笑了笑，“引自雷蒙德·钱德勒，《漫长的告别》。” “还是不太明白。” “下次再见到我的时候，”红衫道：“你看到的，可能就不是现在的我喽。” “怎么说。” “会变成坏女人。” 顾醒试着劝说红衫放弃进入黑洞的念头，却没能让对方产生丝毫的动摇。 他也试图通过各种方式，让红衫触发怪诞交易者的规则，但直到第二天，红衫驾驶着怪诞调查课特制的飞行摩托，全副武装奔向黑洞的时候，怪诞交易者都没有传来任何讯号。 …… 对了，那天，临走的时候，在顾醒家门口，红衫问他：“你亲我一口怎么样？” 顾醒道：“你说什么？” 红衫摆了摆手，说：“没听清就算了。” 第161章 再见，红衫（下） 红衫进入黑洞的那一天，蛙人去中央公园的实验现场与她告别了。 一同去现场告别的还有黎都怪诞调查课的全体调查员。 乌鸦、秋刀鱼、冬落、真衣，全部到场了。甚至，连近期一直与雨女纠缠不休的正义也匆匆赶了过来。 事实上，按照国警厅怪诞研究部的规划，这是一场需要把知情者限制于很小范围内的高度保密的实验。 中央公园的所有边界都设置了封锁线，布置了可以扭曲光线和景象的光学转换仪器，确保公园之外的市民看到的景象一切如常——他们可以如从前那般看到黑洞，但那只是光影交错产生的幻觉。 即便怪诞研究部已经征求了全体调查员成为实验志愿者的意愿，但实验的具体时间、方式、过程和结果，在国警厅未曾审核批准之前，都将死死锁在保险柜里。 谁都不晓得实验将产生怎样的后果——是否是非人道的，是否会白白牺牲一名优秀的怪诞调查员，是否会诞生新的怪诞。亦或者，是否真能以此找到从根本上破解人类困境的办法。一切都是未知。 事实上，如果不是以【拔头魔女】为代表的混乱无序怪诞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场实验绝不会这么快到来……总之，在正式结果产生之前，涉密等级很有必要定得高一些。 能够观看到实验直播画面的，只有调查员元老委员会几位委员，国警厅几位长官，国警厅怪诞调查部部长，怪诞研究部全体……大概八九十人具备观看的资格。 乌鸦、正义等人并不在此列之中。 三上真史曾征求红衫的意见，看看是否需要安排亲友来到现场。红衫拒绝了，她未曾说出口的理由是——告别一旦正式了，就像一场提前进行的追悼会。 正义得知此事之后，以其独有的人格魅力和高超的斡旋手段，为黎都怪诞调查课争取到了几个现场观看直播的名额。当然，要签保密协议。 实验那天早晨，五点多钟，天色很阴沉，搞得人困意十足。 蛙人定好了闹钟，一大早就开车赶到了中央公园。 下车时，他专门从后备箱取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一对红色拳套。 他已经很久没有定过闹钟，怪诞调查员的时间相对自由。如果有紧急情况，接线员的电话会起到闹钟的作用。 他也很久没有亲自开车了，本部为每个调查员专配的司机车技高超，专业且敬业，很好用。 抵达公园中央试验场的时候，这里已经忙碌起来。国警厅的研究员和工作人员在调试各种各样复杂的设备。凌晨失去了它本该呈现的那种幽静。 在黎都怪诞调查课几位调查员中，蛙人是第二个赶到现场的。 在他之前，秋刀鱼似乎已经来了很久，靠在公园的一处栏杆上，手里抱着一本《夏日友人帐》的漫画翻看着。许是因为静静伫立了很久，他的皮鞋上竟然凝结了一层薄露。 从薄露里，蛙人感受到了一点微寒。 “怎么送个人还把拳套带过来了，”秋刀鱼头也不抬，“你是打算和红衫battle么。” “咦，”蛙人走到秋刀鱼身旁，“这本漫画我记得你之前看过啊。” “就内容而言，它值得多看几回。”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蛙人也靠在了栏杆上。 “昨晚出了一个怪诞雕塑的案子，”秋刀鱼道：“完事就过来了。” “昨晚？几点？” “凌晨三点多。” “哇，你这真是……对了，怪诞雕塑是什么情况？” “现在还没有查清楚，” 秋刀鱼翻了一页漫画，“好像是一种你看着它，它就变成了石头雕塑，不看它，它就会偷偷靠近你，直到抱住你的奇怪雕塑……已经有两个人因为这个怪诞失踪了。 目前来看，它每周只出现一次，一次只锁定一个人，没有范围攻击，影响不会太大。” “那还好，”蛙人说着从怀里抽出一盒烟，“说起雕塑，还记得我们和红衫第一次调查的案子吗？” “嗯，那是个活死人的雕塑，”秋刀鱼的表情凝滞了一瞬，“我记得你很久没抽过烟了。” “雕塑怪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蛙人点着打火机，对准烟头，有些生疏地点着了烟，“那时候我们都还只是助理，那个雕塑给我吓惨了。你记不记得，当时带我们的那位调查员……” “轮胎，他已经爆胎好多年了。” “好怀念啊，” 蛙人试着吐了个烟圈，结果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我们的青涩年代。轮胎那个家伙竟然告诉我，怪诞调查员永远都不会死……骗子……” “手艺生疏了啊，” 秋刀鱼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我记得还是轮胎教会你吐烟圈的。” 大概早晨七点左右，正义、乌鸦、真衣、冬落陆续赶来了，蛙人和大家一起朝着最里面的实验场走过去。 “红衫这个家伙……还欠我好几次任务，” 乌鸦抬头望着半空中的黑洞，“还有的还吗？” 天色依旧阴沉，正常而言这种天气是要下雨的，但是奇了，今天到目前为止雨一滴未落。 六个调查员站在实验场最核心区域的边缘，伸长了脖子向里面望去。 这让蛙人想起了几年前，大家还是怪诞培训课学员、进行实习的时候，一起站在怪诞事件调查现场，观摩调查员大人和助理们工作状态的情形。 不久之后，穿戴着复杂设备、正在调试飞行摩托的红衫，终于看见了几位同伴，满脸欣喜的朝这边挥了挥手。 “喂！” 很快，她放下手中的头盔，朝同伴们轻快的跑了过来，“他们一直没告诉我——你们怎么来了？” “把毒舌塞进黑洞里，这种场面怎能错过。”蛙人说。 “嘴真臭啊……” “但是无毒。” “混蛋，”红衫挥了挥拳头，“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给我说点好听的。” 大家没头没脑说了一会子话，感觉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红衫大人”，一位怪诞研究部的工作人员跑了过来，“到时间了。” “把这个拿上，”蛙人把早就准备好的红色拳套塞进红衫的怀里，“这玩意儿是我的幸运符。” 秋刀鱼也把《夏日友人账》递在了红衫的手中。 “再见，各位，” 红衫边往里面走，边朝着众人挥着拳套和《夏日友人账》，“再见的时候，没准儿我一个人就能拯救这个世界。”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蛙人忽然想到：红衫只不过是他进入这个行当以来又一名主动走向绝途的怪诞调查员，她之所以让他如此难忘，大抵是因为她为了从血色试炼中挣脱出来所做的那些努力太过生动而鲜活。 她说她如果活着回来，并一无所获，她将义无反顾的去找替死鬼。蛙人觉得这样的结果虽然残酷和冷血，总比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红衫要好的多。 几位同伴曾试图在红衫起飞之前，进行最后的挽留和劝阻。但回想她每次进入【怪诞轮回世界】前的痛苦和挣扎，反倒觉得她如今的选择才是真正深思熟虑、顶有勇气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一个小时后，骑着飞行摩托的红衫带着各种各样的仪器、补给品、有助于保命的怪诞物品，背上贴着一张或许能帮助她原地返还【标记】，驶向天空中如深渊一般的黑洞。 那是一幅让人充满回忆和幻觉的画面，在场的所有人，都想起了几个月前那个有些癫狂的、执拗的记者疯子，骑着摩托驶向黑洞的情景。 红衫银色的头盔闪闪发光，皮夹克充满了质感，摩托的排气筒吐出的雾气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白虹，人影则越来越小。 蛙人觉得这是极为不详的征兆，翻过层层栅栏，追到了飞行摩托的正下方，大声呼喊红衫的名字，对方却毫无回应。 他试着高高跳起，但离地不过十几米。他想调动怪诞调查课的直升飞机前来援助，却发现手机的信号早已被屏蔽。 他冲向指挥台，试图抢夺能够与红衫直接对话的对讲机，却被一旁的众人拦住了。 “那个黑洞有问题！”蛙人挣扎着喊道：“你们得让她回来！” 在涉谷公寓储藏室里观看直播的顾醒于脑海中呼唤了一千遍怪诞交易者的名字。他努力回想自己和红衫相识以来发生的诸多往事，却没有触发太多的感动，没有温情和欢喜，最深刻的印象是那天凌晨在奢华的酒店里对方装作醉酒勾引他做替死鬼时的画面。 彼时的红衫身着一身红色风衣，露出了半个肩膀，还有性感的肩带，牛仔裤，高跟鞋；此时的红衫裹得再严实不过，怀揣着拯救世界的妄想、挽救自己的梦想，钻进了黑洞里。 在摩托的车尾钻入黑洞的一瞬间，直播的画面黑掉了。 关于红衫所能看到的一切，摄像头本该记录的场面，都在地面的大屏上彻底中断了。明知道很大概率会是这样的结果，现场还是响起了惋惜的感叹声。 “信号！”操控直播大屏的工作人员喊道：“没有信号了！” “【标记】呢？”有人喊道，“【标记】有没有反应？” “没有！” 红衫进入黑洞不久之后，黑洞的边缘渐渐模糊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约莫在十五分钟以内，彻底消失在了天空中。 所有在现场，以及屏幕前观看直播的人们陷入了充满震惊的沉默里。他们不是没想过黑洞有一天会消失，但没有想到它会在今天，会因为这样的方式而消失。 黑洞消失以后，酝酿已久的阴沉天气终于下起雨来，越下越大，雨水像是从天上灌下来似的，终成磅礴大雨。 “我了个天爷，” 一位怪诞调查员穿上了雨披，“黑洞没了，我们的消忆器是不是又能用了……” 以蛙人为首的几位黎都怪诞调查员因为目睹了红衫不再他们意料之中的突兀消失而在现场情绪渐渐失控，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怪诞研究员被摔得东倒西歪，是正义强大的实力帮助他们从失控中清醒过来。 “那是红衫自己选择的路，”正义说道：“她得自己承担结果。” 是啊，是红衫自己选择的。蛙人抬头望着黑洞不再存在的天空，终于从满是回忆的梦中醒来。 随着黎都黑洞的消失，【黑洞】计划暂时搁置了。但怪诞研究部的努力并不是毫无收获。 一个名为【怪诞记忆清除行动】的计划列入了国警厅的议事日程。 在黑洞出现的这几个月里，怪诞调查员们彻底失去了清除记忆的手段，面对很多怪诞事件中的幸存者，只能进行心理辅导。 一方面，恐怖的怪诞杀人场面几乎给每一个幸存者们都留下了终身难忘的阴影。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在余生之中都变得敏感、脆弱而尖锐，看到任何一样稍有古怪的物事，都会迅速联想到混乱无序怪诞杀人的的场面，他们会尖叫，浑身僵硬颤抖，有人会直接昏倒，一生都难逃阴影。 另一方面，虽然每一位幸存者都签订了保密协议，拿到了安抚补偿金，但终究无法保证每一个人都不会把真相说出去。发到网上的视频都在第一时间删除了，可有些保存在手机里的画面就不可能逐一去检查清理了。 这些可怕的、恐怖的，以规则为核心的怪诞事件到底在民间流传起来，有钱人试图搬到国外避难，不久之后又搬了回来，因为全世界都是如此。 惶惶不安的人们经常来到各地警察署大楼前抗议，对他们遮遮掩掩的行径表示抗议，这造成了太多的不利于社会稳定的因素。 是时候，让一切变得有序可控起来。针对【怪诞记忆清除行动】，国警厅开了几次专题研究会，决定稳慎逐步地进行推进…… ———— 昨天晚上没写完的部分已经更新完毕。最近太忙了，搞得每天十二点都写不完，不过马上要恢复正常了，我争取每天早一点更新吧。 第162章 小洞不见了 涉谷公寓的顾醒家的储藏室里。 在中央公园上空黑洞消失的一瞬间，安置于墙角的小洞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了。 这种消失来得太过突然，小洞也只来得及从即将闭合的洞口中递出一张纸条，随即墙壁上变得光滑一片，仿佛小洞从来未曾出现过。 眼前发生的状况完全超出了顾醒的预料，不论是天空中的大洞，还是公寓里的小洞，他都以为它们将永远存在下去，就算他死了，它们也会亘古不变的存在着。 在经历了短暂的惊慌之后，顾醒镇定下来，扭头四望，发现英二郎，熊田信彦，奶奶，阳介，早惠……家里的怪诞并没有伴随着小洞的消失而离去。 他心里更加踏实了一点，从地上捡起小洞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张纸条，看了起来—— 【顾醒君，抱歉，暂时无法陪你走下去了。但也别太过担心，不久之后，我便会回来。 这次的离开并非是因为红衫执拗的闯入，而是另有缘由。 考虑到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法给予你适时的提醒和警示，有些暗藏已久的秘密必须在计划之外提前告知于顾醒君了。 以下文字，或许会颠覆顾醒君的认知，但却无丝毫不实之处。 世界是个轮回，命运也不外如此。 事实上，这已不是顾醒君你第一次在奈良公寓地下室发现这个小洞，不是你第一次把手指深入小洞并以此为介将天空戳开一个大洞，也不是你第一次抱着惩恶扬善、弘扬正义的目的开启这场人生的试炼。 甚至，都不只是第二次、第三次…… 轮回不断重启的原因很复杂，也很简单—— 这个世界也并不似你眼前看到的这幅模样，除了可怖无序的怪诞，一些阴暗的角落里还隐藏着我们经历数个轮回，苦苦寻觅，却始终不曾找到的敌人。 说真的，我们至今都不晓得是他，还是她； 不晓得对手是人，是怪诞，还是别的什么； 也不晓得他的目的是何，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盯上我们； 我们只知道他很狡猾，很阴险，很强大，很难战胜。 因为“他”的存在，尽管每一次试炼发生的故事不尽相同，但最终都以我们的失败而告终。之后每一次轮回重启，都将以顾醒君的某位至交好友消失在这个世界，消失在几乎每一个人的记忆里为代价。 时至今日，我已不忍心告诉顾醒君，你到底永远失去了几位朋友；也不忍心告诉你，她们，或者他们的名字。 但好消息是，如果我们最终能够战胜“他”，他们还有机会回来。 轮回并不是可以无限重启的，它将越来越接近最终的完结时刻。顾醒君，我们不能再输下去了。 所以，在这个无限接近终结的轮回里，我才会以如此的身份与你相见，试图帮助你、引导你取得最终的胜利。 很可惜，接下来的一段路要靠你自己了。顾醒君，我肯定自己会回来，不久就将回来，但具体如何才能回来，仍需要尝试和摸索。 我隐隐感觉到，这一次我的消失与‘他’在暗中察觉到了你的存在有关，这是极其危险的讯号。 或许，明天早晨，我就会回来。 也或许，当你战胜了‘他’，当你取得了这场人生试炼的最终胜利，我就会回来。如果顾醒君还期待着与我的再次相逢，那么请坚持不懈地努力下去。 最后，虽然黑洞不已经消失了，但我把这张纸条留给你。只要达到了触发条件，顾醒君依然是这个世界上的怪诞描述者。 PS：你曾经好奇我的身份，我未曾告诉你答案。但事实上，你已经在这一次的轮回之中见到，或者即将见到尚未曾走入黑洞的我。 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呢？我期待顾醒君自己找到答案 最后的最后，你曾考虑过从警察署辞职。上一个轮回里，我们成功阻止了你，但糟糕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如今我想，或许你才是对的。辞职吧，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无需犹豫太多】 顾醒把纸条看了很多遍，试图从中获取到更多的信息。 对于小洞所说的一切，顾醒深信不疑。至少，绝大多数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因为当顾醒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生出了一种难以言明的熟悉感，仿佛命运的轮回再次上演。 现在，他知道了“敌人”的存在，从今往后便一定会慎之又慎。 他有点好奇曾经的自己为什么没有战胜“他”，甚至都没能找到“他”，明确“他”的身份……难道拥有了小洞的帮助，拥有了【怪诞描述者】的身份，顾醒依然比不过那位“敌人”吗？ 无论如何，这一次的轮回，顾醒绝不会让悲剧重演了。 虽然他想不起之前每一次轮回中发生的事情、具体的场景和永远离去的伙伴，但只看着眼前的纸条，看着上面清秀又熟悉的字迹，顾醒的心头涌起莫大的悲凉和懊悔。 他从未见过小洞所说的敌人，却不妨碍他对“他”痛恨至极。 “洞子，” 顾醒对着纸条轻声说道：“你还在吗？听得见我说话吗？” 小洞不再回答。 纸条上，小洞写给顾醒的那一段话消失不见了。 不知什么人，用冰冷、机械又清晰的笔迹，在纸条上写下了顾醒此时此刻拥有的寿命总数—— 一万一千零三十二年四个月。 “明天，明天早晨……” 明天早晨，小洞会不会回来？这是她在纸条上提出的一种可能性。顾醒抱着乐观的期待。 在早惠的陪伴中，顾醒躺在储藏室的地板上睡着了。 这是他搬到涉谷公寓后头一次在储藏室里过夜，也是他头一次没有拒绝早惠的陪伴。此时的顾醒格外痛恨孤独。 一整晚，早惠的心情看起来都格外的好。 她靠在储藏室的墙壁上屈腿坐了下来，她身后的那块儿墙壁正是顾醒曾经安置小洞的地方。 顾醒躺在地板上，把脑袋放在早惠的一条腿上，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触感，柔软又紧致，散发着让人安定和沉静的气息。 在这种气息的环绕中，顾醒暂时忘却了他描述者生涯中刚刚发生的一次重大挫折，伴着早惠亲柔的耳语和歌谣，他昏昏睡去，呼噜声格外香甜。 第二天早晨，顾醒从他对“敌人”完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的美梦中醒来，早惠仍然保持着昨晚顾醒睡前的坐姿。 顾醒坐起身来，早惠挪开身体，一人一怪诞一起看向小洞原本存在的位置—— 此时，只是一片白漆漆的墙壁，和顾醒地下室的那片一模一样。 幽闭的空间、熟悉的画面让顾醒恍若隔世，仿佛时间退回到了几个月前，小洞尚未曾出现的那段日子。 那个时候，顾醒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察，是为了还清贷款而艰苦努力的工薪族，是墙壁一般的白纸。 创造怪诞，惩恶扬善，对他而言仿佛天方夜谭。 …… 黑洞消失之后几天，怪诞研究部的【怪诞记忆清除行动】逐步开始启动了。 作为已经登记在册、拥有怪诞能力的人类，顾醒有权利保存这几个月来，他所经历的所有关于怪诞事件的记忆，但前提是他必须亲自前往黎都市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进行登记备案。 在警察本部的登记处，顾醒遇到了同来登记的圣子。 这位已决心在怪诞调查和刑事侦查两个方向同时发力的俏丽女警察显然比顾醒更有资格保存自己的记忆。 但在登记处偶遇，并前后脚完成了保存记忆的登记备案之后，圣子亲口告诉顾醒： “或许有一天，我会主动申请清除记忆。” “为什么？”顾醒问道。 “你知道么，”圣子说道：“全世界的消忆器其实都不是一种仪器，而是一种怪诞。或者说，是怪诞规则在固体仪器中的某种衍生。” “呃，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所以，” 圣子望着顾醒， “消忆器对人类记忆的影响并不是简单的按照时间范围进行的抹除，而是在删去所有与怪诞有关的记忆之后，再对人类的记忆进行合理化的修补、完善，甚至是篡改，以保证每一个被清除记忆的人回想起那段记忆和场景时，不会产生任何不适、不自然的感觉。” 这绝不是简单意义上对记忆的删减。 它不仅是针对每个单独个体的记忆整理，还要确保人与人之间对同一段时间、同一起事件的记忆相互衔接契合、严丝合缝、毫无漏洞，只有复杂离奇的怪诞规则才能办得到。 也唯有如此，才能让整个人类社会在集体删除了大量的记忆之后，仍然没有半点违和之感，依旧保持着自然和谐的运转秩序。 “你不觉得，” 圣子脸上忽然露出了如同顾醒在奈良公寓地下室外的台阶上初见她时的春风般的微笑， “如此失忆，简直如重生一般。一切都是崭新的，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无需为自己曾经的冒失和冲动而感到后悔，无需为不该相识的过往而遗憾，也无需刻意回避什么，再新鲜和美妙不过了。” 彼时的顾醒没有仔细品味圣子这番话中饱含的深意，他看着眼前与过往气质大不相同的圣子，脑袋里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会不会—— 圣子就是小洞？ 第163章 辞职 顾醒仔细回想小洞写给自己的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 【事实上，你已经在这一次的轮回之中见到，或者即将见到尚未曾走入黑洞的我】 小洞本尊无疑是个女人，又很可能是顾醒曾经见过，或者相识，甚至很熟悉的女人。 圣子完全符合条件。 顾醒继续回忆着小洞在纸条上留下的信息—— 尚未曾走入黑洞的我。 也就是说，小洞在进入黑洞之前，是个普通女人嘛。 他忽然想到，在等待小洞回归和努力战胜“敌人”的艰难日子里，他似乎了一件所有人都无法知晓、可以长期持续做下去的趣事—— 猜一猜小洞在走入黑洞之前，究竟是谁？ “顾醒君，” 圣子把手在顾醒眼前晃了晃，“您在想什么？” “哦，” 顾醒回过神来，“没什么，忽然想起一位刚刚远行的老友。” “是红衫大人吗。” “你也听说红衫的事情了？” “嗯，在怪诞调查系统内部，红衫大人的事情影响颇深，大家对这次事情的争议不小。” 圣子道：“实话实说，以前我和红衫大人有些误会。不过，在【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时，那些毫无必要的误会早已解开。 就她这次冒险闯进黑洞的事情而言，我格外佩服——为了挣脱命运的枷锁，她放手一搏，问心无愧，我真是不能再欣赏了。 对了，顾醒君还能看到它吧，” 圣子指了指自己胸前的血色锁链，比起红衫胸前的那一条，这条锁链颜色要淡了很多，大抵是因为圣子刚触发怪诞轮回者规则不久的缘故， “它的颜色会越来越深的，越靠近轮回试炼场出现的时间，颜色就会越深，真的很像血一般的生命倒计时，让人时时刻刻喘不过气来。所以，我越来越能体会红衫大人的心情。如果，” 她下意识抬头向中央公园上空的方向望去——此刻看到的只是登记处办公室的一片天花板， “如果那个黑洞以后还会出现…… 那么，当它再次出现时，而我还很幸运的活着，我想我多半会和红衫大人一样，骑着飞行摩托，鼓起全部的勇气，义无反顾地钻进黑洞里。” 顾醒和圣子分别不久后，【怪诞记忆清除行动】就分批分层展开了。 大概是一个星期后的某一天，满脸沉重的蛙人带着消忆器来到了静安警察署刑事课。 在介绍完自己的来意，并讲清楚消忆器只是把和怪诞有关的记忆删掉，其他的部分都会通过合理编排的方式让它继续保存下来之后，蛙人不无遗憾的说道： “诸位，我也不想这样干，但说实在的，这样对大家都比较好—— 怪诞是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怪物，也不是你们职责内应该对付的家伙。去抓那些犯罪分子吧，把那些怪诞和糟糕的记忆统统都忘掉，解决怪诞的事情全都交给我们。” 在得知顾醒不会被抹掉记忆的时候，安达抱怨道： “这不公平！” “得了吧，”蛙人笑道：“说不准，顾醒君比你们还希望忘掉这一切呢。” 蛙人带着消忆器来到静安警察署刑事课对着每一位刑警按下开关键的一个星期之后。 刑事课的同仁们都彻头彻尾地忘记了自己脑海里关于碎木机藤野、诡异出租车、熊田信彦的诸多往事，顺理成章地活在了一个从来没有怪诞存在过的世界里，唯一有些和过去不大一样的是—— 近期发生的杀人案件略微有些频繁，很多案件的关键证据缺失，已经难以找到凶手； 铁男、直树、英朗、植野、良三等好几位同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辞职了，又渐渐失去了联络。据说，他们当中已经有人遇到意外事件离开了人世； 安井汰斗的女儿安井晴香被一个叫作出口蛍的连环杀人魔杀害了，安井汰斗誓言要找到凶手，但凶手却似沉入了大海。 刑事课的同仁们似乎更加忙碌了，却也像这个国家和社会里的其他被消除记忆的成员那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而然适应下来。 唯有安达惴惴不安。 他总觉得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都有些不大对劲，那种感觉难受至极，仿佛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忘记了生命之中一个极其重要的人，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顾醒君，” 安达不止一次地和顾醒说道：“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 安达问这话的时候，顾醒多是在翻看出口蛍的案卷，然后头也不抬地回道：“那一定是错觉。” “绝不会错，我肯定有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 安达猛地一敲桌子，“但我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长什么模样。” 顾醒终于抬起头，看着他。 “你能理解我的这种感觉吧？” 安达看着顾醒的眼神，总觉得他眼神里有些特别的意味，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那个女人就在我的身边，或者我身边人的身边，我一度经常见到她，她超级漂亮，超级有能力，超级强大，超级有品位，超级有内涵，超级有故事……总之，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那种女人。” “e……”顾醒点了点头。 “你相信我的，对吧，”安达握住了顾醒的手，“顾醒君？” “你觉得你所描述的这种超级女人，” 顾醒从安达钳子一般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会爱上一个至今还在租房、月薪少得可怜、个头低于平均线、模样不怎么英俊、整天早出晚归的……普通警……呃，呃……快把手拿开……我要……要窒息了……” “混蛋！”安达怒道：“你还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啊，我可是一个失去了爱到骨髓里的爱人的可怜人啊。” 那段时间里，安达每天晚上都能梦见那个他爱到骨髓里的女人。 但即便是在梦里，他也无法看清对方的长相，一层薄雾笼罩在女人的脸上，像蒙了一层神秘面纱。 安达只能从女人窈窕的身材、高冷的气质、矫健的身手中，苦苦回忆自己曾今以为拥有、如今痛失的挚爱和美好。 安达也曾仔细观察自己身边接触过的女人，或者是那些有过一面之缘的漂亮女人，试图从中找挚爱的影子，却发现她们或漂亮，或可爱，或成熟妖艳，却没有没有任何一个人拥有那样的超级魅力。 于是他经常深夜醉酒来到顾醒家里，唠唠叨叨叙述自己的不安、失落和痛苦，向顾醒描述他在梦中看到的深爱的女人的模样。 安达总是描述的非常细致，内容则全都是女人的气质、感觉、涵养、身条……每每描述到面部容貌的时候，他一定会陷入词穷的沉默当中。 这一天，安达再次把重复过无数次的描述停止在了他一直会停止的老地方，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讲下去太没意思了， “算了，” 他打了个酒嗝，“我回去睡觉了，说不准今天在梦里面就能看见她的脸。” “太晚了，在我这里睡吧。” 顾醒说这话时，左手边坐着早惠，右手坐着熊田信彦，两个怪诞满脸困倦的表情…… “开，开玩笑，” 安达直摆手，“你忘了吗？上次我在你家睡过的，在这里睡觉的时候我压根不会做梦，真是怪事……不做梦的话，我怎么才能见到那位‘小姐’？不成不成。” 安达走出公寓大门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 顾醒不大放心让他独自离去，便安排喜多英二郎伪装成普通的出租车司机把他拉上了出租车，又让熊田信彦坐在了副驾驶一路保驾护航。 在抵达租房附近下车之后，往自家租房的地方行走的路上，安达还是出事了—— 秋刀鱼正在调查的怪诞雕塑不知为何锁定了这个可怜的、执着认为自己失去了挚爱的男人。 它伪装成了安达公寓前广场上的断臂雕像。 当安达经过广场时，并未曾注意到雕像的古怪。 等他走过雕像之后，才隐隐察觉到一股充满压迫感的气息笼罩着自己。 安达立刻停住脚步，转过身去，发现刚才经过的雕像莫名的靠近了一点点。 他立时醒了酒，注视着雕像： 那是一个断臂的天使雕像，摆放在广场中央的喷泉里，路灯昏沉的光照在了她的脸上。 她脸上的微笑生动而活泼，当安达注视她的时候，她的断臂重生，并张开怀抱，让人不由地很想投进她的怀中。 很不可思议的是，不论安达从哪个角度观察雕塑，雕塑的目光始终都炯炯注视着他。 安达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背后一阵阵发凉，决定在自己彻底被雕塑征服之前，鼓足勇气行动起来……他转身朝着公寓大门匆匆走去。 走了没有几步路，当他再次回看刚才雕像伫立的位置时，雕像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却再次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脑袋不由地再次回望。 这时，雕塑又出现了，比起之前，更加靠近了一点点。 该死。安达嘴里嘟囔着。 在公寓前的广场上挣扎了一会儿，雕塑距离他已只有咫尺之近。 恐惧和窒息感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脚步停止在公寓门口，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他等待着自己投入天使雕塑怀抱中、然后厄运降临的时刻，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地上只剩下雕塑的一双脚，蹦蹦跳跳地朝着黑暗中行去了。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不见，安达再次获得了行动的能力，匆忙起身，钻进了公寓大门，一口气跑回了自己家中。 第二天一大早，他持着警察证件调取了前一天晚上公寓门前的视频监控，才发现从头至尾那个雕像一直呆在广场中央的喷泉里。 而他自己，则像是见鬼一般，在公寓门前丑态百出，惶恐不安，瘫软如泥，直到最后匆忙跑进了公寓大门。 “妈的，” 在反复看了好几遍视频之后，安达总结道： “我一定是喝得太多了。” …… 是从下了英二郎出租车之后、一直尾随安达的熊田信彦拯救了他的性命。 熊田信彦忠于顾醒在他离家前就发出的指令，一直跟随在安达身后三米之内，不久后怪诞雕塑锁定了安达。 熊田信彦本该干脆利落地吃掉雕像，但对方的规则似乎有些克制他的注视—— 每当熊田信彦吃人的双眼盯上雕塑的时候，雕塑就会诡异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一旦被注视，就会消失不见。完克熊田信彦。 于是，他只好像木头一样呆在安达的身旁，直到怪诞雕塑出现在安达身旁，在即将把他拥入怀中的一刹那，熊田信彦才窥见了对方“被注视即消失”规则的缺位时刻，毫不犹豫地张开大嘴吞了上去。 雕塑被熊田信彦吞掉之后，出现在了顾醒家的储藏室中。 看着她微笑的面孔，顾醒也觉察到了些许诡异的压迫感，当即从储藏室里钻了出来。 “瞧瞧，搞来了一个晦气玩意儿啊……”他嘟囔着。 怪诞书架上又多了一本书。 只有顾醒能看到的书名是：《微笑天使的怪诞故事合集》。 旁人能够看到的书名是：《天使爱美丽》（剧本版）。 怪诞的名字便是微笑天使。 书本的序言里记载了微笑天使的规则： 这是一种喜欢把人类偷走，带到另一个平行空间的古老怪诞种族。被熊田信彦捕捉的这一只非常年轻，相当于人类刚出生的婴儿时期。 规则1当微笑天使被注视时，她本尊便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当中。人们注视到的她，则会变成一个天使雕塑。当人们转头或者眨眼时，微笑天使便会择机返回这个世界，并可以接着挪动了。她会不停地靠近被杀人规则锁定的人，直到将他（她）拥入怀中（E）。 熊田信彦之所以能够吃掉微笑天使，大概就是因为微笑天使的规则1只有E，而熊田那条被看见就吃掉的规则达到了C级。 规则2微笑天使每天会随机出现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或是广场，或是公园，或是喷泉里，或是草坪中，或是路灯下，当第一个路人经过她的时候，便会被她的杀人规则锁定（E）。 规则3事实上，微笑天使从不杀人。她只是在将人们拥入怀中之后，再将他送入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在原先的时空里，他也的确“死掉”了。 有时，微笑天使会将人们的灵魂和肉体一起带走；有时则会只带走灵魂，然后把灵魂注入平行世界里亡者的肉躯之中，实现已故者的死而复生。 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微笑天使会以穿越者看不见的形象，不时出现在他的身旁，观察他在异世中的一切活动，并从对方或是苦苦挣扎、或是如鱼得水的经历之中寻找乐趣。 有些网络小说作家深谙其中的奥秘，他们把肉体和灵魂一起降临平行世界的现象称之为肉身穿越，把灵魂独自穿越称之为魂穿。 这种带着人类穿越异世的恶作剧是微笑天使一生中最为热衷、永不厌倦的游戏，也是她们提升自身规则等级的重要途径。 那些高等阶的微笑天使甚至能将一整个宇宙带到另一个平行时空中，从而导致一场史诗级的宇宙大混乱（E）。 顾醒忍不住想到，要是安达知道了这些有趣的规则，以他乐子人的性格很可能主动要求微笑天使给予自己一个热烈的拥抱。 令顾醒有些毛骨悚然的是微笑天使的最后一条规则： 规则4这个微笑天使来自一个可以不断释放怪诞的神秘方盒。当她被收容、被限制时，方盒的主人能够感受到她失去控制的状态，但却很难再寻到她的具体位置。或许，有一天，会有一个新的微笑天使代替她从方盒之中钻出来（A）。 这是顾醒头一次在自己的书籍中看到A级的怪诞规则。 他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方盒的主人是谁？ 显然，方盒的主人也拥有释放或者创造怪诞的能力，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 他会不会就是小洞所说的敌人？ 很有可能，但《天使爱美丽》这本书中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 方盒可以不断释放怪诞，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少来自方盒的怪诞。 顾醒打算循着这条线索暗中查下去，既然可以发现第一个方盒怪诞，那么就能找到第二个。一个一个查下去，总能窥到方盒主人的尾巴。 当然，调查过程中，顾醒一定要坚持隐匿在幕后，以免反被对方察觉到异常。 合住书本之后，顾醒决定：万不得已，否则绝不轻易让微笑天使再次出现在人世间。方盒的主人一定对她的消失极为敏感。 “暂时就在储藏室里待着吧，”顾醒喃道：“天使。” 安达差点出事之后，顾醒越来越坚定地相信，是自己可怕的招怪诞体质给刑事课的同仁们带来了远超过这个城市其他任何群体所经历的厄运。 唯有彻底斩断与刑事课的联系，才能帮助同仁们远离各种出其不意的怪诞事件。 这也是小洞在离别留言的最后给出的建议。 或许，顾醒天生适合孤独，也必须走向孤独。 他仔细思考一番，与此时他认为最能提供客观真实建议的真衣进行了咨询。 “离开他们，”真衣依旧言简意赅，“我能够感受到你身上的不详气息。” 顾醒又联络了蛙人，从对方那里得知真衣一向以第六感敏锐而着称，时常能够察觉到人们身上潜藏的运势气息。 “如果真衣对你说了什么，”蛙人道：“尽可能听她的话。” 当天晚上，顾醒开始着手起草辞职信。 就在辞职信写好的当晚，一个名叫远藤干雄的刑事课同事被卷入了名为【红蓝厕纸】的怪诞事件中。 清洁工第二天早晨发现了远藤干雄蓝到发紫的极为诡异的尸体，他浑身上下的血液全都被抽干了。 顾醒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向白鸟递交了辞职信。 正如真衣所预言的那样，在顾醒辞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刑事课的同事们几乎再也没有被卷入怪诞事件当中…… 第164章 成立顾氏怪谈侦探事务所 白鸟对顾醒极力挽留，劝说之语真诚之极，却最终也未能动摇顾醒离开的信念。 “说真的，” 白鸟收下辞职信，望着顾醒苦笑道：“我很看好你来着。” 顾醒辞职的当天晚上，白鸟为他组织了一场送别聚餐，大家喝的都很多。 “你这个混蛋，” 安达坐在顾醒身旁，对他又打又骂，不停拍着他的脊背和肩膀， “你就说这样抛下最亲爱的朋友吗？” “顾醒君，” 醉醺醺的圣子凑到顾醒身旁，痴痴笑道： “以后，您就不是警察了，该轮到您羡慕我啦。” 这种分别的聚餐往往没有第二场、第三场，否则分别也就太没有分别的氛围了。 聚餐散场时，顾醒发动了自己麾下全部的怪诞，确保每一位同仁都能平安归家。 辞职的头两天，顾醒已开始着手实现自己儿时的梦想——筹划成立侦探事务所。 同时，他还有两个需要持之以恒努力下去的目标： 第一，找到敌人，找回小洞。 第二，找到出口蛍，把他送到地狱里。 这两件事暂时都没有明确的线索，只能坚持不懈地查下去。 在辞职前的某个晚上，顾醒趁着刑事课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偷偷复印了出口萤的全部案卷，还复印了许多至今未解杀人案的案卷，希望能够有助于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正当他在为自己的侦探事务所做最后的选址时，来自东都的怪诞调查员夜影，带着侦探答案，找上门来。 “我想了解那个怪诞出租车的情况，最好有些细节。” 答案开门见山。 这也是答案来到东都的主要目的——调查曾出现在出租车上的那个疑似在伪装他的无面男子。 答案本应该直接去黎都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调取资料，但作为一名来自东都、和东都警视厅保持常年合作的半官方侦探，答案在这个城市的警察系统里并不受欢迎。 黎都怪诞调查课对答案的调查请求采取了不支持、不配合、不开放的“三不”原则。 调查当然不会就此终止。如果答案会很轻易地放弃对答案的追求，那么答案的代号也不会如此执着的确定为答案了。 答案决定走受害者路线，与当时失踪者的那些家人了解情况。当然，包括静安警察署曾经经历过怪诞出租车事件的警员们。但，成效甚微——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被消除了怪诞的记忆，认定了家人的离去是因为交通事故、劫匪的绑架、意外溺水、抑郁自杀。 总之，所有的死亡都是失踪者生前某种习惯日积月累必将导致的结果。 喜欢游泳的最终溺水，经常疲劳驾驶的把车开在了大桥下，富豪被劫匪绑架，抑郁症患者服下了安眠药，一切都合乎逻辑和情理。 作为经历过出租车怪诞事件，并唯一保有当时记忆的幸存者，顾醒被答案找上门来也在情理之中。 “我记得，第一个被出租车盯上的同事是寺井英朗……” “最后查明，大家被出租车杀人规则锁定原因大概是铁男……” 顾醒脑袋里没有什么东警厅和国警厅的权力之争，也没有东警厅和黎都警察本部的地域之争。 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眼前这位没有面孔的奇怪侦探似乎是个非常难缠的角色，所以干脆以受害者、旁观者的角度，把当时发生在刑事课众人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事情当然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精明如答案也未能察觉顾醒隐瞒了最关键、最核心的部分——出租车司机已经被收容。 此外，答案一口气提出了几十个问题，顾醒也在自己应知所知的范围内尽可能回答了。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 谈话结束离别的时候，答案用力握了握顾醒的手， “如果黎都本部的诸位警官也能像您这样不抱有丝毫的狭隘地域意识和偏见思想，这个国家在解决怪诞事件的能力和效率上绝对会有一个大提升。” “您过奖了，”顾醒连忙谦虚：“这可能是因为我刚从警察署辞职的关系。” “冒昧的问一句，” 答案依旧握着顾醒的手，“您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或者说，您有没有什么职业规划？” “暂时……” “为什么您不开一家侦探事务所呢。” “侦探……事务所？”这倒是与顾醒本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对，但不是普通的侦探事务所，” 答案说道：“我听说您从某种途径获得了怪诞的能力。您有这样的能力，大可以在黎都警察本部那边注册一家专门调查怪诞事件的侦探事务所，运营起来收入相当可观。” “调查怪诞事件？” 顾醒不解了，“这种事情不是由各个城市的怪诞调查课负责吗？” “怪诞调查课的力量其实很有限，” 答案说道：“除了东警厅之外，绝大多数城市的怪诞调查课应付那些混乱无序的杀人怪诞已经精疲力竭了。 所以……对于一些良善阵营、情况可控、危害较小的怪诞，特殊调查课甚至会主动把报案人介绍到当地比较靠谱的怪诞侦探事务所去处理。” “感谢，” 顾醒晃了晃答案的手，“这条信息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如果真的成立一家怪诞侦探事务所，顾醒就有了堂而皇之接触怪诞的理由，接下来不论是寻找那位敌人，对付连环杀人魔，还是收容怪诞，都有了一个相当合适的平台。 而且，顾醒未来总是要生活的，需要的资金似乎仍可以从纸条那里兑换，但资金的来源总要有个合情合理合法的解释。 “不用客气，” 答案道：“其实我是在帮我自己。” 顾醒疑惑看着他。 “我一生都在追寻答案，” 答案说道：“但我的一生有限，时间有限，精力有限，如果能有很多像您这样的怪诞能力者帮我共同寻找答案，这就是我理想中的状态。” 答案说这话时，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上泛着些怪异的真诚。 “我有点不理解，” 顾醒道：“阁下为何执着于此……世界上有无数个谜题，就有无数个答案，永远不可能找到所有答案。” “有些人天生下来便是要追寻一些东西的，就像他的灵魂缺失了一块儿，” 答案看着顾醒，“他们要补全它，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听到这话，顾醒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支付五年生命创造了描述者生涯中的第一个怪诞。这么说来，他有点理解答案了。 人总是要追求点什么。 有的人偏执于正义，有的人追求答案，再正常不过。 “未来的大侦探，” 代号为夜影的东都调查员在两个人临走前，对顾醒说道： “我不关心答案，但要是你在黎都接手了任何一件关于性转怪诞的案子，记得call我，我来帮忙，随叫随到，而且日后必有重谢。” …… 在黎都怪诞调查课为自己的侦探事务所进行备案时，顾醒遇到了正在着手调查【蓝红厕纸】怪诞事件的蛙人。 他手里抱着一厚沓照片，上面拍的全是红色的、蓝色的诡异尸体。 顾醒知道这些照片里肯定有一张属于刑事课的一位同仁，心里有些难受，也愈发认为自己辞职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这案子棘手吗？”顾醒问道。 “感兴趣？”蛙人停下脚步。 “嗯。”顾醒点了点头。 “哦，想起来了，你们静安警察署有一位同事似乎……” “他叫远藤干雄，上个月刚刚完成新婚典礼。” “可惜了，” 蛙人挠了挠头，“要不然，这件案子交给你办好了，也算是你开业后的第一笔……” 顾醒正要答应下来，蛙人又说道：“不成啊，我才想起来你是刚开业嘛，像【蓝红厕纸】这种怪诞，虽然等级不是很高，但也属于无序杀人类的，你目前还接不了。” “怎样才能接？” “加入我们特殊调查课。” “你知道这不可能。” “别那么固执，世界上没有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蛙人说道：“别急着否定——这句话是带我入行的前辈说的……那时候我也不相信，现在觉得简直就是真理。” “到底怎样才能接这案子？” “好吧，年轻人总喜欢撞的头破血流才长记性，” 蛙人长叹一口气，“你需要不停地接那些怪诞的案子，圆满处理一件，就会在我们的备案手册上加一分，加到五十分，就有资格了。” “好。” 完成备案登记之后，顾醒走到了特殊调查课这一层的电梯口，远远听见蛙人站在楼道里喊道， “放心吧，有好活会介绍给你的，顾醒君！别担心饿死啊。” “……” 电梯门打开，圣子从电梯里面走了出来。 她看见顾醒，冲他笑了笑，简单打了声招呼。 两个人仿佛并不熟悉的模样和神情，擦肩而过。 穿着警服的圣子很美，很清爽，却又比从前多了一点点神秘的气息。但就是这一点点的神秘，让圣子本人看起来魅力远胜从前。 顾醒知道，那是血色锁链带给她的变化。 最开始，顾醒为自己的侦探事务所起了很多名字，洞子侦探所，黑洞侦探所，洞桑侦探所，等等，似乎是为了怀念小洞有感而发，但想想都有暴露自身秘密的可能性。 最终，他起名为顾氏怪谈侦探事务所。 原本中间两个字想用怪诞来着，但特殊调查课明令禁止，因为怪诞这个词太敏感了。 侦探所很快成立了，手续都办的差不多，办公场所却还没有落实，顾醒在JA区转悠了几天，终于选定JA区边缘一处很偏僻的写字楼二层的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面朝南面，阳光可以照进来，外面是拥挤的居民区，风景一般，但胜在房租便宜，像顾醒这样的工薪族，攒几年工资，租下这样的办公场所并不会有什么突兀之处。 顾醒很想把顾氏怪谈侦探事务所的牌子挂在窗外，打电话咨询蛙人的时候，蛙人却说这种牌子挂出去的话，首先赶来的会是调查出轨老公的女人、寻找失踪人口的家属、拜托侦探去校园调查孩子被欺凌的家长，等等，无穷无尽，烦不胜烦，所以最好还是不挂牌子，等着蛙人介绍顾客给他。 “那我干嘛还要租一间办公室，”顾醒道：“在家里待着等你电话不就好了。” “怎么能如此草率，” 电话那头，蛙人郑重其事道：“做侦探一定要有仪式感的。一个没有侦探事务所和办公场地的侦探，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 “对了，顾醒你需不需要助手？” “助手？干什么？” “帮你接电话呀，协调事物呀，安排日程呀，” 蛙人道： “说实话，我很早就想出去单飞了，做一个走路带风的名侦探，身后是踩着高跟鞋抱着文件夹待着金丝眼镜的美女助理，要不是轮胎……算了，扯远了。你觉得女助理怎么样？ 神秘侦探，再搭配一位年轻靓丽、身材绝顶的助理女郎，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出现这么梦幻的组合。” “……” “如果你暂时没有合适人选的话，我这里可以推荐。我们这边怪诞培训课有好几位正等待补位实习助理，我待会儿把照片发给你。要是觉得不够漂亮，我们这里还有正在培训的学员也可以兼职……对了，圣子也在参加培训，圣子怎么样？够漂亮吧？” “嘟——嘟——” 顾醒把家里的怪诞全部都带到了侦探事务所的办公室。 看着满屋子的怪诞各忙各的，在新的环境里寻找各自想呆的地方，顾醒忍不住想道：这才是真正的怪诞侦探事务所啊。 以后调查怪诞事件，也可以让怪诞出马，让怪诞调查怪诞，怪诞侦探，侦探奶奶，侦探藤野，侦探裂口男，侦探斗笠男，侦探早惠……画面不要太美妙。 开业一周后，顾醒迎来了第一位顾客。 那天早晨就像事务所刚开业无所事事的前几天一样静默。 顾醒一度以为，因为听从蛙人的劝告而没有挂牌子的缘故，顾氏怪诞侦探事务所永远都不会开张了。 他躺在新买的还散发着漆皮味道的沙发上，阳光透过窗台照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岁月静好，只要没有无序杀人的怪诞。 或许是生意没有开张的缘故，事务所里的怪诞们也都无精打采的。 里美奶奶在沙发的另一头织毛衣，家里的电视也随身搬过来了。 早惠半跪在顾醒身旁，双手托腮望着他。 英二郎在写提案，但是效率似乎很不高，写了半上午，憋出八个字，还不停地打着哈欠。 熊田信彦站在远比涉谷公寓更大的窗户边晒太阳，望着写字楼下一棵不知品种的、生机勃勃的小树百无聊赖地发呆。 这时，一辆豪华商务车停在了写字楼下，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人和一个头戴鸭舌帽，挂着夸张墨镜，捂着口罩，全副武装的女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熊田信彦浑身一振，呲了疵裂开的嘴，连忙跑向顾醒，邀功一般的指着窗外…… 第165章 调查第一起怪诞事件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全体怪谈抬起脑袋，看向门口。喜多英二郎甚至走到门口打算开门。 “要开张了！” 顾醒飞速爬起身，打开门，方才从窗户上看见的两个女人正站在门口。 “请问，” 看起来很干练的女人说道：“这里是顾氏怪谈侦探事务所吗？” 顾醒看着女人，觉得她有些眼熟。 “对，请进。” 顾醒让开一条道，请两人走进门来。 全副武装的女人走进门后，摘掉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了这个国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张脸。 “您是……唐泽真琴小姐。” 也是在这个时候，顾醒才认出另一位干练女子正是唐泽真琴的经纪人高梨树里。 偶像亲自登门拜访，顾醒受宠若惊，两杯咖啡奉上。 “呃……” 唐泽真琴坐了下来，两只手握住了咖啡杯，仿佛在汲取杯身上的温度。 刚进门时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憔悴，进门之后，渐渐恢复了血色，一点一点红润起来。 她的神情也是如此。刚进门时惶恐不安，坐下来之后，渐渐平静了，冲着顾醒露出了礼貌性的微笑。 “抱歉，” 唐泽真琴看着顾醒办公桌上一个立着的相框，里面框着的是唐泽真琴的艺术照，还有她的亲笔签名，货真价实， “我有点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在这张照片上签过名……真的抱歉，我记性一向很好的。” 的确有些奇怪。唐泽真琴给粉丝的签名一般都有不同含义。不同的笔迹彼此间有微小的变化，代表着不同的意义。这是她入行以来就养成的癖好和习惯，只有她本人才知晓。 普通粉丝是一种笔迹，铁杆粉丝是一种，名人粉丝是一种，特殊的比如绝症患者、励志典范，也是一种。 像顾醒桌上这张照片的签名，代表着唐泽真琴对对方非常真诚的谢意。但是，唐泽真琴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何种情况下签了这个名字的。 “没关系，”顾醒笑道：“这是一位朋友送给我的。至于他从哪里得到了这张珍贵的照片，我也不大清楚。” “那么您……” “我是您货真价实的影迷，”顾醒从抽屉里一本《迷幻岛》限量版画册， “这可不是盗版产品，如果您有时间的话，请务必……” “我懂，哈哈，我懂，的确货真价实，您对正版作品的支持令我充满敬意，在这个盗版横行的年代，像您这样的粉丝实在不容易，” 唐泽真琴笑着将顾醒手里的画册接了过来，和高梨树里要来一支签名笔， “您的名字就是顾醒吧，” 唐泽真琴埋头签起名来， “我似乎在哪里见到过您，可就是想不起具体是哪里，就是觉得您很亲切、很熟悉。” 事实上，在熊田信彦事件结束之后，唐泽真琴对刑事课众人的答谢宴上，唐泽真琴同顾醒有过一段阳台上的对话，但显然消忆器让她遗忘了这个无关紧要的细节。 “可能我的长相比较大众化，”顾醒道：“很多人都觉得我似曾相识。” “您太过谦虚了，” 唐泽真琴道： “其实，您这样的长相很适合出演一些正气感十足的男演员。我们国家在高仓健之后，几乎再没有出现过这种风格的男演员……啊，是了，我忽然想起来了，” 唐泽真琴抬起头来，看着顾醒，“我觉得您长得很像高仓健年轻时期最帅气的那个状态。” “被您这么一夸赞，我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了。” “不是开玩笑，” 唐泽真琴渐渐停下笔来， “我最近在看的一个剧本里就有一个这样类型的角色。说实话，在看到您的第一瞬间，我都生出了推荐您去试镜的念头呢。要不然，您认真考虑一下，我觉得您如果去试镜的话，这个角色非您莫属……” “哈哈，”顾醒笑道，“不知您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 演戏的话还是算了，顾醒暗道。 “差点忘了正事，” 唐泽真琴下意识看向高梨树里， “是黎都本部的蛙人警官介绍我来到这里的，最近我身边发生了一件相当诡异的事情。” 说起此事，唐泽真琴脸上再次流露出不安的神情， “大概是从半个月之前，我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无论我走到哪里，这双眼睛就跟在哪里。 机场，片场，酒店，综艺节目现场，车上，无论何时何地，它总在盯着我……可我们想尽各种办法，都找不到它在哪里。 而且，很奇怪，只有我能感受到那双眼睛的存在，旁人都不成。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最近工作繁忙，压力过大，精神出了状况，还专门为此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后来，又请来一位很有名的心理医生做了几次一对一的辅导。辅导的时候，效果还行，但离开诊所之后，那双眼睛又开始盯着我了……” 唐泽真琴说着，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经纪人高梨树里， “树里说，我可能是被脏东西沾上了，所以专门去拜访了一位阴阳师……” 在唐泽真琴的叙述中，那个阴阳师倒是有两下子，当场看出了缠上唐泽真琴的并不是厉鬼幽鬼之类，而是一种被称为怪诞的可怕怪物。 “您还是去报警吧，” 阴阳师说： “这种怪物我们阴阳师也是对付不了的，黎都警察本部有一个叫做特殊调查课的部门，专门对付这种只靠规则行事的怪物，您去那里把情况如实告知，会有高人来帮助您摆脱那双眼睛。” 到了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报案之后，一个代号为蛙人的调查员告诉唐泽真琴： “抱歉，唐泽小姐，虽然我是您的铁杆粉丝，这起事件似乎也的确与怪诞有关，但它不是无序混乱杀人怪诞，以本课如今的办案力量和当下各类无序怪诞案件高发的态势，对于此类轻微案件一般不予接纳……”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眼睁睁看着受害人被折磨吗？” 经纪人高梨树里当场发飙，“是不是要我给本部的长官打电话才可以？要不是唐泽非要先来这里，我早就——” “先别着急啊，树里，” 唐泽真琴倒是依旧保持了她标志性的好涵养，望着蛙人， “请告诉我该怎么做才好，就算不能接纳，对于这类案件应该也有官方推荐的处理方式吧。否则，像我们这种受害者也太过无助了。” “我可以向您推荐一位非常靠谱的怪诞侦探，” 蛙人给唐泽真琴递来一本宣传册和一张名片， “这是和我们警察本部有过密切合作的怪诞侦探事务所，侦探本人非常正派，能力也很强。” “顾醒，顾氏怪谈侦探事务所？” “对，就是这个名叫顾醒的侦探。关于这件事，还请您一定要记得保密，” 蛙人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写满字的a4纸，递到唐泽真琴面前， “按照国警厅处理怪诞事件的程序和相关条例规定，您在前往顾氏侦探事务所之前，需要签下这份保密协议—— 这个还请多多谅解，怪诞这种事传出去很容易引发社会动乱，目前在全世界的官方机构里都属于保密范畴，只有相关调查员和工作人员……” 唐泽真琴认真看了一遍。 协议里涉及的内容主要是针对知情人，或者被怪诞规则锁定的受害者，提出的一系列保密要求，以及违反协议之后将面临的各种处罚。 值得注意的是协议的最后一条，怪诞事件结束之后，知情者要主动返还怪诞调查课进行报备。 唐泽真琴总觉得这最后一步有些奇怪。如果结案的话，侦探事务所应该会和怪诞调查课联系吧。或者，打个电话就可以进行报备了。为什么非要让受害者再去怪诞调查课走一遭呢。 “还有这个，” 蛙人从另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沓卡片， “这个麻烦您也在上面签一下字。” “还是保密协议么？还是别的什么？”唐泽真琴问道。 “太过分了吧，”高梨树里说道：“你们就不能把这些东西合在一起……” “这是周边，” 蛙人连忙解释道：“《黎都爱情故事》的周边，我说过我是唐泽小姐的铁杆粉丝。” 蛙人说着，连忙在电脑飞速打了十几行字，发送指令，从打印机上打出一张单子来，呈了过去， “拜托了，唐泽小姐，请在每一张卡片分别写上这几句话。” 说罢，他双手合十呈祷告状，看着唐泽真琴。 唐泽真琴看了看单子上打印的内容，都是一些专门写给蛙人本人的寄语，什么—— 【写给世界上最好的拳击手蛙人，唐泽真琴赠】 【我谁也不是，我是你们的唐泽真琴！】 【做我的男孩，像太阳一样无可取代。唐泽真琴】 【男孩儿，你要努力，努力来见我。唐泽真琴】 “……” 等等，诸如此类……真不晓得他怎样做到短短一瞬间打出这么多字。神一般的手速，调查员果然不简单。 “哇，人物限量卡收集的倒是够全乎的，寄语也是真……e……真有趣……” 高梨树里无语了，“这么说来，你还真是唐泽的粉丝啊。可是，有你这样的粉丝吗？唐泽的案子都不肯接！” “公事公办，公事公办，” 蛙人继续双手合十，“我也不想啊，但我这边身上已经攒了五个无序怪诞的案子，其他调查员也都是满负荷运转，实在分身乏术……” “好啦，树里你就不要为难人家了，” 唐泽真琴接过蛙人的单子和卡片盒，边说边签起名来， “调查员大人们每天面对这些可怕的怪诞，工作任务很重，心理压力一定也很大，说不准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的……你看他的脸色有多差……” 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蛙人， “要是那位顾侦探解决不了，我们再来这里找您，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蛙人道：“您是我的偶像，我怎么可能把您推到火坑里。 这位顾醒侦探之前是静安警察署一名认真负责、业务能力很强的刑警，处理过很多刑事案件，因为某些离奇的原因获得了类似怪诞的特殊规则能力……” 他说着，凑近唐泽真琴，压低了声音， “说实话，我们这些调查员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普通人，只不过力气大一些，速度快一些，动作敏捷一点，顶多有些调查员有一点点特异功能。 而那位顾醒侦探，我们都猜测，他恐怕已经不能算在人类的范畴里了。” 唐泽真琴瞪大了眼睛。 “没错，” 蛙人道：“他现在实力高深莫测，又很少出手，我们谁都摸不清楚，您这次可算赚到了。我们都想着借着您的案子再摸摸他的实力呢……” 非人类……唐泽真琴喃喃念着这个词，认认真真写完了给蛙人粉丝寄语。 “那就这样，感谢您的帮助。” 唐泽真琴起身离开，快要走到电梯口的时候，蛙人又匆匆追了上来， “唐泽小姐，等一等！” 唐泽真琴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蛙人。 “烦劳您在这个上面也签个名，” 蛙人把手中的拳套递了过来， “这是我最喜欢的拳套。” “好的。” 唐泽真琴把顾醒的名片夹在侦探所的宣传册里，又把宣传册夹在胳膊里，接过拳套， “这回写什么？” “红衫，” 蛙人说道：“赠给蛙人最好的朋友，红衫……欢迎回家。” …… “就是这个，” 唐泽真琴从包里取出顾氏怪谈侦探事务所的宣传册和名片放在桌子上， “拜托您了，顾侦探。” 来顾氏怪谈侦探事务所之前，唐泽真琴心里还有些疑虑，但是此时此刻，她的疑虑打消了一大半—— 自从走进这间办公室之后，那双眼睛似乎就不再盯着她了。 “呃，没问题。”顾醒道，“我们……” “冒昧问一下，” 经纪人高梨树里道：“我想问问您，打算怎么调查？什么时候可以搞定，怎样才算搞定。” 顾醒看向高梨树里。 “刚才忘了介绍，” 高梨树里说着，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顾醒， “我叫高梨树里，是唐泽真琴的经纪人……来之前，我们已经和蛙人咨询过您的费用问题——可谓金额不菲。 我觉得，支付了这么多费用的唐泽真琴小姐，作为您的重要客户，有权利从您这里提前了解您调查的一些细节、方法和计划，我们也好提前规划行程安排，毕竟唐泽小姐最近的行程很满，您说呢。” “有道理。” 顾醒说着，抬头四下看了看， “可是，我现在看不到，也感觉不到那双眼睛。 我想，恐怕我要对唐泽真琴小姐贴身保护一段时间了。” 第166章 和大明星唐泽真琴同居 唐泽真琴上门咨询不久之后，蛙人给顾醒打来电话，向他表达了自己对顾氏怪谈侦探事务所的大力推荐宣传之功。 “我会记着您的大恩大德的。”顾醒无奈道。 “你可要好好记着，” 蛙人道：“那可是唐泽真琴啊，是哥每天都会去论坛顶一顶所有关于她帖子的绝对偶像……” 自从顾醒在蛙人的帮助下建立了侦探事务所，蛙人面对顾醒就常常自称为哥。 顾醒严正抗议一番无果。 “那您为什么不自己把偶像的活接下来？” “你说呢，别和偶像靠得太近——很容易幻灭。” “……” “而且，” 蛙人道：“我现在身上背着这么多案子，怎么可能分得开身……混蛋，我又没有秋刀鱼那种逆天的好运气。” “秋刀鱼？” “他最近在调查一起非常离奇的雕塑怪诞事件，你都不晓得那个雕塑的杀人规则多有压迫感……” 蛙人絮絮叨叨用了十多分钟介绍微笑天使目前展示出来的部分可怕规则，末了说道： “当初那个案子是我绞尽脑汁赢了和秋刀鱼猜拳的游戏，才推给秋刀鱼的，没想到——” “怎么。” “那个混蛋雕塑竟然消失了，好几天都没有再出现，秋刀鱼已经开始起草结案报告，还开了一个动漫新番作为庆祝，一连看了好几天，我了个……哥瞬间感觉那场猜拳白赢了！” “……” “哥现在严重怀疑，这里面有大问题……” 蛙人一旦说开来，就有点打不住的势头—— 红衫新去，蛙人一时间找不到个合适的倾诉对象，正义在和魔女纠缠，秋刀鱼只会埋头看漫画，冬落对蛙人只有一张冷脸。 乌鸦在送别红衫之后，又返回了东都，配合国警厅继续开展【人类之友】计划。 真衣则属于天生比较难接触的那种……顾醒简直是老天为蛙人量身定做的闺蜜接班人， “你能听到吗？顾醒君，哥现在严重怀疑，是怪诞联盟把那个雕塑干掉的……” “怪诞联盟？” 顾醒说完之后，感觉自己的语气略有些夸张，于是稍微收了收，“什么怪诞联盟？” “呃，哥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顾醒斩钉截铁回道：“完全没有。” “那得跟你念叨念叨，没准儿，以后你还要跟这帮怪物打交道呢—— 就在前不久，离了大谱的，我们黎都市出现了几个似乎存在自我意识的怪诞……” 蛙人开始滔滔不绝—— “是，很扯淡……” “坏消息是：这些怪物之中有几位是曾经疑似被限制住的混乱无序杀人怪诞，对了，有些怪诞你都认识，比如，藤野，熊田信彦，怪诞出租车……它们居然联手了……？” 事实上，哥全都认识。顾醒暗戳戳吐槽。 “有人在出租车看见这些怪物混在了一起，幕后黑手经缜密分析，高度怀疑是里美的奶奶，对就是那个专杀高利贷业务员的里美奶奶……” “好消息是，到目前为止，【怪诞联盟】还没有大开杀戒，没有像那些无序怪诞那样随便胡乱杀人。” “你敢相信吗？这些怪物竟然会专门惩罚那些恶棍、犯罪分子……” “还有更离谱的——他们竟然会去搞那些无序杀人的怪诞……哥的世界观要颠覆了。” “en……我们黎都怪诞调查课现在正在研究怎么能和这个怪诞联盟合作一把……说不准黎都市未来的和平安定就要靠他们了。” “当然，要是发现它们在搞什么邪恶计划之类的东东……哥恐怕只能上去冲锋陷阵了……到时候记得给哥送个大花圈。” “嗯，这事儿也上报国警厅了。国警厅说他们会安排专员来调查【怪诞联盟】……” “不过我看很悬，据说国警厅最近的精力全在捣鼓那个什么毫无希望的【人类之友】计划，同时还在消化黎都黑洞消失带来的后遗症，对，全国都在有序开展【怪诞记忆清除行动】，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的……” “……” 好家伙，顾醒想了想，最近本子国怪诞调查界发生的大事好像都和他有关，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对了，” 蛙人接着絮叨， “昨天中泽健二本部长打电话让我劝劝你，说你反正都从刑事课辞职了，不如来我们怪诞调查课上班，挣得肯定比你开侦探事务所要多得多……” “他知道哥跟你的关系好！哥也知道你不想来这边～” “哥当然站在顾醒你这一边咯，但本部长那里总得有个交代吧……对，对对，要是本部长日后问起你，你就说哥苦口婆心、不依不饶劝过你二十多次，每一次你都斩钉截铁、毫不留情面地把哥拒绝掉了……” “就这么说定了——对了，唐泽真琴的案子你可要上心点，她真是哥的偶像，哥在唐泽面前可是为你拍胸脯保证过的……” “嗯，这事儿你要是办成了，哥把【红蓝厕纸】的案子交给你怎么样？你不是想为你的那位同事报仇么……没关系，有哥做担保，不用非要凑够五十次……” 顾醒拿着发烫的手机，好几次想借着某个话题说完的机会挂掉电话，却发现蛙人开新话题的技术简直天下一绝……两个人聊……或者说，顾醒一直听蛙人叨叨直到大半夜。 …… “房子可真够大的——” 为了调查那双暗中偷窥的眼睛，顾醒带着怪诞联盟，临时搬进了唐泽真琴在世丰谷的别墅家里，并且在之后一段时期内，一身西装墨镜，以保镖的身份与唐泽真琴形影不离。 毕竟是国民女神，全国瞩目，身边突然多出一个无所事事的男人着实不好交代，还是保镖来得靠谱。 “实在抱歉，” 唐泽真琴对顾醒说道：“这样委屈顾侦探您……” “没关系，”顾醒道：“我的兴趣全在破案。是保镖，还是男助理，全无所谓。” 说这话时，他左边站着熊田信彦，右边是早惠。左青龙右白虎，两大护法。 “我的别墅您哪里都可以去，” 唐泽真琴带着顾醒参观自家别墅地下三层时，指着一个黑乎乎的地窖口， “除了那个地窖。” “为什么？那个地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 唐泽真琴道：“这个别墅是母亲留给我的遗产，她离世之前叮嘱我无论何时，都不要打开那个地窖，否则会闯下天大的乱子。至于地窖里面是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全黎都最顶级富人区“世丰谷”的别墅，母亲的遗产……这么说来，唐泽真琴算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说来惭愧，虽然顾醒一直认为自己算是唐泽真琴的忠实粉丝，但实际上他只是因为看了《迷幻岛》那部电影，喜欢上了唐泽真琴在里面扮演的那个坚强不屈、有胆有识、果断率真的女主角佐藤诗织…… 对于唐泽真琴本人的性格，以及她的出身、过去、家庭背景，顾醒其实了解甚少，甚至还不如一些路人粉、黑粉知道的多。 这段时间里，顾醒和唐泽真琴接触下来，更加了解了对方的真实性格，不能说大失所望，但总归和顾醒想象中的完美女神“佐藤诗织”相去甚远。这正应证了蛙人所说的那句话—— 别和偶像走得太近，很容易幻灭的。 “那个地窖，” 顾醒收回思绪，接着问道： “您真的没有进去过？” “任何人都没有进去过。” “怎么会如此肯定？” “否则的话，岂不是早就天下大乱了嘛。” “……”顾醒无语半晌，又问道：“可是，如果那双眼睛就藏在地窖里怎么办？” “不可能，那双眼睛是最近才出现的。据我母亲讲，那个地窖恐怕得有几百年的历史。” 唐泽真琴用真诚的眼神望着顾醒， “我知道像您这样的职业往往都会对一些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但是拜托您，千万别去招惹那个地窖。” “e……” 当天晚上，顾醒就安排藤野试着到地窖附近探探情况，结果藤野还没走到地窖口，就已经开始瑟瑟发抖，无论如何不肯前进半步。 顾醒试着改由怪诞联盟里规则等级最高的熊田信彦前去，也是同样的结果。于是他暂时放弃了对地窖的探索。 小洞还没有消失之前曾和顾醒说过，这个世界有很多未知的恐怖存在，即便是身为怪诞描述者的顾醒也招惹不起。对于这样的怪物，顾醒本人至少已经遇见四回了，必须深信他们的存在。 顾醒不是答案，不是非要从地窖当中得到一个答案，也不是非要搞清楚唐泽真琴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神秘地窖……好吧，顾醒得承认，对于那个地窖他的确有着十足的好奇心，只是以他的实力暂时惹不起，以后再说吧。 至于那双眼睛和地窖之间有没有关系，则有待进一步调查的结果。如果确实存在关联，顾醒只能建议唐泽真琴尽快搬家。 “唐泽真琴绝对是罕见的高品质明星。” 晚上，坐在唐泽真琴家的沙发里，翻看着唐泽真琴的写真画册，顾醒喃喃自语道。 以保镖的身份随同唐泽真琴工作了一段时间，顾醒发现唐泽真琴虽然已从“佐藤诗织”的完美形象中破灭，但实话实说，对方无论涵养素质，亦或者敬业操守，完全配得上国民偶像这个称号。 顾醒从未见过如此随和大气的女明星，对于粉丝永无止境的请求，媒体的故意刁难，以及没完没了、无穷无尽的通告，唐泽真琴总能保持一副随和大气、极有耐心的态度。 在电影拍摄现场，唐泽真琴对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客客气气、十分礼貌，面对导演在每一个镜头上几乎苛刻的追求、反复几十遍的重拍毫无怨言。 看到这些，顾醒才晓得唐泽真琴成为国民偶像绝不是偶然。 可惜，关于那双眼睛的调查却并无太多进展。顾醒一直没能找到它究竟藏身何处。 对唐泽真琴而言，状况却有所好转—— 只要顾醒和她同处一个空间之内，且保持在十米以内的距离，唐泽真琴就感觉不到那双眼睛的存在，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和生活当中。 但如果顾醒离开这个范围，那双眼睛很快就会再次出现，顾醒做过多次实验，结果都是如此。 顾醒一度怀疑那双眼睛只是唐泽真琴的幻觉，但早惠却通过某种类似心灵感应的方式传递给顾醒这样的信息—— 她也感觉到了那双眼睛，只是无法确定它究竟藏身何处。 “拜托了，顾侦探，” 唐泽真琴道：“拜托您继续待在我的身边，直到解决那双眼睛，酬劳我可以再提高一些。拜托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 顾醒到底还是答应下来了，当然不是因为酬劳的缘故。 不过，既然唐泽真琴主动提出加薪，顾醒便毫不客气全部收下。如此，唐泽真琴反倒对他更加放心。 之后，顾醒和唐泽真琴进入了同居时代—— 除了上厕所之外，吃饭睡觉工作，两个人几乎完全都处于同一空间之内。 睡觉是在唐泽真琴家的客厅里，不过不止顾醒和唐泽真琴两个人。经纪人高梨树里和唐泽的助理也都搬了过来。 顾醒睡在宽大的沙发上，唐泽真琴这边三个人则睡在一张临时搬过来的大床上，中间隔着一个宽大屏风。 唐泽真琴睡着后鼾声很响亮，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顾醒的睡眠质量，倒是高梨树里和唐泽的助理早已适应，入眠速度惊人。 同居归同居，关于怪诞的调查还是要一丝不苟继续进行的。 从刑警转行为怪诞调查员，顾醒绝对是个新手，必须抓紧补课。 这几天趁着当保安的空隙，顾醒把蛙人送给自己的《怪诞调查员入行手册》《怪诞调查须知》《怪诞调查几种常用方法》《你调查怪诞的样子真是笨拙》等几本辅导册子夹在《第八号当铺》书里，通读了好几遍，基本的思路、方法大抵掌握了，接下来更重要的是实践—— 顾醒打算先摸一摸那双眼睛的规则到底是怎样的。 无论何时何地，先从规则入手，这是怪诞调查员开展调查的第一原则。 唐泽睡着之后，顾醒曾试着带上怪诞联盟全体偷偷离开客厅，于是唐泽真琴很快就在那双诡异眼睛的注视下从梦中骤然惊醒…… 她慌慌张张呼喊顾醒的名字，直到顾醒重新返回客厅，唐泽真琴在慌乱中扑到了顾醒身上，紧紧将他抱住。 “顾侦探，” 唐泽真琴倾尽全力才从极度的恐惧之中平静下来，松开了抱着顾醒的手， “拜托您，就算您要去洗手间，也请提前一点告知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之后，顾醒又试着把怪诞联盟的全体怪诞全部调开，而自己继续留在唐泽真琴的身边，结果那双眼睛仍然没有出现。 抱着探索实验的心态，顾醒又陆续尝试了自己离开而怪诞联盟留下，或者把其他怪诞调走，分别留下每一个怪诞。 结果，只有在喜多阳介和匆匆从孔雀国赶回来的弱鸡老鸨怪诞久保祥一单独在场时，那双眼睛才会冷不丁的突然出现。 也就是说，第一，那双眼睛的规则等级很低，大概只有E的样子； 第二…… 第167章 【独杀种怪诞】 第二，那双眼睛很狡猾，只要规则等级高于它的怪诞在场，眼睛就绝不会出现。 甚至，顾醒怀疑那双眼睛的规则就是如此—— 绝不会与高等阶的怪诞身处同一个房间之中。 至于顾醒在场时那双眼睛为何也没有出现，则很有可能是因为怪诞分身的缘故。 山蒲氏的规则等级可不低。 那双眼睛八成误以为顾醒也是怪诞…… 摸清了这一点后，顾醒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成功劝说唐泽真琴鼓起勇气单独待在自己的房间。 “您真的肯定，” 唐泽真琴站在房门口，身子还在发颤， “我一个人的时候，那双眼睛也不会出现？” “嗯，” 顾醒看着站在唐泽真琴身旁，把嘴咧到耳根子的熊田信彦，“非常肯定。” “好吧，我相信顾侦探。” 唐泽真琴不顾经纪人高梨树里的劝阻，毅然关上房门。 不一会儿，她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谢谢！谢谢您！”唐泽真琴望着顾醒真心感谢道：“那双眼睛真的不见了！难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那倒还没有，我只是想办法让他暂时不会出现而已。” “拜托，”唐泽真琴道：“希望在那双眼睛彻底解决之前，您能继续待在我的身边。” 为了确保万一发生意外事故时顾醒能够及时赶到，在唐泽真琴的坚持下，顾醒住在了唐泽卧室的隔壁房间。 隔音效果很好，再也听不见唐泽真琴响亮的呼噜声了。 “要是把唐泽真琴的呼噜声录下来发给蛙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偶像幻灭？” 顾醒不无恶意地猜想着，顺便把唐泽的呼噜声录了下来。 随后，小心翼翼发给了蛙人。 很快，蛙人回过信息：【这是什么！！】 顾醒：【你猜】 蛙人：【快告诉我吧，我会失眠！】 顾醒：【我这两天睡眠不好，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打呼噜】 蛙人：【我还以为是唐泽的呼噜声！太失望了……哥要睡觉了，勿扰！】 顾醒：“……” …… “净搞些有的没的，还是把精力集中在调查怪诞上吧……” 顾醒坚信，只要自己麾下这些强大怪诞中的某一个可以用自己的规则锁定那双眼睛，就一定能收容对方。所以，找到或者看见那双眼睛至关重要。 之前从熊田信彦、藤野、英二郎的杀人规则之中，顾醒发现了一条重要规律—— 怪诞其实是多条规则相互作用的组合。规则之间配合的越缜密，怪诞就越难破解。 顾醒推测，这双眼睛规则等级这么低，排列组合的下限很低、上限不高，规则也不会完善到哪里，一定有漏洞可钻。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顾醒尝试用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种办法去寻找对方的规则漏洞。 比如，让一个怪诞呆在唐泽真琴身边，然后撤走他，之后迅速让另一个怪诞补位，中间只留下非常短的间隙，或者干脆不留间隙，试图以此抓住那双眼睛的尾巴……没有用。 再比如，对唐泽真琴使用麻醉药，之后撤走所有怪诞。结果，在麻醉的状态下，唐泽真琴依旧被那双突然出现的眼睛惊醒了。 无奈之下，顾醒抱着谦虚谨慎、集思广益的态度，去请教了蛙人。 “看见你就躲？” 蛙人道：“还有胆子这么小的怪诞？” “……”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只要你在唐泽小姐身边，唐泽小姐不就安全了？” “哥能有什么办法？哥也很无奈呀……这种把闪避和逃命写在规则里的怪诞到了我们怪诞调查课都是登记备案交给侦探事务所处理的，这是小角色……我们对付的可都是大家伙。” “哥也很想和唐泽真琴小姐一起生活啊……问题是，哥去了也不管用，哥没有怪诞分身嘛。而且，哥很忙。” “等等，你不能撤！” “拜托，你可是收了大额订金的，你干十年刑警也赚不到那么多！” “干怪诞侦探这一行，信誉非常重要。你该不会只打算只做一单买卖，然后顾氏怪谈侦探事务所就黄了吧？” “哥得提醒一下你——你的客户可是唐泽真琴，这个国家没有人不认识她。相信哥，把她的生意做好了，你未来在侦探这个行当里生意会非常好做的。” “是……案子结束后，我们会消除她的记忆……” “可是，如果你不解决那双眼睛的话，我们就不能消除她的记忆。所以，你要是出现什么临阵脱逃的恶劣行为，保有所有记忆的唐泽真琴有权向我们这种行业监管部门进行反馈的，搞臭你……对，这是个悖论。” “嗯，再坚持坚持，多研究研究哥给你的那些辅导资料……哥相信你，你肯定能找到那眼睛的规则漏洞，没问题。对了，案子办完之后，唐泽小姐一定会邀请你共餐答谢，到时候别忘了把哥叫上……” 废话一大堆，有用信息完全没有。顾醒认定蛙人这个家伙非常不靠谱。 事实上，顾醒从来没有想过半途而废，既然做了侦探就要守好侦探的职业操守，不抓到那双眼睛顾醒绝不会从唐泽真琴家里搬出去。何况，他也非常好奇那双眼睛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了破解谜题，顾醒决定去网上查查唐泽真琴的资料——他在翻阅辅导书的时候，有发现书中提及过一类只针对特殊人群或者某个特殊人员的【独杀种】怪诞。 书上说，对付【独杀种】怪诞，在寻找规则规律无果的前提下，可以试着从被怪诞锁定的特殊人群或者那个特殊人物，与其他人群、其他人员不大相同的地方着手，追根溯源。 那双眼睛目前来看，恰恰就是一个只针对唐泽真琴的怪诞。 唐泽真琴特殊在哪里？大明星？国民偶像？ 除了唐泽真琴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大明星，为什么独独就盯上了唐泽真琴呢？ 那双眼睛究竟是不是【独杀种】怪诞呢？ 如果是的话，顾醒恐怕就更不能离开唐泽真琴身边了。要是知道，独杀种这三个字可不是白叫的。 “但愿不是…………” 顾醒打开那本国警厅汇编的名为《东瀛怪诞图鉴》的内部科普资料，翻到【独杀种】怪诞的章节—— 这一章详细介绍了独杀种怪诞可能出现的几种成因，表现出来的规则共同点，可能适用的几种解决办法，又将十几个已经在本子国出现过的【独杀种】怪诞画成图画，配以文字解说，陈列章节之内。 其中有两段话，顾醒用中性笔在 【必须格外注意，绝大多数“只针对某个人”的独杀种怪诞都是长期慢性持续发作的怪诞，它们会在与受害者的长期纠缠过程中，不断补全完善自己的规则，最后的结果必将以受害者的死亡为终点】 【因此，绝不能因为独杀种怪诞在短时间内表现出来的轻微危害、胆怯懦弱和似乎不致命的假象所迷惑。调查员，以及与官方合作的侦探都应当本着对每一个受害人高度负责的精神和原则，全力以赴将受害者从怪诞的杀人规则种解救出来……】 “唐泽真琴，” 顾醒把手指比在这一章中间位置，一个名为“六条御息所”、形象为丑陋女人的【独杀种】怪诞的插画上，喃喃自语道： “应该没这么倒霉吧……” 之后，顾醒花了一整个晚上从网上调查唐泽真琴的资料。 当然，顾醒也曾考虑过直接去问唐泽真琴，但他自称为粉丝，却对唐泽真琴的过往毫不知情，多少有些说不过去。而且，明星本人都是有偶像包袱的，很多事情根本不会拿出来讲，真不如直接上网搜。 或许，网上有些关于唐泽真琴的谣传并不属实。但顾醒认为，那些谣言也是构成唐泽真琴此人过往和现在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图鉴》中提到的独杀种怪诞的表现来看，这些谣言未必不能成为其诞生的因素。 结果一番查找后，顾醒发现像唐泽真琴这样的国民偶像，网上的讯息实在太多太杂太凌乱了，完全不晓得哪一条对于解决怪诞有帮助。 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通过一些记者访谈、粉丝贴、路人贴、纪录片，顾醒对唐泽真琴的过往有了一个比较全面深入的了解—— 唐泽真琴并不像顾醒以为的那样，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或者说，唐泽真琴也是经历过很长一段苦日子的。 唐泽真琴的爷爷的确算是本子国颇有名气的企业家，但在唐泽真琴七岁的时候，因为不慎卷入一场财阀之间的明争暗斗，唐泽爷爷的企业沦为了斗争牺牲品。 从那之后，唐泽真琴家迅速没落，几位亲人长辈相继逝世，各种变卖资产借债，唐泽真琴一度困难到连上学都成问题，直到她成为了大明星之后，生活才渐渐好转。 “不是一般人啊，” 顾醒看完这段往事，忍不住评价道：“我的偶像唐泽……” 之后，顾醒对那双眼睛的调查在曲折中不断前进，但似乎距离解决怪诞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倒是作为国民女神的新任贴身保镖，顾醒在唐泽真琴粉丝群体里的知名度越来越响。 很多粉丝都记住了这个长相正派，戴上墨镜有点酷，又很像高仓健的高大保镖。 最让这些粉丝们感到愉快的是，这位保镖并不像其他保镖那样蛮横无理、凶神恶煞、推推搡搡，而是一副温文尔雅、客客气气的样子，待人接物也很有礼貌，莫名的非常有亲切感。 “唐泽这样的优质明星，搭上这样优质的保镖先生简直绝配啊。”论坛里，有人发了这样的帖子。 于是，唐泽粉丝群里又冒出了一波专门粉唐泽保镖的粉丝。她们给顾醒写信，送应援物，甚至写情书，把顾醒从头夸到脚，真诚请求顾醒守护好她们的女神。 有些粉丝联想起了凯文·科斯特纳和惠特尼·休斯顿主演那部米国电影《保镖》，自觉对号入座，竟然进化成了唐泽真琴和顾醒的cp粉。 “喂，不知大家有没有觉得，这位保镖大哥很有电影演员的气质和既视感呢？” “严重同意！” cp粉选出代表，专门写信给顾醒，期待有朝一日顾醒能和唐泽真琴一起登上大荧幕，把现实中的故事变成电影，演绎一段大明星爱上硬汉帅气男保镖的桥段。 他们还专门给唐泽真琴经常合作的导演、编剧写信推荐顾醒，认为这对cp组合对唐泽真琴的演艺事业绝对会有很大帮助。 “顾侦探，” 唐泽真琴有一次翻看论坛的时候，看见了粉丝力挺顾醒拍电影的帖子，忍不住对顾醒说道： “说真的，有一天您要是打算拍电影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给您搭戏绝对没问题。” 寄给顾醒的信件越来越多，喜欢顾醒的粉丝也很离谱地越来越多。 “您的形象实在太好了，”唐泽真琴对此都有些无奈，“长此以往，恐怕我的粉丝都要被您勾走啦。” 又过了一段时间，居然出现了到处跟踪顾醒，偷拍顾醒，甚至一路追到洗手间偷窥的疯狂粉丝。 “哎哟，” 看着略微有些抓狂的顾侦探，经纪人高梨树里也忍不住打趣道： “您还没入行呢，没有任何作品，竟然都有了私生饭，不干这一行实在太亏了……说真的，您要不要考虑签在我们公司，我来做您的经纪人，好不好？认真考虑一下吧，我可是全国知名的金牌经纪人……” “私生饭？”顾醒道：“私生饭是什么意思？” 私生饭这个词引起了顾醒的注意。之前，顾醒从粉丝手里收到过一封信，信里只有这一句话—— 【您要小心私生饭，别让他们没完没了地骚扰唐泽！】 “私生饭啊，” 高梨树里似乎没想到顾醒会问这个问题，下意识看了看不远处正埋头看剧本的唐泽真琴，压低声音道： “这都不晓得吗，快上网查一查吧。亏您还自称是唐泽的忠实粉丝呢，唐泽前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您恐怕都不知道吧？” 顾醒一头雾水，于是上网专门查了查，才晓得私生饭是艺人明星的粉丝里行为最极端、作风最疯狂的一种粉，他们会为了满足一己之私跟踪、偷窥、偷拍明星的日常以及未公开的行程，骚扰自己喜欢的明星，影响她们的私生活。 “私生饭……” 顾醒又把唐泽真琴和私生饭两个关键词并在一起查了查，却什么都没有搜到，于是再次请教高梨树里。 “那些内容全都删掉了吧，”高梨树里说道：“赶紧删了才好，想想都够恐怖的。” 高梨树里一番介绍，顾醒才知道唐泽真琴一直以来都有一个超级疯狂的私生饭，跟了唐泽真琴三年多的时间。 此人常年在唐泽真琴出现的地方蹲点，在唐泽家里、下榻的酒店、拍摄的剧组安装偷拍摄像头，半夜偷偷撬过唐泽的房门，想尽各种办法偷盗唐泽用过的睡衣、内衣、浴巾、手纸……总之，各种奇葩的事情都干过。 有一次，甚至偷走了唐泽用过的卫生巾。 唐泽真琴对此苦不堪言，只能报警。但报警之后，那粉丝被从警察署放出来之后，反而变本加厉。 好在，前段时间那个粉丝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68章 私生饭怪诞的【完结篇】 “消失了？” 顾醒看了看另一边埋头认真阅读剧本的唐泽真琴，又看了看眼前的高梨树里。 “对，消失，” 高梨树里非常肯定的说道： “杳无踪迹的那种，仿佛被投入了外太空，或者大彻大悟隐居山林了。 总之，他再也没有来骚扰过唐泽。为此，我专门给唐泽解除了一天的忌口令，吃了顿大餐作为庆祝……” “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就在前不久，准确的日子我得查一查……啊，你的意思是……” “他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顾醒的神情很严肃，“相反，他距离唐泽小姐更近了。” 顾醒的结论把高梨树里吓得不轻，她反复叮嘱顾醒千万别将此事告知唐泽。 顾醒则把调查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对私生饭的研究上。 他接连查阅了几本辅导书，发现好几处都提到过类似私生饭这样的偏执形人格，死后变成怪诞的几率要比普通人高很多。 他进一步和高梨树里问清了那个名叫尾形大作的私生饭消失之前对高梨树里所做的种种往事，又从网上详细了解了其他明星私生饭的共同特征，结合《东瀛怪诞图鉴》对【独杀种】怪诞普遍规律的叙述，制定了一套详细作战方案…… “您要撤走对唐泽的全部保护？” 听完顾醒的计划之后，高梨树里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像只炸毛的公鸡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 “不行，我坚决反对！你这是对雇主的极度不负责任！” “顾侦探，”唐泽真琴道：“您确定这个方法能够彻底解决那双眼睛吗？” “我认为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机会，” 顾醒说道：“但如果不试一试，那双眼睛会纠缠您一辈子——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守在您的身边。” “我们可以加钱！”高梨树里马上说道：“何况，您不是说唐泽真琴是您的偶像吗？跟在偶像身边一起生活工作不应该很愉快吗？”她说着，加了重音，“而且，还能赚到很多钱……” “可是，”顾醒看着唐泽真琴，“生活不是偶像剧，我有自己的生活。” 高梨树里还想说些什么，唐泽真琴却道：“我相信顾侦探，这件事情必须尽快有个了断，我们也没有道理一直把顾侦探绑在我的身边。” “可是……” “就从今天开始吧。”唐泽真琴合上了剧本，鼓起了全部的勇气。 当天晚上，顾醒就撤掉了对唐泽真琴的全部保护措施，在自己离开的同时，也撤走了怪诞联盟所有成员。 果然，那双眼睛再次出现在了唐泽真琴的身边，并且像所有【独杀种】怪诞那样，开始变本加厉地进化规则—— 他已不再满足于隐匿在无人可知的角落里偷窥。 在唐泽真琴的感知当中，那双眼睛开始进化出了实质般的身体，堂而皇之地走进她的房间里—— 但包括唐泽真琴在内，所有人都无法看见他的模样，只有空气在流动，仿佛这是一个那种只会在科幻小说中才出现的隐身怪人。 只有唐泽真琴能够靠着一种精神层面上的玄而又玄的力量感受到他的存在、行动和状态。 一开始，隐身者会在唐泽真琴不在家的时候撬开她卧室的房门，在房间里安装大量的摄像头，360度无死角，放肆的满足自己的偷窥欲。 顾醒曾拆解其中一个摄像头却发现里面的构造和这个世界的科技路线完全不同。等他想进一步研究的时候，房间里所有的摄像头全部消失不见了。 隐身者开始全方位入侵唐泽真琴的生活，他在她的商务车上安装追踪器，给她的经纪人寄刀片。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越野车，疯狂跟随唐泽的商务车，导致大街上一连串的交通事故。在唐泽的司机试图摆脱纠缠拼命加速时，他猛地踩下油门，成功追尾，导致唐泽受到轻伤。 随后赶来的交通警察带着满腔怒火走到驾驶室，透过车窗瞧去，却发现车辆仍在启动，仪表盘一片亮堂，驾驶座上却空无一人。他们调取沿途的监控才发现，即便是在车流中穿梭不息的时候，驾驶室也空空荡荡。 隐身者会用极其古怪手机号码拨打唐泽真琴的电话，一天打194次，打通之后，却一言不发。 唐泽真琴试图将他拉入黑名单，手机却提示该号码无法进行操作。高梨树里专门与电信运营商进行了沟通，才晓得该号码根本不存在，所有的194次通话也完全没有通过运营商的网络发起。 唐泽换手机，古怪的号码依旧能迅速的打进来。关掉手机也没有用，手机会自动开机并接通。 变本加厉的，隐身者开始长期蹲守在唐泽真琴的别墅和她下榻的酒店房间门口，不时偷偷溜进去，后来就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他盯着唐泽真琴睡觉，躺在床上拍照打卡留念，吃唐泽吃过的零食，带走唐泽用过的口罩，并吮吸口罩里面的气味，用手指蘸着水，在唐泽家卧室的桌子上写下一行字： 【这口罩里香水的味道可太甜美了】 唐泽真琴全部的工作都陷入了停滞状态，所有的通告统统推掉。 连她正在拍摄的电影都宣告暂时歇工，为此唐泽真琴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和制作人、导演商议，以自降薪酬接受对方下一步电影女主角的邀约为代价，将拍摄日期延后了一个月。 唐泽本人快要被隐身者的狂妄举动逼得疯掉，她面容憔悴、不施粉黛、长期失眠，以这幅模样出现在公众面前恐怕会掉粉无数。 顾醒则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克制，即便隐身者冲进唐泽家的浴室里打开水龙头明目张胆的洗澡，逐个使用唐泽的洗发水、护发素、沐浴液和香水……顾醒也按捺住了自己出手的冲动。 顾醒深深知道，对方欺软怕硬的规则并没有任何改变，此时已快要接近，却还没有到达最后决战的时刻。 “唐泽小姐，再忍耐一点点。”顾醒尽可能用温柔的语气给予对方战胜隐身者的信心和安全感。 “我还好。” 唐泽的声音里全是颤抖。因为隐身者的存在，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洗过澡，认为自己原本就肮脏的身体越来越发臭，很快要彻底馊掉，如今已全靠香水遮掩体味，甚至因此不愿意太过靠近顾醒，以防对方问到那股发馊的气味。 “你到底行不行啊？” 高梨树里私下质问顾醒， “唐泽现在的状况让我想起了当年的娜娅——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您必须把所有的保护措施全部重新布置到位！” “娜娅？” “您真的是唐泽真琴的粉丝吗？”高梨树里道：“娜娅是唐泽真琴刚入行的好朋友，因为抑郁症自杀了。我担心唐泽再这样下去……” “再坚持一下下，”顾醒道：“很快就要见到胜利的曙光了——你得明白一个道理，凡欲使其毁灭，必先使其疯狂。” 顾醒说完这句话的当天晚上，许是这段时间的压力和困扰太过庞大，唐泽真琴一向准时的月事提前一周到达了。 这次月事来的极其凶猛，以往从未痛经过的唐泽真琴躺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 她用牙齿咬住枕巾，大口大口吃止痛药，用暖水袋敷着小腹，一大杯一大杯地喝着高梨树里为她准备的来自某个神秘国度的古老配方——红糖姜茶，却依旧毫无用处。 一个盛满了罪恶的身影，在唐泽真琴正处于痛苦之时，缓缓潜入她的洗手间，打开了马桶旁的垃圾筒盖子…… 得手之后，隐身者实现了他成为怪诞以来一直想要达到的终极目标，并迅速离开了这里。 片刻之后，马桶盖上一张贴纸闪过暗芒。 紧接着，隐身者手中抓着那样物事，满脸愕然的回到了方才的地方。 一个穿着西装、带着墨镜、像保镖一样男人端着个盆子，向他泼来一盆鸡血。 紧接着，一个嘴角咧到耳根的男子张开大口吞了过来…… “啊呜！” 少许，地上只剩下一双血脚。 吞完之后，熊田信彦对着马桶哕了一下……或许是吞的太快了，他咽下了不该吞的物事。 一旁的顾醒摘下墨镜，向血脚看了过去。 电话铃声响起，顾醒掏出手机，来电提示是蛙人。 “喂，” 顾醒接起电话，“您打得真够及时的。” 那头传来蛙人的声音，“怎么样？【贴纸】好用吗？” “一击毙命。” “就是你说的私生饭怪诞？” “大概吧。” “真的限制住了？”蛙人声音里带着点兴奋，“能不能带到警察本部让哥看看？或者，干脆哥去唐泽真琴家里找你？” “别来了。” “为什么？” “我的怪诞分身下手有点狠，把私生饭直接送到了外太空。” “你这个家伙！”蛙人怒道：“天天说怪诞分身，也不告诉哥你那破分身有什么用……” “是您告诉我，这个不用说出来的。” “哥现在后悔了！” 蛙人在电话那头直拍桌子，“别忘了，你借【贴纸】的时候，答应哥以后要帮忙出手一次，你给哥记着！” “对了，” 挂掉电话前，蛙人反复叮嘱，“确认怪诞解决之后，一定要记着带唐泽小姐来我们怪诞调查课消除记忆。 话说，你这家伙……头一次调查怪诞事件，就能办的这么干脆利索，解决方式又如此天马行空富有想象力……你真的不考虑来我们怪诞调查课试一试？ 年轻人，真的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来哥这里，你能做得更好——” “嘟——嘟——” “混蛋小子！十足的白眼狼，”蛙人听着听筒里忙音破口大骂，“迟早哥得把你拐进来……”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盒烟——自从红衫走后，蛙人又重新拾起了抽烟的本领。 深吸一口，蛙人吐出烟圈。 烟圈飘在半空中，像鱼儿吐出的泡泡，又像一个等待报废的轮胎。 他望着烟圈，陷入了对往昔回忆的无尽沼泽当中。 …… 隐身者被熊田信彦吞噬之后，顾醒告诉唐泽真琴： “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可以睡安稳觉了。那双眼睛，包括那个私生饭，此生此世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命当中。” 顾醒永远无法忘记唐泽真琴在听到这句话时闪过一瞬的表情。 那表情当中夹杂着太多太多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它们交混在一起，以至于顾醒无法准确的分辨出其中任何一个情绪。 在那一瞬间，顾醒恍惚中感觉到，事情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能在我家里多待一段时间吗？”唐泽真琴看着顾醒说道：“我真的有些害怕，害怕他回来。” 顾醒略作思量，答应下来。但他留下来的原因并非唐泽的挽留，而是他尚有疑惑未得解答。 当晚，他让喜多英二郎从家里的书架上把那本新出现的、名为《私生饭尾形大作和唐泽真琴的怪诞故事》拿了过来。 这本书在外人看来，名为《偶像星愿》，一部质量非常不错的国产动画片，顾醒早年间曾经看过。 序言的第一句话： 【记住，任何时候，别走极端】 第二句：【私生饭不是饭！】 随后便是尾形大作的怪诞规则—— 【只爱唐泽真琴的私生饭尾行大作】 他曾是唐泽真琴的最忠实的铁杆粉丝，可惜因为太过执着而走入歧途，当他死于一场注定到来的意外之后，生前的执念使得他异化为只跟随唐泽真琴的独杀种怪诞。如今，他被怪诞描述者顾醒收容，成为怪诞联盟的一员。 规则1：他拥有了隐形的能力，在隐形状态下，他可以避免被其他B级以下怪诞的规则锁定（F）。 规则2：当危险降临时，他能够迅速进入隐身状态，并瞬间逃离现场（F）。 规则3：他疯狂迷恋着唐泽真琴，不惜一切靠近她，偷窥她，收集她的一切私人物品。在唐泽真琴身边十米之内，他的规则将获得加成效果（F）（此规则前半部分因尾行大作被收容而失去效力）。 …… 很奇怪，第一条规则明明只有F，却可以躲避B级以下的怪诞规则，这岂不是某种意义上的悖论规则？ 可惜，小洞已不在身边，无人为他解答疑惑了。 同时，尾行大作也刷新了顾醒对怪诞等级的见识。 顾醒犹记得，在小洞曾给自己做过科普之中，把怪诞规则等级分为FEDCBAS，最低的就是F……这也是顾醒头一次见到F级怪诞。 暂且放下对第一条怪诞规则的纠结—— 顾醒接着往后看，在正文的前半段里找到了尾形大作和唐泽真琴从前的往事。 绝大多数内容与高梨树里的叙述吻合，唯有最后一小部分，尾形大作消失前发生的事情，书中是这样叙述的—— 【在偷走唐泽真琴卫生巾的那天晚上，尾形大作把巾片搭在自己的脸上，透过其中棉纱大口呼吸着。 他感到自己渺小而短暂的人生已经登上了山峰的顶端，他想不到自己还能够通过何种方式，更加靠近、亲近唐泽真琴，再没有比这更亲切的方式了。在真诚追星的这条路上，他已经走到头了。 直到第二天早晨，他收到了偶像唐泽真琴亲笔寄来的信……】 第169章 怪诞分身的可怕之处 唐泽真琴写给尾形大作的信中到底写了什么内容，这本名为《偶像星愿》的书中并没有记载。 但是顾醒隐隐有点怀疑，正是这封信中的内容导致了尾形大作的失踪，并使他变成了史无前例的F级怪诞。 顾醒一度小心翼翼地猜测，唐泽所写的那封信会不会是她向尾形大作发出的死亡邀约： 唐泽以同偶像见面为诱饵，将尾形大作引到一个无人可知的僻静野外，杀死了对方，毁尸灭迹。 为此，顾醒专门去网上调查了尾形大作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唐泽真琴的行程安排，发现她一直来往于在片场、酒店行动，活动满满当当，完全没有亲自到场杀人的可能性，经纪人高梨树里和唐泽的助理也始终陪伴左右。 会否是雇凶杀人？ 顾醒曾想过，以调查案件为由，问问唐泽真琴，她寄给尾形大作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内容，以至于对方看到之后，立刻从人间蒸发。 顾醒再三思考一番，决定暗中进行调查，找到这件事情的真相。他暂时放弃了直面唐泽的想法，因为即便他开诚布公地发问了，也绝不会从唐泽真琴那里得到真实准确的回答，谎言对顾醒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当然，顾醒也明白，自己没有任何立场，也不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对方，因为他本人就是某种意义上隐藏在幕后的凶手。任何对唐泽真琴的调查、怀疑、追根究底，似乎都是对顾醒本人的深刻讽刺。 只不过，如果有一天，真相被揭露了，唐泽真琴的确是杀害尾形大作的凶手。 那么，也就证明，这个平日里总是和颜悦色的国民偶像绝非她所向世人展示的模样，她远比顾醒想象中的要更深刻、更深沉、更阴郁、更富神秘感。 她也将不再是照映在许多人心中某个角落里的那道白月光。 在唐泽真琴的别墅里，顾醒继续待了一周左右。 这段时间里，他暗中观察、调查着唐泽真琴，发动怪诞们在别墅的各个角落寻找着蛛丝马迹，却未能找到唐泽的任何把柄。 为了让唐泽放下戒备，他一度把自己关在卧房之中，把精力投入到了对怪诞分身山蒲氏的研究上来。 事实上，从怪诞轮回者试炼场出来之后，顾醒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山蒲氏的研究，主要的收获有两个—— 第一，山蒲氏的替身作用。当顾醒遇到致命的危险时，可以在转瞬之间将山蒲氏和自己的身体进行替换。 这种替换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并不是简单的物理或者空间概念上的替换，而是一种怪诞规则。规则等级与山蒲氏本人最高的那条规则相同。 山蒲氏的几条规则当中，最高的便是那条：【当他敲门时，屋内会有人被瞬移至房门口，为其开门，屋顶掉落的雨水会将此人彻底融化（D）】。 这也就意味着，当顾醒被D以下的怪诞规则锁定时，能够直接发动替身的规则躲过一劫。 而且，山蒲氏的规则等级是可以提升的。未来如果发展的好，面对更高级别的怪诞，顾醒没准儿也有可能拥有自保之力。 第二，山蒲氏分身的融合作用——在一段不短的时间里，顾醒可以与山蒲氏融为一体（D）。 这项技能顾醒正在持续摸索和开发过程中。处于融合状态下，顾醒可以完全行使山蒲氏的每一项怪诞规则，便如同他自己与生俱来就拥有这项规则。 经过这几天的摸索，顾醒又有了新的发现，处于融合状态下的自己，甚至还有机会行使尾形大作的部分规则。比如，隐身。 那么，顾醒收容或者描述的其他怪诞呢？比如藤野，比如早惠，顾醒能否像藤野一样敲门杀人？像早惠那样让被规则锁定的人看到的总是他的面孔？ 这几天，顾醒一直在做这样的探索，目前来看是有机会的，但这涉及到了规则之间的融合、并行与冲突，以顾醒对怪诞规则的浅薄理解，还需要走很漫长的一段路路。 一个星期之后，尾形大作如顾醒所言的那样再也没有出现，唐泽真琴的情绪也渐渐平稳下来。 她开始精心打扮化妆，恢复她所热爱的工作，把行程档期安排的满满当当，不断的接下各种通告，在高梨树里的陪伴下回到了久违的电影拍摄现场，以光彩夺目的气色和姿态重新走进大众的视野。 各大娱乐媒体则竞相刊登起国民偶像唐泽真琴战胜了突如其来的重感冒重新返回电影拍摄片场的新闻报道，波澜依旧。 “是时候离开了。” 正当顾醒打算带着唐泽真琴去黎都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销案，并按规定完成抹除记忆的最后一步时，一位不速之客前来拜访唐泽真琴。 那是一个太阳被遮在密云之后的阴沉沉的早晨，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光着脚，但容貌颇为清秀的女人用很急促的敲门声叫醒了别墅里沉睡的每一个人。 唐泽的助理为女人打开了大门，顾醒看着她那张未曾来得及卸妆的面孔，隐约想起自己似乎曾在某一部电影当中看见过她的脸，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她的名字。 女人慌慌张张走了进来，径直冲到刚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唐泽真琴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救救我！”女人用嘶吼一整夜之后才会发出的沙哑声音哀求道：“唐泽姐，救救我！” 唐泽真琴下意识抬头看了看站在另一边的顾醒，顾醒一如往常般的识趣，冲着她点了点头，默默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并把早惠派过去探听情报。 “跟我来。” 唐泽真琴为女人披上了一件外套，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女人名叫岛明日香，是这两年刚刚冒出头的电影界一颗新星。前一段时间事业刚刚受到重大打击——一部由她主演的爱情电影票房遭遇了滑铁卢，资方亏损严重。 岛明日香做梦也未曾想到，有一天自己的经纪人会带着酥软无力的她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 第二天早晨，持续了三个小时的高清视频就发到了岛明日香的邮箱里。 令岛明日香更加崩溃的是，第二天中午，还没有从惊恐、疲惫、茫然中清醒过来的岛明日香又接到了经纪人递过来的、和昨天一个牌子的罐装咖啡。 “喝掉它。” “我不！” “那你就等着全国的粉丝守在电脑前，” 岛明日香头一次发现经纪人的表情是如此的冷酷和丑陋， “睁大了眼睛，欣赏那封邮件吧。” 当天晚上，岛明日香经历了比之前更加残酷、更加恶心的一个晚上。她发现新的客人有极其不良的嗜好。 之后的几天，她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一度忘记了自己是个电影明星。直到她假意顺从了经纪人，仿佛开始享受堕落和放纵带给自己的乐趣，才从严密的监管当中寻到了逃脱的契机。 走在人来人往潮水般的大街上，岛明日香举目四望，想不到任何一个值得信赖、又有能力帮助自己的身影。 她不敢求助媒体，媒体们或许正等着大新闻。或者，他们干脆惹不起那些大人物，再把她送回去。 她甚至不敢去警局报警，因为她从那些丑陋的面孔中认出了其中一位经常在警方新闻发布会上露脸的长官。 她苦思冥想，光着脚不知走了多远，抬头看见了立在写字楼广告大屏上的唐泽真琴，终于想起了自己同这位传说极有能量又极富善意、同情心的国民偶像在一部电影中有过短暂而愉快的合作…… “拜托，拜托了！”岛明日香肩膀剧烈抖动着，苦苦哀求着，“您一定要帮帮我，他们马上就会找到我。” 唐泽真琴用极大的耐心和温情安抚她，使她从惶恐不安中略微平静下来，随后潮水般的困倦终于一涌而来、淹没了她，连衣服都来不及脱掉，她就在唐泽的大床上沉沉睡去。 “你打算怎么办？” 高梨树里把唐泽真琴带到书房，抓着她的手，有些紧张的说道：“不要冲动，唐泽。” “她是我，” 唐泽真琴说道： “你明白吗？她是年轻时走投无路的另一个我，是没有死掉的娜娅，也是即将死去的娜娅。” “这种事情在我们国家每天都在发生！”高梨树里用力地抓住她的手，“在你不知道的酒店里，财阀的会所里，那些长官们的大床上，说不定此刻就在发生……你应该知道的，你——你比谁都清楚！” “他们变本加厉了，”唐泽的神情直发冷，“害死了娜娅之后，他们变本加厉了。” “所以呢……你能斗得过财阀，还是斗得过议员？政府的长官？你甚至连娱乐公司的社长都要恭恭敬敬！等到岛明日香的经纪人找过来的时候，你能顶住这些人的压力，绝不交出日香吗？你忘了前段时间，东都警视厅那位大人找上了你，你付出多大的代价才拜托了纠缠？” “难道要看着日香再次落入魔掌？” “我们尽力而为，”高梨树里说道：“甚至，我们可以亲自去对方的公司登门拜访，劝说他们放过日香，但拜托，这种时候，你还是别太冲动了。要知道，你的把柄也在他们手中啊。” “树里，” 唐泽反而冷静下来，阴沉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时代变了，你知道吗？” “我，我……”高梨树里被唐泽突如其来的怪异气场所震撼，茫然道：“你在说什么啊……” “盘旋在这个世界最顶层的力量，已经不只是财阀，议员和那些肮脏的官员了。” 唐泽真琴说道： “你就等着吧。如果死了人，就推到那些怪物身上，没有人会去追究的。” 高梨树里望着唐泽真琴，眼前这位她无比熟悉的好朋友，此刻无比陌生。 另一个房间里，顾醒拿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app，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娜娅两个字。 很快，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 娜娅，艺人秋山菜津子的本名。 对于秋山菜津子，顾醒就非常熟悉了。 秋山菜津子曾是本子国演艺圈一位四线小明星，出演过几个不大知名的女配角。在唐泽真琴还未曾出名之前，秋山菜津子和她关系很好，可称闺蜜。 前几年，秋山菜津子突然在家中自杀，留下了一封遗书，还有一本很厚的日记本。 其中非常完整而详细地记录了她被经纪人逼迫拉皮条、陪睡的悲惨经历。 多达600篇、1000页，30多万字的日记披露了她在两年间所有的陪睡经过，人数多达一百五十余人，其中一次甚至是与七人同床。 最多的一天会安排三场招待，满满当当，简直丧尽天良。 在最后辞行的遗书中，秋山菜津子用带血的笔迹这样描述道： 【老天啊，饶过我吧。 为什么父亲的忌日还要被那些恶魔传召过去陪酒陪笑陪睡？ 即便是这种情况，经纪人竟然还有脸让我支付他的中介酬劳，她如何有脸说出那样的话？她甚至……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 抱歉，我的家人、朋友们，这样的人间如同炼狱一般，我呆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仿佛被烈火炙烤着。 痛苦，无尽的痛苦。抱歉，我要选择永远的离开了。 朋友们，我绝不会轻易饶过那些恶魔。 在这里，我要逐一写下他们的名字。待我死后，一定会变成厉鬼，一个一个找到他们，直到把他们送进地狱……】 第170章 死而复生的娜娅（一） 看完娜娅，也就是秋山菜津的遗书片段之后，顾醒心头前所未有的压抑。 几年之前，娜娅自杀事件刚刚发生的时候，在整个国家都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当时，顾醒只是在网上大概了解了事情的轮廓。 那时的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探究娜娅自杀的来龙去脉，他甚至都不忍心去阅读网上公开的娜娅遗书的残留部分。 那些沾满鲜血的真相，那些无法沉冤昭雪的惨案，那些逍遥法外的罪恶，只会让顾醒觉得自己身处无尽黑暗的海底，窒息……极度窒息。 如今，已成为怪诞描述者的顾醒决定重温往事，他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娜娅，秋山菜津，潜规则，悲惨事件等关键词，不堪回首的往事渐渐浮到他的眼前—— 娜娅原本无需承受这可怕的一切。 她出生于颇为富足的家庭，父母百般疼爱，但十五岁时一场车祸改变了她的命运。 父母葬身车祸之后，娜娅和姐姐相依为命。抱着改变命运的希望，她在拍摄一支罐装咖啡的广告后进入演艺圈。 娜娅签约的公司名叫满意，满意事务所。 事务所的老板栗山利安在圈内恶名昭彰。娜娅自杀前几年，栗山利安就被爆出过逼迫女艺人与他人性交易、签订不平等条约、对旗下艺人疯狂施暴等丑闻。 曾经娜娅也做过下一站天后的好梦，但当年尚还懵懂的她签下了那份奴隶合同，未曾想明白合同里那一句“如果不听从公司安排……”究竟意味着什么，那场好梦注定化为梦幻泡影。 往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折磨，倘使她稍有反抗，便会被栗山利安拽着头发拖进黑屋子里，拳打脚踢。 这一切，娜娅都咬着牙挺了过来……成为压垮她最后一根稻草的，是栗山利安为了方便客户们不做任何防护措施，而强迫她所做的、令她失去自然生殖能力的结扎手术。 漫长黑暗的地狱生活，最终只换来了几个甚至连正脸都看不到几次的配角。唯一的主演是一部低成本的限制级电影，却因为尺度过大的问题，直到她自杀之前都没能上演。 拍摄那部限制级电影的时候，娜娅一度因为太过暴露而坚决抵制，导演当即给了她一个重重的巴掌，“贱女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上过多少张床了？”抱着仅存不多的廉耻心，整个电影拍摄的过程中，娜娅再没有进行过任何反抗。 娜娅自杀之后，她的经纪人奥田彩带着十几个公司保安，第一时间冲进娜娅姐姐家里抢到了娜娅的遗书和日记。 之后，又连夜开车来到郊外烧毁证据，但遗书残留的部分仍被一个对娜娅抱着极大同情心的记者找到并保存下来。 娜娅姐姐被记者的诚心所感动，把自己偷偷复制的日记副本交给了记者。如此，事情的真相才得以在电视台和报纸上公布。完整的遗书则永远无法找回了。 极为遗憾的是，当年写日记时的娜娅或许还没有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日记中涉及到人物都没有使用真实的人名。 而随着遗书大部分内容被烧毁，那份记录了每一个沾了人血的恶魔名字的名单也消失在了人世间，只剩下遗书残页上的十三个名字。 迫于公众的压力，初始按照抑郁症自杀而结案的警方重新展开调查。 他们根据遗书指认了十三名名嫌疑人，这其中有满意事务所的老板栗山利安，娜娅的经纪人奥田彩，诱导逼迫娜娅签下性招待协定书的女星宫本美淑，等等。 最终，一位官方精心选中的法官宣判了娜娅事件的终审结果—— 从娜娅提供的“名单”来看，似乎的确存在某些人要求娜娅从事性接待的可能性，但无法找到更确凿的证据进行相关调查。 娜娅用生命写下的遗书残留部分和日记副本，被国警厅科警研文件影像课长迁政信男公开认定是伪造的证据。 那些给娜娅转过账的客户们只用一句轻飘飘的“我们那是因为可怜她”，就从法庭之上糊弄过去了。 老板栗山利安在被捕之后，只承认把娜娅介绍给了某个食品公司的客户，最终被判刑1年，缓刑两年，其余人员全部无罪释放…… “真是地狱空荡荡……” 顾醒花了不知多久的时间，把网上所有关于娜娅事件的新闻报道讯息认真看了一遍。 最后，他点开了网友们专门为娜娅建立的、最上面写着“娜娅，别哭，总有一天正义会来到、沉冤会得雪”一行血字的缅怀网站。 网站刚建立的时候，每天都有来自全世界各地的网友发帖打卡，一度一天高达十万余人，但如今，每天的发帖量已不足三百。 顾醒点开了那个上传了娜娅遗书残卷扫描件的链接，怀着无比沉重和愤怒的心情，再次阅读了娜娅在人世间留下最后一段文字。 阅毕，小洞留给顾醒的纸条终于传来了他期盼已久的新的信息—— 【您触发了一个崭新的怪诞】 【怪诞称谓：请描述者描述……】 在唐泽真琴隔壁的卧室里，顾醒暂时忘记了自己还要带着唐泽真琴去怪诞调查课消除记忆的事情。他拿起笔，在纸条上写了起来： 【怪诞称谓：不死的娜娅。 触发人物：娜娅。艺名：秋山菜津。 触发事件……故事背景……怪诞形象……触发条件……惩罚规则……】 这一次，顾醒书写的极为认真。他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手中沾着娜娅鲜血的魔鬼，也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干过此类肮脏事情的禽兽。 他为这些人描述了一个又一个悲惨可怖的结局，却始终都不甚满意……于是，他不断地修改，不断地推翻重写。 这场描写消耗的寿命实在可怕，为了节省需要支付的代价，顾醒不得不把怪诞联盟其他成员的规则和他从怪诞交易者那里得来的规则编写进去。 终于，在描述出第二十一种结局后，他长出了一口气，认为自己可以以此告慰娜娅的在天之灵。 常年起草带走提案、写作思路和文字功底都大有长进的喜多英二郎在一旁看着纸条上的内容，连连点头。 …… “混蛋！” 满意事务所老板栗山利安坐在自家别墅的沙发里，听着经纪人奥田彩关于旗下艺人岛明日香失踪事件的汇报，破口大骂， “你是傻瓜吗？还是智障？一个磕了药的女人都看不住？” “经过一晚上的调查，” 奥田彩连忙说道：“我们已经摸清了岛明日香的去向……” “那为什么现在还不把人抓回来？” “有人看见她跑进了唐泽真琴家里……” 听到唐泽真琴的名字，栗山利安脸色变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 “你的意思是，她藏在唐泽真琴家里，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 “我们正在沟通！希望唐泽真琴小姐明白事理，能够尽快将我们事务所的艺人交还……” “哼，” 栗山利安点燃一根烟，“对唐泽这种女人你也不要太客气，搞得她还以为我们很好欺负。” 半个小时后，奥田彩向栗山利安汇报： “唐泽真琴无论如何也不肯将那个女人交出来……社长，我们这边的态度已经很强硬了……” “混蛋！” 栗山利安将手中一本厚厚的艺人写真册扔了出去， “唐泽真琴以为自己是谁？她真以为自己是干干净净的影视天后、国民偶像吗？她的那些破事！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社长……” 奥田彩从地上捡起了写真册，才发现写真册的模特正是岛明日香，还是上个星期刚刚编印成册的，这还真有些讽刺，岛明日香曾一度被奥田彩看好……可惜，一部失败的电影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这件事后续还请继续交给我来办吧，保证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哦？你打算如何解决。” “不管用什么办法，”奥田彩道：“只要把岛明日香从唐泽真琴家里带出来就行了吧？我们的手段可不要太多。” 栗山利安看着奥田彩，这个女人干练又心狠，办事是可以放心的。 当年娜娅的事情闹得特别大，奥田彩当晚就冲进了娜娅姐姐家里把对方手里证据全部抢走，尤其是那份遗书，如果上面的名单全部抖落出去，满意事务所就算完蛋了。 “放手去干吧，” 栗山利安靠在了椅背上， “唐泽真琴那边你不用顾忌，不过是个洗白的婊子，因为运气好出演了两部爆红的电影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这些都是泡影你懂的吧？” 奥田彩连连点头。 “我会想办法把唐泽当年的那些东西全部搞来，” 栗山利安道： “到那个时候，连唐泽真琴自己也逃不掉。” 奥田彩离开之后，栗山利安渐渐平静下来，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练习生的名单。 “艺人，像狗一样的艺人都知道反抗了吗？还是我对这些练习生太仁慈了？” 这个国家的演艺圈经过多年的演变进化，渐渐只剩下一条主要路径—— 第一步，想要入行，不管是唱歌，拍电影、电视剧，必须先做练习生开始，训练极其……残酷。 第二步，练习生时代结束后，才能和经纪公司签订非常苛刻的合约。签约之后，艺人就变成了奴隶，经济剥削会很严重。 第三步，出道之前必不可少的整容，之后工作强度则会非常大。 第四步，女艺人的传召业务会很普遍，公司则扮演拉皮条的角色。 如果是潜力非常大的艺人，社长们或许会仁慈一点，但对于普通艺人…… 栗山利安深谙此道，并且是这一规则的忠实拥护者。 这个国家里，抱着和他同样理念的事务所社长不在少数，在他们的眼中女艺人从某种意义上并不需要当作正常人来对待。她们只是男人们通往这个国家金字塔阶层中更高一层的铺路石。 栗山利安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事务所女性练习生的名册，脑袋里不自觉地从中选出比较靠末尾的练习生，她们将是第一批见识到这个国家演艺圈残酷法则的幸运儿。 不知为什么，栗山利安忽然想起了几年前自杀的娜娅。那个女人也是从练习生做起的，她也是栗山利安从事这一行这么多年来遇见的第一起暴雷事故。 还真是豁得出去啊，娜娅。 但那又能怎样，这个国家，整个社会，吵吵嚷嚷半天，最后还不是重归平静。 也正是娜娅的事情，让演艺圈的女人们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残酷生存法则——自杀没有用，写遗书没有用，把事情捅爆炸、捅破天都没有用。 在娜娅自杀之后，网络上惩罚罪魁祸首的声音一度沸沸扬扬，栗山利安似乎岌岌可危。 满意事务所旗下一位与娜娅关系很好的女艺人山口智吾站出来爆料，不仅出书写出真相，还登上广播电台接受采访，说栗山利安曾经要求娜娅站在桌子上跳舞，以方便客户们窥视裙底风光。 等到娜娅从桌子上下来之后，会在众人注视下，遭受到只会在那种电影中才存在的可怕折磨。 为了满足一些变态客户的特殊需求，娜娅甚至被强迫使用兴奋剂、禁用品……一个晚上接待七个客户，也是在这种状况下发生的。 “没错，”栗山利安冷笑道：“山口智吾说的完全没有错，我是让娜娅上桌子跳舞了，是让她服用兴奋剂了。” 但是，那又能怎样呢。 栗山利安被判了一年，缓期执行，他甚至根本没有在牢房里呆一天。客户们安然无恙。 反倒是爆料者山口智吾，她出的书已被封杀，在电台接受采访时爆出的猛料被媒体编排为搏出位之举，人身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在警方的调查和法院的审判过程中，山口智吾证词前后共录了21次，但由于一名检察官是其中一个嫌疑人的妻子，所有证词到最后均没有被采用。 而山口智吾，早就被栗山利安封杀了。她得罪了那么多大人物，现在是否活着还是个问号。 娜娅的事情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而然淡去了。 时至今日，栗山利安反而是觉得娜娅的自杀是一件好事—— 在娜娅自杀几年后的今天，那些原本躁动、怀揣着反抗念头的女艺人们纷纷认命了，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个刺头。 栗山利安的拉皮条生意越来越红火。 为了方便招待客户，栗山利安花了一大笔资金把公司大楼改建成了酒店，把一楼改造成个豪华时尚的酒吧。客户们到来之后，可以先到酒吧里放松热身……为后续正戏做足准备。 栗山利安会经常带着艺人们赴宴陪酒，在正戏到来之前，彼此先熟悉一番。 十三楼就是豪华套间，每天晚上都不会缺少寻找快乐的客户和那些怀揣天后梦想的女艺人们…… “今天到访的客户还没有联系好吗？” 栗山利安拿着练习生的名单，边一页一页往后翻，边抬起头看助理， “还是说，你打算今天晚上给十三楼放个假？” 助理正要回答，栗山利安的手机…… 手机短讯提示音响了起来。他嘴角一弯。这个时间点发短信的，一般都是希望今晚来套间访问的客户。他们之间有特殊的暗号。 栗山利安拿起手机，看向屏幕……是个陌生号码。 点开短信，内容是： 【栗山社长，您还好吗】 【我回来了】 落款：娜娅。 第171章 死而复生的娜娅（二） 看完短信的第一个瞬间，栗山利安脑子里冒出的念头是有人在恶作剧。娜娅都死了多少年了…… 出于谨慎的念头，他还是把对方的号码发给了助理， “你去帮我查一查，这个手机号的主人是谁。” “嗨伊！”助理领命离去。 “要是能把这个恶作剧的家伙揪出来，我非得弄死他不可。” …… 晚上，栗山利安带着自家旗下五位女艺人来到楼下的酒吧，不久之后几位来自政商两界的客人赶到。 栗山利安专门开了一间大包厢招待众人。 “各位，” 栗山利安开启一瓶香槟，摇晃几下，喷射出来， “今天晚上一定要尽兴啊，high起来！” “感谢栗山君的招待！” “哈哈，其实我已经等不及了！一分钟都等不了。” 艺人们一个个流露出了畏惧的神情。 男人们彼此交换目光，猥琐的眼神在空气中碰撞，大家都明白今天晚上的正戏是什么，但谁都不会说出口，任由热烈的气氛在包厢里酝酿着。这便好比一场电影，在高潮出现之前，一定要把铺垫做好。 栗山利安一个响指，氛围灯亮了起来，极富节奏的动感音乐震撼着整个包厢。 那些平日里举止斯文、道貌岸然的官员、企业家们一个个拉着满意事务所漂亮的女艺人走进了光斑晃动的舞池之中…… 栗山利安也拉着一个女艺人走进了舞池，在震天响的音律中扭动身姿，上下其手。 这个国家的常态便是如此，拥有权力和地位就能够为所欲为，为什么有些人总搞不清楚这一点？ 要是所有艺人都像宫本美淑那样识趣就完美了……也不晓得奥田彩此刻有没有把岛明日香抓回来，这种不听话的女人必须关在黑屋子里狠狠教训一顿才会懂事。 栗山利安半眯着眼睛，随着节奏摇头晃脑。 “栗山君！” 忽然有人大喊他的名字，“你的女伴有点不对劲啊。” “你说什么？”栗山利安睁开眼睛，大声回道。 “你的舞伴！”那人的神情有些慌张。 搞什么鬼……栗山利安转头向自己的舞伴瞧了过去—— high爆的节奏里，女艺人穿着暴露的着装，迈着欢快的舞步，摆动性感的身姿，似乎比栗山利安和几位客人还要沉浸其中。 但她长着一张娜娅的脸。 在这一瞬间，栗山利安心口猛地往回缩了一下。 不可能！他揉了揉眼睛，这几个艺人来之前他可是仔细逐一检查过的…… 是娜娅，绝对是娜娅，是她的长相，身材，穿着。栗山利安心里头冒出了这个念头。 栗山利安停止了晃动。舞池里，除了娜娅之外，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栗山利安试图关掉音乐和灯光，开关却失灵了。 四周的气温陡然降了下来，舞厅瞬间变成冷酷。 “大家为什么要停下来啊？” 音乐声稍稍降了下来，娜娅望着栗山利安和几位客人，脸上满是兴奋，“我们跳得多开心！” “等等，你是……”一位客人忍不住问道。 “我是娜娅啊，” 娜娅晃动着身体，望着客人，“你不认识了嘛？我们一起开过车。” 客人当即瘫软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娜娅又瞧向其他几位客人，“还有你，你，你……那时候你们都在，我们几个人一起……” 客人们齐齐瘫倒在地。 “你这个疯女人！” 栗山利安鼓足了勇气，冲上前去，打算抓住娜娅的头发，“想找死是吧？” 他抓住了娜娅的头发，猛地一揪，头发竟然脱落了。 触感不对……栗山利安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起，脱落的头发已变成了一条条细软冰冷的蚯蚓一般的虫子，在他手上、胳膊上，爬呀，爬呀…… “跳啊，接着跳舞。” 娜娅忽然停止微笑，表情阴沉的可怕，“不跳的人就会死。” “鬼啊！” 栗山利安一声尖叫，手中的虫子抛了出去，洒在了客人们的身上。 “跑！快跑！” 房间里的女艺人们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男人们你争我抢，试图第一个从包间的门口钻出去……但门已锁死，男人们堵在了门口。 他们重重拍打房门，用拳头砸，用脚踹，用身体撞击，房门纹丝不动。 他们大声呼救，嗓子很快喊哑，尖锐凄厉的求救声足以传到大楼外面，却没有任何人响应。 “喂，” 栗山利安拿出电话报警，“是警察署吗？我要报警，要死人了！” “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接线员温柔平静的声音，“您别着急，请简要描述一下您那边的状况。” “娜娅，” 栗山利安强行镇定下来，“几年前已经死掉的娜娅又出现了，她要我们跳舞，不跳的话就要杀了我们所有人！” “是这样啊，” 接线员说道：“那您为什么不去跳呢？” “……” 栗山利安愣住了，“喂，你这是说的什么混帐话！” “我的意思是，” 接线员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 “她让你们跳舞，你们就去跳啊。” 栗山利安忽然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仿佛就在自己身后响起。 他转头向后看去。 娜娅拿着手机，微笑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 娜娅对着听筒说道：“你们要跳舞，因为不跳会死的嘛。” 她的声音同时从面前和听筒两个渠道传进了栗山利安的耳朵里。 “跳啊，接着舞。” 娜娅晃动着手机，迈着轻快的舞步，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我要看你们跳舞，跳那种性感的舞。” “杀了我吧！”一个客户怒道。 片刻之后，地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 尸体被啃咬的只剩骨架。 男人死前凄惨的叫声印在了包厢里每一个男人的脑海中。 富有节奏感的躁动音乐声再次响起，栗山利安跳起了颤颤巍巍的舞步。 “来罢，拉着我的手。” 娜娅邀请栗山利安共舞。 这支舞一直跳到深夜，娜娅越跳越快，越跳越精神。栗山利安和几位客人必须跟着她的节奏越跳越快，绝无中场休息，男人们跳得精疲力竭，痛苦不堪。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就休息一分钟。”一个客户可怜巴巴求道，“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不行，”娜娅说道：“我不停，你们就不能停，停下来的人会死。” 客人们看了看爬满虫子的骷髅，继续舞动起来。 他们卖尽了力气，努力跳出可以令娜娅嘴角上扬的舞姿。他们的皮鞋像被施了魔法，根本停不下来。 “你们的表情呢，”娜娅说道：“我跳舞的时候就是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吗。” 客人们于是咧起嘴角，满面春风，仿佛喜庆的节日即将到来。 “我，我不行了！” 一位客人累到了极点，心脏衰竭，倒在了地上。 地板上，密密麻麻的虫子围了上来，爬在他的身上疯狂啃噬。 “啊！啊！救我！” 客人惊恐地尖叫，表情狰狞，痛苦地滚来滚去，但无人理会。 其他人吓得战战兢兢，更加卖力地跳动起来。 眨眼间，客人被啃噬的只剩一具森白骨架。 栗山利安手脚打颤，却一下子也不敢停下来。 到了凌晨四点的时候，娜娅才停止舞步。 这个时候，地上散布着五具白骨，蛆虫爬满白骨，幸存者只有栗山利安和另一位客人。 “你们两个，”娜娅露出灿烂的笑容：“想不想看我穿着超短裙，站在桌子上跳舞啊。” “不敢，不敢！饶了我们吧……”两个人连忙说道。 “为什么不敢？那里的风光很好。” “我们错了！娜娅，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但是，”娜娅翘着二郎腿，靠在了沙发上，“怎么办才好呢？我很想看啊。” …… 穿上了超短裙，露脐装，黑色丝袜，栗山利安和另一位客人分别站在了包厢的两个方桌上。 “跳吧，尽情舞蹈，让我仔细瞧瞧，但是……千万别摔下来，” 娜娅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人，“摔下来的人会死。” 伴着热辣的音乐，栗山利安和客人舞动起来。 他们小心翼翼维持着方桌的平衡，努力展现舞蹈的华美和身姿的妩媚，每一步都仿佛都走在悬崖边缘。 “休息一会儿吧。” 快要天亮的时候，娜娅终于喊停了。 栗山利安和另一位客人汗流浃背，浑身瘫软，趴在桌子上，仿佛从死神面前晃了一圈。 “差不多到时候了，” 娜娅看了看手表，“我们一起找点乐子，把今晚的聚会推向巅……峰，好不好？” “不必了吧……”两个人颤巍巍说道。 娜娅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个人来到了十三楼的VIP豪华套间。 “开始吧，”坐在柔软的大床上，娜娅翘起腿，望着他们，“我们三个人一起，让我瞧瞧你们的……本事。” 栗山利安惊恐地发现，他竟然…… 他抬起头，看向另一位幸存者，对方的眼神和自己同样惊愕。 一开始，他们以为自己只是太过疲惫，但很快，两个人都意识到这绝对是眼前这个死而复生的女人带来的永久性创伤。 他们带着惶恐、绝望的情绪，使尽各种办法，试图恢复正常，完全没有了效果。 “你……！” “这样啊，” 娜娅遗憾着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晚上很难尽兴了。” 栗山利安的脸色难看起来。经过一晚上的磨合，他已经摸清了眼前女人的脾气，倘使不能顺从她的心意，就会被虫子啃成白骨。 就在栗山利安打算拼上老命反抗之时，娜娅说道：“今天先就这样吧，栗山社长，我玩的很开心。二位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我们一起开心的日子会很长呢。” …… 站在满意事务所外的马路边，栗山利安目送娜娅坐着一辆黑色轿车离去。 “再见！” 从后排车窗探出脑袋，娜娅留给栗山利安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随后，她缩回脑袋，车窗缓缓升起。 “老子，老子要报警！”栗山利安打着颤说道。 …… 到了分区警察署，栗山利安直接打电话给自己相熟的长官，“出大事了，您亲自来看看吧。” “娜娅？娜娅都死了多少年了……” 警察署顶层的办公室里，长官拿着栗山利安提供的照片，“栗山君该不是出现幻觉了吧？” “昨天晚上他也在！”栗山利安指着身旁脸色比自己还要差的客户。 “我作证！”客户说道：“栗山君所言完全属实。” …… 警方的调查力量抵达满意事务所之后，包厢里的几具白骨已经消失不见。 调取监控后，发现昨天晚上娜娅根本没有出现，满意事务所旗下的艺人也都没有去。包厢里，栗山利安和几位客户喝酒唱歌跳舞之后各自散去。只有栗山利安和一起前来报案的这位客户留在了事务所，在同一个豪华套间里休息。 “栗山君，” 看着两个人穿着超短裙黑丝袜在方桌上跳舞的视频，长官瞪大了眼睛， “我有段时间没去了，这是新开发的项目吗？” “混蛋……全是那个混蛋女人干的好事情。” “可是，”长官说道：“我们的警员调查后发现，娜娅根本没有出现过啊。” “那个女人会妖法，”栗山利安道：“她把那些骷髅都藏了起来。要是您不相信，可以去调查一下昨天和我们一起聚会的几位朋友，他们一定都失踪了……” …… 不一会儿，警员反馈了调查结果——昨天晚上在满意事务所酒吧里聚会的几位客户全部平安回到了自己家中。 “不可能，”栗山利安满脸惊悚，“我亲眼看见他们被虫子咬的只剩一具白骨！这是那个女人的障眼法！” …… 很快，一位客户给栗山利安打来视频电话。 “栗山君，” 客户躺在自家的沙发上，冲着栗山利安满脸微笑的招手，“刚才有个警察非要我跟你通个视频电话，报个平安什么的，怎么回事啊？话说，昨天晚上实在太累了，所以我提前一点回家了……” 栗山利安一脸茫然，完全听不见对方再说什么。 随后几分钟内，昨天晚上参与聚会的每一个客户都给栗山利安打来了视频电话，看他们灵动的眼神，机敏的反应，活蹦乱跳的身手，分明好端端活着。 “你们两个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啊，” 长官望着栗山利安和另一位幸存者，“还是要适当的休息好才行，身体是事业和前程的本钱嘛。” 难道最近真的太疲累了？ 回到家中，栗山利安立马躺在了大床上。 这时，社交软件弹出了一条消息，来自一位和他颇为熟络的客户： 【这个是不是栗山君啊？】 消息 点开链接…… 第172章 死而复生的娜娅（三） 栗山利安点开链接，从窗口弹出的是他和客户昨晚在酒吧包厢里穿黑丝跳舞的热辣视频。 视频的标题是：【震惊！满意事务所社长栗山利安女装黑丝钢管舞视频！疑似为满足某变态客户的特殊要求！】 “胡扯！” 栗山利安咬牙切齿道：“根本不是钢管舞！” 视频热度已经暴走，从上传发布到现在不过两个多小时，点击量已经突破五百万，点赞也突破了二十万。 不开玩笑，满意事务所在国内颇有名气，也推出过几个家喻户晓的明星艺人，社长女装跳舞的视频能有这种热度毫不奇怪。 “奥田彩！奥田彩！” 栗山利安拨通了奥田彩的电话，“你他妈在哪里？” “抱歉，社长！”电话那头传来奥田彩有些疲惫的声音，“岛明日香这边出了点状况，唐泽真琴家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我们偷偷派进去的黑帮成员全部被对方打成重伤，我正在想办法……” “你到底能干成什么事！奥田彩！你是白痴吗？” “老板，再给我半天的时间……” “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栗山利安狠狠捏着手机，“在全国人民都看到之前，把网上的那条视频给我处理掉，连一根毛都别留下。” …… “这是……咱们的社长？” 奥田彩的助理看着那条点击量已经迫近八百万的热门视频，瞠目结舌，“舞蹈功底蛮不错啊。” 奥田彩则正在另一边和黎都警察本部一位分管网络电信方面的负责人通电话—— “小雄课长，这次恐怕又要麻烦您了！” “已经有人找过您了？是视频里的另一位？哦，他是我们社长的老客户……” “怎么会删不掉的？我知道你们以前经常……是bug？什么bug连警方的专业人员都没法儿处理？那多久能够解决掉？拜托尽快吧，我们社长最近日子很难过……” …… “废物！” 在收到奥田彩关于那条视频暂时无法删除的消息之后，栗山利安气的直接将手中未喝完的酒瓶砸在了地上。 奥田彩还要汇报岛明日香的状况，栗山利安骂道：“那种傻女人还管她做什么，盯着那条视频！什么时候把它删掉，什么时候过来见我，要不然你就等着被扔到海里喂鱼吧！” 接下来的几天，栗山利安打算龟缩在家里面。那种视频放在网上，他怎么还有脸出门，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平日里那些损友脱口而出的嘲讽，更别提社会上的风言风语。他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社长，” 助理带来了之前给栗山利安发恶作剧短信的号码的调查情况，“经调查，电信运营商那边没有这个号码……” “这个号段的号码不都是他们家的吗？” “但号码库里的确没有……他们反复检索了好几遍。给您发的那条短信也查不到……” “报警报警！我要报警！” 拨通了报警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娜娅的声音—— “栗山社长好啊。” 栗山利安当场吓得腿软，“你，你……” “我想邀请您出演我们事务所拍摄的一部电影。” “电，电影？请我拍电影？” “您没有听错。” “你开玩笑吧？” “不拍的话就会死。”低沉的声音。 “哼，”栗山利安忽然反应过来，硬气道：“别扯了，女人，昨天晚上我的几位朋友一个人都没死。你以为我没有和他们通电话吗？” “是吗？” 娜娅话音刚落，房间里光线骤黯，一片阴沉沉，“你看身后。” 栗山利安下意识转过头—— 五个血淋淋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里面，满脸痛苦地朝着栗山利安看了过来——全是老熟人。 栗山利安尖叫一声，吓得直往床上爬去。 娜娅：“您可以亲自问问他们。” “我拍！”栗山利安跪在床上求饶：“电影我拍！别折磨我啦！” 娜娅：“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 按照娜娅的指引，栗山利安来到了对方的事务所，再次见到了昨天晚上让自己痛不欲生的女人，他感觉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娜娅坐在老板椅上，栗山利安像鸡崽儿一样恭恭敬敬站在她办公桌对面。 “这是剧本，” 娜娅把剧本推在栗山利安身前，“您先看一看比较好。” “是！” 栗山利安翻看剧本，带着惶恐的心，认真看了起来。 电影的名字叫做《玩物》，讲的是一个怀抱偶像梦想的女孩儿与一家娱乐事务所签订协议、进入演艺圈后，一直被事务所故意冷落，最后只能找老板争取，老板早已设计好圈套，一步一步将女孩拽入地狱深渊的故事。 电影的主线，各个故事场景，财阀、官员和事务所老板的勾结，女孩儿的自杀，以至于最后判决的结果，和当年发生在娜娅身上的故事一模一样。 甚至，电影的女主角就叫娜娅，事务所老板就叫栗山利安，其他所有出场的人物全部使用实名…… “你疯了！”栗山利安惊叫道：“这种电影不可能会上映的。” “不上映的话，就会死。” “死就死！”栗山利安崩溃了，他升起一种孤立无援之感，“你快杀掉我吧。” 娜娅：“把手伸出来。” 栗山利安发现自己的手完全不听话，自顾伸到了娜娅身前。 娜娅拔下一根头发，放在他的手心里。 头发掉到手掌的一瞬间，化作一条面目可憎的虫子。 娜娅：“按我说的去做，否则它会教你怎么做。” 栗山利安：“你做梦！” 说完，掌心传来一阵剧痛，栗山利安当场倒在地上，滚来滚去，苦苦哀求，“啊，疼死我了！停！快让它停下来吧！” 娜娅：“它会释放一种毒素，将疼痛放大无数倍，你明白了吧？” 栗山利安：“明白了！我听你的，快让它停下来！” 娜娅：“第一个晚上怎么也要坚持下来吧？” …… 电影很快筹拍起来，栗山利安接到了娜娅一条又一条的指令。 “请您签下我们事务所的这份艺人合同！” “我是社长啊。” “咬……” “我答应！” …… “这部电影拍摄的费用将全部由您来赞助！” “您这是要我的命！我是演员……不仅没有薪酬，还要带资进组？” “我会给您发转账红包。” “叮！”手机短信显示，红包已到账。 “这太奇怪了……而且，10000円够干什么……” “我当年，”娜娅阴测测道：“拿到的就这么多。” “我答应！” …… “拍摄场地就用满意事务所的大楼！” “我们还有其他工作……” “停掉！” …… 很快，电影女主角也选定了，正是宫本美淑，当年那个以知心大姐姐的形象哄骗娜娅签订性招待协议的女艺人。 娜娅自杀之后，宫本美淑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相反，由于社长栗山利安的赏识，宫本美淑事业逐步走高，目下已成为本子国内颇有名气的年轻出轨家庭主妇的特型演员，片约不断，收入不菲。 今天早晨收到出演邀请的时候，宫本美淑还有些惊喜，做了这么多年特型演员，不甘平庸的她早就想有所突破。 话说回来，但凡是个演员，谁没有一个主角梦呢。有些演员一辈子没当上主角，干脆自己筹钱拍电影也要……过把瘾。 一开始，宫本美淑也有所顾虑，那个NAYA事务所之前没什么名气，该不会是皮包公司吧。而且，接这种外公司的活，是要提前和老板打招呼的，满意事务所也得抽成，这些都要写进合同里。 “栗山社长，” 为此宫本美淑专门请教了栗山利安，“您有听说过NAYA事务所吗？” “你问这个干嘛？” 栗山利安一脸惶恐。 “NAYA事务所给我发来了一个片约……” “是一家非常，” 栗山利安脸颊抽了抽，答道：“非常非常正规，且有实力的娱乐事务所。” “您的意思是，这个片约我可以接下来咯？” “不……” 栗山利安掌心传来一股剧痛，把原本要说出来的话吞了回去，“不要犹豫，要全力以赴参演！” “感谢社长的鼓励和支持！怎么说也是我从影以来女主角的初次秀，我一定据理力争，和NAYA事务所多争取一些片酬，到时候咱们事务所也能多一些分成。” “要什么片酬！” 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栗山利安听罢当即哆嗦了，他是投资方，片酬多少都是他掏钱包， “白演！” “白演？” “对，一分都别要。” …… “我没有听错吧，” NAYA事务所的女代表看着宫本美淑，“您真的要零片酬出演？” 宫本美淑委屈巴巴点了点头。 “这是您本人的意愿？” 宫本美淑连忙摇头。 “是你们满意事务所栗山社长的意思？” “嗯嗯！” “这样啊，”女代表说道：“那您可以告诉贵社长，这是我们投资方提出的要求，您必须按照如今市场上出演费最高的女演员的价位参演。” “啊……”宫本美淑道：“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头脑！” “请问，我们现在可以签约了吗？” “当然！”宫本美淑道：“我可以看看剧本和合同吗？另外，参加电影的男主演是谁？” “是您非常，非常熟悉的男演员。不过，暂时保密。” 宫本美淑和经纪人，带着律师仔细看过合同，确认没有任何猫腻。片酬的确高的惊人，连见多识广的经纪人看了都咂舌不已。 “剧本呢？”经纪人道：“除了片酬，宫本美淑小姐也很关注剧本的质量。” “两位应该已经仔细看过合同了吧？” “恩……” “合同上写得很清楚，在签订参演协议之前，剧本要对无关人员保密。二位没有看到这一条吗？” “没必要这么谨慎吧？”经纪人道：“宫本美淑小姐出演了四十多部电影，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难道，你们的剧本是纯金打造钻石镶嵌国家级机密？” “我只能说，” 女代表非常自信的说道：“这部电影是大制作、大投入、大手笔，一旦播出，绝对轰动全国，宫本美淑小姐作为主演，在我们国内，甚至在全世界必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对无关人等，我们口风非常紧。” 宫本美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和经纪人对视了一眼，又看向NAYA事务所的女代表，“请允许我们到外边商议一番。” “半个小时，”女代表微笑道：“我只等这么久。” 宫本美淑和经纪人匆匆忙忙到了另一个房间， “您说怎么办啊？”宫本美淑道：“这机会也太难得了。” “合同是没问题，可我担心，” 经纪人面露忧色，“万一她们要拍的是那种限制级的电影……” “有所追求的导演必然会在性的方面深入探究，” 宫本美淑道：“这个我倒是不担心，我又不是那种不敢为艺术献身的假把式。何况，她们给的太多了，这个价钱，就算让我出演那种动作片，我都要忍不住动心的……” 片刻之后，两人重新回到谈判场。 “如果是剧本保密的话，”经纪人说道：“我们要求宫本美淑小姐的出场费再提高三成，贵事务所违约金要加倍……” “合作愉快。” 女代表起身，握手。 宫本美淑在合同上郑重签字，按手印。 “现在，我们可以看看剧本了吧？” “着急什么，” 女代表微笑道：“反正合同都签了，不妨到拍摄现场去看。” “我总得提前熟悉台词吧？”宫本美淑道。 “完全没必要，那些台词您特别熟悉，闭着眼都能背出来。” “这……你可真是会吊人的胃口。” 宫本美淑满眼期冀，“真的，我都有点期待这部电影上映时候的场面了。很想看看男主演是谁……” “恩，绝对会让您大吃一惊的。”女代表说道：“说不准，您会激动的跳起来。” “木村拓哉？小栗旬？福山雅治？该不会是高仓健吧？虽然我特别喜欢高仓健，不过他都过世多少年了……” “您就耐下心来，等着和他见面的那一天吧。” …… “美淑啊。”经纪人望着女代表楼道里远去的声音，忍不住道。 “恩？” “你不觉得这位女代表的背影很有些眼熟吗？” “哼，”宫本美淑道：“您眼花了吧。” …… “社长，” 晚上，宫本美淑给栗山利安打电话汇报双方谈判情况，“我反复跟对方讲，一定要零片酬出演，这也是您的要求，可是……对方坚持……” “什么！” 栗山利安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感觉浑身的肉都在痛，“你要了这么多？你他妈要了这么多？” “啊……”宫本美淑慌张道：“是那位代表非要给的。要不然，我现在和她说……” 栗山利安一声痛苦的尖叫，手心又被虫子咬了一口。 “还说什么！滚回来拍戏。” 第二天一大早，NAYA合作社的布景组就杀到了满意合作社的办公大楼…… 第173章 死而复生的娜娅（四） 满意事务所的所有业务都停下来了，为社长参演的那部新戏让路。 办公大楼进入封闭状态，连一楼那个相当赚钱的酒吧也暂停了运营。 十几个自称是《玩物》布景组的工作人员大摇大摆闯进办公大楼，开始施工。 “满意事务所全体员工，从即日起暂停工作，回家休息，工资全额照发！” 员工们被布景组暴力打断工作的时候，还颇有怨气，但听到对方说栗山社长已经同意，工资全额照发后，仅在五分钟之内就全部收拾好办公桌，撤得空空如也。 “啧啧，难得栗山那个铁公鸡如此大方一回……” “肯定是中了巨额彩票。” 两个员工在停车场打完招呼，互相招了招手，各自开车离去。大楼里只剩下神情冰冷的布景组成员，各种道具在大楼里飘荡起来…… …… “这也太多了吧？” NAYA事务所不断把支出单据发过来。 财富一笔一笔转给对方，栗山利安每收一张，便仿佛心头被砍一刀。如今，他的心已伤横累累，痛不堪言。 这是他人生几十年，苦心经营、不懈奋斗，才积累下来的宝贵财富……这些畜生，凭什么靠着一张破纸，就一笔一笔拿走了。 “抢劫，抢劫，这他妈的是抢劫！” 栗山利安拿起手机，“老子要报警，谁也别拦我！” “撕——” 手心传来被撕咬的剧痛，栗山利安当即老实了，把账单塞进抽屉里，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 “社长，” 财务找到了栗山利安， “您这部电影什么时候能够拍好啊。我们事务所现在几乎没有收入进账，但每天的支出都非常可怕，要不了多久，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就得见底，到时候恐怕……” 财务边说边用古怪的神色打量着栗山利安，就差把舞姿不错直接说出口了。 “我怎么知道！”栗山利安道：“我只是个配角，这是混蛋NAYA事务所拍的。” “这协议也太离谱了，您当初为什么要同意签字啊？” “闭嘴，你少管那么多。” 不签就得死，换谁都得签。栗山利安心中暗道。 但这事儿也没法说出来，说出来也得死。去哪说理啊……真叫作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部电影可是大制作，您为什么不拉几个合伙人呢？大家共同投资，也能分担一些风险，到时候上了院线，大家共同发力，广告的覆盖面和话题热度也比我们一家去做好的多……” “广告？” 这种电影打广告？搞话题？栗山利安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这电影最好能不上映，要是上映了最好字幕上完全不体现满意事务所，连一个可疑的笔画都不要出现，质量最好烂到极点，票房最好惨败，上座率不到0001，观众连去烂番茄打分的欲望都没有…… 如果有人打分的话，就打负分，评语统一说成：除了特效，一无所有。毫无逻辑的剧情，尴尬生硬的表演，标准的烂片。哭了，难看哭了。好奇心让我走进电影院，求生欲让我走出来……等等…… “话说，” 财务接着说道：“如此大手笔的电影，票房一定会非常夸张吧？肯定能把我们前期的投入捞回来的吧？我们的分成是多少……” “滚，” 栗山利安把手中的剧本卷起来，朝着财务的脑袋一下一下砸去，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是白痴还是傻瓜？滚——” 财务吓得往栗山利安的桌子上又放下几张帐单，匆匆溜掉了。 “他妈的，布景组的盒饭也得我掏吗？还有SPA？是不是以后找小姐都要我去掏钱包？太过分了！”栗山利安心中一千匹野马踏过。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看了看有条未接来电显示，是一家游戏公司的老板，名叫棉田信，请过满意事务所好几位艺人做代言，算是栗山利安的老客户。 因为那条黑丝跳舞视频始终没有删除，而且热度越来越高的缘故，栗山利安已经接到很多“老朋友”的电话，各种嘲笑打趣，有人甚至把他的视频剪辑成的鬼畜视频发过来，栗山利安不堪其扰，濒临崩溃。 这两天，栗山利安已经把手机设置成了勿扰模式，除了特别设置的几个号码之外，其他号码一律打不进来，只能显示未接状况。 很多人一次打不通多半就放弃了，但是这个棉田信相当执着，今天已经接连打了十几个电话，栗山利安无奈拨了过去。 “喂，”栗山利安说道：“棉田君好。” “咦？栗山君的声音有点憔悴啊。难道是近来夜夜笙歌……哈哈，我说您岁数也不小了，晚上可要悠着点。” “再见……” “等一等！栗山君，别急着挂电话，”棉田信道：“在下绝不是专门来笑话您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听着可不像啊。” “我就是想问问，今天晚上栗山君的会所还有没有安排，我这边有一位相当重要的人物，对您的会所活动感兴趣……” “唉，不巧……停摆了。您过一些日子再来光顾吧。” “为什么啊？我记得前几天我去的时候，您那里生意很好来着。” “一言难尽，还是别问的好。” “哦，那就遗憾了，这位是经济产业省的一位大人物来着……我只好再找……” “等等！不会是经济产业大臣吧？” “怎么可能……只是一位新晋课长，但居于关键岗位，其实能量大的不得了，你……” “明白，”栗山利安连连点头，“我当然明白！” 经济产业省是内阁府的核心机构，掌管全国经济产业大权，是产业政策讯息最灵敏、最快捷的地方。 一些重要课长掌握着第一手的政策变动讯息，对全国的经济发展都会产生重大影响，对方随便抖落出来一点，就够栗山利安赚个盆满钵满了……要是能巴结上这位大人，NAYA公司拍电影亏再多又能怎样，洒洒水而已。 “好了，那就这样吧，我们回头再……” “等一等！” 栗山利安道：“我们满意事务所的办公大楼是不方便了，但我在附近还有一处会所，晚上可以把课长请到那里，艺人嘛可以安排送过去……” “非常好！那里环境怎样？” “好的不得了，我花了大价钱装修的。” “好你这家伙，竟然对老兄我藏私。” “这不去年才装修好……为了提高保密性、增强娱乐性，前段时间一直在晾味道嘛。” “哦，新开的话，会不会……” “放心吧，管理和服务人员都是这边的老人手了，特别懂行；会所里面还安装了许多新鲜玩意儿，保管您和那位课长宾至如归……嘿，乐趣横生。” “我有些迫不及待了。对了，今天晚上，您会来吗？” “我……” 栗山利安叹了口气，“我倒是很想来，可惜我这边出了点状况，我让奥田彩过去搞服务，她很能干。” “嗯，的确很能‘干’。” …… 接近傍晚的时候，棉田信带着经济产业省的那位新晋课长，循着栗山利安发来的位置，一路抵达栗山利安的会所。 奥田彩站在门口等候。 “早川课长好！” 奥田彩帮早川打开车门，“您跟我这边来。” 早川看着颇有姿色的奥田彩，微笑着连连点头，“你也好啊，奥田小姐。” “奥田小姐真是一位喜新厌旧的坏姑娘。”棉田信从另一边车门走了出来，“有了早川课长，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丢给在下。” “您可折煞我了，”奥田彩冲他眨了眨眼睛，“棉田社长有段日子没有见面了哦。” “那是因为奥田小姐对在下完全不够热情。” “这……您还要人家怎么样嘛。” …… 进了会所内部，里面装修果然华美，尤其是墙上挂着的一些壁画，直白，暴露，魅惑，很能激发出人类的一些原始欲望。 “早川课长，” 奥田彩试探着问道：“待会儿，我们先去那边唱会儿歌，喝点酒什么的，我们的艺人也在那边……” “气氛，”棉田信在一旁补充道：“先搞搞气氛，大戏还在后面。” “棉田社长很懂嘛。”早川笑道。 “哈哈，我在栗山利安的事务所里可是打过三洞高尔夫的。” “那就悉听尊便咯……” 那边的包厢内果然侯着几位不大眼熟的漂亮女艺人，乖巧地坐在里面的沙发上。 “这位是美竹良子，出演过《星梦缘》，那部电影票房很不错的……” 奥田彩逐一向早川介绍女艺人们的情况，早川则用毫不掩饰的目光扫视着她们，目光穿破衣物，直达肌肤，这是多年练就的本领。 “凉子小姐近来更漂亮啦，肌肤白了很多哦……” 棉田信对眼前这几位则早已熟络，其中没有哪一位是他的漏网之鱼。 一番嬉闹过后，棉田信拉着奥田彩的手站在了门口， “早川课长，到了这一步，我们两个就要分道扬镳咯。” “哈哈，好的，” 早川这次同时看中了两个女艺人，他人生中头一次左拥右抱，感觉自己浑身都是软的，“我们明天早晨见。” 也许是喝了太多的酒，他的脚步有些摇晃，怀里是美人如玉，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熬了这么多年，总算熬出头了。 推门走进豪华客房，早川径直躺在了宽敞的大床上。 他看向两位活泼可爱的女艺人，忽然发现两个人的面孔竟然一模一样。 “你们……” 早川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来着……” 两人同时开口，“我叫娜娅。” 说着，满脸都是网状的血丝，阴恻恻盯着他看。 早川当场吓得酒全醒了，连滚带爬跳下床。 “鬼！鬼！有鬼！” 他惊叫着往门口逃去，伸手去抓门把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背上爬着密密麻麻的虫子…… …… “等等，” 刚刚走进另一个套房里的棉田信猛的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奥田彩，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声音？”棉田信怀中的奥田彩在朦胧中回道：“什么声音？” “好像是早川课长的叫声……” “您听错了吧，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棉田信还在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要浪费时间啦，” 奥田彩搂住他的脖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您已经浪费了一千克黄金啦。” “你真是可爱透顶！” 棉田信哈哈大笑，当即抱起奥田彩，走向大床。 走到一半，怀中的女人越来越沉，他几乎要抱不动了。 棉田信觉得不大对劲，低头看下去，发现奥田彩的脸正在一点点扭曲。 “你！”棉田信本能地想丢掉奥田彩，却发现自己根本丢不掉，她像粘在了他的身上呢，“你是谁？” 少许，奥田彩的脸已经变的完全不一样了。棉田信看着这张脸，竟然觉得有一丝熟悉…… “您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怀中的女人说道：“几年前，我们一起开过车的，您还送给我一根高尔夫球杆，还有三颗高尔夫球呢。” 娜娅！是娜娅。 棉田信脑袋里一瞬间闪过了这个名字。不可能，娜娅不是早就死掉了么。 他的脸惊恐到扭曲，拼命想丢掉怀中的女人，越想丢却越甩不脱。 女人越来越沉，他想把她放在地上，但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他，让他必须使出全力抱着女人，直至精疲力尽，直至活活累死。 “棉田社长，”娜娅说道：“您当年最喜欢抱着我了。” 半空中，一根高尔夫球杆突然出现，接着三颗高尔夫球在球杆前并排浮起……球杆对准球，朝着棉田信下半身用力挥去…… “砰！” “砰！” “砰！” 接连三颗，钻进了棉田信的后门，一颗接着一颗，鲜血一通狂流。 棉田信完全顾不上感受其中屈辱滋味，因为怀中的美人，他已经精疲力竭…… “啊，饶了我吧……” 棉田信耗尽全身力气，瘫倒在了地上。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浑身是血、满脸惊恐的早川站在自己身前，身上爬的全是密密麻麻虫子。 早川身后，还站着六个满身是血的幽魂。 都是老熟人…… 第174章 死而复生的娜娅（五） 第二天一早，栗山利安接到了奥田彩的电话，报告昨天晚上那位经济产业课的早川课长独战两名女艺人的情况。 “早川课长玩的非常开心，”奥田彩说道：“对您的招待也表示非常满意。” …… 栗山利安当即给棉田信打去电话：“棉田君，昨晚如何？” “非常开心，再完美不过了。”棉田信回道。 说此话时，棉田信身旁还站着一个棉田信。只不过，另一个棉田信浑身都是血，脸上惨凄凄的，更像是个不得解脱的幽鬼。 而正在接电话的这位棉田信，表情非常生硬，仿佛雕塑一般。 “那么，您看我是否方便和早川课长通个电话……” “当然可以。” “那就麻烦您把早川课长的联系方式给我发一下？对了，棉田君什么时候再去见早川课长，还请帮在下多美言几句……” 栗山利安的想法是，自己昨天虽然没能去现场服务安排，但是按照奥田彩和棉田信的说法，昨天晚上的气氛必然愉快之极，想来早川今天的心情应当也非常不错，现在趁热打铁表功一番，然后混个脸熟，时机不能再好了。 “您好！” 拨通了早川的电话，栗山利安躬起了腰，“是经济产业省的早川课长吗？” “您是……” “我是栗山利安啊。” “栗山……” “昨天晚上，您去的那家招待所，”栗山利安谄笑道：“正是由在下经营……” “哦，哦，哎呀，瞧我这脑子，加了十几年班，脑细胞都快坏死掉，棉田君多次和我提过你，昨天晚上还一直念叨阁下来着……” “实在抱歉，”栗山利安道：“我这边最近有些麻烦事情，有些走不开。若不然，我一定早早在会所门前等候……” “您太客气了。对了，你说的麻烦是……不知在下能否帮的上忙？” 栗山利安听了大喜，当即便要将自己近日遇到的离谱状况诉与对方，未等开口掌心又被虫子咬了一口，痛得他哇哇直叫。 “栗山君？您……” “被狗咬了……没关系，”栗山利安疵着牙道：“我自己能处理得好。” “哦哦，这样啊……我听说栗山君近期正在筹拍一部电影，不知进展如何。鄙人在电影的审核运营宣传方面都有些人脉，只要电影质量过关，届时保管栗山君赚得盆满钵满——” “呃，电影的话……” “就这样吧，我这边很快要开个会，”早川道：“那就预祝栗山君电影大卖、大富大贵。” 早川挂掉电话，看向另一边，另一个……浑身带血、爬满虫子的早川鬼魂幽怨地看着他。 …… “阴魂不散……这个娜娅肯定是厉鬼！” 抱着这个念头，栗山利安试着让奥田彩偷偷联系了一位黎都市颇有名气的阴阳师。 对方了解情况后，表示可以尽快赶到栗山的别墅驱鬼，栗山利安许以重金奖励。 “如果上门服务的话，”阴阳师道：“是要支付订金的，订金至少得是总费用的五分之一。” “没问题！” 栗山利安当即让财务把钱打了过去。 “社长，”财务急眼了，“拍电影支出这么大，我们公司的现金流顶不住了，您还找阴阳师……” “白痴，” 栗山利安一个暴栗砸在对方的脑袋上， “老子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 当天晚上，阴阳师带着几个学徒，来到了栗山利安的别墅。 他们在别墅里好一番忙乎，布阵施法，占卜吉凶，终于到了最后召唤式神的时刻—— 血淋淋的娜娅的幽魂在千呼万唤中走了出来。 “怎么样？” 阴阳师看着栗山利安，“我这个式神名叫娜娅，死前的怨气冲天，厉害的不得了。” “我……” 栗山利安看着娜娅，瘫在了地上，地下很快一片潮湿…… 他彻底绝望了。 “请阴阳师准备好高清摄像机，黑色丝袜，超短裙，”娜娅说道，“我们邀请栗山为我翩翩起舞！” 这天晚上，栗山利安给娜娅跳了一整晚的黑丝踢踏舞，第二天早晨感觉一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 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软到在地上，望着天花板，感觉自己不如干脆死掉比较痛快。但想起之前死掉的几个老客户，觉得自己就算真的死了，恐怕也难逃毒手。 好消息是，目前来看，娜娅似乎并不想杀死栗山利安。她似乎在享受捉弄栗山利安的快感，这让他感到很痛苦，但似乎也为他逃出生天提供了一丝机会。 栗山利安必须抓住机会，想尽办法自救。 …… “喂，你到世丰谷XXX号来一下……” 娜娅打电话叫来一个工作人员。那人带着一台看起来颇为昂贵的笔记本电脑，到家之后从娜娅手中接过摄像机的储存卡，插到电脑上，把昨天晚上录制的视频拷贝过去。 “您这是……”栗山利安有种不详的预感。 “给栗山社长隆重介绍一下吧，” 娜娅指着一旁正俯在电脑上忙碌的工作人员，“这是您重金聘请的电影后期工作团队的一员，这台后期专用的高配电脑也是我们花大价钱最新采购的……一次性采购了十多台呢。” 不是自己的钱就不心疼对吧，拍《玩物》这种讽刺现实的电影需要这么夸张的后期团队？栗山表示严重怀疑……他还没死呢，就要散尽家财？ “请问，”栗山利安道：“您请他来这里是为了……” “当然是做后期啊。”娜娅道：“不然呢？和您一起跳舞吗？” 栗山利安：“麻烦节省一点……” …… 【惊爆！满意事务所社长栗山利安女装黑丝舞蹈系列第二部！疑似有阴阳师入场，spy大戏】 “太过分了吧……” 栗山利安眼睁睁看着娜娅在短视频app上起好了标题，上传了精心剪辑后的视频，“我们商量一下……” 话还没有说完，娜娅就按下了发布键。 过了不一会儿，栗山利安的手机短视频app就弹出一条提醒消息—— 您感兴趣的用户【NAYA亡者归来】发布了一个新的作品。 栗山利安点开来一看，好家伙，瞬间已经一万多赞了。 打开评论区，点赞最高的评论是—— 【这个满意事务所的栗山利安就是当年害的娜娅自杀的黑心社长吧？谁能告诉我这个人渣为什么还活着？】 排名第二的是： 【大型社死现场。栗山社长请告诉广大网友，您是否被劫匪绑架了。是的话，请眨眨眼睛，我要为劫匪赞助十万円！】 接下来还有： 【强烈要求现场观战，我可以自费掏门票】 【人品着实恶劣，但舞姿意外的还不错】 【我想把这个家伙送去泰国，国民们有没有愿意提供赞助的】 这条评论下有人回复： 【去吧，我全额赞助，账号发来】 这条回复点赞都超过了三千。 栗山利安严重怀疑娜娅用自己的钱从app那里买了天价流量。 “没错，”娜娅说道：“的确用满意事务所的投资买了流量。但是不亏，因为我们把你的视频和《玩物》电影进行了捆绑宣传。所以，我们的电影从开始拍摄时热度就非常高了。” “对了，”她补充道：“这条宣传片您也要记得及时报销。” “……” 栗山利安重新点开链接，果然看到视频下方的文案上—— 满意事务所社长栗山利安主演电影《玩物》正在全情拍摄，敬请期待！ “主演？” 栗山利安瞪大了眼睛，“我是主演？” 他看过剧本，犹记得《玩物》里面几乎没有几个正面角色，这么说来不仅是要让他扮演以自己为原型的社长，而且还要大大加重这个角色的剧情比重？ 栗山利安已经可以想象电影上映后，自己要面临的人人喊打的惨状。 如果眼前的娜娅不是手段邪门的妖魔鬼怪，栗山利安恐怕早就弄死她了。 “不行，”栗山利安心中暗道：“千方百计也要把这个娜娅解决掉。” 他继续陷入苦思之中。 …… 跳舞视频上传之后，栗山利安的手机几乎被打爆，还好设置了勿扰模式，大部分电话都转成了未接来电。 有很多人发来了嘲讽短信，全部被他丢到了短信垃圾箱。 下午的时候，娜娅又给他打来电话， “栗山社长，昨天晚上的舞蹈让我感到非常愉快——所以，我邀请您去看看我们的拍摄现场，布景已经完成了哦。” “……” 根本不容栗山利安拒绝，娜娅已经安排专车到了他的别墅门口。 …… 到了满意事务所的办公大楼，栗山利安才发现连外墙装饰也变了——墙上布满了青苔和裂纹，变得极为阴森可怖，透着吃人的气息。 但看大楼的设计和造型，其实和原先相比并无太大的差别，也不知道布景组是怎么办到的。 走进大楼里面，栗山利安忍不住要惊叹了，非常有质感和冲击力的布景，行在走廊里就有一种直接走进电影世界的画面感，太神奇了。 这时，栗山利安更加慌张了。不说别的，仅靠这样高质量的布景，电影拍出来就一定差不了……该不会爆火吧？ 他一边走，脑袋一边活泛起来—— 一定要想法设法把消息传出去，这种电影上映之后造成的负面影响和冲击力绝对巨大。那些曾经来过满意事务所的财阀成员、上层官员，一个都跑不掉。 对，想办法把电影的消息传给这些家伙，他们一定会比自己更着急。栗山利安相信，这个国家高人众多，肯定能有人对付得了娜娅这种怪物。 他飞速编了一条短信—— 【各位，很可怕，有人正在强迫我们满意事务所投资一部以娜娅为原型的现实主义题材，电影里面很多地方涉及到我们满意事务所一直以来为各位提供的特殊服务内容，核心就是针对财阀和政府官员。电影一旦上映，恐怕对我们每一位都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我本人此刻已被对方绑架威胁，寸步难行，无可奈何，还请各位引起高度重视，尽快想法办法阻止这场闹剧！】 短信编辑好之后，选定了满意事务所的老朋友分组，迅速群发出去。 不一会儿，就有人回复—— 【收到，届时一定捧场！】 【栗山社长果然有想法】 【两个视频我都看过了，栗山社长的舞姿很好】 栗山利安赶忙回检查自己发出去的短信，竟然已变成—— 【各位朋友，我是栗山利安，正如大家所听闻的那样，本人近期正在筹拍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电影，讲述的一个出身贫寒的女人，因为生活所迫，一步一步沦为娼妓的故事。该电影将由我本人男扮女装，亲自担当女主角，力求拍摄一个真实感人什么的故事，为大家奉上一场精彩好戏。 拍摄场地就在我们满意事务所办公大楼，所以近期在满意大楼里暂不安排特殊服务。如有需要，请联系奥田彩，我们在附近还有更加高品质的服务会所】 栗山利安当场懵掉，迅速翻看了一遍，发现所有发出去的短信都变成了刚才这个不堪入目的内容。 他有点崩溃……打电话、发短信、找阴阳师，这几条路都绝了。 老朋友们的回复信息还在不断发过来—— 【栗山君安排的果然周到，我会适时联系奥田彩的】 【栗山君，该不会曾经招待过我们的女艺人里，有男扮女装的阁下吧……】 【女装一时爽，一直女装一直爽】 疯掉了……栗山利安栗山索性把这些人全部拉进了黑名单。 …… 发完集体短信的第二天，电影正式开拍。 娜娅组织了一个小范围的开机仪式，女主演宫本美淑也来到了仪式现场。娜娅本人却没有出场。 “社长，”宫本美淑凑到栗山利安身旁，小声问道：“我听说这部电影您也有参演啊。” 不仅参演，还支付了你这位天价影后的全部出场费……栗山利安满脸戾气。 “您不会是主演吧？”宫本美淑接着问道：“NAYA事务所的人和我说，男主演绝对会让我大吃一惊，说不准我会激动的跳起来……难道真的是您？” 这个女人还真是搞不清楚状况，也不晓得凭她这种智商，当年是怎么忽悠一帮女艺人签下那种合约的。娜娅该不会让她扮演娜娅吧？还是本色出演？本色出演的话够不上女主角啊。 “恩。” 栗山利安脸一黑，随便应付的回了一句。 他脑子里开始琢磨，这部电影搞这么大，肯定有办法把消息传出去的。拍摄的过程中，肯定有其他主要演员吧，就算这些演员嘴都很牢靠，总会有一些群演吧。 对于群演，栗山利安很懂，这帮家伙人多嘴杂，就算签了保密协议也未必管用，肯定会有几个嘴上不把门的会把这部电影惊悚劲爆的内容传出去的。 再不济，还有映画伦理委员会审查分级，在影片标上“映伦”字样，才能播的出去……到时候，那些大人物肯定也能收到消息。 想到这里，栗山利安心里踏实了一点。 “栗山社长，”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把分演员的剧本递给了栗山利安，“这是您的剧本。” 栗山利安接过剧本，瞪大了眼睛：“女主角？” “是的。” “喂，”栗山利安道：“你们搞错了吧？我是男人诶，这个剧本应该是宫本美淑的……” 说到一半，他忽然顿了下来，脸色糟糕到极点…… 工作人员：“你现在完全符合条件了。” 第175章 死而复生的娜娅（六） 发现自己已经变成女儿身的栗山利安几乎要崩溃掉。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 化妆组的工作人员把他拉倒化妆间的时候，栗山利安还抱着侥幸心理，认为那只是自己连日来惶恐不安情绪积压所造成的幻觉。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栗山利安也曾试图反抗，但掌心传来的剧痛让他不敢再做挣扎。 化妆师在他的脸上描来描去，妆前乳，打粉底，遮瑕，高光，腮红，阴影，眉毛，美瞳……一套妆容做下来，他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脸，竟然和曾经的娜娅几乎一模一样了。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栗山利安几乎要吼了出来。 “拍电影啊。” 真的娜娅从化妆间走了进来，看着镜子里的他。 “求求你，放过我吧……”栗山利安快要崩溃了，苦苦哀求道。 娜娅：“这才刚开始啊。” …… 电影很快开拍。 拍摄现场立着长枪短炮，灯光，道具，摄影，工作人员，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导演是一个脸上没有五官的男人，看起来很阴间。 他妈的，我在干什么啊……栗山利安脑袋里一片混沌。 现场的气氛很快阴暗起来，栗山利安跟着剧本开始了演出—— “娜娅小姐，您在这个地方签字就可以了。” “是这里吗？” “对，签完字之后，再按个手印。” “说实话，我有点激动啊。” “哈哈，很正常。拍完这个广告，您就算入行了。如果运气好，被哪家公司看中签下来，说不准有一天能登上大银幕呢。” “但愿如此……” 开篇的场景，作为女主角的栗山利安被星探发掘，拍摄灌装咖啡的广告，被满意事务所看中，签下了艺人协议。 长期的冷板凳，然后就是老板栗山利安的pua，被迫参加招待客户的酒局…… 这个娜娅简直神了。她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个男演员，长得竟然和栗山利安一模一样，连说话的声音都差不多。 作为女主角的栗山利安第一次见到扮演栗山利安的这位的时候，下巴都要惊掉了。 “你……你是谁？”他惊恐地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栗山利安无比熟悉、他从前曾在镜子中无数次自我欣赏过的冷漠又饱含恶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只有在导演喊出“action！” 场记合下场记板，摄像机运转起来，栗山利安的扮演者才会看着女主角栗山利安说道： “娜娅，你真的想出名吗？你想演大电影，成为大明星，赚大钱，让无数的影迷为你疯狂，对吧……” “好吧，娜娅，我懂你，我明白你不是了成为大明星，不是为了赚大钱，你只是想演电影，演好电影，这是……你的梦想。” “我懂，我真的懂你，但谁不是呢？” “进入这一行的女孩子们，哪一个不是为了演好电影呢？成千上万的女人像蚂蚁一样冲进了这一行，但电影和机会是有限的，好角色屈指可数，别人凭什么把宝贵的机会和角色给你呢？” “你漂亮吗？对，漂亮。但干这一行的哪个女孩儿不漂亮？比你更漂亮的姑娘有的是，比你演技更好的有的是，比你更勤奋、更懂事、更会来事的有的是，你告诉我，我凭什么把机会给你？” “有一句真理，你要牢牢记住——一切上天赐予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对，你明白了吧？” “你得付出……代价。” …… 这些台词，栗山利安无比熟悉。这是他曾经对娜娅说过的原话，被娜娅原封不动搬到了剧本里。此刻听起来，这些话语还是如此的……有道理。 “代价？什么代价？” 电影拍摄现场，栗山利安照着台词说道。 因为掌心里那条虫子的缘故，他完全不敢反抗。他所能做的，就是机械化的表演，完全不走心，面无表情的演。 他本以为自己会遭到导演的责骂，会不停地喊cut，离谱的是，凡是他演出的部分，几乎全都是一条就过。拍完之后，现场的工作人员一个个盯着他，齐齐奉上诡异的掌声，让他浑身直达寒颤。 “代价嘛……很快，”栗山利安的扮演者翘起嘴角，大有深意地说道：“你就会明白了。” 栗山利安头皮一阵发麻。 “CUT！” 导演说道：“过，这一条过了，拍下一条。” 现场掌声雷动。 难道，我演的很好吗？栗山利安开始怀疑人生。 下一条是女主角挣扎的内心戏，栗山利安待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沙发上一动都不动，脑子里完全放空，过了一会儿，导演就喊CUT了。 “过！”导演说道。诡异的掌声再次响起。 再下一幕，宫本美淑出场。出场的目的是用花言巧语诱导娜娅签下那份性招待协议。 宫本美淑的状态和之前与栗山利安探讨是否要出演这部以她为女主角的电影时完全不同了，脸色很苍白，好像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这一幕开拍之前，宫本美淑战战巍巍待在栗山利安的身旁，问道：“你……你到底是谁？你真的是娜娅吗？” “白痴，”栗山利安小声道：“我是栗山利安。” 宫本美淑惊呆了。 “你听我说，” 栗山利安压低了声音：“我们中招了，这个娜娅是厉鬼，绝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我被她施了诅咒，完全无法反抗，但是你可以。” 他说着，把一张纸条塞进宫本美淑的手心里，“这份名单是我过去的老客户，你从上往下找，把我的情况告诉他们……” 说到这里，栗山利安停了下来。 他瞪大了眼睛，看见宫本美淑的掌心里也爬着一条可怖的、长着锋利牙齿的虫子。 …… 下一幕，第一场特殊招待。 场记把牌子对准摄像头： “各部门注意！” “action” 栗山利安走进一间豪华套房，身材壮硕的客户已经洗完了澡，穿着一件睡袍。 一番尬聊之后，客户把栗山利安抱上了床。 当对方彻底压在栗山利安身上的时候，一种海啸般的震惊，还有一阵剧烈的恐惧和难以出口的耻辱感涌上栗山利安的心头。 他这才明白过来，这场演出是来真刀真枪的…… 第176章 死而复生的娜娅（七） 栗山利安绝想不到自己演员生涯的第一次NG竟然发生在这样的戏码里。 “cut！” “cut！” “cut！” 那个没有五官的导演一直在喊cut，一直不停地重复这段戏吗。 在普通场景中十分宽容、毫无追求的导演对这种戏码的严格与追求简直令人发指。 现场的工作人员对导演完全没有五官这件事情丝毫不在意，对他极其苛刻的执导方式也习以为常。这些都让栗山利安不寒而栗。 栗山利安看不清楚导演的表情，但能够感觉到藏在那张空白面孔背后的，绝对是一个极其冷漠又无比强大的灵魂。 “演员的表情有些僵硬，cut！” “配角，男演员，肢体不太协调，cut！重来！” “台词，虽然只有三五句，但一定要投入感情……cut！对，扮演栗山利安这种人渣，一定要从他的内心世界出发，这种畜生的表情应该再变态一点……” “灯光，亮度太高了，会影响后期的效果，cut！” …… “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没看清楚，cut！” “谁养的宠物狗入画了？拎出去，cut！” 一次次冰冷又带着黑色幽默的cut，不断摧残着栗山利安的理智。 第一次真刀真枪的场景拍摄了三十九次才算过，身体遭受的折磨让栗山利安痛不欲生。更可怕的是，按照剧本的编排，后面还有很多更恐怖、更夸张的场景…… 比肉体疼痛更令栗山利安绝望的是强烈的羞耻感，这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 在一旁观摩的宫本美淑惊恐得浑身发麻。 进入拍摄现场，拿到剧本时，宫本美淑就发觉事情很不对劲—— “这位代表，你们是疯了吧？你，还有你背后的那一位，” 宫本美淑当即找到了NAYA事务所那位负责和自己谈判的代表， “你们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您指的是？” NAYA的代表饶有趣味的看着宫本美淑，显然是在装糊涂。 “我懒得和你们兜圈子，” 宫本美淑道： “我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你们在替那个已经死掉的蠢女人打抱不平，对吧？你们知不知道，如果被我的老板栗山利安晓得各位在拍摄这种电影，会是怎样的后果？” 代表满不在乎，一脸平静看着宫本美淑。 “你们会死的，一个都别想跑，” 宫本美淑面露狠色， “我说的豪不夸张，你们根本不晓得我老板的手段有多可怕，不晓得他背后连接着多少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手上沾着人血，不是一个两个，是几十个，未来或许还会更多，你们懂不懂？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 不管杀一个，还是杀几十个……完全不必承担任何法律责任，这就是我的社长——栗山利安，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所以？” “现在放弃拍摄，放弃这部电影，给我，还有我们满意事务所赔一大笔钱，郑重道歉，诚心诚意的道歉，还有机会挽救你们的小命！” “这么说来还真是可怕，我会认真考虑的，” NAYA的代表看着宫本美淑，“美淑姐依旧是如此善良，如此喜欢替别人考虑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代表的声音变了，变成了宫本美淑有些熟悉又觉得有些遥远的声音。 宫本美淑看着代表的脸，眼睁睁看着她变成了娜娅的模样。 “啊！” 宫本美淑一声尖叫，随即往后直退。 地上没有任何阻碍物，可她还是凭空被绊倒，摔了一跤，疼的要命。 她望着眼前真真切切的娜娅，怀疑时空在自己所不知情的暗处进行了倒转。在这个倒转的时间线里，娜娅仍然活着…… “娜娅，我是过来人，这种协议我签过的。” 宫本美淑想起了自己曾经对娜娅说过的那些完全不走良心的话—— “是，一开始你可能很难接受……那个时候，我也很难接受啊，但娜娅你看我现在，虽然只是个特型演员，但我在演艺圈立住了脚，只要有少妇的角色，尤其是那种耐不住寂寞的少妇，他们一定首先会想到我。” “未来嘛，我可以就这样演下去。但我怎么会甘心于此？等到了一定阶段，我还可以试着转型，甚至，未来接到女主演的活也是大有可能的。” “那些客户们其实也很有趣啊……他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有品位的大人物，风趣，幽默，温柔，性感，能力很强……” 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宫本美淑脸不红心不跳，即便她从来没有签过那种性招待协议，也从来没有因此招待过任何一位客户。 事实上，曾经也有一份一模一样的协议摆在宫本美淑面前，那份协议曾经也令她无比惶恐，几乎绝望。 “社长，” 彼时，手中握着签字笔的宫本美淑选择了自救，她跪在栗山利安的面前，诚恳地告诉他， “我可以帮您！帮您全心全意做好这种事……如果每一个女艺人都需要您亲自去开导，这也太麻烦了。您的时间应该留给更重要的事情，我为人和善，口才很好，善于揣测女孩们的心理，对症下药。更重要的是，我也是女人，可以减少她们的防备心……” “继续说下去，”彼时的栗山利安连连点头，“有点意思。” 宫本美淑明白自己成功自救了。 之后的几年里，宫本美淑帮栗山利安和满意事务所的女艺人们签下了一份又一份的协议。 对于这件事，她的手段越来越纯熟，演技越来越自然，她越来越懂女艺人们的心思，协议签订的成功几率越来越高…… 至于签下了协议的女孩们，有的至今还在履行协议；有的想法设法逃出魔爪，隐姓埋名，彻底消失在了艺人界。 还有大概十七八个女孩儿，因为不堪折磨选择了自杀。当中大部分女孩儿自杀时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协议的事情，选择默默离开人世……只有娜娅，采取了最激烈、最极端的方式。 听到第一个签订协议的女孩儿自杀的消息时，宫本美淑吓惨了。 “社长！” 她脸色苍白的找到栗山利安，颤抖的说道：“美娜跳楼了！昨天晚上她接待了五个客户……” “慌什么，”栗山利安一脸平静：“干好你自己的事，继续让她们签协议，其他的我来搞定。” 事实证明，栗山利安真的可以搞定。 美娜自杀的事情只在业界引起了微微波澜，一个粉丝群不到二十人的小艺人是何等的微不足道。 在随后记者采访当中，栗山利安满脸沉重的表示：事务所过往更注重对艺人综合素质的培养，忽略了对她们心理健康的关心，才导致了这样的悲剧，作为社长，他深感遗憾，从今往后，一定要以此为戒，更加关心艺人、体贴艺人……美娜的自杀最终以栗山利安看似沉重的道歉为结束。 随后自杀的十几位女艺人皆是如此。 最开始，宫本美淑还为此内疚不已。她一度和栗山利安坦白，她再也不想做那种事情，再也不想诱导女孩们签下那种协议。 可当栗山利安露出狞色，把同样的协议推在宫本美淑的面前，说道：“同情她们？那你可以替她们承受嘛。” 宫本美淑瞬间屈服了。她硬起心肠，像栗山利安一样，把一份份协议推到女孩们面前。 屈服于魔鬼的时候，渐渐她自己也变成了魔鬼。 时至今日，听到女孩儿们自杀的消息，宫本美淑已完全麻木。 甚至，当年娜娅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日记公布在电视台、网上，可怕而悲惨的细节暴露了那么多，宫本美淑心里却毫无内疚和自责。那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 和栗山利安同心合作，千方百计让事态平息下来。 正是由于宫本美淑实心实意的卖力，栗山利安甚至主动想办法帮助她成功脱罪，在最后审判当中她没有受到法律丝毫处罚。 宫本美淑一度也以为自己真的成功脱罪了。不是一时的脱罪，而是一世，是永远，直到此刻，她再度看见了娜娅的脸…… …… “美淑姐，” 变成娜娅的女代表露出了宫本美淑当年看着娜娅时的温柔神情， “有一件事，我之前忘了告诉你—— 由于我们这部戏的特殊性，扮演娜娅的那位演员可能会遭受很多罪，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所以我们预先想到了各种可能性。 最糟糕的状况是，他会昏过去，这样拍摄就暂时无法进行下去，会严重影响到我们这部电影的上映进度。 你知道的，时间越往后拖，电影拍摄的成本就越高，我们很担心满意事务所的财力到时候无法承担如此高昂的成本呢。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思来想去，只好拜托美淑姐做好随时代替那位演员去扮演娜娅的准备了。 您应该不会反对吧？毕竟，您拿到的可是天价出演费……” 第177章 死而复生的娜娅（八） “合同……” 宫本美淑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合同里没写这一点，你们不能这样做！” “啪～” 娜娅把合同丢在桌子上，推到宫本美淑身前，“是吗？您可以仔细看一看。” 宫本美淑看着眼前这一幕，想起了自己曾经一次又一次推出去的合同，她一直都是坐在桌子另一头的角色。如今反过来了。 “我看过很多遍了……” 宫本美淑说着，接过合同翻了起来，很快她看到了这一条—— 【第二十九条，对甲方出于保证影片质量和上映日期，提出的一切其他事项和需求，甲方应当无条件满足】 “原来没有这一条，”宫本美淑惊叫道：“这是后来加上的！” “看看合同的侧边，每一页都按着您的指纹呢。” “那是你们后来——” “这些还重要吗？” 娜娅冷笑道：“美淑姐，您进入了我的游戏，就要遵循我的规则。 就像曾经的我—— 落入了您和栗山利安的杀人游戏里，就要遵循你们的规则。” “我，” 宫本美淑脸色惨白，心直沉谷底，“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栗山社长！” “去吧，” 娜娅微笑道：“欢迎您去找他。说实话，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您和他会有非常充分的交流的机会。” …… 从娜娅那里出来后，宫本美淑就被工作人员强行带到了片场。 一片摄影机的镜头对准了宫本美淑，她的思绪还深陷于初见娜娅的震惊和迷茫之中，想不通确凿无疑的死者如何再次生动而鲜活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结束了短暂的六神无主之后，宫本美淑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糟糕处境—— “栗山利安！” “我要见栗山社长！” “我，我要见栗山社长！” “否则，我罢演！对，我要罢演！” “不用着急，”负责抓住宫本美淑双手那位工作人员说道：“您早晚见到他。” “我现在就要见！” “看看您的手。” 工作人员把宫本美淑的手放在她的面前，她的掌心里爬着一条丑陋可怖的虫子…… 虫子只咬了宫本美淑一小口，于是她服服帖帖。 直到电影拍到宫本美淑出场戏份的时候，直到宫本美淑听到扮演娜娅的演员用栗山利安那独一无二的语气对她说：“白痴，我就是栗山利安”的时候，直到栗山利安在痛苦折磨中昏过去、工作人员拉着宫本美淑上前顶替的时候，她都没敢再做任何反抗。 …… “下一幕，” 导演用毫无情绪的声音说道： “十位客户同时出场，请道具组准备好医药品，准备好其他相关道具。所有机位全部开启。各部门做好长时间加班准备——这段戏……难度很大。” 听到这句话，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栗山利安又昏了过去。 “哗啦！” 道具组工作人员将一盆水泼在了栗山利安的脑袋上……他仍在假装昏迷。 “啪！啪！啪！” 一位体格健壮的搬运工压在他的身上，活动指关节，连着扇出了十几下势大力沉的巴掌也未能将他从自以为成功的昏迷表演中唤醒过来。 唤醒栗山利安的是盘桓在他掌心的虫子，虫子一口咬下去，栗山利安就从地板上惊叫着跳了起来。 “演员，” 导演对栗山利安说道：“您拿着这么高的片酬，可一定要表出现出应有的专业素质啊。” 钱都是老子自己出的。栗山利安在内心愤怒的哀嚎。 这可能是整部电影中拍摄难度最高的一幕场景了，拍摄的过程整整持续了七天七夜。 摄制组从头到尾都没有休息，导演，副导演，灯光，道具，摄像，动作指导，十位体格健壮的男演员，在整个拍摄过程中都保持了旺盛的精力，高度的专注，充沛的感情，细致的表演，还有对电影艺术严苛而极致的追求。 作为主演的栗山利安无论是体能、对疼疼承载力，还是精神意志，都完全无法支撑如此漫长而艰苦卓绝的拍摄，多亏了宫本美淑的替身轮换，两个人才堪勘坚持到了第四天。 拍摄期间，整个片场都弥漫着汗水和血腥味，还有其他肮脏气息混杂的味道。 杂色的床单换了二十几张，以至于用光了道具组的所有存货。 在新采购的床单还未抵达片场之前，摄制组先把栗山利安从床单上请下来，整个摄制组臂膀最为有力的两位工作人员各拽着床单的一头，使尽全身的力气，把床单凝成一条大号麻绳。 像是水龙头开了闸，汗水从麻绳中间的位置倾泻而下，很快就灌了满满一个洗脸盆。 流水倾泻的哗啦声让在无尽痛苦和疲惫中挣扎的栗山利安产生了自己仍在自家别墅中温馨冲澡的错觉。 转而，床单拧干了。 工作人员再度将他搬回床单上，也将他从冲澡的美梦当中召唤回来。 紧接着， “各部门注意！anction！” 导演冷漠的一声，再次将栗山利安拖入地狱。 …… 当天晚上，栗山利安和宫本美淑同时进入了濒死的虚脱状态，各种药剂打入两人的体内，都无法像以往那样唤醒他们的活力。甚至，连掌心小虫的啃咬也只能让两个人的指尖微微颤动。 “导演，”道具组工作人员终于说道：“我想，演员恐怕需要休息一下。” “可以，”导演说道：“但拍摄不能停。” 不久之后，第二位替身演员战战兢兢地赶到了现场。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和栗山利安、宫本美淑一样，替身演员被化妆成了娜娅的模样，哭喊着，嘶吼着，几乎是被几个工作人员连扯带拽拉到了散发着汗味和血腥气息的床单上。 躺在地下奄奄一息的栗山利安虽然看不清楚她在妆容之后的面孔，但通过她的惨叫声，她背上的那颗像石榴籽一般的黑痣，她苦苦哀求的姿态，辨识出这位替身演员不是别人，正是他自从拍摄以来就再未曾见过的经纪人——奥田彩。 第179章 死而复生的娜娅（九） 三位演员轮番上阵，总算在预定的时间内将那段需要十位客户同时参与的艰难场景拍摄完成。 当导演说出“可以了，通过”的那一刻，连摄影机都发出了长长的呼气声。 三位演员已被折磨的骨瘦嶙峋，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缉毒警也会将他们认作瘾君子。 与此同时，三个人的精神也濒临崩溃、令人堪忧。 对上一个场景拍摄效果极为满意的导演在认真检视了三个人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之后，终于大发慈悲的给所有剧组人员放了一天的休养假。 听到这一消息，躺在病床上的三个演员彼此看了对方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无尽劫数的恐惧。 这种情绪极为复杂，用一万字的论文也无法进行充分深刻准确的描述。 道具组采购的第三批床单已经用完，导演专门把隔壁的房间腾出来用作永久放置废弃床单的仓库。 导演说：“这部电影注定会青史留名的，这些床单可以作为电影使用过的道具放进博物馆，还可以用来拍摄片花。” 拍摄十个客人的那间套房和堆放床单的仓库一样，彼时已臭不可言。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只有在腐烂已久的尸体上才能闻得到。 摄制组不得不将各种拍摄装备从套房里暂时撤了出来，铺天盖地的除臭剂洒了进去，直到三天之后，房间才勉强可以让活人走进去而不至于恶心呕吐。 一天之后，电影拍摄工作分秒不差的再次启动。 后续，再也没有需要十位客户同时出场的戏份，但各式各样的变态场景开始百花齐发。 所有人类所能想到的，所有曾经出现在各类电影、短片、照片以及各种禁忌文献中的方式、手法、桥段、场景，被导演全部搬到了拍摄现场，并美其名曰：为了提升电影艺术价值的大胆尝试。 “为了保持电影的真实性，” 导演用心良苦地对全体摄制组人员说道： “我们拍摄的这些场景和片段大部分在后期都会被剪辑掉。 但我们必须深刻地认识到，在拍摄的过程中，三位主要演员都会从中汲取刻骨的仇恨，愤怒的情绪，以及更为逼真的身份带入和认同，这将为娜娅最终自杀的那一幕形成非常充分而必要的铺垫—— 那也是全片的大高潮，决定了我们这部电影所呈现的最终效果，大家辛苦一点可以理解吧？” “当然！” 于是导演更加肆无忌惮地拍摄那些令人浑身发寒的禁忌片段。 他不肯放过三位主演当中的任何一个，每一个片段都要求三个人反复出演，并且以每一幕情景都会在正式电影中播放的标准来严格把关，力求她们都能做到态度专注，用情用力，情绪饱满，效果真实。 三位主演一度不堪忍受折磨，尝试趁着摄制组放松监视时自杀—— 跳楼，上吊，撞墙，吞服异物、毒药，他们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方式……却惊诧而绝望地发现，不论选择哪一种激烈的手段，他们都会承担自杀带来的全部痛苦，却丝毫无法危及自己的性命。 “魔鬼！” 终于，栗山利安望着导演愤怒又惊恐万分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魔鬼！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这些可怜人？” “你们知道吗，” 导演望着三位演员：“有一个人，为了把这个上像你们一样的恶棍送到地狱里，自己先踏入了地狱。 你说魔鬼……没错，他就像魔鬼一样站在地狱的深渊里，直勾勾地看着你们，非要让你们这种人永生永世都饱受折磨才肯罢休呢。” 三位演员齐齐瘫倒在地。 …… “社长，”电影拍摄的间隙，宫本美淑小声和栗山利安说道：“想活活不了，想死死不掉，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难道真的要永远承受这样的折磨吗？我受不了了……” “不过是几个死不瞑目的厉鬼罢了，” 栗山利安咬牙切齿道：“真以为自己是能掌控这个的神吗？ 别看他现在嚣张的不得了，其实只要有一个正儿八经的阴阳师出场，就能把这些妖魔鬼怪全部收掉，到时候谁折磨谁还不一定呢。” “可是，”一旁的奥田彩说道：“我们根本联系不到阴阳师，甚至连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发不出去……” “我有办法。”栗山利安道。 其他两位演员一起看向栗山利安，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我们认真演。” “认真演？” “对，”栗山利安道：“认真演，使尽浑身力气，尽可能配合那位厉鬼导演，让拍摄顺顺利利的完成，杀青。” “这是什么道理？” “电影成片后，就会送到映画伦理委员会，那里有我的老客户，” 栗山利安冷笑道：“所以，电影根本不可能上映，那位客户会注意到我们面临的困境，也会注意到电影拍摄现场的诡异状况，阴阳师，巫女，那些强大的存在都会来到这里，到时候迎接娜娅和那位导演的就是厉鬼的末日。” …… 电影拍摄的后半部分，栗山利安越来越发现自己参演的绝对是一部精心制作的大成本电影。 随着电影拍摄的推进，导演对演员的演技、台词、摄影、道具、灯光、场地、节奏各方面的追求都达到了极为苛刻的地步。 满意事务所的资金大把大把的花出去，很快现金流全部用光，财务签字签得双眼直发红。 为了保证电影拍摄的进度，娜娅开始着手变卖满意事务所的各项资产。 “为什么要出售资产？” 栗山利安努力支楞起衰败的身子，找到娜娅，据理力争： “这些都是以后可以赚大钱的良性资产。要么，还有很大的升值空间…… 你不能这样做！如果资金真的不够了，我们可以先把事务所的资产抵押出去，从银行贷款。真的，现在还没有到变卖资产的地步！” “建议不错，”娜娅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娜娅就变买了满意事务所和栗山利安名下的所有资产，并将产权证上的姓名全部变更为了娜娅的艺名“秋山菜津子”。 意志濒临崩溃的栗山利安再次找到了娜娅， “你们不能这样做，简直是强盗行径！” “您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情，”娜娅坐在栗山利安曾经十分钟爱的老板椅上，翘起了二郎腿，“资产就在那里，卖给谁不是卖呢？反正您拿到了继续拍摄电影的资金。” “！！！” 第二天，连满意事务所的法人都变更了姓名。 “我抗议！”栗山利安被几个保安拦在娜娅办公室外，“你们的所做所为完全违背了法律的规定！” “拖走吧。”娜娅把门关了起来。 栗山利安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最让他痛苦的是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把他奋斗一生的成果挥霍掉的过程，这种折磨的痛苦程度甚至胜过了十个客户一起出场的七天七夜。 现在，支撑栗山利安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是，这部片子送去审核后，消息就会传出去，娜娅和那位导演一定会遭到反噬的。 这一天即将到来……随后，他所失去的，会统统夺回来！ 电影收尾的几个场景除了一段娜娅因为不愿意一天晚上同时招待几位客户而被拉进黑屋子里拳打脚踢的武戏之外，其余全部都是刻画娜娅内心变化的小场景，经历了前面那些极致折磨的栗山利安反而觉得这种拳打脚踢太小儿科。 也或许是之前那些变态戏码铺垫的太过充分，栗山利安的情绪酝酿的十分到位，在小场景里完美展示出了娜娅的绝望和无助—— 最后一幕，室内，娜娅临时租住的公寓里，昏暗的台灯下，扮演娜娅的栗山利安在一张信纸上，绝望地写下遗书。 为了更加贴近真实，导演让栗山利安用了一整晚的时间，把娜娅的遗书一字不落背了下来。 这是一镜到底的镜头……栗山利安的表演自然而真实，一气呵成。 最后，“娜娅”将笔丢在桌子上的一刹那，导演的喊cut声及时赶到。 “完美，” 来自导演的罕见夸奖，还有他冲着栗山利安竖起的大拇指，“非常完美。” 《玩物》……杀青了！ 第180章 死而复生的娜娅（十） 栗山利安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周之后，《玩物》会如此顺利地通过映画伦理管理委员会的审核把关。 不论是初申、剧本申请、分镜申请、分级审查，都顺利的让人难以置信。 虽然电影被列入了R18的行列（只有18岁以上才可以观赏），但这件事仍然足够离谱。 “你们是怎么办到的？”栗山利安忍不住向娜娅问道。 “用您的办法啊，” 娜娅道：“大笔的现金，还有女艺人——宫本美淑很乐意为电影的上映效劳，经过这次电影拍摄的有效锻炼，她一个人应付委员会全体男性成员都很轻松。” 被工作人员押送回憋闷漆黑的禁闭室之后，栗山利安等了很久，才等到外出“斡旋”的宫本美淑再次回来。 禁闭室里密不透风，没有窗户，也不开灯，栗山利安无法看清宫本美淑的脸，但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绝望气息。 “报应，”宫本美淑用死人般的语气说道：“一切都是报应。从娜娅自杀开始，报应就注定要降临。” “白痴，” 栗山利安忽然大笑起来，“电影上映了，我们才有机会活下来啊。” 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电影上映后必然引发的海啸般的冲击波上，彼时，娜娅和无面导演将要面对的不是哪一个娱乐公司哪一个社长经纪人，而是掌控这个国家的强大力量，是一个个只手遮天的大人物，是足以笼罩大地的无边黑影，是藏在幕后的黑手…… “记住，白痴女人，” 栗山利安在黑暗中狞笑：“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部电影能够上映，就是最大的疯狂。” 栗山利安的笑声让宫本美淑和奥田彩都有些癫狂起来。她们身处一片黑暗中，无比期待光明到来。 …… 耀眼的阳光透过玻璃大窗，照进黎都市静安警察署一楼大厅里，亮堂堂的。 临近中午下班时间，靠近大楼门口的位置，西井圣子背着包，正要出门。 身后，一个身材高高大大、长相颇有些帅气的男警察匆匆追了上来，“圣子小姐，等一等。” 圣子止住脚步，“惟成桑？” “圣子小姐，” 总务课警察藤原惟成鼓起勇气，从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呈到西井圣子面前， “请问，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一起去看电影。” “已经有安排了。” 西井圣子面无表情说道。 “这样啊，”藤原惟成颇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今晚《玩物》首映……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去看的。” “《玩物》？” 西井圣子说道：“那部电影我是不会去看的，奉劝您也最好别去。” “为什么？”藤原惟成诧异道。 “看过那部电影的人会交噩运的。” 西井圣子说罢，不再理会藤原惟成，径直从大楼门口走了出去。 大厅内，藤原惟成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发起呆来。 “又失败了吧，” 一名总务课的同事走到藤原惟成的身旁，也看向大楼外走向停车场的西井圣子， “我跟你说过，这个圣子绝对属于冰山美人那一挂，一般的手法绝对搞不定。” 藤原惟成默默点了点头。 不久前，他因为一次警务合作后的聚餐认识了西井圣子。对方身上那种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瞬间吸引了藤原惟成。 说实话，以藤原惟成的外貌和各方面条件，在警察署内部和他的朋友圈不乏女性追求者，但藤原惟成的眼光很高，普通女孩子完全不入他的法眼。 他总感觉西井圣子是一个非常有故事的女人，倘使能够融化包裹在圣子外壳的那层坚冰，就会挖到一座未采的宝藏。 这段时间里，藤原惟成一直在想方设法接近西井圣子，可惜始终未能有所成效。 “有志者事竟成，”藤原惟成毫不气馁道：“就算是冰山美人也有融化的那一天。”他这话更像是和自己说的。 “哈哈，行，”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祝你好运了。” 很快西井圣子的身影消失在停车场那边，藤原惟成也走出了大厅，门口侧边立着一个电影《玩物》的广告牌。 …… 【玩物！】 圣子开车驶出停车场，停车场大门口立着一个广告大牌，上面写着这样两个血红的大字。 电影《玩物》可谓最近两个月以来，整个国家最具噱头、热度和神秘感的电影了。 这部电影从筹备开拍时起，就在这个国家人们生活工作各个角落无孔不入地打起了广告，电视，广播，报纸，地铁，飞机场，公交站牌，各大商场，养老院，幼儿园，精神病院……所有国人能想到的地方，都能找到这部电影的广告身影。 广告的内容却极其简单—— 一张白纸上，用血写下的两个狰狞的大字：“玩物”。 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标明了这是一部电影的海报，标明了电影上映的日期。演员大多都不知名。 就是这样一张不甚出彩的电影海报，却拥有着勾人魂魄的魅力——凡是看过海报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不论高低贵贱，不论何种职业，心里面都会生出一个念头：一定要去电影院亲自看看这部名为《玩物》的电影。 这实在是一件咄咄怪事，很像是某种怪诞的诡异规则，甚至因此惊动了各个城市的怪诞调查课。 看过广告的人几乎覆盖了全体国民，于是各地参与调查的怪诞调查员总数也近乎达到一百多名，在怪诞调查系统也算极为罕见。 调查员们调查了所有的广告公司，所有拥有广告位的主体单位，被调查者纷纷表示，没有人联络他们刊登《玩物》的广告，可广告自己就出现在了广告牌、显示屏以及公告栏上，调阅监控也只能看到《玩物》广告凭空出现的诡异情景。 映画伦理管理委员会表示，是有一个女人呈送了名为《玩物》的电影的上映申请，谁也没看到电影的具体内容……但它就是离奇地通过了审核。 各大院线反馈，《玩物》的出品方也没有和他们联络，可《玩物》已经列入了各大院线的上映计划。 这段时间里，国警厅怪诞调查部和各地怪诞调查课一直在试图阻挠电影的上映，只是有些……不顺利。 因为这次怪诞事件牵扯的范围实在太过广泛，需要投入的人力众多，作为黎都市警察本部怪诞培训课的新人学员，圣子也被抽调去参与怪诞事件的调查工作。 今天上午，她抽空回到警察署，主要的目的是当面见一见白鸟警部补，请半个月的长假。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第181章 死而复生的娜娅（十一） 圣子拿起电话，来电显示是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的一位实习调查助理，名叫横山宪一。 按照怪诞调查课的安排，针对这次《玩物》怪诞事件，圣子和几位学员组成了一个临时调查配合小组，组长就是不久前才从怪诞培训课毕业的横山宪一。 “喂，” 圣子接起电话，“横山前辈。” “圣子啊，”电话那头传来了横山宪一的声音，“国警厅那边已经下令，《玩物》放映前要封锁所有的电影院，到时候各分区警察署都会出动，我们也得按照部署赶到现场……” 国警厅要封杀《玩物》的消息早就在各地怪诞调查系统内部流传，只是正式通知一直没有发到各地。 想想也是，事情走到这一步，似乎也只剩让所有民众都不去看电影这一条路可行。不开玩笑，如果看电影就是最后的杀人规则……这次怪诞事件说不准就要灭国了。 也有同事开玩笑地认为：娜娅最后的规则说不准会是——把全国看过电影的观众全部吸到电影的世界里，实现一场浩浩荡荡的举国穿越……这也或许是某种意义上的灭国了。 黎都警察本部这边，早就做好了封锁全市电影院的准备，具体的实施方案一周之前就已经拟好，各大片区的负责调查员也都明确。 “明白，我现在就回本部大楼。” 挂了电话，圣子再次看向停车场外，广告大牌上的“玩物”两个血字。 全国各地的怪诞调查课都曾尝试遮掩或者撤掉无处不在的《玩物》广告，但负责执行这项任务的人员无一列外全部当场昏倒，第二天才会在浑浑噩噩中转醒。 而那些广告即使当时被撤了下来，很快便会再次出现。国警厅索性下令暂时停止对广告的清理工作。甚至，为了不使民众太过惊慌诧异，一度还默认了《玩物》出品方花了天价巨资打广告的传闻。 玩物……到底是一部怎样的电影呢？ 说实话，搞到如此夸张的地步，圣子都有些好奇了。 …… 出了停车场，方向盘一打，圣子径直驶向黎都市警察本部大楼。 大街上，《玩物》的广告依旧随处可见。 为了解决怪诞，怪诞调查课尝试直接下令让各大院线取消对《玩物》的放映，各大院线的负责人也全部同意了，但网络上《玩物》的电影宣传主页却是用尽了各种技术手段都无法取缔。 包括社交网站app、短视频app上，《玩物》的账号始终存在，除了直播电影上映时间的倒计时之外，还不定时上传一些电影的海报，拍摄的场景，神秘的片花，仅从这些零散透露的信息里就能看出《玩物》精美的画面，精心的制作，与众不同的电影气质……这进一步使得《玩物》的热度持续走高。 电影销售的渠道同样无法采取任何手段禁止，《玩物》在某家银行开设的账户比银行本身更坚挺，调查员们眼睁睁的看着电影预售情况破了历史记录。 这样一来，调查员们也不禁推测，就算各大院线真的按照行政命令取消上映，届时《玩物》也有可能在怪诞规则的影响下强行播放。于是，封锁电影院也就成了无可避免的结果。 到了本部大楼，到处充斥着紧张气氛，人们的神情也很严肃。 圣子的小组成员已经全部到位，在横山宪一的带领下，赶到了大泽区。大泽区共有十三家电影院，由圣子的小组和另一个小组共同负责，整个大泽区负责人则是调查员蛙人。 按照事先做好的分配，圣子个人负责的是名为sat的院线旗下一家电影院。现场的封锁由大泽区警察署和电影院附近的交番警察负责，圣子提供的是关于怪诞规则方面的指导。 整个黎都市有253家大大小小的电影院，正式调查员根本不够用，就连正式助理、实习助理都远远不够用。像圣子这样接受过一段时间怪诞课程培训的，也必须全部拎出来独当一面。 “您好，” 圣子向一名负责封锁sat电影院的大泽区警察署警部补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今天晚上这个电影院的一切怪异事件由我来负责。” “好，”对方仔细检查了证件之后表示：“我们会全力以赴配合您的工作。”这也是黎都市警察本部向各警察署发出的明确指令。 “我想看看这家电影院的建筑结构图和各楼层的平面图。” “好，现在就给您拿过来。” 圣子在看图的时候，那名警部补忍不住问道：“恕我直言，明知道这部电影有问题，为什么当初拍摄的时候，不干脆就把电影摄制组的人员全部抓起来呢？” “试过了。”圣子答道……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国警厅怪诞调查部曾尝试追根溯源，直接找到电影拍摄的现场。他们注意到《玩物》海报的演员名单上有栗山利安和一个满意事务所旗下艺人的名字，但找到二人时，二人均表示《玩物》制片方完全没有联络过他们。对满意事务所一番调查，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之后，国警厅又发动各地警察部门对全国所有可能用于电影拍摄的取景地进行了地毯式排查，依旧没能发现《玩物》摄制组的踪影。 “不要无谓的浪费警力了，”一位调查员元老委员会的老一辈调查员建议道：“这是怪诞事件，不是真的拍电影——很有可能那部电影根本不用拍就成片了呢。” 几乎穷尽了一切手段之后，《玩物》终于走到了上映的这一天。当封锁成为无法回避的最终手段，国警厅干脆不装了，在全国各大电视台、新闻媒体、网络平台发布了公告。 大概内容是，警方得到隐蔽战线情报，近期有恐怖分子将在本国某座城市某家电影院发起恐怖袭击，对此警方要求近期所有打算观看电影的国民取消观影计划，相关电影场所也将暂时封禁，进行安全检查，云云。 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还会有人来现场看电影么？圣子心中暗道。 《玩物》……《玩物》，这部电影拍摄的到底是什么内容？导演、主演都是怎样的神秘人物，和这个国家的所有人一样，圣子越来越好奇了。 不断有指令从国家警察厅设立的《玩物》临时调查本部发下来，黎都警察本部实行扁平化管理，这些指令同时发给各区调查员、助理、临时助理和参与调查的学员。 “收到！” “明白！” “正在执行！” 圣子不敢怠慢，按照上级的指令，一丝不苟地做好封锁电影的各项准备工作。 电影院内部所有人员都已经驱离场地，影院的电力总闸关掉，电影播放设备临时拆除……附近街道不怕死来看热闹的市民全部劝离……从国警厅统一发放的一次性怪诞物品配备到位…… 时间越来越靠近《玩物》在各大网站app账号上倒计时的晚上七点，六点半则是《玩物》制片方预告的首映礼。 据说，首映礼将在全网同步直播。为此，国警厅甚至下令，几大社交网站同步暂停服务…… “马上六点半了。” 圣子忙着指挥调度，都没注意到……一旁的警部补提醒她，“首映礼……” 两个人同时打开手机…… 第182章 恐怖的规则 “天……” 一旁的警部补接连打开好几个APP的《玩物》主页，都在直播电影的首映礼，观看人数惊人， “圣子小姐，真的没有办法取缔这些账号嘛？我算了一下，各种网站app上观看直播的人数大概可以覆盖全体成年国民了。国警厅不是都发了公告让大家不要观看……” 但这是怪诞……圣子心中暗道。如果怪诞的规则是看到过广告的人就一定要去看直播…… 想到这里，圣子连忙试着闭上眼睛，但怪异的力量突然降临，让她无法闭眼，无法转过头，甚至无法关上手机。 很快，圣子明白过来，自己已经陷入了怪异的规则当中。或者说，每一个观看直播的民众，都已陷入怪异的规则当中。 这样一来就很可怕了。 怪诞完全可以在各大网站app上播放电影，调查人员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连关掉服务器也没有用……或者，干脆没收所有人的手机和电脑呢？再或者，给城市断电呢？ 圣子这边脑袋刚冒出来这些想法，国警厅的最新指令就下来了—— 东都警视厅、各地警察本部要立刻尝试分区域断电，尝试强制没收所有观看直播的民众的电脑和手机，东警厅要采取各种办法强制关停各大网络公司服务器…… 接到本部同步发来的指令之后，圣子和负责该区域的警部补立刻组织警力征收所有路过市民的手机。 这画面有些滑稽，因为负责没收手机的警察们自己也在看直播。即便是在征收手机的过程中，他们也无法把视线从直播画面中挪开。 很快，结果出来了——所有尝试征收民众手机的警方人员全部陷入了昏迷。 随即，本部发来了暂停征收手机的最新指令。 接着，怪诞培训课学员联络群里传出消息，本部对西口区进行的分区断电尝试也失败了——合上电闸完全没有用，试图破坏发电机、剪断输电线等办法只会让具体操作的人员陷入昏迷。 这下子似乎再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够打断直播。好在目前来看，怪诞的规则虽然诡异而覆盖广泛，但并没有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 许是因怪诞的影响，圣子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直播画面中—— 首映礼的开场是无数钱币被洒落，现场观众发出一阵阵尖叫。 黎都电视台当红主持人青山黛玛出现在了首映礼现场，熟练地主持起来。 “立刻想办法找到青山黛玛的位置！” 青山黛玛出现的第一时间，国警厅怪诞调查部就通过电信公司试着拨打青山黛玛的手机，以此确定对方到底在哪里，但电话完全无法拨通。 调查人员甚至试图通过人脸识别系统辨认首映礼现场观众的身份，但尝试了很多次却没有识别出任何一张面孔。 …… “首先，” 主持人青山黛玛手中拿着提示卡，有些兴奋地说道：“有请我们《玩物》电影的三位主演！” 雪花般的钱币再次从半空中洋洋洒洒飘落，三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演员从后台走了上来。 “大家好！” 三位女演员齐声说道：“欢迎大家参加首映礼，待会儿一定要记得到现场观看我们的电影《玩物》哦！” …… “是娜娅！” 有人不禁低呼道——国家警察厅办公大楼，某间会议室内，警察厅几位长官，各房、局、部、所负责人全部到场，正在投影大屏上观看《玩物》首映礼直播。 这些人是处理《玩物》怪诞事件的指挥层，出于安全性的考虑，本不应该让他们冒这样的风险。 但如今又能怎么办呢，国警厅怪诞调查部动用了好几个怪诞物品，也无法破解所有人都必须看直播的怪诞规则。 黎都那边传来消息，连躲在【灯】里面也无法逃过直播。于是，长官们与其在手机、电脑上各自去看，不如集体观摩，还能边看边商量应对之策。 为了应对《玩物》，这段时间以来，国警厅的指挥层可谓绞尽脑汁，穷尽了一切手段。 除了取缔广告、断电、封锁之外，他们还尝试与【人类之友】计划结合起来，召唤怪诞交易者，但怪诞交易者却已销声匿迹很久，乌鸦、大林瞳子、幽灵三个曾经触发过交易者规则的调查员，现在谁都无法唤醒那位大人。 他们也曾试着让黎都警察本部想办法与推测中可能存在的怪诞联盟联手解决《玩物》……但黎都方面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发出求救信号之后，怪诞联盟并无回应。 近一段时间以来，怪诞联盟似乎也有偃旗息鼓的态势，联盟已知的成员，藤野，里美奶奶，熊田信彦，谁都没有出现。 只有出租车司机依然在按部就班地带走那些忘恩负义的人们。 …… “娜娅……” 会议室内，看到首映礼上三个女演员出场的画面，警察厅次长岛孝幸的脸色立时难看起来。 对于娜娅的脸，岛孝幸再熟悉不过。一段时间里，他曾是满意事务所的座上客，娜娅的特殊服务他享受过几回。 当年，娜娅这女孩儿给岛孝幸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和其他渴望上位或者出名的女艺人不同，娜娅的眼神里总是充斥着一股绝望和死气。 岛孝幸对此颇为迷恋，每每来到满意事务所，都要点名让娜娅出场。 娜娅的死让岛孝幸深感震惊，在平息娜娅自杀事件余波的过程中，岛孝幸出力很多。 但随后，是愧疚也好，是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很可能影响职业生涯的巨大风险也好，岛孝幸基本断绝了与满意事务所社长栗山利安的来往。 谁能想到，几年之后，他竟然再次见到了娜娅…… 先沉住气好了。 岛孝幸把手伸到怀里去摸手机，摸到的一刹那，又冷静下来，打算再观察一番再做决定，他的目光再次移向直播大屏—— 坐在最中间的女演员，微笑着说道：“电影马上就要上映了，这段时间以来，我每一天都在回顾电影拍摄的过程，真切感受到这部电影是多么用心，多么真实，多么出人意料，我相信，每一位观众都会感到惊喜。” 另一个女演员说道：“角色有着很深刻、很复杂的背景故事，演出的确很有难度，但是现场气氛特别好，所以我没有花费太大力气，很快就进入了人物。” 第三个女演员道：“女主角的情绪一直在波动中，我都想写一个人物小传来加深代入感了。导演问我，‘女主角心里想什么，你肯定都明白吧？’哎，我只能一直假装明白。” 一番吐槽让现场的观众哈哈大笑。 主持人问道：“现场的观众们其实都非常好奇，你们三个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呢？是三胞胎吗？你们演的都是女主角吗？” 三个女演员互相神秘兮兮对望了一眼，坐在中间的女演员说道：“我们三个当中有一个人曾经是男人。” 现场一片惊呼。 “至于三个人都演女主角这件事，”她接着说道：“因为演出的内容非常艰辛而危险，如果只有一个演员，或者两个演员出演的话，很可能会死人的。” 这一番陈述吊足了现场，所有观众的胃口，青山黛玛也不禁说道： “真是……你们三个，还真是会制造悬念啊。那么，我想代表广大观众，最后问你们一个问题—— 导演呢？ 能拍出这部不可思议的电影的神秘导演到底是谁呢？我想，每一位观众朋友都非常好奇吧？” “千万别好奇，” 三个女演员脸上齐齐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说道： “因为导演根本不是人！” 现场的气氛随之阴森诡秘起来，青山黛玛的神情却满是兴奋，“真是越来越刺激了，我恨不得现在就按下播放键，然后就可以在我们身后的大荧幕好好欣赏《玩物》……” 大泽区，SAT电影院门口，《玩物》的巨型海报前，圣子看了看时间。 此刻，距离电影正式上映只剩十分钟。 “看那边！”一旁的警部补的声音有些惊慌。 圣子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 第183章 死而复生的娜娅（十二） 在电影院门口，圣子看到的是不见尽头的排队长龙，人人手中都拿着电影票，等待入场。 诡异的是，圣子本人也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神秘力量的驱使下，她和在场负责封控的警察一样，像傀儡一般的加入了排队的长龙。 五分钟之后，圣子走进了电影院。怪诞调查课发给她的一次性怪诞物品甚至完全没有使用的机会。 坐在电影厅的前排，等待《玩物》正式上映的那一刻，圣子心里头忽然想到：人在怪诞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啊。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有来看电影的观众都会死吗。 要是人能够掌控怪诞的力量就好了，就不会像羔羊一样等待被宰割…… 灯光忽的暗了下来，大屏幕上字幕亮起。 在这一刻，圣子心里忽然对《玩物》生出了难以言明的期待感。这部电影，搞出如此大的阵仗，到底会演出怎样的内容？ 随着大屏上【日映伦】的标识消失，电影开始了—— 第一幕，夜晚，天空布满乌云，彻底遮住了月亮，天色很暗。 室外景，满意事务所办公大楼（满意事务所的名字以字幕形式在荧幕上出现又消失）。 一片漆黑之中，女主角站在不远处，神情麻木地看着像墓碑一般的阴暗大楼。 一辆汽车驶来，车灯照亮了女主角的脸。 汽车驶过，女主角再次陷入黑暗。 “娜娅！是娜娅吧！”观众之中有人忍不住惊呼起来。 “是娜娅，刚才看首映礼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有人回应道。 “喂，你们两个到底能不能安静地看电影？” 很快，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大家都在好奇，这部电影演的到底是什么，是已故娜娅的遗作，还是…… 随后，令圣子震撼的一幕发生了——她走进了电影当中，来到了娜娅的身旁。 电影大厅里响起了观众们的一阵阵惊呼声，想必大家身上都发生了类似的状况吧。 娜娅并不能看见圣子，但圣子却仿佛进入了一个真实的世界当中，她可以不断靠近娜娅，看清她皮肤上的毛孔，听到她发出低沉的呼吸声，闻到她身上混杂着好几个男人气息的香水味。 “妈呀，”一旁的观众忍不住说道：“这电影特效也太真了吧，感觉就像是穿越了。” 又一辆汽车驶过，再次照亮娜娅的脸。 娜娅忽然转过头，看向圣子，脸上露出凄惨绝望的微笑：“你好，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圣子在娜娅的世界里度过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来，她跟随在娜娅身旁，目睹了娜娅所经历的一切。 她看着娜娅吃令人作呕的食物充饥，睡在娜娅租住公寓的沙发上，听娜娅喜欢听的歌，闻着房间里腐败的气息。 从某个时候开始起，圣子对娜娅产生了强烈代入感，对她身上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感同身受。甚至，她一度以为自己就是娜娅。 当广告公司找到娜娅拍摄咖啡广告时，圣子和娜娅一样，为了一笔能够改善生活质量的不菲收入而惊喜。 当满意事务所的星探对娜娅说出：“娜娅，相信我，你条件非常好，有不同于这个圈子里大多数人的特质，绝对可以成为电影界的superstar”的时候，圣子比娜娅还要兴奋。 当娜娅在第一次拍摄电影过程中，在摄影机镜头前，在导演和一众摄制组工作人员的目睹和默许下，被男演员毫无征兆的侵犯时，圣子和娜娅一样被吓傻了。 “这简直就是一部不能再真实的纪录片……”和许多观众一样，圣子心里忍不住想到。 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性招待协议，小黑屋的殴打，身处高位、面目和善、实则禽兽的客人们—— 圣子看着娜娅经历了发生在满意事务所三楼豪华套房里的每一次特殊招待。 客人们全部都是现实世界中真实存在的人物。 每一个客人出场时，头顶都会出现一行字幕，写清了客人的名字，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份职务，有过怎样的“丰功伟绩”，来满意事务所接受特殊招待几次，其中接受娜娅招待几次，特殊癖好是什么，等等。 其中有几位大人物，圣子在电视上经常看见，比如，国家警察厅次长岛孝幸。此时此刻，这位经常号称要扫除世间犯罪分子、保障国民安全幸福的长官应该也在观看电影吧，不知他心里做何想法。 看到他的画面时，圣子顿感一阵恶心。 令人恶心恐怖愤怒的纪录片还在继续，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没有下限—— 娜娅服务的客户数量不断增多，每一次服务的人数越来越多，最多的一次达到了10个人。为了让客户感到满意和兴奋，栗山利安给娜娅服用了各种违禁药品，她的身体状况持续恶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电影似乎也快要走到尾声。 …… 室外景，娜娅父亲的忌日。 陵园，墓碑前。 娜娅和姐姐站在碑前洒水清扫，电话忽然响起。 娜娅移步到远处接电话，回来的时候脸色很糟糕。 姐姐：“你怎么了？是谁的电话呀。” 娜娅：“还能是谁，魔鬼……” 当晚，娜娅招待了七位客户。 …… 室内景，夜晚，KTV包厢里。 娜娅的闺蜜为娜娅庆生。 背景音嘈杂，桌子上摆的全是酒杯， 娜娅的脸上一片潮红，手里酒杯已空，口吐不清地问闺蜜： “喂，你们说，小姐一般一天能接多少人？” 闺蜜：“不太清楚，2到3个吧？” 娜娅（神情绝望）：“那我混得还不如小姐，我一天得陪十个……” 话音未落，电话铃响起。 娜娅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老板栗山利安的声音：“娜娅，今天晚上提前到老地方，有几位客户……” …… 室内景。 第二天早晨，其中一位客户给栗山利安打来电话—— “栗山君，感谢昨晚的热情款待啊。” 栗山利安：“早田社长太客气了！不知昨天晚上的招待是否满意。” 早田：“很满意，唯一有一点遗憾——因为担心那个女人怀孕，我们都带了小雨伞。栗山君，你懂得，对于我们这些人而言，这种事情很麻烦，万一……” …… 室内景。 医院，手术室，灯光发暗。 娜娅躺在手术台上，表情麻木而绝望。 即将进行的是结扎手术，医生拿起了手术刀。 镜头一转，手术室外的储物柜里，娜娅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手机屏幕亮起，弹窗显示老板栗山利安发来了转账红包。同时，弹出一条栗山利安的留言： 【娜娅，给你的营养费。尽快养好身体。】 …… 看到这里，心中的愤怒已经淹没了圣子的全部理智，如果不是因为怪诞控制着她的身体，让她沉浸在电影的世界当中，她已经提刀杀到了满意事务所的大楼。 “简直人渣！” “弄死这些畜生！” “天呐，我们的国家藏在水面下的冰山如此黑暗吗？” 电影大厅里的观众们比圣子还要愤怒。他们嘴里骂骂咧咧，有人咒骂栗山利安和那些客户们，有人则发誓出去之后就要为娜娅报仇雪恨。 电影还在继续上演。 …… 室内景，娜娅租住的公寓，灯光昏黄阴暗。 堆满废纸的书桌上，娜娅带着绝望、不甘和仇恨，写下了五千字的遗书，列出了所有她曾经为之奉上过躯体的一百五十三人名单。圣子在一旁从头看到尾。 【抱歉，我的家人、朋友们，这样的人间如同炼狱一般，我呆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仿佛被烈火炙烤着。 痛苦，无尽的痛苦。抱歉，我要选择永远的离开了。 朋友们，我绝不会轻易饶过那些恶魔。 在这里，我要逐一写下他们的名字。待我死后，一定会变成厉鬼，一个一个找到他们，直到把他们送进地狱……】 …… 电影最后一幕。 室外景。 仿佛又回到电影开场的那个夜晚。 天空布满乌云，彻底遮住了月亮，天色很暗。 娜娅像幽魂一般站在满意事务所办公大楼前，看着像墓碑一般的大楼。 一辆汽车驶来，车灯照亮了娜娅的脸。她微笑着说道：“客人们好，我回来了。” 第184章 娜娅的规则和没有凶手可以生还 电影的最后，荧幕上完完整整列出了所有娜娅提供过特殊服务的客人名单，包括每个人的职务，个人经历，娜娅死后的发展状况。 所有名单列完之后，荧幕上打出了几个大字—— 《玩物》上（终）。 在电影结束的一刹那，观众们意识到自己再次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 愤怒的情绪驱使他们走上大街，举着为娜娅复仇的牌子，高喊将那些客人送进大牢的口号，到处游街示威。 电影中虽然度过了一个多月，但现实中的世界却仅仅向后推移了两个小时。 “我从未看过如此神奇的电影！它满足了你对电影的全部幻想！” “我也从未如此愤怒，因为电影就是一部现实纪录片，我不能剧透，但我要说，让那些现实中做尽坏事但仍然活得很好的大人物们去死吧！” 一个刚从电影院走出来的观众忍不住在社交网站上发布了这样一条感想。 因为电影院容量不足而没有看到第一场的观众在电影爆炸性口碑的影响下，继续于剧院门口排起了长龙…… “这才只是个开始呢。” 从JA区一家电影院看完电影离开之后，顾醒喃喃自语着，混进了大街上正在愤怒游行的人群中，之后又溜到了一旁的小巷里。 从怀中取出那本代表娜娅的《玩物》（剧本版）。 翻开来，序言的第一句话： 【死不瞑目的冤魂手持复仇火炬，从地狱走来】 第二句话：【没有凶手可以生还】 之后便是娜娅的规则。 【不死的复仇者娜娅】（B级） 死而复生的亡灵，因可怖的潜规则被逼自杀，经怪诞描述者顾醒描述之后，异化为因果种、幻觉种、诅咒种怪诞，向每一位仇人残暴索命。 规则1：所有曾经对娜娅实施过潜规则的人类（规则补全方向：所有接受、实施或参与了类似潜规则的人类），都将触发娜娅的必死规则，并以某种形式重新体验从前潜规则娜娅时的场景，饱受侮辱（B）。 规则2：娜娅将成立一所娱乐事务所，主营电影制作业务，她将邀请触发了必死规则的人员参加电影拍摄，并借机折磨对方（B）。 规则3：娜娅的头发可以化作食人虫，以万虫啃食的痛苦结束触发者的生命（D）。 规则4：对于需要承受更多痛苦的触发者，娜娅会赐给他（她）们一条虫子，一点点啃食对方的血肉，放大对方的疼痛，以此胁迫对方乖乖就范（C）。 规则5：所有触发娜娅逼死规则的人们智商会日渐降低，理智会渐渐丧失，直至死亡或摆脱规则（C）。 规则6：娜娅可以制造极为真实的幻觉，在向触发者进行精神压迫的同时，对事务所的拍摄电影进行全覆盖、无死角的广告宣传。此外，娜娅的幻觉规则还将影响到现场观影的观众，带来近乎于穿越到电影世界的、极为真实的观影感受（C）。 规则7：所有经过娜娅事务所电影广告附近的人都会不自觉看向广告，并被其中的内容所吸引，最终一定会去现场观看广告中的电影（B） 规则8：所有看过娜娅事务所电影的观众产生的情绪都将被一定程度地放大，涉及到与娜娅或电影有关的话题和内容，理智都将受到影响（C）。 规则9：任何做出阻止娜娅事务所电影上映举动的人员都将陷入越来越漫长的昏迷当中（D）。 规则10：关于娜娅及娜娅事务所拍摄电影的网上视频、讨论帖、留言都无法进行删除操作（D）。 规则11：娜娅事务所拍摄的电影所制造的影响力、前来观影的人数、论坛讨论热度、取得的资金收入，都将成为娜娅补全规则的重要来源（C）。 规则12：被娜娅杀死的触发者，亡魂仍被娜娅掌控（D）。 规则13：因被怪诞描述者精心描述，娜娅拥有了较强的自我意识。可以与触发者进行较为灵活的互动交流（B）。 规则14：怪诞联盟全体成员将加入娜娅事务所，作为工作人员。娜娅有权临时借用事务所工作人员的怪诞规则。当怪诞联盟的成员参与娜娅事务所的电影制作，电影上映后所获得的影响力将有助于他们补全或完善规则（C）。 规则15：最终，所有触发必死规则的人类都将被娜娅带入某个真实地狱之中。娜娅打通了人间与该地域的通道，并在地狱之中建立了一个规模宏大的招待所。触发者们将以亡魂的形态，娼女的身份，永生永世在地狱招待所中接待客人（B）。 …… 为了描述【不死的娜娅】，顾醒几乎付出了自己积攒的全部一万多年的寿命，余额只剩一年半，以至于他当场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肌肤松垮、满脸皱纹的老人，一步都不敢离开唐泽真琴隔壁的卧室。 直到娜娅在满意事务所杀死了第一批六个客人、夺走了他们余生的寿命，顾醒才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从唐泽真琴家里走了出来。 毫无疑问，每一个怪诞都是几条规则所组成的排列组合。 【不死的娜娅】亦是如此。但她的规则更为繁多，基础规则就达到了十五条，经过不同规则相互排列组合，娜娅基本可以实现和人类的正常互动，可以从容应对怪诞调查课对其所发动的所有调查、限制和收容行动。 顾醒本可以付出较小的代价，创造一个威力不甚可怕的怪诞，在影响较小的前提下，实现娜娅对栗山利安、宫本美淑、奥田彩和那些客人们悄然无声的血腥复仇。 但反复思量一番，顾醒认为，让这些混蛋默默无闻的死去，对于娜娅而言，并非完美意义上的复仇。甚至，连顾醒自己也无法满意。 最完美、最痛苦的复仇应当是，让这些人像曾经的娜娅一样感到孤立无援，感到这个世界抛弃了他们，继而从社会层面，到心理、到身体逐步的死亡过程。当他们变成鬼魂之后，仍无法获得片刻安宁。 【对待这些人渣，应当完全将自己的同情心收起，以比恶魔更恶劣、更极致的方式，送他们去地狱】 顾醒把这句话写在了娜娅规则的最后面。 大街上，他靠着路旁的栏杆，看着愤怒示威游行的人们。 怪诞联盟的全体成员——里美奶奶，熊田信彦，早慧，藤野，喜多英二郎父子，随时都在下雨的山蒲氏，还有最新加入的娜娅，默默站在他的身旁…… 《玩物》在idb、烂番茄等主流电影网上的口碑评分彻底爆炸，所有看过电影的人全部都去打分评价，电影评分迅速来到史上最高的位置—— 【这部电影绝对是本世纪以来最伟大的电影，没有之一】 【这该死的特效，我都以为自己穿越了】 【楼上还天真的以为这是特效吗？《玩物》展现的绝对是领先于这个时代的裸眼VR技术，3D立体影像，配合人体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全方位的观感，带来的是人类对电影这门艺术颠覆性的改变！】 【能够拍出玩物，我们国家的科技已经达到这种地步了吗？】 【都在讲技术，难道没有人注意到这部电影的艺术性、拍摄手法、剪辑也非常值得深挖吗？】 【剧情很绝望，我几乎要崩溃了。好在娜娅最后再次出现，我都以为她已经自杀了】 【按照剧情分析，娜娅的确自杀了。最后出现的是娜娅的鬼魂。所以，我分析，《玩物》（下）讲的会是娜娅以厉鬼的形态复仇的过程，我都有点迫不及待想去看了】 【《玩物》（下）什么时候上映？求大神告知】 有人把娜娅所列的客户名单一字不落地打在了评分区。这份名单迅速成为了点赞最高的评论。 【你们知道吗？这部电影最可怕、最厉害的根本不是特效，不是裸眼VR，不是艺术性，不是剪辑，不是音效，而是——它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何等可怕？简直是吃人的游戏】 【令人绝望的不是电影，而是世界本身】 【该死的畜生们！他们烧掉了娜娅的日记和遗书，烧毁了那份名单，在法院的审判里相互包庇，放过了那些枪毙都不过分的人渣】 【娜娅，娜娅回来和那些恶心的家伙索命来了！】 【电影里娜娅只能靠自己复仇，现实世界呢？我们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 【键盘侠，我现在正在游行示威的现场，警察正在设置隔离带，我们接下来准备去国会大厦】 【嘿，说点实在的，我们已经带好干粮，在国会大厦外面高喊口号了——我们要一个清白的世界！上了娜娅名单的财阀和高官都去死吧】 【相信我，《玩物》这部电影绝对可以把那些人渣送到监狱里。说真的，电影有时候真的具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没有人提及自己被强行带去电影院的事情。 绝大多数普通人都会在看过电影后忘记这一点，这也是娜娅的规则之一。 每一个看过电影的专业影评人也从自己的职业和良心出发，写下深刻而全面的影评。 比如：这是一部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拥有颠覆性特效技术的现实题材电影，我们穷尽一生的想象力，也不敢相信它会到来的如此之早…… 媒体人则开始针砭时弊，他们清楚大部分列入【娜娅】名单的高官们的政治生涯很快会宣告结束，财阀们则会安之若素。他们尽可能把火力引向敌对阵营。 在爆炸性口碑的支撑下，去看《玩物》已经成为全体国民近期排序第一的行程安排。 国警厅怪诞调查部仍然在调查《玩物》，但阻止观众们去观看电影已经不再是千方百计也必须要达到的目标。何况，以他们目前的手段而言，也难以阻止。 他们已然明白，《玩物》针对的究竟是谁，它的杀人规则到底会锁定谁。总归，绝不是那些去看电影的普通民众。 国警厅次长岛孝幸曾暗示怪诞调查部尽快解决怪诞事件，但岛孝幸本人也在【娜娅的名单】上，他已彻底丧失威信和颜面。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至少在怪诞调查部是如此。 自从《玩物》上映后，这个国家各个城市大街上的游行示威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反倒是随着观看电影的人数越来越多，游行的规模越来越浩荡。甚至，一度影响了国家经济社会的正常运转。 游行者们白天围堵政府机关、国会大厦，喊出激进的口号，晚上就在附近打地铺入睡，誓言不将那些逼迫娜娅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就绝不回家睡觉。 负责维护现场秩序的警察对示威者们保持了十分克制的态度，只要示威者们不真的冲进国会大厦，警察们就绝不动用高压水枪、喷雾剂、催泪弹什么的。事实上，绝大多数警察对娜娅的遭遇也十分同情。 很快，最大的在野党借助【娜娅】事件向首相和执政党发难，因为【名单】里，绝大多数官员都是执政党党员。 【娜娅】事件绝对是可以威胁执政党执政地位的重大变故，一招不慎，整个国家都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首相和内阁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第185章 红蓝厕纸怪诞之完结篇 二十一位内阁大臣中共有三人被列入娜娅的名单。 参众两院共二十三名执政党议员被列入名单。 人数可谓惊人。 《玩物》上映之后影响甚广，加之民众连日来的游行抗议，涉及到的内阁成员和两院议员无法继续工作下去，只好陆续向内阁和两院递交了辞呈。 首相最开始曾有保住三位内阁大臣的意愿，故而没有在第一时间接受辞呈。 他曾密令公安委员会指导国警厅迅速推动《玩物》从各大院线下线，同时想方设法“找到”证据，证明所谓的【娜娅名单】纯属诬陷。 国警厅很快向公安委员会和首相反馈：《玩物》是等级很高的怪诞，其规则的排列组合极其精密复杂巧妙，堪比一台人造的高科技仪器，国警厅正在全力以赴破解，但短时间内恐怕难有突破。 至于【娜娅名单】的真实性，其实已然不重要了——民众的怒火已呈燎原之势。就算拿出再有力的证据也无法安抚和欺瞒他们，唯有实实在在的问责追究。 很快，六大在野党向国会提交了对内阁的弹劾议案，表示一定要立刻解散内阁，否则就集体辞职解散国会。 弹劾一事，因为执政党在参众两院同时占据了较大优势，最终被否决掉了。 但三位内阁大臣的辞呈，首相却无可避免的要接受下来。 除此以外，首相还要妥善处理好后续事宜，如何安抚民众，如何处理娜娅名单里涉及的财阀、官员，等等……否则，就算执政党近年来每每在大选中领先优势明显，也可能因为娜娅名单的关系，危及到执政地位。 《玩物》带来的震荡不止于此，名单里涉及到了多位在政府任职的长官，这些人并非议员，但掌握着相当程度的实权，如今也只能以辞职告终。 迫于民众的压力，国家检察厅对娜娅事件正式立案，对娜娅名单上涉及到的153人全部展开调查。 这将是一次漫长而艰难的战役，不仅仅是因为好几位检察长的名字就在名单之上，也不仅仅是因为时过多年、很多证据都已被销毁、取证艰难……最大的阻力将会来自那些藏在乌云之上权势倾天的财阀。 始作俑者顾醒决定给检察厅一点点时间，去折磨那些财阀和官员，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亲自在地狱的大门口迎接名单上的每一位。 这段时间里，顾醒抽时间带着唐泽真琴去了黎都本部怪诞调查课。 唐泽真琴起初不大愿意，但顾醒对她说：“这是您和蛙人一开始约定好的，您不想食言而肥吧。” 抵达本部大楼后，唐泽真琴忽然瞧向顾醒：“我知道，待会儿我上楼之后，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消除我的记忆，对不对？否则，这个世界到处充斥着怪诞，大家怎么会对此一无所知？” 顾醒没有答话。 “您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吧？” 唐泽真琴道：“其实，我早有所感觉。或许，我已经被消除过一次记忆……因为，我看到您的时候，觉得很熟悉，却完全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您。我猜测，您之前就曾在某个怪诞事件中拯救过我的性命，对吗？” “我只是恰巧参与了那起怪诞事件的外围管控任务，”顾醒说道：“从怪诞手中救下您的另有其人。而且，被消除记忆对您而言，多半利大于弊。” “我可以雇佣您吗？” 唐泽真琴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诚意，“放心，年薪绝对让您满意。而且，并不是以保镖的名义，经理人，法律顾问，这些都可以，只要您能帮我对付那些随时可能出现的怪诞……” “别把我留在身边，” 顾醒面无表情道：“那会给你带来噩运的。” 如今，顾醒已更加确定是自己给刑事课的同事们带来了噩运——自从他辞职之后，整个静安警察署再也没有任何一位同事被卷入怪诞事件当中。 虽然后续的情况还需要继续观察，但顾醒觉得这已经足够证明什么了。 唐泽真琴在听了顾醒这一番唬人的话后，却完全没有被吓到：“还真的说不准谁会给谁带来噩运——在丧门星的领域，我从小到大都是个中翘楚。” “大明星，”顾醒笑了，“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您曾说过我是您的偶像，但除了放在您桌子上的签名照以外，我没有感受到您给予偶像的任何优待。我严重怀疑，我这个偶像只是您用来凑数的，以免您在和别人谈论某些话题时因为没有偶像而显得太不合群，” 唐泽真琴直视着顾醒的双眼：“如果您改变主意了，欢迎随时来找我。但，”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向怪诞调查课的楼层，“那个时候我还记不记得这个邀请，就要打个问号了。” …… 到了怪诞调查课，找到蛙人之后，唐泽真琴被带到了一个专门用于消除记忆的房间里。 那个名为消忆器的物品毕竟是怪诞规则的延伸物，除非因特殊任务出外勤，否则还是单独放置比较安全。 顾醒和蛙人则在一旁的过道里聊起了天。 “怎么样？”蛙人递给顾醒一支烟。 “你知道我不抽烟。” 顾醒摆了摆手。 “我是说，”蛙人把烟点燃，“和唐泽真琴同居的感觉怎么样？说真的，哥都要嫉妒疯了。唐泽的网站上一直有人在组你们俩的CP，说什么郎才女貌，哥看了那种话就在想，他妈的和唐泽组CP的机会本来是哥的，是哥让给你的啊……” 说到这里，蛙人脖子上扬，对着半空吐出了一个忧郁的烟圈。 抱着jojo漫画正好从这里路过的秋刀鱼头也不抬说道：“你应该先照照镜子。” 说完，不等蛙人反击，就从过道里飞速飘走了。 “最近还有打拳击吗？”顾醒连忙岔开话题：“直树怎么样了。” 倒不是顾醒胡乱找话题，他一直惦记着那个拳击手宫本直树，对方就算变成怪诞也要公平的参加拳击比赛的执念让顾醒颇为难忘。 “直树还是老样子，每天不停对战。不过最近稍稍有点奇怪，我感觉他的规则好像有点变化，好像更……更像一个普通的拳击手那样，有时候我还会感觉到他的疲惫……怪事，” 蛙人把烟灰磕到一旁垃圾桶上的痰灰壳里， “哎，最近两周特别忙，忙到每周最多只能去一次俱乐部，《玩物》你知道的吧？哥从来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怪诞，范围这么广，怪诞的规则这么复杂精密，哥有时候甚至感觉这是真正的娜娅死而复生成为了有自我意识的怪诞……” “我去电影院看过了，”顾醒很自然地说道：“感觉非常震撼。” “你看了？” 蛙人忍不住惊讶道：“是因为触发了《玩物》的规则吗？可我们推测的是——凡是掌控了怪诞规则力量的人就有机会在一定程度上对抗《玩物》的召唤，所以，乌鸦、幽灵、大林童子，都成功躲过了电影……” “我是自己想去看的，”顾醒道：“广告做得铺天盖地，你不好奇吗？” “我说呢，” 蛙人道：“问题是，这可是怪诞啊，你就不怕卷进去触发了《玩物》的杀人规则？” “你也去看了吧，感觉如何？” “正如你所言，”蛙人又吐出一口烟圈：“很震撼。说实话，看了《玩物》之后，我都有点想干脆不管，顺其自然，就让这个电影把那帮混蛋搞死好了，一个个都是人渣。” 顾醒大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天，唐泽真琴还没有从消忆屋里出来。顾醒特意和蛙人问起红蓝厕纸的事情：“你还记得吧，你说过，如果我搞定了纠缠唐泽的怪诞，就考虑把红蓝厕纸交给我来处理。” 红蓝厕纸害死刑事课同事远藤干雄的事情，可算是顾醒从静安警察署辞职的导火索，解决红蓝厕纸也算是他未了的心愿。 “哈哈，”蛙人比了个耶的手势，“红蓝厕纸已经搞定了——我向你学的，用【标记】把那个家伙粘在了南郊一个废弃厕所的隔间里，周围贴了封条，它以后再也出不去了。” …… 离开本部大楼时，正要坐上保姆车的唐泽真琴突然向远处的顾醒看了过来。 在上车前的一刹那，她冲着顾醒眨了眨眼睛。 顾醒本能的觉得不大对劲。或许，从消忆房里走出来的唐泽真琴根本没有失去记忆……但这又能怎样呢，那是她的本事，顾醒不打算追究。 目下，顾醒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是时候送栗山利安上路了。 那个人渣至今还以为《玩物》上映之后，那些财阀和官员会想办法营救他呢。 第186章 真有怪诞联盟！ 完成《玩物》的拍摄之后，栗山利安就和宫本美淑、奥田彩一起，被关在了满意事务所办公大楼顶层的一间小黑屋里。 黎都警察本部的怪诞调查员曾经距离他咫尺之距，却被娜娅规则所制造的幻觉蒙蔽了双眼。 在等待《玩物》上映的漫长日子里，栗山利安无数次幻想那些曾经接受过特殊招待的大人物们爆发雷霆之怒，将一个个阴阳师高人请到满意事务所，将复仇的厉鬼化为脓水，但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之后，栗山利安只能听到身旁两个女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一片黑暗之中，栗山利安误以为一切只是噩梦。他摸了摸胸口，发现自己仍然是女儿身。 《玩物》上映那一天，娜娅将荧幕搬进了小黑屋，三位主演观看了电影的首映礼。看着三个娜娅在主持人的采访中谈笑风生，她们的心情着实复杂。 在无尽黑暗的包裹中，三位主演迎来了期盼已久的《玩物》的正式上映。 她们本打算闭着眼睛熬过漫长的两个小时，然后等待阴阳师从天而降，但电影难以置信的高水准却将她们深深拉入了情节里。 电影拍摄期间痛苦而又羞耻的回忆再次涌上三个人的心头，十位客户同时出场的画面几乎令她们彻底窒息。 电影的最后一幕，娜娅像幽魂一样出现在满意事务所大楼之外，对着三个人说出“我回来了”的时候，她们浑身都在颤抖，仿佛坠入满地尸骨的深渊。 …… “你们在等待救援吧？” 无面导演走进了小黑屋，坐在一把忽然出现的椅子上，翘起腿，看着三个人， “三天的时间。如果真的有人能找到这里，你们就能活着离开。” 这句话成为了栗山利安的救命稻草。 他猫在屋子的角落里，听觉变得极为敏感。每有风吹草动，他第一个接受到讯号，迅速爬起身之后才发现那声音只是老鼠蟑螂毛虫在黑暗中爬行。 他也无时不刻不关心着《玩物》上映之后外界的变化——导演给了三位主演每人一部手机，用于搜索网络上关于《玩物》的新闻报道、网友评价和社会反响。 栗山利安完全没有意料到这部电影竟然被影评人和网友一边倒地认定为绝对会列入影史TOP3，也没有意料到以往自己拼命巴结的那些高级官员竟然毫无抵抗之力、一个个以引咎辞职而收场。 他更没有意料到的那些上了【娜娅名单】的财阀们竟似沉入了海底一般，面对民众和媒体的指责毫无反馈。 而这间小黑屋，始终没有任何人要来拜访的迹象，仿佛另一块沉入大海的石头。 他试图用手机向外界传递求救的信号，却发现自己只要升起类似的念头，就会陷入短暂的昏迷。醒来之后，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 第三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栗山利安已放弃了希望，楼道里的脚步声这才悄然响起。 “来人了！” 栗山利安抬起头，满怀希望看着导演，大声喊道：“你得说话算话！” 门打开了，一道明亮的光从门外射了进来，几乎刺瞎了长久处于暗室的栗山利安的眼睛。 不知熬过了多久的时间，栗山利安顶着酸痛流下满脸泪水，在一片模糊中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是娜娅，是他所承受的一切苦难的始作俑者，娜娅。 “来的不是人，” 导演嘴里满是嘲讽的语气，“所以，阁下还是安心跟我走吧。” 这时，整栋大楼传来猛烈的晃动，小屋的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透过裂缝，可以看到滚烫的岩浆像江河一般流淌，炙热的气息足以将栗山利安融化，他感觉自己很快要被烤干了。 导演像死神一般，带着三位主演步入沸腾的岩浆之中。 伴随着撕心裂肺且从未停止的惨叫声，三个人的肌体被一次次烧成烂肉，又一次次长出新的白嫩皮肤，再一次次被岩浆烧毁。 她们怀疑自己真的来到了地狱。这种可怕的折磨只会在她们从未相信但各大教派教义中都曾细致描绘过的地狱中才会出现。 导演带着不着寸缕的三个人走过了炙热的岩浆之海，密布锋利刀刃的草原，寒风刺骨的寒冰荒原，到处都是剥皮怪物的吃人城市，来到了一座气势恢弘又阴沉可怖的宫殿。 “这……这是哪里啊？”栗山利安忍不住问道。 “地狱招待所，” 不知是如何办到的，导演没有五官的面孔上露出了笑容， “地狱的所有魔神鬼怪都会来这里消遣。” “消……消遣？” “对，就是满意事务所提供的那种服务，” 导演望着三人，“只不过，这里的服务永无停止之日，作为鬼妓，你们将永世受困于此。” 这时，从遥远的血色天边走来几百个高大身影，他们形状各异，有的长着巨大的山羊角，有的浑身都是蟒蛇般的触角，有的长着蝎子般的尾巴，一个个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那……那些是什么？” “魔神，” 导演说道：“你们三个要小心了，魔神力大无穷，而且从不知疲倦。” 栗山利安想起了拍摄电影时的凄惨往事，发自灵魂的畏惧涌遍全身。 他跪在散发着情欲气息的土地上，对过往所犯错事真诚的忏悔充斥于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遍布于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我错了，”栗山利安痛哭流涕，“饶过我吧！” “谁曾饶过娜娅呢？” 说此话时，导演已然消失在地狱尽头，他的话音从天空密布的乌云中荡了下来，仿佛轮回对罪人的最终审判， “放心吧，很快……会有一百五十二位老朋友来这里与阁下相聚的。” 栗山利安的哭嚎声在旷野中回荡。 地狱招待所的总管娜娅站在散发着糜烂气味的大门口，向他看了过来， “该干活了，鬼妓们。” …… 从自己描述的地狱中离开之后，顾醒把【娜娅的名单】写在了家里新买的黑板上。 他打算对着名单，从后往前，一个一个去观察这些大人物的结局。 就在即将开始的当天晚上，喜多英二郎陷入了一场颇为狼狈的飙车战中——那个叫做答案的侦探带着代号为夜影的调查员，骑着一辆可以飞行的摩托，对他死缠烂打。 喜多英二郎本可以凭借在小巷里穿梭自如的本事轻易摆脱答案，但对方很快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了上来。 顾醒严重怀疑，答案在英二郎的出租车上安装了追踪器，这就很离谱了……英二郎的出租车本身就是怪诞规则的一部分，当英二郎没有行使规则的时候，除了顾醒其他人都无法看到他。 有人竟然能在怪诞规则上做手脚吗？ 为了避免英二郎陷入没完没了的追逐当中，顾醒让熊田信彦潜入了暗夜之中。 当答案和夜影骑着飞行摩托，出现在喜多英二郎即将驶出的小巷出口，正要将他拦个正着的时候，一个嘴角裂到耳根的可怕男人忽然从巷子一侧的墙头跳了下来。 夜影为此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和答案同时产生了被裂口男压制级杀人规则锁定时的无力感，在某一瞬间认定自己注定要当场毙命。 裂口男只是冲着两个人呲了呲牙，保持了身为怪诞却难以置信的克制，等待那辆出租车安然驶离小巷之后，他才冲着两个人瞪了瞪眼，仿佛发出了别跟过来的警告。 之后，他跳上了墙头，消失不见。 答案和夜影追出小巷之外，看到远处一个浑身散着温暖光芒的老奶奶坐上了那辆怪诞出租车，紧接着答案粘在出租车上的规则印记就消失不见了。 出租车驶离，他们再也无法追踪对方的行迹。 “我的天，真的有怪诞联盟！” 夜影满脸不可思议的感叹道…… 第187章 死而复生的娜娅（十四） 答案和夜影曾在传闻中听说过关于黎都怪诞联盟的事迹，彼时的夜影还以为那只是黎都调查员们为自己的平庸无能寻找的借口。 今夜三位联盟成员接连出现、彼此互帮互助的场景着实震撼到了两位来自东都的默契搭档。 夜影第一时间拨通了顶头上司深谷的电话，汇报今晚发生的惊人一幕—— “是怪诞联盟，真是可笑，我们曾经还以为它们只是谎言呢……” “今天晚上一共出现了三位成员——那辆出租车；裂口男，怀疑是曾经在东都出现过的熊田信彦；老奶奶，怀疑是大名鼎鼎的里美奶奶。” “我和答案严重怀疑怪诞联盟的成员具有自我意识……” “尤其是熊田信彦，他本可以轻松的吃掉我们两个。对，那可是c级怪诞，他的规则已经锁定了我们，只差一口咬下来。” “后来他走了，我们的运气不错。当然，我也能够感受到他的警告和善意。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想要告诉我们：你们不是坏蛋，所以我放过你们了，但是不要多管闲事！” 电话那头传来深谷同样有些激动的声音：“好的，我了解了。我会立刻向平井总监汇报。在此之前，你们两个一定要保持克制，不要轻举妄动。” 夜影道：“好，我等您的消息。” 挂了电话，夜影问答案接下来的打算，“还要继续调查下去吗，一生都要追求答案的你？” “暂时止步于此吧，”答案摇了摇头，“我们要学会懂得别人的善意——下一次，熊田信彦可能就不会只呲牙了。” “不会吧，我头一次见你半途而废……” “错误，”答案说道：“在追寻答案的过程中，我至少放弃过三次，只是你没有看到而已。我很想多活几天，这样一来，我就能寻找更多的答案。”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 “当然，所有未寻到答案的谜题都记在这里。在寻找答案的过程中，我也在成长，于是总有一天，那些迷失的答案会自己找上门来，或迟或早。” “这话是你说的我信，”夜影道：“祝你与天同寿，把这个世界的谜题刨的干干净净。” 不一会儿，深谷打回电话，反馈东警厅警视总监平井君山的最新指示： 全力以赴，与怪诞联盟取得联系，争取与它们形成合作关系。观察它们的行为规律，如果确定是对人类存有善意的怪诞，甚至可以考虑邀请它们集体搬到东都，对付那些无序杀人的混乱怪诞。 这种颇为偏激的指示只有一向大胆激进的平井君山才会发出来。换做国警厅长官八木摩起，一定会把相关人员召集在一起，反复开会研判其中的风险隐患，最后拿出一套风险可控、逐步探索的实施方案。 八木摩起的方式更为稳妥，但夜影喜欢跟着平井君山干。 凡事顾虑太多，十有八九夭折。 “明天晚上，”夜影对答案说道：“我打算继续去找那辆出租车。不过，不是找麻烦，是谈合作，你呢？” “我要看看你怎么谈。” …… 第二天晚上，答案和夜影再次找到了那辆出租车。司机刚刚停在一个脖子上满是纹身的男子身前。 夜影趁着出租车开门的一瞬间，将一架纸飞机送入了车厢之内。 如果司机打开纸飞机，将会看到一封诚挚的邀请信，表达了写信者希望与怪诞联盟联手对付无序混乱怪诞的美好愿望。 不久之后，出租车去而复返。车门打开，纸飞机被扔了出来。夜影拾起飞机，打开来后，看到信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至少，”夜影颇有些不甘的对答案说道：“这个足以证明，司机是有自我意识的。” …… 按照深谷的指示，夜影将在黎都市常驻下来。她现在主要的任务有两个： 第一，想办法和怪诞联盟形成合作关系。 第二，找到曾经在黎都市短暂出现过的区别与那条圣鱼的另一个性转怪诞。 夜影已经受够了变成男人的日子，洗澡和上厕所成了她每天最大的苦恼。 时至今日，她仍然无法习惯站着小便，无法忍受那个玩意儿来回摆晃，无法用眼睛直视它。 更可怕的是，随着她成为男人的时间越来越久，答案渐渐已经习惯她男人的身份和生理特征，开始向她发出一同上厕所的死亡邀约。 “滚蛋！” 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之后，夜影脑子里全是立刻变回女人的念头。 …… 黎都市本部怪诞调查员冬落是另一个性转怪诞的受害者。夜影为此专门找到冬落了解怪诞的详细情况。 冬落的回答是：“我也在找她，我比你更想变回去。” “所以，”夜影道：“我们两个可以合作一把？” “我习惯独来独往。” “那是因为你不懂得合作的价值。” “就像你和那位答案侦探的配合一样没头没脑乱撞么。” …… 夜影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发誓一定要赶在冬落之前找到性转怪诞，然后把所受之辱加倍奉还。 但答案听了冬落回答表示：某种意义上，冬落说的很对。 “你到底跟谁一伙？”夜影怒道。 在夜影苦苦探寻可以变回女人的路径的时候，答案接到了一单新的买卖—— 一个被娜娅列入名单、叫做早田武的财阀家族成员，托了好几层关系找到答案，请求答案给予他安全的庇护： “那个女鬼彻底发了疯，她对着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一个索命！已经有两个人受到她的迫害了……” “按照那份名单，从前往后数，我正好是第三个。” “别提报警，那些官方的调查员全都是无能之辈……上一个人被娜娅找上门的时候，调查员一直在现场。” “这几天，国警厅的调查员一直在跟我沟通，但我完全不信任这些家伙。” “我听说您在这方面是专家，在东都的时候，您帮警察厅处理过很多类似案件。” “拜托，如果能助我逃过一劫，费用方面一定让您满意。” 答案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 “为什么要答应这种人渣？” 夜影为此愤怒不已，“那天的《玩物》电影，你不是和我一起去看的吗？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意识到电影里上演的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答案没有过多的解释，他只是带着夜影一起来到了早田武在世丰谷的别墅里。 两人赶到时，国警厅怪诞调查部的高级调查员，还有黎都怪诞调查部的几位调查员已经在现场进行安排布置。 “对不起，”外围的工作人员拦住了答案和夜影，“这座别墅暂时封闭了，禁止任何无关人等到访。” “我们是东都警察厅怪诞调查课……” “抱歉，没有指令，谁都不能进。” …… “如果你们不肯放答案侦探进来保护我，那我就拒绝配合你们的工作！你们这些无能之辈，都从我的别墅里滚出去！我要申诉！我要见我的律师！” 在早田武的强烈坚持下，国警厅最终同意答案和夜影入场，但暗中要求两个人不要多管闲事。 “如果你们两个妨碍了我们的工作，”来自国警厅的调查员威胁道：“一切后果自负。” “太好了！” 夜影双手赞成。 …… 一番曲折后，两个人顺利进入别墅，现场一团忙乱，无法想象待会儿娜娅会以怎样的形式出场。 “要是你真的打算从娜娅手里救下那个人渣，”夜影凑到答案耳边，“我们两个就绝交。” 夜影当然记得早田武就是那个在接受娜娅特殊服务的第二天打电话给栗山利安抱怨带雨伞很不方便的客户。 那通电话成为了压垮娜娅的最后一根稻草。 夜影对电影中那一幕映像尤为深刻，恨不得自己出手结果对方。只是她了解怪诞发展的规律，深信娜娅一定会逐一找到名单上的每个人，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夜影有时也会奇怪自己为何会如此愤怒，或许是受了怪诞规则的影响？但这又如何，她希望名单上的人渣们在这个世界中毫无立身之处才好呢。 现实中的早田武长相和气质与电影中那位演员可说是一模一样。 在感叹电影实现完美复刻的同时，夜影看着早田武的眼神充满了冷漠和恶心。 答案则找到一把颇为舒适的椅子坐了下来， “我有预感，” 他从怀里拿出那本白色封皮的冷笑话合集看了起来， “今天晚上将上演一场好戏……” 第188章 怪诞联盟全员到场 作为黎都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官方合作伙伴，同时也是一名掌握了怪诞规则力量的侦探，顾醒带着怪诞联盟几位核心成员，受邀来到了早田武在世丰谷的别墅。 对于这一带，顾醒并不陌生。唐泽真琴的别墅离此不远。 世丰谷是黎都富人们偏爱的聚居区，但顾醒认为这个地方也有着成为怪诞聚集区的良好潜质。娜娅事件或许只是个开始。 国警厅的娜娅专案本部，以及黎都调查课的几位调查员为了这个案子已经连续三天没有休息了。 顾醒在这里看到了许多老熟人，蛙人，冬落，乌鸦，真衣，秋刀鱼，除了据说暂时失去联络的正义，已经消失在黑洞里的红衫，黎都调查课全员到场。 蛙人本就泛黄的脸色此刻显得更不健康，浓重的黑眼圈仿佛是即将猝死的征兆。 “喂，”蛙人嘴里叼着根烟，凑到顾醒身旁，“我说，你有没有把握对付娜娅？” “这些人渣，” 顾醒看向蜷缩在客厅沙发上惶恐不安的早田武，“为什么要帮他们？” “我们要对付的是怪诞，” 蛙人掏出火机点烟，“娜娅也太恐怖了，谁晓得她的规则渐渐补全之后，事情会不会失控……名单上的人杀完了怎么办？会不会扩大范围？ 听哥说，面对这些杀人的怪诞，我们总得做点什么……” “好家伙，你怎么不上。” “哥这不是没有怪诞分身，能力不够嘛。” “反正，我就是来看热闹的，”顾醒道：“别指望我出手。” “你这个家伙……” 从蛙人那里，顾醒得知了《玩物》上映之后发生的异常状况—— 黎都电视台的知名主持人青山黛玛在失踪数小时之后出现了电视台大门口，一脸平静地走进演播大厅，为即将开播的晚间新闻做准备。 调查员询问她是如何与娜娅取得联系的、娜娅现在在哪里、她又是怎么逃出来的，青山黛玛却一脸茫然。 直到看见自己主持的《玩物》首映礼，青山黛玛依旧想不起关于当时的任何细节，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梦中一切全然忘记。青山黛玛那里可以调查的线索随即断掉。 …… 首映礼结束后的当天晚上，娜娅堂而皇之出现在了满意事务所的大楼里，用拴狗的链子套住栗山利安的脖子，带着他走进了一个流淌着沸腾岩浆的洞窟里。 作为娜娅事件的源头祸水，栗山利安周围一直有国警厅的金牌调查员暗中观察。 娜娅出现之时，那位自命不凡的调查员企图对娜娅使用一种可以将怪诞压缩至异空间的规则手枪，却在看见娜娅的第一瞬间陷入了昏迷之中。 直到第二天凌晨，他才睁开双眼，用打颤的声音发出了郑重的警告： “娜娅告诉我，下一个试图阻挠她的人将昏迷十天，再下一个一百天，然后是一千天！” …… 栗山利安被带走之后，满意事务所因独资拍摄《玩物》而引发的巨额债务曝光，一个神秘女子趁机收购了公司的全部股份，随即公司法人姓名变更为娜娅的艺名秋山彩津子。 所有的变更程序均在阳光下进行，由深受栗山利安信任的经纪人奥田彩具体操作。 满意事务所的股东曾试图阻止这场充满阴谋的勾当，但所有反对者在集体密谋过后，全部陷入了一场预计长达十日的昏迷，至今还未曾转醒。 “我们将继续为广大影迷拍摄精彩的电影，” 在满意事务所更名为娜娅事务所的新闻发布会上，奥田彩郑重宣布： “下一部计划内的电影是《玩物》（下），目前已经开始拍摄行程，制片人还是娜娅，导演不变，演员不变，预计一百五十二天之后在各大院线正式上映。” 发布会当晚，那份【名单】里从前往后数第二个人，名叫山本佐治的文化厅参事官，也是在娜娅父亲忌日那天强迫她提供特殊服务的官员，伴随着属于他自己的凄厉惨叫，被娜娅像狗一样牵绳带进了岩浆洞窟。 …… 结合娜娅事务所之前发布的电影预告，山本佐治的死似乎预示着在未来的一百五十多天里，娜娅每天都会带走一个名单上的人。 这段时间里负责观察山本佐治的正是蛙人和秋刀鱼。 娜娅出现之时，两个人都从她散发的复仇女神般的诡秘气息中感受到了注定长达一百日的昏迷兆头，于是他们果断化身为缩头乌龟，对在滚汤岩浆中痛苦挣扎的山本佐治视而不见。 这也是早田武对官方调查员缺乏信任的直接原因。 现在，答案是早田武心目中唯一可靠的人选。他要求答案始终呆在他的身旁，向自己详细介绍他打算如何应对娜娅的到来。 “您得告诉我您的计划，”早田武指着屋顶，“只要您能帮我渡过这次难关，“这栋别墅，包括里面的藏品，绝对价值连城，都是您的。” 早田武深知娜娅绝无可能放过自己。《玩物》上映那天晚上，早田武和其他一百五十二名上了名单的客人同时成为了第一批进入电影院的观众。 当他看到自己的身影出现在电影剧情中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凭空往下坠了几十米，冷汗不停冒出来。 早田武的确给栗山利安打过电话，暗示对方想办法解决娜娅可能怀孕的问题，但栗山利安的办法也太粗暴了，为何非要做结扎手术？上节育环，吃避孕药，这些都可以实现这个目的……谁都没有把那些女艺人当成正常女人来对待，完全没有必要将对方逼到绝路上。 “我的计划是这个样子的——” 答案从怀里掏出笔记本，在纸上边写边画，一本正经的介绍起自己的打算来。 他的态度端正而严肃，计划周详，而且针对可能发生的不同状况，提出了多种极为严谨可行的应对办法。 早田武连连点头，发出心安的赞许，脸色比顾醒刚赶到时好了很多。 …… 黎都特殊调查课唯一拥有怪诞规则力量的乌鸦也赶到了早田武的别墅。 她接受了来自国警厅的最新指令——即便冒着昏迷一百天的危险，也要尝试对娜娅发起昏鸦的攻击。 与此同时，国警厅对顾醒许以重利，只要他愿意认真出手一次，国警厅就可以给他一个官方特许侦探的身份，拥有这个身份以后，国警厅的数据库除去最核心的部分机密，其余都可以向顾醒敞开。 顾醒对此不置可否。 …… 片刻之后，整座别墅忽然变得燥热起来，大地开始震动。 “拜托了，”早田武的脸色再次变得惨白，紧紧抓住答案的胳膊，“救我！一定要把我救下来！” 娜娅从炙热到足以扭曲光线的火焰岩浆中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绝望。 娜娅身上散发着绝对碾压的规则气息，就像顶天的巨人俯视蝼蚁，让调查员们完全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至少是c。”蛙人对着正在看《海贼王》新番的秋刀鱼小声嘀咕道。 “这个时候别让我分心，”秋刀鱼双眼直勾勾盯着漫画：“除非你想让大家一起卷到娜娅的规则里。” 蛙人连忙闭上嘴巴。 乌鸦试着召唤昏鸦，黑鸟的影子已在别墅墙角起飞，巨大的死亡榕树从别墅大院中拔地而起……她已抱定就算沉睡一百天、也要探探对方实力的决心。 这个时候，顾醒忽然想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要拍案叫绝的主意…… 第189章 顾醒病危 在乌鸦即将出手之时，顾醒站在了她的身前。 他低声告诉乌鸦：娜娅很不简单，这一次让他先来，他还有一点把握。 乌鸦出于本能的想要拒绝，却被顾醒的眼神说服，想起了对方在尹南町轮回小镇时令人映像深刻的表现，一股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从对方坚石般的气场向她涌了过来，裹遍全身。 很快，乌鸦点了点头，让昏鸦落在了别墅西边的高墙之上。 顾醒则化身成为山蒲氏的模样，戴着斗笠，披上了雨披，整座别墅下起了尹南町小镇那样的蒙蒙细雨。 当娜娅走向早田武，顾醒挡在了她前进的道路上，娜娅因此停下了脚步。 “我从来没打算救下那个人渣，” 顾醒眼神坚毅，望着娜娅， “但我坚信，维护正义、惩罚罪恶，不应当是怪诞的职责，而是法律的使命。 娜娅小姐，如果你相信这个世间还有正义存在，相信我们的法律足以维护正义，” 他说着，回头看向早田武，“就请你离开这里，让法律来惩罚这个人渣。” 在场的调查员和工作人员为顾醒无畏的勇气和执着的信念所动容。 他们当中有些人抱着和顾醒同样的信念，有些人则暗持不同或相反的观点。 有人甚至觉得顾醒太过幼稚天真，但望着在魔神般的娜娅面前依旧从容自若的侦探，敬佩之情仍会从心中暗然升起。 “啧啧，”蛙人凑到秋刀鱼耳边，“顾醒这小子真可以啊。” 他说话时，余光瞧向了乌鸦，注意到对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 那神情中夹杂了仇恨、厌恶、敬佩、认同、感激，甚至还有极为隐秘的爱慕，这让乌鸦整张面孔显得极为真实、生动、鲜活而矛盾。 蛙人被她的神情所震撼，凝滞在原地，连秋刀鱼对他干扰自己全神贯注看漫画的抱怨一句都没有听清楚。 负责调查娜娅事件的国警厅怪诞调查部部长三上真史也来到了现场，听了顾醒所言，他深以为然，暗下决心事后一定要想办法招募这位和自己抱着一致信念、据说掌控了怪诞规则之力的黎都侦探。 “娜娅小姐！” 早田武颤颤巍巍说道：“他说的对！把我交给法律制裁吧，我一定甘心受罚，绝不挣扎。”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娜娅回应了顾醒的提议，这或许也征兆着娜娅在某种程度上拥有自我意识—— “我活着的时候，从未怀疑法律的公平和正义，”娜娅面露讥讽神色，“我死后方知，力量才是正义。” 她浑身燃起冲天的火焰，像一驾披上了岩浆皮肤的滚烫战车，碾过了身着雨披、蝼蚁一般，却又毫不却步的顾醒。 火焰的高温将半空中的雨滴蒸发成气，顾醒略作抵抗便陷入了生死未知的昏迷。 一路开车将顾醒送到这座别墅的喜多英二郎惊叹于主人精湛的演技，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熊田信彦则趴在了顾醒的身体上，摸了摸他的鼻息，颇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一旁的娜娅踏过顾醒，迈着死神的步伐走向早田武。 在顾醒被岩浆滚过的一瞬间，乌鸦曾试图召唤昏鸦营救他，却发现自己在短暂的时间里断绝了和昏鸦的所有联系。 蛙人和真衣出于为她的安全考虑，拦在了她的身前，以免她做出任何冲动之举。 “我没那么傻，”乌鸦不无悲凉的说道：“明知是悬崖，还要义无反顾跳下去。” 被岩浆碾过的顾醒浑身烧成了焦炭。 蛙人和乌鸦带着几名工作人员用担架将他抬上救护车，连夜送进了重症监护病房。之后，两名怪诞调查员陷入了这场意外带来的茫然、自责和焦虑之中。 …… “救我！” 今晚大戏的主人公早田武紧紧搂住答案的腿，“快救救我！” 娜娅看向答案。答案摊开双手：“众所周知，我的能力远比不过刚才那位昏迷不醒的黎都同行。” “你不能这样！”早田武绝望大喊：“这和你当初跟我说的不一样！”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来看热闹的。”答案道。 不远处的人群中，一直焦虑不安的夜影冲他竖起了满意的大拇指，仿佛在说这才是我认识的答案嘛。 转而，夜影忽然明白过来—— 倘使答案一开始就拒绝了早田武的请求，那么来自东都的调查员和侦探就绝无资格进入这栋别墅里，也将毫无疑问错过今天晚上的大戏，对于毕生都在追求各种怪异事件答案的答案而言，这绝对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真不愧是你……”夜影心道。 …… 在娜娅拖着早田武走入岩浆洞窟之前，国警厅怪诞调查部的调查员或许是带着一定要履责到位的心态，安排五位死囚使用了几种规则不同的怪诞物品来阻止娜娅。 怪诞物品之中还包括黎都怪诞调查课的招牌收藏品——【标记】，但标记的贴纸还未曾粘在娜娅身上就已被炙热的温度融化。 片刻之后，死囚们全部陷入了注定漫长的昏迷当中。 人们眼睁睁看着岩浆洞窟缓缓合起，早田武的惨叫声从夹缝中传了出来，随着夹缝彻底拢住，惨叫声戛然而止。 …… 当天晚上，顾醒接受了一场由黎都市最顶级外科医生亲自操刀的大面积烧伤手术。 医生初次看到病人之时，面露震惊的神色，连连摇头，并做出了非常不乐观的判断。 “我做过上千台烧伤手术，从未见过烧成这样还能活下来的。” 手术失败之后，医生发出了病危通知书，“准备后事吧，他撑不了多久。” 这位新入行的侦探孤独一生，竟然没有一位亲人可以接纳这份通知书。 除了蛙人和乌鸦，顾醒的那些故交—— 以白鸟为首的静安警察署刑事课诸位同仁，黎都怪诞调查课几位相熟的怪诞调查员，真衣，秋刀鱼，来自东都的怪异侦探答案、调查员夜影等人赶到了手术室外，做好了来见顾醒最后一面的准备。 最近一段时间和殡仪公司建立了默契联系的安达泪流满面，再次拨通了他很想拉入黑名单的殡仪服务电话，预订了第二天的全套殡葬业务。 蛙人则打算代表黎都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为顾醒向国警厅申请因公殉职的特别贡献勋章。 大约凌晨两点，一直忙于《玩物》上映后续事件处理的圣子才顾得上拿起手机，看到了二十余条来自安达的未接来电…… 第190章 她缠上我了 在往医院赶的时候，圣子反而不着急了，站在凌晨空旷的马路上，默默等待一辆恰好路过的出租车。 圣子并非完全不担心顾醒的生死，她只是被卷入了一场关于往昔记忆的洪流之中。 她想起了奈良公寓地下室外面的台阶上自己递出去的那罐玄米茶，想起了差一点死掉的长谷川千代和她站在D004门口红着眼敲门的模样。 想起了她差一点与人合租那间公寓，想起了那个醉人的夜晚她和红衫绞尽脑汁、勾心斗角最终谁都没有胜利的战争。 想起了奈良公寓之外熊田信彦将要吃掉她时的绝望，想起了轮回小镇里渴望和那辆粉红色轿车一起迷失在大雾里的自己。 想起了自己胸口的血色锁链，想起了静安警察署刑事课自己对面那张空空如也的办公桌和隔壁安达不时发出的长吁短叹。 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在怪诞培训课接受的二十三次电击强化、十五次药物强化和七次射线强化，想起了她差一点在某次强化中失去了生育能力，想起了支撑她度过这些痛苦折磨的精神支柱。 直到最后，她才想起了顾醒，想起他的有情有义和绝情冷漠，想起他的突然出现和不辞而别。 她一度以为自己曾经无限接近和顾醒彼此心动的时刻，最终才发现两个人其实始终走在两条相距甚远的平行线上。 她想到这一生唯一真正动过心的男人即将死去，也想到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卷入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中万劫不复。 她忽然觉得命运如此安排很好——让她有了一个绝对充分的理由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对任何追求者动心。 等到出租车将她放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她仿佛又重活了一次。面对躺在病危房里的濒死男人，她觉得自己已然能够保持一份平和冷静的心态。 但当她真正迈步走入医院、越来越靠近那间病房时，才明白自己以重生为代价构筑的心理堤坝是何等脆弱——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心跳都会在堤坝上破开一个大洞，等她走到病房外，堤坝已溃败得无影无踪。 她暗示自己即便内心风起云涌、骇浪滔天，外表也一定要努力做到风轻云淡。当安达极度崩溃地向她走来时，她甚至打起精神，安慰对方：“请放心，顾醒君绝不会有事。” 可事实上，就在刚才，在看到顾醒焦黑躯体的一瞬间，她已然明白： 该鼓起全部的勇气，做好全部的准备，和顾醒好好告个别了。 于是她默默来到病房外的一角，想象顾醒逝去之后，自己的人生将要驶向何方。她打算只停留一晚的悲伤，明天太阳升起时她将了无牵挂。 她的眼神环视病房外的每个角落，企图洞悉顾醒的友人们此时此刻都在思考什么。 她注意到来自东都的答案和夜影悲伤很淡，真衣的气场几乎毫无波动，其他人则几乎全都被负面的情绪笼罩。 她的第六感因此变得极为敏锐，甚至短暂地察觉到了七个她用肉眼完全无法看见的存在此刻正在四周游荡，试图安抚为濒死者悲伤的人们。 很快，那些无法看清的存在也消失不见了。她只以为方才所见全是自己的幻觉。 她的注意力转向病房外的另一边，一张长椅上，和自己同样被血色锁链洞穿胸口的乌鸦，此刻双眼通红，眼神中透着一股与她同等深刻的忧伤、无助和迷茫。甚至，还有一丝丝对即将远行的爱人的眷恋。 这一度让圣子以为她和她同病相怜。 猛然间，圣子想起了怪诞培训课的学员中流传的关于乌鸦的传闻——这位总是喜欢穿着黑色修身西服、生人勿近的调查员大人曾经用失去一生所爱的代价，换取了拥有怪诞的能力。如此推论下去，难不成顾醒便是她所付出的代价？ …… 乌鸦本人非常明白，此刻的自己只是陷入了对一个她本该万分敬佩的人的无法回避、遮掩和转移的仇恨当中。 她佩服和感激顾醒能够挡在她的身前让她免于被烧成焦炭的致命危险，佩服他执着于让法律而不是怪诞去惩罚罪恶的理想和执着，可当她得知顾醒的怪诞分身其实就是山蒲氏之时，这位仇人杀死她全家的残忍记忆如潮水般狂涌而来。 乌鸦也曾试图把现实中的顾醒和记忆中的仇人分割开来，可她越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就越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 每一次看到顾醒的时候，她仿佛总能同时看到他的身旁伴随着头戴斗笠、身披雨衣的满脸伤疤的男子，满脸忧伤的神情看向自己。 快要疯掉了……曾在某一瞬间，她不无恶意的想到过，如果顾醒真的死掉，是否也就意味着作为顾醒怪诞分身的山蒲氏也将从此消失。 但很快，她清醒过来，认识到这个偏激的念头无疑是对救命恩人的莫大辜负和亵渎。于是整整一夜，她在短暂的恶念和漫长的自责中来回摆动，苦苦挣扎。圣子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她。 …… 凌晨将要破晓之时，病危房里的医生仍然没有正式宣告顾醒的离世，已经失联很久的正义于此时走进医院，来到病房之外。 令人震惊的是，他的身旁竟然跟着那位曾经在奈良公寓地下室短暂停留过，传说中鼎鼎大名的雨女秋慧…… 在场的调查员们惊掉了下巴，一时间都不敢向正义提出疑问。 只有真衣看着正义，指了指他身后的雨女。 “没什么，”正义答道：“她缠上我了。”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2796，均订1063，感谢大家支持！ 第191章 再见雨女 黎都特殊调查课的几位调查员因为正义的出现而安定了心神。他们找到了主心骨，就像迷失在大海上的航船找到了引路的灯塔。 灯塔可靠之极，连雨女这样的传说种怪诞跟在他的身旁，都显得文静贤惠、人畜无害。 “正义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蛙人第一个冲上去抱住了正义，耗费了半个钟头，向他喋喋不休地叙述起他被雨女纠缠之后发生的各种离奇事，红衫的离去，巨洞的消失，乌鸦和真衣被卷入了怪诞轮回者的规则里，恐怖的娜娅带给了怪诞调查界前所未有的冲击。 “娜娅太无解了，”蛙人说道：“我们用尽了所有办法，都快绝望了。” 正义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让蛙人，甚至让在场每一个人彻底摆脱了惶惶不安。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告诉你们，”正义说道：“我敢肯定，娜娅的规则不会扩散，至少不会向无辜者蔓延，你们只需看着她就好。” 所有人都因为这句话而震惊，心里反复思量着调查员的使命是解决怪诞而不是观察怪诞吧。 “如果我说的正确，” 正义接着说道：“那么娜娅要对付的那些人自己就有足够的力量去对付娜娅。如果他们对付不了，就让娜娅帮助这个国家清理一些垃圾也好。” 说完这句话，正义转身离去。雨女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哥，你要去哪里？”蛙人抢在他消失在医院的通道前问道。 “雨女的事情还没完，” 正义停下脚步，“她仍在雨中杀人。” 他回视廊道，目光中有些唏嘘，“这个走廊里挤满了受害者，医院外面也是，足有上万人，我得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你不参加顾醒的葬礼了吗？” “不会死的，黎明到来前他就会好转。” 正义说完，便与雨女一同离去。 雨女仍旧很美，连背影都动人心魄。 …… 顾醒果然在黎明将近时活了过来，他被娜娅的岩浆烧成焦炭一般的烂肉开始层层褪掉，透过皱皱巴巴的皲裂可以看到新生的、牛奶一般白嫩的肌肤。 主治医生将此现象视为现代医学史上从无前例的奇迹，试图让所有知情者暂时对外保密。 他本人曾在顾醒生命弥留之际，抱着最后一试的念头，加大了医治力度，尝试了几种创烧膏和抗生素混合起来的鸡尾酒药液。 这也使得他万分坚信病人的重生关键就在于鸡尾酒，于是立刻着手起草关于鸡尾酒疗法可以帮助重度烧伤患者起死回生的学术论文。 黎都调查课的众人都晓得那是怪诞替身山蒲氏带来的奇迹，而非现代医学。但没有人告诉医生残忍的真相，任由他本人在一次次无果的临床实验中体会挫败的痛苦滋味。 顾醒远离了死亡的危险边缘，从此陷入了长达一百天的漫长昏迷当中。 这一结果与国警厅那位金牌调查员于昏迷中醒来后发出的郑重警告完全一致，同时也意味着下一次阻挠娜娅的人将陷入长达一千天的漫长昏迷，再下一次是一万天。 再也没有人敢轻视娜娅的警告，漫长的昏迷也就意味着长时间的卧床，意味着褥疮、静脉血栓、坠积性肺炎、泌尿感染…… 加上正义的提醒，在娜娅进一步扩大惩戒范围之前，没有人愿意为了为富不仁的财阀和与他们深度勾连的龌龊官员去冒那些注定昏迷的险。 除了死囚。昏迷对于他们或许反而是好事，谁也不晓得昏迷一万天之后醒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怪诞。 到那时，那些因为这个国家迫切需要试错的D级人员而被从重判罚的罪犯极有可能迎来司法纠正的春天。说不定，还会等到一大笔赔偿。 …… 顾醒昏迷的第二天，圣子在他床头柜上的琉璃花瓶里插入一束香气很淡的百合花。 从此以后，在顾醒昏迷的整整一百天里，她再也没有出现在病房之中。百合花则在半日之后迅速枯萎，被乌鸦随手丢在了病房外的垃圾桶里，并以一朵白玫瑰取而代之。 圣子的离去并非是因为她的绝情，反而是她太过深情。 自打顾醒拒绝了圣子同居的邀请之后，圣子就在失魂落魄当中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爱是因为投入，当她为顾醒投入关注，投入心情，投入时间，投入每一顿早餐，投入每一次陪伴，她就会为此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这就仿佛是输红了眼的赌徒。只不过，圣子的赌注是自己的心。每一次下注失败，她的心脏就会在顾醒那里遗失一小瓣。越丢越多，最终迷失自己。 她决心在倾家荡产之前及时止损。如此也符合顾醒对两人之间关系的预期——同事可以，朋友可以，非常熟悉以至于交心的同事朋友可以，甚至熟悉的陌生人也可以，但唯独不能是爱人。 圣子始终无法理解顾醒为什么连一次牵手都没有尝试就选择推开自己，但她选择尊重顾醒的选择，这也是圣子对自己的尊重。 …… 失魂落魄的乌鸦却还没有来得及领悟爱与投入的道理，她在医院呆了整整一百天，直到顾醒醒来。 除了蛙人之外的黎都调查员们认为乌鸦是感激于顾醒的救命之恩，因为那天被娜娅烧成焦炭的非他即她。 对乌鸦而言，这种陪伴是赎罪，也是报恩。在陪伴顾醒的一百天里，她始终都能在对方的病床边看到头戴斗笠身着雨披满脸刀疤的男子，于是她始终在莫大的仇恨，巨大的愧疚，至诚的感激中来回拉扯。 她试图通过这种近乎自虐的疯狂方式，通过一百天的时间来淡却对斗笠男子的仇恨，来适应顾醒身旁总是徘徊着的山蒲氏的影子，却在一百天将要来临时发现这丝毫无用。 更糟糕的是，连她自己都不晓得，她陷入了圣子曾经陷入至今仍未摆脱的投入与爱的陷阱当中——她为顾醒实实在在投入了生命当中难以忘却的一百天，投入了她的愧疚，她的感激，她的挣扎，她的摇摆不定。 这些筹码全部在她不知不觉当中推上了赌桌，成为了她曾经在怪诞交易者面前付出的永失所爱的代价的必不可少的一环。 …… “玩物不会走出国门，不会在全世界上映。” 一场新闻发布会上，娜娅事务所的经纪人如是说道。 由于《玩物》在全国大卖，票房在短短几周之内突破历史最高纪录，已经有国外运营商开始对接娜娅事务所，研商《玩物》在各国院线发行事宜。 身体尚在医院中昏迷的顾醒头脑依旧冷静清醒，他牢牢记得小洞在消失前对他的警告——这个世界上存在太多他和她都不晓得的强大存在。 任由《玩物》在全世界兴风作浪，结果必然引发全世界怪诞调查界的反击，顾醒尚有自知，他目前绝不可能，也无实力与全世界为敌。 娜娅索命的步伐则始终坚定而恐怖，每天一如既往的带走一个人。 不久之后，对官方大感失望的财阀成员们开始自救…… 第192章 再见连环杀人魔 进入娜娅名单上的财阀家族成员们并不都是踩一脚大地就要震动的大人物。 他们当中绝大多数在家族之中占据一定实权，却又并非是无可替代。或者也可以说，如果这些人因怪诞事件而消失，很快可以找到新的合适人选。 这也使得六大财团缺乏足够的动力与那位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复仇女神娜娅展开你死我活的决战。更何况，名单上的这些散着肮脏味道的名字让各大财团也深感颜面扫地。 在注定将被娜娅拖入岩浆地狱里的大人物当中，最有权势的当属六大财团中排名第四的三笠财团的主办银行三笠银行社长汤元进一。 在这个国家的财团体系当中，主办银行扮演着中流砥柱的角色，它决定着财团成员的血缘关系和姓氏归属，是财团成员稳定的经济来源，为成员企业提供最主要的资本支持。 汤元进一就是这样一家主办银行的实际控制人。 他其实出身贫寒，父母皆以打工为生。能走到今天的地位，汤元进一全靠自己的努力。 读书时的刻苦用功让他考上了本国最顶尖的东都大学，进入了最优秀的专业，毕业时又以傲人的成绩被三笠财团旗下某家产业公司招纳，从一线扎实干起，一步一个台阶上升，先后在电机、汽车、重工等多个大型公司任职，而后到了三笠财团的综合商贸公司。 也就是在这个阶段，他基于之前的充分积累开始像初升的太阳一般熠熠发光，终于被三笠集团的掌舵人所看重，招纳为乘龙快婿，这才快马加鞭成为了三笠银行社长。 多年的商海打拼让汤元进一培养了不凡的见识和智慧，对商业乃至其余领域的各类危险有着颇为敏锐的触觉。 《玩物》上映之前，汤元进一便已察觉到来自这部神秘电影背后制作方的恶意——《玩物》海报上栗山利安的名字实在太过突兀了。 汤元进一了解自己这位贪得无厌又毫无底线的朋友，他绝不会轻易走到大荧幕前的。 除非巨额片酬砸在栗山利安的脑袋上，但他根本不值那么多片酬。于是让栗山利安出演电影本身就成为了一个悖论。 汤元进一曾为此事与栗山利安通过电话，彼时的栗山利安从听筒那头传来了非常恼怒的声音。 “该死，他们用了一个名字和我一模一样的演员，每天都人问我是不是要转行了，片酬怎么样，搞得我烦不胜烦！” “你去和那家公司沟通过了吗？” “当然，那个演员的确叫栗山利安。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叫人家改名吧。” 这不符合栗山利安的风格。挂了电话，汤圆进一仍不放心，安排专人去调查那家公司，结果显示一切正常，连对方的电影剧本偷偷拿了过来，内容是关于一个艺妓颠沛流离一生的故事。 拍摄现场的画面也进行了录像，那个叫栗山利安的寒酸演员穿着最朴素的衣服，扮演的是爱上艺妓的穷小子……并无异样。 汤元进一仍想着进一步调查下去，可惜那段时间公司发生了一起颇为恶劣的核心机密失窃事件，一份关于三笠银行不适宜公开的重要客户名录从保险柜中离奇消失了。 汤元进一忙于处理此事，分身乏术，《玩物》便在那段时间里轰轰烈烈上映了。 现在，汤元进一已然晓得自己面对的并非一家普通的娱乐公司，也并非是从地狱走来复仇的恶灵，而是足以动摇这个国家统治根基的怪诞。 从《玩物》的首映礼开始，汤元进一就动用了全部的能量阻止《玩物》继续上映，但他从国警厅那里得到的讯息是——为了阻止这部电影上映，警方已经使用了所有可能的一切手段。 “别忘了是谁帮你走到这个位置的！” 这是电影上映前汤元进一对国警厅次长岛孝幸发出的警告，紧接着电影上映，岛孝幸引咎辞职。 “是你，” 岛孝幸辞职后给汤元进一回复了这样一条短信：“用我把这件事告诉全世界吗？” 混蛋…… …… 娜娅按照名单开始索命之后，警方陷入了惯常的无能为力加正在调查中的恶循环，汤元进一整夜无法入眠。 他知道这个国家的暗处隐藏着几个专门对付怪诞的社团协会，于是花了大价钱悬赏，邀请那些数量极为稀少的拥有怪诞规则能力的特殊人物——行内人称呼他们为怪诞猎人，前来保护自己的性命。 巨额悬赏发出之后，有几位怪诞猎人表示出了兴趣，但当他们得知需要对付的是娜娅之后，无一不打退堂鼓。 “汤元先生，那是要睡够一千天的。下一次就要涨到一万天。一万天以后，这个世界是否还存在都是个问题。”一位猎人这样说道。 汤元进一不惜在暗中逐一联络黑扑克通缉名单上的通缉犯，只有排行前五的迷先生表达了兴趣。 迷先生在浅尝辄止之后，发现娜娅关于漫长昏迷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于是给汤元进一写了一封措辞优雅的道歉信，并退回了全部的佣金。 “我是对钱很感兴趣。但老天……睡这么久，有这功夫，我还能挣更多。”——迷先生说。 汤元进一不死心地联系到了黑扑克通缉单排行第二的审判者。 “你应该感谢娜娅，”审判者回复：“如果她没有锁定你，我会亲自上门。” …… 汤元进一没有联络黑扑克通缉单的榜首，据可靠的传言讲，所有试图联络那位的人类无一不消失在了人世间。 汤元进一无路可退。他终于想起了六大财团背后存在的一个名叫【天方组】的拥有超级能力的社团，社团的成员都是六大财团经理会的会长。 汤元进一不晓得天方组究竟掌握着何等力量，但他很清楚如果天方组愿意为自己出手，那么他就安全了。 为此，汤元进一不惜厚着脸皮求到了自己早已告闲、头发花白、每日在幽深竹林中品茶赏鱼的岳父。 “另寻出路吧，” 竹林中清香四溢，仿佛世外桃源，岳父为他斟满茶，簌簌倒水声也无法安抚汤元进一惶恐不安的心灵， “那股力量不是你我所能动用的。” “我并不是只为了自己！”汤元进一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娜娅绝不会止步于名单上的这些人，所有接受过特殊服务的达官贵人们，最终一个都跑不掉！您，还有经理会的那些大人物们应当有这样的远见！” “你说的也许很对，” 岳父答道：“但他们认为，等到那时在与娜娅鱼死网破也来得及。” …… 从岳父家中离开之后，汤元进一反而坚定了把天方组拉下水的信心和决心。 他表面上仍在全力争取警方的保护，暗中继续与各大怪诞猎人社团、与黑扑克通缉单上的通缉犯们对接联络，但他真正的杀手锏是足以动摇六大财团根基的一份秘密文件。 他打算在娜娅即将找到他的前夜向天方组发出致命的警告，如果他死于意外，那份文件就将公布于众。 在汤元进一布置好一切的当天晚上，一个嘴角咧到耳根、带着滑稽大圆帽、身着紫色条纹西服的男人找到了汤元进一。 身体被禁锢在医院病房，灵魂却附身于山蒲氏的顾醒彼时正在涉谷公寓的书房里翻看《玩物》的剧本——这并不单纯是电影玩物的剧本。它的另一个名字叫做《不死的娜娅怪诞故事合集》。 在裂口男找到汤元进一的第一时间，顾醒就从书中的直播文字中看到了他的真实姓名——出口蛍。 顾醒为此兴奋的浑身发抖…… 第193章 与娜娅合作 在看到出口蛍这个名字的一瞬间，顾醒脑袋里响起了嗡的一声。 那声响极其接近蜜蜂突然从人的背后靠近时发出的振翅声。 顾醒想起了同事安井汰斗的女儿安井晴香，想起了晴香为刑事课每一位同事准备的散着紫菜和肉松香味的饭团便当。 想起了她在顾醒的饭盒里用草莓酱偷偷画下的红心?。 想起了安井汰斗发在同事聊天群里的关于安井晴香滑雪、跳舞、唱歌、跆拳道、书法、插花的生动视频。 想起了他在警局阴暗的档案室中看到的出口蛍杀死的二十九个女孩子的详细案卷、证物和现场照片。 那些案卷如果改编为电影将胜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侦探片、犯罪片、惊悚片，那些证物上沾满了女孩子的血迹，散发着杀人现场的血腥气息，一次次刺激着顾醒敏感的神经。 “终于抓到了你的尾巴。” 顾醒抱着《玩物》的剧本，修剪得很干净的指甲停留在出口蛍三个字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出口蛍从黎都迷雾中所获的怪诞规则有多难解——任何能够对出口蛍造成伤害，或者试图攻击出口蛍的举动，甚至仅仅是个念头，都有可能触发对方的瞬移逃避规则。 在顾醒和出口蛍的首次对决当中，怪诞联盟全体出动，布下了天罗地网，仍然让对方从容自若地逃之夭夭。那张总是喜欢突然出现在警车侧面玻璃上、嘴角裂开的可怖面孔，至今仍是会将众多黎都刑警从半夜惊醒的噩梦。 按捺住亢奋的心情，顾醒沉住气，谨慎地谋划起来，打定主意绝不让出口蛍有第二次逃掉的机会。顾醒要送给他一场身临其境的噩梦。 …… 东都港区自家别墅里，汤元进一并没有被裂口男恐怖夸张的大嘴所吓倒。 经过数天的苦苦挣扎，他已对黑扑克通缉单上的每一个面孔熟悉之极。 在裂口男出现的第一时间，汤元进一就认出这幅面孔属于黑扑克通缉单上一位新上榜的连环杀人魔。 “我是来杀你的，”裂口男裂嘴笑道：“猜猜是谁出的钱？” 汤元进一第一时间想到了【天方组】和六大财团经理会的那些大人物们。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从头到尾，他鱼死网破的计划唯有自己知道。 “我自己出钱，远超你想象力的数字，” 汤元进一愈加镇定，“而你是来帮我的。” …… 他说的没有错，出口蛍的确是来帮助他摆脱绝境的。 自从那夜被怪诞联盟盯上以后，连环杀人魔就夹起了尾巴。彼时的他尚未熟练掌握自己的怪诞规则，很担心在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怪诞的夹击之中英年早逝。 隐匿一段时间之后，连环杀人魔在无人的角落里经历了三起怪诞杀人事件，发现自己总能化险为夷，就连怪诞也无法用杀人规则将他锁定。 连环杀人魔的胆量因此越来越大，开始主动前往怪诞出没的危险地带活动。可惜这样的壮举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如果想让生活过得舒适富裕，还是抢银行来的快一点。 或者，重操旧业。 出口蛍脑袋里的重操旧业并非拿起笔来，继续创作他那些未曾写完的、业内人士认为完全是狗屎、他自己却视若珍宝的悬疑灵异小说。 出口蛍并非失去了对小说创作的热爱。他只是无法从中找到任何成就感，来自几十家出版社或含蓄、或直白、或嘲讽的退稿信让他痛不欲生。 “早晚杀了这些愚蠢的编辑！” …… 出口蛍想继续拾起连环杀人魔的身份。那段被无能警察围追堵截的日子让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出口蛍喜欢看到人们脸上的绝望神情。无论是被杀者惊恐的绝望，还是那些弱智警察对自己无能的绝望。这让他充满了成就感。 《玩物》的上映，震撼了出口蛍的内心世界，让他觉得自己过去所痴迷的杀人游戏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震撼于《玩物》的精致，《玩物》的轰轰烈烈，《玩物》的明目张胆又让对手无可奈何。那些列入娜娅名单上的人们所面临的才是真正的绝望。 于是，他视娜娅为偶像。受娜娅的启发，他的脑袋里冒出了令自己拍案叫绝的主意—— 继续去杀人。 列一份足有上万个名字的死亡名单，那些该死的出版社编辑会是第一批登上名单的幸运儿。 然后，他将像娜娅一样，按照名单从前到后的顺序，每天晚上杀死一个人。 之后，他将回到永不开灯的公寓里，在一片漆黑之中，将当晚的杀人细节全部写下来，上传到这个国家最大的轻小说连载网站上。 他会在小说的序言里表明自己就是连环杀人凶手，小说的叙述采用第一人称，内容的实质便是他的自传。 他可以在杀人之后，准时准点上传一张。 或者，也可以提前将自己的杀人计划、方式和过程写下来，发在网站上。以杀人预言的方式博取眼球。 甚至，可以在某个短视频的社交网站上进行现场直播，向观看直播的网友介绍他的杀人构思。 这样做必定会引起整个国家，甚至全世界的轰动。就像娜娅一样——他要追随偶像的步伐，创造《玩物》般的辉煌。小说的名字他已经想好，就叫《猎物》。 汤元进一绝想不到出口蛍之所以找到自己，与他所提供的巨额酬金完全没有丝毫关系。连环杀人魔只是想借此机会，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偶像。 出口蛍更深一层的目的是合作——在创作纪实小说的惊骇创意之后，出口蛍忽然想到可以把自己的小说改编为剧本，搬上大荧幕。 娜娅的团队绝对是这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最顶尖的电影制作团队，绝对不会辜负出口蛍这本惊世骇俗的小说。 连环杀人魔和娜娅的强强联手必将成为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永恒的传说，他们的作品将成为供奉在各类艺术殿堂里的伟大艺术品，被影评人，电影爱好者，和电影学院里的教授们反复品味和解读。 很长一段时间里，出口蛍被这个绝妙的计划所感动，觉得这个世界忽然变得美好和可爱起来。 娜娅将要找上汤圆进一的那一天，出口蛍早早走出家门，沐浴在温和的晨光里，他看见了一个面前摆着小瓷碗的乞丐蹲在马路边。 “会交好运的。” 下意识的，他向瓷碗里投下一枚硬币。 第194章 死而复生的娜娅（完结篇） 一整天，出口蛍的心情都非常好。他有种预感，他的故事一定会如他所愿，改编成剧本，然后搬上大荧幕。 就算是这天晚上，他的偶像在将汤元进一拖入岩浆洞窟的时候，完全没有搭理他，他仍然保持了一副难得的好心情。 “喂，偶像！” 手里摇晃着自己刚写好的剧本，出口蛍诚挚地大喊道：“你看一下我的内容嘛，剧情紧凑，人物立体，结构精巧，多线并进，意韵悠长，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 在滚烫岩浆里挣扎的汤元进一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连环杀人魔为何会因为一个剧本和娜娅纠缠不休。 在这个死亡之夜，汤元进一并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许以重利请来的两位怪诞猎人却已然屈从于娜娅的淫威，步入了长达一千天的漫长昏迷中。 在娜娅将至的前一天晚上，汤元进一向【天方组】发出了郑重的警告——致命的秘密已被设置为定时上传模式，没有人能阻止秘密被全世界知晓，除了活着的汤元进一。 天方组的联络员与汤元进一通话时不慎暴露了抑制不住的惶恐，反复劝说他冷静下来，不要做出莽撞之举。这使得汤元进一产生了天方组一定会出手的错觉和他一定能活下来的盲目信心。 “反正我死定了，”挂掉电话前，汤元进一面目狰狞的说道：“为什么不搅个天翻地覆？” 临近娜娅到来的时候，汤元进一仍然没有得到【天方组】愿意拯救他的肯定答复。 那就一起死吧。他怀着巨大的怨念，按下了上传按钮，却发现那份装载了惊天秘密的电子文件不知何时被替换为一个呼吁爱与和平的倡议书。而他手里的文件备份也不知于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庆幸吧，孩子。” 少许，岳父亲自拨通他的电话， “如果不是娜娅一定会带走你，你会死得更惨。而现在，你面对的至少是个女人。” “我会找回场子的！” …… 汤元进一带着被背叛的冲天怨念挂掉了电话，发誓如果自己能活下来，一定不会放过这些混蛋。 之后，他把全部的希望寄托于出口蛍那神秘莫测的可以躲避一切杀机的怪诞规则—— 汤元进一用一副纯金打造的手铐将自己和出口蛍绑在了一起，意图让连环杀人魔在感受到危机时将自己一起瞬移带走。 “等我安全之后，”他对杀人魔如此说道：“这副金手铐就是你的，当然还有更多，那些金手铐可以堆成一座小山。” 当汤元进一看到出口蛍从紫色条纹的西服口袋里取出剧本，以一副极低的姿态和娜娅商谈电影合作的事宜时，他彻底绝望了。紧接着，出口蛍就从金手铐的束缚中轻松摆脱掉。 “你会遭到报应的！”汤元进一对杀人魔说道：“我要诅咒你，诅咒你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 “你帮我再和娜娅谈一谈，” 沸腾的岩浆洞窟即将关闭，出口蛍仍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 “如果她答应把我的剧本拍成电影，我会让你扮演其中一个重要角色！” “你去死吧。” …… 发出恶毒的诅咒之后，汤元进一就在滚烫岩浆的灼烧中陷入了对一生所犯最大错误的懊悔之中—— 他这一生从未有过一时半刻的懈怠，始终在积极向上努力拼搏。 他见过凌晨四点的东都街道，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背诵长篇课文。 他为了凑齐东大的高昂学费，同时打了四份零工，包括一个令他终身感到耻辱的私人家教。他本想抗拒的，但是那个肥婆给的太多了。 如此努力的他却因为一次不完整的特殊服务而坠入深渊，何其痛哉。 事实上，汤元进一只接受过一次娜娅的特殊服务。而且，半道停了下来。他要求栗山利安换一个女艺人。 “这个女的就像个死人一样。”他对栗山利安说道。 事后，栗山利安将娜娅拖入小黑屋里毒打了三天三夜，即便如此，也未能改变娜娅在特殊服务界“活尸”女艺人的“美誉”。这反而使得娜娅在那些暗持变态癖好的客户里大受欢迎。 娜娅因此变得愈加忙碌，时常一个晚上不得不接待几波客人。或许对她而言，在小黑屋里挨打的时光反而平静而快乐。 岩浆洞窟彻底关闭之后，汤元进一被娜娅用拴狗的铁链子一路拖过了岩浆之海、利刃草原、寒冰荒原、剥皮城市，终于抵达了那座名为【地狱招待所】的阴森宫殿。 这里到处密布着高清摄像头。 一个头戴鸭舌帽、穿着黑色马甲、模样颇像导演、脸上没有任何五官的男人指挥着一帮肩扛摄像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道具的工作人员忙碌着、拍摄着。 导演指了指汤元进一的方向，摄像师当即把镜头对准了他。 汤元进一心中一阵恶寒，仿佛被魔鬼盯上。 “他们在干什么？”汤元进一不安地问道。 “《玩物》（下），”娜娅微笑着答道：“要按时上映的。” 在宫殿之中，汤元进一见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老鸨栗山利安，见到了几位久违的老朋友，他们是头几个被娜娅带走的大人物，其中有两位已经引咎辞职。 他们也是第一批让娜娅提供集体服务的客人，那天晚上足有十个人轮番上阵，他们使用了各种奇葩道具，轮盘、飞镖、电动椅，据说女艺人差一点在当天晚上昏死过去。 此刻的他们长了两幅面孔，一个在正脸，另一个在后脑勺。后脑勺上是他们原本的面孔，正脸则变成了女人。 他们每个人都占有城堡的一个狭窄的房间。 房间里面散发着刺鼻的馊味，有一张冰冷梆硬的石床，上面布满了大片的苔藓和或干或湿的肮脏血迹，门口挂着两块儿木牌，一块儿写着他们的真实姓名，写着他们的鬼妓名，如茉莉、牡丹、樱子之类。 另一块儿，则在正面写着【有客】，反面写着【空闲】。 初入招待所时，汤元进一获得了参观城堡部分走廊的机会。他被迫观看了每一位老朋友为魔物提供特殊服务的过程。几乎没有哪一位老朋友门口的木牌上显示正处于空闲之中。 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从一整个走廊的房间里传了出来，此起彼伏。 不时有形态怪异、浑身触角的魔物从某个房间里面带春风的走了出来，紧接着在城堡大厅里排队等待叫号的新的魔物迫不及待走进长廊，钻入还来不及把【有客】的牌子翻过来的房间里，唤醒了鬼妓新一轮的痛苦嚎叫。 “你想干什么？” 汤元进一的灵魂都在颤抖。 说这句话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很尖很细。 他带着惊恐的情绪四处寻找一面镜子，一回头才发现娜娅早已为他准备好。 清晰的镜面里，他看见自己的面孔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他拧过脖子，看到了自己那张写满了崩溃的脸。 “演员的表现非常好，”导演指挥起来，“摄像机给个表情特写。” 汤元进一如行尸走肉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娜娅在门口挂上了【空闲】的木牌。 “新来的鬼妓可以接客了！” 这恐怖的声音一直传到走廊的尽头…… 第195章 怪诞联盟闹东都 汤元进一被带走之后，出口蛍一整晚都过得非常忙碌。 他的面部特征早已录入警方的数据库。在娜娅离开之后，东都的调查员和警察迅速启动了黎都裂口连环杀人魔的抓捕计划。 东都警视厅那位代号为【作家】的兼职怪诞调查员负责此次抓捕行动。 这一次，作家是主动请缨的。 当他知道连环杀人魔和他一样，是一名写过上千万字未发表作品的扑街小说作家的时候，他深以为耻。 作家始终认为，任何作家都应当用作品说话。一个作家的作品出版，就像石子扔到了水里，如果无法激起半点水花。那首先应该想想石子是不是泡沫做的残次品。 作家比任何人都清楚出口蛍是如何从一个扑街小说作家走向了连环杀人魔—— 长期的郁郁不得志，费尽心血写下的后来被尘土堆满的手稿，来自出版社编辑的敷衍的退稿信，憋闷房间里毫无前途的奋笔疾书，都足以把一个认真创作的作家心态搞坏。 但这绝不能成为一个作家走向堕落的理由。 作家甚至怀疑连环杀人魔企图通过不断杀人的方式寻找小说创作的灵感，这实实在在是对作家这个职业的赤裸裸的侮辱。 作家发誓要将连环杀人魔送上刑场。为此，他从闭关的状态中退了出来，把钢笔丢到一边，停下了已经创作了一段时间的以性转怪谈为主题的都市悬疑小说。 值得一提的是，小说的主人公以答案和夜影为原型，讲述了一对默契搭档在调查怪异事件过程中日久生情、却发现女主角变成了男人、继而想方设法变回女人的故事。 很难想象夜影在得知此事之后，会不会大发雷霆想杀了作家。作家已经想好了对策——这部小说发表时，他会换一个笔名。 作家在强手如云的东都警察厅怪诞调查部占有着一席之地，靠的是他在创作小说过程中开发的一项神奇异能—— 他可以通过创作小说控制人类的思想和行为。 这个异能听起来十分可怕，但其实限制也不少。 首先，它是异能，而并非规则。或者说，是等级低到可以忽略的规则。绝大多数的怪诞规则都可以打断他对人类行为的操控状态。 其次，他必须在小说当中构建一个比较完整的世界观，相对完备的力量设定，符合逻辑的剧情展开和结尾，人物要有血有肉，绝不能模板化套路化。 最后，他创造此类小说需要冥冥中降落的灵感，或者是神奇的第六感，帮助他能够隐约感觉到未来事件的走向。而后，再凭借自己的想象力完成故事的结尾。 为了抓住出口蛍，作家用最短的时间构思了一部超短篇小说，故事的梗概就是一个职业是作家的疯狂连环杀人魔在隐匿数月之后，漏出了马脚，被调查员作家一举抓获…… 作家几乎完美预测了出口蛍今晚的一举一动，包括他向娜娅提出要把自己的小说改编成剧本搬上大荧幕，包括他轻松躲过了东都警察在汤元进一别墅四周部下的天罗地网，逃入了漆黑的夜色中，包括他拾起了老本行，开始游走于东都神秘的夜晚，和警察们玩起了忽然出现在警车玻璃上的捉迷藏游戏。 但作家终究功亏一篑。 当他来到他在小说中为连环杀人魔准备好的巨大冷库时，看到的是对方丢在冷库门口的一本小说手稿。 手稿当中记载了和作家创作的小说几乎一模一样的情节，只是两个人叙述的视角有所差别——作家的视角是调查员，而手稿中则是连环杀人魔。 它们的最终的结局也大相径庭： 一个暗示杀人魔最终昏迷于充满寒气的冷库当中。 另一个则将最后一幕停留于电影院门口的海报上——连环杀人魔成功说服了娜娅，小说成功走上大荧幕。 “文笔烂透了。” 作家对杀人魔的作品宣判了死刑，“一辈子都出版不了。” …… 作家深知今天晚上自己的小说魔术被破解掉，已拿对方无可奈何。只能期待下一次，写出一个设定更严谨、逻辑更完美的作品。 正当他打算向部长深谷求援时，大街上，一辆出租车飞速驶来。 车顶坐着一个嘴角裂到耳根的男人——作家认得出来，他并非是连环杀人魔。 除了长相大不一样之外，这个男人穿的是一件血淋淋的风衣，而连环杀人魔总是喜欢那件紫色条纹西服，衣品差到极点。 “熊田信彦！” 作家的脑海里很快冒出了这个名字。 裂口男熊田信彦在怪诞最为频出的东都市也算得上大名鼎鼎。 熊田信彦、大林童子和花冈有希三个的故事极为伤感而富戏剧性，作家曾多次尝试将那段真实往事改编为长篇小说，却屡次因为对自己的笔力不够自信而暂时搁置。 为了构思以此三人为主角的作品，作家曾仔细研究过他们的调查员档案，研究过熊田信彦几次兴风作浪时的案件记录，对于他的形象印象深刻。 正因如此，此刻坐在出租车顶的熊田信彦虽然距离颇为遥远，在昏暗月色中，面部也稍有些模糊，但作家还是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颇有些离谱的是，熊田信彦的肩膀上扛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沉重的摄像机，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不远处一个阴暗的角落。 在熊田信彦的身旁，坐着的是一个面容很是清秀可爱的小男孩，他面前摆放着一个瓷碗，手里拿着一个只会出现在电影拍摄现场的场记板。 出租车飞速移动中，男孩将场记板对准镜头，将上面的横杆抬起，接着用力将横杆砸下，嘴里仿佛说了一声：“各部门准备，开始！” 熊田信彦的摄像机随即启动，出租车司机一个漂移停在了马路边。 这时，连环杀人魔出口蛍像是梦游一般从摄像机对准的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 随后，他钻进了那辆出租车。 像是钻进了囚车。 …… “怪诞出租车！” 作家心中惊呼——这辆出租车因为被常驻黎都的夜影列入怪诞联盟的成员，也因为他的杀人规则只针对忘恩负义者，故而在东都调查课内部也颇有名气。作家本人也看过关于它的影像资料。 熊田信彦、怪诞出租车同时出现在了东都……这让作家深深怀疑传说中的怪诞联盟真的存在。 在此以前，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夜影为了留在黎都调查性转怪诞而编造的借口。 这或许是一个创作小说的绝佳素材！ 作家这样想着，当即夺走了现场某位警察的摩托车，朝着出租车急追而去…… 第196章 连环杀人魔之完结篇（上） 作家很快追了上去，努力从出租车右后侧冲向前，透过汽车侧面的车窗，他看见了正在后座发呆的出口蛍。 出口蛍的另一侧则坐着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黑色马甲，脸上没有五官的男人。 很快，作者意识到，这个男人就是答案一直在苦苦寻找的黎都无面男。 多好的题材啊，可以放在自己那部性转怪谈小说里，让黎都无面男和答案成为一对宿敌，就像福尔摩斯和教授那样…… 作家心里想着，假使摩托车向出租车右后侧靠了过去，试图抓住车门把手。 这时，车顶上的裂口男突然将镜头对准了他，血红的双眼盯了过来。紧接着，血盆大嘴张开。 作家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想起了熊田信彦传说中看见即吃掉的恐怖杀人规则。 他下意识将摩托偏向另一边，出租车立刻加速将他甩开一大截。 “他不想杀我……” 等作家回过神来，再度追了上去，吸着出租车的尾气钻进了一条黑咕隆咚的小巷之后，对方已杳无踪迹。 …… “喂，夜影！” 作家当即拨通了夜影的电话，听筒那头传来了夜影带着睡意的抱怨。因为性转怪诞的缘故，夜影的声音比从前粗了一点点，散发着一股神奇的中性魅力： “死扑街，别跟我谈你的小说创意，也别讨论什么狗屁剧情……” 作家当即把新书的构思吞了回去，转而说道： “你敢相信吗？你们一直调查的怪诞联盟来东都了……还扛着一部摄像机……” “与之前的联盟名单相比，这次又多了一个手里拿着场记板的小男孩儿。” “我给他们发去了邀请函！” 夜影当即从迷离中惊醒，“用纸飞机送进了出租车里，深谷得给我记一功……” …… 对于整个东都警视厅而言，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当作家将情况上报之后，警视总监平静君山立刻下令全体警员游街巡逻，搜寻那辆谁都记不住车牌号的出租车—— “快！和怪诞联盟取得联系，想尽一切办法！”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东都警视厅内也有两名高级长官被列入了娜娅的名单之中，平井君山承受了外界不小的压力，甚至有人喊出了让平井君山引咎辞职的口号。这种话当然不可能直接当着平井君山的面说出来，但风言风语亦不绝于耳。 与怪诞联盟建立合作关系是东都警视厅打好翻身仗、为自己正名的重要机会。 …… 出口蛍在出租车快要抵达黎东高速收费站前猛然惊醒。 那个时候，车厢里还放着那首《长崎今天又下雨》。 “长崎今天又下雨了， 生命爱情都放弃吧……” 在惊醒的一刹那，出口蛍消失在了车厢里，回到了自己在东都郊区临时居住的一座废弃的一户建。 虽然明显被人算计，但奇怪的是，出口蛍的心情依旧不错。 出口蛍所掌控的怪诞规则需要他提前设置坐标点。 具体来讲，每一天零点到来的时候，他可以在整个本子国他所能想象又实际存在的地方，为自己设置最多十个坐标点。 当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他会瞬间转移到第一个坐标点。 如果在第一个坐标点，他再次遇到危险，就会瞬间转移到第二个坐标点。 然后是第三个，以此类推，直到第十个。 如果那时仍然被死神牢牢盯紧，他将无处遁逃。 …… “搞什么鬼！” 在这个见鬼的晚上，出口蛍连续用掉了四个坐标点。 除了怪诞出租车，他还遇到了一旦被看见就会吃人的裂口男，敲门强行放高利贷的西装墨镜男，没有五官、四周下着雨的鸭舌帽男……无论他将坐标点设在何处，都无法摆脱对方的追踪。敌人似乎知晓他的一举一动。 他一度以为有人在自己的身体上安装了追踪器，但是并没有。 他也曾以为敌人的目的是用掉他全部十次返回坐标点的机会—— 他早已想好应对之策，最后一个坐标点位于一片神秘恐怖的空间，如果那些可恶的怪诞依然能跟过去，那么他们自己也将深陷泥潭。 而出口蛍则会在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返回前一天的第一个标记点。 出口蛍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遇到的第五个怪诞是一个看起来颇为猥琐的矮小男人，面带过度热情的微笑，仿佛人畜无害，却能够克服出口蛍的怪诞规则，轻而易举凑近他的身旁。 出口蛍还在纳闷为什么自己没有瞬时间传送到第五个坐标点的时候，矮小男人已经将他背了起来。 在这一瞬间，出口蛍忽然想明白了——一定是矮小男人的怪诞规则并不会危及他的生命。 刹那间，裂口男和拿着瓷碗的小男孩从黑暗中猛地冲了出来。 出口蛍转惊为喜，等着裂口的大嘴吞向自己。 裂口男却扛起了一台摄像机。小男孩掏出了场记板，横杠抬起。 “各部门准备！” 裂口男的摄像机镜头对准出口蛍。 小男孩把场记板往下一打—— 伴随着“啪！”的一声，在出口蛍眼前两米不到的地方，一个巨大的岩浆洞窟豁然出现，滚烫的热气从里面涌了出来，仿佛要将杀人魔烤成肉干。 矮小男人背着杀人魔，朝着洞窟一跃而下。 …… 出口蛍预想中的第五个坐标点始终没有触发。 少许之后，洞窟的入口随之闭合，出口蛍再也无法感应到他之前所设置的任何一个坐标点。 自从钻入黎都郊外迷雾中获得怪诞规则能力以来，出口蛍头一次产生惶恐不安的情绪。 他从怀中掏出锋利的匕首，朝着矮小男人的背部约莫心脏的位置猛地扎了下去！ 匕首捅进了矮小男人的身体，鲜血狂涌而出，对方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 出口蛍正在诧异之时，矮小男人上半身衣服忽然消失不见，光着膀子在岩浆中一阵狂奔。 出口蛍盯着他的背，背上密密麻麻全是紫红色的刀疤，仿若巨大的马蜂窝，足以引起全人类的密集恐惧症。 连环杀人魔瞬时间明白过来，矮小男人曾被他所背过的那些人用匕首捅过无数次，却仍然活到了今天。 “你是谁？”连环杀人魔惊恐问到。 “他叫久保祥一，”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是一个名叫浦之三郎的变态杀人魔的好朋友。” 出口蛍顺着声音瞧去，头戴鸭舌帽的无面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你又是谁？”出口蛍问道。 “导演，”男子说道：“电影《猎物》的导演。” 第197章 连环杀人魔之完结篇（下） 出口蛍很快反应过来，《猎物》正是自己那本尚未出世的小说名。 不久之前，他刚刚把它改成剧本，祈求娜娅可以带着她的强大电影制作团队，将《猎物》搬上大荧幕。 “我是编剧吗？” 没人回应他。 …… 久保祥一背着连环杀人魔一路趟过岩浆之海、利刃草原、寒冰荒原、剥皮城市，抵达了【地狱招待所】。 途中，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伺候，以免地狱恶劣的自然环境对出口蛍造成任何一点点可能的生命危险。 久保祥一对身后所背之人的强力保护性规则发挥了重要作用，他让对方完全承受了岩浆炙烤、利刃割身、寒风刺骨、剥皮撕肉的痛苦，却始终与死神隔河相望。 为了承担背负连环杀人魔的重任，久保祥一忍痛放下了他背负着的、在全世界周游三圈、在孔雀国某辆公交车上停留了九天九夜的浦之三郎。 浦之三郎则暂时被安排在地狱招待所城堡中的某个酸臭房间里，门外挂上空闲的木牌，一个小腹长满坚硬犄角的魔神走了进去。 …… “这个妞很漂亮。”打开门的一瞬间，魔神说道。 浦之三郎已对这个世界完全绝望。在来到地狱招待所之前，久保祥一专程背着他到黎都城外高速收费站的通道旁停留了片刻。 在那里，他见到了满脸惊恐的高利贷公司社长、一身皱巴西装的警界高官、浑身散着油炸味道的炸鸡店老板…… 炸鸡店老板的身影忽闪忽现，消失和出现的速度极快，仿佛陷在了两个次元的夹缝当中。他身上躺着一个穿着很清凉的年轻女人，满脸厌恶的神情。 通道里密密麻麻并排躺着的全是青皮僵尸，他们像发臭的死尸，更像不得解脱的活人。 每一辆汽车碾过的时候，他们脸上的神情会像军人报数一般，或者像海面上起伏的波浪一般，从前往后传导—— 先是恐惧，接着是痛苦，汽车碾过之后是无尽悔恨，一个接一个，每个人都要重复相同的表情变化，谁也看不到他们苦难的尽头。 浦之三郎痛心的发现，自己的父母并排躺在通道的中间某处，一辆辆货车不停驶过，挣扎的神情在两个人的脸上传递。 “他们仍然活着，” 头戴鸭舌帽的无面男人出现在浦之三郎和久保祥一身后，“直到收费站废弃为止。” …… 在这一刻，浦之三郎彻底崩溃和悔悟了。 而在此前的一秒，他还固执地认为自己本不该遭受这些折磨和苦难—— 他的所有罪恶自己一人承担便可，用死亡作为惩罚便可，那些掌控人间因果报应和正义公平的神鬼也太过苛刻了。 而此时，他为自己曾经犯下的滔天罪恶而痛心疾首，他认识到因果报应的可怕轮回，他为自己对石崎千春，还有那些被他亲手杀死的女孩儿所做过的残忍酷刑而悔恨，他为曾经无比疼爱自己的父母沦落到这般境地而羞愧自责，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永远无法弥补曾经的错误…… “让我更痛苦一些！再痛苦一些！” 他请求久保祥一给他更猛烈、更残酷的惩罚，于是久保祥一背着他来到了地狱招待所。 当那些浑身长着硬角的魔物对他施以酷刑之时，浦之三郎满身的罪恶在一次次撞击当中晃晃悠悠。 久保祥一离开不久之后，浦之三郎的神情渐渐麻木，漫长而羞耻的环球旅行折磨结束，但未知的痛苦还在等着他。 他的父母依然在黎都市郊的收费站接受出城车辆的轮番碾压，直到儿子走入地狱的那一刻，他们仍未明白自己不能解脱的原因是他们仍然把自己的遭遇和苦难归结于糟糕的运气和看不见的强大敌人，而非他们从未有过的悔悟。 …… 在漫长而充实的世界环游当中，久保祥一与浦之三郎产生了颇为深厚的友谊，在得知对方或许永远不会回到自己背上的时候，不禁有些怅然。 此刻，他背着出口蛍，仿佛背着稀世珍宝，极度害怕对方也像浦之三郎那般与自己不辞而别。 一个由鸭舌帽无面男、瓷碗小男孩儿、摄像机裂口男、怪诞出租车、拄着拐杖的老奶奶、红裙少女组成的《猎物》电影摄制组一路与他紧紧相随，从各个角度、毫不停歇地拍摄他的受难场景。 出口蛍的偶像娜娅和无面男站在一起，仿佛导演和制片人在讨论整部电影的基调。 抵达地狱招待所之后，久保祥一将他背进了一个阴潮的房间里，门口挂上了空闲的木牌。 “做魔鬼的娼妓才是你的宿命！” 无面导演冲着他打出一个响指，一只红色灯笼鱼的虚影在半空中闪过。 当灯笼鱼从红色变成蓝色，出口蛍惊讶地发现：他从男人变成了他最憎恶的女人。 未来的许多年里，在来自地狱各个角落的恐怖魔神苦苦折磨连环杀人魔的时候，久保祥一始终背着他，严格运转着自己的保护性规则，以免那些极致的痛苦产生丝毫危及他性命的可能性。 …… 将出口蛍送入地狱招待所之后，顾醒于万籁俱寂的来到安井晴香的墓碑前，献上了她曾经背着父亲送给顾醒的，她本人最为喜欢的，对她拥有着极其特殊意义的白色百合花。 “放心吧，晴香，” 顾醒化身无面人的形象，沉声说道：“我永世都不会放过他，即使他幡然悔悟。” 在这一瞬间，顾醒的衣兜里传来了纸条的震动。 他取出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恭喜你，触发了一个新的怪诞……】 第198章 安井晴香之死而复生（一） 将近下午下班的时候，黎都市静安警察署办公大楼被偏西的日头晒的金黄。 总务课巡查警员藤原惟成打听到已经被抽调到黎都警察本部特殊部门工作多日的西井圣子临时回到了刑事课办公室，于是迅速拿着一叠文件，赶到刑事课那层楼的楼道里，准备假装不期而遇。 抵达楼道之后，藤原惟成等了很久，始终不见西井圣子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藤原惟成怀疑自己来得太晚，西井圣子已经完成工作，离开了刑事课。 他略作思量，走到了刑事课办公室门口，透过门窗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冰山美人。 与数日前藤原惟成在这栋大楼一楼大厅里见到的梦中情人相比，此时的西井圣子举手投足之间更加光芒四射。 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时刻环绕着她，包裹着她。仿佛她被抽调到本部并非从事繁杂沉重的工作任务，而是参加了一场神奇的人生魅力进修课。 她放弃了藤原惟成初识她时所剪的利落干脆的短发，渐渐留起长发，这更加增添了她的冰冷气质。 藤原惟成曾听人讲，女人突然留起长发，往往代表心里已有意中人。这一度使得藤原惟成患得患失，他苦苦打听一番，最终确认了圣子仍是单身贵族、而自己依然非常有机会的好消息。 等到西井圣子忽然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藤原惟成还沉浸在暗自窃喜当中，又被对方举手投足间高不可攀的气质所冲击，心脏一阵狂跳，紧张到完全忘掉了自己事先想好的假装偶遇的台词，直接跳过了预设的诸多过渡和铺垫环节，开口邀请道： “圣，圣子小姐……《猎物》，《猎物》今晚首播……我，我想邀请你……有一家非常不错的足汤茶室，可以边泡脚边按摩，还可以吃茶喝点心，口碑非常好。对了，他们有个超大屏幕，可以看《猎物》的首播……” …… 足汤茶室这个词眼唤醒了圣子对已经远去多时的千代的记忆。 她想起千代曾经答应过自己，要趁着周末一起去一家口碑很好足茶汤室放松休闲，却在某个谧静的深夜独自踏上了离家的漫长旅途。 圣子只是对千代、对曾经发生在奈良公寓地下室的诸多往事颇为怀念，对于眼前唤醒她往往昔记忆的男人并无丝毫兴趣。 “别看《猎物》，”圣子对藤原惟成说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看，连电视都不会打开。” …… 话是这么说，但圣子知道，眼前的追求者最终一定会在看完《猎物》之后，迫不及待地到剧评网上发表以一连串惊叹好为结尾的兴奋言论。 如今，整个国家的怪诞调查系统都在为《猎物》这部电视剧，或者说在为藏在电视剧背后的主谋娜娅头疼。 娜娅名单上的财阀成员和官员们还没有来得及被全部带走，娜娅事务所就宣布了《猎物》电视剧的播出计划。 据说，《猎物》原本打算拍成电影，但因为某些事件的突然发生，剧情被拉长了很多，同时又多出了很多重要配角和他们所附带的曲折剧情，制片方干脆将《猎物》改编为电视剧，并打算每周播放一集。 制片方当然还是娜娅事务所，导演据说正是执导电影《玩物》的那一位。 于是，整个国家的电影发烧友沸腾了——他们原本在苦苦等待一百多天后《玩物》（下）的上映。 而如今，他们期待着在黑泽明之后，这个国家又一位电影艺术大师荡气回肠的诞生。 …… 此时，《玩物》（上）的余波还在这个国家震荡。 汤元进一死后，名单上其余的“大人物们”集体对这个国家的官方力量失望透顶。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企图逃亡海外，却在乘上飞机或轮船即将抵达目的地的前一刻发现自己瞬间回到了家中的卧室，并且，自己的名字在娜娅名单的排序中顶到了最前面。当天晚上，娜娅就来索命了。 国警厅和各地怪诞调查课并非完全无动于衷或等待观望，他们只是无法承受宝贵的调查员们一个个陷入醒来就将老死，甚至一睡到死的漫长昏迷。 他们曾向联盟国家提出需要支援的请求，那个曾经向这片土地上扔下过两个重磅炸弹并且始终安扎了驻军基地的国家没有派出任何一位调查员，只是在象征性地提供了一个形状类似自由女神、可以将某些中低级怪诞送入光阴长河的雕像后，反复强调：使用完毕之后，一定要及时返还。 然而，雕像在娜娅面前毫无抵抗之力，甚至连它自己都陷入了昏迷，险些因此引起国际纠纷。 …… 同《玩物》一样，《猎物》首播之前，广告和海报早就开始无孔不入的大范围密集宣传。 海报上的主人公是一个十分恬静漂亮的女人，站在冰冷的墓碑前，手捧着一束带血的百合花。 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同事们都觉得她与已经被连环杀人魔害死的安井晴香极为肖似，但又十分肯定那绝不是安井晴香，因为死人绝不可能复生。 只有安井晴香的父亲安井汰斗无比坚定地说道： “晴香，那就是晴香！我的女儿，我绝不会认错！” 第199章 安井晴香之死而复生（二） 为了见到自己死而复生的女儿，心情亢奋的安井汰斗在看到海报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娜娅事务所的办公大楼——这里曾经属于满意事务所。 安井汰斗试图闯进大楼，询问女儿的下落，却在大楼外围三百米的距离之外被几个神秘的灰衣人拦了下来： “先生，你要去哪里？” “那栋大楼！”他指着娜娅事务所。 “对不起，那里暂时禁止出入。” “为什么？” “我们也不太清楚，警察本部的决定，”一位灰衣人解释道：“据说正在闹鬼。” “让我进去，我的女儿在里面！” “先生，放弃吧，”灰衣人发自肺腑的说道：“我们真心为你好。” …… 安井汰斗最终没能闯入大楼。他索性潜伏在附近，抱着一副高倍望远镜，满怀希望和斗志，整日整夜等待女儿的身影。 但直到《猎物》首播的这一天，他仍然毫无所获。 国警厅的指挥层因为《猎物》的首播而陷入了集体焦虑。 他们曾打算彻查娜娅事务所，但所有试图靠近事务所大楼的警方人员毫不意外的陷入了醒来之后就会头痛欲裂的昏迷之中，随着强行闯入的次数越来越多，昏迷的时间呈现指数级增长态势——如此状况十分符合娜娅的怪诞风格。 国警厅也曾尝试查封娜娅公司的银行账户，断掉事务所大楼的供水供电，结果不尽人意，代价是几名陷入昏迷的死囚。 …… 迫不得已下，国警厅向调查员元老委员会提出了需要元老亲自出手的请求。 调查员元老委员会里有这个国家第一代尚还在世的几位已是暮年的调查员，如今常常被现任调查员们尊称为老家伙。 他们几乎已经完全告别了调查员战场一线，主要的作用是咨询和参谋，国警厅这边涉及到的关于怪诞事件的重要决策，全部都要抄送元老委员会，如果老家伙们坚决反对，国警厅就会慎重考虑。 这一次，为国警厅带来元老委员会答复的是代号为【白猫】的本子国第二代调查员。 “观察就可以，” 白猫站在国警厅最阔气的会议室里，对着八木摩起和一众警界高官说道：“这是元老的意见。” …… 不同于第一代调查员大多寿终正寝，这个国家的第二代调查员在一次惨绝人寰的无序怪诞杀人事件中几乎覆灭。 那个年代里，怪诞杀死调查员，调查员再变成怪诞，继续杀死幸存的调查员，成了无限循环的恐怖游戏，连国家元首一度也认为岛国要灭亡。 只有白猫和另一位二代调查员侥幸活了下来。白猫因此退居二线，成为了元老委员会一切意志的代言人。 如今，活跃在怪诞调查一线的都是第三代调查员。 由于消忆器的作用，他们大都对那段惨痛记忆无甚了解，但却基于前辈用血换来的代价，知晓了调查员带着怨念死掉就会变成怪诞的可怕真相，一个个有了堂而皇之的惜命如金的理由。 “可是，”一位部长说道：“如果娜娅继续肆虐下去会怎么样？我们明显可以看出来，她的规则力量越来越恐怖，越来越完善！很明显，她不仅仅依靠杀人补全规则，那些无知的观众在看电影、电视剧的时候，也在帮她提升规则等级！” “那又怎样？” 白猫说道：“迄今为止，她的规则可曾出现过一点点向普通人蔓延的迹象？ 把注意力转向那些更糟糕、更无解的无序怪诞吧，那个拔头魔女，明年就要拔掉1000个脑袋了，后年是10000个，拔的脑袋越多规则越恐怖，我们现在还没有可靠的破解之法。还有雨女，骨女，这两个女人身上都背着成千上万条人命。 还有传说中的玉藻前，迟早会现世的。居安思危，这些无序杀人的怪诞才是我们永恒的大敌。” …… 白猫离开之后，国警厅迅速调整了一段时间以来各种资源力量越来越偏重娜娅事件的工作思路，他们梳理了近年来，在这个国家疯狂肆虐过、并且很有可能再度出现的二十三个目前几乎无解的无序杀人怪诞，其中还包括熊田信彦。 他们一对一成立了二十三个专案研究组，沉下心来研究分析这些无序杀人特征和规则，试图拿出具有针对性和可操作性的应对思路和办法，确保一旦怪诞再度出现，能够有条不紊的应对。 …… 他们进一步加大了【人类之友】行动计划的推动力度，在要求乌鸦、大林瞳子、幽灵三个人想尽一切办法与【异类】取得联系的同时，安排了更多科研人员参与行动计划，并全面复盘三个人触发【异类】时的一切过程和细节，企图找到【异类】赐予人类怪诞规则能力的终极奥秘。 很可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异类】仿佛彻底销声匿迹。他真是太吝啬自己的恩赐了。 …… 他们大大提高了对怪诞联盟的重视程度。 兼职调查员作家那天晚上提供的讯息起到了重要的参考作用—— 三位怪诞联盟的成员，鸭舌帽无面男，那个嫉恶如仇的出租车司机，还有熊田信彦同时出现在了娜娅带走汤元进一的怪诞事件现场，也出现在了作家抓捕出口蛍的现场。 熊田信彦肩上还扛着摄像机，另外还有一个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块儿场记板。 在此不久之后，娜娅公司就推出了电视剧《猎物》！而《猎物》，正是连环杀人魔出口蛍用自己的破烂小说改编成的剧本！ 将这一切串联起来，国警厅的调查员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很有可能，娜娅也是怪诞联盟的其中一员！ 甚至，提供了基础剧本的出口蛍也在其中！ 第200章 安井晴香之死而复生（三） 《猎物》在万众瞩目中即将迎来首播。 普通观众在期待一场视觉盛宴。 《玩物》导演的铁杆粉丝在期待他们的偶像以此走上神坛。 各大论坛上，《猎物》的热度居高不下，几乎有一半的帖子都在讨论《猎物》将会如何震撼人心。 职业影评人和剧评人期待通过为这部电视剧写出一条精彩精准深刻的评论而抬高自己的身价。当然，也有人收下了竞争者的良心赞助，打算用一针见血的差评引发争论和关注。 国警厅的调查员们则绷紧了心弦，不安地等待娜娅连环杀人魔怪诞联盟的组合最终会酿出怎样的怪物。 此外，如果通过《猎物》能够判定娜娅和连环杀人魔是同伙，那么也就证明娜娅并非人们之前所认为的那样只是在报复曾经伤害过她的坏蛋，官方对她的警惕心就应该再提高不止一个等级。这样的结论对于怪诞联盟同样有效。 到那时，调查员元老委员会想必也不能继续放任娜娅胡作非为了。 怪诞调查部已通知全国各地的电视台禁止播放《猎物》，但各地电视台均表示自己从未与《猎物》制作方进行过任何接洽。 停电断网的选项在《玩物》上映时已被证明无效，但调查员们仍然不死心的尝试了一番，依旧以失败告终。 “该死，”一位调查员说道：“停电都没用，娜娅是不是有机会解决这个世界的能源危机？” …… 距离《猎物》首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圣子回到了涉谷公寓。 在走进自家房门之前，她站在漆黑的楼道里，四下一片寂静，仿佛世界上只活着她一个人。 她望着顾醒的房门发了一会儿呆，一股只有顾醒身上才会散发出的、像栀子花一般的体香从房门的缝隙里飘散出来。 圣子确信顾醒此时不在公寓，但浓郁的香味仍旧充盈着顾醒曾经生活过的每一个角落，这是这个男人旺盛生命力和坚强意志溢于身体之外产生的效应。 这种体香圣子只在顾醒的身上嗅到过，而且她坚信只有自己才能嗅得到，因为她从未听自己的两位好友，当然亦是情敌——乌鸦和红衫提起过任何关于这种体香的只言片语。 圣子想起自己曾打算和顾醒一起窝在合租公寓的沙发里看电视剧，如果那个时候有《猎物》这种等级的片子说不准计划就要成功了。 她想起顾醒至今还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想起以保护和报恩为由坚守在病床旁的乌鸦。 她懊恼三个人一起喝酒的那天晚上，自己不应该因为被红衫逼到了墙角而做出那样冒失的举动。她至今依然认为，正是那次冒失让顾醒选择渐渐推开自己。 她忽然想到自己应该搬家了，继续呆在涉谷公寓已毫无意义。 她隐隐有种预感，等到顾醒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就是对方搬离涉谷公寓之时。到那时与其自取其辱，不如早做打算，像千代一样不辞而别。说不准，这样反而会让对方生出一些物是人非的怅然之情。 千代走后，圣子也曾尝试与对方保持联系，但千代走的干干净净，手机号码和各类社交账号也全部注销。 圣子期待着某一天能与千代再次相遇，两个人牵着手一起到那家她们曾经约定要在周末一同放松休闲的足汤茶屋。 …… “再见……涉谷公寓。” 一周之后，圣子果然在一片尘土飞扬中从涉谷公寓搬走了。 彼时的她曾经在脑海中闪过一瞬的念头，想要留给顾醒一封带着洒脱、象征着友谊长存的告别的信。 可在片刻犹疑之后，她再次嗅到了那股栀子花的奇异香味，于是瞬间燃起决胜的斗志。她忽然不再甘心就这样将顾醒拱手让给乌鸦，让给未来的任何一个女人。 她清楚此时依旧等在病房外的乌鸦嘴上喊着报恩，但心中却对顾醒怀有难以言明的情愫。 圣子经历过那个阶段，也从那个阶段的失败、痛苦和落寞当中走了出来。 她深知乌鸦也必将经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失败、痛苦与落寞。何况，乌鸦是受到过爱情诅咒的女人。 她永失所爱，也就毫无威胁。 圣子决定干脆利落地离开，不给邻居留下任何可以寻觅到的蛛丝马迹，不作任何辞别。之后，她将全身心投入怪诞培训的课程当中，以保证自己能够在下一次怪诞轮回者试炼场中能够活下来。 这一切都只是战略上的撤退，是以退为进。 离开，才能唤醒某人已经沉睡的思念、不舍与回忆。 …… 距离《猎物》首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圣子蜷缩在沙发里，打开社交软件，看见自己的追求者藤原惟成上传了一张他独自坐在足汤茶屋的独间里等待观看《猎物》的照片，他身旁的桌子上点了两杯乌龙茶，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在灯光映照下投在了桌面，显得分外孤寂。 照片所配的文字是： 【希望下一周，《猎物》第二集播放的时候，能与心爱之人一起来到这里分享快乐】 “人类的快乐和期待并不相通……” 圣子轻叹一声，盯着黎都电视台的广告发起了呆。 …… 另一个盯着电视广告发呆的人是乌鸦。 她已经在医院里守着顾醒的病床待了三十七个日日夜夜，还差六十三个日日夜夜，顾醒就将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她渐渐快要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一直待在医院里，或许是为了报答顾醒的救命之恩，或许是为了适应仇人山浦氏依旧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事实，或许是因为一些无法说清楚的别的原因。 总之，潜意识却告诉她，一定要等到顾醒从昏迷中醒来的那一天。 谢天谢地，大概是因为怪诞分身的缘故，三十七天里，顾醒没有表露过任何一次想要解手的兆头，否则乌鸦真的不晓得自己该怎样脱下他的裤子。 除此之外，乌鸦在医院里过得很自在，越来越适应几乎与世无争的生活。国警厅的长官叮嘱她试着与【异类】取得联系，她视作耳旁风。对于那个夺走她爱情命运的存在，她怀抱感激之心，但渐渐开始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甚至克服了各种可怕的心理障碍，渐渐适应了自己脑海里总会不自觉出现在顾醒身旁的山浦氏。 她的办法是——把顾醒想象成最终解决掉山浦氏的人，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那么，顾醒就是帮助乌鸦报仇雪恨的人，而作为因果报应的惩罚，山浦氏将被永远束缚在顾醒身旁不得解脱。如此，她发自内心的厌恶感渐渐减轻了。 …… 蛙人和秋刀鱼时常来医院探望顾醒，乌鸦劝说他们不必再来。 “一百天以后他就醒了。现在躺在床上的只是个木桩子。” 于是，当《猎物》即将上映的时刻，只有乌鸦一个人在陪着病床上的顾醒，等待片头曲响起。 当然，她所不知晓的是，整个怪诞联盟的成员——奶奶、藤野、喜多英二郎父子、早惠、熊田信彦，除了在地狱招待所发霉的房间里苦苦背着出口蛍的久保祥一……全都围在她的身旁，坐在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小板凳上，等待他们亲自参与拍摄的电视剧重磅登场…… 第201章 安井晴香之死而复生（四） 对于身旁环绕着的可怖怪诞们，乌鸦几乎一无所知。 在等待《猎物》上映前的漫长时光里，她扭头从一旁亮堂的穿衣镜里看到了自己—— 穿衣镜是乌鸦要求智子送到医院里来的。 自从住进医院之后，乌鸦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从此以后，她将不再只穿黑色修身的女式西服。即便同款的西服在她的衣橱里挂着足有一百套。 她打开知名品牌的网店app，尝试从满目琳琅的货品栏中挑选出那些最适合自己的时尚的、独特的、散发着无穷魅力的衣服。 她从未关注过时尚界，从未学习过任何穿衣搭配的尝试，从未试图了解过当下季节最流行的款式，但她仿佛天生就具备最顶级的衣品。 她疯狂地下单，一次性买回上百件衣物，快递的盒子在医院门口堆成小山。价值千万的衣服对于她高昂的薪酬而言不值一提。 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她不厌其烦地试穿了每一件新衣服，毫无违和感地驾驭了每一种风格。 它们无一不使她更加光芒四射、明艳美丽，继而引发了助理智子和每一位医生护士的盛赞。 这也使得她忽然有些期待，数十天后，顾醒从昏迷中醒来后，看到自己的样子会作何反应。但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为何会生出如此期待。 镜子里电视机忽然切换了画面，光线变暗，《猎物》两个字出现在了屏幕上。 几乎整个国家的观众都在期待这一刻……乌鸦连忙转过身来。 …… 如同看《玩物》大电影那时一般，乌鸦迅速被拉入到电视剧的世界当中，仿佛经历了一场肉身穿越。 来不及再一次发出不可思议的感叹，她已完全沉入《猎物》的世界、极度真实的场景和紧张的剧情之中—— 第一幕，夜晚，外景，黎都黑暗的街巷。 一个活泼靓丽的女孩与闺蜜挥手告别。 女孩儿：“今天的舞蹈课收获颇丰，明天要继续啊。” 闺蜜：“一定，明天见！” 分别之后，女孩儿转入一条小巷。 夜空之中，划过一道漆黑的影子。 镜头拉近，给黑影的面部一道贴脸特写，撕烂的嘴角划破脸颊直抵耳根，狰狞的牙齿布满道道血丝。 整个国家的观众几乎都被这一幕吓的心脏狂跳。 那些常年患有心脏病的人们险些因此猝死，却在一股神秘力量的庇佑下恢复了正常的心跳。 在即将猝死的一瞬间，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状况似乎并不适合继续观看下去，但电视剧远超这个时代的沉浸式vr特效，还有导演精心设计的每一幕都让他们无法自拔。 一位常年患有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的中年男子此时身处于黑暗街巷的拐角，正目送女孩儿走入巷子里。 “管他呢，” 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要是能把这一集看完，就是死掉也值了。” …… “那是我的女儿！晴香！” 娜娅事务所办公大楼之外，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上，安井汰斗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看着手机上正在直播的《猎物》，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晴香！” 他从树干上掉了下去，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半点疼痛。 他呼喊着女儿的名字，跌跌撞撞冲向娜娅事务所一片漆黑寂静的办公大楼。 负责封锁办公大楼四周的灰衣人此时都已沉浸在《猎物》的世界和剧情之中。 他们在广场上的长椅上，喷泉的水池边，大楼外的台阶上，每人抱着一个手机，神情专注，对安井汰斗的疯狂举动视而不见。 在即将冲入大楼的瞬间，安井汰斗看见了他朝思暮想的、穿着白色连衣裙、手捧百合花的身影从大楼门口走了出来。 “晴香！” 他忍不住喊了出来，朝着白色连衣裙的身影冲了过去，晴香却消失不见了， “晴香！你在哪里！” “回家吧，”戴着鸭舌帽的无面男子挡在了他的身前，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来得及赶上《猎物》的彩蛋。” 安井汰斗完全听不懂无面男在说什么，也未曾觉得这种怪物出现在这里是何等奇怪，更不晓得对方为何知道《猎物》之后会有彩蛋，他只是觉得男人带给他非比寻常的亲切和温暖，下意识间顺从的点了点头，抹掉即将滑落脸颊的眼泪。 …… 将近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在突然下起夜雨的黎都街巷不知疲倦地疯狂奔跑，汗水和泪水比满身的雨水还要澎湃汹涌，终于赶在《猎物》结束之前回到了他预想中本该积攒了厚厚灰尘的家。 推开门，他发现橙黄而温馨的灯光亮着，家里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地板反射的光足够刺眼。 安井汰斗误以为那是自己早年病逝的妻子的亡魂在九泉之下知晓自己的悲惨处境心生不忍、去而复返。 等他走进门内，却未曾嗅到亡魂的气息。 客厅的电视机不知何时打开，播放着《猎物》第一集的结局： 【连环杀人魔满面惊恐的神情，被矮小猥琐的男人背着跃入滚烫的熔岩地狱】 这部电视剧实在太过真实、太过不可思议—— 熔岩恐怖的温度跨过时间和空间的阻碍，朝着安井汰斗汹涌而来。他仿佛就站在熔岩洞窟的边缘，看着连环杀人魔龇牙咧嘴，苦苦求生。 “下地狱去吧！”安井汰斗恶狠狠说道。 在连环杀人魔的身影消失于熔岩之海的尽头，熔岩洞窟即将闭合的刹那，一身白衣、已然在电影开头不幸惨死的安井晴香忽然从岩浆长河中一跃而出，火光冲天，气势逼人，宛若复仇女神一般踏着岩浆之浪冲出洞窟…… 《猎物》的第一集终结于此。 …… 独自在家的安井汰斗绝不晓得整个国家的电视观众都在为最后这一幕振臂高呼，也不晓得已故的女儿为什么真真切切出现在了正在播出的电视剧里。 当电视机的画面上显示第一集终的时候，他仍未从《猎物》逼真的场景中拔离出来，而是望着正飞奔跑向自己的女儿，老泪纵横。 “去拥抱吧，” 画面之外，无面男子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说道：“这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彩蛋。” 这也是顾醒成为怪诞描述者以来，描述的又一个彩蛋。 当天晚上，《猎物》的口碑在全网开始爆炸…… 第202章 让小洞回来的办法 从首播结束开始，整个互联网都在谈论《猎物》。 收视率飙到史上最高的位置自不必说，影评家和网友们也用尽了他们所能想到的溢美之词，似乎都不够表达《猎物》带来的冲击和震撼—— 【如果说《玩物》的vr特效是小试牛刀，那么《猎物》就是大放异彩了，看剧的全过程，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在它的世界里！视觉、听觉、嗅觉……对五官的全面侵袭！】 【《玩物》是永远的神好不好？《猎物》是它的传承和延续，不存在小试牛刀】 【剧情剧情！都在讨论特效，没有人关注剧情吗？这部剧如此扣人心弦，我连眨眼都觉得是在浪费观影时间】 【每一个演员的演出都极其到位和深刻啊，那位父亲，无助的警察，负责调查怪谈事件的特异人士……尤其是连环杀人魔，我一度以为他不是演员，就是杀人魔】 【我认为，这根本就是一部被搬上电视台的大电影，很难想象它真的拍成电视剧会何等恐怖，据说导演打算一周一集？】 【匿名发一条吧：我是职业剧评人，《猎物》首播前我就拿了另一家公司的公关费用，要写一条关于《猎物》的长篇差评，现在差评已经发布，昧着良心写的。 但说实话，从《猎物》的第一集来看，单单只说剧情，这真的是近年来从未有过的好剧，更不要说那种近乎黑科技的沉浸式特效，感觉摄制组都是外星人。哎，该怎么办呢？那条差评发出去之后全是点踩的，各种喷子都来怼，我的良心也在痛】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玩物》和《猎物》的世界观有很多相通之处，我甚至在某个场景里看到娜娅的侧影，还有那个出租车司机、裂口男，这些怪谈着实有趣……我大胆地推测，伟大的导演似乎正在构建一部以怪谈传说为核心的电影宇宙】 【据说《猎物》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你们听过那个黎都连环杀人魔吗？几个月前已经杀了将近三十个人，每次都是在警方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后来干脆消失了，警方到最后也没有抓到人……】 【啊，把这种题材拍成电视剧，杀人魔不会找上导演吧？祈祷！】 【说实话，看到杀人魔被拖进熔岩洞窟，烧的皮开肉绽的时候，我有超级爽到。就是那种头皮发麻，浑身毛孔大张的舒爽，真心希望那个杀人魔在现实中也是这种下场】 【杀人魔不是失踪了吗，说不准真的被晴香拉到烈火地狱里啦】 【话说，导演的真名至今都没有出现在两部作品里的任何地方，如果奥斯卡想给它颁奖该怎么办？】 溢美之词实在多了。一开始，导演还会偷偷打开论坛，一个字一个字接受褒扬，后来已看的麻木。 倒是怪诞联盟的成员们一个个沉浸于网友和影评人对于《猎物》的好评，打开顾醒那台慢的令人发指的笔记本电脑，彻夜不眠地在网上尽情冲浪。 …… 医院的病房里，顾醒的灵魂钻进了山蒲氏的身体，和怪诞联盟的成员一起坐在板凳上看完了《猎物》的第一集。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他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山蒲氏的被动下雨规则，免得自己所到之处总是绵绵细雨。 怪诞联盟的成员们对于自己参与拍摄的《猎物》热情超乎想象—— 首播刚刚结束，怪诞们就将电视剧录制版转移到里美奶奶发黄掉漆的电视机里重看了整整至少五遍。 他们在被顾醒描述或者收容之后，渐渐开启了绝大多数怪诞都不可能存在的自主意识，于是便可以用顾醒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交流着剧情的安排、剪辑的手法、人物的刻画和特效的真实度，并努力从《猎物》原片中寻找各自的身影。 他们没有错过任何一帧画面，最终在电影中看到了娜娅的剪影，负责背负连环杀人魔的久保祥一，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熊田信彦的血盆大嘴，还有最新加入怪诞联盟的安井晴香。 除了仍在地狱招待所保护出口蛍的久保祥一和对拍电视剧尚无概念、只觉得挥动场记板很好玩的喜多阳介之外，每个怪诞都对自己少得可怜的戏份表示严重不满，共同商议下一次如何能在不影响影片质量的前提下，为自己多加一些戏份。 他们无声地吐槽着导演糟糕的功力、剧本的瑕疵和人类演员的笨拙演技，并拿出了下一集的优化建议，新来的安井晴香也饱含热情加入了讨论之中。 喜多英二郎则负责在他的提案本上记录这些思路、灵感和建议……顾醒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 …… 《猎物》播出之后，顾醒明显感到娜娅的怪诞规则又有所完善和提升。 他一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描述出如此夸张的怪物来—— 娜娅的规则等级真的与她所拍摄的电影、电视剧密切相关了。 当娜娅拍出来的作品品质越高，观看人数越多，影响力越多，之后反馈给娜娅的能量就越高，越有助于娜娅补全和提升规则。 或许，有朝一日，娜娅会一路直升，变成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S级怪诞。 这让顾醒十分兴奋，也极为期待——直到目前，顾醒仍未发现小洞消失前所说的那位可怕敌人的蛛丝马迹。 即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娜娅和《玩物》将这个国家搅得天翻地覆，潜藏在暗中的敌人仍未显示出丝毫好奇心和任何出手的意图。 那就任由娜娅成长下去吧，总有一天，她会成为顾醒与敌人决胜的重要帮手。 …… 值得一提的是，在医院躺平的这段日子里，顾醒受到了乌鸦的启发——为了让试衣镜牢牢挂在墙上，她把一枚钉子钉在了病房的墙壁上。 这让顾醒忽然想到，自己是否也可以将一枚钉子钉到涉谷公寓的墙壁上，人工造出一个墙洞。这样一来，小洞会不会回来？ 这个念头听起来离谱而幼稚，但不知为什么，顾醒隐隐觉得，这是颇有可能实现的。 想到这一点之后，顾醒接连几天都有些兴奋、躁动和不安。他连着失眠，不安于可能发生的未知状况，又期待着与小洞的再次相逢。 自从小洞告诉顾醒，他已经或者即将在这一次的轮回中见到尚未走入黑洞的她，顾醒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就被完全唤醒了。 他将自己生命之中出现过的每一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女人都罗列了出来—— 千代、圣子、乌鸦、红衫、真衣、大林瞳子、里美、智子……甚至，他将因性转而变成女人的冬落，因性转而变成男人的夜影，因性转而变成女人又变回男人的幽灵也列入可疑的名单。 他反复回想自己与这些女人交往过程中的细节、情景和画面，并未找到任何能够充分证明她们其中某个人就是小洞的确凿证据。 事实上，她们每个人似乎都存在变成小洞的可能性，但又都有着不是小洞的合理依据。 暂时而言，顾醒的猜测更倾向于这段时间在病房里刚刚学会穿衣打扮的乌鸦——他惊讶的发现这个原本有些高冷的女人事实上很善变。小洞也是如此善变。 为此，在乌鸦待在医院里保护顾醒的这段时间里，顾醒暗中监视乌鸦，却未曾发现对方暴露出任何与小洞相关的可疑迹象。 …… 顾醒最终决定亲自去问小洞。 他附身于山蒲氏的身上，回到涉谷公寓，拿着铁锤一锤一锤将钉子钉入墙壁之中，然后跑到窗户边观察中央公园上空。 令他失望的是，天空密布乌云，却没有任何被凿穿的迹象。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选择的墙壁出了错，便借用大林瞳子【灰眼】的瞬间转移规则，回到了自己曾经租住过的奈良公寓地下室。 由于接连发生了藤野、雨女、熊田信彦三起恐怖怪诞事件，整栋公寓已经没有了任何住户，连负责运营公寓的房产公司也绝望地从网站上撤下了所有关于这栋公寓的出租出售广告。 刺鼻的血腥气味和发霉的馊味弥漫在地下室的空气里，墙壁在短时间内变得斑驳而陈旧，整栋大楼静如夜晚的黑暗森林，让顾醒不禁生出唏嘘之感。 他找到了小洞曾经出现过的那面墙壁，奋力凿穿之后，一切都未发生变化。除了墙上多了一个毫无生机的洞。 随即，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何等天真而愚蠢，略作苦笑之后，再次借用灰眼离去了。 在顾醒忙于猜测小洞真实身份的同时，《猎物》的首播让全国的调查员都产生了巨大的争执…… 第203章 怪诞邮递员 与调查员元老委员会的代言人白猫的预测基本一致，《猎物》几乎没有杀死任何人，除了连环杀人魔。 虽然国警厅的调查员们只是在《猎物》播放的场景里看到了出口蛍被带走的一幕，但他们相信这一幕在现实当中真实发生了，连环杀人魔真的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正如那些接受了特殊服务的财阀和官员真的被娜娅拖进了熔岩洞窟。 事实也再次证明，怪诞联盟的确存在，娜娅就是其中的一员。 “它们在代替我们执行正义！”有人惊呼：“这个结果似乎不太糟糕。” “不需要！”另一种声音驳斥道：“我们自己有办法维护正义。” 这两种声音，再夹杂着第三、第四种声音争吵不休，但目前而言，调查员们拿怪诞联盟并无有效的办法。 事实上，假使国警厅愿意付出极大的代价，比如牺牲一个小城市的人口，未必不能将娜娅和怪诞联盟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但正如调查员元老委员会给出的建议—— 没有必要在这些目前看来善良有序的怪诞身上耗费太多代价和精力，整个国家还有二十三个几乎无解的无序杀人怪诞呢。 总而言之，《猎物》上映带来的最大收获是：调查员们找到了怪诞联盟的大本营——娜娅事务所的办公大楼。 说来也有些离谱，怪诞们在这里办公，生活，甚至写剧本、拍电影电视剧，制作海报，制定和执行的《玩物》和《猎物》的上映计划，大楼里时常能够看到鬼魅般的人影晃动，调查员却拿它们无可奈何。 “至少锁定目标了。” 国警厅怪诞调查部长对属下们说道：“紧密监视吧，一旦出现危害这个国家安全的势头，我们不惜一切也要摧毁这栋大楼。” …… 随着《玩物》和《猎物》的口碑在ibd和烂番茄上同步爆炸，资本的力量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试图将它们引向全世界，以赚取更多的资金。 这一雄心勃勃的计划面临着诸多困难和风险，不亚于人类首次登月，但只要能够赚到足够多的钱，资本的力量无所不能。 他们首先想到了一个绝对能和娜娅事务所取得联系办法—— 他们写了一封需要通过一个怪诞邮递员才能送达娜娅事务所办公大楼的信件。 邮递员是很久以前就被发现并认定为有序阵营的怪诞。 他穿着颇有年代感的深蓝色的、已经洗出破洞的工作服，每天早晨在固定时间出现在黎都市一家规模甚小的私人快递公司，从一个油漆掉皮、看着像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邮箱中取出信件。 不论刮风还是下雨，亦或者遇到地震灾害，邮递员都会将每一封信件准确送到目的地。 收件人打开信封的一刹那，邮递员将从寄信人那里剥夺他（她）写这封信时所投入的全部情感作为送信的报酬。 邮递员的传说在各大失恋网站中盛传。最初发现这件事的调查员曾试图删除相关的贴文，但故事已经在各个学校的年轻人中传播开来。他们也曾试图消除知情者的记忆，但无法确定哪些人是知情者，到底有多少知情者。 好在，邮递员从来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性命。 那些被抛弃、被分手的青年男女们视其为疗伤圣物，或深思熟虑，或痛定思痛，或毫不犹豫，纷纷为他（她）们那些冷漠绝情的爱人写下了绝别信。 无一例外，所有寄出的信件都送到了收信人的手中，哪怕大雪封路，哪怕狂风暴雨，哪怕路途遥远。 无一例外，所有寄出信件的伤心人都在所爱之人收到信件的一刹那，从本以为永远难以治愈的情伤中拔离出来。 她们回首那段不堪往事，皆有恍若隔世之感，在满身的轻松愉悦当中，再也无法理解自己当初为何会沉迷不已、哭哭啼啼、难以自拔。 邮递员因此名声大噪，他的故事流传愈广，每日传送的信件更多，传送的速度越快，能够传送的距离越远。他治愈了成百上千个为情所困的年轻人…… …… 理论上而言，怪诞邮递员对人类社会的秩序不具有严重的危害性，但为了避免起其在传递信件的过程中不断补全规则，继而渐渐失控，彼时具体负责调查这起怪诞事件的黎都调查员冬落，将怪诞邮递员固定使用的邮箱用专属隔间与其他邮箱分隔开来，划定了封锁线，安装了监控摄像头，严禁任何人向邮箱中投递信件。 从此之后，邮递员的传说渐渐在各大论坛和校园偃旗息鼓。 人们再也无法找到传说中的疗伤邮箱，伤心欲绝的信件寄出之后，或杳无音讯，或只能收到冷血绝情之人无尽的嘲笑和讥讽。 失恋者们怨声载道，责怪编造那则虚假传说的始作俑者。 毫无疑问，冬落的处理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限制怪诞的作用。很长一段时间里，邮递员变得无所事事，直到有一天，他开始为两个分别位于东都和黎都的怪诞传递起信件来…… 黎都调查课和冬落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显而易见，为怪诞传递信件更容易帮助邮递员补全规则。 更大的风险是——三个怪诞之间产生了规则上的密切联系，谁都不晓得这种密切联系不断维持和加固下去最终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 为了避免事情向更糟糕的谷底滑落，冬落决定让邮递员再次忙碌起来。 最开始，她安排个别死囚写信寄信，意外地发现那些死囚被剥夺了寄信时的全部情感之后，忘却了最苦闷的烦恼和忧愁，变得积极乐观开朗起来，于是她将这一做法在整个监狱推广—— 按照试错的排序，从前到后，每一天都会安排几名死囚获得写信的机会。 如此一来，既将风险控制在了有限的范围内，又解决了狱所心理医生长时间无法解决的试错死囚的心理问题。这些问题一度导致死囚的自杀率居高不下。 到后来，冬落自己也写信，她把信寄给她的老师兼学长、彼时尚在人世的轮胎，倾诉自己变成女人之后的煎熬和痛苦…… 轮胎认真读过她寄来的每一封信，而她则渐渐不再对性别的转换、每月准时到来的月事、只能蹲着小便的姿势、男人们充满欲望的目光感到恶心、纠结和不适。 也正因如此，她不再抗拒穿着女孩儿的衣服，也不再抗拒每天出门前长达半个小时的精心化妆。到如今，她已成长为化妆界的高手，每一个妆容上传到网络上，都足以成为女孩儿们竞相模仿的对象。 当资本找到冬落、希望她帮助他们向娜娅传递邮件的时候，冬落斩钉截铁地回绝了： “资本的眼睛一打转儿，无辜的民众就要遭殃。把怪诞用在这种地方会倒大霉的，迟早。” …… 不久之后，资本的代言人绕过了冬落，找到了黎都本部长中泽健二。 在中泽健二为冬落安排了一个崭新的怪诞调查案件之后，邮递员顺利地将一封主要内容为邀请娜娅事务所联手将《玩物》和《猎物》推向全世界的信件，送到了那座已无人迹的办公大楼一层大厅蒙着厚厚灰尘的邮箱里。 信件内容饱含真挚和诚意，列出了详细、清晰而极具可行性的推广计划，并且很快得到了娜娅事务所的回应—— 怪诞们从大楼里扔出一架纸飞机，飞机的两个翅膀上写着同意两个大字。 …… 资本的力量便开始迅速运作。 直接在发达国家播放是绝无可能的。 他们首先推动《玩物》在那些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的国度试映。 那些国家的部分知情议员在计划刚开始的时候进行了强烈的反对和抗议，但资本的力量让他们的腰包变鼓，轻而易举地失去了继续发声的欲望。 《玩物》迅速在当地引起了火山喷发般的喜人反馈，大大开阔了眼界的民众给予推动这部电影在当地上映的公司最热情的赞誉和最真诚的感恩…… “这只是个开始，” 资本背后的力量如此说道：“《玩物》要让至少二十亿人看过，确定不具备任何危害性之后，才能在我们的国家播放……到那时候，每个观众都要为这场视觉盛宴掏空腰包！” 直到很久之后，《玩物》始终没有在试映的国家行使怪诞规则。但在本子国，所有列入名单的大人物们无一幸免。 因为牵扯甚广，不可能将所有看过《玩物》的电影观众记忆消除，国家警察厅索性放出各种版本的传言，将娜娅对名单人物的索命行动归结于厉鬼的疯狂复仇，归结于审判者的独狼式行侠仗义，归结于只在少数人中间才会传播的怪异传染病，归结于某一次盛大宴会上的恐怖袭击……民众们只需选择一个自己愿意相信的故事版本来相信就好了。 …… 与此同时，东都警视厅仍未放弃与怪诞联盟联手的计划。 在怪诞联盟出现于东都的那天晚上，东都警视厅的警力几乎全员出动，寻觅联盟成员的踪迹，有人看见了那辆出租车，车顶坐着熊田信彦——他肩扛摄像头的身影竟然有些可爱。 深谷部长也曾尝试让怪诞邮递员向娜娅事务所送出信件，一名来自东都的调查员寄出了邀请联手的信函之后不久，就付出了被剥夺感情的代价，开始对联手事宜无欲无求。 怪诞联盟则无任何回应。 …… 深谷只好安排夜影和答案常驻于娜娅事务所的办公大楼之外，继续想尽一切办法与联盟的成员取得联系。 答案和夜影在大楼附近租了一间公寓，配以立式高倍望远镜，整日观察怪诞们的举动—— 大楼静得像鬼楼，只有在入夜极深的时候，才能够看见出租车准时返还，径直冲进了大楼里。 在车体冲入的瞬间，大楼的墙壁暗芒晃动，仿佛变成了幻影虚物、伸手可破，出租车一头扎去，瞬间消失。 “要是那个性转怪诞什么时候能够加入联盟就好了，” 一天晚上，夜影忽然感慨道：“每天洗澡的时候，我都在祈祷赶紧变回去。”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混进大楼里，” 答案趴在望远镜上，回道：“但是不会昏倒？” …… 两个人制定了缜密而大胆的计划，试图利用寄宿在答案身上遮掩面孔的怪诞，规避娜娅令人陷入昏迷的规则。 如果一切足够幸运，说不准还能让答案从此摆脱遮面怪诞，摆脱被怪诞随时吞噬同化的危险，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即使为此付出昏迷一千天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于是，第二天晚上，夜影继续在窗前观察大楼外的动静。 答案则埋伏在了出租车每日回家的必经之路。 当出租车的魅影匆匆驶过，掩藏于一旁大树幽秘树冠中的答案没有丝毫犹豫，猛然一跃，趴在了冰凉的、散发着新鲜的雨水气息的车顶上。 出租车开进娜娅事务所的院落，一口气冲进了大楼里，答案也跟着钻了进去。 在穿越虚无墙壁的瞬间，一股昏沉的睡意曾试图侵袭答案的意志。 是包裹在他脸颊上的寄宿种怪诞拯救了他，使得他在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中保持了清醒。 随后，他发现出租车早已消失不见，大楼里空荡而寂静，而自己站在挤满灰尘的一层大厅里。 …… 答案寻遍整栋大楼，终于在三楼一间乱糟糟的工作室里，看到了传说中里美奶奶、随身携带碎木机的藤野、裂口男熊田信彦、满身鲜血的娜娅、刚刚出现在《猎物》第一集里的安井晴香、鸭舌帽无面男，还有几个有些颇为眼生的怪诞…… 此时灯光晦暗，怪诞们围在一台电脑前为一部刚刚完成拍摄的电影原像进行剪辑，答案打开门的时候，怪诞们正在用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争论不休，指着电脑屏幕各自发表意见。 答案的闯入让剪辑室瞬间安静下来，怪诞们齐齐看向他。 “你不该来这里，我警告过你，” 鸭舌帽无面男对他说道： “我不会要你的命，但是你得为自己的冒险精神付出代价……” 第204章 安井晴香之死而复生（五） 当答案以女人的身体从大楼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老搭档悲喜交加，心中滋味难以形容言明。 “天呐，发生了什么事？”夜影惊呼道。 “这是对莽撞的惩罚，” 受害者说这话时还在不停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仿佛心情并未受到太多影响，反而处于兴趣远大于惶恐的状态，“正如你所见。” “说实话，你变成女人以后丑爆了。” “但好像开启了另一种人生。” “去死吧，变态。” …… 第二天晚上，在夜影的强烈要求下，答案用老办法带着她潜入了怪诞的大楼里。 打开了剪辑室的大门之后，怪诞们对夜影的惩罚并不是将她变回女人，而是整整一周，让她每天晚上都做着同样一个被她曾经杀死过的男人反过来追杀的噩梦。 那梦极度真实鲜活，尽管夜影曾经接受过高强度训练，心理素质绝佳，但在这一周里被追杀者的阴影残酷笼罩，过的依旧生不如死。 直到一周之后，噩梦结束，她忍不住感叹：“这些怪诞真是邪门，如果谁现在想去地狱，地狱的入口就在那栋大楼里。” “瞧我发现了什么，” 答案则从平板电脑里调出了一份新的怪诞资料，“有人和你做了同样的噩梦……” …… 另一个受害者名叫矶崎敬太，是一名专修下水道的技工，同时也是曾经杀死过十三个在雨夜穿着红衣行走的女孩儿的连环杀人凶手。 矶崎敬太出生于充满暴力的家庭。年少时，几乎每天晚上十二点左右，他都会和母亲一起遭受醉酒归家的父亲的毒打，早早拥有了尿床、纵火、虐待动物恶习三件套。 大约在七年的时间里，矶崎敬太的父亲打断了二十三根木棍，三十九根扫帚，抽烂了四十一根仿皮裤带，打烂的碗碟无数。 某个被痛揍后的午夜，矶崎敬太的母亲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悄然离去。 彼时，矶崎敬太就站在自家院落外，用渴求的目光望着母亲。 滂沱大雨将他浇得湿透。冰冷的雨水和委屈的泪水混合成了足以用悲伤醉人的鸡尾酒，绝望无助的气息在大雨中弥漫，也未能唤醒母亲对儿子半点爱意。 一个穿着雨披的陌生男子，骑着摩托车鬼鬼祟祟从黑暗中钻了出来。 母亲熟练地骑在了摩托车后座上，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夜之中，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矶崎敬太的生命里。 父亲将女人私奔的过错全部归结于儿子的配合与放任，将原先需要两个人承担的拳打脚踢全部转移到了尚未成年的矶崎敬太身上。 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一张俊秀的脸，矶崎敬太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 这两年，黎都民间开始流传一个关于专门惩罚家暴者的厉鬼的传说——厉鬼会让家暴者看到的所有长脑袋的东西全部变成被家暴者的脸，直到家暴者真心悔改，或者被吓死。 矶崎敬太时常会想，如果那个厉鬼能够再早一点出现，或许他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在又一个下起了暴雨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午夜里，矶崎敬太用一记恶狠狠的闷棍终结了父亲充斥着暴力、酒精和迷茫的一生，也终结了自己对他的所有怨恨。 但他对母亲的怨念和仇恨却全无发泄之处，那个私奔的雨夜里，她身着红裙坐在摩托车后座离去的情景每天晚上都在矶崎敬太脑袋里反复回放。 怨念越积越厚，于是到了下一个雨夜，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走进了暗淡无光的街巷之中，用鬼火一般的眼睛寻觅穿着红衣出门的女人。 在黎都郊外的旷野上杀死了第一个红衣女子之后，矶崎敬太从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 他未曾产生半点惊慌的情绪，浑身毛孔说不出来的畅快，感觉自己被治愈了。 “舒服啊，真舒服！” …… 从此以后，每一个下雨的深夜，矶崎敬太都会像游魂一样飘荡，寻觅可以救赎自己的猎物。 在矶崎敬太接连杀死三个红衣女子、并且巧妙躲过了刑事课设置的诱饵之后，始终未能找到凶手的黎都市警察本部向市民发出了尽可能不要在雨夜出门，不要穿着红色衣服出门的警告。 从那以后，矶崎敬太想要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目标变得困难重重。所幸，每一次杀人之后，他都能在一段较长的时间里保持平稳愉悦的心态，他也就保持了足够的狩猎耐心。 矶崎敬太一生杀死了十三个女人，用了整整十三年。 人们总是在死者刚刚死亡时惊恐万分，想起了警方关于雨夜不能穿着红衣出门的警告，并在一年两年之内严格遵守这一规则，但最多两年，就有头脑发昏的年轻人认为那只是年长者编造的吓唬调皮小孩儿的怪谈故事，然后很快成为了下一个怪谈故事的主人公。 这再一次证明了人们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们从来不会从历史中得到教训。 …… 上一周，在一场长达月许的无雨周期之后，矶崎敬太再次迎来了久违的黎都雨夜。 那是一场空气中到处洋溢着百合花香味的绵绵细雨。 他照例穿着连帽衣、破洞牛仔裤、透明雨衣走入了混沌的雨夜之中，总觉得身旁不远处游荡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身影。 他对白衣女人没有丝毫兴趣，连一个敷衍的眼神都不愿意送给对方。 雨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很轻柔，像音符从大地、从水面上漂浮起来，在旖旎的空气里跳着欢快的舞蹈。 矶崎敬太有一种预感，今天晚上，他一定会见到久违的红衣女人。上一次，他与红衣女人的浪漫邂逅，已经需要追溯到三年前的雨夜。 他在黑暗的小巷里如幽魂一般游荡，精准地躲过了每一个监控摄像头。 他的眼睛散发幽邃的光芒，视线在黑夜中比日头高照的白昼还要清晰。 临近午夜时分，他在地铁站附近的小巷里看见了一个拄着雨伞、身形窈窕的红衣女人。 女人似乎刚从地铁站里走出来，加班到午夜的疲倦包裹着她，漆黑的夜色带给她莫名的恐惧，她的脚步匆匆，恨不得立刻飞回家里。 就是她了，一场午夜幽会。 矶崎敬太心中这样想着，像鬼魅一般追了过去…… 第205章 《杀人回忆》 矶崎敬太从身后靠近女人，嗅到了对方身上与这个雨夜弥漫的百合花香完全不同的气息。 在雨夜之中，他的嗅觉就是如此敏感，胜过全世界任何一头猎犬。 矶崎敬太迅速贴了上去，伸出手，从背后捂住了女人的嘴。 女人奋力挣扎，却发不出半点声响。矶崎敬太甚至能够听到雨滴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他用钳子一般的有力臂膀牢牢将对方扣住。 只需持续片刻，被猎人盯上的猎物就会因为窒息而昏迷。 矶崎敬太将女人拖入黑暗的小巷里。他早就看中一户久无人住的院落，女人被拖到院落中央，雨水不停落在她的身上。 “为什么要穿红色的衣服呢？”矶崎敬太惋惜道：“这都得怪你自己。” …… 矶崎敬太拿出曾经用过十三次的匕首，手柄已经包浆，刀刃变成了暗红色。 他把战利品切分成重量几乎相同的七十二个等份，装在不同的塑料袋里，趁着漫长的夜，把它们撒到黎都各个街区的下水道里——作为修理工，他对那些地方了若指掌，这省去了数不清的麻烦。 处理完这一切，距离天亮还有一段距离。 矶崎敬太摘掉雨帽，心满意足地徜徉在雨夜幽静的街巷，直到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 “一晚上只能杀一个。”否则就会惹出麻烦。 矶崎敬太如此告诫自己。 他下意识转身向后，红衣女人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从手上沾了女人的鲜血以来，矶崎敬太一生之中头一次感到脊背发凉—— 此刻站在矶崎敬太一面前、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望着他的，正是刚才被分成七十二份的女人。 她本该散落在城市发臭的下水道里，随着污水的涌动渐渐发臭腐烂，直到某一天风干成粉。此刻，他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与方才的惊恐慌张相比，女人格外淡定、平静，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森气息。 “矶崎先生，”女人说道：“久违了呢。” “刚，刚才……” “何止，” 女人嘴角弯出雨夜般阴沉的笑容， “十三年前，您对我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您的手法比那时……更娴熟了。” …… 矶崎敬太终于想起来了，这张面孔他曾经印象深刻，那是他在雨夜中倾泻一切烦恼的开始，是他杀死的第一个红衣女人的脸。 这时，另一个身着白色连衣裙、手捧百合花的女人也在刹那间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这一次，矶崎敬太看清了她的脸—— 女人正是前不久首播的电视剧《猎物》的女主角，被连环杀人魔出口蛍杀死，又死而复生的安井晴香！ 想起出口蛍的惨状，矶崎敬太头皮炸裂，自觉一脚踩进了没有底的深渊。 他在心脏狂跳中鼓起全部的勇气，用颤抖的手，把匕首狠狠插进红衣女人的心脏！ 这是他头一次没有捂住女人的嘴，头一次没有使女人窒息昏迷就结束了对方的生命。 他还妄图将匕首捅进安井晴香的胸口，转过身时，安井晴香已消失不见。 再一次重复刚才的过程，矶崎敬太已经没有心情凑足七十二这个他最喜欢的数字。 他胡乱打包了一通，那些包裹有的大，有的小，有的重，有的轻，被他慌慌张张丢弃到了黎都的大街小巷，有的甚至没能够准确的扔进下水道里。 等他丢掉所有的包袱准备回家的时候，红衣女人再次出现，从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不许收工，我还在这里呢。” …… 连环杀人魔就此失去了杀人的勇气。他仿佛从凶手变成了被追杀者，迷失在黎都冰冷潮湿的水泥森林中，彻夜狂奔，筋疲力竭，直到太阳升起。 此后，矶崎敬太陷入了可怕梦魇的无尽轮回之中，每天的日落都是矶崎敬太绝望的开始。 无论身处何方，他都无法逃脱噩梦的侵袭，被他杀死的十三个红衣女人轮番成为噩梦的主角——一开始，她们被他分割成块儿，而后死而复生，在一片混沌和阴沉的街巷中展开对他的反复追杀。 等到矶崎敬太终于无法忍受，一路不知疲倦狂奔到警察本部报警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周，杀人魔气喘吁吁，已被折磨的骨瘦嶙峋。 “求求你们，”矶崎敬太满眼血丝说道：“救救我吧！我快要疯了！” “先谈谈您杀死的十三个无辜女人吧，” 负责此案的刑警早已把相关案卷翻烂，在过去十多年里他总能梦见那些惨死的冤魂，从未曾睡过任何一个踏实觉， “我等这一天可等了太久。” …… 涉谷公寓，本该躺在病床上的顾醒将意识切换到山蒲氏分身上，从书架上取下了那本代表安井晴香的《杀人回忆》。 序言的第一句话：【人都说我有一双巫师的眼睛】 第二句话：【这次犯罪重现，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其后是安井晴香的怪诞规则—— 【连环杀人魔的无尽噩梦安井晴香】D级。 她是静安警察署刑事课警察安井汰斗的女儿，不幸死于连环杀人魔、灰雾路径怪诞规则掌控者出口蛍之手。死后，因被怪诞描述者顾醒描述，异化为因果种、幻觉种怪诞，成为每一个连环杀人犯的无尽的噩梦。 规则1：安井晴香会锁定每一个连环杀人犯（具备广义认知中连环杀人犯的特征即可触发），每当夜色降临，触发者将陷入不断杀死自己曾经杀死过的受害人的无尽循环（D）。 规则2：每一个曾经的受害者都散发着让人感到极度恐惧的气息。每杀死一个受害者，触发者的精神状况就会恶化一分，在黎明前，触发者的san值将降低为0。当太阳升起后，触发者的san值会渐渐回归，理智渐渐恢复，等到下一个夜晚降临，噩梦再度开始（D）。 规则3：触发者每个夜晚降低的san值都将成为安井晴香补全规则的重要养分（E）。 规则4：触发者无法以自杀的方式终结轮回（E）。 规则5：因被怪诞描述者收容，安井晴香拥有了较为有限的自我意识（E） 找来笔记本，顾醒伏案摘抄笔记—— 【天啊，看看这些滑到的笨蛋】 【我们大韩民国，用两只脚就可以跑遍全国，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领土就跟我的老二一样大，所以韩国警察用脚办案就行了】 【你跟死者约会过，去年八月她把你甩了】 …… 夜，安井汰斗家中，客厅。 沙发上，安井晴香靠在父亲怀里，两人一起，神情专注看电视—— 此刻，电视上播放的正是一部以法国真实事件改变的电影《以女儿之名》，感人至深……他和她一起流下了眼泪。 …… 知悉矶崎敬太的遭遇之后，夜影迅速将自己这边的情况报了上去。 不久之后，安井晴香也被列入了调查系统内部掌握的怪诞联盟名单之中。 这让黎都的调查员们稍稍安下了心——如果是怪诞联盟的成员就好了，至少，它们还是可控而懂规矩的。甚至，还会做好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个国家未曾被抓到的二十一个连环杀人魔接连陷入噩运之中，他们曾经为之上瘾的杀人游戏如今已成为令其痛不欲生、惊恐万分的火炉。 他们全部来到警局自首，白天交代杀人的经过和细节，晚上继续陷入无穷无尽的杀与被杀之中。 他们也曾试图结束自己的性命，但无论上吊、跳楼、卧轨，还是吞服安眠药，都只能换取一次逼真的假死。死亡带来的痛苦真实无比，但再次醒来之后，那些曾经被他们杀死的女孩儿们会变得更加穷凶极恶。 “这是个无尽循环，” 夜影从怪诞调查员通用的资料内网上看完了安井晴香怪诞事件的调查进展，不禁感慨，“还好我杀的那个人罪有应得。” “这是……” 答案则注意到了内网上忽然弹出了一条消息，红色大字格外醒目。 “新的怪诞事件，” 夜影的神情严肃起来，迅速点开了邮件，“而且，级别很高……” 第206章 吉田卫和《午夜呓语》（上） 点开邮件之后，夜影仔细阅览—— 新的怪诞事件与那位向娜娅事务所投递了邀请信件的怪诞邮递员密切相关。 经过调查，在冬落动用死囚的力量每天写信的同时，邮递员其实始终未曾中断为东都和黎都的两位怪诞传递信件，只是传递的行踪和方式更为隐蔽。 前几日，在离开娜娅事务所办公大楼之后不久，一身老旧制服的邮递员忽然失去了行踪。 随后，邮递员一直为之传送信件的、东都那个名为吉田卫的怪诞男人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外套、牛仔裤，亲自现身东都警视厅，放下了一个牛皮纸信封后，转身离开。 信封的正面写着一行整齐的字： 【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请安排调查员把它送给绿友利恵，否则……】 绿友利恵正是那位一直与吉田卫通信的、定居在黎都的怪诞女人。 “白痴黎都调查员，” 东都怪诞调查部部长深谷得知此事后破口大骂，“一定是他们多管闲事惹来的麻烦！” …… 不管怎么说，收到信封之后，东都警视厅怪诞调查部迅速展开了针对性研究。 他们实在不得不引起高度重视—— 经检测，吉田卫和绿友利恵都是规则等级达到了b级以上的高级怪诞，过往未曾引起重大危害的原因是东都警视厅和黎都本部在二者刚出现不久之后，就进行了颇为有效的限制。而现在，吉田卫显然失控了。 东警厅不可能真的安排一名调查员去向绿友利恵送信，那无疑是对调查员宝贵生命的不负责任。 在紧急调来了大量死囚之后，东警厅怪诞调查部围绕吉田卫留下的信封展开了各种各样的试错实验—— 在全面清场的前提下，他们尝试让死囚接触信封，结果安全。 他们让死囚试着打开或撕毁信封。 在试图撕开信封的一瞬间，死囚的身体产生了伴随着密集虚影的剧烈震荡，随后试错者当场爆炸，化成一团血雾。 他们又试图让死囚代替调查员前往东都传送信件。 颤巍巍的死囚怀抱怪诞信件刚走出东警厅一楼大厅，身体的剧烈震荡随之而来，爆炸血案再次发生。 随后，他们又尝试让死囚使用各种具备保命规则的怪诞物品来传送信件，结果仍不甚乐观。 在始终未放弃试错的同时，调查员们尝试寻找那名据说已经失踪的邮递员。 考虑到邮递员最后一次投递信件的目的地正是娜娅事务所办公大楼，而发出信件的是负责将《玩物》推广到全世界的、来自大洋彼岸的马克公司，东警厅怪诞调查部决定分头行动—— 一方面，部长深谷与马克公司取得了联络，公司负责人罗森·韦斯莱信誓旦旦： “我们只是投递了一封信，其他什么都不知道。您大可以去问问您的同行——黎都警察本部，他们可以作证，那位邮递员先生在投递信件之后就离开了那栋大楼。” 深谷早就和黎都方面取得了联系，自然晓得当时的状况，但却不肯轻易罢休： “罗森先生，最好别让我知道您和那位邮递员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马克公司背后的力量是个庞然大物，举东警厅之力，甚至举全国之力都未必能与之抗衡，但深谷至少要给对方施加一点压力。 …… 结束了与罗森·韦斯莱的通话，深谷暗中派人盯着马克公司在本子国的分部，一旦发现异常情况，便立刻着手调查。但直到吉田卫和绿友利恵的怪诞事件告一段落之时，跟踪行动也未有收获。 另一方面，深谷与目前常驻黎都市的夜影详细了解了娜娅事务所和怪诞联盟的最新状况：“那位邮递员该不会也加入了怪诞联盟吧？” “怪诞邮递员送完信之后的确离开了，当时我就在现场，” 夜影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如实汇报：“我和答案先后两次潜入娜娅事务所，我们非常肯定，邮递员肯定不在大楼里。” 深谷始终未曾放弃找寻邮递员，但眼下更紧迫的是，距离吉田卫给定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 谁都不晓得一个B级怪诞写下“否则”一词意味着什么。 …… 与此同时，东警厅怪诞调查部另有一股力量在集体研究吉田卫和绿友利恵过往的表现，试图追根溯源，找到破解之法。 吉田卫的主业是电台主持人，在东都广播电台开设了一档名为《午夜呓语》的栏目。 事实上，东都电台过往从未有过名叫吉田卫的主持人。 五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出现在了东都广播电台的办公大楼里，顺利通过了每一道门禁，大摇大摆占据了十三层一间宽敞明亮的演播室。 来到电台的当天晚上十二点，吉田卫便拥有了自己的专有频道——频道原来的拥有者当晚被卷入一起怪诞事件当中，和他的热播节目《如果有来生》一起永远告别了这个世界。 吉田卫则开始主持《午夜呓语》，节目的主要内容是由他口述怪谈故事。 吉田卫每天只讲一个故事，据说他讲过的所有怪谈最终都变成了真实发生的事故。 拔头魔女，吃人魔熊田信彦，怪诞邮递员，雨女，雪女，骨女，传说中玉藻前，都曾成为他故事当中的主角。 那些收听了《午夜呓语》的市民在往后的日子里被卷入了一个个怪诞事件当中，无一例外。 事情之恐怖便在于此。 对于一个b级怪诞而言，收容几乎等于天方夜谭。 东警厅限制吉田卫的办法是利用某种特殊的技术手段屏蔽了他所占用的广播频道。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直接而有效，《午夜呓语》被屏蔽之后，吉田卫并没有像其余怪诞那样通过补全规则来继续执行规则。 他依旧在讲故事，但已经很久没有人类听众。 他常年待在电台大楼十三层的专属演播室里，足不出户，不吃不喝，也从不上洗手间。 广播电台按照东警厅的要求完全封禁了大厦的十三层，五年的时间弹指而过，楼道里堆积了厚厚一层灰尘，期间从未有人类的脚步声从楼道里响起，吉田卫所讲的故事也从未停止过。 调查员们初始极度担心吉田卫在通过讲述故事创造怪诞，但长久观察之后，终于确定他只是在描述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真实怪诞，然后一些倒霉鬼因为不幸被他写进去而卷入了正在发生的怪诞事件当中。 那么，就让他继续讲下去。 调查员们转变了工作思路。他们晚上用录音机录下吉田卫的故事，白天用语音转化器转换为文字，制成参考资料，从中探寻不同怪诞的规则和奥秘，并且的确收获良多。 直到今天早晨，吉田卫五年来头一次离开广播大楼…… 第207章 吉田卫和《午夜呓语》（下） 午夜。 当吉田卫约定之时到来，东警厅怪诞调查部全体同仁尝试了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甚至尝试临时解开了对《午夜呓语》的技术屏蔽，却依然对度过这次注定到来的劫难不甚乐观。 出于安全考虑，全体调查员远离东警厅办公大楼，却又无时不刻关注着吉田卫的动向。 时间来到凌晨十二点整。 当时针走过十二这个数字的瞬间，每个调查员的心门仿佛都被重重敲了一下。撞击丝毫不猛烈，但直抵灵魂深处，无人不颤栗。 “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望着窗外正对面黑漆漆的娜娅事务所大楼，隐约有幽魂的影子从楼道中一闪而过，拥有男人身体的女人夜影对拥有女人身体的男人答案如此说道： “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 东警厅怪诞调查部的内部联络群内，深谷发了一条消息： “各位同仁，报个平安吧。” “我在黎都，” 夜影第一个回复道：“长泽公寓，平安。黎都下雨了。” “我在家里写小说，灵感正盛。” “我在草山小镇，派对刚刚结束，平安！” “我在灰原区，湖边，夜钓……” 东警厅的调查员们纷纷在公屏上发送自己的状态。 有一位代号为【嘉宾】的调查员甚至开起了玩笑：“我在吉田卫的演播厅里，扮演午夜嘉宾，这里气温很低。” “笑话很好笑，”深谷回复道：“以后别开了。” 等到所有人都报过一遍之后，似乎任何糟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清点人数，”深谷再发一条消息：“夜影你来。” 夜影迅速对照东警厅怪诞调查部的成员表，逐一清点人员回复情况。 “报告，全体都在。” “这……会不会是吉田卫的恶作剧？”有人发消息道。 “是啊，来自B级怪诞的恶作剧。”此人在部内的老对头如此嘲讽回复。 公屏上沉默了少许，一个代号为【狐狸】的调查员发了条消息： “建议整理一下吉田卫今天晚上的节目，应该会有收获。” 狐狸是一位相当聪明靠谱的调查员，由他经手的案件收容或限制率很高。 “可以。”深谷回复道。 …… 吉田卫的《午夜呓语》仍在播放之中，东警厅今天临时解除了对其的封禁，但故意将频道设置得很难被搜寻到。 “难道是因为解除了封禁，所以没来找我们的麻烦？” “那倒是有可能。” 调查员们深知内情，自然无人敢去收听节目。 他们设置了智能收录和语音转换软件，按耐不住迫切想知道答案的欲望和好奇心，按下了实时转换的按钮。 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文字在app的转换框里逐一打出来，组合成了一个个极具感染力的句子，由一位死囚负责整理，发给了怪诞调查部一位具备替死能力的、代号为【活者】的调查员。 之后，活者确认这一次整理出来的故事没有致命危险，才会分享给其他调查员阅读了解。 吉田卫过往讲过的故事，都是如此处理。 “各位，” 花费了很长时间，活者才为同仁们带来了期盼已久的消息， “今天晚上，吉田卫讲的是他自己的故事！” …… 不久之后，按照安全、可靠、有序的原则，东警厅的怪诞调查员们分批次、分阶段收到了《午夜呓语》今晚的录音整理内容。 新的怪谈故事果然关于吉田卫本人，讲述了作为电台主持人的他收到了自己的唯一听众绿友利恵的来信，信中倾诉了绿友利恵对《午夜呓语》节目的喜爱之情，并希望节目可以长久地播出下去。 吉田卫大为感动，为绿友利恵写了一封很长、很认真的回信。 两人就此建立了联系，增进了对彼此的了解，直到有一天，负责为两人传递信件的邮递员消失不见了。 吉田卫知晓邮递员暂时无法返还，又无法忍受不能与绿友利恵通信的漫长时光，最终决定寻找一位临时信使在一段时间里代替那位邮递员。 吉田卫也深知自己的信件里蕴藏着可怕的怪诞规则，普通人完全无法承担信使之责，于是他来到了东都警视厅…… “感觉要出大事啊。”某位调查员在群里发了这样的消息。 …… 当午夜十二点到来之后，吉田卫带着满脑子的愤怒情绪，主持起了新一天的《午夜呓语》。 “我要惩罚那些胆小鬼，” 吉田卫在节目将要结束的时候，一半讲述，一半威胁地说道：“我要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带走他们当中的一个人。” 看到这里，深谷立刻毛骨悚然，往上翻看内部群的消息，找到了那一条看似开玩笑的记录—— “我在吉田卫的演播厅里，扮演午夜嘉宾，这里气温很低。” “嘉宾！” 深谷立刻向嘉宾发起了私聊：“还在吗？请回复。” 少许，嘉宾回复道： “我很冷。” 的确很冷，一股寒意从对话框里涌了出来…… 第208章 绿友利恵（上） 事实证明，嘉宾的确被吉田卫带走了，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在吉田卫前一天晚上所讲述的故事最后，他是这样收尾的： “如果信件不能按时送到绿友利恵那里，每天晚上我都会带走一位东都警察厅的调查员，你们听到了吧？” …… 第二天一早，一张照片摆在了东警厅物业前台的桌子上。 照片里面，嘉宾蜷缩在阴森的演播室的一角，浑身上下结满寒霜。 调查员们义愤填膺—— “混蛋，干脆和这个家伙拼了！” “拆掉东都广播电台大楼，救出嘉宾！” “你们先上！我随后就来……” 这些当然都是气话。 东警厅的确存有足以对付吉田卫的高级怪诞物品，但使用那种怪诞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夸张。比如，一次至少牺牲一万人以上的生命。 目前而言，还没有充足的理由去付出这些代价。于是，此刻唯一的选择就是满足吉田卫的要求。 谁去送信？ 拥有替死能力的【活者】主动请缨。事实上，在吉田卫约定时间将要到来的三个小时前，活者就向深谷提出了由自己传递信件的申请。 “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那时的深谷这样回答他：“你的替死能力也不是毫无风险的。” 活者大为感动。 …… 在收到嘉宾被冻僵的照片的当天早晨，活者带着吉田卫那封充满不详气息的信，独自驾驶直升飞机前往黎都。 那封信的确布满规则之力。 它被放入一个具有隔离低级规则效果的黑色皮箱里，但在飞往黎都的航程中，整个驾驶舱仍然洋溢着从信封中散发出来的爱情气息。那不是普通人的爱情，是怪诞对怪诞的爱，每一句情话里都充斥着可怖规则。 活者一路提心吊胆终于抵达黎都。 …… 黎都警察本部的调查员们收到了东警厅请求支援配合的信函，他们提供了绿友利恵的详细信息和准确位置，却不敢深度参与其中，只是通过无人机紧紧跟随，实时关注事件的进展。 这两天，黎都的调查员们也都暂时放下了手头的任务，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吉田卫和绿友利恵的通信案件当中。 这是除了怪诞联盟之外，调查员们发现的第二个怪诞与怪诞之间互动的案例。 与怪诞联盟展现出来的嫉恶如仇、善良稳定不同，吉田卫和绿友利恵的互动充满了不可控性，极有可能发展成为无序混乱杀人事件。 “但愿一切顺利。” 蛙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往秋刀鱼怀里塞了厚厚一沓漫画报刊。 接着，又放了一沓…… …… 绿友利恵居住在黎都市小田区南郊的一处一户建里。 南郊曾经发生过多起怪诞事件，密布着警方的封锁线，红蓝厕纸怪诞和拒绝差评的外卖怪诞也都起源于此。 如今，这里暂时平静下来，但真衣曾向黎都的调查员们提醒——那只是暂时的安宁。 数月之前，顾醒的邻居，千代的男友，河村隆一正是在小田区南郊某个废弃工厂里钻进了碎木机里。 为了建立黎都怪诞事件的分布规律模型，负责调查里美奶奶案件的乌鸦和负责调查藤野案件的红衫经过商议，将该废弃工厂命名为【碎木机藤野诞生源头废厂】，简称【藤野废厂】，成为黎都市成百上千个怪诞地标之一。 绿友利恵的一户建距离【藤野废厂】咫尺之遥。 “这味道也太冲了！” 活者驾驶着直升飞机，按照黎都调查员们给出的位置，径直停靠在【藤野废厂】一旁的空地上。不知为何，活者降落之时，竟然还能闻见从废厂里传来的血腥味。 活者抵达黎都之前之前曾了解过废厂的相关情况，猜测血腥味来自那个名叫河村隆一的年轻男子的碎尸，它跨过了时间流逝的阻碍，与废厂一起成为怪诞地标的象征， “这年头，正常人活不下来……” 在活者的直升飞机降落的一个小时之前，黎都警方已对附近一带进行了全面封锁。此地本就稀少的居民，因无家可归居住在废宅里的流浪者，带着探秘冒险目的的游客，全部被暂时驱离。 …… “感谢贵课的大力支持！” 活者理解黎都警方的谨慎。毕竟同吉田卫一样，绿友利恵也是B级以上的怪诞。 郑重其事捧起放着信封的黑色皮箱，活者顺着导航，向绿友利恵家中走去，并于脑海中回想绿友利恵的资料—— 绿友利恵是一名自由职业者，以设计手办为生。 十年前，她突然出现在了小田区南郊某处一户建，从此再也没有离开那里。 她设计的手办主打怪诞恐怖流派，一共十二个角色，六男六女，模样风格大都很阴间，她为他（她）们每个人都起了名字。 与其他手办设计人不同的是，绿友利恵不依附任何公司，不寻找代工厂。设计出手办之后，她自己采购设备和原材料手工制作，然后挂在某平台网站上销售。 凡是浏览过绿友利恵网上店铺的人都会不自觉地与十二个角色当中的某一位产生共鸣，继而下单购买。 负责调查这起案件的秋刀鱼曾逐一拜访过那些购买了手办的发烧友，却未曾从他们身上发现任何异常。 直到目前，秋刀鱼仍未搞明白绿友利恵的怪诞规则到底有什么危害性，只是通过实测感应到对方的等级绝对在B级以上。 出于安全稳妥的考虑，秋刀鱼与那家网络购物平台联系，对绿友利惠的平台进行了极端限流，以至于绿友利恵近年来极少卖出产品。对此，绿友利恵安之若素，继续设计制作手办，怪谈系列每年更新一个版本，如今已是100。 来到绿友利惠的一户建外，活者曾试图找寻用以投递的邮箱，却并无收获。与曾经负责邮递员怪诞事件的冬落电话了解一番，才晓得那位邮递员过往都是直接敲门送信的。这进一步增加了任务的危险度…… “咚咚！” 敲响了绿友利恵的房门，活者站在门口心脏狂跳。虽有替死之技，仍无法消解未知带来的恐惧…… 第209章 绿友利恵（下） “吱——” 房门打开，从门里走出来的是一个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模样颇为普通，面带亲切微笑的女孩儿。 “您好！”绿友利恵说道。 “打扰了，” 活者愣了一下神，旋即打开黑色皮箱，里面躺着吉田卫的信，“我是来送……” “谢谢！” 绿友利恵从箱子里取出信封，“那么，再见。” …… “轰——” 告别了绿友利惠之后，活者未曾停留片刻，踏着南郊发荒的土地，驾驶直升机向东都返去。 深谷第一时间与活者通了话，询问对方的状况。 “很奇怪，” 活者的手有些僵硬地抓着手机，“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么，意思也就是，”深谷松了一口气，“现在压力到了黎都这一边了？” “但愿他们应付得过来。” …… 黎都的调查员们比深谷和活者本人还要吃惊。 在秋刀鱼最初调查绿友理惠的那段日子里，曾经尝试过派遣死囚上门试错，但无论以何种方式打开绿友利恵的房门，最终的结果都以试错者变为栩栩如生的手办玩偶为结束。 当天晚上，黎都调查员的内部群内热烈讨论此事，推测可能发生在两个怪诞之间诡秘又浪漫的故事，而之前占据了内部群主要话题的“怪诞联盟”、娜娅、安井晴香、《玩物》、《猎物》，此夜无人提及。 他们仿佛已经忘了娜娅的死亡名单上只剩为数不多的人还未被带走，忘了《玩物》即将在群象繁衍之地上映，忘了《猎物》播出之后大家都在讨论下一个将被安井晴香锁定的连环杀人魔将会是谁。 …… 第二天早晨，畅聊一整夜的蛙人顶着惺忪的睡眼走进本部办公大楼，在门口看见了手里很罕见的、没有抱着任何漫画书的秋刀鱼。 “你最近不是在看《鬼灭之刃》吗？”蛙人上下打量着，“书呢？你想害死谁？” “消失了。”秋刀鱼说道。 “消失？” “突然消失了，”秋刀鱼盯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比蛙人还要诧异，“在我走进办公大厅的一瞬间。” 很快，两个人见到了更早一步来到本部的乌鸦、冬落和真衣，他们还没来得及延续昨晚的话题，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牛仔裤、模样像邻家女孩的女人手里拿着粉红色的信封，从大楼门口走了进来。 “拜托了，” 和吉田卫一样，她把信封放在了物业前台桌上，向值班人员鞠了一躬， “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请将这封信交给东都广播电台《午夜呓语》的主持人，吉田卫。请一定要按时送达哦，否则……” 不远处，冬落望着那个女人：“她是谁？” 秋刀鱼：“绿友利惠。” 蛙人：“就是你之前负责的那个手办怪诞？” 秋刀鱼：“我第一次见她从家里走出来。” 蛙人表情夸张：“你的人啊！你怎么管的！” …… 绿友利恵离开之后，遗失了《鬼灭之刃》的秋刀鱼成为了众矢之的—— “喂，能不能看好自己的漫画啊！” “连一本漫画书都守不住，能守得住整个黎都市吗？” 这再次证明了《漫画》对于秋刀鱼和他的诸位同仁的重要性。同时，也表明，当怪诞等级超过B以后，可以通过夺走秋刀鱼的漫画来执行自己的规则。 一开始，黎都的调查员们并未因绿友利恵的突然到访和寄信委托而陷入慌乱，东都的同仁们已经为他们进行了一次完整的试错实验。 众人一番商议，决定用抽签的方式来确定前往东都送信的调查员。 他们准备好了一个只够伸进胳膊的小黑箱和五张大小相同的纸条，其中一张纸条上写着【邮差】，其他则写着【拉拉队】，被雨女纠缠的正义和钻入黑洞的红衫自动被排除在抽签者的行列之外。 从陪护顾醒的医院里匆匆赶来的乌鸦抽中了写着【邮差】的纸条，为了尽快赶回医院，她当场调来一辆直升机，却在起飞之前，和其余几位调查员一起，收到了来自东警厅怪诞调查部部长深谷的视频通话邀请： “各位同仁，千万要小心，活者已不再是活者！” 蛙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深谷：“在活者出发之前，我们这边一位代号为【魂师】的调查员为他做了身体标记和灵魂标记，等到活者返回的时候，灵魂标记已然消失不见，但身体标记仍然存在。” 蛙人：“这也意味着……” 深谷：“很不幸，活者的灵魂被替换了。” …… “乌鸦立刻停止行动。” 情况变得严重起来，蛙人当即阻止了乌鸦的起飞计划。 深谷安排【魂师】从东都出发赶往黎都市，好为黎都的邮差提供标记服务。 黎都市的调查员们则尝试联络正义。他们知道，无论何种情况，只要正义在场，就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彼时的正义已被雨女恶作剧般地带入了一个烟雨弥漫、到处都是江户建筑的旧时空，他隐约感到有人在呼唤自己，但举目四望，路上的行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无人理会他。 “是谁在呼唤我？”正义喃喃道。 “是错觉。” 雨女身着古老的和服，忽然出现在他的身旁。 一片烟雨蒙蒙中，她含笑看着正义，本就绝美的面庞更显艳丽。和服格外适合她的气质和身段，这个年代和这个年代的建筑也都与她的气场格外相合，仿佛她本就生长于斯。 …… 无法与正义取得联系，乌鸦坚持要按照抽签的结果前往东都履行【邮差】的责任。 “你是我们这里唯一的怪诞能力者，”蛙人挡在了她的身前，“无论如何，你都不应当冒这个险。” “但我抽中了。” “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活者的状况——现在情况已变得更加严重。” “但我是最强的，”乌鸦看着身边几位伙伴，“舍我其谁？”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灵魂和活者一样被替换了，凭昏鸦的可怕规则，整个黎都都会陷入绝境？” “如果走到那一步，我会提前解决掉自己。” “如果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呢？” 乌鸦没有回答。 但结果显然难以想象。 黎都的其余几位调查员则必须选出一位新的【邮差】。 他们深知这次任务的险恶，在东警厅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厅里集体沉默良久，很快想明白这次的见面或许将是自己与伙伴们最后一次分别…… 第210章 怪诞联盟vs吉田卫（上） “我可以去，” 秋刀鱼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找回那本失踪的《鬼灭之刃》，拿在手里晃了晃，“只要我不停看着它，怪诞就不会找上我的门。” “得了吧，” 蛙人道：“根本没用——绿友利惠昨天才把你的漫画变成空气。” “我不怕死。”真衣亦主动请缨。 真衣不怕死是真的，这个姑娘比起正常人类而言，至少缺乏80以上的情感，其中恐惧感绝对是缺失的一部分。 但考虑到真衣的爷爷……爷爷是调查员元老委员会的委员，也是当年带领轮胎入行的调查员。 “无论如何，” 轮胎曾无数次叮嘱蛙人，“要保护好真衣，真衣来黎都做调查员，是老爷子对我们的信任。” 冬落是绝不可能主动站出来的，自私和求生欲刻在了她的骨头里。 “别指望我，”冬落本人也说道：“除非再抽一次签。” …… 蛙人最终决定亲自上阵。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他想起了轮胎最后一次与自己挥手告别的场景—— 那是早晨太阳高照的时候，轮胎戴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牛仔帽，腋下夹着他最喜欢的《jojo》漫画，嘴里叼着抽了一半的烟，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离去。 此后，秋刀鱼继承了他看漫画的癖好，蛙人则拿起了他最爱牌子的香烟。 “别送了，”彼时的轮胎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对还是助理身份的蛙人和秋刀鱼说道：“我走个过场，去去就回。” 于是，轮胎一去不复返。 …… “jojo的漫画有带吗？” 蛙人点燃一根烟，看着秋刀鱼，“臭鱼仔。” 秋刀鱼则立刻明白了蛙人的心思，猜到对方想复刻轮胎离开的场景，并暗下决心绝不会容忍蛙人将耍帅进行到底——该夹着漫画、叼着烟，走向太阳升起之处的一定是自己。 甚至，秋刀鱼连牛仔帽也准备好了，就在办公室的衣柜里。轮胎最喜欢的牌子的烟就在帽子 “信！” 正当暗流在二人之间涌动之时，一位助理跑过来传话，“信被取走了！” 几位调查员一同赶到物业前台，那封信果然已经消失不见。 “是谁干的？”蛙人问道。 “那人没，没有脸……”负责看守信件的实习助理此刻还在战战兢兢，“一句话没说就拿走了。” …… 调查员们查看了监控视频，带走信封的人头戴鸭舌帽、身穿黑色风衣、没有五官，正是娜娅事务所那位指导了《玩物》和《猎物》的无面导演。 他要干什么？ 这疑问同时从几位调查员的脑袋里冒起来。他们担心信件如果无法按时送达东都，绿友利恵所说的那个否则…… 没有丝毫犹豫，调查员们开始分头行动。冬落负责调取附近的监控录像，蛙人和秋刀鱼顺着大厅门口往外追寻导演的踪迹，乌鸦和真衣则赶往娜娅事务所。 少许，助理们又传来新的消息—— 乌鸦之前临时调运来的直升飞机起飞了，坐上飞机的正是无面导演。 一众调查员追了出去，直升飞机已然远去，只在远处天边留下一个指甲大小黑影。 “再调一架！” 很快，冬落和真衣留守本部，蛙人、乌鸦、秋刀鱼乘坐直升飞机朝着无面导演追去。 他们花费了很短的时间追上了前面那一架，它的机身有些摇晃，时而猛地向下跌落，又僵硬地抬起身来，显然驾驶员并不怎么熟练。 “怪了。”负责驾驶飞机的蛙人盯着仪表盘说道。 “怎么。” “导演好像在朝着东都的方向飞。” 三位调查员同时陷入了沉默。 “我艹，”许久，秋刀鱼望着前方的慢摇飞机，蹦出一句， “他该不会打算去送信吧？” …… 镜头拉近。 前方直升飞机驾驶舱内，挤得满满的全是怪诞。除了正在娜娅地狱里背负出口蛍的久保祥一，怪诞联盟几乎全员到场。 此刻负责驾驶飞机的正是全本子连环杀人魔的克星安井晴香。 顾醒原先的计划是利用大林瞳子灰眼的传送规则直接杀到东都广播大楼，但晴香坚持要驾驶飞机前往。 考虑到的确没必要向黎都的调查员们暴露多余信息的必要，而安井晴香生前又以多才多艺着称，顾醒同意了她的请求—— 事实证明，除了起飞时磕磕绊绊，途中两次差点坠机，以及全程都在摇摇晃晃之外，晴香的驾驶技术的确不错。 飞行半途中，联盟的成员纷纷对驾驶直升飞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晴香则颇为大度地让出了驾驶位。 “喂！我们正在执行非常危险的任务，” 可怜的导演在后座的位置疯狂拍着扶手， “你们几个不要太过分了！” 就连从上飞机开始，一直在阅读那本《怀抱百合花的安井晴香怪诞故事合集》（书的另一个名字是《杀人回忆》）的藤野也终于放下了书本，开始关注其他成员的驾驶操作，并表示出了跃跃欲试的样子。 藤野实在是个热爱学习的怪诞。在被顾醒收容的这段日子里，他已经将所有怪诞联盟成员的书籍通读了至少五遍，对其中的故事情节、点滴细节了若指掌。 如果还能学会驾驶直升飞机，那么将是他从理论学习向实际操作迈出的重要一步，是从学而知到以学促行的重大提升。 最终所有成员都从不够娴熟的驾驶状态中败下阵来，直升飞机付出了九次险些坠落的代价，才发现喜多阳介是真正的高手。 他个子不够高，需要把藤野随身携带的《暗金丑岛君》《鬼伎回忆录》《季春奶奶》《别和陌生人说话》《生死时速》《杀人回忆》六本书同时垫在座椅上，方能够得着操作盘，看得清前窗外的风景，但他似乎与生俱来就是最顶尖的飞行员。 操作台上的每一个摇杆、每一个按钮，他不用问，就清楚它们到底有什么用。直升飞机在他的手上，犹如他身体的一部分，操控自如，毫无任何不适之感。 顾醒从做垂直过山车和跳楼机的刺激体验中逃离出来，坚决拒绝了其他怪诞源源不断的驾驶申请。 “这个直升机倒是蛮不错的，”导演喃喃自语，“送一次信，要一架直升机做报酬不过分吧？” …… 当直升飞机抵达东都广播大楼之后，顾醒带着浩浩荡荡的怪诞联盟成员从机舱里走了出来，直奔十三楼的《午夜呓语》专用演播厅。 主持人吉田卫听到敲门声后打开门，发现门口已被陌生怪诞挤得满满当当。 “拿着吧，” 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容貌绝美，气质冷艳，自称是娜娅的女怪诞递给他一封粉红色的信，“趁我还能好好说话。” 吉田卫脸上罕见地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第211章 怪诞联盟vs吉田卫（下） 片刻的错愕结束之后，吉田卫收下了信封。 他和娜娅之间存在着某种只有怪诞和怪诞才能领会的交流方式，顾醒之前对此就有所了解，如今渐渐摸到了一点门道。 那是一种把规则外延为语言的神奇操作。 两个怪诞通过规则语言和密码的交流瞬间清楚了彼此的实力，交流了意图，也可以避免无谓的规则碰撞。 黎都的调查员们一路跟随无面导演来到东都广播大楼的外围，首次见识到了除山浦氏和久保祥一之外的浩浩荡荡的怪诞联盟大军，紧接着和目瞪口呆的东都的调查员们一起来到了大楼视频监控室，透过摄像头，观看恐怖怪诞之间火星撞地球的直播—— 当然，前提是导演允许他们看见。 “正义去哪里了？” 往监控室走的时候，代号为狐狸的调查员问秋刀鱼。 “雨女，”秋刀鱼翻了一页《鬼灭之刃》，“他在和雨女死磕。” 狐狸：“正义不愧为正义，仿佛整个国家的苦恼都可以被他扛起来。” …… “老天，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到了监控室，深谷指着监控里娜娅拿着那封信和吉田卫对峙的画面，终于忍不住问道： “让怪诞送信？” “正如你所看到的，” 蛙人满不在乎地点燃一根烟，叼在了嘴里，“我们和他们的关系一向不错。说真的，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为绿友利恵送信这码事。” 说着，吐出一口烟圈…… 深谷当场提出拜托的请求：希望蛙人和怪诞联盟交涉，从吉田卫的演播室里将可怜的嘉宾带出来。 “这……其实也没那么好。” 蛙人立刻开始痛恨自己的虚荣心和满嘴跑火车的恶习，但牛皮已然飞入外太空，蛙人只好硬着头皮借由大楼的广播向怪诞联盟表达了把嘉宾带走的诉求—— “喂，联盟的兄弟姐妹们，很抱歉，来自东都的朋友们有个不情之请……” 令全场震惊的是，无面导演似乎接受到了蛙人的讯号，用僵硬缓慢的动作，冲着最近的摄像头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你瞧吧，” 蛙人张大了嘴，心里的惊讶和迷惑不比在场任何一位调查员少，但转瞬间恢复成一副淡定的模样，烟圈继续吐起来， “我和那个无面导演是铁哥们儿。” 随后，娜娅指了指演播室里已经快要被冻僵的嘉宾。 吉田卫坚定地摇了摇头。 无面导演随即向摄像头做了一个僵硬摊手的姿势，以示爱莫能助。 那的确无法强求——两个b级怪诞之间的规则碰撞，结果将是毁灭性的。 当然，事情不会永远僵在这里。 以电影、电视剧的影响力为怪诞规则升级要素的娜娅成长潜力远高于吉田卫。或许，不久之后，娜娅就能轻易干翻对方。 “没办法了，”蛙人则为怪诞联盟解释道：“毕竟他们也不好把关系搞得太僵。” …… 如今，学界最新的研究成果已经表明，C级以上的怪诞很有可能存在适当有限的意识。所以，对于娜娅和吉田卫之间的交流，调查员们并非纯粹无法接受。 在怪诞联盟将要离开的时候，吉田卫交给娜娅一封崭新的信。 顾醒示意娜娅用怪诞的方式如此回复吉田卫—— 【我们不可能每天为你送信】 吉田卫则看中了正在不远处翻看《杀人回忆》的藤野，表示：他也可以，等邮差回来以后再换人。 未经顾醒批准，娜娅已经表示同意。藤野每天需要去哪里、干什么，她大概毫不关心。 从此之后，藤野每天多了一项任务——往返于东都和黎都之间为吉田卫和绿友利恵传递信件。 而阳介在每天端着碗上街接受三次投币任务和下围棋之外，也多了个新活——为往返送信的藤野驾驶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就停在娜娅事务所办公大楼顶层的天台上。 黎都本部的工作人员每日凌晨五点准时乘坐另一辆直升飞机赶来为阳介的飞机进行检修保养和加油服务，费用则由财大气粗的东都警视厅代为支付。 东警厅和黎都警察本部对此毫无怨言，甚至表示还可以为怪诞联盟提供一笔金额不菲的邮递员薪酬。 藤野为此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在东都与黎都往返的旅途中越发欣赏机舱外的秀丽山川，看书渐渐已不是他的唯一爱好。 阳介爱上了驾驶直升机的操作感，每天完成三次投币打卡任务之后，都会迫不及待地催促藤野尽快出发。 …… 吉田卫和绿友利恵通信事件过后，夜影知晓了发生在东都广播大楼内的诸多细节，决定曲线救国，找到自称和无面导演是铁哥们的蛙人，拜托对方和导演说情，将她变回女人，将答案变回男人。 “您帮帮忙吧，我和答案会感激不尽的！” 蛙人从对方渴求的目光中看到了真诚，极富同理心地答应了似乎并不过分的请求，但他同样不敢轻易闯入娜娅事务所的龙潭虎穴，采用了当初在东都广播大楼时的办法，用大喇叭向无面导演传达了夜影的恳请和诉求。 他事先草拟了一份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的劝说词，朗诵之时声色并茂，对着办公大楼门口，不知疲倦念了一上午之后，一架纸飞机从大楼里飞出来，落在了他和夜影的脚下。 打开纸飞机，上面用僵硬呆板的笔迹写着： 【我只能变一次】 “呃，这意思也就是说，”蛙人望着表情很难看的夜影，做了毫无必要的解释：“已经变成异性的，他是变不回来的……” 夜影对无面导演的希望就此破灭。但她仍不愿彻底放弃，从此以后，每天都会写一封恳请对方帮助自己转回女人的信，折成纸飞机，投进娜娅事务所的大楼里。很久以后，顾醒为了存放夜影那些堆积如山的纸飞机，专门腾出了一间办公室。 …… 吉田卫的《午夜呓语》每天仍在持续，东警厅重新对电台频道进行了限制，即便听众寥寥，吉田卫也未曾对此做出任何抗议。 “各位听众朋友们好，我是嘉宾，吉田卫先生的新助手！” 嘉宾成了常驻嘉宾，同时担当起了助手的角色。 他渐渐适应了演播室寒冷的气温，适应了浑身结起白霜的状态，不再蜷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有时工作到额头冒汗，甚至还会脱掉外套。 按照吉田卫的要求，嘉宾每天都要在节目播出前精心准备当天晚上主持人要讲述的故事底稿，节目播出之后则要按照录音整理主持人脱稿讲述的内容，之后再将每一个故事打印出来，放入之前已经整理好的广播怪谈故事合集当中。嘉宾严重怀疑吉田卫绝对有某一天出书的打算。 “我推测，吉田卫正在编写一本与怪诞有关的书。严重怀疑，那本书将引发一起新的怪诞事件……” 嘉宾无法走出演播室，但却保持了与外界通讯的权力。他依然在通过手机与深谷和东都的调查员们联络沟通，汇报自己在这边的情况。 他把自己每天写好的怪谈故事提前发出去以供参考，但事实上对解决吉田卫并无太大的帮益。 东都的调查员按照他本人提出的需求，为他送来了食物、饮用水，各类生活用品，一些电子设备，手机充电器，吉田卫并无阻挠之意。 “我们会尽快想办法营救你的。”深谷发给他这样一条消息。 “不用太着急……我快要适应了，”嘉宾如此答复：“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死在怪诞的规则里，我算是幸运的。” 深谷与东警厅的一干调查员深入研究探讨之后，一致认为要想救出嘉宾，唯一的办法是先救出活者，再利用活者的替死异能救出嘉宾。 第212章 吃人的手办（上） 深谷与东警厅的一干调查员深入研究探讨之后，一致认为要想救出嘉宾，唯一的办法是先救出活者，再利用活者的替死异能救出嘉宾。 当然，这个营救循环成立的前提是【活者】还活着。 于是，他们开始调查被【魂师】认定为灵魂已被替换的【活者】。 这是一个需要多名调查员齐心协力配合的特别行动，由素来足智多谋的调查员狐狸牵头负责。 行动的第一步便是观察活者的状况。 从绿友利惠那里返还之后，活者表现的一切如常。他依旧会接受组织交办的调查任务，并且尽可能高效优质完成。 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保持了过去的生活习惯——每天上午去书店，下午喝咖啡，每周单数日晚上夜钓，双数日晚上去攀岩、划艇、蹦极、滑板等等，周末则坐在离家不远的广场上看鸽子飞来飞去。 但与活者惯熟的调查员们都从他仿佛与之前一般无二的眼神中感受到了隐藏极深的冷漠与麻木，继而确定此人绝非活者。 “会不会，”有人提出这样的猜想，“活者的替死能力已经发动，所以换人了？” …… 狐狸否定了这个推测。 他已从深谷那里得知，活者的替死能力的本质是在死亡无限逼近的一瞬间，与某一个平行时空的自己进行位置互换—— 这种能力起初是因为活者和另一个自己曾在睡梦中相逢，并有幸共同接触到一个远超过这个世界认知的、名为【怪诞契约者】的上位怪诞，在付出了把灵魂所有权交给【契约者】的代价之后，签订了可以临时交换人生的怪诞协议。 那是灵魂和肉体的同步交换。 在交换的瞬间，借助时空交汇碰撞产生的强大力量，他们几乎可以躲避绝大部分的死亡危险，并在一瞬间逃到这个世界任意一个他们想去的角落。 等到下一次致命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将再次返还各自原本的人生，如此无限循环。 为了使各自在履行这一契约时不至于心态炸裂，活者和平行时空的自己达成了一项无需言明的默契—— 他们都未曾娶妻生子，以免自己给自己戴帽子。 狐狸据此认为，活者的替死能力并非真正的替死，而称之为避死更准确。 由此也可以推断：眼前的活者绝非发动了替死能力之后从平行世界换来的另一个活者——因为身体和灵魂未曾同时抵达。 ……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活者对于东都警视厅，乃至全国的调查员都有重要的意义，营救势在必行。 在持续观察活者的同时，狐狸调来了试错的死囚，让他们尝试从网站平台上购买绿友利惠设计的手办。 绿友利惠的手办如今已经出到第十代，前九个版本早就从网站永久下架。所有到手的旧版都是绝版，有朝一日或许可以卖到天价。 最新的版本仍是十二个主要人物，每名顾客限定只能购买其中一个。 死囚们打开网页的时候，才发现网络货架上只展示了十一个人物的手办，备注里标明剩余数量仅为“1”，第十二个手办则显示已出售。 已经赶到黎都的魂者又匆忙赶了回来，为死囚们逐一进行了灵魂和肉体的双重标记。 十一名死囚当场下单，购买了货架上的全部手办。 当晚，手办到货。拿到手办的死囚们被分别隔离在单独的屏蔽室里，表现的一切正常，然而魂师却万分肯定地说道： “他们的灵魂被替换了，无一例外。” …… 进一步检验之后，魂师最终发现，他在死囚的灵魂上所做的标记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十一个手办玩偶中。 此刻的玩偶们已然并非是最开始那副冰冷麻木的神情，他们的眼神更加灵动，表情更加丰满，无声地诉说着从枷锁中逃离出来的渴望。 调查员们第一时间想到了东警厅收容的怪诞物品——吸魂器。在变成怪诞之前，吸魂器还仅仅是个吸尘器，直到有一天他的主人拿着它的吸管对准了自己的儿子。 调查员们当场调来了吸魂器，计划由一名死囚手持吸管对准玩偶，按动吸魂器，或者说吸尘器的按钮，将禁锢在玩偶体内的灵魂吸出来。 考虑到实验品是B级怪诞所设计的物品，对其所做的任何实验都有可能引发B级规则的反噬，实验的地点被选在了东警厅在城市郊外的隔离实验室里。 除了主动提出留在这里控制实验过程的魂师之外，其余调查员全部清场离开，连视频监控都不对外开放。 “我对一切关于灵魂的事情都感兴趣，”魂师说道：“哪怕为此付出灵魂的代价。” …… 实验开始之后，很快，魂师感受到了自己所做的灵魂标记从玩偶身上，经由吸管飞速转移到吸尘器的灰尘袋——如今已是魂袋的全过程。 “成了。”他不动声色地说道。 付出的代价是——使用吸魂器的死囚灵魂也将消失，魂归何处无从可知。 剩下的就是如何将吸出来的灵魂放回原先的死囚身体当中。这其中还存在另一个问题—— 那些灵魂被替换的死囚如今身体里的灵魂是从哪里来的？是来自玩偶吗？他们的灵魂又该如何处理？ 魂师将实验进展记录下来之后，继续让其他死囚从灵魂已被替换的死囚身上吸取灵魂。 被吸取者曾兴起反抗的意图，但来自原主人身体的试错惯性让他们最终逆来顺受。 魂者认为这样的状态只是暂时的，如果任由这些灵魂被替换的死囚在这个世上生存一段时间，他们很可能会脱离身体原主人的惯性束缚，发展出新的思想和生命特质。 魂师由此联想到很久以前从绿友利惠那里购买过玩偶的发烧友，会不会已经印证了他的预言。 对于此事，他暂时无暇分心，只是安排尚有空闲的实习助理们重新展开了对那些发烧友的监控观察。 …… 吸取灵魂的试错实验仍在继续。 吸魂器的吸口一阵猛烈的颤抖，被吸取的死囚身体也产生了同样幅度的颤动，淡淡的黑雾溢出死囚的躯壳，在身体表面翻滚搅拌，随后又在一股强大吸力的作用之下，蜷缩回去。 “继续！”魂师如此决断。 又一番曲折的实验，在付出了五名死囚灵魂消散的代价之后，调查员们终于将来自玩偶的灵魂吸取到了另一个魂袋当中。 那魂袋是魂师亲自设计的，由死囚的肌肤经过特殊的加工手段制作而成，在多次实验测试才认定这种材质最适合装纳灵魂。 除了现代科技工艺，对怪诞束手无策但对鬼魂总能大发神威的阴阳师、巫女也在魂袋的制作过程中贡献不菲，他们把噬魂草、两界花等各种名字稀奇古怪的草药粉末搅拌在一起，熬成了泡制死囚肌肤的汤药。 在这一过程之中，魂师也看到玩偶灵魂的真实模样，它与普通人类的灵魂完全不同——后者呈各种颜色的透明状，更像是某种浮在半空中、颇有凝聚力的液体。 前者的体积更加庞大，呈现通体漆黑的雾状，像传说中的死魂灵，黑雾的边缘像海浪那般翻滚着，显示出了过分活跃和不安的特质。 “重大发现！足够写一篇发表在StrangeGossip的论文！” 魂师为了这个惊人的发现而欣喜不已，更加认定自己所冒的风险再值得不过。 …… 将死囚的灵魂归还于他原先身体的过程则需要原本出身于阴阳师的魂师的精密操控。 魂师为此动用了式神的力量——那是一头藏匿于竹管中的狐狸的灵体，在魂师的驱使之下，它的灵体迅速胀大，将死囚的灵魂轻轻衔在口中，小心翼翼拉扯到了他原本的身体当中。 随后，死囚陷入了昏睡当中。但魂师深信，不久他就将清醒过来。 整个过程耗费了一天一夜，灌体结束之后，魂师疲惫的几乎瘫倒在地，但同时，东都的调查员也看到了营救活者和嘉宾的曙光—— 他们推测，活者本人的灵魂如今被束缚在了死囚们没有买到的第十二个手办玩偶之中，而该玩偶目前很有可能就藏在绿友利惠的家中。 那么接下来，最大的难题是：如何从绿友利惠那里把活者的玩偶偷出来…… 第213章 电台怪谈故事（上） 东都的调查员们商议一番，一致认为，在绿友利惠在家的情况下，把玩偶偷出来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我们不妨把绿友利惠引出来，” 说这话时，狐狸望着窗外，黎都市的方向，眯起了眼睛——东都的调查员们都知道，狐狸总是喜欢眯起眼睛，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事实上，他的眼睛很大，却很少彻底睁开。一旦睁开来，就意味着一定有人要倒霉了， “既然她能离开家去黎都警察本部，就还能离开第二次。” 至于将绿友利恵引出来的方法，狐狸也拿出了颇为可行的意见—— 目下唯一与绿友利恵有来往的怪诞是吉田卫，由吉田卫引导绿友利惠离开家，甚至离开黎都，应当是值得一试的办法。 考虑到嘉宾正在吉田卫的演播室作助手，于是勾引绿友利惠走出家门的任务交到了嘉宾手中。 “先救活者，然后是你，”深谷亲自给嘉宾发去消息，“每一个调查员我们都不会放弃。” 嘉宾则如此回复： 【救下活者就可以了——到此为止吧，我在电台过得还不错】 【对了，下次记得送来一台咖啡机，一些低因咖啡豆，跑步机，哑铃，还有我书架上没有看完的那几本书】 深谷：“我明白，你不希望东警厅任何一个调查员或助理因为你的缘故而死在吉田卫的手中，所以才表现的如此乐在其中。” 这也是嘉宾的代号之所以为嘉宾的缘故——他不仅热爱生活，同时还极富同情心，十分愿意为每一个人着想，无论走到哪里都深受众人喜爱。这同时也是东都的调查员们没有人不愿意营救他的缘故。 深谷：“但你知道的吧——不放弃任何一位伙伴，是我们东都怪诞调查部不可更改的优良传统。” 嘉宾：“呃，等等……万一我在这里真的蛮开心呢……” 深谷已挂断电话。 …… 接到任务之后，嘉宾苦苦思考解决之策。 在与吉田卫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渐渐摸清了对方的一些习惯和脾性，比如—— 吉田卫住在演播室后侧的一间曾经或许是衣帽间的密室当中。 密室空间狭窄，两平方米左右，只够放下一张折叠床。吉田卫不工作的时候，大多数时间躺在床上看手机。 他的手机从来不用充电，但是每月都会按时交话费，嘉宾听到过他被扣费的语音提示。 至于吉田卫每天在看什么，嘉宾不得而知。很有可能是恐怖故事——吉田卫会从中寻找灵感。 每天早晨五点四十五，吉田卫准时起床，那个时候，嘉宾也醒了，但故意闭着眼睛，偷偷观察吉田卫的举动。 漱口、洗脸、刮胡子，完成这一套动作之后，吉田卫会来到演播室的办公桌上，打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在上面随意涂鸦。 事实上，那些涂鸦并非毫无意义，那是吉田卫当天晚上所讲故事的雏形。 完成涂鸦之后，吉田卫会把笔记本丢给正在“熟睡”中的嘉宾，咚的一声，砸中他的脑袋。 然后，整整一天，嘉宾都在整理这些描绘了一幅幅凌乱场景的涂鸦，将它们组合成一段情节生动、人物鲜活、离奇怪诞的恐怖故事。 “这种活应该交给【作家】来干，专业对口！” 嘉宾心里头不止一次如此吐槽。可如果真的让作家来替换他，嘉宾又一定会于心不忍。 ……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思考，嘉宾最终放弃了直接劝说吉田卫向绿友利恵发出做客邀请的念头，他决定从长计议，循序渐进—— 他打算从每天整理的故事雏形入手，在保持吉田卫的思路框架不变的同时，小心翼翼地在故事的情节和叙述当中添加一点可以优化剧情、深化人物的细节和私货。 等到吉田卫渐渐适应他的修改和完善之后，嘉宾将在某一天的故事中，借用故事主人公的台词，向绿友利惠发出来东都相聚的邀请暗示。 嘉宾对故事的改良并非贸然之举，他为此咨询了专业人士【作家】，两个人在聊天框里反复探讨推敲每一个细节，力求改动天衣无缝。 嘉宾的计划进展顺利，吉田卫对他和作家的改编甚为满意，甚至大发慈悲地允许嘉宾与他同桌共餐——吉田卫常年订外卖，嘉宾则有调查员们专门送来的美食，没有一天重样的。 “我随便吃一点就可以了。” 嘉宾曾告诉调查员朋友们，但众人的答复是：“我们怎么忍心看你受冻又挨饿？” …… 吉田卫饶有兴趣地尝试了嘉宾的美食，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从网上订过外卖，再也没有把自己涂鸦之后的笔记本砸在嘉宾的脑袋上——他放在桌子上，等着嘉宾起床之后自己去拿。 嘉宾再一次做到了，他甚至从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吉田卫的嘉宾。从那以后，每天晚上主持节目的时候，吉田卫都会邀请嘉宾坐在一旁，拿上台词本，不时为故事里的男配角们配个音。偶尔，也为女人配。 之后，嘉宾和作家开始对吉田卫的涂鸦进行更大幅度的改编。 毫无疑问，故事变的更加精彩，吉田卫对此赞不绝口。 直到有一天，嘉宾翻开涂鸦的笔记本，在开头的图画中看到了男主持人坐在演播间里主持节目的场景，他立刻明白机会来了。 吉田卫原本想讲述的是电台主持人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继而被卷入怪谈事件当中的故事，嘉宾在和作家反复研琢之后，将其改为了一个名叫绿子的电台听友，爱上了声音极富磁性的男主持人，在某个深夜听完自己每天准点收听的节目之后，忽然兴起了想去见男主持人一面的念头…… 吉田卫在拿到这个故事之后，变的非常奇怪，时而沉默一言不发，时而兴奋地在演播室里来回乱走，看不见的规则力量在密闭的空间里来回乱窜，嘉宾一度以为自己性命难保，但最终吉田卫重新坐在桌子前，花费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对嘉宾和作家的初稿进行了全面细致的修改，并将这篇故事命名为《电台主持人》。 当故事定稿之时，吉田卫再次把它拿给嘉宾去看，嘉宾又把它分享给了作家，两位调查员倍感震撼，一致认为吉田卫修改过的故事情感更加饱满、人物更加真实、剧情更加荒诞，是可以直接改编成剧本搬上大荧幕的。 “做好准备吧，” 很快，嘉宾将《电台主持人》发给深谷，并提醒他： “我有种预感，今天晚上，绿友利惠一定会走出家门。” 第214章 电台怪谈故事（中） 为了当天晚上即将发生的故事，东都的调查员们全体暂停了手里的活，每个人都做好了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事故。 作家还以今晚即将发生的故事为主题，在他和嘉宾为吉田卫创作的怪谈故事的基础上，进行了第二次创作，写出了一部崭新的短篇小说。 小说的主要内容为嘉宾的好友作家为了营救嘉宾被卷入了一场关于电台主持人和手办制作者的怪谈事件，经过了千难万险，终于带着嘉宾安全逃离魔掌。 深谷曾开玩笑问他：“有没有把握控制全场？” “完全没有。”作家回答。 他的异能可以通过创作小说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人类的思想和行动，但今晚的对手是怪诞，还是两个B级怪诞。 …… 可以在黑夜中化为影子的夜影被深谷确定为最终将潜入绿友利惠家里盗取活者手办的人选。 “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深谷在电话中对夜影说道：“你拥有随时撤退的权力。” 夜影：“放心吧，就算是我自己栽进去，也要把活者的手办完好无损地送出来。” 深谷：“别这样，你对我们同样重要。” 夜影：“反正——当男人还不如死掉。” 深谷：“……” 同其他调查员一样，夜影深知活者对东都市和东警厅而言意味着什么——在这座从全世界范围而言混乱无序怪诞事件发生频率都可以排到前三的城市，如果失去了活者的替死能力，幸存的调查员不会超过两只手。 …… 挂掉深谷的电话之后，不远处正趴在立式望远镜上观察对面娜娅事务所办公大楼的答案向她问道：“深谷的电话？” 变成女人之后，答案的身材越来越苗条，如果他穿的不是颇为宽松的灰色大衣，夜影都没法将他和过去的答案联系在一起。 如今，答案的声音也变细了，不至于完全像个女人，但更加偏中性，有点雌雄莫辨的味道。 总而言之，以答案此时的风格，就算带着面具，魅力也难以掩盖，绝对可以做到男女通吃。 连睡觉都不会摘掉的面具反而为他包裹了一层神秘光环。 “还能是谁。”夜影答道。 “有新任务？”答案转头看她。 “怪诞联盟，”夜影道：“深谷让我们再想想办法把怪诞联盟带到东都。他还说，能去一次，就还能去第二次。” “你们这位课长，”答案摇了摇头，继续趴在了望远镜上，“还真是够执着的。” …… 当晚，《午夜呓语》开播之前，按照深谷的嘱托，夜影给黎都负责调查绿友利惠的调查员秋刀鱼打了一通电话，告知对方当晚的行动计划，以便他们有所准备，并表示： “我们本可以不告诉你们，但深谷课长特意嘱咐——这段时间我们配合的很不错，希望能把这样的默契继续保持下去。” 秋刀鱼接到电话之后，当即将东都的计划发到了内部联络群中。 冬落立刻炸掉：“他们怎么能如此胡来？！” 秋刀鱼：“那得问他们自己。” 蛙人：“冬落大美女，东都喜欢这么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在黎都绝不行！” 等吉田卫和绿友利惠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冬落一脚将蛙人送进了距离本部大楼最近的骨科医院。 但在绿友利惠很有可能离开家的那天晚上，冬落顾不上理会蛙人言语之间的恶劣调戏，优先拨通了夜影的电话： “夜影，立刻，停止你们的计划！简直胡闹！” “胡闹？” 夜影看见来电之后，小心翼翼走到了公寓的另一个房间。 冬落：“那是两个规则尚未完全的摸清的B级怪诞，如果因为今天晚上的行动，导致他们隐藏的杀人规则触发，你们东警厅能收得了场吗？B级怪诞，搞不好要死上万人！” 夜影：“你们可以向国警厅请示，所有责任我们东警厅承担。另外，绿友利惠离开黎都的话，对你们不算是好事吗？” 冬落：“鬼知道她走出家门后会干什么。” 夜影：“天底下没有完全无风险的投资。调查怪诞也一样。” “疯子！”冬落气道：“我要和深谷直接对话。” “这就是深谷的意思，”夜影回道：“我们东都的调查员的确都是疯子，您是第一天才听说吗？” …… 挂掉电话之后，冬落迅速请示中泽健二本部长，以黎都警察本部的名义向国警厅打了一份关于东警厅调查员冒失举措极有引发灾难性后果的报告。 这引起了国警厅的高度重视，长官八木摩起亲自拨通了东京厅警视总监平井君山的电话，关心过问今晚的行动计划。 平井君山：“关于这件事啊，深谷已向我本人汇报，也争得了我的同意。” 八木摩起：“你们一定要谨慎对待啊。两个B级怪诞，目的很难揣测。” 平井君山：“当然。” 事实上，不仅是今晚的计划。关于吉田卫和绿友利惠的一切行动，深谷随时都在向平井君山汇报。深谷深知，对于平井君山这样主动强势的领导，他会欣赏属下敢于担当的大胆举动，但一切必须在他知晓的前提下进行。 八木摩起彼时正在自家茶台上饮茶：“你知道这个计划如果失败了意味着什么吧？” “去向公安委员会打报告吧，不管什么结果，”平井君山道：“吉田卫的节目都会准时开播。” 平井君山说的已经很直白——国警厅名义上对东警厅和各地本部有管理监督权，但东警厅警视总监的任免权却在公安委员会。 “祝你们好运。”八木摩起挂掉了电话。 这是一次警界内部保守力量和激进力量的意料之外的碰撞。对于平井君山的冒犯言论，八木摩起不仅心平气和，反而认为这是一次扳倒对方的机会。 他已将两人方才的通话录音，并就东警厅今晚的行动计划向公安委员会作了报告备案。 在报告的最后，他特意让起草人员添加了一段代表国警厅的不同意见——国警厅深知行动的危险性，曾要求东警厅立刻终止行动，但对方置若罔闻。 …… 与此同时，蛙人也拨通了夜影的电话： “拜托，夜影大美人，看在我那天为了你的事情，在娜娅事务所办公大楼门口喊了一上午的大喇叭，嗓子都要冒烟的份儿上，能不能别在我们黎都搞这样的危险动作？” “那个人情我以后一定会还，”夜影的语气中带着诚恳的歉意，“但是行动没法终止了。” “为什么？” “从客观上而言，那已经是吉田卫亲自认真修改过的故事，谁也没有办法让他再改回去，” 夜影又来到了隔壁的房间，“从主观上来讲，我们东都的调查员几乎每个人都有过被活者从致命危险中拯救出来的经历。所以，你懂的。” “没办法了，” 挂掉电话，蛙人向齐刷刷看着自己的黎都调查员们摊了摊手：“活者是那帮家伙的救命恩人。” 众人纷纷点头。 只有冬落咬牙切齿：“我已经打了报告，等着挨收拾吧，这帮疯子。” “他们干他们的，” 蛙人拍了拍手，“伙计们，我们做好自己的事，今晚大吉大利！” 第215章 电台怪谈故事（下） 为答案泡好一杯提神咖啡之后，夜影赶到了小田区南郊绿友利惠的一户建外围的小巷里，那时《午夜呓语》尚未开播。 由于东警厅采取的技术手段，吉田卫的频道绝无法用普通的收音机收听。 怪诞调查课特制的收音机倒是可以，但很明显，收听《午夜呓语》正是触发吉田卫怪诞规则的条件之一。 夜影，包括所有的东警厅调查员虽然被称为疯子，但没有人真地疯到主动被卷入b级怪诞的规则故事里。 他们继续通过嘉宾发来的消息和死囚的转述了解吉田卫那边的动态。 夜影一边关注东都调查员内部联络群的消息动态，一边在脑海中一遍一遍重新推演自己的计划和针对各种可能的突发情况设计的备选方案。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 她的身后响起了自己这两天刚刚适应的中性女声，“你可以大展身手了。” 女声的主人意有所指——月亮在与不在，夜影隐匿的异能功效完全是两个等级。 诧异地转过身，夜影看到答案就站在自己的身后，望着不远处绿友利惠那昏暗的一户建。 “你在惊讶什么？” 未等夜影开口，答案接着说道：“是觉得给我的那杯咖啡里安眠药放少了，还是今天莫名其妙的电话来得不够频繁？” 夜影想找个合理的借口解释这一切，答案已然堵上了她的嘴—— “别太自作多情，我是来探寻答案的，没打算帮你。” 一股暖意涌上夜影的胸口。 …… 不久之后，伴随着轰鸣声，直升机在绿友利惠一户建附近的空地上降落。 螺旋桨的急速转动卷起了猛烈的风，一身宽大西服、带着墨镜、夹着书本的藤野，从机舱里走了出来。 不久，他咚咚敲响绿友利惠的房门，从书本的夹页中取出来自吉田卫的书信，异常熟练地递在房主人的手里后默然离去。 “辛苦了！” 一向很有礼貌的绿友利惠望着他的背影深鞠一躬。 或许是夜影的错觉——她总觉得藤野在上飞机之前往自己这边瞄了一眼，她立刻生出一种密谋被戳破的窘迫感。 好在，那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在此之前，东都警视厅也试图调动怪诞联盟的力量来解救活者和嘉宾，结果显而易见——如今他们已另寻他法。 “你说，” 夜影忽然问答案：“吉田卫今天的信里面会写什么？” “别忘了打开收音机？” “无聊……” …… 临近午夜十二点，夜影的身影渐渐发暗，站在她身旁不到一米的答案都险些寻觅不到她的身影。 作家和嘉宾还在私聊框里探讨作家那篇或许会关系到今晚事件走向的小说。 他们争论的核心是：有一个转场中间到底是否应该再添加一段铺垫的剧情。 除了活者、嘉宾、夜影和五位另有安排的同仁，东都的调查员们直接忽视了深谷的警告，集体聚集在东都广播电台大楼监控室里，盯着十三楼监控室外的通道视频影像，一声不吭，静的可怕。 黎都的调查员们则在绿友利惠家附近、比夜影还要靠外很多的位置，一边让死囚驾驶着无人机在夜空中翱翔和监控，一边分享着这些年来彼此听说过的关于东都调查员们的疯狂往事。 站在全国警界最高层的八木摩起和平井君山没有打乱日常作息，在远离黎都，也远离广播大楼的自家别墅中，各自早早睡去—— 一片漆黑中，他们的鼾声也大不相同，一个沉稳有力，一个则如电如雷，仿佛即刻便要下起暴雨。 娜娅事务所，导演的办公室里，怪诞联盟成员几乎全员到场。 他们未经导演的允许便一窝蜂地闯了进来，刚刚从绿友利惠那边匆匆赶回来的藤野和阳介身上沾染的夜的潮湿气息还未来得及散去。 熊田信彦在导演对面的墙壁上支起了用于投影的白色幕布。喜多英二郎负责调整投影仪的角度。多才多艺的安井晴香轻而易举地把导演的手机偷走，并和投影仪连接起来。阳介为每一个怪诞搬来一个小凳子。奶奶坐在她那已经磨破的布艺沙发上织起了毛衣。 “喂，” 彼时的导演手里正拿着那张纸条，认真观看夜影视角的文字直播。为此，他整整支付了两天的寿命，“你们这些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早惠凑到顾醒的面前，指了指熊田立起来的硕大幕布。 导演当然明白怪诞们的用意——在创造了娜娅之后，顾醒从纸条那里解锁了视频直播的权限，但那实在太贵了，直播一次需要消耗十天的寿命。 “大家挤一挤，” 导演把纸条摊开在桌面上，“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文字直播要比看视频有意思……” 文字直播和视频直播孰优孰略的问题终结于娜娅在纸条上按下的一个醒目的血手印。 在看到手印的一瞬间，导演立刻兑换了视频直播的权限，速度令人咂舌。 “我说过的吧，” 他指着一片漆黑的屏幕——那是无人机视角在夜空中对绿友利惠家俯拍的画面，一反常态地喋喋不休起来，“还不如……” 怪诞们集体转过脑袋来，冲着导演比出“嘘”的手势。 …… “滴——” 下一刻，时针对准了十二点钟的位置。 东都电视台，十三层的演播间，《午夜呓语》新的开场音乐响起。那是来自谷村新司《勇气的力量》—— “残暑お见舞い申し上げます元気でいますか 夏末的时候，我想来探望你，你还好吗？ あなたの颜を思い浮かべてハガキを书いてます 当我写信的时候，你的脸庞浮现在我的眼前……” 吉田卫对节目的背景音乐极其挑剔，每一天都会针对当晚播出的内容精心挑选适配歌曲。 把整理故事的任务交给嘉宾之后的日子里，吉田卫躺在隔间折叠床上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用于浏览各大音乐软件和乐评网站，并渐渐有些上瘾的征兆。 这也是嘉宾头一次听吉田卫在节目里播放如此阳间……阳光的音乐。 为了找到这首歌的超高音质版本，吉田卫花费巨资专门充了某家网站的VIP会员。 “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伴随着欢快的节奏，吉田卫极富磁性的声音渐入开场乐中，“今晚的故事，要特别送给对我人生极为重要的一位女士……” 第216章 吃人的手办（中） 吉田卫所讲述的故事如果发生在普通人身上可称之为都市奇幻题材，但主人公是两个怪诞，这就难免让人有些提心吊胆—— 名叫绿子的女听众乘坐新干线连夜赶往东都，她所乘坐的列车中途发生了诡异事件，驶入了一片漆黑的另一个世界，列车外面到处都是恐怖的怪物，整座列车里只剩下绿子一个人，她蜷缩在座椅上，怀里的收音机突然响了起来…… …… 吉田卫提供的故事雏形之中，女主人公并不叫绿子，也未曾爱上电台主持人，乘坐新干线只是为了赶回故乡去看自己病危的母亲，整节列车的乘客也并未消失，而是跟着绿子一同来到了异世界，最终全军覆没。 嘉宾和作家为这个故事添加了爱情的元素，同时将其他的乘客们全部写出故事之外，在原来的世界当中继续乘坐列车。他们在故事里只留下了绿子一人，防止故事变成现实后，造成大批无辜乘客死亡。 在作家的精心把控之下，这样的改动增加了故事的压抑感、孤独感和绝望感，也正因于此吉田卫将他们改动的部分几乎全部保留了下来。 吉田卫后来的修改主要集中在列车驶入异界之后，绿子通过收音机和吉田卫的互动上，有好几次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设计，还有几个环环相扣的微小细节和伏笔，直到故事的高潮一把炸裂。 嘉宾和作家之所以认为这个故事可以搬上大荧幕，关键就在于此。 故事最终的结局是男主人公凭借远超常人的智慧和大无畏的勇气，通过绿子在收音机中提供的零星线索，寻找到了打通异界的出口，将绿子从吃人的恶魔手中救了出来—— 该死的入口就在主持人演播室后面的储藏室里，一段时间里被主持人改造成了自己放折叠床的卧室。 嘉宾在看到这个结尾之后，忍不住数次看向那间小屋，总觉得故事中恐怖怪物随时会从小屋里蜂拥而出。 结尾的画面则是主持人和绿子在演播室的话筒前紧紧拥抱，脉脉含情地相视，一起走向了那间储藏室…… 开放式的结局让人回味无穷。 但嘉宾最开始设计的尾声是两人远走高飞，隐居于深山老林之中——如果这个设计能保留下来，而现实又按照故事发展下去，便可以一劳永逸解决掉两个B级怪诞。 显然，吉田卫没有上当。或者，吉田卫认为现今这个结局采购诡异，才有味道。 …… 故事讲到四分之一的时候，绿友利惠就怀抱收音机，戴着无线耳机从家里走了出来。 “真的出来了！” 以蛙人为首的黎都调查员神经绷到最紧，心里的咒骂像砖头一样全部丢到东都的疯子身上。 无人机在半空中抬高了身子，镜头却进一步拉近，不敢让绿友利惠脱离监控片刻，直到她坐上了新干线的列车。 在夜影和答案即将潜入绿友利惠家里之时，蛙人匆匆赶了过来，指着自己身后五个死囚，点燃一根烟，像前辈轮胎那样衔着烟说话： “这是我这个月剩下的指标，用完记得还。” 蛙人身边没有黎都其他调查员的身影，夜影知道他们对东警厅的冒失举动依然心怀芥蒂。 对此，她完全理解。 “谢谢。” 夜影不认为死囚能在绿友利惠的怪诞事件当中帮得上太大的忙，但出于稳妥起见，她接受了蛙人的好意， “我会还你两个月的指标——如果我能活着回来。” “疯子……”蛙人再次摇头。 …… 死囚们的确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他们全副武装，带着摄像头、话筒、录音笔，以第一视角直播的方式，逐一进入绿友利惠的一户建中，却都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失去了联络。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镜头也黑掉，话筒发出了嘈杂刺耳的噪音，仿佛进入了异空间之中。 “就这样吧，” 夜影阻止了蛙人继续往这里调度死囚的计划，“没有试错的必要了，继续下去只是往尸坑里埋活人。” …… 行动之前，夜影打晕了答案。 她的突袭迅猛之极，事先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多年的老搭档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探寻答案的临门一脚前遭到队友的背刺。 “再麻烦一下，” 夜影对着答案使用了消忆器之后，叮嘱蛙人，“拜托帮我把他送回东都。” “你消了他多少记忆？” 一旁目瞪口呆的哇人忍不住问道。 “等他醒来，他自己会说。” 黎都的调查员们把昏迷的答案送到了附近的医院，以确认夜影那猛烈的一击没有对无面侦探的大脑造成严重损害。 CT结果竟然显示一切正常，医生们不得不赞叹侦探坚硬的脑壳。 某位好奇心很重的调查员曾试图揭开答案没有五官的面具，却发现面具之中蕴藏着危险的规则力量，差点将自己拽入可怕的深渊。 …… “先别冲动！” 答案陷入昏迷之后，蛙人再次劝说夜影谨慎行事，“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命，也得想想万一死后变成怪诞的话……” “东都市已经连续五年没有发生过调查员死后异化为怪诞的事故，”夜影从兜里掏出爆魂珠，“我们对爆魂珠的理解和运用独步天下。” 蛙人：“别臭美了，你以为这是好事？” 夜影：“总比变成怪诞好。” “如果你失败了呢？”蛙人又问。 夜影冲着不远处的一条小巷招了招手，五个人影从漆黑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们都是来自东都的调查员，三男两女，据说掌握着最适合潜入怪诞家里的异能。 “我们会接力进行，”其中一位代号为魂师的调查员告诉蛙人，“在五个人全部牺牲之前，一定会完成任务。” 说着，魂师又详细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笃定——那是源于五个人之间异能的连锁反应，以及对规则一环套一环地深层探索。 但蛙人已经听不清楚，他看见夜影走向绿友利惠的家，她的身体开始虚化，影子越来越淡，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你欠我两次人情，” 蛙人对着夜影的背影大声说道：“务必要记得还回来！” 第217章 吃人的手办（下） 在夜影即将潜入绿友利惠家前，顾醒曾有意安排娜娅出手，代为取出活者的手办玩偶，但娜娅传来了坚决反对的意志。 顾醒瞬间明白了：绿友利惠的家多半还要比吉田卫演播室更可怕。 这是否也意味着，绿友利惠的规则等级其实还要比吉田卫更高？ 管不了那么多，顾醒切换到无面导演的形态，御使着灰眼的规则，瞬间出现在了夜影身后，一架纸飞机脱手而出，飞到夜影身前。 打开纸飞机，夜影看到了笔迹匆忙的【危险】两个字。 她转过身，无面导演已消失不见。 …… “我当然知道危险啊。” 夜影喃喃自语着，打开了绿友利惠的家门。 门上有锁，但并不蕴含怪诞规则。任何一个调查员实习助理都可以轻松开锁，那是她们刚参加培训时就学过的初级技能。 走进门的一刹那，夜影感受到了强大的似乎蕴含着时空规则的力量扑面而来，整个人立时化作了一道黑影—— 这黑影并不属于规则的范畴，但变成黑影之后，夜影会暂时失去人类的属性，减少被怪诞规则锁定的几率。 躲过了家门口的怪异规则，黑影贴在地板上潜入屋内。 夜影沿途嗅到了活者遗留的气息，立时明白那天在敲开绿友利惠的家门之后，活者的魂体也曾经过此处。 循着活者的气息，夜影一路走到最里边的房间门口。 她从门底的缝隙中滑了进去，屋子正中央立着整整齐齐十排木制展陈架，展陈架上则摆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手办。 在执行任务之前，夜影曾仔细研究绿友利惠的资料，了解了她过往制作的每一个玩偶，品味其中的细节。 此刻，展陈架上摆着的正是绿友利惠未曾出售、后来又主动下架的全部手办。 夜影能够感受到每一个手办身上散发的强大规则之力，远远超过她进门之前的预期，却丝毫没有生出退缩的念头。 …… 一片黑暗之中，她以黑影的姿态在手办屋内游窜，试图找到活者的手办——它一定是第十代玩偶中唯一没有被死囚买走的那一个。 很快，夜影找到了它——最后一排展陈架上，一共安排了十二个摆放手办的位置，却只陈列着一个手办，显得空空荡荡。 手办被绿友利惠起名为索利，男性，绿色爆炸头，表情张扬，戴耳环，双手插兜，上身是绿色皮夹克， 夜影认真了解过索利的资料，在绿友利惠先后设计的十代手办当中，除了第六代索利，其余每一代的索利都是性格跳脱、个性十足的那一位。 索利的侧面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夜影犹豫了片刻，探出一道细长的黑影潜入书中。 很快，夜影洞悉了这本书的全部内容，惊讶地发现它竟然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记录了索利的前半生，从出生到如今的而立之年，生命中的点点滴滴，思想上的波澜起伏，命运里的难以逃避，全部变成了绝望的文字。而那些文字还在不停延续，或许直到索利死亡才会终结。 在文字的细致描绘里，书中还构筑了一个极其真实、严谨、复杂的世界。 那里同样充斥着怪诞和规则，并以规则对抗规则，以怪诞对抗怪诞。 与现实世界所不同的是，书中的世界已走入末世时代，怪诞在规则轨迹上四处横行，幸存的人类在规则与规则的夹缝中苟且偷生。 夜影有些搞不清楚这本书是绿友利惠对现实世界最终走向的预言，亦或仅仅是她为了完善人物形象和背景而专门构筑的幻想世界，总之那里处处使她绝望。 …… 她仔细翻阅此书，终于在最新的章节里看到了活者的名字——他从异世界穿越到书中的世界，替死的能力已在书中变成了替死的规则，但末世着实艰难，活者亦在苦苦求生。 联想到那些灵魂被吸入手办的囚徒，夜影立时明白过来：手办之内蕴藏的便是书中所描述的世界——手办即世界，而书则是一场文字直播。 她当即尝试将自己的手伸出黑影之外去抓住手办，却在指尖即将探出之时，感受到了强大的规则吸力在黑影之外游荡——这些规则之力并非来自吸入活者灵魂的手办，它们的主人是屋子里其他的玩偶。 夜影立刻想清楚了两件事—— 第一，一旦脱离黑影，便会立刻被卷入手办的规则当中。 第二，已经吸入活人灵魂的手办，将不再“吃人”。 她略作思量，以黑影的形态，开始游走在展陈架、玩偶手办和书本之间，又用黑影逐一探寻每本书的世界，最终确定每本书都详细记录了它所属手办角色所走过的人生。 尤其令她惊讶的是，每一排书架上的十二个玩偶所处的世界竟然是同一个—— 这个发现源于她在任何一本书中都能找到其余十一个手办角色的名字，看到他们在主手办角色视角中的生动形象、特色性格、所作所为和几乎注定的命运，他们彼此交谈、碰撞、相知相识相爱相恨，为敌为友。 不同书中对同一个世界的描述彼此补充、相互完善、略有不同，不同角色所观察到的细枝末节、差异视角，所产生的心里活动和对世界、对人生、对其余角色的不同认知，令整个世界更加真实、更加充满矛盾、更加细致入微。 紧接着，夜影又有重大发现——十排书架事实上记载的其实是十个平行世界。 它们之中很多人物彼此交叉、重叠或失之交臂，有的人物在这个平行世界存在，却在另一个世界中完全消失；有的在此世界举足轻重，在彼世界则无关紧要；有的在此世界是邪恶的化身，在彼世界则是舍身救世的圣人。 它们最初的起源无疑相同，却因为十二个手办角色所做的不同决定而驶出完全不同的轨迹，驶向并行交错的终点—— 有的世界人类最终战胜了怪诞一片祥和，有的则彻底沦为怪诞的游乐场驶向了末世绝路，有的世界人类和怪诞还在角逐碰撞此起彼伏，有的则迎来了更恐怖的上位怪诞的降临，前途变得未知和迷茫。 夜影用自己都难以相信的飞快速度读遍了手办屋里几乎全部的世界、全部的手办人生，内心世界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和震荡，几乎要怀疑自己所处的现实世界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亦或者，它也只是万千平行世界中无足轻重的一个。 最终，她又回到了活者的灵魂被吸入的手办玩偶前。 她忽然想明白了，自己应该怎样做，才能将活者从这间恐怖又离奇的手办屋中带走—— 在黑影之中写完了最后的遗言和需要交代的事项，夜影平复了激荡的心情，将一只胳膊伸出黑影之外，抓住了手办玩偶…… 第218章 恐怖列车（上） 在手臂伸出的一刹那，夜影感受到手办的规则如她所预料的那般锁定了自己。 她迅速将一道黑影实化，斩断了自己的手臂，又控制着一团黑影从已然掉落的手臂断处晃晃而生。 黑影控制着手臂，牢牢抓住了活者的手办，又抓住了那本用第一视角讲述了名叫索利的角色跌宕起伏的前半生的书籍。 在夜影的控制之下，黑影动了起来，手臂在它的托举中，捧着玩偶和书本飞快地向手办屋外飘去。 …… 夜影本人却已坠入手办规则的暴风骤雨之中—— 当手臂离开黑影的那一刻，游弋于屋内的道道规则之力就牢牢锁定了她，破除了她黑影的状态，使她以断臂者的形象重新出现于最后一排展陈架前。 那些规则肉眼看上去似乎一片虚无，夜影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它们——一个个从展陈架上的手办玩偶中钻了出来，凝聚成了蟒蛇的形态，争先恐后、张牙舞爪地向夜影扑了过来。 在被规则吞没之前，夜影的世界忽然慢了下来。 一瞬间，她的脑海过电一般回想起许多画面……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答案之时，他脸上的面具还是有五官的，还保持着一丝丝人类的烟火气。 想起自己半夜钻进答案的侦探所里，踩着高跟鞋、穿着超短裙，压在答案身上，鼓动始终保持冷静的侦探和东警厅合作。 想起在草山小镇的外缘她变成男人时的惊恐，想起黑漆漆的大楼外目睹答案变成女人时对命运捉弄的无奈和对黑色幽默的愤慨。 她想起答案和活者都救过自己的命，却忽然想不起活者也曾救过答案的命，想不起他们救她时是怎样的天气和场景。 当某个蟒蛇般的规则从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将她吞噬之前，她想起了进屋前蛙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东都的调查员都是疯子！” …… 彼时，离开身体的那团黑影在她不懈意志的坚持下，终于游到了绿友利惠家门口。 在夜影即将被规则之蟒吞噬的一刹那，断掉的那只手将玩偶和书本丢到一边，又魔术般的从手臂断处的黑影中掏出一只纸飞机—— 这正是进屋之前，无面导演丢给她的那一只。 纸飞机从屋子里面飞了出去，黑影则在夜影被吞噬的瞬间消失不见，断掉的手臂随之消失不见。 在绿友利惠家门之外等候已久的死囚打开了断臂送出来的纸飞机，万分肯定地告诉蛙人和东都调查员五人组： “这是一封信，是女人的笔迹，很清秀！” 他们让死囚朗读信的内容，却只有寥寥几句话—— 【活者的手办和一本很重要的书，我从放手办的房间里带出来了，真相在书里……得有人去拿。 已经吃过人的手办不会再吃人。 我欠蛙人两次人情。 永远别告诉答案真相。 永远不要走进手办屋，正如永远不要试图解救我——我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那里的人类战胜了怪诞。 再见了，疯子们】 在夜影的字迹上面，还有一句话，那是来自无面导演的警告。 …… 死囚活着读完那封信后，东都的调查员们仔细查看了上面的字迹，确认它们的确出自夜影之手。 一个从前代号为【影】，如今代号为【寡妇】，先后克死过七任丈夫的漂亮女调查员，自告奋勇潜入了绿友利惠的一户建，在家门口拾起了夜影所说玩偶和书本，并谨遵夜影的叮嘱，收起了继续向屋内深处探索的好奇心，迅速撤离。 东都的调查员们把手办和书本放在地上围了一圈，看了一遍又一遍，想不明白一件事—— 如果夜影被手办玩偶的规则锁定的话，她应该像活者一样，灵魂被吸走，身体还能接着走出来。她的身体去了那里？真的如她信中所言吗？ 东都的调查员们为了今晚的行动制定了一层套一层、一环扣一环的详细计划，充分考虑到了夜影的灵魂被吸走后应当采取的下一步举动，如今却失去了方向。 他们在电话里将问题抛给了狐狸。 狐狸则迅速作出了决断—— “先把活者带回来。” …… 把索利的手办和书本装进黑色封印箱后，魂者和其他三位调查员坐上了返回东都的直升飞机，寡妇则留了下来，等待新的指令。 “喂，” 看着夜空中影子越来越淡的直升机，蛙人不禁问寡妇，“美女，他们就这样走了？夜影怎么办？” “你是蛙人？” “呃……” “你有没有什么需求？” “嗯？” “如果有，尽快告诉我们。” 远处的夜空中，直升飞机彻底淡去，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了，只剩夜星在闪烁。 …… “喂，” 被挟持坐上了喜多阳介驾驶的直升飞机后，导演望着满机舱拥挤的怪诞联盟成员们，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你们几个要去哪里……” 话未说完，直升机已从娜娅事务所顶楼起飞，驶向星光熠熠的夜空。 …… “起飞了！” 望着呼啸而过的影子，一位刚刚换班过来，负责监控娜娅事务所的调查员助理急忙拿起了对讲机，“刚过午夜没多久，今天的信送得也太早了吧？快告诉各位大人们。” “就不能让人安生一点！” 黎都的调查员们哀嚎着分头行动，冬落和真衣留在小田区南郊继续观察，另一路蛙人、秋刀鱼、乌鸦组成三人组，调来一辆直升机，追寻怪诞联盟的步伐。 …… 联盟的直升飞机最终降落于黎都火车站前面的广场上。 怪诞们扛着长枪短炮，拿着场记板，挟持着导演，冲进了火车站大厅，彼时大厅里空无一人——黎都怪诞调查课提前对这里进行了封控管理。 阳介指着不远处，穿着和自己设计的某个手办同款衣服、明显精心打扮过的绿友利惠正坐在靠中间的椅子上等待列车出发。 不时，她拿出镜子补妆。 熊田信彦扛起摄像头对准了绿友利惠。 刚刚反应过来的导演被喜多英二郎摁在了一把折叠椅上，娜娅给他手里塞了一叠A4纸，翻开来一瞧，正是吉田卫今晚所讲故事改编成的简略剧本。 “天，”导演嘟囔了一句，“这剧情也太粗糙了……” 早惠为导演带上了鸭舌帽，安井晴香则把拍戏专用的黄色马甲套在了他的身上，藤野端来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好吧……” “各部门注意，” 喜多阳介掏出了场记板横在熊田信彦的摄影机前，“action！” 第219章 恐怖列车（中） 导演深明大义，完全理解怪诞联盟的成员们热衷于帮娜娅拍摄电影的意图—— 这不仅可以提升娜娅本人的怪诞等级，全体参与电影摄制的成员也无不受益，又无需杀死无辜的普通人类。 除了地位超然的里美奶奶，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连在娜娅地狱里背着出口蛍的久保祥一也隔空向顾醒发来了参与拍摄的申请意志。 被导演拒绝之后，久保祥一把不满全部发泄在了连环杀人魔身上。 他不再满足于一次只接待一位魔神怪物，未经娜娅允许，擅自篡改了门口木牌的字句，增加了关于营业范围的内容——昼夜待客，一次35位，支持集体访和团购业务。 近期，他还计划开拓正规的团建活动业务。 “畜生！” 出口蛍发出痛苦的哀嚎和歇斯底里的咒骂，“有本事谁惹你你去找谁的麻烦啊！” 久保祥一当场将木牌上的数字改成一次510位，而后躲在招待室一角的衣柜里，打开一条细缝，以偷窥来修补被导演拒绝后产生的内心创伤。 出口蛍再次破口大骂，魔物们已成群结队走了进来，堵住了他的嘴。 …… 导演曾担心拍摄电影会卷入吉田卫和绿友利惠的怪诞规则当中。 电影监制娜娅让他放心——拍摄电影就是娜娅的繁复规则之一，而且等级很高。被拍摄者，也就是吉田卫和绿友利惠，对暴露个人隐私并无意见。 “那么，也就是说，”导演说道：“刚才夜影潜入绿友利惠家里的时候，我们其实也能够以电影拍摄的方式进去？” 绿友利惠的回答是：【那里是禁地，至少目前是】。 …… “给一个面部特写！” 在导演的指挥下，熊田信彦操纵着镜头缓缓推向正在补妆的绿友利惠。 自从爱上了电影拍摄这门艺术之后之后，熊田信彦把全部的热情倾入于此。 他渐渐遗忘了自己生前与大林瞳子、与花冈有希纠缠不清的爱情或友情，站在顾醒公寓阳台望着月亮忧郁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整日趴在娜娅事务所办公大楼某间办公室的电脑上，学习电影拍摄的常识和技巧，并从网上买了十余本电影拍摄的工具书，埋头苦看。 为了提升画面拍摄的质量，他自费升级了设备，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三脚架、大摇臂、小摇臂、摄像轨道、威亚、无人机，等等。 他不仅自学了跟焦、对焦、转调、分聚、量光、侧光等拍摄手法，还学会了高速摄影、慢速摄影、显微摄影、停机再拍、多次曝光等特技。 他教会了藤野如何打灯光，教会喜多英二郎和安井晴香如何操控摄像机以完成多机拍摄，甚至教会喜多阳介吊在威亚上完成空中拍摄。 自学之余，他还为顾醒网购了《电影导演艺术》《电影的秘密》《认识电影》《经典电影理论导论》等几部工具书，督促导演尽快提升自己的指导能力以跟上他不断进步的拍摄能力。 他还为怪诞们购买了《演员的自我修养》，督促她们提升演技，以备随时参演。 此刻，他操纵着大摇臂控制摄影机向着绿友利惠缓缓推进。 给到面部特写之后，导演提示熊田信彦切换镜头，转换为绿友利惠的第一视角，通过主观镜头来展现车站内的诡异气氛。接收到指令的熊田信彦瞬间感受到镜头里的气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朝着导演竖起了大拇指，以鼓励他多来几次这样的神来之笔。 …… 绿友利惠补完妆之后，车站广播响起，提醒凌晨1点05分由黎都开往东都的N7001次列车即将开始检票。 事实上，这个时间段黎都火车站所有列车均已停运，广播站的工作人员则在更早之前被黎都怪诞调查课劝离，此刻正在广播的声音和即将出发的列车或许来自另一个世界。 绿友利惠站起身，她眼中所看到的世界也与调查员们所看到的完全不同—— 这是一座墙壁上长满蛇形藤蔓、墙体呈青灰色、外形和内里都有些欧洲中世纪古堡风格的火车站，候车大厅里满满当当，到处都是等待乘坐列车的旅客，他们来自不同世界，甚至不同时空。 他们的形态各异，模样稀奇古怪，有些乘客的样子甚至在人类有史以来所有的文献和幻想中都未曾出现过。 他们的共同点是，身体里都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却在穿着青铜盔甲、游弋于半空中的车站守卫的注视下不得不尽量保持收敛和克制。 在场唯一震惊的是导演。 当镜头转入绿友利惠视角的瞬间，导演从用于监测摄影效果的公屏上看到了绿友利惠所看到的一切： 长着魔角、浑身触手、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神魔或站着，或拖着长长的尾巴走动，或坐在巨型长椅上。很多魔神都在看一份版面颇为朴素的报纸，上面的文字导演从未见过，仿佛蜥蜴踩过的脚印。 有的魔神则在长满青苔、灰砖砌成的售票窗口前排队，长着树獭模样的售票员不时从窗户里缓缓探出脑袋，用慢吞吞的语调警告正在排队的购票者们不要发出任何噪音，否则会影响售票员找零的速度。 导演曾在自己为娜娅构筑的地狱中见到过与这里类似的魔神，彼时的他还以为那些魔神是来自于自己随笔的模糊描述，在现实之中绝不存在。如今所见所闻，仿佛是造物主的黑色幽默。 当导演把视线从公屏上挪开，看到的则又是普普通通、与往常全无区别的黎都火车站，空空荡荡的候车大厅里，绿友利惠独自走向站台。 身旁，怪诞联盟的成员们正在专注地各司其职，仿佛对此司空见惯。 熊田信彦注意到了在视觉和认知上受到双重冲击的导演，皱了皱眉头，一手操控摄影机的摇臂，一手冲着他摆了摆，提醒导演拍摄之时一定要全神贯注。 导演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摄制组明目张胆的拍摄该不会让这些魔神感到冒犯吧？ 娜娅告诉他：【放心吧，这是世界的另一面】 【熊田信彦的镜头只是从这个世界看到另一面的媒介】 …… 导演把视线转回公屏—— 绿友利惠已来到站台前，按照火车票上提示的车厢号，排入长长的候车队列。她的身躯在一众高大魔神之中显得格外娇小。 不时有魔神低头回眸看向她，眼神里是隐藏不住的好奇。 在列车即将进站的前一刻，导演终于从震撼和迷茫之中回过神来，指挥拍摄组整体向站台移动，指挥熊田信彦把镜头移向另一边—— 厚重的火车轨道从古堡一侧穿堂而过，车头足有一座小山头大小的巨型火车，发出低沉厚重的“呜呜呜——”的轰鸣，擎天巨柱般的烟囱吐出滚滚黑烟，在车站上空久久不散，仿佛乌云笼罩…… “她该上车了。”导演喃喃道。 第220章 恐怖列车（下） 移动城堡一般的古老列车在一声响彻大厅的长鸣之后，终于在站台前停靠下来。 绿友利惠跟随着排队的旅客们走入车厢。 熊田信彦的摄影机已经跟了上去，摄制组也紧随而至。 “我说，” 只有导演一个人还站在站台上，试图遵守魔神火车站应有的规矩，“我们不需要买票吗？” 喜多阳介放下手中的场记板，从车厢门口跑了下来，把一张散发着苍凉气息的破损火车票塞进了顾醒手中，拉着他往车厢跑去。 导演这才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联盟的成员们每人手中都多出了一张火车票。 买票这种事，大概是最勤快的喜多英二郎所为吧。 或者是卑微的藤野。 刚才拍摄的时候，导演用余光看见英二郎朝着售票口的方向溜去，那时还纳闷他为什么把另一台摄像机放在了地上。 低头看了一眼车票，上面的文字和之前那些魔神翻看的报纸上大略相同。 糟糕的文盲感……我一定要学会这门语言。导演心里想。 摄制组的家当实在太多了，多组摄影机，轨道，威亚，三脚架，摇臂……怪诞们费了一番功夫终于赶在列车启动前将所有的家当挤上了火车。 长着熊头、章鱼身子的站台员，挥舞着十几条触手，手忙脚乱地帮忙把摄制组落在站台上的零散道具和场记板塞进门缝之后，呼呼喘着气，向导演投去了埋怨和嫌弃的眼神。 “抱歉！对不住！” 导演拱拱手，回以抱歉的目光，随后重整队伍，由熊田信彦扛着摄像机打头，怀着忐忑的心情，缓缓进入列车车厢。 …… 正在车站监控室里看大厅视频的黎都调查员们看到的则是空空荡荡的候车大厅，孤独站在站台边的绿友利惠，和组团拍摄绿友利惠的怪诞联盟。 “想一想《玩物》和《猎物》都是这些‘东西’拍出来的，”蛙人看着监控咋舌，“我心里直发毛。” 接下来的画面更具冲击感——并无火车到站，但站在轨道前的绿友利惠一脚迈向前，身影消失在了铁轨之上。接着，怪诞联盟的成员搬着各种用以拍摄的家伙，一个个消失在了同一个地方。 那个时长拿着场记板的小男孩消失之后又忽然出现，拉着无面导演的手一同消失了。 “怪诞联盟大战绿友利惠……我看，再观察半个小时就可以轮班了，” 蛙人松了一口气，看着正在翻看《jojo》漫画的秋刀鱼说道：“明天以地震演练的名义封控火车站，看看情况再说。” 眼前的状况，的确超出了怪诞调查课所能调查的范畴，如果真的能置身事外观察一番，所有人都会感慨好运加身。 秋刀鱼合起漫画，深表赞同。 …… “呼噜” 一个头顶长着天线、浑身绿色肌肤、身体像一条长了手脚的秋刀鱼的魔神坐在列车座椅上，从泥泞涌动的身体中掏出一本漫画书，余光朝着怪诞联盟摄制组瞄了一眼，打了个哈欠，随后举起漫画书专心看了起来。 导演看着漫画的封面，震惊于封面上的人物为何与《jojo》漫画里的乔纳森·乔斯达如此神似，只是多了些魔角和触手，仿佛异世界对《jojo》所进行的魔改。很可惜，封面上的文字仍然是蜥蜴爬过的那种。 导演指挥着摄制组沿着车厢过道继续往前走。 相对于怪诞们的渺小身躯，车厢显得无比宽阔，魔神们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或翻看杂志报纸，或望着窗外，或彼此交谈，说话的声音像敲钟一般震得人耳朵生疼。 对于组团进入的摄制组，魔神们大多视而不见。 偶尔有人注意到他们，也只是投来一撇不明所以的目光，随后又匆匆收回视线。 绿友利惠的座位在中间靠窗的位置。 她试图看看窗外的风景，但身材太过渺小，站在椅子上踮起脚尖跳了几下，连车窗的边沿都够不着，只好抱膝屈腿坐了下来，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取出一个只有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才能看到的老式方盒收音机，放在了列车座椅上。 “推一个！” 导演指挥着熊田信彦用摇臂把摄影机缓缓推向绿友利惠，取景由大变小，一整个镜头塞满了绿友利惠放空的神情。 “切，主观镜头。”导演说。 镜头立刻转为绿友利惠的第一视角，在镜头转换的一瞬间，车厢安静下来。 透过实时传递画面的公屏，导演看到这里又变回了一节普通车厢，满车的魔神消失不见，绿友利惠孤零零地坐在窗户边，望向车窗之外。收音机则放在了桌子上，她的手边。 导演再次瞪大了眼睛，将视线从公屏上移至车厢内，发现魔神依然还在，各自忙乎着。 一位长着乌贼脑袋、麋鹿身体的魔神推着一辆巨型手推车从另一节车厢轰隆而来，为了避免被撵成肉饼，摄制组的成员们不得不临时退回各自的座位上避险。 章鱼魔神的手推车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物，巨型紫色瓜子，长满巨大蚯蚓般寄生虫的花生，毛须比女人头发还要长的干鱼片，用巨桶装载的疑似饮料的不明液体。 “咕比！西里挖机” 这大概是章鱼魔神的叫卖声，但听起来却很像巫师世界里血祭咒语。 导演在血咒中瑟瑟发抖。 手推车过后，摄制组重新返回过道继续拍摄进程。 经历过一场几乎要了自己性命的血咒的导演重新振作精神，指挥着熊田信彦用大摇臂继续把镜头由远及近推向绿友利惠。 此时的绿友利惠仍在忘着窗外发呆，时间在她身上仿佛陷入了停滞，又仿佛她在等待摄制组的回归。 当熊田信彦的镜头抵达她身前停下来的时候，她转过头来，看向桌上的收音机，按下了播放的按钮，音响里传来吉田卫充满磁性的声音—— “离开家门之后……” 喜多英二郎迅速为顾醒戴上了播放着《长崎今天又是雨》的耳机——一旦听到完整的句子，连导演也将无可避免地被卷入吉田卫所讲述的怪诞故事当中。熊田信彦认为这会严重影响今晚的拍摄质量和进度。 在场规则等级最高的电影监制娜娅不得不找来一张纸和笔，为顾醒记录吉田卫讲述的故事： 【绿子径直赶到了黎都火车站。没人知道她是怎样抵达那里的，因为知情者注定会遗忘。 当她走进火车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踏入了时空交汇的魔神车站。她并未惊慌，在售票窗口处排队后，依旧购买了一张前往东都的车票。 售票员反复提醒那是人类的车站，她说：没错，我就是要去那里……】 看到这里，导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笔记本里记载的是作家和嘉宾为吉田卫改编的今晚故事的定稿版本。 他反复翻看上面的文字，确定故事的背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的版本中，完全没有这些稀奇古怪的魔神…… 第221章 怪诞猎杀者（上） 导演很快意识到今天晚上即将发生的事情绝对会超出自己的想象。 或许，包括绿友利惠在内的所有怪诞和人，都被吉田卫摆了一道—— 虽然认真修改了嘉宾提供的故事雏稿，但打从一开始吉田卫就未曾计划照用那个故事。 当绿友利惠完全沉浸在吉田卫所讲述的故事里的时候，导演从镜头传到公屏的画面中看到车厢后排忽然出现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位，导演曾经以大林瞳子的视角与之相见，对方的代号正是【作家】。 至于另一位，导演很快从代表娜娅的那本《玩物》（剧本）中，以直播的视角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嘉宾】。 当导演将视线从公屏上挪开，目光直接看向作家和嘉宾所在的位置，两人却又消失不见。他们原先的座位上坐着两个长着大象鼻子、蜥蜴身体、情侣模样的魔神。 当导演再次看向公屏，车厢再次变得空空荡荡，作家和嘉宾也重回视线。 导演很快想明白东都两位调查员出现在车厢里的原因—— 一切源于作家的举动。 在和嘉宾一起完成为吉田卫提供的故事版本之后，作家又创作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导演知道，作家的故事同样有具化为现实的能力，这种能力并未上升到规则的地步，但也能让故事中的角色做到一些常人无法实现的事情。 “熊田，” 导演看着两位不速之客，“给他们一个镜头，快推过去，然后特写。” 熊田信彦比了个ok，当即推动摇臂。 …… “你是怎么做到的？” 嘉宾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绿友利惠和怪诞联盟摄制组，问作家：“前一秒，我还在给吉田卫泡猫屎咖啡。” “这个不重要，”作家从怀里掏出打火机，试图点燃因为时空穿梭而熄灭的半根烟，“在抵达东都之前，这列火车在大田有个停靠站，这是我的设定，我们在那里下车，然后完成胜利大逃亡。如果错过那一站，就直到东都了，东都是魔窟，这是吉田卫的设定，你懂得吧？” 嘉宾道：“你为我专门写了个故事？” “别太感动，” 作家把烟叼在嘴里，又从怀里取出一根递给嘉宾，“一切为了该死的创作，我最近灵感爆棚，但下笔之时总觉得差点意思，我想我得经历一些特别的事情，我有种预感，这次过后，我他妈下本小说一定是爆款，能把全东都炸掉的那种爆款。” 嘉宾没接烟，“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抽。” “别这么不近人情，”作家递烟的手还悬在半空，“想想这是你这辈子第一根烟，或许也是最后一根。” “好吧……” 嘉宾僵硬地吐出一口烟，“我还是想不明白——吉田卫对我的限制是规则，你的故事最多算是异能，你是怎么做到用异能把我从规则中解放出来的？” “你的烟没进肺里，拜托，这种烟很贵的，” 作家花费了一番力气才教会嘉宾正确的吸烟方式，接着说道： “或许他今天晚上的注意力全在绿友利惠那里所以放过了你； 或许这也是他今晚所讲述故事的一部分，他一直在跟我们玩障眼法； 也或许是别的什么，这种事一时半会儿很难想清楚，我编故事的时候也就是一通瞎试，根本没想到真的具现了…… 总之，你从该死的演播室出来了，我们再想办法从这辆该死的列车里逃出去，然后万事大吉。” 嘉宾：“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在那边……过得真的挺开心。” 作家：“别来这套。” 嘉宾欲言又止。 “说吧，”作家道：“你想说什么？” “你当时有没有想过……直接把我们两个写到列车外面？站台上，甚至火车站外……” “白痴，” 作家翻了个白眼，“我的故事是吉田卫故事的附庸品，或者说是支线、下位线，越贴合他的故事越有可能实现，否则的话，我干嘛不把你写到我家里，让你给我泡一杯猫屎咖啡不香吗？” 嘉宾一度想问，作家为什么要把他自己也写进来。 但很快，嘉宾自己想明白了——大概是只有作家亲自出场，故事才更有可能具现。 或者，作家本人出场，也是故事具现的必要条件。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位调查员陷入了漫长而忐忑的等待之中。 他们身处诡异世界，手机却仍能正常使用，东都的调查员们通过内部聊天软件为两人出谋划策，不停地向他们发送死囚实时记录的今天晚上吉田卫讲述的故事。 故事的内容和最后的定稿相去甚远，但他们已然无力改变。 他们所能做到的是，尽可能从改变当中寻找生路—— 他们比较了前后五个故事版本之间的差别，第一个是吉田卫的涂鸦版本，第二个是嘉宾和作家的修改版本，第三个是吉田卫再次修改后的定稿版本，第四个是作家自己的版本，第五个则是吉田卫今晚节目中真正讲述的版本。 而后，他们惊讶地发现，在每一个故事当中，都有名叫怪诞猎杀者的生物在故事的暗线中蛰伏，却自始至终未曾真正出现。 …… “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作家道：“吉田卫的涂鸦里就有这玩意儿？” “名字是他起的，”嘉宾总算把烟吸完了，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抽这种让人喉咙恶心的棍状物，“这种基础设定随便修改的话很可能引起吉田卫的警惕，所以……” 五个版本故事里，能够贯穿始终的分别是绿友利惠、吉田卫、怪诞猎人、火车、火车站，两个人分析一番，一致认为逃生的关键在于怪诞猎杀者，但具体如何做却一筹莫展，唯有等待大田站的到来。 他们也曾试图求助车厢里的另一波客人—— 近日在全国怪诞调查系统内鼎鼎大名、疑似处于良善阵营的怪诞联盟，此刻的他们全副武装，架起轨道、摇臂、摄影机，正在拍摄电影场景。 两人尝试与联盟的成员进行沟通，可每当此时，对方就会集体消失在他们的视野当中。 等到两人放弃沟通，他们又回重回视野之内。 反复几次之后，两人只好把他们当做海市蜃楼。 …… 火车不疾不徐前进，不知过了多久，车上广播忽然响起，提示在大田市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提示的广播刚刚结束，绿友利惠抬起脑袋，向窗外望去…… 第222章 怪诞猎杀者（下） 绿友利惠看向窗外，就在即将抵达大田区的广播提示结束的一瞬间，外面的世界忽然电闪雷鸣，暴雨倾泻而下。 在闪电过后短暂的明亮世界里，可见大地遍布着巨大的圆形石头，仿佛数万年前从天而降的陨石残骸。 几头长着类似蝙蝠翅膀的黑色龙形生物在雷电和云层之间翱翔穿梭，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模糊的虚影。 这情景令绿友利惠生出了这样一种错觉—— 就在广播响起的短短几秒钟，列车穿越时空，驶入了另一个陌生空间里。 一股发自于灵魂的畏惧感从绿友利惠脚底升起。 她感到熟悉的规则气息，像从钢琴琴键上跃动而出的音符一般，从自己的肌肤表层欢快地向外涌去。 “天空之中正在翱翔的，” 手边的收音机正在播放《午夜呓语》，吉田卫熟悉的声音反而使她无法安心： “这是来自巨石荒野的龙形物种，上位界面的某些种族将它们称之为怪诞猎杀者。这绝非浪得虚名，它们本就是高阶规则的化身，总是以浑身布满规则的怪诞和巨石荒原上遍地而生的暗夜蘑菇为食……打个比方，暗夜蘑菇是他们解决饥荒的口粮，怪诞则是令他们垂涎欲滴的美味盛宴。 …… 绿子眼前看到的这几头怪诞猎杀者等阶并不高，他们尚且只能食用a级以下的怪诞。但对于绿子而言，这已然足够致命……” 广播的进度要比绿友利惠在车厢中所见到的情景稍微快一步，这对于绿友利惠摆脱眼前的困境帮助不是太大。 今天早晨收到吉田卫的信件之后，绿友利惠就知道自己要难以避免地卷入一场生死考验——这个世界的人类将她和吉田卫这样的存在称之为怪诞，怪诞们自己却各有见解。 比如，绿友利惠认为自己是规则化人类，即依靠规则行事，或必须执行规则的人类。 从绿友利惠产生意识的那天起，她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忘了自己是如何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她晓得自己已有浅薄的意识，却仍然无法全凭意识行动，更多的还要依靠规则。 除非是在规则允许的范畴内，她才会和人类说话。 比方说，如果有人在网上购买她设计的手办，她便可以为对方介绍货品，和对方讨价还价。否则，她几乎是个哑巴。 每一次与人类的主动交谈，都将以规则力量的减弱为代价。而规则的减弱，则意味着她偶然获得的意识也将逐渐丧失。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吉田卫的广播，继而发现吉田卫的规则灵活度很高，在对方规则的框架之内，她不仅能够摆脱每天单调的手办设计循环，还能听广播，能尝试给对方写信，并且无须为此付出规则之力削减的代价。 于是，事情一步步演变到今天的地步——吉田卫将她写入了今晚的故事里。 这同时也意味着，今天晚上，在吉田卫规则的影响下，绿友利惠将试着挣脱一条束缚着她的、最严格的规则——禁止离开黎都。 吉田卫同样被此束缚——他被禁止离开东都。 从绿友利惠诞生意识的那天起，禁止离开黎都市的规则就刻进了她的灵魂里。 倘使规则被破坏，她体内的规则气息就会外溢，继而引来怪诞猎杀者打开巨石荒原与此世界的通道…… 这既是一场猎杀，又是一次蜕变。 如果能够躲过猎杀者的猎杀，绿友利惠或许会迎来一场新生。 “绿友利惠面对的，将是她有生以来从未面对过的可怕怪物……” 收音机里还在播放《午夜呓语》，吉田卫的声音让绿友利惠感到憎厌。 她知道可以用广播控制人和怪诞行为的吉田卫和自己一样开启了自我意识，清楚对方将自己写入今晚的故事当中绝非出于人类所谓的荒诞爱情，而是一场关于突破怪诞规则禁锢的实验—— 由于长时间的通信，绿友利惠的信件已成为吉田卫怪诞规则当中的一部分，甚至绿友利惠本人也极易受到对方规则的影响。 利用这一点，吉田卫引诱绿友利惠离开黎都，目的只是想看看怪诞对最严规则的突破是否真的能够引来怪诞猎杀者，继而看看她能否躲过怪诞猎杀者的猎杀。 吉田卫从未打算如他最终修改定稿的故事那样，想方设法打通演播室和列车之间的空间通道，将绿友利惠救走，他只是想解除规则对自己的禁锢。 但这又何尝不是绿友利惠涅盘重生的机会呢。 …… “呼——” 当绿友利惠从原本的座位站起身，走到作家和嘉宾面前，并坐在二人对面的时候，夜空中翱翔的蝠翼黑龙已然嗅到从她肌肤里散发出去的规则气息，锁定了此行的终极目标，争先恐后地向着列车俯冲而去。 绿友利惠度过生死难关的方式令人匪夷所思—— “你们两个，”她问作家和嘉宾，“如果有人能够立刻爱上我，也将赢得我的爱情。” 作家当场亲吻了她。 他在绿友利惠说完爱情两个字的瞬间，以身为作家对爱情、荒诞、禁忌和诗意的敏感，感察到了对方渴求爱情的真诚和炙热，同时也意识到这是自己和嘉宾逃生的唯一出路，于是毫不犹豫，站起身来到绿友利惠的身边，毫不做作地与她以唇相对。 当几头渴望大快朵颐的蝠翼黑龙俯冲到车厢的窗户外，正打算破窗而入之时，惊讶地发现原本散发着淡淡的创作规则气息的猎物被爱情的气息紧紧环绕。 爱情，那是只会存在于普通人类之间的愚蠢荷尔蒙。 怪诞猎杀者们瞬间索然无味，围着列车上空盘旋数圈之后，发现车厢里另一波怪诞处于时空的夹缝中，并被更高阶的规则所庇佑着，于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不远处，正在指挥熊田信彦给刚才突然起身的绿友利惠一个跟拍镜头的导演被这一幕惊呆了，脑袋里回荡着黎都调查员们最近常说的那句话—— “东都的调查员都是疯子！” 第223章 爱上人类的怪诞（上） 作家和绿友利惠的吻倾注了太多的热情，持续了太久的时间，以至于列车抵达大田站之后一人一怪诞依旧难舍难分。 一旁的嘉宾和不远处的怪诞摄制组同样陷入了无以复加的震惊当中。 直到广播提醒列车即将启程前往东都之时，嘉宾才从已然不知是羡慕还是震撼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扯了扯作家的袖子，提醒对方这样的热吻继续持续下去，他们会一路抵达东都，届时恐怕难以避免一场恶战。 …… 怪诞联盟摄制组则抓紧最后的时间，补拍了一些作家和绿友利惠亲热的镜头——这些镜头每一帧都无比珍贵，见证了人与怪诞之间极其罕见、堪称奇迹的画面，既具有极高的怪诞科研价值，又能够将电影一波推向高潮。 导演心中已有盘算，计划将这次营救活者和嘉宾的行动再补一些镜头，最终拍成一部系列电影，纳入怪诞电影宇宙当中，促使整个宇宙更加真实完善。 如果计划顺利，这一系列电影将成为娜娅事务所的拳头产品，在全世界都将产生巨大的号召力，对娜娅和整个怪诞联盟的规则完善提升都有巨大帮助。 在列车再次启动前，全体乘客撤离了这节车厢。离开之前，导演再次透过摄影机实时传送的公屏看向车厢之内，魔神们依旧在各自的座位上看报、聊天、吃零食、睡觉、补票，有的魔神到站下车，有的则踩着列车发动的前一刻钻进了车厢……没有人注意到另一个世界的险象环生。 …… 由于东警厅的提前封控，彼时的大田站内空无一人，作家和绿友利惠并肩走在最前面，月光透过半开口的顶棚照进站台，投下一对相爱的影子。 作家把烟头磕了磕，熄灭，扔进了垃圾桶。 绿友利惠把自己已经听过无数遍、有些掉漆皮的方盒收音机也扔了进去——当地怪诞调查员不久之后满怀敬畏的心情将收音机带走，以免无辜者被卷入怪诞事件当中。 一人、一怪诞，看着从顶棚敞开的部分飘过的月亮，一言不发，牵起了手。 …… 身后不远处的嘉宾看了看前面一对璧人，又看了看身后忙碌的怪诞联盟摄制组，在久未平复的迷茫、震惊和不解中拨通了课长深谷的电话： “你肯定猜不到我今天晚上经历了啥。” “不要卖关子，”深谷道：“为了救你我心力憔悴。” “您知道吗……刚才动嘴的要是我，这会儿和那个怪诞女人卿卿我我、又被怪诞联盟当做电影素材拍摄的就不是作家了。”嘉宾的语气里不无惋惜。 …… 从列车上出来之后，作家和绿友利惠就再也没有分开过。 离开车站时，两个人想方设法甩掉了嘉宾，钻进一辆深夜还在苦苦等候一单大买卖的出租车。 司机头发花白，看到这对亲密的年轻情侣，暗自感慨时光如数，再美好的爱情也经不起岁月蹉跎。 “去黎都。” 说完这句话之后，坐在后排的作家转头抱住绿友利惠，一人一怪诞再次陷入方才被打断、至今仍意犹未尽的热吻当中。 …… “滴滴” 喜多英二郎变魔术一般将自己的出租车召唤而来，怪诞联盟的成员争抢着挤进车门里，唯恐错过这场好戏—— 只要奶奶在，副驾驶永远都是她的专属座位。 于是不大的后座空间挤进去了熊田信彦、藤野、喜多阳介、安井晴香、娜娅、早惠……有人恨不得把英二郎从驾驶位挤出去。 怪诞们揉成一团，胳膊手脚像仙人掌的刺一般从车门外乱七八糟炸出来，连晴香和娜娅都失去了往日的优雅，反应慢了一拍的导演竟然被留在了车门外。 “你们都给我差不多点！” 在导演的指挥下，怪诞们重新排列组合——熊田信彦和满脸幽怨的早惠上了车顶，导演和娜娅、晴香钻进了车座后排，阳介被塞进了后备箱，藤野则被留在原地守着各种暂时无法带走的拍摄道具，在他不远处站着的是一度生出过搭顺车念头的嘉宾。 “是不是该买一辆中巴车了？”导演嘟囔着，汽车已发动。 …… 当英二郎的出租车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之后，藤野带着郁闷的神色和嘉宾对望了一眼，并指挥对方从当地警方调来一辆货车，把摄制组的道具通通搬了上去。 嘉宾在某一瞬间很想问问藤野，为什么怪诞联盟的成员们看起来都如此与众不同—— 仿佛人人都已脱离规则的束缚，但观察到了对方的糟糕情绪，他最终把话吞了回去。 在怪诞联盟穿街过巷疯狂追赶前车的同时，作家和绿友利惠正在出租车后排忘情拥吻，在这个寂寥落寞的夜晚，好不容易接到一单生意的司机本想和乘客聊一聊经济不景气对出租车行业的严重冲击，聊一聊整个行业愈加老龄化的现状，看了看后视镜却发现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 …… 一开始，作家亲吻绿友利惠只是为了从艰难的绝境中觅到一条生路。 等到两唇相抵之时，他才发现一个人爱上一个怪诞竟然可以如此简单直接。 他完全拾起了自己对爱情的热情，那是他从大学毕业那年目睹女友背着自己坐上一辆奔驰s600时就遗失在校门口的珍贵事物，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他所看到的模样。 这些年来，他扎身于作家的行列，每日勤耕不辍，除了热爱写作之外，亦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用辛勤的汗水买到一辆那年载着女友离开的同款车型和他遗失已久的爱情。 成为东都的兼职调查员后，作家拥有了超然的权力，也拥有了随时获得大笔现金的资格和能力，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距离爱情反而越来越远。 从那时起，他拒绝东警厅给予的高薪厚禄，坚持依靠小说创作赚取微薄的生活费，努力在蹉跎的梦想当中追逐爱的回眸一笑。 直到此刻，他终于发现一直以来自己所执着追寻的事物竟然栖身于一个异类身上。 在出租车后排的憋闷空间里，作家和绿友利惠一路缠绵，双唇未有一刻分开，司机试图冲淡尴尬的气氛，拧开车载收音机，电波中传来了吉田卫充满嫉妒的声音： “绿子离开了大田站，但这并不意味着她重获自由！” 第224章 爱上人类的怪诞（中） “关掉它。”绿友利惠指了指收音机。 作家完全不晓得绿友利惠是怎样在令人窒息的热吻当中寻到了说话的夹缝，带着大不服气的情绪，他更加卖力，封锁住了对方所有的出口。 司机则从女人冷冰冰的语气当中感受到了恐怖的气息和致命的危险，一股寒意自他脊背底部升起直冲颅顶——以往，他只在午夜不小心转到正播放鬼故事的电台时才会产生这种感觉，而这次更为明显。 在司机的余生里，他再也没有打开过车载收音机。 …… 直到出租车抵达绿友利惠在小田区南郊的一户建，这场堪比暴风骤雨的拥吻才告一段落。 作家和绿友利惠携手从出租车里走了出来，两个人的目光一刻都不愿离开对方的眼睛。 习惯于穷困潦倒的作家，连付钱的时候都没有看过司机一眼。 仍留在附近观望的冬落和寡妇目睹此幕惊掉了下巴，连此前始终对这次案件提不起太大兴趣的真衣也凑了过来，看得饶有兴致。 …… 并肩走到家门口，绿友利惠向作家发出了到家里坐一坐的邀请。 一整晚，欢愉而激烈的声音不断地从绿友家手办屋的方向发出来。 从黎都火车站刚刚收工、正打算轮休的蛙人、秋刀鱼、乌鸦闻讯赶来，被眼前这一幕所冲击，集体陷入瞠目结舌之中。 他们从夜影传递出来的纸条中已知手办屋里存在着怎样可怕的物事，共同在绿友利惠经久不绝的销魂声音中脑补作家和怪诞女人在那间满是展陈架和手办玩偶的屋子里翻来滚去的画面—— 整整齐齐的展陈架被作家压着绿友利惠一起推倒，仿佛多米诺骨牌的坍塌。 蕴含着可怕平行空间的十代玩偶像冰雹一样砸到地上，玩偶之中自行运转的世界也随之坠落，仿若彗星撞击地球，紧接着就是一整个一整个世界的毁灭。 两个人奋力搏斗的声音击穿了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屏障，继而让那些生活在即将毁灭的世界里的人们伴随着创世者激亢的叫声而毁灭。 …… 事实上，同一时间，在绿友利惠的手办屋里，作家和手办的设计者相拥在一起，保持着除激烈呐喊声以外的相当程度的克制，两个人贴着墙壁移动，甚至没有触碰到任何一个展陈架的任何一角。 在绿友利惠的牵引下，作家对这间他此前从未到访过的房间产生了彻骨的熟悉感，即使闭上眼睛也能在展陈架之间并不宽阔的游廊中自如行进。 两个人的确没有碰倒任何一个架子，却在激情燃烧的时刻，侵犯了每一个手办玩偶长久以来的安宁。 某一刻，绿友利惠甚至因为无法承受的痛苦和超越想象的快感险些将自己喜欢的手办【安妮】的脖子拧断。 而那一刻，作家差点融化在手办设计者的亢奋和温存中。 …… 足以惊扰整个小田区南郊所有亡魂的叫声直到黎明降临前才在一次陡然上升的音调中戛然而止，整夜都不舍得入眠的调查员们收获了巨大的满足，紧接着又坠入好戏落幕的失落中，差点忘记了昨天晚上手办屋里发生的惊险一幕。 凌晨两点左右才想尽办法赶来的嘉宾曾试图拨打作家的电话确认对方是否安全，却被蛙人死死按住：“放心吧，老兄，我敢肯定，就算他升天了，也绝不是被杀死的。” …… 怪诞联盟摄制组因为无法拍摄到现场实况而陷入了集体焦虑之中。 藤野疯狂打灯，阳介差点去钻下水管道。 熊田信彦扛着摄像头数次试图强行闯入那座充满恐怖手办的房屋，最终接受了娜娅的劝导，把旺盛的精力用于拍摄整座屋子在月色和呐喊中的夜景。 导演进行了精心指导，他确认这一段镜头经过最后的剪辑将所剩无几，但却一定会成为全片的升华点。 …… 作家积攒已久的能量几乎一夜耗尽，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扶着墙从绿友利惠的家门里走出来，看着门外挤满了远从东都赶来的调查员同仁和他们发黑的眼眶，吃惊地问道： “你们昨天晚上都没睡觉吗？” …… 经历了一个大起大落的疯狂夜晚，疯狂的东警厅怪诞调查课基本实现了既定目标——救出活者和嘉宾，只是实现目标的过程有些过于曲折离奇。 付出的代价是夜影的失踪。 夜影失踪的第二天，深谷拜托作家去央求他的怪诞爱人将夜影从迷失的世界里重新带回来。 绿友利惠当即痛快应许，并很快找到了那个汲取了夜影灵魂的玩偶【菲娜】。 菲娜长着一双宝石蓝的眼睛，身材火辣，喜欢穿黑色的紧身衣，总是以女盗贼的形象行走于人世间。 在灵魂替换了夜影的当晚，菲娜没有从绿友利惠家的正门离去，而是隐藏于手办屋之内，趁着黎都的调查员们因为怪诞联盟出动而分心的时刻悄然离去。 等到绿友利惠试图将她召回之时，才发现菲娜驾驭着夜影的身体，刚刚从三笠财团主银行设立了层层严密防盗措施的金库里盗走了一串价值上亿美刀的粉钻项链。 等到夜影的灵魂回归躯体之时，她正往金库外面溜。 警方在她发呆的片刻惊险赶到，为她戴上了全本子最难解开的镣铐。 将女飞贼带回警局的路上，一心立功的警员们才晓得自己逮捕的是一位神秘的调查员大人。 不等他们主动缓和气氛，夜影已消失于警车后排。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狐狸。 他曾以为经历了这次事件之后，很可能有某位东都的调查员会以无畏的勇气和无私的牺牲精神而触动【异类】的交易规则，但那位大人似乎在装聋作哑。 发生在作家和绿友利惠之间的故事震惊了整个国家的怪诞调查系统，以至于调查员们顾不上理会事发当晚也出现在那节车厢里，并以最敬业的态度完成了整晚拍摄的怪诞联盟。 后续的事情更加离奇—— 绿友利惠从自己居住多年的小田区南郊的一户建里搬了出来，打算搬进作家在东都住所隔壁的公寓…… 第225章 爱上人类的怪诞（下） 从怪诞猎杀者的猎杀中成功逃生之后，黎都已非绿友利惠的禁锢。 在搬家这件事上，她争得了作家的同意，并为此欢欣不已。 绿友利惠搬家那天，身为男友的作家早早赶到她的一户建帮忙。 手里没活的东都调查员，包括参与这次事件的黎都调查员也都赶到现场。 “这种事情我这辈子都想不到……” 调查员们难得面对高大上的B级怪诞还能保持轻松的心态，暂时放下了属地和理念之间的差别，彼此开着玩笑，参与到为怪诞搬家这一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当中。 “恭喜各位，”黎都的调查员们无不羡慕的说：“多了一位强援。” …… 怪诞联盟的摄影团队带着大包小包的拍摄道具，也赶了过来。 在无面导演的指挥下，他们旁若无人地布置拍摄现场，架起摇臂和长枪短炮。 摄影师熊田信彦越来越娴熟，灯光师藤野也不甘示弱，导演口中不断冒出越来越多的专业名字，整个团队给人的感觉是默契度惊人。 东、黎两市的调查员们对怪诞联盟的异常之举早就习以为常。 自从上一次怪诞联盟全体发动，乘坐直升飞机帮助调查员们完成了为吉田卫和绿友利惠送信的任务之后，他们在系统内标注的危险系数就直线下降，几乎接近于零。 国警厅针对怪诞联盟制定的指导调查意见是：保持关注，保持友好，积极探索，推动合作。 具体调查过程中，仍由属地黎都市的调查员依据实际情况灵活把握。 于是，结合今天搬家的状况，在绿友利惠也未曾反对的前提下，调查员们对联盟成员的拍摄行动干脆视而不见。 …… 在作家争得绿友利惠允许之后，调查员们大胆走进她即将搬出的旧宅之中，一个个皆感受到了盘旋在整座屋子里无处不在的散发着创作规则的气息。 他们仔细品味，都以为绿友利惠的手办正是依此规则而存在。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奇妙—— 前一天晚上，调查员们还将这里视为隐藏着万丈深渊的地狱魔窟，为了营救活者鼓起舍身赴死的勇气，为了夜影的失踪或陨落而绝望抱憾。 如今，在女主人的热情好客中，他们堂而皇之的走进来，成为想都不敢想的B级怪诞的客人。 甚至……他们当中还有人成为B级怪诞的男朋友，还和对方在一群怪诞的注视中完成了漫长又浪漫的法式热吻。 说实话，真该把这两个家伙抓到实验室里好好研究一番才过瘾。 调查员们被允许帮忙搬家。 绿友利惠家中的衣柜桌子之类的家具与普通家具并无差别，唯有手办屋里的玩偶们必须绿友利惠亲自打包—— 在手办屋隔壁的储藏室里，存放着对应每一个手办的方盒，绿友利惠严格按照对应序号将手办逐一放入。 彼时，只有作家被允许待在她的身旁，作家也由此了解到：一旦方盒与手办错位，就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趁着和作家一起在屋外抽烟的功夫，蛙人连忙问他和怪诞女人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爽爆了。”作家说。 …… 东都怪诞调查课出动了三架直升飞机为绿友利惠搬运家具，全程一言未发的绿友利惠以鞠躬致谢。 当天晚上，失去了助手、也失去了笔友的吉田卫恼羞成怒，在午夜十二点准时开播的《午夜呓语》节目中将绿子和作家的故事做成了系列节目，并带着嘲讽的语气讲述了调查员们为怪诞搬家的荒诞故事，并在结尾发誓要报复那位胆大妄为敢夺走怪诞爱人的东都兼职调查员。 …… 第二天一早，狐狸就把死囚所做的录音整理传给了当晚住在绿友利惠新家、操劳了一整夜的作家，并告诉对方：东都会尽全力保护你。 绿友利惠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拿给作家看。 【你会害怕吗？】 从作家在列车上俯身亲吻绿友利惠的那一刻起，因为她之前所许下的必将回馈爱情的誓言，和作家的爱情就成为了她繁杂规则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从那之后，绿友利惠发现自己同作家说话便无需付出规则之力散去的代价，但她仍然习惯于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 作家对此毫无芥蒂，反而欣赏对方清秀的字迹和时常散发着文学诗意的字句，那是怪诞女人与生俱来的创作天赋。 “我很高兴，快要疯掉了。”作家在女友文字的下方如此写道。 …… 吉田卫彻底从他在演播室后面那个小隔间里搬了出来，放弃了怪诞的睡眠时间，开始构思以作家和绿子为男女主角的、可以做成一整年节目的长篇悲剧小说。 故事的开头以作家和绿子从怪诞猎杀者手中惊险逃生为起始，写到了两个人为爱鼓掌，两个人一起搬家，写到两个人在东都的时候，而后作家因为女友的缘故频繁被卷入离奇怪诞事件当中，先是失去了双腿，坐上了轮椅，失去了做父亲的能力，然后失去双手，再失去双目、失去舌头、失去耳朵，却依然活着…… 吉田卫从未在任何一个故事当中投入如此之多的精力。 他努力完善故事的细节和骨肉，力求做到逻辑严谨、情节合理、人物丰满，以提高故事完全具化为现实的概率。 故事从拟好大纲到写完前十万字用了一周的时间。 吉田卫甚至为此暂停了一周的《午夜呓语》，这是节目开播以来的首次，而在此之前，他甚至没有休息过一天。 在这个国家某些角落里隐藏着几位常年收听《午夜呓语》的怪诞，他们曾被吉田卫写入某个晚上播出的故事里，也在不知不觉之中融入了吉田卫的规则当中。当节目停播，他们每夜都要收听《午夜呓语》的习惯和规则被打破，纷纷写信，要求吉田卫尽快回到岗位。 他们将信件交给各地怪诞调查课，叮嘱他们安排调查员务必于午夜之前将信件送往《午夜呓语》栏目组…… 第226章 拆信的代价（上） 要求送信的怪诞大都蛰伏已久、等级颇高，有的则早已被限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各地怪诞调查课被突发状况一棒子打懵，一时间不知所措，彼此打听之后，很快了解到刚刚发生在东都和黎都之间惊心动魄的怪诞传信事件。 他们纷纷向黎都市发出求援申请，寄希望于怪诞联盟能够再次伸出援救之手。 国警厅长官也专门给黎都本部长中泽健二打来电话，要求千方百计也要争得怪诞联盟的支持和帮助。 在正义失踪之后，临时负责调查课总体事务的蛙人为此头痛不已，从接到第一封求援信之后就开始陷入不知如何、向怪诞联盟开口的矛盾心情中。 事实上，他和联盟的任何一位成员都不算熟络，总不能碰到点问题就去麻烦对方。 但曾经以各种方式帮助过黎都调查员的各友方地区怪诞调查课此刻面临的困难却是实实在在的—— 倘使每个地区真的安排一名调查员去给吉田卫送信，最终的结果很可能全军覆没。 须知，那位刚刚被平凡人类抢走女朋友的怪诞正处于暴走边缘。 …… 蛙人最终决定向怪诞联盟再写一封态度诚恳、言辞谦卑又极具说服力的恳请信，以期联盟再次出手。 蛙人曾对一切写作深恶痛绝，每次怪诞调查结束后的总结分析报告总是想方设法草草了事。 如今，他才意识到，对于大多数不能言谈的怪诞而言，这是唯一一个能够与他们保持稳定沟通的渠道。 蛙人和黎都调查课的伙伴们，围在许久未开机的电脑前，用集体的智慧反复推敲信中的每一句言辞。 就在大家为如何开头争论足有半个钟头、却仍无法达成统一意见的时候，蛙人的助手、近期即将晋级为实习调查员的小峰雅信急匆匆走进了办公室： “藤野，藤野坐着那辆出租车，送来一封信！” 调查员们打开信，里面是这样写的： 【让他们把信送到黎都，我一并带给吉田卫】 …… 调查员们高喊万岁，第一时间将这则喜讯上报国警厅，并同步通知了各地怪诞调查课。 国警厅当即将内部资料库中关于怪诞联盟全体成员的危险度下调至几乎为0。 大概在通知发出去两个小时，来自北海、神川、大贩、京都、福港的五封怪诞信件已经抵达黎都。 期间，来自福港的信件险些暴雷——它展露了将人类由三维变成二维的规则，负责运送的调查员使用异能临时将自己化成云雾体，才得以逃生。 …… 藤野依旧享受往返于黎都和东都之间的旅程，但途中无比熟悉的景色已让他感到厌倦。 他开始对怪诞们寄给吉田卫的信件产生好奇，于是抱着这样的情绪拆开了其中一封，很快沉溺于信中的世界。 寄信人是来自神川的吞口重彦，是一名高中生篮球运动员。 信中，吞口重彦除了在最开头表达了希望《午夜呓语》尽快复播的美好愿望以外，像一名正常笔友一般，向主持人吉田卫介绍了自己各方面的情况： 吞口重彦是某一天突然转学到神奈川某座高中的，在此之前，连吞口重彦本人都不晓得自己身在何方。 入学之后，他报名了学校篮球队，很快发现自己投篮百发百中，哪怕从一公里之外投篮也是如此。 当地篮球联盟因此禁止他参加高中篮球联赛，认为他的存在严重影响了竞技场的公平。 吞口重彦反而为此骄傲。 为了能够参加比赛，吞口重彦进化出了一项新的规则—— 每到比赛日，他就可以完全伪装成其他高中生篮球运动员参加比赛。 而被模仿者则会在比赛进行期间陷入昏迷、消失不见，等到比赛结束后再重新出现，却失去了昏迷前的记忆。 可惜的是，吞口重彦没能改变他投篮百投百中的规则，于是很快被当地怪诞调查课识破。 这几年来，吞口重彦最大的乐趣就是和神川的调查员们玩捉迷藏。 …… 藤野逐字逐句阅读吞口重彦的信，对发生在对方身上的故事大感好奇，从中感受到了读信的快乐。 随后，他拆开了其余四封信，这才知晓这个国家存在着手执牡丹花灯、在某个男人眼中美艳无双、在其他人眼中却是森森白骨的女人，存在着有人寄宿就会吃人的野寺，存在着几个总是在盂兰盆节聚会、轮流讲鬼故事、并在之后的一年将鬼故事具化为现实的怪人…… 期间，他还感受到那个可以把人从三维变成二维的怪诞规则从自己的指尖悄悄划过。 当阳介驾驶着飞机抵达东都广播大楼楼顶的停机坪时，藤野还沉浸在信中的世界，觉得信中的故事比导演家里书架上那些书本里的生动真实的多。 拿着信封，往吉田卫的演播室走的时候，藤野还在回忆每一个怪诞的地址，计划等回去之后要给他们每人写一封信。 …… “你擅自拆开了信，” 吉田卫打开门后，对藤野说道：“你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 阳介独自回到了娜娅事务所，在纸上告诉导演：【藤野被吉田卫扣了下来，代替被之前被解救的嘉宾为吉田卫整理每天晚上要讲述的故事内容】 阳介有所疑惑的是，藤野似乎乐在其中。 导演曾考虑带领怪诞联盟全体成员到吉田卫那里将藤野带回来，但娜娅却认为吉田卫正处于极其敏感的危险边缘，与之正面冲突联盟必将损失惨重。 她建议先将怪诞联盟之前拍摄、已经完成剪辑《玩物》（下），搬上大银幕，进一步补全规则之后，再同吉田卫决一胜负。 “好吧，”导演说：“反正藤野乐在其中。” …… 这一次，国警厅怪诞调查部为娜娅事务所的新电影开了绿灯，从审批到上映。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他们也无力阻止。 即便加速推进，距离电影上映仍需两三日的时间。 吉田卫在收到各地怪诞来信的当晚决定复播《午夜呓语》—— 他的广播影响了那些怪诞，那些怪诞的期待又何尝没有对他产生作用？ 藤野没有手机，不能将这条消息传播出去。 但导演却从代表他的那本《暗金丑岛君》里看到他乐不思蜀的埋头整理当晚的故事，看到了作家因为灵感爆发将于凌晨一点走出家门，随后被一个坐着轮椅、总是在午夜出没沿街乞讨、名叫平原弦一郎的残疾人拿去了双腿。 喜多英二郎将这条信息写在纸上带给了黎都怪诞调查课。 蛙人第一时间将消息转给作家。 彼时的作家真的灵感爆发，正在自己新创作的以答案和夜影为原型的性转小说中着力升华爱情的感悟——那是他和绿友利惠碰撞整晚后的收获。 对于即将到来的噩运，蛙人建议他向绿友利惠求助，作家如此答复： “……” “我才是职业作家，吉田卫不过是个编烂故事的。” 第227章 拆信的代价（下） 东都调查员们集体找到作家，表达了想要帮助对方摆脱吉田卫杀人规则的意愿。 他们甚至为此设计出了一套颇为可行的方案——由魂者用吸魂器将作家的灵魂从躯壳中吸出来，再由一个代号为【冰箱】的调查员将作家的身体冷冻起来…… “就凭你们这些菜鸡？” 作家拒绝了战友们的热情帮助，冷着脸将所有人从家中驱离。 “不要逞强！” 刚刚在绿友利惠帮助下，与玩偶爆炸头【索利】交换灵魂、回到自己身体的活者坚持要留下来。 “相信我，我能帮你活下来，” 活者紧紧握住作家的手：“你不能这样干——冒死救下嘉宾，救了我，却不给别人报恩的机会。” “少废话，” 作家把他推出门去，“除非你想滚回索利的世界里。” …… 东都的调查员们试图赖着不走，但作家仗着自己和绿友利惠的亲密关系，将手办屋里的玩偶一个个搬了出来，摆在门口。 原以为作家只是虚张声势的活者不信邪地试图靠近，结果只差毫厘就要误入玩偶的平行世界当中，规则之力擦着他的头皮而过，使他惊出一身冷汗。 “你绝对疯了！”活者盖棺定论。 …… 在确定东都的调查员们已经离开附近之后，作家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写完了一部关于自己和绿友利惠爱情故事的短篇小说。 故事的前奏正是前两天发生在那辆诡异火车上的离奇故事。 之后，作家套用了吉田卫精心编写的剧情，但文字和语感远比对方精巧，故事的结尾则是作家被情人的手办玩偶所吞噬…… …… 当晚，吉田卫将自己精心编写的《作家之死》第一集在广播中讲述给寥寥几位听众。 当他讲述道：“作家走出了绿友利惠的家门，来到了黯淡无光的大街上……” 作家仿佛感受到了吉田卫规则的召唤，与广播中的故事保持了同步的进度—— 他走上家门外的大街，前行不远，看到了正独自坐着轮椅、衣衫褴褛、满脸脏兮兮胡须、目光浑浊的怪诞残疾人平原弦一郎。 彼时，街巷一片空旷寂静，月亮也被乌云吞没，只有本应该熄灭的昏黄路灯在发光。 平原弦一郎抓着轮椅的助力摇臂缓缓转圈，带动整个人朝着作家无声挪动。 路灯照下，平原弦一郎的影子慢慢变短，缩到一个小圆团之后又开始拉长，影子最终触到了正与他相向而行的作家的鞋子上，然后是脚腕、双腿…… …… 东都的调查员们此刻暗藏在附近，制定了营救作家的周密计划，正将行动之时却发现吉田卫也将他们写入了故事当中—— 【东都的调查员们为了营救伙伴不惜牺牲自己，却发现这天晚上他们集体染上了可怕的夜盲症】 【他们在原本无比熟悉的街巷里彻底迷了路，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城市中，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起走到了东警厅办公大楼外】 东都调查员们在夜盲症和迷路的苦恼中奋力挣扎，最终却依然被电台主持人言中。 带着羞愤的心情，他们发誓，迟早要把《午夜呓语》这个破烂节目彻底取缔。 …… 这是平原弦一郎头一次来到东都。 过往，他总在夜晚的小城镇中穿行乞讨，每天只向他看到的第一个路人乞讨一次。 如果对方愿意施舍，他会拿走对方的双手，让仁慈好善者从此无法轻易奉献爱心，继而懂得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一次善举都会得到善意回馈。 如果对方拒绝施舍，他会拿走对方的双腿，让内心冷酷者换位思考，对残疾人的悲苦感同身受。 …… “年轻人，” 把轮椅摇到作家面前，平原弦一郎的眼神呈现了短暂的澄澈，“可怜可怜我这失去了双腿的老家伙吧。” 作家掏出一些零钱递在平原弦一郎的手中。 “谢谢，您可真是个大善人，” 平原弦一郎铁钳一般的双手忽然抓住作家的双臂，“作为感谢，我得教会您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对陌生人毫无原则且无知的善意，是您幸福生活于这个世界的最大阻碍。” 说罢，他双手一扯，拽掉了作家的两条胳膊。 奇怪的是，没有痛苦的嚎叫，没有丝毫惊慌，甚至作家的手臂断处没有流淌一滴鲜血。 在平原弦一郎略有些吃惊的目光中，作家脑袋一沉，往前倏地一探，咬住了平原弦一郎手里的断臂，将它叼了回来。 因为用力过猛，作家的牙齿在断臂上咬下了两排深深的牙印。 作家用嘴衔着胳膊，把它重新安装在了自己一侧肩膀上，又用这只复原的手臂从平原弦一郎手中夺回了另一只手臂，给另一只肩膀断处安了上去。 在完成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动作之后，作家摘下脑袋上的圆礼帽，放在胸前朝着平原弦一郎微微鞠躬： “谢谢，受教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在往回走的路上，作家自如地活动肩膀和胳膊，展现了轻盈放松的姿态。 …… 平原弦一郎平生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带着迷茫的神色望着作家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 受制于规则的束缚，平原弦一郎今夜再无法向作家提出第二次乞讨的请求。 规则每一次被破解，对于平原弦一郎自身的规则密码能量也是一次损耗。 他大感晦气，在天亮前离开了这座霉运冲天的城市，不知所踪。 …… 作家则回到绿友利惠的家中，他的怪诞女友手中怀抱着第十代索利在门口等待。 当作家踏入房门、看到索利的一瞬间，他的灵魂从索利的手办中钻了出来，与索利藏在作家身体中的灵魂完成了互换—— 不死的身体是索利的规则，无论被拆成多少份，或者被炸弹轰成泡沫碎渣，只要还有一块活体，索利总能恢复如初。 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后，作家忽然感觉自己眼中的世界与过往完全不同起来。 伴随着一阵天翻地覆，他看到五彩斑斓的时空之河在自己的头顶旋转。 一个个陌生、虚幻又真实的面孔在眼前不停晃过。 一幅幅人们交谈、拥挤、擦肩而过、激烈战斗的场景此起彼伏，一个个包容山海、气象万千的平行世界朝着他直撞而来…… “我的爱人，” 在剧烈的心潮起伏间，绿友利惠咬着他的耳朵说道： “欢迎来到规则的世界……” 第228章 吉田卫之完结篇（上） 喜大普奔——作家成为东都警视厅又一位掌握了怪诞规则之力的调查员。 同时，他也是有史以来头一个因为拥有了怪诞的爱情，而掌握了怪诞规则力量的家伙。 由此，调查员们在已知的人类可以掌握怪诞之力的六条途径之外，又多了一条——与怪诞相爱。 东都的调查员们纷纷回想自己以往所调查过的诸多人形怪诞，思考有没有可能同其中的某一位发展出异样的情愫。 不怕死的活者甚至在考虑是否要去寻找那位即将在下一次出现时将拔掉一千个人脑袋的魔女。 他们当中有少数人谨慎地付诸于行动，展开了对心仪怪诞的求爱摸索，经过了短则一分钟、长则整个余生的努力，最终只有寥寥几人赢得了怪诞的爱情，却并非每一个拥有怪诞爱人的调查员都能借此途径拥有规则之力。 …… 蛙人得知作家的事情之后，当即拨打正义的电话，却只能像最近几次联系那般听到对方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挂掉电话，他向上天祈祷正义和雨女能够陷入一场海枯石烂、感天动地的唯美爱情，让黎都的调查员们拥有一位本领通天、坚实可靠、无所不能的大嫂。 秋刀鱼感到不可理喻：“你想害死正义吗？” “雨女没有缠着我，”蛙人道：“否则，哥马上让她放产假。” “你大有机会，”秋刀鱼道：“可以去看看那个被粘在市郊卫生间的红蓝厕纸是不是女人。” “滚蛋……” …… 同平原弦一郎一样，吉田卫也受到了重创—— 每一次编排故事的脱轨对于吉田卫而言都会造成规则力量的流失。 他在愤怒之余，深刻反思前两次失败的缘由，并将之归结于自己的轻敌。 他再次暂停了《午夜呓语》，针对已获得怪诞之力的作家重新编排一场注定通向死亡的故事。 在上一个版本的故事中，吉田卫描写了很多怪诞，他们原本将每天出动一位，逐一拿走作家身上的某个器官，如今看来这个计划只会让作家从中受益—— 破坏规则者总有机会获得怪诞流失的那部分力量。 这一次，吉田卫编织了一个惊天阴谋，设计了一环套一环的复杂故事，甚至不惜冒着遭受巨大反噬之力的风险将一个可怕的A级怪诞也写入故事当中—— A级怪诞名叫骨女，她的出现将隔断绿友利惠对作家的帮助。 吉田卫当然知晓故事结束后，骨女必将使得整个东都生灵涂炭，但那又如何。 作家则将卷入一场扑朔迷离的杀人事件当中 最开始他将是无往不利的超能侦探，之后却在一次次意料之外的反转当中陷入扑朔迷离的泥潭。 当他怀抱坚定信念、克服重重困难最终查清真正的凶手，以为事情将会就此结束，却发现一直以来陪伴自己的亲密爱人竟然是一尊白森森的枯骨…… …… 吉田卫为自己能够设计出如此震撼人心的故事而感到不可思议。 他深度沉迷其中，反复修改故事的细节，力求创作出一个即便在一百年后、人们反复品读无数遍仍回味无穷的传世经典。 藤野主动提出可以帮吉田卫进行文字整理，却被吉田卫以故事尚只有模糊的轮廓为由而拒绝。 事实上，吉田卫是在严密提防他泄露故事的秘密。 节目的停播导致它的几位忠实观众再度蠢蠢欲动。 他们再次向各地警察本部送来催促节目复播的信件，这一次由安井晴香临时代替藤野送信，痴迷于故事创作的吉田卫完全没有功夫搭理来信，藤野代为收之，又逐一拆封、阅读，并以主持人助理的身份如此回信—— 【亲爱的野寺先生： 来信已收悉。 关于节目停播的问题，是因为吉田卫先生近日正在全身心创作一个全新的系列故事。 据我所知，故事非常精彩，情节跌宕起伏，人物鲜活生动，也正因于此，故事创造的周期相对较长，请大家予以耐心等待。 接下来，请允许我冒昧的自我介绍一番：鄙人名叫藤野圭太，职业是高利贷业务员，但最近已经很少从事本职工作了。 我暂时担任吉田君的助理，也是娜娅电影事务所的一名灯光师，有时也兼职邮差，爱好读书和旅游，粗通直升飞机驾驶……总而言之，我对您在信中讲述的故事很感兴趣，也非常愿意和您成为可以分享彼此故事的笔友，以上，切盼回信。】 …… 在吉田卫埋头创造期间，藤野与几位忠实听众养成了定期通信的习惯，并成功安抚了他们躁动的心。 等到吉田卫大功告成、宣布《午夜呓语》即将复播的那一天，他将一个与自己将要讲述的内容完全不同的故事发给了藤野，要求其尽快完成文稿整理。 其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任由藤野将故事传递出去，等到作家按照此故事的安排作出应对，却发现节目播出时故事的走向完全偏离了既定轨道，唯有束手就擒。 吉田卫的阴谋按照计划进行。 节目复播的第一天晚上，他看到狭窄阴暗冰冷的演播室里闪过一道耀眼又短促的光，便固执的认为那是艺术之光、文学之光，是来自光阴长河的上位规则对他即将面世的作品的充分肯定。 午夜十二点，他准时打开话筒。 酝酿了数日的充沛情感即将通过广播讯号传递给那些忠实的听众，却在那声“各位听众，大家晚上好”尚未说出口之前，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下意识看向藤野。 藤野正在给野寺写信，感应到他的目光，摊开双手，一脸无辜。 …… “让我看看，” 吉田卫愤然起身，走到门口，“是谁，如此迫切的想被我写到故事里。” 他打开门，怪诞联盟全体成员把门口团团围住。 熊田信彦快要把摄像头怼在他的脸上。 喜多英二郎溜进门里、拉着藤野出来、把灯光设备交给对方，表示藤野不在的日子里他已对打灯这件事受够了。 “我们认为，” 气势比上一次相见时更胜一筹的娜娅将一个剧本交在了吉田卫手中，“以您的天赋，非常适合做我公司的编剧。” 吉田卫冷笑着翘起嘴角，但下一刻却发现一股强大的规则密码从手中的剧本狂涌而出，瞬间将他吞没…… 第229章 吉田卫之完结篇（下） 面对潮水般涌来的规则之力，吉田卫也曾试图反抗，却发现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女人的规则等级跨越了一个小小的台阶，而他尚在原地踏步。 甚至，因为前两次故事的偏离反而有所退步。 此消彼长，加之他已落入对方的规则，而对方却未曾触发他的…… 吉田卫人生中头一次被收容。最糟糕的感受是对方的规则力量将自己完全包裹住了，或者说，在他那具完全由规则密码而非血肉构成的躯体中，除了他原本的规则细胞，到处遍布着对面那个女人的规则气息。 或许，一念之间，女人就能让他土崩瓦解。 “您的眼光真好，” 面色摇摆了数次，吉田卫拿起手中的剧本晃了晃，“说真的，从小，我就梦想当个编剧。” “就在刚才，”看着面露异色的藤野，吉田卫面不改色，接着说道：“我的演播室里闪过一道耀眼的光。那时我还有些奇怪那是什么光，现在我知道了，它绝对是伟大的编剧之光！” …… 涉谷公寓，一个头戴鸭舌帽的消瘦身影从怪诞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广播时间》的书，它代表着电台主持人吉田卫。 翻看序言，第一句话是：【我们也一直抱一个信念，那就是，总有一天，我们要制作出能使我们自己问心无愧的作品，将毫无妥协的作品奉献给听众！】 第二句话：【但是这次，还不到时候，事已至此，不管你说什么，也会使用你的名字，因为这是你的作品，这是毫无疑问的】 序言继续往后，则是吉田卫的规则： 【东都电台的午夜幽魂主持人】（B级） 特异种怪诞。这是一位神秘电台主持人，也是一位编剧，他的来由少为人知，他擅长把人类或怪诞写入将要发生的怪诞事件中，但一着不慎被娜娅收容，成为娜娅事务所的编剧、怪诞联盟的一员。 规则1：吉田卫每天会随即选择一个对象写入即将发生的怪诞事件当中，编成广播剧，在当晚的电台中进行广播，让人误以为那些怪诞是他所创造（B）。 规则2：当某个怪诞被吉田卫写入故事当中，吉田卫有机会用很巧妙的方式，引导对方行使怪诞规则（B）。 规则3：被吉田卫写入故事的对象有机会被吉田卫召唤到自己的广播室担任助理（C）。 …… “所以，” 顾醒暗自分析，“吉田卫被娜娅收容的原因是——连续几次行使规则未能成功遭受创伤，同时作为编剧又恰巧被娜娅这位事务所的大老板规则相克，压制了？” 这是很有可能的，娜娅可以招募电影拍摄团队成员，老板对编剧，完全的压制。 …… 取出一个笔记本，顾醒伏案抄起笔记来—— 【你还是搞不清楚！你以为我们每次听到自己的名字都会很高兴吗？不只是你，有时候我也不想让念出自己的名字。因为，那意味着责任，不管这节目多烂，也是我制作的，不能逃避责任！】 【这不是自我满足与否的问题妥协再妥协我们必须放弃自我，才能使节目完成！】 …… “感觉编剧的功力还有进步的空间。” “我觉得很好啊。” “有些剧情衔接部分有点生硬，当然，整体观感还是很好的。演员的演技，特效，剪辑，都很好，就是觉得编剧……编剧也不是不好，就是感觉这个编剧虽说很有水平，但就是配不上这么强大的电影制作团队。” 黎都JA区某家电影院外，圣子和几名怪诞培训课的学员看过《玩物》（下），一起从播放厅里走了出来，不停讨论着刚才的观影感受。 圣子默不作声，微笑倾听。 在吉田卫埋头创作的这几天里，在国警厅的默许下，娜娅事务所出品的电影《玩物》（下）已在全国同步上映，电影的主要内容是娜娅从地狱回归之后，对曾经侵犯过自己的恶魔们开展的血腥复仇。场景基本都是实拍。 这一次，无人阻拦怪诞联盟铺天盖地的宣发。 观看《玩物》成为了全本子国民性活动，朋友、同事、家人之间交谈的都是它。 倘使有人未曾去电影院看过这部片子，百分之百会被视做异类。 比起《玩物》（上），电影的第二部在世界观的构筑上透露了更多的信息，对怪诞、对调查员的定义更为精准细致。 好几个传说种怪诞在电影之中有过惊鸿一瞥，一个庞大、神秘、令人心潮起伏的世界渐渐展露了冰山一角。 影评界一致认为，《玩物》及其背后所蕴藏的怪诞宇宙，将成为一个超级大IP，能赚很多很多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今天晚上还有安排吗？好不容易大家都在，我们去酒吧小聚一番如何？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歌手非常棒的……” 说话的人是藤原惟成。 不久之前，他从静安警察署总务课离职，申请到本部怪诞培训课参训，其目的显然在于圣子。 圣子对他则是发自本能的抗拒。 不过，藤原惟成最近很讲究策略，从不主动向圣子发出邀请，而是积极组织集体聚会活动，在活动中借机接近圣子。 他没有明确表露心意，圣子也不好直接拒绝，但尽可能避免给对方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 对于藤原惟成的提议，同伴们都表示今天晚上轮休，只有圣子说要回本部大楼写一份怪诞调查报告。 “明天不可以吗？” 藤原惟成问道：“这段时间因为绿友利惠和吉田卫的事情大家都很辛苦啊，实在应该喝一场大酒好好犒劳一番自己。” 其他几位同伴也纷纷举手赞成。 “下周就是实习助理考试。”圣子道。 言外之意，就是打算回去备考了。 听到这里，众人也不再多言。 大家都有听闻圣子似乎被某种诅咒种怪诞纠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诅咒带入极其危险的地方，必须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才有可能从中活下来。 望着圣子离去的背影，藤原惟成不免一声长叹。 …… “唉……” 电影院的另一边，夜影望着穿着高跟鞋、连衣裙、身材颇为窈窕、刚刚看完《玩物》的答案叹了口气， “你要我怎么解释，你才能相信我们曾经是一对黄金搭档来着？” “有照片吗？” “你不爱照相……” “我有写日记的习惯，”答案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皮本子，“这里面没提过一句你的名字，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夜影……我说过，我对你用了消忆器。那是一种很强的怪诞，不仅能够抹除你的记忆，还能够篡改你曾经用来记录记忆的载体，比如相片、录像、日记，等等……” “为什么要对我用消忆器？” “我那时想让你忘掉我……” “那你现在来找我做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 “你还说我曾经是男人？” “对，”夜影咬牙切齿，“是一个和你一样没有脸的混账干的。” …… “阿嚏！” 娜娅事务所，剪辑室。 导演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飞沫喷了电脑满屏。 熊田信彦满脸嫌弃地将屏幕擦干净，怪诞联盟的成员们继续开始剪辑。一旁的剧本上写着一行大字——《东都电台怪诞爱情故事》，主演：绿友利惠、作家、吉田卫。编剧：吉田卫。 “今天，主持人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东都电台演播室，吉田卫戴上了娜娅事务所赞助的专业耳机： “本人正式被娜娅事务所高薪聘请为编剧，大家曾经听过的那些有趣恐怖的故事，以后都有可能改编为电影哦……” …… “呼” 家中白幕大屏投放着《玩物》（上），绿友利惠却靠在作家的肩膀上打起了呼噜。 “那些狗屁畅销作家算老几，” 一手从桌子上端起一杯红酒，一手弹了弹烟灰，脸色苍白的作家吐出渺渺白烟，“老子才是人生赢家。” 绿友利惠忽然醒了过来，伸手掐掉他的烟头。 “咚！” “老婆，我错了……” …… 不久之后，曾被下过病危通知的顾醒从长达一百天的昏迷中清醒过来，他被岩浆所碾过的肌肤如今已恢复如初，甚至比从前还要白皙细嫩，展现出一股新生儿般的蓬勃活力…… 第230章 小洞回来了 在昏迷的一百天里，源于怪诞分身的庇佑，顾醒从未出现过任何一次想要解手的征兆，使得除了个别时刻需要执行特殊任务之外、几乎寸步未离的乌鸦既庆幸又失望。 对于乌鸦的关照与呵护，顾醒致以郑重的谢意，并表示日后一定涌泉相报。 乌鸦却在顾醒道出感谢的瞬间，感觉到天塌地覆——她并非没有感受到顾醒的真诚。 事实上，他再诚心不过，甚至愿意冒着性命危险来报答她的关照。 乌鸦所失望的是，对方的感激再纯正不过，不掺杂任何一点其他情感。这与她一百天来，无数次在孤独、寂寞、感激、彷徨、渴望中所期待的结果背道而驰。 在短暂的相视间，她发现顾醒完全未曾注意到她耗时长久完成的精致妆容和反复尝试一百天才精心选中的衣服。 而在此之前，她只穿家中存放着多达一百套的黑色修身西服。 她一度很好奇顾醒看到这个模样的自己会是何等惊讶—— 她的调查员朋友们都曾为她的改变和新造型而震惊不已。 蛙人甚至将她当作一位陌生美人上前搭讪。 而此刻，她大失所望。 “请记住，是您先救了我。”乌鸦冷着脸说道。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并暗下决心，从此以后决不再主动联络顾醒。 那些被她用强大的意志和对顾醒感恩的心情所压抑住的对斗笠男子刻骨铭心的仇恨和憎恶再次从心底涌起。 她猛然想起在那只灰色眼睛注视下自己和异类交易的瞬间，想起她曾经毫不犹豫付出的永失所爱的代价。她头一次隐隐感受到，自己所失去的并非那样简单。 在短暂的迷茫和失落之后，她打起精神，重新拾起过去那种可以包裹住自己柔软脆弱心灵的高傲和冷漠。 在蛙人失望的目光中，她卸掉了精致的妆容，穿上了足有一百套的黑色西服，把注意力全部转向了曾经出现在黎都却始终未曾被限制或收容的各类敲门种怪诞。 …… 黎都警察本部向顾醒表达了最真诚的问候。 他们对顾醒面对娜娅时所做出的壮举进行了表彰嘉奖，为顾醒提供了巨额奖金、一套独居别墅，罗列了足有一页纸的包括就医、娱乐、旅游等方面的特殊待遇，并再次向顾醒发出了加入怪诞调查课的邀请。 “顾醒君，我们都看出来了，” 本部长中泽健二亲自来到病房， “您并非自私自利的惜命之人，相反您有足够的勇气和担当改变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甚至全世界的命运，为什么不加入我们的队伍，大家共同并肩作战呢？” 最终，顾醒仍以自己喜欢独来独往为由拒绝了。 …… 时隔百日，顾醒再次以凡人之躯回到涉谷公寓，嗅到了空气中一股异样的气息，仿佛是栀子花被酿成酒的味道。 他顺着那股味道径直来到储藏室，看到了墙角的小洞—— 那是他身体陷入昏迷时以山蒲氏的身躯来到这里钻开的孔洞。 与刚钻开时相比，孔洞似乎稍稍大了一圈，边缘变得更加圆润平滑，那股栀子花酒的味道正是从这孔洞中传出来的。 一道灵光从顾醒脑海中霍然闪过。 鬼使神差的，他把手指伸进了孔洞里，正如数月之前他在奈良公寓地下室所作的那般。 又如上次般，阵阵奇妙微麻传来指尖，仿佛捅破一层薄薄的膜，清凉酥麻的爽快涌遍全身……顾醒趴在地上，在怪诞和孤独夹缝中酿出的疲惫被指尖传来的爽快冲走…… …… “黎，” 黎都警察本部大楼，智子推开门，喘着粗气，看向正在看资料的乌鸦， “黎都巨指又出现了！” 乌鸦匆匆走出办公室，蛙人、秋刀鱼、冬落早已趴在楼道窗户上。 “乖乖，”蛙人喃喃道：“我真没想到有一天它还能回来……” 窗外，中央公园上方的天空中，悬着一个巨大的黑洞，黎都巨指已消失不见。 “愣着干什么，” 乌鸦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去现场吧。” 边走，她边打开手机，试图从网上查找巨指出现时的影像资料，真的有人拍下了—— 她点开视频，看着那根手指，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眼熟，正要仔细观察之时，屏幕忽的一黑，视频消失不见了。 随后，无论如何查找，网上所有关于黎都巨指的视频和照片全部消失不见，一如数月之前。 …… 一道暗芒闪过，洞口递出一张卷起来的小纸条。 拿起纸条，顾醒心头一阵颤动，看了过去—— 【顾醒君，久违了】 完全陌生的字迹让顾醒心头一跳…… 第231章 红衫回来了（上） “你是谁。” 过了很久，顾醒看着纸条问道。 只凭眼前的字迹，他就十分肯定，写下刚才那句话的已然不是从前的小洞。 【我是谁没关系】 【你只需知道，我是来帮你的】 “她呢，”顾醒问道：“她去哪里了？” 【她的性格太跳脱了】 【我们一致认为，她会干扰你的判断，所以暂时由我来代替她】 “你们？” 【抱歉，不能告诉你我们究竟是谁】 “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随时，只要她答应我们，不再那么任性】 “如果我不介意那种干扰呢？” 顾醒试图让对方将小洞唤来同自己对话，对方言辞温软，但拒绝的态度非常坚定。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随你心意】 “你们都在洞里，”顾醒有意刺激对方，“把她当作洞一的话，你就是……洞二？” 【可以】 “小洞离开时，曾告诉我，有一个隐藏在暗地的……” 【没有敌人】 【也没有无数次的轮回，你也未曾因为被敌人打败而牺牲任何朋友】 【那只是洞一出于乐子人属性、为了满足自己恶趣味而编造的谎言】 【你无需担心所谓的“敌人”，专心当好描述者就可以】 顾醒陷入了沉默。 洞一和洞二给出的提示背道而驰，以他现今掌握的信息，无法判断谁真谁假，亦或者都是假的。 他打算保持一颗谨慎怀疑的心，继续观察下去。 “我想问一问，”顾醒说道：“你的能力和洞一完全一样？” 【抱歉】 【我无法像洞一那样，随意为你提供直播的服务，你也无法从我这里借到其他的怪诞物品】 “为什么？” 【不清楚】 “所以……你现在还有什么作用？” 【描述怪诞】 “这个靠纸条不就可以？” 【我是纸条的载体】 【此外，我还有关于怪诞的丰富的知识储备，你可以随时向我咨询】 算了。顾醒原本就不大想太过依赖小洞，况且以他现在掌握的力量，足够应付绝大部分的麻烦。 …… 中央公园上空的黑洞再次出现之后，国警厅重新开启了对它的研究探索。 这一次他们吸取了红衫失踪的教训，决定更加慎重严谨，从提取分析黑洞入口出的空气成分和放射指标开始…… 黎都的调查员们则决定想方设法营救红衫—— 事实上，他们深受东都调查员们的鼓舞。 在吉田卫和绿友利惠的事件当中，他们全程参与，并看到了东都调查员为了营救活者和嘉宾而付出的努力。 “你们是不是有病？” 冬落试图阻止其他人的疯狂举动，“当初她进洞的时候你们没有拦下她，现在进去有什么意义？为什么当初不和她一起进去？” “不为什么，” 蛙人如此回答：“我就是想她了。” …… 的确如此。 自从作家将嘉宾从那辆诡异列车上带出来之后，蛙人的耳边时常响起红衫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千种毒舌语录。 每个午夜惊醒时分，伴随着这样的毒舌之音，红衫的幻影也会出现在蛙人的床头边，用可怜巴巴的表情和语调向蛙人诉说她在黑洞之后的世界、在恐怖的异形怪物的注视中过得如何凄惨。 将近黎明的时候，红衫会消失不见，但紧跟着，十多年来总会不时出现他身边的轮胎的亡魂或是幻影，再次出现。 “在我们那个年代，” 他手里抱着《jojo》漫画，嘴里叼着烟，用一种奇特的口型漫不经心的吐出比蛙人全神贯注时吐出的还要均匀圆润的眼圈， “从来没有放弃同伴这种说法。” …… 在黎都的调查员们还在反复讨论营救方案，还在为最后谁该出场争论不休的时候，蛙人已经准备好了一辆极为拉风的、他亲手将外壳涂成绿色的三轮飞行摩托。 副驾驶的位置放满了压缩饼干和所有野外生存可能用到的工具。 在黎都的调查员们决定抽签确定进入黑洞营救人选的前一天晚上，蛙人骑着飞行摩托全速冲向黑洞。 …… 乌鸦在蛙人起飞之前找到了他—— 在重新换回黑色修身西服之后，乌鸦对自己身边的人和事变得异常敏感。 她准确判断出蛙人患上了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精神分裂症。 继而发现每当四周无人时，蛙人便会同时扮演自己和轮胎两个角色，进行那种伤感、矫情又充满年代感的对话。 发现了他和“轮胎”互相合作改装的造型糟糕的飞行摩托。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犹豫和思考，乌鸦决定替蛙人隐瞒下去，甚至她还要参与其中。 营救红衫只是一方面，她此刻怀抱更多的情绪是毁灭或重生——这是永失所爱的副产品，要么在黑洞之中被摧毁，要么从中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产生这念头或许比东都的调查员们还要疯狂，但她有种预感，自己苦苦寻找的归宿就藏在黑洞之后。 …… 当蛙人转动油门腾空而起之后，乌鸦从小山一般压缩饼干堆里钻了出来。 “憋死我了。”她说。 蛙人被她吓了一跳，不等开口，又听她接着说道：“带我去，要不然你也别想走。” 蛙人迟疑片刻，终于问道：“带爆魂珠了吗。” 乌鸦从压缩饼干堆里拿出了整整一袋珠子。 “呃，用不了那么多……” …… 冲破警戒线的瞬间，他们看见警报灯的赤光冲天而起，警报声尖锐而嘹亮。 国警厅驻扎在中央公园的调查员和工作人员从值班室里匆匆跑出来抬头望天的时候，蛙人和乌鸦已经冲到了黑洞的下方。 “那是什么东西？”一位调查员道。 “好像是飞行摩托……” 这不禁令人想起数月之前那个癫狂的记者和抱着赴死心态冲入黑洞的红衫。 …… 不一会儿，一位助理匆忙赶到：“我们查了监控，骑摩托的是黎都的两位调查员，代号分别是蛙人和乌鸦。” “混蛋，黎都的调查员也东都那帮疯子传染了吗？快拦住他们！” 但似乎为时已晚，蛙人和乌鸦即将钻入洞中……这时，一道银光从黑洞之中射了出来，就像手电筒突然被打开。 “等一等！” 看着银芒从身侧一闪而过，饼干堆里的乌鸦连忙叫住蛙人，“我好像看到……” 蛙人已经停了下来，他比乌鸦更早发现了异样： 那道银芒正是红衫进入黑洞时所骑的那辆摩托车。 骑着摩托的人穿着到处烂口的夹克，银色头盔的面罩被打碎，露出了红衫的面庞—— 与数月之前相比，她的脸上多了一道手指长的伤疤，但这丝毫未曾影响她的美丽，反而为其增添了一股英朗男儿的气质。 摩托车的排气筒吐出的雾气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白虹，红衫向远方夜空中飞行而去。 “嘿，红衫！”蛙人大声喊道，“你猜我为你准备了什么见面礼——唐泽真琴的签名拳套！” 红衫扭头朝他看了过来，蛙人心头一惊，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不属于人类的淡漠。 第232章 红衫回来了（中） 与从黑洞中归来的红衫短暂对视一瞬之后，蛙人脸色立时难看起来，大喊道： “快走！” 他当即转动车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开足马力飞去。 乌鸦从压缩饼干堆里钻了出来，把副驾驶座位里的补给品通通往半空中丢去以减轻负载。 从红衫陌生的目光、诡秘的气息中，两个人默契地产生了同一个可怕的猜测：此刻的红衫恐怕已成为拥有规则之力的怪诞。 他们很快想起一度被称作公寓杀人魔的熊田信彦，想起第二代怪诞调查员的集体陨落正是因为神川县一位王牌调查员在被怪诞吞噬前留恋人世不肯主动使用爆魂珠而沦为怪诞所导致的。 压缩饼干在半空中像冰雹一样撒下，飞行摩托的速度大幅提升，蛙人问乌鸦：“她追过来了吗？” “没有，”乌鸦扭头回望，“我们好像把她甩掉了……” 蛙人“嘶”了一声。 “怎么……” 乌鸦转过头来，不知何时起，红衫挡在了两人行进的前方，面无表情看了过来。 蛙人当即转动手把，朝着另一边逃去。 乌鸦抬起手，一股阴沉的规则之力在她体内流转，昏鸦纹身在右手掌心的昏鸦振臂而出，冲向红衫。 就在昏鸦的影子就要触到红衫身上的时候，她的胸口忽然破开一个圆洞，一道血色锁链从圆洞钻出来，扫向昏鸦。 昏鸦露出畏惧之色，本能地向另一边躲去。 它的影子和红衫擦肩而过。 “捂住耳朵！”乌鸦冲蛙人道。 “搞什么鬼？” 蛙人握紧手把，“你想掉下去吗。” 来不及解释了。 乌鸦变魔术般掏出两个耳塞堵住了蛙人的耳朵。 昏鸦发出了刺耳又凄凉的叫声，音波中夹带着吞噬灵魂的规则之力荡向红衫。 下一瞬，血色锁链靠红衫胸前的部分分出了两道更细小的锁链堵住了她的耳朵——这证明红衫虽然变成了怪诞，但似乎还会顾忌昏鸦规则的。 “往 乌鸦对蛙人说道：“到了地面上，我就能召唤死亡榕树！” “你在说什么？”蛙人指了指耳塞，示意自己听不见。 乌鸦忙指地面，蛙人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乌鸦则操纵昏鸦在半空中来回飞翔，不停发出刺耳的叫声，试图干扰红衫。 两人下坠少许，红衫再次挡在了前方，血色锁链闪电般出现在两人眼前，无可躲避。 “分头行动！” 蛙人说着，一脚将乌鸦从副驾驶踹了出去。 乌鸦从半空掉落，有些发懵的看着头顶的飞行摩托。 在血色锁链将要碰到蛙人的瞬间，他的身体骤然缩小，顷刻间化成拳头大小的一只青蛙—— 这是蛙人从实习调查员转入正式调查员时，经由一种名为【石狩】的特殊射线辐射后获得的异能。 变成青蛙形态之后，蛙人的移动速度会大幅提升，并获得飞行能力。 同时，他的生理形态完全转化为青蛙状态，一切只能作用于人类的怪诞规则将对他彻底失效。 凭借变蛙异能，蛙人曾多次从混乱无序杀人的怪诞手中逃脱。 “呱～” 伴随着一声蛙叫，蛙人跳到摩托车底部，猛地一蹬脚踏板，朝着地面极速窜去。 下一瞬，血色锁链调转方向，朝着乌鸦追了过去，转瞬抵达她的胸前。 “昏鸦之影！” 乌鸦再次御使昏鸦朝着红衫头顶飞去。 按照血色锁链的移动速度，昏鸦的影子应该能在锁链追上乌鸦之前投在红衫身上。 “快一点，再快一点！”乌鸦心中暗道。 这时，血色锁链再次分出一条，挡在了红衫头顶上，像螺旋桨一般高速旋转起来，鸦影映在了螺旋桨上。 乌鸦脸色一变，转身朝着地面逃去，锁链瞬间穿破了她的胸膛，她立时萎靡下来，双目失神。 …… “呱！” 看到这一幕，蛙人心头一坠。他本打算扭头回去营救，但想到自己并不掌握规则之力，回去只能束手就擒。 眼下更要紧的是把红衫变成怪诞的消息带回去，以免伙伴们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遭受更大损失。他心中一阵憋闷难受，朝着地面极速飞去。 …… 半空中，红衫驭使着锁链将乌鸦拉到自己身旁，低头看向远处，蛙人早已消失不见。 稍许，她骑着银色摩托，带着乌鸦，化作一道银芒消失在天边尽头。 …… “红衫回来了！” “变成怪诞了！” “乌鸦被她抓走了！” 蛙人用颤抖的手在黎都调查员的内部群中发消息： “我们全体在中央公园集合，商量一下对策。她骑着之前那辆银色摩托，规则附在胸口的血色锁链上，你们要是见到了，先躲起来避免正面冲突。” 冬落迅速回复：“搞什么鬼，你在开玩笑吧？” “要是说假话，我变成青蛙一辈子变不回来。” 内部群一下子安静起来。 少许，秋刀鱼发来一条消息：“我出发了，十分钟后到。” 真衣：“我到了。” 冬落：“蛙人，是不是因为你们非要去救红衫的原因？” 蛙人：“不是。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红衫的精神力数值你们都知道的吧？搞不好要屠城的！” 冬落：“我出发了。” …… 调查员异化为怪诞在怪诞调查系统内部绝对是顶天的大事—— 包括轮胎在内的本子国第二代调查员集体阵亡正因于此。 因为远超常人的精神力水准，调查员往往在变成怪诞之初就会具备极高的规则等级。 比如熊田信彦，他出事之后，国警厅的调查员翻查他的相关资料，看到他最后一次精神力检测数值仅仅在普通调查员的及格线上，但变成怪诞后的第一天，他的规则等级就达到了可怖的C。 目前而言，大部分调查员异化之后，都成为了无序混乱杀人怪诞，这也是这种事极为要命的一个因素。 蛙人很快将红衫的事情报告给黎都本部长中泽健二，同时上报国警厅。 红衫作为实验体进入黑洞的事宜全部由国警厅怪诞调查部发起，部长三上真史负主要责任。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三上真史立刻暂停了一个月后安排下一个实验体进入黑洞的计划，并将国警厅怪诞调查部抽调到黎都市的全部力量召集起来，集中应对红衫事件—— 三上真史在国警厅包括调查部内部都存在反对的声音和力量，这次事件倘使处理不好，很有可能被撸掉帽子。 黎都的调查员们抵达中央公园之后，立刻被国警厅怪诞调查部拉去参加案情分析会，红衫生前所有资料被印发了二十余份，放在了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 蛙人打开资料，看到第一页右上角粘贴的红衫刚转为调查员的那张青涩照片，一股悲怆从心底涌起…… 第233章 红衫回来了（下） 资料里记载了红衫的详细信息，包括她接受特殊射线照射所获得的异能，她的爱好习惯，还有她在成为实习调查员拥有代号之前的曾用名“西诗织”—— 一般而言，调查员过去的名字是高度机密，除了本人的记忆里和高度保密的调查员系统再无存放之处。但当调查员沦为怪诞之后，曾经的名字就成为对付他们的可能手段。 “西诗……” 蛙人仔细翻阅红衫的资料，得知了一直被埋在红衫心底的秘密—— 红衫比蛙人早两批转为实习调查员，她当助手时所服务的调查员代号为【青衫】。 在一次调查无序混乱怪诞事件中，本已逃脱危险的青衫为了营救西诗织，毅然返回对方的规则领域之中。 之后，青衫死于怪诞手中，并异化为怪诞，最终的结果是除西诗织之外，参与该事件的调查员和助理全军覆没。 为了纪念青衫，西诗织在转为调查员之后，将自己的代号确定为红衫，以表传承之意。 但青衫事件还是在西诗织心中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也导致从那以后，她绝不肯轻易涉险，以免悲剧重现。 看完这段往事，蛙人恍然间明白这一次红衫为什么敢冒险进入黑洞了—— 她以为进入黑洞之后，就算死后变成了怪诞也会被限制在黑洞的世界里，哪知道自己还会从里面逃出来。 …… “红衫当年由实习调查员转为正式调查员时，从【石狩射线】那里得到的异能就在那只鹦鹉身上，” 一位国警厅调查员手里挥舞着厚厚的资料夹： “按照往前的惯例，红衫变成怪诞之后掌握的规则力量与那只鹦鹉的异能绝对分不开关系，我们要对付红衫，必须知道那只鹦鹉的异能是什么……但糟糕的是—— 因为那个异能太弱，而且很不实用，红衫一直没有主动将异能的具体信息如实填报，之后，也很少在战斗中使用，所以，我们现在已知的信息是：那该死的异能应该与时间或者空间有关，这远远不够！ 各位，我认为，红衫进入调查课多年，却始终没有如实填写信息，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对此进行矫正？ 我们非常有必要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这根本就是玩忽职守！” “现在讨论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另一名调查员道：“与其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我们不如认真研究一下红衫生前所痴迷和执着的事物，她的规则、目的和活动轨迹都很可能与此有关。” “得了吧，你这个家伙，谁都知道你和中泽健二那个家伙……你压根就是想包庇他！” “老兄，我们在这里争论不休的时候，红衫可能正在某个地方大开杀戒……” “我知道鹦鹉的规则——” 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从角落里传了出来。 蛙人顺着声音瞧去，说话的是冬落。 会议室内，一双双眼睛看向冬落。虽然气氛严肃，但冬落的美貌使得屋内熠熠生辉。 “几年前，我和红衫曾在某个怪诞事件里做搭档，” 冬落说道：“当时，因为某个特殊原因，红衫用过一次鹦鹉的异能——它能进行时间回溯，看到过往某一瞬间某一个具体空间曾发生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这个异能岂不是很bug？可以用来调查凶杀案，还可以以此来了解怪诞的规则……” “红衫认为这个异能很废柴的原因是，” 冬落道：“每一次使用异能，鹦鹉都要付出被削弱的代价，每次削弱一点点，到最后就会彻底消失不见。所以，直到进入黑洞之前，她只用过为数不多几次……” “搞不懂，鹦鹉死，总比自己死掉好吧？” “那只鹦鹉是红衫当初在怪诞培训课同期的学员，名叫青山葵，她也是红衫的挚友。”这是蛙人的回答。 “挚友？学员？她是怎么变成鹦鹉的？” “这件事，我倒是知道一点，” 进入会议室之后一直在看《jojo》的秋刀鱼头也不抬地说道： “青山葵死于一次意外事件，之后就一直以亡魂的形态跟随红衫，直到红衫转正调查员时被【石狩射线】照射，青山葵当时以为红衫会死掉，所以挡在了她身前……” “所以，青山葵变成了鹦鹉？然后获得了异能？” “大概是这个样子。” “这个信息非常重要，大家记下来……接下来，我们分析重点分析一下红衫生前有没有什么执念……” 这时，一名助理匆匆走进会议室，来到部长三上真史身边低声附耳，三上真史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各位，” 三上真史抬起头，“最新得到的消息，红衫出现了，位置是——JA区南部，涉谷公寓。” 红衫再次出现之后，国警厅怪诞调查部曾试图通过她体内植入的芯片寻找她的踪迹，但接收器完全没有感应到任何讯号，于是，如今只能靠各地的监控和人脸识别系统……效率低得惊人。 …… “《猎物》的剧情有点问题，” 涉谷公寓，书房，台灯正明，正在翻看《猎物》剧本的顾醒在纸上画了好几个圈，喃喃自语道： “套路化太严重，第一次把出口蛍送到娜娅地狱还行，算是把《玩物》和《猎物》的宇宙连在了一起，但后期基本都是安井晴香对各种连环杀人魔的轮回追杀，起始过程结局都差不多……观众很容易陷入边际递减效应的视觉疲劳中，特效再好也不成……” 顾醒身后，娜娅、安井晴香、喜多英二郎、熊田信彦、阳介站成一排正在围观。 “娜娅，” 顾醒思索片刻，终于说道：“你把猎物的《剧本》交给吉田卫，让他好好打磨打磨……” 说完，却不见娜娅回应，他转头往身后瞧去，“嗯？” 不知何时起，怪诞们全部消失不见了…… 第234章 顾醒的死局（上） “娜娅？” “熊田信彦？” 顾醒站起身来，呼唤每一个怪诞的名字，包括他的分身山蒲氏，却无人应答。 他环视一周，书房里已然空空荡荡。 屋子静的可怕，仿佛能够看见一粒粒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缓缓游荡，听见颗粒之间彼此撞击发出的簌簌声。 顾醒心头一阵狂跳，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来临的脚步声。 他试着通过纸条召唤满屋子的怪诞，纸条罕见地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他走出书房，也未曾发现怪诞们的身影，不知何时起，沙发、茶几、餐桌、地板、电视，各种家具上，全都落满了灰尘。 空气有些呛人，仿佛他在医院病房沉睡一百天后刚回来的模样。 很奇怪，他和怪诞们之间的感应变得非常虚无缥缈，仿佛相隔一个异时空，这种情况还是他成为怪诞描述者以来的首次。 即便是在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中，也未曾有过类似状况—— 难不成，有比怪诞轮回者还要可怖的存在盯上了他？ 这太离谱了。 …… 顾醒试着召唤昏鸦，心头转动的瞬间，昏鸦的纹身在掌心稍稍闪动随即黯灭。 本应该脱手而出的昏鸦，如今也仿佛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冬眠之中。 他当即试着召唤大林瞳子的灰眼，一阵暗芒闪动，灰色的眼睛握在了掌心，吞噬规则的力量在掌纹间流转起来。 接着，他召唤来自幽灵的灯笼鱼，灯笼鱼随即在另一只手心里吐起了泡泡，这让他稍稍安心下来。 一手抓紧灰眼，一手握着灯笼鱼，他贴着墙壁往外缓缓移动，敏锐又警惕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客厅，心脏像打鼓一般跳动…… 走到墙壁的拐角处，一个人影忽然闪现。 顾醒心口猛地一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看清来人的脸—— “乌鸦？”他呼出对方的名字。 的确是乌鸦。 她胸前被一道血色锁链贯穿，脸色远比从前苍白，眼睛里面一片漆黑，死死盯着自己。 “你怎么……” 顾醒话未说完，背后一阵毛骨悚然。 他侧身滚向另一边，昏鸦的影子从他方才所处的位置一划而过，只差一点…… 危险并未结束。 落地的一瞬间，顾醒接着往沙发那边滚去，瞬间来到茶几旁，拉开靠右侧的抽屉，赶在昏鸦发出凄厉叫声之前，将耳塞插进了耳朵里。 又一次……只差一点点。 躲在沙发和茶几的夹缝间，顾醒暗自思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到乌鸦变成了眼前这副可怖的模样，顾醒心中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明的悲凉和难过。 来不及体会这股情绪，昏鸦很快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顾醒匆忙滚到另一边，影子再次擦着边掠过。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灰眼的几条规则基本只对人类或者人形生物有效，但好在，它可以帮助顾醒瞬移……不如先离开这里，到公寓外面观察情况。 灰眼眨了眨，一道灰芒闪过。 空间移位的规则在顾醒掌纹间闪烁，下一瞬他消失在原地。 再次出现之时，他心头直坠，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洗手间之内，熟悉的浴室、马桶、地砖、洗面池。 很显然，他仍在自己的家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乌鸦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攻击自己？怪诞联盟的成员去了哪里？为什么他被束缚在家里无法瞬移？ 顾醒再次向纸条发问，依旧石沉大海。 乌鸦……乌鸦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 …… “吱——” 门打开了。 三上真史带着国警厅的几位调查员和蛙人、冬落、真衣、秋刀鱼小心翼翼走进了涉谷公寓顾醒的家中——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安排无人机进入屋中探寻过，并无异样。 “顾醒！” “顾醒！” 蛙人呼唤顾醒的名字。 “没用的，”冬落说道：“很显然，那个家伙不在家。” “但他刚才还在，” 蛙人道：“我们看过监控，监控显示他回家了。而且，客厅和书房的灯是亮着的……” “这儿有一本打开的书！” 国警厅的一位调查员的声音从书房里面传了出来，“台灯也亮着，说明顾醒不久前还在这里……” 调查员们纷纷来到书房，书的名字是《杀人回忆》，一部来自邻国电影的剧本版，剧情由真实案例改编，凶手一直未曾找到，直到他死后才露出端倪……在这样一个诡异失踪的夜里，顾醒看着这样一本似乎征兆着不详的剧本，着实有些瘆人。 书房里，调查员们完全无法看到的藤野正在来回踱步，似虚还实的躯壳不时穿过来来往往的调查员的身体。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里每一个角落，仿佛也在寻找自己消失的主人。 “按照你们的意思，” 三上真史拿起那本《杀人回忆》，“红衫生前对顾醒是有好感的？” “不是一般的好感，” 蛙人道：“我对这个比较敏感，当初处理藤野事件的时候，红衫对顾醒就很感兴趣。 不久之后，我们和顾醒当时就职的静安警察署刑事课举办过一场联谊聚会。 抵达联谊会之前，红衫和我沟通过，让我给她当僚机，想办法让顾醒把她送到酒店的房间里……” “成功了？” “哥的僚机绝不是盖的。” “……”三上真史皱了皱眉头，“所以，因为在酒店房间里春风一度，红衫就对顾醒产生了执念？” “还有怪诞轮回者。”说这话的是真衣。 “哦，没错，怪诞轮回者——红衫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拉进去的狩猎场，她在那里遇到了顾醒……” 蛙人又把顾醒和红衫在轮回者试炼场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些。 总而言之，红衫变成怪诞后再来找顾醒理由相当充分。 “带走乌鸦是因为恩情，乌鸦救过红衫的命，” 三上真史分析道：“带走顾醒是因为爱情……这样说起来，接着就应该是亲情、友情……红衫有亲人吗？” “孤儿。”真衣说道。 “那我猜测，你们几位危险了，”三上真史道：“你们都是红衫的朋友吧？” 冬落：“我跟她不熟。” 真衣不置可否。 秋刀鱼翻了一页漫画。 蛙人的脸色则有些难看，“不要乌鸦嘴。” 红衫成了怪诞，蛙人固然感到难过和凄凉，但一想到她很可能盯上了自己，这种凄凉感难免要乘以数倍。 众人详细检查了顾醒家里每一个房间，未曾发现红衫和顾醒之中任何一位的行踪…… 也未曾发现正在看电视的奶奶，正打算出门营业的喜多英二郎，在客厅角落里下围棋的阳介，在阳台一角发呆的熊田信彦，在卧室练习插花的安井晴香…… 当然，也未曾发现满屋子寻找顾醒的娜娅和早慧。 …… “规则指数测出来了，” 一名调查员手里拿着一张单子递给三上真史，“数据显示，这里至少发生过C以上的怪诞规则……规则属性和红衫带走乌鸦时附近区域出现的那种类似……” “毫无疑问，” 三上真史道：“顾醒已遭遇不幸。现在还有哪个房间没有搜查过？” “卫生间……” “去看看。” “吱——”…… 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顾醒握紧手中的灰眼，脸上横着一道疤的红衫走了进来…… 第235章 顾醒的死局（中） 红衫进门的瞬间，顾醒原本是相当惊喜的。 事情很奇怪，当红衫胡搅蛮缠骚扰顾醒的时候，他对她百般不耐烦。 在红衫离开的漫长时间里，顾醒却时常想起她……想起怪诞轮回者试炼场里，她默默坐在乌鸦家的过道里，整夜守护他的情景。 他想和她打一个远比从前热情的招呼，但很快，他发现红衫的眼神很不对劲，气息也相当的怪异，当即把灰眼对准了她—— 从内心底而言，顾醒决不想与红衫为敌，但此刻本能告诉他，如果动手再晚一点，他将无限接近死神。 眼睛在顾醒掌心眨了眨，灰眼的规则三立刻朝着红衫丢了过去。 灰眼的规则三可以主动吞噬掉每一个看到它的人，最后只剩下一副空皮囊，这一招已被大林瞳子命名为【吞噬之眼】，等级是E。 顾醒倒没有指望【吞噬之眼】可以一下子解决红衫，但至少可以为自己争取一点主动。 红衫却完全不为所动，昏鸦一声尖叫，从她身侧飞出来，挡在了她和灰眼之间，【吞噬之眼】随即落空。 顾醒正要放出灯笼鱼，却看见红衫的胸口破开一个血洞，一道血色锁链从洞中钻出来，散发着强劲的规则之力向他一卷而来。 顾醒踩着马桶跃起，锁链头一挑，半空转向，朝着顾醒像毒蛇一般咬了过去。 显然，他被锁定了。 不如先撤……念头一转，顾醒驱动灰眼的瞬移离开了卫生间。 再次出现之时，他已回到书房，很快把门锁死，分析自己现在的状况—— 如果是红衫的话，一切或许勉强说得通了……她从黑洞里面出来，身上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情都不奇怪。 甚至，她说不准就是未来的洞一呢？毕竟，她已经进洞了。 眼下顾醒的敌人有两个：已然变成怪诞的红衫和乌鸦。 观察细节，乌鸦的胸口被红衫的锁链贯穿，昏鸦似乎也受到红衫的驭使，由此来看，二人之间大概以红衫为主。 来不及为两位故人感到悲恸，顾醒面临的局面很不利——红衫和乌鸦似乎都比她们从前要强很多。 糟糕的是，怪诞联盟成员全体失踪，怪诞分身山浦氏暂时无法调用。 昏鸦也失效了——这大概是由于乌鸦失控的缘故。 瞬移的范围被限定在了这间公寓里，顾醒也是如此。 不幸中的万幸，大林瞳子的灰眼和幽灵的灯笼鱼还能驱使。倘使顾醒想从这场危局中全身而退，就必须用好它们。 说来也奇怪，怪诞描述者的感应被限制了，反倒是怪诞交易者的代理规则还在……这是怎么回事？ 此外，突发的诡异状况也有很多值得分析深挖的地方—— “为什么怪诞联盟的成员会突然消失？” 顾醒猜测，多半是因为红衫和乌鸦觉得自己斗不过怪诞联盟，所以将顾醒和她们分割开来。 目前来看，分割的方式好像是将怪诞们全部带走，但这非常不合理—— 如果红衫和乌鸦能够将怪诞们在转瞬之间全部带走，那么以二人的实力，似乎也就没有必要分而化之…… 所以更大的可能性是，她们把顾醒单独带走了！ 可顾醒明明还在公寓里，怪诞们却不见了……这实在令人想不通。 “问问蛙人好了，他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两个怪诞尚未追过来，顾醒趁着这会儿功夫掏出手机，试着打给蛙人，手机却根本没有信号。 该死……正要收起手机，却忽然发现，屏幕显示的日期不是今天，而是十天前的同一时刻。 是手机的显示出了问题？还是…… 顾醒当即找到书桌上的日历——翻开的那一页在一百天以前…… 看着书桌上积累的细密灰尘，顾醒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会不会，自己其实被对方带回了十天之前的涉谷公寓？ 十天之前，顾醒还在医院里躺着，家中无人打扫，才会积累满屋子的灰尘。 十天之前，家中的日历一直无人翻动，所以日期才会停留在一百天之前、他住院之前的模样…… 这个推测非常重要，破解对方规则的关键很有可能就在其中。 顾醒首先想到去看看当天的新闻，但手机没有讯号，说明对方完全切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 或者，待会儿，可以找时机试试到客厅打开电视……当然也不必抱着乐观的心态，电视的讯号也有可能被切断了。 如果自己被红衫和乌鸦带到了十天之前，那么发生在此刻的事情，有没有可能影响到未来的时空？他忽然想到。 想到这里，顾醒当即走到书架边，取出了那本蒙尘的《杀人回忆》。 十天之后的此刻，他正在书房里翻看这本书……属于安井晴香的那本《杀人回忆》旁人是看不到的，但这一本《杀人回忆》是顾醒为了学习剧本创作，专门从网上买回来的普通版本。 他想了想—— 如果自己被拉到了十天之前的时空里，那么，改变当下，也就是改变未来是不是有可能破除对方的规则，继而使得他重新回到十天之后？ 他拿出笔…… 这时，书房的门被一脚踹开，整扇门掉落在地板上，扬起海浪一般的灰尘，眼球全黑的乌鸦走了进来。 接着，尖叫的昏鸦和闪烁血腥红芒的锁链一左一右，朝着顾醒直扑而来。 …… “咣！” 正在书房里研究那本《杀人回忆》的调查员们愣住了—— 书房的门忽然从原本的位置消失，紧接着出现在了门口的地板上。 没有任何砸落的动静，但地板上却出现了重物砸地的印记，伴随着的还有门板四周散落的灰尘…… “怎么回事？”有人不禁问道。 众人来到掉落的门板旁，一个个直发愣。 紧接着，一滩晾干的血迹出现在门板旁边，书房的墙壁无声无息破开一个大洞，碎砖石散落一地，却未曾扬起半点尘埃……客厅里，电视机变成被砸碎的模样，茶几翻了跟头，沙发七扭八歪…… “你们看！” 有人指着那本《杀人回忆》打开的那一页，不知什么时候起，上面多出了一行字： 【我是顾醒，我在十天之前】 【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已经……】 墨迹是干的。 众人还在发愣，三上真史拿起笔在那行字的 【我是三上真史，你在哪里？】 没有回复。 书页上多了一滩污浊发干的血迹，很快，又出现一滩…… 第236章 顾醒的死局（下） “咳！” 身处自家卧室，怀抱《杀人回忆》，顾醒咳出一团血来，撒在了书页上。 他此刻状态很不好。 短短片刻间，他已和红衫交手数个回合。 他尝试用灯笼鱼的规则四（触碰，或者太过靠近灯笼鱼将被变成一条灯笼鱼，E）将红衫和乌鸦变成鱼，也尝试了灯笼鱼规则二（变色的过程中，距离它躯体一定范围之内的一对男女将会变成异性，E）和规则五（被它变为异性的人类，将很难拒绝它的指令，E）的组合。 他也尝试灰眼的吞噬和寄生，却因为规则等级太低或被对方规则克制等缘故，全部以失败告终。 各种规则被频繁使用，即便是他那用众多罪恶生命精华强化过的身体也渐渐无法承受反噬之力，展露出崩溃的迹象—— 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细小的疮口，五脏六腑来回翻涌，意识渐渐开始游离。 说到底，他还是人，而非怪诞。 如果这样的局面持续下去，等待顾醒的，要么是被红衫的锁链贯穿，沦为和乌鸦一样的怪诞。要么……身体崩溃，烂成肉泥，魂飞魄散。 在方才战斗的某个间隙，他试着打开电视机切换到新闻频道，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节目中播放的正是十天之前的新闻节目。 同时，似乎也在暗示顾醒，在对方的的规则当中，他可以了解外界的信息，却无法向外传递信息。 凭顾醒现有的实力，正面与红衫和乌鸦抗衡难度很大。 想要破题，关键是离开束缚着自己的这个时空…… 刚才，在逃亡过程中，顾醒几乎尝试了所有的可能，破窗而逃，破开墙壁，瞬移，全部以失败告终—— 打通各房间之间的墙壁可以，但是房屋对外的墙壁却坚如铁石，无法动摇丝毫。 很显然，这也是对方的规则之一。 “嘎！” 伴随着凄厉的叫声，昏鸦的影子再次闪现，紧随而至的是已经分化为数十道的血色锁链，还有锁链之后，面无表情的红衫和乌鸦。 宁可死，也不要变成怪诞。 顾醒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再次强行催动灰眼的瞬移规则，整个人来到那间黑漆漆的储藏室。 这里很安静。 顾醒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透亮、像玻璃蛋一般的珠子，散发着一丝淡淡的毁灭气息，据说也蕴含着某种摧毁魂魄的规则之力。 这是爆魂珠。 每一位调查员在执行任务前都会反复确认自己是否携带了它，在生命垂危时刻都会将它紧紧握在手中。 这颗爆魂珠是顾醒当初去警察本部注册侦探事务所时，蛙人拿给他的。 “真不幸，” 彼时的蛙人如此说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宁可你这辈子用不到它。但要是你真的……到了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时候，千万别忘了它。至少，它能帮助你死后不会变成怪物。” 以顾醒此刻的身体状态而言，再使用一次瞬移，肉身很可能就要崩溃。 他的精神力量在汲取了众多生命精华之后，已经远远超过普通的调查员。假使顾醒变成了怪诞，想必起手就是B级以上，甚至直达A级也不奇怪，再加上他所掌控的怪诞联盟，还有那些怪诞规则，毁灭整个黎都也是有可能的。 或许，真如蛙人所言。 如今，他已走到生命的尽头，必须握紧那颗足以保证自己不会沦为怪物的珠子。 …… “咣！” 下一瞬，锁链洞穿了储物室的房门，光照进来，印在对面的墙壁上，一片亮堂。 墙根底，是顾醒用怪诞分身钻出来的小洞…… “我明白了！” 顾醒忽然想到——他在房间之内所做的一切，包括在《杀人回忆》的书页上写字，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当下的时空，因为十天之后，调查员们才会来到这个房间里。 除非调查员中，有人拥有回到十天之前的能力。 而顾醒需要做的是，改变此时此刻外面的世界！ 他跌跌撞撞爬起来，冲向小洞。 这时，红衫从门口走了进来，血色锁链分出数条，像雨点一般朝着顾醒砸了过来…… 他伸出手指，朝着洞口插了过去！ …… 同一时间，中央公园，一个宽阔的黑洞忽然出现在半空中，巨大的手指戳了下来。随即，又如幻梦泡影一般，消失不见了。 公园外的长椅上，衣衫褴褛、手持空酒瓶的流浪汉舔完瓶口边最后一滴酒，不停摇晃酒瓶。 忽然，他看见半空中惊人的一幕，整个人瞬间凝固成雕塑。 …… 十天之后的同一个空间——涉谷公寓，顾醒家中，调查员们眼前的景象一阵扭曲。 众人仿佛置身于晃动的时空隧洞之中，天翻地覆，头晕眼花。 片刻后，一切安静下来。 掉落在地上的门板，砸碎的电视机，东倒西歪的沙发，沾染血迹的地板，全部恢复了原样。 “字……” 蛙人指着那本《杀人回忆》翻开的页面，“字不见了。” 众人看过去，果然，三上真史写的那句话还在，顾醒写的字却不知何时起消失不见了。 “这里有人！” 储藏室里，传来了一位助理的声音。 调查员们纷纷赶过去，在黑漆漆的储藏室里看见了满身是血、尚还有微弱鼻息的顾醒…… 红衫没有食言。 她变成坏女人回来了。 顾醒忍不住想道。 …… 时隔几日，顾醒再次被送到医院。 连主治医师都为他的霉运感到惊讶。 “那天，我正在书房读书，乌鸦忽然闯了进来……” 醒来之后，顾醒向三上真史和国警厅的调查员们讲述了昨天晚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离奇事情。 当然，他全未提及小洞，而是将自己能够侥幸逃脱全部归功于怪诞分身山浦氏，虽然山浦氏全未产生任何作用。 …… 结合顾醒的讲述，加之诸位经验丰富的调查员、研究员们的分析，初步判定： 红衫的核心规则是将某一个人拉入过去特定时间的特定空间内，使得对方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状况中。 同时，空间之外的世界是不能改变的。 否则，此人就会从特定空间内脱离。 调查员们将这一规则命名为【红衫时空】。 总的而言，这一规则与血鹦鹉之前掌握的时间类异能一脉相承——血鹦鹉可以看到过去某一时间、某一具体地点发生过的景象。 而红衫时空则是这一异能的怪诞升级版。 顾醒彼时破解这一规则的办法是——将手指插入小洞，如此一来，巨指出现在黎都上空，相当于【红衫时空】外的世界也被改变了，规则自然就破解了。 “毫无疑问，” 医院的走廊外，三上真史对国警厅和东都警视厅的调查员们说道：“红衫还会回来，蛙人，秋刀鱼，真衣，冬落，还有顾醒，都是她的猎物，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第237章 惊魂之旅（上） 在三上真史的带领下，国警厅怪诞调查部开始围绕红衫注定会到来的再次袭击而制定周详的作战计划。 他们计划将顾醒、蛙人、秋刀鱼、冬落、真衣几人全部带到东都，国警厅在那里收容了一个名为【庇护之所】的帐篷，据说拥有隔绝怪诞感应、屏蔽怪诞规则的、达到C等级的规则，堪称那盏【畏惧孤独的灯】的升级版。 而那盏【畏惧孤独的灯】却因为规则等级过低，被认为绝无法在红衫侵袭事件中起到任何作用而放弃了。事实上也是如此，自打顾醒听说这盏灯的名字以来，好像从未看到它派上过正儿八经的用场。 …… 与此同时，国警厅的调查员们还在【庇护之所】的周边设计了精密的陷阱，试图收容红衫。 “为什么不把那顶帐篷调过来？”蛙人问道：“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东都风险岂不是更大？” “帐篷是无法挪动的。”这是三上真史的回答。 在国警厅的调查员向每一位即将被带到【庇护之所】的人员告知相关计划之后，只有冬落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不认为红衫会来找我，我们的交情很一般。” “但你必须服从命令。”三上真史回道。 …… 为了尽快抵达东都，国警厅安排了直升飞机专门护送，但诡异的是，接连几架直升飞机都在起飞前发生了故障。 调查员们视此为不详征兆，于是改乘最近一趟新干线。 得益于来自怪诞分身的强大自愈能力，在被红衫袭击后的第二天中午，顾醒已基本恢复肉身的伤势，从病床上利索地爬了起来。虽然精神力量还在缓缓回复之中，却已不影响他和黎都的调查员们一起乘坐新干线。 出发之前，蛙人看到顾醒在病床前伏案写一封信，不禁问道：“你在写什么？” “写给怪诞联盟，”顾醒道：“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可能来帮帮忙。” 蛙人大感兴趣，凑过去看，那封信刚开了个头—— 【尊敬的怪诞联盟的诸位成员们，我是顾醒，黎都市的一名侦探，我有一件不情之请……】 “你跟他们有交情？”蛙人道。 “完全不熟。” “那对方怎么可能答应嘛，” 蛙人夺过顾醒手中的笔，“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哥，你可能不太清楚……哥和那个导演是铁哥们。” “……” 【老兄，我们遇到了麻烦，拜托再帮个忙……我们乘坐的列车号是……出发时间……】 “哥的口气就是这么随意，当然，” 蛙人写完，看着顾醒，“我是说，导演他们平常工作也很忙，要拍电影、剪辑、写剧本、制作道具，所以未必有时间赶过来，但这绝不是因为哥跟他们的交情不够……” 信写好后，被蛙人折成纸飞机，扔进了娜娅事务所大楼里。 他站在大楼外，等了许久，却始终没能得到任何一位联盟成员的回应，于是看向身边的顾醒：“你看吧，哥早就说过，他们很忙的。” 顾醒：“是啊，太忙了，好像又有一部电影要上映。” 又等了一会儿，蛙人才带着顾醒颇为落寞地离开了。 …… 在等待列车出发的时间里，顾醒曾尝试让喜多英二郎检查红衫有没有触发他的规则—— 乌鸦对红衫是有恩情的，所以说红衫忘恩负义毫不过分。但喜多英二郎反馈，红衫并没有触发他的规则。 顾醒和洞二分析一番，结论是：很有可能，乌鸦变成怪诞之前，对红衫并无丝毫怨气，如此一来，喜多英二郎也无法锁定红衫了。 顾醒也曾尝试用怪诞交易者代理人的身份联系乌鸦，结果发出的讯息如石沉大海。 “是因为红衫进入了黑洞，” 顾醒问洞二：“所以被她变成怪诞的乌鸦就和怪诞交易者隔绝了联系吗？” 【不清楚】 “……” 距离前往火车站还有一段时间，顾醒从死里逃生中渐渐回过神来。 他脑袋里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红衫和乌鸦就这样变成了混乱无序杀人的怪诞。 不……或许，她们并未变成怪诞。 至少，在顾醒的潜意识里，觉得她们并非真的变成了怪诞——不论是神态，亦或者是她们身上的气息，总是与怪诞有所差别的。 没错，红衫和乌鸦绝没有变成冰冷的怪诞。反正，顾醒是这样认为的。 那么，也许，顾醒还有机会将她们从困境之中解救出来。 …… 不久之后，顾醒和黎都的调查员们在黎都火车站集合了。 他看着熟悉的场景，想起自己曾在这里拍过电影。 那部名为《东都电台怪诞爱情故事》的电影目前还在后期制作当中。 据顾醒所知，作家近期也在创作以同一事件为原型的怪诞小说，创作进展相当顺利。 作家的野心很大，同娜娅事务所差不多，他意图打造一个只有怪诞才能对抗怪诞的怪诞宇宙超级IP。 顾醒对此深感威胁，带领怪诞联盟不断加快电影后期制作进度，争取赶在作家的小说出版之前上映，赢得观众们先入为主的死忠——所以，蛙人说的很对，怪诞们真的很忙。 …… 为了防止普通民众被卷入怪诞事件，三上真史以反恐演练的名义暂时封锁了火车站。 许多民众因为行程受阻在车站外围举牌抗议，国警厅的调查员向三上真史反映这一情况，三上真史道：“去他妈的一帮白痴，连谁在保护民众的安全都不知道。”于是下令将封禁时间再延长一倍。 …… 火车站候车厅内，顾醒和黎都的几位调查员已经抵达站台，等待开往东都的列车到站。 国警厅从东都紧急调来一名据说通过某种隐秘途径掌握了怪诞力量、身材极为魁壮、代号为【坦克】的调查员，沿途负责保护黎都众人。 但这并不足以让黎都的调查员们踏实下来，他们已知红衫的规则可以将某个人拉扯到十天之前再慢慢折磨。 那是一种极其孤立无援和绝望的状态，就连拥有怪诞分身的顾醒也差一点陷入绝境。 一旦红衫发动规则，他们认为没有人可以确保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包括精神力量严重受创的顾醒。 原本对红衫并无畏惧心的冬落也从进入火车站的那一刻起，渐渐感受到了凝重紧张的气氛，预感到这绝对将是一次惊心动魄的旅程。 秋刀鱼准备了整整一个皮箱的《jojo》漫画，防止途中发生意外事故打断自己看漫画的状态。从进入火车站开始，他的视线就从未离开过《jojo》，这让黎都众人稍感安心。 只有真衣仿佛全不在乎危险何时到来，立在站台一角，静静看着冰冷的轨道。 众人知晓她对未来和人们的运势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曾问过她对此行有何预感，她的回答是：“我看不到我自己，但是你们似乎还没到写遗言的时候。” “放心吧，伙计们，” 蛙人叼起一根烟，吐出了圆溜溜的烟圈，缓缓飘在顾醒的头顶上，“不管遇到任何事，哥誓死保护你们，我会出手的。” 他冲着顾醒头顶努了努嘴，“这个天使环可以为哥做证。” “你以为你是正义吗？”冬落冷笑道。 “得了吧，”秋刀鱼头也不抬地补刀，“谁都知道你在模仿轮胎，一点都不像。” “哥——” 蛙人正要奋起反驳，却忽然闭上了嘴。 “怎么不说了？”秋刀鱼道。 “看……”蛙人张大了嘴，目光瞧向站台入口，“看那里……我说什么来着……”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瞧了过去，只见那边浩浩荡荡走来了一堆怪诞—— 穿着一身白色西服的娜娅双手插着兜走在最前面。 随后是拄着拐杖的奶奶，扛着摄影机、滑轨、摇臂的熊田信彦，带着墨镜、夹着公文包的藤野，背着小孩儿的出租车司机，穿着红裙的早惠，脚踏滑板的安井晴香。 怪诞们浩浩荡荡，气势惊人…… “你们就说，” 蛙人把刚才因为张大嘴而掉在地上的烟头拾了起来，直起了腰，“哥的面子怎么样？” 秋刀鱼：“我怎么觉得他们更像是来拍电影的？” 约莫三分钟之后，列车停靠在了站台边，前往东都的旅程即将开启…… 第238章 惊魂之旅（中） 列车出发时，已临近午夜十二点。 这个时间发车是娜娅用纸飞机传讯给出的建议，黎都的调查员们当然同意了。 “离谱，你们是不是被东都那帮疯子传染了？”三上真史说道：“居然采纳了一帮怪诞的建议？” “如果她们为您送过信，并且救过您的命，” 蛙人回道：“您会和我一样，虔诚地为她们唱赞歌。” …… 上车之后，怪诞联盟的成员就开始忙碌起来—— 熊田信彦架起了摇臂和摄影机。 藤野打亮灯光，安井晴香掌控着第二台摄影机，早惠拿着第三台，喜多英二郎装上了滑轨，阳介拿着场记板跑来跑去像个调皮鬼。 最后赶上列车的无面导演手里拿着剧本开始指挥，紧张的气氛被怪诞联盟有条不紊的拍摄场面冲淡得像尘灰。 “说真的，” 黎都的调查员和顾醒坐在一个面对面的六人卡座里，蛙人指了指导演的方向，“虽然满车的怪诞，但我心里是真踏实，这状况实在有些吊诡。” …… 真衣坐在窗户边静静望着窗外，月升原野，荧光遍洒，夜色撩人，她仿佛只是一名恰好在午夜乘上新干线、开始了一场不知终点的独游旅客。 冬落拿出镜子，开始补妆——她渐渐养成了强迫症。 如果是素颜就罢了，但要是化过妆的话，就绝不允许自己的妆容中存在一星半点的不完美。 她勾了勾眉角，补粉描唇。 随着转性的时间越来越久，她的容颜越来越精致美丽，连骨架也在不断收缩塑形，前凸后翘。 就算是曾经无比熟识她的同事们如今也完全看不出半点她曾为男人的痕迹。 高冷女神的魅力从头到脚无可抑制地散发漫溢出来，以至于蛙人经常望着她发呆，差点遗忘自己曾经在对方还是男儿身时非常看不惯她的冷漠利己。 “我说，冬落大美女，” 某一瞬间，蛙人差点忘记了红衫注定将至的威胁，习惯性地调戏起冬落，“哪怕是某一瞬间，你有没有考虑在我们黎都怪诞调查课内部发展一名忠诚可靠的男朋……” “啪！” 声音非常响亮，回荡在整个车厢。 …… “我大概没说错，” 秋刀鱼坐在靠过道的位置，第一代《jojo》放在他身前的桌子上，蛙人坐在他的对面，“她们果然是来拍电影的，剧本都写好了。” “所以说，” 蛙人转身向后，从座位上探出脑袋。他的左脸颊上多出了一个深红的巴掌印，像一道精致生动的纹身。 他看向正在推动摇臂的熊田信彦，“我们几个是不是有可能要上大电影了？还是那种全球票房能过二十亿的？” “……” 这段时间里，娜娅事务所出品的《玩物》上下两部在海外掀起了观影热潮，不断打破本子国电影外输的票房记录。 “我们已经上过一回了吧？” 秋刀鱼道：“拍《玩物》（下）那次，在世丰谷，那个什么财阀汤圆进一的家里，娜娅把他拖进岩浆溶洞里的时候，我们在现场——后来去影院看《玩物》的时候，我们不都嵌到了背景板里……” “但是换脸了！” 蛙人道：“你没有注意到娜娅事务所把我们每一位调查员的真实面孔都用AI替换了吗？” “不然呢？” 秋刀鱼翻过一页漫画，“难道你真的打算下海当影星？我看娜娅真是为了我们好，像我们这种调查员，出风头什么时候都不是件好事……” “……” “那倒是，话说回来，” 蛙人说道：“娜娅事务所现在应该赚了很多钱吧？ 两部《玩物》，票房爆炸，还有《猎物》，开播第一集收视率就飙到很高，虽然后续有些重复套路，但吉田卫做了编剧之后，情节重新紧张刺激起来，收视率再度走高…… 我想说的是——都是怪诞啊，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难道还能像打游戏那样，花钱提升规则等级？” “鬼知道……”秋刀鱼道。 …… 三上真史带着那名代号为坦克的怪诞调查员坐在隔壁的座位，国警厅的其余调查员则在另一节车厢。 坦克的身高足有两米，身上的肌肉像石块儿一样，车厢狭小的座位完全无法包容他庞大的躯体，三上真史不得不临时拆掉了座位中间的小桌子。 庞大的身躯大抵需要消耗相当可观的能量，坦克手里抱着一大袋巧克力棒，从上车开始就没有停止往嘴里塞东西。 “你瞧着吧，这个家伙肯定有什么不凡之处。” 蛙人对坦克充满了好奇，列车刚启动之后，就凑过去和对方问东问西—— “朋友，我听说你掌握了某种怪诞规则？” “坦克是大力士，”坦克的表情有些迷茫，往嘴里又塞了一根棒子，“坦克要吃巧克力。” “恩？” “你，”坦克给蛙人递来一块儿巧克力，“你吃不吃？非常好吃。” “……” 很快，蛙人悻悻而归，凑到顾醒的耳边，“该死，这货是个憨子。国警厅这帮家伙也不知怎么想的……到底谁保护谁？连乌鸦都被红衫打败了，我为我们这次旅程忧心忡忡，说真的。” “坦克的规则可以撕裂临近的时空，” 三上真史打开了一份报纸阅读，一脸淡然，仿佛已经看出黎都调查员们的顾虑， “要是你们真的被红衫带走了，我想整个国家只有坦克可能帮得上忙。” “撕裂时空？” 三上真史的话重新唤起了蛙人对坦克的好奇心，再次凑了上去和对方攀谈起来，却发现对方大概只有五—六岁孩童的智商。 在和对方分享了一块儿口味颇为独特的巧克力饼干之后，蛙人顺利成为了坦克在这次旅途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坦克：“好吃吧？” “坦克，”蛙人站在坦克身旁，搭着他的肩膀，嘴里嚼着齁甜的巧克力，“告诉哥，你的怪诞规则力量是从哪里来的？” 坦克：“黑漆漆……” “黑漆漆？” 坦克：“坦克在黑漆漆的屋子里——” “蛙人调查员，” 三上真史忽然放下了报纸，看向蛙人，神情相当严肃，“你的好奇心就到这里吧，关心一下即将到来的危险比较好……” …… 蛙人本能地察觉到这其中必有诡异之处，正想着怎样才能和坦克单独聊一聊，另一边又出了新状况——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据说叫阳介的怪诞小男孩儿走了过来，把手中的场记板递到了真衣手里，一脸懵懂的表情着实让人觉得很萌。 熊田信彦也走了过来。 他原本高大的身躯在巨型坦克面前也变得不值一提。或许是见过了太多次，扯到耳根子的裂口也不再像最初见到时那样可怖。 “吼！” 把肩膀上的摄影机交到了蛙人手中，熊田信彦冲他招了招手。 “呃，”蛙人真没想到这台摄像机如此之沉，不妨之下差点从手里滑落，“哥……这，什么意思？” “吼！” 在熊田信彦吼吼声的引领下，蛙人肩扛摄像机，走到了这节车厢的入口处。 熊田帮他按下启动键，展开延伸屏，调动焦距，把镜头对准了整节车厢……近距离看，那张仿佛永远都愈合不了咧嘴还是有些吓人的。 蛙人收了收心，连忙转过头，看向屏幕。 “很明显，” 冬落拿着另一台摄影机走了过来，“他想让我们帮忙拍电影。” 第239章 惊魂之旅（下） 蛙人扛起了摄影机，镜头对准整个车厢。透过摄影机的拓展屏幕看，车厢环境很暗，氛围很阴间。 冬落操纵着第二台摄影机，负责拍摄侧写镜头。 秋刀鱼从导演手中接过了剧本，又把《jojo》夹在剧本中间继续看漫画。说实话，他也不清楚自己此刻在剧组当中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大概是……写完了剧本到现场看效果的编剧？ 真衣接过阳介手里的场记板，并在对方引导下，走到了蛙人摄影机前，将场记板对准了镜头。 顾醒则被无面导演招手叫了过去，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审视整个片场。 虽然怪诞们一言不发，但邀请黎都调查员们参与拍摄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众人深信他们怀抱善意，也无必要拒绝对方并不过分的邀请。 “我不服！” 蛙人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望着顾醒，“凭什么你当导演，而我只能当摄影师？论天赋，我认为自己仅次于黑泽明……” “各部门准备，” 真衣抬起场记板上方的横杠，眼神里罕见地流露一股兴奋， “action！” “啪！” 蛙人大不甘心地将镜头推向了三上真史…… 三上真史：“你们要跟那帮怪诞一起疯我不管，但是别把镜头怼到我的脸上。另外，出于安全性和保密性的考虑，我的形象不能上电影……” “放心吧，老兄，” 在熊田信彦的指引下，蛙人继续将镜头靠向三上真史，并努力维持没有晃动的状态， “娜娅会将你的脑袋用ai换掉的，说真的，你的形象实在不怎么样，真人出镜的情况下，很可能会毁掉这部电影……” “说这种话前，你应该先照照镜子。” “很好，保持这样愤怒的神情。” “……” …… 让怪诞们邀请黎都几位调查员参与电影拍摄，是顾醒深思熟虑之后拿出的应对方案。 他吸取了上一次自己被红衫的规则卷入过去时空、继而与怪诞们失去联络的教训——参与电影的拍摄就等于短时间里被纳入了娜娅的规则当中，红衫再想将调查员们带走，就不可避免要和娜娅的规则进行对抗。 初步分析，红衫的规则等级应当在C左右，娜娅肯定完胜对方。但与怪诞们相处这么久，顾醒早已明白一个道理—— 规则与规则的碰撞远非简单的等级高低问题，还需要考虑规则的排列组合、相生相克、谁先触发、我触发了而你没触发，等等，各种因素。 因此，顾醒也未曾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怪诞联盟的成员身上，他花费了一大笔寿命，从洞二那里把洞口兑换到了随身携带的手包侧兜里，打算一旦出现异样，随时将手指伸到小洞里。 红衫……他脑海里回想着她脸上有疤时的模样，把手伸到手包里，手指沿着洞口边缘打转。 …… “抱歉，” 这时，冬落忽然放下了摄影机，“我要出去一趟。” “我个人建议，”三上真史放下手中的报纸，“没有特殊情况，在座每一位都不要单独离开。冬落调查员，你也不想一个人面对红衫和乌鸦吧？” 冬落默不作声，脸颊有些微红，朝着过道的方向看了看，那边虽然亮着灯，但空无一人，气氛有些阴森。 真衣：“她想去洗手间。” 三上真史：“一定要选择这种时候去吗？再坚持一个小时……” “各位，”蛙人借机将沉重的摄影机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我想自告奋勇，陪冬落……” “大可不必。” 冬落想了想，再次举起了摄影机。身体变为女性之后，她比从前更能忍耐便意，无论是大还是小。既然大家都忍着，那么她也无所谓，到最后肯定是男人们先受不了。 “新干线很快的，”三上真史拿起报纸，“等到了国警厅大楼，冬落小姐可以拥有一个洗手间。” …… 这人实在令人讨厌。冬落心中暗道。 红衫之所以变成怪诞，起因就是三上真史发起那个名为【黑洞】的计划。如今发生了这种事，不应该认真反省一番么，看他的样子倒像是全无所谓。 把镜头对准另一边的坦克，冬落按下了继续拍摄的按钮，屏幕上微微有些晃动，一只黑色鸟儿忽然从车厢另一边门口钻了出来，从过道飞速划过。 冬落迅速抬起头，车厢里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四周黑漆漆一片，紧跟着手中的摄影机也消失不见了。 她的心直坠谷底，立刻喊道：“蛙人！” “我在。” 平日里觉得很刺耳难听的蛙人的声音此刻着实有些亲切。 “你在哪里？”冬落接着问道。 “这里，”随后，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左手，耳边再次响起蛙人的声音：“我就在你身边。” “啪！” 蛙人的手随后收了回去。冬落自己的手也感到生疼，在半空中甩了甩。 紧接着，传来蛙人倒地的声音，咚的一声，似乎他的脑袋撞上了什么硬物。 冬落很快意识到自己出手太重了。 “蛙人？你没事吧？” 蛙人没有回答。 连喊几声，依旧一片寂静。 冬落心头一沉，连忙蹲下去，摸黑寻找蛙人。 很快，她在地上摸到了一只脚。顺着脚往上走，摸到了蛙人的脸，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儿，大概只是暂时昏倒。放心了，她长出一口气。 对于蛙人这个家伙，冬落真是受够了。 自从她变得越来越像女人，蛙人就开始有意无意占她的口头便宜。 冬落当然清楚，蛙人绝不可能真的把她当女人来看待的。那些什么让她当他的女朋友之类的混账话纯属是对方太无聊在找乐子。 可万一对方说的是真的呢？冬落没想过。怎么可能有人会喜欢性转的女人？太荒诞了。 掏出手机，冬落试着点亮手电筒，但手机不知何时没电了。 车窗外也是一片漆黑，列车不知什么时候起停了下来。 黑暗的空间，阴沉的死寂，让冬落极度缺乏安全感，她下意识抓住了蛙人的手。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和顾醒之前一样，她和蛙人被拉倒了过去的某个时空当中？ 其他人去了哪里？ 怪诞联盟的成员呢？ 为什么这里只有自己和蛙人？ 列车为什么停了下来？ 红衫呢？如果自己被卷入了她的规则里，她应该很快就会出现吧？ 这时…… 第240章 冬蛙之恋（一） 这时，一只手忽然从 冬落原本坐在列车的地板上，下意识伸手用撑住地，却发现自己的手顶住了蛙人的胸膛。 她担心伤到昏迷的蛙人，但下一刻蛙人却突然发难，抓住了她的手腕，紧接着又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冬落：“你要干什么！” 蛙人没说话，但迅速翻过身，将她死死按在地上。 “找死！” 冬落试图用膝盖顶向蛙人的要害。 蛙人早有防备，整个人趴在冬落的身上，两只腿相互交叠起来，像绳结一样扣住冬落的双腿，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两个人一上一下，紧挨在一起，彼此能闻到对方的呼吸。 “混蛋，” 冬落感到自己的胸口被对方压的很紧，这让她羞愤交加，试图用额头去撞蛙人的脑袋，但被对方轻松躲掉，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 一片漆黑之中，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脸。蛙人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意外的郑重，“我只是想向你证明——前几次被你送进医院，不是因为我打不过你。” “就为了这个？” “这个很重要。” “都这种时候了，”冬落气道：“红衫——” “红衫要来早就来了。” “你放开我！” “可以，不过你先听我说句一话。” “你放开我再说。” “不行，”蛙人道：“我怕你动手。” “你要说什么？” 蛙人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 “你到底要说什么？”冬落皱了皱眉头，“快一点好不好，我被勒得很难受。”事实上，她一点都不难受。 “算了，不想说了。”蛙人接着说道：“我们两个干脆就这么绑着吧。” “你有病啊！” 冬落再度挣扎了一番，蛙人的手像钳子一般扣着她，没有丝毫挣脱的机会。 “冬落，” 蛙人凑到她的耳旁道：“说真的，我们两个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冬落有些发懵，“什么试一试？” “做我的女朋友。” 冬落彻底懵掉了。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疯了？” “你看我像吗？” “不行，我……” “答应我，”蛙人道：“不要变回去。” “怎么可能……” 冬落被他说话的气息搔的耳朵痒痒，她察觉蛙人的脸距离自己很近，念头一转，觉得这是挣脱对方束缚的良机，伸嘴就上去咬，恰好蛙人转过脸来，两张嘴、四瓣唇就对了上来。 “唔～” 她原本的确是想咬的，但碰到那一团厚实的温软之后，不知为何生出一股触电感—— 那股电流自对方而发，转瞬之间涌遍她全身。 我是怎么了。某一个瞬间，她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旋即，她像一叶孤舟被吞没，暂时遗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遗忘了她曾许下的要千方百计变回从前的誓言，遗忘了她和他正身处从前的老友、如今已是C级怪诞的红衫的杀人规则笼罩之中。 她无比热烈地回应了蛙人的热烈。 …… 十五分三十二秒之后，夜空中忽然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 电光穿过列车的车窗闪了进来，冬落感受到光线洒在她的眼皮上。 很快，她从迷离中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借着闪电的亮光看向车厢内——几张熟悉的面庞在电光照应下鲜活生动、格外清晰。 那是秋刀鱼，真衣和顾醒。 他们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秋刀鱼的漫画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手上却还做着翻页的假动作。 真衣手里拿着场记板，横杠打开了一半。 顾醒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边观察边记录着什么…… 顾醒的身后是体型庞大的坦克，他嚼着巧克力棒，一脸发懵。三上真史在坦克身旁显得很瘦小，用报纸挡住了自己的脸。 再往四周瞧，怪诞联盟的成员全都在这里—— 熊田信彦把摄影机对准她和蛙人双唇交接的地方。其他怪诞则眼睛圆瞪看着……除了阳介，他被出租车司机用手蒙住了双眼。 藤野适时打开了摄影灯，移动式电源的电量相当充足，半截车厢亮了起来。 “啊！！！！” 一声尖叫后，冬落一脚将前一秒还沉醉于热吻中的蛙人踹飞出去。 “混蛋，”蛙人的惨叫声在车厢里回荡，“你们都在这里为什么一声不吭！” …… 这时，车厢另一头，一个身着深蓝色制服的列车乘务员推着手推车走了进来。 他带着一顶制服帽，脑袋微微低下来，帽檐遮住了他的脸。藤野的灯光到了那边已经变得很微弱，列车员投在阴影之中，死气沉沉。 随着列车员的出现，列车再次启动，地面微微震动起来。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把目光投去列车员的方向。 车厢内一片寂静沉闷，唯有冬落在暗自庆幸。 “滋滋——” 无面导演将一台老式收音机放在了卡座间的桌子上，按下开关。时间刚过午夜十二点不久，吉田卫充满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就在冬落的镜头对准坦克的时候，一只黑色鸟儿从过道另一边飞了出来，车厢内乘客旋即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电波在车厢里回荡，某一瞬间，被一脚踢飞的蛙人竟觉的这情景有些怪异的温馨。 第241章 冬蛙之恋（二） 收音机播放着吉田卫的声音，穿着蓝色制服的列车员推着满载饮品的手推车经过众人。 列车员最先经过被冬落一脚踹飞到另一个卡座的蛙人身边，非常职业性地挂起微笑，问道：“请问您想喝什么？” 无面导演冲蛙人摆手，示意他拒绝掉。 “喜欢遗忘的列车员来自另一个时空，身穿蓝色制服，制服里蕴藏着时空的规则，他手中推车则蕴藏着遗忘的规则，” 吉田卫的故事仍在继续： “列车员每天随机出现在世界上某一辆正在行使的列车车厢里，将乘客们带入另一个时空中的某个固定车厢里，并向乘客们提供带有各种遗忘规则的奇幻饮品。 乘客如果选择喝咖啡则会忘掉生命当中很重要的一件事，选择可乐会忘掉生命中的一位亲人，选择橙汁会忘掉一位朋友，选择纯净水会忘掉所爱之人……” 蛙人的眼神下意识向冬落那边飘去，看见对方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当即冲着列车员直摆手：“不用了，谢谢！” 列车员继续推车逐一问过众人，只有娜娅要了一杯咖啡。 随后，列车员从车厢另一头推车离去。 吉田卫：“乘客们有权拒绝列车员提供的服务，但倘使一截车厢内，所有乘客全部选择拒绝，他们将集体遗忘人生中的过往，永远停留在异时空的诡异车厢内，陷入一场没有尽头、孤独荒诞的旅程当中。 整个过程里，收音机始终打开，吉田卫讲述的故事与车厢内发生的事情完全同步，仿佛在进行一场隔空的电台直播。 全程，调查员们都悬着一颗心。 待列车员离去之后，车厢内的气氛随之一松，众人才踏实下来。 …… 车厢里，吉田卫的声音继续回荡着—— “刀疤红衫穿着一身红色风衣走了进来，在他身旁是眼球全黑的乌鸦……” 在原先的车厢内，红衫和乌鸦走在空空荡荡的过道里，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车厢的每一寸角落。 黑色鸟儿在车厢上空盘旋，发出惨凄的哀嚎。 数十条血色锁链从红衫胸口的血洞中钻了出来，像死亡藤蔓一般爬上了列车的座椅、桌子、窗户、放行李的支架，它们齐头并进，仿佛要占满整节车厢。 片刻之后，血色藤蔓在车厢另一头缠在了一起，它们一无所获，在半空中扭动了一番，转瞬之间被红衫收回胸口的血洞。 黑色鸟儿尖叫一声，划过一道直线，径自落在了乌鸦的肩膀上。 红衫、乌鸦并肩向车厢门口行去。 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红衫忽地扭头看向车厢内调查员们原本坐着的位置，嘴角勾了勾，脸上闪过一丝只有正常人类才会露出的大有深意的神情，随后转身离去。 吉田卫：“月亮被乌云笼罩，红衫和乌鸦的背影消失于远处苍茫夜色中……” 调查员们仔细倾听电台里吉田卫讲述的故事。 怪诞联盟的成员们则继续拍摄进程，阳介从真衣手里把场记板要了回来，对着熊田信彦的镜头，打板，“action！” 调查员们还有些发愣。 无面导演用手势示意大家放轻松，自然对话。 …… 蛙人从卡座桌子地下爬了出来，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鲜红的掌印，“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都知道吉田卫的规则，” 秋刀鱼捧起《jojo》，“很明显，是吉田卫救了我们。吉田卫如今已经归入怪诞联盟，也就是说，是眼前的这些怪诞们救了我们。” 在冬落和蛙人热吻之时，秋刀鱼在一阵荒唐和惊讶的冲击当中，不慎把《jojo》掉在了地上，险些以为怪诞很快就会因此找上门来。他暗自提醒自己：保持镇定，就算蛙人和冬落去酒店开房，也决不能让漫画再次离开自己的手中。 “不得不说，”三上真史鼓起掌来：“怪诞们对规则的了解远超我们，这场规则与规则的碰撞相当精彩，我们很有必要把它纳入培训课的教材当中。” “我明白了！” 蛙人恍然大悟： “之前怪诞们让我们拍电影，等于让我们触发了娜娅的规则，这样一来，即使红衫忽然出手，也需要先和娜娅的规则进行对抗。等到了十二点之后，《午夜呓语》开播，吉田卫开始讲述电台故事，将我们拖入另一个时空当中，即便是红衫也无法找到我们，也就无法将我们拖入【红衫时空】当中……” 三上真史：“很接近真相了。” 调查员们为他们所发现的真相而感到兴奋，开始了一场关于今晚怪诞事件所有细节和反转的热烈讨论。 冬落则为自己避免了一场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尴尬社死而长出一口气。蛙人悄悄凑到她的身旁：“怎么样，这帮白痴都不晓得，我故意把话题引向……嘶……” 桌子 “告诉我，”冬落道：“你到底喜欢哪家医院？” …… 不久后，列车广播响起： 【乘客朋友，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已经抵达，请大家收拾好随身携带的行李……】 无面导演示意调查员们先离开车厢。 众人走出车门，惊讶地发现迎面就是国警厅的办公大楼，在东都的夜色中静静伫立。 众人向身后看去——一截车厢悬在马路上，待怪诞们全部走出车门口，车身一晃消失不见了…… 第242章 冬蛙之恋（三） 东都市，国警厅大楼前。 望着消失的那截车厢，调查员们默声不语。 在列车开往东都之前，众人谁都未曾想到这夜会是这样离奇的经历。 怪诞联盟的拍摄还在继续进行，熊田信彦扛着摄影机正在给车厢消失的那片夜空一个特写，随后镜头缓缓转向表情有些发懵的调查员们。 三上真史看着蛙人：“你们是怎么办到的？连怪诞都肯帮你们？” 蛙人：“大概是个人魅力，您应该不清楚，我很早之前和那位无面导演交朋友，如今相处非常愉快。” 正在翻开jojo的秋刀鱼：“你说的魅力，和你刚才对冬落散发的那种魅力，是一种吗？” “咚！” “咚！” 熊田信彦把镜头对准了倒栽进路边花池里的蛙人和秋刀鱼。 冬落瞧向三上真史，脸上一层寒霜：“真史部长，危险并未解除，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赶到【庇护之所】？” 三上真史看了看草丛，回道：“马上。” 众人走进办公大楼，大厅灯光明亮，值守人员站在大厅前台。 “这些家伙，”三上真史环视一圈，拿起了电话，“我让他们在这里等着我们……” “不对！”顾醒忽然说道。 他回头一瞧，发现队伍当中少了几人——蛙人、冬落、秋刀鱼、真衣，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心头一沉，很快意识到：红衫可能再次出现了，并将黎都的调查员们拖入了过去的时空中。 他看向怪诞联盟的成员们，他们还在拍摄场景。事实上，他们之中也没有人拥有时空类的怪诞规则。 他把手伸到随身携带的手包，洞二就在手包的侧兜里，他的手指在洞二边缘打着转。 【没有用】 洞二回话了——【红衫没有将你拉入她的时空，您应该明白她是为了什么】 洞二说的很对。即使顾醒将手指伸入小洞中，也无法改变过去的时空，也就无法拯救黎都的调查员们。此时，已过凌晨一点，吉田卫的《午夜呓语》也结束了……顾醒看着三上真史： “真史部长，您不是说，坦克可以撕裂时空吗？” “坦克！” 三上真史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手指着蛙人方才站立之处，吼道：“把这里撕开！” 坦克将一大把巧克力塞进了嘴里，发出棕熊一般的怒吼声。 紧接着，以他的两只手掌为中心，附近的空间像旋涡般扭曲起来。 他冲到三上真史手指之处，像抓挂在墙上的帆布那样，猛地抓住两处虚空，朝着左右两边用力撕扯。 顾醒仿佛听见了“嘶啦——”一声响，半空中真的被坦克扯开一道黑色裂缝。 透过裂缝看，里面是另一个国警厅办公大厦一楼大厅。此刻，大厅内红光漫天，血色锁链像藤蔓一样遍布每一个角落，发出簌簌的摩擦地板的声音，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息从裂缝中漫溢出来。 “呱！” 很快，一只巨大的青蛙从裂缝里面飞速窜了出来。 顾醒看着裂缝，看着血光冲天的大厅，看见红衫站在大厅的中央，胸口蔓延出三道血色锁链，穿进了秋刀鱼和真衣两个人胸膛。他们的眼球完全变成黑色，目光空洞而麻木。 “吼！” 坦克熊吼一声，跃入了裂缝之中。 待他双脚落地，大厅内红芒闪动，顷刻间红衫带着乌鸦、秋刀鱼和真衣三人齐齐消失不见了。 红衫消失之后，裂缝里的大厅开始地震一般的摇晃，巨大的石块从大厅顶部轰然而落，发出沉闷的巨响，溅起大片的灰尘，整个大厅仿佛转瞬间就要坍塌。 “坦克！” 三上真史脸上难得露出焦急的神情，“快回来！” 听到他的催促，坦克也有些慌张，笨拙地躲避着从天花板砸下来的石块儿。 “到这里，” 三上真史大吼道：“跳上来！” “好的，部长！” 坦克说着，看了看位于天花板的黑色裂缝，往身后退了退，蓄力，接着往前飞速跑了几步，猛地往上一跃—— 坦克的爆发力很强，瞬间就向上腾起四五米的高度，但距离裂缝还有不短的距离。稍许，坦克向上窜动的惯性已消失，身子又往下落去。 伴随坦克身体一起坠落的，是那些大大小小、卷着刺鼻灰尘的巨石，整座大厅的覆灭就在弹指间，黑色裂缝也开始收缩起来。 “不！”三上真史悲鸣道。 就在此时，一个长长的机械摇臂从裂缝中探了进去，甩向坦克。三上真史向一旁瞧去，操纵摇臂的正是裂口男熊田信彦。 “吼！” 坦克抓住了摇臂的另一端，他惊人的体重让经过熊田信彦特殊改造过的摇臂也往下沉了沉，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顾醒一度以为摇臂将要断裂。 最终，坦克赶在裂缝关闭前，从即将坍塌的空间里钻了出来。 当晚，红衫再也没有出现。 变成青蛙的蛙人从嘴里吐出了已陷入昏迷的冬落——这是他上一次因为没能拯救乌鸦而进化出的新的异能。 “红衫好像看不到变成青蛙的我……”他事后庆幸道。 三上真史一度判断不久之后，红衫一定还会回来，会想发设发带走之前侥幸逃脱的顾醒、蛙人和冬落，他为此制定了更详细的作战计划。 那段时间，蛙人曾在不经意间，听到他在国警厅的实验室里和一位教授激烈的争吵，争吵的核心似乎是某个代号为【拯救者】的实验计划，似乎坦克就是实验计划的一部分，三上真史希望教授将坦克从实验的名单里划掉，而教授坚决反对。 “别忘了，”教授说：“没有【拯救者】，就没有坦克。” 彼时的蛙人更多的心思在如何安抚受惊的冬落，未曾意识到这个名为【拯救者】的计划是何等不凡。 而红衫…… 在带走秋刀鱼和真衣之后，她消失了很久。有人在黎都往西，两百多公里外的山林中看到过她，国警厅的调查员们闻讯赶到那里苦苦搜寻，却一无所获…… 第243章 伟大的实验（上） 红衫等人消失的第二天，顾醒和蛙人、冬落作为黎都幸存者暂时留在国警厅办公大楼，接受【庇护之所】的保护。但不知为什么，顾醒心中有种预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红衫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名为【庇护之所】的收容物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帐篷，位于国警厅办公大楼九层的一个大厅里。 国警厅的调查员们在【庇护之所】内建造了十多个卧室，还有书房，健身房，厨房……储藏室里存放了大量食物、水、药物，像是随时打算搬进来的样子，又仿佛到了怪诞盛行的末世，这里也能成为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被隔离的这段日子里，顾醒获得一段难得的宁静时刻。 他把《东都电台怪诞爱情故事》后期剪辑的工作交给怪诞联盟们的成员们，怪诞们因此陷入了持续的兴奋当中—— 他们获得了曾经被导演严格管控的自由剪辑权，以多才多艺的安井晴香为首，整日整夜沉溺于娜娅事务所的剪辑室中，各抒己见、争吵不休，只为了追求最好的剪辑效果。 等到制作电影后期效果的时候，怪诞们又各展才艺，将画面做的恐怖又阴森、奇幻又绚丽，最终成片出来之后效果惊人，顾醒看罢，为自己没能参与到这场惊艳的剪辑当中而感到懊悔。 当然，顾醒并非全无所获。 当怪诞们的剪辑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之时，他本人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 红衫进入黑洞又变成怪诞，转而袭击曾经伙伴们的离奇事故给予顾醒内心的冲击力前所未有。 无论如何，红衫曾是顾醒生命中所能看到的几个极为鲜活的生命力之一。 她为了求生而进入黑洞，却成为了她最不想成为的怪诞，做出了她最不想做出的残害同伴的恶行……如果当初，尚未进入黑洞之时，她晓得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么她是否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包括乌鸦，包括秋刀鱼和真衣，每个人都曾在顾醒生命中鲜活地存在过，如今都已成为怪物，这让顾醒一度感到迷茫—— 或许身处这样的乱世当中，迟早大家都会沦为红衫那样的怪诞，那么生命的意义在哪里？ 顾醒一直为之执着的惩罚罪恶、涤荡黑暗的意义在哪里？ 在庇护所生活即将结束之前，顾醒苦苦思考，得出了自己彼时的结论：生命或许本没有意义，但既然你已经踩在了命运的车轮上，就必须奋力往前走。 红衫、乌鸦、秋刀鱼、真衣……这些鲜活的伙伴，如果可能，一定要想方设法拯救她们才好。 …… 在【庇护之所】呆到第十天的时候，三上真史带着一个头顶发秃、带着黑框眼镜、看起来颇有些专家学者气质的方脸男子找到了顾醒。 三上真史：“这位代号是【教授】，既是我们国警厅的调查员，也是研究员，正在进行一项了不起的伟大实验。” 顾醒看向教授。 “谈不上伟大，”教授向他伸出热情的手，“但或许能够改变人类的命运。我来这里，主要是想带您去参观一下我的实验室。” “教授谦虚了，” 三上真史补充道：“顾醒君应该知道在怪诞调查员的体系内，一个助理转为实习调查员时，精神力量达到一定标准，就会接受一种名为【石狩射线】的照射，而后才能获得属于他本人的特异能力……石狩射线就是教授第一个发现的。除此之外，教授在怪诞研究中还有很多重要的发明和创造，对我们研究和调查怪诞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顾醒道：“恕我直言，我还是不太理解，您为什么要带我去参观您的实验室。或者，更直接一点，为什么偏偏是我。” “关于这一点，”教授扶了扶黑色镜框，“我想，在我们一同参观实验室之时，再详细告诉您。” “我还在庇护期……” “我们都知道，红衫不会回来了。” “我今天还有一项关于精神力量的练习没有完成，”顾醒道：“练习结束之后，我去您那里。” “完全可以。” 教授离开之后，顾醒迅速将山浦氏召唤到庇护之所附近，并将怪诞联盟的成员从热烈讨论的剪辑室里唤了过来。 当顾醒走进教授的实验室，身边已是怪满为患。 和所有科学怪人的实验室一样，教授的实验室里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仪器和容器，密密麻麻的玻璃管经过曲折的路线从一个容器通往另一个，五颜六色的液体在玻璃管道中奔涌驰骋， 顾醒和三上真史带着好奇心一路问询、一路参观，教授则耐心地逐一介绍： “这个就是消忆器的雏形，它的力量来自于一把可以让人忘却记忆的手枪，我在研究中发现，通过另一种怪诞物品调整它的波段，就可以利用它来使人忘却关于怪诞事件的记忆……” “这个是第一台【石狩射线】放射仪，天知道我在发现【石狩射线】时是何等的兴奋——当时，我甚至以为人类有救了，如今才晓得，那是漫漫长路的第一步！” “为什么起名为石狩呢？” “这个……是为了纪念当初和我一起发现它的同伴，”教授似乎不愿意多讲，带着顾醒继续往前行去，“这是……” 他不停地讲着，直到来到一个盛满绿色透明液体的巨大玻璃容器前，他望着容器，带着自豪地神情端详了许久。 容器内是一个不着寸缕的男子，身上挂满了连着电线的元器和芯片，密密麻麻的电线在容器内散乱一团，又在容器底部汇集，经过一个细小的管道钻了出去，连接到另一个由金属制成、完全封闭的复杂仪器中。 “你们应该知道吧，” 教授望着眼前的容器和装置，脸上有些狂热和骄傲的神色，“多年以来，我一直在研究一个从未有人破解过的课题——如何让人类用自己的身体容纳怪诞的力量。 我说的这种容纳是非常稳定的容纳，不是靠什么【异类】、怪诞寄宿、怪诞契约，或者说是和怪诞的爱情，这些稀奇古怪、无法复制的途径，而是想容纳就容纳，可管可控可操作…… 我为此付出几乎全部的精力，无数次失败，无数次痛苦不堪，一度甚至感到绝望，但是今天，我想郑重地告诉你们——我们距离容纳怪诞的目标，已经无限接近了。” 第244章 伟大的实验（下） 显然，教授的话让在场的两位听众都有些震惊。 “这个实验原本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教授望着容器中的男子，男子嘴上扣着一个呼吸罩，“这一切要感谢【异类】。” “异类？”顾醒的心跳暗自加快。 “黎都的那些调查员应该多少和你提到过的吧？” 三上真史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异类】，我个人认为，那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不过，有点真本事——至少，他能让调查员拥有怪诞规则的力量。可惜，那家伙吝啬的很，到目前为止，只有三个成功案例。” 这真不能怪他吝啬。顾醒这么想着，嘴上却说道：“我想起来了，在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中，红衫曾经和我提起过【异类】。对了，那个时候，乌鸦已经容纳了怪诞。” 三上真史和教授大抵都听说过顾醒被卷入试炼场的经历，对此并不感到稀奇。 “是啊，异类，” 教授感慨着，“为了研究异类让人类拥有怪诞规则力量的机理，我第一时间邀请大林瞳子、乌鸦和幽灵来到我的实验室，为她们做了全身检测。这样的实验我曾经对好几位拥有怪诞能力的人士做过，但收获甚微。直到这一次——” 他兴奋地敲击容器外壁，发出“蹬蹬噔”的声音， “我从她们三个人身上，发现了一种非常类似的奇异波动，我将之命名为【石狩波】。这种波的振幅、频率和波形不时会产生突然的变化，但经过几天的观察之后，我发现，这种变化也是存在一定规律的——这个比较复杂，我就不再赘述。 总而言之，她们三人使用怪诞能力之时，身上会出现两股几乎相同的【石狩波】，彼此交错振荡。我想办法利用国警厅收容的某种怪诞物品，模拟了类似的波动，然后尝试用多种办法让实验志愿者从身体内部散发【石狩波】，其中一种获得了成功……结果是惊人的。” “坦克？”三上真史说道：“坦克是成功案例？” “没错，虽然失败了很多次，但坦克成为了第一个通过【石狩波】拥有怪诞能力的调查员。” “副作用呢？”三上真史道，“如此伟大的进步，不可能一点副作用都没有吧？我的坦克……他在拥有怪诞力量之前智商还是够用的，现在呢？几乎是个傻子。” “坦克是自愿的，” 教授的语气依旧平静，“你批准了他参与实验的申请，应该知道他为了拯救全人类付出了多少勇气。事实上讲，他几乎做到了。他的脑部受损是场意外，正因为他的勇气和牺牲，下一位实验者将大获成功……” “好啊，”三上真史道：“为什么【石狩波】是【石狩波】，而不是【坦克波】？” 教授沉默良久，终于回道：“总会有以坦克命名的伟大发明，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他随即看向顾醒：“顾醒君，我还是直说的好。这一次请阁下来我的实验室，其实是想像大林瞳子、乌鸦和幽灵那样，对你做一次全身检测—— 说实话，【石狩波】距离成功很近了，但目前而言，仍有一些缺陷，比方说，它的不稳定，它的随机性，它对承载者的反噬。 你是这个国家，甚至是全世界第一个拥有怪诞分身的人类。他们说怪诞能力在你身上极为稳定，所以，我有种直觉。对你的检测，一定会让我大有所获！” 有了前面的铺垫，顾醒其实对教授提出这样的请求并不意外。他看着教授默不作声，暗自判断自己应当如何应对。 纸条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无所谓，看你自己的想法】 【就算答应下来也没什么，一切检验结果都可以推脱到山浦氏身上】 “既然如此，” 顾醒望着巨大容器，“我愿意向坦克学习，为拯救全人类做出一份自己的贡献。” “多年以后，” 教授神色肃然，“怪诞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孩子们会感激你的。” 他说这话时，身边站着娜娅、熊田信彦、喜多英二郎父子、安井晴香、奶奶，大家一起鼓掌。 …… “叮咚——” 站在涉谷公寓顾醒家门口，蛙人犹豫了很久，终于按下门铃。 此时，距离红衫事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因为完全看不出红衫去而复返的迹象，加之黎都依旧在发生怪诞事件，蛙人不久之后，就和顾醒、冬落一起返回了黎都市。 “欢迎！” 顾醒开门，把他请了进来，“怎么有时间大驾光临？我听说你们最近挺忙的。” 蛙人听了，不免苦笑—— 红衫事件带走了黎都市四位调查员，加之正义依旧处于失联状态，现今黎都一共只有蛙人和冬落两位正式调查员在岗，案件办理任务繁重。 “的确很忙，” 蛙人坐进顾醒的沙发，叹了口气，“本部长想了很多办法，勉强可以支撑下来。” 为了缓解人手不够的窘境，黎都市向国警厅递交了亟需援助的申请，国警厅收到申请之后，迟迟未有下文，大概还在走文件运转的流程。 只是黎都近期案件频发态势有所抬头，实在等不到国警厅的指令，本部长中泽健二干脆利用个人关系，向东警厅发出援助申请。 前一段时间因为吉田卫和绿友利惠通信的怪诞事件，东警厅和黎都警察本部算是有过一次颇为愉快的合作，东警厅本就兵强马壮，加上警视总监又是个爽快性子，内部研究之后，决定将夜影和答案这对搭档，再加上那个代号为寡妇的调查员暂时派遣到黎都市进行一段时间的支援。 与此同时，黎都警察本部也加快了调查员后续梯队接班进度，将三名已经颇具实力、经过多次怪诞事件考验的实习调查员转为了正式调查员，又让包括智子、小峰雅信在内的几位精神力量已达到足够数值的助理接受了【石狩射线】的照射，转为了实习调查员。 此外，另有一批实习助理转为了正式助理，整个梯队都在以超速状态往前赶。蛙人不认为这是一种健康的队伍培养状态，但事已至此，似乎别无选择。 “什么时候能喝到你们的喜酒啊，” 看着蛙人打了石膏的胳膊，顾醒嘴角微微翘起，“我有些等不及了。” 因为在列车上的社死瞬间，蛙人的胳膊成了冬落施暴的牺牲品。比较前几次而言，这次伤的着实不轻，连冬落都有些过意不去，趁着没人的时候，她偷偷探望过蛙人，嘴上还是没有什么好气，但看神情态度，似乎对蛙人并没有特别的抗拒。 这事儿有戏。这是蛙人自己的判断。 “争取年内，” 蛙人知道顾醒是在拿自己打趣，他决定予以有力的回击，“到时候你可要准备一个厚厚的红包。” 他伸出两只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厚度，留下了足有二十厘米直尺长的空间，“至少，得这么厚。” “嘶，你是想让我倾家荡产啊。” “我要出一趟远门，”蛙人神色忽然郑重起来，“有几件事，想拜托你……” 第245章 追逐红衫 “出远门？” 顾醒本能察觉到异常，当场刨根问底：“你要去哪里？” “去找红衫，”蛙人苦笑道：“或者说，去救真衣。” “国警厅不是组织了一个专门小队去寻找红衫的下落了吗？”顾醒说道。 像红衫这样由调查员异化所成的怪诞被称为【异化种怪诞】，也称【深渊怪诞】。 他也是从三上真史那里了解到这样一个残酷真相—— 在此世界中，凡是出现异化种怪诞，各国调查系统都会穷尽一切手段，想方设法除掉，或者限制对方，只因【异化种怪诞】的成长性要比其他种类怪诞高出很多，而且绝大多数都出现了毁灭世界的倾向。 导致这个国家第二代调查员几乎全军覆没的那位异化种怪诞就是典型案例。 在此之前，熊田信彦也是国警厅重点追查的对象，只是因为他每次出现和消失都相当突然，才一直没有实现有效的限制。 等到熊田信彦加入怪诞联盟之后，行踪确定，也丧失了无序混乱杀人的属性，国警厅才将熊田信彦的危险性持续调低，降为暂时观察级别。 “看到那位老人了吗？” 蛙人带着顾醒走到公寓的窗户边，向着楼下望去，那边站着一位穿着和服、手持藜杖的光头老者。因为距离有些远，顾醒看不清他的面貌，但看起来颇有威严。 “那是真衣的爷爷，代号朽木，调查员元老委员会的委员，也是我们国家第一代调查员，”蛙人苦笑道：“当初真衣来黎都做调查员，我非常尊敬的一位前辈叮嘱我，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好真衣的安全。可惜……我食言了。” “那种生死关头……” “那个时候，” 蛙人摇头打断了顾醒，“我本有机会救下真衣，可结果你也看到了——我选择了冬落。” 顾醒还想开导对方，但蛙人说：“事已至此，我决定跟随朽木大人去寻找红衫的足迹，临走之前，有三件事放心不下，想拜托你……” “让我猜一猜，” 顾醒道：“第一件事，你想让我照顾冬落。” “没错，并非强求。只希望你能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情况下，代我守护她的安全。” “第二件事，黎都的调查员正是新老交替之时，交接过程又有些仓促，你担心会出事故，所以想让我多多帮衬？” “没错，同样，在你能力范围内出手便可。” “第三件事，你放心不下中野拳击俱乐部的直树选手，想让我代为照看？” “你真是哥肚子里的蛔虫。” “有求于人的情况下，还自称是哥，对方恐怕很难愉快答应下来啊。” “哥……”蛙人从桌子上端起顾醒的杯子，递了过来，“喝口水。” 一旁正在读书的藤野目瞪口呆看了过来。 蛙人走后，顾醒陷入了沉思—— 或许，他不该留在黎都，而应该跟着蛙人一起去追寻红衫的足迹…… …… 从涉谷公寓走出来之后，蛙人一身轻松。 有顾醒君照应的话，除非遇到毁灭级的怪诞，冬落应该都不会出大状况了。黎都也不至于因怪诞盛行而陷入生灵涂炭之中。不知为什么，他对顾醒就是有一种很强烈的信任感。 来涉谷公寓之前，他还专程去了娜娅事务所的办公大楼，用纸飞机往楼里投递了信件，拜托无面导演一如既往地支持黎都调查员们的工作。至少……不要添乱。 “怎么说了这么长时间？”朽木看着蛙人，皱了皱眉头。 “抱歉，大人，”蛙人连忙欠身，“想要交代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遗嘱也留下了？”朽木道。 “没错。” “那就出发吧。” 蛙人向远处挥了挥手，一辆黑色轿车行了过来。他抢前一步，拉开右后方的车门，作势请朽木上车。 这时，一旁经过一对颇为惹眼的男女。 男人相貌颇为俊气，女人的容貌则更为出众，散发着一股颇为隐晦的魅惑气息。 蛙人望着那对男女，久久不肯挪开目光。 “怎么？”朽木道。 “那个女人有问题，”蛙人依旧望着那边，“我想……” “上车。”朽木道。 “呃……好。” “这个世界上的怪诞是查不完的。但总会有人前赴后继地冲上前，没有人无可取代，你就专心跟着我吧。” …… 小仓宏昌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汽车，注意到了那个长相丑陋、着装怪异的男子一直盯着自己，男子身旁站着一位手持藜杖的秃头老者，两个人看起来很不正常。 不过，小仓宏昌此刻无心搭理二人。他的注意力全在身旁这位妙龄女子身上——女子是他今日户外采风时偶然遇到的，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后，他立时惊为天人，心中按捺不住想和对方交谈的念头，于是一路追随过来。 “您好，” 小仓宏昌快走两步，行到女子身侧，对她说道：“冒昧打扰一下。” “嗯？” 女子止住脚步，朝他看了过来，“您有何事？” “呃，呃，” 小仓宏昌结巴起来，“呃，是，是这样的……鄙人名叫小仓宏昌，是一名摄影师，”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制作精良的名牌递到女人眼前， “我刚才有注意到您……您的气质、身材、形象都非常非常棒，所以，我想冒昧邀请您做我的模特，为您拍几套写真——请放心，我会付给您一笔可观的费用，事后，我会将成品亲自交给您……” 以小仓宏昌的经验来看，一般而言，寄出有偿写真这个大杀器之后，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往往趋之若鹜。那些模特们甚至愿意免费拍摄。但面对眼前这位绝品美人，小仓宏昌心里没有那么笃定。 “写真啊，”女子淡淡说道：“不是很感兴趣。” “别急着拒绝，” 小仓宏昌拦在对方身前忙道： “我的摄影技术在附近一带相当有名气的，您可以先试着拍一套看看再说——人生在世，总有要留下些什么，尤其像您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如果不留下几张惊艳绝伦的照片，后世人恐怕都不晓得世界上还曾经生活过如此极致的女人呢！” “好吧，不过，”女子听了，嗤嗤笑道：“要是你拍得让我不够满意，可是要倒霉的。” “当然。对了，还没请教您的名字。” “叫我樱子吧。” …… 蛙人离开后的第二天清晨，思考了一整夜的顾醒追上了蛙人，加入了追寻红衫等人的搜索小队。 蛙人问顾醒答应他的三件事情怎么办，顾醒说，他会把山浦氏的分身留在黎都履行诺言。 一开始，他们干劲十足，彻夜不眠地在野外的山林中找寻红衫的踪影，但始终毫无所获。 不久之后，因为长期连续作战，渐感疲惫困倦的顾醒发现人类的身体终究存在绝对意义上的极限。 于是，他把山蒲氏的分身留在了搜寻队伍之中，自己的本尊返回了黎都市顾氏侦探事务所，继续接收怪诞事件的办理委托。 过了一段时间，他再把本尊调回搜寻的队伍，把山浦氏的分身换到侦探事务所里。 山蒲氏的分身耐力就比他分身要胜出太多了。或者，更准确地说，山蒲氏几乎不知疲倦，昼夜不眠，永远都在找寻的状态里。 但找寻红衫等人的踪迹是一项浩瀚而艰难的长征，并非不眠不休便可以一蹴而就。 众人渐渐放慢了脚步，从迫不及待的状态里拔离出来，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 也正是在这一阶段，顾醒一直深埋在潜意识里的担忧逐渐浮出水面—— 隐隐的，他不再特别期待找到红衫等人。 因为红衫、乌鸦、秋刀鱼和真衣毫无疑问已异化为混乱无序杀人的怪诞。 假使找到了她们，也就意味着顾醒大概率必须消灭，或者收容她们。 被收容的红衫、乌鸦、秋刀鱼、真衣，还是不是原来的她们呢？ 当然，现在的红衫也并非原来的红衫。 但真到了需要收容红衫等人的时候，顾醒心中总会觉得有些莫大的悲哀和别扭。 好在，一时之间，真的很难找到她们。 他有时极其盼望能够找到红衫。 有时，又强烈地渴望她们能永远地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享受成为怪诞的踏实、稳定、自由和无忧无虑。 时间就这样走下去。 渐渐的，顾醒遇到很多麻烦事，时常需要山蒲氏和本尊一同返回黎都解决问题，他经常消失在搜寻的队伍里，但他的执念还留在队伍当中。 “如果找到她们的踪迹，”他告诉蛙人，“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立刻赶到。” 蛙人回道：“放心吧，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你不过来，我也要把你绑过来。” 至于蛙人，其实，他和顾醒一样，处在盼望找到和盼望着找不到的矛盾心态中来回游荡呢。 这场搜寻，真的漫漫无期。 第246章 调查员助理圣子！ “喂，” 圣子接起了电话，“您好。” 因为红衫事件带来的黎都调查体系的梯队更迭，圣子比预期中还要更早一些地由学员转为实习助理，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开始接手处理怪诞事件。 她接起的这部电话机通体黑色，专门为怪诞事件设立，怪诞调查课内部将其戏称为【黑机】，暗有不详征兆的寓意。 每一位助理和实习助理办公室都配有一部【黑机】，外出之时，可以将黑机与助理本人的手机绑定，随时都能受理怪诞事件的报警。 知道黑机电话号码的，至少都是警部补以上的警官。在任职之前，警部补们都会接收关于怪诞事件方面的培训。 把这种事情堂而皇之列入官方的培训课程，大谈怪物的表现、体系、危害和科学依据，对于那些警界精英们一定也会产生极具冲击力的观感吧，说不准从此以后就要颠覆人生观、世界观。圣子时常不无恶意地这样想到。 “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是圣子小姐吗？” 和全国其他府道县一样，黎都市实行调查员分区治理机制，一名调查员和一名助理负责市内某一个固定区域的怪诞事件。实习调查员和实习助理一般不安排固定区域，而是接手正式调查员安排过来的一些危险性较小的案件。 不过，以黎都市当前的情况而言，人手实在紧张，所以实习调查员也按照正式调查员的待遇分配了固定区域，只不过所分区域范围更小一些、怪诞事件发生的频率更低一些。 也正因于此，作为实习助理的圣子也有了自己固定负责片区，相应的她的黑机号码发到了片区内每一名警部补手中。 “是我，请问发生了什么特殊事件吗。” “我们这边有一位摄影师，身上发生了非常离奇的状况，您最好尽快赶来调查一番才好……” “能说得再具体一点吗？” “好，怪异大概是从三天之前开始的，这位名叫小仓宏昌的摄影师在户外采风时遇到了一个名叫樱子的女人……” 圣子边听电话，边做了细致认真的记录。她初步判定这并不是一起无序混乱的怪诞杀人事件，心里先松了一口气。做完记录之后，对着电话说道： “麻烦您控制好现场，我们随后就到。” 挂掉电话之后，圣子立刻向自己对口服务的、代号为【蜂人】的实习调查员汇报了相关情况。 蜂人过去曾是蛙人的直接助理，圣子之前还记得蜂人的姓名来着，可在对方转为实习调查员之后的第二天，她就彻底想不起蜂人从前的名字，那种遗忘仿佛印在了她的灵魂里，让人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这个世界也太诡异了。 按照梯队培养的一般规则来说，实习助理往往需要先跟随正式助理共同服务某位正式调查员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单独服务一名调查员，更不会让其单独服务实习调查员，只是如今黎都市的情况太特殊了，较为成熟的助理都转为了实习调查员，于是培养体系也被迫打乱了节奏。 “去实地看一看吧。” 蜂人了解了情况之后，当即决定赴现场调查。两个人进电梯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去怪诞培训课参训的藤原惟成，圣子故意没有搭理对方，但藤原惟成主动打招呼，“蜂人大人好，圣子小姐……” 蜂人似乎也听说过藤原惟成是圣子的铁杆追求者，甚至不惜为此成为了怪诞培训课的学员，于是停下脚步看了看圣子。 “抱歉，”圣子面色冰冷，“我们要去执行一项紧急任务。” “这样啊……” 藤原惟成只好从电梯里退了出来。 “圣子小姐，”在电梯快要关闭的一刹那，他忽然对着电梯里的圣子大声说道：“我正在加倍努力，相信不久之后就可以追上您的脚步，成为一名实习助理！” 电梯门彻底关上。 藤原惟成的声音还在电梯里回荡，圣子随即陷入了沉思之中，想起一年前的某一天，深夜的出租车里，她借着酒劲对顾醒说的那句话 “顾醒，请您走慢一点吧，我怕我追不上您的脚步呀。” 一年的时间飞逝而过，当初同在车里调戏自己和顾醒的红衫已异化为怪诞，顾醒辞职开了私家侦探所，而她本人也从一名交番警察变成了刑事警察，又变成了怪诞调查员助理，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条血色锁链，比起刚从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逃出来时，锁链红了许多。按照红衫所言，这是圣子越来越靠近下一次轮回试炼场开启的标志。 说来也惨，同样被血色锁链所缚的红衫、乌鸦、真衣大概都不用为这件事发愁了，只有她一个原本普普通通的小刑警还在苦苦挣扎，这事情有够离谱的。 “圣子。”一旁传来蜂人的声音。 “嗯？” “电梯到一楼了。” “哦。” 一道强光射了进来，照在圣子的脸上，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大步走出电梯。 …… “您好！” 看着蜂人和圣子从黑色轿车里走了出来，名叫上冈优平的小田区刑事课负责人热情地迎了上去， “您好！二位能这么快赶过来，真是太好了，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状况，虽然之前培训时就听授课警官讲述过，但实际遇到这样的情形，还是感到脊背发凉啊……” “客气的话不用多说了，”蜂人和他握了握手：“我们先去现场看一看吧。” “好，” 上冈优平带着蜂人和圣子往不远处的一栋公寓走去，“您看看那栋公寓，名叫爱知公寓，受害者就住在公寓第五层——” “等等，” 蜂人忽然看向圣子，“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好像你前一段时间租住的那间公寓……” “涉谷公寓，”圣子道：“那个叫涉谷公寓，离这里不远。” 第247章 樱子（一） 圣子和蜂人跟着上冈优平走进爱知公寓的第五层西户，一股奇怪的香味从屋子里飘了出来。 “这个好像是来自那个怪物女人身上的味道，”上冈优平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从来没在哪种花上闻到过这种香味，但说实话，还挺好闻的。” 圣子和蜂人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脸色都不太好，两个人屏住呼吸，拉着上冈优平迅速进入步梯楼道，一路来到第一层，闻不到半点那种香味才停下来。 “二位？”上冈优平喘着气，“能否给我个解释？” “培训的时候老师没有和您说过吗？” 圣子因为屏住呼吸，此刻喘气喘得更厉害，“怪诞的声音、眼神、气息、物品都可能成为杀人的规则，所以在没有充分试错之前，决不能轻举妄动。” “这是我的错，”蜂人说道：“我刚才有注意到，你们的警员都在楼上，请让他们尽快离开那里。” 如果说圣子经验尚不够丰富，蜂人可是跟着蛙人参加过数十次怪诞案件调查的，绝不应该如此大意。圣子看得出蜂人有些内疚，于是把责任归到了自己身上：“怪我当时电话问询时考虑得不够全面……” “这样的话，应当怪我没有主动交代才对。”上冈优平道。 “好了，”蜂人笑道：“我们三个再这样谦让下去，您的警员们恐怕会很危险。” “啊，是这样！” 上冈优平当即拨通电话：“早田，立刻让所有人下楼，你们全部都要屏住呼吸，尽可能不要吸到那种味道……对，把那位摄影师的妻子也带出来。” 蜂人则问圣子：“死囚快到了吗？” “正在路上，接到报警的同时就调度了，二十分钟以内到位。”说这话时，圣子想起了藤野怪诞肆虐奈良公寓地下室期间，智子调度死囚的场景。彼时的圣子尚觉得那有些残忍，如今却习以为常。 “很好。” …… “三天以前，我丈夫在户外采风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名叫樱子的女人……” 摄影师小仓宏昌的妻子被警察带到楼下时仍是哭哭啼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给蜂人和圣子介绍三天来发生在自己丈夫身上的异常状况—— 樱子同意做小仓宏昌的模特之后，小仓宏昌便将她带到自己的影馆拍摄。 回家之后，小仓宏昌就变得魂不守舍，身上渐渐开始散发那种奇怪的香味，嘴里喃喃不停地说要去找樱子。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家门去找樱子。妻子阻拦不住，只好也跟着过去。 那个名叫樱子的女人如今住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另一栋公寓之中，小仓宏昌当着妻子的面向她倾诉衷肠，樱子却说：“一个人的爱是有限的，你把你的爱给了我，你的妻子怎么办？” 小仓宏昌：“我要和她离婚。” 樱子皱着眉头：“那你的妻子岂不是会很伤心？” 小仓宏昌：“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没有你。” 樱子笑了笑，回道：“要是一个人能分成两半就好了。” 小仓宏昌再次回到家之后，就一头扎进厨房找到菜刀，声称要把自己劈成两半，妻子无论如何也阻拦不住，只好匆匆报警…… “是有些古怪，” 蜂人听罢，看向上冈优平，“小仓宏昌如今还在楼上吧？” “是的，我们将他绑了起来……” “那个女人身上有没有散发这种香味？小仓宏昌的妻子当时跟了过去，应该了解情况……” “没有。我们问她，她回答的非常肯定。那种香味只有她丈夫身上才有。” “樱子呢？” “还在那栋公寓里，我安排人手在盯，但是不敢轻举妄动。” “很好。” 不久之后，几个死囚被一辆商务车拉送过来。像这样不是特别危急的状况，当然无需调动直升机。 圣子指导着一位死囚戴上过滤面罩，拿好摄像机，一路直播拍摄到了公寓第五层。 “你好，”圣子拿着对讲机问道：“可以闻到奇怪的香味吗？” “完全闻不到。”对讲机里传来了死囚的声音。 “好的，继续行动，进入小仓宏昌家中。” “是！” 爱知公寓外，不知何时搭起一个操作台，蜂人和圣子站在操作台的屏幕前观看死囚带来的摄像直播—— 镜头对准家门，走了进去，小仓宏昌被绳子缠成个粽子，又和客厅的沙发绑到了一起，一动也动不了。 “快把我放开！”他看着死囚，恶狠狠说道，“我要去找樱子！” 死囚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正要拿起对讲机说话，小仓宏昌的脑袋忽然调转180度，后脑勺对着死囚，露出了一张五官有些模糊的面孔，哀求道： “快，快把菜刀给我！” 死囚被这诡异的一幕彻底吓倒，颤抖着拿起了对讲机：“接，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嘶” 圣子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请继续拍摄。” …… 死囚在小仓宏昌的家里呆了一段时间，并未出现任何异常状况。之后，蜂人、圣子和上冈优平带着面罩进入小仓宏昌家中对摄影师进行近距离的实时观察。另一边，负责监测樱子的几位警员也不断传来樱子足不出户、状态稳定的消息。 在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小仓宏昌的精神异常状况愈加激烈，表现为正脸的极度狂躁，和后脑勺面孔声泪俱下的哀求。 “为了避免小仓宏昌的状况继续恶化下去，”蜂人做出了本次调查的第一个应对决定，“我们试着向他体内注入安眠药液。” 药液很快调到现场。注射完成之后，小仓宏昌闭上了眼睛、陷入昏迷，但他的后脑勺诡异地旋转到了前面，那张原本模糊的面孔越来越清晰，眼巴巴看着众人，不断哀求着： “快，快把刀子给我吧！” “见鬼……”上冈优平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整天都在跟这种怪物打交道？我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别太保守了，”圣子不无恶趣味地说道：“你可能不是第一次，甚至不只三次五次……” 上冈优平：“何出此言？” 圣子：“我出发前查了查这一带的记录，在好几宗案卷里看了您的名字呢。” 上冈优平在原地宕机。 蜂人：“和他说这些干嘛？” “你知道的，”圣子抬头望向中央公园上方，“那个黑洞又出现了，这也就意味着，消忆器很快就要失去作用——我们很多同仁这段时间以来的调查反馈也证实了这一点。所以，我觉得早一点提醒他，未必是个坏事。” 蜂人：“有道理。” 不久之后，那副原本模糊的面孔彻底从小仓宏昌的后脑勺上凸了出来，变得无比清晰，仿佛是科学家用克隆手段再生的小仓宏昌的脸。 紧接着，小仓宏昌的后脖颈长出了喉结，后背长出了并不结实的胸肌，两只手背长出了掌纹、手指，脚后跟长出了前脚掌……一个崭新的人的轮廓正从小仓宏昌背后缓慢成形…… “难道他在进行有丝分裂？”上冈优平惊得合不拢嘴。 第248章 樱子（二） 或许，从科学的意义上而言，小仓宏昌可进行的根本不是什么有丝分裂。但此时此刻，他所展示出来的诡异状态完全可以用有丝分裂来形容—— 他的背面出现了一个和正面一模一样的小仓宏昌，此刻正奋力向外拉扯着属于自己这半边的身体，原本绑缚着小仓宏昌的身体绳索竟然被这股拉扯的力量崩断。 两个小仓宏昌渐渐分裂开来，他们之间被数十根猩红丝状物相连，仿佛两半身体在彻底分离前的最后纠缠。 踩着满地散乱的绳索，他们向着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各自走去，猩红血丝被越扯越长，他们的表情也愈加狰狞，似乎承受着极限的痛苦。 在彼此离开三米左右距离的时候，他们终于彻底分裂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 从正面来看，仿佛是正常的人类，是从前的小仓宏昌；从背面来看，他们像是被锋利的闸刀坎过，留下了像墙壁一般平整光滑的切口，数十根猩红血丝像水草一样长在切口上，随着两个小仓宏昌的走动在半空中飘舞着。 “你们告诉我，” 望着眼前的怪物，上冈优平忍不住问道：“他现在还算是正常人类吗？” 圣子：“这不是显而易见嘛。” 蜂人：“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在他分裂成两半之后，刚才那种香气突然消失了？” 圣子：“所以，那种味道其实是受害者即将分裂的征兆？” 蜂人：“很有这种可能。” 小仓宏昌分离成两个独立个体之后，其中一个满脸爱意瞧向了他的妻子，“老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说着，伸开双手，想要拥抱妻子。 妻子当场吓得昏了过去。 小仓宏昌的另一半身体则高喊着：“樱子！樱子！你在哪里啊！”边喊边跑出门去。 上冈优平：“放任我们的市民们看到这种状况，是不是影响有些不太好……” 蜂人：“快叫楼下那些死囚拦住他！” 圣子拿起了对讲机，对讲机的另一头是怪诞培训课的实习学员泽平：“泽平，小仓宏昌正在逃往一楼。” 泽平：“逃？” 圣子：“让那些死囚拦住他，控制在警车里。” 泽平：“哦” 圣子：“做好心理准备，他现在有点……怪。” 不一会儿，圣子和上冈优平，随在蜂人身后来到楼下。 走出公寓大门，圣子刚好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拉着数条猩红血丝的小仓宏昌的身体径直穿过了拦在他身前的几名死囚，大步向远处跑去。 几名死囚也被这样诡异的场景惊到了，站在原地发愣。 上冈优平：“谁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状况？” 圣子：“显然，受害人因为怪诞，产生了虚化的能力。” “圣子，做好三件事——第一，封锁附近的街区，禁止行人靠近，尽量降低影响，” 蜂人说着，朝小仓宏昌追了过去，“第二，通知网信课，让他们高度关注网络消息，凡是出现了小仓宏昌的视频和帖子立刻删除；第三……做好随时击毙小仓的准备。” 圣子：“好的。” 蜂人、圣子、上冈优平，带着上冈优平一众部下，一路跟着小仓宏昌往前跑。 警方的封锁并没有那么及时，路上遇到了很多行人，有的吓到腿脚发软，有的尖叫着逃跑，还有些胆大的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上冈警部补，”蜂人道：“请你的警员把那些拍照的手机都处理一下。” 上冈优平：“是！” 三个人一口气没歇，跟着小仓宏昌来到附近一栋公寓。 “这，”上冈优平抬头看着公寓大楼：“这，这不就是樱子居住的那栋公寓吗？” 说着，他拿起对讲机：“长泽，你们还在盯着樱子吗？” 对讲机里传来长泽的声音：“当然！” 上冈优平：“从楼道的窗户上把脑袋探出来！” 长泽：“您来了？” 说着，公寓第九层的一扇窗户打开，一个年轻男子露出憨憨的脑袋，冲这边招手。 上冈优平：“做好准备，小仓宏昌要上去了。” 长泽：“小仓宏昌是……？” 上冈优平：“无语……你们平常都把记性丢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了吗？他是本案的受害人啊！” 长泽：“哦，哦，想起来了！需要我们做什么准备？” 圣子抢过对讲机：“心理准备——别被吓到了。” 长泽：“你是谁？” 上冈优平拿回对讲机，正要说话，对讲机那头传来了长泽的惊叫声—— “啊！！！” 蜂人、圣子连忙跑进公寓，直奔公寓第九层。 上冈优平边跑，边对着对讲机道：“长泽，什么情况？” 长泽：“怪，怪……物，从电梯里走，走出来了……” 上冈优平：“别紧张，他不是冲你来的。” 长泽：“但，但愿……” 蜂人：“圣子，准备蜂形无人机。” 圣子摊开手掌心，露出一只蜜蜂大小的微型机械，“刚才进门的时候就准备好了。” 蜂人：“我们快一点，赶在樱子开门前上去！” 圣子从身后背包里掏出三个呼吸面罩，给蜂人和上冈优平各自递了一个，“要提防樱子的香气。” 上冈优平：“实在多虑，长泽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根本没闻到那种味道。” 圣子：“但愿你能一直如此乐观下去。” 上冈优平正要反驳，蜂人道：“楼上现在什么状况。” 上冈优平颇有些不爽地拿起了对讲机：“长泽，现在怎么样了？” 长泽：“那怪物正在敲樱子家的门，敲了有一会儿了，还是没敲开。” 上冈优平：“樱子出门了？” 长泽：“我保证没有，除非……她从窗户上跳下去。” 上冈优平：“没准儿，她真的能跳。” 三人一路未停，坐电梯直达九楼。 电梯门打开，后背板平的小仓宏昌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咚咚敲着门，越敲越急促，但房间主人至今仍未开门。 小仓宏昌：“樱子！樱子！我知道你在家里，快开门啊，我来找你了！” 又敲了足有半个钟头，房门终于打开，门里面站着一个和小仓宏昌一样，后背像墙壁一样光滑，拉着数十条猩红血丝的男人，冷漠说道： “进来吧。” 第249章 樱子（三） “圣子！” 看到樱子房门打开的一瞬间，蜂人忙道：“蜂形无人机准备！” 话音未落，圣子手中的“蜜蜂”已然飞了出去。 小仓宏昌走进门去，“蜜蜂”赶在对方关门之前，冲了进去。 “看直播！” 圣子说着，迅速拿出手机和“蜜蜂”联网，直播画面很快显示出来，三个人都吃了一惊—— 樱子的家中，到处都是和小仓宏昌模样相仿、后背板平的裂体人。 他们有的站在画架前，拿着一支笔，认真地为樱子描绘画像。 有的站在餐厅的吧台前，身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瓶、酒杯、饮料、果汁、冰块儿，用花里胡哨的手法，为樱子调酒。 有的身旁放着厚厚一摞书籍，翻开其中一本，为樱子大声朗诵。 有的在厨房做各式各样、模样精美的甜点……而樱子本人，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脸上有些厌倦的神情。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有本子国各种小说、漫画、都市传说改编而成的怪诞电视剧《世界奇妙物语》，国民偶像唐泽真琴在其中也有出演。 小仓宏昌走进门之后，迅速进入了状态，取出自己的照相机，变换着各种角度叙述，像是拍摄写真一般，对着樱子一通狂拍，脸上露出痴狂的表情。樱子则是满脸不耐烦。 圣子和蜂人大概数了一番，房间里一共十一个裂体人。 蜂人：“看起来这种事情发生很久了，为什么现在才有人报警？” 圣子想到什么，连忙打电话给此刻正守在小仓宏昌家里的泽平，“泽平，你那边现在什么状况？” 泽平：“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事情非常古怪——我这边的小仓宏昌复原了，怎么说……变成了完整的人，我和他问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却完全不记得。我总觉得现在的小仓宏昌非常不对劲……” 圣子：“怎么？” 泽平：“变得非常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对妻子好得不得了。” 圣子：“他妻子醒来了？” 泽平：“是，在你们离开不久之后，她就醒过来了。然后，完全忘记了之前发生的可怕事故——她现在不仅和小仓宏昌如胶似漆，还固执地认为我们是非法闯入者，要报警赶走我们呢。真是有够离谱，我们就是警察嘛。” 圣子：“有没有可能，小仓宏昌在遇到樱子之前就是一个非常宠爱妻子的男人？” 泽平：“我们专门就此事问过公寓的邻居和小仓宏昌的朋友，得到的答案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小仓宏昌对妻子都非常冷漠、心生厌倦，有一个朋友说，小仓宏昌在外面其实一直有个情人……” 圣子：“这么说，他家里有一个妻子，外面一个情人，还主动去和樱子搭讪？” 泽平：“大概是这样。” 圣子：”哼，十足一个人渣，完全不值得同情。” 泽平：“说真的，依我的观察来看，小仓宏昌现在有点像机械执行爱情程序的机器人，但他的妻子却沉迷其中……” “好的，你继续观察下去吧。” 圣子收起对讲机，恍然明白为什么樱子家里已经出现了十一个受害者，但却几乎未曾引起波澜。 蜂人和上冈优平也向她若有所思地看了过来，大家似乎想到了一块儿——倘使每一个受害人的妻子都忘记曾经所发生的事情，而丈夫们又变得如此体贴，还有什么理由报警呢？ 圣子：“我有个不算离谱的推测——其实，此刻待在妻子身边的并非小仓宏昌本人，而是由怪诞创造的、带着怪诞规则的、没有自我意识的复制品，而真正的小仓宏昌连同他的灵魂此刻正在樱子的家里。” 蜂人：“我们想到一块儿了。” 圣子：“对人渣来说，这个结果实在不差。” “喂！” 上冈优平忽然指着直播的屏幕：“你们看！” 蜂人和圣子连忙瞧了过去—— 厨房里的裂体男大功告成，用盘子端着一份黑漆漆的甜点来到了樱子面前，痴迷地望着樱子： “樱子小姐！请品尝我为您精心制作的黑森林蛋糕！” 樱子头也不回地看着电视机里的《世界奇妙物语》，完全未作回答。 裂体男把黑森林蛋糕往上抬了抬，挡住了樱子的视线： “樱子小姐！请品尝我为你精心制作的黑森林蛋糕！” 樱子：“让开。” 裂体男满脸伤心：“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能如此待我！” 樱子表情冷漠，继续说道：“让开。” “好！哈哈哈！” 裂体男的神情忽然狰狞起来，“哈哈哈哈哈！” 他疯狂大笑着，忽然跑进厨房里，举着一把沾满鲜血的菜刀冲了出来，对着樱子一顿挥舞，不久之后，樱子变成了沙发上一摊血肉烂泥。 裂体男则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嘴里喃喃着：“一定是她不喜欢黑森林！我要做提拉米苏！” “啊，这……樱子死了？！” 樱子家门外，上冈优平满脸吃惊：“这是不是说，我们不用再调查下去了？” 圣子：“凭以往的经验来看，几乎没有一起怪诞事件能够这么轻易解决掉……何况，屋子里还有这么多裂体人。” 蜂人：“继续观察。” 说着，他看向圣子：“另外，对这屋子里11个裂体人的人脸进行比对，查明他们的实际身份，我想，这对我们分析樱子的规则一定会有帮助。” 圣子：“是。” 圣子从本部那边调来了一辆专门用于观察怪诞事件的埃尔法改装车。车上安装了直播屏幕，可以实时观看樱子家里的状况。车上还配备了一些怪诞调查课常用的特殊仪器，包括装载了大数据人脸比对内部软件的笔记本电脑，等等。 与此同时，圣子也在高度关注着网络上的状况，小仓宏昌以裂体人的形态在大街上奔跑的诡异画面并未传播到网上。由于对周围街道的封锁还算及时，附近的居民也无异常反馈，这让圣子松了一口气。 只要没有在社会上引起太大的波动，对怪诞的调查就不必很迫切地取得进展。更何况，樱子杀人的效率并不高。或者说，她到底有没有杀人，还没有到能够下准确定论的地步。 不久之后，人脸比对的结果出来了。 圣子：“大人，经过比对，这11个裂体人在现实当中，均有真实身份，我已经安排属地的交番警对这11个人进行一对一的详细调查，包括他们的职业、家庭、社会关系，近一两年内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状况，等待。” 蜂人：“非常好。” 樱子家里的诡异状况继续上演着—— 大约在樱子被杀死的三个小时后，沙发上的血肉烂泥缓缓蠕动了起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揉捏着它……几分钟之后，一个崭新的樱子坐在了沙发上，继续看起了《世界奇妙物语》。沙发上已无半点血迹。 “蜜蜂”又飞到了厨房，方才沾满鲜血的那柄菜刀也变得干干净净。 上冈优平看着圣子：“见鬼……你之前的意思是说，我从前遇到过这种扯淡的事情？” 圣子：“按照过往的记录来看，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算上新加入的小仓宏昌，一共12个裂体人对樱子展开了轮番骚扰—— 他们献上了自己的画作、情诗、小说、美酒、手工艺术品，等等，试图引起樱子的关注和赞赏，却无一例外被樱子无视掉。于是，他们轮番从厨房找到那柄的菜刀，将樱子一次又一次地切成了碎块儿。樱子则一次又一次，像是捏橡皮泥一般被捏回原样。 “这也太诡异了，”上冈优平已经很长时间忍住没看视频：“你们说的那个消忆器真的不能用了？我真担心我的警员们留下心理阴影。” 圣子看了看车里，又看向上冈优平：“能看到直播画面不就是你一个吗？” 上冈优平：“……” 第二天中午左右，负责调查11个裂体人的各交番警小组传来了最新的消息。 圣子看完调查结果，立刻向蜂人报告：“他们有一个重大发现，这11个人有一个共同特点……” 第250章 樱子（四） “每一位被害者都处于出轨的状态中，” 圣子道：“无一例外。” “我前段时间看过一个网站关于出轨方面的调查报告，” 蜂人倒吸一口冷气：“样本大概是一万多人，得出的结论是，我们国家男人的出轨率约为385，将近40……倘使樱子的规则针对的是出轨男，岂不是……” 上冈优仓：“恰好，我也看到过那份调查报告，我个人认为数据实在太过夸张，完全不值得作为参考。” “我有个问题，”圣子道：“你们二位，为什么要看关于出轨的调查报告呢？而且，为什么恰好都看过？” 蜂人：“只是浏览网页的时候不小心翻到……喂，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上冈优仓：“请圣子小姐不要误会，相信蜂人大人和我一样，一定是非常正直的人。” 圣子：“说真的，我觉得两位应该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继续参与本次调查……” 上冈优仓：“……” 蜂人：“作为调查员几乎没有几个结婚的，你怀疑我出轨？我连女朋友都没有。” 蜂人说的此话倒是不假。调查员入职前都经过层层培训筛选，深知这份工作的危险性，娶妻生子只会拖累自己的另一半。 也曾有人尝试过调查员与调查员恋爱结婚，但这种行为同样伴随着极高的风险性—— 每一个调查员都是有可能异化为怪诞的，而生前的执念往往会成为异化种怪诞规则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其必须解决的残念，基于此，怪诞生前的配偶继续被怪诞杀死的几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而伴侣死后，则又会衍生为新的怪诞，成为了一个近乎无解的恶性循环。 所以，全世界的怪诞调查界基本形成了一个共识：调查员尽可能还是不要结婚生子，甚至连爱情也不要有。如果一定要结婚，那就要做好随时可能被队友用爆魂珠背刺的准备。 东都的【作家】算个例外吧。圣子想道。那个家伙本身就是个变态，还需娶了一个怪诞老婆，如果万一变成怪诞的话，正好凑成一对…… “请相信我，”上冈优仓举起右掌发誓：“我对老婆绝对忠诚！” 彻底摸清一个怪诞的规则并不容易，解决一个怪诞更需要不停地试错，需要时间的积累。对于樱子的调查就这样有条不紊地继续下去。 为了确保调查工作能够安全顺利地进行下去，圣子对参与这次调查工作的警方人员进行了排查摸底，所有存在出轨前科、或者疑似出于出轨状态中的警员全部暂时调离了岗位。 在刚得知樱子就住在涉谷公寓附近的时候，圣子脑袋里曾冒出一个念头——一定要给顾醒打个电话，提醒他小心樱子。 随着调查的进行，似乎已无提醒的必要。同蜂人一样，顾醒尚未结婚，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如何会触发樱子的规则？圣子一度还曾怀疑顾醒的性取向是有问题的。当然，这个疑虑目前仍未彻底打消。 但不管怎么说，给顾醒打一个电话的念头已经深深种在圣子的脑袋里，就像电脑里一条很占cpu的未完进程，倘使一直持续下去，搞不好圣子会和电脑一样卡到死机。 于是某天夜里，圣子干脆给顾醒打去一个电话，对面接起电话时，依旧是那个能够让她心跳加快的声音—— “喂，圣子？” 圣子：“顾醒君，好久不见了。” 顾醒：“是啊，听说你转到实习助理了？” 圣子：“嗯。刚转不久，正在办第一个案子。” 顾醒：“很辛苦吧。” 圣子：“还好，朝着你大步向前的背影使劲儿追赶呢。” 顾醒：“我只是个逃兵。” 圣子：“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说？” 顾醒：“那条血色锁链还在胸口吗？” 圣子：“嗯。” 顾醒：“有比从前变得更红吗？” 圣子低头看了看胸口的锁链，“还好，和刚开始比，几乎没什么变化？” 顾醒沉默片刻：“要是它变深的话，随时告诉我。” 圣子：“哈哈，您这是出于朋友间的关心吗？” 顾醒：“说不准能帮上忙。包括你这次调查的案子，需要我帮忙吗？” 圣子：“目前来看，不是特别嗜杀的怪诞，我们自己可以应付，而且也可以借此机会，做一些经验上的积累。” 顾醒：“如果需要帮助，请随时告诉我。” 圣子：“嗯……对了，我们调查的怪诞叫樱子，就住在涉谷公寓附近，所以打电话是想提醒你小心一点。” 顾醒：“她要是惹到我可就惨了。” 圣子愣了一下，旋即哧哧笑道：“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啊。” 顾醒：“嗯？” 圣子：“太晚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再见～” 顾醒：“再见！” 打完这通电话之后，圣子心情变得很好，安然入睡了，但半夜忽从梦中惊醒，觉得胸口一痛，不知为什么又难受得不得了。 对樱子的调查进入了探索限制方法的阶段。 蜂人以恐怖份子流窜到樱子公寓大楼为由，将大楼里的住户全部疏散分流，安排在了本部为应对突发怪诞事件准备的临时住所内。对于附近的街区也以同样的理由，进行了一段时间的严格管控。 在小仓宏昌成为裂体人的第二天早晨八点钟，樱子忽然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去衣柜那边挑了几件衣服换上，又到镜子前打扮化妆。 12个裂体人立刻围了上来，为她奉上化妆包，递眉笔、粉饼、口红…… 直播视频前，看着眼前这一幕，上冈优仓道：“我突然想到，这位女士搞这么多裂体人，该不会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堆听话的仆人吧？” 蜂人：“坦白告诉你，百分之九十九的怪诞都是没有意识的。” 上冈优仓：“所以……” 圣子：“所以，她要仆人干什么？就比方说一个ai机器人，需要其他ai机器人给她做仆人吗？” 上冈优仓：“倒也不必……” 几人谈论间，樱子已化好妆，走出了家门。 十二个裂体人纷纷走到门口，眼中满是不舍神色，仿佛全然忘记了他们昨日挥舞着菜刀将樱子剁成肉泥的事情。 他们试图走出家门送别樱子，门口却仿佛一道无形的铁臂挡住了去路。 他们叠罗汉一般，趴在无形的墙壁上，向樱子挥手作别。二十四只手密密麻麻布满了半空中，因为裂体人太过用力而被挤压得变形…… 头也不回的，樱子走出了家门。“蜜蜂”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各部门请高度注意，” 圣子拿起了对讲机，“目标已离开家，请大家各就各位，做好沿途管控……” 第251章 樱子（五） 樱子走进楼道里的时候，四周空空荡荡。 蜂人和圣子早已将警方人员调离附近——虽说疑似出轨者已被调整出此次参与调查的队伍，但谁也说不好剩下的人中有没有刻意隐瞒者。而且，也说不好樱子的杀人规则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变化。 “樱子已进入电梯！” “樱子走出了公寓！” “樱子正站在优希街边！” 圣子通过对讲机不停传递着樱子的动态，此刻的大街上已是空无一人，警方的封锁线布控了附近好几个街区。 透过“蜜蜂”传来的直播画面，圣子可以看到樱子独自站在大街中央，偶然刮来的风掀起她的裙角，空旷的大街一片死寂，仿佛威尔史密斯主演的《我是传奇》电影中的末世场景。 上冈优仓：“没有出租车，没有公交，她本人又没有私家车，应该走不了多远吧？一个男人都遇不到，也就没法害人了……” 蜂人：“理论上如此，但我们不可能一直进行这样的封控，附近的居民抵触情绪也会很严重。” 说着，他看向圣子：“按计划行事。” 圣子拿起对讲机：“长泽，藤崎可以出场了。” …… 藤崎当初被判刑的缘由是持枪抢劫，金额并没有多大，论理而言这种情况判不到死刑，但没办法，近年来整个国家司法界量刑越来越重、越来越偏激，甚至有偷盗者被判为死刑的先例，可谓完全无视民众的呼声，每一个首相党派竞选之前都会喊出公正司法的口号，但上台之后就把竞选诺言全部抛在了脑后。 藤崎被选为这次怪诞事件的直接原因是，在警方的调查资料中显示，他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出轨史，而且同时交往了四个女人，是毫无疑问的出轨惯犯。 哎……也正因于此，藤崎才不得已走上犯罪的道路，以满足女人们大手大脚的花销。 藤崎曾听闻有些渣男也和自己一样，同时与好几个女人交往，但却一分钱都不用花，反而是那些女人会给渣男倒贴钱。 藤崎很羡慕这样的本事，也曾尝试模仿渣男的行为，结果却是女人们一个个离他而去……实践证明，爱情是虚无的，金钱才是永恒。 话说，警方对囚犯们的调查也太细致了，而且毫无禁忌，恨不得把每一个囚犯人生里所有的见不得人的事情全部刨根问底、抖落出来，完全无视囚犯的隐私，这还有一个民主国家的体统吗？ 藤崎听监狱中的前辈说，这是为了对付那些可怕的怪物，通过摸清每个囚犯过往的经历、与众不同的特质继而有针对性地进行怪物规则的试错工作。好嘛，原来这个国家的死囚不算人。简直混蛋！绝大部分死囚根本不应该判死刑的。藤崎想。 “藤崎，” 正在胡思乱想间，藤崎的耳机里传来了警方人员的指令，“按计划行动。” 从一栋大楼拐角处走了出来，藤崎缓慢靠近樱子。警方早已解开他的手铐脚铐，某种意义上他其实已获得自由。但藤野绝不敢擅自逃走——不远处某栋大楼上狙击手的枪眼此刻对准了他。 因逃跑而被枪击，抚恤金0；因试错而亡，政府会发放一大笔钱，母亲和妻儿都能受益。 事实上，藤崎对妻子是心怀愧疚感的。在他因抢劫被抓之后，四位温顺可爱的女朋友全部弃他而去，只有妻子不离不弃，定期到监所嘘寒问暖。 要是能因此留给妻子一笔数额不菲的抚恤金改善生活，也算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了吧？ 藤崎这么想着，走向樱子的脚步渐渐加快。樱子距离他尚还很有一段距离。 警方叮嘱他，不必刻意去接近樱子，只需假装路过就可以。这样说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一线生机？藤崎向天祈祷。 …… 爱知公寓，顶层楼上某个房间内，蜂人和圣子在这里设立了樱子怪诞事件临时调查研判点。 客厅里，上冈优仓焦躁地踱步。 直播屏幕后，圣子眼睛眨都不眨地观察着藤崎的面部表情和他与樱子之间的距离，以此判断怪诞规则的触发时间和触发点。 在她身后，蜂人喝了一口罐装咖啡：“我觉得，藤崎十有八九不会触发樱子的规则。” 圣子：“理由呢？” 蜂人：“藤崎和那四个女孩子已经没有联系了。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的他，并非处于出轨的状态。我们之前分析过——樱子的规则是基于一个男人的感情在不脱离家庭或妻子的前提下，与第三者纠缠不清，需要将整个人和感情分为两个部分。显然，藤崎不属于这种情况。所以，我们观察的重点其实是下一个死囚……” 圣子：“要打赌吗？” 蜂人：“打赌？” 圣子：“我下注藤崎会中招，你下注藤崎不会中招。” 蜂人眼睛一亮：“赌注呢？” 圣子：“如果我输了，我发誓，等我成为调查员之后，帮你接手三件棘手的案子。” 圣子并不是在开空头支票。连蜂人本人也多次讲过，圣子在精神力量的增长性方面潜力很大，未来成为正式调查员的几率超过八成。 对于蜂人而言，与其让圣子作为助理在某一次怪诞调查事件中牺牲，倒不如让她顺利成长为怪诞调查员，出手帮蜂人渡过几次难关。在圣子的潜意识里，其实也有这样的考量——定下了这样的赌约，即便是遇到了某些紧急状况，蜂人或许也不会轻易让她去试错了。 “我知道红衫和乌鸦有过类似的约定，”蜂人笑道：“然后她们两个一起变成了怪诞，” 圣子：“我可选的赌资不算多，有价值的就更少了，你到底来不来？” 蜂人：“好吧，如果我输了怎么办？” 圣子：“你答应我一件事。” 蜂人看了圣子半晌，圣子却没接着往下说。 蜂人：“这就完了？” 圣子：“具体是什么事，我还没太想好，不过你放心，对你而言，不会很难办到，不会违背法律和道德，也不会危及你的生命。不过，可能需要花些功夫和精力。” 蜂人：“……” “藤崎距离樱子很近了，”圣子看了看屏幕，“你到底来不来？我们国家的男人都像你这样婆婆妈妈吗？” 蜂人：“该死，这就是从前很少给男调查员配女助理的原因！我们这些好男人总是被狡猾的女人们吃的死死的！如果你是个男人，我早就……” 圣子：“你到底来不来？” 蜂人咬牙道：“成交！” 圣子：“ok！刚刚好，藤崎走过去了。” 两人一起看向直播的屏幕—— 空旷大街上，藤崎靠近樱子身边，他默不作声，目不斜视，十米，五米，三米，一米……擦肩而过。 “我觉得，” 蜂人悠闲地喝了一口咖啡：“我们把刚才的赌约写到纸上比较靠谱。” 屏幕里，仿佛感应到了蜂人的召唤，在他的这句话说完的瞬间，藤崎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樱子，一脸痴迷神色： “美丽的女士，我是一名非常专业的劫匪，曾经完成过很多次极具艺术性的抢劫大案，六大家族的主银行，我们国家的各大博物馆，财阀们的小金库，都是我时常光顾的地方。我本人已在业界大名鼎鼎，警察们却拿我毫无办法，往往只能在我得手之后，目送我乘着简易滑翔机，消失在苍茫的夜空中。 说真的，近期，我正在策划一起惊天动地的抢劫案。我想，像您这样的绝世佳人，一生之中如果从未亲眼见证过抢劫现场，从未参与过这样威风八面、充满刺激的行动，未必不是一种莫大的遗憾。鉴于此，我真心邀请您与我一道……共襄盛举。” “大人，” 圣子从包里找出一张a4纸，放在了蜂人身前的桌子上：“像这样的赌约，如果写到纸上的话，怎样描述比较好？” 第252章 樱子（六） 大街上，凉风一阵阵刮来，樱子的裙角掀起又落下。 她脸上流露出厌恶的神色，但在藤崎不依不饶地纠缠下最终答应了去参与一次抢劫大案的请求。 事态的发展超出了蜂人和圣子的预料，他们不可能默许藤崎真的搞出抢劫这种幺蛾子。 在尝试着用麻醉枪击晕藤崎、狙击手点杀、设置各种阻拦障碍、安排警方人员担任被抢劫的诱饵无果之后，圣子紧急调来了一辆运钞车，车上安排了一箱纸币。 上冈优仓看着视频里正在疾驰的运钞车：“说实在的，以前你们遇到这样的状况也调运钞车吗？这也太浪费了吧……” 圣子：“之前有一个名叫藤野的高利贷业务员，规则是敲门强行借贷，当时的调查员代号红衫，直接调运了两辆满载的运钞车。” 上冈优仓：“一次两次还行，你们长期这样搞岂不是会引发通货膨胀？” 圣子：“钱都给了怪诞，又不会进入流通体系，你在担心什么？” 上冈优仓：“你就知道，那些资金一定不会进入市场吗？” 圣子刚想说当然，转念又想到，那些钱怪诞们真的不会花掉么？谁又能给一个确凿无比的答案呢？ 蜂人：“就算进入流通体系又怎样，有些怪诞……如果解决不掉，结果可要比通货膨胀可怕的多。 其余二人沉默不语了。 少许，上冈优仓又问道：“你说的那个高利贷业物员怪诞后来怎么样了？被限制住了吗？” 圣子：“没有……但大概率，他不会再出来杀人了。” 直播的画面里，藤崎带着樱子拦下了运钞车，负责押送的武装人员对着藤崎开枪猛烈射击，藤崎身中数枪，却没有流出半点鲜血，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中枪的迹象，只是直勾勾冲着武装人员跑了过去。 圣子拿起对讲机：“撤退！可以撤退了！” 武装人员脸色煞白，端着枪飞速逃掉，眨眼消失在一旁街巷拐角处。 藤崎邀请樱子坐上了副驾驶，他本人则抓起了方向盘：“樱子，你看到了吗？这是我为你抢劫的运钞车！你想一想，这世界上有几个女人曾经享受过如此特殊的待遇——一个男人为了赢取她的欢心，专门为她表演了一场抢劫运钞车的盛宴！” 樱子嘴角弯起，笑得毫无情绪：“但是，如果我不满意，你是要倒霉的。” 不久之后，运钞车停在了樱子公寓楼下，藤崎从驾驶位走了出来，随即像小仓宏昌一样开始“有丝分裂”。 “我的天，”上冈优仓盯着直播画面：“他怎么办到的？一次性分裂成了6个？” 圣子：“不难理解，老婆分一个，四个情人每人一个，再加上樱子家里还要留一个，正好6个。” 果然，如圣子所言，除了留在樱子家里的裂体人藤崎之外，其余五个藤崎各自散去，分头来到了老婆和四个情人家中。 为了监测六个裂体人的动态，圣子火速安排了六个蜂形无人机，尾随跟踪。 临时调查研判点的大屏也分成了六块儿，分头监控。 见到丈夫回到家中的时候，藤崎妻子正在厨房切菜，惊讶之中，不甚将手指切开一个小伤口。 藤崎泪流满面：“老婆，我回来了！” 妻子放下菜刀：“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藤崎：“警方交给我一项重要的任务，我完成的很好，所以……” 妻子：“你是路过回家看一看，还是？” 藤崎忽然跪倒在地上：“老婆，我彻底回来了。过去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会用我的余生来补偿！” 妻子愣了半晌，才确定藤崎并为说谎，喜极而泣拥了上去：“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能有这一天，我从前想都不敢想，我们真是够幸运啊！” …… 另一头的屏幕前，上冈优仓眼眶有些发红：“哎呀，老了老了，见不得这种场面。” 圣子手中则拿着一个笔记本记录着什么：“别急着感动——我倒是觉得，调查远未结束呢。” 上冈优仓：“你打算怎样处理这几个藤崎的裂体人分身？” 圣子：“还需要进一步调查研究，再作决定。” 不久之后，藤崎回到卧室更衣，妻子迅速拨通了警方的电话：“喂，是警察署吗？” 由于圣子提早做过连线安排，藤崎妻子直接拨通了圣子的手机。 圣子：“是警察署。” 藤崎妻子：“我要举报我的丈夫，他是一名死刑犯，但是今天突然回到了我家里，我严重怀疑，他一定是用了什么恶劣的手段成功越狱，搞不好，还重伤了狱警。我想办法稳住他……还请你们千万要快一点赶过来！” 圣子用手捂住了听筒，看向上冈优仓：“现在还感动吗？” 上冈优仓：“……” 圣子把手从听筒上挪开，冷冰冰对着藤崎的妻子说道：“女士，有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必须尽早告知您。” 藤崎妻子：“啊……难道，他真的立功脱罪了？我们国家的法治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吗？” 圣子：“我想说的是，您的丈夫此刻在您家中。” 藤崎妻子：“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报警。” 圣子：“他也在一个名叫樱子的女人家里，同时还在其他四个女人家中。” 藤崎妻子：“呃，我听不明白……” 圣子：“来不及解释了，您的丈夫应该会很快换好衣服，请您从手机app上通过我的好友申请，我们在那里交流。” 藤崎妻子迅速打开手机，通过了圣子的好友申请，很快接受到了对方发来的一段视频—— 藤崎从运钞车的驾驶座走了下来，开始了状态诡异又恐怖的“有丝分裂”…… “啊！” 藤崎的妻子当场昏了过去。 上冈优仓：“喂，你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吧？” 蜂人：“恰恰相反，这是很有必要的。” 上冈优仓：“为什么？” 蜂人：“根据前面的调查情况而言，我们暂时还无法阻止裂体人的行动。也就是说，藤崎的妻子和裂体人的见面无可避免，我们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其向对方隐瞒真相，让她在不知不觉中遭受怪诞规则的危害，倒不如把真相提前告知，使她心里有所准备。当然，这也是试错的一部分。” 圣子：“对于藤崎妻子报警这件事，不知上冈警部补如何看待？” 上冈优仓：“身为公民的责任感？或者说，也有可能受到了惊吓，不知所措……” 圣子：“那又该如何解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藤崎的妻子每周都会去探望藤崎这件事呢？” 上冈优仓：“只是说，两个人的感情应该还不错……” 圣子：“应该说是相当不错。如此关心丈夫的妻子，在看到丈夫回家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报警而不是拥抱。该如何解释呢，我想，用受到了惊吓是很难解释过去的。” 上冈优仓：“好吧，直接告诉我答案。” 圣子：“如果说，比起藤崎的生死而言，藤崎的妻子更关心的是那笔试错补偿金呢？” 蜂人：“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妻子坚持去狱所慰问死囚丈夫，安抚他的心灵，确保他按部就班地完成试错任务，最终将补偿金打到她的账户里。” 上冈优仓沉默许久，说道：“这与本次调查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圣子道：“只是我们出于好奇心的一种推测，未必准确，但有效地帮助我们同时减少了对藤崎和他妻子的同情心。” 上冈优仓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调查员的心也不是天生就如此冷漠的…… 第253章 樱子（七） 藤崎妻子晕倒之后，圣子操控着“蜜蜂”，落到她的手机屏幕上，用机械手臂删除了刚才那段诡异的视频。 上冈优仓看向圣子。 圣子依旧冷静操控着蜜蜂：“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放任这种视频流传到网络上吧？” 上冈优仓：“所以，你们就打算一直向公众隐瞒下去吗？” 圣子：“不然呢，放任这种消息肆意传播，引发公众恐慌，社会秩序全面混乱，大量别有用心的家伙犯下罪行，然后栽赃给怪诞们？要知道，即便是现在全力封锁的状况下，这种人都层出不穷呢。” 上冈优仓：“……” 蜂人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想想以后消忆器不能再用了，我还真是有些头大。”说着，递给上冈优仓一根，拿出打火机准备点烟。 圣子皱着眉头：“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我记得你从前没这个嗜好。” 蜂人：“蛙人大人离开以后……”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圣子把烟夺走：“以后我在的时候不许抽。” 蜂人的手悬在半空，仍是打火机点烟的姿势：“呃，我记得你从前好像没这么凶。” 圣子：“那要看对谁了。” 上冈优仓看了看圣子，又看了看蜂人：“等等……你们两个，到底谁是调查员，谁是助理？” 圣子面无表情地看向上冈优仓。 上冈优仓立刻把自己手里的烟递了回去：“当我没说。” …… 藤崎的妻子从昏迷中再度醒来之后，看到的是藤崎那张满是关心的面孔。 藤崎：“老婆，你没事吧？” 妻子很快想起自己晕倒前看到的那个视频，头皮直发麻，颤颤巍巍摇了摇头。 藤崎拿起她的手机，点开通话记录的页面：“老婆，我看到你有打电话报警，是有人威胁你吗？” 妻子心头一震，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藤崎露出温柔微笑：“以后不必再害怕，老公回来了，以后我来保护你。” 妻子看着他，一动都不敢动。 藤崎：“你怎么不说话？” 妻子：“好……好，太好了。” 藤崎轻轻抱住妻子：“从今以后，我们两个再也不要分开！” “蜜蜂”给了藤崎妻子一个面部表情的特写，那是一张迷茫与恐惧深深交杂的脸。 …… 屏幕前，上冈优仓看着那张脸：“两位，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如果藤崎的妻子是真心关心丈夫，期盼着丈夫能脱罪回家，而不是装模作样关心丈夫，图谋那笔试错补偿金，这样的结果岂不是皆大欢喜？” 蜂人：“有点道理……这么说来，樱子的规则竟然有些因果轮回的意味了？是不是该归于因果种的序列？圣子，你记一下。” 不久之后，藤崎的妻子再次给圣子打来电话：“警察，我该怎么办？你们什么时候能赶到？” 圣子：“我们就在附近。” 藤崎妻子：“那快来救我啊！” 圣子：“女士，请保持冷静，像您丈夫这样的情况，之前已经有过其他人的先例，他们并不会伤害自己的妻子。” 藤崎妻子：“他们？” 圣子：“大概十多个。” 藤崎妻子“谁能保证一定不会？而且，一想到您给我发的那段视频，我就脊背发凉……” 圣子：“您丈夫的行为现在已无法用常理来推测。倘使我们强行将您带走，很有可能触发某些特殊的怪物规则，反而有可能导致您遭受致命的危险。” 藤崎妻子：“为什么不杀死他呢？你们手里不是有枪吗？我可以把他引到窗户边，然后你们安排狙击手……” 圣子：“已经被证明，枪械之类是无法对您丈夫造成任何损伤的。” 藤崎妻子还想说什么，圣子道：“女士，我们从监控中看到，您的丈夫正在走向您的房间……” “嘟——嘟——” 圣子看着监控，藤崎妻子挂掉了电话，删除了通话记录。 藤崎端着一盘精心制作的甜点走了进来：“老婆，快尝一尝，味道怎么样？” 妻子转过身来，望着藤崎：“你什么时候学会做甜点的？你不是最讨厌去厨房的吗？” 藤崎：“这样不好吗？我要为你做一辈子好吃的东西。” 妻子望着藤崎，神情渐渐僵硬起来：天呐，我还要和这种怪物一起生活多久…… …… “奇怪了，”上冈优仓看着视频里的那盘甜点：“这盘点心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啊。” 圣子：“不奇怪，你在樱子家里看过到它。” 上冈优仓迅速把视线切换到樱子家的监控上，将镜头对准厨房里，一个裂体人站在厨台前，上面摆着许多和藤崎制作的一模一样的甜点。 “是空间传送吗？”上冈优仓惊讶道：“在樱子家里制作好，然后马上出现在藤崎的家里？” 蜂人：“搞不好是像量子纠缠那样的空间同步变化——这边做甜点，那边同时同分一步不差也做出来了。” 圣子：“我们看回放不就知道了。” 她当场调出了藤崎做甜点时的视频，经过倒推比对，确定藤崎是学会了做甜点的技能，而非空间传送或“量子纠缠”。 紧接着，她又调来了之前11个裂体人调查情况记录，发现每一个裂体人都学会了其他裂体人“生前”的职业技能，美术、摄影、厨艺、写作、手工、钢琴、唱歌……然后，大家不约而同地使用这些技能去讨好自己原来的老婆。 上冈优仓：“不对啊，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裂体人的老婆应该会发现异样吧？” 蜂人：“显然，他们的妻子也被怪异影响了。” 上冈优仓：“啊，那怎么办？” 蜂人：“我们的原则是——只要事态还在可控范围内，就可以继续通过试错摸清怪诞的规则，而不必急于采取激烈冒险的手段。” 上冈优仓：“看到这么多诡异的状况，我的心脏真心有些受不了了。但愿你们的消忆器早些能恢复正常。” 圣子：“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想被消忆器来一下才好呢。” 蜂人则看向窗外，中央公园上空的黑洞依旧浮在那里：“这种伤感的时候，要是能抽一根烟就好了……” 第254章 樱子（八） 在继续监控藤崎妻子的同时，蜂人和圣子也同时观察着其余四个藤崎动态……他们分别去了藤崎之前交往的四个情人家里。 警方曾想过各种办法试图拦截、围困、击晕、击毙裂体人，裂体人却总能以各种方式闯过难关——他们能够穿越密封的集装箱，无视飞行的子弹，被炮弹炸成残肢断臂后仍能复原成原来的模样。 由于樱子同样具有被砍成碎尸之后复原的规则，圣子因此推测：裂体人或许是樱子的怪诞分身。当然，这只是大胆的推测。 出于试错和保护民众的心理，警方也曾试图将藤崎的四个情人带走隐匿起来，但最终依旧被四个裂体人分别找到了。谁也无法阻止他们把情人带回家中，然后想方设法哄情人们开心。情人们对此万分恐惧，却逃无可逃，只得默默忍受。 直到几天之后，情人们和藤崎的妻子一样，渐渐习惯了裂体人无微不至的关心呵护和层出不穷的技能手艺，并乐在其中，全然忘记了不久之前，她们还在为如何同这种可怕的怪物共居一室而苦恼和恐惧着。 蜂人和圣子的调查依旧在继续。而樱子，仍在以每天一个的速度制造着崭新的裂体人。 十多天之后，樱子家中已人满为患。各色各类、各种职业的裂体出轨男人，后背和墙壁一样板平，拖着密密麻麻的血色细丝，在客厅、厨房、书房、卧室乃至狭窄的储物间，寻找令自己满意的归属地。 圣子的蜂形无人机小心翼翼穿行在裂体人的夹缝当中，时常被撞的失去了方向。 “不用一个月，” 圣子道：“这个家里就该没有立足之地了。” 蜂人：“不必为樱子担心太多，她自己会补全规则的。” 果然，一个月之后，在裂体男即将挤满每一个房间之前的某个晚上，樱子的家毫无征兆地扩展了—— 位置未曾改变，从外面看也是原先的样子，只是走到家里里面，会发现客厅的一面墙壁上多了一扇门，推开门后，又是一个与原先房子结构面积完全一样的新家。 圣子驱使着“蜜蜂”在新家里来回游荡，观察着不停搬进新家的裂体男们。 上冈优仓：“太神奇了，要是这种规则能够普及，我们国家的房地产商恐怕全部都要站到天台上……” 蜂人尝试了多种办法，动用了多个怪诞物品，却仍然无法限制樱子的行动。当然，他和圣子并非毫无收获—— 通过几百上千次的试错，他们已然了解到，樱子的规则完全针对正在出轨和有过出轨史的男人们。 至于规则触发的优先级，应当是：樱子离开家门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出轨男为第一序列的触发者。 其次，当警方全面清场，封控周边区域，阻断出租车和公共交通之后，会触发樱子的召唤规则—— 她将从附近召唤来一个出轨男，主动与自己进行搭讪。当召唤规则触发后，优先次序则是距离最近的、正处于出轨状态的男人。 警方也尝试过阻断樱子的召唤，或者对附近的出轨男进行暂时性驱离，显然以失败告终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樱子始终保持着极为稳定的出行规律和规则触发频率——每天一个，不多也不少。 也正因于此，蜂人和圣子曾就樱子规则的危害性进行过一番争论—— 圣子：“樱子针对的都是出轨男。而且，在带走出轨者的同时，樱子也安排了继任者作为替代，避免了引发社会性的恐慌。尤其是每天只触发一次规则，这样的代价我们目前还能承受。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打一份报告，将案件由调查限制阶段转为长期观察阶段。” 蜂人：“别找借口了。你是觉得出轨者的灵魂被樱子束缚在牢笼里其实是报应使然，大快人心对不对？” 上冈优仓：“啊……圣子小姐应该不会真的这样认为吧？” 圣子：“曾经出过轨的有点冤，但正在出轨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带走才好呢。当然，我提的这个建议，是完全基于樱子规则表现出来的状态而做出的判断。” 蜂人：“驳回，我们都知道，怪诞的规则是会随着杀人数量的增长而不断完善提升的，我们国家出轨者的比重又是如此之高，简直是樱子打怪升级的绝佳土壤，所以更不放任她发展下去。” 圣子：“那怪诞联盟的成员们呢？我们对他们不也是采取了长期观察的策略，甚至还经常与他们联手……” 蜂人：“怪诞联盟是例外。而且，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吗—— 除了那辆出租车仍然在带走忘恩负义者，安井晴香还在猎杀连环杀人犯，怪诞联盟的其他成员早已不再常态化的发动杀人规则了？” 圣子：“那是因为黎都的高利贷业几乎快要被摧毁了，因为娜娅将潜规则名单上的大人物全部送进了岩浆溶洞。” 蜂人：“不管怎么说，他们再没有扩大触发规则的范围，也没有演化为无序杀人怪诞，而且还帮我们度过了好几次危机，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圣子：“说明什么？” 蜂人：“我们不是不能信任怪诞，但前提是——他们得加入怪诞联盟。” 圣子还要说什么，上冈优仓插了进来： “等等，你们两个刚才说的怪诞联盟是什么？该不会是……类似漫威复仇者联盟之类的组织吧？” “你想多了，真实的世界是不可能存在复仇者联盟的，”圣子：“即便有，他们也无法与怪诞相抗。所谓的怪诞联盟，是一个由和樱子一样怪物组成的松散联盟。” 上冈优仓：“所以，按照你们刚才说的，那些怪物……呃，或者说是怪诞联盟是在帮忙我们？” 蜂人：“某种意义上而言，的确如此。” 上冈优仓：“你们之前不是告诉我，怪诞是没有意识的吗？” 蜂人：“绝大多数如此。或者说，在怪诞联盟出现之前，业界普遍认为，怪诞是毫无意识的。当然，即便是到了怪诞联盟十分活跃的今天，我们也可以确定一个事实——除去怪诞联盟的成员之外，其余怪诞十有八九毫无意识。” 上冈优仓：“我只是想说——既然他们帮过你们，而你们又拿樱子毫无办法，为什么不去向怪诞联盟请求援助呢？” 听了这话，蜂人和圣子对视了一眼。事实上，两个人早就考虑过这件事，一直没有付诸具体行动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怪诞联盟的成员并非随叫随到。或者说，他们并没有明确和黎都怪诞调查科达成合作关系。从前蛙人还在的时候，似乎真的与那位导演有些私交，偶尔能请得到对方，其他的人话……大概率白忙乎一场。 第二，也是主要原因——黎都怪诞调查课的调查员和助理们初步达成了一个共识：即便怪诞联盟真的愿意出手相助，调查员们也应当尽可能地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展开调查、限制和收容工作，否则一旦养成依赖性，对黎都调查课的整体战斗力将是一场温水煮青蛙般的慢性自杀。 不过，如今可以尝试的办法皆以用尽。蜂人还与黎都的其他调查员私下交流过许多次，大家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蛙人的暧昧对象冬落直接建议：“你的老师和无面导演的关系不是很好吗？去找他帮忙吧，如果关系真的很好，他应该会给面子的吧？” 第255章 樱子（九） 娜娅事务所办公大楼深夜还亮着灯，蜂人、圣子和上冈优仓一起来到了大楼之外的小巷里。 对怪诞联盟的调查工作早先已叫停，但黎都市警察本部仍在大楼外安排了常年轮班值守的工作人员，主要的任务是观察怪诞们的行踪动向。 为了方便开展工作，值班人员在大楼附近的小巷里建造了一个临时交番所，始终保持两名工作人员同时在岗。他们拿着高倍望远镜，整日观察大楼里怪诞们生活工作的日常—— 【藤野在看一本名为《暗金丑岛君》的漫画】 【安井晴香在楼道里滑旱冰】 【里美的奶奶喜欢看黑白电视】 【场记男孩每天早出晚归】 【熊田信彦喜欢站在月光能照到的地方望着月亮发呆】 【出租车司机每天都在埋头创造，疑似业余写作爱好者】 诸如此类的记录已经积攒厚厚几个大本。 上冈优仓：“这就是你们说的怪诞联盟的总部？” 圣子：“事实上，它首先是一个电影事务所的办公大楼。” 上冈优仓愣了一下，旋即仿佛想明白了什么，看着眼前虽然亮着几盏灯，但依然显得有些清冷阴森的大楼：“天，不要告诉我，这里就是娜娅事务所！” 蜂人：“悟性不错。” 上冈优仓：“太疯狂了……也就是说，让全国、甚至全世界影迷为之疯狂的《玩物》《猎物》都是怪诞联盟拍的？” 蜂人：“全世界？” 圣子：“你不看新闻的吗？一家来自米国的资本公司看中了《玩物》和《猎物》的票房潜力，买下了两部电影的海外发行权。” 蜂人：“《猎物》不是每周一集的周播剧吗？” 上冈优仓：“这个我知道！这是因为开播以后，大受欢迎，收视率连破纪录，剧迷们纷纷在娜娅事务所的网站上留言，强烈要求将《猎物》搬上大荧幕……对了，我当时去看了首映礼，哈哈，作为娜娅事务所所有电影的忠实粉丝，我简直不能再开心了。” 蜂人看着圣子：“那是怪诞拍摄的电影，他们还真敢引到自己的国家？” 圣子：“资本眨眨眼睛，怪诞都可以当良民。更何况，我们国家的国民几乎都看过好几遍，也没听说哪个人因为看电影出了事故，这已经相当于一次规模宏大的试错行动。” 蜂人：“米国的怪诞调查机构呢？他们会放任这种疯狂行径？” 圣子：“足见资本比我们想象中更疯狂。” 上冈优仓：“据我所知，《玩物》和《猎物》都没有在米国首先上映，而是先在一些傀儡国家试映，轮番上映多场之后，才逐步引入了那些发达国家和地区……而且，这两部电影至今仍未在米国本土上映……” 蜂人：“原来如此，这样就有些说得通了。不过，总还是觉得有点疯……” 他说着，看向灯火点缀的娜娅事务所：“话说，那位无面导演最近在忙什么？有新的电影计划吗？” 圣子：“《黎都电台怪诞爱情故事》，据说是根据上一次吉田卫和绿友利恵通信的事件改编而成的，东都那个代号为【作家】的调查员你知道的吧？” 蜂人：“第一个吃螃蟹的变态，代表了东都调查员的疯狂和离谱……他现在大名鼎鼎。” 圣子：“对，就是在那起事件里，为了营救嘉宾，作家坐上了绿友利恵乘坐的那辆列车，然后成功和那位手办怪诞一见钟情。” 上冈优仓：“等等……和怪诞？一见钟情？” 圣子和蜂人一起点头。 上冈优仓：“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毕竟，这是娜娅事务所即将上映的电影，而我是导演的头号粉丝，一个月前就买了预售票……” 蜂人：“不怕剧透？” 上冈优仓：“没有比电影还未上映之前，就可以在影迷论坛上炫耀自己知道大笔内幕更让人产生优越感的事情了。” 蜂人：“说来话长……” 圣子：“不就是由两个怪诞通信导致的一趟稀奇古怪的旅行……” 结果，圣子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几句话，就把情况说清楚了。 上冈优仓：“你们说的作家是……人类吗？” 圣子：“和我们一样，就是脑袋不大正常。” 蜂人：“所以说，现在，怪诞联盟大概率是在进行《黎都电台怪诞爱情故事》的后期制作？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帮我们……” “不管怎么说，”圣子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蜂人：“请求信已经写好了。” 蜂人：“按照惯例，折成纸飞机吧。” 蛙人离开之前，给黎都的调查员们留下了一封厚厚的关于怪诞联盟的使用说明书，将他与怪诞联盟打交道，尤其是与那位无面导演成为“挚友”的心得体会全部落在了纸面上。 说明书中，大多数文字都是推测和怀疑。 其中，最为肯定的一句话是：【各位同仁，请牢记，如果你们想与那位导演取得联系，千万不要贸然闯入事务所的大楼里，除非你想感受性转带来的快乐和奇妙……来自东都的侦探“答案”已经为我们做出了反面示范，他现在痛苦万分……】 万一他乐在其中呢？。圣子看到这句话时，是如此想的。 …… 把信纸折成一架颇为精巧的纸飞机后，圣子看了看蜂人：“你确定，让我来投吗？” 蜂人：“万一那位无面导演看上你了，东都的作家就不再是独一无二的、与怪诞相爱的调查员，我们黎都调查界与有荣焉……” 圣子：“无聊。” 虽是如此说，圣子还是将纸飞机用力投向了娜娅事务所的办公大楼。 飞机在夜空中轻飘飘地滑过，落下又升起，衬托了夜的宁静，伴随着两位调查员和一位警官满怀希冀的注视，最终钻进了事务所常年敞开的大门里，缓缓落在了大厅的地板上。 不久之后，透过大厅的窗户，隐隐可见一个瘦削的男孩身影一蹦一跳跑了过去，捡起纸飞机，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接着欢快地跑进了楼道里。 蜂人：“这个小男孩就是娜娅剧组里经常拿着场记板的那位吧？” 圣子：“应该是，蛙人大人给他起名为场记男孩。不过，我们至今都没有搞清楚他的规则是什么？或者说，他究竟是不是怪诞……” 又过了一会儿，男孩蹦蹦跳跳重新回到了大厅里。他手里拿着另一只纸飞机，走出了娜娅事务所的大楼门口，朝着蜂人和圣子的方向奋力一掷，纸飞机划过一道活泼欢快的轨迹，飞了过来。 圣子接过飞机，一股似曾相识的香味钻进了她的鼻孔里。 圣子：“这味道我在哪里闻到过……” 蜂人：“是娜娅的吗？或者，安井晴香？” 圣子：“不是，好像是来自东都的一位调查员大人……” 第256章 藤野出手（上） 从纸飞机里反复磨损的折痕来看，显然，它曾经被人打开又重新折起。 蜂人皱了皱眉头：“用过的？” 圣子：“关键是怪诞们回复了什么内容吧？” 打开纸飞机，上面是一封用清秀字迹写成的信，写信人保持了相当诚恳的语气，请求怪诞联盟和那位无面导演出手，帮助从女人变成男人的她重新变回女儿身。 蜂人、圣子和上冈优仓猜想怪诞联盟绝不会送来一封与他们此刻处境毫无关联的信，顺便夹带熊熊八卦之火，把信的内容反复看了好几遍，却依然没有研究明白这封信对于此刻的他们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同意出手，还是代表着不愿帮忙的答非所问。 圣子指着信末落款的名字：“这个夜影……应该就是东都支援我们黎都市的那位调查员吧？” 蜂人点头：“我们一直以为她只是偏女性化的男人，私下叫她娘炮来着。” 圣子：“千万别让她知道……” 蜂人：“看这封信的内容和语气，好像夜影不止一次给怪诞联盟写过信？” 上冈优仓：“但这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 三个人又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信的背面斜写着一行清秀到极致的小字，整整齐齐，每个字、每个笔画之间的距离仿佛都用尺子量过，使得三人不约而同将那行字当成了信纸自带的水印…… “水印”上写的是： 【请告诉我们樱子的住址，看完此信后把它折成纸飞机返还】 蜂人：“这是怪诞写的字？” 圣子：“我想起来了，是安井晴香的字迹。我之前还在刑事课的时候，整理过她的遗物……” 上冈优仓：“可是，那些怪物为什么要用别人的信纸给我们回信？” 圣子：“还不是因为蜂人大人想写的内容太多了，恨不得把樱子的规则，具体情况，还有受害者目前的状况全部写到信里，连背面都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上冈优仓看着蜂人：“您写了这么多东西，竟然忘了写地址？” 蜂人：“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还不赶快给人家回信？” 圣子在安井晴香的“水印”，竟然给她造成了些许的竞赛般的压力感，促使她写下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工整的字迹。 蜂人看着上下两行字：“人比人，气死人。” 圣子：“赶快回信！” 夜影的信第三次被折成了纸飞机，划过似曾相识的夜空，飞进了娜娅事务所的大楼。 场记男孩再次出现，捡起纸飞机，消失在了大厅一层的楼道中。 不久之后，纸飞机被扔回了那个装满了夜影折成的纸飞机的房间里。 一个带着漆黑墨镜、手臂夹着老式公文包，双手捧着一本名为《杀人回忆》的书，正在全神贯注阅读的西装男子，从娜娅事务所大楼里埋头走了出来。 蜂人：“这个男人是……” 圣子：“藤野……奈良公寓地下室血案制造者，烧成灰我都能认得出来。” 上冈优仓：“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非要给别人借钱不可的高利贷业务员？” 圣子：“当初真的很绝望。但谁能想到，有一天，这个混蛋竟然会帮我们给黎都的怪诞送信……真是世事难料。” 藤野走到大楼前的空地上，一辆出租车飞速驶来。 “嗤——！” 紧急刹车后，出租车一个漂移停在藤野身前。 藤野一边看书，一边头也不抬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轰！” 一脚油门，出租车消失在远处的夜幕中……留下两位调查员、一名警官在夜风中发愣。 蜂人：“那辆出租车该不会就是……？” 圣子：“痛恨忘恩负义之徒的深夜出租车？” 蜂人：“是他吗？” 圣子：“应该是——秋刀鱼大人负责的案子，到现在都没有结案……” 上冈优仓：“所以，他俩到底要去哪儿？” 蜂人和圣子对望了一眼，随即明白过来，一起朝着蜂人的专车飞快跑去，钻进车里，汽车发动，向出租车追去。 上冈优仓拼命追赶，却仍被落在了身后远处：“喂，你们两个，等一等…………我啊！” 少许，汽车倒了回来，车窗摇下，圣子露出了脑袋：“上副驾，你跑得也太慢了。” “真好笑，”上冈优仓马上钻了进去，“谁能和你们这些变态比得了啊。” …… “开直播。” 车厢内，蜂人说着，已经戴上了耳机。 圣子迅速支起了联通“蜜蜂”的直播屏幕和设备，此时“蜜蜂”正从樱子公寓楼顶起飞，摄像头对准了公寓正门外—— 一辆出租车风驰电掣赶到公寓门口，伴随着“嗤——”的一声尖锐刹车，藤野抱着《杀人回忆》从车上走了下来，站在车门口专注看书。 “滴，滴——！” 司机按下了愤怒的喇叭。 藤野似乎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车内。 司机从驾驶位看着藤野，指了指仪表盘上显示的时间，再次按下喇叭——“滴滴！滴——” 藤野这才合上《杀人回忆》，把书装进老式皮包，整理了一下墨镜和领口，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向樱子公寓的大门。 上冈优仓看着屏幕：“他要干什么？” 圣子已经拿出笔记本记录起来，“藤野的规则是敲门送贷款，显然，他要去敲樱子家的房门。” 蜂人两眼放光：“从前只在教案里看到过藤野和奶奶的对决，这种盛况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圣子：“是么，自从怪诞联盟出现之后，已经不太稀罕了。” 上冈优仓把食指比到嘴唇中间，另一只手指了指屏幕：“嘘——” 蜂人：“你这家伙，搞搞清楚这到底是谁的专车……” 屏幕里，藤野走到了公寓大门口。 “糟糕，”上冈优仓道：“门口是密码锁……” 蜂人：“放心吧，如果连密码锁都打不开，藤野也不用在怪诞界混了。按理来说，藤野站在密码锁前，它就会自己打开，这是规则的一部分。否则，当年藤野肆虐奈良公寓地下室的时候，给大门安装一个密码锁不就解决……” “滴，滴，滴滴……” 说话间，藤野站在密码锁前，开始按动上面的数字键盘。 蜂人：“他在干什么？” 圣子：“还能是什么，对着键盘取款么。” 蜂人：“……” “咔——” 密码锁解开，藤野推开门走了进去。在圣子小心翼翼地操纵下，蜜蜂在藤野推开铁门的一瞬间钻了进去…… 第257章 藤野出手（下） 走进电梯，藤野扶了扶墨镜，按下樱子家所在的楼层。电梯门缓缓关上。 迅速从包里掏出代表安井晴香的那本《杀人回忆》，藤野大概是成为怪诞以来首次——将墨镜往下挪了挪，一双眼睛从墨镜上方看向书本，飞快翻了几页。 “叮——”电梯提示音，五层到了，电梯门打开。 藤野把书放进包里，按照圣子之前提供的地址，很快找到了樱子家。 “咚咚咚——”他敲响房门。 一会儿，传来“吱——”的一声，房门打开。 藤野抬起头——门口挤满了黑压压的一片裂体人，手里拿着画笔、甜点、菜刀、竖笛，等等，身后拖着密密麻麻的细长血丝。 藤野皱了皱眉头：“樱子小姐，麻烦问一下，您需要贷款吗？” 仿佛感应到藤野的召唤一般，樱子瞬间出现在了门口，有些错愕地看着藤野。 藤野：“请问您需要贷款吗？” 樱子：“不需要。” 藤野：“好的，打扰了。” 说完，藤野微微欠身，鞠了一躬，转身离去了。 看着监控里的这一幕，上冈优仓瞪大了眼睛：“这就完了？” 蜂人也看向圣子：“难道藤野的等级被压制了？” 圣子：“没这么简单，等着瞧吧。” 伴随着僵硬的脚步声，藤野走进了电梯……走出了公寓……坐上了【痛恨忘恩负义之徒的深夜出租车】。 喜多英二郎似乎心情不错，放起了《长崎今天又是雨》。 坐在后排的藤野又翻出了那本《杀人回忆》，接续看起来。 出租车消失在远处月色中…… 樱子家中。 樱子和满屋子的裂体人，聚集在客厅里，看着茶几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个皮箱。 樱子打开皮箱，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现金。 一个裂体人道：“樱子，把钱交给我吧，我会做理财！” 另一个：“我可以为你买更多更好的食材！” “我想买一架斯坦威的钢琴，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 “我要买世界名画，提高你的审美品味！” …… 圣子三人此时已赶到顶层的临时调查研究室里，继续观看实时监控。 上冈优仓看着樱子家中这场现金争夺战：“这……他们不知道这钱是要还给藤野的吗？” 蜂人：“我比较好奇的是，待会儿藤野回来之后，规则是只对樱子起作用，还是满屋子的裂体人都要中招？” 圣子：“按照藤野之前在奈良公寓制造的惨案来看，合同上目前只写了樱子的名字，所以下一次只会针对樱子，但是藤野还会继续回来，直到屋子里所有人员全部送进碎木机。” 上冈优仓：“……” …… 半个小时后，伴随着“脸颊挂满了雨珠般的泪水，生命也好，爱情也好，都放弃吧”的歌声，出租车悠悠驶来，藤野在司机的注视中走下车，走进公寓，进入电梯。 “咚咚咚！”敲响樱子家的房门。 樱子打开门，看着面带僵硬微笑的藤野。 藤野：“樱子小姐，您欠鄙人公司的贷款到期，现在请还钱吧。” 樱子从屋里取出那一箱现金，递给了藤野。 藤野打开箱子，里面的现金只剩从前的一半，于是皱眉说道：“不够，远远不够，樱子小姐，您是想拖欠贷款吗？” 樱子面无表情看着藤野，一言不发。 藤野：“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 藤野鞠躬告辞，关上了房门。 巨大的碎木机轰鸣在樱子家中响起。 蜂人：“快切画面。” 圣子：“已经在切了！” 监控视频中，樱子家的客厅里，凭空出现了一台巨大的碎木机。 樱子不受控制地走向了碎木机，爬进了血盆大嘴般的碎木口……血肉碎片像雨点一般在客厅密集飘落。 一个裂体人弹起了钢琴，充满发泄感的音符在房间里奔腾。 满屋子的裂体人仿佛迎来了一场狂欢地盛宴，伴随着到处飘散血雨，肢体夸张地、富有跃动感地扭动起来，倘使阴阳师此时赶到，会误以为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复活祭祀。 上冈优仓：“这也太诡异、太恶心了，我发誓，这种场面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第二回了。” 蜂人：“樱子……应该可以结案了吧？圣子，今晚就把报告写出来，明天一早我们去和本部长汇报。” 圣子：“好。” …… 涉谷公寓。 顾醒也在看现场直播。 樱子被碎成血沫之后，他来到了怪诞书架，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洞二：【顾醒君在找什么？】 顾醒：“代表樱子的书在哪里？” 洞二：【照实说，樱子可没有那么简单】 顾醒：“嗯？” 又过了一会儿，樱子家中，血雨全部飘落地上，钢琴声停了下来，裂体人们停下了舞步，地上满是血肉与泥水的混合物，巨大的碎木机消失不见了。 裂体人们齐齐看向地板，上面的血污泥垢缓缓动了起来，每一团血污都像被注入了生命一般，朝着客厅中间涌动而去，不久汇聚成了一大团血水肉球。 一双无形的大手将血肉之球团在了一起，捏成了人形，再精细雕刻……不久之后，一个崭新的、优雅的、面容精致的樱子再次出现在客厅的沙发上，慵懒地看着电视。 满地的血污消失不见，客厅里比从前更干净，裂体人们各自散去，忙乎起来，做甜点的做甜点，写小说的写小说…… 路灯将息的大街上，出租车驶向娜娅事务所办公大楼。 正在翻看《杀人回忆》的藤野脸上忽然浮现一股痴迷的神色…… 第258章 怪诞联盟出动（上） “路灯啊，也请你告诉我吧……啊，长崎今天也下雨了……” 喜多英二郎打开了窗户，看着窗外谧静夜色，脸上泛着一股悠然和惆怅。 忽然，他仿佛感觉到了某种异样，向后车厢瞧去—— 不知何时起，藤野已消失不见，无面导演、娜娅、安井晴香出现在了后排座椅上。 紧接着，奶奶出现在了副驾驶。 导演看着喜多英二郎：“藤野出事了，我们立刻回樱子的公寓。” 喜多英二郎张大嘴巴，下意识点了点头。 导演：“英二郎。” 喜多英二郎回头看他。 导演：“你应该没有出过轨吧？” 喜多英二郎愣了一下，连连摇头。 导演：“阳介。” 喜多阳介从车顶把脑袋探了下来。 导演：“你爸爸在外面没找过别的女人吧？” 喜多阳介连连点头。 导演拿出了代表喜多英二郎的那本《生死时速》，把英二郎的背景看了好几遍，书里未曾提及英二郎的过去，所以不好判定他究竟有没有出轨史。但喜多阳介还是比较诚实的。 洞二：【没有想到，藤野之前追求千代的事情也被樱子算作出轨了，看来对方的规则使用范围比我们想象中要宽泛的多】 导演：“不止是千代，我记得藤野之前还找过别的女人吧？高利贷老板的小日子还是蛮宽裕的。总而言之，我们正好用魔法打败魔法——樱子把那些对她好的男人全部变成了裂体人，困在了她的家里，算得上忘恩负义吧？” 洞二：【喜多英二郎判断自己的规则是否可以发动，靠的是受害者的怨念，看看这些受害者……现在还有思考能力吗？可以让英二郎先试着写个提案。】 导演：“英二郎，你看看你的提案本上能不能写下樱子的名字。” 英二郎当即伸手从副驾驶的手扣箱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提案策。 车里，一众怪诞把目光齐齐聚集到英二郎的手上。 英二郎把提案策放在方向盘上，边开车边写樱子的名字。 下一瞬，车身晃了晃。英二郎稍稍稳了稳方向盘，车身再次稳定下来。 导演看了看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路灯、树木和街景，脸色不禁有些苍白：“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停车再写。” 英二郎挥了挥手表示不用，旋即将写好的提案策给顾醒递了过来。 导演，脸色更白了：“这么快？” 他低头看向翻开的那一页，上面赫然写着樱子的名字。 导演：“很好，英二郎，你可以用两只手开车了。” 英二郎比了OK的手势，接着从导演手中接过册子，埋头在上面写起关于樱子的《带走提案》，流程和细节写的非常详细全面…… 导演：“我说，这种复杂的材料是不是停下车之后再写比较符合交通规定……” 英二郎全然不作理会，下笔如飞，满脸兴奋神情。 洞二：【这么说来，樱子家里那些裂体人依然保留着自我意识，而且对樱子大有怨念……】 导演：“总而言之，她要倒霉了。娜娅……” 娜娅朝着导演看了过来。 导演：“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剧组里有没有适合樱子的岗位？” 娜娅在纸上写下：【她那里有许多群众演员】 导演：“副导演？” 娜娅写道：【我看行】 “轰——” 英二郎一脚油门，汽车钻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 车顶上，熊田信彦抱着摄影机，把正在运转的镜头对象即将隐没的街边路灯。 喜多阳介抱着熊田信彦的大腿，早惠满脸怨念地坐在另一边。随着汽车驶入小巷，打在他们脸上的路灯的光瞬间暗灭下来。三张满脸兴奋的面孔，沉入了暗夜之中。 …… 圣子三人则正专注看着监控视频里令人吃惊的一幕—— 一身西服墨镜的藤野去而复返，站在樱子家门口敲门：“咚咚咚” 敲门声轻柔了许多。 樱子打开门，看向藤野。 藤野：“美丽的樱子小姐，请允许我冒昧地介绍一下自己，鄙人藤野，是一家实力雄厚的高利贷公司的老板，我有注意到您家里的装修太过简单了，我完全可以为您免费提供一大笔资金支持，帮助您打造一个奢华又温馨、低调又内涵的……家。” 樱子：“装修啊……我不太感兴趣。”说完，打算关上房门。 “很少有人知道，” 藤野连忙拦住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磨损颇为严重的明信片， “鄙人在入行高利贷之前，曾在业界颇有名气的一家装潢公司就职，从事的就是装修设计一职，同时也负责具体的装修实施，对材料选购、水电安装、隔断改造、整体衣柜、后期维护保养等各个环节可谓精通的不得了。” 说着，藤野看了看满屋子的裂体人，又看向樱子，压低了声音：“樱子小姐，像您这样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里又有这么多仆人，但房间的装修却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完全配不上您的美丽和尊贵的身份啊，请务必给在下一次机会，我会让你大开眼界的。” 樱子笑了：“好吧，要是你装修得不够让我满意，可是要倒霉的。” 藤野：“我今天晚上就拿出设计方案！”说着，走进屋里，径直来到书房，将正在书桌上奋笔疾书为樱子写情诗的裂体诗人挤到了另一旁。 裂体诗人看了看气势汹汹的藤野，敢怒不敢言。又看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把自己的稿子拿起，去另一旁的窗台上继续创作去了。 藤野则从包里掏出一张大白纸，在纸上描绘起对樱子家未来装修样貌的美好蓝图。他业务熟练，下笔飞快，不一会儿，就画出了颇为满意的一稿，双手捧着，满脸欢喜地拿给樱子去看。 樱子笑着接过设计图，过了不久，表情渐渐冰冷下来：“藤野先生，我说过，如果我不满意，你要倒霉的吧？” “怎么会……” 藤野脸上露出了一丝畏惧的神情，接着他的后脑勺渐渐凸起另两张藤野的模糊面孔……不久之后，三个藤野表情狰狞、分离开来…… …… 楼顶的调查研究室。 上冈优平：“怪诞，怪诞竟然也能变成裂体人？藤野为什么输了？” 圣子：“前提是他出了轨……我非常肯定，藤野这个混蛋，自己有老婆，还在不停追求别的女人，千代姐就是受害者。” 蜂人：“千代？就是藤野案卷里，那位和藤野有着奇妙感应的长谷川千代小姐？” 圣子的表情有些忧伤，点了点头。 蜂人：“我听说千代小姐在藤野事件后就不见了踪影……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圣子不再接话。 上冈优平指着监控屏幕上，两个裂体藤野向着两个方向各自走去，猩红血丝越扯越长，“两位大人，我说，这种情况怎么办？藤野是你们好不容易请来的……需不需要和怪诞联盟解释一下？” 蜂人：“谁当初投的纸飞机，谁去解释。” 圣子面色不善看向蜂人：“你去。” 蜂人：“好！” 上冈优平：“我真心再问一遍，你们两个到底谁是助理……” 喜多英二郎开车再次来到樱子公寓楼下的时候，两个一模一样的裂体人藤野刚巧从公寓大门走了出来…… 第259章 怪诞联盟出动（中） 出租车当即停下。 导演带着娜娅、奶奶、安井晴香一起从车里走了出来。 娜娅冲熊田信彦点了点头，熊田信彦当即领会，迅速在车顶安装好摇臂，把镜头对准了两个裂体藤野—— 他从远景往近景推，镜头给到靠左边的藤野之后，停留三秒特写，又平移到右边的藤野，发现两个藤野的神情大不相同：一个满是温存和疼爱，另一个则散发着狂热的气息。 早惠替代替藤野打起了灯光。 喜多阳介拿着场记板跑到镜头前，喜多英二郎从后备箱里取出副摄像机，从另一个角度把镜头对准了两位新晋裂体人。 遥远的东京，看着从熊田信彦镜头里传过去的实时画面，吉田卫开始记录动态场景，描述具体镜头的细节。 导演：“你们几个……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同伴被别人收容了吗？” 洞二：【拍摄电影有利于娜娅规则的升级，同时也有利于每一个参与电影拍摄的怪诞完善规则，所以，怪诞联盟对拍摄电影的执着可以理解】 导演看着不远处肩抗摄影机调整角度的喜多英二郎：“其他人也就算了，他怎么回事？” 喜多英二郎指了指出租车的驾驶座，冲导演点了点头。 洞二：【英二郎的意思是，樱子出门之后，他马上回去】 导演：“我看懂了……” 洞二：【提醒一下，藤野的《暗金丑岛君》从书架上暂时消失了】 导演捏了捏拳头：“今天晚上，我就让它乖乖回到书架。” 说着，看向车顶上的熊田信彦：“喂，你下来拍怎么样？” 熊田信彦摇了摇头，又指了指 洞二：【熊田信彦的意思是，行动开始后，他要跟车拍摄】 导演：“……” 此时，两个裂体人已然分开，朝着不同地方向走去。 导演：“早惠和晴香，你们两个一人跟上一个，看看他们两个要去哪里。” 两人默不作声，一个打着灯光，一个配合喜多英二郎在拍特写镜头。 导演：“你们带上摄影机，这也是拍摄任务，会剪辑到最终的成片里。” 两人这才分别离去。 …… “樱子出门了！” 公寓顶楼的调查室里，上冈优仓指着屏幕：“她今天不是出过一次门了吗？不是每天只出去一次吗？难道，像你们说的那样，规则升级了？” 蜂人：“有可能……总归不是什么好消息。” 圣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站起身，跑到阳台的窗户边，往下望去—— 一辆出租车停在楼下，怪诞联盟的成员按好了摄影摇臂，滑轨，打着场记板，肩抗摄影机，进入了电影拍摄状态。 蜂人也走了过来：“好家伙，全出动了。” 上冈优仓拿出手机打开了照相功能：“请问，我能拍照吗？” 蜂人：“友情提醒——要是你不想被什么稀奇古怪的怪诞规则纠缠上，最好不要把怪诞的照片留存在自己的手机里，我们在这方面有着惨痛的教训。” 上冈优仓立刻把手机揣进了兜里：“所以，樱子这个时候出门，是要和他们决一死战？要是怪诞联盟输了怎么办？我是不是等不到《东都电台怪诞爱情故事》上映的那一天了？” 蜂人：“放心吧，自打怪诞联盟出现以来，还从未有过败绩……” 圣子：“红衫那次……” 蜂人：“那算是互有胜负。” 圣子：“藤野……” 蜂人：“你的【蜜蜂】无人机呢？要把人跟丢了，知道么？” 圣子：“那是【蜂型】无人机，还是你发明的。” 蜂人：“……” …… 樱子走出家门后，三十多个裂体人拿着酒杯、画笔、菜刀、书本浩浩荡荡跟了出来。新晋裂体人藤野抱着画到一半的装修设计图纸跟在队伍的最后头。 上冈优仓：“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出现吧？” 蜂人：“圣子，立刻通知各相邻街区，清场，别往这边放一只苍蝇。” 上冈优仓：“幸好半夜车不多。” 樱子乘电梯直达一层。几个裂体人跟着钻了进去，其余则吵吵嚷嚷涌到了步梯通道，一片挤挤推推中，藤野和三个裂体人从扶梯上掉了下去，顺着步梯与步梯中间的夹缝直坠而落。 “啪！”“啪！”几声，四个裂体人摔得东倒西歪，摞在了一起，却无一人受伤。 很快，他们接连站起身，跑到电梯口等着樱子。 “真是够快的……”监控屏幕后的上冈优仓看得目瞪口呆。 其余裂体人似乎发现了直达一楼的捷径，纷纷从扶梯上跳了下去…… 这时，樱子已抵达一楼……不断有裂体人从五楼摔下去，重重砸在地上，爬起来，从步梯通道钻出来，跟在樱子的身后。 当樱子走到出租车前，身后跟着的裂体人已经排成了整整齐齐的五行六列。 喜多英二郎在得知樱子出门的第一时间就钻进了驾驶座，把摄影机固定在了主副驾驶座中间的位置，调好角度，给樱子的面部拍摄特写。 此时，樱子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处在梦境当中。 她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裂体人则纷纷争抢着坐上副驾驶和后车厢另一边的座位，但怪诞联盟的成员们早已占据有利位置，在裂体人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将对方一个个踹了出去。 “轰！”汽车发动。 裂体人军团追在汽车身后狂奔，风吹动他们身后密密麻麻的血丝，像柳条一样飘荡着。 有几个裂体人跑得快一点，猛地一跃，爬上了车顶，被熊田信彦一脚踢飞，板平的身子摔到路边都打不了滚…… 导演：“总算安静了。” 坐在一旁的娜娅指了指后面。 导演向后看去，裂体人藤野抓着后备箱的手扣，被出租车的惯性带起，整个人飘在半空中，密密麻麻的血丝随风乱舞…… 洞二：【他怎么办？】 第259章 怪诞联盟出动（下） 最后，是熊田信彦把裂体人藤野塞进了后备箱里—— 望着这位昔日最爱看书的老友，熊田信彦眼里毫无疼惜，动作粗暴，将对方摔进后备箱的时候，脑袋还磕在了车框上。 藤野把手死死按在后备箱边沿处，试图阻挡熊田关门的举动，却被熊田用后车盖子用力砸了一下，把对方的手磕的到处是血，又狠狠一脚踩了下去，硬生生把藤野踹到了后备箱最深处。 “咣”的一声，后备箱门终于关上了。 视频监控后，上冈优仓：“我记得裂体人想要去哪里，我们是没办法阻止的吧？” 圣子：“但这次动手的是怪诞……” 出租车穿街过巷，一路朝着黎都市外的高速公路入口驶去。它在空间中轻易穿梭的能力太过神奇，以至于“蜜蜂”只跟随了一小段距离就失去了目标。 上冈优仓：“接下来怎么办？” 圣子：“据我所知，直到现在，负责调查出租车的秋刀鱼大人都没有搞明白，出租车载了那些忘恩负义之徒后去了哪里。” “就这样吧，等着，祝愿怪诞联盟旗开得胜，” 蜂人坐进了客厅的沙发里：“优仓君，我们两个出去抽根烟。” 上冈优仓：“好！” …… “脸上挂满了雨珠泪……长崎今夜也下雨了……” 越来越靠近高速公路收费站入口，车厢里再次响起《长崎今天又是雨》，喜多英二郎从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排的今天提案的主人公—— 樱子小姐此刻正望着窗外红蒙蒙的雨雾发呆，按照以往的规律，她大概在回思那些男人们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卑微场面。 忽然，樱子抬起了头，望着驾驶座的喜多英二郎：“怪事，我好像忘了什么。” 喜多英二郎转过半个脑袋，露出阴沉的微笑：“大概是忘了感恩吧？” 很快，出租车抵达黎东高速公路入口，樱子推开门下车，缓缓走向收费站的通道处。 此刻，那里躺着一位高利贷公司的老板、从不怕鬼的幸田，躺着黎都警界的明日之星若山雅史，躺着满身油炸味、因为被标记而陷入了在两个地点之间无限循环拉扯的炸鸡店老板川本仁巴，躺着将闺蜜推入火坑的小竹莉拉，躺着浦之三郎的父母…… 躺着喜多英二郎一年多来辛辛苦苦拉过来的上百个忘恩负义之徒，这其中凝聚着英二郎无数的心血。 一次又一次，他苦心改出的提案被顾醒残忍否决，反复修改、反复失败、反复送审，终于，他摸清了审批人的套路——所有躺在通道里的，在现实里也该被送上绞刑架。 樱子走到收费站入口时，面前一共十个通道，每个通道里都躺着十多个青皮僵尸。 她走向最中间的那一个，在最靠近边缘的位置躺了下来。 熊田信彦抗着摄像机，一路跟随过去。 洞二：【提醒一下，这种镜头出现在电影里会暴露英二郎的根据地】 导演胸有成竹：“电影后期制作一个地狱收费站就好了，一辆开往娜娅地狱的出租车，途径一个以人类快乐情感为过路费的收费站，那些忘恩负义之徒会被留在通道里接受成百上千辆通往深渊的汽车的碾轧……没人会把这座地狱收费站与黎东高速联系起来的。” 洞二：【我为你在剧本创造方面的进步感到惊讶】 导演：“毫不谦虚的说，这是吉田卫的点子。” 洞二：【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好消息？” 洞二：【樱子暂时不会离开黎东高速收费站了】 “坏消息呢？” 【她也未曾被你收容，书架上仍然没有出现任何一本与她相关的书，藤野的《暗金丑岛君》也没有回来】 这时，更糟糕的事情紧随而至发生了—— 原本躺在通道里的若山雅史忽然爬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到了樱子身旁，深情地望着她： “美丽的小姐，请问您高姓大名。” “樱子。” “您结婚了吗？” “没有。”樱子摇了摇头。 “有男朋友吗？” “也没有。” 若山雅史：“请允许我介绍一番自己—— 我叫若山雅史，是黎都市警察本部的警视正，现年三十九岁，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按照正常情况发展，我是大有机会成为警视监的，那可是全国只有二十个的紧俏职位，是站在我们国家最顶尖位置的大人物……樱子小姐，您得明白，我说这些话，并不是在炫耀自己，我的意思是： 像您这样绝世美丽的女人，一定要嫁给一位前途无量的老公。鄙人不才，愿意主动请缨……” 樱子：“结婚啊，不感兴趣。” 若山雅史：“如果我能成为东都警视厅的警视总监呢？” 樱子：“那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若山雅史：“我会努力的！” 樱子笑了：“给你半个小时，做不到的话，你可是要倒霉的。” 若山雅史当场开始想办法联系自己的老上级，他忍着恶臭，翻遍了躺在收费站十个通道里的一百多具男尸女尸，才发现他们每一个人都和自己一样，虽然肉躯腐败，却保留着生前的意识和身体的感知，在车辆似乎无穷无尽地碾压里偿还着似乎无穷无尽的业债。 某一个瞬间，他冒出了一个念头——为自己能够脱离苦海喜极而泣吧。 他的翻找和搜查一直持续下去，终于，在一个前天晚上才来到这里的新人僵尸的裤兜里，找到了还剩小半格电的智能手机。 他凭借着自己精准的记忆，在手机界面上输入了老上级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不久，老上级接起电话：“喂？” “长官，我是若山雅史啊！” “嘟，嘟，嘟——” “混蛋！” 若山雅史怒道。等他回去之后，一定要找到这个混蛋算账。 当他试图再拨给另一位长官，手机电量已然用尽，屏幕瞬时漆黑一片。 他试着偷偷溜进收费室，使用固定电话，收费员看着窗外来往车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行踪，但即将得手之前，他感应到了樱子的召唤，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躺在通道里的樱子的身边。 樱子：“已经半个小时了，你当上东都警视厅的警视总监了吗？” 若山雅史：“……” 樱子：“我说过的吧，你要倒霉了。” 第260章 樱子（十） 在怪诞联盟的注视中，在熊田信彦的镜头里，若山雅史通过“有丝分裂”，变成了三个裂体人。不出意料的话，这其中，樱子一个，若山雅史的妻子一个，幸田送给若山雅史的情人一个，分配的明明白白。 喜多英二郎显然无法容忍樱子将他视为禁脔的收费站搅得乌七八糟，迅速在提案本上写了一行字递给顾醒： 【快点把这女人弄走！】 顾醒也是如此认为的——如果樱子继续待下去，下一个要进行有丝分裂的就该轮到幸田。据顾醒所知，幸田在外面也是有情人的。 像幸田这种人渣，就算变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顾醒也不想将他放出去。 幸田之后呢……再下一个，该是炸鸡店老板川本仁巴……这种对恩人出手的人渣，更加该死。 “熊田，” 顾醒有些头大了，“樱子的话，还是你上吧。” 熊田信彦把摄影机用三脚架固定好，呲了呲牙，朝着樱子所在的通道走去。 “等等！”顾醒道。 熊田信彦止住脚步，向顾醒看来。 顾醒：“我记得你在那本书里是没有出轨记录的……” 熊田信彦点了点头。 “你确定自己没有出轨过吧？” 熊田信彦再次点头。 “去吧，尽快解决掉。” 半分钟后，熊田信彦找到了尸体堆里的樱子，冲着她血盆大嘴裂开到耳根底，笑得十分狰狞。 “啊呜！” 他一口咬了上去，樱子的脑袋当即被吞掉了。 顾醒嘴角弯了弯。早知道熊田这么管用，就不必安排藤野出场了，搞得现在还要为分裂出来的三个裂体藤野头痛—— 不久前，早惠和安景晴香分别传来消息，两人跟踪的裂体藤野在离开樱子公寓不久之后分道扬镳，早惠跟踪的那个藤野率先恢复了正常人类的身体，径直回到了藤野原本的家里。 藤野的妻子已然改嫁，看到丈夫回家之后，着实吓得不轻。她的新婚丈夫也被这混乱魔幻的场面搞得惊魂不定。 妻子脸色苍白看着藤野：“你，你不是被碎木机……怎么会回来的？” 藤野：“老婆，你都不知道我受了多少苦！” 妻子当晚就打电话报了警。藤野案子最早由乌鸦负责，后来转给了红衫，如今两位大人都已远走高飞，对其中内情掌握最深的就是彼时还是交番警察的圣子，于是案件又交到了蜂人和圣子这对搭档手中，正好与樱子案件并案处理了。 圣子拨通了藤野妻子的电话：“太太，事情可能有些稀奇古怪，不过请您放心，您现在看到的这个藤野，虽然来历有些诡秘，但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他绝不会伤害您和您丈夫的性命安全，我们也正在全力调查，请您暂时忍耐，相信很快就会有解决办法的……” 藤野妻子：“那……藤野该怎么办？我和丈夫连夜住进了酒店，他还是跟了过来！我们快要疯掉了！” 蜂人抢过圣子的电话回道：“太太，请你们三个人先暂时生活在一起。” 藤野妻子：“天呐……” 安井晴香所跟踪的裂体藤野则比怪诞联盟大军先一步，来到黎东高速收费口。经此而出，离开了黎都。 这个藤野是从幸田和若山雅史躺着的那条通道走出去的，伴随着油腻的炸鸡味，穿过了趴在小竹莉拉身上、来回闪烁的川本仁八，走进了夜晚空旷静默的黎东高速公路。他独自前行，一如一年之前，千代走过这条路时的孤寂、落寞和某种意义上的新生。 收费员看见他远去的模糊身影，本想上前拦阻，却被其后赶至的樱子专案组的警员拦住，幸运地避过了很可能会在内心留下终身阴影的渗人一幕。 安井晴香紧随藤野走出了高速路收费口，表达了她想抛下藤野独自回来的意愿，但顾醒示意她接着跟下去，直到藤野找到目标。 …… 熊田信彦用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就将樱子的身体全部吞掉，最后只剩一双血淋淋的脚。 吃完之后，他舔了舔裂唇，志得意满地朝着顾醒走来。 没走两步，他忽然跪在地上，呕吐起来。 刚才吞里肚子的残肢肉沫一股脑全部吐了出来，一滴不剩…… 那些肉沫混杂着血水和熊田信彦的胃液在原地涌动着，不远处，樱子那双血淋淋的脚也从通道里缓缓走了出来，迈着优雅而自信的步伐。 洞二：【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这次，你想先听哪个？】 顾醒：“……” 洞二：【坏消息是——由于熊田信彦规则的干预，樱子摆脱了英二郎规则的锁定。好消息是，她大概不会在英二郎的收费站里胡作非为了】 顾醒：“这个女人怎么回事，真的没人能治得了她了吗……她的规则等级到底有多高？连熊田信彦一个c级怪诞都搞不定？” 洞二：【洞一从来没有和你说过么？】 顾醒：“嗯？” 【规则等级并不是怪诞之间胜负的唯一标尺】 “什么意思？” 【规则等级只代表了怪诞规则密码的复杂程度，复杂程度越高，规则垂直向下的兼容性和破坏力就越强大，但是——很多怪诞的规则对于彼此而言，并非是一个纵轴上的上下层级关系，而是处于两条完全不相交的平行线上，明白吗？】 “这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是不是类似某些游戏里科技树？一条纵轴上的两个怪诞，就是科技树里一条枝桠上升级前后的关系？然后，两条平行线上的怪诞，就相当于分别长在两条枝桠上？” 【有一点点相似，但要比那个复杂得多。很多怪诞甚至都不在一棵树上。此外，即便不是一条纵轴上的两个怪诞，有时也存在关联性，比如相生相克，比如互为因果，比如互为衍生，很难用几句话，几种关系就概括……】 顾醒：“你这套理论我从来没听任何调查员提起过，连国警厅调查本部的那位教授也没有……” 【这个倒是很正常——他们整天忙于收容或限制怪诞，但真正的人形怪诞和人形怪诞的对决，他们见到几次呢？没有大量的样本案例分析，再聪明的人也无法得出有效的结论】 【不过，调查界的研究并非全无收获……他们按“种”对怪诞进行分类，一定程度上厘清了哪些怪诞在一棵树上，当然很多分的并不太准确】 顾醒：“怪诞的规则密码是什么？” 洞二：【这个我也很难说清楚，我对它的理解也不够透彻——它有点像你们人类用于秘密通信、混淆认知的一套特定符号系统，也有点像程序后台的代码……总而言之，正是这些复杂的密码构成了怪诞的躯体、规则和运行方式】 顾醒：“简而言之，熊田和樱子的规则就是在完全不相干的两条平行线上了？” 洞二：【大概如此】 顾醒：“也就是说，熊田永远对付不了樱子？” 洞二：【那就未必了，这也是怪诞补全规则的一种方向——拓展规则的包容性，或许某一次意外的补全，就能让熊田成功吞掉樱子】 顾醒向远处看去—— 很快，那些肉沫血水凝聚成了崭新的樱子，她的双脚也自动回归原位。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独自朝着黎都市区走去。 第261章 樱子〔十一〕 看着渐渐远去的樱子，顾醒：“所以，我现在应该分析一下，樱子和我这边哪一个怪诞处在一条纵轴上么？” 洞二：【这倒不必，你现在可供的选择也不多，挨个去试一试不就好了】 顾醒：“好吧，下一个，娜娅……” 这个夜晚相当不平静。 娜娅试着用拍摄电影的规则将樱子纳入她的剧组—— 她瞬间出现在前方的道路上，挡在了樱子身前，像当初给吉田卫递出剧本那样向樱子发出了招安的邀请：“我认为，以您的人脉和资源，非常适合做我剧组的副导演。” 樱子：“副导演啊，没兴趣。” 娜娅：“趁我说话客客气气的时候，你还有改主意的机会。” 樱子拒绝的非常坚定。 娜娅决定用规则的力量强行收服对方，却发现樱子远比吉田卫要硬气的多，即便是她采用暴力压制的手段，规则密码像潮水一般侵蚀到樱子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樱子仍然不肯屈从。 等到娜娅的耐心用尽，规则密码开始从樱子体内每一寸角落发动，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强大力量，瞬间将樱子撕得粉碎……这并非是藤野碎木机发动时的那种躯体和血肉的粉碎，而是细化到了量子层面—— 樱子的每一个细胞都碎裂成了无数个无法再进行任何分割的微小粒子，用肉眼已完全无法看见，在仿佛是另一个维度的世界里进行无规则地混乱运动。 但片刻之后，它们重新凝结，聚成了一个个原子、分子、细胞，继而重新组合成了樱子的血肉之躯…… “这样都不行？” 顾醒道：“是因为娜娅和樱子的规则碰撞仍然不在一条平行线上吗？” 【以下，是我用我所了解的情况、资料向你所作的解释和推测，未必准确，或者绝对正确】 【在你的设定当中，娜娅可以根据关联性的强弱和角度，邀请某些怪诞加入电影摄制组，这条规则设定之初，内容相当宽泛和模糊，但随着《玩物》和《猎物》的上映，娜娅的规则也在逐步成长完善，规则本身也渐渐清晰起来，于是到现在，她的规则已经能够兼容到樱子——因为樱子的裂体人的确可以作为群众演员参与拍摄。当然，对樱子的兼容并非强相关，所以效力上稍差一些】 【此外，娜娅执行规则最后的结果是，对拒绝邀请者的彻底摧毁。如果对方是怪诞，则表现为对怪诞的规则密码的全面破坏】 “等等！”顾醒道：“摧毁？不是说，怪诞是无法被消灭的吗？” 【是啊，摧毁之后，怪诞会以规则密码的形态重新组合，但那个时候，他们体内的规则密码将被打上娜娅的烙印】 “所以，樱子……” 【樱子的规则之一就是重生，不同于其他怪诞会以规则密码的状态进行的重新组合，樱子的重生是量子级的重新聚合，娜娅是无法在此过程中为她打上烙印的】 “也就是说，娜娅拿她没办法了，对吧？” 【大抵如此】 顾醒唤回了娜娅。之后，他决定亲自上阵，直面樱子。实践证明，樱子的规则对从未有过出轨经历的男性都是毫无效力的，所以他判断自己目前很安全。 【注意，你的判断是建立在樱子的规则未曾进一步补全的前提下】。洞二提醒道。 “出过轨的男人，正在出轨的男人都包含了，樱子还会有更夸张的进化方向？” 【比如，产生了出轨念头、但未付诸行动的男人】 【更进一步，曾经有过出轨念头、但未付诸行动的男人】 分析一番，即便是樱子已经进化到这两个方向，顾醒依然不在触发者的行列。 …… 当顾醒站在樱子面前的时候，他确认这个怪诞女人的确非常漂亮，漂亮到她此刻穿着一身非常洋气的时装，但顾醒总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一股只有在江户时代女人身上才存在过的古典气质。仿佛她穿着的是一身看不见的和服。 离奇的是，顾醒却不曾对她产生过一丝半点的心动感觉。 荒谬之处在于——正常女人漂亮到这个地步，顾醒是绝不会如此无动于衷的。 譬如，圣子，譬如，红衫，譬如，乌鸦。面对这三位各有特色、性格鲜明的漂亮女孩儿时，顾醒的拒绝固然斩钉截铁，但不可否认，在相知相交的过程，总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曾被她们的言谈、神情、举止所打动。 但面对樱子……他当然欣赏她的美丽，但内心世界里却是一潭死水。大概，这就是规则的力量。顾醒从未曾出轨，也就不会对樱子动情。 樱子向着顾醒走来，顾醒明明就挡在她的身前，她却一个眼神都未曾投向顾醒，只打算擦肩而过。或许其他那些未曾出轨的男人，也从未被樱子关注过。甚至，她未必能看得到他们。 顾醒抬起手，灰眼从他的手心里钻了出来，它的规则三【主动吞噬】随即发动，一道灰芒朝着樱子照了上去。 樱子毫无反应，从顾醒身边走过。 灰眼的规则三能够主动吞噬掉每一个看到它的人——显然，樱子未曾看到它。 顾醒转身看向樱子的背影，一个念头转动间，灰眼从他的掌心里消失不见，下一刻，凭空出现在了樱子的眼前。 樱子抬起头，看见了灰眼，神色淡然穿过了它。 顾醒：“这个怎么解释……因为怪诞不算是人？” 洞二：【这是我的猜测：灰眼的触发规则非常简单直接，相对而言，它的规则就处于“树”的底层，好处是：对很多怪诞的规则，他都有单向兼容性，处于一条单向纵轴上，也就说——别人会触发它的规则，它却未必会触发对方的。 坏处是，规则等级低，处于单向纵轴的底层，对一些规则等级较高的怪诞而言，常常可以无视他的规则。此外，你还要充分考虑灰眼是物品怪诞，而樱子是人形怪诞，两者之间天生存在着等级差。 当然，以上只是我自己的分析。】 随后，顾醒召唤出了幽灵的灯笼鱼，试图尝试用灯笼鱼的规则1将樱子变成男人，随后接着用规则5向樱子发出指令。或者，干脆用规则4将樱子变成一条鱼。 但所有的尝试均已失败告终，樱子在银色月光的笼罩中、在顾醒无奈和不甘的目光中，渐渐远去。 “我非要让她做我的副导演不可！” 许下誓言之后，顾醒把目光投向了远在东都电视台的、怪诞联盟的新成员，并通过心灵感应的方式与对方取得了联系：“吉田卫，你应该没出过轨吧？” 吉田卫在手边的剧本上写了一句话，在自己胸前晃了晃：【被出轨算不算？】 顾醒：“把樱子编进你的故事里面，编一个精彩的。” 此时已过午夜十二点，吉田卫的《午夜呓语》刚刚下播，就算是把樱子编到故事里，也得等到明天……明天，樱子一定会成为怪诞联盟的一员。顾醒如此想着。 第262章 樱子（十二） 黎东高速收费站不远处，顾醒大为不甘地看了一眼樱子的背影，最终决定先返回涉谷公寓，为明天的决战再作准备。 洞二：【还是让圣子姐失望了吧】 顾醒：“？？？” …… 樱子公寓顶楼。 长时间的调查带来了精神和体能上的双重疲惫，专案临时三人组各自靠着一把椅子睡着了。 圣子在梦中听到了上冈优仓的声音： “天！” 她睁开眼睛，看向眼前的直播大屏——樱子迈着优雅的脚步，正往公寓大门走去。 蜂人：“这算什么？” 圣子：“大概是怪诞联盟和樱子作战的第二次失败……所以，他们并非我们想象中那样无所不能啊。” …… 正在涉谷公寓与洞二探讨怪诞规则密码基理的顾醒仿佛隔空听到了圣子的这句话，深感话语中的失望和不解，于是当即催动灰眼，来到了吉田卫的演播室，将正躺在床上翻看《玩物》剧本的主播惊醒。 主播在剧本的背面写了一行字，拿给顾醒去看： 【《玩物》的剧本真是烂透了，是你写的吗？】 顾醒：“樱子的故事，写出来了没有……” 吉田卫递给顾醒一份几乎空白的剧本，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午夜呓语》开播之后，樱子不肯走出家门……】 顾醒皱了皱眉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这就是你的创作成果？” 无辜的主播正在慌乱之中，洞二替他做出了解释—— 【如果你仔细研究吉田卫的规则，会发现，他从来没有创造出任何一个怪诞，也没有创造过任何真实的世界，他只是把怪诞写进故事当中】 “这个我当然知道，” 顾醒晃了晃手中那本代表吉田卫怪诞规则的《广播时间》（剧本版）， “这本书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广播时间》——着名编剧三谷幸喜的处女座，讲述了某个电台举办广播剧剧本征选大赛，结果只有一位家庭主妇铃木美弥子的剧本提交并入选的故事，直播在即，但现场各种状况不断……男女主演因为嫌弃男主角女主角名字土气擅自改了名字，为了配合洋气的名字，编剧只好改掉故事的背景，随着各种无理改动的出炉，故事已面目全非……总之，相当精彩的电影剧本，值得吉田卫认真学习。 洞二：【是吗，您看得是剧本，还是吉田卫的规则】 顾醒清了清嗓子：“都没少看。” 洞二：【那您应该知道，吉田卫所创作的故事都是在他广播时正在发生的怪诞事件，他只是把某一个人类作为主角，写进了怪诞事件当中，他改变的并非怪诞，而是人类。只是人类出现在了怪诞事件当中，才使得怪诞故事发生了变化——即人类触发了怪诞规则，怪诞的行径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顾醒：“不对，你忘记了绿友利惠——那天晚上，吉田卫专门为绿友利惠创作了怪诞故事，使得她前所未有地离开了位于黎都小田区南郊的家，乘坐那列魔幻列车，遇到了……” 洞二：【让绿友利惠走出家门的是吉田卫的故事吗？如果有一天你能够收容绿友利惠的话，你就明白了，这根本和吉田卫的规则没有关系—— 使得绿友利惠走出家门的，是她跃动于自身规则密码当中的、企图摆脱规则控制的自我意识。 吉田卫的规则未曾作用于她，她只是在自己的规则密码里模拟出了对方的规则在作用于她】 顾醒：“等等，信息量有点大，你的意思是，野生怪诞本身就是存在意识的？包括藤野、英二郎、熊田信彦它们，并不是因为被我收容了，而拥有了意识？” 洞二：【大部分怪诞都应当拥有自我意识，只是有的还在沉睡当中，极少一部分实现了自我觉醒。但无论是沉睡中的，抑或是已经自我觉醒的，都需要按照他们原本的规则密码去行事。而被顾醒君你收容的怪诞，则产生了明显的不同—— 在他们原本的怪诞规则当中，混入了怪诞描述者的规则密码，这使得他们获得了极大程度上的自由。至少，只要是你未曾明令禁止的事情，她们都可以尝试去做】 顾醒：“原来如此……话说回来，你的意思也就是——吉田卫没有办法驱使樱子走出家门了？” 洞二：【没错】 顾醒：“至少可以试试吧？像当初吉田卫给绿友利惠讲故事那样，万一樱子规则密码里也活跃着摆脱规则的自主意识呢？” 洞二：【樱子家里甚至没有一台收音机】 第二天一早，樱子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 一个裂体男手里捧着一盘提拉米苏，打开房门，脑袋左右晃了晃，视线把空空荡荡的楼道转了一整圈，才注意到有人拉着自己的裤腿。 他低下脑袋，看见一个一只手拿着场记板，另一只手拿着收音机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把收音机放在场记板上面，高高托起。 裂体男：“这是给我的？” 小男孩儿摇了摇头。 裂体男：“是给樱子小姐的？” 小男孩儿点了点头。 裂体男拿起收音机，上下打量了一番，小男孩儿已消失不见。 裂体男把收音机拿了回去，献给樱子：“樱子小姐，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祝您每天都能在电波的回荡中拥有美好愉快的心情！” 樱子：“听一听好了。” 裂体男把收音机放在了客厅的桌上，轻柔的音乐响了起来—— “冰冷寒风刺痛了我， 亲爱的人你在哪里， 街灯啊请你告诉我， 长崎今天也下雨了……” 伴随着歌声，樱子闭上眼睛，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仿佛在享受生命中的闲静时光…… 第263章 樱子（十三） 当天晚上十二点，吉田卫准时坐在了话筒前，开讲：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非常感谢您在午夜十二点准时打开收音机，收听由我为您主持的这档深夜温情节目——《午夜呓语》。今天晚上，主持人即将为你带来的是一个痛恨出轨男的女怪谈‘樱子’的故事！ 樱子居住在黎都市……这天晚上，樱子突然很想走出家门，她感应到离家不远的一处24小时浴堂里，迎来了一位感情泛滥的大海王客人……” 半个小时之后，吉田卫的故事讲述完毕。 樱子关上了收音机，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将裂体人全部赶出去，进入了梦乡。 当她睡着之后，裂体男们一个个泛起了困意，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放下了甜点、画笔、照相机……他们聚集在樱子的卧室门口，然后两两配对，把板平的背部交给对方，背靠着背，血丝搅拌着血丝，以一种诡异的站姿集体进入了属于裂体男独有的梦境当中。 东都电视台《午夜呓语》节目的专用演播室内，吉田卫在空白剧本上如此写到—— 【樱子睡着了，根本没出家门】 他把剧本拿给顾醒看，顾醒满脸无奈：“知道了。” 藤野、喜多英二郎、熊田信彦、娜娅、吉田卫皆已出手。 就连顾醒本人也亲自上阵，灯笼鱼和灰眼手段用尽，而昏鸦……随着红衫和乌鸦的远去，渐渐与顾醒失去了联系。 顾醒一度曾有疑问，自己可以借用昏鸦的规则是怪诞交易者赋予的权力，变成怪诞的红衫竟然能剥夺这项权力，这难道意味着红衫的规则等级甚至还胜过了怪诞交易者的？显然不可能。 顾醒曾就此事问过洞二，洞二表示她对此也很疑惑。 接下来，可供顾醒操作的选项所剩无几—— 安井晴香的规则想要触发，对方必须是连环杀人魔。 顾醒本以为樱子符合条件，但晴香的反馈是：那些出轨的裂体男们至今还以某种奇特的方式存活着，保留着自己的意识。于是，樱子连杀人犯也算不上。 早慧的规则必须通过家暴来触发，显然樱子从未有过加家暴行径。当然，早慧的规则里也有一条可以主动使用的——让某一个特定的对象所看到的都是早慧的脸。顾醒让早慧试过了，对樱子并无效果。 里美奶奶是顾醒描述的第一个怪诞，但至今为止，她从未服从过顾醒的指令，只是偶尔在顾醒遇到危险时出手相助。洞一说描述者的第一个怪诞极为特别，如果这种特别是指的不听指令……顾醒恐怕自己会失望。 此外，还有山蒲氏。除了分身的作用之外，山蒲氏的规则也需要通过敲门来执行。他的那条规则——【为山蒲氏打开房门的人，将会被他带来的雨滴融化为一滩血水】，等级并不低，有试一试的价值。 但山蒲氏的问题在于——代表山蒲氏的那本《困在时间里的父亲》中并没有记录山蒲氏在来到尹南町小镇前的过往经历，也就无法确定他过往有没有出过轨。 对于目前的顾醒而言，他对山蒲氏的替死规则还是很有依赖性的，当然不能冒险让他和樱子硬碰。 此外，顾醒前段时间从山蒲氏身上又开发了一个新的功能——将山蒲氏分裂成许多分身，虽然每个分身单体没什么战斗力，也不具备太强的规则能力，但是可以隐匿身形，用于跟踪监控还是很方便的（这一次，他在早惠和走向东都的裂体男藤野那里就抱着尝试的目的，安排了一个）。这样一来，顾醒就更舍不得让山蒲氏冒险了。 把自己麾下的怪诞盘点了一大圈，几乎用无可用的时候，顾醒忽然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在娜娅地狱里、此刻正背着连环杀人魔出口蛍的职业老鸨久保祥一。 久保祥一的规则不正是背着女人送到男人那里么…… 洞二：【久保祥一……你打算让他背着樱子周游世界，满世界制造裂体人？】 顾醒：“不需要周游世界，让久保祥一背着樱子去娜娅的地狱，再也回不来就好了。” 洞二：【可以一试，不过久保祥一的规则等级有点低，即便和樱子处在了一条纵轴上，也大有可能对她无效】 顾醒翻开了代表着久保祥一的那本《鬼妓回忆录》，翻到了久保祥一的规则页，紧接着，发现他所关注的那条规则—— 【久保祥一只背漂亮的女人。女人们无法拒绝他发自内心的真诚邀请，在她们被久保祥一背到身上之后，就再也无法摆脱他的纠缠。除非，久保祥一主动放下她们】 或许是因为久保祥一背着浦之三郎环游世界数周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他背着出口蛍这个掌握了怪诞规则的性转人接受了无数神魔“考验”的缘故，这条至关重要的规则如今大幅提升了等级，完全有可能与樱子进行一战。 顾醒：“这样一来，就可以直接将久保祥一派给樱子了吧。” 此时的顾醒已亲自来到娜娅的地狱之中，他走过岩浆海、走过刀山，走过寒冰荒原，来到了浦之三郎、出口蛍，还有那些曾经潜规则娜娅的大人物们共同受难的地狱招待所。 “我当然想对付樱子……” 站在出口蛍接客的房门外，顾醒看着门口那副被魔神们手上的泥垢包浆的木牌，上面写着“有客”两个字，屋里传来连环杀人魔痛不欲生的嚎叫， “但是我也不想就这样放过出口蛍……” 很明显，如果久保祥一放下了出口蛍，那么以对方凡遇危险即消失的规则而言，逃离地狱招待所并非难事。 洞二：【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顾醒：“嗯？” 洞二：【安井晴香啊，晴香不正是你为了惩罚那些连环杀人魔而描述的怪诞么】 顾醒当即联系安井晴香。 此时的晴香仍在跟随裂体人藤野前往东都的路途上。 圣子安排了黎都警察本部樱子专案组的警员沿路监控，为了避免藤野诡异的模样吓坏过路的旅客，他们找到了一个大号的布偶套在了藤野的身上。 藤野对此并不在意，旁若无人地继续向东都徒步行去。沿途开车经过的旅客们纷纷注意到了酷似神奇宝贝可达鸭的大号可爱布偶，误以为那是某个心怀二次元梦想的热血宅男的艺术行为，纷纷拍照摄影留念，摇下车窗为藤野摇旗呐喊。 藤野对此无动于衷，依旧坚定不移行向东都。 而游客们所拍摄的关于藤野的照片和影像则被上传到了互联网社交媒体上，圣子不得不联系网安部门以造成了违反交通规则的负面示范效应为由统统删掉。 “回来吧，晴香，” 黎东高速公路沿路某处，顾醒带着早惠找到了正脚踩滑板跟随藤野的晴香： “让早惠代替你跟随藤野，你现在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 第264章 樱子（十四） 早惠满脸不情愿地继续了安井晴香的追踪旅程，临行前向顾醒投来了充满怨念的眼神，并向安井晴香讨来了她脚下的那个马克拓普的滑板。 在之后的时间里，早惠试着从枯燥的旅程中寻找一些快乐。 她施展自己的规则，让藤野沿途所看到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早惠的脸—— 这一招她曾在熊田信彦肆虐奈良公寓大楼时对藤野使用过。像藤野这种恶劣的家伙，活着的时候不出轨、不家暴好像都有点说不过去，死后又恰好命中受害者的规则，简直可称现世报。 顾醒得知早惠的恶作剧后，一度以为这是个天才的主意——如果藤野所看到的都是早慧的脸，那么他理所应当会迷失自己的目标。 之后呢，会发生什么事？藤野会不会像一台被无数相同进程卡到死机的电脑那样彻底停下来。 说不准，这会成为一个值得列入培训教材的破解怪诞规则的经典案例。 现实的结果是，藤野前往东都的脚步依旧坚定，他穿着大号的可达鸭玩偶服，在炎热的天气里也丝毫未曾感觉到憋闷和难受，面对那些为了给他拍照而专程从东都开车路过的粉丝，他也完全无视。 这同时也证明了，樱子的裂体人识别目标时并不依靠她们的长相。那会是依靠什么？灵魂？还是气味，还是磁场之类？……很难说清楚。 为了避免引起新的骚乱，樱子专案小组的成员想办法将藤野搬到了远离高速公路主道路的旷野里，粉丝们迷失了藤野的踪迹，有人为此大感遗憾和失落。 而早惠，意外对滑板产生了浓厚兴趣……她隐约想起自己还在学生时代时，看到的那个脚踩滑板赶去上学的酷男孩儿，想起她还未燃起就被坏姑娘们掐灭的暗恋火苗，继而陷入了对滑板运动的狂热痴迷、无法自拔中。 她从某位前来找寻藤野的可达鸭粉丝驾驶的车辆后备厢里惊喜地发现了与滑板相配的头盔、护膝、护腕、护肘，趁着对方在服务区停车，寻找可达鸭踪迹的机会，当场顺走所有的装备，并穿在了自己身上。 她用娜娅事务所给摄制组每一位成员配发的手机和安井晴香取得了联系，在聊天APP的对话框里和对方讨教滑板技巧和心得，并将自己的学习成果和练习情景拍成视频、做成集锦发给晴香，以矫正偏差的细节。 彼时正在乘车赶往地狱招待所的顾醒对埋头发聊天消息的安井晴香大感好奇，凑到对方的身边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看到的是两个滑板女人之间，只有在无比热爱和专注时才会产生的聊天记录——没有一句话与滑板无关。 “晴香，”顾醒说道：“接下来的任务也很重要，我希望你能专注……” 安井晴香把食指比在嘴唇中间，甚至都没有看他：“嘘——” …… 娜娅的地狱招待所，远景，不知黑夜还是白昼。一大片仿佛被烈火正在燃烧的云彩飘荡在招待所城堡正上方……赤红的照映在城堡外壁，仿佛城堡也在燃烧。 一辆因为驶过岩浆之海而烧焦了外壳，因为驶过刀刃草原而刮烂了轮胎外层几处胶皮，因为驶过寒冰荒原车盖上至今都结着厚厚一层冰霜的出租车向着城堡驶来。 车顶上，熊田信彦肩扛摄像机，把镜头对着后方的道路，再缓缓上移给天空的火烧云一个特写，接着定格在仿佛正在燃烧的城堡上。喜多阳介手中拿着场记板，满眼崇拜看着熊田信彦。 过了一会儿，他把场记板抗在肩膀上，假装那是一台摄像机，上面的横杠则是镜头，像熊田信彦那样把后方的道路、火烧云、城堡挨个拍了一遍。最后，横杠对准了城堡。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动作盘腿坐在车顶，倒是比喜多英二郎在这里还要像一对父子。 车内，顾醒坐在后排靠右边的位置，他的身旁是娜娅和安井晴香，副驾驶则是奶奶。 喜多英二郎单手扶着方向盘，车窗打开，另一只手搭在窗沿上，悠闲地操控着汽车。音响里播放着一首由安元洋贵演唱的名为《地狱》的歌曲。他的手指伴随着音乐的节奏，不停敲打着窗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顾醒正翻看着代表安井晴香的那本《杀人回忆》（剧本版），找到代表安井晴香规则的那一页，目光瞄向那一行—— 【安井晴香能够锁定每一个杀人凶手，尤其是连环杀人凶手，她像诅咒一样纠缠目标。凶手的手段越残忍、杀人越多，安井晴香的报复就越猛烈，噩梦般的场景会像无尽的轮回一般锁定凶手，即使精神彻底崩溃也无法摆脱】 看了一会儿，顾醒合上书，看向车窗外的火烧云城堡，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炙热的燃烧，仿佛来自地狱的魔神…… …… 地狱招待所，城堡之内，痛苦的嚎叫从一个个挂满【有客】木牌的房间里此起彼伏的传来。 通道外面的候客大厅里，一个个奇形异状的魔物在巨大的长椅上排队等候。有魔物打起了哈欠……有魔物操着不知是哪个世界的粗陋语言，大声叫骂。 …… 某个散发着恶臭的房间里，青苔遍地都是，污秽的血在地上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干痂。 久保祥一扶着冰冷的石床，用猥琐的余光看着一旁镜子里被自己背在背上的连环杀人魔出口蛍—— 此时的连环杀人魔正在受难之中，他，或者说是她，在被灯笼鱼的法则变成异性之后，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这样的磨难……魔物们逐个走进房间，用各种异族语嫌弃地问道： “为什么这个丑娘们 但无一例外，他们最后仍然把使不完的力气用在了连环杀人魔身上，满心欢喜地离开。 此时的出口蛍同样看向一旁的镜子，镜子里的久保祥一面目可憎。 出口蛍眼神里凶光毕露：“等着吧，等我逃出去之后，你，还有你身后的那个人，通通都逃不掉。你们要遭受比我此刻还要凄惨一万倍的报复！” 久保祥一全不理会，望着门口的方向，脸上充满贪欲：“啊……每一个魔物，都是帮助我补全规则的可爱鬼。” 第265章 樱子（十五） 昏暗潮湿的房间，长着两只山羊角、十六条蜘蛛腿的魔物站在连环杀人魔身后，惨绝人寰的虐待持续不断，谁也不知道它的体力极限在哪里。 出口蛍心中满是仇恨。仇恨之后，是从男人变成女人，接着又沦为地狱莺雀的巨大屈辱感。 他把自己此刻的处境与安迪·杜佛兰在肖申克监狱中的处境相比较，认为两者极为相似——他们同样身处难以翻越的牢笼之中，同样被一群变态盯上，同样面临身为一个男人难以言明的羞辱。 他们同样从来没有放弃过求生的渴望，并努力付诸实施。 比安迪更悲催的是，出口蛍身下的猥琐男似乎用规则锁定了他。他无法离开他的背部，一秒钟都不成。 除此以外，出口蛍可以做得事情倒还不少。他能够自由选择接受苦难的体位，只要那个姿势他能够做得出来。 他能够选择在房间里的那个角落里接受苦难，只需要揪一揪身下这个混蛋的耳朵，然后指一指他想去的位置，猥琐男就会背着他走过去。 房间里的水和食物充足，是那种干到极致的发霉面包，和带着馊味的水，大抵是为了避免莺雀们饥渴而死。 事实上，出口蛍相信，大多数被迫来到这里的莺雀更渴望的是干脆利落地死亡，或者哪怕是痛苦一点，死了就好。 为此，莺雀们从来不会主动进食，但招待所的老鸨雇佣了一批穷凶极恶的打手，他们浑身长满藤蔓一样的触须，可以卷着发霉的面包塞进莺雀们的喉咙里。他们还会把触须直至伸进莺雀的胃里，然后用发馊的水顺着触须往下灌，恶心透顶。 这是何等的令人发指，喂牲口都没有这样的。 出口蛍时常能听到隔壁房间莺雀被塞进发霉面包后痛不欲生的作呕声音。 有时候，他会出于同为受害者的共情心理，主动和隔壁的莺雀交谈，方得知对方的名字叫作浦只三郎，和自己同样被一条鱼的影子从男人变成了女人，和自己同样杀死过几个似乎无辜的女人。 浦只三郎杀死的女人中有一个叫作石崎千春。那起案件大名鼎鼎，连出口蛍都曾做过吃瓜民众。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那起案件激发了出口蛍的灵感。反复阅读千春案件的新闻报道、观看现场尸体的影响资料，出口蛍浑身不停泛起满足的鸡皮疙瘩。后来，出口蛍走上连环杀人魔的道路，那起案件“居功至伟。” “我后悔了，”浦只三郎不止一次地告诉出口蛍，“我落到这种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混蛋，永远不要后悔。” 出口蛍怒其不争，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拍醒： “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就是杀人犯，比杀人犯更高贵的是把杀人变成一种艺术的艺术家，那会是什么？是连环杀人艺术家，对，就像你和我这样的。连环杀人艺术家永远没有后悔的那一天！你是带我走上这条路的家伙，你的信仰不许崩塌！我决不允许！” 浦只三郎没有回话，从另一边的房间里传来了痛苦而绵长的呻吟。 出口蛍还要继续开导他，结果被塞住了嘴…… 除了水和食物，房间里还放着一本厚厚的黑皮书。 出口蛍曾在两个魔物接替直接的空档期，争分夺秒地翻开书本，大失所望地发现那竟然是一本纪录他曾经所犯罪恶的审判书，几乎完全还原了他作案的时间、次数、残忍手段，以及每一次作案时的内心想法。 “这是想让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吗？简直做梦！” 出口蛍如此想到。 房间里还有一台只能点唱机，那是为进入房间的魔物们准备的，目的是酝酿更好的受难氛围。极少的魔物种族会有这方面的需求，所以点唱机大多数时候都在蒙尘。 出口蛍在来到地狱招待所的第三个月除才注意到了这台点唱机，在某一次被一个浑身所有器官都长着倒刺的魔物折磨之后，他抱着为什么不能一死了之地绝望感打开了点唱机的开关，从此打开了新世界。 他在点唱机的歌单里找到了安迪在肖申克监狱里播放的《费加罗的婚礼》，几乎不假思索地，他把点唱机的音量调到最高，在《婚礼》轻缓的音乐中接受魔物的残忍鞭笞，身处无尽黑暗中，内心却因此生出了向往光明的希望。 每当《婚礼》响起之时，地狱招待所的莺雀们就会不约而同凑到房间的门口——木门被做成了栅栏的模样，他们可以把脑袋从栅栏的缝隙中探出来，看一看彼此的模样。 这里绝大多数莺雀都是曾经用潜规则的方式侮辱过娜娅的“大人物”，他们大多数彼此相识，即便如今变成了女人的身体和模样，仍能隐约辨识出彼此的身份，在一片哀嚎和懊悔中相认，相互责怪抱怨。 “栗山立安！”有人认出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这家伙！” “这个混蛋应该接受双倍的折磨！” “挨千刀的！” 于是，满通道的咒骂和抱怨砸向了已不复存在的满意事务所的社长，吓得栗山立安赶忙把脑袋缩了回去。 …… “这帮无能的，只会抱怨的窝囊废！” 出口蛍与他们不同，他在计划一次逃亡。为此，他从来没有停止观察过身下的猥琐男。 他有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时常投向房间角落里的一个衣柜。不久之前，他问过隔壁的浦只三郎，也问过其他邻近的莺雀，他们的房间里都没有类似的衣柜，任何柜子都没有。 出口蛍分析，那衣柜应该与猥琐男的怪诞规则有关。 从猥琐男一直在从镜子中观察出口蛍受难的现场来分析，这个家伙补全规则多半是靠偷窥，那会不会……其实他更喜欢躲在柜子里看？ 于是，出口蛍开始想方设法诱导对方钻进衣柜里偷窥，这样一来，他将不得不将自己从背上放下来。 出口蛍为此付出了巨大的耐心，而衣柜四周成为了他经常受难的地方。有时候，他甚至打开衣柜，把自己的身体探到里面，只为了让对方找到那种在黑暗和狭窄的空间中偷窥的感觉…… 这一切并非白白付出，出口蛍如今已感到自己距离成功越来越近，他越来越能感受到猥琐男目光里散发的非常强烈的钻进衣柜里偷窥的渴望。 或许，成功就在下一刻！ 这个念头刚从出口蛍的脑袋里升起，瞬间，他就发现猥琐男真的消失不见了。 他心头涌起一阵狂喜，来不及多加思索，就消失在了这个让他留下无尽痛苦回忆的房间里…… 第267章 樱子（十六） 出口蛍再现身时，人已身处招待所的候客大厅。大厅里的魔物齐齐看向他——一个用碎布条勉强裹体的女人，手上脚上带着刻着招待所特有标志（一座正在灼灼燃烧的古堡）的镣铐。 怪诞联盟的成员们还在拍摄电影的状态。在出口蛍出现的瞬间，熊田信彦恰到好处地将镜头对准了他。摇臂往前探了几米，固定下来。接着，两个副摄影机也把镜头给到位。 这些混蛋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出口蛍如此想道。他用怨毒的目光逐一扫过……等他自由之后，这些恶心的、猥琐的魔物，一个都逃不掉。 一个魔物（操着异族语）：“这个招待所他妈的谁管的？婊子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的吗？” 另一个魔物：“抓住他！” 四周的魔物们纷纷站了起来，朝着出口蛍靠拢。 “一群白痴。” 出口蛍嘴角挂起一抹冷笑，旋即消失在原地。 大厅内，一众魔物围着空空荡荡处发愣。熊田信彦给了一个空镜头。 …… 黎都，夜，街道，空空荡荡。 街边某处，半空中一阵扭曲，浑身挂着布条的出口蛍出现在扭曲之中。稍许，扭曲消失，出口蛍自认优雅地落在地上。 “先找一件得体的衣服穿好了。”他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自言自语道。 他把目光投向街边一家已经关门的服装店，迎街的橱窗里，一位魔鬼身材的塑料模特穿着一套颇为修身的女士西服。 “该死的女人，该死的身体，该死的把我变成女人的变态……” 他嘟囔着走向橱窗，五分钟后，穿着女式西服从店里走了出来。 他感觉非常好，身体轻盈，自由自在，仿佛重新掌控了自己的生命，重新成为了人们闻之色变的连环杀人魔。很快，他会成为这座城市的主宰，成为王。 在地狱招待所受难期间，他深刻反思上一次失败获得的经验教训，将其归结为对那些拥有规则的力量盲目自信、缺乏了解，这一次，他将做足准备，然后才会行走在黎都的黑夜中，拿出杀人的刀。 他整理领口，清了清嗓子，怡然自得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稍许，天空忽然下起雨来。一开始只是一滴两滴、三滴五滴往下滴答着，不久后，雨越下越大，颇具规模。 出口蛍完全没有打伞的念头，反而在这场大雨中感到颇有些畅快。 前行不久，他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打着黄色雨伞，手捧百合花，侧脸轮廓看起来很是姣美精致的女孩儿。 就是她了。出口蛍忽然想道。 在重获自由的第一个夜晚，像他这样叱诧风云的连环杀人魔，如果能以一次久违的凶杀案作为开场，而猎物又是这样美丽的姑娘……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浑身毛孔舒张，更让人觉得此夜如此完美的了。 他平复心情，缓缓靠近雨伞下的白裙女孩儿，想象着自己该采取哪种方式结束对方的生命。在被关押到地狱招待所之前，他总是喜欢用同样的手法——扼住对方的喉咙，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观察猎物眼中的惊恐、畏惧和最后的绝望。 刚才，他一度有想过，或许可以尝试一番其他的方式和手法。但思量一番之后，仍决定采用老办法……这代表了他打不死的精神，永远无惧挫折的韧劲，和向那个将他带去地狱招待所的幕后黑手的宣战决心。还有，他实在太喜欢看着临死之人神情里的变化了，换作其他的方式，恐怕会失去这样的乐趣。 二十秒之后，他走到了女孩儿身后。对方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这个女孩儿也太粗枝大叶了吧，可以说毫无警惕心。她是在等一辆深夜的出租车，还是约定好来接她的男朋友？不管了……随着猎杀时刻的临近，出口蛍身体里的血开始燃烧和沸腾。 他从身后贴近女孩儿，对方的雨伞帮他挡住了哗哗落下的大雨。他从后面扼住女孩儿的喉咙：“嗨，姑娘，深夜不是出门的时候哦。” 女孩儿竟然全未挣扎，任由他渐渐掐紧她的喉咙。 出口蛍心中有些讶异，将她的脑袋强行拧了过来—— 这张面孔他曾经见过的。甚至可以说，他对这张脸印象深刻。它属于他进入地狱招待所前杀死的最后一个女孩。一个刑事警察的女儿。 那次的猎杀缘于他一时兴起的报复和挑衅，一个忘记了名字的黎都警察本部刑事课长发誓要将他绳之以法，于是他打算用一个月的时间，杀死三十名警察女性家属，看看对方会怎么办。可惜，因为那些怪物的缘故，眼前这个女孩儿成为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猎物。之后，他逃之夭夭。 “你！”出口蛍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没有回答，默不作声看着他，眼神里散发着再明显不过的嘲讽和不屑。 出口蛍：“哈哈，很嚣张嘛。你以为自己是富江吗？我会把你分成很多份……” 他说着，掐着她脖子的手渐渐加大力道， “或者，用碎肉机碎成肉沫，洒在黎都的各个角落，你那个当警察的父亲用掉一辈子却连你的一根毛都找不着。或者，我可以将你做成肉馅，风干成腊肠，夹带在你父亲的外卖里……最后，你要明白，你落到这样的下场，完全是因为此时此刻，你这种糟糕透顶的眼神！” 五分钟之后，女孩脸色发青，闭上了眼睛。 “呼——” 连环杀人魔长出一口气，“变态的女人，连死都这么费劲！” 他将女人带到自己积满了尘土的家里，警方在门口贴了封条，他随手撕开。 用了大半夜的时间，他按照自己的承诺，将女孩儿的尸体处理完毕。之后，骑着一辆偷来的摩托车，把“她”撒到了黎都的大街小巷。 再次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感到身心俱疲。自从拥有了怪诞规则的能力，这还是头一次。 “吱——” 推开门，他看见客厅沙发里坐着一个手捧百合花、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他的心脏骤然收紧。 女人向他看了过来：“我叫安井晴香。” 第268章 樱子（十七） 客厅，光线暗淡。 站在门口的出口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迟疑片刻，按开了门框边缘的开关。 瞬间，客厅灯点亮，一切清晰起来。 沙发上，安井晴香侧过脑袋，望着出口蛍。 出口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受到一股剧烈的压迫，全身的血液都在向脑袋拥挤而去。 他嗅到一股百合花的气息在屋子里飘散。这种香气他曾经在被杀的女人身上闻到过，彼时的他沉醉于花香之中，精神上前所未有的满足。 此刻，这香气却令他作呕，肠胃不由自主地翻滚起来，仿佛随时都要趴在地上呕吐。对于一个恶贯满盈的杀人魔而言，这简直是一种耻辱。 他的表情渐渐失控、狰狞。见鬼一般的，他往后退了两步，差一点退到家门外。 出口蛍不知道在他离开家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的面对的是怎样一个怪物，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怎么做。 “死女人！” 在一股根源于他所自认和自封的黎都暗夜之王的骄傲和某种身体本能的冲动驱使下，出口蛍停止了后退的趋势，朝着厨房冲了过去。 很快，他咒骂着，举着菜刀冲了出来，冲向女人……没有惨叫，没有惊慌的表情，没有痛苦的祷告和哀嚎，片刻之后，他再次将女人装进了数百个黑色塑料袋里。 之后，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走出家门。 这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抛尸之旅，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惶恐心情…… …… 同一时间，涉谷公寓，顾醒家中，书房，书桌旁，喜多英二郎在伏案写着什么。 他神情专注，奋笔疾书，时而眉头紧皱。 顾醒，娜娅，安井晴香，喜多阳介，熊田信彦，站在喜多英二郎的身后，看着他写下的文字。 不时，顾醒和怪诞们对着文字的内容指指点点，提一些建议。 最后，顾醒干脆让喜多英二郎站在一旁，自己写了起来。怪诞们一起围了上来，对着顾醒写下的文字指指点点。 顾醒：“你们都给我闭嘴，甲方也太多了……” 怪诞们沉默了片刻，接着继续围了上来，继续指指点点。 不久之后，崭新的《带走提案》完成。 “同意带走！” 提案最后，顾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 樱子公寓顶楼的临时调查室，监控屏幕前。 蜂人、圣子、上冈优平三人坐在一排沙发上，蜂人和上冈优平昏昏而睡。 圣子不停打着哈欠。 视频中，樱子家门忽然打开了。 圣子拍了拍蜂人：“快起来！” 蜂人，迷蒙中，揉了揉眼睛：“怎么。” 圣子：“樱子从家里面走出来了。” 蜂人当即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盯着屏幕。 一旁的上冈优平也被惊醒，手忙脚乱站了起来：“什么！樱子跑掉了？” 圣子：“……是从家里走出来了。” 三人一起看向屏幕，樱子操纵着“蜜蜂”跟了上去。 …… 樱子家门口，楼道内，安静的有些诡异。 樱子走入电梯，转过身来，望着电梯外—— 夜半惊醒的裂体人们争先恐后地跟了出来，他们挤进电梯，两两相背，好让电梯能够容纳更多的裂体人。 剩下的裂体人则纷纷涌向步梯通道，稀里哗啦地从步梯间的夹缝中掉了下去。 带着浩浩荡荡的裂体人队伍，樱子走出公寓，站在马路边。 一辆出租车疾驰而来，“嗤——”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樱子上车、关门，“轰——”，汽车启动，裂体人在车后穷追不舍，仿佛丧尸末世里的丧尸狂潮在追赶幸存者。 车顶，熊田信彦举着摄像机，把镜头对准表情狰狞的裂体人。 出租车一路穿街过巷，光影在空间变幻缩减中迷离起来，《长崎今夜又是雨》的音符在车厢内荡漾，红色的雨迷迷蒙蒙，樱子看着窗外的风景，表情渐渐忧郁起来。 “大概是忘了感恩吧。”喜多英二郎阴沉的声音在樱子耳旁回荡。 车厢里飘荡着一股栀子花的香味，樱子用力嗅了嗅。 不久之后，出租车停在了黎东高速收费站外。 樱子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一个容貌猥琐的矮个男人忽然凑了上来，站在樱子面前：“像您这样美丽的女子，如果没有一次环游世界的经历，恐怕全世界都要为之可惜呢。” 樱子：“环游世界啊，不感兴趣。” 猥琐男人呲牙笑了笑，满脸猥琐的笑容。 他未曾回答，却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回应—— 他上前一步，用后背对着樱子。 樱子的表情有些错愕，随即陷入片刻的迷茫和无措，下意识俯下身子，趴在了猥琐男人的背上。 猥琐男人：“您会爱上这种感觉的，我们先从地狱开始。” 在被猥琐男人背到背上的一瞬间，樱子的神情清醒过来。她看向前方，大地开始震动，不久后，马路上裂开一条裂缝，滚烫的岩浆在裂缝中沸腾，冒起的热气扭曲了空气…… 猥琐男人背着樱子跳入裂缝之中。 在她身后，数十个裂体男匆忙赶至，一个个义无反顾地跳进滚烫的熔岩之中，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却毫不犹豫地以游泳的姿态朝着猥琐男和樱子离开的方向追去。裂体藤野也随在其中。 他们身上的肌肤不断被烧焦烧烂，却又不停生长出新的肌肤，又一次次烧烂，如此反复，循环不止。 猥琐男和樱子，带着她的裂体男追随者们，趟过岩浆之海，跨过尖刀草原，趟过寒冰荒原，穿过剥皮城市，终于抵达了挂着一副写着【地狱招待所】的巨大招牌的古堡…… 看了看身后的樱子，猥琐男脸上笑容依旧：“不久之后，你会爱上这里。” …… 樱子被带入古堡。 猥琐男背着她走进了一个散发着恶臭的房间里。房间门口挂着木牌，猥琐男将它翻到【空闲】的那一面。 樱子神情麻木地看着门口：“你们想干什么？” 顾醒忽然出现房间内，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上去，翘起一条腿，翻开一本名为《鬼医回忆录》的书：“正如娜娅所言，您非常适合做我公司的副导演。” 第269章 樱子（十八） 对于顾醒的威胁和邀请，樱子并没有回答。 在经历了短暂的等待之后，导演示意娜娅按照地狱招待所的规矩来办。 娜娅冲着房间外，打了一个响指。 很快，一位长着二十一条腿、模样很像蜘蛛的招待所侍应举着一个大大的、正方形的高清显示屏从廊道走向了候客大厅。 大厅里的魔物们纷纷向着显示屏看了过去。 显示屏上，展示着樱子的照片，名字，种族，身高，体重，等等，基本信息。 这的确是地狱招待所的惯例——每有新人登场，侍应们都会举着牌子将她的信息拿到大厅里，魔物们会为了博得头彩而竞相拿出高价……甚至，有时会大打出手。 展示这些信息的载体似乎是一种在各个界面、各个种族中通用的怪异文字，每一个魔物都能看得懂。 洞二为顾醒做了简单的翻译—— 【种族一栏上写的是，规则族，万千宇宙中的高级种族，以按照规则行事为特质，分有不同的层级，高级别的怪诞甚至可以媲美创世者】 顾醒：“规则族？万千宇宙？高级种族？创世者？” 【这个我也不太懂，事实上，我关于怪诞的所知，只比你多出一点点。脱离了这个世界，我们所知甚少】 顾醒：“我记得洞一知道的可不少，比如，怪诞交易者。” 洞二：【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所说的很多东西，其实是蒙你的？】 顾醒：“……” 不管真相如何，显然，樱子对于魔物们的吸引力可谓巨大。 他们操着顾醒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在大厅里吵吵嚷嚷。 顾醒：“我在描述娜娅的时候，只提到了娜娅会在地狱里建造一个类似妓院的招待所，但是未曾描述地狱的具体情形。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个地狱应该本身就是存在的，而娜娅只是打通了人界和地狱的通道，对不对？” 洞二：【至少，这些魔物是确实存在的，并非娜娅创造】 顾醒：“我有些搞不懂，为什么他们对樱子的兴趣会如此之大？也不是一个种族，审美会有偏差吧？……还是说他们真的能够分辨人类的美丑？” 洞二：【樱子可以归结到人类的范畴？】 顾醒：“那么，会不会是所谓的规则族身份比较高贵？” 洞二：【我对此知之甚少】 顾醒：“……” 娜娅不得不在大厅中央设立了临时竞拍点，搬来了用黑色天鹅绒遮盖的竞拍桌，派出了招待所里的竞拍官——另一头长着二十一条腿的巨型蜘蛛。 侍应将电子屏幕立在桌子的一旁，上面一开始播放樱子之前的部分影像资料…… 蜘蛛竞拍官则开始介绍樱子的基本情况。 魔物大声吵嚷着，顾醒虽然听不懂他们具体在吵什么，但大概明白魔物们似乎是在提醒竞拍官不要浪费时间，直接进入竞拍的环节。 竞拍官很知趣地开始出价，魔物们则在大厅里此起彼伏地提升价码，竞拍十分激烈，最后只剩三五位竞拍者的时候，顾醒已经能嗅到空气中的火药味。 最终，一个长着山羊角、只有一条腿的魔物拔得头筹，在一片羡慕、嫉妒、恼恨、不屑、嘲讽交杂的目光中，大摇大摆走进了招待所的通道中，走到了樱子的房间门口。 他看了看门口挂着的【空闲】牌子，随手将牌子翻了过去。 熊田信彦急忙扛着摄影机跟了上去，给那混杂着各种腥臭、狐臭、骚臭的包浆木牌一个特写—— 【有客】。 半分钟后，一个裂体魔物从樱子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整个身体，包括头顶那对漆黑如墨的山羊角，以及羊蹄子一般的腿，全部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劈开的那面光滑如墙壁，道道黑色的血丝在半空中飘荡、凌乱。事实证明，樱子的规则对魔物同样有效。 顾醒诧异地看着裂体“山羊角”朝着大厅走去：“不会出事吧？” 说着，他看向娜娅。 娜娅表示无所谓，但似乎樱子再次成为了一个难解之题。 熊田信彦扛着摄影机追向裂体山羊，给了个跟拍镜头……如果放到电影中，这算一个意外，可以用于本次场景的暂时终结。 顾醒：“我真是服了。” 他大为不甘地走向樱子的房间，看了看门口的木牌。半晌将它翻到了【空闲】那一面。 推开门，他看向屋内—— 樱子依旧被久保祥一背在身上。 裂体“山羊角”则在地上画着一个非常复杂的魔法阵。不时，他用讨好的目光看向樱子。 顾醒：“至少有一个好消息。” 洞二：【什么？】 顾醒：“久保祥一应该没有出轨史……樱子拿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洞二：【从久保祥一的规则来看，他是从偷窥中获得乐趣的……出轨不可能……偷窥出轨倒是大有可能。如果有一天，樱子补全规则，把偷窥出轨者纳入触发的范围内，久保祥一恐怕也会陷入险境——很显然，樱子的规则补全的非常快。魔物对她的提升作用应该远超人类】 顾醒：“那就赶在她补全规则之前，解决掉。” 洞二：【你打算怎么办】 顾醒看向娜娅：“你应该知道怎么办了吧？” 娜娅命令蜘蛛竞拍官开始限制竞拍者的资格：所有正在出轨，以及有过出轨史的魔物均被排除在外。 经过一番筛选，到最后，拥有进入樱子房间资格的只剩下了一个瘦弱矮小的、模样有些像亚马逊丛林里无毛猴子的魔物。 顾醒望着无毛猴子走向樱子房间的背影：“这家伙能行吗？” 洞二：【至少，看它的样子，对樱子完善规则应该没有太大帮助】 顾醒：“……” 在猴子进入房间的一瞬间，樱子向娜娅传来了屈服的信号。 第270章 《富江》和樱子的规则 黎明将至，涉谷公寓，顾醒家中。 客厅里，奶奶坐在发黄的布艺沙发上，手里织着围巾，围巾的花色很复古，进度大概完成了三分之一。她带上了老花镜，眼睛盯着那台旧彩电。 电视里播放着她至少看过一百零一遍的《闪灵》。 惊悚的尖叫从电视的音响里传了出来，在客厅中回荡。 三十多个裂体人正在客厅、厨房游荡、作画、写诗、弹钢琴、做甜点、拍照摄影…… 窗外，天色渐渐发亮，月亮斜到天边远处，光亮已不足照进阳台。阳台空空荡荡。 书房里，熊田信彦从摄影机里取出存储卡，安进适配器，又插进了电脑的u口里。 他打开播放器，这几天的素材列成了好几排。 按下播放键，娜娅、安井晴香、喜多阳介，都凑了上来。 顾醒家里的电脑没有安装剪辑软件，也没有专业的后期设备，怪诞们此刻只是进行简单的概览，初步拟定剪辑的方向和思路。 大家一边播放，一边用眼神和顾醒恐怕永远听不懂规则密码交流着对这部关于樱子的新电影的想法。总之，干劲满满的样子。 一旁书桌前，喜多英二郎趴在自己的提案本上奋笔疾书，起草着明天晚上的带走提案，不时打着哈欠。 顾醒手里抱着一本名为《富江》的漫改小说，翻看着。 这本由伊藤润二所创作的漫画是其恐怖系列漫画中的经典之作，女主角川上富江是一个极致美丽的女人，男女老少通吃，性格虚荣傲慢，来历不详，父母身份不详，是谜一样的女人，象征着纯粹的恶意与欲望。 当然，富江最出名的是她神奇又诡异的身体特质——她可以依靠身体的细胞永无止境的繁殖。男人被她的美色所迷惑，会对她产生强烈的占有欲，听她的命令去杀人，也会将她杀死和肢解。但即使被肢解后，那些零散的肢体也会生长成为一个个新的富江死而复生…… 顾醒严重怀疑，樱子会不会就是由富江这个形象衍生出来的怪诞，两者的相似度也太高了。 一会儿，顾醒抬起头，看向安置在书房一角的单人床——此刻，樱子就躺在床上，和衣而卧。她闭着眼睛，神情安享，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 两个裂体人藤野各自带着墨镜，坐在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小板凳上，双手托着下巴，深情望着熟睡中的樱子。 洞二：【等樱子醒来之后，把其他裂体人都放到娜娅地狱里吧，实在太挤了】 顾醒：“你还记得的樱子有一个无限扩展房子空间的规则吧？” 洞二：【？？？】 顾醒：“我没说要把这些裂体人留下来。不过，我们好像可以住进大房子了。” 顾醒打开《富江》，翻到了序言页。 第一句话：【人们总是把我称作为怪物，但在我眼中，普通人才是怪物，对强者卑躬屈膝，把弱者当作食物，不明白自己是何等的愚昧，只会羡慕别人，嫉妒别人，一直若无其事的背叛别人，这样的人不该被称为是怪物吗】 第二句话：【我一点也不寂寞，与其相信别人，被背叛欺骗，倒不如忍受孤独之苦】 【男人都是头脑简单的无聊生物，他们只会看外表，他们明明对我一无所知】 【我谁也不相信，谁也不依靠，我早就决定了，要过一个人的生活】 之后，便是樱子的规则—— 樱子，传说种、诅咒种、因果种怪诞（C级）。 樱子，一个美丽至极的单身女子。注定，她的一生不会爱上任何人，注定，她至死都是处女之身。 规则1：对于出轨男性或有过出轨史的男性，樱子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C）。 规则2：每天，樱子都会主动走出家门，与距离最近的出轨男进行一次偶遇。规则的触发优先级：正在出轨的男人有过出轨史的男人（D）。 规则3：出轨男将利用自己的职业或特长主动与樱子搭讪，樱子会说：“啊，关于这个，不太感兴趣啊。”出轨男将不依不饶。樱子则会回答：“好吧，如果你做的不能让我满意，你可要倒霉了。” 出轨男会尾随樱子来到的家里，在他为樱子所做的努力不能得到樱子的认可之后，他进行“有丝分裂”。分裂后的裂体人其中一个会留在樱子这里，其余则将返回到他的妻子和情人那里（C）。 规则4：出轨男的灵魂将永远被束缚于跟随在樱子身边的裂体男的身体里，并永远无法掌控这具身躯（D）。 规则5：回到妻子和情人身边的裂体男则将以3d幻觉的形式，恢复正常人类的身形，用前所未有的体贴、温柔对待妻子和情人，他们会同步学习其他裂体人所掌握的技能和知识，变成一位永不出轨、善解人意、无所不能的“完美先生”（E）。 规则6：追随在樱子身边的出轨男每天都会向樱子献上自己的“作品”，在遭到樱子无视之后，他们会将樱子肢解成无数个小块儿，樱子则会很快重新凝聚集聚，死而复生。这一往复循环也是樱子补全自身规则的途径之一（E）。 规则7：主动上门找到樱子的出轨男毫无疑问会触发樱子的规则（C）。 藤野大概就是触发了规则7…… 规则8：樱子的死而复生并非细胞层面（C）。 规则9：因为被顾醒收容，樱子拥有了较为有限的自我意识（F）。 …… 认真看完樱子的怪诞规则后，顾醒接着往后翻，看到了这样一段描述—— 【谁都不知道樱子的父母是何人，她曾在哪里上过学，她有什么朋友，她那些神奇的魔力和异能来自哪里。只是某一本书中曾记载过，她是从位于黎都市世丰谷的一幢别墅的神秘地窖中走出来的】 序言上，还详细描述了那幢别墅的地址。 顾醒立刻产生了兴趣，感觉自己的心脏明显在加速跳动：“我记得非常清楚，这个别墅就是唐泽真琴的家！” 顾醒当然记得清楚，在唐泽真琴被私生饭怪诞纠缠的那段时间里，他和那位国民偶像“同居”了一段不短的日子。 顾醒：“唐泽真琴曾经和我提过那个地窖，她告诉我：‘她家里的每一个地方，我都可以去，除了那个地窖。’对了，那个时候你还没回来。” 洞二：【我是洞二……】 顾醒：“抱歉。” 洞二：【是洞一刚消失的那段时间吧。唐泽真琴禁止你走近地窖的缘由呢？】 顾醒：“那个地窖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产，母亲离世前叮嘱她：‘无论何时，都不要打开那个地窖，否则会闯下天大的乱子’。至于地窖里面到底有什么，谁都没有告诉过唐泽真琴。” 洞二：【所以，你打算去一探究竟？】 顾醒：“你想劝我？” 洞二：【吸取过往的经验，除非遇到特殊状况，否则我不会指手画脚】 顾醒：“也就是说，这个地窖不算特殊状况？” 洞二：【暂时可以如此认为】 顾醒：“你这话说得有够严谨。” 他说着，站起身，顺手走到书架旁，拿起那本名为《偶像星愿》的书，书的另一个名字是《私生饭尾形大作和唐泽真琴的怪诞故事》。这本书代表了那个只有F的尾形大作。 因为等级太低又没什么用处，而且还是一个喜欢闻女人血巾的恶心家伙，尾形大作自打被顾醒收容以来，就一直丢在涉谷公寓的储藏室里吃灰。 走进黑漆漆的储藏室，顾醒打开并不明亮的灯，尾形大作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 “跟我走，” 顾醒嘴角微翘：“说不准，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到了。” 第271章 神秘地窖（上） 事实上，当时在唐泽真琴家里调查私生饭怪诞事件期间，虽然收到了唐泽真琴的提醒和告诫，顾醒仍然对那个神秘地窖产生了浓厚兴趣。 当天晚上，他就安排藤野潜入地窖。但高利贷业务员还没走到地窖口，就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之后，顾醒又安排彼时怪诞联盟的成员中等级最高的熊田信彦进入地窖，裂口男的表现不比藤野好在哪里。 时隔多日，顾醒再次来到唐泽真琴的别墅，如今他已明确樱子就是诞生在那个神秘的地窖中，这让他如何能不能产生浓厚的好奇心？ 抵达别墅之后，顾醒先不急于探索地窖，而是以山蒲氏分身的形态，隐匿于客厅一角，唐泽真琴和经纪人高梨树里正坐在沙发上讨论着什么，顾醒竖起耳朵听去—— 高梨树里：“我没有听错吧，你真的想参演娜娅事务所的电影？” 唐泽真琴：“嗯。” 高梨树里：“说实话，我觉得那个事务所很诡异，不像是一家正经的公司。如非必要，我们还是避之不及比较好。” 唐泽真琴：“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高梨树里：“你看看她们拍摄的那些电影——《玩物》《猎物》，题材选的就够黑暗，电影的特效当然没的说，但是画面够阴沉，大量血腥过线的场景，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从映画伦理管理委员会那里审过去的，再有钱再有势也有些夸张了吧？” 唐泽真琴：“题材的确黑暗，但你不觉得拍摄这两部电影的导演，包括其后的制片人，还有整个电影摄制组，其实是一群正义感爆棚的家伙吗。” 高梨树里：“《玩物》出世这么久了，你见过娜娅事务所的相关人员参加我们业内的各种活动吗？你见过有其他事务所的代表去她们那里拜访吗？你见过其他公司的人参与她们事务所拍摄的电影吗？” 唐泽真琴：“所以……” 高梨树里：“很多业内人士都觉得这其中很不正常，我和几位同行也曾讨论过，大家都觉得那家事务所简直不像活人开办的。一段时间以来，不乏有人为此报警，但警方反馈，他们早就调查过那家事务所，得出的结论是：一切正常。你说离谱不离谱？” 唐泽真琴：“不管怎么说，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很想参演她们制作的电影，拜托您沟通一下吧。” 高梨树里看了唐泽真琴半晌，无奈道：“好吧，但我不保证能成——据说，业界也有其他当红影星向娜娅事务所表达了参演的意愿，但对方从来没有答复过。” 唐泽真琴：“我也不抱很大希望，只不过……万一能成呢？这种事情，争取过没成，总比一直在心里憋着遗憾要好。” 高梨树里：“对了，三笠家那位公子近期一直想约你共进一次晚餐。” 唐泽真琴脸上露出疲惫神色：“有没有什么好的借口拒绝掉……” 高梨树里：“恐怕很难，我们参演的好几部电影都有他家的投资。” 唐泽真琴：“很明显，他想要的不只是一顿晚餐。” 高梨树里：“但至少，他目前还算规矩。” 唐泽真琴：“要是我的名声很臭就好了，这些苍蝇避之不及。” 高梨树里：“很好，这样也就没有哪一家公司愿意请你拍电影，我们从此可以风餐露宿了。” 唐泽真琴：“如果我告诉那个人，我喜欢的其实是女人……” 高梨树里：“你疯了？还是你想看到你的影迷全部疯掉？有些疯子会冲进家里杀掉你的……我也跑不掉。” 唐泽真琴：“或者，告诉他，我其实有男朋友了？” 高梨树里：“这种事情，如果你没有却非要说有，以三笠家的能量，恐怕不难查出真相，到时候……” 唐泽真琴：“找一个人陪我演戏如何？” 高梨树里：“你就不要害别人了好不好……对面可是财阀家的公子，谁敢轻易参合进来。” 唐泽真琴：“要是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正好单身，似乎也没有找女朋友的意愿，既有实力不怕得罪财阀，又愿意陪我演戏……” 高梨树里：“那只能是另一个财阀公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引狼入室为好。” 唐泽真琴拍手：“啊，我想到一个人！” 高梨树里：“说来听听？” 唐泽真琴：“哈哈，请容我暂时保密。他未必会答应，但我打算试一试……” 高梨树里：“您可真会吊人胃口。”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高梨树里告辞离去，唐泽真琴独自回到了卧室。 顾醒不是尾形大作，对女明星的私人生活并无窥探之欲，自然没有跟过去。他曾经喜欢的是《黎都爱情故事》中唐泽真琴扮演的女主角，而非如今他已有了更加深入了解的唐泽真琴本人。这一点，他在调查私生饭怪诞事件猜测到某些真相时，已然非常明确。 不久之后，顾醒驱使尾形大作来到唐泽家的神秘地窖前—— 地窖在别墅地下三层。途中，尾形大作以隐身之法穿过了数道屏障、铁门，漆黑的廊道，终于抵达地窖门口。 借着尾形大作的视野，顾醒看清了地窖的大门，它大概是实木材质，外层刷着一层黑漆，很多地方掉了漆，那是岁月侵蚀的痕迹……整体感觉有点欧洲中世纪的风格，中间的门把手用层层铁链环绕，然后用一把巨大的铜锁锁死。 门的两侧墙壁上各自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照明的效果有些，反而使得地窖门口的情形愈加阴森晦暗。 没有几个正常人愿意来这里吧。顾醒想到。 尾形大作一度和从前的熊田信彦和藤野一样，非常抗拒靠近地窖，但当娜娅表现出把他送进地狱招待所的意愿之后，私生饭立刻展现出了令顾醒欣慰的勇气。 虽然在靠近地窖的过程中，尾形大作仿佛受到了某种规则层面的强力压制，始终呈现出畏惧、颤抖的状态，但当顾醒发出了潜入地窖的指令，尾形大作看了看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娜娅的影子，最终还是进入了隐身状态，义无反顾钻进了地窖漆黑的木门里…… 第272章 神秘地窖（下） 昏暗的地窖里，尾形大作浑身颤抖、隐匿身形，向着地窖深处行去。 透过他的视野，借助廊道昏暗的油灯光，顾醒注意到了地窖两侧的浮雕和壁画——雕工非常精细，画技也是高明，各种细节栩栩如生，让人理所当然认为该是出自大师之手。 顾醒大概数了数，地窖的墙壁上一共留有八个位置，其中，五个是壁画，三个浮雕。 他命令尾形大作往第一个浮雕的位置凑过去，尽可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尾形大作面露惧怕神色，但最终屈服于顾醒的淫威，靠了过去。 看清浮雕的全貌，顾醒也有些发瘆——浮雕刻的是一个颇为诡异的怪物，一半身体是白森森的枯骨，面部泛着森然绿光；另一半身体则是年轻女人，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 枯骨的那一半身体手中抓着一颗滴血的心脏，心脏上有被撕咬的痕迹，怪物的嘴角则沾满了血迹。再看怪物的脚底，到处躺着的都是胸口被剖开大洞的男人，被咬过一半的心脏散落满地。 即便是借助尾形大作的视角来看，顾醒也看到一股血煞之气扑面而来。 尾形大作接着往下走，墙壁的下一个位置是壁画，画中正是下雨的天气，某座公寓大楼内，一个美得很难用言语来描述的女子撑着油纸伞，站在一户人家门前敲门。 顾醒一眼认出，女子正是曾在奈良公寓兴风作浪的雨女秋慧。在她身后的廊道里，站满了双目呆滞、表情麻木的男人的幽魂，他们努力靠近雨女，却始终不得近身。 幽魂的队伍一直从廊道排出去，排满了步梯通道，再排到公寓大门口，连外面都站满了幽魂，密密麻麻，魂山魂海，水泄不通，每一个幽魂都麻木迷茫地望着雨女的方向，仿佛公寓大楼不能阻隔他们的视线。 夜半路过此地的人们完全看不见满地失落的魂魄，从他们的身体中冰冷穿过…… 洞二：【这么说来，秋慧也是从这座地窖里走出来的？】 顾醒：“想想那天晚上，楼道里站的全是这些家伙，还真是有够吓人。” 接着往下看，剩下的四幅壁画里，有一个画的是在茫茫大雪中独自行走的、穿着和服的女子，漫天飘着鹅毛大雪，四周都是冻僵的尸体，大雪盖在尸体身上，若隐若现…… 一个画的是一半脸庞姣美、另一半脸庞布满了密密麻麻红色眼睛的女人。她手里拿着一个方盒，打开方盒一丝黑色雾气从里面缓缓飘了出来…… 还有一个画的牵着小男孩儿在路灯下行走的黑衣少女，少女不经意地回首，余光扫向身后的路灯，每一个路灯 最后一个壁画画的是樱子。画中，她坐在自家沙发里，面无表情看着电视里正播放的广告，客厅、餐厅、厨房、书房、卧室到处遍布着拉着数条血丝的裂体男…… 顾醒指使尾形大作继续往下观察，最后看到的两个浮雕—— 其中一个是背后长着八条腿、肚子巨大浑圆、置身于一张巨大蜘蛛网中的蜘蛛女。再看蛛丝密布的蛛网上，挂着许许多多的尸体，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被啃掉了脑袋，有的只剩一具残缺的枯骨。 另一个浮雕展示的是几个仿佛动态般的场景，浮雕的主角是一个背后长着九条尾巴、带着狐狸面具的女子。 虽然无法看清女人的表情，但明显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气势强盛，气场奇强无比。她站在一座荒凉的荒原之中，被千军万马包围，将士们虽然人多势众，各个手持兵器，但看着女人的眼神里无不充满畏惧。 将士们还请来了数千僧人、法师、阴阳师，站在大阵之前，压制女人的气势。 阴阳师们发动五颜六色的结界，又召唤出上百个强大的式神，困住女人，却被女人用三条尾巴打了个粉碎。 僧人们结出降魔阵法，祭出漫天飞舞的锁链，缚住女人，又发动经文筑起了牢笼封锁。 浩浩荡荡的大军朝着女人一拥而上，女人扬起第九条尾巴，一股煞黄之气从中一吐而出……结阵的僧人，阴阳师纷纷倒地而亡……女人一声狂啸，将士们头痛欲裂，趴在地上大口吐血…… 看完了所有的浮雕和壁画，尾形大作无论如何也不肯在地窖里继续停留，顾醒只好准许他逃了出来。 顾醒隐匿在唐泽真琴家客厅的角落里，脑袋里回想方才在洞窟里看到的可怖情景。很显然，每一幅壁画，每一具浮雕都代表着一个真实存在的怪诞。但为什么，有的以壁画的形式展现，有的则刻成了浮雕？ 八个浮雕和壁画中，顾醒已知，雨女和樱子已经在人世间为祸，那么其他六个怪诞是否也是如此呢？ 洞二：【雨女和樱子有一个共同点】 顾醒：“我猜你想说的肯定不是她们都很漂亮。” 洞二：【当然】 顾醒：“她们在洞窟里都以壁画的形式展现？” 洞二：【对，所以……】 顾醒：“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壁画的形式展现，代表她们已经在人世间行使规则了？” 洞二：【再大胆一点，我猜测，她们从前也是浮雕】 顾醒：“从浮雕变成壁画，就意味着她们走出了洞窟？” 洞二：【很有可能】 顾醒：“也就是说，其他几个壁画，包括那个雪女、半张脸都是红色眼睛的女人，带着小男孩儿的黑衣少女，都已经从这座洞窟里走出去了，对吧？” 洞二：【嗯，这么看来，这座洞窟里现在只剩骷髅女，蜘蛛女，还有那个九尾狐女了】 顾醒：“你说，洞一所说的，那个我经历了数次轮回都没有打败的对手，会不会在她们之中？” 第273章 樱子尾声（上） 【没有敌人，没有数次轮回，我和你说过的吧】 洞二对顾醒如此说。 一如之前那般，顾醒全然不信，却也未作任何反驳。 【你打算怎么办】 顾醒望着洞窟的方向：“洞窟里还有三个浮雕，我隐约有种感觉——未曾出现的，才是最可怕的。我想阻止她们从浮雕变成壁画。” 【你知道怎么做？】 顾醒：“不知道，所以才要问你。” 【你应该没打算把那些浮雕打碎吧？】 顾醒：“如果打碎可以阻止她们，我会毫不犹豫。不过我觉得，大概率，打碎只会让她们更快、更突然的现世……我有个想法——如果能趁着她们还是浮雕的时候，将她们转移到娜娅的地狱就好了。” 所谓娜娅的地狱并非专属于娜娅掌控的地狱，而只是娜娅连接的一个真实存在的地狱，地狱之中有着大片像岩浆之海、尖刀草原、寒冰荒原的无人之地，那里或许更适合怪诞们生活。 洞二：【你打算将她们一个一个搬走？】 顾醒看了看身边的怪诞大军——熊田信彦、喜多英二郎、尾形大作、早惠、娜娅、安井晴香，除了奶奶，每一个怪诞都表示出了相当抗拒的状态。 顾醒：“移动浮雕未必不会刺激她们向壁画转变，如果可以，我更愿意把整个洞窟带走……” 【你的这个主意让我想起了东警厅收藏的一个怪诞物品。那是一个可以把三维物体在短暂的一段时间里拍摄成照片的二维照相机……或许，我们可以把它暂时借过来】 顾醒：“它在东警厅？” 化身为无面导演的模样，顾醒带着怪诞联盟的成员，乘坐喜多阳介驾驶的直升飞机，于第二天早晨抵达东都警视厅。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在东警厅大楼镀上一层金箔的时候，直升机的螺旋桨高速转动，落在东警厅大楼前的宽敞广场上。 在无面导演的带领下，怪诞们从飞机上一个一个跳了下来，像是热血高中里的中二学生们相约去学校操场打群架那样，紧紧聚在一团，把手插在裤兜里，朝着东警厅的大门走了过去。 整个东警厅被怪诞们的异常举动惊到了，警视总监平井君山带着副总监，以及一众高层警长，紧急赶到现场坐镇指挥。为了避免出现大规模的伤亡事件，附近几条街道被迅速封锁，东警厅的怪诞调查员们被紧急召唤而来…… 他们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但直到最后，怪诞们都未曾发难。只是由娜娅从随时携带的皮包里取出一架带有怪诞联盟标志性特征的纸飞机，轻轻一挥，朝着警视总监平井君山飞了过去。 类似的纸飞机曾经多次被黎都警视厅的怪诞调查员用以向怪诞联盟发出求助讯息——在面对怪诞邮递员、专门讲述怪诞故事的电台主播、沉迷制作玩偶的宅女、会把出轨男变成裂体人的樱子的过程中，纸飞机一次又一次经由蛙人或者其他调查员的手，飞进了娜娅事务所的大楼里。 此时此刻，飞机被初升太阳镀上一层金芒，在空中呈现出不疾不徐的姿态，最终划过一道平和的曲线落了下来，这让东警厅众人感到踏实了不少。 一向果敢勇毅的平井君山亲自打开纸飞机，看到上面工工整整写下了一行字—— 【我们要借“二维照相机”，不会用很长的时间，不白借】 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平井君山命令怪诞调查课课长深谷在十分钟以内，将“二维照相机”交到怪诞联盟的手中。 【谢谢！】——娜娅投给平井君山的第二架纸飞机上只写了这两个字。 直升机轰鸣声再起，螺旋桨高速旋转，朝着黎都的方向飞去，越来越远，渐渐缩成一个小黑点。 一名东警厅官员看着远处的黑点：“我知道那个【二维照相机】威力不小……交在她们手中，该不会出大事吧……” 平井君山：“话说，长着一颗装满浆糊的脑子，你是怎么提拔上来的？” …… 把直升机停靠到娜娅事务所大楼顶层的停机坪，顾醒带着怪诞联盟的成员径直赶到了唐泽真琴在世丰谷的别墅里。 在怪诞联盟离开东都不久之后，东警厅就将他们专程赶到东都借走【二维照相机】的事情向黎都警察本部进行了通报。 黎都的调查员们第一时间赶到了娜娅事务所，试图追踪怪诞联盟的行踪，却从娜娅丢来的纸飞机上接收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警告： 【别跟过来。否则，造成的一切后果由你们来承担】 此时的黎都警察本部与怪诞联盟正处于蜜月期，据调查员蜂人和助理圣子反馈，怪诞联盟的成员正在想方设法帮助他们解决裂体樱子怪诞事件。而且，已经取得了初步成效——樱子上一次离开家门之后，已经失踪了很久，疑似被怪诞联盟永远带走了。 显然，黎都警察本部不想冒任何有可能得罪怪诞联盟的风险。 “解散，各干各的……就当这事没发生，” 本部长中泽健二思量一番，终于下达了最终指令，“借的是东警厅的照相机，跟我们黎都警察本部有狗屁关系！” 第274章 樱子尾上（下） 夜，娜娅事务所办公大楼外，某一个街道拐角处，黎都的新晋调查员们聚集在这里。 智子走到了蜂人身边：“我们在等什么？” 在红衫、乌鸦、秋刀鱼、真衣四人失踪之后，智子和蜂人一样，转为了实习调查员。因为智子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化名，且与智子本人的真实姓名毫无关联，所以她决定继续保留这个代号。 蜂人：“在等怪诞联盟出发？看看他们从东都警视厅那里借走了二维照相机到底要干什么？” 智子：“娜娅不是警告本部长不要跟过去吗？” 蜂人：“我们也没有跟过去……” 他说着，看了看不远处的其他调查员，“你应该知道的，大家都是新晋调查员，对怪诞联盟的一切都比较好奇嘛。只是看一看的话，总不会出什么问题。” 智子：“樱子案调查的怎么样了？” 蜂人：“应该快了结了。说来惭愧，多亏了怪诞联盟帮忙—— 那天晚上，樱子坐上那辆怪诞出租车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和圣子这两天正在起草结案报告……尴尬的是，我们可以描述樱子的规则和此番调查过程中发生的事情，却完全没法总结对付樱子的办法，总不能说： 如何对付樱子这样的怪诞？我们的答案是，把她交给怪诞联盟……” 两人正说着，那辆只喜欢带走忘恩负义者的出租车忽然停在了大楼前。 司机摇下车窗，一只手搭在窗沿，悠闲地看向大楼。 欢快动感的、来自米津玄师创作的《LOSER》的旋律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蜂人：“这位怪诞司机真的很喜欢听歌嘛。” 智子：“我们曾怀疑他的规则和音乐有关，当然一切都只是猜测。当初负责调查他的是秋刀鱼……反正不了了之了。” 蜂人：“据说他还在坚持带走那些忘恩负义者？” 智子：“相当执着，不过，没有最初那么频繁了。 黎都的网民专门为他建了一个网站，歌功颂德。据说，他已经成了网上的传说。那些曾经做过忘恩负义之事的家伙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生怕他找上门来。 很多人都想办法找到了他们曾经伤害过的对象，想办法补偿对方，祈求原谅呢。那些素来品行不端者打算做忘恩负义之事的时候，也都得好好掂量一番才行。” 蜂人：“天呐，这岂不是比法律和道德的约束还要厉害？” 智子：“你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 蜂人：“很难讲……” 智子：“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我们暂时没法限制那个司机，而且也不可能主动去得罪怪诞联盟。只好任由他这样发展下去了…。” 很快，怪诞联盟的成员们从大楼里走了出来，无面导演、奶奶、娜娅、拿着场记板的小男孩儿、化为两个裂体人的藤野，满脸猥琐的丑陋男人手里拿着那台【二维照相机】……走在队伍最后面的竟然是樱子。 智子：“呃，最后这位应该是樱子吧？” 蜂人满脸惊讶：“要是怪诞联盟能收服全世界的怪诞，我们岂不是可以安详地失业了？” 另一位新晋实习调查员，曾经是红衫助理的绿子走了过来：“拜托，你们是怎么把怪诞联盟请出来的，一定要教教我！” “轰！” 出租车发动，朝着街头远处驶去。 车顶上，樱子和场记板小男孩儿背靠背曲腿坐着，微风拂动她的长发，发丝遮住她柔美的面庞，不再像之前那般令人感到阴森可怖。 蜂人：“说真的，要是能加入怪诞联盟……我觉得做怪诞似乎也还不错。” 智子看向他：“既然樱子的事情了结了，我劝你近日多去中野俱乐部看一看，我发现你那位不靠谱的老师留下来的直树拳击手有点异常状况哈。” 望着渐渐消失在街边尽头的出租车，蜂人若有所思：“前辈离开之前，曾告诉我，直树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一位本领高强的怪诞侦探……” 智子：“你说的该不是顾醒吧？” 蜂人：“你认识他？” 智子抬头，望着苍茫夜色，仿佛陷入对往昔的回忆。半晌，回道：“我劝他加入怪诞调查课的时候，乌鸦还没有变成怪诞呢。” …… 带着怪诞联盟大军，顾醒来到唐泽真琴家的神秘洞窟前。 尾形大作手捧【二维照相机】对准了洞窟紧锁的大门。 洞二：【等等，必须提醒一下，使用【二维照相机】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拍照的人也会变成二维照片】 顾醒：“怪诞也会如此吗？” 洞二：【这个规则无关等级，是两条纵轴上的怪诞规则，娜娅使用照相机也得中招】 顾醒看了看尾形大作：“算了，我现在有的是群众演员。” 片刻之后，名为小仓宏昌的裂体男来到了洞窟之前，从尾形大作手中接过了【二维照相机】。他生前就是摄影师，拍照功力一流。捧起照相机之后，他讨好地看向樱子：“樱子小姐，我会为你拍摄出这个世界上，最富艺术气息的照片。” 樱子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裂体人小仓宏昌捧着照相机对准洞窟大门。他的身后，密密麻麻的血丝飘荡散落，加上那副颇为专业的拍照姿势，说真的，很有诡异艺术家的神秘气息。 照相机的显示屏上，提供了拍摄对象的范围。一番操作之后，甚至可以看到洞窟的三维剖面，小仓宏昌毫不犹豫把整个洞窟确定为拍摄对象。 顾醒：“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让一个裂体人坐飞机冲上云霄，然后用【二维照相机】对准黎都市……岂不是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洞二：【二维照相机会衡量每一次拍摄需要付出的代价，其中每一个活着的人类都是重要的衡量指标，如果你真的想让整个黎都市变成照片，一个裂体人，甚至成千上万个裂体人恐怕都不够用】 【而且，被拍成照片的对象也并非永远都被封印在照片里——当照相机会自行判断你所付出的代价能够将被拍摄对象变成照片多久的时间。如果付出的代价相对较小，那么被拍摄对象被封印为照片的时间也会很短。时间过后，被拍摄对象会变回原来的模样】 顾醒：“你觉得小仓宏昌作为代价，算不算大？” 洞二：【他嘛……甚至都算不上一个完整的人】 “……” 顾醒：“好吧，我们得动作快一点。” 裂体人小仓宏昌按下了快门—— “咔嚓！” 闪光灯亮起，一片刺眼的白光闪过，小仓宏昌的身体在顾醒的注视中迅速扁平化，很快缩小到巴掌大的样子，最终成为半空中遥遥而落的一张照片。 裂体人藤野往前一步，接住了直直向下坠落的【二维照相机】。 顾醒：“很好，借来的东西，还要还给东警厅，砸坏了可不好。” 另一边，同小仓宏昌一样，神秘洞窟以剖面图的形式化为了照片，落在了地上。但照片的状态并不稳定——它的边缘不停散发着白光，照片中的洞窟大门隐隐也在晃动，仿佛随时都要挣脱二维化的束缚。 顾醒看向娜娅：“我们去寒冰荒原，要快一点！” 第275章 千代，再见千代（上） 娜娅地狱，茫茫无尽的寒冰荒原，冷风卷着大片的雪花，天地间一片混沌模糊。 侧面有一块漆皮在岩浆之海中被烤焦的出租车行驶至此，车速渐渐放缓。 车辆外壳镀了一层厚实的白霜。喜多阳介坐在车顶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他伸手从车窗外沿扣下一大块冰层，接着用力扔到很远的地方，冰块消失于茫茫大雪中。 在他身旁，熊田信彦肩抗摄像机，专注拍摄着眼前茫茫雪景。只要后期特效和剪辑做得好，这雪景可以放到娜娅事务所的很多电影当中。 车内，音响里播放着仓木麻衣的《白い雪》。喜多英二郎把声音微微调大。 后排座椅，正在翻看新到手的《富江》漫画的顾醒抬起头来，看向车窗外： “放在这里应该可以了吧？ 洞二：【你自己带来的，你自己决定】 顾醒：“就这里吧。” 喜多英二郎脚踩刹车，车速渐渐放缓。因为积雪的关系，车轮略微有些打滑。 顾醒把漫画翻到某一页，从里面取出一张不停散发白芒、边缘反复虚化、状态十分不稳定的地窖照片。 顾醒：“现在说这话，当初可是你告诉我东警厅有【二维照相机】的。” 洞二：【如果我好为人师，一直教你怎么做，你会坚决跟我们对着干。这是历史带来的教训】 顾醒：“你不是说，根本没有什么轮回吗。” 洞二：“信则有，不信则无。” 顾醒：“……” 打开车门，凛冽的寒风刮了进来，顾醒下车，手中拿着神秘地窖的照片：“把它丢在风里就可以？” 洞二：【如果有时间，当然埋在一万米的地下更好。但显然，它马上就要变回去了】 顾醒松手，寒风卷着照片飞到了半空中。不久之后，伴随着一道刺眼的白芒，小小照片“嘭”的一声胀大，重新化作原先的地窖，重重落在了冰天雪地之中。漫天雪花被它下坠的势道激起，很快落在地窖的外壁上，在两侧堆起厚厚一层。 “我们回！” 顾醒上车，“砰！”关上车门。 喜多英二郎挂上D挡，原地调头…… …… 樱子事件随着神秘地窖转移到娜娅地狱而告一段落。 对于负责这起案件的调查员蜂人和助理圣子而言，处理樱子流落在人世间的那些裂体人是件麻烦事。好在怪诞联盟继续出手了，他们把几乎所有的裂体人都聚集到娜娅事务所的办公大楼里，安排成为大楼的工作人员。 只是这么一下子，娜娅事务所就变得诡异而正规起来——那些裂体人多才多艺，打扫卫生，写文案，搞装修，做米其林大餐，拍摄艺术照，安装监控摄像头……无所不能。 “最重要的是，” 娜娅事务所大楼外，手里正拿着望远镜进行监测的蜂人替怪诞联盟总结道： “他们完全免费，白干，而且对樱子无比热情衷心。唯一需要的酬劳就是每天把樱子剁成肉酱一次。” 一旁的上冈优仓：“我有个问题——这些裂体人永远无法复原了吗？只是出轨的话，这样的惩罚是不是有点严重了？” 圣子：“一点都不重。如果不是因为要顾虑保密原则的关系，我甚至想把樱子的事迹传遍全国，让那些喜欢出轨的家伙都来看一看，心中有点敬畏心才好。” 蜂人：“问题是，樱子只会对付男人……出轨的女人怎么办？” 圣子：“如果没有被怪诞联盟收容，迟早有一天，樱子会补全规则的。” 蜂人：“有道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柄黑色手枪，对准了上冈优仓的脑袋。 上冈优仓：“喂，你开什么玩笑？” 蜂人：“别紧张，樱子案件要画上句号了。按照惯例，参与这次案件的警官们也应该忘记期间发生的事情。” 上冈优仓：“你手里这玩意儿就是你们之前说的那个消忆器？” 蜂人：“当然。” 上冈优仓：“说真的，我要被吓死了……等等，在我被消除记忆前，能不能和圣子小姐说几句话？” 蜂人看了看圣子：“当然可以。” 上冈优仓瞧向圣子：“圣子小姐，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如果，您也抱着同我相同的想法，那么，等我被消除记忆之后，记得来找我，我会记住你，自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惊为天人，永难忘怀！” 圣子：“你们两个没必要把场面搞得这么尴尬。” 她说着，面无表情指了指中央公园上空的黑洞：“自从它再次出现以后，所有的消忆器都失灵了。” 上冈优仓：“还有这种事？” 蜂人挠了挠头：“啊，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上冈优仓：“……” 蜂人：“对了，你们这次参与调查的警员全部都要签订保密书！” 上冈优仓：“恕我直言，您的敬业精神令人怀疑！” 圣子在两人争吵之时，默默离开。她沿着夜晚空旷的大街行走，不知不觉走到了涉谷公寓外，抬头看向顾醒的家，书房的灯还亮着。 …… 明亮的灯照在顾醒的脸庞，他还在翻看代表樱子的《富江》，很快就要翻到最后一页。 这时，从遥远的东都传来了早惠的讯号。 心念转动之间，顾醒化为无面导演，驭使灰眼的传送规则，出现在了东都郊外一条废弃的赛车跑道附近。 此刻，早惠正站在车道一旁，注视着赛道上并排立在起跑线上的几辆造型拉风的摩托车。全身武装的车手们拧动油门，蓄势待发，摩托车的轰鸣此起彼伏，划破夜的寂静…… 第276章 千代，再见千代（中） 在一众赛车手当中，顾醒很快注意到一个戴着黑色头盔、穿着紧身赛车服的窈窕身影，也是在场唯一的女性。这身影，顾醒很熟悉——千代，一定是千代。 而她身下，骑着的正是顾醒从某个修理店老板那里赎回来的隆一的摩托。 赛道边，裁判高举右手，“准备！” “砰！” 一声枪响，车手们转动油门，摩托车竞相发动，冲出起跑线。 千代最开始处在整个队伍靠后的位置，身旁的男摩托手们利用力量和速度的优势不断卡位，限制她前进的路线，甚至故意和她产生冲撞，让人看的十分火大。 当赛程进入后半段，千代终于开始发力，接连几个漂亮的漂移和穿越，迅速超过了附近几名干扰者，最终在抵达终点前，超越了最后一个阻碍，一骑绝尘碾过了终点线。其余车手陆续驶过…… 这是一场赢者通吃的地下赛，千代缓速驱动摩托，来到裁判面前。 裁判把一个沉甸甸的黑色手提包递给了她。 像是暗夜中亮起一道光，周围的赛车手们或摘下头盔，或抬起护镜，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千代接过手提包，拉开拉链，借着路灯，看向包内，里面是几厚摞的现金。她摘下手套，随手拿起一摞颠了颠，随后把钱放回去，拉上拉链，把手提包夹起，冲着裁判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轰！” 伴随着发动机轰鸣，千代驾驶着摩托车，像一道飞速闪过的黑光，消失在暗夜之中。 这时，一个愤怒的男子声音忽然响起：“他妈的还不追？” “妈的，追！” 赛道上，车手们纷纷戴上头盔，轰鸣声此起彼伏，第一辆摩托车追了出去，紧接着第二辆，三辆……车手们全部追了出去，像马蜂一般。 远处的街道上，千代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脑袋微微向后侧了侧，余光扫过追兵，旋即把油门加到最大。 摩托车手们对附近的道路相当熟悉，迅速分化，穿入几条小巷，走近道包抄。 不久之后，几辆摩托车忽然从小巷里窜了出来，挡在千代的必经之路上。 千代抓紧摩托的把手，四下观望——两侧小巷不断窜出摩托手，身后追着数辆，前方道路也被堵死…… 附近一栋大楼顶层，顾醒和早惠站在楼顶边缘，看着楼下围追堵截的场面。 洞二：【你不打算帮一帮千代？】 顾醒：“你觉得这会是千代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么。” 说着，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千代。 驾驶着摩托，千代冲向前方围堵的摩托手。 忽然，她直起身子，抓着摩托车的把手，用力往上拉，整个摩托像是加装了羽翼，瞬间飞了起来，越过前面的障碍，滑翔几十米之后，再次落地。 “靠，改装车！” “追！” “混蛋！” “别放过她！” 伴随着暗夜里的咒骂声，摩托车手们再次发动机车，尾随而上。 远处，摩托车上，千代忽然举起从裁判那里拿到的手提包。她抖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沓现金，撕掉封条，随手一扬，现金像柳絮一般在夜风中飞舞。 她一边骑摩托，一边撒钱，“柳絮”扬了一路…… “这个疯女人！” “大家别上她的当！抢她包里的钱！” 话音未落，千代又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摞现金，撕掉封条，洒向风中…… “妈的，疯子！” 这时，已经有摩托车手把机车停在路边，争先恐后地捡起现金。 有几个相当执着的摩托车手认准了千代，一直在追，但千代不停地撒钱，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一会儿手提包渐渐变空……千代把手提包扬起，对着半空晃了晃，显示里面的现金已所剩无几。随后，她干脆把手提包扔到路边。 最后几个摩托车手破口大骂，稍许终于放弃追逐，调头回去捡那些洒在路边的现金。 千代则化作黑夜中的魅影，消失在街边远处。身后，是几十个狼狈捡钱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喊道：“混蛋，上了那女人的当！这些全都是假钞！” “不可能吧？” “好像是真的，真的是假钞！” “那女人以后别让我逮着，否则决饶不了她！” “你们谁记得她长什么样？” “她有露过脸吗？” “好像没有……” “喂，”一个摩托手忽然指着路边某处的人影：“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纷纷顺着他指的方向瞧过去——一个带着墨镜、穿着复古宽大西装，手提公文包的男子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诡异的是，男子的背面像墙壁一样扁平，长着密密麻麻的细长血丝，在暗夜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恐怖渗人。 “妈呀，是鬼！快跑！” …… 只有最后一个摩托车手始终未曾放弃，一直追在千代身后。 千代骑车飞速转过街角，摩托车手紧随而至，但下一刻，一个黑影利用对方视线的盲区从天而降，一脚将他踹下摩托，在地上滚了几圈。 随后，千代骑着对方的摩托，追上前边无人驾驶的隆一的摩托，彻底摆脱了追兵…… 不久之后，千代驶入东都市区，她从一个个路灯 终于，她在某座公寓门口停了下来。 摘下头盔，她已是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发型有点像几个月前，刚刚剪短头发的圣子的模样。容颜依旧美丽，只是比在奈良公寓地下室的那时略微清瘦了一些…… 第277章 千代，再见千代（下） 千代停下摩托车之后，忽然朝着顾醒的方向瞧了过来。 洞二：【千代看见你了】 顾醒：“不可能，你忘了我现在处于山蒲氏的分身状态，普通人类看不到我的。” 洞二：【那只是你以为的】 顾醒有些诧异地看向千代，柔和的月色中，她真的很美，又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气息。 千代向这边看了一会儿，仿佛觉得自己看错了，终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公寓。 洞二：【果真没有看见你，顾醒君有些失望吧】 顾醒：“失望？” 洞二：【你真的不想去见一见千代？】 顾醒：“为什么要打扰她平静的生活？我猜想，她现在肯定不愿想起从前的事情。” 洞二：【如果她已经释怀了呢】 顾醒：“那就有缘再见了。” 洞二：【可是，你为了见到她，故意让最后一个裂体藤野一路从黎都赶到东都，才找到了她，然后专程赶过来……你确定这不是因为你其实在心底隐秘的角落里对她还有着很深的惦记吗。或者，你只是一直在顾忌隆一……】 顾醒：“有的时候，忽然很想看一看某个久违的老朋友，这岂不是人之常情？” 洞二：【是这样吗】 顾醒：“是这样。” 洞二：【洞一有没有和你探讨过，你为什么如此拒绝和女孩儿们亲近？】 顾醒：“坦白地说，很多时候，我怀疑这可能是因为在从前的某次轮回里，或者是每一次轮回之中，发生过很可怕的事情，所以，如今的我在潜意识里建立了一层风险规避或者说是自主保护机制。” 洞二：【我再强调一遍——没有轮回，从来没有轮回】 顾醒：“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你所谓的‘没有轮回’，是不是因为每一次的重新开始，之后会发生的事情都有所不同，所以不能称之为轮回？” 洞二：【我们只是希望你此生过的幸福，不要背负太多沉重】 顾醒：“你真的是洞二吗。” 洞二：【何出此言】 顾醒：“有时候，我觉得你和洞一挺像，仿佛都在盼望我和某个女孩子发生点什么。或者说，会不会，你其实就是洞一？只是伪装了自己的笔迹和性格？” 洞二：【你想太多了，我没那么无聊】 顾醒：“有趣。” 洞二：【什么有趣】 顾醒：“当然是你说的这些话很有趣了。” 洞二：【既然话到这里，我不妨多问一句，说真的，顾醒君，你遇到了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子，比如，千代，圣子，红衫，乌鸦，唐泽真琴，你完全没有对她们任何一个人动过心吗】 顾醒：“是应该肆无忌惮地追逐本心，无惧由此引发的任何灾难，不管会给旁人带来怎样的噩运，还是应该保持克制，所有的风险都由自己来承担？” 洞二：【你觉得呢】 顾醒：“我还在寻找答案的路上。” 说完，他驱动起灰眼的传送功能，一阵暗芒闪过，整个人消失在千代公寓外的树影中。 下一瞬，他出现在自家书房，拿起桌子上喝了一半的罐装咖啡，看向屋子里正在书架旁各自翻看某本书籍的三个裂体藤野—— 他们分别属于樱子、藤野的妻子和千代。 此刻，他们分别在看不同的书：《季春奶奶》，《杀人回忆录》，《富江》，却保持了几乎一致的翻书频率。 在被收容之后，樱子告诉顾醒，她暂时没法儿把他们合在一起……顾醒觉得自己每天看着三个背后扁平、长满血丝、还会和他抢书看的藤野，精神迟早会出问题。 还好，樱子具备那种从另一个空间中扩展房间面积的规则。 “藤野，” 顾醒带着三个裂体藤野来到了黑漆漆的储藏室，他把樱子为自己扩展的另一个家的入口安置在了这里。 拉开一道暗门，顾醒朝着门里面比划了一下，“以后，你和那个书架，一起待在这里吧。” …… 涉谷公寓外，圣子抬头看着顾醒窗户发出的灯光。一会儿，忽然走进公寓大门，进入电梯，按到顾醒的楼层。 “叮咚——”按响顾醒家的门铃。 “吱——” 门打开了，穿着睡衣的顾醒望着圣子：“圣子？” 圣子：“是我。” 顾醒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么晚了，有急事吗。” 圣子：“没有，刚了结一件案子，正好路过这里，看见你家里灯还亮着，所以……” 顾醒看了看圣子，对方脸上很平静，默默注视着自己。 顾醒：“先进来坐吧。” 圣子：“好。” 顾醒让开一条道，圣子走了进来，默默换好拖鞋，开始打量顾醒家的客厅。 听到圣子的声音，家里的怪诞们纷纷从书房、卧室、储藏间走了出来。 娜娅、安井晴香、早惠、熊田信彦、喜多英二郎父子、尾行大作，三个裂体藤野……连新加入联盟的樱子也从客厅的沙发里站了起来，凑到早惠身后，打量起眼前这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连远在东都广播大楼演播室里的吉田卫也匆忙与之前负责送信、曾做过他演播助理的藤野拨通了视频电话—— 视频的另一头，吉田卫在某个剧本的背面上写下了这样一行字：【请把镜头对准圣子小姐，谢谢！】 接通电话的是属于樱子的那位裂体藤野，他讨好地看了看樱子，在得到对方的肯允之后，把手机镜头对准圣子。 圣子望着顾醒：“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新家吗？” 顾醒：“呃……可以。” 圣子：“谢谢。” 说着，一路从客厅，参观了厨房、书房、卧室、储藏间……怪诞们跟在她的身旁，满眼好奇和新鲜。 圣子：“装修的蛮简单素净嘛。” 顾醒：“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我比较懒，没有太细心的收拾。” 圣子：“男生一个人住的话，这样也挺好。” 顾醒下意识看了看满屋子的怪诞……问题是，这里绝不止他一个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大家子。 圣子环视一圈，再次看向顾醒：“对了，你难道不好奇我那时候为什么要从涉谷公寓搬走吗。” 顾醒默了稍许：“是因为我吗。” 圣子：“抱歉，你家里有酒吗？今天晚上，忽然很想喝一杯。” 第278章 圣子夜访（上） 不等顾醒回话，圣子指着储藏室的方向：“我刚才在那里看到了YOKAICHI（优佳一，本子国颇据代表性的纯米烧酒）。” 顾醒：“好吧，我找点零食下酒。” 圣子：“别了，直接喝酒。” 顾醒：“那样岂不是很容易喝醉。” 圣子：“如果不想醉的话，喝酒干什么，喝咖啡饮料盐汽水，喝白开水不好吗。” 顾醒：“……” 洞二：【言之有理】 顾醒走进储藏室，看了看放在角落里一整箱的YOKAICHI，这是刚搬到奈良公寓地下室那会儿买的，本打算偶尔自己一人郁闷难消的时候独饮，却没想到忽然有一天，墙壁上多了一个洞……从此之后，他的生活就变得忙碌而充实起来，时常想不起曾经想要独饮这种事。 顾醒走到酒箱子旁边，想了想，从里面取出了一瓶。 正要拿酒，外面传来了圣子的声音： “顾醒君，有多少都拿出来哈，别小气！” 顾醒：“喝不完的话，是要打包带走吗？” 圣子：“对，打包带走。下一次，我请您喝更好的。” 顾醒：“我谢谢你！” 圣子：“您客气了！” 顾醒只好把已经取出的那瓶酒塞了回去，搬起一整箱，回到客厅。 顾醒把酒箱放到客厅茶几一旁，圣子从里面取出了十二瓶，摆在了桌子上。怪诞们纷纷围了过来，熊田信彦扛起了摄像机、拧开镜头盖儿，阳介拿起了场记板，三个裂体藤野互相配合打起了灯光。好在，从圣子的视野来看，光线并无变化。 顾醒余光看着摄制组一干怪诞，略有些无语。 圣子：“顾醒君猜一猜，为什么是十二瓶。” 顾醒：“猜不着，和你的生日有关？” 圣子：“距离奈良公寓地下室那场惨案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个月啊，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实在发生了很多事。” 顾醒：“是啊，竟然有一年了。” 他忽然想到，这样说来，距离自己和圣子相识也有整整十二个月了。 从茶几的抽屉里找出玻璃酒杯，圣子给两个人都满上： “我们先干一杯吧，顾醒君，为我们两个人还能好好生活在这个恐怖离奇的怪诞世界里！” 瞄了一眼圣子胸前的血色锁链，顾醒举起酒杯，和圣子的酒杯相碰，一饮而尽。 圣子：“我最近调查了一个名叫樱子的怪诞，不晓得顾醒君有没有听说过。” 顾醒点了点头。 圣子：“樱子的规则是把出轨的男人一劈为二，”她说着，右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个竖劈的动作，“或者，劈成更多份，每个人背后都被劈成墙壁一般的扁平模样，然后长满了血丝，您说她恐怖不恐怖？” 顾醒的余光看向一旁正坐在一旁托腮看着圣子的樱子，回道：“实在恐怖。” 圣子：“怪的是，我调查这起案子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樱子能把顾醒君劈成两份就好了。” 顾醒：“呃，为什么？” 圣子：“这样一来呢，其中一个顾醒君就可以专心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另一个顾醒君可以留给我。可惜，顾醒君应该没有出轨的经历，樱子当然也不会找到您。” 顾醒：“你这想法比樱子本人还要可怖啊。” 圣子再次给两人斟满酒：“这一杯，为我们今后还能幸福、顺利、平安的生活在这离谱的世界里，喝一杯满怀希望和憧憬的酒好了。” 顾醒与她碰杯，饮下。 圣子：“您不想问一问，为什么要把顾醒君留在我身边吗？” 顾醒：“和你搬离涉谷公寓是一个原因吧。” 圣子：“我猜的没错，顾醒君果然并非是一块儿木头，而是故意装作看不懂的样子啊。” 顾醒默声不语。 圣子再次斟满酒，拿起来：“第三杯，为我和顾醒君难得纯粹的友情干一杯。” 顾醒：“我看还是稍稍慢一点的好，要不然，你很快就该喝醉了。” 圣子一饮而尽：“我自己的酒量，自己还是有些把握的。” 顾醒只好陪她一起喝掉。 圣子：“我想问问您，是不是我不够漂亮？” 说这话时，圣子倔强地扬起脸庞看着顾醒。这时距离她上一次剪短头发已经有些时候，乌黑的头发正处于刚刚垂肩的半长状态，神情坚定，眼神坚决，整个人比顾醒初见之时多出了几分清冷气场。 顾醒：“漂亮，岂止漂亮，你漂亮的都有些过分。电视里的女明星见到你恐怕都要自愧不如。”顾醒此言绝非昧着良心的恭维之语，如此清冷的圣子担得起如此毫不吝惜的赞美。 圣子：“那么，是不是我性格很恶劣，脾气很臭，为人处世很糟糕，人人都不得待见？” 顾醒：“恰恰相反，我们每个人都喜欢和你共事，安达君也如此同我讲过。” 圣子再次斟满酒：“第四杯，为我们今晚敞开心扉，坦诚相待，干一杯！” 顾醒：“……” 两人一同喝掉。 圣子：“既然我生得还算好看，性格似乎也不错，脾气蛮好，为人处世也还说得过去，为什么顾醒君总是见我如见洪水猛兽呢？” 顾醒：“我……” 圣子：“我知道您在躲着我……哼，既然如此，我也并非那般厚颜无耻之徒，非得赖在您身边不走。对，就是这个原因，我才从涉谷公寓搬了出来。” 顾醒：“说实话，我那时是想疏远你。” 圣子：“是怕我纠缠不休咯？” 顾醒：“我这人孤独惯了，一个人生活更自在。” 圣子斟了一杯酒，也未邀请顾醒，独自喝到肚子里，“离开涉谷公寓之后，我曾一度想过，从今以后一定要努力忘掉顾醒君，尽可能和您再无瓜葛、再不打搅，但反而是离开之后，我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更明白顾醒君为什么要疏远我。” 顾醒诧异地看着圣子。圣子：“并非像是顾醒君所说的那样，您孤独惯了，喜欢一个人自在生活，也并非您厌烦我，怕我没完没了纠缠您。而是——” 圣子说着，凑到顾醒耳边，小声说道：“而是因为，您有秘密……我知道您的秘密。” 第279章 圣子夜访（下） 听到圣子说出如此惊人之语，顾醒立刻神经绷紧。 他倒并非产生了害怕或畏惧之类的心理，现今的他也已具备足够的自保之力。即便那些调查员知晓他是创造怪诞的幕后黑手，又能待他如何呢。他们连山蒲氏这个怪诞分身也对付不了的。 但话说回来，自小洞出现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窥破他的秘密，圣子会是第一个么。假使真的被对方窥破了，该如何应对？ 顾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对方。 圣子：“整日身处怪诞到处游走的娜娅事务所大楼，您一定很辛苦。” 顾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想说的是，”圣子说道：“您就是娜娅事务所的那位无面导演吧？” 顾醒：“怎么会这么想？” 圣子：“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我个人荒唐无稽的猜测。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那位无面导演带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很亲切。但当我心里面生出了这种念头，对于那位无面导演，我就开始格外留心。于是，便有了新的发现—— 在脱下警服之后，顾醒君常常喜欢穿休闲的卫衣、戴鸭舌帽。大概，顾醒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当你戴鸭舌帽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用手捏住帽檐中间往右偏三分之一的位置，然后轻轻往下压一压。我理解，那是您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恰好，这段时间，在调查樱子的过程中，我多次观察到那位无面导演戴着棒球帽，做过几次同样的动作，连手指捏住帽檐的位置、把帽檐往下压的幅度都一模一样，几乎分毫不差，这不能说是一种巧合吧？” 顾醒：“如果是呢？” 圣子：“顾醒君应该能看得到我胸前的锁链吧？” 顾醒：“嗯。” 圣子：“但您大概不晓得这条锁链给我带来了什么——除了注定到来的轮回试炼场，还有远超常人的气味敏感度。 这使得我在那位无面导演的身上，闻到过与您身体十分相近的气息……那是一种非常隐蔽的味道，寻常之人很难发现，我也是因为熊田信彦肆虐奈良公寓大楼时，您为了救我将我搂入怀中，才嗅到的。” 顾醒：“所以……你——” 圣子：“我认为，不，或者说，我十分肯定，您以山蒲氏怪诞分身的形式，加入了怪诞联盟。” 听了这话，顾醒神色不禁一松：“圣子小姐，您觉得这合理吗？” 圣子：“再合理不过。要我猜测，怪诞联盟应该是以怪诞规则为门槛，并不会追究隐藏在规则之后的，到底是人类，亦或是真正的怪诞，您若是有心运作，借着山蒲氏的规则不难打入其中。只不过，这番举动实在太过冒险，且着实富有想象力，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里想得到——啊，竟然还可以这样？ 这也便可以解释，为什么在无面导演出现之后，怪诞联盟会频繁出手帮助我们这些调查员和助理解决怪诞事件。事实上，那都是您的功劳对不对？ 蛙人大人曾说过，他和无面倒也是铁哥们，我想这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吧？还是说，其实蛙人大人早就知晓您打入怪诞联盟内部的秘密了？” 顾醒：“我真没那么大的本事。” 圣子：“整日和那些恐怖的怪诞打交道，一定很疲惫吧？” 说这话时，怪诞联盟的成员们全都围在了圣子的身旁。熊田信彦把摄影机对准圣子的脸，给面部表情一个特写。娜娅看着圣子的神情里，竟然带着一丝难得的荒唐和欣赏。 顾醒：“分析了很多，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任何实证。” 圣子：“首先，我并非在调查什么刑事案件，也并非漫画里的柯南君，非得找到确凿的证据才能得出结论。其次，您的眼神告诉我，我猜的并没有错。” 顾醒凝视圣子许久，终于说道：“退一步讲，假使我真的是无面导演，你打算怎么做？上报本部？或者国警厅？” 圣子：“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一直在做好事，冒着风险加入怪诞联盟帮助我们，却还要将此事隐瞒下来，但我尊重您的选择，愿意为您保守秘密。只要您想保持这样的状态，我就愿意把它带到骨灰盒里。” 顾醒再次陷入沉默。” 圣子再次举起一杯酒，饮下，脸色很快红了起来：“所以，您一直在逃避我，是害怕您正在从事的职业——娜娅事务所的导演，或者，是害怕您背负的所谓的‘招怪诞’体质带来的危险会波及到我，对不对？” 成为助理之后，自身的精神力量足以抵消一部分酒精作用。 可看圣子的样子，顾醒知道，她此刻在放任酒精在血液中肆意流动。 顾醒：“并非如此……” 话说一半，圣子忽然站了起来，“顾醒君，” 她直视顾醒少许，紧接着，轻轻放下酒杯，干脆利落地来到顾醒身旁，脑袋迅速靠近顾醒的脸。一股夹杂着淡淡酒香的少女气息涌入顾醒的鼻孔， “您知道吗，我曾自幸福之树高头的枝芽上直坠深渊谷底……为了能从怪诞轮回者的试炼中走出来，再次活着见到你，我在怪诞培训课接受了三十二次电击强化、十八次药物强化、九次射线强化。在某一次药物强化之中，我差点失去生育能力，在某次电击强化中，我差点失去双腿，在某次射线强化中，我差点失去双目…… 无数次，我感觉自己一秒钟也无法忍受那样的煎熬了。无数次，我告诉自己放弃吧，算了吧，倘使活着如此辛苦，还不如干脆利落地死掉才好。 每每产生此类念头之时，常常是万籁俱寂、冰冷漫长的深夜，我关掉家里所有的灯，企图沉浸于暗夜的绝望之海，了结本就所剩无几的余生，但顾醒君你知道吗？每逢此时，我总会看到一束亮光从天而降，包裹在光亮中的，正是熟悉的某人身影，似幻觉，似梦境，又好似真实在发生。 总而言之，那些痛苦和煎熬我都挺过去了。 我想您一定不晓得，此刻站在顾醒君面前的我，是经历过何等绝望的坚强女人呐。” 顾醒望着无比靠近的圣子，恍然间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等等……” 圣子：“您以为这样的我还会被您的伪装，被您自以为是的假做冷漠和疏远所欺瞒吗？您以为这样的我，还会自缚于自己的骄傲、羞涩和被顾醒君拒绝而产生的痛苦中吗？” 顾醒：“……” “我会守住它的，” 她吻到了他，传递给他最热烈的波动，并喃喃自语：“你都不知道，能够分享你的秘密，我有多幸运……” 第280章 攻防转换、攻守逆势 顾醒本以为自己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情感和冲动，但当圣子以一种雌鹰一般的俯冲姿态，扑进他的怀里，他发现自己之前仿佛已经用数十万吨钢筋混凝土筑成的孤独堤坝，转瞬间被冲开，或者说被对方冲开一个裂口。 所有圣子在怪诞培训课承受的苦难都结出了丰硕的果实——在雌鹰煽动翅膀的强风中，顾醒能够感受到她令人充满窒息感的惊人气场和力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决态度，以及遍布肩膀、胳膊、大腿、浑身各处的结实又紧绷的肌肉。 这一切硕果都化成洪水，从裂口中一涌而出，让顾醒产生了野兔在猎鹰疯狂追逐中狼狈逃命的错觉。 他仿佛重拾某些被封印已久的汹涌画面与记忆，感受到眼前的女人和自己无法切割的某种联系。 在胸口打鼓敲锣一般的震荡过后，圣子试着解开他衣领的扣子，这时，他猛然间从洪水决堤的澎湃中清醒过来，坚定的抓住对方的手，将她轻轻推开一点。 “圣子，”顾醒道：“你先冷静一下。” 他本以为对方绝不会因自己这一句话便就范，做好了以冷言冷语浇灭对方火热欲望的准备，却未曾想到圣子来得毫无征兆，退的更加干脆潇洒。 “顾醒君，” 圣子主动向后撤出大约一米的距离：“我又发现了一个关于您的新的秘密。” 顾醒：“……” 圣子：“您有没有发现，您很喜欢刚才的感觉。” 顾醒：“我劝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比较好。” 圣子微笑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吧，太晚了，顾醒君。” 顾醒：“等等，有些话还没有说清楚。” 圣子：“可是，我已经尽兴了啊。” 顾醒：“你……” 圣子：“别误会，我说的是，感谢您的酒水，我喝到位了。” 顾醒：“我觉得，关于刚才的事情，我们有必要认真谈一下。” “为什么人们总是要一次性把快乐的事情做到头呢，”圣子从沙发上拿起之前随手丢下的包包，看起来十分清醒地走到了门口，回头望着顾醒，“日子还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重新了解彼此。” 少许，她留给顾醒一扇意犹未尽的门板。 …… 圣子离开之后，顾醒陷入了一种极为罕见的的奇怪状态之中—— 很长时间以来，他头一次无可拯救地陷入了失眠当中，脑海里不停重复着方才圣子亲吻自己的画面，那种被酒精味包裹的淡淡的少女香仿佛接受了圣子的指令，无法驱散地飘荡在顾醒鼻子四周的空气里。 家中的怪诞们为此感到新奇和兴奋，熊田信彦把刚刚收起的摄影机再次扛了起来，用高清特写镜头不停拍他失眠的状态。 顾醒曾短暂的转换为无面导演的样子，向熊田信彦发出停止拍摄计划的指令，但熊田信彦指了指一旁正在看热闹的娜娅，表示这是来自制片方的特别要求——没准儿，这会成为娜娅事务所某一部电影中，男主角为爱失眠的经典镜头。 喜多英二郎看似在专注地撰写新的忘恩负义带走提案，但贼溜溜的眼睛不时朝着顾醒瞄过来。 他的儿子就站在他的身旁。刚才圣子扑向顾醒的瞬间，喜多英二郎捂住了阳介的眼睛，以至于阳介完全不知晓那不算短暂的一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简单。阳介看出屋子里的气氛大不寻常了。 见识过无数出轨男人的樱子用同情地目光望着顾醒。奶奶，安井晴香，尾形大作，山蒲氏，都在四周看热闹。 只有早惠……她愤怒地尾随圣子离开涉谷公寓，企图寻找报复的契机，却发现对方从来没有实施过家庭暴力行为。最终，她大为不甘地被顾醒唤了回来。 一个脑袋放空的男主人和满屋子眼睛一眨不眨注视他的怪诞们，在一种荡漾着春天气息的氛围里，迎来了黎明的到来。 之后的日子里，顾醒一直在等待圣子来找自己，喝酒也好，表白也好，求救也好，说一些没营养的废话也好。总而言之，他十分期待对方找上门来，好让他把那天晚上没有说完的话讲完，彻底让对方死心才好。 可圣子，却像一块儿扔进大海的石头，毫无音讯。这反而使得顾醒更加好奇她彼时的状态，一度试图主动出击，去见见圣子，把情况说清楚。或者，这样太刻意的话，那就藏在暗处，看看对方的状态。 临近出发前，他又忽然打消了这个念头，认为自己无论是去见圣子，亦或者暗中偷窥，都显得自己太过关心对方。这根本不是他的目的，他才不要搞到那种地步。 洞二：【我觉得，你的状态好像有点问题】 顾醒没好气道：“怎么。” 洞二：【你好像被圣子小姐撩到了，但你坚决不肯服输】 顾醒：“狗屁。” 洞二：【但你已经输了】 顾醒：“我们走着瞧吧。” …… 黎都市警察本部大楼，大厅门口。深夜。彻底完成了樱子事件报告，圣子和蜂人道别。 蜂人：“我听说，国警厅那边知道樱子的事情之后，专程派人来与怪诞联盟接触？” 圣子：“他们肯定想着，既然怪诞联盟愿意帮忙，最好他们能解决全国的混乱无序怪诞。” 蜂人：“你觉得这事儿能不能成？” 圣子：“怎么可能……” 蜂人：“为什么？” 圣子：“樱子一个人差点就让怪诞联盟束手无策嘛，他们的力量也是有限的，能搞定黎都的怪诞已经是奇迹了。” 蜂人：“恩，据说国警厅派来的专员在娜娅事务所外面逗留很久，到现在也没有与对方取得联系。他们干嘛不直接进去找人。” 圣子：“传说擅自闯入那栋大楼里的人都要被转为异性，来自东都的侦探答案就是受害者……他们应该听说过这种事情吧？” 蜂人：“不管了，折腾这么多天，总算可以放松一番，我和智子约好了，今天要去中野俱乐部出出汗。” 圣子惊讶道：“智子大人也打拳？” “打从乌鸦大人离开之后，她就爱上了拳击，” 蜂人自顾走下台阶，走向停车场，“你来不来？” 圣子：“我吗？” 蜂人：“对啊，拳击，很有意思的。” 圣子：“不太感兴趣。” “我们这种人，包括你，转为调查员之后，” 蜂人越走越远，“迟早都要找到一个可以发泄情绪的出口，要不然迟早得发疯。” 第281章 怪诞拳击手（一） 中野拳击俱乐部，停车场，夜色正浓，四周霓虹灯闪耀，五颜六色的光斑在停车场的边缘晃动。 蜂人驾车，缓缓驶入停车场。 场内车辆很满，蜂人兜了一圈才找到停车位，倒车入库。 他关掉车灯，熄火，却不着急下车，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包碧丝梦，从里面抽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着，吸了一口，烟气从他的气管顺滑地溜入肺部，薄荷的清香带来一股冰爽感。这款1995年出产的本土香烟品牌是他的师父蛙人最爱的牌子。 在本子国，调查员和对应的助理之间并无明确的师徒传承关系，但一些调查员能够做到尽心尽力指导助理，助理们多半会发自内心的感激，视其为某种意义上的“师傅”。 蜂人摇下车窗，夹着香烟的那只手伸出车窗外，烟火在暗夜的风中忽明忽暗。 他用一段不短的时间，细品“碧丝梦”的韵味，朝着窗外吐出一个烟圈，和师父蛙人吐出的烟圈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时，车外忽然响起“咣”的关门声，一个女人从不远处的一辆车里走了出来，走向蜂人这边。 女子渐渐靠近，借着四周霓虹灯的光，蜂人看清了对方的面孔，是智子。和他一样，智子新近从助力转为实习调查员。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智子走到驾驶座的车窗外，“你师父走了以后？” “调查员迟早都得抽烟，” 蜂人又抽了一口，随即用手指把烟头掐灭，塞进车内的烟灰缸：“最近，有他们的消息吗？” 智子：“蛙人大人不久前有电话反馈，说他们还在大山里搜寻，一切正常，就是风餐露宿比较惨。乌鸦、红衫、秋刀鱼、真衣几位大人的行踪尚未有新的发现。” 蜂人摇起车窗，打开车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你负责的那起案件怎么样了？” 说着，“咣”，关上车门。 智子：“你是问那个残疾人乞丐平原弦一郎？” 两个人开始并肩往中野俱乐部的方向走去，霓虹灯的光在他们身上来回闪烁，竟有些晃眼。 远处，中野俱乐部的招牌上配置了更夸张的霓虹灯组合，在夜色中份外扎眼。 蜂人：“还能有谁……” 智子的表情里并无愉悦：“没能解决掉，但他已经离开黎都市，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你负责的那个女人呢？” 蜂人：“解决了，大概率没有后患。” 智子满脸惊诧：“这么夸张？怎么办到的。” 蜂人：“怪诞联盟出手了。” 说着，他面露苦笑：“是不是很讽刺。” 智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还以为你师傅走后，怪诞联盟就很难被请动了。” 蜂人：“总感觉我们还没真正成长起来，他们离开的太早了，以至于还没有把手艺全部传给徒弟们。” 智子：“切，别把她们想的太神了。遇到樱子和平原弦一郎这种状况，她们未必能比我们做得好到哪里……我们可见识过彼时她们那些狼狈模样，比如奈良公寓地下室，比如那辆出租车。” 蜂人：“你这段大逆不道的话我要录下来，等乌鸦大人回来以后，放给她听。” 智子：“随便你。” 说着，面露伤感：“谁晓得她们再回来之后，会不会是我们根本无法战胜的敌人。” 蜂人：“往乐观一点想，万一他们回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毁灭了呢。” 两人渐渐走到中野拳击俱乐部大门口，不约而同抬起头，看向门头的夸张招牌。 蜂人：“你是怎么突然想起打拳的？” 智子：“我不想在家里养一只呱噪的鹦鹉跟我斗嘴，所以……” 蜂人：“乌鸦大人离开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智子：“问这个干嘛？” 蜂人：“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乌鸦大人看起来那么高冷……又总穿同一套黑色西服，感觉不像会有什么爱好的样子。” 智子：“我师父出事之前，已经学会从网上购买各种风格的衣服，她很会打扮自己了。” 蜂人：“哦……” 智子：“我听她们说，你好像一直有暗恋我师父。” 蜂人：“我给你师傅写过情书，你不知道吗？” 智子：“真的？” 蜂人：“所以，这种情况不算暗恋了吧。” “……” 智子：“我师傅的爱好是乐高，买各种各样的乐高，收集也好，搭乐高也好，家里面有好几个乐高屋。” 蜂人：“早知道，我就该把情书夹进某个绝版乐高盒里送给她说不准成功概率更高一点。” 智子：“你就做梦吧。” 走进中野拳击俱乐部，前台冲两人微微鞠躬，查看了他们的会员徽章。 俱乐部内部的灯饰整体偏暗，装修风格趋近于赛博朋克，到处都是全息投影和霓虹灯，却又在走道的两侧随处可见用透明玻璃罩住的展陈台，里面布置着装满各种义肢、机械血管器官大量暴露在体外的义体人模特。 两人走过入门的大厅，进入了一段俱乐部精心设计的一直在下雨的“雨中回廊”，始终有淅淅沥沥的雨点从廊顶落下，廊道的地面上总是积满了雨水，这样刚好可以反射出那些全息投影和霓虹灯的绚烂光彩，烘托出一种只有在电影里才能体会到的迷幻氛围。 走进回廊之前，穿着机能风服饰的服务员递给两人各自一套透明雨衣。 智子皱了皱眉头，接过雨衣，披到身上：“我总觉得这些家伙搞过头了。” 蜂人：“你不觉得这种假装地下的拳击俱乐部和赛博朋克的主题很配吗？中野就是因为赛博朋克的沉浸感才在黎都市独具一格的。” 智子：“全是噱头。” 两个人继续往里面走，穿过雨中回廊，来到位于地下二层的拳击擂台大厅。 虽然已过晚上十一点，大厅内人头依旧攒动，到处都是穿着机动风服饰、手里拿着光影闪动的魔幻饮料来回走动的拳击爱好者。 蜂人和智子把透明雨衣丢到入口处的大箱子里，一位服务员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你们需要机动风吗？只需要5000円。” 智子皱了皱眉头：“不需要，我讨厌那玩意儿。” 服务员的眼神瞄向四周的拳击爱好者：“别这样，他们或许会认为您不合群。” 智子的声音大了一点：“我为什么要合群？” 蜂人挡在两人中间：“给我来一套，说实话，我爱死赛博朋克了。” 少许，穿着机动风的蜂人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智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很搞笑。” 蜂人：“在赛博朋克发烧友的眼睛里，我就是他们的时代先锋。” 智子：“呕～” 她指向另一边，整个大厅里最热闹的擂台，那里人山人海，“那里怎么回事？” 蜂人面露骄傲神色：“你不知道吗？那是直树的擂台。” 第282章 怪诞拳击手（二） 蜂人和智子并肩走向直树的擂台，那里人声鼎沸，欢呼声喝彩声不断。 智子站在人群的最外缘，一阵阵刺鼻的汗臭味从人群中飘荡而来。 擂台之上，两位拳击手激战正酣——其中一个身材壮硕、肌肉发达，挥出的拳头力道十足。 另外一个相较而言有些瘦削，但行动相当灵活，对手挥来的拳头他无一例外全部躲开了，还能趁着对手不备伺机反攻。 他的拳头力道虽然较对手逊色一些，但每次都能直击要害，使得对手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声闷哼，战斗力大幅削减。 智子在怪诞培训课接受过搏击特训，懂得一些颇为内行的门道，对瘦削拳击手的身法和技巧不禁有些佩服。 智子：“如果我没猜错，左边偏瘦的这位就是直树了？” 蜂人：“嗯……好像，他的技术又有新提升……” “喂，” 这时，身旁响起一个偏中性的男子声音，在嘈杂的欢呼声中听起来颇为吃力，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过来的。” 智子顺着声音瞧了过去——来人也是一名调查员，代号夜影，来自东都市。 红衫等人失踪之后，因为黎都市调查员力量捉襟见肘，本部长中泽健二专程向东都警视厅警视总监平井君山打去电话请求支援，夜影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留在黎都市。 据说，夜影不久之前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因为一场颇为意外的怪诞事件，变成了对女性很有吸引力清秀系帅哥，目前正在苦苦找寻变回去的办法。 智子个人对夜影的到来不甚欢迎，她们这一批调查员虽然刚刚才从助理转正，但应付黎都眼下各类怪诞事件的经验和实力还是有的。 蜂人望着夜影：“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夜影：“你不知道么？直树现在由我负责。” 蜂人：“呃，我记得前段时间一直是由寡妇负责直树……” 夜影：“寡妇有新活了。” 代号为【寡妇】的调查员和夜影同样来自东都，同样是因为支援任务而来。 因为她在接受【石狩射线】后获得的异能能够较为敏感地察觉到怪诞状态的波动，故而被怪诞调查课安排到中野俱乐部代替蛙人长期监视怪诞拳击手直树。 蜂人望了望四周：“答案呢，答案去哪里了？” 智子知道，答案是一名来自东都颇有名气的侦探，面部总是被一种没有五官的奇怪面具遮挡，和夜影是铁杆搭档，两人总是形影不离。 夜影指了指擂台最靠前的位置，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头戴猎鹿帽、身穿黄色风衣的身影，在周围一片机动风服饰的发烧友中显得特立独行、格格不入。 夜影大声说道：“他在那儿，他也是拳击发烧友，要不是因为他的缘故，我才不接这个破活儿，这里实在太臭了！” 智子：“关于臭这一点，我们两个还算有点相同看法。” 夜影望着擂台的方向：“你们两个，没有发现直树的状态有些不大对劲吗？” 智子：“怎么？” 蜂人：“今天晚上的直树攻击性好像更强了。” 他望着擂台上，直树刚好躲过对手一个直拳，侧身朝着对方的脸颊挥出闪电般的一拳，对手中招之后，整个脑袋偏得近乎扭曲，整个人向一侧踉踉跄跄晃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夜影：“据中野俱乐部的老板说，他这样的状态持续有一段时间了。”说着，再次看向直树，“今天晚上格外偏激。” 蜂人：“怎么会搞成这样？直树之前不是一直很稳定吗？” 夜影：“中野俱乐部的老板说，直树从前很喜欢站在俱乐部某些发烧友身后看他们打拳皇。有一天晚上，直树站在一位发烧友身后，看了一整场职业拳击比赛，之后他的状态就有些奇怪了。大约一个星期之前，直树给递了自己的教练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教练，我想打职业！】教练随后把那张纸条拿给了我。” 蜂人：“然后，你拒绝了直树？” 夜影：“当然，难道真的让直树参加职业比赛？谁知道会搞出什么乱子。” 智子：“但是，眼下的麻烦怎么解决？很显然，在这样下去，直树要出状况。” 夜影：“你听说过那台【二维照相机】吗？” 蜂人：“之前怪诞联盟从东警厅借走的那个玩意儿？” 夜影拍了拍自己身后的背包：“我今天刚刚把它搞到手。” 蜂人面露异色：“你打算用它收容直树？” 夜影：“不可以？” 蜂人：“据我所知，用它的代价不小。而且，怪诞变成照片不久之后，还会变回去。” 夜影指着大厅一侧的更衣室：“拍照的死囚已经准备好了。我打算把直树变成照片之后，带回本部大楼，带到那个放着【拒绝孤独的灯】的房间里。” 蜂人：“众所周知，那盏【灯】几乎从来没有管用过。” 夜影：“我和答案当然还有备选的应对方案。” 智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夜影环顾四周：“现在不太方便，最好是今天晚上散场之后。” 蜂人的眼神里颇有些难过：“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让直树选手一直待在这里比较好，他可是天生为拳击擂台而生的。” 擂台上的拳击赛持续进行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直树愈来愈占据上风，他的对手神情渐渐恍惚，脚步变得迟缓，直树的拳头开始像雨点一般砸在对手身上。 “你们看，” 有人指着直树对手的头顶惊叫道：“那是什么？” 第283章 怪诞拳击手（三） 观众席一片惊呼，智子朝着擂台上看了过去，直树的对手此刻正在擂台一角摇摇晃晃。 他的头顶上出现了一个只会在格斗游戏中才会出现的3D红色血条图案。他每次被直树击中一下，血条就会减少一小截。 此刻，按照血条展示的长度，直树对手的血量应该很快就要见底了。 在血条图案的下方，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图案，图案一大半空空如也，剩余部分则用黄色填涂，此时也快到长方形的底部了。 拳击手每挥出一拳，黄色部分就减少一点，颇有些奇妙。 在他的对面，直树头顶也出现了两个长方形的条框。 与对手头顶血条所不同的是，直树的血条剩余血量还很足，血条的颜色是蓝色，而非刺眼的红色。 至于另一个用黄颜色填充的条框里，直树剩余的黄色也比对手略多一些。 夜影：“这俩玩意儿是什么东西？” 蜂人：“以我多年来打拳皇的经验分析，一个大概率是某种格斗游戏用来提示血量残余度的血条；另一个大概是体力条。” 智子：“直树的规则？” 蜂人：“那还用问……” 智子：“血量如果见底怎么办？” 蜂人看向夜影：“你的死囚和照相机呢？这种时候……” 夜影冲着一旁打了个响指，助理带着两个死囚匆忙跑了过来，一个死囚手持照相机，一个死囚手中举着枪。 夜影：“麻醉枪先给直树。” 持枪的死囚把枪口对准了直树。 夜影：“消音器准备好了吗？” 助理：“是的。” 夜影：“动手吧。” 台上，直树挥拳攻向对手。对手的脸上露出绝望和惊恐的神色。 台下，死囚扣动扳机。麻醉针脱离枪口，射入直树体内。 直树毫无感觉，重重一拳，挥在了对手太阳穴上。 “砰！” 对手头顶的血量条瞬间清零，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意识。 站在他身边的直树不再看向对手，而是举起了双手，在擂台上缓慢踱步，目光坚毅，展现出胜利者的姿态。麻醉针插在他的背部，晃了几下，掉在了地上。 擂台下，场面瞬间躁动起来，观众们咒骂着、呐喊着、惊叫着，吵闹的声音盖住了一切。 “Theneris——” 裁判员宣布直树取得了胜利。 台下的医护人员冲了上去，对直树的对手进行了快速检测，随即脸色严肃起来，实施紧急抢救。 “快呼叫救护车！”一个医护人员大声喊道。 “没用了，” 距离擂台很靠近的答案查看了拳击手的状态，说道：“他已经死了。” 智子站在夜影身旁：“为什么不直接用那台照相机？你知不知道，业界目前已普遍认为怪诞的身体由规则密码构成而非凡人的血肉，麻醉枪怎么可能管用？” “过往有过用麻醉枪成功限制怪诞的案例，”夜影把照相机从死囚手中拿了过来，递给智子，“你把镜头对准直树。” 智子接过照相机，照夜影说的做了。 夜影：“看到了吧，刚才那种情况，无论如何都不能保证镜头里只有直树一个人，直树的对手，裁判，擂台下的观众，都有可能入镜。和怪诞不一样，变成照片之后的他们几乎是无法变回来的。” 蜂人：“那我们还在等什么？清场啊……清场之后再照相。” 夜影：“是的，清场，清场的警力我早就准备好了。” 她拿出对讲机，按下呼叫键：“黑田警部补，叫你的人按计划清场，封锁附近街区。” 随后赶来的救护车上的医生证实了直树对手死亡的讯息，这在中野俱乐部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口口相传、惊骇不已——“直树打死了一个发烧友！” 不久之后，配合怪诞调查课控制现场、参与调查的警方人员也已赶到，训练有素地开始执行清场任务，警方的心理医生同步对情绪过激者展开心理疏导。 …… 中野俱乐部地下二层，擂台大厅，所有无关人员全部清离现场。 一名身着灰色囚服的死囚手持照相机，对准擂台上的直树。直树默默伫立台上，仰望擂台上空，仿佛在注视着什么。但他所注视的方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片与普普通通的屋顶。 “咔嚓！” 死囚按下照相机的拍摄按钮，闪光灯一划而过。 下一刻，直树被一团白芒笼罩，和拍照的死囚几乎同步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照片，在半空中缓缓飘落。 “成了！” 夜影顺势接住正在滑落的照相机。 蜂人则接住了直树的照片。 夜影：“我们立刻回警察本部！” 他们拿着直树的照片和照相机飞快向擂台大厅的出口跑去，没有跑几步，直树的照片就开始震动起来。 蜂人：“这也……太快了吧？” 话未说完，照片白芒一闪，照片已消失在他的手中，而直树出现在了擂台之上。 智子：“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更糟糕的情形还在随后——在直树回到擂台之后，几位调查员的脑袋上都飘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数字。 智子望着蜂人的头顶，张大了嘴： “我说，你头顶……” 蜂人：“你头上的数字是二十三，我的是多少？” 智子望着蜂人头顶，那个数字稳稳漂浮并以一种恒定速度缓慢旋转，她略有些口吃地说道：“五……五……” 蜂人：“五十五？” 智子：“就是五，一二三四五的五。” 蜂人：“这数字什么意思？” 智子：“我怎么知道……话说，你不觉得这个数字出现的方式和你们所谓的赛博朋克很契合吗？” 蜂人：“一点都不觉得。” 不一会儿，负责本次清场任务的黑田警部补从俱乐部里面走了出来，他头顶漂浮的数字是三十四。 黑田指着自己的头顶：“麻烦问一下，各位大人，这是什么鬼东西？” 蜂人：“稍安勿躁，有待研究” 黑田指了指擂台大厅的通道：“去外面看一看吧，所有人脑袋上顶着的都是它……” 几位调查员彼此交换眼神，接着匆忙跑了出去。 ……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俱乐部地下二层，擂台大厅。失去了往日的喧闹，大厅里一片死寂。 发烧友们脱下了代表赛博朋克的机动风外套，目光齐刷刷看向专属于直树的擂台，眼神汇集到一起，仿佛笼罩了一层不祥之兆。 擂台上，直树的对面是一个体型高大的年轻男人，头顶上漂浮的数字是一个大大的“2”。同时，出现了两个上下并排的血条和体力条，一个被蓝色填满，另一个被黄色填满。 在他的对面，直树静静伫立着，头顶上原本快要被耗光的血条和体力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恢复到了满格。 台下，夜影问蜂人：“你真的请到了怪诞联盟？” 蜂人：“只是发出了邀请飞机，他们到底来不来，我可不敢打包票。” 夜影：“如果他们不来呢？” 蜂人：“你有没有b计划？” 夜影：“你知道的，我们的b计划就是无限试错。” 蜂人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真是够讽刺的，我是第五个。” 台上，年轻男子望着直树满脸惧色：“不要，不要这样，直树，我们完全可以进行一场更友好地比赛！” 直树却完全不理会默默看着头顶——在擂台中央上方，漂浮着更大的、正在倒数的数字：10→9→8→7→6→5→4→3→2→1→0。 当数字归于0的一瞬间，直树对着年轻男子，摆出了进攻的姿态。任凭年轻男子如何苦苦求饶，直树毫不留情地挥拳而上…… 第284章 怪诞拳击手（四） 擂台大厅里，原先被警方清场带离的中野俱乐部发烧友们全部无法自控地返还回来，他们的身体激烈地冲破警方的封锁线，聚拢到了擂台周围。 “砰！” 擂台上，直树一拳打在了年轻男子的下巴上，对方的血条往下猛地掉落一大截。 “我跟你拼了，”年轻男子仿佛被这一拳砸醒：“直树！” 他一冲而上，拳头朝着直树的脑袋疯狂挥了过去，却被直树用灵活的身法全部躲掉。 男子的体力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直落，大口大口喘着气，攻击的速度渐渐变缓。 反而是直树，在闪躲的过程中，总能找到反击的机会，瞅准之后，蓄力一记，让年轻男子的血条一大截一大截往下落。 很快，年轻男子头顶的血条就接近地步，从蓝色变成了扎眼的红色。 年轻男子开始放弃进攻，一边防守躲避，一边向裁判求救：“裁判，请终止比赛！再打下去我就要死掉了。” 裁判却仿佛完全无法听到，专注地看着双方头顶的血量，似乎只能以此判断胜负。 年轻男子只好向台下的观众求救：“各位，拜托救救我，我真的不行了！” 几名观众试图冲上擂台，可身体刚碰到擂台就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攻击到，整个人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擂台上，年轻男子只剩最后一丝血条，他的脸上已是血肉模糊，用最后一丝清明朝着直树挥出生命最后一击。 答案扶了扶自己的猎鹿帽：“情况不太妙啊。” 智子站在几名调查员中间：“我们难道不打算再做点什么？” 夜影：“警方已经封锁附近街区——至少，不会有新的受害者加入进来了。” 蜂人：“如果麻醉枪不管用的话，”他说着，瞧向一旁，几名备用死囚被夜影的助理看守着，正在不远处瑟瑟发抖，“其他枪支弹药应该也不会管用了……” 话虽如此，夜影依旧命令一名死囚，拿起手枪对准直树开枪。 死囚从助理手中接过手枪，关掉保险，对准了台上的直树。他的手有些颤抖，眼睛不住地乱瞟。 夜影走到死囚身边：“清醒点，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过去有过至少数十次死囚试图持枪反击或逃亡的案例，你猜猜结果是什么？” 死囚当即把枪对准了夜影，面露凶色：“你，把手举起来！跟我走！” 夜影看向助理：“这是哪个监狱的犯人？日常的培训管理谁负责的？” 助理：“网走监狱！” 夜影：“必须叫他们给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就自己来试错。” 死囚握紧手枪，手指扣紧扳机：“他妈的，老子让你举起手！” 夜影挥出一拳，拳头划过闪电般的影子。 “咚！” 擂台上，直树脑袋一侧，轻松躲过对手的拳头，接着恰到好处的一拳，砸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 年轻男子晃了晃，随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擂台下，死囚脸颊挨了迅猛一拳，身子飞向半空，随后重重摔落地面。 “混蛋，你在找死！” 他躺在地上，看向夜影，努力再次举起手，却发现枪已经不在自己手中。 夜影看着死囚，枪在她的手上杂耍般的打转：“你完蛋了，滚回网走监狱接受改造吧。” 死囚挣扎着扑向夜影：“你们这些吃人的调查员，凭什么牺牲我们的性命去试错！老子根本没杀人，凭什么判我死刑！” “绑架，勒索，Drugtrade……我看过你的资料，” 夜影飞起一脚，将死囚踹飞，“完全不冤枉。” 助理一个手势，两名警察冲上去将骂骂咧咧的死囚强行带走。 蜂人：“我头一次看到违抗试错命令的死囚，不知道他们会是怎样的下场？” 夜影：“我也不知道。据说绝大多数回去之后都疯了，而且最终的结果还是被用于试错，而且需要面对那种最可怕的怪诞，所以很少有死囚拒绝任务。” 蜂人看向大厅通道口，死囚在挣扎中被拖入通道。 蜂人喃喃自语：“这个年代，最好遵纪守法，全世界都一样。” 智子和他一起看向通道：“是最好的年代……” 接着，看向擂台上的直树：“也是最坏的年代，” …… 观众席彻底炸开，有人怒喝：“直树，你到底在搞什么？” 裁判举起直树的手，宣布直树获胜。 擂台的限制随即解除，一个观众自称是被直树击倒的年轻男子的朋友，试图冲上擂台查看他的状况。 夜影让警方拦住了他。夜影：“让死囚上去。” 很快，助理从通道那头领过来了另一个死囚。往擂台走的路上，助理看着死囚，眼神里满是杀气：“刚才有个白痴违抗了试错的命令。” 死囚战战兢兢道：“放心，我没那么傻……我见过那些家伙的下场。” …… 众目睽睽之下，死囚悍不畏死地翻过了擂台边缘的围绳。之前，猛烈的电流并未出现。 “连救护车都不用叫，” 死囚蹲在年轻男子的身边检查一番说道：“呼吸没了，心跳也停掉了。” “直树，你到底想搞什么？你这个杀人犯！” 愤怒的观众们纷纷咒骂，但没人敢冲上擂台。 夜影看着黑田警部补：“叫你的人把这些观众全部带走，我们继续试错。” 很快，大厅安静下来，观众们第二次被驱离现场。 夜影把手枪扔到擂台上的死囚的手中：“瞄准直树的脑袋，开枪。” 智子：“我们应该还有备用方案吧？” 夜影：“什么意思？” 智子：“射击也只是一种常规的试错手段，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它会管用吧？” 夜影：“你刚才没有在吗？” 智子：“什么意思？” 答案：“答案是，蜂人刚才已经向怪诞联盟发出了求救信。” 夜影：“我鼓掌叫好——既然身在黎都，如果不能有效利用怪诞联盟和贵课的良好关系，降低试错成本，简直就是愚昧。” 智子：“你觉得怪诞联盟会答应这种请求？” 夜影看向蜂人：“这得问问这位仁兄，他不是刚刚靠着怪诞联盟解决了樱子小姐么。” 蜂人：“实话说，他们真的不是我邀请来的。” 夜影：“所以，刚才，我也和圣子小姐接通了电话，她答应我们试着问一问那位无面导演的意愿。” 蜂人：“拜托，我也叫人去送信了，我不要面子吗？” 智子：“说真的，要是你们总是这么干，我们本部长根本不用向东都警视厅申请援手，我们自己就能干。” 夜影：“别这么说，多一个人，多一分力气。” 擂台上，死囚把枪口对准了直树…… …… 第285章 情定圣子（上） 娜娅事务所办公大楼，深夜。 圣子把车停在大楼北侧的停车场。 熄火，关灯，打开车门，她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拿起一架早就折好的纸飞机，走出车门，关上。 走到娜娅事务所大楼前，隔着硕大的玻璃门，圣子望向事务所大厅。 大厅里，拿着场记板的小男孩儿早就等在门口，冲她挥了挥手，仿佛早就晓得她要来这里，又仿佛早就与她相识。 圣子有些疑惑，回想自己在什么场合与小男孩儿相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看了看手中的纸飞机，一个念头忽然从圣子的脑袋里冒了出来——她应该去大楼里面看一看，那是她喜欢的人每天工作的地方啊，为什么不可以去？ 圣子大步走向事务所大楼。 小男孩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即跑上前来，双手张开，拦住去路，场记板延伸了他的阻挡面积。他示意她尽快离开。 圣子冲小男孩儿微笑，绕过他，步伐坚定地走向前。 …… 与娜娅事务所隔街而望的一栋写字楼内。 今夜负责轮值监控娜娅事务所状况的调查员绿子正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做拼图游戏。 这张拼图规格很大，整张茶几都快放不下。 它是娜娅事务所出品的《玩物》周边产品—— 娜娅死而复生之后，在地狱烈火中面无表情赤足行走的剧照。 这幅剧照近期风靡全国，成了复仇女神的象征。据说，艺能界很多备受欺辱的小演员都把它买回去，放在家中当做护身符，业内传说很灵验——因为潜规则女艺人的情况在这个国家几乎已经绝迹。 绿子只拼了大概六分之一，此刻陷入了僵局——娜娅的一个脚拇指的拼图用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 “混蛋，”绿子：“要是让我知道某些不良奸商给我拿了残次品，他们就死定了。” 窗户边，架着一台立式望远镜。绿子的助手趴在望远镜前，观测对面的娜娅事务所。 助手：“天……天呐……” 绿子继续认真地拼地图。 助手：“我的天呐……” 接着，重复了十多遍天啊。 绿子依旧埋头拼地图：“你在搞什么鬼？到底怎么了。” 助手：“大人，快来看看吧。一个冒失的女人闯进了娜娅事务所！” 绿子终于抬起头：“谁？” 助手：“好像是蜂人大人的助手——圣子。” 绿子：“像我们这种实习调查员，暂时还不能用‘大人’这个称谓来称呼，我跟你说过那么多次，你都抛在脑后了？” 助手：“我说错了，是蜂人调查员！蜂人调查员的助理圣子小姐，她正往娜娅事务所的大楼里走呢。” 绿子从茶几那边站了起来，走向窗户边。 助手连忙让开立式望远镜的位置。 绿子从窗台上拿起另一个高倍望远镜：“不必，我用这个就可以。” 助手：“是！”旋即趴在立式望远镜前，继续观察。 绿子的视线穿过高倍望远镜，落在了娜娅事务所大门口，圣子的背影上。 …… 几乎就在圣子走入大楼门口的同时，怪诞联盟的成员们一个个从电梯、步梯里匆忙跑了出来—— 拄着拐杖的奶奶，分别抱着三本书的三个裂体藤野，事务所的老板娜娅，圣子在静安警察署同事的女儿安井晴香，一个身穿红裙的漂亮女人，时时刻刻扛着摄像机的熊田信彦…… 圣子看见了她们，并脚步坚定地走了进去。 这时，一个裂体人藤野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接通视频电话。 屏幕上显示的是彼时身处东都电视台的吉田卫的面孔。他拿出一张纸，向裂体人藤野展示，纸张上写着： 【藤野先生：看在你曾在东都电视台当过我助理的份上，请把摄像头对准圣子小姐，谢谢！】 藤野一脸扫兴，颇不耐烦地点了一下调转摄像头的按钮。 镜头另一端，吉田卫在谢谢两个字下划了一条加粗的横杠，使劲晃了晃。接着，瞪大眼睛看向圣子。同时，拿起笔，在自己的剧本灵感记录本上写了几句什么。 大楼之外，出租车司机驾车匆忙赶了回来，慌慌张张把车停到路边，车钥匙都没拔，“咣”的一声把车门摔上，朝着事务所大厅跑了过去。 他推开大门，刚好看见圣子和怪诞们在大厅里，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彼此。 这是圣子头一次看到这么多怪诞聚集在一个地方，她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兴奋。 圣子：“导演呢？导演在哪里？我有话要对他说。” 怪诞们齐齐看向楼上。 熊田信彦把摄影机从肩膀上放了下来，拿在手中，另一只手朝着圣子勾了勾手指头。接着，他大步流星走进了大厅一侧的步梯。 圣子当即明白，跟上他的脚步。 红裙女人满脸怒意，伸开双手，试图拦住圣子。 出租车司机和另一个浑身透明的人形怪诞将她拦到一边。 圣子继续前进，很快追上熊田信彦的脚步。这时，熊田信彦已经走到二楼的楼梯口。 怪诞们一个个脸上是或兴奋、或恼恨的神情，乌压压跟在圣子身后，一大片。 很快，熊田信彦来到二楼中间的某个办公室。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用规规整整的字迹写着：导演办公室。 圣子走到门口，打算敲门。 熊田信彦摇了摇头，抢在她的前面，伸手，径直把门推开。 屋子里，一张办公桌上，无面导演正在翻看某个剧本。听到门的响动，他转过身来，随即看到了圣子，不由呆在了原地。 圣子：“我可以进来吗？导演先生。” 导演低头，从桌上找到了一张纸，飞快在上面写道：【你不该来这种地方】 圣子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迹：“行啊，变成怪诞之后，连字迹都不一样了，是为了防止别人窥破你的真面目吗？” 导演用力晃了晃那张写着【你不该来这种地方】的纸。 圣子：“为什么？” 导演埋头写字，接着拿起纸，上面写着：【你难道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栋大楼里的怪物会把闯入者变成异性的传说吗？】 圣子：“你指的是那位来自东都的侦探答案吗？” 导演：【而且，很难变回去了】 圣子闭上眼睛，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太好了，那你变吧。” 导演脸上虽带着面具，但圣子能够感觉到他的错愕。 圣子睁开眼睛，倔强地看着导演：“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不想当女人了。” 第286章 情定圣子（中） 娜娅事务所大楼对面的写字楼，黎都怪诞调查课值班观察室。 绿子和助理透过望远镜，专注观察着对面楼上某间办公室内的动静。 助理：“大人……” 绿子：“大人？” 助理：“呃，绿子调查员……” 绿子：“怎么？” 助理：“您能看得见那位导演在纸上写了什么字吗？” 绿子：“你能看得见吗？” 助理：“完全看不见。” 绿子：“我有比你多长一只眼睛吗？” 助理下意识看了看绿子的额头：“当然没有……” 绿子：“我有个好主意。” 助理凑了上来：“您说。” 绿子指了指娜娅事务所大楼前连车灯都没来得及关掉的出租车：“我刚才有注意到，那辆车上，钥匙还在，甚至都没熄火，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车偷偷开走……这样一来，那个出租车司机从今往后会不会就失业了，也就没法儿再害人了？” 助理：“啊，您是认真的吗？” 绿子：“当然。” 助理：“可是，万一触发了对方的规则，后果会不会很严重？” 绿子：“我们不是往写字楼里调度了一批死囚吗？” 助理：“您说的对，我差点忘了……我这就去找他们。我记得，那里面有一个入狱前的职业就是出租车司机来着。” 助理说着，向观察室外走去。 绿子：“天呐。” 助理停住脚步，看向绿子：“调查员？” 绿子：“佐藤，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混过实习助理那一关的？不对，你还是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混过怪诞培训课毕业那一关成为实习助理的？” 佐藤：“呃，他们说，我在培训课待得时间实在太久了，和我同批的学员都已经成为调查员然后牺牲了……” 绿子：“你是哪一届的学员？” 佐藤：“大概比红衫大人还要早两届。” 绿子：“你说的红衫就是之前带我的老师红衫吗？” 佐藤：“如果没有第二个代号为红衫的调查员……” 绿子扶了扶额头，语气中充满无奈：“佐藤啊，说起来你也算得上是调查界的前辈了，我们调查任何一个怪诞，都要学会进行独立的判断，比如眼前这辆出租车—— 那个司机是怪诞联盟的成员，而怪诞联盟最近接连帮我们出手好几次，双方现在可以说正处于蜜月期，我们有什么道理去破坏这种平衡呢？” 佐藤：“啊……所以，您刚才是在忽悠我来着？” “当然，”绿子说着，再次拿起望远镜，对准了娜娅事务所的大楼，“拜托，你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转正当调查员啊……” 佐藤走了回来，重新站在立式望远镜前，俯身看去：“没有关系，我在怪诞培训课做学员的时候教导员和我说过类似的话——可您看我如今，不也成了助理吗？” 绿子：“……” …… 娜娅事务所，导演办公室。 看着圣子，导演埋头又写了一行字：【不要随便开玩笑——因为真的变不回去】 圣子：“您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导演：【这样？】 圣子：“我的意思是，就这样一直戴着面具，用纸条和我说话？” 导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圣子望着导演，一如她之前在涉谷公寓那样倔强地望着顾醒：“别打马虎眼，顾醒君，我能嗅到你身上的味道。” 导演：【别说那些，是时候，你该离开这里了】 展示完这行字，导演向熊田信彦使眼色，暗示他尽快把圣子带走。 【你去开车，把她送回家】这句话是导演写给喜多英二郎的。 两位怪诞却毫不为所动，反而是圣子，一步一步迫近了导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副没有五官的面孔： “您在害怕什么？是害怕一个容貌甚好、生动鲜活的女孩儿，还是在害怕自己没法儿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导演：【是我在害怕，还是你在玩火？】 圣子彻底迫近到他面前，两个人之间大约只有一个食指长的距离。导演能够感受到她几乎快要燃着的气息。 圣子：“如果这火激情四射，我情愿被它烧成灰烬——” 她忽然踮起脚尖，嘴唇几乎要贴近导演的脸：“我豁出去了！” 说着，她吻上了无面导演的唇——准确地说，是导演嘴唇的位置。 在面具之下，那里隐隐有一块凸起，触感很奇妙，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面具，导演仍然能产生两个人真实亲吻的感觉。 导演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变重了。在这一刻，他重温了几天之前，圣子带给自己的少女气息的包裹感，与上一次不同的是，此刻的圣子身上并无半点酒精的味道。她是格外清醒的。 短短的一瞬间，导演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从前的画面，从奈良公寓地下室门口给自己递玄米茶的交番女警到满面春风站在自己门口的新邻居……从企图与自己同居又被拒绝的仰慕者，到饱经电击、药物、射线折磨的怪诞培训课女学员…… 她从原本的凡胎肉体练就了一身结实有力、饱满弹性的肌肉，却又丝毫未曾影响她呈现给世人的形态之美。 更重要的是，她变得如此富有攻击性，如此无所畏惧，如此眼光独到，如此善于洞穿人心，竟完全窥破了他心中的想法和顾虑—— 许是无数次轮回带来的后遗症，导演始终都在怀疑自己能否保护自己千方百计想保护的人。于是，他索性紧锁内心，关闭心门，遏抑自己对女孩们任何一点可能的动心倾向和，稍有苗头就毫不犹豫将它打消，以至于他和圣子一度越行越远。 但是，如今，仿佛是源于圣子猛烈攻势的冲击，他霍然清醒了头脑——是啊，逃避永远无法解决问题。 那些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情感，便像不断被河水注入的湖泊、水库。 只要水流不停涌入，水位总会越升越高，总有一天湖水会淹没堤坝，如洪流般吞没稻田、心田……一发而不可收。 那便不如直面难题。 导演心中暗道：连圣子都不害怕，身为描述者的我还在退缩什么？ 想到这里，导演将圣子稍稍推开了一点点。然后，在纸上接着写道：【我不愿意】 圣子的身子停滞了一瞬。 【我不愿意你一个人烧成灰烬】 导演忽然搂住圣子，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发出了顾醒才有的温柔声音： “如果要燃烧……那我们就一起燃烧。当然，我要在上面。” 听到那久违的声音，圣子先是脸颊红了一瞬，紧接着，她回过味来，眼角湿润，浑身颤栗，整个人仿佛被潮水吞没，喃喃道：“求之不得。” 话音未落，她反被导演堵住了嘴。 喜多英二郎一边瞪大眼睛看着，一边斜伸出右手，再次捂住儿子的眼睛。 早惠在一旁愤怒地摔打着吉田卫刚刚寄来的《东都电台怪诞爱情故事》的剧本。 裂体人藤野张大了嘴，僵硬地举起了手机，手机屏幕另一头，正在看现场直播的吉田卫拿起了电台的话筒，用极富磁性的声音宣布节目休息一晚的消息： “各位《午夜呓语》的听众朋友们，很抱歉，因为一场突发事故，今天的节目将延后到明天同一时间播出……” 这一噩耗让散布在岛国各地的几个身为《午夜呓语》忠实听众的怪诞感到索然无味…… …… 娜娅事务所对面的写字楼上，绿子和佐藤两人快要把眼珠子挤进望远镜的管子里。 佐藤：“我，我没有看错吧？” 绿子脸上的表情罕见地失控了：“实在是惊世骇俗……据我所知，这是第二个和怪诞搞在一起的人类。等等……她该不会成为第二个因为和怪诞谈恋爱而拥有怪诞能力的调查员吧？实在让人妒忌的不得了……” 佐藤：“您看圣子助理的手，她的手伸向了导演的脸颊边，啊，她该不会是……” 绿子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好几度：“她要摘掉导演的面具！” 佐藤：“天呐，天呐……” 绿子：“安静点，让我好好看看这位导演的脸。” 娜娅事务所，导演办公室，圣子抓住了导演面具的边缘，正要揭开它…… 这时，出租车司机走到了窗户边，迅速拉住了窗帘。 佐藤：“……” 绿子脸黑的不像样子：“你，把那出租车给我开走，一分钟都不要等。” 第287章 情定圣子！（下） “是！” 写字楼上，佐藤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跑去，“我这就去找安排死囚！” 绿子：“等等！” 佐藤：“您？” 绿子：“天呐……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 佐藤：“啊，这……” 绿子：“在我之前已经提醒过一次的前提下，你居然还打算去开走那辆出租车？” 佐藤满脸委屈：“短短一晚上，您已经骗了您老实巴交的助理两次——再这样下去……您知道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绿子：“准备写报告吧。” 佐藤：“报告？” 绿子：“写给本部，甚至是国警厅——圣子勾搭的可是怪诞联盟里的重要成员，这意味着什么？” 佐藤恍然大悟：“我们是娘家人！” 绿子看向娜娅事务所那间导演办公室，窗帘挡的很严实：“如果一切进展的顺利，我们让怪诞联盟多帮几次忙，不过分吧？” 佐藤：“不过分，相当不过分！” 绿子颇为羡慕地看着简素的窗帘：“如果圣子愿意，我们可以为她和导演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话说，再过一段时间，会不会我们对面这栋大楼也将不再被视为调查员的禁地？” 这时，导演办公室突然亮起了异常明亮的光，圣子和导演的影子被投在了窗帘上——两个人忘情拥吻，圣子手中紧握着一张松软的面具。他们仿佛想把两个人揉进彼此的身体里。 佐藤：“啊……这，怎么回事？” 绿子：“应该是灯光师……” 佐藤：“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点……” 绿子：“不爽么。正常，我们大半夜守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吃狗粮的……呸！” 佐藤：“对，呸！” 说着，两人不约而同调大了望远镜的倍数。 …… 娜娅事务所，导演办公室。 或许是因为太过投入，圣子感觉到有些窒息，轻轻把导演推开：“对不起，我喘不上气了。” 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那张充满正气的面庞，抓紧了手中的面具，“抱歉，我必须得确认您就是顾醒君。” 导演面带笑意：“如果我不是顾醒——我是说，你亲……认错人了怎么办。” 圣子再次投入导演的怀中，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你不会让我犯那种错！” 导演：“你也许会好奇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是怎么加入怪诞联盟，或者说，我与怪诞联盟之间……” 圣子用手食指比住他的嘴唇：“不，我是很好奇……但那个不重要。我都不用细想就知道，您身上一定还有很多秘密，请您继续守口如瓶吧。我只想知道……您，” 她的食指从导演嘴唇缓缓下滑，一路溜达到他心脏的位置，在那里轻轻画圆圈：“您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 导演望着她：“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圣子：“您也太老套了——是的，风也温柔。” 可这间屋子里，窗帘拉着，窗户紧锁，既看不到月亮，也没有半点凉风。 只有满屋子的怪诞在鉴证一对恋人抛下隔阂，敞开心扉，拥有彼此。 东都电台，吉田卫坐在话筒前：“啊，该死，这画面——为什么会让我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糟糕错觉？” 导演办公室，两位崭新的恋人默默相拥着。 少许，导演望着办公室里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的一众怪诞：“圣子。” 圣子：“嗯？” 导演：“让我为你介绍一下我们怪诞联盟每一位可爱的成员吧。” 圣子：“太好了。” 导演逐个走到她们身前：“这位是奶奶，你之前在奈良公寓地下室的时候应该见过的，她专门对付那些把高利贷逼死的坏人们。” 圣子微微欠身：“奶奶好，奈良公寓的时候，真的要好好感谢您！” 奶奶看着圣子，微微点头，脸上是慈祥的笑容。 导演：“这位大块头名叫熊田信彦，以前和你是同行来着，现在是我们的摄影师。” 圣子：“刚才就是熊田君带我来这里的，谢谢您，希望您笑口常开。” 熊田信彦呲了呲牙，嘴角裂了开来，头一次……他的笑容仿佛真的带了点笑意，不再那么吓人。 导演：“差不多了，熊田，别吓着她……” 圣子：“不，我非常高兴！” 导演：“这位是喜多英二郎，出租车司机。曾经，他带走了我们不少同事，非常可恶……不过，你放心好了，这种事情以后绝不会再发生。他现在是联盟的专职司机……” 圣子：“说实话，我真的很想乘坐您的出租车。” 喜多英二郎捧着自己的带走提案，在上面写道：【乐意效劳，今晚就安排】 导演：“你要是敢把她写进提案里，你就完蛋了。” 喜多英二郎：【……】 导演：“说实话，英二郎的出租车已经无法满足我们的出行需求了——联盟的成员实在太多了，下一步，我们打算以娜娅事务所的名义，再采购一辆中巴。考虑到，说不准什么时候有自驾游的需求，还可以考虑购买一辆房车……到时候，你可以一起来参谋参谋。” 圣子：“这是真的？” 导演：“当然。” 圣子：“简直不能再棒了！” 导演：“这是英二郎的儿子，喜多阳介，他有一个神奇的豁了牙的碗，每天可以往里面投三个硬币，投完之后，你肯定会开心一整天。” 圣子捂住了嘴：“啊，我想起来了，我们去调查高利贷老板幸田那次，我见过阳介，还给他碗里投了一枚硬币，怪不得那天我看见幸田，心里明明很生气，心情却离奇地好的不得了。” 阳介举起场记板，反复打了几下上面的横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以示欢迎。 导演则走到下一位成员面前，阻止了她撕剧本的举动：“这位是早惠，她可能会对你不太友好，但是别太在意，别理她就行。” 早惠对着圣子目露凶光，圣子则冲她吐了吐舌头，这使得早惠有一瞬的错愕。 “这位是娜娅，你应该看过她主演的《玩物》吧？对，她现在是我们的老板，制片人，电影都在大卖……” “这个不用介绍了吧？按井晴香，我们在静安警察署见过的，你吃过她那时做的便当，你还夸她的便当很好吃来着。” “这个是尾形大作，这是久保祥一，他们两个怎么说……呃，品行很一般，你就当从来没见过他们好了。” “这位是樱子，你应该很熟悉的。她现在是事务所的副导演，管理我们的群众演员，还负责整个事务所的物业……” “这三位，我们的老熟人藤野，被樱子裂成了三份，暂时没有办法变回去了，他爱看书，爱坐直升飞机，爱写信，兼职本事务所的灯光师。” “藤野手机屏幕里正和你招手的这位，大名鼎鼎的吉田卫，东都电台《午夜呓语》的主持人……我们的编剧……” 圣子面带微笑，倾听导演的介绍，这个夜晚，或许是她有生以来最魔幻又最浪漫的夜晚。那个男人终于向她敞开心扉，而那些曾经似乎面目狰狞、无比恐怖的怪诞们此刻看起来，都是如此的……可爱。 “圣子？” 导演将她从内心世界的激荡和波动中唤醒。 圣子：“嗯？” 导演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你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 圣子：“啊，差点忘了，我们得尽快赶到中野俱乐部！” 第288章 怪诞拳击手（五） 娜娅事务所大楼对面的写字楼上，深夜。 佐藤：“调查员，您往 绿子挪开望远镜，看了过去—— 不远处，圣子牵着导演的手走向停在门口的出租车。此时的导演再次带上了面具。 在两个人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怪诞军团：奶奶，娜娅，晴香，熊田，樱子，三个藤野…… 司机一路小跑坐进驾驶座，才发现车还没熄火，车灯着得很亮，音响还在播放《长崎今天又是雨》—— 【啊，长崎今天也下雨了，夜晚的丸山也寻找过了，只有冰冷的寒风刺痛我的身体，亲爱的，亲爱的人啊，你在哪里】 司机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这个背景音乐实在太不合景，当即切换到下一首—— 米津玄师的《打上花火》，欢快的音乐跳动起来： 【直至今日仍能想起那天所眺望的海岸……】 选择单曲循环…… 【光芒怦然绽放，烟花映入眼帘，还未完结的夏天，一定会将暧昧的心融解再紧紧相连，愿今夜永不结束……】 圣子站在车前：“我，我也坐上去吗？” 导演很绅士地拉开后车门：“请进。” 车厢里传出来《打上花火》的跃动歌声，导演向司机投去赞赏的目光。 圣子看了看身后的怪诞们：“他们坐哪里？” 导演：“我们两个和娜娅坐后车厢，奶奶坐副驾驶，其他人……可以在车顶挤一挤。” 圣子打量车顶：“这么小的地方，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熊田信彦已经扛着摄影机爬上了车顶，接着是晴香、早惠、三个藤野……阳介钻进了副驾驶奶奶的怀里，尾形大作钻进行李箱…… 圣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众怪诞有条不紊地各自归位，车顶已经挤的满满当当。她又看向顾醒：“你说的对，是该买一辆中巴车。” …… 喜多英二郎把音响放到最大，挂前进档，汽车启动。 后车厢，导演坐在中间，左手边是圣子，右手边是娜娅。 圣子：“你看我干嘛。” 导演：“明明是你先看我的。” 圣子脸颊泛红：“我，我刚才还没亲够呢。” 导演：“我也是。” 下一秒，导演和圣子紧紧相拥，再次吻到了一起。 两个人的身旁，娜娅满脸问号。 随即，她扭过头去，托着下巴，看向窗外。 少许，身旁的两人更加忘情投入。娜娅干脆摇下车窗，钻了出去，爬到车顶，和晴香挤到了一起。 在她的身旁，是三个裂体藤野呈三角状背靠背挨着…… 怪诞们一起看向前路的远方。 …… 绿子和佐藤从写字楼里匆忙追了出来，绿子的专职司机已经把轿车开了过来。 佐藤钻进副驾驶，绿子坐进后排。 绿子：“追上前面那辆出租车！” 司机：“好的！” 轿车很快启动，追了上去。不久后，出租车拐入一条小巷，不见了踪影。 佐藤：“我听说，那辆出租车在巷子里可以穿梭时空……” 绿子：“穿越时空不至于，顶多是空间的跃进……该死，我得知道她们要去哪里……你知道圣子的电话号码吗？” 佐藤：“身为鼻祖级的老学员，我有怪诞培训课每一名学员的电话。可是……您真的要给圣子小姐打电话？” 绿子：“作为黎都怪诞调查课的一份子，她应该有配合我们调查的觉悟吧。” 佐藤把号码发给绿子：“可是，我刚才从后车窗看到，她和导演正在……” 绿子：“忘情地拥吻。” 佐藤：“所以，这个时候打电话，似乎不大礼貌。” 绿子：“假如我们不知道她这会儿正在忘情拥吻呢？” 佐藤：“可我们明明知道……” 绿子：“假装，我是说假装！” 说着，她拨通了圣子的电话。 电话听筒里响起了等待音，很快电话被对方摁断，听筒里传来了“对方正忙，无暇接听”的悦耳提示音。 绿子：“她竟然挂我电话！” 佐藤：“冷静一点，是我的话，我也会挂。您也太不近人情……呃，我的意思是，您也太会挑时间了……” …… 中野俱乐部附近，某条街道。警方拉起了封锁的三角锥和长长的横幅。几名警察站在横幅前，引导来往车辆调头离开。 一名警察抬头，看见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令人诧异的是，出租车顶上，挤得满满当当都是人。 警察拦住出租车：“喂，开什么玩笑，车顶是可以坐人的地方吗？” 喜多英二郎闪了闪车灯，一脚油门踩到底，出租车像一道虚影一般穿过了封锁线。 车厢里，《打上花火》的歌声飘了出来。后车厢，两个年轻人紧紧搂在一起热吻着。 警察转身，望着出租车远去的影子，原地发起愣来。 …… “砰！” 中野俱乐部，地下二层，擂台大厅。 死囚对着直树开枪，子弹打进了直树的胸口。 下一瞬，死囚浑身颤抖，倒在了地上。 擂台边，蜂人：“显然，所有试图攻击直树的人都会被强电流攻击，这也是直树的规则。” 夜影：“我和俱乐部的老板了解过，直树身前有一段时间，曾经尝试用电流激发身体的潜能……变成怪诞之后，他也有做过类似的尝试，这条规则很有可能由此而来。” 智子把蜂人来到一边，小声道：“让我们看看来自东都的高手们，还有没有什么高明的手段。” 蜂人：“你好像对她成见不小。” 智子：“全国有哪个地方的调查员喜欢来自东都的家伙？” 蜂人：“话不能这么说，她们毕竟是本部长专程请来帮忙的。” 智子：“问题是，我们根本不需要，我们自己就可以。” 蜂人：“好吧，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智子：“我又不是冒失鬼。” “咣！” 这时，一声刺耳的锣响在大厅里回荡。 擂台上方，巨大的倒计时再次浮现半空。 一个头顶着数字“3”的体型肥硕的男人凭空出现在擂台之上，仿佛是某种只会在动漫里才出现的时空传送魔法。 “不！我不要！” 肥硕男人面露惊恐神色，摇摇晃晃向擂台边缘跑去，触到擂台围绳的一刹那，一股巨大的电流击中了他…… 第289章 怪诞拳击手（六） 被电流击中之后，肥硕男子倒在了地上，但很快不由自控地站了起来。 擂台上空漂浮的数字开始倒数，肥硕男子抬头看向上空，绝望弥漫在他的脸上。 擂台之下，夜影看着一旁负责现场管控的黑田警部补：“关掉大厅的灯，给我们的选手带上夜视仪，快一点！” 这是夜影之前就给黑田布置的任务，也是夜影早就拟好的试错方案。所以，夜视仪提前准备好了。 黑田看向一旁的警员：“趁着倒计时还没结束，赶紧把那玩意儿扔给那胖子。” “是！” 警员手里拿着夜视仪，对着肥硕男子：“喂，阁下，请接住这个。” 说着，他把夜视仪扔了出去。 肥硕男子在慌乱中接住了夜视仪。 肥硕男子：“这，这是什么？” 警员：“夜视仪——请您把它带到眼睛上，开关在后面，对，就是那个红色按钮。” 肥硕男子：“我，我带着它有什么用？” 黑田警部补：“少废话，很快你就知道了。” 说着，黑田拿起了对讲机：“她妈的，还不关灯！” 对讲机另一头，一名警员站在总控室里，面前是密密麻麻的电闸，匆忙回道：“马上。” 说着，他拉下擂台大厅的电闸。 擂台大厅，顶部的灯光全部熄灭，大厅陷入一片黑暗。 黑田：“只有那个胖子有夜视仪？我之前怎么——” “有！都准备好了！” 一名已经戴好夜视仪的警员抱着一堆夜视仪走到黑川身边，开始给众人分发。 蜂人还未拿到夜视仪，在黑暗中望着擂台的方向：“效果怎么样？” 智子已经戴好设备：“怎么说呢，似乎有些效果。” 透过她的夜视仪，可以看到，擂台上，本处于攻击姿态的直树暂时停了下来。 这时，蜂人也带上了夜视仪：“哇，真的，直树……” 话音未落，擂台之上，忽然亮起一个巨大的光团。 调查员们顺着光源瞧去，倒计时的数字悬浮在半空中，发出明亮的光芒，把擂台照耀的如同白昼—— 7654…… 蜂人：“我记得，上一次，倒计时归到0之后，数字就消失了。” 智子：“你的意思是，倒计时结束之后，擂台会重归黑暗？” 蜂人：“按理来说应该如此……” 智子：“可是，怪诞会补全规则的……何况，他刚杀死了两个人。” 话音刚落，擂台顶部的倒计时已倒数至0。但……亮光并未曾熄灭，它仍像一盏明灯一样，高高悬挂在半空。 肥硕男子望着头顶的数字，满脸慌张。嘴里喃喃道：“熄灭，快点熄灭！” 直树再次动了起来，举起双拳，拳套轻轻晃动。围着肥硕男子，他缓缓移动起来。 肥硕男子看了看头顶，再看看直树，最终，他试着冷静下来，举起了拳头。 直树挥拳攻了上来，肥硕男子奋起反击……片刻之后，男子头顶的血条已经见底。 智子：“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在这种死亡模式下，直树的实力进步非常迅速。也许很快，就算职业选手来到这里，也很难打败他了。” 蜂人：“那，我岂不是应该庆幸——”他看了看自己头顶的数字，“到我上场的时候，直树应该羽翼未丰。” 擂台上，肥硕男子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畏惧的心理驱使着他彻底放弃与直树的对抗。 “不，我不要死！” 他扔掉拳套，转身向后逃去，直树追了上去。 肥硕男子绕着擂台边缘奋力逃跑。一边逃，一边向场外的调查员和警察们求救：“拜托！拜托了，救救我吧，我不能死！” 来自东都的侦探答案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条长长的绳索，绳索一头被他挽成一个圆圈。 答案试图将绳索扔进擂台中，用圆圈套住肥硕男子，然后把他拉出擂台，但绳子触到擂台外围圈绳的时候，擂台发出的电流竟然顺着本该是绝缘体的绳索冲了过来，给了答案结结实实的一记。 毫不意外，答案倒在了地上，哆嗦了老半天。 他的调查员老搭档站在她的身旁：“瞧瞧吧，我之前说过什么——这次和以往不一样，别轻举妄动。你干嘛不用死囚……” 答案则看着擂台上，直树终于追上了肥硕男子，冲着他的后脑勺重重一拳，砸出了血。 答案：“显然，让死囚上是来不及的。” 被直树击中之后，肥硕男子头顶的血条瞬间清零，整个人像沙包一样砸在了地上。 擂台另一边，智子：“说实话，我真是看不出东都的调查员和我们黎都的调查员有什么区别，难道是她们更费死囚一点？” 蜂人：“都这个时候了……我看我们还是抛开成见，齐心协力比较好——我说，你脑袋上也是有数字的。” 不远处，夜影看着正试图从地下艰难爬起来的答案，满脸诧异：“你，你怎么……” 答案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承认，你们调查部的电击训练还是很有必要的，下次请为我安排。” 夜影：“看你的头顶！” 答案抬起头来，看见了头顶上那个醒目的数字——“4！” 不久之前，他头顶的数字还是79来着。 第290章 怪诞拳击手（七） 看着答案头顶的数字，夜影很快反应过来：“很显然，直树的规则完善了——试图干预比赛，排序就会提前。” 夜影这话是有根据的……之前的死囚曾经尝试过干扰直树，却并没有提前顺次。 答案：“分析的不错，是正确答案。” 已经死亡的肥硕男子之前头顶序号是3，这也就意味着，答案将是下一个站上擂台的选手。 答案看起来却并不慌张：“我记得没错的话，上场之后，拳套会自动带在手上？” 夜影：“我现在就让死囚再试一试，毁掉擂台能不能改变次序，让你排到后面！” 答案：“你有没有想过……破解直树怪诞的答案，其实就是打败他。” 夜影：“你真的要上擂台，和直树战斗？” 答案：“是找寻答案。” 夜影：“我可以呼叫【寡妇】，她就在黎都市，说不准她有办法救你。或者，我可以联系东警厅来支援……该死的黎都调查课，压根就没有什么靠谱怪诞物品。怪诞联盟呢？怎么还不过来？” 说着，夜影拿起手机，拨通了圣子的电话，过了一会儿，始终无人应答。 夜影：“该死，为什么不接电话？黎都的白痴助理都不喜欢接调查员的电话吗？” 警部补黑田：“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这会儿在和男朋友幽会什么的……” 智子：“得了吧，我们的助理没有这么业余。你见过几个谈恋爱的调查员？” 黑田：“事实上，我就没见过几个调查员。记录上显示，这是我第三次参与怪诞案件调查，前两次的记忆还都被你们抹掉了。” 智子：“好消息——那玩意儿失灵了，从今往后，你就可以保持这些有趣的记忆了。” 黑田看了看擂台上的直树，他的拳套上沾满了血：“说实话，这真的不算什么好消息。” 夜影还在不停拨打圣子的电话：“怪诞联盟！圣子为什么不接电话？” 一旁的蜂人：“稍安勿躁，我的助理正在往这边拿【标记】，很快就到了。” 夜影：“标记？” 蜂人：“鄙课某个不靠谱的怪诞物品——可以把人或怪诞标记在固定地点，一把拉过去，或许管用。” 夜影：“我想起来了，我之前翻阅贵课相关资料的时候有看过它的情况，【标记】，等级很低的怪诞物品。” 蜂人：“但是战绩还不错——我们曾经用它限制过红蓝厕纸怪诞。还有一位私人侦探用它限制过一个私生饭怪诞……谁用谁知道。” 夜影：“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如果我排在答案前面就好了——只要关上灯，我就是黑夜女王。” 智子：“啧啧。” 夜影：“怎么？” 智子：“既然干扰比赛可以提前顺序，您完全可以排到前面。” 夜影：“没错，等着吧，下一个就是我上。” 蜂人：“你这么说的话，就是认定答案会输……” 智子：“真晦气。” 夜影：“啊，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答案：“这没什么，你知道我从来没那种讲究……我只想知道答案。” 这时，蜂人的电话响了起来，接通之后，话筒里传来了助理的声音：“大人，标记带过来了。” 蜂人：“很好，你没进俱乐部吧？” 助理：“按照您的要求，我在停车场附近，用无人机将标记送进去了。” 蜂人：“你脑袋上没有出现数字吧？” 助理：“完全没有。” 夜影：“很难得嘛，这么爱护助理？” 蜂人：“很机灵的小伙子，再换一个可就不知道是什么货色了。” 一会儿，一个头顶数字的警员用盘子托着【标记】跑向这边。 智子：“问题来了——谁给直树身上贴标记？” 蜂人：“上一次对付红蓝厕纸怪诞的时候，蛙人大人专门制作了一把特殊的枪，可以把标记射出去。” 警员把托盘端了过来，盘子里除了像普通贴纸一般的标记外，果然还放着一把枪。 夜影：“死囚！” 助理：“马上！” 少许，一个死囚举起了那把特殊的【枪】，枪口插着一把小小的旗帜。仔细看，那旗帜正是一张贴纸。 智子：“我比较好奇，【标记】的这一头在直树身上，那另一头呢？” 蜂人：“好好想一想，你可以猜到的。” 智子眼睛瞪大：“那盏【灯】？” 蜂人：“bgo！” 智子：“你疯了，【灯】在本部大楼上啊，直树要是在那里举办擂台赛……” 蜂人：“放松一点，现在是深夜，加班的人不算多……我已经提前进行了疏散。” 智子：“可那是我们的办公大楼……” 蜂人：“那栋大楼多少年了，搞不好哪天成了危楼，你不想换一栋新的？” 智子：“听听你说的是什么混账……等等，仔细想一想，好像蛮……” “砰！” 囚犯扣动扳机，【标记】旗帜射了出去。下一瞬，旗帜射中了直树。标记粘在了直树光溜溜的背上。直树试图撕下它，却似乎毫无办法。 智子：“射中了？” 蜂人：“射中了。” 夜影：“管用了？” 蜂人：“管用了……” 很快，直树的身影消失在了擂台上…… 智子捂住自己的嘴：“天呐，真的成功了？” 蜂人：“简直了，我都想给自己颁发一个奥斯卡创意奖……” 智子：“限制一个怪诞就可能完善一次规则吧？这样说来，【标记】岂不是会越来越强？” 蜂人：“我已经想好怎么写今天的调查报告了。” 夜影看着答案：“美女，看来……你今天运气不错。” 答案不置可否。 蜂人看着一众调查员：“收工吧，各位，趁着今天还不算太晚，我提议，我们去附近的酒吧嗨一杯！” 他举起一只手，展示出很兴奋的状态。但却发现没有人在看自己。 蜂人：“伙计们……” 智子：“白痴，看你身后。”……大家都在盯着擂台的方向。 蜂人转过头去，擂台上——直树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静静伫立着。 一会儿，又消失不见了。 再一会儿，又回来了。 头顶着“4”的答案拍了拍蜂人的肩膀：“老兄，你好像给我增加了难度。” 第291章 怪诞拳击手（八） 黎都市警察本部，安置【畏惧孤独的灯】的房间外，两名实习助理对着监控室的窗户，一个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另一个打着哈欠。 “快……快看！”醒着的助理拍醒了打哈欠的。 “……” 两人透过监控玻璃，一起向【灯】的房间看去—— 一个双手戴着拳套、穿着短裤、几乎赤体的男子忽然出现在房间里。 “这就是蜂人大人说要传回来的怪诞？” “拳击手？” 下一刻，直树消失在【灯】的房间里。 两位助理愣了一下，走向监控室的窗户，看向刺眼的灯光。 光划过擂台上方…… 硕大的倒计时再次出现。 “咣！” 一声锣响，直树面无表情站在台上，消失又出现，出现又消失。 夜影看着眼前这幅诡异的画面：“我有点搞不明白——这个【标记】的规则就是这样的吗？来来回回？” 智子：“如果一切正常……直树此刻应该被拉到了本部大楼，那盏【灯】的房间里。然后，被固定在那里。” 蜂人：“众所周知，在那间房间里待得越久，越有可能被永远留在那里。我的计划就是这样……同时发动灯和贴纸的规则，二打一怎么说胜算都应该很大吧？” 夜影：“……” “侦探先生，搞到这种状况，”蜂人望着答案，满脸歉意，“我真不是故意的。” 答案：“没关系。或许，冥冥之中，老天也想让我找到直树的答案……” 蜂人：“难道，你对直树也有什么执念……像我师傅蛙人一样？” 答案：“我对我遇到的每一个没有答案的谜团都有执念，我必须找到它们的答案……当然，怪诞联盟暂时除外。” 智子：“在这离谱的世界里，您能活到今天，运气真是好。” 夜影拿起对讲机，准备发出下一道指令，“答案，没关系，我已经安排警员准备好了炸弹，现在……我们就试着拆掉擂台。” 答案：“炸掉擂台只会让你的次序提前。” 夜影：“我会让死囚引爆。” 答案：“感谢你帮我找回了记忆，我的老搭档——所以，你知道我曾经有一段时间热衷于东都地下黑拳赛的生死搏斗吧？” 夜影：“我当然清楚，可是……想想吧，你现在没有可以硬起来的家伙事儿了，你现在，是个女人！” 答案：“得了，从前你是女人的时候，我也没有把你当女人看，你能打的很……有时候，比我还要能打。” 夜影发出吃人的目光，“混蛋，你去死吧，现在就去。” 答案转过身去，“说实话，你的所有祝福我愿意尽数收下。” 夜影看向擂台上空的倒计时，“你的遗书准备好了吗。” 答案：“在我那件大衣的内兜里，如果我没有死掉，千万别打开。” 夜影：“你还真写了！” 这时，倒计时动了起来……答案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出现时，答案站在了擂台上，直树的对面。 “她”上半身穿着运动内衣，线条分明的肌肉完全暴露，下半身则穿着一条黄色短裤——那颜色和他的大衣十分接近，拳套也带在了他的双手上。 智子：“真是没想到，这位来自东都的‘没脸’侦探身材这么好。” 蜂人：“天……你见过我的，好几次了，竟然还会被这种程度的金刚芭比惊讶到？” “说实话，”智子余光瞄向他的小腹，“你的腹肌长得很奇怪，一般是方块儿，一般拧成一条，一点都不好看。” “拿什么来拯救你的审美观，” 蜂人深吸一口气，“我的同伴！” 夜影焦急地看向答案，“听着，炸弹可能伤到你，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比如，释放毒气，给你带上防毒面具，没准能把直树放倒……” 答案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拳套，“释放毒气本质上和注射麻醉针是一个道理，麻醉针不会管用的话，毒气也不会。” “哐！” 擂台大厅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一脚踹开，那些之前被警方带到俱乐部其他房间里进行心理疏导的发烧友们从大门里一涌而出，冲向擂台。大厅里一下子变得吵闹起来。 智子看向人流，“这是直树搞得鬼？” 蜂人：“显然，他既然想打比赛，肯定需要和比赛一样热闹的观众。” 智子：“然后让这些观众一个个站上擂台被他打死？” 蜂人：“所以，说真的，我们不能放任那些所谓的善良有序怪诞在人世间随意执行它们的规则，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它们的规则就变得残忍嗜杀，连它母亲都认不出来……” 智子：“怪诞联盟也是如此？” 蜂人：“现在可说不好……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之中出现了一个反面典型，像拔头魔女那样的……我相信，国警厅肯定会换一套打法。” “瞧瞧，”智子冷笑，“已经准备好过河拆桥了。” 蜂人：“而且，未必能拆得掉，怪诞联盟多厉害……” 智子：“如果答案没搞定直树的话，下一个是不是该到你了？” 蜂人：“怎么算数的？我之前是5，答案插进来之后，我顺延到了6……下一个，再下一个才是我。” 智子扭头看着他，“想好怎么应对了吗？让那些死囚不停插队？” “真好笑，我得过师傅的真传。”蜂人对着空气有模有样挥了两下拳头，“我得把直树打到趴在地上，我和他交过手！” “还有时间……”另一边，夜影愈加急切，凑向擂台，“我们可以把所有可能的办法都尝试一遍！你有什么好主意？” 答案双手举着两个拳套碰了碰，“最好的主意就是正面面对。” “说真的，你有信心吗？”夜影道。 “没有开玩笑，我可是拿过死亡拳赛冠军的选手。而且，刚才，趁你们试错的时候，我看了直树的影像资料，他的习性我很清楚。” 答案看着直树，对方消失和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快，在擂台上不停地留下似实似虚的残影：“来吧，直树，我要你的答案。” “咣！” 又一声锣响，倒计时结束！ 直树动了起来，绕着答案的身体打转，寻找对方的弱点。消失又出现的残影让他看起来十分诡异。 “就是现在……” 答案瞅准机会，猛地一蹬腿，整个人像一道闪电扑向了直树，趁着对方消失又出现的当口，一拳勾在对方的下巴上，命中！ 直树头顶，血条往下掉了一大块儿。这是擂台赛打到现在，直树头一次被打掉这么多血条。 “漂亮！”夜影和智子在台下喊道。其余的观众也在大声为答案加油。 蜂人高举拳头，“喂，这一拳我也能挥得出来！” 智子大喊着，“没人在乎，除非你在擂台上。” 蜂人继续晃动拳头，“你等着瞧！” 中拳之后，直树摇摇晃晃向后退了两步，身体重心不大稳当。 答案一秒不停追了上去，打算趁势再下一城，他的拳头一记瞬发，像利剑一般挥向直树的小腹。 虚影再现，直树消失不见，答案的拳头挥空了。 再次出现的时候，直树出现在了答案身后，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冲着答案的后脑上击出一拳。 很明显，这一拳要比之前直树打出的所有拳头速度力道都要提高了不少。 “小心！”夜影大声提醒道。 答案显然感知到了对方的行动，他试图躲闪，但在这一瞬间，他的身子忽然僵住了。 擂台下，智子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糟糕……好像直树的规则不止是把人拉到擂台上！” 蜂人：“没错，他的拳法里也有规则。只不过，刚才的几个对手没能触发这种规则。” 说话间，直树的拳头重重砸在答案的后脑勺上！ 答案扑倒在地上，样子很痛苦。 “太夸张了！” 夜影和智子惊呼起来，同时看向蜂人。 蜂人举起双手：“我的错，这是我的错……都怪那该死的……【标记】……” 第292章 怪诞拳击手（九） 冲着答案后脑勺那一下，瞬间打掉答案将近一半的血条。 擂台之下，夜影的脸色瞬间变了，死死盯着场上的变化。 答案倒地之后，顺势向前滚了两圈，躲过了直树紧随而来的连环夺命拳。 在意识渐渐恢复清醒之后，答案甚至沉着冷静地抓住直树的疏忽，给了对方肋下两记重拳，有效地消耗掉对方小半管血条。 显然，答案精于搏击一道，身法也十分迅速，在刚开始因为不了解情况而吃了直树的偷袭之后，他很快适应了对方的套路和招数，用几个正常人类很难做到的姿势躲过了直树闪烁后的突击，接着继续用快直拳谋求对直树血条少量而稳定的输出。 擂台下的观众们喝彩声接连不断。 但随后的变化让他和他的调查员伙伴们一起惊呆了——随着血量的降低，直树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强，击中后造成的伤害越大。血条降到一半之后，直树和的速度和力量竟然开始成倍增长，答案越打越吃力。 智子：“类似于游戏中的嗜血状态？这也是直树的规则？” “让我猜猜，”蜂人往前凑了凑，“在直树不打拳击的时间里，俱乐部的老板肯定没少给他玩那些该死的拳击类对战游戏。” 夜影：“放心，调查结束后，我会找他的麻烦。” 智子诧异地盯着她，“直树都杀红眼了，你不担心答案？” 夜影望着擂台上，答案顽强躲避着直树的攻击。他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脚步摇摇晃晃，头顶的血条也快要见底。 “你敢相信，”蜂人啧啧两声，“他竟然说自己拿下过东都地下黑拳赛冠军？” 智子：“直树也只剩不到五分之一的血条……你想想，之前的三位选手甚至没能打掉他的十分之一，已经很了不起了。” “嘿，”蜂人捏了捏拳头，指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待会儿，你等着看我上场后的表现吧。” 智子：“可是，答案……” 夜影叹了一口气，“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蜂人、智子：“嗯？” “东都的调查员都知道，当答案遇到死亡危险的时候，就不能把他当作人看了。” “不……当人？” 夜影的神情有些不大自然：“等着瞧吧。” 擂台之上，随着直树一次闪烁后的偷袭成功，答案头顶的血条只剩薄薄一丝，台下的观众们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直树放慢了脚步，朝着答案缓缓走去——接下来，他只需要轻轻敲一下答案的脑袋，这个耗掉他一大半血条的可敬对手就会倒在地上，长眠不醒。 答案，站在擂台一角，脑袋半低着看地面，没有五官的面具被阴影挡住，身形微微有些摇晃。在寂静的擂台大厅里，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他仿佛被绝望和无助笼罩。 “桀桀桀！” 忽然，一阵刺耳的笑声从他的喉咙里发了出来，分贝很高，穿破力很强，擂台下的观众们很多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有些人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蜂人：“搞什么鬼？他发疯了？” 智子：“你认真看！” 擂台上，答案忽然抬起了头，脸上的面具消失不见，露出了一张肌肤很白，鼻梁和颧骨略有些高，长着一双鹰眼，有些英气的女人面孔。 蜂人的嘴巴足以吞下自己的拳头，“我擦，这是答案？” 智子：“他长这样？” 夜影皱着眉头，“别想太多，每一次，他进入这种状态之后，长的都不一样，只不过……以前都是男人，这是我头一次见到她以女性的身体进入这个状态。” 智子：“这个状态？” 夜影：“你们应该听说过寄宿种吧？” 蜂人：“以寄宿人体或其他动物并控制他们为基本规则的怪诞，大多数的寄宿种最终都会吞噬被寄宿者……” 夜影望着擂台，仿佛回忆起了什么，“答案是个例外。” “例外？” “他无时不刻不在与寄宿种做斗争，而且绝大多时候都占据上风。”夜影道。 擂台上，拧着眉头、表情夸张、把不满完全写在脸上的“新”答案正在打量自己的身体，继续发出刺耳的声音：“啧啧啧，我的小答案，瞧瞧……在我昏睡的时候，你都对我的身体干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智子：“等等……这个寄宿种怪诞竟然……有意识？” 夜影：“答对了，但是没奖励。” 蜂人：“我凑，我怎么觉得……事情在往变态的方向不可逆转地滑行……” 夜影：“恭喜你——学会抢答了。” 擂台上，直树似乎也感到了威胁，双腿蹬地，整个人消失在原地，下一瞬间出现在答案身后，拳头朝着对方的太阳穴砸去。 “太慢了！” “太慢了，哈哈哈……” 答案的声音依旧尖锐，接着，他化作一道道残影，拳头像雨点一般砸在直树的身上，转瞬间将对方的血量彻底清零……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台下的观众完全来不及反应，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智子：“这就完了？” 蜂人：“不是吧……这么夸张？” 夜影：“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和这样变态的对手抗衡，答案……” 血条归零之后，直树疆在了原地，像雕塑一样，陷入死寂。 裁判员用僵硬的声音宣布选手答案取得胜利的结果。 “桀桀桀！” 答案则咧嘴大笑，走向擂台的边缘。 他的头顶上，血条和体力条同时消失不见了，代表着出场顺序的那个“4”也无影无踪。 一直混在人群里观看比赛的黑田警部补：“直树被打死了？这是不是说，这次怪诞事件……结束了？” 智子、夜影、蜂人望了望彼此……的头顶。 蜂人：“并没有。” 智子指着黑田的头顶，“我们头顶的数字都还在。” 黑田心怀侥幸，“如果说，这些数字的消失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话未说完，“咣！”的一声锣响，擂台上方，巨大刺眼的倒计时再次出现…… “桀桀桀！” 答案从擂台上翻了下来，“真是好笑，哪有一个怪诞是被拳头打死的。” 第293章 怪诞拳击手（十） 新答案走下擂台之后，头顶上的数字已经消失不见。 他径直来到夜影身旁，“我的小夜影，那个混蛋到底是怎么保护你的，从什么时候起，你拥有了这么傲人的……喉咙？” 夜影：“这是我和答案自己的事情。” 新答案：“我就是答案。” 夜影怒目而视，“你这个垃圾，迟早会被答案丢进焚烧炉里。” 新答案：“桀桀～跟我走吧，小夜影。” 夜影很快警觉起来，“你要去哪里？” “我无法容忍自己的身体变成女人——”新答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要把她变回来。e，” 他上下打量着夜影，“显然，你也有同样的需求……要不然和我一起？” 夜影皱着眉头，“多一分钟我都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新答案：“哪怕我能让你变回女人？” 夜影神情冷漠，“哪怕一辈子当男人。” “桀桀桀～” 新答案大摇大摆离去，远远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我会回来找你的，我的小夜影。总有一天，你会清楚，谁真正对你好。” 他的身影消失了在大厅通道口。 蜂人来到夜影身旁，“你就这么放他离开？” 夜影：“你可以试试看——到底能不能拦住他。” 蜂人：“开玩笑……我可没兴趣和一个存在自我意识的寄宿种怪诞纠缠不休。” 夜影：“那不就得了。” 智子：“可答案呢……他怎么办？” “以往常的经验来看，”夜影回望通道的方向，“最多两三天，答案会回来的。那个时候，他已经夺回自己的身体。” “好吧，”蜂人望着擂台上，“说点高兴的，好消息——至少，我们有了新的收获：谁在擂台上击败直树，谁就能从直树的规则里解脱出来。” 智子看了看蜂人头顶的数字，“下一个，再下一个就轮到你了……我是想说，你——” “等着吧，”蜂人对着擂台上的直树，隔空挥了两下拳头，“我要把他锤到他妈都认不出来。” 很快，第五号选手——一个瘦高个儿，站在了擂台上。 倒计时的光像监狱塔楼上的探照灯一样打在他的脸上，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愣着干嘛，”夜影看向助理，“尝试第六套方案！” …… 中野拳击俱乐部大门口，闪耀的霓虹灯此时已被熄灭，只留下一盏普普通通的照明灯亮着。略微昏黄的灯光仿佛征兆着俱乐部内擂台上的残忍杀戮。 喜多英二郎驾驶出租车停在了俱乐部门口。 他关掉《打上花火》的音乐，车内变得一片寂静。 正在拥吻的一对男女才从几乎遗忘时间的另一个维度中清醒过来。 圣子轻喃着，“怎么停了？” “该死，”带着面具的导演看向窗外，语气里大有遗憾，“好像到地方了。” 圣子的神情仍有些迷离，“到地方？” “中野俱乐部，”导演的手开始不安分，“你的手机刚才好像有震动。” “啊～” 圣子往后缩了一下，“别乱摸！” 导演：“可是，刚才……” “刚才是刚才！” 圣子连忙从导演的怀里挣扎出来，开始翻找手机，“听到电话为什么不提醒我啊～” 导演：“天地良心，我那个时候提醒过你的……你用它，” 导演指了指圣子的…… “对，用它堵住了我的嘴，然后说：‘这种时候哦，别管它’。” 圣子满脸通红，“啊！你别说了……” 她找到了手机，打开——屏幕上显示二十几个未接，全部来自东都调查员夜影。 圣子立刻拨了回去…… “嘟，嘟～” 夜影接起电话，“圣子小姐……不用解释为什么不接电话，我只想知道，怪诞联盟有没有答应帮忙。” “我……抱歉，我刚才在和怪诞联盟缠斗。” 一旁的导演在圣子耳边轻声道：“这个词用得好。” “放心吧，”圣子白了导演一眼，“好在……我已经把他们带过来了。” 夜影：“缠斗？” “对，缠斗，”导演小声道：“非常激烈。” 夜影：“我听到你那边好像有人在说话？” “您听岔了，”圣子瞪着导演，“请稍等，我们马上就来。” …… 负责俱乐部门外警戒的警员目瞪口呆地看着出租车顶，怪诞们挤得满满当当。 圣子打开车门从里面钻了出来。 一名警员走上前：“对不起，这里暂时——” 圣子拿出调查员助理证件晃了晃。 警员：“好，您可以进去了。” 无面导演从另一边车门钻了出来，怪诞联盟的成员们一个个跳下车顶。熊田信彦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把正在无聊地把玩场记板的阳介拎了出来。 娜娅满脸晦气，早惠则一脸幽怨地跟在导演身后。 导演示意早惠保持距离，早惠的神情更加幽怨了。 “他们是……”警员望着圣子身后的大队伍，迟疑道。 “坏蛋，” 圣子凝望着不远处正和早惠交涉的导演：“和他的朋友们。” …… “救命！” 圣子带着导演和怪诞们走进擂台大厅的时候，蜂人正被直树追赶着，满擂台逃命。他头顶上的血条，几乎要见底了，身后的直树还剩下足足半格。 夜影对着台上的蜂人大喊，“眼下这状况，和您刚才上台之前说的可不大相符啊。” “都怪答案！”蜂人越跑越越快，“他补全了直树的规则！” “拜托，”智子也凑到擂台前，大喊道：“你还不用那一招？” 话音未落，奔跑中的蜂人忽然飞了起来，在台下众人的注视中飞快地缩小，最终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在半空振翅飞舞。 直树仿佛失去了目标，停止了追赶的脚步，在擂台上静静伫立。 马蜂试图从擂台上飞出去，但在擂台的边缘被一股电流击中，身子在半空中剧烈抖动，往下掉了一大截，险些坠落地面。 “马蜂！”夜影盯着马蜂，“他真的变成了马蜂！” “蜂人这个外号可不是白叫的，” 圣子走了过来，看着在擂台上来回乱窜、发出嗡嗡声音的马蜂， “不过，他能够坚持的时间可没多久，我们得尽快想到解决的办法。” 智子看着她身后——浩浩荡荡的怪诞们： “天，你捅了怪诞窝？” 第294章 怪诞拳击手（十一） “都是……” 夜影望着圣子身后黑压压的怪诞军团，“你请过来的？什么时候，你们黎都调查课和怪诞联盟关系这么好了？” 圣子则瞧向导演，“恰好，我和他们当中的某一位关系还不错。” 夜影的眼神在怪诞们的身上扫过一圈，“你指的是？” 圣子：“这是个秘密。” “有一个坏消息，”夜影看着圣子的头顶，“看见你脑袋上的数字了吧，一百零二，它意味着你和我们一样被直树的规则锁定——这是你沉溺于自己和怪诞的友谊中、死活不肯接我电话所付出的代价。” 圣子：“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担心。” 她说着，瞧向怪诞们，他们的头顶上一个不落，全都出现了数字，不过全部都在一百名以后，“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怪诞们也中了直树的规则？” “这个或许是好消息，” 一旁的智子凑了过来，“如果能把怪诞们的上场顺序调到前头……”她说着，看了看正在台上来回乱窜的马蜂，“就是不知道这家伙还能坚持多久。” 这时，站在怪诞堆里、头顶着数字“103”的无面导演在一个笔记本上写了些什么，随即展示给几位调查员。 笔记本上写的是：【剩下的交给我们】 夜影对此评价：导演是个爷们。 …… 怪诞联盟中第一个上场的是熊田信彦，在收到导演的指令之后，他大摇大摆跨过了擂台四周的圈绳，站在直树的对面，那股让普通人倍感绝望的强力电流对于熊田信彦而言全无半点感觉，仿佛他整个人就是个绝缘体。 “我曾经见识过熊田信彦的威力，” 智子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颇有些感慨，“那还是奈良公寓变成鬼楼的时候——他差点吃掉一整楼的人，而我们没有半点破解的头绪，真心感谢他能够加入怪诞联盟。” “想一想，”圣子心有余悸，“那个时候我差点被他吃掉，多亏……” 智子说道：“当时我也在场，我记得是顾醒救了你。” 圣子余光不经意瞄向导演的方向，“是的！” “你可得好好感谢他。” “哼，我的谢礼……他绝对满意。” “如果我记得没差，”夜影紧紧盯着擂台上，“熊田信彦的规则是——别人只要看到他就会被他吃掉。” “所以我一直比较好奇，”智子道：“后来，我们在调查怪诞事件的过程中，在与怪诞联盟打交道的过程中，都曾看到过熊田信彦的身影，为什么那些时候没有被他的规则锁定？” “或许，” 夜影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这就是加入怪诞联盟的好处吧，他们不再仅仅是冰冷的规则的化身，也能够从某种程度上控制自己的意识和行为……” “快看！”圣子指着擂台上，“直树……” …… 擂台上，直树忽然抬起脑袋，看向了熊田信彦。熊田信彦头顶，原本一百开外的数字变成刺目的“6”。 “咣！” 一声锣响，擂台上方，倒计时再次出现——“1098……” 台下，智子：“熊田的顺次提前了！” 原本在到处逃窜的马蜂趁机从擂台边缘飞了出来，飞到圣子身旁。它的身体渐渐膨胀起来，翅膀退化，马蜂的肚子被撑破了皮，蜂人从肚皮里钻了出来——脸色煞白，“我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圣子试图将他扶起来，在她的手即将碰到蜂人的时候，无面导演很意外地站在了两个人中间。圣子诧异地抬头看导演，导演却看着擂台上的对峙。圣子微笑，随即站了起来，凑到导演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导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得感谢你的漂亮助理，” 最后，智子将蜂人扶了起来，“是她把怪诞联盟带到了这里。” “说真的，”蜂人道：“为了黎都的太平，有时候我真想把她嫁给怪诞联盟。” 夜影笑道：“据我所知，联盟里的光棍汉真不少。比如，熊田，司机，藤野，还有那个没有脸的导演。” “拜托，我是开玩笑的！”蜂人看了看一旁的圣子，感受到对方投来的饱含杀气的目光，“我舍不得羊入虎穴！” …… 擂台上，倒计时归于0的刹那，熊田信彦瞬间扑了上去，一口将直树的脑袋吞掉。接着，是脖子，上肢，腰部……大腿，小腿，最后只剩一双脚。 直树的血条刹那间归于0。而那双脚，围着擂台上的熊田信彦不停地打转。 “开什么玩笑……”此时的蜂人脸上已恢复些许血色，“直树就这么完蛋了？” 夜影：“有时候，你不得不服气……我们人类历经千辛万苦、千难万险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怪诞们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办得到。” 智子：“是啊，除非人变成怪诞。或者说，有一天，人能掌握怪诞一样的能力。” “这不是我们怪诞调查员的究极梦想么……”蜂人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更大的可能性是——不知什么时候的某一天，便如今天的情形，我遇到致命的危险，变成了马蜂，然后被某个怪诞一巴掌拍死。” “别那么悲观，” 夜影遥望东都，“我来之前听说，关于让人类掌握怪诞规则这件事上，教授那边的实验已经有了重大突破……” “教授？”蜂人道：“就是那个发明了【石狩射线】的教授？” “对，就是他。” “这么说来，距离人类战胜怪诞的日子想来不会太远了？” “我只能说，”夜影道：“但愿如此。” 擂台上，大获全胜的熊田信彦跨过圈绳一跃而下。 他走向无面导演，呲着牙笑着，仿佛在炫耀着什么。 “你们看！”智子指着擂台上—— 在熊田信彦离开擂台的瞬间，直树再次出现在了擂台上，默默伫立着。 “咣”一声锣响，死亡的倒计时再次开始…… 第295章 怪诞拳击手（十二） 望着台上完好无损的直树，圣子似乎有些发愣，但早已见识过前面比赛的三位调查员倒是不算太过诧异。 “刚才有人把直树的血量打到清零了，” 堪堪从直树手中逃过一劫的蜂人向圣子解释道：“和那些直接被打死的发烧友不同的是，直树又活过来了。” “谁这么厉害？” “答案，”夜影道：“我的老搭档。” “我刚才大意了，” 蜂人老脸红了一小下，“要不然直树早趴窝了。” 没等夜影开口嘲讽，智子先给他补了一刀，“吹牛皮会死人的啊，小心直树待会儿再找上你！” 逃离擂台之后，蜂人头顶上的数字就消失不见了，智子建议他先出去躲一躲，蜂人表示如果真的怕直树的话……他就是个锤子，待会儿要是有可能，他还要上去和直树干一架。 智子表示不理解，圣子则道破了蜂人的心思——“他啊，八成以为直树的规则被他破解了，大概率不会再找上他。” 现在的情形来看，破解直树的规则共有三种办法： 第一，像答案一样打败直树，将血条清零。 第二，像熊田信彦那样用规则战胜直树。 第三，像蜂人这般变成马蜂逃走，然后等待像熊田信彦那样的怪诞横叉一脚救下他。 可惜的是，这三种办法似乎都无法被普通人复制…… “呃，”蜂人说道：“说起来，直树如今的这种状况……算是犯规了吧？” 智子：“直树设置的擂台，规则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可是，”蜂人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不觉得这个很奇怪吗？” “嗯？” 蜂人道：“按照直树以前的规则走向，他补全规则的方向一直是——变成普通人，或者说，变得像普通人类，以普通人类的意识、速度和体能战胜对手，而不是利用怪诞的规则。也就是说，他追求的是公平参加拳赛，但这一次，很明显，他变成超人了，变得不再追求比赛公平，甚至，开始犯规，开始作弊，违背比赛的公平性！” “是啊，形势真的够恶劣，”智子接着说道：“最糟糕的是，直树竟然学会了闪烁……又能躲避，又能突袭，还能死而复生，简直无解……” …… 擂台上，第八号选手被瞬移到了直树的对面。目睹了前面发生的惨案，俱乐部的发烧友们多少明白自己当前的处境诡异至极，并非向警方求助就能转危为安的。于是，也有人能渐渐平静下来，想办法死中求活。 此刻站上擂台的选手便是如此做的——他正利用自己灵活的脚步和精准的预判，拼命躲避直树的拳头，想方设法拖延比赛的时间。虽然逃避的过程中，仍然难免被击中几拳，但他尽量避过了要害，或者用自己的拳头阻挡，大大延迟了血条清零的时间。 “圣子，” 夜影第一时间看向圣子，“你有没有办法让熊田再上场一次？” 话音未落，熊田信彦已然冲上擂台。 “啊呜”一口……吞了个寂寞，当熊田的大嘴合住之后，直树的脑袋依然还在脖子上，仿佛熊田刚才吞下的只是幻梦泡影。 熊田再次张开大嘴，又试了几次，结果却仍像刚才一般。 这一次，熊田信彦的头顶没有再次出现代表他上场次序的数字。这也就意味着，利用熊田打断直树规则的办法被破解了。 “糟糕！”蜂人说道：“很显然，在被熊田第一次吞噬之后，直树的规则补全了！” 进化的速度之快，着实让场下的调查员们感到绝望。 擂台上，直树完全忽视熊田的干扰，继续攻击对手。 擂台下，无面导演用纸条上的文字向调查员们提出了新的要求—— 【尽快用简易围挡把擂台围住，留一扇简易门】 夜影：“他要干什么？” “藤野！”曾经参与过奈良公寓地下室血案的智子第一个猜到了导演的计划，“藤野要出动了！” 黑田警部补指挥着警员们迅速调来了围挡——相当简易，是从附近一个临时工地紧急拆解过来的。留在围挡一面的门则是从俱乐部某个办公室现场拆下来。 当警员们在擂台上立起围挡、拼命按好简易门之后，擂台上的选手竟然还残留着小半格血条。糟糕的是，他的体力条已经快要见底，整个人气喘吁吁，走路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如果调查员们再不做点什么，等待这位选手的只能是死路一条。 调查员们安排了无人机飞到擂台上空，实时观察擂台围挡里面的状况——直树并没有被突然出现的围挡和忙忙碌碌的警员所干扰，仍在一心一意追杀对手。 “蹬蹬噔！ 三个穿着老式西服的裂体藤野同时站在了简易门口，同时敲门。敲门声很轻，似乎是担心眼前这弱不禁风的门被敲散架。 敲门声响起的瞬间，直树停了下来，出现在了围挡门口。 他伸手打开门，三个裂体藤野并排站在门口，异口同声道：“麻烦问一下，您需要贷款吗？” 直树有些错愕，愣在原地。 “鄙公司有很多针对您这样想登上职业擂台的拳手的业务呢，这种贷款很适合训练费、购买营养品……” 片刻之后，直树手里多了一整箱现金。三个裂体藤野大摇大摆离去。 藤野离去之后，台上那位选手头顶的数字便消失掉。 他整个人当即摊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当夜影指挥着隔壁的死囚将他从擂台上扶下来的时候，这位选手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你们救下了我……” “你要感谢怪诞联盟，”夜影看着这位选手，似乎有些感慨，“更得感谢你自己，如果你没有冷静下来，沉着应对，也坚持不到藤野出手的那一刻。” 片刻之后，三个裂体藤野返还擂台大厅，敲响围挡的简易门： “直树先生，您欠鄙公司的贷款到期了，请还钱吧。” 直树把还剩一半现金的箱子捧了过来。 “还差的很多呢，直树先生。” 三个裂体藤野完全不理会直树的呆滞，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能按期还钱，是要接受惩罚的。” 他们关上门，离开不久之后，围挡之内，出现了一台巨大的碎木机…… 第296章 怪诞拳击手（十三） 中野俱乐部，地下二层，擂台大厅，围挡之内。 无人机在高空拍摄，直树被卷入了碎木机，黑色血液四溅，洒满擂台。 “成功了？” 看着屏幕，圣子忍不住喃道。 另一边，导演驱动大林瞳子的灰眼规则，瞬间回到涉谷公寓。 他走进书房，目光扫向怪诞书架上一本本熟悉又陌生的书—— 《季春奶奶》《暗金丑岛君》《生死时速》《当幸福来敲门》《食人魔花园》《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困在时间里的父亲》《鬼伎回忆录》《杀人回忆》《玩物》《偶像星愿》《广播时间》《富江》……它们的书皮充满质感的光泽，据洞一说，那是用异世界的黑泽犀皮所制而成，但顾醒总觉得没那简单。 他仔细看过每一本书的名字，但没有任何一本与直树有关，书架上也没有出现新的书籍。 沉默很久的洞二忽然从纸条上给他传来讯息：【很棘手吧】 顾醒：“我在樱子身上体会过这样的感觉，我觉得……肯定有一种办法能够收容，或者限制他。” 【你真的决定和圣子在一起了？】 “没错。” 【很好，这说明虽然拥有了近乎神明的力量，顾醒君依然保留着人性，我们很欣慰】 “你们？”顾醒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谁，到底有几个，洞一是谁，你是谁？为什么会藏在洞里？” 【如果这些问题能够轻易给出答案，顾醒君觉得我会一直瞒到现在么】 “随便你……” 顾醒走出书房，“照实说，我的力量距离神明还差得很远吧——只是掌握了为数不多的规则，驱使几个不怎么听话的怪诞，想要创造怪诞还需要等待特定的场景和时机才能触发……甚至，还有一个从来都打不赢，甚至连对方身份都不知晓的敌人。” 【这算什么，须知道，连神明也总有打不过的魔鬼呢】 …… 很快，顾醒返还中野俱乐部擂台大厅。 整个大厅静得有些诡异，被直树怪诞规则召唤而来的发烧友们围在擂台四周，默不作声。 半空中，倒计时再次出现，刺眼的光芒铺满整个大厅。 无人机在半空中发出嗡嗡之声，摄像头对准围挡之中的擂台。 黑色的血液洒满了擂台，碎木机消失不见了。带着墨汁味道的血腥气息在半空中飘散。 直树站在黑血中央，膝盖以下沾满了黑色血滴。他脸上毫无表情，但隐隐荡着一股杀气，宛若从地狱走出来的一尊杀神。 站在他对面正瑟瑟发抖的，是几乎要放弃反抗的一位高中生发烧友。 …… 三个裂体藤野再次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这一次，擂台四周的围挡瞬间垮掉，只剩那个简易房门立在擂台边缘。 藤野敲开房门，从门内边走出来的竟然是…… “圣子？！” 台下，蜂人忍不住惊呼道：“晕，这……一定是搞错了吧？” 三个藤野：“麻烦问一下，您需要贷款吗？” 圣子诧异地望着台下，无面导演的方向。 【藤野！你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回来！】 导演在纸上如此写道。 这是藤野从业以来，头一次没能放出贷款的敲门经历…… 事后，三个裂体藤野为这次乌龙敲门事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他们想看书架上的书，却只能在导演和樱子看书的时候蹭着看。这反而让他们愈加渴望遨游于书籍的海洋。 乘坐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时，他们只能一起钻进后备箱，以怪异的姿势在狭窄的空间里挤作一团。好几次，他们身后的红色血丝缠成了好几团死结，耗费一整天时间都难以解开。 乘坐阳介的直升飞机时，他们只能抓着飞机的起落架，还要为此庆幸导演没有安排他们去抓螺旋桨…… …… “我明白了！” 智子指着简易门的方向，“直树拆掉了围挡，房间的面积一下子拓展出来——这个大厅没有隔间，大厅之内，所有人都可以算作门里面的人！” 这样一来，藤野的规则对直树也就失去了效果——他去敲门的时候，大厅里所有人都可以被直树拉倒门口，接受藤野的放贷业务。等轮到直树时，碎木机的刀片都该被磨烂了。 洞二暗中提示顾醒：【这也就是说，直树和藤野的规则同时在这里发生了作用。两者相互交叉磨合，产生了如此意外的结果】 夜影：“黑田警部补，麻烦你尽快疏散大厅里的观众！” 众人很快明白了夜影的想法……所有人都离开大厅，直树就没法儿再找人背锅。 黑田警部补立刻组织警员，将俱乐部的发烧友们有序带离擂台大厅。但在他们进入通道的下一瞬，整个人又出现在了擂台的旁边，仿佛大厅的通道变成了一个直接连接擂台的虫洞。 “该死！”蜂人忍不住道：“直树的规则补全的也太快了。” 擂台上空的倒计时已然结束。 伴随着刺耳的锣响，直树朝着8号选手，那名高中生拳击发烧友发起了进攻。 “我想到了，出租车司机！” 圣子对着导演说道：“可不可以让出租车司机出场？俱乐部的老板为直树提供了练拳的场地，直树的教练对他也帮助很多，俱乐部的发烧友们对直树很宽容，但是，他们全部被直树的规则锁定，这个算不算是恩将仇报？” 刷！一旁的出租车司机已经写好了带走直树的提案。 导演拿过来看了看——直树的确触发了喜多英二郎的带走规则。 【同意】 导演在提案本上如此写道，并在同意之后，划了个大大的感叹号【！】 喜多英二郎很快消失在擂台大厅里。 擂台上，直树一拳将高中生击飞出去，对方的血条直接拉倒底，只剩最后一丝。或许，只需要对着高中生的脑壳轻弹一下，就能将他带走。 直树阴沉着脸，朝高中生走去。大厅里一片寂静。高中生的脸上全是被拳打的黑青和血迹，他放弃了抵抗，绝望看着直树。 “喂！”智子忙问蜂人：“你能不能把那个孩子变成马蜂？” 蜂人：“我是蜂人，不是变魔术的！” 直树走到高中生身旁，对着他挥出拳头。 拳头停在了半空，接着，直树呆在了原地。一时间，他仿佛忘记了自己还在进行一场拳击比赛。 少许，他露出了茫然的神情，自顾走到擂台的边缘，跳了下去。 他穿过人群，走进大厅一角的通道。 对讲机里，布设在俱乐部各个位置的警员们不停地通报着直树的行踪—— “报告！直树已到更衣室！” “直树到了展厅回廊！” “直树经过了赛博大屏！” “直树到了业务大厅！” “直树走出了俱乐部大门口！” “啊……他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第297章 怪诞拳击手（十四） 夜色正浓，中野俱乐部，霓虹闪烁的大门口。 直树钻进出租车，关上车门。 司机拧动车钥匙，远光灯射向远处，汽车发动。 …… 中野俱乐部北侧大街上，出租车一路狂飙。在它身后，几辆警车紧紧相随，奋力追赶。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转过头来，继续看向前路。 忽地，他转动方向盘，出租车出其不意地拐入一条小巷，车影随即被黑暗吞没。 几辆警车紧随而至，拐入小巷之后，却再也看不到出租车的身影。 警车相继停在巷子中央，夜影、智子、蜂人、圣子分别从几辆警车里钻了出来，不约而同瞧向巷子深处……一片漆黑之地。 “我真是服了，”夜影转头看向蜂人，“这辆出租车已经出现了这么久的时间，你们到现在还是搞不清他离开巷子之后去了哪里。” “这个难题现在交给你，” 蜂人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碧丝梦】，从里面抽出一支在手背上轻轻磕了磕，“出租车司机到底去了哪里——本子国十大未解谜题之一。” 夜影：“你——” “我的建议是——最好别查，”圣子道：“现在的形势是，怪诞联盟是我们的盟友，司机是怪诞联盟的重要成员。我们调查盟友的隐私是想触怒他们，还是想把他们推到敌对面？” “圣子说得对，” 智子长长呼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中野俱乐部的发烧友们得救了。” “我们也得救了，” 蜂人指了指在场众人的头顶，上面漂浮的数字已然消失不见，“不是么？” 这时，不知是谁的对讲机“滋滋”响了起来，里面传来了黑田警部补的声音： “喂，我想报告一下——你们刚才说的那什么……怪，对，怪诞联盟，她们全都不见了。” “全部？”圣子问道。 “对，一个不剩。” …… 黎东高速收费站入口不远处，路灯忽明忽暗，出租车行驶在公路上。 车厢内，音箱播放着柔和的《长崎今天又下雨了》。 一股刺鼻的汗水味，混杂着血腥气息在车厢里飘荡。 直树面色茫然，望着窗外——红蒙蒙的雨雾在飘荡。那雨雾想必是腥咸的。 “我……到底忘了些什么呢？” “大概，”司机转过身来，神色阴沉，“是忘了感恩吧。” …… “哧——” 出租车驶至收费站近前，司机踩住刹车。 转过身，司机看向直树，“我代梶山成晃向您问好。”梶山成晃……第一个被直树打死的男人的名字，在直树尚还活着的时候，梶山成晃请他吃过几次饭。 直树木然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他脚步沉缓，笔直地走向收费站通道。 远处，出租车明亮的远灯照去，隐约可见一具具青灰色的尸体躺在过道中央——他们整整齐齐排成一排，高矮胖瘦、男男女女、打扮各异，唯一相似的是……脸上那痛苦不堪的神情。 …… 出租车驾驶座，喜多英二郎转动按键，把音箱音量调大。 “冰冷寒风刺痛了我，亲爱的人你在哪里，街灯啊请你告诉我……长崎今天也下雨了……” 导演带着怪诞联盟全体成员出现在出租车的车舱、车顶和后备箱里……大家一起望着直树走向收费站通道，然后—— 通道里那些青灰的尸体们一个个站起来了，把妻子塞进绞肉机里的高利贷老板幸田，忘恩负义的炸鸡店老板川本仁巴，把闺蜜送入虎口的小竹莉拉，财阀子弟变态杀人魔浦之三郎的父母…… 还有幸田所依附的那位黎都警察本部警视正若山雅史，在上一次樱子怪诞事件中，他已经被裂成了三份。 樱子事件结束之后，顾醒考虑一番，还是决定让他的三个裂体分身全部回到收费站通道里。毕竟，在警察本部他也算是排得上的人物，冒然死而复生多少有些麻烦。 尸体们迈着僵硬而迟缓的步伐，从通道里走了出来，走入昏沉的暗夜之中。而直树则站在通道中央，挥了挥手中的拳套。 洞二：【你猜他们要去哪里？】 顾醒：“总不能是去蹦迪……” 喜多英二郎急忙从出租车里钻了出来，跑到顾醒身边，一通乱七八糟的手势，示意顾醒快点想办法把那些尸体找回来……那是他每日辛辛苦苦写提案，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顾醒：“先等等，我要看看直树到底在搞什么鬼。” 喜多英二郎急得直拍大腿，见顾醒仍是站在原地，只好自顾返回出租车上，发动汽车，准备去追赶失散的尸体们…… 汽车刚出发不到十米的样子，顾醒忽然指着一边的黑暗处，“看那里。” 英二郎踩下刹车——一具具尸体从黑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们手中抱着铁丝网、围挡的残片、木棍、麻绳…… 顾醒：“真是长见识了……” 洞二：【他们该不会是……】 顾醒：“你猜的没错。” 十分钟之后，一个简易的临时擂台在黎东高速收费站旁的空地上搭了起来。 擂台的主体用附近工地的木板搭建，竟然意外的牢固。四根不同材质的棍子立在了擂台四角，尸体们用长长的麻绳把它们一圈一圈缠了起来…… “咣！” 伴随着一声震耳的锣响，擂台上空出现了刺眼的倒计时。 洞二：【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 【你看看收费站，再看看过往的车辆】 顾醒看了过去，收费站里静悄悄的，收费员打着哈欠，从窗户上微微探出脑袋，从过路车辆手里接过现金，露出标准化的微笑。 一辆汽车驶过。接着……又是一辆…… 【好消息是，这些普通人根本看不见这个擂台】 “坏消息是，” 顾醒看着不远处正试图驾驶出租车冲击临时擂台的喜多英二郎，“我们的司机师傅有点气急败坏了……” 第298章 怪诞拳击手（十五） 黎东高速收费口附近的空地上，喜多英二郎驾驶出租车冲向擂台。 在即将碰撞的时刻，一束电流从擂台圈绳上发出，如夜空中的闪电一般正中出租车。 “轰”的一声，出租车停了下来。车身着起了火，车门被一脚踹开，喜多英二郎从里面钻了出来，浑身上下一片焦黑。 顾不上打理自己身上的炭灰，他匆匆忙忙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灭火器，对准着火处一通狂喷。 很快，火灭掉了。喜多英二郎满眼心疼看着自己的爱车。 “放心吧，”导演走到他的身旁，“回头我给你买一辆更好的。” 喜多英二郎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洞二：【可怜的英二郎，摊上这么一个主人，尸体保不住，连车也……】 顾醒：“你闭嘴——” …… 用木板搭起的简易擂台上，直树和炸鸡店老板川本仁巴打了起来。炸鸡店老板脑袋上顶着一个标号“1”。 再看四周，围观的尸体们脑袋上都顶着一个数字。显然，那代表着他们的出场顺次。 擂台上，僵尸的脚部虽然僵硬，但不再迟缓，川本仁巴手上戴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拳套，猛地冲向直树。 看他的头顶，血条很长，至少比中野俱乐部那些拳击发烧友要长3倍的血条。体力条就更长了，是普通人类的十倍不止。 直树的拳头一拳一拳打在川本仁巴身上，对方的血条掉得很慢。而且，无论打在哪个部位，太阳穴、小腹、侧脸颊、肋下，川本仁巴减少的血条几乎完全相等，仿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要害。 “简直是人形沙包，真抗揍……”顾醒不禁感叹着。 洞二：【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顾醒：“我再想想……他如果只打僵尸的话，我这里还能接受。喜多英二郎前段时间规则升级，一个晚上已经能带走好几个忘恩负义者，而且不仅仅局限于黎都市……之前，为了影响不至于太过恶劣，我一直有控制他的提案数量……” 一旁，浑身焦黑的喜多英二郎立刻兴奋起来，从同样焦黑的出租车里取出【提案本】。他盘腿坐在建议擂台旁，当场开始奋笔疾书。 直树和川本仁巴的战斗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川本仁巴的血量实在有够厚，而且凭借本能进行的躲闪也够迅速，直树打出三拳就得有一拳落空，让这场战斗看起来更像是直树个人的练习赛。 至于川本仁巴的进攻，虽然速度不慢，但完全直来直去，没有半点技巧，到最后一拳都没打到直树身上…… “砰！” 伴随着干脆利落的一声响，直树最后一拳击中了川本仁巴，炸鸡店老板头顶最后一丝血量条清零，整个人僵在了原处，很快倒在了地上。 稍许之后，川本仁巴又站了起来，脑袋上的“1”已然消失不见。 他的脚部再次变得迟缓起来，翻过简易擂台的圈绳跳了下去。摇摇晃晃走到收费站通道中间的位置，他再次躺了下去。 顾醒：“这……怎么解释？” 洞二：【很显然，死人是没法儿再死一次的——这次是喜多英二郎和直树的规则同时发挥了作用……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可以既被直树打到没血，又被英二郎困在收费站的通道里接收车来车往无止境的碾压……实在有够惨】 “真是奇观……”顾醒道：“这么说来，直树应该算是被限制住了吧？他可以一直留在这里打尸体，同时，还没有人能得看到他。” 洞二：【好像算是……】 “今天先这样吧，”顾醒抬头仰望布满星辰的夜空，“时间不早了，就让直树现在这里折腾着吧。” …… 回到涉谷公寓，顾醒打开家门，来不及点亮客厅的灯，一个火热又柔软的身躯扑进了他的怀里。 “圣子？” “还能是谁……” 圣子喃着，吻上了他，“麻烦快一点……在中野俱乐部的时候，我……” 导演堵上了她聒噪的嘴。 两个人一边拥吻，恨不得把彼此揉进对方的身体，一边搂搂抱抱、跌跌撞撞，穿过早惠愤怒的躯壳，钻进了顾醒的卧室，重重关上房门，反锁起来…… 除了早惠，整个屋子里的怪诞都兴奋起来了。 熊田不再于阳台逗留，或对着月色发呆，藤野不再徘徊书架旁、整夜苦读，安井晴香不再半夜走出家门、在空旷的马路上练习滑板技巧，娜娅不再连夜审阅吉田卫从东都电台发来的剧本，奶奶也不再边织毛衣边看《咒怨》。 怪诞们争先恐后聚在顾醒卧室的门口，把脖子伸长，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倾听屋内的动静。大家按照个子的高低找寻自己的位置，脑袋把门板贴的满满当当，像是恐怖屋里用来吓唬玩家的奇葩道具。 早惠试图奋力打开房门，打断卧室里那对奇怪男女的奇怪行径，但房门的锁坚不可摧，她毫无机会。 久保祥一从屋里散发的浓郁气息中感受到了自己规则补全升级的重要气息，迫不及待地想潜入卧室的衣柜里，暗中打开一条细缝偷窥导演和圣子的壮举，但娜娅警告他：【你要是敢去那里面，你就死定了】……好吧，久保祥一冷静下来了。 熊田信彦扛起了摄影集。 藤野则不等吉田卫打来电话，主动把手机镜头对准了卧室房门，为吉田卫做好现场实时直播。吉田卫在镜头另一边举起一张白纸，上面写着：【谢谢！】 唯一淡定的是阳介。他被自己的父亲戴上了厚厚的眼罩，塞上了密不透风的耳塞，以下盲棋的名义，带到了书房独自练习。 眼罩和耳塞都是喜多英二郎连夜从某个24小时便利店里买到的——自打导演和圣子的关系不大正常之后，英二郎就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他决不能容忍儿子过早接受导演那糟糕爱情观的熏陶。 更糟糕的是——半个晚上过去了，一点声音都没有从导演的卧室里传了出来。怪诞们甚至怀疑导演把枕巾塞进了圣子的嘴。 ……大概凌晨三点的时候，黎东高速公路收费站入口传来了坏消息…… 喜多英二郎不顾一众怪诞的劝阻，在早惠的怂恿之下，敲响了顾醒的房门。 第299章 怪诞拳击手（十六） 黎东高速目前发生的状况是——直树打掉了所有尸体的血条之后，开始向路过的车辆司机下手。 已经有两个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然后被直树拉到了擂台上……显然，直树打尸体的本领也在进化。 “我是刚刚战斗了一整晚的男人……就不能有个喘息嘛？” 洞二：【直树战斗的时间可要比你长】 顾醒从床上小心爬起来，站在床边轻手轻脚穿衣服。 圣子仍被惊动了，睡眼朦胧中喃喃问道：“你要去哪里？” “直树那边又出事了，我去看看。” “啊，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规则进化了，很多路过的司机都被他拉进了擂台。” “我也要去！” 圣子说着，光光从床上爬了起来，顾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圣子：“看什么啊，转过去！” 顾醒：“……” 两人穿好衣服，带着浩浩荡荡的怪诞联盟大军在客厅集合。 顾醒看着圣子，“你离我近一点。” 圣子：“你……” “做好时空旅行的准备了吗……”顾醒搂住她的腰，“宝贝。” “你……你叫我什么？” “宝贝。” “对，就是这个词，你说宝贝的时候真好听，再说一遍好不好？” “宝贝，宝贝，宝贝！” “嗯！” 客厅里，怪诞们脸上一片木然。 熊田信彦干哕了一下。 顾醒：“我们走！” 灰色的暗芒在顾醒手中一闪而过，将圣子，将客厅里的怪诞们全部包裹起来。 一阵魔幻般的扭曲感加之于圣子浑身上下，她仿佛化作了一条在大河柔波里荡漾的小舟，在神秘和温柔的气息包裹中漫步旅行。 “到了。” 再次听到顾醒声音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望着不远处在夜灯照耀下恍若灯塔的黎东高速公路收费站。 “我不明白，”圣子看向顾醒，“既然你能够随时进行时空传送，还能带着这么多……人，为什么还总是喜欢乘坐那辆出租车？” “那是一种仪式感，” 顾醒答道：“更重要的是，我隐约有种感觉——规则是一种应当被束缚起来的力量，若无必要，就让它一直睡觉比较好。” “哦……我们一直都在好奇，”圣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继续转头看向收费站，“喜多英二郎带走那些忘恩负义的乘客之后去了哪里……” “就在那个通道里，”顾醒道：“他们会一个个顺次躺进去，然后被数不清的车辆碾过去。” “他们已经变成了尸体，还会痛？” “触觉和神经还在，而且比从前还要敏锐很多。” “永远没有解脱吗？” “如果真心忏悔，是可以破解英二郎规则的，”顾醒说道：“但很遗憾，直到今天为止，我都没有见过哪个忘恩负义者因为破解了规则而从通道里面永远走出来。” “那英朗他们呢？” 寺井英朗……还有良三、幸夫、拓海，都是最早那批死在怪诞出租车手里的静安警察署刑事课同事。顾醒收容英二郎之后，发现自己已然无力挽救他们。 “我加入怪诞联盟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顾醒道：“无法拯救他们，但好在，英二郎放走了他们，不必再承受来往车辆碾压的痛苦了。” “希望他们在那边一切都好。”圣子轻轻叹了口气。 远处两辆轿车停在了路边，不远处是直树指挥僵尸们临时搭建的擂台。 擂台上，一位中年司机倒在血泊里，脸上凝固的是惊恐的神情。 洞二：【情况很糟糕——在这样下去，恐怕会有更多的司机被直树的规则锁定……】 “我有办法，” 顾醒看着樱子：“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圣子：“我记得，樱子的规则是对付出轨男的，可据我了解，直树甚至都没谈过恋爱……” 顾醒：“我只是想延缓一下直树杀人的速度。” 樱子走向收费站的通道。她踩过一具具尸体，和其中的男尸们交谈着什么。不久之后，那些生前曾经出过轨的男人们一个个开始进行有丝分裂……有的变成了三半，有的分成了四半。 伴随着分裂的进行，原先消失于尸体头顶的数字再次出现。这也意味着，他们重新被直树的规则锁定。 数字最靠前的裂体僵尸第一个从通道里走了出来，迈着僵硬的步伐，走上了擂台……锣响，倒计时开始，直树朝着尸体挥动拳头…… 洞二：【这并非长久之计，裂体僵尸迟早有被打光的时候】 “是啊。” 顾醒瞧向身后的怪诞们—— 怪诞联盟目前还没有出场的几位选手中，久保祥一和尾行大作一个是偷窥男，一个是私生饭，拿直树完全没有办法。 奶奶只能对付放高利贷的，阳介……总不能让直树往阳介的碗里放硬币然后心情更好…… 山蒲氏和藤野都是敲门种，藤野歇菜了，山蒲氏八成也起不到作用。 顾醒一度以为直树多半已经触发了安井晴香的规则，毕竟他杀死了好几个拳击发烧友，怎么说也算是连环杀人魔了，但安井晴香的反馈却是并没有。这当中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于是，最终只剩下娜娅和吉田卫。 吉田卫试图把直树写到他的《午夜呓语》故事当中，娜娅则打算将这个故事拍成电影。可当吉田卫的故事写出来之后，顾醒才发现，故事讲述的还是直树利用擂台规则杀人的事情。吉田卫所改变的，只是把凶案现场从黎都换到了东都。 藤野的手机屏幕里，吉田卫拿起一张纸，纸上写着：【他的规则和意志很顽固，你知道的，我的故事必须依据现实改编】 很快，娜娅也给了顾醒一个反馈——如果把直树的故事变成电影，那必将是关于拳击的题材，仍然无法避免擂台比赛，也就无法避免直树的杀人游戏。 在那之后，顾醒对着直树偷偷使了灰眼和灯笼鱼的规则……大概是等级差距，亦或是规则完全不在一条赛道，直树完全没有被规则锁定的反应。 【我有个建议】 洞二忽然提醒顾醒： 【你们为什么不为直树办一场真正的职业拳击赛？】 顾醒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圣子：“我们为什么不带直树参加一场真正的拳击赛？” 圣子很快明白过来——不论生前死后，直树的执念始终都是参加职业拳击赛，可从来没有哪位调查员试着满足他的愿望。 “问题在于，” 圣子说道：“假使我们带他去参加职业拳击赛——那些职业拳击手的生死谁来保障？” 第300章 怪诞拳击手完结篇（上） 想要真正解决直树，让他参加一场真正的职业比赛已是必须尝试的路径。 当晚，圣子找到负责调查直树案件的夜影，并将来自无面导演的一张纸条带给了她。 纸条上写着： 【直树暂时被我们带到了远离人烟的地方，但他的规则还在不停进化，很快就会有新的无辜者被卷入他的规则当中，我建议，你们尽快带他参加一场真正的职业比赛。或许，这是破解直树规则的唯一办法——导演】 “导演？” 夜影先是看向了圣子，“他怎么联系到你的？” “不清楚，”圣子面不改色，“我正在回家路上，手里就突然多了这张纸条——我们真的要带直树参加职业比赛吗？” “那可是怪诞联盟提出的要求，”夜影道：“只要他们不是想灭绝人类，我们很难拒绝。” “那些职业拳击手怎么办？如果直树参加了职业比赛仍然……就算是职业拳击手也会被打死的吧？” 夜影：“连这种小事都解决不了，我们还混什么调查界？” …… 第二天晚上，中野俱乐部迎来了一批面目凶恶、肌肉凶悍的客人，有本子国人，也有金发碧眼或一身黑皮肤的外国人。他们乘坐一辆中巴车统一抵达，每个人穿着宽大的衣服裤子，背后披着披风。 在一位调查员助理的组织和引领下，他们神情淡漠地走进俱乐部大厅，穿过了充盈着赛博朋克氛围的拳击长廊。偶尔有人对俱乐部特殊的气质所吸引，表示以后要经常来这里玩玩。 抵达底下二层的擂台大厅之后，他们惊讶于这里宽大的场地、恢弘的气势和散逸着血腥的味道，连东都那种几千万人的超级大城市也少有这样的拳场。 在调查员助理简单介绍完情况之后，他们神情放松、毫无顾虑，各自拿着钥匙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专属休息室。 躲在擂台一角的圣子老早就在打量这些陌生来客，忍不住问夜影，“这些都是职业拳击手？” “相当职业，”夜影看着最后一个拳击手进入休息室的通道，“全本子都不会再有比他们更职业的。” “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把他们劝过来的……呃，或者说，是怎样骗来这里的？” “没有谎言，” 夜影笑了笑，“没有欺骗，几乎如实相告。” 圣子：“我很难说服自己相信你的话。” “他们的确是职业拳击手，” 夜影望着休息室的方向，“但并非WSB或WBA那种……他们只打地下……参赛的金额也相当不菲，而且经常搞出人命。” “地下黑拳？” “没错，” 夜影道：“我向本部申请了一大笔专款经费，请来了最专业的裁判，搭建了最专业的擂台和设备，和他们每个人都签订了天文数字的死亡契约。他们自愿参加这场……职业拳赛。我说——还等什么呢？快让那位导演把直树带到这里吧。” …… 直树回到中野俱乐部的时候，包括调查员在内的无关人员全部撤离危险地带。夜影安排助理指挥着数台无人机，实时观察场内状况。 在一阵灰茫晃动中，导演带着直树出现在了俱乐部的擂台大厅内。 擂台四周的看台上，不知何时站满了摇旗呐喊的裂体人观众。 裁判员组织拳手们在场地中央抽签决定比赛顺序。 直树仿佛有一瞬间的恍惚，环看四周的情形。 “直树选手！” 裁判员拿着扩音喇叭大声喊道：“哪位是直树选手！” 直树连忙举起右手，示意自己在这里。 裁判员：“你在搞什么？快来抽签！” 直树连连点头。 把手伸进签箱，直树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16】这个数字。 他看着数字又发起呆来。 …… 擂台大厅里，头顶的灯光分外明亮。 直树再一次站上了擂台，没有刺耳的锣响，没有头顶漂浮的序号和半空中恐怖的生命倒计时，也没有蓝色的血条、黄色的体力条。 裂体人观众在看台上卖命的呐喊，吹口哨，樱子就坐在他们中间。 “ready？” 裁判抓着双方的拳套，看着他们的神情，确定两个人都准备好了，“开始！” …… “倒计时消失了！” “很显然，那位导演说的对，解决直树的关键竟然是让他参加职业拳赛——这个案例肯定要进入怪诞培训课的教程了。” 无人机镜头链接的直播屏幕前，夜影、智子、蜂人、圣子、黑田警部补几人围在一起观看。 “你们有没有发现——” 蜂人诧异指着屏幕，“直树选手好像退化了……” 的确，在此刻的擂台上，直树仿佛失去了怪诞光环的笼罩，没有了与黎东高速公路收费站的联动闪烁躲避，没有了bug一般各种锁定连招，没有了那种耗之不尽的体力，脚步也变的像他原来那般正常…… 对手的拳头不停砸在他的身上，而直树，不时回以他最擅长的直拳反击。 “看这样子，” 蜂人道：“我们是不是从今以后要长期为直树举办这样的比赛了？那可是一笔巨额开销……” “完全不必，”夜影长出一口气，“我们只需带他去参加真正的职业拳赛，国内的就可以，给他正式拳手的身份。” 在场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智子：“说来也是讽刺——曾经直树无比渴望参加职业比赛，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肯同意。等他彻底造反爆发，杀掉那么多人之后……我们主动带他去参加比赛，还为此感到无比庆幸。” “这就是人性嘛，” 夜影冷笑道：“假如你要为一间屋子开一扇窗户来通风，立时会有很多人跳出来反对。你破罐子破摔，说干脆拆掉屋顶，这时候他们就会同意开窗户了。” 众人默然，一道道裹杂着复杂心情的目光聚焦在直播的大屏幕上—— 直树真的变弱了，但也变得更加顽强。他一次次被对手的重拳击中，又一次次奋起反击。 终于，对手猛地一记勾拳，砸中直树的脸颊，直树应声倒地…… 这一次，直到裁判宣布比赛结束，他都没有再站起来。 第301章 怪诞拳击手完结篇（下） 不久之后，在夜影的操作下，直树正式加入了国内职业拳击联盟大赛。 在人山人海的注视中，在震耳欲聋的呼喊中，在耀眼灯光的包围中……直树一次又一次向职业拳击手发起冲锋。 大多数时候，他都以失败告终，甚至被对方一拳KO，但无论如何狼狈，他始终坚持像普通人类那样战斗，会痛，会体力耗尽，被击中后会迟钝。 偶尔，他能凭自己的实力侥幸赢得一场。那时，他会激动的大喊大叫，会在擂台上又蹦又跳，表现的好像赢得了全世界。 “说真的，” 在一次看完直树比赛之后，蜂人如此表示， “我很受感动，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很想像直树那样，干脆加入拳击联盟，当个职业拳击手，在擂台上尽情挥洒自己的汗水，实现我和师傅长久以来的梦想……” 一同观看比赛的智子道：“你大可以报名上场，也没有谁拦着你。” “那是对拳手们的不公平，” 蜂人点燃一根烟，侧头用打火机点燃，“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经过特殊训练的调查员，到了擂台上简直是恐怖的胜利收割机。” “切，” 智子随手挥散蜂人吐出的烟圈，“你这个直树的手下败将，比答案差远了。” “该死，我当时大意了！” “谁知道呢……” “你等着，我迟早要和答案决一雌雄！” …… 鉴于这次在应对直树怪诞事件当中的良好表现，黎都警察本部为怪诞联盟申请了一枚来自宫廷的赤色勋章，以资鼓励。 喜多英二郎开着那辆被直树擂台疯狂电击、浑身焦黑、勉强修好的出租车，代表怪诞联盟，前往黎都警察本部大楼领取了勋章——关于授勋的事情，顾醒和怪诞们问了一圈，只有英二郎勉强表现出了一点点兴趣。 顾醒望着英二郎：“那么，就是你去了？” 英二郎在带走提案本上写道：【你答应我的新车……】 “好吧，”顾醒翻了个白眼，“等你把勋章领回来就买。” 负责颁发勋章的是本部长中泽建二，他准备了很长一段诚恳又真挚的授勋感言，一方面表达了对怪诞联盟大力帮助的感谢，另一方面希望双方继往开来、精诚合作，把当前良好的配合态势保持下去…… 英二郎实在等不到他一字一句念完感言，半道冲上受训台，在中泽建二目瞪口呆之中，抓住勋章的红色绸带，一溜烟儿跑出大楼，开着焦黑的出租车扬长而去。 “毕竟是怪诞嘛，” 一旁某位警视正的解释来得很及时——“十有八九没有什么礼貌……哈哈哈哈哈——”尴尬就此化解。 其实，对那枚勋章，顾醒也没有太大兴趣，但似乎拿到勋章之后，对娜娅事务所的电影广泛上映颇有好处，他就勉为其难接受了。 …… 直树事件结束不久后的清晨，涉谷公寓。 顾醒躺在卧室床上，睡梦中，楼道里传来哄吵声，重物摩擦地板的尖锐声…… “……” 顾醒睁开眼，看着白墙和屋顶，打了个哈欠，“好像有段时间没有去顾氏侦探所上班了……” 他坐起身，屋子里空空荡荡——为了保证一个相对清净的独处空间，前段时间，怪诞们都被他赶出了卧室。特别是早惠，已被他明令禁止踏入卧室。 说实话，每天早晨起来满屋子的怪诞盯着自己，有的送上提案本，有的嘴角咧到耳根，有的裂成三份……背上全是血丝，更别提早惠，总是几乎一整晚，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顾醒，这种状况完全没有睡觉的氛围。 光着上身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结结实实、漂漂亮亮的八块儿腹肌……顾醒愣了一会儿神。 “叮咚” 门铃声响起，将顾醒从不知尽头的发呆中拽了出来。 大清早的，谁……谁会在这种时候上门拜访？某位故友？亦或是某个敲门种怪诞？ 顾醒走出卧室。 早惠在卧室门口抱膝坐着。听到卧室门打开的声音，立刻欢喜地朝着顾醒扑了过去……可惜，扑空了——顾醒躲了过去。 他穿过客厅，走向家门口。 满屋子的怪诞围了过来，随在他的身后，像羊群跟着头羊。 早惠第一个冲到了房门口，她转过身，背靠着门板，堵住了猫眼儿。同时，双手撑开，意图阻止顾醒开门。 顾醒：“你让开，我看看是谁。” 早惠面露惶恐神色，拼命摇头。 顾醒愣了一下，很快听到门外传来熟悉悦耳的女声： “奇怪，没有人吗？” “你……给我让开。” 顾醒毫不绅士地拉开早惠。 “稍等！” 他匆忙穿起上衣，迅速整理形象，回到门口，打开房门—— 站在门口的正是圣子。今天的圣子扎着马尾辫，戴着棒球帽，白色短袖，牛仔裤，滑板鞋，画淡妆，非常清爽的感觉。 “你好，顾醒君，” 圣子脸上洋溢着充满活力的笑容，指着身后几位正卖力搬运衣柜沙发的搬家工， “我是您的新邻居，西井圣子，请多多关照！” 说着，她向顾醒伸出手来，满脸兴奋。 顾醒不禁有些恍惚了，时光化作一道模糊的虚影在怪诞描述者的面前飘荡起来。 光阴的河一时间倒流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奈良公寓地下室，圣子搬到隔壁的那个清晨…… “你好，” 顾醒微笑道：“我是顾醒。” 第302章 同居（上） 涉谷公寓，顾醒家，卧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白天。 圣子和顾醒贴在洁白的墙壁上，各拿卷尺一端，顾醒在上，圣子在下，测量某个高度。 “按你的个子，”圣子把卷尺头抵到墙壁最下头，贴脚线的位置，抬头看向顾醒，“做到两米应该可以了吧？” “嗯够了，”顾醒耳朵上挂着一根铅笔，眼睛看着卷尺上边的刻度，圣子身上的香气不停地钻进他的鼻子里，“不过，你真的要在这里开一扇门？” “没错，你划线吧，” 圣子比了个ok的手势，拿着卷尺头站了起来，“哇，腿好酸啊……我们在这里做一扇隐形门，以后我什么时候想过来随时就能过来。” “何必呢？” 顾醒把铅笔从耳朵上取了下来，在卷尺停留的地方做了个标记，接着示意圣子把卷尺松开，卷尺迅速弹了回去，缩在了卷尺盒中，“我的意思是，你完全没有必要再租一个房子，住在我这里就可以。” “哼，”圣子：“你之前不是明确说，不想跟我合租嘛。我怎好意思厚着脸皮搬过来。” 顾醒：“呃，这个，此一时彼一时……” “我在逗你啦，”圣子噗嗤笑道：“我是这样想的——那天晚上，负责轮值监视娜娅事务所的绿子亲眼看到我和某位导演之间……” 说到这里，她的脸庞微微有些泛红。 顾醒：“哦，你和导演之间……怎么了？” “明知故问！” 圣子嗔道：“反正她都看见了，还把这件事上报到我们本部。这下好了，本部，甚至连国警厅几位长官也晓得了我和那位怪诞导演之间，发生了类似作家和绿友利惠那般的故事。在这种状况下，我要是堂而皇之地搬到你家里，岂不是摆明了你就是无面导演嘛——要不然，我们为什么要拉着窗帘？” 关于顾醒暗中加入怪诞联盟这件事，圣子和顾醒二人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暂且对外严格保密。主要的考虑是，两个人无法准确判断警方高层在得知这件事之后，会对顾醒采取怎样的策略。 或许在最初的时候，警方可能出于与怪诞联盟的友善状态，对顾醒大加笼络。可未来呢？谁晓得未来的局势会怎样发展。 在这一点上，圣子和顾醒达成了共识——怪诞联盟可以帮助调查员解决可怕的怪诞事件，但一定要坚持某些原则：比如，需在能力范围之内，始终隐藏好导演的身份，保持神秘感，同时，确保联盟的成员不会向无序混乱怪诞的方向补全规则。 …… “话说，” 圣子站在顾醒卧室的墙壁前，看着洁白墙壁上用铅笔画好的门框线，手中拿着一把比自己的身高还要长不少的凿墙大锤，“你在怪诞联盟中到底……算什么？” “算什么？” “我的意思是，” 圣子晃了晃手中的大锤，呼呼生风——对于一名日常接受高负荷训练的调查员助理，把玩这样一柄锤子实在不算什么， “你在怪诞联盟中的地位……按理来说，你加入其中应该不算早吧？但我看他们很多都听你的……” “怪诞不像人类一样，很多时候靠资历，混年头——她们看中的是能力、经验和智慧，” 顾醒清了清嗓子，“如果非要解释的话，我算是怪诞联盟的军师。” “狗头军师？” “咳，咳咳……” “顾醒君……” “嗯？” “我很好奇，”圣子把锤头立在地上，“你那时候是怎么和怪诞联盟搭上线的？” 顾醒：“……” “好啦，”圣子笑道：“我知道你不方便说。很好，我宁可你不告诉我，也不愿意你对我说谎。” 说着，她忽然抡起大锤，“刷！”，冲着墙壁画着门框的中央猛地一锤—— “咚！” 一声巨响，接着是砖块儿和墙皮掉落的声音。 一大片尘埃扬起，房间里瞬间灰蒙蒙的，两个人都咳嗽起来。 顾醒挥手驱散眼前尘埃，把脑袋凑近墙壁……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墙洞，另一边是圣子租的那间房屋——说实话，顾醒整个人现在可以轻轻松松从洞里面传过去，实在不敢相信这是圣子一锤之力。 “额，”顾醒道：“我突然想到——我们用不用考虑租房公司的感受……” 他耳边传来了圣子的声音： “千万不要说谎哦” “我认为，” 顾醒面色恢复正常，从圣子手中接过了长柄大锤，用手指轻抚对方光滑又极富弹性的小臂，“你这些使不完的力气只用来凿墙可太浪费了，我们可以做一些更愉快的事情……比如，凿壁偷光……” “凿壁……” 圣子一脸茫然，“偷光？” “我来给你演示一下。”顾醒一本正经道。 …… 黎都警察本部办公大楼，某圆桌会议室。 中泽建二坐在主持人的位置，寡妇，夜影，绿子，蜂人，智子，农夫，等一众调查员从两边依次就坐。坐在最末的是峰人的助理圣子。 调查员这个群体之中，对排序这种事情也非常敏感。总的来说，用数字说话—— 在一群调查员当中，某人排到怎样的位置，不在乎他（她）是哪一年成为调查员的，而在于她过往解决过多少怪诞事件，尤其是混乱无序杀人怪诞。解决的无序混乱杀人怪诞事件越多，调查员的地位就越高。 此刻，圣子偷瞄着每一个调查员的侧脸，她们的脑袋上仿佛一个个的，冒出了相应的数字—— 寡妇（解决怪诞事件17件，其中混乱无序11件）； 夜影（解决怪诞事件18件，其中混乱无序6件）； 绿子（解决怪诞事件3件，其中混乱无序1件）； 峰人（解决怪诞事件2件，其中混乱无序1件）——蜂人解决掉的混乱怪诞就是樱子。实际上，这起事件概算是怪诞联盟解决的。圣子默默把峰人的数字调到了0。 智子（解决怪诞事件2件，其中混乱无序0件）； 农夫（解决怪诞事件1件，其中混乱无序0件）——这位过去是秋刀鱼的助理。圣子之前明明还记得对方的名字，现在却全然想不起来了。不得不说，助理转正时那种可以让所有旧相识忘掉他名字的怪诞物品很是bug。 当助理时解决的怪诞事件不能作数。所以，总的来看，这些刚从助理转过来的实习调查员看起来果然不是很能让人放心。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眼前这些调查员一样，头顶上飘着一行代表解决怪诞事件数量的数字呢。圣子期待着。 “所以，” 中泽建二敲了敲桌子，将圣子从胡思乱想中敲醒过来，“你的意思是，你和那位无面导演完全是一见钟情？就和作家还有绿友利惠那样？” “我插一句，” 来自东都的夜影说道：“作家那事儿我完全清楚，那个脑袋有坑的家伙根本不会产生什么一见钟情的念头。他完全是逼不得已——为了从怪诞手中活下来。至于后来之所以和绿友利惠同居，则大概是尝到了对方的甜头。” 中泽建二：“……” “是一见钟情，” 圣子不想说谎，但就这件事而言，她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从看到对方的第一眼起，我们就认定了彼此……” ———— （本章完） 话说，我竟然忘掉了调查员助理转正时，让别人忘掉他们名字的怪诞是啥玩意儿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哎，年纪越大，记性就越来越不好。还是说，我也被什么遗忘怪诞规则锁定了？ 各位，有没有谁记得那个怪诞是啥来着？ 第303章 同居（下） “你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你和导演。” 中泽建二问道。 本部大楼的会议室里，正在进行一场针对圣子和导演有关情况的问话，以此作为下一步决断的参考。 “樱子居住的那栋公寓，”圣子不假思索，“导演带着他的伙伴们来对付樱子的时候。” “你们是怎样沟通交流的？” “大多数时候靠感觉，”圣子道：“必须要沟通的时候，我们写在纸上。” “所以，” 夜影插了一句，“这也就证明了，除了执行规则的时候，怪诞是不可以和人类直接说话的？” 圣子：“我个人认为，并非绝不可以。只是和人类的交谈对于他们完善和补全规则是一种损耗。” “我想知道，”智子道：“那位导演，在联盟当中是一个怎样的角色？或者说，他的分量重不重？” “和绿友利惠一样，” 圣子早就在等待这个问题，“他觉醒了自我意识，如今在联盟之中起到的是类似军师的作用。” …… “麻烦问一下，” 来自东都的寡妇提问了，“你和导演……进展到哪一步了？” 圣子诧异地看向【寡妇】——这个女人身穿一身黑色连衣裙，皮肤很白，身材很棒，样貌也相当漂亮，怪不得有那么多男人明知道她克夫，还毅然决然……大概，每一个男人都认为自己会是例外的那一个吧。 圣子脸色冷了下来，“我拒绝回答。” 寡妇：“那就是全垒打咯。” 圣子：“你……！” “你们二位，” 中泽建二敲了敲桌子，“请克制一下。特别是【寡妇】，当下应该问一些对我们决策更有帮助的问题。” “全垒打哦，” 寡妇眨了眨眼睛，“不重要吗？” “你有完没完？”圣子炸毛了。 中泽建二：“安静！安静！” …… 这场对话持续了整整一天。圣子努力回答本部长和调查员们提出的一个个“假公济私”的问题，以确保警方层面不会对两人之间纯粹的爱情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我们初步判断，” 本部长中泽建二在做会议总结的时候，如此说道：“关于圣子和无面导演，这是一件好事。同时决定，从今往后，圣子不再担任蜂人调查员的助理，专职负责与怪诞联盟的沟通协调。” “这不公平！” 蜂人装模作样怪叫道：“你们都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 中泽建二：“散会！” …… 圣子在本部的办公室。 推开门，圣子走了进去。 她坐进了办公桌后的椅子里，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深陷下去，长吁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些许疲惫神色。 这一天的盘问着实让人有些劳神。但很快，她想到了顾醒，眼神里闪过一瞬光彩。不知不觉的，她闭上了眼睛，轻微的鼾声响起。 …… 梦境。 夜色漆黑，顾醒神色慌张行走在大街上。 忽然，他的脑袋脱离了身体……鲜血四溅……脑袋和身子各自坠落地面，刺目的红色从断口处喷涌而出 镜头凝固在顾醒充满不甘的面孔上。 …… 唐泽真琴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 “唐泽？” 经纪人高梨树里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翻看杂志，似乎察觉到了唐泽的异样，抬起头来看她，“又做那种噩梦了？” 唐泽真琴仿佛还没有彻底从噩梦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点了点头。 高梨树里道：“梦到的还是那位侦探？” “嗯。” “他又死了一回？” “没错。” “哎，”高梨树里叹了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最近安排你见一位业内很有名气的心理医生好不好？” “先等等，” 唐泽摇了摇头，“我觉的这种状况多半和心理方面没太大关系。” 她说着，下意识瞧向了那个神秘地窖的方向。 这时，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唐泽真琴看了看电话号码，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是三笠家的那位公子吗？”高梨树里忍不住问道。 高梨树里口中的三笠家公子名叫三笠上元，是三笠家族直系血脉后代，为人嚣张跋扈，搞出过不少乱子，但后来全都被摆平了。 最近，三笠上元因为偶然间看到了唐泽真琴主演的《黎都爱情故事》，感觉自己深深爱上了女主角佐藤诗织，宣称一定要把“佐藤诗织”搞到手才能罢休。于是，一段时间里，三笠上元一直在想方设法和唐泽真琴约饭。 高梨树里和唐泽真琴千方百计推脱，对方却完全没有要罢休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起来。高梨树里一度气愤到想报警，但考虑到三笠背后的三笠财团，难免觉得警方恐怕也不会站到自己这边，只得罢休。 “是三笠上元，”唐泽真琴看着高梨树里，点了点头，“你来接，就说我在睡觉。” “喂，”高梨树里深呼一口气，接过电话，“您好。” “你是高梨？” 电话另一头，三笠上元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悦：“快让唐泽接电话。” “不好意思，我家艺人正在休息。” “那你快叫她起床啊，就说我要和她通电话。” “您知道的，唐泽最近拍戏很累……” “你在这里跟我鬼扯什么？以为我不看新闻吗？这两天唐泽真琴明明一直都在家里休息，你快让她接电话。” “正是因为前一段时间拍戏太累了，所以这两天才会努力补觉啊。” “我不管，” 三笠上元的声音沉了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唐泽讲，你让她立刻，马上接电话！” “抱歉，不管什么事，都要等唐泽醒来再说。” “也好，”三笠上元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阴测测笑了起来，“这样吧，你给我一个邮箱，我要给唐泽小姐发送一份非常有趣的邮件。” “邮件？”高梨树里本能地警觉起来，“什么邮件？” “内容很劲爆的，你看到就知道咯。” “我们不感兴趣。” “是吗？还是看一看比较好，”三笠上元的语气反倒悠闲起来，“我敢保证，唐泽小姐看到邮件之后，马上就会亲自见我呢。” 第304章 记忆怪诞（一） “唐泽小姐从来不用电子邮箱。” 犹豫片刻，高梨树里如此回复道。 “是么，”三笠上元很快回复，“那我就很不好意思了，我要把邮件里的某些内容发到我们国家最火爆的社交媒体上，让所有人都看到它……哇哦，想一想，到那个时候，热搜榜前十都是唐泽小姐的位置，一定盛况空前。” “那么，就这样，”三笠上元说着，作势要挂断电话，“请高梨小姐静待佳音好了。” “等等！” 高梨树里再也沉不住气，在电话里报了一个电子邮箱地址，“这是我的邮箱，你发给我，我拿给唐泽去看。” “也好，”三笠上元道：“看完之后，要记得回话哦。” “怎么也得等唐泽醒来再说。”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三笠上元：“像我这种大人物……时间很宝贵的。” “你到底想怎样！” “最多给你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等不到唐泽小姐的电话，我立刻将邮件公之于众。” 没等高梨树里再说话，三笠就粗暴地挂断了电话。 唐泽真琴凑了过来，神情紧张，“到底是什么邮件？” “不清楚，” 高梨树里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连网，打开电子邮箱，“先看看再说。” 果然，一封新的邮件刚刚发来。寄件人的名字正是三笠上元，标题上写着：【献给坚强不屈、果断率真的佐藤诗织！】 点开邮件，映入眼帘的是一段看起来颇有些动情的文字—— 【诗织小姐，我必须向您亲口诉说我对您的忠贞不渝的爱恋。它萌生于《黎都爱情故事》里，那条您和千田一郎背对背告别彼此的大街上。说实在的，看到那一幕我的内心又哀痛，又庆幸。哀痛您可悲可叹的爱情，庆幸您又恢复了单身和自由。 来吧，诗织小姐，请向我走来，我足够多金又浪漫，让您完全无需考虑那些生活琐事和金钱带给人生的苦恼，我能够满足您对爱情和男人的全部幻想！ 让我们重新走回那条分别的大街，这一次，你我要相向而行，我期待着！】 “什么嘛，” 高梨树里很无语，“这人脑子绝对有坑……” 说着，便要关掉邮件。 “先等一等，” 唐泽真琴抓住了她的手，“你看这里。” 高梨树里顺着唐泽手指的方向看去，邮件最下方竟然还添加了一个文件名为【信】的附件。 “打开看看？”高梨树里问道。 “嗯。” 点开附件，里面是一段视频。 看到视频的第一瞬间，高梨树里不禁尖叫出来——视频里，第一个镜头是一封信的特写。 信封上用很清秀的笔迹写着：【亲爱的尾形大作粉丝亲启】。 尾形大作这个名字高梨树里当然很熟悉……这位正是曾经对唐泽真琴纠缠不清、行为绝对可说变态的那个私生饭。 事实上，就连眼前的这封信，高梨树里也十分熟悉。因为，这封信正是她亲自主笔，亲自寄给尾形大作的。在尾形大作失踪后，她又亲自将它销毁。 奇怪的是，明明已经烧掉的信，怎么会好端端的再次出现呢？ 随着视频的播放，信封被打开，镜头对准上面的字迹，和信封上的字迹基本一致。信中内容并不多，概括起来就是邀请尾形大作参加一个在南郊废弃宅院举办的唐泽粉丝聚会活动，活动的优胜者将获得与唐泽真琴共进晚餐的机会。 毫无疑问，这样的奖励对于尾形大作这个私生饭而言绝对是致命的。 “这封信，”唐泽真琴的神情愈加凝重，“不是——” “烧掉了，我当时亲手……”高梨树里道。但是，上面的字迹却在证明，它还好端端存在着…… “是不是很奇怪呢？” 视频里传来了三笠上元阴沉的声音，“高梨树里小姐，下次销毁罪证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呢，看清楚自己毁掉的究竟是真货，还是人家故意掉包留给你的东西。你办起事来这样粗枝大叶，怎么对得起唐泽小姐对你的信任呢？” “你，”高梨树里的语调不禁尖刻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高梨小姐，” 视频中的三笠上元仿佛完全预知了高梨树里的反应， “杀人灭口这种事情，你办得实在还是太少了，经验差得很—— 你真的以为是自己出手干净，反侦察能力强，在现场没留下任何证据才让警方以失踪案件最终定性的吗？要不是有人一路替你擦屁股，销毁沿途的监控视频…… 哦，差点忘了，目前还不能说销毁。因为呢，它们现在依然存在，只不过藏到了某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你！”高梨树里感觉自己快要失控。 “情绪不要太激动——我猜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当时的举动，不过说什么都晚了。” 视频里的三笠上元说道：“此刻，最重要的是，抓紧联系我，打电话给我。因为我的耐心非常有限……说真的，我也不想剪辑过的视频一不小心被我发到网络上面去，毕竟，唐泽正处在事业的上升期，一个搞不好不但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多半还要坐牢的哦” 视频到此为止，最后一刻，三笠上元真人出镜，向唐泽真琴和高梨树里展现了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客厅里，两个人陷入了一片死寂。 很快，唐泽真琴拿起了手机。 高梨树里瞬间抓住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打电话。” “你不能打给他！” “别慌，”倒是唐泽真琴先冷静下来了，“先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是——”高梨树里脸色发白，“他绝没有怀什么好心思啊。” “不管怎么说，” 唐泽真琴挤出一个微笑，“都要先稳住他，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 高梨树里机械地点了点头。 唐泽真琴拿起手机，把屏幕切到通话记录的栏目，看着上面三笠上元的名字，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拨了过去。 “嘟——嘟——嘟——” 漫长的等待，伴随着两个人加速的心跳愈加令人折磨。大概等到电话快要自然挂断的前一刻，终于接通了。 “唐泽小姐，” 不等唐泽真琴开口，电话另一头已经传来了三笠上元的声音，“很不幸，您迟到了5秒钟，视频已经发到互联网上咯……” 第304章 记忆怪诞（二） 三笠上元说完那句话，就挂掉了电话。 唐泽真琴和高梨树里脸色立时间难看起来。 紧接着，高梨树里的电子邮箱响起了提示音，提醒她有新的邮件需要查收。 两个人当即冲到了电脑前，点开邮件，里面是一条短视频的链接。高梨树里有点担心这条链接会不会植入了什么木马程序，但这个时候她们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点开链接，指向了一个短视频头部网站……果然，还是关于那封信的短视频，只不过剪掉了三笠上元的声音。视频的标题极度赚人眼球—— 【惊爆，唐泽真琴涉险雇凶杀人，警方已掌握确凿证据！】 高梨树里当即坐进了沙发里，神情有些恍惚，“完蛋了……” “等等，” 唐泽真琴盯着视频呈现的信息，却似乎想到了什么，“有问题。” 她当即换了一个账户，在搜索栏键入视频的标题，回车，搜索……页面切换，却没有找到刚才的视频。 “啊”高梨树里的神情仿佛死而复生，“这是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条视频只有两三个点击，”唐泽真琴指着视频下方的数字，“按理来说这种标题党出来，绝不可能只有两三个人点进来观看。所以，唯一的可能是，三笠上元设置了观看权限。或者说，只有通过那条链接点进去，才能看到这条视频。” “你的意思是，” 高梨树里望着唐泽真琴，“三笠上元只是在恐吓我们……并不是真的想把视频发出去？” “他在极限施压，”唐泽真琴表情凝重，“以此强迫我答应的他的要求。” “这个畜生，” 高梨树里咬牙切齿，“我们决不能轻易就范！” 她说着，目光逐渐狠厉起来，“要不然，像上次对付尾形大作那样……” “先别冲动，” 唐泽真琴摆了摆手，“三笠上元是财阀子弟，哪里有那个私生饭好对付的。而且，他对我们肯定有所提防。” “那，现在……” “我们先看看，三笠上元到底想要干什么。” …… 高梨树里再次拨通三笠上元的手机。 “喂，”电话那头传来三笠得意的声音，“是亲爱的唐泽小姐么。” “我是高梨树里。” “拜托，怎么还是你啊，”三笠上元大不耐烦，“你们到底有没有搞清状况，还是彻底摆烂了？” “三笠先生，您到底想要什么，请如实告诉我们好不好？” “我的耐心到极限了……高梨，我数三个数，把电话给唐泽，否则一切都将无法挽回。三，二……” 高梨树里看向唐泽真琴。 唐泽点了点头，高梨树里把手机递到她的手中。 “我是唐泽真琴，” 唐泽真琴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镇定，“久违了，三笠先生。” “您的演技非常好。别紧张，我的意思是说——在《黎都爱情故事》里面，您的演技非常好。”三笠上元微微顿了顿，“我很欣赏。” “谢谢。” “视频看了吧。” 唐泽真琴没有回答。 “您应该看出来了吧？那条视频我设置了权限。但放开权限只需要在某个框框里打个√。” “谢谢，我真的会谢。” “很好，”三笠上元接着说道：“没必要兜圈子了，我们开门见山——我很喜欢唐泽小姐，喜欢到每天晚上都会在梦里梦到你。但我不想每天只在梦里才能见到你。” “您可以看我的电影，”唐泽真琴努力克制自己的憎恶情绪，“我还有一部电视剧。” “哈哈哈，” 三笠上元声音有些扭曲地笑了，“您可真幽默。那些电影电视剧我已经看过无数遍，全都是影像资料，把您曼妙的身姿和绝美的容颜隐藏在了荧幕和屏幕之后，我对此深恶痛绝——我要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你，无时无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恐怕很难实现。” “做我的女人，” 三笠上元的声音开始变得霸气， “当演员才能挣几个钱呢，我可以给你远比电影、电视剧出场费多得多的oney，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钱多到怎么花都花不完，不用那么遭罪的拍电影，不用大冬天跳进冰湖里，不用大姨妈来了还要拼了命的游泳。得到这一切不费吹灰之力，只需要你——乖乖待在我家里。” “您是在开玩笑吧，” 唐泽真琴道：“如果这样无理取闹，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无理取闹？唐泽小姐知不知道，有多少像你一样的明星都眼巴巴地等着我对她们许下这样的承诺。” “您大可以去找她们呀。” “没办法，谁让我只被唐泽小姐你迷的神魂颠倒呢。” “我真心希望你从来没有看过《黎都爱情故事》。” “唐泽小姐的意思是，”三笠上元的声音瞬间低沉下来，“希望我放开权限，让全世界都晓得您这位德艺双馨的国民女神、超级大明星其实是一位残忍至极的杀人凶手吗？要知道，我手里可不止那份信一个孤证……还有当天的视频……” “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唐泽真琴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手，“你得给我思考的时间。” “对嘛，” 对面的三笠上元仿佛已化身引诱世人堕落的魔鬼，“冷静面对挑战，这才是我心目中那个坚强不屈、果断率真的佐藤诗织嘛……给你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 他似乎看了一下手表，“一天后的这个时间，我联系你，到时候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第305章 记忆怪诞（三） 一旁的高梨树里连忙向唐泽真琴打手势，示意一天的时间太短了。 “说实话，真的很舍不得挂掉唐泽小姐的电话，” 三笠上元却说道：“不过，想一想，未来和您相处的时间还久着呢，我们大可以把倾诉衷肠留给明天，何必急于一时呢？就这样吧，无比期待与您的再次相见。” 说完，三笠挂断了电话。 “祸是我闯的，” 一阵无言的沉默之后，高梨树里缓缓抬头看向唐泽真琴，眼神里蕴含着一股决然，“唐泽，这件事你别管了，交给我办。” 高梨树里所说的“祸”，指的其实就是私生饭尾行大作的事情。 当初，尾行大作一直纠缠唐泽真琴，好几次做出了非常危险的举动。高梨树里多次报警，但尾行大作背后似乎也有大人物在庇护，总是能够很快就活蹦乱跳从警局走出来，继续对唐泽纠缠不休。 高梨树里曾经因为这件事情动用了自己在警界的关系，对方答应就此调查一番，但不久之后，高梨树里再就此事与对方进行联系的时候，那位警长却总是以工作繁忙为由回避。 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当初庇护那个变态混蛋的，说不定正是三笠上元。也只有三笠财团这样的庞然大物，才会让警方也畏手畏脚吧。 高梨树里也曾试图通过媒体给予警方施压，督促他们尽快严惩尾形大作，但效果不甚明显。私生饭每一次从警局走出来之后，反倒会变本加厉。 一段时间里，唐泽真琴被尾行大作骚扰的不胜其烦，失眠，噩梦，精神恍惚，心力憔悴，而且，似乎根本看不到结束的尽头。她不止一次地向高梨树里表露出想退出演艺界的想法。 基于这些情况，高梨树里才会在没有征得唐泽真琴意见的前提下，擅自联系了隐藏于这个国家阴影角落里的杀手组织—— 组织的联络人带着进行知识普及的语气，颇有耐心的告诉高梨树里，在这样的年代里，杀死一个普通人往往并不需要付出被法律制裁的代价。 “嘿，把责任推到那些怪物身上就好了。”那人如是说。 “怪物？” “对，怪物。专业人士将它们称之为怪诞。” “怪诞？” “第一次听说吧，那是一种依靠特定规则来杀人的怪物。他们游走在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 “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你该不会一直以为自己到现在为止的记忆都还是完整的吧？”那人笑道：“让我来告诉你真相——一旦你身边发生了离奇的怪诞事件，警方的调查员很快就会赶到，在处理完相关事情之后，他们会删掉你对怪诞的记忆。所用的正是某种怪诞物品，讽刺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经历过怪诞事件？” “必然的，” 那人最后说道：“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女士，只要您付出足够的佣金，可以把一切罪恶都推给怪诞，您做好决定了吗。” “我……我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静待您的佳音。” …… 那天晚上，高梨树里整夜未眠，最终决定尾行大作的事情还是不去委托给杀手组织。 她倒并非在乎那笔数额不菲的佣金，主要是考虑到尾行大作这个私生饭在业界已经颇有名气，如果交给杀手组织去对付，对方很快就能猜到委托人与唐泽真琴有关。以杀手组织的能力，又不难顺藤摸瓜查到高梨树里的身份，到时候恐怕会有大麻烦。 高梨树里无法容忍干这种勾当的黑暗组织掌握半点唐泽真琴的把柄。 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参考了大量的资料，高梨树里独自制定了暗杀尾行大作、并栽赃给怪诞的计划，并且得以顺利执行。警方在看到尾行大作诡异的死亡场景之后，经过一番调查，并没有太多阻力地将尾形大作的死认定为怪诞事件而非凶杀案。 高梨树里一度为自己干净利落的设计和手法感到得意，可如今回头想想，这一切很可能始终都在三笠上元的掌控之中。她不由汗毛直立。 尾行大作失踪不久之后，唐泽真琴就从高梨树里的异样表现中，推测出了部分真相。在她坚持不懈的追问当中，高梨树里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坦诚交代。 “对不起，”高梨树里说道：“我实在无法容忍那个混蛋如此对你纠缠不休！” 那时的唐泽真琴满脸心疼神色，抱住了高梨树里。两个人相拥在一起，久久无言。 …… “不要擅自行动。” 此刻，唐泽真琴坚决反对高梨树里的想法，死死拉住了对方的手。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啊，”高梨树里忍不住问道：“三笠那个混蛋绝不会轻易罢休。” “我晓得一个人，”沉默许久之后，唐泽真琴说道：“他一定能够对付三笠上元。” “他是……” 高梨树里望着唐泽真琴，眼神里满是不解——这个国家能够对付三笠上元的大人物太多了，但有谁愿意为了唐泽真琴的事情去得罪三笠财团？更何况，唐泽真琴还有把柄抓在对方手中。甚至，连杀手组织十有八九都不敢接三笠的单子。说不准，反而会把唐泽的信息出卖给对方。 “顾醒，”唐泽真琴眼神里闪过一道亮光，“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高梨树里惊讶地看向唐泽。 “用人类的办法或许很难对付三笠了，” 唐泽真琴说道：“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人拥有怪诞的力量。” 第306章 记忆怪诞（四） 涉谷公寓，顾醒卧室，白天。 顾醒站在最靠里面的墙壁前——此刻，这里比之前多了一个棕色衣柜。衣柜是圣子专门到家具商城看中的，顾醒随后赶到买下来，很快送到了家。 “准备好了吗，顾醒君？”衣柜里传来了圣子的声音。 “嗯。”顾醒略有些无奈道。 “铛铛铛！” 衣柜门打开，穿着蓝色牛仔裤、白色短袖的圣子发出调皮的声音从里面走了出来。 “请看这边！” 圣子让开一条道，指着衣柜里面，“怎么样？” 顾醒顺着手指的方向瞧去，衣柜之内暗藏一条通道，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钻进去。 “这个通道很容易被人发现嘛，”顾醒笑道：“最起码，打开柜门就能看到。” “笨蛋，” 圣子指了指里面的衣架，“挂满衣服就很隐蔽了，另外……” 她说着，把手伸进衣柜里面，摸索了一番……接着，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一道和衣柜内壁材质一模一样的暗门缓缓降了起来，将通道堵的严严实实， “我在衣柜里面，靠近柜门的位置设计了一个按钮，只要轻轻一按，这道门就会落下……升起来……怎么样？相当精妙吧？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在两间公寓里自由穿梭了！” “很好，” 顾醒点了点头，“让我有了一种拍摄007电影的感觉。” “真的会拍吗？” “嗯？” “我是说，007电影，”圣子眼睛里冒着星星，“你们娜娅事务所，还有您这位大名鼎鼎的无面导演，会不会拍一部类似007题材的电影，我很感兴趣。” “呃，这个……得看情况，有时候并非你想拍哪种题材就能刚好拍到的，得看最近取到的素材……” “拍嘛！”圣子撒起娇来，“我真的想看！求求你啦……” 顾醒：“e……” “拍嘛，拜托了！” “真的不好拍，我这里取到的素材都是怪诞类型的，建立的宇宙也是怪诞宇宙，”顾醒挠了挠头，“除非——”他故意拖长声音。 “除非什么？”圣子凑了过来，满是期待望着他。 “除非你叫我一声老公来听听。” “哕！！！” 圣子撅起了嘴，“太做作了，我才不要！” “这点诚意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007的电影……” “切，”圣子戳了戳顾醒的胸口，“我还不想看了。换个要求——让我去拍一部电影怎么样？” “你想当导演？” “怎么可能……我只是想当演员，女主角，女配角，都可以，像唐泽真琴小姐在《黎都爱情故事》和《神秘岛》中扮演的角色那样。” “我们公司的演员可都是怪诞……” “我还不够怪诞吗？”圣子指了指自己胸口的血色锁链，“你见过哪个正常人类胸口有这种玩意儿？” “……” “到底行不行？” “别开玩笑了，”顾醒的神色严肃起来，“这条锁链我迟早帮你解决掉。” “不用，我自己来！” 直树事件之后，圣子彻底搬到了涉谷公寓，就在顾醒隔壁。但事实上，自打搬过来，她没在自己的屋子待过一晚上，总是通过那堵被她一锤敲开的墙壁偷偷溜到顾醒这边。 圣子迅速融入了顾醒和怪诞们的日常生活。 她有时会和熊田信彦并排坐在阳台的地板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会把脑袋凑近观察熊田信彦裂开的嘴角到底是人为撕开还是先天长成那样，会翻看熊田信彦的摄影机，看看里面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素材，看看自己的男朋友最近一段时间都经历了哪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或者，看看有没有别的女孩子对他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显然，最大的威胁来自早惠。但事实上，早惠又完全不够成威胁。 她在一段录像中看到了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将对手甩到很远很远的千代。为此，她埋怨顾醒一直没有告诉她千代的下落，并相约找个时间一起去探望这位久违的老朋友。 她和阳介一起对弈，绝大数时间以完败收场。 当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刻，她和阳介一起走上街头，盯着摆在阳介面前的碗，等着看一看到底是哪个幸运儿会往碗里投放一枚硬币。 每天，她都会看到喜多英二郎第一个抵达投币的身影，为此，她腹诽对方假公济私。 快要天亮的时候，她乘坐阳介驾驶的直升飞机前往东都，迎着朝阳升起的方向，靠在顾醒怀中，观赏一场瑰丽壮阔的日出。 抵达东都电台之后，她静静呆在吉田卫的演播室里，等待午夜十二点的《午夜呓语》直播，近距离观察怪诞主持人讲故事的情形。那个时候，藤野会在直播间里给吉田卫打下手、调音响。 她看遍藤野曾经看过的每一本书，找到藤野在书本上面做的每一个标记，从中分析得出，这位生前是高利贷老板的怪诞从未放弃过对自由和解脱的追求。 她曾在安井晴香的钢琴伴奏中和三个裂体藤野一起跳踢踏舞，感受西装墨镜男机械又僵硬的搞笑动作。 她向安井晴香学习滑板的技巧，成为对方继早惠和阳介之后第三个徒弟。她偷偷跟随安井晴香回到她的父亲、她的同事安井汰斗家中，看着父女二人每天都在上演的死而复生的感人重逢，为此掉落不少眼泪。 她跟奶奶学着织毛衣，用黑白电视机看《闪灵》录像带。 她带着导演和喜多英二郎专程前往大型车展，并在反复比对之后，由娜娅事务所出资，购买了一辆保时捷911作为喜多英二郎新的出租车，购买了一辆房车用来远行旅游，购买了一辆考斯特以备不时之需。 她组织全体怪诞联盟成员到郊外野炊，炫耀自己的烧烤手艺，看安井晴香在郊外湍急的河水里冲浪。 她在某个专门介绍旅游景点的up主那里发现了黎都附近一座非常值得游览的古堡，和顾醒一番商议之后，将其列入了近期的旅游计划。 她央求导演把她纳入最新电影的拍摄计划里，央求娜娅向她最喜欢的演员唐泽真琴发出一份女主角的角色邀请。 她惊讶地发现，唐泽真琴竟然给自己的男朋友打来了电话…… 第307章 记忆怪诞（五） 顾醒和唐泽真琴约在了顾氏侦探事务所见面。 唐泽真琴那边的情况似乎很着急，要求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和顾醒见一面。于是，大约半个小时候，两个人在侦探事务所碰头了。 唐泽真琴独自前来，进门时可谓全副武装，棒球帽，大墨镜，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见到顾醒之后，她把武装全部卸掉，投给顾醒抱歉的微笑，“对不起，您知道的，如果不搞成这个样子，我连出门都很难。” 顾醒：“您这么着急，是遇到了什么特殊状况吗？” “我想，” 唐泽真琴的脸色很差劲，当然并不影响她的美貌，“先给您谈谈我近一段时间的遭遇。” “我在听。” “不晓得您是否还记得我在世丰谷家中的那个地窖……您上次帮我调查私生饭怪诞事件的时候，我曾叮嘱您千万别进那里。” 顾醒诧异地望着唐泽真琴——按理来说，在那次怪诞事件结束之后，唐泽真琴的记忆已然被蛙人用消忆器清理了。当时，还是顾醒亲自把唐泽送到警察本部大楼的。 “抱歉，忘了告诉您，”唐泽真琴解释道：“其实，为了防止类似私生饭的事件再次发生，时时刻刻做好防范准备，我想办法躲过了那次消忆的过程。” “怪不得……我比较好奇，您是怎样做到的？” “当你的粉丝遍布全国的时候，”唐泽真琴勉强笑道：“大事情未必能办到，但一些小问题还是很好解决的。负责消除记忆的不是调查员，甚至都不是调查员助理，而是怪诞调查课的工作人员。恰好，那个人还是我的粉丝……” “所以，他收获了一张带着祝福语的签名照？” “非常真诚的祝福，”唐泽真琴眨了眨眼睛，“还有来自偶像的拥抱。” 顾醒想起来了——那天在警察本部，唐泽真琴消除记忆之后，顾醒目送她上车离开，但在上车的一瞬间，唐泽曾向自己投来一股异样的目光……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我想确认一下，” 唐泽真琴说道：“您应该按照我的叮嘱，没有进入那个地窖吧？” “当然，”顾醒清了清嗓子，“我没那么大好奇心。” “那个地窖消失了。” “消失？”顾醒做出一副愕然的样子，一旁的喜多英二郎为他的演技鼓掌。 “很离奇吧？” 唐泽真琴面色不安，“那么大的一个地窖，好端端待在我家地下，却在某一天晚上，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为此惶恐了好多天。” 事实上，完全不必惶恐。那个地窖……顾醒想说，它现在去了一个非常凉快又安全的地方。说实话，唐泽家祖传的地窖也着实有够吓人的，里面全是恐怖的怪诞。 “是够离谱的，”顾醒点了点头，“您专程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情么？这似乎也不是那么迫切的样子……” “还有更离奇的事情，” 唐泽真琴接着说道：“自从地窖消失之后，我就开始嗜睡，然后不停地梦到顾醒君。” “梦到我？” “对，”唐泽真琴盯着顾醒，“只要是睡觉，就一定会梦到你，很多次，我梦到你被人杀死，各种各样的死法……” 她的眼神开始恍惚，仿佛在回忆梦中的情形，“那些都特别真实，仿佛我亲身经历。梦醒之后，我犹然能记得清清楚楚……” “嗯，”这下子，顾醒来了兴趣，“能不能给我具体讲一讲？” 他本能地警觉起来，隐隐想到唐泽的梦或许可以解答自己长久以来的疑惑。 “可以，”唐泽说道：“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哦？” “我想请顾醒君帮我解决一个麻烦。” “请讲。” “这件事，要从上次您帮我解决的那个私生饭怪诞说起了……” …… 顾氏侦探所外，全副武装的唐泽真琴走出公寓大门，没走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并未看见顾醒出门相送的身影。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继续往前走。 司机驾驶着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唐泽真琴身前，她打开门，钻了进去。 “情况怎么样？”坐在后排另一边的高梨树里满脸关切地问道：“他答应了没有？” 唐泽真琴失落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 高梨树里满脸疑惑，“他不是说过，您是他的偶像吗？还专门和你要过签名照。” “这个人原则很强，”唐泽真琴道：“大抵凡是他认准的事情，谁来劝说也是不会扭转的。而且，我有注意到，自从上次调查完私生饭怪诞的事情之后，顾醒侦探对我的态度就很明显的转变。我猜测——从那个时候起，他或许就已经猜测到，尾行大作的死，并非那么简单。” “他对你的梦境也不感兴趣？” “恰恰相反，他对此非常好奇，”唐泽说道：“为了引起他的兴趣，我还透露了一些算得上劲爆的画面，可惜，他最终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唉，”高梨树里大为遗憾，“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样……如果事情暴露，恐怕我们两个都免不了牢狱之灾，”唐泽面色沉静，“按照b计划，我们想办法出境。注意，要避开三笠的眼线，做得隐蔽一些。” “别这样，出境之后，生活会非常煎熬的，”高梨树里苦苦相劝：“谋杀尾行大作的事情，完全是我自作主张，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该为此承受代价……要不然，我去自首吧，或者，我一个人出境，你告诉警察，那件事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哪有这么简单啊，”唐泽真琴苦笑道：“你觉得这件事情爆料出来之后，三笠就会放过我么。” 高梨树里听罢，痛苦地靠在了椅背上。 …… 顾氏侦探事务所，顾醒坐在沙发上，翻看代表尾行大作的《偶像星愿》。 洞二：【你真打算拒绝唐泽真琴的请求？】 “没有拒绝，” 顾醒沉思片刻，合上了《偶像星愿》，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浏览器，在某个搜索引擎上键入了三笠上元的名字， “我只是先了解一下情况。” 第308章 记忆怪诞（六） 不得不说，三笠上元在互联网上的记录干净的有些过头，几乎全是正面的报道，什么各种投资新兴产业，到非洲捐资助学，积极参加公益事业，有时甚至还会去探望孤寡老人。 顾醒完全不相信一个拥有良好品行的企业家会用那样极端的方式威胁骚扰唐泽真琴。 为了解更多的真相，顾醒决定潜入三笠上元家中，寻找一些可靠的线索。做这种事情，最适合出手的当然是隐形人尾行大作。想一想，一切由尾行大作而始，最终又由尾行大作调查真相，命运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三笠上元的别墅同样在世丰谷，比起唐泽真琴的别墅显然要豪华气派的多。别墅内外到处都是保安和摄像头，但尾行大作还是毫无阻碍地潜入进去。尾行大作的隐身当然也是规则，虽然等级低一些，但仍然是横在普通人类面前的天堑鸿沟。 尾行大作靠着他常年做私生饭经历培养出来的敏锐嗅觉，一路寻到了三笠上元用复杂密码锁住的书房，并且不费吹灰之力的从厚实的墙体中钻了过去。 他简直是专搞搜查的绝世天才，在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里，这间书房对他而言已无任何秘密。 从一开始，尾行大作就没有把时间浪费在书房的书柜、书桌的抽屉、单人床底、每本书的夹页中，而是径直找到了隐藏于书架上的某本机关书，轻轻按动一侧的按钮，整个书架缓缓向两侧移动，一道隐形门霍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穿过隐形门，是一件足有二十个平方左右的密室，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保险柜。同样，这些保险柜对于尾行大作而言也不构成任何障碍。 他像调皮的小孩发现了心爱的玩具，逐个钻入每一个保险柜里，潜入漆黑一片的狭窄空间，然后点亮手电筒，一探究竟。 那些保险柜里，绝大多数藏匿着稀有的珠宝、金银首饰，各种古董，少部分则是一些涉及商业交易的秘密文件，别说尾行大作，就连顾醒也对它们提不起任何兴趣。 最重要的发现在一个一环套一环的三层保险柜里，完全无视密码的尾行大作一口气突破三重铁壁钻了进去，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完全密封的档案袋。 “把它打开，”顾醒向尾行大作发出了指令，“我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尾行大作小心翼翼破开档案袋的封口，从里面取出来的是厚厚一摞写满字的纸张，最后还附有数张看起来颇为血腥的照片。 “带回涉谷公寓。”顾醒说道。 …… 涉谷公寓，顾醒书房，窗户紧闭，台灯亮起。 在台灯照明下，顾醒打开档案袋，从里面取出资料，仔细翻阅起来。 这是一份字迹清晰的案卷，后面还附有厚实的笔录，记录了在黎都市小田区南郊某处一户建发生的一起案件。 顾醒刚打开案卷之时心情尚还平静，看完之后，案卷记录的内容让他离奇愤怒了—— 十年前某个中午，小松飞鸟（56岁）和新婚不久的儿子山根克也（24岁）、儿媳大江茉美（23岁）约好一起去附近新开的烤肉店午餐，但小松飞鸟一直等到中午一点，儿子、儿媳仍然没有出现，小松飞鸟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两个人的电话始终显示关机。 小松飞鸟感到十分不安，在她的印象中，儿子的电话从来没有关机的时候，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状况……小松飞鸟心急如焚，立刻赶往儿子山根克也家中。 因为生活并不富裕的缘故，山根克也的婚房买在了小田区南郊，那一代区域之前因为发生过离奇的灵异事件，早年间的住户搬走了很多，房子价格也比较便宜。 身边的朋友曾劝说山根克也慎重考虑，山根克也却表示自己相信科学，绝不搞这些迷信思想，于是携妻子毅然搬了进去。 小松飞鸟赶到儿子家中之后，发现大门半敞开着，一度以为是夫妻二人吵架，走进屋子却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敲门进了卧室，床上倒是挺整洁，但儿子儿媳都不在。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异常。 等她走到厨房，才发现儿媳养的那条小狗被人砸死了，满地都是鲜血。小松飞鸟吓得浑身瘫软，当即报了警。 警方人员赶到现场之后，注意到山根克也家宅附近的监控摄像头全部被人剪断了，去调查与摄像头相连的电脑，发现最近几天的监控视频全都消失不见。 经过调查，也没有发现夫妻二人离家的状况。时间过了很久，如果说是劫持人质或者绑架人质的话，总应该有勒索电话打过来了。那天早晨，夫妻二人到底去哪了？行踪如何？最后一个见他们的人是谁？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随着夫妻两失踪的时间越来长，警方认为十分有必要对这座家宅进行一次全面彻底的现场勘查，各种线索也逐渐被发现——一侧窗子的护栏有个足以容纳成年人钻进去的缺口，窗子有被撬开的迹象，卧室的衣柜、抽屉有明显的翻动痕迹，客厅、卧室有被打扫过的痕迹。 警方很快带来了专业仪器，一些用肉眼无法看出的痕迹也逐渐显现出来。 客厅里发现了少量的人的血迹，血迹似乎被抹布擦过。 侧卧的床罩不见了，枕头内侧发现了巴掌大的血迹。 主卧的衣柜里散落几件皱巴的衣服，其中一件应该是大江茉美的内衣，上面有非常明显的撕扯痕迹，一个小铁钩被拉直了…… 对山根克也家里的勘查再无新的收获，但对一户建四周的勘查又有新的发现—— 因为地址偏僻的缘故，山根克也的一户建西边有一片野生树林，南面则有一条颇为宽敞的河流，警方在水面上发现了几个漂浮的黑色塑料袋。 一位警官出于多年从事刑侦行业的本能，认为这些袋子绝不简单，便组织人手将它们捞了上来。打开一看，发现袋子里面的东西杂乱极了，有一些垃圾，还有一些看起来蛮新的衣物…… 第309章 记忆怪诞（七） 很反常的事情有两点，第一，看起来很新的衣服怎么会和垃圾放在一起。按照人们惯常的做法，就算处理旧衣物也会单独打包。 第二，经过小松飞鸟的辨认，这几件衣服正是儿子、儿媳这几日经常穿在身上的，也是因为结婚刚买不久的衣服，怎么会随意丢到？ 随后，更反常的状况出现了——警方在黑色塑料袋底部发现了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的结婚证，同时还发现了两张银行卡。 没有人会把自己的结婚证随意丢弃的。两张银行卡看起来也崭新的有些过分。 外围的侦查还在继续，一户建里也有了新状况，警方对餐厅里摆着的一桌饭菜产生了疑惑：明明是很丰盛的一顿菜，却只摆了两双筷子，可看饭桌上的凌乱程度，很不像只有两个人吃过的样子。 此外，经与小松飞鸟了解，山根克也、大江茉美都是素食主义者，且从不喝酒，可桌上的饭菜却以烤肉、牛排这样的肉食为主，桌子底下摆满了空啤酒瓶……这桌饭菜究竟是为谁准备的？与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的失踪有何关联？ 很快，外围的调查传来了最新进展—— 警方在距离一户建西面的一座废弃建筑的外侧墙壁上发现了滴状血迹和擦拭痕迹，以血迹为中心再次对四周展开地毯式的搜索，终于在一处树林中找到土壤掩埋的痕迹。 警方迅速组织人力挖掘，不久就挖到了两双一大一小满是伤痕、赤裸的脚，接着再往下挖，就是两具完整的尸体。 经辨认，两位死者正是小松飞鸟的儿子山根克也和儿媳大江茉美。 尸体的状况相当惨烈，让人不忍直视—— 山根克也头部被砸烂三个大洞，身上被捅数刀； 大江茉美就更惨了，身上到处都是抓痕、齿痕、虐待伤，上下两处隐私部位都有被剧烈撕咬的痕迹，还有数十个被牙签、针头之类扎过的针眼，最敏感的部位高高肿起数厘米。 看到儿子儿媳尸体惨状的小松飞鸟当场哭晕过去！ 警方调查夫妻二人的社会关系，发现两个人素来为人和善，从未与他人发生过争执，也都未曾有过不良情史，于是排除了他杀和情杀。 房子里的现金和银行卡都被搜罗一空，显然入室抢劫杀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通过问询，警方又得知夫妻二人失踪前两天下午，有人看到他们的一户建附近有五个年轻男子长时间逗留徘徊，这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但调查监控时却发现相关的摄像头都被提前破坏了。 进一步调查的切入点选在了那张银行卡上。警方调取了银行卡的资料，显示两张银行均属于山根克也，卡上的现金分毫不剩。调取银行的监控，则看到夫妻俩失踪前一天晚上，一个身穿女式连帽外套、高跟鞋的少年走进监控区，从提款机里分批取走了卡里所有现金。经过辨认，外套和高跟鞋都是大江茉美的。 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有反侦查意识、晓得要破坏一户建四周摄像头的犯罪嫌疑人竟然在进入银行取款的过程中，全程未带口罩之类的遮挡物，只是把连衣帽戴在了脑袋上，这也让警方成功捕捉到了对方的容貌。 取款过程中，让人很愤慨的一点是——嫌疑人从提款机上输入密码，成功取出第一笔现金的一瞬间，难掩心中的激动，嘴角流露出非常灿烂而邪恶的笑容。 当嫌疑人离开提款机后，警方再也没能从室外的监控中找到对方的踪迹。 好在，提款机拍下的正面照片已经足够警方根据人脸识别系统认定此人的身份——三笠润一，竟然是三笠财团的嫡系子弟，着实让人不敢相信。 紧接着，警方顺藤摸瓜调查出了其余几名嫌疑人的身份：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和笹川那津南。经过调查，除了三笠润一之外，四人全都是整天在网吧晃荡的无业不良少年。 查清身份之后，警方当即在各大交通要口的监控里搜索嫌疑人踪影，不久发现五名嫌疑人正乘坐客车由黎都向北海方向逃窜，便当即设卡堵点终于在神奈县境内将这辆客车拦了下来，车上五人全部落网。 …… 涉谷公寓，书房内。 顾醒强忍住愤怒的心情从档案的附件里找到了五名罪犯的照片，并很快从中辨认出了那名叫做三笠润一的少年。 只看了一眼，早已在网站查过三笠上元很多资料的顾醒就断定： 毫无疑问，当初百般不堪的少年三笠润一就是如今光鲜亮丽的三笠上元，虽然经历时间的流逝，让三笠上元的脸上多了些沉稳，但是绝无法改变那几乎一模一样的轮廓和暗藏狠厉的眼神。 这一度让顾醒很难理解—— 以三笠上元这种出身怎么会沦落到此种境地？他仔细看过笔案卷，才晓得三笠上元早年间不知是什么缘故，性格极为叛逆，喜欢寻求刺激，时常离家出走，一段时间里与几名不良少年厮混在一起，各种违法犯罪的事情没少干过。其父母一度也因为他的出格言行，将他轰出家门。 至于拿着山根克也银行卡取钱的事情，对于三笠上元而言，大抵也是一种刺激。 仔细看过几人的照片，顾醒继续回看案卷。 五名少年落网之后，事情的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这五名少年之前入室盗窃的事情让黎都市参北区的警察署起了疑心，几人一路流窜，来到了小田区南郊，因为手头没有可供花销的现金，偷偷潜入山根克也的一户建偷窃。 在屋子的客厅里，几人看到了房主人挂在卧室的新婚照片，注意到女主人样貌十分美丽，顿时升起邪念。 在盗走一些现金离开之后，他们对女主人终究念念不忘，一周之后，经过精心谋划，再次潜入一户建，杀死了山根克也，又奸杀了大江茉美。 这幢小田区南郊入室强奸杀人惨案发生在十年前，按理来说，十有八九要在社会上引起极大轰动，但看后来的情况，竟然完全压了下去，属实有些离谱。 顾醒决定继续往下看，看一看当时的笔录…… 第310章 地狱夫妻（一） 顾醒认认真真看完了曾经的三利润一，如今的三笠上元所做的笔录，人心的险恶歹毒让他几乎窒息。 更令人忿忿不平的是，从档案中的一份文书里顾醒看到，这五名少年因为年龄的关系（表面如此，背地里就很难说清楚了），最终都只判了有期徒刑。 可称主犯的三利润一甚至只判了一年有期徒刑，还获得了保外就医，一天都没有坐进去。之后，为了消解此事带来的影响，三利润一改名为三笠上元，如今洗心革面，竟然摇身成为了热衷慈善和公益事业的企业，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 与三笠上元同谋的其余四名少年几年之后也陆续获得减刑，一个个活蹦乱跳地出狱了。 因为三利润一在逃亡过程中打给父亲的一通电话，整个案件从始至终都被控制在极小范围内知晓，在这个网络发达的年代堪称奇迹。 说来也够离谱的。如今的世道，对于一切犯罪行为都要从重判处，连入室抢劫都大有可能纳入死囚的试错行列，这几个少年竟然如此简单就脱罪了。这种世道，真是活该被骂。 无处可发的怒火让顾醒看起来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片刻之后，洞二识相地发出了久违的提示： 【请描述怪诞称谓】 “地狱夫妻。” 【触发人物：三笠上元（原名三利润一，三立财团嫡系子弟） 【触发事件：因为唐泽真琴的求助，怪诞描述者顾醒潜入三利润一家中，发现了对方藏在暗室中的秘密……】 事件背景：十年前的一桩入室抢劫杀人案……】 【怪诞存在之意义】 “惩罚那些逃过法律制裁、罪有应得的漏网之鱼。” 【怪诞触发之条件】 “当怪诞检测到符合怪诞存在意义范畴的漏网之鱼，即可触发规则。” 经过之前多次尝试，顾醒已经渐渐摸清了对怪诞进行描述的规律——初始描述之时，未必要写的非常具体，因为条件和表述写得越具体，所需消耗的寿命就越庞大。 像娜娅那种规则复杂又具体的怪诞几乎一瞬间要了顾醒的老命……即便那时他拥有一万多年的寿命。 当对怪诞的描述较为朦胧的时候，【洞】的机制会自动补全缺失的部分，顾醒只需把方向、目标或终点描述清楚即可。 比如这次的触发条件——逃过法律制裁，这一点是非常清晰的。但罪有应得的范畴，就需要【洞】的机制自发补全了。 此外，即便怪诞创造出来之后，规则令顾醒不甚满意，也可以通过后期不断执行规则来进行补全和完善，最终越来越贴近顾醒想要的样子。 “e，逃过法律制裁……罪有应得，” 他忽然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忘了把自己排除一下了，要是这俩夫妻描述出来，第一个找上我，乐子就大了。” 顾醒喃着，连忙把这漏洞补上。一旁的熊田信彦露出了颇有些遗憾的神情。 …… 【请选择怪诞的形象】 小洞提供了两个备选，一个是身穿黑色长袍的法官形象，另一个则是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惨死时的模样。 “老实说，这两个形象我都不太满意。” 【为什么？】 “法官我当然不作考虑。另一边……你不觉得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死的时候就够惨了，变成怪诞还要搞成这幅模样，实在有些过分吧？” 【只有这幅样子才够吓到坏人吧？】 “未必的，”顾醒道：“鬼怪固然令人恐怖。但须晓得，最可怕的却是人类自己。” 【为什么？】 “你做一次人就明白了。” 【……】 【你真以为我没有做过的么】 “好啊，告诉我，你是谁？” 【这个不能说】 “总而言之，”顾醒道：“这两个形象我都不满意。” 【我只能提供两个选项。不满意的话，你可以自己画】 “以为我画不了？” 【那倒没有……】 “樱子，” 顾醒将樱子唤了过来，又从案卷里找到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的结婚照，“麻烦你叫你的那位裂体人画家，把这幅结婚照画在这张纸条上。” 不一会儿，那位裂体人画家眼中散发着一股狂热，一路跑到书房，“樱子小姐，我这一生都在等待为你效劳！” 樱子指着结婚照，“画的好一些，要不然，你就要倒霉了。” 裂体人画家：“没人比我更懂画画！” 【……】 【真是物尽其用】 “不然呢，我最近发觉，我对家里的怪诞利用的还是不够充分，实在有些暴殄天物。下一步，可以就此好好研究一番。” 很快，裂体人画家就在小纸条上画出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的结婚画像。山根克很英俊，大江茉美也十分漂亮，难怪会被那五个混蛋惦记，但这绝对不是他们当畜生的理由。 【怪诞的惩罚方式】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太老套了……” 顾醒喃着，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规则要尽可能朦胧一点，但是目标要清晰…… 【请描述者确定怪诞生成。一旦生成，地狱夫妻就将成为真实存在的怪诞。除非被人收容，否则他和她的规则将成为那些逃过法律制裁、罪有应得之人的永恒噩梦。随着怪诞事件的不断发生，影响人数和范围不断扩大，怪诞的规则将不断完善和补全，描述者将获得相应的好处】 不久，隔壁卧室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早惠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提示顾醒：那魔女来了，你要做好准备！ 顾醒看着早惠，内心颇有些无语。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自从顾醒和圣子确立了恋爱关系之后，早惠就陷入了一段时间的低沉期。 又过了不久，她仿佛在自己的意识当中进行了一番外人无法想象的脑补，过后，她将圣子默认为强大无比的女魔王，一直在用可怕的魔法胁迫顾醒，逼迫他和圣子单独待在卧室里，做那些他根本不愿意做，且不可描述的事情。 而顾醒，每一次和圣子相处之时，看起来似乎心情愉悦，但实则强颜欢笑。他始终都在筹划着如何摆脱魔女的魔爪。 而早惠，则把自己当成了顾醒青梅竹马的爱人，为了帮助顾醒摆脱魔爪，假装成为顾醒家中的女仆，两人互帮互助、艰难地在逆境中生存…… “这都是什么离谱剧本……” 第311章 地狱夫妻（二） 涉谷公寓，书房。 顾醒迅速将纸条收拾起来，从书架上找到那本新出现的代表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的那本《史密斯夫妇》，随手翻了起来。 “看这样子，” 不一会儿，圣子推门走了进来，看见早惠站在顾醒身旁朝着自己怒目而视，“她现在还认为你这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正被我的魔爪所恐吓？” 顾醒连连点头。 “你要不要考虑用这个题材拍一部电影？” “得了吧，观众会以为我得了妄想症。” “让我看看，” 圣子从顾醒手里接过《史密斯夫妇》，“又有新书了？” “讲的是一对各自就职于不同杀手机构的神秘夫妻的故事，很有意思……” “不用说的那么详细，” 圣子坐进顾醒怀中，亲吻他的脸颊，“那部电影我看过的，布拉德皮特帅爆了，但是比你还差一点点。茱莉亚·罗伯茨是我的偶像，他们两个人在家里掀翻桌子，长枪短炮干架那一段我简直血脉偾张，所以……” 她眨了眨眼睛，“多出一本书是不是就意味着怪诞联盟又多了一位成员？” 怪诞之家的书架原本被顾醒设置为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无法看到，但和圣子确定关系之后，不知是什么缘故，圣子竟然也能够看见了，而且，注意到了它的怪异之处。 本着能不说谎尽量不说谎的缘故，顾醒简要告诉了圣子部分真相。 “这次应该是两个怪诞，但你可以把他们看成一个。” “他们在哪里？” 圣子的脸上流露出非常明显的兴奋神情，四处张望着，“可以让我和他们认识一下吗？” 事实上，对于怪诞联盟的成员们，圣子始终保持着极大的善意和好奇心，在顾醒忙于一些琐事之时，圣子甚至可以甩开他，独自和怪诞们进行无障碍的交流——即便怪诞们没法儿和她说话。 她和除了早惠之外的每一个怪诞交了朋友，甚至和娜娅、安井晴香成为了闺中密友，拥有了彼此之间独特的暗号体系。 这使得顾醒一度怀疑，圣子和自己同居的目的根本就是想和怪诞们玩耍，而非贪图他的美色。 “刚加入联盟的怪诞总是会很忙碌，”顾醒用双手扶正她的脸颊，好让她看着自己，随后轻吻她的唇，“不过，我想，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们。” “好吧，对了，” 圣子的呼吸明显有些加快，“唐泽真琴找你做什么？” 顾醒看着圣子，欲言又止。 “好了，” 圣子用手指比住他的嘴唇，“我知道你的秘密有很多——所以，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自己决定，哪些事情可以告诉我，哪些事情不该说。而我只有一个要求，千万别对我说谎。” 顾醒郑重点头。 接着，他看向圣子的胸口，轻轻抚摸她胸口的血色锁链，“我觉得，它好像比昨天又红了一点，是不是？” 圣子低头也看了过去，锁链映红了顾醒的手，像大红灯笼一般，“没有吧？” “我觉得肯定红了。” “我觉得——你应该去医院看看眼睛。” “来，” 说着，顾醒忽然将圣子拦腰抱起， “到船上，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认真‘研究一下’！” …… 世丰谷，三笠上元别墅。 距离三笠上元向唐泽真琴发出最后通牒已经过了二十个小时，对方却还没有任何联系自己这边的苗头，这令三笠上元十分火大。 不久，手底下负责监控唐泽真琴的负责人传来最新的消息——唐泽真琴竟然在试图暗中离境，一跑了之。 “白痴，这个女人以为我在和她玩过家家吗！” “的确很天真。” “她们两个打算从哪里走？” “从黎都机场乘坐飞机。” “几点的飞机？” “大约1个小时后起飞。”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对方刚刚订购了机票……时间只过了十分钟左右。” “立刻准备一辆车，我现在就要去机场。” 很快，三笠上元坐上了前往机场的黑色轿车。 一直负责监控唐泽真琴的负责人跟在他的身后，拉开了车前门，准备上车。 “你留在这里，”三笠上元看着对方，“继续指挥他们。” 三笠上元指的他们是一支埋伏在唐泽真琴别墅附近的监控小队，不仅有现场监控人员，还有技术高超的黑客，暗中夺取了唐泽家里以及四周所有监控摄像头的控制权。 刚才，负责人发给三笠上元一段视频录像，录像里面一个身形和唐泽真琴十分相似的女人坐上了一辆轿车，飞速赶往机场的方向。 “我跟着您的话，”负责人道：“可以第一时间接收您的指令……” “我们的监控大屏不就在这里吗？” 三笠上元一副决意已定的神态，“你就在这里，随时用对讲机向我汇报唐泽的动态。” “呃……好吧。” 汽车发动，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在它之后，一口气跟上了十几辆黑色轿车，仿佛成群结队的幽灵。 负责人望着远去的车影拿起手机，拨通了某个电话…… …… 车内，司机放起了三笠最喜欢听的放克乐，“社长，我们去机场？” 三笠上元，从后视镜里看着车的后方，那位负责人张望的身影，冷笑道：“唐泽真琴这个女人还真有点意思。” 说着，给司机指了另一个方向。 “呃，”司机说道：“走这条路的话，去机场难免有些绕路。” “至少，”三笠上元笑道：“它不会堵车。” “好的，社长。” 司机转动方向盘，汽车转入另一条街巷。 …… 黑夜，某座港口，一辆没有牌照的汽车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唐泽真琴带着棒球帽、口罩，身着一身运动服，从车内走了出来。另一边，差不多打扮的高梨树里也走出了车门。 高梨树里从车的后备厢取出了行李，两人相视一眼，顺着小道，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 “刚才西园打过来电话，” 高梨树里略微把身子凑近唐泽真琴， “说三笠上元已经出发，前往机场的方向。按照路程来看，他至少得半个小时才能赶到，在那里搜寻一番起码得花费二三十分钟，到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坐上了前往米国的客轮——还是用匿名的方式登船。大概率等我们到了那边，三笠都搞不清楚我们去了哪里，是怎样离开的。” 第312章 地狱夫妻（三） “不要掉以轻心。” 唐泽真琴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为了避开监控，她刻意让高梨树里把车停得远一些，所以，这里距离繁华的码头还有一段距离。 空旷的道路使她内心感到不安，头顶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征兆着她此刻的处境——说实在的，三笠上元还真是会选发难的天气。 朝着码头方向前行的路上，唐泽真琴虽然表面云淡风轻，但实则内心忐忑不安，每一个疾驰而过的车影都让人提心吊胆。 终于，两人来到了码头边缘的位置，码头那边灯火光亮，一派繁忙的景象。 这个年头，愿意坐轮船远行的旅客越来越少，大多数轮船都已改为货轮。高梨树里这次预定的这艘广岛号，则是为数不多的豪华邮轮，夜间开船是该船的特色，目的是让花大价钱购买船票的客户们欣赏到绝美的海上夜景。按高梨树里的话来讲，就算是逃亡也绝不能让唐泽走的太狼狈。 订船票的时候，高梨也专门托了关系，以匿名的方式登记。只要保密工作做得好，整艘游轮都不会有人知道唐泽的身份。 此刻，距离登船大概还有半个钟头的时间，两个人商议一番，决定暂时先在无人的角落里安静等待，以备不测。 “唐泽，” 高梨树里笑了笑，故作轻松，“你有没有想过，到了那边之后打算做点什么？” “还没想好，”唐泽真琴面露茫然神色，“你知道的，我只会演戏。唱歌的话还凑乎，但到了那边，我们肯定没法儿再做抛头露面的事情了。” 一旦过了三笠上元给出的最后期限，那件事情的真相肯定就要公布于众，这样一来，消息也会传到米国那边。本子和米国是签订了引渡条约的。说不准，到时候唐泽还得另寻他所。 “我想好了，” 高梨树里微笑着，“我在绘画方面还是小有天赋的，到时候，没准靠作画就能养活的了我们两个——当然，靠我们之前的积蓄，其实已经实现财富自由了。” 唐泽真琴和高梨树里都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女人，所以这些年赚来的钱大都做了比较稳妥的理财。这次逃亡之前，高梨树里都进行了变现处理。来不及变现的也都进入了手续阶段，到了米国那边还能继续推动一番。 “唐泽，” 高梨树里略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到了那边，就不用再考虑钱的事情了，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吧。你不是一直说，很渴望自由、渴望全世界去旅游的么。” 那是拍戏拍到快要昏厥时的想法啊。唐泽心想。 但最终，她还是以点头回应。 一阵划破夜空的邮轮长鸣响过，广岛号开始登船了。 “好，我们出发吧！” 怀着难以言明的心情，两人一起走向登船的码头。唐泽真琴仿佛已经可以想象——待会儿在人潮涌动中，自己像一艘无法控制自身航向的小舟，随着汹涌的潮流，毫无目的地打转。高梨树里则紧紧抓着她的手，以免一不小心走失散。 越来越靠近登船的长梯，心情越是忐忑。这时，唐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唐泽小姐，很难想象，我们会在这里相见。” 唐泽真琴的心立刻直坠谷底。高梨树里脸色瞬间惨白，腿脚直发软，但仍然毫不犹豫挡在了唐泽和三笠上元中间。在三笠的四周则围着十几个身穿黑色西服、面目可憎的家伙。 “三笠上元！” 高梨树里嗓音瞬间变得尖锐起来，“你想干什么！” “哟，”三笠上元阴阳怪气地说道：“明明是大明星和经纪人背信弃义，怎么您一副受害者的口气呢？你们真的以为我会毫无保留地信任西园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高梨树里颤抖着嗓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 三笠上元微笑着， “要么，让唐泽跟我走；要么，我现在报警——说实话，怎么能随便让杀人犯离开我们国家境内？这简直是对法律和正义的最大亵渎。” 高梨树里：“我要报警！” 三笠上元：“哈哈，我看您是昏了头，什么时候轮到杀人犯如此嚣张了？” 高梨树里浑身都在颤抖，嘴唇张合好几次，似乎想做最后的挣扎，却又不知该如何挣扎。 反倒是唐泽真琴很快冷静下来，她努力保持沉静地望着三笠上元，用几乎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道：“让高梨离开，我和你走。” “哦？” 三笠上元歪着脑袋，看向高梨树里，“你想让她离开去哪里？” “上船，继续这次航行。” “我不走！”高梨树里大喊道：“我要留下来，和你在一起！” “还真是伟大的友谊啊，”三笠上元狞笑着，“可惜，她哪里都不能去，毕竟是杀人案的凶手主谋和重要证人呢。” “救——” 高梨树里忽然冲着远处的人群大喊起来，但只喊了一声，三笠身边一个保镖就冲了上来，捂住了她的嘴，另外两个人控制住她的双手。紧接着，其中一个人从兜里掏出一根针管，迅速扎入她的脖颈。 仅仅过了三秒钟，高梨树里的眼神就开始迷离起来，用尽全身力气说了一声，“唐泽，快逃”，人就昏了过去。 很可惜，这里距离人群还有点远，四周又是漆黑一片，根本来不及求援。 “你呢，”三笠上元看向唐泽真琴，做了个打针的手势，“是想清醒地跟我回去，还是……” “不必麻烦了，”唐泽真琴毫无生气道：“我跟你回去。” “这样才对嘛，” 三笠上元目光忽地迷离起来，“因为我也真心想要一个神智完好地诗织小姐啊。” …… 三笠上元的黑色轿车内，唐泽真琴坐在了驾驶座的后面。 三笠上元让司机把音乐调整为《黎都爱情故事》的插曲，在浪漫音符飘动的车厢里，他仿佛置身于《黎都爱情故事》的真实世界里，化身为男主角，不停对唐泽真琴讲着那些酸倒牙的台词——说真的，他也是够厉害的，那么长的台词，他竟然一句都不落地讲了出来。 唐泽真琴心中万念俱灰…… 第313章 地狱夫妻（四） 唐泽真琴想到了一切可能的后果——即便三笠上元暂时不会将那段视频网上，也会一直拿它来威胁自己。那么，很显然，未来等待唐泽真琴的便是作为奴隶一般的女人，任由三笠上元驱使，受尽折磨和屈辱。 唐泽真琴怎肯轻易就范？她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千方百计也要杀死三笠上元，之后哪怕逃出国内、流亡海外，亦或者坐进监牢，都可以接受。 黑色轿车向着世丰谷三笠上元别墅的方向驶去。唐泽真琴的余光瞄向三笠上元，这位不择手段的财阀子弟似乎正为自己今晚的重大收获而洋洋得意。 那就一起毁灭吧。唐泽面沉如水，如此想到。 这时，窗外的天色忽然明亮起来。 这让三笠上元和唐泽真琴都感到大为惊异，两个人同时发呆地望着窗外——不仅仅是天色，连四周的景色都有些怪异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没有了城市里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五彩霓虹灯，眼前是一条乡间柏油路，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这……”唐泽真琴不禁开口道，“是哪里？” 很快，她注意到了三笠上元的怪异状态—— 他张大嘴望着外面的情景，整个人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脸色忽然间变的很白，瞳孔开始放大。 “三笠……” 唐泽真琴心中不禁暗喜——一切令敌人畏惧的事物，此刻对她来说都是喜讯。她试探着问道，“三笠先生？” 三笠上元却完全没有理会她，只一个劲儿地望着窗外发愣，嘴里喃喃到：“不……不可能。” 下一瞬，就连唐泽真琴也愣住了……因为此刻，她所乘坐的交通工具也不再是那辆令人感到窒息的黑色轿车，而是一辆颇为宽敞的大巴车。 唐泽真琴举目打量了一番，这辆大巴车上，除了自己、三笠上元以及大巴车司机之外，还坐着四名年轻男子。这四人此刻都转头向三笠上元看了过来，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混蛋，” 其中一个身材最为庞硕、面目有些凶恶的男子说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知道了，” 另一个染了一头紫发、看起来颇为中二的男人打量着车厢，“我们肯定是穿越到某一个无限世界了，主神在哪里？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他继续观察四周，“该死，我们该不会是穿到了《去地狱的派对巴士》那部烂电影的世界里了吧？还是《行尸走肉》？这里谁是资深者？告诉我，我该怎么强化自己……” “你这个白痴，育二，”他身旁的一个平头男子说道，“按常理来说——我们显然是在做梦，想一想，我们几个都多少年没见面了。不，或者说，是我自己在做梦？” 显然，这几个人彼此间都是相识的。 “喂喂，”第四个男子眼神有些色眯眯的，“我说，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你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和我们坐在同一辆车上的这位大美女……她是唐泽真琴啊，出演《神秘岛》的唐泽真琴，超级大明星！” 其余几人这才向唐泽真琴看了过来。很快，他们认出了唐泽真琴，一个个眼神都变得不大正常了。 唐泽真琴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用双手搂住自己。 “我说笹川那津南，”一头紫发的木本育二说道：“你还是那副老样子嘛，一见到美女就挪不开眼！” “诸位，” 笹川那津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离大明星这么近过呢。” “我也是，”身材庞硕的平野浩吉也站了起来，向唐泽走了过去，“说实在的，唐泽小姐，您在《黎都爱情故事》扮演的角色我超级喜欢的——我当时做梦都在想，要是能和您睡上一觉，这辈子都值了！” 听了他的话，唐泽脸色刷白，一言不发，双脚忍不住哆嗦起来。 “喂喂，” 平头男今佐和吉忍不住说道：“你们几个，现在这种状况，难道不应该想一想我们为什么会跑到这种奇怪的地方吗？” “还用问吗？”笹川那津南露出猥琐的笑容，“你刚才自己不是也说了吗，这是在梦里……在自己的梦里都不能为所欲为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哈哈，说的很有道理，” 平野浩吉继续向唐泽真琴走了过去，“你们都靠边一点，让我先和唐泽小姐亲近一番。” 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了过去。唐泽强作镇定，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对方。 “等一等，” 说话的是三笠上元，“我说等一等，平野。” “怎么，”平野浩吉看着挡在唐泽真琴面前的三笠上元，面露不满之色，“三笠，你是想英雄救美吗？这不大符合你的风格吧？你忘了当年……” “白痴，闭嘴——” 三笠上元阴沉着脸望向车窗之外，“你们几个就不觉得这辆车，还有这个地方，很眼熟吗？” —— 重感冒……这两天状态实在不大好。 第314章 地狱夫妻（五） 听了三笠上元的话，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四个人同时看向了车窗外面，阴沉沉的天色勾起了他们对往昔的回忆。 “我的天，”平头男今佐和吉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坐大巴车的时候……” “闭嘴！”肥硕的平野浩吉打断了他，“那件事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难道我们每个人为此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 正在这时，大巴车后面远处响起了警笛声，一声比一声紧促、激烈，让他们手脚直发凉。 “怎么回事？”有人说道：“该死的，请告诉我，这是梦，这不是十年前的场景吗？” “闭嘴，闭嘴！” 没错，十年之前，这五个少年从山根克也、大江茉美家里逃走之后，正是乘坐了如此模样的大巴，走在了如此模样乡间公路上。在彼时慌不择路的处境中，大巴车的身后也追来了数辆警车。 梦魇般的场景令人窒息，少年们乱作一团，咒骂声、哄吵声不绝于耳，有人去抢司机的方向盘，企图让大巴停在路边……然后，溜之大吉。 “慌什么！” 三笠上元从怀里掏出手机，“我找人把这件事摆平好了。” 他下意识作出如此决定，仿佛十年前的场景重新上演。 从怀里掏出那部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手机，看着上面陌生又熟悉的、带着污渍的键盘，他感觉自己真的重新回到了十年之前。 不过是一场意外的轮回而已，他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再来一次，再走一遍流程，十年之后，他还是那个热衷公益和慈善的知名企业家。三笠上元心里顿时踏实了。 拨通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久违的父亲的声音，“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 “我杀人了，” 三笠上元在重复十年前的对话，“警察已经找上门了，不想让你儿子死的话，就赶紧想办法。” “报位置。”父亲的声音迅速严肃起来，一如十年之前。 “黎都往北海方向的大巴，目前刚进入神奈县……” “我会处理的，”父亲说道：“但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事实上，十年之前，他就是如此说的。 其余四人纷纷围了上来，询问三笠上元怎么样了。三笠答道：“放心吧，一切都会没事的。你们忘了吗，我是三笠家的人。对我而言，那种平民夫妻，死一万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几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肥硕的平野浩吉大为不甘心地看了不远处脸色惨白的唐泽真琴一眼。 三笠上元则径直走到唐泽真琴身前，冷声道： “听着，我不管这是一场梦，还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搞鬼。但你别高兴的太早，我决不会轻易罢休。” 唐泽真琴长长呼出一口气。 不久，大巴车被尾随而来的警车逼停到路边。 警察们举起手枪对准了大巴车门口，五名少年抱着脑袋从车厢里走了出来，又在警察的押解下分别钻进不同的警车里。 即将钻入警车的瞬间，三笠上元扭头又看向唐泽真琴，目光如同一条大不甘心放过猎物的毒蛇。唐泽真琴明白，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还会再回来的。 警车呼啸离开，竟然没有让唐泽真琴一起回警局做个笔录，这让她颇为意外。 她发了一会儿呆，天色突然暗了下来，重新恢复夜晚的模样，她心头一紧，这才想起自己目下的处境，正打算重新坐上大巴车好在下一个站点下车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大巴车也消失不见了。 唐泽真琴连忙拿出手机给高梨树里打去电话，两人确认彼此都相安无事之后，唐泽真琴给高梨树里发去自己的位置。 大约半个小时后，高梨树里带车匆忙赶来。回去的路上，唐泽真琴把自己这边发生的离奇状况告诉了高梨树里。 “竟然有这种事？”高梨树里惊讶地望着窗外：“可是，我那边的天色一直都是晚上啊。” “所以才很奇怪，” 唐泽真琴道：“最奇怪的是，好端端的轿车突然变成了大巴车，车里还多了四个非常不友善的陌生人。” 为了进一步确认方才发生的异常，两个人想办法去调取了沿途的视频监控，果然看到了唐泽真琴之前乘坐的那辆大巴车，以及警车逼停大巴那一幕情景，却未曾找到轿车变成大巴车和大巴车离开的视频。 “不管怎么说，” 高梨树里忽然说道：“眼看就要滑落最危险的处境，竟然发生了这种诡异的事情，说不准真的是老天在帮我们呢！唐泽，我们不能放弃这样的机会，今天晚上，我们还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我也是这样想的，” 唐泽真琴连连点头，“刚才下车的时候，三笠上元恶狠狠地盯着我，我就知道他摆脱麻烦之后，肯定还会来找我的。对于那些大财阀而言，警察和法律根本不算什么麻烦事。” 两个人商定之后，立刻买了最近一趟离开本子的航班机票，让司机径直开往机场。 她们提心吊胆完成了值机，进入了候机大厅等待。 “来一杯咖啡压压神，” 高梨树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递在了唐泽真琴手里，“这几天你可受惊了。” 唐泽真琴接过咖啡，小小喝了一口，一股热流顺着嗓子滑了下去，顿时觉得温暖许多。 她望向候机大厅的大屏电视。 此刻，电视上正播放着时事要闻，什么国家最近正在决定把一些受过污染的废水排入公海，因此受到了世界各国的批评；什么北方大国因为感受到了某个军事联盟的威胁继而对邻国展开了特别军事行动；什么国家前任首相意外遇刺，等等。 唐泽真琴瞬时间有些恍惚，她忽然想到要是高梨树里暗中杀死尾形大作的事情曝光之后，自己这位国民女神的爆炸式新闻会不会铺天盖地占满各个频道头版头条，想来在这个国家的娱乐史上也绝对能留下不可磨灭的一笔……人生真是无偿啊。 这时，电视上的画面忽然模糊起来，紧接着画面一转，一个昏沉的场景出现在电视上。 唐泽真琴望着画面中的人物，不禁睁大了眼睛…… 第315章 地狱夫妻（六） 机场电视大屏上显示的是一个光线明亮却又让人倍感昏沉的审讯室。 三笠上元坐在一张椅子上，对面是方方正正的审讯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位穿着制服、带着警帽的警察。此刻，警察正低着脑袋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 此时，高梨树里也注意到了电视画面上的异常，惊讶地喃道： “啊……这个人，不就是三笠上元吗？” 唐泽真琴下意识点了点头，继续盯着电视上面的屏幕看。 很快，高梨树里注意到了，整个机场所有的显示屏都在播放三笠上元的画面。 她拿出手机，正打算找人问询一下此中缘由，却发现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也开始播放同样的场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机场的广播开始提示乘客准备登机。 “唐泽，”高梨树里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先上飞机？” “先等一等，” 唐泽真琴摇了摇头，“我要把这段视频看完，我有种预感，没准儿——我们暂时不用离开这个国家了。” …… “你们到底是怎样杀死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的，请全部交代出来吧。” 审讯室里，警察低着脑袋，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搞什么鬼？” 三笠上元悠闲地靠在椅背上，脑袋一歪，眯着眼睛看对面的警察。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明显感觉到对方对自己充满了恶意，顿时觉得很不爽， “我说，你大概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带到警局里面的是何许人也。不过没关系，用不了多久时间，你的顶头上司会告诉你，你究竟犯了何等错误。” 说着，三笠上元索性彻底靠在了椅背上，脑袋整个扬起，面对着审讯室上方的顶灯，闭上眼睛，仿佛享受起了日光浴。 “三笠先生，” 负责审讯的警察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三笠上元身边，低头凝视着对方，“您还记得在山根克也家的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等等，你的声音……” 警察的声音好像突然和之前变得不大一样了。 三笠上元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浑身一激灵，顿时睁开了眼——审讯室的灯光突然暗淡下来，气氛变得阴沉沉的。那位警察就站在他的身旁，低头俯视着他。 他的脸方才一直是被迷雾笼罩着，始终无法看清楚，此刻脸的轮廓却忽然清晰起来—— 这是何等恐怖的一张脸啊，脸上布满了血丝，眼球被鲜血淹没，嘴唇黑的发紫，两边侧脸上还被用锋利的刀刃刻下了几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不停地从伤口里面流出来，落在了三笠上元的嘴里。 腥咸的滋味直冲三笠上元的嗓子眼儿，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在胃部翻涌，他当即趴在地上呕吐起来，顷刻之间，几乎要把自己的肠子全部吐出来。 顾不上理会身体的强烈不适，三笠上元再次抬起头来，看向了警察，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你是……不可能！” 没错，虽然依然面目全非，但三笠上元依然认得出来，面前这位正在审讯自己的警察，长了一张和那个女人的丈夫一模一样的脸！ “报应总会到来的，”警察狰狞着微笑道：“迟早。” 听完这句话，三笠上元的脑袋仿佛被一记闷棍击中，意识开始昏昏沉沉，整个人仿佛飞到了九天之上，像鹅毛一样飘飘荡荡。 他忽然变得放松起来，不再害怕警察那张可怕的脸。 “三笠上元，”警察还在说着，“我再问一次，您还记得在山根克也家的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三笠上元忽然充满了诉说的欲望，他想把当时发生的场景一五一十、全部吐露出来。毕竟……那是只有电影才能拍出来的故事。 “那段时间里，我因为强奸了家里一名女仆，被父亲赶出了家门，但是父亲没有给我一分钱的生活费，” 三笠上元坐在椅子上，开始面带微笑讲述着， “我和平野浩吉两个人白天在小田区的太和网吧上网，晚上基本也住在那里。就是那段时间，我们遇到了常年在南郊厮混的笹川那津南，我们聊了很久，觉得颇为投缘。这个家伙也是个色鬼投胎，看女人总是看下半身，但我觉得他至少不忸怩作态。” 警察：“继续。” “笹川那津南问我和平野浩吉，是不是准备干一票大的。我说，‘已经看中一户人家’。笹川那津南再也没有说什么，到网吧和我们一起上网了。 当天晚上，木本育二、今佐和吉也来找我们了。木本育二早就知道我的计划，上次去那户人家偷东西的时候，他也在……对于那位漂亮的女主人，木本育二也是赞不绝口的。 今佐和吉嘛，本来是找我们上网的，听了我的计划之后，也想看看那家女主人到底有多好看，把我们迷得摄魂颠倒。 五个人聚齐之后，我就说‘明天我们到上回去的那家里，去把他家抢了’，还有女主人的事情，这次一起办了，他们四个人都同意了。” …… 涉谷公寓，客厅，电视机上播放着三笠上元被审讯的画面。 “顾醒君！”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圣子忽然喊道：“你过来一下啊。” 顾醒打开书房的门，走进了客厅，“怎么回事？” “你看，” 圣子一脸紧张神色，“从刚才开始，电视上就在播放这个。” 说着，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连手机上也是，好像一场奇怪审讯的直播……我问过黎都市的各位同事，据说，现在整个黎都市所有能够播放视频的电子屏幕都在进行这场直播……如果说，这是某个混乱无序的怪诞，事态恐怕……” “别紧张，” 顾醒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你不是一直很期待见到他们吗？” “你的意思是，”圣子睁大眼睛看着顾醒，“他们……是新成员？” …… 审讯室。 “第二天，我们睡到12点多，起床后就直接来到了南郊那个一户建的附近，” 三笠上元继续交代着，“去的路上，我让他们都尽量小心一点，避过沿途的摄像头。到了一户建的时候，大概下午三点多，我们没有直接闯进屋子里，先在附近找了一个能够直接看到一户建的小树林，在那里面观察了半天，等这家主人回来。 在小树林里聊天抽烟的时候，我就一直跟他们说，这个女主人长的很漂亮，我们一会进去把这个女的嘿嘿掉，平野浩吉说，我就算不抢也要看看这个女的长的到底多漂亮。” 第319章 地狱夫妻（九） 东都市，某幢城市中心的别墅内。 三笠周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的审讯直播——这本来是只在黎都市才能看到的视频，但三笠周平想办法做了实时转播。 视频里被审讯的男子正是他的小儿子三笠上元。 十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三笠周平原本狠下心并不打算插手，却经不起儿子母亲的苦苦哀求，才想办法向警方施压，使得那场惨绝人寰的事故低调处理了。 在那之后，三笠上元竟然真的改过自新，认真学习企业经营管理之道，积极从事公益慈善事业，大有浪子回头的势头。这也使得三笠周平对自己出手救回儿子的事情颇为自得。 只是没有想到，十年之后，那件事情竟然又被人重新掀起，而且进行了整个黎都市覆盖所有显示屏的实况直播。 直播开始的第一时间，三笠周平就收到了线报，当场向国警厅那边施压，让对方想办法解除直播的状态。 可惜，不论是大规模地停电，还是从电信运营商的角度进行全面断网，都无法终止这场可恶的直播。 黎都警方甚至发短信向市民发出这场直播可能是某个恐怖组织有计划的袭击，如此也无法阻止广大市民在论坛里对直播和那起案件的热烈讨论。 “命运是场轮回啊，” 三笠周平不禁感叹，“欠老天爷的账，总有要还的那一天。” 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三笠周平看了看来电提醒，显示对方正是自己的父亲，三笠财团的实际掌舵人——三笠北斗。 想起严厉的父亲，三笠周平顿感焦头烂额。更何况，三笠上元当年的事情是周平背着父亲所为，如今被对方知道真相，还搞到天下皆知的地步，后果实难想象…… 迟疑稍许，三笠周元终于硬着头皮接起了电话，听筒那头立刻传来了父亲雷鸣般的声音—— “混账！” “父亲，”三笠周平立刻承认错误，“是儿子错了！” “你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那件案子……我不该救孽子。” “那种事情，” 三笠北斗道：“对于一个财阀子弟而言算不了什么。但我最痛恨的是——我的子女搞出他们自己都搞不定的乱子。这种人，我称之为废物。” “是！” 三笠周平不禁躬下了腰，“儿子明白了，这件事我自会处理妥当的。” “废物，”三笠北斗道：“对我而言，废物没有存活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必要，你明白吗？” “嗨伊！”三笠周平额头冷汗直冒，大声回道。 挂掉电话之后，他在屋里来回踱步，稍许终于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你尽快联系毒师、死神、闪电和迷先生，就说只要能搞定这件事，无论多少钱，我们三笠财团都愿意出。” 对面的助理大概被惊到了，半晌才连连称是。毕竟，黑扑克通缉牌上前五名已经被自己的老板直接点出了四个。至于另外一位审判者……据说从来没有与财阀合作的历史记录。甚至，那个混蛋喜欢专门找财阀的麻烦，但财阀却拿他毫无办法。 “就让这一切彻底结束吧……” 三笠周元看向电视屏幕里正在接受审讯的儿子，“对不起，润一。” …… “很好，” 审讯室里，警察面无表情盯着三笠上元，“请继续讲。” “从男人钱包里找到银行卡之后，” 三笠上元仿佛受到了警察的鼓励，更加神采飞扬地讲起了彼时发生的故事， “我就问他密码是多少，男人不肯说，我们五个人就把他按到墙角揍了一顿，那男人疼得直叫，最后说了一个密码。 我用手机银行查了一下，发现密码根本不对……真是好笑，以为我们是傻子么。那之后，我们几个又狠狠揍了他一顿。我当时就想杀了这个男人。” 警察：“所以，那个时候就把他杀了？” “没有，杀他是后面的事情。” “为什么没动手？” “我想起了他女人，”三笠上元笑道：“要是他现在就死的话，他的女人多半不会很听话。我们打算用他威胁他女人，让她乖乖就范，要不然就杀了她男人。” “很好，继续讲。” “那个男人死活不肯说出银行卡的密码，于是我就在卧室找到了一个电插排，用刀子把线割断，又用电线把男人的双腿绑住。 笹川那津南那个混蛋是色鬼投胎，转身就去了卧室，我知道他去找女人了，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商量好怎么对付她了。笹川那津南走之前让我把男人的裤子脱了，我和木本育二，坐在沙发上，拿着匕首、菜刀也坐看着男人。 平野浩吉、今佐和吉两个人跟在那津南后面去了卧室，两个人说是去看一看，但我知道，他们其实是想跟在那津南后面占便宜。” “继续。”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卧室那边动静挺大，就跑过去看了看。原来那女人死活不愿意，我当时就在想，先不杀男人果然没错。我就对女人说，’你最好乖乖听话，要不然你男人一定会死得很惨。‘ 女人还是不肯听话，我就让守在客厅的平野浩吉把男人弄出点动静来。平野浩吉就用点着的烟头在男人身上戳了几下子，男人疼的叫了几嗓子，那女人终于不忍心，这才答应不会反抗了。” “很好，继续，三笠上元先生。” “之后，卧室那边就顺利多了，那津南那小子不论提什么要求，女人都照做不误。我一看情况都已如此，男人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就考虑着要不要把他解决了。如果动手的话，最好还是换一个地方，省的在客厅动手被女人看见，就架着男人往另一个卧室走，男人就一蹦一跳跟着我过去了。 正打算动手的时候，平野浩吉忽然说他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这个饭桶……我也是服气了。不过，考虑到我们几个里面，就数他的身体最壮，打架主要靠他，我忍了。 平野浩吉自己从厨房里捣鼓了一番，弄了点又黑又焦的饭菜来，完全无法下咽。 我就问那个男人，‘你不是厨师吗？’ 之前，男人一直苦苦向我哀求，我完全没有搭理他。这会儿，他听见我提要求，他很快就说行。我帮他把腿上的电绳解开，他就忙不迭地去厨房做饭去了。 我不放心，让平野浩吉和今佐两个拿着匕首死死盯住他。” “你呢，”警察问道：“你那个时候去干嘛了。” “我去卧室参观了，” 三笠上元道：“说起来惭愧，那个时候，我只在视频里看过那种事，自然是有些好奇的。只不过，五个人里面我是老大，当然不能显得太没见识了。 我在卧室又看了一会儿，不得不说这女人生得实在好看，但那津南那小子花了很长时间还不完，我只好先去洗澡……” 第320章 地狱夫妻（十） “混蛋！” 黎都警察本部大楼，智子愤怒的一巴掌，差点把视频会议室的桌子砸烂，“这种混蛋留着不杀，在等着发酵下酒吗！” 她已经仔细看完留在小田区警察署的那份案卷，浑身血液不停往脑袋上窜。 这时，助理再次走进门来，急匆匆报告： “已经找到审讯室的位置！” 屋里的调查员齐齐看向助理。 “就在小田区警察署，”助理说道：“而且，就是当年曾经审讯过三笠润一的那个审讯室。” 审讯室设在那里，倒是颇有些出乎大家的预料，而且似乎大有深意。 智子立刻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蜂人问到。 “去找那个混蛋——我要亲自审讯他。” 其余三人望着她，欲言又止。 “天呐，你们该不会以为，” 智子止住脚步， “这种家伙被怪诞而不是法律惩罚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吗？” “你有没有想过，”蜂人指了指正在直播的显示屏，“如果不是怪诞，这桩冤案恐怕要永远尘封下去。” “但这绝不是用怪诞代替法律执行正义的借口，” 智子直视蜂人，“法律是常态，而怪诞是无常的，是偶然！就算是善良守序阵营的怪诞，你也永远不晓得它们什么时候管用，什么时候没用，什么时候只会起到负面的作用，而且，很有可能，等它们渐渐补全规则之后，它们随时都会一脚踏入混乱无序的阵营！” “怪诞联盟呢？”夜影说道。 事实上，智子的观点代表着怪诞调查界和整个警界对于怪诞惩罚罪恶、执行正义这一现象最主流的意见。智子的师傅、已经失踪的乌鸦也曾是这一观点坚定不移的支持者和践行者。 除了智子方才陈述的理由之外，主流观点还认为，法律可以通过公检法三方分权实现监督和制衡，而怪诞则是完全脱离政府管控的力量，这才是怪诞惩罚罪恶被视为异端的根本原因。 “他们是例外，” 智子道：“就算是怪诞联盟，我们也无法确定，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也会失控！” 智子说罢，环视屋内，“等着吧，三笠上元一定会被列入试错死囚的行列——我亲自为他送行。” 临出门前，她最后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审讯直播—— “我洗澡大概洗了二十多分钟，” 三笠上元接着说道： “洗完澡我就往卧室走，那个时候笹川那津南从里面出来了。我推门进去，看见女人光着身子盖着被子，靠在墙发呆。 木本育二也在里面，正穿衣服呢。混蛋，这个白痴也抢在我前面了。 我让木本出来，然后又把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都喊过来，告诉他们‘今天晚上就把夫妻两个都解决掉。’ 我问木本现在几点了，木本说十一点，我就说‘那就三点行动’。四个人都同意了，我也再没多说话。其实，我这么做，主要是想让他们明白，这里谁说话算话。当然，那对夫妻是绝不可能留活口的。” 说到这里，三笠上元忽然看向警察，“你好，我有点困了，能抽一根烟吗？” “可以，” 警察嘴角挂着阴沉的笑，从兜里掏出一盒黑色包装、看起来很阴间的烟。他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三笠上元。 “这烟是什么牌子的？” 三笠上元接过烟，仔细查看它的模样，整支烟，包括滤嘴都是黑色的，凑近一看，才能看到在烟纸上浅印着的骷髅?logo，“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地狱牌。”警察说道。 “这名字听起来很酷，我能看看烟盒吗？” 警察把烟盒递在他的手中，他仔细看了又看，被烟盒正面那个极为精致、栩栩如生的骷髅头所震撼， “太棒了，绝对上等的品质，我真心期待这烟抽起来的味道。” 三笠上元说着，把烟叼在嘴上，“可以借个火吗？”莫名其妙地，他竟然变得有些礼貌了。 警察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打火机上面居然也印着骷髅的logo。 “地狱牌打火机？” “没错，” 警察把打火机凑到他的嘴边，“我有一整套地狱牌子的装备，衣服，皮带，手铐……” “真够酷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三笠上元渐渐回到了学生时代的心态，对一切新鲜事物充满了好奇感，“等我出去之后，你帮我也弄一套，我会给你一大笔钱。” “是么，”警察笑道：“我很期待那一天。”说着，他点燃打火机。 三笠上元把烟头凑到火苗上，轻轻吸了一口。瞬间，他感觉自己快要被一种极其美妙又难以言明的感觉包裹着，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吐露出来，“我可以接着讲了吗？” “非常好，继续交代。” “商量完灭口的的事情之后，我又回到卧室，女人问我：‘你们什么时候走？’我说‘很快，但是你得陪陪我。‘” 三笠上元接着说道： “我想她肯定听懂了。她说她考虑考虑。想了一会儿，她告诉我，‘我陪完以后，你们马上就走吗？’ 我说‘可以，你好好陪我，’我指着客厅里正在吃饭的那四个家伙——实话说，那个男人不愧是专业厨师，做出来的饭菜果然不同凡响，我在卧室里闻到都有点想去尝一尝再回来了。当然，我忍住了。 我指着那四个家伙说，等他们吃完饭，我们马上就走。’ 女人同意了。我让她帮我脱好衣服，又让她在床上躺好，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二十多分钟。 等我出来之后，男人已经被他们押到另一间卧室里，我过去看了看，男人被铐在了床上，脸上的表情很痛苦。我看见他的胳膊在流血，就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地上的啤酒瓶扎破了’，我用毛巾给他擦了擦血，又问他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嘿，这个笨蛋大概被我擦血的事情感动了，给我说了两张银行卡的密码。 那个时候，平野浩吉又去找女主人去了，我知道他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就让木本育二、今佐和吉骑着家里的电动车去取钱，我自己则同时打开了两个卧室的门。 他们家的构造很有意思，两个卧室正好彼此相对，我就站在两个门之间，既能看见女人，又能看见另一个卧室里的男人。我听见小卧室里传来的声音，我走到男人那间卧室，发现在这里听得也很清楚。 我看见男人坐在床上一言不发，我就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他说，‘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妻子。’我就骗他说‘行’。 第321章 地狱夫妻（十一） “完全是十恶不赦的混蛋！这个家伙千万不要让我找到，否则我非要杀了他不可！” “哥，你已经晚了一步，我正在前往审讯室的路上，计划将那个混蛋扔到正在喷发的富士山火山口！” “简直是真实版的‘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必须要去警方彻查此次事件，否则我们就集体上街游行！” 本子国各大论坛上，数不清的网友一拥而上，瞬间多出了数以万计的讨论帖，全部都是关于那场正在进行的直播。 在论坛刚起势的时候，三笠周平就注意到了网络上的可怕苗头，当即向警方施压删掉相关的讨论帖，但很明显删帖的速度赶不上网友发帖的速度，甚至网友们开始指责政府大量删帖是为了袒护幕后黑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警方的网络部队上面来。 警方当即产生了撤一撤的想法。 三笠周平只恨本子国的财阀比起隔壁泡菜国的财阀对政府的影响还是远远不够—— 事实上，如今，本子国的财阀影响力比之从前已经胜过不少了。再往前追溯几十年，因为那场可怕的战役，本子国内四大财阀被米国人尽数解体，重新组合成为六大财团，重组后的财团变得更加扁平和去中心化，远远没有之前对政府的掌控力。甚至，核心家族都快要被排除在财团中心之外。 近年来，因为米国国内的怪诞事件愈加频繁，导致了几乎颠覆性的影响，于是放松了对本子国内的管控，几大家族趁机向米国人投诚示好，让出了巨大利益，这才重新夺回了对各个财团的掌控力，也因此重新对政府拥有了较强的影响力，但实话说，比之泡菜国的财阀还要相差不少。 至于论坛上关于这场直播的讨论，在一番揪扯之后，三笠周平最终同意警方搜索关键字，只是删除了那些把凶手和三笠家族联系起来的帖子。 不久，助理传来关于黑扑克通缉成员的消息—— “毒师和迷先生同意出手了，但两位先生都在询问，怎样才算消除此次事件的影响？” “只要让公众认为，这起事件与三笠家族无关就可以。” “好的。” 三笠周元则继续在网络上关注那些热度较高的帖子。这时，一个名为【我是受害者山根克也的母亲，是大江茉美的婆婆，为了洗清儿子、儿媳的冤屈，我在黎都警察本部大楼所在的山海街申冤十年】的帖子映入了三笠周元的视线。 他点开帖子，看见一张老人的照片，老人满脸风霜，手里举着一面牌子，牌子上用大字写着—— 【请帮帮我吧，儿子、儿媳惨遭杀害，凶手逍遥法外，天理何在！】 帖子里面讲述了老人十年多来在黎都警察本部大楼附近申冤的历程，其中还讲到了一个名叫须田刚一的男子，为了帮两位死者洗清冤屈，试图潜入小田区警察署调查案件案卷，却被不明身份的强大力量所阻挠，背后似乎有财阀的影子…… “立刻删掉！” 三笠周元向助理发出指令，“然后，马上将老人和那个叫须田刚一的年轻男人带回来，绝不能让他们再发出任何帖子。” …… 山海路大街上。 越来越多的人将小松飞鸟和须田刚一围了起来，他们都看过那个帖子，了解了两人的经历和处境，纷纷打抱不平要为老人伸张正义。 对此，须田刚一真的很难理解——小松飞鸟在山海街喊冤十年，详细的情况都写在牌子发帖诉说山根克也的冤情，却从来没有引起什么正义之士的关注。可是，这场奇怪的直播刚刚开始，就能带来天翻地覆的改变…… “是神明，” 小松飞鸟望着远处的显示屏，以及人人手中正在直播的手机，神色虔诚， “这是只有神明才能带来的力量啊……” …… 远处，数名黑衣人望着被人群团团围住的小松飞鸟，颇有些无奈的样子。 其中，一名黑衣人拿起手机拨了出去，将这边的情况惶恐不安地报告给上司。 “好的，知道了，”对方答道：“迷先生不是答应出手了吗……眼下的状况应该算作合同内的部分吧？” …… 不多时，一辆造型夸张的红色跑车从山海路远处朝着这边疾驰而来，发动机的轰鸣震耳欲聋，街上行人纷纷躲避。 稍许，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红色敞篷跑车停在了路边。 须田刚一透过人群看到，车上坐着一男两女。 男人穿着红色大衣，大衣上有整齐的小花纹。他的视力还不错，能看清楚每一个花纹都是一个个“谜”字。 红色裤子，红皮鞋，红色的绅士帽……男子的手里拿着一根红色手杖，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红色雾气。 透过雾气，隐约可以看见男子英俊的脸，眼神深邃，嘴角挂着一抹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 两个女人容貌一模一样，各自穿着一黑一白的洛丽塔裙，五官精致可爱，明显感觉缺少活人的气息。 两个女人忽然从车里打转地跃起，用金鸡独立的姿态站在了车门上。 白裙少女道：“我是谜面！” 黑裙少女紧接着说：“我是谜底！” “哦哈哈哈哈哈～”红衣男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各位，准备好迎接谜先生的闪亮登场罢！” 他说着，从指尖弹出一张卡片，卡片在半空中高速旋转，忽的炸裂开来，在半空中化成一团粉色的迷雾，稍许，迷雾汇聚成一行大字—— 【谜先生来此所谓何事？】 四周的人群像是看神经病一般地看着他。 “你们这群凡夫俗子，” 谜先生用尖锐的嗓音说道：“像我这样伟大的人物，何必向你们这些白痴提出谜语呢？简直对牛弹琴！哈哈哈～” 他说着，发出一连串的尖锐笑声。接着，大衣袍底对着人群一挥，红色的迷雾四散开来，人们互相看不到彼此，惊慌的大喊大叫。 一片吵闹和慌乱之中，跑车的轰鸣声再次响起……等到迷雾散尽，人们惊奇地发现小松飞鸟和须田刚一消失不见了。 第322章 地狱夫妻（十二） 红色敞篷跑车驶入一片昏沉的迷雾之中，道路在迷雾中延展，又渐渐消失其中。 敞篷车的后座放着两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从山海街带走的小松飞鸟和须田刚一就装在塑料袋里面。为了防止两个人因为缺氧而死，谜面在塑料袋底部戳了两个小洞。但两个人仍旧一动不动，毫无疑问，那是因为她们体内被注射了适量的麻药。 谜先生一生致力于向别人提出无解的谜题，但说实在的，谜先生提出的大部分谜题都毫无挑战性……而他最常使用的、阻止别人揭晓谜底的方式是——抢在别人回答之前，说出答案。 这完全是最没有下线的出谜者。最糟糕的是，谜先生对此毫无自知。谜面和谜底则永远不会点醒他。 这片迷雾大概是谜先生有生以来最成功的谜题……它包裹着迷先生亲手创建的谜之庄园。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听说过谜之庄园，却从未有人在没有谜先生的引领下成功找到庄园。当然，更没有人能在没有迷先生的引领下离开谜之庄园。 这是谜先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汽车继续在迷雾中穿行，谜面和谜底共同哼着一首曲调怪异的歌曲，仿佛海妖在吟唱。 不久之后，迷雾渐渐散开，眼前的世界清晰起来——这是一座充满英伦风情的豪华庄园，郁郁葱葱的树林，大片大片绿茵茵的草坪，远处是优雅、古典又气派的城堡，让人怀疑只有皇家贵族才能生活在此地。 城堡之中，除了谜先生之外，生活着数十个年轻的女人，她们美丽动人、身材火辣，同时各个身怀高超本领，绝不是普通的花瓶。 谜先生出生贫寒，无父无母，全凭自己的双手打下这一番浩荡基业……天知道他接了多少财阀的巨额单子，才能把庄园搞得如此气派。 红色跑车缓缓驶入城堡，沿路走过很多穿着女仆装的靓丽少女，纷纷朝着谜先生行礼。 谜先生坐在后车座，向她们逐个投以飞吻。他的手腕轻抖，卡片旋转飞到半空中。 “砰”的一声炸裂，在半空中化做一行粉雾聚成的字—— 【亲爱的们，崭新的谜题——谜先生带着谁回来了？】 少女们纷纷给出自己的答案—— “奥特曼！” “路飞！” “卡卡西！” “乔纳森！” “哈哈～” 迷先生尖笑着从跑车上跳了下来，“可爱的小笨蛋们，你们都没答对！” 谜面和谜底各自抱起一个黑色袋子往城堡主楼里走了进去。 “谜先生！”少女们齐齐喊道：“您说，里面装的是什么嘛。” “是宝贝。” “宝贝？” “哈哈哈～” 谜先生跟着谜面和谜底走进了古堡大楼里，他的声音从大楼正门传了出来，“对，宝贝，那些大财阀们想要的不得了的宝贝！” …… 古堡内部，谜先生的办公室。 高大的、充满西式风格的办公桌。谜先生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雕花大椅上，整个人靠在椅背，两条腿搭在办公桌上，呈现出相当放松舒适的姿态。 “咚！” “咚！” 两个黑色袋子被谜面和谜底扔在了地上。 “喂喂，” 谜先生敲了敲桌子，发出噔噔噔的声音，“我说，你们两个轻一点，回头还要用他们和三笠家的人换大笔的赎金呢。” “谜先生！” 此时的谜底脸上不再死气沉沉，撅起嘴对着谜先生撒起娇来，“完全没想到那位老太太好沉呀，快要背不动了。” 另一边穿着白色洛丽塔服饰的谜面脸上依旧是冰冷神色，“男人也很沉。” “打开袋子！”谜先生打了个响指，“揭开谜底——让我看看三笠那家伙为了他们到底愿意掏多少钱。” “哗！” 谜底解开装着小松飞鸟的黑色口袋。 三个人围了上去——从袋子里钻出来的，是一个手持拐杖、笑容慈祥的老奶奶。 “这是小松飞鸟？”谜面疑惑道。 “当然，” 谜底拿出手机，点开从三笠那边传来的小松飞鸟的照片，“我可是照着图片……” 话说到一半，谜底哑然了——图片和实物完全不相仿。 “好吧，” 谜先生双手叉着腰，“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图片发错了，还是小松飞鸟整容了？” “或者，” 谜底挠了挠头，“仅仅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关系？” “白痴！”谜先生道：“想都不用想，你根本就是抓错人了。” 话音未落，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从黑色口袋里钻出来的老奶奶魔术般地变出了一个老式布艺沙发，一团织了一半的毛衣和线球，一个发黄的旧电视柜，一台老式彩色电视机，一台录像机。 随后，她拄着拐杖坐在了沙发上，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播放起了《闪灵》电影。 带着慈祥的笑容，老奶奶织起了毛衣，认真看起电视。 “谁能告诉我，” 谜先生大感荒谬，指着老奶奶说道：“这个老人到底怎么回事？她是登记在案的魔术师吗？” “据我了解，”谜面道：“我们国家的魔术界里完全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还愣着干什么！” 谜先生用自己手里的红色拐棍直敲地板，“把她从哪里带过来的，再从哪里带回去啊！” …… 请神容易送神难。 谜面和谜底想尽一切办法，也没能让老奶奶挪动分毫。她们甚至举起机关枪对着老奶奶扫射，然而那些枪子儿却原班不动地弹了回来，要不是谜先生曾经教过她们躲避子弹的方法，两个人早就被打成了筛子。 “好罢，” 谜先生无奈道：“很显然，这个老人有点邪门……” 谜底：“另一个袋子怎么办？” “打开它——还是算了，” 谜先生想了想，说道：“谁知道会从里面钻出来什么鬼东西。而且，和三笠家要钱的话，也未必非要打开袋子吧？” 正说着，角落里的黑色口袋忽然自己抖动起来。三个人的目光同时向袋子的方向瞧了过去。 黑色口袋被挣脱开来。 接着，从里面钻出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我的天，” 谜先生第一时间捂住了谜面和谜底的眼睛，“这他妈是什么糟糕透顶的谜底——” 从口袋里爬出来的男子嘴角裂开直接连到了耳根底，脸上沾满了鲜血，遍布血丝的眼球凝视着谜先生…… “我说，”谜先生下意识往后退去，“这位帅气的先生，先等一等……” “啊呜！啊呜” 只用了几口，裂口男就把谜先生吞到只剩一双血淋淋的脚在地上一蹦一跳…… 第323章 地狱夫妻（十三） 谜之城堡内的某间密室。 摆在桌子上的三个栩栩如生的玩偶几乎同时炸裂开来。 紧接着，红色的雾气在屋里飘散，谜先生和谜面、谜底同时出现在了雾气之内。谜先生的脸色很糟糕。 “我就知道这单生意不好做！竟然一次性废掉了三个替死玩偶，” 谜先生抱怨着，并向谜底发出指令，“你去查一查，那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一身黑色洛丽塔的谜底最擅长搜集信息，她当即取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打算偷偷进入警方的数据库。 “我想，” 这时，谜面指着墙壁的方向，“我想，应该不用调查了。” 谜先生和谜底同时向墙壁看去，那里出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仿佛一个人正举着摄像机在拍摄—— 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少女正在镜子前认真的化妆打扮。 “花子！”谜先生叫出了少女的名字。 画面之中，下意识的，花子下意识的转向身后，接着，露出恐惧的神情。 镜头朝着花子扑了过去。 花子立刻朝上方弹跳起来，在半空中打了个转，接着趴在墙壁上，蓄力一弹，向另一边逃去——谜之城堡里的每一名少女都是本领高强的杀手，由谜先生亲自教导。 出师之后，少女们会代表谜先生去全世界执行杀手的任务。单就花子而言，至少已经完成了七次暗杀任务。面对摄影机，花子能有这样的表现，谜先生并不奇怪。 但很快，花子还是被摄影机追上了。最终的结果——她被吃掉了，只剩一双脚。花子是没有替死玩偶的，这也就意味着，她永远死掉了。 “该死！” 谜先生看向窗外的灰色大雾，“这种大雾，这种血盆大口，这种用摄影机杀人然后整栋大楼直播的方式……” “没错，是熊田信彦，” 谜底揭示了谜底， “那个曾经让东都调查员闻之色变的混乱无序怪诞。据说，他后来加入了传说中的黎都怪诞联盟，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他针对整栋大楼的袭击事件……” “让我想一想——” 谜先生来回踱起步子，“我们按照计划，去找小松飞鸟和那个叫须田刚一的年轻人，找到了，抓住了，一切进行的很顺利，我们把两个人带回了家，然后他们就被人掉包了？” “纠正一下，”谜面面无表情道：“应该是在抓人的时候就被掉包了。” “这不是重点！” 谜先生重重敲击着红色拐杖，“有人竟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搞小动作，而且成功了？谜底！你去查一查那个怪诞联盟到底有几名成员，其中有没有，” 他说着，用拐杖指了指房间里正坐在沙发上看《闪灵》的老奶奶，“有没有像她这样的……” “有，” 谜底使用黑客技术，早已熟练地打开了警方的资料库：“据警方分析，在传说中的怪诞联盟中，有一位代号为【拒绝高利贷的奶奶】，与这位特征十分符合。” “这让我想起了那次十分糟糕的经历，” 谜先生看着窗外的浓雾，“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一次，浦只家族的一位成员让我去营救他们的儿子，叫什么浦只三郎，结果，我跳上了一辆出租车，里面坐着五个怪诞！我想，熊田信彦肯定也在里面！那一次，我废掉了两个替死玩偶！” 谜面：“谜先生，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退钱，” 谜先生重重敲击地面，“三笠家给的那点钱根本不够！” 这个夜晚，谜先生用尽了浑身解数才将熊田信彦送走。为此，他动用了一个代号为【飓风】的、有着近似吹风机一般造型的怪诞物品，这才将笼罩整座古堡主楼的浓厚大雾刮走。付出的代价是五个女仆杀手的生命。这实在让他心痛的要命。 而那位老奶奶，足足在谜先生的办公室里待了一个星期才离开。更糟糕的是，她似乎对这间豪华办公室十分满意，隔三差五还会返回来重温一番。 …… 某个陌生房间里，什么家具都没有，电视屏幕上播放着审讯三笠上元的直播。四面墙壁都是光溜溜的，其中一面墙壁好像用某种特制的玻璃做成。 须田刚一还有些发懵——不久之前，他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红色大衣、拄着红色拐杖的男人朝着自己冲了过来，接着大雾弥漫，他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红衣男子消失不见了，围着自己的人群也消失不见了。 他发现自己来到了这间陌生的屋子。他一度很紧张，但看到小松飞鸟还在自己的身边，于是稍稍放松下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把自己和小松飞鸟带到这里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问题在须田刚一的脑袋里不停旋转。 他也曾尝试打开房间的门，却发现房门紧锁，根本无法破开。他试着用手机联络外界，或者报警，但这里没有一格信号，电话完全无法拨通。 “有人吗！外面有人吗！” 他尝试着大声呼唤，希望有人听到来解救他和小松飞鸟。 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请耐心等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等待？等待什么？”须田刚一大声呼喊道，“你是谁？是你带我来到这里的吗？” 须田刚一喊了很久，陌生男人却再也没有回答。 他只好看向小松飞鸟，“您没有事吧？” 小松飞鸟此刻坐在一把椅子上。椅子与电视里三笠上元坐的那把十分相似，这让须田刚一感到十分晦气，但老人家跪的太久了，总算有一个可以坐的地方，还挑剔什么呢。 对于须田刚一的问话，小松飞鸟仿佛完全没有听到。甚至，很可能，她对于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来到这里也没有丝毫的好奇。 她只是专注盯着屏幕上的审讯。事实上，以她的听力而言，电视里的三笠上元到底在说什么，她十有八九是听不清楚的。 老人只需知道那位看不见面孔的警察官正在为自己申冤，这就足够了。 她此刻的情绪多半是紧张远大于愤怒吧——这位警察官究竟能否为儿子、儿媳洗请冤屈？所以，她才会如此专注，双手紧紧握着拳头，以至于那拳头从来没有停止过颤抖。 或许，听不清楚也是一件好事。倘使她知道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对儿子、儿媳的所作所为，想必，她一定会愤怒到当场昏倒。 须田刚一也看向电视机。 这位警官大人究竟会如何对付三笠上元这个畜生呢？ 这也是须田刚一此刻所好奇的。 第324章 地狱夫妻（十四） 对于三笠上元的审讯，须田刚一一直都在认认真真地看，用极度愤怒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是须田刚一的同学，但事实上，不仅如此——大江茉美还是须田刚一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暗恋的女人。 他甚至比山根克也还要更早一些认识大江茉美。为了靠近大江茉美，山根克也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做了很多努力，但世事无常，偏偏大江茉美和山根克也两个人初次见面就对上眼了。 更无奈的是，山根克也还是须田刚一国中时代最好的朋友。后来者居上，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更何况，感情这种事，和先来后到是毫无关系的。 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确立了恋爱关系之后，须田刚一就下定决心，放弃对大江茉美的一切幻想。等二人成婚之后，须田刚一送上了自己最美好的祝福，本打算继续寻找自己新的人生，哪里晓得，两个人成婚还不到一个月，就传来了如此噩耗。 “一定不能让杀死克也和沫美的凶徒逍遥法外！我一定要亲手把他们送上绞刑架！” 抱着这样的年头，须田刚一扎身基层警界，奋力寻找真相，却屡屡受挫，如何能不心灰意冷。 今日，得知昔日好友和梦中情人在生前最后的时光竟然遭受如此非人的虐待，他内心遭受到的冲击远远胜过那场令全国民众无比恐惧的巨大海啸。他暗中发誓，如果警方不能给与克也和沫美公正的结果，他豁出一切，也要让三笠上元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看着电视机，耳边响起了方才陌生男子说的话。 结果吗……很好，我到要看看最终会是怎样的结果。 “刚一啊，” 小松飞鸟似乎感受到了须田刚一的怒意，缓缓向他看了过来，“电视机里那位警察在说什么啊？” “犯罪分子必将受到应有的下场，”须田刚一肃立在老人身边，“绝无例外——他就是如此说的。” 电视屏幕上，审讯还在继续—— “半个小时以后，木本育二和今佐和吉就回来了。” 三笠上元深深吸了一口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颤栗， “回来的时候，他俩带回来一大包饮料和零食，鼓鼓囊囊的，还有很多进口食品，一条碧丝梦香烟。 木本育二说一共取了三十万円，买东西花了一些，我数了下，还剩下二十九万左右，我就从衣柜里找出一个手包，把钱塞进里面了。 说实话，因为父母断供的缘故，那段时间我们的生活过得很狼狈，这些钱，还有一大包零食和香烟竟然让我产生了人生还是很美好的念头。” 警察：“以旁人性命为代价的美好吗？” “也不能这样讲，” 三笠上元吐出一口烟圈， “说实话，当时闯入那座一户建，包括后来的抢钱，对女人做的那些事，还有后面毁尸灭迹的时候，我心里面都没有太多考虑过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会怎样，他们从前怎样跟我们有何关系？ 就当时而言，只是觉得既然同伙伴们说好要干一票大的，无论如何也要做到。而且，作为带头人，我必须豁得出来，不管做到哪种程度，都要给木本育二他们树立一种毫不慌张的感觉。否则，如何能镇得住他们？” 警察：“很好，继续。” “育二他们把零食带回来之后，浩吉这个胖子说他又饿了。我想了想，又让那男人给我们做了些下酒菜，我和浩吉就在客厅里边喝酒吃宵夜，边看电视。 笹川那津南这个色鬼投胎的家伙又钻进卧室去找女人了，我也懒得管他。反正时间还够。我这人很讲信用的，说好三点动手，早一分钟也不行。 等男人做完饭，浩吉在卧室里找到一块儿黑布，就把他的眼睛蒙住，然后用电插板的电线给他手脚捆起来。 我又去卧室那边看了一会儿那津南和那女人。可能因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三个人最后都想尽兴一番，于是三个人抓紧时间轮流过来了，那女人吓得直叫唤。 我看见后，告诉他们‘小声一点’，然后就去客厅，走的时候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关上门以后，卧室的灯就灭了。不过，还能听见里面“啪啪”的声音和女人的哭声。 大概一点半左右的时候，几个人都累得不行了，决定去休息一会儿。我倒是还好，突然来了兴致，便和那女人聊了一会儿天。那女人当时肯定傻了，和我聊了很多话，还跟我讲她小时候的事情。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过了一会儿，平野浩吉忽然和我说，他想搂着女人睡觉。我问他为啥，他说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搂着女人睡过觉。我说，行，我问问那女人。 我就把浩吉的想法告诉了女人，女人一开始不同意，但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自己想通了，又告诉我可以。我把这事儿告诉了浩吉，浩吉反而说算了。我知道，他怕女人趁他睡觉时弄他。 大概二点四十左右的时候，女人忽然问我，‘你们什么时候走？快走吧，我不报警’，我问浩吉几点了，浩吉说了之后，我说，‘这个点没车了，我们今天晚上睡在这里，明天一早再走。’ 说完之后，我去了客厅，把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四个人都招呼过来了。 我说，‘马上三点了，这两个人必须死。但是死之前，我觉得让他们两个人再见一见比较好’。” 关于这一点，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我就到卧室，让女人把衣服和牛仔裤穿上，带着她到了客厅。之后，又让平野浩吉把男人也带过来。 男人过来的时候，眼睛还被那块儿黑布蒙着。我让浩吉把布条解开。 浩吉解开布条之后，把他推到女的身边，我在旁边站着。女人问男人，‘你没事吧’。” 男人没有回答，他问女人，‘你没事吧。’ 女人就扑到男人怀里哭，说‘我没事’。男人拍着她的肩膀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两个人又抱了一会儿，我看了看表，时间马上到三点了，决定立刻动手。” 第325章 地狱夫妻（十五） 得知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在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刻，还在彼此安慰、相互鼓励的时候，须田刚一彻底愤怒了，从心底产生了搬起椅子砸烂电视的想法。 准确的说，他并非是想砸烂电视。而是异想天开地想到——这把椅子在他愤怒火焰包裹中，一定会穿过电视屏幕，直达审讯室，重重砸在三笠上元的脑袋上，直接把脑袋砸开花。 正当他准备付诸于行动的时候，房间里那面用特殊玻璃制成的墙壁忽然亮了以下，紧接着原本发暗的玻璃忽然变成了透明的颜色。透过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名叫三笠上元的男人正在接受警察的审讯。 “混蛋！” 须田刚一朝着玻璃扑了过去，“我要杀了这个畜生！” 他试图撞碎玻璃，但他显然低估了玻璃的硬度，“咣”的一声，他的肩膀感到一阵剧痛，玻璃却纹丝未动。 “耐心一点吧，年轻人，” 不知从哪里再次传来了那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至少，让他们把真相先告诉这个世界。” 须田刚一还望四周，仍然看不到说话的人在哪里。 他只好看向玻璃后面的审讯室，虽然这块玻璃的隔音很好，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从玻璃后面传过来，但电视机的直播同步传递审讯室的声音。他看着审讯现场，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那天晚上可怕又残忍的场景…… …… “让两个人抱了一会儿之后，” 三笠上元被包裹在那个名为地狱牌香烟燃烧所产生的烟雾之中，感觉自己似乎身处另一个世界， “我看时间差不多，就把男人拉进另一个卧室里，平野浩吉找来一截黑色电线，让这个男人趴在床上，他搬起男人的脑袋，我用电线在他脖子上缠了一圈，我和浩吉一人拽着一头，使劲勒他脖子。 说来奇怪，我们两个人勒男人脖子的时候，他完全未曾挣扎，仿佛一心求死的样子，搞的我们几个都有些意兴阑珊。 不过，杀人这种事，岂有杀到一半停下来的道理？ 我和浩吉憋着一股劲儿，反而加大了力道，没有想到，许是因为用劲太大，反而把电线拽断了。 我便让浩吉再去院子里找更结实的东西，我叮嘱他，‘最好快一点，要不然就过时间了’——我对说过的事情很看重，过了时间再动手，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浩吉从门口自行车上取下来一条铁锁链，我看之后很满意，就说，‘就用这个好了，一定能行。’ 我和浩吉就回到卧室，一人拿着锁链的一头，把男人的脖子勒住，勒了好一会儿之后，感觉他的确喘不上气了，但似乎也不能痛快地死掉。 我想了想，让那津南从厨房找了几个塑料袋，把塑料袋也套在男人脑袋上，捂住他的鼻子和嘴，直到他没气儿了——整个过程中，男人完全没有挣扎，求死的想法很坚定。 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倒有些佩服他了。我当时还在想，如果我是他，恐怕都做不到这个样子。 男人死后，我们又来到另一边的卧室，我看见那津南那个家伙还在女人身上乱摸。我也是有些无语，就对那津南说：‘到时间了，你别磨蹭了。’ 那津南说好，站了起来。女人问我，‘我老公呢？’ 我说，‘他死了，现在轮到你了。’ 然后她哭起来了，哭得很大声，一边哭一边咳嗽。 我说，‘你怎么还不如你老公。’ …… 审讯室隔壁，须田刚一嚎啕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不时夹杂几声猛烈的干呕，仿佛要把内脏全部吐出来。 …… 警察：“继续。” “我们四个一起上去，把女人按到床上，” 三笠上元麻木地望着自己吐出来的黑色烟雾，仿佛在回思当天的真实场景， “平野浩吉压住女人的腿，笹川那津南用毛巾捂住她的嘴巴鼻子。 我看见老半天还没有捂死，就让那津南把毛巾换成塑料袋。那津南换了塑料袋之后，还是不行。我就说，‘你也没用了，我来。’ 那津南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漏气。’说着，就把位置让开给我，我接过塑料袋捂住女人的嘴，过了很久，女人竟然还有气，还死死瞪着我。 我说：‘你瞪我干什么？’女人也不说话，当然，那时候我还捂着她的嘴。我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让木本育二掐住她的脖子，让今佐和吉和我一起捂住她的嘴。 那女人一直死死瞪着我。过了一会儿，她挣扎的时候，竟然把绳子挣开了，我又让浩吉抓住她的胳膊。结果，弄了好长时间，还是没有杀掉她。 平野浩吉就说，‘这女人也太厉害了，这样都弄不死她。’ 我想了想，肯定是找来的塑料袋太硬了，多多少少会有漏气的问题。就让今佐和吉去找一个软点的塑料袋。 不一会儿，和吉把塑料袋找过来了。我就跟他们几个说，‘这次一定得弄死，要不然我们五个男人都上了，还弄不死一个女人，这种事情传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他们四个都很认可我的话，一致表示这次说什么也得弄死女人。 这次，我亲自掐女人的喉咙，浩吉用塑料袋捂住女人的脑袋，木本育二按住女人的腿，今佐和吉抓住她的胳膊，笹川那津南坐在她的身上。我们这次下了狠心，都用了全身的力气，又过了好一会儿，女人总算不挣扎了。不过，没气儿的时候，还在死死瞪着我。 女人死了以后，浩吉用烟头在她身上烫了好几下。我说，‘人都死了，别搞了’，浩吉说，‘不烫她，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死了。’ 说完，继续捂住她的口鼻，后来那津南摸了摸女人的心跳，发现心跳完全停掉，我们才确定她真死了。妈的，那个时候还瞪着我呢。 完事之后，我们开始商量怎样抛尸比较好……” …… 智子赶到小田区警察署时，附近的街区已被警方实施最严密的封锁。 老熟人、小田区警察署刑事课负责人上冈优平朝着智子热情迎了过来，处理樱子事件时，上冈优平和智子同届调查员蜂人没少打过交道。 不久之后，夜影和蜂人大概是担心智子的安全，又或者也是好奇这边的状况，紧随智子的脚步赶到了。 “我们的值班人员目前都处于失联状态，” 上冈优平向三位调查员汇报现场的状况，“我们曾试图闯进警察署，但是所有靠近大楼的警员都会陷入昏迷状态，只好暂时终止行动……” 第326章 智子粒（上） 夜，小田区警察署办公楼外，数辆警车并成一排，警灯一阵闪烁。数十名警察猫在警车后面，举起警枪对准大楼内部。 某辆警车内，智子、蜂人和夜影聚在了一起。 “上冈优平没有告诉这些警察手枪对里面的家伙完全没有作用吗？” 蜂人望着窗外全副戒备的警察，忍不住说道：“搞不好还有副作用……” “调查表明，人类的最大恐惧和不安多半来自未知，” 夜影给自己的嘴唇上补了一点口红，“举起手枪可以给他们带来安全感。放心吧，上冈优平已经告诉手下的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开枪。” “我看应该把万不得已去掉，”蜂人撇了撇嘴，“直接禁止开枪。” “那干脆别带枪了。” “这么晚了，”蜂人看着夜影，“你这意思，是和答案还有约会？” 夜影变成男人已经有段时间了，但貌似还没有从女性身份中转变过来。当然，她也从未放弃变回女人的努力。只是……暂且没什么进展。这个国家的性转怪诞都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不该管的不要瞎管，”夜影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喜欢八卦，干脆做女人好了。” “喂，同事间的关心不可以吗？” “拜托，” 智子皱了皱眉头，指着警察署办公楼，“没有人关心这个怪诞事件怎样解决吗？” 蜂人：“我们很着急，但照实说，按以往的惯例来看，这个怪诞显然是守序阵营。没准儿，非常有可能是针对三笠上元的独杀种怪诞……所以，大概率，她不会带来非常严重的社会性灾难……” 事实上，从直播开始，国警厅就不断向黎都方面施压。但国警厅所要求的，并非是很快解决怪诞，而是隔断直播，黎都方面把这边的情况上报国警厅后，国警厅表示理解，目前上方正在从国警厅的怪诞物品库中寻找可以限制直播的方法，不过，似乎到现在没有找到可靠的物品。 “你的意思是，”智子道：“我们要任由怪诞为所欲为？” 蜂人：“总得先观察一番吧？” 智子看向夜影，“你的意思呢？” “别看我，”夜影收起口红，“这个案子不归我管，我纯粹过来看热闹的。” 事件发生之后，黎都警察本部还在根据怪诞事件表现出来的特征分析选择哪位调查员合适，智子却主动提出了调查申请。所以，她现在是案件的主办人。 “好吧，” 智子一脸不屑，“我就知道，什么时候都得靠自己。” 说着，她开门走下了车。打量着眼前黑漆漆的大楼。她知道，大楼里面只有那间审讯室的灯还亮着。这是否是一种非常巧妙或者刻意为之的隐喻——一片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是由怪诞带来的。 但说实话，很好笑。要是这样说的话，整顿大楼的黑暗也都是怪诞造成的呢。 智子坚持要把三笠上元绳之以法的真正缘由说出来，其实并没有那么高大上——因为如果她的师傅乌鸦还在这里，那么乌鸦一定也会如此做的。 从事调查员这一行，师傅对徒弟的影响力极为深刻而长远。别的不说，蜂人身上就有太多蛙人的影子了。包括那种吊儿郎当的性格，包括碧丝梦的香烟…… 智子被乌鸦刻在身上的最深烙印就是对怪诞不能取代法律来维护公平正义的执着。 但其实，最开始跟着乌鸦的时候，智子并不能认同这一观点。在智子最初的理念里，如果一个怪诞能够代替法律除恶扬善、维护正义，并能稳定的保持这样的状态，那么国家应当鼓励此类怪诞才对。 转变是从乌鸦被红衫带走之后开始的。在智子的心理，已然默认乌鸦不可逆地沦为了怪诞。而自己对她曾经所秉持理念的坚持，是传承乌鸦衣钵必不可少的一环。这也代表着，她承认，乌鸦对自己产生了终生难以改变的影响。 “呼” 智子轻呼一口气，缓缓走向小田区警察署大楼。 没有人能够看见，一个极其微小的粒子从她的头顶缓缓飘浮起来——这个粒子正是智子接受【石狩射线】辐射之后获得的异能。 智子将其取名为【智子粒】。 目前而言，智子可以将自己的意识附着于粒子之中，并控制着粒子在一个城市范围内进行几乎追平光速的瞬间移动。通过粒子，智子可以实现旁人很难察觉的跟踪、窥视，甚至可以操纵粒子杀死敌人。但对于怪诞而言……粒子的作用非常有限。 不过，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的话，智子非常看好【智子粒】，总觉得迟早有一天，它会进化出非常了不起的能力…… 此刻，智子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意识分出一道塞进【智子粒】中，那种感觉就好像从一堆密密麻麻的细线之中取出一根，塞进针孔里，再由针头带着细线缓缓前行。 一片宁静夜色中，【智子粒】向着警察署大楼缓缓移动。智子的计划是，先找到那间审讯室，然后再做下一步计划。 【智子粒】越来越靠近大楼，智子的心跳渐渐加快。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她尚不能准确分析出眼前的怪诞规则究竟如何，是所有靠近大楼的人类都会陷入昏迷，亦或是只要是人类的意识靠近大楼就会陷入昏迷。 好消息是，医院那边对几名昏迷的警官做了脑补检测，认定他们并没有出现脑死亡的状况。眼下的昏迷是某种意义上的催眠，催眠的时限一到，警察们就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这也是智子敢于采取行动的底气。她曾经做过测试，倘使附着在【智子粒】上的意识受到损伤，对她本体的意识也将是一次重创，但短暂的昏迷在她看来是尚可接受的。 【智子粒】越来越接近警察署大楼，这时，她的耳边忽然响起蜂人的声音， “喂，先等一等。” 智子睁开眼睛看向蜂人。 “不如，”蜂人说道：“我们先问问怪诞联盟的意见？” 第327章 智子粒（下） “这主意不错，” 智子看向蜂人，“但你觉得怪诞联盟同意出手的概率有多大？” “管他，试试呗。” “也行，”智子看了看蜂人，又看了看黑漆漆的大楼，“那我先继续，等怪诞联盟同意了再说。” 说着，她继续操纵着【智子粒】，向警察署办公大楼飘去。 将意识投入【智子粒】之后，智子的知觉变得极其敏感。和那些昏倒在大楼入口处的警察不同，智子完全可以察觉到包裹着整顿大楼的那层由规则密码所组成的无形之雾——那是普通人，甚至许多调查员终其一生都无法看见的。 仔细观察无形之雾，智子从中寻到了极其细小的缝隙，毫不犹豫钻了进去。 “成了！” 她忍不住轻呼道。 …… 涉谷公寓，顾醒家中。 电视机在播放三笠上元的审讯视频。 顾醒和怪诞联盟的成员们整整齐齐坐在沙发上观看。 圣子在阳台上来回走动，她正和自己对口服务的调查员蜂人通话。 不久，圣子从阳台上返回来，坐在顾醒怀中，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对于顾醒，圣子总是克制不住地喜欢。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顾醒哪一点，只觉得只要是顾醒，无论哪一点她都喜欢的不得了。 只是可惜，在这人世间，有缘人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不久之后，她或许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蜂人的电话？”顾醒问道。 “嗯。” “想让怪诞联盟出手帮忙？” “我说可以试试，” 圣子吐了吐舌头，“但是完全没打算答应。” 开玩笑，既然知道新的怪诞是怪诞的联盟成员，圣子怎么可能去帮外人嘛。更何况，她觉得以三笠上元的恶劣行径，交给警方处理简直是对他的无上恩典。这种恶人，让他落到如何悲惨的下场都不为过。 “话说，”圣子恋恋不舍搂着顾醒的脖子，“你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她们啊。” 圣子指的是怪诞联盟的新成员。自打这两位新成员出现以后，动静大的很，但却从来没有出现在顾醒家中。于是，早就把圣子的好奇心吊起来了。 “很快了，” 顾醒答道：“让她们先彻底解决掉那些畜生吧。” …… 小田区警察署办公楼外围，蜂人走到智子身旁，“圣子那边来消息了。” “哦？” 智子仍然闭着眼睛，操纵着【智子粒】，但既然她还能够分心回答蜂人，证明里面的状况大抵不是很凶险， “怎么说……” “那位无面导演告诉圣子，”蜂人说道：“新的怪诞符合他们吸纳新成员的条件，大概很快，怪诞联盟就要扩员了。” “……” 智子睁开了眼睛，看向蜂人，“听说，你那位年轻漂亮的助理，像绿友利惠那样，和怪诞成为了恋人？” “据说是无面导演——这话是绿子说的。” “和怪诞谈恋爱感觉怎么样？” “你自己去问她啊。” “哎……” 智子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个世界越来越奇怪了。” 她再次将意识沉入了【智子粒】中，随着【智子粒】的飘动向警察署大楼深处探去。 虽然并不具备任何规则的力量，但是能够从微观层面感知规则，何尝不是一件奇妙之事。 智子穿梭在像海水一般的规则密码之中，小心翼翼避过它们不经意间的碰撞——她必须时刻提高警惕，一旦撞击真实发生，对于寄身于【智子粒】中的这道意识绝对将是致命的打击。 她不停向前行游，很快感应到整个大楼内，怪诞规则密码能量最为强盛的地方……那里是一处非常狭窄的空间，方方正正，散发着活人的气息。 智子猜测，那儿就是三笠上元接受审讯的地方。而那个活人，多半就是三笠上元。 同时，她还感应到，在那间审讯室的隔壁存在着另一个房间——该房间也有些异常，它完全隔离了所有规则密码，仿佛沙漠中的绿洲。 更奇怪的是，房间里竟然存在着两个活人的气息。 他们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所在的房间为何能隔绝规则密码，难道，他们是那种极为稀有的、掌握了规则力量的人类？ 带着这些疑问，智子向绿洲缓缓游去。 在黎都市的范围之内，【智子粒】本具备瞬间移动的能力，完全可以立刻抵达审讯室，但智子绝不敢轻易冒险，继续循着规则密码的缝隙向前行游。 花费了一些时间，她终于无限接近审讯室和绿洲。 这时，规则之海的边缘忽然激起巨大的浪花。 以普通人的视野绝无可能观察到这朵浪花，但智子站在微观层面却能清清楚楚感知到它的出现——它带来巨大的震荡，引发了海啸一般的冲击，眨眼间就要淹没【智子粒】。 “不行，必须尽快躲起来。” 智子的意识飞快转动，稍作思量，她一头扎进了绿洲里。 在智子粒钻入绿洲的房间之后，海啸带来的冲击波随之一涌而过，抵达绿洲时却仿佛受到了莫大阻力，如遇到了岩石一般只能绕过去。 “还真是危险啊……” 智子松了一口气，很快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并不宽敞的房间，房间里坐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一个身着交番警服的年轻男子，老人的神情有些激动，正在看着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电视机里播放着审讯三笠上元的直播现场。 穿交番警服的年轻男子则注视着一面透明的玻璃墙壁。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那名看不清脸庞的警察正在审问三笠上元。原来，这里就是第一现场了。智子心中暗道。 不过，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关注—— 刚才发生在规则之海边缘的海啸究竟怎么回事？是谁带来的冲击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智子心中充满了疑惑。 正在此时，一张陌生的男子面孔忽然从墙壁上缓缓凸了出来…… 第328章 毒师（一） 小田区警察署办公大楼外。 智子猛地睁开眼睛，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整个人看起来仿佛遭受了很大惊吓。 “喂，” 一旁的蜂人问道：“你还好吧？” “毒师，”智子下意识退到他的身后，望着警察署大楼，恐惧在她的神情中蔓延，“毒师！毒师在里面！” 毒师的名字刚一出口，现场的气氛立刻就不大对劲了。 蜂人惊讶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智子：“损失了一道意识，感觉自己脑袋都不大正常了。” 蜂人：“人没事就好。” “毒师？”不大明白状况的小田区警察署刑事课负责人上冈优平问道：“毒师……是谁？” “黑扑克通缉单上第三号人物，黑桃尖……是侩子手，” 蜂人脸色不善地望着警察署大楼，“准确的说，是怪诞调查员的刽子手。” 上冈优平还是一脸迷茫的神色。 “数年前，” 蜂人继续解释道：“毒师横空出世，毒杀了一个小镇上三千多口人，然后大摇大摆离开。警方为了追捕他，损失了上百名全副武装的警员。不得已之下，国警厅调来了几名调查过数起怪诞事件、在界内很有名气的怪诞调查员继续追捕，结果……全军覆没。” 上冈优平咂舌：“恐怖如斯？” “何止，” 蜂人接着说道：“对毒师的调查从未结束，后续又有几波调查员主动请缨去追杀毒师，结果还是全军覆没。而且，据说，所有死在毒师手中的调查员都没有机会使用爆魂珠，全部变成了怪诞！” 上冈优平：“这……都变成怪诞了，还没有杀死毒师？” 蜂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上冈优平：“后来呢？” 蜂人：“如你所见，毒师被列到了黑扑克通缉单上，但根本没人找的他，也没人真的敢去追杀他。和死神、审判者一样，他成了黑扑克通缉单上的钉子户。” 上冈优平：“问题来了——毒师来这里干什么？” 蜂人看向智子。 “我只是和他打了个照面，”智子茫然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来得及了解。” 蜂人：“你说，毒师会不会是三笠家派过来的？他过往似乎有过接受委托的前例。” 智子依然摇头，表示不清楚。 蜂人：“好吧，不管怎么样，我猜测，他来这里，大概率和我们两个没关系。” 上冈优平：“现在呢？现在该怎么办？” 蜂人：“这是我们立功的机会。” 上冈优平：“你确定？” “白痴，当然不是，” 蜂人带头行动起来，“撤退，全体撤退！那个谁，把这里的情况尽快上报国警厅。” 上冈优平立刻通过对讲机下达了撤退的指令。国警厅那边收到消息之后，很快也传回了指令，要求智子等人立刻撤离到安全区域，等待下一步安排。 在蜂人看来，国警厅发来如此指令相当可以理解——第一，以现有的调查员战力显然不够毒师塞牙缝的，与其白白牺牲黎都市为数不多的几名调查员再变成怪诞，倒不如暂时保存实力。 第二，看起来，毒师此行针对的并非官方，而是这个在全国都造成轰动效应的怪诞，显然，让两方打起来、坐山观虎斗，才是正道。 只是……作为强大的官方力量，搞得如此苟道，连蜂人都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撤！” 当然，溜号时候，他打头阵。 “等等，”智子忽然说道：“夜影去哪里了？” “不愧是东都派过来的调查员，” 蜂人举目四望，果然看不到夜影的身影，“我听说死在毒师手里的东都调查员是最多的——夜影这家伙肯定一早溜掉了。你知道的，她的异能到了晚上才叫厉害……” 两人带着警察队伍退回到一条街道外面的封锁线后，却仍然没有看到夜影的身影。 智子本打算带人去找找夜影，蜂人却道： “你忘了？她来的时候还在涂口红……我猜，她这会儿已经去找答案了。说实话，我真有点好奇她们两个人相处的状态——一个女心男身，一个男心女身，只有最恶俗的编剧才能想出这种设定……你说……” 蜂人看向智子，却发现智子有点心不在焉，“喂，我说，你怎么了？” “我太缺乏勇气了，” 智子沮丧地低下了脑袋， “一开始进去的时候，我就在想，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把三笠上元抓回来，绳之以法。可是，看到毒师那张脸的第一瞬间，就像是刮了一场台风，我的所有勇气全部消退……比起乌鸦大人来，我简直太差劲了。你说，我是不是很虚伪，很没用？” “得了吧，” 蜂人再次从怀中掏出碧丝梦，点燃，吸一口，吐出一团烟圈，“哥甚至连潜入警察署大楼的勇气都没有。说真的，哥都想为你唱赞歌了。” “你真会安慰人——对了，千万别学蛙人大人的口气，太逊了。” “我发自肺腑……” …… 小田区警察署大楼内，须田刚一所在的房间，【智子粒】早已逃之夭夭。 男人的面孔从墙皮上一点一点渗透进来。初始是相当模糊的一张脸，渐渐开始清晰起来，这感觉就好像一个人的脸以缓慢均匀的速度陷入了一张薄薄软软的膜。等到这张脸的五官完全凸现出来之后，气氛就更诡异了。 须田刚一有些发愣地看着一幕，如果是平常时刻，他早该吓得屁滚尿流。 不过，此时的须田刚一刚刚得知自己心爱之人，遭到了如此悲惨的下场，心中悲愤遮天蔽日，盖过了一切恐惧、焦虑、不安的情绪。 对这张诡异的面孔，他心里更多的潜台词是——如此让人难过愤怒的时刻，正应该让三笠上元那些残忍的畜生们遭受可怕的报应，何故会冒出这么奇怪的一张脸？ 第329章 毒师（二） 须田刚一望着墙壁上渗出来的这张脸，它看起来足够丑陋，阴沉的双眼，高企的颧骨，薄如蝉翼的嘴唇，到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毒疮。 那张面孔似乎也注意到了须田刚一，向他凝视过来。 须田刚一下意识问道：“你是谁？” “我忘了自己的名字，” 男子似乎对他的提问有些错愕，略作迟疑道：“不过，他们都叫我毒师。” “毒师……好奇怪的名字，” 须田刚一指着他嵌在墙上的脸：“你是怎么办到的……钻进墙壁里？” 说完，须田刚一继续打量男子。 虽然对方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类的样子，但他却并没有给须田刚一带来任何危险的感觉。如果非要进行准确的形容，倒不如说，须田刚一觉得此人颇有些亲切……所以，他毫不敏感地与对方攀谈起来。 “呃，这是一种异能。” “异能是什么？” “异能……异能就是异能，一种比规则要低一个维度的特殊能力。当然，如果条件足够，异能有可能转化为规则。” “规则？”须田刚一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似乎很厉害的样子，“规则又是什么？是国家制定的法律么？” “很难用一句话、两句话讲清楚。” “好吧，”须田刚一接着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寻找补全规则的可能性，”毒师的余光瞄了一眼隔壁的房间，“不过，有人可能会认为我接受了财阀的委托。” “补全……规则？又是规则……” “你呢？”毒师看着须田刚一，“你来这里做什么”？ 接着，他继续打量整个房间，“这个房间隔绝了怪诞的规则，但是看起来好像不是你干的。” “我的确听不太懂……”须田刚一道。 “好吧，”毒师：“就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须田刚一被他这么一问，很快回过神来，看向玻璃墙的另一边，“复仇……我是来复仇的！” “找谁复仇？” “就是他，”须田刚一指着隔壁正在接受审问的三笠上元，目光里充满了怨恨，“他杀死了我最心爱的女人和最好的朋友！” 毒师若有所思，“哦，就是审讯直播里说得那一对被杀死的夫妻吗。” “是的！” “最心爱的人嫁给了最好的朋友……你的经历还真是……你是怎么把她弄丢的？” “……”须田刚一：“这有什么好说的，我要报仇！” “你叫什么名字？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怨毒气息。” “须田刚一。” “她呢，”毒师看向小松飞鸟，“她是谁。” “是我最好朋友的母亲。” 毒师再次打量起须田刚一，眼睛像阴嗖嗖的探照灯一般在他身上荡来荡去。许久，毒师忽然说道： “年轻人，你想亲手为他们报仇吗？” 须田刚一不解地望着毒师。 “正常而言，”毒师道：“警察审讯之后，会将罪犯交给法庭，法庭呢，最多会判处罪犯死刑。考虑到这个人是三笠财阀的子弟，或许还会判得更轻。甚至，我觉得极有可能不了了之，这个结果你能够接受吗？” “不能！完全无法接受！” “我可以帮你。”毒师真诚说道。 “真的吗？” “真的，但我得知道，你愿意为这件事付出多大的代价。” “代价？” “是的，代价，”毒师说道：“一切上天给予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代价。这个道理你应该听说过吧。” “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就要靠你自己来衡量了，付出越大的代价，回报也就随之更大，这是某种意义上的价值守恒定律。” 须田刚一陷入了沉默。 他凭直觉感受到，毒师绝没有欺骗自己，像毒师这样掌握非凡本领的人也毫无道理欺骗他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但为了复仇，他到底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须田刚一余光看向了小松飞鸟。老人还在专注的看着电视机上的审判直播，即便她根本听不清楚电视机里再说什么。 他想起了老人在山海街的马路边跪了十年，申诉牌上的字换了好几次，变黄了无数次。 他想起自己在警察署受到的刁难，想起他为了查清真相所付出的一切，却屡屡受阻和受辱。 他想起那个月黑风高的残忍夜晚，想起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所遭遇的一切可怕经历。 “我，” 须田刚一坚定地说道：“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他不晓得说出这句话之后，意味着什么，但他相信，自己绝不会后悔。 “很好，”毒师微笑起来，“你会得偿所愿的。” …… 警察署大楼的另一角，夜影正在黑暗之中敏捷穿行。 与智子一样，夜影的异能来源于【石狩射线】的照射。与智子不同的是，夜影无法从脑袋里发射出任何粒子，她的异能来自于自己脚下的影子。 她能够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融于影子之中，然后驱使影子自由移动。 她把这一招称之为【光与影】。这个名字完全来源于答案，当年她向答案征询异能名字意见的时候，答案告诉她，“不如叫【光与影】吧，你们这些调查员不就栖身于强光照射下的影子里吗。” 夜影深表认同，遂采纳了。如今【光与影】已经进化出了很多细分的异能，她和答案与那时相比，也物是人非了。 此刻，她之所以能够突破警察署外层规则密码所构成的迷雾，靠的就是【光与影】的某个特殊属性，【掩盖】—— 这当然只是异能，而非规则，但当夜影将自己的身体融于影子之后，属于人体的一部分属性也就被影子的属性所掩盖。对于某些怪诞的规则而言，此时的夜影便不属于它们锁定的对象范围…… ———— 这段时间一直想重写不二大道的结尾，因为当年虽然很努力填了大部分的坑，但是总觉得还有可写之处，只是我当年工作太忙、对小说的认知也不够，总觉得继续往下写再也没有什么可写的内容了，最近忽然想到了很好地收尾的方式，只需稍稍改变古城的结局，就还能续写百万余字。 十一之后，我问了编辑，有没有可能把不二大道的结尾重写一下，结果很遗憾……已经完本的书是没法儿重写的，唉，这件事也提醒我，这本书一定要认真写完，用尽全力给个圆满的结局，做到问心无愧，人生有很多遗憾是没法儿弥补的。 第330章 毒师（三） 审讯室隔壁。 毒师把目光瞄向了三笠上元。看起来，毒师似乎是接受了三笠周元的委托才赶到此地，解决财阀家族的烦恼，但事实上，没人知晓他真正的目的…… 正当他尝试着破开这间被怪诞规则密码密集包围的房间时，隐藏在椅子下的一团阴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很快发现，虽然从外观和形态上看来，那团阴影完全是头顶灯光正常投射在椅子上产生的、毫无生命气息的影子，但其中却蕴藏着他所熟悉的淡淡的异能气息。 看得出来，异能的主人努力在遏制自己身体产生的波动，同时也在遏制浓烈的杀意，但对于毒师这个等阶的规则掌控者，她的隐匿和努力还远远不够。 手指朝着阴影轻轻一点，一道蕴含着毒师气息的波纹转瞬间冲进了阴影之中。 如同平静的湖面落入一块儿巨石，在水花飞起的同时，阴影剧烈晃动起来，边缘扭曲的像调皮的小孩拿着跳皮筋的一端疯狂甩动而形成的波浪。 下一瞬，一个穿着时髦、长相精致的女人从阴影中踉踉跄跄走了出来，藏在椅子阴影中的影子也跟着她一起溜了出来。 毒师看着眼前的女人，很快想起对方曾三番五次从自己手中逃脱，不由皱了皱眉头。他的目光扫过四周，没有发现之前那个一直和女人在一起、助她三番五次逃走、脸上没有五官但掌控了规则之力的棘手侦探。 不过，很快，他有了新的、有趣的发现—— “小姑娘，你什么时候变成男人了？” “关你屁事，” 女人对着毒师怒目而视，眼神中满是仇恨，“受死罢！” 毒师：“你那位没有面孔的伙伴呢？” “闭嘴！” 没有太多的废话，女人第一时间下了死手。她操纵那团影子，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向着毒师飞速掠去。而她本人的脚下，此时却变得空空如也。 她仿佛成为了一个没有影子的女人。 影子极速飘动，爆炸般的能量蕴藏其中，眨眼间就要钻进毒师的身体中。 毒师十分清楚影子的厉害，决不可太过轻视，但只要将它隔绝在身体之外，影子便不具任何威胁。 他手指冲着影子轻轻一点，一道散溢着毒气的波纹挡在了自己身前，一股恶臭从淡黄色的毒气中散发开来。如果有谁敢嗅它一口，毒师愿意附赠一套地狱轮回转世套餐。 女人的影子却来不及调整方向，一头撞了上去，波纹夹带着毒气向影子之中直钻而去，影子似乎也感到了致命的威胁，当即往下一扎，钻进了地板中。 没必要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毒师决定速战速决。对于这些像苍蝇一般烦人的调查员，他向来不惜施以怪诞的规则来彻底解决麻烦。当然，务求一击必中。 一滴芝麻粒大小的粘稠液体落向女人的头顶。 女人却似乎根本无法动弹，更不可能躲避。 这滴液体之中蕴藏着名为【执念之毒】的规则体，当它瞄准某人之后，此人将被至少被E级的束缚规则锁定。 当【执念之毒】渗入此人体内，此人心中长久以来最大的执念就将被彻底引爆……而执念，众所周知，是促使调查员转化为怪诞的重大诱因。 绝大多数追捕毒师的调查员都陨落于【执念之毒】的规则之下，他们之中不乏掌握规则之力的稀世高手，并不畏惧毒师其余的手段，最终却败在了自己的执念里。 此时的女人面临着和前辈们近乎相同的绝望，随着液滴愈加靠近自己，有三股执念开始在她心底猛烈的酝酿起来，像是三个即将爆发的海底火山口—— 一个火山口里装着的是为师傅白鸽报仇的怒火，第二个装的则是想要变回女人的渴望，第三个……她从火山口涌动的岩浆中看见了答案的面具。 女人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三股执念在自己的脑海里飞速涨大，最终那团隐藏着答案面具的火山第一个爆发起来，滚烫的岩浆冲入海水之中，很快就将吞没她的全部意识。 在即将失去认知的前一刻，女人想起了那些死在毒师手中的前辈调查员，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大家都是这样，来不及太多的思考，就坠入深渊了吧？身为调查员，理应有此觉悟。 女人想起了答案……想到自己还有很多话没有对他说，还有很多想和他一起完成的事情还未完成。她还没来得及向对方表达自己的心意，一次都没有…… 一年之前，她和答案在险象环生中战胜了东都地铁站突然的灰眼，彼时目睹了答案险些被灰眼吞噬致死全过程的她一度鼓起勇气，想把自己的全部心意坦露给对方，但紧接着她本人就不幸被灯笼鱼的变性规则锁定……再然后，连答案也不幸变成了女人。 老天啊，何苦如此为难她。这一度使得女人曾想过，干脆，她和答案便以如此身份和性别相处下去好了。对外，她扮演男人的角色，答案扮演女人的角色。等到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再将身份互换，她当女人，他继续做男人……似乎也不是特别糟糕。 这时，一张冰冷丝滑的面具忽然盖在了女人的脸上。眼前骤然一黑，她整个人瞬时间快要窒息过去。 “不要反抗，”耳边传来了答案的声音，“跟我走。” 随着话音落下，一股熟悉的撕裂感加持在她的身上，下一刻，她的身体漂浮起来，仿佛是完全失去了重力，四周一片静谧，她清晰地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旁有很多不明物体在飞速向后掠去。 窒息感一直在持续。不知过了多久，面具脱离了她的脸庞，新鲜的空气钻入了鼻孔里，踏实的安全感萦绕在她的四周，心跳渐渐缓和下来。 打量四周，女人发现自己此刻正站在一个陌生的街区，四周霓虹灯闪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街上到处是吵闹声，还有不同音箱播放的吵杂音乐…… 答案……答案去哪里了？ 女人暗想：如果自己猜的没错，刚才附着在自己脸上的那张面具就是一直纠缠答案的那一张——这么说来，此时此刻，她岂不是很有可能看到答案真实的脸？ 想到这里，方才面对毒师的恐惧、无助、茫然全部都抛在脑后，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到处找寻答案的身影。 第331章 毒师（四） “你在找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了答案的声音，夜影立刻转过身去—— 答案就在她的身后，但此时此刻，面具已经盖住了他的脸。 夜影遗憾叹了一口气。事实上，她曾无数次和答案说过想看看他的脸，但对方总是拒绝的很坚决。 “没什么，”夜影苦笑道：“你什么时候赶到的，我怎么完全没有察觉？” “正如你之前所言，” 答案说道：“我们之间存在心灵感应。” 此刻的答案虽然已完全变成了女人的身体，却仍穿着他最喜欢的那身黄色风衣、黄西裤，黑色衬衫，脑袋上戴着猎鹿帽，一副男人打扮。不过，身材前凸后翘的，倒是一副酷女的扮相，飒爽得很，有时连夜影也要忍不住羡慕。 “我就说嘛……”夜影底气不大足地大声说道。 数月之前，夜影试图闯入手办怪诞绿友利惠家中的时候，她脑袋起包，为了让答案永远忘掉自己，以免他冒险营救自己，贸然用消忆器消除了答案与怪诞有关的记忆。 消忆器的功能的确强悍，以至于连答案用来记录自己日常经历和重要事宜的笔记本也进行了合理化篡改。 这种事情原来很悲壮、很浪漫，略微尴尬的是等到东都的调查员作家和绿友利惠搞上以后，又把夜影从某个玩偶的平行世界中解脱了出来…… 随后，黎都中央公园天空中的黑洞再次出现，在夜影耐心的帮助下，答案渐渐找回了从前的大部分记忆，但已经篡改的笔记资料却再也无法回归原样。 因为这件事，几乎从来没有表现出生气情绪的答案好几天没有和夜影说过话。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夜影花了大量时间努力帮助答案恢复日记的部分原貌，这才使得对方稍稍有些消气的态势。 在恢复日记内容的过程中，夜影也曾考虑过，要不要趁着答案记忆尚未完全恢复，往日记里穿插一些答案曾经深深爱着夜影的记忆剪影，借机将生米做成熟饭。 一番挣扎之后，她最终决定按照事情本来的面目进行复原——扭曲记忆的爱情，那只是空中楼阁、水中月亮，不值得任何留恋。 她正暗自思量着，答案已自顾朝着人群中走去。 如今已然恢复大部分记忆的答案应该想起了，除去今天这次之外，他曾经三次从毒师手中救走夜影。每一次，毒师甚至都没来得及使用那恐怖的液滴。夜影一直以为答案是自己复仇道路上的绊脚石，但今天…… 夜影为自己的任性感到抱歉，可面对杀死白鸽的仇人，她真的很难抑制心中的复仇之火。 “对不起，” 她追上了答案，走在他的身旁，“我太没用了。” “我知道白鸽对你恩重如山，但你也得明白——”答案停下脚步，“我不可能永远守在你身边。” 夜影沮丧地点了点头。 是啊，谁都不可能永远保护谁。 从来……她从来没有如此渴望拥有怪诞的力量。 国警厅的【教授】长期都在进行让人类拥有怪诞力量的实验，但据说副作用很大，那个智商接近三岁小孩儿的巨人坦克就是典型案例。夜影还不想变成那副傻模样。 “异类呢？”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自称异类的家伙。自从现世以来，异类曾经给乌鸦、大林瞳子、幽灵三个人赐予了怪诞的能力，至今为止，未曾听说这三位调查员因为他的赐予而出现什么异常状况。乌鸦的确失踪了，但那是红衫的问题，与异类无关。 毫无疑问，异类的赐予是目前来看，最值得信赖的人类拥有怪诞能力的方式。 说起来，自从给最后一位调查员幽灵赐予了灯笼鱼的怪诞之后，异类很久都没有新的举动了。他去哪里了？在等待什么？ “异类啊，” 夜影暗自祈祷着， “你究竟是神明，还是魔鬼？ 不管怎么样，拜托你也考虑我一下，好不好……我可比幽灵和乌鸦有潜力的多……” …… 涉谷公寓，顾醒家中，书房。 “谁？谁在叫我？” 顾醒下意识抬起头，向四周张望，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怪诞联盟的成员们都在客厅观看审讯直播。至于圣子……她和娜娅、晴香手拉手坐在一起。 这时，房门忽然打开了。 “咦，”圣子从门缝里探出了脑袋，看着顾醒，“你没事吧？” 顾醒：“我的名字叫咦吗？” “顾醒君！” “你说应该叫什么！” “呕！才不要，”圣子吐了吐舌头，“你真的没事？” “你看呢？” “要不要一起看直播？” “亲爱的，让我再忙一会儿。” “好吧，你要没事的话，我就回去看直播……那几个混蛋太可恶了，你让那两位新成员千万不要轻易放过他们哦。” “当然。” 圣子关上房门后。 洞二：【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肉麻了】 “刚才，” 顾醒完全不打算理会她的抗议，“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召唤我？” 【是有人在召唤，可惜差点意思，没有达成交易者的条件】 “这样啊……我总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 顾醒颇有些遗憾。实话说，已经很久没有人触发过怪诞交易者的规则了。 不过，眼下更重要的事情在小田区警察署办公大楼，毒师的出现带来了意外的麻烦…… 第332章 毒师（五） 小田区警察署办公楼，审讯室隔壁。 对于那位调查员的死里逃生，毒师并不是十分在意——事实上，从他手中逃走的调查员虽然很少，但不能说一个没有。甚至，成双成对溜走的也不少。或者说，心情好的时候，他甚至有意放走那些看起来很恩爱或者处于暧昧阶段的恋人。他不是那种自己没有，便也看不得别人有的眼红鬼。 毒师把目光投向了隔壁正在接受审问的三笠上元。三笠正是他此行真正目的所在——一个极有可能帮助自己补全规则的实验体。 和国警厅的那位教授一样，毒师也在尝试人类掌控规则的各种可能性。但不同的是，教授更加趋向于科学层面的探索，比如用各种离奇的光波和粒子来碰撞推动人体容纳怪诞。 有时，他还尝试探索量子纠缠与某些怪诞规则的关系。 而毒师，则更擅长利用人类在情感、情绪、认知、性格方面的极限，迫使某些异能转化规则，或是某些规则的补全完善。 作为人世间罕有的恶毒之人，三笠上元极端的性格很有可能对毒师某个规则产生重要的补全效果，所以看到审讯直播的时候，他已经决定要千方百计要得到这个杀人犯。至于接下三笠家的委托，不过是顺道为之。 “在这里待着不要动。” 对那个名叫须田刚一的年轻人说完这句话，毒师开始观察整间审讯室。真正掌控规则的人，首先应当具备看破对方规则规律的能力。为此，他将密布规则的毒液悬浮于审讯室的玻璃墙壁之前。 这是一枚蕴含【空间之毒】规则的液滴，和智子的【智子粒】类似，同样具备从微观层面观察规则密码的能力。比【智子粒】更胜许多的是，它对空间和空间规则的腐蚀性是立于规则层面，而非异能之上的。 也就是说，假使某个怪诞的规则是基于空间层面的规则，或者，包含着空间层面的规则，毒师就很有可能利用【空间之毒】破解对方。 毒师仔细观察一番，很显然，眼前这起怪诞事件的主体就是那位正在审讯三笠上元的警察，而他的规则虽然以某种幻象规则密码为主，但同时也包含着大量空间规则密码—— 比如这栋警察署大楼，事实上已在空间规则密码的作用下位于另一个空间维度之中。 在这个空间维度之中，除了审讯室和它隔壁的房间，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排斥一切散发人类气息的物质。 排斥的具体表现就是能量波的瞬间高频冲击，这也是最初那些试图潜入大楼调查的警察们昏厥的真实原因。 至于智子和夜影，一个以【智子粒】的形态进入，另一个则将人类气息完全藏匿于阴影之中，避免了对怪诞规则的触发。当然，这也与怪诞刚刚出现不久，规则尚未补全有关。 既然窥破了对方的规则密码，毒师便对破解规则有了七成把握。 他借助【空间之毒】，仔细审视眼前包裹着审讯室的这一层密密麻麻的规则密码，继而发现玻璃墙壁的这一面是最薄弱的部分。 他的意念转动，【空间之毒】迅速由液滴形状转化为子弹形状，瞄准了那面玻璃墙。 下一刻，子弹射出，极速撞了过去。在弹头与墙壁接触的瞬间，两股仿佛异世界古老文字般的的规则密码纠缠在了一起。 很快，来自【空间之毒】的那一股密码飞速消融了与自己贴合在一起的对手，在那堵看似坚不可摧的密码墙壁上溶解出一个直径约有一米左右的大洞——这并非意味着【空间之毒】的规则要比那位神秘警察的高级，而是某种恰好相克的关系。 透过洞口，毒师可以清楚地看见审讯室里的场景。三笠上元仍在抽着烟，专注着交代自己的罪状，负责审讯的警察面露诧异神色，朝着洞口瞧了过来。 很明显，审讯室内部是对方规则密码空白地带，也就是说，眼前的审讯室并没有被置于怪诞所创造的另一个空间维度之内。这同时也是三笠上元这个普通人能在这里保持清醒的根本原因。 此刻，毒师和三笠上元之间已完全没有任何规则密码的阻碍。他可以继续驱使【空间之毒】，腐蚀这附近已然非常稀薄的空间壁，制造短途虫洞，径直将三笠上元带走。 但是，带走之后，似乎怪诞的规则仍将牢牢锁定着三笠上元……他大概能够感应的到，怪诞对三笠的锁定似乎是某种因果联系。 他深刻明白想要结束这种联系必须打破当前的因果状态，但具体该如何打破，需要认真分析三笠上元此次被审讯的前因后果，而后寻找破题的切入口。 至于眼下，他只需先将三笠上元带走。等回到基地之后，采用类似夜影的办法，将三笠身上气息彻底隐藏起来…… 他慎重选择着出手的时间和溶解虫洞的位置及角度—— 即便是毒师这样通过变异拥有怪诞能力的变异者，每一次使用规则也是无可避免需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空间虫洞这样的高级规则，对自身精神力的损耗更为庞大。 如果控制的不够好，迟早有一天他会丧失自我意识，沦为被规则支配的怪诞。这同样也是毒师一直在努力补全怪诞规则的原因之一。 务必要做到出手必成。他心里想着。 随即，他驱使【空间之毒】开始溶解三笠上元身旁的空间壁。基于空间规则的毒性溶解效果相当惊人，半空中像是被刻意对好的王水融开了一个保险柜大小的口子。 毒师知道，此刻正是怪诞规则的空档期—— 外围的保护规则已被解除，内部的审讯规则还在运转，对付来犯之敌尚需补全规则，那位负责审讯地警察多半也只能继续诧异地看着他。 毒师飞速冲向三笠上元，就在即将抓住这位曾经逃出法网的杀人犯时，一辆摩托车忽然冲了进来…… 【万字章 第333章 三笠上元受难记 “轰”的一声巨响！ 毒师向身后看去，一个五官非常硬朗、穿着镰刀死神T恤的男人骑着摩托车，撞开另一个房间的墙壁，径直冲了进来。 顷刻间，碎石散落满地，屋内尘土飞扬。 “审判者！” 毒师瞬间认出了这位“老朋友”——和自己同样列在黑扑克通缉单上却总是压着自己一头的审判者。 传说中，这位“老朋友”并未掌握怪诞规则的能力，甚至，并未掌握任何异能，但却能够从几乎所有的混乱无序杀人怪诞中逃出生天，连东都那些自视甚高的怪诞调查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毒师和审判者曾经打过一次交道，那次相遇实在称不上愉快……在短暂的交锋过后，审判者差点一枪崩掉毒师的脑壳，而毒师却拿对方没有丝毫办法。还好，彼时审判者的主要目标并非毒师，否则黑扑克通缉单上的黑桃尖就要换成那个干什么都迅即如风的家伙了，那家伙同样不怎么入得毒师的发言。 不管怎么说，他是来抢三笠上元的！ 在审判者出现的第一瞬间，毒师就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这念头刚闪过，审判者就骑着摩托冲到了三笠上元的身旁，一只手抓住了三笠的脖子，像拎小鸡一般将对方拎了起来。 仿佛是自家领地受到了侵犯，原本在一旁默默审讯犯人的警察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柄手枪，枪口对准了审判者。 透过【空间之毒】，毒师瞬间察觉到，这柄手枪完全是由空间属性的规则密码组成，而且密度极高……里面的子弹更是散发着惊人的裂空属性，以子弹为圆心，大约半个拳头的半径以内，整个空间都在剧烈地抖动，每隔一秒，就会有一个异世界的入口被动切入到子弹规则波及的空间内。 毒师完全可以想象，如果真的被这颗子弹击中，搞不好会被一枪崩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次元……甚至，直接被送到传说中的地狱…… 毒师暗自庆幸。这样的突发状况他之前有所预料，但真正看到手枪的那一刻，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假使易地而处，将毒师本人换到审判者的位置，恐怕也很难应付。此刻，毒师倒是乐得坐山观虎斗，看这位横插一脚的老朋友倒大霉。 “砰！” 子弹出膛，射向审判者胸膛。 击中了！一圈剧烈抖动的波纹以审判者被击中的胸口为中心，向四周飞速荡开，震荡的频率用肉眼已无法辨识出来。 审判者却丝毫不在乎，仿佛只是一粒小石子击中了自己，他继续拎着三笠上元，驾驶摩托车原地调头…… 一旁的毒师看的很清楚——那枚由规则密码凝结成的子弹在触到审判者身上之后，立刻碎成了粉末，每一个密码都破碎成不能再分解的细小颗粒，失去了原本的规则力量。而那圈荡开的波纹，不过是密码的尸体在流浪。 “轰！” 三笠上元像是装在麻袋里的待宰羔羊被审判者随手放在后座，审判者拧动油门，摩托车似离弦之箭一般冲进了【空间之毒】溶开的虫洞里，…… “该死！”毒师叫道：“那是我打的洞！” 说着，他当即操控【空间之毒】封锁虫洞，但彼时审判者已骑着摩托车冲到了虫洞的另一端……只用了一个眨眼的功夫。 毒师立刻追了过去，等他赶到那边的时候，却发现审判者早已不见了踪影。 “混蛋……” 他想了想，再次返回那间审讯室，看着那个名叫须田刚一的男子：“你跟我走。” 须田刚一的意识还陷在刚才发生的惊人一幕里，听到毒师的话，恍然间抬起头，茫然看着毒师。 毒师：“你不是说，要为心爱的人报仇吗？” 须田刚一机械地点了点头。 “那就跟我走。” “可是，”须田刚一看了看身旁的小松飞鸟，这位老人还在死死盯着电视机上的审讯直播，谁都不晓得她到底在看什么，因为犯人已被不速之客带走…… “她怎么办？” “会有人管她的——因为这场直播，” 毒师说着，像审判者拎起三笠上元那样抓住了须田刚一的后衣领，“我们走吧，这个虫洞维持不了多久。” 抓着须田刚一，他钻进了虫洞。 随后，虫洞飞速缩小，像一个手掌缩成了拳头，拳头再缩小，最终消失不见。 审讯室里，寂静的有点不像话。 奶奶依旧盯着电视在看。警察的身旁多了一位身着法官长袍、容貌姣美的女子，两个人望着老人一言不发。 稍许，老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缓缓转头看了过去。警察原本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于是赶紧揉了揉眼睛。没错，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在这一瞬间，老人混沌了十年的脑袋陡然间清醒过来，脚步跌跌撞撞扑向了儿子和儿媳。 “克也，茉美！我的儿子、儿媳妇，我好想你们啊……” 她紧紧抱住了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三个人相拥在一起，儿子面无表情，但眼角滑落一滴泪。 倘使毒师还在这里，将会发现，这滴眼泪与人类的眼泪完全相同，没有蕴含任何怪诞规则。 …… 东都市，三笠周平别墅。 正在直播的电视忽然中断，屏幕上变成了一片黑白相间的雪花。 三立周平连忙打电话给黎都方面的分公司—— “喂？” “社长，您好！” “我这边直播中断了，你们那边什么状况？” “我们这里也是如此。我了解了一番，整个黎都市也都是如此。” “好的，”三立周平松了一口气，“有什么消息随时报我。” 挂断电话，他想了想，正打算向父亲三笠北斗电话汇报一番，三笠北斗的内线已经拨过来了—— “喂，周平。” “父亲，”三立周平弓起了身子，“我正要和您汇报——” “直播我看了。审判者和毒师……说实话，这两位能够出场，我很意外，都是你请来的？” “是，” 三笠周平脑筋急转，“原本我还邀请了谜先生，对方本来已经接下单子，不知为什么又终止了交易。” 事实上，三笠上元根本未曾联系到审判者，但眼下这样的状况，不妨先算在自己头上。而且，从刚才直播的画面来看，毒师和审判者两个人的表现完全像是早已达成了约定，一个开启虫洞，一个劫人逃走……配合得相当默契。说他们不是串通好的，三笠周平都很难相信。 “很好。不过，我听说，业内能请动审判者的财团从未有过。” “我也有些意外……” “我想，”三笠北斗道：“这似乎是个很好的开始，有没有可能，通过这次事件，我们三笠财团可以与那位审判者先生达成良好的合作关系……你知道的，他杀了很多财团家族的人，我们却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这个，”三笠周平完全没有想到父亲会提出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这好比让猎人签下和兔子长期合作的友好协议，“其实，这次审判者答应出手，主要也是毒师牵线，他本人还是非常不喜欢和我们这些财团打交道……” “为什么不敢试一试！” 三笠北斗道：“我们三笠家族从来没有未上战场就打退堂鼓的懦夫。” “呃，好吧，父亲，我全力以赴。” “这还差不多，”三笠北斗强盛的气势稍稍缓和了一些，“你就告诉那位审判者，我们所求不多，只要他别盯上三笠家族的子弟就可以。” “好的。” “说说吧，”三笠北斗接着说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注意到，网上已经有人辨认出了上元的身份，人们众说纷纭，矛头正在指向我们。” “我的计划是，” 三笠周平早就想好应对之策， “多手准备——如果直播就此中止，我们不妨顺势而为，安排一场关于此次案件的电影拍摄计划。而这场直播就是为了电影上映而进行的大型推广宣传，虽然有占用公共资源之嫌，可能引发网民争议，但要比那件入室杀人案彻底发酵出来要好得多。当然，这部电影真的要纳入拍摄计划，但是能不能通过日映伦的审核就未必了。 同时，警方那边继续施加压力，务必将案卷全部销毁。或者，我们可以暗中安排异能人士，潜入警局和当年负责审判的法院，直接销毁案卷和证据。” “上元呢，”三笠北斗直触核心，“你打算怎么处理。” “据警方分析，上元是被某个新出现的怪诞锁定，”三笠周平喉咙一紧，“我打算让国警厅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三笠润一是三笠润一，三笠上元是三笠上元。” “父亲……”三笠周平愣了一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上元目前还不适合从公众面前消失，否则公众很容易将他的失踪和此次直播联系到一起，” 三笠北斗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我已经找到一个和上元长相非常相似的小伙子，并安排人为他制造了一套非常完整的档案，从幼儿园、国小、国中……大学，参加工作——他是真正意义上的三笠上元，和那个什么曾经入室杀人的强奸犯完全没有关系，那个强奸犯……他已经被法律制裁了，你懂的吧？” 三笠上元瞬间明白过来。三笠北斗话外之意便是，既然三利润一和三笠上元已经完全割裂开来，从前的三笠润一已经没有必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同时也就是说，三笠财团从未因为某个不孝子弟，向国家的司法系统进行过任何施压。 上元可是您的亲孙儿啊。三立周平原本想说……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吞了回去。这次事情很麻烦，倘使一不小心发酵开来连他自己都要折进去。 毕竟，当时将上元从那种处境中捞出来的人可是他三立周平。更何况，他三笠周平又不止这一个儿子。 “明白了，”没有犹豫太久，三立周平坚定回复道：“我会让毒师他们妥善处理好润一的尸体。至于法、检、警三方的案卷，我也会让他们重新做一套的。” ——因为入室抢劫强奸杀人，三利润一等五名犯人全部被判处死刑，并成为某个怪诞事件中的试错死囚，不幸被怪诞杀死。入室抢劫杀人案中的所有施害者全部罪有应得，这下任谁也没话说了。 这样的解释可以自圆其说，同时又因涉及怪诞事件而被列为不向公众开放的机密对外也能说得过去。 此外，还要解决掉那几个当时和三笠上元一同作案的少年——当时为了封住这些人的嘴，三笠周平也想办法让他们减轻了罪刑，目下他们应该都从牢里出来混迹社会呢。 几乎在下定决心的一瞬间，三笠周平就想好了善后的思路。 “很好，” 三笠北斗道：“舍得舍得。你一定要记住，欲成大事者，一定要知道那些东西必须舍弃。” 挂掉电话，三笠周平立刻找人联系毒师，叮嘱对方务必将三笠上元毁尸灭迹。 毒师的答复是，“放心吧，强奸犯会死得很惨。” 此话大有深意。 三立周平本想叮嘱毒师下手轻一点，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将近耳顺的年纪，他越来越感受到人生就是一场因果循环的旅程，所有从前所造的因，或许不会立刻报还，但总有一天会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结出应有的果。儿子润一无疑到了了结因果的时候。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自己所造的因，会以怎样的方式返还果呢？无从得知，他已坐上高速行驶的列车，不到终点无法下车。 …… 夜色正浓，黑夜的旷野中。 一个面容硬朗、身着体恤的男子驾驶一辆极具金属感的大号摩托疾驰。 体恤胸前上印着镰刀死神在暗夜中格外冷峻，死神的骷髅头白森森，眼睛的位置像是散着幽火。 摩托车驶过之处卷起一路黄尘，被男人绑在摩托车后座的三笠上元一路不停吸尘吃灰，口中骂骂咧咧：“该死！你竟敢如此对三笠家的人！” 前面的男人大概是嫌他太过聒噪，反手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得三笠上元眼冒金星，天翻地覆。 混蛋……你等我出去！三笠上元心中暗道。 时至于此，三笠上元终于从不受自控的漫长回忆中清醒过来，渐渐想起方才在那个审讯室里发生的事情。 他敢打赌，那个时候的自己多半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用催眠术算计了，否则他绝不会老老实实把当年在山根克也家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但自己是怎么被抓到审讯室里的？明明他坐在自家的专车上，怎么会变成大巴车？算了，暂时想不清楚。 情况有些糟糕，一定是有人在偷偷算计自己，企图把那些不值一提的陈年旧事翻出来，在社会面发酵传播，好使自己身败名裂。 三笠上元冷静分析着当前的形势，暗自推测对手下一步将要采取的举动。想来想去，无非是从两个方面对自己进行打击—— 第一，把审讯的视频发到网络上，引起社会大众的愤慨，继而从社会层面推动案件的重审。关于这一点，他完全不怎么担心，三笠财团对于网络上的负面声音极为敏感，此类视频一旦发到网络上，用不着半个小时就会被全部删除，网友们即便不小心刷到了，甚至来不及点个赞。 第二，此人把视频发给司法部门，要求重新启动审判程序。这基本也是无用功，如果司法可以惩罚三笠家族的成员，那么三笠上元早就牢底坐穿，在网走监狱里日日捡肥皂。 总而言之，不算什么大事。 这般一分析，三笠上元很快冷静下来，开始寻找从眼前男人手中脱身的办法。虽然外面的麻烦很好解决，但要是自己作为人质在这里挂掉，老爹再怎么想营救自己也毫无办法，一切全完蛋。 …… 不久之后，骷髅男骑着摩托驶入荒野中一座废弃工厂…… 驶入工厂之后，厂区内部的路灯亮了起来，灯光昏黄，像是正在打瞌睡的人的眼睛。 破旧的厂房，坑坑洼洼的道路，野草肆意生长。 到处都是倒塌的墙壁，其后是一个个黑漆漆的形状不规则的大洞，像是食人魔的巨嘴。 偶尔从洞里传出奇怪的、凄惨的嚎叫，只会让三笠上元战战兢兢、浮想联翩。 空气中净是些发霉的味道，有时还夹杂着呛人的刺激气息，三笠上元吸进肺里之后，不停地猛烈咳嗽，感觉要把肺部的残片咳出来。 此刻，他整个人被足有胳膊粗的麻绳紧紧捆绑。骑摩托的男人下手完全没有轻重，麻绳勒到最紧，搞得他像是被巨人用力握在了掌心，全身的血脉喷张，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说，” 望着远处的黑洞，三笠上元挣扎着说道：“你是谁雇来的？想要钱？还是别的什么？” 骷髅男子一言不发，继续驾车前行。 “他们给了你多少？”三笠上元试探着对方的底线，“我可以拿出更多！双倍，三倍，只要你肯放了我，十倍都可以商量。” 男子依旧沉默。 三笠上元继续加大筹码，却始终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拜托，求求你了，”他于是开始装可怜，“我真的很想活下去！我家里还有妻儿……” 这当然是胡扯，他向来自命风流倜傥，百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怎么可能因为女人和小孩儿影响自己拔刀的速度， “我其实是个残疾人！从小就被家暴缠身，五岁的时候，父亲一巴掌扇聋了我的右耳朵，” 三笠上元用自认精湛的演技絮絮叨叨起来，“七岁的时候，我失去了味觉，因为半夜被父亲从楼梯上踹了下去……八岁的时候，我努力逃出那个可怕的家，结果被他们送进了精神病院，只有天知道那里有多恐怖，没人把你当人看！” 结果，奋力地卖惨毫无用处。三笠上元图穷匕现，狰狞着神情，嘶吼道：“你这个家伙！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不知道三笠财团！那是何等壮观的巨人，像你这样的蚂蚁，我甚至只用指甲盖就能碾死，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骷髅男人再次回首，一巴掌将他扇晕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摩托车正驶入一个昏暗的、破破烂烂的厂房，发霉的味道更加浓密，刺鼻的气息像马蜂一样往三笠上元的鼻孔里钻。 他努力睁开眼睛，眼前是空旷的场地，废旧的机床，布满裂纹的地板，蜘蛛网到处都是，灰尘布满了每一个角落，令本就呼吸困难的他更加艰难。四面墙壁上的窗户到处破洞漏风，月光穿过破洞和碎裂的玻璃照了进来，在蜘蛛网般裂开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整个厂房里死寂一片，无处不散发着令人毛骨竦然的气氛。如果可以选择，三笠上元宁愿从一百层的高楼上跳下去，也不愿在黑漆漆的夜晚深入此地。 厂房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少女的身影。她就静静站在那里，长发披肩，穿着一身单薄的连衣裙，厂房里没有吹动丝毫的风，但她的裙摆却好像时刻被风吹动着。 三笠上元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总觉得那张脸上应该布满血丝。 这场面让三笠上元不禁想起了贞子、伽椰子和某些疯子，他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倒立起来，像战败的军队那样大声呐喊着：“别过来，我投降！” 骷髅T恤男径直将摩托车停在了少女身前，熄火，关灯。 直到此时，借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三笠上元才看清了少女的脸庞——这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孔。 在三笠上元看来，比起他曾经玩弄过的那些女人，它远不够精致，但胜在五官和肌肤都很干净，眼神很清澈，一看就是那种从小接受良好教育、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观察骷髅男看向少女的眼神，罕见地带着一丝极为隐秘的温柔。 这或许会是我的机会。三笠上元如此想到。 “他就是今天被审讯的那个家伙？”少女看着三笠上元，“叫三笠润一的那个。” 骷髅男低沉地嗯了一声，随后一把抓住三笠上元的后衣领，像扔垃圾一般丢到了地上，大片的灰尘被激荡起来，三笠上元吸了满满一鼻子，感觉自己的肺部已被灰尘大军占领。该死，他宁可窒息而死，但他真憋不了那么久的气。 “只有他一个人吗？”少女看了看骷髅男的身后，又看了看厂房门口，“我记得审讯里说，那天晚上他们一共有五个人。” “目前就一个，”骷髅男终于开口了，声音很低沉，其中带着很隐秘的嘶哑感，有种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冷漠气质，“但我会继续查下去，一个都跑不掉。” 你算老几……三笠暗骂。 “骷髅桑，”少女双手扶着膝盖，弯下腰，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三笠上元，“可以把这个家伙交给我来处理吗？” 混蛋，你们两个把我当成牲口来对待了吗，不要太过分了！三笠上元内心咆哮着。 “好。”审判者答应的干脆利索。 说完以后，他重新骑上了摩托，点着发动机，轰轰巨响，厂房里的寂静被瞬间打破。 “你要去哪里啊。”少女问道。 “外面，” 审判者发动摩托，向厂房外骑去，他的声音清楚地从远处丢了过来， “今天晚上会有棘手的家伙上门，我得准备一下。” 轰！ 男人骑着摩托疾驰而去，摩托车碾过地上斑驳的月光，巨大的影子在吞噬地上明亮的部分，又飞速的吐了出来，他仿佛骑着一辆通往地狱的战车。 “哦……” 少女看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接着又看向三笠上元。 只剩小女孩一个人，这机会实在不能更好了。三笠上元瞬间看到了求生的希望。 “喂，小姑娘，” 三笠上元努力调整出很温柔的语气，扮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能不能帮叔叔稍微松一松绑呢，叔叔被绑的太紧了，难受的不得了。要是你不肯帮忙，叔叔马上就得死过去……” “好的！” 少女答应的非常痛快。但是接下来，她却用异乎常人的巨大力气，将捆着三笠上元的麻绳又往紧勒了一圈。 “你——” “还说没长大的小男孩嘛，” 少女眯起了眼睛，笑容很灿烂， “你想不想知道我七岁的时候，经历了什么？” …… 三笠上元完全不明白，少女为什么要和他讲什么七岁时候发生的事情。 但说完那句话之后，少女却完全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她七岁时的故事——基本属于诈骗犯。 或许，七岁的时候，少女不幸误服了一颗大力丸，又或者被什么变异蜘蛛咬了一口，因为她的力气实在大到惊人—— 此刻，少女正抓着三笠上元的后脖领往厂房里一处昏暗的角落拖行，一路扬起大蟒蛇般的长条灰尘带。 三笠上元业余时间时常健身，身上全是腱子肉，加上一米八几的身高，体重少说一百六十多斤，少女拖行起来竟然毫不费力，就像拖着一条瘦不拉几的泰迪。 三笠上元故技重施，继续向少女卖惨，得到的却是少女不屑一顾的冷笑。 她不像刚才那个骷髅男那样野蛮暴力，只知道用熊掌一巴掌让三笠上元闭嘴，但无声的嘲笑更让三笠上元产生强烈的受辱感。 而少女，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三笠苦苦哀求和祷告，眼神里的笑意表明她完全看穿了三笠的把戏。这种感觉就像人在看猴戏。看少女的样子应该没超过十五岁，怎么眼神里如此多的故事？ 懂催眠的警察，骷髅男，力大无比、阴阳怪气的少女……该死，今天晚上遇到的全部都是非正常人类！ 只有唐泽真琴正常一点。他忽然想到。但是，唐泽真琴去哪里了呢？好像就是从港口将唐泽真琴带到自己的车上之后，才开始各种离谱状况频出的。这么说来，唐泽真琴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等着吧，等他平安出去之后，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警告你，” 虽然此刻的模样极像一条即将被摆到烤肉架上的死狗，三笠上元仍然顽强地作出凶恶状，“你他妈最好马上把我放开，否则——” “否则怎样？” 少女终于回话了，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已感受到三笠歇斯底里的威胁。 处于绝境中的羔羊往往很容易对自己当前面临的处境作出误判，尤其疑似某种光亮从陷阱里一扫而过的时候，羔羊很容易误以为那是绝境结束的曙光。此时的三笠便作出了如此误判，于是眼神之中努力透出年少时的狠厉： “那场的审讯你也看了吗？” 三笠上元从刚才骷髅男和少女的对话中分析得出这一点，他顾不上分析少女是从哪里看到的审讯，但他决定利用自己曾经的“辉煌历史”， “你应该知道我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有人说我是人渣……管它呢，像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算不上太漂亮，但说实话我也不嫌弃。如果你落在我的手里，你应该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我会带上我的兄弟们，把你绑在椅子上，脱到一丝不挂……对，就像那天晚上，在那个女人家里，我们轮着来。说真的，你现在放我离开还来得及——” “完全不知悔改呢。” 少女方才声音中的颤抖已完全消失不见， “你别吓唬我啊，我真的会害怕，嘻嘻～” “放开我！” “耐心一点嘛，”女孩说道：“很快就放。” 拖着蝉蛹一般的三笠上元，她走到了空旷厂房的东南角落。这时，从裂缝的墙壁上射出一道暗红色的光，飞快扫过她的面部，似乎在进行一次细致的身份识别。 紧接着，传来了重物摩擦的声响，一面墙体缓缓移动，墙体之后露出了一段幽长深邃的黑暗通道，活像通往地底深渊的隧道。 “你要带我去哪儿！” 三笠上元用没有被绳索束缚住的最后一点脚尖勾住了地面上的一道坎，又或者是钢筋、木板什么的，垂死挣扎， “别碰我，我他妈哪儿都不去！” 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脚尖上，以为死死勾住钢筋就勾住了身后的一整个世界。结果，少女稍一用力，他顽强发力的脚尖就差点被扯断，痛的差点喊出母亲大人救命。 少女拖着三笠上元走入黑漆漆的通道长廊，身后的机关墙随之缓缓落下，三笠上元回头望着墙体降落之处，透过玻璃照进来的月光一点一点被墙的黑影压榨，直至彻底消失不见，这让他顿生极为不详的预感，仿佛他原本旺盛的生命力也在被如此压榨，所剩无几。 在墙体彻底落下来的一瞬间，通道完全黑了下来，时空仿佛步入永夜之中，但很快，通道两侧亮起数盏廊灯，通道内的场景稍稍亮堂起来。 此刻映入三笠眼帘的，与其说是一个深邃的长廊，倒不如说是一个只会在欧洲中世纪电影电视剧中出现的地底监牢—— 坚硬岩石构筑的凹凸不平的墙壁，同样材质的地板，每隔一段距离就用粗大的钢棍扎成独立的牢房。 三笠大概数了数，通道里至少布置了三十多间牢房。 隐隐有模糊的身影在牢房的钢棍旁晃动，三笠仔细瞧去，却也不太看的清楚，只能听见一阵阵压抑的喘息声，摩挲钢筋的“吱吱”声，低沉又躁动的脚步声，仿佛有吃人的野兽隐藏在无底的黑暗中。 刺鼻的恶臭像粘稠的潮水一般朝着三笠上元涌过来，瞬间将他完全淹没。 直到此刻，三笠上元才明白自己刚进入废弃工厂时闻到的霉馊味道源头在此，飘荡在厂房外面的那些已经稀释过很多倍了。 “你们对财阀的力量一无所知！”这种糟糕的环境，三笠上元一秒钟都不想待，他努力打起精神，表现出没有丝毫畏惧的样子，“放我出去！” “渣滓们，”少女完全没有理会三笠，自顾走到通道中央的位置，“今天晚上的直播都看了没有？” 少女说完，整座监牢都开始震动起来，那些原先躲在牢房里面的囚犯纷纷走到栅栏边，猛烈地摇晃钢棍，此起彼伏的像野兽一般的低吼在通道里回荡。说这里关的都是食人魔，三笠上元都敢信。 借着通道两遍的廊灯，三笠上元隐隐看见一双双泛着猩红的眼睛在黑暗的牢房中盯着自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往上窜。 “很好，” 少女用清脆的声音说道：“我把今晚审讯的犯人带回来了，你们懂的吧？” 整座监牢沸腾起来了，暗夜中的栅栏被摇得叮硄作响，囚犯们肆意嚎叫，发泄心中极度亢奋的情绪…… “他，他们是什么？”三笠上元惊叫道：“是人，还是鬼？” “这个嘛，” 少女想了想，“头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想他们曾经可能是人，后来成了人类社会的渣滓。至于现在……他们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深重的怨念集合体。” 少女说着，环顾整座监牢。目光所及，监牢里的囚犯便立时兴奋起来，大声咆哮着，几乎要把栅栏摇断。 “你……” 三笠上元彻底慌了神，浑身颤抖地看着少女， “你，要干什么！” 少女继续打量着监牢里的犯人，说道：“……” 少女继续打量着监牢里的犯人，说道： “点灯。” “点灯？” “你听过选妃吗？” “选妃？！” “对，点灯就像选妃一样——你应该感到荣幸。” 少女不再搭理三笠，沿着各个牢房门口缓步走了一圈，栖身黑暗中的囚犯们更加亢奋，整座地牢仿佛都在地震。 这时，忽然从一间牢房里扔出来一个血淋淋的东西，落在少女的脚下。 “咦？” 少女伸手拾了起来，递到三笠上元眼前，“喂，你知道这是什么啊？” “耳朵！” 三笠上元努力把脑袋往前伸了伸，借着微弱的灯光，很快认清了眼前的物事，“是人的耳朵！” “错了，” 少女面色忽然冷冽起来，“那是买你今天晚上的价钱。” 【万字章 第334章 与偶像对决 “我唯一的要求是，” 少女离开牢房前，最后一句话是如此说的，“明天早晨，我要活的。” 说完，她打开地牢大门，缓步走了出去。 石板大门缓缓落下，少女转过身来，再次望向三笠上元。她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像勒住死囚的绳索，紧紧缠绕在三笠上元的脖颈，使他仿佛真的要窒息了。 等地牢大门彻底合住之后，寂静的通道里响起了金属与石块摩擦的声音，三笠上元仍被粗大的麻绳紧密捆绑着，只能奋力扭动脖子，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某个牢房的钢铁栅栏正在缓缓升起…… 栅栏之后，一个人影走了出来——他身材很高大，浑身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脸上仿佛被火烧过，留下了很可怕而丑陋的疤。一只耳朵刚刚被割掉，鲜血不停地往下流，侵染了一侧的脖子。 正如少女所言，这是今晚买他的价钱。三笠上元一生当中从未受到过如此羞辱。 不过，他此刻没工夫细品这样的滋味……他被疤脸男的模样吓傻了，虽然整个人被粗大的麻绳紧紧缚住，但他仍然奋力向另一边打滚。疤脸男却一把抓住麻绳，面无表情地将他拖向自己的牢房。 在那一瞬间，三笠上元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求生的意志让他很快找到了破题的路径： “我说，大块头，” 他使劲儿朝着通道出口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已经从牢房里走出来了啊，不想离开这里重新获得自由嘛？” 疤脸男停了下来，低头看着他，视线很暗，他的脸丑陋的实在模糊，使得三笠上元完全看不清楚，但从那一瞬的犹豫来看，三笠上元非常肯定，自己已经说动了对方。 “刚才那个魔女离开的时候，” 三笠上元乘胜追击，“我有注意到，她按了一个机关才把通道打开的，你快将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我们一起打开通道，马上就能逃出去！” 疤脸男抬起头，看了看通道出口的位置，默不作声。 “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三笠上元继续加大筹码，“我现在告诉你，我是三笠家的人啊，我们家的钱烧都烧不完！只要你肯放我离开，说真的，你这辈子的荣华富贵便大可保证了，豪车，美女，别墅，甚至你脸上的疤，都可以花大价钱，请整容医生为你治好！” 疤脸男看着他，眼神依旧冷漠，半晌，忽然疯了一般的大笑起来，笑到必须捂着肚子才能维持身体的平衡，笑声嘶哑而癫狂。 他的笑似乎产生了连锁反应，整座监狱的犯人都跟着他一起疯笑了起来，那笑声有的奸细，有的粗旷，有的极其古怪，直叫人毛骨悚然，仿佛踏足鬼窟一般。 “你，你们在鬼笑什么！” 三笠上元鼓起全部的勇气，大吼道：“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臭虫，渣滓！都给我停下！” 笑声却越来越哄闹了，疤脸男再次抓住麻绳的一端，像拖一具死尸般，将三笠上元拖向了自己的牢房。 在凛冽的、如寒风一般的笑声之中，三笠上元瑟瑟发抖，如坠冰窟。 牢房冰冷的栅栏缓缓降落下来，他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女人凄美的哭泣声。 …… 一栋摩天大楼楼顶。 烈烈寒风之中，须田刚一望着孤独站在楼顶的毒师——此刻，他戴着一顶黑色圆形礼帽，披着像丧服一般的黑色斗篷，穿着一身偏瘦的黑色西服，高起的颧骨充分接受月光照射，颧骨之下是月光赐予的小块儿阴影，满脸的毒疮像是被陨石雨铺天盖地砸过一般，薄薄的嘴唇使得他整个看起来都有些刻薄的气质。 从小田区警察署离开之后，须田刚一渐渐冷静过来，猜想自己肯定落在了本领高强的歹人手中——谁都无法想象，刚才眼前的男人拉着他的后衣领，从这栋摩天大厦的外壁笔直地爬了上来，简直非人类。 他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三笠上元呢？ “你想不想知道，” 毒师望着灯火辉煌的水泥森林，忽然开口道：“我为什么选中了你？” 须田刚一茫然摇头。 “我们都是失去了心爱女人的男人，” 毒师转过头来看着须田刚一，“我们都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为她报仇。还有一点……我们应该都想让她死而复生。” 须田刚一瞪大了眼睛，短短几句话，冲击了他的脑海，仿佛遭受了一场九级地震。 “你……” 须田刚一浑噩了很久，终于开口问道：“您真的可以让她死而复生？” “这么多年来，我不人不鬼地活着，始终未曾放弃努力，就是为了这个啊，” 毒师说道：“太孤独了，我需要一名志同道合的伙伴。” 须田刚一跪在了地上：“只要能让她活过来，我愿意做你最忠诚的伙伴！不，仆人，甚至指哪打哪的走狗也可以！” “你让我想起了从前的自己，”毒师凝望着他，“跟我走吧，孩子。” “去哪儿？”须田刚一迷茫道。 “你不是要复仇吗，”毒师：“我们去找三笠上元。” “好的！” 毒师敞开斗篷，朝着须田刚一一拢而来，须田的眼前立时被黑暗吞没。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哪里，将要去哪里，是在天堂还是地府，但他坚信，有着和自己相同经历的毒师正带着自己走向正确的道路。 …… 小田区警察署办公楼外，数十辆警车仍停在大楼外围的封锁边缘。 一场意外事故带走了这场怪诞直播的重要演员，整个直播全面中断。但没有人会认为这场事故就此结束了，就像此刻没有人敢大摇大摆走进大楼。 稳妥起见，警方操纵着高精度的无人机潜入大楼之内，发现大楼里面已是空空荡荡，只剩一个满脸幸福、泪流满面的白发老太太。 “不用担心了，”智子说道：“怪诞已经离开这里。”就在刚刚，她鼓起莫大的勇气，再次驱动【智子粒】进入大楼，继而发现原先密布在整栋大楼各个角落里的规则密码全都消失不见。 与那些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的属地警察不同，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仍为自己刚才的逃兵行为感到羞愧。 其实，她大可以心安理得地处理善后之事，毕竟，她刚才所面对的，是已经虐杀数十名调查员高手的毒师。或许，就算她的老师乌鸦本人在这里，也只能望洋兴叹…… 不对，乌鸦已经掌握了怪诞的规则力量。如果是乌鸦本人在这里的话，或许真的能和毒师争斗一番。 规则，规则……真的好想拥有规则的能力啊。 “神啊，帮帮我吧。” 在乌鸦将自己获得规则之力的经过一五一十陈述给国警厅的调查专员之后，乌鸦向【异类】发出祈祷的这一句“神啊，帮帮我吧”，就成了整个本子国几乎每一个调查员每天早晨一醒来就必念一百遍的咒语……晚上入睡前也会念，一天当中任何一个时间点，只要想起来就会念。一句饱含希望、充满魔力的咒语。 整个国家的调查员都在期待【异类】像垂青乌鸦那样垂青自己，他们当中很多人在日复一日的念咒当中渐渐相信【异类】并非【异类】，而是某种意义上的神，或者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神。 而调查员们每日所念诵的咒语并非是咒语，而是虔诚的祈祷。祈祷越虔诚，“神”被打动的几率就越高，他们掌握怪诞规则之力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智子算是顶不信“神”的调查员了。国警厅刚开始在全国调查界推广这条离谱咒语的时候，红衫还没带走乌鸦，智子还是助理，尚没有升格为调查员。 那个时候，她明明确确告诉那时候同样没有升格为调查员的峰人，“打死我都不会念那条咒语，low到没有朋友。”彼时的峰人和智子不一样，他还有属于自己的真实姓名。而智子，刚成为助理的时候，就把名字这种东西彻底丢掉了。 成为调查员之后，一切都变了。身前没有了乌鸦那单薄又可靠的身影，智子时时刻刻都得顶在最前面。原本她以为当助理是最可怜的、最无助的，而此后，她才明白最无助的是调查员。 面对怪诞最无力的就是调查员嘛，至于助理，只是躲在调查员身后做些基础工作的小小学徒。所谓的拿助理试错，那只是极小概率时才会发生的事故，有死囚的时候，哪一个没有人性的调查员会让助理顶上去？真的很少。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智子渐渐像这个国家绝大多数的怪诞调查员那样，把念咒语当成了每一天的必修课，晨读晚诵，从未旷课。 现在，她大概比这个国家的大部分怪诞调查员都要虔诚了，因为每天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就能听到那句话在自己的耳旁回响——“神啊，救救我吧！”它已经具化成为她的习惯和生命中很难分割的一部分。 可即便如此，【神】仍旧没有展露出任何一点点回应她的苗头，哪怕再虔诚也没用。但同这个国家大多数的调查员一样，她仍旧不敢在新到来的任何一天有所放松，不敢比前一天少念一次咒，生怕因为某一次的疏忽，错过了神的回眸一笑，自此抱憾终身。 脑袋里默默念叨着呼唤神的咒语，智子怀着不知是失落还是茫然的心情，渐渐朝着暗夜的阴影角落退去，蜂人敏锐地叫住了她—— “等等，智子，”蜂人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着的烟，一路小跑过来，“你要去哪里，回家吗？稍我一程好了。” “你自己没司机？” “今天事发突然嘛，”蜂人挠了挠头，“我给司机放假了。” “没空……”智子道：“而且，我家到你家根本不顺路。” “别这么小气哎，毕竟同事一场，下次你没车的时候，我专程送你。” “不需要……” 但没等智子继续表达不愿意的坚决态度，蜂人已先一步跑到她的爱车副驾驶车门位置。他伸手抓着车把手，轻轻晃了晃，示意智子赶紧用遥控开门。 “我真是服了，” 智子快步走了过去，按遥控，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我就送你到路口。” “好嘞！”蜂人紧跟着一屁股坐了进来，仿佛生怕智子将他丢下。 智子拧动钥匙，车辆启动，嗖的飞了出去…… “哇……靠，” 蜂人尖叫起来，一只手抓住了车窗上方的车把手，“你开的太猛了！” 智子的爱车是某款国产越野，8缸发动机，57排量，号称陆地巡洋舰，开起来十分带劲。 她做助理的时候就十分向往这款车型，它简直是智子努力工作的一大半动力。可惜调查员和助理的薪酬待遇差距简直天上地下，陆地巡洋舰对于那时候的智子完全是种奢望。 等智子升格为实习调查员的第一个周末，她就专门抽出时间从4s店将车提了回来，她甚至没还一分钱的价。但是……真正开上了这辆车，她却发现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快乐和满足。 作为调查员，面对怪诞时的无力感真的可以吞并她绝大多数的乐观情绪。 “喂，我说智子啊，” 蜂人似乎很快适应了智子飙车的速度，把车窗按了下来，冷风往车厢里狂灌， “我们近期找个周末，大家一起去野炊，或者郊游怎样？” “怎么会突然想起这种事情？” “说起来我们升职做调查员也有一段日子了，” 蜂人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把脑袋伸出窗外，外面湍急的气流将他本就不是非常密集的头发吹得一通乱飞， “结果一直忙着各种怪诞事件，连个喘息都没有，前几天我还和农夫商量，什么时候一起出来放松一下，全当为我们升职庆贺，你说怎么样？” “嗯？”智子显然不在状态，“什么，什么怎样？”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蜂人怒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近期准备一次郊游或者野炊，庆祝升职！怎么样！” “哦，这样啊……好吧，你们安排。” 很快，汽车抵达蜂人居住的公寓，这里距离蛙人的公寓很近。可怜的孩子，永远摆脱不了的师傅的影子，抽烟是一个牌子，买公寓还要买在一起，没救了。 “到了，你下车吧，明天见。” 智子直接将蜂人送到了公寓门口，而不是她之前所说的公寓附近的路口。蜂人暗自嘲笑这女人刀子嘴豆腐心。 蜂人不紧不慌地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作势要点烟。 “喂，你不要太过分啊，” 智子最讨厌别人在自己的爱车里抽烟，更何况，她现在还在赶时间，“要抽烟出去抽！” “我说，” 蜂人想了想，把打火机塞了回去，“你真的要去吗？” 智子愣住了，呆呆看着蜂人。 “别演戏了，” 蜂人嚼了嚼嘴里的烟，“我知道，你要去找审判者，你想把三笠上元偷回来……” 智子张了张嘴，半晌面无表情道：“我怎么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嘿，满嘴谎言的女人，” 蜂人笑道：“审判者带走三笠上元的时候，我有注意到你那个时候闭了一下眼睛，我记得你的表情，当你做出这种便秘表情的时候，十有八九，你在操控【智子粒】。” “你太粗俗了……” “所以，那个时候，你操控着【智子粒】也钻进虫洞里？” “好吧，你猜对了，没有奖励。” “就这样？” “你还想怎样呀。” “如果你非要去找审判者，”蜂人把烟从嘴里抽了出来，在车窗沿上轻轻磕了磕，“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智子转过头来，盯着蜂人，“那可是黑扑克通缉单上的二号人物，小王，是审判者，你不怕危险么？” “根本没危险，” 蜂人笑道： “你听说过审判者有杀死过任何一个调查员的传闻吗？” “那倒没有。” “走罢，我们一起会一会这位东都的传说，让他知道黎都人不喜欢听传说。” 智子：“少吹牛了。” 她说着，再次发动汽车，朝着黎都郊外驶去。路上，她拿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你要打给谁？”蜂人问道。 “你听说过相马信夫吗？” “有点耳熟。” “私家侦探，据说是审判者的死对头。” “哦哦，想起来了，可坊间传闻，那家伙不是个自以为是的笑话么……审判者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管他呢，” 智子依旧拨通了电话，“让他来搅一搅局也好。和审判者纠缠了这么多年，他多少有点经验。” 拨出电话时，她有意启用了怪诞调查科提供的模拟技术，模拟了一个虚构的号码，以防对方倒查信息。 “嘟——嘟——” 电话拨通，另一头传来了一个充满活力的男子声音，“喂，你好！请问您……” “别管我是谁，” 智子刻意捏起了嗓子，“我知道审判者的老巢在哪里。” “相信我，我是审判者的唯一克星！”相马信夫立刻打起了鸡血，“是将这个法外狂徒送进监牢的唯一可能性！” 智子报了一个位置。 “等等！”相马信夫说道：“我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话？” “今天晚上那场覆盖整个黎都市的直播你看了没有？” “论坛上有转播……” “那你应该知道审判者在最后时刻帅气出场了，对吧。” “帅个屁，”相马信夫：“他不是从那个奇怪的洞里钻进去了吗。” “对，”智子道：“我趁机在他身上按了追踪器。当然，你要是不信我，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有点远，不过，我会想办法马上赶到的！”相马信夫回道：“但是如果你骗我的话，相信我，就算你用了假号码，我也能找到你，等着拘传令吧。” “goodck。” 智子挂掉电话，陆地巡洋舰消失在城市的夜色里。 …… 娜娅事务所大楼外。 顾醒已变身成为无面导演，一马当先走出办公大楼，在他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怪诞联盟队伍——里美奶奶、娜娅、安井晴香、早惠、樱子、三个裂体藤野、熊田信彦、喜多阳介、尾形大作、久保祥一，以及新加入的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夫妇。除了远在东都广播电视台大楼，每天雷打不动做广播的吉田卫，已然全员到场。 对了，还有喜多英二郎，此刻，他开着考斯特，停在了大楼前。这还是这辆考斯特采购回来以后，怪诞联盟第一次全体出动。 顾醒带头，第一个钻进了考斯特里，接着联盟的成员们鱼贯而入，中巴车里面一下子变得满满当当。 顾醒当仍不让地坐在了那个带着固定桌子的领导位，在紧挨他的过道旁隔壁是里美的奶奶，她慢吞吞地坐下来，抱起那团永远织不完的毛衣。 顾醒身后坐的是娜娅，作为娜娅事务所社长，顾醒耗费将近一万年才创造出来的怪诞女王，她的地位自是超然的。 再然后，怪诞们为了坐在靠前的位置，暗自较劲，甚至于无形处默默进行了规则层面的竞技角力，最终的排序是，熊田信彦、地狱夫妻、樱子、三个裂体藤野、安井晴香、早惠、喜多阳介。 可怜的尾形大作和久保祥一作为绝对的战败者，两个怪诞一场未赢，彼此间的战斗也以艰难的平局告终，只好并肩鼻青脸肿的坐在了最后一排。 不久之后，圣子从涉谷公寓匆匆赶到——为了避免旁人将圣子，与顾醒联系起来，她和顾醒刻意分头行动，顾醒使用灰眼的瞬移规则来到娜娅事务所，而她，则驾驶着娜娅事务所新近采购的保时捷911匆匆赶来……那辆车本来是给喜多英二郎跑出租用的。 当晚负责监视娜娅事务所的调查员绿子在对面的大楼，趴在望远镜上，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痛心疾首—— “作为导演的女朋友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使用公车吗！！！” 我看您是恨不得取而代之吧。一旁的助理默默吐槽。 紧接着，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圣子把保时捷911停在停车场，匆忙赶往考斯特停靠的位置，导演主动从车上跑了下来，迎上圣子，一人一怪诞，惯熟而飞快地相拥在一起，接着亲吻，亲吻，换个角度接着亲吻…… 对面的大楼上，绿子死死盯着望远镜，对助理说道：“你说过那句话没有？” 助理：“什么？” 绿子：“秀恩爱，死得快啊。” 助理默不作声，内心独白是：我只听说过，嫉妒使人发狂啊。 绿子：“你怎么不说话？” 助理：“您说的对！” 导演拉着圣子的手，前后脚上了考斯特。 两个人并肩坐到了考斯特的第一排……领导的位置。 “出发！”导演对着负责驾驶的喜多英二朗说道。 “滴滴——” 喜多英二朗重重按了两下喇叭，象征着考斯特的首次登场……非常响亮。 虽然以前从不知道喜多英二朗有无驾驶中巴车的经历，但作为怪诞联盟里唯一职业司机，导演暂时也没有别的更好选择。他的儿子喜多阳介驾驶技术不错，但阳介开的是直升飞机。 对于这辆新近购买的考斯特，喜多英二朗显然还处在新鲜的蜜月期，于是哪怕被导演当作一分钱不给的壮劳力，他也乐此不疲。与此同时，喜多英二朗也在进行新的规则探索——如果把出租车改为考斯特，那么他每天可以带走的忘恩负义者是否可以成倍增长，这样一来，他的升级大业有望大大加快进度。 “嗖”的一下，考斯特发动了。 导演和圣子头一次在中巴车的座位上感受到了超级跑车的推背感，在短暂的时间里心跳一起加速，飙到了一百八十下每分钟。在两个人的身后，怪诞联盟成员们的脸上，一个个洋溢着快乐而刺激的微笑。 “这速度可以了，”导演颇有些心疼地叮嘱喜多英二朗，“发动机爆缸的话，还得再买一台。” 喜多英二朗用爆踩油门来回应他。 圣子握紧了导演的手，并将一张纸条塞进了他的手心里。这是导演和圣子约定好的沟通方式——只要两个人出现在别人可能看到的地方，就用纸条交流……因为怪诞如果不是因为规则而同人类说话，那将对他们的规则密码产生损耗。据说，全国的怪诞调查课对此已颇有些研究。 “这里不需要小纸条，”导演笑了，指了指车窗，“特制的玻璃，布满了喜多英二朗的规则密码，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如果有人使用规则窥视我们，英二朗也会很快发现。” “我们都知道，” 圣子听说没有人能看到车内状况，当即坐进了导演的怀里，“审判者带走三笠上元肯定是为了惩罚他，这难道不是和我们的目的完全一致吗？为什么你非要把那个家伙抓回来？” “第一，惩罚三笠上元，是我们怪诞联盟新成员规则的必要一环，是首次怪诞事件中必须完成的规则任务……审判者打断了这个环节，对于这两位新成员而言，是非常沉重的打击。如果三笠上元最后死在审判者的手中，而非地狱夫妻的怪诞规则里，” 导演余光瞄向身后，正在某个双排座椅上像自己和圣子那样紧紧相拥的山根克也和大江沫美， “很有可能，这对夫妻将会因为怪诞生涯中首个触发事件的失败而产生重大变故——怪诞是无法被消灭的，但他们可能会变异，会堕落，会向着混乱无序的深渊滑落，那个时候，连我，连怪诞联盟都无法解救他们。” “哦，原来如此。第二呢？” “第二倒是我的个人意见，”导演说道：“我认为，不管审判者如何惩罚三笠上元他们，也绝比不上地狱夫妻的报复，所以……还是把那家伙抓回来更让我痛快一点。你觉得呢？” “我当然，”圣子眨了眨眼睛，“毫不保留地支持你咯。” 说着，在顾醒脸上吧唧一口。 怪诞联盟的成员早已对此习以为常，身后的娜娅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专心驾驶的喜多英二朗也只是提醒坐在自己儿子身旁的熊田信彦帮忙捂住阳介的眼睛。阳介无奈地摇了摇头，熊田信彦的大手随即盖在了小男孩儿的脸上……一片漆黑。 接着，司机非常有眼色地放起了那首他个人非常喜欢的由米津玄师演唱的《打上花火》—— “この夜よるが続つづいて欲ほしかった 愿今夜永不结束！” 只有坐在后排的早惠怒气冲冲地跑到两人面前，两只手一起使劲儿，把桌子拍的邦邦邦直响。 “车速控制一下……赶在三笠上元被审判者折磨死之前到那里就可以了。” 最后叮嘱了喜多英二朗一句，导演干脆将圣子搂进怀里，来了一场众目睽睽下的热吻。他将圣子挡在自己和早惠中间的位置，眼不见心不烦。 早惠则在悲惨现实的冲击下，再次开始自己之前已经进行过无数次的脑补——圣子是强大无比的女魔王，顾醒是被她用可怕魔法胁迫的王子，而早惠则是顾醒青梅竹马的爱人，正在积蓄力量，帮助顾醒摆脱魔爪…… 娜娅事务所对面，黎都怪诞调查课征用的监视大楼上，绿子匆匆忙忙往一楼赶。 “大人，”助手问道：“你要去追他们？” “废话。”绿子道。 果然……嫉妒使人扭曲。助理默默想道。接着，她又指着对面的娜娅事务所：“那这里怎么办？” “怪诞联盟的成员都走了，这里还有什么监控的意义？你是白痴吗？” “我的意思是，”助理怯懦回道：“里面一个怪诞都没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去里面看一看？” “等等，”绿子停下了脚步，愣了一下，看着助理，“你说得有道理啊。” 接着，她跑出了大楼外，和助理一起坐上了专车，命令司机追上前面那辆疾驰而过的考斯特。然后，她拨通了夜影的电话，告诉对方： “好消息，怪诞联盟的所有人都离开了那栋大楼。” “所以呢，”夜影此时正因为对毒师的复仇完全无望而心情苦闷，无心理解绿子的弦外之音，“要放礼花庆祝一下？” 绿子：“你和那位总是带着面具的侦探真的不打算去大楼里面看一看么？万一能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反正，最糟糕的情况，你们也不怕再被变性一次了。” 随后，她挂掉电话，在暗夜的街巷里追赶那辆疾驰的载满怪诞的考斯特，却在考斯特拐入一条幽深的小巷之后，彻底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该死的空间穿梭！” 绿子重重敲打车窗，“那个出租车司机换了中巴车后，竟然还能穿！我真怀疑，他以前是不是开公交车的……” 助理：“现在我们怎么办？” 绿子想了想，决定打电话给圣子，那些怪诞没法儿沟通，圣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电话拨通之后，却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音。显然，是某个怪诞的规则在作祟。 助理：“看来，我们只能等着看圣子回来以后写好的报告书了。” 绿子望着漆黑而空旷的小巷，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我能和这些怪诞处成朋友就好了，或者，干脆找个怪诞男朋友……像圣子和作家那样。 …… 夜影骤然升起了希望，连忙强拉着答案，深夜潜入娜娅事务所。她始终坚信，既然怪诞联盟可以让答案变成异性，那一定就有办法让她和他再变回去。 她把答案和自己藏在影子里，在娜娅事务所的大楼里游荡了一整夜，找到了事务所专门用于电影后期制作的剪辑室，在里面发现了很多尚未在全国公映的原片，也找到了已经上映的《玩物》和《猎物》的未剪辑版本，这个版本远比观众们所看到的那一本更要震撼人心，怪诞们简直是在用自己的真实经历在拍摄电影，完全是一部记录片。 她找到了安井晴香的备用滑板，熊田信彦淘汰下来充满时光气息的老旧摄影机，藤野看书后做得乱七八糟的笔记，奶奶织了一半的围巾，喜多阳介磨得发白的棋盘，早惠记载着自己与女魔王苦苦斗争的心情日记，娜娅当年亲手签订的性招待协议…… 她找到了很多有的没的，却唯独没有找到让自己变回女人、让答案变回男人的方法。 最后，她带着答案来到了那个专门用于存放夜影用于求助的纸飞机的房间，每一个纸飞机里都写满了夜影真诚的文字，用以祈求无面导演将她和答案变回从前。 “他们居然没有丢掉。”沉默了整晚的答案说道。 “是啊，”夜影满是失落地看着塞满了整个房间的纸飞机，“但却真的帮不了我们。” “我觉得，”答案说道：“只要这些飞机没有扔掉，你的事情就还有希望。” “我的事情？”夜影诧异抬起头，看着答案，“你呢？” 答案：“我不着急。目前而言，我对变成女人这件事仍然充满了新鲜感，正在积极地适应每月那场声势浩大的血祭……” “变态！” 夜影说着，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 漆黑的旷野，坑坑洼洼的公路年久失修，考斯特在公路上颠簸行驶。夜空上，星光点点，夜幕如同天鹅绒。天上如画作般的谧静显得那辆摇摇晃晃的考斯特着实有些吵闹了。 远处，一座废弃的工厂正静静待在旷野上，像一头睡着的凶兽。 顾醒探了探脑袋，目光凝聚在那座废弃工厂模糊的轮廓上。 “我知道审判者是你的偶像，”怀里的圣子从一路熟睡中醒来，忽然开口问道：“所以，你打算和偶像来一场对决吗” “如果可以的话，” 顾醒说道：“我想，尽可能说服他。毕竟，我们的目标基本一致——让那个畜生吃尽苦头。” 喜多英二郎驾驶着考斯特继续向前行驶。这辆车已完美地融入了他的规则之中，他那由规则衍生出来的意识海中，一直盘旋着一件事——怎么样才能一次拉满一车忘恩负义的人，把他们全部带到高速公路的入口。 距离那座废弃工厂越来越近，导演隐隐看到一个骑着大号金属摩托的男人挡在考斯特前进路线上，他一动不动看向这边，就如一尊雕塑。中巴车的远光灯照在他的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战甲。连T恤胸前的手持镰刀的骷髅也成了金黄色的。 喜多英二郎踩住了刹车，音乐关掉。 车厢里的纷纷从座位上探出了脑袋，看向那个雕塑一般的男人，个个神情凛然。 “顾醒君……”圣子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他就是惩罚者？” “没错，比我有范儿多了。” 导演冲她点了点头，自顾走下了中巴车。 下车以后，导演才注意到审判者的摩托车一直在启动状态，发动机轰轰作响，仿佛随时要朝着他冲过来，杀气腾腾的。 导演连忙把手伸进裤兜，从里面掏出来一个…… 【万字章 第335章 藤野和冢原沙纪 导演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是极具怪诞联盟特色的、用信纸叠成的纸飞机。 他手腕轻轻一抖，纸飞机划过一道弧线，朝着审判者飞了过去。 审判者似乎听过来自东都怪诞联盟的传说，很自然地接过纸飞机，打开了信封。信里面的内容由导演亲自起草，坦诚地介绍了地狱夫妻和三笠上元的关系，恳请审判者将三笠交给怪诞联盟，并许诺一定会严惩三笠。 审判者看着导演，“你们是人，还是怪诞？”他的声音很低沉。 导演默不作声，并未打算回答。 审判者接着问道：“那对夫妻在哪里？” 导演看到了整件事和平解决的希望，当即冲考斯特挥了挥手，山根克也和大江沫美从车上走了下来，站在导演身后。 审判者用探照灯一般的目光打量着地狱夫妻，稍许，他从怀里取出打火机，点燃了纸飞机。 “你们走吧，趁我的心情还不错，”审判者说道：“变成怪诞的受害者，已经不是从前的受害者已。” 导演读懂了对方的意思——别指望靠着地狱夫妻就能把三笠上元带走。 导演完全不明白，两方的目的都是惩罚那个畜生，但为什么就不能彼此合作一番。当然，作为审判者的迷弟之一，导演也十分清楚，审判者打定主意的事情基本上没有回转的余地。在那些由他的故事改变而成的漫画当中，也充分体现了这一点。 于是，联盟只能强行出手了。 导演的计划很简单、很直接——只需要在这里缠住审判者就可以，隐身的尾形大作负责潜入工厂带走三笠上元。 早在往这里前进的路上，导演就开始策划战斗方案。对于审判者这样的人物而言，奶奶、早惠、英二郎的主规则对他几乎都没有用。因为他从来不放高利贷，没有家暴前科，也没有对谁忘恩负义过。 考虑到审判者曾经杀过很多财阀家族和黑道成员，肯定算得上连环杀人案，但很意外，他也未曾触发安井晴香的规则。 三个裂体藤野刚才停车的时候就被导演悄悄安排出去，他们逐个去敲这间工厂的房门，试图把审判者召唤到随便哪个密闭的房间里。只要能趁着藤野强行借贷的功夫，稍稍拖延个把时间，导演那边就能轻松带走三笠上元。 之后，地狱夫妻迅速完成首次触发规则的最后一个任务，大功告成。 但三个裂体藤野几乎把这间工厂的大门敲个遍，都没有把审判者敲过去，显然这项计划可以宣布破产了。 在地狱夫妻和藤野之后，下一个从考斯特上走下来的成员是熊田信彦，他扛着自己心爱的摄像机，从刚下车开始就瞄准了审判者——导演不打算让熊田信彦真的吃掉审判者，但至少要吓唬到对方，顺便让自己的偶像明白，怪诞联盟真的有能力干掉他的。 熊田信彦大步走向审判者，他裂开大嘴，朝着对方一口吞了下去。 审判者却无丝毫反应，仿佛熊田信彦只是幻影虚无。很快，他从腰间掏出一柄手枪，对准熊田信彦的胸口，扣动扳机。 “砰！” 子弹击中熊田。 在导演的视线中，那个完全不包含任何规则子弹在转瞬间突破了熊田信彦的规则密码防线，横穿他的身体，没入无尽暗夜之中。 子弹打穿的地方，规则的密码像被石子砸烂的玻璃碎片一般，四下飞溅，接着很快消散空气中。而后，附近的规则密码迅速向伤口聚拢。它们以精密又复杂的排列方式重新组合，复原了伤口的肌肤，使得熊田信彦看起来仿佛从来没有被子弹击中过。 但导演瞧得出来，熊田信彦“受伤”了。这并非是普通人类所受的那种需要疗养很久的枪伤，或者别的什么。而是对规则密码的某种冲击，导致的结果是，熊田信彦之前吃掉很多人才渐渐完善、丰满的规则一次性又被打掉不少。虽然不至于让他的规则等级降阶，但再多挨审判者几颗子弹，这位裂口摄影师就离降到D级不甚远了。 “回来！”导演用意念向熊田传递指令。 熊田未必知道刚才短短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也感应到了审判者身上的危险气息，他扛着摄影机飞速后退，同时不忘把镜头对准身后那个充满煞气、刚刚用手枪击中自己的男人。 审判者似乎也无意赶尽杀绝，在击中熊田信彦之后，保持着刚才射击的姿势，向导演射来最后一次警告的目光。 眼下来看，导演这边似乎暂时拿审判者完全没有办法了。任何一位成员出手，都无法用规则锁定对方。反而很容易被对方一个枪子儿打出内伤。 连远在东都的吉田卫都传来消息，表示完全无法把审判者写到自己的故事里。如果强行写入，那么规则即刻失效，对于吉田卫来说，也是一种损伤。 至于导演，他现在可以借用的灯笼鱼和灰眼的几条规则……毫无疑问对审判者亦无作用。 局面就这样僵在了这里。 审判者似乎失去了耐心，枪口对准了导演，手指轻轻摩挲着扳机，威胁的意味不能再明显。 导演打算从长计议，先带着熊田退回中巴车再说…… 这时，审判者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淡漠神情忽然出现了一丝很难描述的变化。 随即，他扣动扳机，对着导演连开数枪，紧接着，大力抬起摩托车的前半部分，原地打转掉头，像子弹一样冲向工厂内部。 审判者的袭击着实有些突然，导演也不禁惊出了些许冷汗。由于对方的子弹能够击穿规则密码，使用山蒲氏的怪诞分身也无法避免受伤，导演干脆借用灰眼的瞬移规则，在子弹击中自己的前一瞬，回到了考斯特上。 “顾醒君，”圣子一脸紧张地望着他，“你没受伤吧？” “战斗力爆表，同时，规则对他完全没用，”导演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实话，我现在能够充分理解那些曾经被偶像盯上的财团和黑道成员的感受了。” 圣子：“那今晚？” 导演：“开什么玩笑，不把三笠上元抢回来，誓不班师回朝！” …… 废弃工厂的生活区，某个房间内。 屋子里打扫的过分干净，甚至贴了粉色花瓣图案的壁纸，木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娃娃，梳妆台，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很难想象，在这座看起来废弃很久的工厂里，还有这样一个充满了鲜活少女气息的房间。 此刻，房间门正被很有节奏感地咚咚声敲响。 一位身着连衣裙、长发披肩的少女忽然出现在了房门口，不受控制地打开了房门。 她发呆地看着站在门外的墨镜西装男。 说实在的，和骷髅哥哥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见过各种各样的怪人、怪事，但是像眼前这样的怪物—— 正面看起来好端端的，背后像是被菜刀竖切了一下，平成个案板，案板上面长着密密麻麻的、长长的血丝……像这样的怪物和诡异的场景，她真的是头一次瞧见。而且，刚才她还在工厂中间的小路上独自行走，打算前往自己在另一边的办公室，此刻是怎么瞬间来到这里的？ 要说没有感到一丝丝惊悚，那绝对是说谎。但少女一直跟着审判者，多少还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强装镇定，等待对方出招。 墨镜男露出了某些推销类工作者非常擅长的职业微笑：“麻烦问一下，您需要贷款吗？” 说着，他递给少女一张名片。名片上显示男子名叫藤野幸平，职业金融公司销售经理，其余还有联系电话什么的。 “对不起，” 少女努力适应眼前的诡异场景——深更半夜，废弃厂房，身后长着恐怖血丝的贷款推销员，“我的钱够花。” “人们总有钱不够花的时候，”藤野幸平却纠缠不休，“往往那个时候，却发现求天不应告地无门，我这里有一款利率低到不可思议的产品，您一定要多了解一番才好呢。” “真的不必，谢谢！” “没有几行字，”藤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宣传画报，“您先看一看如何。” “咣！” 少女关上了房门。 “神经病……” 她嘟囔着，整个人靠在了门板上，试图阻止墨镜男闯入，脑海里又不禁响起方才经历的诡异状况，“等等……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幸好，门外的藤野没有再继续敲门。很快，他离开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僵硬而机械的地响起。 少女长长呼出一口气，抬头再看之时，发现自己的梳妆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几沓厚厚的现金。 她连忙走过去，发现现金旁边还放着一张借款合同，借款金额是一百万円，落款处写着她自己的名字——冢原沙纪。 “搞什么鬼……我明明说了不借……” 她连忙拿起一沓钱，打开房门，走进楼道，却发现西装男早已消失不见，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从来没有在这座厂房里感到提心吊胆，可此刻却着实生出了心头发渗的感觉，于是连忙跑回了屋里，暗自琢磨该怎样把钱退给那位墨镜男。 这时，楼道里忽然传来了摩托车发动机的剧烈轰鸣。紧接着，房门被一脚踹开，审判者骑着摩托立在门外，向屋内看了过来——多亏工厂的楼道足够宽敞，否则他恐怕只能跑上来。 “骷髅桑！” 冢原沙纪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踏实的笑容，飞快地朝着审判者走去，“你不是说要对付那些不速之客吗？” “嗯。” 审判者点了点头，很快注意到了梳妆台上那几沓厚厚的现金，“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刚才，我正往办公楼那边走着，” 冢原沙纪连忙把刚才发生的怪事详实告诉审判者，“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就回到了这里，然后，一个带着墨镜的西装男就出现了。骷髅桑，那家伙实在诡异极了，后背平的像个桌子，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 审判者耐心听完她的诉说，接着停下摩托，走向梳妆台，看着一沓沓厚实的现金，“我能看到它们被规则的密码紧紧环绕，就像定时来索命的诅咒。” 说着，他举起手枪，对准了那些现金，“砰”的一枪，一沓现金被击中后，瞬间灰飞烟灭——这绝非普通子弹打中钱币后的画面，而是规则密码被暴力摧毁后才出现的状况。 “砰！” “砰！” “砰！” 审判者一连开了好几枪，那些现金一个个开了花儿，接着像一团团雾气那样在半空中弥漫，又消失不见了。 “这，”冢原沙纪瞪大了眼睛，“待会儿他上门要钱怎么办？” “我送他枪子儿吃。”审判者答道。 …… 半个小时后，楼道里，僵硬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审判者把摩托停在另一边的楼道里，自己则和冢原沙纪一起等在屋子里。他举起手枪，瞄准门口，手指紧扣扳机，随时准备射出子弹。 这时，诡异的事情忽然发生了——在他身旁的冢原沙纪瞬间消失不见。 审判者没有太多思考，立刻冲进楼道，刚才还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也停止了，并没有看见墨镜男的身影。紧接着，大楼外响起了摩托车的轰鸣声。 他顺着轰鸣声跑了出去，发现一个穿着一身机车服、青春靓丽的女孩骑着自己的摩托，在暗夜的工厂里一路狂奔。女孩儿身后，坐着那个背后长满血丝的西装墨镜男正，迎面刮来的疾风使得那些血丝一通乱舞。 审判者举起手枪，冲着墨镜男连开数枪，却发现距离实在太远，而机车女孩儿的驾驶技术颇为娴熟，躲避也很灵活，子弹一颗都没打中。 他当即放弃对方，再次返回楼道，随手踹开一个房门走了进去，房间里面停放着另一辆充满着金属质感的大号摩托。 他骑了上去，拧动油门，发动机一声巨响，摩托冲入楼道，冲出大门，朝着办公大楼的方向疾驰而去。 …… “咚咚咚！” 冢原沙纪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来到了自己在工作区的那间办公室，办公桌上放着一张她和审判者的合照，似乎被什么翻动过。可就在刚才，她还待在生活区的卧室里，身旁就是审判者。 她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地打开了房门，门口站着那个背后满是血丝的西装墨镜男。 “冢原沙纪小姐，”墨镜男冲着她鞠了一躬，“麻烦问一下，您需要贷款吗？” 说着，他递给冢原沙纪一张名片。名片上仍是藤野幸平，职业金融公司销售经理…… 没等冢原沙纪反应过来，从一旁忽然钻出来一个猥琐的矮小男人，猛地窜到她身前，将她整个人背了起来。 冢原沙纪试图反抗，用拳头重重击打猥琐男人的脑袋和背部，甚至用牙齿撕咬对方的耳朵，却发现这男人仿佛是用最坚韧的橡胶所制成，挨打根本不疼，咬起来连个牙印都留不下。 而且，力气大的惊人，她努力挣脱，最终发现自己始终纹丝未动。 “喂！”冢原沙纪大声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猥琐男人一声不吭，大步往前跑，在不远的前方，隐隐间可以看到一个冒着炙热红光的地洞。 冢原沙纪大感不妙，连忙从怀里掏出手机，试着拨给审判者，却发现手机根本没有信号。她想了想，干脆打开手机附带的手电筒，冲着楼道外的窗户不停地闪烁。 只过了一小会儿，冢原沙纪听到了熟悉的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很快，窗户上投下一片黑影，紧跟着是玻璃被撞碎的哗啦声响。她看见审判者骑着摩托，从窗户上冲了进来。 这个时候，猥琐男人已背着冢原沙纪来到了冒着红光的地洞边缘，滚烫的热气不停地从地洞里面涌出来，让冢原沙纪觉得自己快要被蒸熟了。她看向地洞里面——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恍如地狱的异世界，到处都是赤红的岩浆在流动。 审判者骑着摩托落在了楼道的地板上，他把油门拧到极限，朝着这边飞驰而来。 “别过来！”冢原沙纪大声喊道。 她的话音未落，猥琐男人就背着她，跳入了地洞之中。 审判者紧随而至，跃入地洞……很快，地洞口收拢起来，渐渐合到一处，重新变成了楼道地板的样子。之前的岩浆地洞仿佛从未出现过。 …… 工厂入口的空地处，考斯特驶向工厂内部。 考斯特内，圣子通过车载电视，全程观看了刚才发生的一幕，直到审判者骑着摩托钻入地洞。 圣子看着身旁的导演，“那个地洞……” 导演：“娜娅的规则之一，通过地洞可以连接某个异世界。当然，那里环境糟糕透顶，比地狱好不在哪儿。” 考斯特副驾驶位上，地狱夫妻挤在一起，为喜多英二郎指路。一片寂静的夜色里，车辆驶向工厂深处某个巨大的厂房。 后车厢内，圣子接着问道：“所以，你们刚才是怎么办到的——让审判者乖乖入瓮？” “其实是运气不错——” 导演看向窗外，爱好极限运动的安井晴香驾驶者审判者的摩托车，身后载着裂体藤野，追上了考斯特，此刻正在车窗旁边，与中巴车并肩而行， “我最初把三个藤野派出去敲门，目的是想看看能不能把审判者敲过去，没想到藤野敲来了那个名叫冢原沙纪的少女，随后，审判者当即离开。不久，他找到了冢原沙纪。于是可以推断，两个人关系非常密切。或者说，审判者非常在乎冢原沙纪。 当时，我就产生了利用冢原沙纪将审判者引入娜娅地狱的想法。但那个时候，审判者已经找到了冢原沙纪，考虑到这个家伙完全无视规则，所以一时间很难下手。刚好，另一个藤野在其他厂房找到了冢原沙纪的办公室……说真的，我们运气不错。” 这时，一辆白色的国产越野陆地巡洋舰忽然从对面的厂区小道冲了过来，与导演的考斯特擦肩而过。 山根克也连忙从副驾驶的位置跨了过来，走到导演身边，不停指着“陆地巡洋舰”。 圣子：“怎么回事？” “有人抢在了我们前头，” 导演对着驾驶座上的喜多英二郎发出指令，“追上那辆越野车！” 喜多英二郎当即踩下刹车，方向盘打死，一脚油门追了上去。车上的怪诞们东倒西歪，好几个摔倒在车座之间的过道里。早惠甚至直接摔倒身后熊田信彦大腿上，颇为嫌弃地踩了对方一脚。 圣子则歪倒在导演怀里，直到英二郎重新打正车头，才稳住身子。 “我有点奇怪，” 圣子看着前方那辆疾驰的越野车，问导演，“你之前说，是审判者打断了地狱夫妻对三笠上元的怪诞规则锁定，但现在审判者已然去了异世界，难道规则不应该自动恢复么？” 山根克也指了指电视屏幕。 “山根克也的意思是——”导演解释道：“要想重新恢复规则，得把三笠上元带回到那间审讯室……然后恢复直播。” 圣子：“你不是可以瞬移吗？直接传到那辆车上，把人抢过来不就好了。” “那玩意儿用得太多身体也会受不了的，”导演指了指身后，“更何况，他们坚持要用考斯特去追。” 圣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了过去—— 熊田信彦正扛着摄像机，镜头透过车前窗对准了前面疾驰的“陆地巡洋舰”。在他身旁，藤野帮忙打起了灯光。其余几个怪诞则努力帮助熊田信彦稳住摄影机身，保证镜头不会猛烈的晃动。 “娜娅说要取景，”导演无奈道：“事务所的下一部电影可能就是这个。” …… “那辆考斯特也太快了吧？” 坐在越野车副驾驶的蜂人不停地从后视镜里观察身后的中巴车，“那司机以前是开赛车的？” “绿子刚才打过来电话，”智子双手抓紧方向盘，“说怪诞联盟的所有成员都在那辆车上。对了，圣子也在车上，你干嘛不给你的助理打个电话？让她劝劝她那位导演男朋友，别追了不好吗？” “那边完全没信号，”蜂人将手机显示屏对着智子晃了晃，“你自己瞧瞧吧，看看通话记录，我足足打了二十三个。” 出了工厂，旷野的道路变得十分颠簸，越野车不时高高从路面飞起，然后重重落下，两个人北颠的七荤八素。后排座位上，手脚被紧紧绑住的三笠上元脑袋被撞了好几个包，头晕目眩的他很想吐。 不管怎么说，此刻的感觉要比先前在地牢里要舒服得多。天……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回忆刚才那段短暂又漫长，令他充满羞耻感的可怕经历……更糟糕的是，据说之前有人被送进来之后，在那些监牢里打了一个通关，最后活活被“累”死……他宁可一头撞死。 “喂，我说，” 三笠上元强打起精神，看向前排一对“靓女俊男”，“你们两个是谁？” 蜂人向后瞥了一眼：“从职业的角度讲，我们是来自黎都的特殊调查员。” “我知道你们！”三笠上元面露惊喜之色，“你们是警方的部门。” “e……可以这样理解。” “谢天谢地，我得救了，” 三笠上元哀嚎道：“拜托，快帮我解开绳子……他妈的，那个牢房里的混蛋把老子身上的绳子解开了，手脚还捆着！” “麻烦问一下，”蜂人打量着对方，上上下下，“你屁股上那一大滩红色是血吗？” “拜托，” 三笠上元道：“别问了。求求你，帮我把绳子解开，我的手快要被勒断了。” “伙计，别为难我，”蜂人摇了摇头，“刑事课那边告诉我，您现在被怀疑犯下了入室杀人强奸案。给您松绑……我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三笠上元：“那些都是骗人的……拜托，你是个调查员啊，应该知道真相往往隐藏在表面之后。你去网上查查我的资料，就知道我干过多少好事了，我捐资非洲，盖希望小学，做慈善公益，全本子比我善良的没有几个！” “很难想象，” 蜂人感慨道：“您说出这样一番厚颜无耻之语，竟然……脸一点都没红。” 三笠上元脸色阴沉下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三笠上元，三笠财团的直系子弟嘛。我查过了。” “那你知不知三笠财团意味什么？”三笠上元怒道：“别说我从来没有杀过人，就算我真的杀了人，又能怎样？你以为法律真的能制裁财阀吗，别幼稚了！” “你跟这个白痴废话这么多干嘛，”一旁开车的智子终于开口了，“回去以后，我要亲自把他送到死囚监狱。而且，点名要他去最恐怖的怪诞事件里试错！” “你做梦！” 话音未落，三笠上元忽然看见，车顶上缓缓凸出来一张渗人的面孔……随后，他发出了一声尖叫。 智子：“他在鬼叫什么？” 蜂人向后看去，发现后车厢坐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满脸毒疮的男人坐在三笠上元身旁。 “毒师！”蜂人很快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是毒师，快停车！” 智子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脏骤停，她当即拧动方向盘，试图通过车内的惯性让毒师失去平衡，但却听到了毒师平静的声音——“调查员，又是调查员……我讨厌调查员。” 一滴散发着规则气息的液体悬浮在车厢中央。 智子本能察觉到了危险，立刻操纵着【智子粒】试图从液体中央穿过，一举击破它。可下一刻，她却陷入了一股油然而生的绝望之中——恍惚间，她看见了师傅乌鸦的巨大幻影，想起对方在一次次怪诞事件中对自己的保护和包容。 一瞬间，她意识到这滴液体就是大名鼎鼎的【执念之毒】，却无可避免地被它的规则密码所击中。 她在幻梦中重回乌鸦刚刚被带走的那段时光，已经决定前往深山中寻找乌鸦的蛙人找到了她，发出了共同行动的邀请，“喂，小智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智子陷入了巨大的挣扎中，在蛙人出发之前，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勇气。 在那时，她才恍然清醒过来，想起蛙人根本没来找过自己，所谓蛙人的邀请，不过也只是她被执念所束缚的幻想。她完全没有勇气去从红衫手中拯救乌鸦，却无法拜托自己对乌鸦的愧疚。 此刻，她也终于明白，她所谓的传承了乌鸦的理念——努力追求用法律惩罚罪犯，而绝非怪诞，其实也只是缘于对乌鸦的愧疚，她本人并不在乎这个。这才是真相。 “我要去找师傅！” 她脑海里响起了这个声音。随后，她的感觉越来越好，仿佛自己已经掌握了某种怪诞规则的力量。她鼓起了人世间最大的勇气，决心随在蛙人身后，找寻乌鸦的踪迹，将她从被怪诞吞没的意识之中彻底拯救出来……但似乎，反而是智子自己快要被这股巨大的执念，率先吞没了意识…… …… 越野车厢内，毒师坐在后车座。他的目光看着坐在前排的两名黎都调查员，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些混沌，浑身发僵。毒师知道，他们已陷入各自的执念当中，或许很快，这里将出现两个崭新的怪诞。因为执念、不甘，以及精神力很高的调查员是制造怪诞的最佳原材料。 “你，”三笠上元望着眼前这个满脸毒疮的男人，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畏惧，“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 毒师说道：“重要的是，我是你的父亲三笠周平请过来的。” 三笠上元大喜过望：“天呐，我就知道，父亲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他老人家一定长命百岁！” “好了，这种马屁等以后见到你的父亲再说吧，跟我走。” 毒师说着，一把抓住三笠上元的后脖领，打开车门就要钻出去。 三笠上元：“拜托，能不能先把我手上的绳索解开！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抓我的后衣领？” 毒师：“哈哈，你真的不知道你父亲让我来做什么？” 三笠上元茫然看着对方。 毒师：“他让我处理好你的尸体，别让警方找到——所以，解开你的绳子根本没有意义。” “不可能！”三笠上元尖叫道。 毒师冷笑着，拉着他往外走。这时，一个嘴角裂开直到耳根的男人忽然从车厢顶部探下脑袋来。 毒师下意识感到了来自某种规则密码层面的致命危险，旋即将脑袋瞥向另一边。 “不能看到他的正脸！” 【时间之毒】如此告诉他。但很明显，只要对方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必须看见对方，这似乎也是某种规则。 他几乎马上要落入这样的规则陷阱——第一步，先看到对方。第二步，被对方杀掉。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第一步的规则等级并不是很高，第二步就高的可怕了。或许，一旦进入第二步，一切万劫不复。 他抖出了全身的激灵，忽然想到用【执念之毒】干扰对方。 那滴蓝色液体立刻出现在裂口男的眼前，裂口男身子滞了一下。毒师明显感觉到两股规则密码在半空中猛烈的碰撞——这说明，这个怪诞生前的执念很重。如此，才会在规则等级差距较大的情况下，形成了暂时的僵持对峙。 一瞬间，毒师感觉到刚刚还在锁定自己的那股规则，微微晃动了一下。 再不跑路，恐怕真的要被吃掉了！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他拉着三笠上元，立刻从车门钻了出去。 他迫不及待想再次打通虫洞逃走，但今天晚上【空间之毒】已经用过一次，要是他不想精神被击溃，滑向怪诞的深渊，那么最好别走那条路。他只好一边拎着三笠上元继续往前跑，一边操纵【执念之毒】与裂口男顽强对抗。 到底是谁在算计自己……这种恐怖的怪诞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他一路跑，夜色越来越黑，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下起了雨。 他看见不远处的雨中站着一个撑着伞的女人，奇怪了，天色是这样的糟糕，雨也很大，他却能清清楚楚看见对方的脸……他记得这个女人，她是一名来自东都的女调查员，代号叫白鸽……可是，她应该在很久以前就死在他的手中，被封印在那间……她是怎样活过来的？ 不管了，那就再杀一次好了！ …… “果然，” 中巴车上，顾醒翻开那本代表安井晴香的《杀人回忆》，自言自语道：“对付连环杀人犯，还是晴香好用。” 远处，正操纵【执念之毒】追杀白鸽的毒师打了个喷嚏，随手扔掉了抓了很久的三笠上元。 一个猥琐的矮小男人飞快冲了上去，背起三笠上元，随后消失在雨夜中。 “喂！”三笠上元欲哭无泪，“你他妈又是谁啊！” …… “啵！” 一发响指的声音。 越野车上，蜂人猛地从让他欲生欲死的幻境中拔离出来，接着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立时想起自己陷入幻境前尚且还记得的那一幕，回忆起了毒师的出场画面，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刚才一定是被对方的【执念之毒】锁定了。可是，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转头看向身旁，智子也瞧向自己，眼神里同样带着些茫然。 “啵！” 又是一发响指的声音。 两个人一起顺着响指声传来的方向瞧去。 “两位大人，” 后车座上，圣子一本正经看着他们，面无表情道： “是我男朋友救了你们，他让我转告二位——不用谢……另外，三笠上元那边也请你们不要插手了。” 第336章 地狱夫妻（十六） 越野车内。 “怪诞爱上人类，”智子透过车前窗，看着夜色中的圣子不疾不徐走向考斯特，钻进了车厢里，“说实话，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总比怪诞杀掉人类来得好。”蜂人道。 “哼，”智子抓了抓方向盘，“差点忘了说——你的助理有点拽啊，你平常怎么管教的？” “别提了好吗，” 蜂人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碧丝梦，“自从圣子勾搭上了导演，本部长就表示，她以后不算我的助理了，专门负责与怪诞联盟的联络……他们正在为我物色新人选。” “问题是——她和导演在一起的时候，根本联络不上！” “你可以向本部长举报。” “我会的，”智子笑了，“这么说来，你痛失一名小迷妹？” “压根就没迷过我。” “毒师呢，” 智子看向夜色的另一边，不远处，那个满脸毒疮的男人正压在一截腐朽的枯木上，用一把刀子奋力地捅，“他在搞什么鬼？” “这还不够明显吗？” “他刚才还在用【执念之毒】对付那截木头，现在怎么……” “谁知道呢，”蜂人也在出神地看着那边，“可能是发现【执念之毒】对木头不管用，又或者，规则力量用的太多了，意志正处在崩溃的边缘……怪诞联盟，啧啧，简直太可怕。” “我听说他杀了不少东都的调查员，”智子忽然看向蜂人，“我们要不要——” 蜂人咬了一下碧丝梦，“你忘了刚才圣子带给我们的警告吗？” 临下车的时候，圣子专门转达了导演关于毒师的提醒——毒师此刻已被怪诞联盟中某个成员的规则锁定，但别以为他现在就人畜无害了。恰恰相反，他现在处于攻击性最强的阶段，杀掉任何人都很有可能。 “不管怎么说，这里已经不是我们这种角色能参与的地步了。” 蜂人指了指方向盘，“别管那么多，走得再迟一点，在那里捅刀子的人说不定就是你。” “嗯，” 智子拧动钥匙，汽车发动，头也不回地向前行去，像暗夜中仓皇逃窜的兔子， “刚才……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嗯？” “我是说，”智子紧紧抓牢方向盘，地面的颠簸让车身震的很厉害，“刚才，毒师对我们使用【执念之毒】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蜂人余光瞥向对方，“我能抽烟吗。” 智子回看他一眼，看见了一脸的落寞，“把窗户打开。” “多谢，” 蜂人按下窗户，玻璃的边缘在汽车的颠簸与夜色的寂静当中缓缓下落，“不能再糟糕了……我看见了蛙人大人——他怪我没有跟他一起去找红衫大人她们。” 智子再次看向他，眼神温柔了一瞬，“除了同病相怜以外，我现在找不到更好的词。” 蜂人与她对视，“你看到乌鸦大人了？” “嗯，” 颠簸的道路让智子重新把视线转向前路……也或许，让她挪走视线的，还有对方炙热的眼神，“这是我们的执念，毒师真不愧是调查员杀手。” “我知道师傅从来没有怪过我，但是我心里真的过不去。” 智子：“所以……” 蜂人：“我打算去追寻蛙人大人的足迹。” 智子转过头来，再次看向蜂人，目光十分复杂。 蜂人点燃碧丝梦，吸烟，像蛙人那样吐出一个圆圆的眼圈，“喂，看路啊，小心翻车。” 智子缓缓转过头，抓紧方向盘，指甲在方向盘的内圈轻轻抠了抠。 她无法做到像蜂人那样义无反顾地追逐师傅的脚步，她只能佩服他的勇气。 蜂人拧开了车上的音响，放起一首不知名字的爵士乐。 …… 中巴车上。 圣子从智子的越野车上返还，走进车内。 满车坐的都是怪诞，各自忙碌着，织毛衣，看书，扛镜头拍摄……就像等待发车的普通旅客。 三笠上元再次被绳子捆成蚕茧般的模样，被扔在了最后一排，他屁股那边的位置，绳子染了一大片血。扛着摄像机的熊田信彦就坐在他身旁。 “我要诅咒你们，哈哈哈！” 经历了惨不忍睹的一整夜，这家伙头脑显然已经不大正常了。 圣子坐到顾醒身旁，看向车窗外—— 毒师正对着一截木头疯狂地捅刀，木头已被扎成筛子。 踩着滑板的安井晴香就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毒师。 圣子：“我们……” “出发，”导演将她搂入怀中，“去那间审讯室。” 圣子再次看向窗外的毒师，“他怎么办？” “让晴香继续盯着，直到他的意志彻底崩溃的时候，” 导演也看向毒师，“我现在严重怀疑，他会不会就是我命运轮回中的某位宿敌。” 这次运气真是不错，要不是毒师今晚过度使用怪诞规则，精神力量严重透支，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让对方就范。 大灯亮起，中巴车启程。 喜多英二郎在车厢里放起了那首他最喜欢的《长崎今天又下雨了》。 “喂，” 紧挨着驾驶座身后，导演骂骂咧咧：“你这个家伙，找死吗！” …… 黎都机场，候机室。 “唐泽，” 高梨树里在候机室的地板上来回走动，“我们已经延后了好几班飞机，据说，外面有些狗仔队已经打听到了你的行程，正在往这边赶，情况很不妙……” “你看！” 唐泽真琴像个孩子一样跳了起来，指着挂在背景墙上的电视机，“又开始了！” 高梨树里看向电视。果然，直播再次开始—— 阴森的审讯室内，面容模糊的警察再次坐在了三笠上元的对面，大有深意说道： “三笠先生，真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夜晚啊。” 三笠上元：“是的。” 他的脸色显然比之前惨白许多。直播的镜头给了他屁股的位置一个特写，鲜血渗过他的裤子，顺着椅子腿流了下来，在地上滴成一滩。 警察：“请继续交代，你们是怎样毁尸灭迹的。” 三笠上元：“杀掉那个女人之后，木本育二很不放心，总觉得她是在装死，于是用烟头把她上面个地方把两具尸体埋起来……” —————— 今天本来打算更新个一万字……结果又来任务了，尴尬！只好先更新一点，攒上一万字再发吧。 第337章 地狱夫妻（完结篇上） 庄严的法庭上，穿着黑色长袍的女法官一脸严肃的坐在审判席上，她的两旁坐着一排陪审员。陪审员的左边是检察官，右边则是被告的辩护人。 三笠上元看着眼前的情景直有些发愣。 在小田区警察局里，他刚刚交代了自己和几个同伴所犯下的罪行，在笔录上签字画押，结果立马一阵头晕目眩就被带到了这个法庭上……这效率也太高了吧？什么时候这个国家的司法系统有了如此可怖的效率，他们这种人或许倒也可以稍稍收敛一点…… 在他身旁，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四位“难兄难弟”，四个人脸上都是鼻青脸肿的，想必昨天晚上过得也不是很好。 “喂，”三笠上元问道：“你们几个，昨天晚上去了哪里？” 难兄难弟七嘴八舌哭嚎起来—— 木本育二：“我们先是被审问，然后被送到了拘留所！那里的犯人都看了你被审判的直播，知道了我们几个干的事情，简直要把我们往死里打！” 今佐和吉：“我被揍了整整一晚上，一晚上，一分钟都没停！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平野浩吉：“你那算什么，他们在马桶里便溺，然后把我的脑袋往里面塞！我恶心到吐，然后——” 木本育二：“他们拿着拖布棍子往我那里捅啊！你呢，笹川？” 笹川那津南“我不想说……我什么都不记得……” 木本育二：“三笠你个混蛋，你怎么不管什么都往外说啊，是想害死我们吗？” 三笠上元：“那根本不是我！我被人催眠了！而且，你昨晚谁能有我惨？我被人家用一只耳朵买走，你看我身上流的血！” 这时，笹川那津南的表情忽然抽搐起来，指着对面的检察官，结巴起来：“他，他……” “你这家伙搞什么？” 几个人一起看向检察官，于是离了大谱——对面的检察官，那模样、那长相，分明就和那个之前被他杀死的山根克也一模一样！ 接着再往审判席去看，那个坐在法庭中央一脸严肃的漂亮女法官，分明就是那个被他们折磨致死的大江沫美嘛！ “我要抗议！”三笠上元咆哮起来，“受害者怎么可以充当法官和检察官！简直是草芥人命！” 法官阴森着脸，用力敲锤：“抗议无效，请公诉人继续陈述！” 检察官：“好的……当天晚上，三笠上元等五人进入山根可也家中之后，先把家中的摄像头线路全部剪短，之后就埋伏起来……” 三笠上元：“我反对，你们这是在开司法系统的夫妻店，严重干扰司法程序！” “反对无效！继续陈述！” “律师，律师呢？”三笠转身向后，看向己方律师，“我强烈抗议，请求终止本次法庭程序！” 律师：“这个，大概是不行的。” 三笠上元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己方律师竟然也长了一张山根可也的脸。 “你！”三笠上元失声道：“法官，检察官，律师，全是他们的人！这不公平！这严重干扰了这次审判的公正性。不，这完全是在侮辱我们国家司法的公正性！” 律师：“你为什么不看看观众席呢？” 三笠上元当即扭头，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原本空荡荡的观众席坐满了黑压压的旁听者，他们虽然打扮各异，但全都长着一张和山根可也一模一样的脸。 律师：“您再看看陪审团。” 三笠上元转过身，那些陪审团的成员……一个个面容严肃，和大江茉美长得完全一样。 “哈……哈哈……” 他瘫坐在地上，“我，要请律师！自己的律师！我要亲友团，我们三立财团的亲友团！” …… “白痴！” 正在看直播的三笠北斗满腔怒气，把电话打给了自己的儿子，“你不是说，已经让毒师和审判者把那个孽畜解决掉了吗？” “应该是出了些意外，” 电话另一头三笠周平在对方的怒火之下颤颤巍巍，“请父亲大人放心，我马上处理好……” “那就好，”三笠北斗的语气忽然平和下来，“一定要处理到位，不要留下后遗症。” “好的！” “喂，”挂掉电话，三笠北斗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不无遗憾地说道：“给周平找个接班人吧。” “也就是说，”对方回道：“一切都由周平来承担了？” “嗯。” “明白了，”对方笑了笑，“自己的儿子，您可真够狠心的。” “实在是万不得已。” “不用和我解释。毕竟……我们也只是交易。” …… 另一边，三笠周平已经打包好了行李，带着妻子坐上了赶往机场的专车。 “我不明白，” 后排车座上，温柔贤惠的妻子握紧三笠周平的手，“父亲大人不是让你继续处理此事吗，怎么突然我们就要赶去香江？” “你不懂，”三笠周平神情凝重，“我太了解我的父亲，他已经打算让我为此事背锅了。” “这件事对三立财团影响很大，所以……找个人承担也属正常，没关系，”妻子望着他，“我们可以先蛰伏一段时间，再图谋东山再起。” 三笠周平苦笑道：“你真是被我保护的太好了，才会如此天真——所谓的背锅，就是想要我的命呐。” “怎么会！？” “先将我杀死，”三笠周平的声音有些苦涩，“再伪造成畏罪自杀的样子，然后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国民谢罪，宣布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财团领导层毫不知情。发言人会说，我们错了，对集团内部管理不够严格，有负国民的期望，今后一定倍加努力，云云……就是这样。” “啊……你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再亲生的儿子，等到涉及自己生死存亡的时候，都可以视作随时抛弃的棋子，此乃强者之所以恒强的生存之道，” 三笠周平望着窗外，夜色正浓，漫漫无尽，“我之前不也将上元视作棋子，交给毒师处理了吗。站在父亲的角度来看，牺牲我一人，卸去国民的怒火，保住偌大的三立财团，他做得很对。更何况，当初保住上元也是我私自作出的决定，父亲和财团对此也并不知情。” 妻子此刻已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握紧他的手，依偎在他的身旁，一起看着窗外，体会着前途未卜和追悔莫及的感受。 “想一想，”三笠周平一声长叹，“我是做错了。不过，并不是现在，而是十年之前，在上元杀死那对夫妻的时候，我就不该心慈手软……这场直播，再次还原了那对夫妻遇害时的情景，连我这个凶徒的父亲闻之都脊背发凉，何况旁人呢？我落到今天这般地步，是咎由自取，也是报应使然啊。” 妻子扑簌簌落泪：“都怪我，如果当初不是我心疼上元，百般劝你出手，你大好前程，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般地步……” 三笠周平：“实是我自己的缘故。我若是全无此意，你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的。” 这时，驾驶座的司机忽然转过头来，冷笑道： “如此说来，二位岂不是很明白事理嘛，怎么还要畏罪潜逃？” 三笠周平心脏几乎停跳，看着司机那张陌生的脸，“你不是幸人！你是谁！？” 吉见幸人，三笠周平的司机是也。三笠周平上车前还看着幸人在帮自己搬行李来着。 “您刚才不是也说了吗，”司机笑道：“财团需要一个弃子，以便度过这场难关。您自己种下的因，只好自己来收场。” 三笠周平一脸死灰：“随便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不连累真纪……” 一旁的妻子连忙说道：“别这样说，我要和你一起！” “放心吧，”司机转头继续开车，嘴角勾起，“你老婆哪有背锅的价值嘛。” ———— 本来想攒一万字再发，但是这两天工作太忙了，只能抽零散的时间，写多少发多少吧。 第338章 大复仇（地狱夫妻完结篇下） “本庭宣判！” 审判席上，女法官敲下法槌之后，庄严宣判： “被告人三笠上元，属此次案件主犯，犯故意杀人罪、抢劫罪、入室抢劫罪……数罪并罚，考虑到被告人犯罪时未及法定年龄，故判处终身监禁！” “被告人木本育二，犯故意杀人罪……判处终身监禁！” “被告人平野浩吉……判处终身监禁！” “被告人今佐和吉……判处终身监禁！” “被告人笹川那津南……判处终身监禁！” 被告席上，三笠上元发愣看着法官，有些不敢相信对方的审判词——整个审判过程，一直都在朝着不利于几人的方向野蛮发展，尤其是这法庭看起来存在着如此多的诡异之处，说是传说中的鬼法庭三笠上元觉得都不为过，他和几位“同伴”过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可到最后竟然只给每个人判了个无期徒刑？ 如此便仿佛一柄足以把人砸成肉饼的巨大铁锤高高举起，砸下来才发现竟然是棉花做的？ “我，”三笠上元下意识确认结果，“我，我没有听错吧？无期徒刑？” “当然，” 身后的律师侧了侧身子，靠向他，“是无期徒刑，连监狱我都为您选好了，条件非常优越，简直让您流连忘返，一辈子不肯出狱。” 三笠上元一转身，被他那张和山根可也一模一样的脸吓个半死。他不自主往后退了半步，面色惨白说道：“别……别做梦了。三笠家的人不会坐牢，一秒钟都不会！” 律师：“那就祝您顺遂，如愿以偿。” …… 押解车上。 三笠上元坐在后排，一左一右坐着两位和山根可也长得一模一样的警察，让他心里直发瘆。 负责开车的警察拧开了收音机，收音机里正在播放的是关于刚才直播的那场法庭审判的新闻报道。主持人的声音很悦耳。 “ 据主持人讲，虽然这场直播只限于黎都市域之内，但国内很多民众都通过网络转播、黎都主播的直播间收看了审判现场。 民众普遍对审判的结果非常不满意，大批民众走上街头，手持牌匾、横幅、标语，喊着严惩杀人犯、打倒财阀和腐败官僚、维护社会公平正义之类、修改未到法定年龄罪犯法条的口号游街示威。 “三笠财阀草菅人命！” “作恶之人一定要受到严惩，不论年龄几何！” 部分民众已经朝着国会大厦的方向涌去，宣称要解散国会，搞垮内阁……与此同时，国内各大城市均出现民众游行示威的状况。声势比数月之前，因为娜娅电影上映而上街的那波游行示威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都警视厅和各地警察本部已经调集大批警察维护城市治安秩序，坊间传闻，有些地方连自卫队也出动了。 民众的都是没有大脑的！ 三笠上元如此想到。这种离谱的抓捕、调查和审判竟然有人会相信？这除了用神神鬼鬼来解释，还能有别的可能吗？民众竟然信了？真他妈就是离谱。 三笠上元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父亲肯定会想办法营救自己，但是民众的怒火呢，算是不能忽视的麻烦。大不了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三笠上元夹起尾巴做人，绝不抛头露面，等到熬过三五年，一切风平浪静，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至于木本育二他们，只好说一声抱歉了。炸弹爆炸，总得有人牺牲，民众的怒火也必须有发泄的出口，否则……动摇三笠财团的根本也是有可能的。这么说来，或许，还得找个替死鬼，身材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这些细节，父亲应该都可以想得到吧？ 再往远说，三笠上元大概要换一个身份继续生活，从小到大的痕迹档案都要重新去做。对于偌大的三笠财团而言，这些不算什么难事…… 三笠上元的思绪便如此乱飘着，一度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囚车之中。 “ 电台里，主持人的声音在严肃中透露着一丝兴奋，瞬间吸引了三笠上元的注意力，成功将他从对自身未来发展蓝图漫无边际地勾勒中唤了出来， “今天早晨10点23分，三笠财团森腾重工公司社长从高达七十二层的森腾大楼楼顶坠落身亡……对此，三笠财团将于明天早晨九点召开新闻发布会，对外……” 主持人的声音开始变得缥缈。 三笠上元渐渐听不清广播里到底在讲什么，脑海里全是父亲三笠周平那张满是鲜血的脸——他坠落在石板地上，摔成了肉泥，鲜血四溅…… “放心吧，” 一旁的押送警察忽然对他说道：“我了解过了，监狱那边的条件非常好，恐怕你会爱上那里。” 这下，三笠上元彻底听不见了。 …… 郊外旷野中，下着一场看起来无休无止的雨，一双血淋淋的脚被雨水浇透。 没有人知道，眼前这双脚的主人在不久之前与安井晴香的规则比斗中曾经无限接近于彻底收容对方，而他的【执念之毒】也险些实现前所未有的突破。 但在即将成功的一瞬间，突如其来的裂口男将他一口吞掉，所有不甘与执着在血盆大嘴一张一合中灰飞烟灭。 “对不起！对不起！” 须田刚一望着毒师远去的残缺的脚，躲在黑暗的阴影，泪流满面，却不敢哭出来，“都是为了帮我报仇，才连累您如此凄惨地离世！都是我的错！” 为了报仇雪恨，十年里，他苦苦追寻，却四处碰壁，从未有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有的只是冷言冷语，百般阻挠，甚至加以迫害。好不容易有一位强者挺身而出，却落到如此下场，叫他如何能不愧疚万分、伤心欲绝。他宁可此刻被裂口男吃掉的是自己！ “我会为您报仇的！” “等着瞧吧！” 不知哭了多久，须田刚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走向漆黑的夜色中。 再往远处，是那座废弃的工厂，隐匿于暗夜中，像蛰伏的巨兽。 …… 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情，唐泽真琴戴着帽子、口罩、墨镜、围巾全副武装，在一位后辈艺人吸引火力的策应下，快步走出机场大厅，坐上了回家的专车。 高梨树里为她关上车门。 唐泽真琴翘起一只腿，右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手托着脸颊，看着车窗外——一群保安护着一个身穿休闲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星从一辆商务车走了出来，大批粉丝簇拥在两旁，举着应援牌，高喊着女星的名字和应援口号。 不停有人从安保人员连成的人墙夹缝中伸出女星的相册、海报、影视周边，渴望能获得一个亲笔签名。 女星忽然停下脚步，摘掉墨镜，从人群中接过一本相册，耐心细致的签起名来，还在上面加了一句鼓励粉丝的话。 四周的粉丝立刻兴奋起来，大喊着女星的名字，纷纷把身上携带的可以签名的家伙递了出来。有的粉丝甚至当场脱下T恤衫，使劲儿往前送。于是，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唐泽真琴这位国民女神刚才从这里经过…… “谷川薫这位后辈真不错，” 高梨树里也钻进后车厢，顺着唐泽真琴的目光看了出去，“你一个电话，她不到半个小时就能赶过来吸引火力……那些记者，” 她望着人群，几名记者冲到最前方，试图采访谷川薫，却被粉丝挤得东倒西歪，“我看，原本要来机场围堵你的那几个报社记者也都被引到这边来了。” 要找一个影响力够大、粉丝众多、能够迅速吸引火力，又十分愿意帮助唐泽，只一个电话就能马上赶来的女明星着实不多。足可见谷川薫给了唐泽多大的面子。 “都是人情啊，”唐泽真琴叹了口气，“迟早要还的。” “现在的后辈还真是了不起啊，”高梨树里望着人群，密密麻麻，已看不见古川熏的身影，“你当初最火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这般场面了。” 唐泽真琴：“眼下的繁华和热闹就像是用砖石垒砌的高墙，看起来气象恢弘，足可引以为傲，但等到灾难降临，高墙坍塌之时，每一块都是砸死自己的砖石。” “别再想那件事，”高梨树里关心地看向她，“三笠肯定要倒大霉了，没有余力对付我们。回头，我去国警厅活动一番，保证他牢底坐穿。” “你说，”唐泽真琴把视线挪向浩瀚的夜空，繁星点点，“到底是谁在帮我呢？” “嗯？” “我说，三笠落到这般田地，肯定是有人在暗中帮我吧？” “呃……我看是你想太多了吧，”高梨树里小声道：“我们不是都经历过那些离奇的怪诞事件了吗。很显然，三笠遇到了类似的状况。” “是吗？” “当然是。” “你想的太简单了，树里。凭我的直觉讲，一定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呢。说不准，就是他在暗中帮我。” “哎，你说的有点吓人哈。” “他会露出真容的，等着瞧吧，” 唐泽说着，转过头来，把墨镜和口罩摘下，“我们出发。” 轿车驶离大厅门口，人群之中，美丽动人的谷川薫把余光投向轿车远去的影子。稍后，她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用抱歉的语气与粉丝们说道“对不起，各位粉丝，今天的行程很紧，我必须抓紧赶时间了，希望大家一如既往支持我，我会更加努力，为大家呈现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粉丝们一阵欢呼，有人赞美谷川薫对粉丝的呵护和温柔。 谷川薫微微鞠躬致歉，随后在安保人员和助理的护送下，进入机场候机大厅。 粉丝们高举着应援牌，欢呼声、尖叫声在大厅回荡…… …… 一辆载着囚犯的大巴驶入一座富丽堂皇的监狱。 平整干净的道路，宽阔的广场，绿茵茵的草坪，精心修剪的园林，到处都是江户时期风格的建筑，古色古香的气息铺面而来。 广场上，喷泉哗哗作响，柔和悦耳的音乐环绕四周。 大巴内，三笠上元、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五人吃惊地望着车窗外的一切……为了赶往这里，他们经历了一段可称奇幻的旅程——大巴车驶入一个巨大的虫洞，被无形巨力撕扯的感觉包围着每一个人，车窗外的世界五颜六色，只有在空间旅行的电影中才有幸得见。 木本育二：“这个就是我们即将服刑的监狱？” 今佐和吉：“别拦我，我要在这里定居！” …… 大巴缓缓停在一栋江户风格的住宅前。路边，站着一位年轻漂亮、身着制服的女狱警。 车内，五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女狱警身上。 押车警察：“请笹川那津南先生下车。” 这警察还真够客气的。笹川那津南惊疑地看了看其余四人，指着自己：“就我一个？” 押车警察：“对，只有您一个。” 其余四人纷纷叫嚷着：“凭什么啊！” “我们也要在这里下车！” 押车警察掏出了手枪，众人安静下来。 …… 大巴启动，笹川那津南站在路边，冲着三笠上元等人挥手作别。在他身旁，站着那位满面笑容的漂亮女狱警。 大巴接连经过几栋江户宅院，每到一栋宅院，狱警便安排一人下车。而路边，则总是等候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狱警。这让几位即将服刑的囚犯不禁对即将到来的监狱生活升起美好的希望。 抵达最后一栋江户宅院时，狱警终于说道：“三笠上元先生，请下车吧。” 宅院前的马路边，仍然等候着一位女狱警，比三笠上元之前路过时看到的那几位还要漂亮很多。 三笠上元走下车。 “我叫内藤加那子，” 女狱警微笑看着他：“三笠先生，请不要将我看作狱警，而应当做一位朋友。在我眼中，您也并非犯罪份子，而是迷途的羔羊，是值得拯救的对社会有用的人。接下来的日子，请让我们共同努力，走向正确的道路，营造更好的生活！” …… “ 内藤加那子带着三笠上元走入宅院大门，“就由我来向您介绍一下这座宅院的构造和您接下来每天需要履行的责任……” 整整这一栋宅院，就是三笠上元即将服刑的监狱。 简直不敢相信，这里有书房、卧室、客厅，甚至还有健身房、桑拿房、游泳池、私人电影院……三笠上元曾听闻北欧一些发达国家出于保障人权、感化罪犯的目的，打造了相当豪华而人性化的服刑监狱，但在本子国，三笠还是闻所未闻的…… 对此，三笠上元本能地生出了高度的警惕心。大张旗鼓将他审判，然后只为了将他送进如此豪华舒适的监狱？一定有人在搞鬼！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走进宽敞明亮的卧室，看着温暖的大床，高档的木质地板，价格不菲的各种摆件，三笠上元对着内藤加那子忍不住尖叫起来，“有什么阴招损招就尽管拿出来吧，正大光明地来！我根本怕！” “从今天开始，您就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了，” 内藤加那子却始终保持着平和的语气，微笑的神情，“我每天都会来这里探望您，如果有什么需求请随时告诉我。” “这是这里的通讯器，”内藤加那子递给他一部类似手机小玩意儿，“只需按下通话键就可以和我联系……”她说着，眯起了眼睛，“一定要和我联系哦” “闭嘴”三笠上元咆哮起来，“我要离开这了！” 他试图抓住内藤加那子，对方却忽然消失不见了，微笑还残留在半空中，像个美丽的仙子。 …… 随后整整一周，三笠上元都在试图与自己父亲、母亲取得联系。他始终不相信父亲真的坠楼而亡。父亲此刻应该在为他的失踪而万分焦急吧，迫切想找到他的具体位置。 困住三笠上元的监狱……或者说，这栋豪华宅院可以连接互联网，却只能浏览信息，完全无法向外传递讯息。内藤加那子给他的那部“手机”也只能打给内藤加那子。 三笠上元试图越狱……为此，他悄悄离开自己的“宅院”。不可思议的是，宅院附近没有任何一个狱警，也没有人拦阻他。他便仿佛一个自由完全没有受限的人，大摇大摆去寻找木本育二等人。 “不，” 木本育二毫不犹豫拒绝了三笠上元的提议，“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外面的日子比这里艰苦多了，豪宅，桑拿，大型游戏机，豪华大床，我昨天向她们申请了一台拉风的跑车，她们居然毫不犹豫答应了。而且，今天上午就送过来了！” 木本育二带着三笠上元来到自己大红色的敞篷超跑前，把车钥匙高高抛起，又随手接住，“三笠你说，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去外面吃土？” “我真想一锤敲烂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国产豆腐，” 三笠上元抓狂道：“你不觉得整件事都非常诡异吗？我们怎么会被警察抓到的？又怎么会被审判，我从广播里听说，全国人民都看到了我们审判的直播，而且，在黎都市，所有有屏幕的地方都会自动播放审判视频，你听过这种离谱的事情？更离谱的事情是，我们犯了重罪，竟然关在这样豪华的监狱里，这合理吗？” 木本育二：“我听说北欧……” 三笠上元：“去你妈的北欧！我们来这里时经过的那个诡异空间怎么说？” 木本育二：“随便你怎么说，管它诡异也好，不合理也好，哥在这里可是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不达目的之前，谁他妈也别想让我离开。” 三笠上元：“你！” 这时，木本育二家的门铃响起，这小子脸色立马变得温柔起来，一溜烟跑去开门。 房门打开，一位身着制服的漂亮女狱警站在门口，露出温柔笑容：“育二君早上好！” 木本育二：“快进来，我今天特意学了一样甜点请你尝一尝！” 女狱警：“那可太不好意思了。” 木本育二：“我准备了一晚上，失败了好几次才有一个像样的……” “这样啊，”女狱警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木本育二：“快进来吧！” 女狱警：“好！” 木本育二把女狱警请了进来，带着她往餐厅走。 “你疯了？”三笠上元连忙从一旁拉住他，“找狱警当女朋友？” “漂亮，温柔，大方，可爱，”木本育二扯开他的手，“哪一点不香？我警告你，别当电灯泡，快点从我家里出去，要不然我告你非法闯入！” “你！” …… 被木本育二从家里一脚踢出大门之后，三笠上元又去找了平野浩吉、今佐和吉和笹川那津南，三个人的反应差不多，没有人愿意和三笠一起逃狱，甚至连和他多说几句话都满腹牢骚。 “喂！”三笠上元冲着每个人大吼，“你们迟早会后悔！就像温水煮熟的青蛙！” 三笠上元独自踏上逃狱之路。他从自己的宅院里带上足够的食物和水，工具包，还找到一辆山地自行车。 他骑车向监狱的边缘逃去，却发现监狱根本没有边缘。有的只是怡人的风景，古色古香的建筑，以及和他一样的似乎被关进监狱的“囚犯”。不时有骑着摩托车的酷飒女狱警从他身边路过，冲着他微笑打招呼。 这根本不像一场逃狱！哪有犯人在狱警眼皮底下逃走，对方却完全不在乎的？那些家伙仿佛再说：您自便吧，我们来去都欢迎。 三笠上元顿觉索然无味。 他尝试着和“囚犯”们交流，他们纷纷表示，自己曾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因此来到这座监狱已经有很长时间了，生活的很好，渐渐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也有人逐步认识到自己今后该走怎样一条道路。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毕生所爱……当然，所爱都是女狱警。 “试着接受这里吧，”一个穿着一身休闲服、正在打网球的囚犯对三笠上元说道：“说真的，一开始我也很想逃。” 他说着，高高抛起网球，朝着球场对面发出一记漂亮的ACE，一旁观战的女狱警立刻为他欢呼起来。 “但是现在嘛，”囚犯说道：“我认为，这是上帝对我们这些迷途羔羊的救赎！” 他说罢，再次投入激烈的比赛中。女狱警的每一次欢呼都为他注入更大的激情与活力。 望着挥汗如雨的快乐囚犯，三笠上元不禁有些茫然。 难道……这座监狱真的试图感化这些罪大恶极的罪犯？也太不可思议了…… 三笠上元仍然不敢相信这一点，但他已决定调头往回走——因为这场逃亡之旅看起来没有尽头，太远了……总之，靠骑山地车恐怕是无法离开的。 “等着吧，”三笠上元暗自发誓，“我绝不认输，一定要逃出生天！” …… “各位！” 露天婚礼上，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主持人手持话筒，满面春风，大声说道： “今天是三笠上元先生和内藤加那子小姐的新婚典礼，让我们为两位新人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台上，三笠上元与内藤加那子相互对视，含情脉脉。 台下，前来观礼的囚犯宾客们热烈鼓掌。 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四人纷纷留下感动的泪水： “三笠你这家伙真是混蛋，说好要逃狱，结果第一个结婚了！” “是啊，竟然抢在了我们前头……” 台上的三笠上元只好抱歉地挥了挥手—— 最开始，他的确是打算无论如何也要逃出这栋监牢的，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内藤加那子每天都会亲自上门，给三笠上元加油鼓劲，她实在太温柔体贴，太善解人意，即便像三笠这样自认为内心坚韧的家伙，也很难不被她感动。 不过，真正击溃三笠上元心中最后一道防线的，是内藤加那子有一天晚上和三笠上元一起散步归来之后，对他说的一句话： “三笠君，您知道吗？我是因你而生的。” 彼时三笠上元着实有些诧异，“这是如何说来？” 内藤加那子望着三笠上元：“我从来不曾活在这个世上。只有从您进入这座监狱的第一秒钟开始，我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当你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我也将永远消失。” 这番告白一箭击穿了三笠上元的内心。 从那一刻起，他真正接受了内藤加那子，接受了这座监狱带给他的一切，也接受了自己从出生到成年所形成的一系列固有观念注定被改变的命运。 在内藤加那子监督之下，三笠上元按照监狱的安排开始改造自己，他每天早晨参加监狱组织的晨跑，打篮球、网球、羽毛球。 下午参加集体学习，学的都是那些正能量的、让人充分感受世间美好的书，什么《你当像你飞往你的山》、《飘》、《小王子》、《杀死一只知更鸟》、《那不勒斯四部曲》，等等…… 每周四的晚上，固定看电影，看的也都是那些触动人心的电影——《幸福来敲门》《肖申克的救赎》《阿甘正传》《猫鼠游戏》《天堂电影院》…… 说真的，他入狱之前偶尔看过这些东东，却从来没有体悟其中的深刻内涵，如今在内藤加那子的帮助下，对这些书籍一字一句琢磨，对那些电影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分析，竟然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现在，他对生活，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期盼—— 为什么他不能当一名作家，再当一位导演呢？他要把这个世界的美好全部记录下来，拍摄成电影，永远留存。 之后，他便在内藤加那子的陪伴下，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学写作，学电影拍摄。 说来也神奇，只要是他所想学习的，监狱里就能提供相应的课程，会有相当专业的老师前来讲课，还有一帮志同道合的狱友同他共同学习、共同进步，还有比这更加美好的事？ 每一天，三笠上元都过的充实而满怀希望。 突然有一天，他想起了那位警察说过的话：“监狱那边的条件非常好，恐怕你会爱上那里。” 如今他真实感受到了……这所监狱存在的目的，竟然是真正想地想感化他们！ 每天晚上，就是他和内藤加那子的二人世界。 内藤加那子每天都会想到新的安排—— 去拜访隔壁新来的邻居，用两个亲手做得甜点作为礼物； 与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四家人集体在绿茵茵的草坪上聚餐，畅想美好未来； 去屋顶看一整晚的星星，伴着哈曼卡顿音响播放的《菊次郎的夏天》； 守在屋檐下，听一整晚淅淅沥沥的雨声，讲小时候的故事； 下一整晚的围棋，以第二天谁去做饭来当赌注； 去监狱中心的大剧院，听音乐会，之后找到一家寿司店狼吞虎咽； 骑着山地车，带着照相机，环游整座监狱，寻找那些不为狱友所知的隐秘角落、奇妙景物。 有一次，两个人竟然在郊外的一条小溪里看到了一头独角兽，身子像马，头顶的角像高耸入云的塔，浑身的皮毛洁白无瑕，干净的不像话。为此，两个人兴奋的差点掉进河里。 三笠上元用照相机拍下了独角兽沐浴的唯美照片，随后发在狱友聊天群里。管理员马上回复： 【独角兽是这里的传说，能够遇到一次独角兽的人，运气好到爆棚，会幸福一辈子！】 整座监狱的狱友们都躁动起来了，很快组织起一场寻找独角兽的大型活动，他们骑着山地车，试图寻遍监狱的每一个角落，但耗时三个月活动结束，也只有是三笠上元和内藤加那子先后两次看到独角兽。 “遇到一次会幸福一辈子，” 内藤加那子满眼幸福望着三笠上元，“遇到两次的话，岂不是会幸福两辈子？” “错了，” 三笠上元凝神回道：“遇到两次，会生生世世幸福。” 此刻，三笠上元将内藤加那子拥入怀中，深刻忏悔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过！ 他已拥有如此的幸福，但那对可怜的夫妇呢……却永远坠入了地狱，而他们的老母亲，还在孤苦伶仃地生活！ 如果可能的话，他会千方百计补偿那位老人，常去看望她，甚至将老人接到这里，替山根克也为老人尽孝终身，努力让她的余生多一点幸福。 在监狱的郊外，他和内藤加那子一起为山根克也、大江茉美立起一块墓碑。 每到重要节日，两个人都会穿着一身素衣，手捧一束白菊花，郑重来到目前，一起为不可饶恕的罪恶忏悔。 三笠上元每次都会跪在两人的目前，潸然落泪，哭哭啼啼好几个小时不肯走。 不久之后，三笠发现，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四个人也经常偷偷带着妻子来到这里，献上丰盛的祭品和由衷的忏悔。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五个人从来都不会一起出现在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的墓碑前。 甚至，他们当中任何两个人都不会同时出现在这里……从那以后，每次聚会之时，谁也不会提起这件事，因为他们明白，在墓碑前的相会，一定会让他们想起彼此在这对可怜夫妻面前的丑陋模样。 再后来，五个人形成了无声的默契——他们不再组织家庭聚会，不再通话联络，出门的时候也有意避开彼此的家宅，甚至任何一个人都决定再也不见另一个人，他们装作从未相识过…… …… 说真的，这里什么都好，唯独不能见识外面的世界。 这也是内藤加那子一直以来的遗憾，她虽然从未与三笠提过，但三笠可以清清楚楚感觉到。 “亲爱的，” 三笠上元不止一次向内藤加那子许诺：“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真的吗？”内藤加那子感动地扑进了他怀里，“谢谢你！” “但是，怎样才可以离开这里啊？” “这个啊，要攒够积分的。至少得十万分……” 积分是这所监狱建立的一套评价囚犯转化水平的体系。囚犯参加各类集体活动、助人为乐等等都可以获得积分，积分越高证明囚犯的思想认识水平越高。同时，积分也可以兑换监狱里的一些服务保障项目。 “天呐，参加一次集体学习才能获得1分，”三笠愁眉苦脸道：“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凑够10万分……” “你不是正在拍电影吗，”内藤加那子说道：“只要那部电影能够在我们监狱上映，得到大多数观众的认可，就有希望！一个观众的充分认可就是1分，我们这里可不止十万人。” “太好了！” 三笠上元激动的挥了挥拳头，“我要昼夜不眠，赶工！” 内藤加那子：“不行，你还要保重身体呢。” …… 三笠拍摄的那部电影完全是他自己写的剧本，讲述了一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犯在逃亡过程中，遇到了一个美丽善良的姑娘，他把她当做人质挟持，却在逃亡的旅程中彼此暗生情愫，私定终身。 电影最终的结局是，杀人犯隐藏的身份暴露，警察一路跟踪而来，为了不连累女主角，杀人犯留下一封遗书，毅然跳崖而死。 为了拍摄这部电影，三笠上元把自己之前积攒的积分全部花光，好不容易才从监狱管理那边兑换了摄影机、摇臂、滑轨等设备，以及一套拍摄团队。他从零开始摸索，自己担任男主角，内藤加那子出演女主角，耗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硬是将电影样片拍摄了出来。 再经过为期半个多月的剪辑，最终上映的版本总算定稿。直到此时，三笠上元才正式将电影命名为《救赎》。 摄制组内部看后，纷纷竖起了大拇指，大家一直认为三笠上元极具导演天赋，假以时日一定能够拍摄出流芳百世的伟大电影。 “太让人绝望了，”内藤加那子看完剪辑后的片子，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您为什么要拍这样的结局，让相爱的人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悲剧才能穿破人心，” 三笠上元搂着她，“唯有悲剧，才能帮助我们赢得足够的积分离开这里啊。” “嗯，”内藤加那子说道：“出去看一看就好，我还是很喜欢这里。我们环游世界之后，再回到这里好吗？” “当然，这也是我的愿望。我也想在这里终老！” …… 三笠上元家宅院，卧室。 “老婆，” 站在立镜前，三笠上元一身笔挺西服，皮鞋上油，领结戴好，发蜡抹得很亮，“你看我这一身打扮怎么样？” “太棒了，”内藤加那子在一旁反复打量着，“我只担心把你打扮的太过帅气，被别家的女孩子相中如何是好。” “她们相中也没有用，”三笠上元转身搂住她，“我这一辈子只会喜欢你一个人。” 今天是《救赎》在监狱内的首映礼，故而三笠上元才会如此认真的准备。《救赎》上映之前，已经在监狱电影发烧友的小范围里组织了内部点映，现场气氛十分感人，观影者十有八九落泪。 有人在监狱内部的论坛反馈： 【真不敢相信这是我们当中一位完全没有任何基础的狱友导演首部作品，它是如此的真诚、朴实、无华，又如此深刻地表达了我们每一位来这里的狱友那一颗虔诚忏悔的心】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这种感觉的话，就是同频共振。对，同频共振，三笠导演一定深知我们每一个人内心当中苦楚和忏悔，才能拍摄出这样的电影。说实话，如果最后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就更好了】 观看过《救赎》点映的狱友们普遍认为，这部电影肯定会在整个监狱爆火，将有无数狱友视导演为偶像。他们也一致认为，如此优秀的影片不应该仅仅流传在监狱内部。 有人已向监狱管理方面提出建议，推动《救赎》在全国范围公映。 据说，监狱方面非常重视此事，正在积极对接大名鼎鼎的娜娅事务所……没错，娜娅事务所，就是那个拍摄了《玩物》和《猎物》的娜娅事务所，她们的电影风靡全世界！ 这实在是三笠上元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刻，一生所爱就在怀中，全心全意想做的事业扬帆起航，人生有无限的希望、无限的可能，前路一片坦荡……等到电影上映之后，他们离开监狱的积分就可以攒够，就能携着彼此的手，去环游全世界！ “老婆，” 三笠上元最后整理一番仪容，转身看向内藤加那子，“我们出发吧，去参加首映礼！” “好的！” 他挽着他的手，走向门口。 “等一等！” 加那子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怎么？”他看向加那子。 加那子指着窗户外，脸色有点严肃，“你看院子里。” 三笠上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了过去—— 五个衣着邋遢、流里流气的少年从院墙上翻了进来，他们熟练地找到了位于院子一角的摄像头，剪断后面的信号线，朝着正门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三笠上元浑身上下变得麻木冰凉。他试图抓住加那子的手，带着她从后门逃走，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他想让加那子先走，张了张嘴，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窗户外，明媚的阳光照进院子里，恍然间想起十年前的那个下午，他和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四人一起翻墙进入山根克也家院子的模样…… 那天，天很蓝，墙皮被木本育二跳下来的时候掀掉了一块儿，院子里有一股泥草混合的清香，脚下的土地很软，阳光照在身上很暖，他们嘴里哼着时下最流行的歌曲…… 第339章 尾声和唐泽真琴记忆怪诞事件 监狱郊外一处树林中，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满身是血，一起将两具尸体扔进一个黑漆漆的深坑。 尸体滚落坑底，正面翻了上来，露出三笠上元和内藤加那子凝固着惊悚神情的脸。 接着，四个人拿起铲子，面无表情，一铲土、一铲土，填进深坑。沙土扬在三笠上元永不瞑目的脸上，一只灰色老鼠飞速爬过，留下细碎的足迹。很快，足迹被沙土掩埋。 彻底填平坑洞之后，四个人像是早就达成了默契，逐个离开树林。 月光穿过林叶，照在了坑洞掩埋后的软土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张死人的脸。 …… 临近家门的时候，木本育二忽然从一片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他抬头望着眼前的情景—— 干净整洁的道路，一栋栋江湖风格的宅院，月光照下，万家灯火，一派生动的烟火气。 他刚才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怎么忽然完全想不起了？ 他抬了头望了望天色，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点，他应该陪着妻子去听音乐会的……他苦思冥想半天，只是隐隐记得自己不久之前似乎是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三个人在一起，仿佛要和什么人告别来着。 奇怪了，他怎么会和平野浩吉他们在一起？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相互见面，这早就成了无声的默契。 左右什么都想不起来，倒不如直接打个电话问一问。 他拨通平野浩吉的电话。 电话那头，平野浩吉却是先发问了：“喂，育二，我刚才是不是在一起来着？” 木本育二：“我正要问你啊，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平野浩吉：“我刚才问了笹川那津南，那小子说，好像是三笠君要带着加那子离开监狱，周游世界，我们一起去和他告别。” 木本育二：“这么说来，三笠把十万积分攒够了？” 平野浩吉：“你知道的，《救赎》上映后很火爆。” 木本育二：“真搞不懂，监狱除了名字不好听，其他什么都好，三笠为什么非要出去……” 平野浩吉：“据说是加那子的愿望。” 木本育二：“哦……” 疑惑解开之后，两个人就不自觉挂掉了电话……他们没有提及任何别的事情，甚至按下挂断键之前都没有说一声再见。因为他们也知道，以后恐怕很难再见了。因为再见会让他们想起那个下午不堪的往事。 结束了通话，木本育二独自往自己的宅院返去。 类似于三笠上元迷上了拍电影，木本育二迷上了写歌。为此，他专门参加了监狱组织的音乐培训班，连续三个月的培训让他收获不菲。 大概从上个月开始，他正式开始创造歌曲，常常把自己闷在书房里一整天不出来。他的妻子倒是非常支持他的爱好，为他准备茶点，在他创作的时候默默待在一旁深情地望着他。这令他感到尤为温暖。 木本育二写的歌以温馨的曲风为主，歌词也很治愈，上传到监狱内部论坛之后大受狱友欢迎，不少狱友反馈，只听前奏就感觉自己被救赎了。他上传的每一首歌都被认为大有可能在全国风靡。 木本育二因此大受鼓舞，更加卖力地写歌，最近开始筹备制作自己创作生涯的第一部专辑。 目前，专辑的样片已经出来，在小范围内试了一下效果，好评超乎想象。妻子甚至告诉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嫁给他这样伟大的作曲家。 木本育二感觉自己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充满希望……想到这里，他忽然理解了三笠上元一定要离开监狱的想法。 像他这样伟大的作曲家，也应该适时离开监狱，把自己的作品传播到外面的世界里。嗯……等第一张专辑正式发行后，应该很快就可以攒够离开的积分，到那时，他要带着妻子一起…… 他打开家门，走进院子里，明朗的月光为地上的石板镀上一层白银。 他抬起头，看见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和满脸尸气的三笠上元正从院墙上翻进来…… …… 小松飞鸟拄着拐杖，迈着慢吞吞的脚步，独自返回自己那冷冰冰的家中。 路上曾有好心人提议开车送她回家，却被她坚定地拒绝了。这个世界上并非没有善良的人，只是当黑暗的力量过于强大的时候，得理解和允许善良人藏身于隐蔽的角落，活下去。 自从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被杀死之后，十年来，小松飞鸟的家里便只沾染过她和须田刚一的气息。 须田刚一那孩子很好，但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没道理让人家照顾自己一辈子啊……那孩子因为要照顾自己，又要替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伸冤，这些年来完全没有过上年轻人的生活，没有谈恋爱，没有夜生活，甚至没和任何一个女孩子有过带着暧昧的接触。是时候让他得到解脱了。 好消息是，杀死儿子、儿媳的凶手已被绳之以法，本以为将会纠缠一生的冤屈也被洗清，小松飞鸟在这个世界上已不再留有半点遗憾。 她已经想好了，等回到家以后，她就准备好一根绳子，了结自己的性命。或者，一氧化碳也可以…… “吱——” 颤颤巍巍推开家门，小松飞鸟打量着自己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家。老旧的家具，泛黄的吊顶和地板，虽然须田刚一隔段时间就会进行一番大扫除，但也难掩颓败的气息。 四十多年前，小松飞鸟和丈夫新婚时，买下了这栋一户建，屋子里的一切她都熟悉的不得了，仿佛每一个家具、物件都已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不久之前，她偷偷立下遗嘱，将这栋房屋赠送给须田刚一，只希望能够略微补偿那孩子这十年来损失的宝贵年华。 “噔噔噔……” 拄着拐杖，小松飞鸟径直走向储物间，她记得自己在那里的抽屉中放了一条长长的细绳，细绳的花纹很好看。 年轻时，她曾用那条绳子晾晒自己和丈夫的衣服。绳子早已颜色斑驳，像一条花色的蛇。 洗衣粉的香味渗进了绳子的每一寸，仿佛被香料腌过一般。那是这个国家所有普通主妇用岁月和平凡生活沉淀的见证，最终却只能用于结束苦难的生命。在这个不正常的世界里，这再正常不过。 十年前，儿子、儿媳刚刚被害死，凶手却又逍遥法外的时候，小松飞鸟从晾衣架上把绳子取下，打算终结自己的生命。 彼时，为儿子洗清冤屈的强大执念最终让她放下了手中的绳子，在山海路的车水马龙里一站就是十年。如今，儿子已洗清冤屈的既定事实又让她再次拿起了绳子。每一位孤独的老人都会走到这一步。 她搬来一把椅子，费力地踩了上去，将绳索甩向屋顶的吊灯……这时，厨房的方向忽然传来了说说笑笑的人语声。 绳索没挂住吊灯的铁钩，自然滑落下来，在地上发出了轻微的撞击声。 小松飞鸟愣了一下，松开了手中的绳索。 绳索的另一头也掉在了地上，盘在了地上，松松软软的，由一条斑驳的蛇重新变回了晾衣绳。 小松飞鸟连忙从椅子上爬了下来，动作敏捷，身手矫健，仿佛时光倒流，她重回阔别已久的青春岁月。 她丢掉了拐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开双手，一路推开厨房的推拉门。 一束光从厨房里照射过来，她微微侧头，眯了眯眼睛—— 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正肩并着肩，在案台上包裹寿司。小松飞鸟嗅到了弥漫在厨房里的淡淡香味……是金枪鱼沙拉，她最喜欢的口味。 “妈妈……”不知是谁亲切的称呼了她。 她快步走了上去，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他和她。 她听见山根克也在她耳边轻轻呢喃着： “妈妈，导演说，这是生命的彩蛋。” …… 小松飞鸟家的一户建外，一辆考斯特停靠在马路边。 车内，坐满了怪诞联盟的成员们，他们齐刷刷地看着车内自带的大屏显示器。 显示器上，满面泪流的小松飞鸟与儿子、儿媳相拥而泣。 除了里美奶奶之外，怪诞们竟然大多眼眶泛红，包括三个裂体藤野……当然，大概率她们不知感动为何物。 “顾醒君，” 圣子用散着栀子花香的纸巾擦干眼泪，眼睛红红看着顾醒，“怪诞联盟的成员们……每一次怪诞事件之后都有这样的彩蛋吗？” “呃，也不全是，”顾醒道：“不过，该有的都会有。” “圆满的结局！不能再感动了，” 圣子挥了挥拳头，瞬间切换到兴奋的神情，“那么，地狱夫妻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吧？你可是答应过我，我们要一起去旅行的。” “当然，” 顾醒笑道：“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去见见我的偶像……他这几天应该热的够呛……” …… “砰！” 子弹从枪口射出，包裹着一团高速旋转的冰冷气息，直接钻入一头浑身由炙热火焰构成的巨大蟒蛇口中，紧接着，火蟒迅速化为地上一滩灰烬，仿佛是被无形的冰水浇灭。 “轰——” 惩罚者驾驶摩托车碾过灰烬，扬起一滩烟尘。 他身后载着一位身穿连衣裙、长发披肩的少女。少女怀中抱着一个被火星子烫坏好几处的洋娃娃。 少女满脸忧色，抬头望向不远处，冲天的火光将她柔美的脸庞映得通红—— 顺着她的目光瞧去，眼前是一个遍布火山和岩浆河流的世界，黑烟从岩浆里滋滋冒起，大地被赤红的火河割裂成龟壳的模样，滚烫的温度扭曲了光线和空气。 一头头巨大的火焰飞龙在天空中盘旋，一双双饥渴的眼睛死死盯着惩罚者胸前手持镰刀的骷髅死神。 气温不断升高，如果不是审判者周身散发的阵阵凉气，少女早就被烤熟端上餐桌。 稍许，一声声充满暴躁气息的龙吟响彻天地之间，短暂的对峙至此而止。 火焰飞龙在半空极速盘旋一周，继而朝着审判者和少女的方向直冲而来，一股股热浪在半空中猛烈激荡！ 飞龙之下，岩浆河畔，审判者毫无惧色，油门给足，猛地抬起车头，车身旋即飞起，向一道闪电黑影朝着为首的火焰飞龙冲去。飞龙张开大嘴，向着摩托车一吞而去。 就在这时，飞龙与摩托之间，一道透明光芒闪过，紧接着兀自出现一个等人高的黑色虫洞。审判者瞄了一眼虫洞之后的世界，只见夜幕遮天、明月高照，一派清朗气息。 他不作丝毫犹豫，一头钻进虫洞之中。一团炙热的火球紧随而至，但虫洞迅速缩成拳头大小，只有一条小火蛇钻了过来，很快又熄灭在半空中。少许，连拳头大的小洞也消失不见。 审判者载着少女，驾驶摩托从高空向下极速坠落…… 远处，怪诞联盟的大巴停在横穿荒原的道路旁，导演、圣子以及一众怪诞联盟的成员站在路边远远观望着。 “可以了，” 导演转身向车门走去，“我们回去吧。”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圣子转过头来看着导演的背影，“他不会摔死吧？” “什么话……”导演上车，平静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别小看我的偶像。” …… “砰——” 摩托车坠地的声音。 接着，炸起一片大雾般的灰尘。 车身已摔散架，审判者怀中抱着少女，从尘雾中走了出来。 远处，月光照下，一辆中巴车慢悠悠地行向远方灯火璀璨的黎都市。 “他们……” 少女指着中巴车，“是不是要溜号……” 审判者缓缓点了点头。 少女：“咱们追上？” “摩托坏了，”审判者看了看满地零散的配件，又看向废弃工厂的方向，“而且，三笠的气息也没了。” “太可惜了，”少女惋惜地摇了摇头，“那……我们回家？” 审判者点了点头，抱着少女大步走向更远处的废弃工厂，“纱纪。” “大叔？” “我们该搬家了。” “哦好的！” …… 不久之后，自认为是审判者一生的“宿敌”、满头卷发的相马信夫驾驶着一辆改装过的拉风越野，匆匆赶到废弃工厂，但彼时那里已人去楼空，只剩激烈战斗留下的残迹。 “审判者！”他当场发飙，“你个懦夫，永远都在躲着我！” 随后，他把越野车停在工厂的停车场，又从后备箱取出一辆改装过小快灵摩托，以废弃工厂为圆心，展开了对附近一带的地毯式搜索，终于在工厂东南方向某处旷野上，找到了散落一地、砸得稀碎的摩托车零件…… 他查看了很多部件，都有被烈火烧焦的迹象。很难相信，这竟然没有引发一场小型爆炸。 “审判者你个混蛋！”相马信夫咆哮着：“这是我亲手改装的摩托啊！” 当然也有好消息——审判者偷走的交通工具完全被毁坏，这里又是荒郊野外，对方带着一个累赘，应该走不了多远……想到这里，他当即发动摩托，返回工厂，打算驾驶越野，向更远的方向搜索。 摩托驶入工厂的停车场，那里已然空空荡荡。 “哼，什么审判者，”相马信夫冷笑着，“分明是个小偷。” 这反倒中了他的计谋，他刚才把改装越野留下来本就是大有用意的。 抬起手腕，一块儿炫目的改装手表……他看向上面的显示屏——越野车上安装了极为隐蔽的追踪器，只有相马信夫才能拆掉它……等等，为什么显示屏上一片空白？ 妈的……赔大发了。 他的随身飞行螺旋桨也不小心落在了越野车上…… …… 一条高速公路上，少女驾驶着相马信夫的改装越野车飞速前行。路上车辆众多，她驾驶技术娴熟，驱动越野车像鱼儿一样在车辆之间流水般穿梭。 “纱纪，” 副驾驶座上，审判者把玩着手心里一对散乱的小零件，“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和拆解追踪器的？” “我总不能一直当你的累赘吧，” 冢原沙纪按下方向盘一旁的按钮，汽车忽然腾空而起——轮子还在地上滚动，是四条长长的细杆把汽车车身支撑起来，等越野车跨过了前方三辆并排挡道的汽车之后，车身又落了下来，恢复常态， “说实话，相马信夫的改装车真是不赖……” “没错，”审判者把副驾驶靠椅放平，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老式游戏机，点开了一款名为俄罗斯方块的复杂游戏，“他总能给我惊喜。” 冢原沙纪：“我有点好奇，您为什么总是对相马信夫如此心慈手软呢？” “东警厅需要给那些财阀一个一直在全力以赴抓捕我的错觉，” 俄罗斯方块在屏幕上飞速掉下，审判者的手指飞速按动起来，“我也不打算换一个更难缠的。” 冢原沙纪：“啊，突然感觉相马信夫先生好可怜……” …… “我没有看错吧，” 高速路上，越野车后，一辆轿车内，驾驶员目瞪口呆看着前方飞速前行的越野车，“它怎么跑到我前面的？” 副驾驶：“跳……跳过去的？” 眨眼的功夫，前车已远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 “混蛋！” 黎都市，某家书店门口。 正在调查审判者轨迹的相马信夫刚好路过，余光瞥见门口货架上摆放的最新出炉的《审判者》漫画。 他当即停下脚步，随手拿起一本翻看起来，看到前面的部分，惩罚者在怪诞联盟面前吃瘪，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看到后面——他又被漫画作者写了进来，而且几乎原班不动还原了昨天晚上他被审判者戏耍的一幕，相马信夫气得跳脚。 《审判者》漫画在审判者的传说于国内流传初始就同步发售，漫画中较为完整复刻了审判者惩罚犯罪分子的场面，因其画风凌厉、节奏明快、人物刻画鲜明而风靡国内。 作者名叫伴幸三郎……但东都警视厅调查一番，根本没有找到此人。至于《审判者》的出版社，背后则有着米国一家资本巨头的影子，东都方面曾与之协商，在国内禁售该漫画，却遭到了言辞激烈的拒绝。 几番谈判之后，对方只是勉强同意将漫画中的一些实际部门、财阀、企业、人名改为化名，但是相马信夫这个审判者注定一生的敌人显然不在化名之列。 这使得每次《审判者》漫画出新，但凡出现相马信夫的戏份，他总是会被同事们嬉笑打趣一番，这已成为东警厅刑事部每周保留节目。 很多人甚至因此成为了《审判者》的发烧友，开始分析漫画中经常出现的几个超能角色，比如死神、毒师、谜先生、闪电等人的战力，实在让人火大。几位同僚还时常讨论伴幸三郎的身份到底是什么，称其为谜一般的人物。 什么狗屁伴幸三郎，作者根本就是审判者本人！要不然怎么会清楚这么多细节？相马信夫始终坚信这一点。 等着吧，等相马信夫将审判者绳之以法的那一天，必将是伴幸三郎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身份暴露、《审判者》漫画停更的那一天！ “老板，” 相马信夫当场从怀里拿出一沓钱，拍在柜台上，“今天份的《审判者》，我包场了，全给我拿出来。” 书店老板：“呃，您要这么多书干嘛。” 相马信夫咬着牙根：“我身边的同事和朋友爱惨了这漫画，我买回家送人。” 书店老板：“原来如此，可是……我有几位老顾客，早早就和我预定一定要为他们留一本……” 相马信夫：“我出双倍！” 书店老板当即转身，走向仓库：“您跟我来！” …… 把书店里的《审判者》一扫而空，费劲巴拉地搬上后车厢，相马信夫脑袋里全是自己把这些垃圾漫画塞进焚烧炉烧毁的画面。 等等…… “这本漫画什么时候开始发表的？” 他从门口的货架上拿起一本名为《怪诞联盟》的漫画，出版社竟然是娜娅事务所，作者：安井晴香。 书店老板：“本周刚上新，您手中这本就是第一期啊。” 相马信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给我来一本！” …… 白天，蜂人家公寓楼下，红色砖石铺的整整齐齐，不远处就是安静的马路，许久都没有一辆车经过。 智子独自一人，靠在公寓门口的墙壁上，一只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向后，脚底板轻轻拍打墙壁，手中则卷着一本漫画。 不久，蜂人背着行李包，从公寓大门走了出来，一眼瞧见了智子：“咦，你怎么在这里？” “正好路过，” 智子抬起头，停止拍打墙壁，一只脚撑住墙砖，“你真的确定要走了——去找红衫大人她们？” “喂，我说，”蜂人笑了，“你该不会是专程来送我的吧？” “随便你怎么说，”智子向他走了过来，“反正你和你师傅一样自恋。” 蜂人笑道：“但不能否认，我俩都很真诚。” “切”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走向停车场。 …… 停车场，蜂人发动越野车。他摇下车窗，向智子作别。智子将手中的漫画递到他手里。 蜂人接过手，“这是什么？” “继《审判者》之后，”智子指了指漫画的封面，怪诞联盟几个大字格外醒目，“《怪诞联盟》出漫画了。” “天，” 蜂人翻开里面的内容，第一个剧情正是拒绝高利贷的奶奶，只不过和《审判者》漫画一样，故事发生的背景换成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其中出现的不少人物，都用了化名， “娜娅事务所真的想把怪诞联盟搞成类似漫威那种宇宙系列？” 智子：“我看大有可能，后续的大电影、动漫，周边，搞不好陆续都会出来。” “无语啊，”蜂人摇了摇头，“想不通，一群怪诞，搞这么多钱干嘛？” 智子：“要是能补全规则呢？” “这……”蜂人：“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暴露了我们很多秘密？” 智子：“有可能……不过，里面的东西真真假假，特别是涉及调查员特异能力的部分都做了改动，对我们或许反而是种保护。而且，普通人谁会相信这个。” 蜂人：“国警厅完全没有想过要取缔这个漫画？不会娜娅事务所背后也有什么了不起的米国大资本吧” 智子苦笑：“这本漫画已经成了娜娅的规则——和娜娅事务所出品的电影一样。除非造成了不可容忍的危害，否则我觉得国警厅大概率不会付出巨大的精力和代价去解决它。” “好吧，”蜂人又把漫画往后翻了几页，“所以，你是想让我把漫画转交给秋刀鱼前辈？” “我看见了乌鸦大人，” 智子把漫画翻到奶奶消灭藤野的那一页，“也看见了那个时候的我自己，觉得很有意思，也很感慨，你路上无聊的时候也可以看一看。” “哈哈，好吧，她们是真敢画，”蜂人笑道：“按照剧情发展来讲，下一个故事应该是碎木机藤野，那个时候蛙人大人就该出场了。我的话，可能还得很久……” “带上它，”智子道：“没准儿，遇上糟糕的事情，怪诞联盟的漫画会保佑你的。” “得了吧，” 蜂人嘴上这么说，却仍是小心翼翼合起漫画，将它塞进副驾驶的行李包中，“秋刀鱼前辈被红衫抓走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漫画呢。” 智子：“其实，昨天晚上，我也向本部提交了申请，打算和你一起去那边……” 蜂人：“我知道，本部长没有同意——一下子走掉两个调查员，黎都这边压力会很大。放心吧，我会代你向乌鸦大人问好的。那……就这样吧，我该出发了。” “再见，”智子挥了挥手，“一路平安！” 汽车发动，驶出停车场，驶向安静的马路，在不知多远的拐角处消失不见。 智子望着蜂人消失处，独自站了很久。 …… 白天，黎都本部大楼，夜影办公室。 墙壁上挂着一张投影屏幕，夜影和答案站在屏幕前，看着上面播放的一段影像—— 月光照下的旷野中，枯瘦嶙峋、浑身湿漉漉的毒师对着一截枯木疯狂捅刀子……影像的最后，熊田信彦忽然出现，毒师看见了对方的脸，紧接着被裂嘴男几口吞掉，只剩一双血淋淋的脚。随后，那双脚跟着裂嘴男离去了。 不久之后，一个青年男子跌跌撞撞跑了过去，痛哭不已。 画面结束。 “这是智子传给我的影像，” 夜影望着答案，“那天晚上，她人虽然逃掉了，但是把【智子粒】留在了附近，才录下了这一幕。” “我很羡慕她的异能，”答案意犹未尽盯着大屏幕，“这样，很多谜团，我可以很容易就找到答案了。” 夜影：“寻找答案不是你的乐趣吗？” “但我不介意多一种手段。” 答案从怀里掏出小本子，开始记录毒师之死的真相，“手段越多，解谜的效率越高，也就可以找到更多的答案。对了，采访一下——大仇得报的感觉怎么样？” 夜影：“实话实说，空落落的……而且，也不是我亲手为白鸽大人报仇，没有想象中那样畅快淋漓。” 答案：“怪诞联盟不是你们黎都调查员的盟友吗，勉强也能算在你的头上。” 夜影：“我是东都调查员，临时在这里帮忙的！” 答案：“好吧，下一步怎么打算？把报告打给东警厅？” “已经上报了——话说，这件事情之后，国警厅和各地警察本部对怪诞联盟的印象恐怕要更好了，各个巴不得把怪诞联盟请过去……” 夜影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报告，“我打算去白鸽大人墓前拜祭一番——很久以前，我就想好了，等到毒师死掉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在师傅的墓碑前大哭一场，告诉她这些年来我每天每夜都在想着为她报仇……哎，结果，竟然不是我杀死的。” 答案：“白鸽也是我的老朋友……我和你一起去吧。” “在那之前，” 夜影忽然瞧向投影屏幕，影像定格在了青年男子嚎啕大哭那一幕，“去拜祭白鸽大人，总得带点祭品吧。” 答案转过头来，“你要拿那个年轻人当祭品？” 夜影：“我是说，我才不会给任何人为毒师报仇的机会！” “哦，”答案又看向屏幕，“那个年轻人叫什么？” 夜影：“须田刚一。” …… 夜晚，黎都市，须田刚一租住的一户建。 卧室里冷冷清清的，须田刚一将自己为毒师所做的画像，小心翼翼装进一个精心雕刻的相框里。 根据网上的消息，以及对那场审判直播的录屏，可以肯定三笠上元至少要牢底坐穿了。而且，看直播时的画面，现场诡异的很，搞不好遇到的是什么鬼法庭，那家伙今后的日子肯定会很惨。这段恩怨暂时可以了结了。 在正常的人类世界里，须田刚一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松飞鸟。如果离开了自己，这位孤苦伶仃的老人该如何生活下去？ 为解决后顾之忧，须田刚一决定将自己居住的一户建卖掉，得来的现金可以雇佣一名保姆，照顾老人的起居……说来也惨，这间房子本是父母留给须田刚一为数不多的遗产，原打算在这里娶妻生子、终老一生，可惜，天不遂人愿。 在安顿小松飞鸟之后，须田刚一打算去追寻毒师的足迹。从毒师的遗物之中，须田刚一知晓对方在东都附近打造了一个秘密基地，如果想要为毒师报仇，一定得先找到那里。 他想着，走进书房，书房的书架上摆放了不少没开封的书，灰尘布满其上。 须田刚一启动书桌上的电脑，打开交易二手房的网站，点开交易栏，填写这座一户建的信息，位置、平米、产权……等等。 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直抱在手中的、毒师的相框消失不见了……他抬起头，四下张望。 “别看了，” 一个略微偏细的男声从他身后响了起来，“你是不是在找这个玩意儿？” 须田刚一转过身，书房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打扮很中性、相貌相当清秀的男人。 他迅速警惕起来，“你是谁？” 男人：“画像里的男人和你什么关系？” “你这是私闯民宅！” 须田刚一当即冲向对方，试图夺回木箱，“你知不知道，我是一名交番警察！” 没走两步，对面的男人忽然转身，右腿一个侧踢，仿佛一道闪电的鞭影袭来，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脑袋轰的一下，整个人眼前一黑，躺在了地上，耳边隐隐听到另一个不知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 “你打算把他带走吗？” 刚才的男人回答道：“毒师的小弟，带回去，说不准能问出什么来。” 一片浑浑噩噩中，须田刚一庆幸自己将毒师的遗物埋在了郊外的旷野中…… …… 清晨，东都市，某座公墓。 一个墓碑清冷立着，墓碑上刻着白鸽的代号，以及一个陌生名字。 夜影和答案站在墓碑前，夜影手捧一个相框放在墓碑前，点燃…… “完蛋，”夜影告诉答案：“我根本哭不出来了……” 答案余光瞄向她，这个已变成男人的女人脸颊早已被泪水浸湿。 …… 深夜，世丰谷别墅区，唐泽真琴家。 “不！” 伴随着一声尖叫，唐泽真琴从噩梦中惊醒——再一次，她梦到顾醒死了！ 卧室的门被打开，高梨树里一脸关心走了进来，“又做噩梦了？” 唐泽真琴大口喘着气，缓缓点了点头。 高梨树里轻抚她的背，“还是和顾醒侦探有关？” 唐泽真琴轻轻闭上眼睛，仿佛在回想梦中发生的事情，“他又死了一次。” 高梨树里：“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梦到他——难道那家伙给你中蛊了？” “我看得出来，”唐泽真琴摇了摇头，“顾醒侦探绝非那种人。” “可也不能总是这样吧？” 高梨树里叹了口气，“要不然……我找一位阴阳师来帮你看看？” 唐泽真琴思量一番，点头道：“一定做好保密工作。” “放心吧，”高梨树里道：“不会有别人知道的。而且，我们国家这些大明星去找阴阳师解决问题的可不少呢。这早就成了行业里心照不宣的秘密，”说着，她凑到唐泽耳边，“据我所知，那天来机场帮您的古川薰有段时间没少找过阴阳师呢。” 唐泽真琴：“但愿有用吧……” 第340章 唐泽真琴的记忆怪诞（8） 不久之后，高梨树里告诉唐泽真琴，一位在业内大有名气、名为贺茂真纪的阴阳师答应见一见唐泽真琴，但需要唐泽真琴亲自去拜访。 “这位阴阳师地位也很高，现今已很少出手了，” 高梨树里说：“我托了一位大人物，才和她搭上话。对方本来没打算出手，我说你是唐泽真琴，刚好她看过那部《神秘岛》，对你的表演赞不绝口，这才答应下来——我看你还是屈尊去见见她比较好。” 唐泽真琴：“阴阳师也看电影吗？” 高梨树里：“别人我不清楚，贺茂真纪据说是电影发烧友。” 唐泽真琴：“哦……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最好和其他人避开比较好。” “放心吧，”高梨树里道：“现在有幸能拜见真纪大师的人很少了。所以，她的时间一般一个月之前都已安排好，没有预约，连大师的院门都找不到。” 唐泽真琴：“去见那位之前，最好先把三笠上元那边的手尾解决好。” “我早就想到啦，” 高梨树里从随身带来的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到唐泽真琴手里，“这是早仁从三笠上元放在保险柜的笔记本电脑里翻出来的底档。” 她说着，声音略低，“包括，我处理尾形大作那件事时的录音、监控……” 新谷早仁，唐泽真琴最信任的保镖。从唐泽真琴刚入行开始就跟在她左右，或者说，从很小的时候，新谷早仁就跟在唐泽真琴身旁了—— 新谷家算是唐泽真琴家族的仆役家族。在这个世界各地都在宣扬民主自由的时代，谈论仆役家族似乎很奇怪。但事实上，新谷家真的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唐泽家族的忠诚附庸，一直延续至今……这仿佛是某种被誓言锁定的传承，永世无法更改。 就算是唐泽真琴的爷爷被卷入财阀争斗、家族企业破产、唐泽家最落寞的那段时间，新谷家族始终不离不弃，家里的几位兄弟竞相出去打工，以供唐泽真琴的族人改善生活…… 新谷早仁年幼时就被安排在唐泽真琴同一个班级里，负责保护对方的人身安全。此外，放学之后，还要学习易容、空手道、剑道等等用于保护唐泽真琴的技能。 这次收到三笠上元的威胁之后，唐泽真琴第一时间便将新谷早仁派到对方身边，以易容之术暂时取代了三笠助理的身份……不过，新谷的举动似乎已被三笠窥破，否则，对方也不会一路追踪到码头将唐泽真琴劫走。 “三笠被审判那会儿，” 高梨树里接着说道：“早仁就开始动手，从对方保险柜里找到三笠存放备份的记录，连夜毁掉证据——你手里这是最后一份。”说着，她的神色郑重起来，“当然要你亲手销毁，才能放心。” 唐泽真琴接过U盘，凝视半晌，脚步坚定，走向书房的粉碎机。 …… 清晨，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唐泽真琴带着高梨树里、新谷早仁行走在竹林之中。 今晨是高梨树里与贺茂真纪约定见面的日子，三人按照对方提供的指引，一路来到黎都东郊某处田庄，才见到眼前这番悠闲淡美的景象—— 脚下是青石路，一块块的，通往幽邃深处。 两旁高高大大的竹林随风轻轻晃动，远处的叶子乍看起来像一只只青色螳螂。路两边的石头上长了青苔，很干净清爽的样子。 阳光穿过林叶在某一截矮竹上，金灿灿、明晃晃，很值钱的样子。 空气新鲜的不像话，竹叶的清香更添一份清爽滋味。 唐泽真琴抬起头往上瞧……一根根竹子节节向上，片片浓密林叶之中夹杂着形状不一的天空。而那些连起来、一串一串的竹叶，不知为什么，像很久以前，她在乡下爷爷家别墅外看到的葡萄树下的葡萄串。 “要是能回到小时候就好了。”她忍不住喃喃道。 高梨树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唐泽，你在说什么？” 唐泽真琴仿佛被这一声从梦境唤到了现实，脑袋昏了一下，再看四周，恍然间，高高的竹林又带给她天翻地覆的感觉。 “没什么，只是在感叹这竹林好高啊。” 唐泽真琴说着，继续沿着青石路，向前走去。 “不愧是大阴阳师的住处，”高梨树里也感慨起来，“真够神秘的。据说这个竹林布置了神秘阵法，若是未经贺茂大师允许擅自闯入，定会迷途其中，困个七天七夜才能走出去。” 唐泽真琴：“这里风景真是好，要是有吃有喝，困一辈子也不错。” “开什么玩笑，”高梨树里给她吃了个爆栗子，“你麻利地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好，以后还要帮我赚大钱！” 唐泽真琴无奈一笑，转头看向新谷早仁，“早仁君，你说说，树里这家伙像不像葛朗台啊。” 新谷早仁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唐泽会突然发问，半晌像小鸡仔儿一般点了点头。 见此，唐泽真琴轻轻叹了口气。一旁的高梨树里说道：“喂，新谷君，我听唐泽和我说过，你们一起上学的时候是好朋友，相处很开心来着，总是有说有笑的，怎么现在这般疏远了呢。” 早仁默了一会儿，回道：“大概是那个时候不太懂事。” 高梨树里：“这算哪门子理由嘛” 唐泽真琴：“所以我说，长大是真没意思。” 三人默不作声，继续沿着青石路往深处走。 “贺茂真纪是我们国家两大阴阳世家之一贺茂家族的直系传人，” 似乎是觉得场面有些尴尬，高梨树里开始介绍贺茂真纪其人，“役小角你们俩知道的吧，我们国家史上第一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师父，贺茂家族都是他的后辈……” 青石路走到尽头，是一间古色古香的院子。 爬满奇异花朵的篱笆，带着宽大屋檐的木门。屋檐上铺着厚厚的茅草，两根门柱仿佛是两棵大树的原木直接砍倒搬过来的。 “真纪大师，” 高梨树里站在门口，双手合十道：“我是高梨树里，按照与您先前做好的约定，我带着唐泽真琴小姐来拜访您了。” 少许，一个穿着和服的小童推开门，对着三人微微鞠躬：“三位客人请进，我家主人在座敷等着。”座敷便是客厅。 三人跟着小童往里面走，院落里种着各式各样奇花异草，风格古朴的主屋之后，大大小小的建筑一栋又一栋，形成了某种特殊的组合布局。 走进正屋之内，地面全铺着榻榻米，顶棚镶板，房门皆是用纸糊起来，上面手工画着花花鸟鸟，让人一度以为时光倒流，人已回千年之前。 小童一路将三人带到数寄屋（茶室），穿过数寄屋的低矮小门，只见一张简单木几之后，坐着一个身穿白色无纹盘领狩衣、头戴高高乌帽子、容貌清秀、气质超然的女子。此刻，手持一本蓝皮纸书，正专注翻阅着。 高梨树里带着唐泽来到女子身前，深深叩首，才道：“真纪大师，感谢您清修之中，仍肯与我们相见。” 贺茂真纪抬起头来，看了唐泽真琴一会儿，才从木几之上寻出一本《神秘岛》的周边画册，“请唐泽小姐为我签名。” 唐泽真琴愣了一下，连忙接过画册，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找出签字笔，签了名字日期之后，恭敬还给对方。 唐泽真琴：“这次因我自己的烦恼，前来叨扰真纪大师，实在抱歉……若是能解除我的烦恼，日后一定涌泉相报！” 她正琢磨着，如何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讲给贺茂真纪，却见贺茂真纪接过画册小心翼翼放在茶几之上，默默打量她。 许久，木几后的阴阳师忽从手中那本蓝皮纸书中撕下整整齐齐一张，随手拿起一把剪刀，手指眼花缭乱打转，顷刻间剪出一只纸狐来。用手指朝着一旁碗中蘸了一点清水，朝着纸狐轻轻一点。 纸狐当即膨胀起来，一阵光影幻化，浑身长出了白色皮毛，神情也灵动起来。接着，一溜烟儿跑到了唐泽真琴身边，绕着她原地打起转来。 这本是神鬼莫测的法术，但唐泽过往已见过更加诡异的场面，也不是太过惊奇了。 那白狐越转越快，渐渐白色的残影连成了一个白色光圈，少许那光圈发出“嗷嗷”几声轻叫，忽地扎裂开来，化作一团白色烟雾。 唐泽真琴身处其中，眼见周身都是茫茫大雾，贺茂真纪、高梨树里、新谷早仁全部消失不见。 “喂，你们去哪里了！” “树里！” “早仁！” “真纪大师！” 却是无人回应，她试着走出迷雾，不知走了多久仍在雾中打转。又过了许久，忽然瞧见迷雾中站着一个人影，她试着呼唤对方，对方却不作答。 她小心靠近过去，见到对方的正脸，才看清雾中之人竟是那位从静安警察署辞职、改行做了侦探、先前帮自己解决了私生饭怪诞事件的广川顾醒！ “顾醒君？” 顾醒向她瞧了过来，却是一声不吭，只意味深长瞧着她。许久，兀自消失不见了。 再一会儿，雾气也渐散开，唐泽真琴才发现自己仍在先前的数寄屋之中，足下，那只白狐又重新化作纸狐落在地上。高梨树里、新谷早仁在一旁满脸关心看着自己，贺茂真纪则仍坐于木几之后，翻阅那本蓝皮纸书。 高梨树里：“唐泽，刚才你在屋子里来回打转，还不停呼喊顾醒的名字……” “我看见顾醒了，”唐泽真琴似乎还未彻底从方才的情景中拔离出来，“到处都是茫茫大雾，我追着找他，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高梨树里瞧向贺茂真纪：“大师，请问这个如何解释……” 贺茂真纪：“方才雾中的人，起源是他，终了是他，前世是他，今生也是他，阁下家中地窖失踪也与他脱不开关系。有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唐泽小姐要是想解开此结，还需从那人处找寻答案。” 高梨树里：“可否请大师说得再明白一些。” 贺茂真纪从桌上拿起一把纸扇，往外轻轻摇了摇。门外小童走了进来，对三人道：“我家主人今日累了，还请三位客人回吧。” 新谷早仁还想说什么，却被高梨树里拉住。她冲着贺茂真纪深鞠一躬，“不知大师今日法事……” 贺茂真纪指了指桌上的签名画报。 小童：“主人说，用它来顶酬金啦。” 待三人离开之后，小童复还数寄屋内，摇身一变，竟化作一只五尾白狐，一溜烟儿跑到贺茂真纪身旁，卧了下来，仍发出人语： “你也看出来那女人身上藏着大不祥的气息了？” “嗯，”贺茂真纪颇为满意地看着手中神秘岛签名画册，“是啊，简直是一股灭世之气。” “那你还……” 贺茂真纪放下手中画册：“佛家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阴阳家则认为阴阳是乃是事物内部互相消长的协调力量。是佛是魔，还未尝肯定呢。” 说罢，拿起神秘岛的画册，欢欢喜喜放进了自家的收藏柜。 …… 白天，顾醒侦探事务所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唐泽真琴正全副武装，坐在车辆后排。一旁坐着高梨树里，开车的是新谷早仁。 她在等待顾醒到来。但因为心情迫切，她比约好的时间提前到了一点。顾醒尚未赶到，索性她暂时在这里待一会儿。 带着复杂的目光，唐泽真琴打量着侦探事务所所在的第二层。据说最开始，顾氏侦探事务所是挂牌子的，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取消了。往后便只有警方介绍的人才能找到这里。 “ 收音机里，主持人开始播放因为三笠上元审判事件，三笠财团股价受到重挫的新闻，虽然财团在第一时间将“畏罪自杀”的三笠周平推出来背锅，但市场信心还是受到了不可消解的动摇，为此三笠财团掌门人三里北斗辞去社长职务，退居幕后…… 此外，近期更为轰动性的新闻是——地狱夫妻近期开始频繁出场。这对怪诞夫妇每周一都会在全黎都开启一场直播，审判那些因为各种原因逃过法律制裁的的罪犯……现阶段审判的对象还全部都是杀人犯，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扩大范围。 黎都警察本部一开始有很努力地终止这场直播，但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济于事。本部长召集几名调查员连夜开会研究此事，寡妇提出：“根据圣子的反馈，地狱夫妻已经被纳入怪诞联盟的成员，而且目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守序规则，我建议，向国警厅打个继续观察的报告吧。”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最后，报告的内容便由提出提议的寡妇起草。 至于黎都民间，人们对于这场声势浩大、极为诡异的审判恶人的直播感到相当刺激和兴奋，人们见面时的话题完全离不开它。 网络上的论坛都在讨论它，警方的网络部门设置了上千个关键词来检索它，然后删除相关的帖子。但这种删除仿佛是掩耳盗铃，因为那些帖子的源头——地狱夫妻的诡异审判每周都会准时抵达。 黎都官方一开始还试图将这场审判解释为国家行动，主要目的在于树立司法权威，展示这个国家对维护司法公平的、斩钉截铁的态度。 甚至，他们将这场审判起名为【正义之锤】行动，堂而皇之宣布行动最终的目的就是从严从快判决那些曾经逃过法律制裁的漏网之鱼。 但后来，官方渐渐发现，这完全说不过去——因为有人曾尝试关掉家里的电源，但电视上仍然在直播那场审判。接着，有人发现，每一次负责审判的法官，长得都是受害人的脸。可那些受害人早已死去！ 伴随着这场审判的继续，一些可怕的传言也在这座城市里流传开来—— 他们说这个世界正在悄然无声地变异，人们身边蛰伏着可怕的怪物，一直用人们完全无法想象的方式和规则吞噬着人类的生命，所以这个城市莫名其妙的失踪者才会越来越多。 更可怕的是，国家和警方始终对此知情。他们无力对抗怪物，只能用下三滥的手段消除那些从怪物手中侥幸逃出生天的幸运儿的记忆，以维持这个社会虚假的繁荣和太平。谁想了解的更详细、更深入，就去暗网中找资料，绝对可以找到一大堆，数也数不清。 “警方那些消除记忆的手段失灵了！” 有人如此说，所以如今越来越多的人们经历过那种可怕的怪异事件，越来越多的人们从怪物手中逃出生天，那些秘密越来越不能称之为秘密了。 “太耸人听闻了吧，”一旁的高梨树里也在手机上翻开一个关于吃人怪物的帖子，“搞得好像我们身边到处都是……” “警方的消忆器失灵了，” 唐泽真琴说道：“人们会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一开始还会惶恐不安，到最后彻底麻木。” 她至今还记得数月前的那一天，她用一个亲笔签名，向黎都怪诞调查课的某位助理换来了逃过被消忆器消除记忆的命运。 这也使得她仍然记得彼时的顾醒侦探作为保镖，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几乎寸步不离的日子。 她抬头看向顾氏侦探事务所的窗户——说实话，目前还不知道没有忘记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他来了！”新谷早仁指着不远处的马路上，一个穿着连帽卫衣、休闲牛仔裤的男人正不疾不徐向这边走来，“那位就是顾醒侦探吧？” 唐泽真琴：“是的，他喜欢双手插兜，把脑袋藏在卫衣的帽子里。” …… 顾氏侦探事务所。 唐泽真琴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打量着事务所内的陈设—— 一排长长的玻璃，阳光大巴洒进来，整间屋子亮的不像话。至少，这足以证明屋子的主人喜欢阳光……多半不是个内心阴暗的人。 桌子旁是办公桌、椅子、电脑，干干净净，简简单单。连一旁的废纸篓里都空空如也。 西面的墙壁上放着一排书架，书架上各类书记满满当当，她刚进来时去书架那边溜达了一圈，大多数书本都有翻过的痕迹，证明这书架绝不是摆设。 靠东边是个档案柜，唐泽真琴很好奇里面的内容，但她也明白侦探绝不会允许她随意翻看。 “唐泽小姐，”坐在沙发对面的侦探说道：“您是老顾客了，我们不兜圈子，有什么事情请直言吧。” “您还记得我上次和您说过的事情吗？”唐泽真琴把注意力重新聚焦于眼前的侦探，“我家的地窖离奇失踪了，然后我就开始莫名其妙梦到您被人反复杀死……” “当然记得，”侦探面无表情，“上一次，您提出我帮您解决一个麻烦，然后告诉我全部的梦境——不过，看这两天的审判直播，您的麻烦好像已经不算麻烦了。” “我就直说吧，”唐泽真琴直视侦探：“是您出手相助了吗？” 侦探露出了苦笑：“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哦，”唐泽真琴也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是您出手，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天大的人情啊，我可怎么还。” 侦探：“您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问题？” “还有这个……” 唐泽真琴从包里掏出一沓画作，递到侦探手中， “这些是自己画出来的，都是我这段时间梦到的关于您在我梦中死去的画面——我知道那些怪诞的事情每天都在这个城市上演，我担心您被卷入其中，又担心只凭描述很难说清楚，所以才花了些功夫……希望对您有些帮助。” 侦探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瞬诧异。而后，才说道：“非常感谢。”接着，他埋头看起唐泽真琴的画作来。 这次，唐泽真琴一共带来了三本画作，对应了侦探死去的三个系列场景—— 第一个是侦探坐上了一辆诡异的出租车，不久之后出现了收费站过道里，变成一具青色尸体被来往车辆来回碾压； 第二个则是在一栋被大雾包裹的公寓里，侦探满脸惊恐，接着被某个怪物一口一口吞掉，最后只剩一双血淋淋的脚； 第三个是在一条深夜的大街上，侦探的脑袋忽然从脖子上飞了起来，伤口瞬间炸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拔掉了脑袋…… 唐泽真琴是有一定美术功底的，画面栩栩如生，特别是对侦探本人的神情画的惟妙惟肖，这源于她年幼时良好的家教。但美中不足的是—— 侦探：“为什么每一张画作里，都没有画出凶手的脸？” 唐泽真琴：“真的抱歉，因为在我的梦里，凶手要么不出现，要么脸上就是一团迷雾……就像这样——” 唐泽真琴指着第一本画作中的一幅画，透过出租车的前挡风玻璃，可以看见司机正在调节音响，而他的脸上是一团灰蒙蒙的雾。 “对了，”唐泽真琴道：“我还记得很清楚，那位司机播放的歌曲是《长崎今天又是雨》。” …… 顾氏侦探所外，路边，街道空无一人，一辆黑色轿车安静停靠。 全副武装坐进车内，唐泽真琴透过车窗，再次看向侦探所的窗户。 “他怎么说？”高梨树里关心地问道。 “他说谢谢，”唐泽真琴若有所思地说道：“还要给我支付一笔不菲的报酬。而且，以后每次梦到他的死亡，都有机会转到一笔钱。” 高梨树里：“他也太小看你了吧？” “我收下了，”唐泽真琴从包里取出厚厚一沓现金，“还真不少。” 高梨树里：“……” “待会儿，”唐泽真琴晃了晃手里的钱，“我请你俩吃大餐！” 高梨树里：“这也太荒谬了……你缺钱吗？” “我也不想收啊，”唐泽真琴无奈道：“但显然，顾醒侦探对我完全缺乏信任，只有靠劳动报酬来建立比较稳定的交易关系了——至少，下次还能以同样的理由再来拜访他。” 高梨树里：“你说，你家的地窖真的是他给弄失踪的吗？按照你的要求，我去调查了顾醒侦探在别墅居住期间的监控录像——他的确对地窖表现出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我倒希望是他，”唐泽真琴再次看向侦探事务所的窗户，“总而言之，先试着慢慢建立彼此信任的关系吧。” …… 顾氏侦探事务所，顾醒坐在办公椅上，双脚搭在一起放在办公桌上，双手抱着后脑勺，整个人沉入椅子靠背，望着办公室的天花板。 洞二：【你觉得唐泽真琴的话有几分可信？】 顾醒：“她梦了很多梦，但关于我的死亡现场只有三个。其中，一次是被英二郎带走，一次被熊田信彦吞掉，最后一次，看画上的特征，似乎是东都那位拔头魔女的概率比较高。 拔头魔女我不好说。但是关于熊田和英二郎的两本画册，上面的细节都非常到位，几乎只有亲眼见过现场的人才有可能画得出来。尤其是收费站通道里的尸体……除了我之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活人知晓。如果这些都是她编的……那也太离谱了。” 洞二：【这么说来，你是打算相信她了？】 顾醒：“我想，还是得验证一番，才能最终确定。” 洞二：【哦？怎么验证？】 其实验证的方法不算复杂，只需证明唐泽真琴真的做过那些关于顾醒死去的梦，或者，未来还在做那些梦就可以。 怪诞联盟中的成员里，吉田卫有办法验证这一点——他可以通过过编写《午夜呓语》的节目故事，把某个规则与做梦有关的怪诞引到唐泽真琴的别墅里，窃取对方的梦境…… 但唐泽真琴刚把自己的梦告诉顾醒，吉田卫就开始在电台里讲述涉及唐泽真琴梦境的电台故事，很容易被人联想到顾醒和怪诞联盟的关系……虽然吉田卫的电台听众基本都是怪诞，可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思量一番，顾醒最终决定安排尾形大作以隐身的状态，潜入唐泽真琴家中，暗中观察对方的真实状况…… 说来也有些唏嘘，最初的时候，唐泽真琴将顾醒请到她的别墅，是为了摆脱尾形大作的纠缠。可是到头来，顾醒竟然还要将尾形大作派去唐泽真琴家里……好在，顾侦探绝不会允许尾形大作对唐泽真琴再做出那些类似私生饭的过分举动了。 洞二：【可惜，我没法为你直播唐泽真琴】 顾醒：“算了，这件事和我那位宿命之敌有关，我还怕你做手脚。” 洞二：【……】 …… 深夜，世丰谷，唐泽真琴家中。 伴随着一声尖叫，唐泽真琴猛地从床上爬起身，脸上的神情还停留在惊恐之中…… 稍许，高梨树里推门进屋，“唐泽，又做梦了？” 唐泽真琴点了点头，梦游一般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书桌前，在一本画纸上描画起来，不久之后，画作完成，所画赫然又是顾醒脑袋被无形之手拔掉的场面。 画完之后，唐泽真琴又梦游一般回到了床上。不久，鼾声响起。 高梨树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关门离去。 卧室的衣柜透着一条缝，一个佝偻的透明身影躲在柜中，眼睛睁得圆溜溜，痴迷地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 白天，涉谷公寓。 圣子从暗门进入顾醒家中。客厅里，顾醒正抱着一本书看。 怪诞联盟的成员则忙忙碌碌，收拾各自的行李。 圣子：“你真的决定要去东都？” “唐泽真琴的梦境对我来说是一种征兆，”顾醒点了点头，“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可是，” 圣子看着一旁正在把摄影装备打包装箱的裂口男，“唐泽不是也梦到过他和英二郎也杀死过你……” 顾醒：“对，所以，我要把拔头魔女也变成他们那样，才能放心。” 圣子：“收入怪诞联盟？” 顾醒：“没错。” “有那么一瞬间，”圣子扭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看黑白电视机、织毛衣的奶奶，“我感觉怪诞联盟的队长根本不是奶奶，而是我的男朋友。” 顾醒：“别夸大我的地位，我帮他们出出注意而已……” “你太谦虚了，”圣子笑了笑，“对了，有个消息，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里美你还记得吧？” 顾醒瞄了一眼奶奶：“当然……我曾经帮她付过一笔租金。” 圣子：“她加入怪诞调查课了，” 顾醒：“什么时候的事情？” 圣子：“有一两个月了。她不知怎么做到的，竟然被【寡妇】看中了，先是引荐到了怪诞培训课，很快因为表现格外优秀，被转为实习助理。目前主要服务【寡妇】——我最近在你这边待得多，所以不知情……今天课里开会，研究地狱夫妻的解决方案，我回去一趟，正好碰见了里美。” 顾醒：“你之前认识她？” 圣子：“之前只是因为奶奶的怪诞事件，有所听闻。这次我回去，她主动和我打招呼了。” 顾醒喃喃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啊。” 圣子：“什么意思？” “一年多以前，里美因为想加入怪诞调查课闯过中央公园的封锁线，”顾醒道：“那个时候就是我将她抓住的。当时，她还拜托我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介绍她加入怪诞调查课。” 圣子：“原来如此——果然，有梦想就要追，万一什么时候就能实现呢？” “对了，”顾醒放下手中那本代表尾形大作的《偶像星愿》，“怪诞调查课决定怎么对付地狱夫妻？” “暂时没什么好办法，” 圣子道：“向上面打了一个持续观察申请报告。” 圣子顿了顿，“现在的问题是，因为地狱夫妻的出现，黎都的市民情绪不太稳定了……大家都在说，这个世界不像想象中那样太平，城市阴暗的角落里藏着吃人的怪物，地狱夫妻就是怪物之一。” 顾醒：“你在怪诞调查课待了这么久——消忆器真的不能用了？” “真的，很邪门，”圣子指了指天上，“只要中央公园上空的黑洞出现，消忆器就会失灵。” 顾醒：“其他国家也是这样？” 圣子：“目前而且，似乎只对我们国家管用。米国也出现过消忆器失灵的状况，不过，那不是因为黑洞，而是因为哥谭城里的那个巨大的水泥雕像。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顾醒：“隐瞒怪诞的真相，只是国家求稳的手段。对于民众而言，或许知道真相才更为重要。” 圣子点了点头，又向暗门返去。 顾醒：“你打算去哪里？” 圣子：“收拾衣服。” 顾醒：“收拾衣服？” 圣子：“你不是打算去东都不带我吧？” “当然，”顾醒抖了个激灵，“我还打算带你去富士山泡温泉呢。” 第341章 拔头魔女（一） 早晨，阳光明媚，娜娅事务所办公大楼门口。 一辆豪华版考斯特停在大楼台阶下，怪诞联盟的成员穿着休闲的衣服，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带着墨镜，遮阳帽，从大楼里悠闲地走了出来，排队往考斯特上走。 久保祥一负责用便携式摄像机记录怪诞们上车前的状态—— 大块头熊田信彦帮怪诞们把行李塞进后备箱。 喜多英二郎拿着一块抹布认真擦洗车窗。擦了一会儿，他把抹布丢给阳介，阳介蹲在地上，把抹布扔进一桶水中投干净…… 奶奶边走边织毛衣，上了车，墨镜戴在她的脸上散发着某种黑色幽默的气息。 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紧紧相拥。 三个裂体藤野各自抱着一本书在看——自从一分三瓣之后，藤野看书的效率提升了很多，怪诞书架上的书根本不够他看，顾醒不得不批量从出版社买了一些新的书籍和漫画……值得一提的是，上一次唐泽真琴在顾氏侦探事务书架上发现的那些书上被翻过的痕迹，都是藤野的杰作。 娜娅头戴夸张的遮阳帽，在翻看吉田卫从东都寄来的最新剧本。 尾形大作像小偷一样躲在考斯特的阴凉下。 早惠在一旁的空地上和安井晴香请教滑板技术…… …… 娜娅事务所对面的写字楼上。 “好家伙，全员出动，” 绿子趴在立式望远镜上，向对面张望，“穿得又这么休闲，这些怪诞难道打算去度假？” 一旁的助理：“说实话，观察怪诞联盟这么长时间，他们以后干什么我都不会奇怪了——包括参选议员和首相。” 绿子抬起头来，望着助理，脸色僵硬，“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看，”助理连忙指着对面楼下，“圣子出来了！” 绿子再次趴到望远镜上，透过镜筒—— 圣子头戴大檐帽，一身碎花夏凉裙，脚穿一字带露指凉鞋，还打起一把印花遮阳伞，站在事务所门口冲着里面招手。 “这不是度假还能是什么？” 绿子怒道：“我们这些调查员要么每天都在和怪诞拼命，要么就是来这里昼夜不眠地监控怪诞，她一个助理，竟然……混在怪诞堆里去度假！” 助理：“呃，这也是本部给她安排的工作……” 绿子：“喂！和怪诞谈恋爱就了不起了吗？” 助理：“没准儿，她也不是自愿的。” 绿子：“你看她那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助理：“她也冒着随时会被怪诞杀死的危险。” 绿子：“你到底是谁的助理？” 助理：“大人，我已经备好专车，我们随时可以出发，追踪那辆考斯特！” 绿子：“别逼我换助理！” “大人，我去开车门！” 助理说着，已经溜到楼下…… “哼” 绿子再次趴在望远镜上—— 无面导演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圣子走上前去，和他相拥，然后拉着手一起走向考斯特。 怪诞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久保祥一架着便携式摄像机，对导演和圣子一通特写拍摄…… 到了考斯特门口，久保祥一作为拍摄员，边拍摄边退向车内。接着，导演请圣子先上车，而后导演上车，再之后，怪诞联盟的成员一个个鱼贯而入…… “难以想象，”绿子喃喃道：“还有如此绅士的怪诞……” 她低头往下看，助理引导着专车停在写字楼门口。 她想了想，打开窗户，径直翻了下去……顺着写字楼的窗沿，像一只壁虎一般，三五个跳跃间到了楼下，钻进了车内。 这时，怪诞联盟的考斯特已经发动。 “跟上她们！”绿子说道。 …… “Monstersarereal，andghostsarerealtooTheyliveside，andsotis，they！” 考斯特车内，投屏电视上播放着奶奶最爱的《闪灵》，但认真看电影的只有导演和奶奶。至于圣子和其他怪诞……大家全都在围观安井晴香—— 这位爱好极为广泛的怪诞小姐不久前翻看了顾醒为藤野购买的《审判者》漫画，因而迷上了创作漫画，首部作品就是《怪诞联盟》。等到第一期《拒绝高利贷的奶奶》创作出来以后，漫画受到了怪诞联盟的成员一致好评……除了生前就是高利贷老板的藤野。 娜娅则向导演表示：如果《怪诞联盟》可以在全国发行，对联盟每一个成员的规则补全都有显着的效果。而且，发行量越大，效果越好。 于是，导演无视了藤野的坚决反对，以娜娅事务所的名义推动了怪诞联盟的出版工作——事实上，这是一次对娜娅规则的补全。 导演耗费了一笔连他自己的都觉得肉疼的寿命，将发行漫画的规则加入了娜娅的规则体系，以免怪诞调查课通过直接取缔的办法解决麻烦。 好在漫画也属于ip范畴，与电影制作相关性较为紧密，彼此的规则密码契合度较高，甚至导演在最初描述娜娅规则的时候还在无意中留下了接口，使得规则补全的成本还不算太夸张。要是再来一次消耗“一万年”的规则，顾醒大概也受不了。 《怪诞联盟》发行之后，因为漫画中庞大、细致、新奇、诡异的世界观，活灵活现的群像，以及与此时国内神秘恐怖气氛极为贴切气质而大受欢迎，销量着实不错，漫画第一期就超过了许多发行已久、拥有众多拥趸的老漫画，仅次于《火影》《海贼王》《进击的巨人》《审判者》等一系列爆款。 此刻，安井晴香专门在前座靠背上安装了一副简易画架，开始描绘《怪诞联盟》的第二期《随身携带碎木机的藤野》。怪诞们纷纷围在她的身旁，瞪大眼睛盯着……这才是真正的追更一线战场。 三个裂体藤野多次试图抢下安井晴香的画笔，但迫于前排奶奶和娜娅的规则威压，至今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频繁写小纸条，对漫画的内容和细节提出意见建议，接着不停将纸条小心翼翼塞到晴香面前。 他们建议晴香在漫画里稍稍美化他的形象，至少不像现在这样僵硬；建议描绘藤野和奶奶相遇的情景时，不要给藤野的表情做特写，至少看起来别那么慌张。甚至，他们建议最终，在规则的抗衡中，藤野战胜了奶奶。或者，和奶奶平分秋色。 安井晴香并未采纳其中任何一条。直到漫画第二期将要完成描绘的时候，三个裂体藤野仍然在小纸条上卑微地修改着建议内容。 圣子也在一旁观看安井晴香作画，她仅仅要求晴香把自己画的冷艳一点。对于这个诉求，晴香采纳的很痛快。这也引起了三个裂体藤野强烈不满…… “パッと光ひかって咲さいた 光芒砰然绽放……” 这时，圣子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看来电——是绿子。 “讨厌的家伙……” 她想了想，很快把手机调到静音。 绿子（注1）调查员之前是红衫的助理，似乎也继承了红衫部分令人讨厌的性格。虽然圣子之前对红衫大为改观了，但不代表圣子一定要对她的徒弟抱有类似的好感。 而且，从和导演确定恋爱关系之后，圣子明显感觉到对绿子自己不甚友好，说话的口气总是很不客气，于是也懒得和她打交道。 绿子连打三个电话拒接之后，蜂人的电话打进来了。按照黎都警察本部的安排，圣子如今已不再是蜂人的助理，但当初两个人相处的还不错，蜂人也蛮体谅下属的，圣子稍作犹豫，接起了电话，“喂？” 那边响起了蜂人的声音：“你这家伙也太过分了吧，你师傅远行也不来送一下。” 按国内调查界一带一的传统，凡曾当过助理的人无论何时称自己服务过的调查员为师傅都不过分。 圣子：“呃，你去哪里了？” 蜂人：“果然，一代新人换旧人。你有了男朋友，师傅就算死了也没关系。” 圣子：“……” 蜂人：“好了好了，不开玩笑。我去找蛙人大人了，预计明天和他们碰头。” 红衫带着乌鸦、真衣、秋刀鱼离开之后，初始在黎都附近的深山里活动，蛙人便跟着真衣的爷爷、第一代调查员朽木去那里找寻。但据说最近有人在东都周边的山脉见到过她们的影子，朽木和蛙人又跟着去了那里。蜂人已和蛙人取得了联系，大抵不会走丢…… 圣子：“你去那里干什么？” 蜂人：“一言难尽……对了，这次打电话是受本部长的委托，想问问你——你们怪诞联盟在搞什么鬼啊……有行动？要搬家？总不会是去旅游吧？” “什么叫我们怪诞联盟啊……”圣子脸红起来，看向导演，“不过，您猜的真准，我们打算去东都泡温泉。” 蜂人：“啊！！？？” 圣子：“很奇怪吗？” 蜂人：“不奇怪吗！一群怪诞……泡温泉！” 圣子：“没有任何机构规定，怪诞不能泡温泉吧？” 蜂人：“话是这么说……” “反正，”圣子看着导演，导演则把手偷偷伸起来，指了指奶奶，“反正，这是奶奶的决定。” 蜂人：“呃……本部那边想让你帮忙问一问——话说，黎都附近的温泉也不少，要不然，就在附近找一家风景不错的？本部长说，费用不是很夸张的话，可以考虑报销……” 圣子：“？？” 蜂人：“哎呀，这么说吧，本部长的考虑是，怪诞联盟去了东都，恐怕扰乱那边的调查秩序。” 圣子：“奶奶的意思是——联盟去东都是纯粹的旅游，不会干扰社会治安。” 蜂人：“你再想想办法？” “不会吧，大人，”圣子看着导演，眨了眨眼睛，“您觉得这种事情我能做得了主？要不然……我把电话递给奶奶，您直接和她……” 蜂人：“一路顺风！” 蜂人说着，瞬间挂掉电话，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喂，”少许，他打电话给绿子，“我帮你问清楚了。” 绿子：“怎么样？” 蜂人：“她们要去东都旅游。” 绿子：“旅游？？！！” 蜂人：“对，还要泡温泉呢。” 绿子：“……” 蜂人：“怎么？” 绿子：“你不觉得这借口很离谱吗？一群怪诞……旅游……泡温泉？！” 蜂人：“没有任何机构规定，怪诞不能泡温泉吧？” 绿子：“话是这么说……但这么一大波怪诞冲向东都，东都警视厅那边不会怪我们这边防线失守吧？你有没有试着劝圣子就在附近找个温泉……” 蜂人：“她说办不到，还把电话递给了里美的奶奶，让我直接和奶奶通话。” 绿子：“我猜你肯定当场挂了电话。” 蜂人：“没错，一秒钟都没耽搁。” “我说，”绿子无奈拍了拍额头，“您这么怕死，干嘛非要去找蛙人他们，那边搞不好可是有【深渊怪诞】的。” 蜂人：“别提了，你相不相信命运？” 绿子：“别扯这些没用的。” 蜂人：“你要是被毒师的【执念之毒】命中一次就知道了。” 绿子：“那感觉一定很棒。不过，你真的不知道吗？毒师已经死翘翘了。” 蜂人：“我……￥！！！” 绿子：“你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智子会告诉你。” 蜂人：“我的手机这几天一直没怎么开，你能打进来纯属运气。” 绿子：“还是说你的人缘差到没人告诉你这件事？” 蜂人：“我只是忘带充电器了……不要太发散你想象力。” “好吧，”绿子收起了开玩笑的口吻，“就在地狱夫妻审判三笠上元的那一天，毒师死在了黎都郊外，凶手是怪诞联盟的熊田信彦，毒师惨到只剩一双脚，智子那里有现场录像。看当晚的视频，似乎安井晴香也参与其中。” “我的天，”蜂人目瞪口呆，“怪诞联盟也太凶残了……我突然有一个大开脑洞的想法—— 我们为什么不引导黑扑克通缉单上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一个个撞在怪诞联盟的枪口上？” 绿子：“第一，我觉得那些家伙不会那么蠢……第二，怪诞联盟也不会那么听话。不过，据说国警厅那边也有人和你想到一块儿了，正在制定实施方案。” 蜂人：“挺有意思……算了，我还是管我自己吧。没别的事情我就挂电话了哈，电不够……” 绿子：“赶紧买个充电器！” “嘟嘟嘟——” …… “已经问清楚了，”挂了电话之后，绿子想了想，把电话拨给本部长中泽健二（注2），“怪诞联盟的目的地是东都市。” 中泽健二：“目的呢？” 绿子：“据圣子反馈……她们是去度假的。” 中泽健二：“很好，把情况写成文件，同时发给国警厅和东警厅，提醒他们早做准备。” 绿子：“就这样吗？” 中泽健二：“不然呢？” “我是想，”此刻，绿子的专车还在尾随怪诞联盟，“圣子的消息也未必准确……我要不要继续跟踪……” “蜂人已经跟随蛙人去了深山里，”中泽健二叹了一口，“最近怪诞事件频发，我们再少一名调查员恐怕又要向国警厅申请支援了。” 绿子：“可是……我担心……” 中泽健二：“有什么好担心的，怪诞联盟在黎都活跃了这么久，黎都难道不是始终保持着和平稳定的大势吗？” 和平……稳定？ “好吧，”绿子咬了咬牙，“司机，调头！” …… 考斯特上，最后一排。 导演和圣子趴在后车窗，目送绿子的车原地打转，离开。 导演：“她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那还用问吗，”圣子投进导演怀里，“当然是嫉妒我有一个怪诞男朋友！” …… 白天，东都警视厅，某会议室。 东警厅怪诞调查部部长深谷，坐在会场中央的位置。【活者】【作家】【魂师】【嘉宾】【幽灵】【冷鹤】【冰箱】【春日】等一干调查员，依据解决怪诞事件的次数依次入座。 会议室的墙壁上挂起一副大投屏。投屏最上方则写着“关于拔头魔女怪诞事件的解决预案”一行大字。 预案正文则是拔头魔女的相关情报信息，规则分析，可疑的规则生存缝隙，以及数条解决方案……气氛，很沉闷。 “各位，” 深谷（注3）说道：“平井总监委托我将诸位集合在一起，目的就是稳妥解决好即将到来的拔头魔女怪诞事件。按照往前的惯例，距离魔女归来只剩1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内，务必要找到收容或者限制她的办法。否则……这一次，死在魔女手中的人数将是一千人。” “等等，” 【活者】（注4）举起手来，“据我了解，这起怪诞事件之前不是【狐狸】（注5）负责么？那家伙去哪里了？研究对付拔头魔女，他不在场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你们不知道吗，”作家（注6）嘴里叼着烟，拿着火柴摩擦火柴盒的侧边，“那家伙死了。” 与绿友利惠同居后的作家明显比从前削瘦了许多，眼眶周边隐隐泛着一圈浅黑色，眼睛愈加深邃，眼神中总是透露着一股意犹未尽的味道，整个人的气质由从前的颓废消沉渐渐向神秘而吊诡无可救药地滑落。 倒是他的长相不知为什么反倒生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怪异英俊感，很容易惹得那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儿沉迷其中。 “死了！？” 好几位怪诞调查员忍不住低呼起来。狐狸……那家伙向来以狡猾和谨慎而称道，竟然就这么突然死掉了？ “别听那家伙危言损听，”部长深谷答道：“狐狸只是失踪而已。” 活者：“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不久之前，”深谷说道：“调查拔头魔女的过程中——好在，他留下了一些资料，对我们继续解决魔女大有帮助。” “这么说来，”作家终于把火柴擦着，点燃了烟，“那家伙打算当逃兵咯？” “我们更趋向于他遇到了暂时难以摆脱的麻烦，” 深谷看着作家，“按照狐狸最后的留言，结合拔头魔女的实际情况，平井总监决定由你来牵头，接手调查拔头魔女事件，怎么样。” “凭什么……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失踪，” 作家吐出一口烟，“你们都知道我女朋友还在家里等着我做饭吧？” “东警厅有能力与魔女抗衡的人不多，”深谷任由烟灰扑在自己的脸上，“你肯定是其中最强的。” “抱歉，我知道自己的斤两，” 作家直接站起身来，披上了自己钟爱的灰色呢子大衣，转身往门外走去，“爱谁谁，反正这活我不接。” “东警厅你想调动谁都可以！” 深谷大声道：“除了那几样禁忌物品，其他怪诞你都可以申请使用。” 作家仍然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我们可以买你的书，作家，” 东警厅新晋女调查员【春日】忽然说道：“买全套。” 作家脚步渐缓。 深谷连忙朝着春日使眼色，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会认真看的，”春日接着说道：“而且，可以帮你写一篇长评！” 作家止住脚步。 深谷忙道：“我可以号召东警厅全体警员买你的书！直接将你送到热销榜！” “假粉丝毫无用处，” 作家转过身来，咬着烟头，瞧向春日——女孩梳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面容清新可人，衣着也很讲究， “春日，是吧？” 春日：“是的，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作家：“我听说你喜欢文学？” 春日：“是的，我考大学时曾有志于文学系，只是家人反对，才选了别的。” 作家：“听着，我不需要你买我的全套，也不需要你写什么长评——只要把我最新的那一本认认真真看完就可以。” 春日举起右手：“我保证！” “我相信你，刚入行的年轻人十有八九还没来得及学会说谎，” 作家看向深谷，“你就保佑我最好别失踪吧，要不然谁也不能保证我女朋友会惹出什么麻烦。” “嘿，兄弟，”活者立刻站了出来，“放心吧，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会照顾绿友的！” “混球，你去死吧。” 作家骂骂咧咧，走出了会议室。 “干得漂亮。”深谷长出一口气。 “您客气了，”活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是我应该做的。” 深谷：“我说的是春日！” 活者：“……” 春日：“啊，谢谢部长夸赞。” 深谷：“不过，他女朋友真的很恐怖，那本书你最好认真看一看。” 春日：“其实……我是作家的忠实粉丝来着，他的每一本书我都至少看过三遍。他刚才说的那本——《迷与影》，我看了足足五遍，请您放心吧。到时候，就算让我倒着背一遍，都没问题。” 深谷，以及在场的调查员齐齐诧异地看向春日。 春日：“呃，有什么问题吗？” 活者：“我说，那么枯燥的玩意儿，你怎么看下来的。作家给我送过一本，我就放在马桶旁边……每天上厕所的时候看一点，有一次竟然给我看睡着了。直到现在，我连第一页都没翻过去。” 现场的调查员们纷纷表示赞同。 春日：“我是真的觉得他写的很有意思啊，怎么看都看不腻……” 深谷：“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散会。” “重度文艺女青年是没救的！”——活者以这句话作为这次会议的总结。 …… 返回自己的办公室不久之后，活者接到了深谷的电话： “喂，活者，来我办公室一下。” “等等……” “嘟嘟嘟——” 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么……活者嘟囔着，还是很快来到深谷办公室门口，敲门—— “蹬蹬噔” “请进！” “我说，”活者打开门，走了进去，“我们不是刚开完会……” “你看看这个……” 深谷递给活者一份来函。 活者拿在手中，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来文部门是黎都市警察本部。 涵文内容： 【东都警视厅： 今晨8点42分，一年来一直活跃于黎都地区的怪诞联盟于今晨出发，乘坐该联盟专用的考斯特一路驶向东都方向。 据我部负责与怪诞联盟沟通的联络员反馈，联盟此行的目的是旅游度假（更为确切地说，是去富士山泡温泉）。 考虑到怪诞联盟自成立起来，一直呈守序友善状态，甚至为黎都方面解决过数次颇为棘手的怪诞事件，表现可称良好，故我部判断，该联盟此行不会给东都和沿途府道县的怪诞调查部门带来过多烦扰。但仍应做好诸多迎接准备工作为好，此函特为提醒。 如有需要沟通协调事宜，请联络我部随行调查员助理：圣子，联络电话：XXXXXXX】 【附件：怪诞联盟成员名单及每一位成员现今已知的规则情况】 1拒绝高利贷的里美奶奶。规则：XXX…… 2不死的娜娅…… 3迷雾中的食人魔熊田信彦…… 4…… “度假，泡温泉……怪诞？” 活者翻到附件页，看着上面一个个怪诞名称、一条条恐怖的怪诞规则，“黎都那帮家伙该不是在开玩笑吧？” 深谷：“我给你的聊天框里发了一段视频，先看看吧。” 活者连忙点开视频—— 只见拍摄的视角似乎在一栋写字楼上，摄像头对准的方位停着一辆考斯特，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等候上车。等待之余，有人在擦洗车窗，有人负责搬运行李，有人在车的阴影下乘凉，有人在拍摄出发前的花絮…… 活者：“这……很正常啊。” 深谷：“是么，你把视频放大一点，看看那个搬行李的家伙。” 活者用两根手指抵住视频两个对角往外拉，画面随即放大，搬行李的男人面孔也随之放大，给到特写——嘴角裂开，直抵耳根，竟然是个裂口男…… 活者嘶了一口：“他就是熊田信彦？” 深谷又给他发了一段视频——显示那辆考斯特正在黎东高速公路上欢快的行驶，司机喜多英二郎带着墨镜，身体很有节奏地摆动，似乎在听什么动感的音乐。 “预计一小时之后，”深谷说道：“怪诞联盟就要抵达东都市。我已向平井总监、黑泽副总监请示过，暂时由你负责对接怪诞联盟抵达后的各项事宜。” 活者：“我去……” “不止这么简单，”深谷往前探了探身子，“更重要的是b计划。” 活者：“b计划？” “听着，作家失败的可能性很高，”深谷道：“我和夜影核实过，怪诞联盟在黎都市的确解决了不少混乱杀人怪诞事件。所以，我们考虑，可以尝试着让怪诞联盟去对付拔头魔女，这就是b计划。” 活者：“所以，我的任务是——想办法让怪诞联盟出手？” 深谷：“怪诞联盟没杀过调查员，所以你很安全。” 活者：“好吧，但愿……我别把他们惹毛了。” …… 回到办公室之后，活者想了想，决定先给夜影打个电话—— “我说，”活者说道：“夜影……在黎都那边过得怎么样。” 夜影：“有什么话直说吧，别兜圈子了。” 活者：“我们这么久没见……” 夜影：“关于怪诞联盟，黎都方面已经把资料发到深谷那里，我猜你手上有一份。另外，怪诞参与的怪诞事件，我也整理了一份资料，待会儿发到你的内部邮箱里。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先挂电话了。” 活者：“等等！” 夜影：“byebye——” 活者：“你是不是正和答案在一起？” 黎都某座网球场内，夜影看了看正在一旁擦汗的答案，“怎么？” 活者大喊起来：“你这个家伙，因为和心上人约会，完全不把组织的任务放在眼里！不行，我要给答案打电话！” “你闭嘴吧，”夜影颇有些心虚地用余光瞄了一眼答案，见对方认真低头看着小册子，这才安心下来，“有什么屁快放。” 活者：“这还差不多——圣子，深谷说和怪诞联盟联系要找圣子，这个人什么情况，好打交道吗？” 夜影：“性格蛮不错的，以前是蜂人的助理，和怪诞联盟成员【无面导演】谈恋爱之后，不再服务蜂人，专职做黎都本部在怪诞联盟那边的联络员。” “又一个作家？”活者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和怪诞谈恋爱这种好事从来轮不到我头上。” 夜影：“和作家的情况不一样。作家已经掌握了怪诞规则的能力，而圣子没有。” 活者：“既然有怪诞男朋友，那还迟早的事。” 夜影：“圣子唯一的问题是，她投入真感情了，所以——现在的她更多的会站在怪诞联盟的立场，为我们帮忙纯属友情赞助。” “呃，明白了，” 活者点了点，“那就这样吧，对了……最后提醒一下，你的声音好像又变粗了。” 说完，立刻挂掉电话。 网球场的休息区，夜影使劲儿捏着手机：“混蛋！你就是这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答案向她看来，“怎么了？” “继续，”夜影提起球拍，向球场走去，“再接这个混蛋的电话，我就是傻瓜……亏我上一次为了救他，差点被绿友利惠的手办困死。” 开玩笑，今天好不容易才把答案骗到网球场，浪漫的约会，夜影决不允许任何人打断。 …… 活者则在结束与夜影的通话之后，很快拨通圣子的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很嘈杂，似乎是车厢里播放着一首非常动感的歌曲。 活者大声喊道：“喂，圣子小姐，您可以听得到吗？” 圣子：“我听得到，请讲吧。” 活者：“那么，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番，我是活者，东警厅怪诞调查员，我们已接到贵部来函，得知怪诞联盟即将抵达东都的情况，我想问一下，有没有需要我们这边服务保障的地方。” 圣子：“多谢关心，我们马上就到温泉旅店，房间什么的都已联系好，就不麻烦您了。” 活者：“不会吧，你们真是来旅游的？” —————— 昨天q群里书友R34反馈说，更新太慢，好多人物都忘了，希望专门介绍一下陌生角色。我想想也对，决定每次有较为陌生的角色出场时，在章末做个简单介绍。因为进入了新的剧情，出场人物较多，下一章应该就没这么多了—— 注1：绿子，红衫助理，第一次提到是在藤野肆虐奈良公寓地下室时（第三十七章《藤野又来了》），因为特殊原因当时不在红衫身边（吉田卫曾把绿友利惠写进书里，书中将绿友利惠起名为绿子，大家不要搞混了）。第一次出场是在274章（樱子尾声），和蜂人、智子对话时。 注2：中泽健二，黎都警察本部本部长，首次出场137章（浦只三郎女装完结篇），曾经劝说顾醒加入黎都怪诞调查课的那位。 注3：深谷，东警厅怪诞调查部长，在第130章（有人容纳了怪诞）首次出场，参与了【人类之友】计划专题会，负责东京【神的使徒】计划具体执行。 注4：活者，东警厅具有替死能力的调查员，首次出场在207章（吉田卫和《午夜呓语》），吉田卫和绿友利惠通信期间，主动请缨负责送信，之后被绿友利惠的手办“索利”困住，灵魂被索利替换，东警厅为了营救他，一次性派出寡妇等数名调查员去黎都市，最后夜影以自己被手办困住为代价将活者救了出来。 注5：狐狸，东警厅智囊调查员，首次出场也是207章，牵头负责了营救活者的计划，曾密谋借此计划触动【异类】，让异类赐予东都调查员怪诞规则能力，结果失败了。 注6：作家，首次被提起在133章（性转怪诞中），写过多本扑街作品，夜影和他有过女装约定。怪诞绿友利惠的男朋友，因此遭到吉田卫报复，在求生过程中，获得了绿友利惠某个手办的规则能力。 第343章 拔头魔女（二） 汽车缓缓驶入白雪皑皑的银谷温泉小镇，道路两旁的积雪足有两米厚，铲雪车开道之后，积雪的边缘被切的很整齐，车辆仿佛在被刀子切开的奶油蛋糕中间穿行。 东警厅调查员【活者】靠在副驾驶上，打起了呼噜。 “大人，大人！” 活者的助理正驾驶汽车，用车载音响播放那首经典的钢琴曲《雪之梦》， “这里风景还真是不错啊，您真的不看一看吗？” “嗯……” 活者颇有些费劲地睁开了眼睛，把目光挪向车窗外——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确实还不错，这雪下的好像不要钱似的。” 银谷这地方搞旅游的条件实在是得天独厚，因为即便山下是烈日炎炎的盛夏，山里面也随时有可能大雪纷飞，喜欢雪景的游客决不可错过。 活者打了个哈欠，“现在几点钟了？” 助理：“下午四点五十。” “啊……” 活者：“你这个家伙，怎么不早提醒我，广播剧是不是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 助理：“呃，我还担心将您吵醒……” 活者：“让看雪的时候就不怕吵到我了？” 助理：“我……” 活者：“还不给我把电台调过去！” 助理：“是！” 活者一直在追的那部广播剧名叫《古畑任三郎》，是由三谷幸喜编剧，田村正和主演，富士电视台播放的经典警探推理电视剧改编而成。 电视剧原版收视率相当不错，国内大牌明星都以在该剧当中客串配角为荣，中森明菜、木村拓哉、铃木保奈美、山口智子都曾参演。活者之前把电视剧版本看了好几遍，还觉得不过瘾，于是又开始收听改编的广播剧，仍不觉厌烦。 可惜的是，虽然推理剧没少看，但活者的推理能力却一塌糊涂，这反倒使得他更喜欢看破案推理剧。或许，这就是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渴望，人生常态。 广播里，古畑任三郎吊儿郎当地走入案发现场，活者却一反常态地没能入戏。他的心思全在另一件事——怪诞联盟已经入住银谷温泉小镇雪下旅馆，他得抓紧赶过去。 关于引导怪诞联盟对付拔头魔女这件事，活者最初的想法是开门见山，直接告诉圣子东京厅诉求，看看对方的反应。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太过唐突，倘使引起对方的反感，反倒不利于接下来的工作。于是，还是决定亲临怪诞联盟入住的雪下温泉旅馆一探究竟再说。同时，他亲自到镇指挥，也可以应对一些突发状况。 “大人，” 这时，助理带着一点兴奋的情绪说道：“雪下旅馆到啦！” “知道了。” 活者从沉默的思考退了出来，看向车窗外——一个银装素裹的古风小镇，一排排温泉旅馆，全都是木制建筑，基本上都是三四层楼高的样子。 此时，已近傍晚，一盏盏灯火亮了起来，天上的雪片仍在不停下落，意境之美，难以言说。 两个人把车放在停车场，一路顶着雪走向雪下宾馆。 “大人，” 助理把一个拇指大小的p3和一副无线耳机递到了活者手中，“别忘了这个。” 这个年头已经很少有人用p3了，但活者几乎离不开它。p3里面存的全都是《古畑任三郎》广播剧，活者一有闲暇就会戴上耳机听一听。 夜影曾好奇他既然p3里有《古畑任三郎》全集，想听哪个就听哪个，何必每天下午四点半还要准时收听广播里的。活者的答复是：“你不懂，听广播会有分享好东西的快感。” 此刻，路上的旅人纷纷举着伞，天寒地冻，他们脸上红扑扑的，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您好，本店这几日暂时不接待外来宾客，请移步别家旅馆，很抱歉为您带来……啊～” 站在古典木制柜台后的店员正说着早已准备好的台词，抬头看见活者，连忙换了口气，“是活者大人啊，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为确保发生怪诞伤人事件，活者在了解到雪下旅馆就是怪诞联盟事先预定好的地方之后，第一时间通知当地警方与酒店老板沟通，在支付了一笔客观的补偿金后，暂停了酒店对外营业的状态，专门服务怪诞联盟一行，就连服务人员也只保留了为数不多几位，以帮助东警厅怪诞部门的替代人员熟悉业务。 站在柜台后面的这位，活者颇为眼熟，似乎就是怪诞培训部某位实习学员。 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活者曾考虑把整个银谷小镇全面封锁，但申请给到深谷那边时，认为怪诞联盟成员的情况经国警厅审核，已确定为守序怪诞无疑，封锁整个小镇过于小题大做。而且，现今东警厅有求于对方，应当表现出适度的善意。 和怪诞讲什么善意……对方懂不懂你的意思还是个问题呢。 话是这么说，活者最终还是只对雪下旅馆进行了管控……要是怪诞联盟突然改定别的温泉旅馆，乐子可就大了。 “我不太放心，”活者对那名假扮为招待员的实习学员说道：“他们什么时候到？” 实习学员：“啊，您真的是……” 活者：“嗯？是什么？” 实习学员：“像传说中说的那样，事必躬亲啊，实在令人佩服——我们刚才和卫星监控组联系过，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对方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抵达。” 活者：“你其实想说我真的像传说那样，是一位‘不放心’大人吧？” 听了这话，实习学员的脸色瞬间有些惶恐。 “没关系，”活者道：“我这名声早就传开了。没错，我就是‘不放心’调查员，所以你们一定要认真一点啊。” 实习学员立刻挺直了身子：“是！” 活者点了点头，往店里走去。 实习学员：“你有什么需要……” “不用管我啦，”活者摆了摆手，“我自己进里面瞧一瞧。” 活者说着，便继续往后面走。 实习学员赶忙把一旁的店员招呼过来，嘱托了几句，店员不停点头，而后朝着活者行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怪诞联盟在雪下旅馆定了一周的房间。为方便观察和监控，活者也叫助理在这里为自己订了一个独间。身后的店员机敏地将他带了过去，一进门，就是满屋的榻榻米，矮腿方桌，靠窗户的位置还放着一张圆茶桌和两把有靠背的木椅。 活者缓步走进屋内，走到窗户边，一股来自雪的清新味道从窗户缝中飘了进来。他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坐在木椅上，戴着耳机，打开窗户，边赏雪，边听广播……那可太棒了，一定惬意得很。 “大人，您听说了吗？” 一旁的助理连忙为他奉上了量身选好的和服，“这两天有一位神秘超级大明星也在银谷小镇休假。” 这倒是不算稀奇。银谷是国内着名温泉胜地，很多社会名流都会来这里度假，旅馆的房间往往要提前一个月才有机会预定……当然，如果真的是社会名流，就另当别论了。 据活者了解，怪诞联盟此行预定雪下旅馆也是走了非常规路径，否则哪有这么多房间。 “哦？谁啊？总不会是唐泽真琴吧。” 唐泽是时下国内热度最高的影星，所以一提起超级大明星，活者首先想到了这个名字。 但回过神来，活者还是觉得，要是古畑任三郎的扮演者田村正和能来就好了。或许，他还能要个签名。 “谷川熏！”助理脸上有些兴奋的神色，显然是谷川熏的忠实粉丝，“一位影歌双栖的新人，但是已经有好几个大卖作品了……有人在她的s上看到一张照片和银谷小镇某地的风景很相似。” “没兴趣。” 当然没兴趣，活者比较老派，总认为这些飞速蹿红的明星都是流量派，而那些真正德艺双馨的艺人，都要靠岁月和经典来沉淀。像谷川熏这种看似红极一时的流量明星，十有八九会淹没在人堆里，这种事情活者见得多了。 在屋子里溜达一圈之后，趁着距离怪诞联盟抵达还有些时间，活者决定在旅馆里面到处转一转，看看有无什么纰漏。 很快，便溜达到了一个混浴池。 一个胡子拉碴、神情满是不爽的中年男子正在池边清理，活者看着他的面孔有些眼生，便猜测应该不是东警厅的便衣，应该是留下来做服务的店员吧。 “咦，”胡子男抬起头，看见了活者，大大咧咧道：“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警察局的便衣吧？这会儿普通人可进不来。” “嗯。”活者点了点头。 “你们这些家伙啊，” 胡子男在池边甩了甩毛巾， “办完事最好早一点离开，虽说给的包场费不少，但是真的很耽误生意，知道吗？ 有些老顾客喜欢在每年固定的时间来银谷，因为你们的事情，要么推迟了行程，要么换到了别家旅馆。这种事很让人沮丧，很多老顾客换了旅馆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些损失你们给多少包场费都补不回来的。” “原来如此，”活者微微欠身，发自肺腑地说道：“真的很抱歉，实在是公务所需……” “我知道你们也很为难，” 胡子男摆了摆手，“这年头，什么生意都不好做，何况还有那些怪……” 说到这里，他朝着活者招了招手，示意对方靠近一点。活者颇为随和地顺从了。 “你们是警方的人，”胡子男压低了声音，“应该知道内情吧。” 活者：“内情？” 胡子男：“就是那些怪物……” 怪物啊……活者看着对方灼灼的眼神，默不作声。 “切，” 胡子男甩了甩毛巾，不再压制声音， “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就是那些会杀人的怪物——政府总以为自己可以瞒得住一切，但是国民是有眼睛，有耳朵，有鼻子的！ 我们看得到，听得到，闻得到。最近很多人都在口口相传，说这个国家，不，应该说，是这个世界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平静了，到处都蛰伏着杀人的怪物。这个小镇之前就有几个店员惨死在郊外，死的时候只剩一张皱皱巴巴的皮囊，用手指一碰就碎成一滩粉末，据说就是被那些怪物吃掉了。” 活者：“那怪物如今还在杀人？” “倒是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胡子男面露微许惊恐神色，“好像是来了一位什么东都警视厅的调查员，想办法带走了怪物……可到现在，政府都没给个正式的说法。而且，这绝不是个例——据说东都城里有过一百个人同时被怪物杀死的惨案，还有东都地铁站，杀死上百人的灰色眼睛……长谷区还有一只会把人变成玩具的魔偶猫，西平区……” 像这样的言论，活者在调查怪诞案件的过程中，已经听不少民众谈及过。事实上，在消忆器失灵之后，关于怪诞的传说在国民之中流传开来已是不可逆转的趋势。 最近一段时间，国警厅也有意放任此类“留言”传播。 国警厅内部占上风的意见是——随着怪诞事件愈加频繁，国家机构也无足够能力保护每一个公民都能在怪诞事件中存活下来，倒不如让民众自己有所知晓，提前做好心理防范和预警，或许会提高怪诞事件的存活率。 更何况，悠悠众口，如今很难堵住了。 “你倒是说说，”见活者似乎在走神，胡子男忽然发问，“这些传说是真的吗？” 活者：“如果是真的，你如何看。” 胡子男：“如何看？” 活者：“我是说，你觉得民众会惶恐不安，继而影响社会稳定吗。” 胡子男：“那我怎么知道，我一个开温泉旅馆的……” 活者：“如果只说你呢？你会怎么办。” “我？” 胡子男愣了一下，少许回过神来， “当然是继续开店咯，不然怎么生活。倘若真的遇到那些怪物，只好自认倒霉……有人说出国会好一点，但我看网上，国外的论坛，最近一段时间关于吃人怪物的帖子也有暴涨的趋势，想来世界各地情况都差不多吧。” 是啊，不管情况如何恶劣，总得好好生活。活者心中暗道。 “大人，” 这时，助理从混浴池外快步走了进来，“怪诞联盟的中巴车已经进入银谷小镇，马上要抵达这里。” “封锁这里是有原因的，”活者再次看向胡子男，“小心点总是没错。” 说着，他向旅馆门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 考斯特驶入雪下旅馆的停车场，车顶积了一层厚雪，正好停在活者的专车旁。 司机努力摆正中巴车身的时候，活者猫在旅馆某个二楼的房间里——按照之前和圣子对接的情况，怪诞联盟完全无需东警厅官方迎接，于是只有伪装成店员的实习助理上前引导。 活者透过窗户缝观察车辆的实施状况——不知为什么，先前还毫无紧张感的活者，这时心脏开始加速跳跃。 要是这些怪诞突然开始发飙杀人……这座盛行一时的网红温泉小镇大概率会以黄泉鬼镇而名扬国内外了。 考斯特的游客们一个个走下了车，最先下车的是一个大块头，肌肉结实，带着一个绿巨人的面具，肩膀上扛着正在运转的摄像机。 这位八成就是裂口男熊田信彦了。 活者了解熊田信彦的规则——人们看到他就会被他吃掉。给他戴上面具的话，显然是对普通人类的一种保护。不过，话说……之前熊田信彦肆虐东都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想过给他带个面具或头套之类的规则物品来限制对方的规则吗。 下车之后，熊田信彦先是举着摄像机，使镜头环绕一周，将温泉雪镇的风景尽收其中，然后才把摄像机放到一旁，自顾打开后备箱开始取行李。 好家伙……还有……行李，还不止三五个箱子。 接着走下车的，是一个戴着墨镜、不停织毛衣的老太太，无疑是里美的奶奶…… 其后，三个一模一样的西装墨镜男——据黎都方面的消息，这家伙就是碎木机藤野，后来裂成了三瓣，背后还长着大把血丝。 为了不造成恐慌，这次旅行，他们把血丝藏在了西装里面，同时安装了惟妙惟肖的假后脑勺……三套一模一样的老式西服，简直像个三胞胎。 再然后，两个打扮时尚、青春靓丽、踏着滑板的女人先后下车——下车之后，她们收起滑板，等着熊田信彦从后备箱里取出两套滑雪装备……滑雪板、脱落器、附件垫板、滑雪鞋、滑雪杖、滑雪服、手套、帽子，简直应有尽有！ 活者对照黎都方面发来的资料，猜测穿着黄衣服的是安井晴香，据说是黎都某位警察的女儿，规则似乎是让所有连环杀人魔陷入幻境当中。红衣服的据资料称是早惠，规则尚不明朗。 很快，路边的雪道上，早惠和安井晴香穿好了全身的滑雪装备，握紧滑雪杖，加速，滑起来了，两个活泼的身影飞速而过……这实在有些颠覆活者的认知。 接着，一个气场十足、戴着墨镜、女士圆礼帽的女人走下了车，这个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娜娅吧。再之后，一对十分恩爱的夫妻…… 对着黎都方面提供的画册，活者一个一个辨识起来——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地狱夫妻、专门吸引渣男的樱子、名叫英二郎的司机，拿着场记板的小男孩，还有两个长相猥琐的不明怪诞。 最后，黎都怪诞调查课的联络员圣子挽着无面导演的手走下了考斯特。或许为了避免吓到其他游客，导演同样戴了面具——是蝙蝠侠面具。他的眼睛很罕见地从面具眼窟窿的位置露了出来——碧蓝色的眼睛。 是国外的怪诞么？活者下意识想到。 “快！拍照，我要眼部特写！” 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他迅速叮嘱助理保存档案资料，以便日后深入研究。 导演非常绅士，圣子从踏板落地时，他小心翼翼扶着对方，生怕自己的女朋友脚底打滑。不敢相信，这是一位怪诞男友…… 导演和圣子下车不久之后，圣子发挥了领队的作用，招呼一众怪诞朝着雪下酒店门口的位置走来。只剩早惠和安井晴香还在附近的雪地上忘我地滑雪……倒也没人打算打断她们。 “大人，” 助理手中拿着相机，对着导演眼睛的位置一通拍照，“说实在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这不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旅行团么？” “千万别放松警惕，”活者扬了扬手中的资料卡，“这里面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可有好几个。” 东警厅那位假扮成招待的实习学员在最前面领路，一开始他的腿还有些打颤，可或许是这些怪诞除了不爱说话之外，也太像普通旅客了。到后来，学员应对自如，几乎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位招待。 …… 怪诞联盟各位成员的房间早已分配好，各自拉着行李回到了房间。每一个都是雪景房……但真不知道怪诞们对绝大多数人类都会赏心悦目的雪景有无兴趣。 值得一提的是，圣子和无面导演住进了同一个房间……或许，现在该称呼这位导演为假面导演了。 “圣子小姐，” 一旁的助理惊讶地低呼，“竟然已经和怪诞同居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活者故作镇定，在旅馆负一楼的监控室里，透过方格子视频，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导演和圣子的房门，“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助理：“是！” 活者：“你去混浴池那边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好的！” 助理领命离去。 “该说不说，”活者望着古色古香的原木房门，不无遗憾地自言自语，“要是房间里面也能装个摄像头就好了……” …… 按照正常的情况推测，凡是来到银谷度假的旅客，放下行李之后，如果时间尚早，会在镇子里四处逛一逛。如果时间略晚的话，会直接抵达旅馆的温泉区，享受雪地温泉的舒爽。 怪诞联盟的成员们多半不会去镇里溜达的，活者便提前赶到混浴池的服务区埋伏下来，等待怪诞们入场。 银谷的温泉旅馆绝大部分都是混浴池，男女通用，而且进池之前有明确要求，所有人一律不着寸缕，毛巾也只能用来裹着头发…… 说实在的，要是能看到怪诞们纯粹的身体，想来也是其他调查员毕生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也算不虚此行。 活者在服务区的吧台里猫了很久之后—— 熊田信彦、司机、阳介，身后甩着密密麻麻血丝的三个藤野，地狱夫妻里的山根克也，两个猥琐男人……光着身子，浩浩荡荡向这边走来。 这场面，可以列入活者一生十大难忘瞬间前五名了。说实在的，除了熊田信彦和山根克也满身的疤痕，藤野的血丝，其他怪诞与普通男人没什么太大差别。 美中不足的是——目前出场的全是男性怪诞。 “老板，”活者找到了已被打发到休息室的胡子男，“你们家旅馆该不会还有女性专用的汤池吧？” “当然，” 胡子男自豪地说道：“我们家的女汤池可是银谷小镇里头一个建起来的。” 助理补充道：“我们从监控那边看到——樱子、安井晴香、早惠、娜娅、大江茉美，还有奶奶，都去了女汤池那边。” 活者看着胡子男：“我谢谢你！” 胡子男：“我们旅馆可是全银谷最尊重女性的店家了，银谷口碑NO1。” “等等，”活者瞧向助理：“怎么没看见导演和圣子。” 助理：“他们俩进去房间后就再也没出来。” 活者：“不可能，任何情侣来这里绝不会错过温泉。” 胡子男：“呃，这个……我想说一下，这批客人预定的房间里面，有一个是自带豪华混浴汤池的。” 助理：“这么说来，连怪诞都比我们懂得享受生活啊。” “是么，”活者面无表情，“现在有一个和怪诞共同混浴、享受生活的天赐良机，限时抢购，且名额有限，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我……去——” 助理转身就走，“后厨看看那位导演点的寿司准备的怎么样了。” 助理走后，活者开始思考如何让怪诞联盟去解决拔头魔女。从目前的状况看，联盟的成员果然都是守序阵营，对普通人类几乎毫无损害，如果能有效利用起来，简直是国民之幸。 但怎样促使双方碰撞起来呢？总不能直接冲上去说：“拜托了，各位，东都市民真的很需要你们。” 活者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和圣子接触一番，探探口风。不过，此事不必太过着急，圣子小姐此刻多半还沉溺于与导演的甜蜜时光，贸然与她联系必然引起对方的方案。那就甜蜜下去吧，她和他越甜蜜，对东都民众而言越是利好。 “你在想什么啊？”胡子男见他老半天都在皱着眉头，忍不住问道。 “还能是什么，”活者心道：“我这是在磕CP嘛。” 当天晚上，活者忍着没有联系圣子。 他独自一人坐在雪下旅馆二楼某个房间，坐在窗台边的椅子上，热了一盏茶，把p3连上音响，《古畑任三郎》的广播剧响了一整夜，窗外绵绵的雪也下了整整一夜。 真的很好，身为调查员，很难有这样岁月静好的时间啦。 …… 夜，在距离活者房间不远的一个豪华雪景房里，顾醒和圣子一起沉在一个硕大的汤池里，只露出两个湿漉漉的脑袋，一副沉溺于温泉蒸腾热气的模样。汤池整体从房间里凸了出去，三面都是绝美的雪夜风景。唯一有些败风景的是圣子胸前日夜不歇散着红芒的血色锁链…… “都这个时间了，”圣子说道：“东都那位调查员居然还没有联系我。” “是担心打扰你这良辰美景，” 顾醒笑道：“我们还是珍惜一下比较好。魔女的事情，明日再说吧。” “也好，” 圣子拿起汤池边安静躺着的手机，翻了几页，脸上兴奋起来，“我看见网上，有人猜测谷川熏也在银谷啊。” “谷川熏？” “就是出演电影《怪谈奇妙物语》那位，前不久拿到了最佳新人奖。” “你很喜欢她？” “当然啊，”圣子把手机屏幕对准了顾醒，屏幕上是一个顶级漂亮女星的照片，五官精致不输唐泽真琴，又比唐泽多了些高冷气质，“我们国家的女星里，除了唐泽真琴，我最喜欢的就是她啦。” “那部电影我倒是没怎么看过，有时间补一补。” “择日不如撞日，”圣子笑道：“我们一边泡温泉，一边看经典电影，岂不是美妙至极。” “同意。” “看完电影，我们明早去镇上溜达一圈，倘使遇到谷川熏，就向她讨个签名，如何？” “非常同意。” “顾醒君……” “怎么？” “我觉得，”圣子朝着顾醒游了过去，扑进他怀中，“幸福极了。” …… 拔头魔女现世倒计时29天。 一大早，活者给圣子发去短信： 【圣子小姐，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还是很想和您单独见一面，有要事相商】 圣子回道：【很抱歉，我男朋友不允许我和其他男性单独会面。有什么事，方便在短信里告知吗，谢谢】 活者思考良久，终于决定看门见山：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我仍决定向您坦白我们东警厅的迫切诉求——您大概也听说过吧，东都市存在一位每年固定时间会拔掉很多人脑袋的可怕魔女，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会再次出现，这一次预计她将在一秒钟之内拔掉一千人的脑袋】 【这几年来，我们东警厅虽然从未放弃解决拔头魔女的努力，但始终不得其法。最近，一直负责调查此案代号为狐狸的调查员也突然失踪，更让案件调查工作陷入了艰难境地】 【所以，我们冒昧恳求，希望圣子小姐与怪诞联盟、与导演先生沟通一番，看看是否能请怪诞联盟出手，帮助我们解决魔女怪诞。若可，我们愿意付出一切努力和代价】 圣子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回信：【导演让我问一下，你可以代表东警厅吗？】 活者：【我身后是东警厅怪诞调查部全体调查员，您应该知道这是一股怎样的力量。此外，倘使就算您想和警视厅平井君山总监直接对话，也是可以的】 圣子：【如果方便，麻烦平井总监给我打个电话吧】 活者：【您稍等！】 不一会儿，圣子接到了一个显示为内线号码的视频来电。电话接通之后，对面果然正是东警厅警视总监平井君山。 未等圣子开口，平井君山（注1）就说道：“圣子小姐，请你告诉你的男朋友，只要怪诞联盟能够帮助东警厅解决那个魔女，我可以担保，从今往后，只要我还在东警厅一天，怪诞联盟就能得到东警厅的坚定友谊和我们所能提供一切支持。除此以外，还有什么需求，请你尽管说。” 平井君山一副硬汉长相，轮廓线条也极为硬朗，虽然语气很谦卑，但隔着一层屏幕，圣子都能感觉到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至于他的承诺……平井君山虽已不算年轻，但距离退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承诺还算靠谱。 圣子：“您亲自和我通话，这个承诺应当算数吧。” 平井君山：“没人愿意与怪诞联盟为敌——毁弃承诺等于自取灭亡。” 此话言之有理。 圣子：“我男朋友也无法代替怪诞联盟做出决定，请贵厅把关于拔头魔女的详细资料上传到调查员怪诞数据库，并开放对我的权限，我们想办法引起她们的兴趣。” 平井君山：“在银谷，以及在东都期间，如有任何需要，请随时联系调查员【活者】。我们已确定，由他专门负责与贵联盟联系沟通。” 圣子：“好的，再见。” 挂掉电话之后，圣子朝着一旁的顾醒眨了眨眼睛，“成了，亲爱的！” …… 雪下旅馆，活者的房间。 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活者让助理抓紧打开怪诞调查员内部数据库，尽快补全拔头魔女怪诞的资料—— 按照调查工作开展的惯例，在彻底完成对某个无序杀人怪诞的收容和限制之前，当地调查部门并不一定会将该怪诞的资料上传到怪诞数据库，而是选择性上传。 其目的是将系统中的本地实时无序怪诞数量控制在较小区间内，以免因为超过阈值而被国警厅，甚至公安委员会启动问责程序。 拔头魔女怪诞事件因为影响太过恶劣，早已在国警厅的重点怪诞清单上挂了名，并不存在对上隐瞒的必要。只是因为惨案太过骇人，调查进度又比较缓慢，所以魔女怪诞资料上传很少，查阅权限设定的很高。总之，圣子原本一定是看不到的。 助理飞快敲击着键盘。活者提醒他提前开启所有保护程序，确保传输过程绝对安全。 不一会儿，作家打来了电话。 活者稍稍等了等，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喂” 作家：“我说，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活者：“怎么说……” 作家：“别跟我装蒜，我都知道了，B计划——小子，听好了，我不干了，根本就没人信任我。” 活者：“拜托，先别冲动。我们不可能把希望全部寄托怪诞身上……他们是锦上添花，你是中流砥柱，是我们把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底线，你得明白这一点！而且，如果他们能解决魔女，对于你而言，岂不是一种解脱？” 作家：“哈哈哈”一阵开心至极的大笑。 活者：“你骗我的？” 作家：“没错，伙计，关于怪诞联盟插手的事情，深谷提前告诉了我。所以，我不生气。而且，就冲之前你救我那一次，我也不能甩手不干嘛。” 活者：“这一点都不好笑。” 作家：“说正事，我有事拜托。” 活者：“说吧……等等，我现在很忙，没工夫帮你看稿子……” 作家：“我不管，新书最新的章节已经发给你了，尽快给我答复，要不然我就罢工。此外，我要说的正事是——怪诞联盟那边有什么进展，请随时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你让我当校稿人，” 活者从手机上点开邮箱，“却从来不给我发薪酬，未免也太过分了吧？你那位怪诞女朋友不识字吗。” 作家压低了声：“最好别在背后说她的坏话——你忘了自己被困在手办时的可怜样了吗？” 活者：“祝绿友利惠小姐万寿无疆！” 说完，他迅速挂掉了电话。 ———— 注1：平井君山：东都警视厅警视总监，东瀛警衔最高官员。第一次出场是130章（有人容纳了怪诞中），由他发起了【神的使徒】行动计划，与国警厅【人类之友】计划打起擂台，企图由此获得【异类】的支持。152章轮回者余波，平井君山曾主动打电话给顾醒，招揽顾醒到东警厅担任调查员。同时，273章（樱子尾声），顾醒因为唐泽真琴家神秘地窖事件向东警厅借用【二维照相机】时，也是平井君山毫不犹豫作出了同意的决定 第344章 拔头魔女（三） 东都，练马区，作家租住的公寓，白天。 书房内，书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书本。很多书本翻开盖在桌子上，有的则掉落在地上。 作家在笔记本电脑上奋笔疾书，华丽的语句不断打在屏幕上。 这时，闹钟忽然响起。 作家看了看闹钟，匆忙又打了几行，才按停闹钟，站起身，把笔记本电脑装进手提包中。 他走出书房，走到客厅，目光瞧向隔壁的手办屋—— 此刻，绿友利惠正在屋内设计手办。 这个手办屋完全按照绿友利惠在黎都市小田区的手办屋格局设计。 作家亲自参与了装修工作，只为了让心爱的怪诞女友在工作时常能联想起他。 在黎都的时候，绿友利惠被自己的规则密码所限制，只能在自己的一户建里活动，不停制作手办。 之后，因为与吉田卫的通信，绿友利惠赢得了去警察本部送信的机会。 又因为吉田卫弄巧成拙的电台故事和作家的强势插入，她赢得了永远离开黎都的契机。 从黎都搬到东都之后，绿友利惠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自由。 目前，她仍然饱受规则的约束，每一次出门都需以损耗一定规则密码能量为代价（和作家一起出门时，损耗的密码能量会降到最低），但至少，她可以自由决定是否离开家门。 甚至，离开东都市也可以，只要她愿意承受更多的规则损耗。 作家偶尔会带着绿友利惠外出郊游，但大多数的时候，两个人宅在屋子里。作家写书，绿友利惠设计新一代的手办。 “我要出发啦，” 作家大声说道：“老婆！” 绿友利惠飞快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书写本。 她给了作家一个轻轻的拥抱，并在纸上写道：【你要去查那起案件？】 作家：“是的，我尽早回来。” 关于拔头魔女的事情，那天深谷和作家谈完之后，作家如实告诉了绿友利惠。 【必须去？】 作家：“她杀了很多人，我的朋友为此失踪了。而且，如果不能阻止她，很快会死更多的人。” 【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那个女人很厉害】 “我可是掌握了规则力量的男人。” 【等一等！】 写完这句话，绿友利惠跑进了手办屋里。很快，她跑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爆炸头、绿夹克的手办，塞进了作家的手提包里。 作家：“这是……索利？” 准确的说，应该是第十代【索利】。 绿友利惠和作家在列车上确定恋爱关系之后，电台主持人发起了疯狂的反击。 他把作家写入了残疾人怪诞平原弦一郎的故事里，彼时作家正是借用索利的复原规则安然逃生，并由此掌控了十代【索利】的部分规则—— 身体就算被肢解，也仍然可以重新组合起来，继续存活。 绿友利惠：【带上它】 【如果有人杀死你，我会亲自出手】 作家走出家门。 绿友利惠站在门口，挥手作别。 …… 东都，练马区，白天。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街两旁是一溜的低矮住宅。 车内，助理在副驾驶，作家在后排。 副驾驶的座椅靠背上安装了一个平板支架，作家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支架上，奋笔疾书。 接到任务以后，作家首先查阅了狐狸关于此次案件的相关档案资料和工作进度。 很可惜，狐狸留下的有效信息并不多。或者，可以说，主要就两条—— 第一，所有被魔女杀害的人在出事前，都出现过失忆的状况。谁都说不清自己忘记了什么，但经常在一起的同伴与他们共同回溯近期的行踪，却发现他们什么都没忘。 第二，所有被魔女杀害的人在出事前，都曾自称脖子上有一圈黑线，但是其他人完全看不见。 这两条都是在狐狸办公室某本书的夹页中找到的，其他资料，包括狐狸的电脑再没有任何关于拔头魔女的信息。 作家调查分析一番，认为这并不是狐狸未曾调查出有用的线索，而是有别有用心之人暗中进行了破坏。 甚至，作家大胆地推测，狐狸很大概率已在调查过程中接触到了事情的核心，所以才会出现意外状况。 更糟糕的是，不仅狐狸本人失踪了，他的助手、司机一起消失不见，所有狐狸的既往调查情况全部遗失。 为此，作家专门找过深谷：“这种情况让我怎么查？难道狐狸没有和你，或者警视总监，汇报过调查进度？” 深谷：“我们本来准备听取情况汇报的——但是狐狸在前一天失踪了。” “fk！” …… 目前，作家所能依靠的，只有狐狸接手之前，其他调查员浅尝辄止的调查记录——那个时候，拔头魔女尚未成气候。 东警厅安排了一位新人调查员办理此案，狐狸接手之前，那位新人调查员因为另一起怪诞事件而丧生。 糟糕的状况让作家几乎无从下手。 唯一的好消息是，狐狸在失踪之前曾与东警厅某位调查员通话，谈及他正准备到现场调查的某个对象，虽然对话中没有涉及调查的具体内容，但调查对象的住址和相关信息却保留下来了。 作家决定从狐狸失踪着手。 当然，也就必须先找到那位调查对象。 “大人，” 作家正奋笔疾书的时候，助理掉过头，“地方到了。” 汽车随即停靠在路边。 “稍等一下，” 作家加快了码字速度，“我还剩最后几行字……” ……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写完一个小场景，抬起头来，看向窗外—— 外面是一栋九层楼的公寓，干净，整洁，敞亮。 和作家一样，调查的对象居住在练马区。练马区以拥有众多的漫画家、作家以及相关行业从业者而出名。 作家此次调查的对象就是一名手办设计师。 虽然入行不久，但她在手办圈里已小有名气。 他设计的作品以哥特暗黑风为主，阴森，血腥，诡异，神秘，恐怖……完美融入了十字架、孤堡、蝙蝠、血族等元素。 作家在网上查过她的作品，风格很突出，细节饱满，做工精致，栩栩如生，而且人物的背景设计、形象刻画也很鲜明，受到欢迎并不意外。 当然，作家个人认为，比起自己的女朋友，这位设计师的道行还有些差距。 如果不是东警厅担心惹出天大的麻烦，从而限制了绿友利惠的网店流量，她早已名满天下。 助理：“我们直接去敲门？” “等一等，” 作家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卡片，“我再看一看她的资料。” 他把卡片放到从车窗照进来的阳光下，上面写着手办设计师的名字—— 【长谷川千代】。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106，均订达到170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很长时间没更新了，有点手生，先更一章短的，未来还是会以万字大长章为主。 第345章 再见千代 “叮！” 走入岸田公寓电梯的时候，作家还在回忆长谷川千代的资料—— 长谷川千代一年之前居住在黎都市。 和黎都方面了解一番，才晓得千代曾经被卷入到拒绝高利贷的复仇奶奶和碎木机藤野两起怪诞事件中，他的男朋友似乎也因为其中一起事件丧命。 不久之后，她离开黎都，独自抵达东都市。之后，开始从事手办设计行业，渐渐有些名气。 资料中提到，长谷川千代还是一位摩托发烧友，来到东都之后，经常参加地下摩托车比赛，总是拿到优胜，在这一项上也有不少收入。 非常值得注意的是，黎都方面还特意指出，除了复仇奶奶和碎木机藤野之外，有迹象表明长谷川千代似乎还有被痛恨忘恩负义的出租车怪诞牵扯到的迹象。 加上这次，与拔头魔女又产生了关联……这也太频繁了。 “难道是传说中的风波命格？” 作家喃喃自语。 他的助理、素以胆小怕事在东警厅怪诞调查助理圈闻名的生田信尹问道：“您说的是长谷川千代？” 作家：“还能是谁。” 生田信尹：“啊，我之前看资料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要是风波命格的话，我们可要小心了。” 众所周知，具有风波命格的人身边经常发生怪诞事件，周围人死了一个又一个，但是此人总能确保安然无恙。 “我也是风波命格啊，”作家侧着脑袋，看向生田信尹，“你要不要小心一点？” 生田信尹：“您开玩笑了……” 作家：“我老婆是怪诞，你说我开玩笑？” “……” 卑微的生田信尹瑟瑟发抖。 …… “叮铃～” 门铃响过之后，开门的是一个样貌相当漂亮的年轻女人。 比较惹人眼球的是她脖子上戴着一个微缩版的摩托车挂坠。一般女孩子很少会戴此类挂饰。当然，她热爱地下赛车就另当别论了。 更具冲击性的，是女人自身的气质。 作家在资料中看过长谷川千代的照片，当时只是觉得很漂亮而已。 此刻见到真人，发现她被一层淡淡的忧郁气质所包围，但同时又展现了与之相反的果敢和洒脱感，矛盾神秘的气场带给作家扑面而来的冲击力。 总而言之……这个女人很有魅力。作家想道。 年轻女人：“请问您是……” “抱歉，打扰了，” 作家从怀里掏出证件，“我们是东都警视厅特殊调查部的调查员，您是长谷川千代小姐吧？” “呃，” 年轻女人接过证件，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之后，将证件还给了作家， “我是长谷川千代，您找我有什么事？” 截至目前，长谷川千代都表现的很镇定，丝毫没有像大多数的普通人那样，显露出任何一丝被警察机构的特殊部门找上门后的惶恐和不安。 作家：“可否进去详谈。” “好吧，” 千代来回打量两人，稍许，痛快地点了点头，让开一条道，“请进。不过，你们最好别待太久。” 一旁的生田信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千代：“我是个不祥的女人，在我身边太久，进我家里，和我做朋友，等等，都会遇到可怕的事。” 怎么会有人这样说自己…… 作家：“太危言耸听了吧？” “大人，想想她的前男友，”生田信尹凑到作家耳旁，战战兢兢，小声道：“真的是风波命格啊……” 作家：“别害怕，我们聊会儿就走。” 生田信尹：“您在说什么话？我一点都不怕……” …… 长谷川千代领着作家和生田信尹来到客厅。 之后，她去了厨房。 坐在布艺沙发上，作家打量这房间的装饰，很简约大方，看起来干净利落，但似乎没有投入很多装修经费。按理而言，这个女人应该不是很缺钱……那么，她的钱用在了哪里？ 书房的门打开了一半，隐约可见里面摆放着很多玩偶手办，诡异，阴森……黑压压的，果然是哥特暗黑风。 看起来如此漂亮的女孩，制作风格如此恐怖的手办，想想就很不正常。 趁着千代离开的功夫，作家问生田信尹：“你有没有觉得千代小姐……” 生田信尹：“很可怕？” 作家：“很有魅力。” 生田信尹：“可是……您的老婆是怪诞啊。” 作家皱眉：“我只是单纯从调查员的角度，问你有没有和我同样的感觉。” 生田信尹：“没有，我只是觉得她很不简单，很神秘，很可怕。” 作家：“不具备普遍性……这么说来，不是怪异规则层面的魅力？” 生田信尹：“我能不能给个建议” 作家：“当然，作为调查员，最缺少的就是——一个好主意。” 生田信尹：“您最好对千代小姐敬而远之。否则，绿友利惠大人发起飙的话，我们东都警视厅承受不起。” 作家：“？！” “大人，您看，” 生田信尹连忙举起腕表，放在作家眼前，上面显示着【53】这个数字，“长谷川千代的精神力量值，让她直接去做调查员也够用了。” 作家：“真不错，可以考虑招纳到我们东警厅。” 生田信尹：“哈哈哈，我知道您在开玩笑，她可是——” 作家：“多了一位青春靓丽的女部下，深谷部长一定喜极而泣。” 生田信尹：“风波命格啊……” 这个时代，或许是因为怪诞的存在，极为少数的人群先天或者后天拥有了媲美调查员的可观精神力量。 为了便于管控，防止发生高精神力量值人群异化为怪诞的意外事件，东警厅会将已发现的特殊人员登记备案。 同时，也会以难以拒绝的超高待遇为诱饵，积极邀请他们加入特殊调查课。东警厅很多调查员就是这样加入组织的。 当然，也有不少高精神力量的人员拒绝了东警厅的邀请。对于这些人员，东警厅会予以重点关注。 “你去查一查，” 作家余光瞄着厨房的方向，“千代在不在我们的备案库里。” …… 少许，千代从厨房那边端了两杯茶水过来，“请喝茶。” “我待会儿还有一节漫画设计的线上课，”她自己坐在了作家和生田信尹的对面，“今天内容很重要。” 生田信尹：“所以，你不想让我们待太久的原因是这个？嗨，刚才是吓唬人嘛……” 千代：“您可以理解为主次原因，但它们两个是并存的关系。” 生田信尹：“大人，您快一点提问吧，别耽误千代小姐上课。” “咳，前段时间，” 作家拿出笔记本，“我的一位同事，代号狐狸，应该找到过您吧？” 千代：“狐狸？” “就是这位，”作家掏出了狐狸的照片，向千代展示，“我的同事，看起来像个很狡猾的家伙吧。” “对不起，” 千代仔细辨识照片上的人，脸上一阵茫然，“我真的有点……不记得了。” 作家：“不记得？” 千代：“嗯……” 作家：“我查了他的调查记录才来到这里的。” 千代：“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 作家：“您应该再仔细想一想。” 千代：“您为什么不亲自问问那位狐狸先生呢？” 作家：“他失踪了。” “抱歉，” 千代沉默了一会儿，“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 作家：“忘记？” 千代：“嗯，就是那种明明知道某件事发生了，但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啊，”一旁的生田信尹惊呼：“难道是消忆器？” 作家：“千代小姐，您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状况的？” 千代：“大概一周的样子……” “那个时候，”作家看着生田信尹，“黎都的黑洞已经重新出现。” 生田信尹：“您的意思是……” 作家：“消忆器失灵了。” …… 从长谷川千代家里走出来之后，作家钻进了专车的后车厢。 司机：“我们现在去哪里？” 副驾驶的助理看向身后的作家，“回东警厅？” “先等一等，”作家看向公寓大楼长谷川千代居住的房屋窗户，“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生田信尹：“上一次被拔头魔女盯上的人事先都有过失忆的状况，您说千代小姐会不会……” 作家：“不好说啊。至少，她脖子上还没有黑色线圈。” 生田信尹：“您不是可以通过写故事改变现实吗？干嘛不写一篇小小说，让千代小姐如实回答……” 作家：“灵感，我需要灵感……没有灵感，写了也没用。” 生田信尹：“您的灵感真是一门玄学。” 作家：“我觉得，长谷川千代小姐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同仁。” 生田信尹：“您的灵感百试不爽，上一次拯救嘉宾全靠它！” 作家：“我让你查的事情结果怎么样了？” 生田信尹：“刚才就有结果了——长谷川千代小姐并没有纳入备案库中。” 这很正常，东都是拥有将近四千万人口的超级大城市，东都警视厅不可能把每一个精神力量异常的人员全部找到、登记备案。 理想的办法是——调查员在办案的过程中，发现一个登记一个。 作家：“回去记得把数据报给异常人员登记监管课，让他们及时处理一下。” 生田信尹：“好的！” 异常人员登记监管课隶属于东警厅怪诞调查部。 所谓的处理，就是在登记备案之后，对精神力异常人员绑定一枚监控芯片，随时掌控对方的活动轨迹和精神状态。 一旦发现异常状况，登记监管课就可以随时进行监控，必要时向监控人员发出提醒信息。 绑定调查员的芯片已经试行了很久。 但绑定异常人员的监控芯片（由东警厅怪诞研究部发明）实际运用的时间不到一个月，现在仍处于观察摸索完善阶段。 两者的区别是，后者从外观上看只是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微小颗粒，通过远程遥控进入异常人员而内，绑定过程完全无需征求异常人员的意见。 因为国警厅和东警厅对芯片造成的影响争议很大，该芯片目前还没有推向全国的计划，只在东都范围内运用。 不过，作家认为，这枚芯片成熟之后能否推广是个问题。 …… “大人，”生田信尹问道：“我们现在？” “先等等吧，” 作家说着，放下副驾驶背靠上的小桌子，拿出电脑，再次码字起来，“我总觉得不大放心……” 通过接触得知，千代本人对怪诞事件是有所了解的。所以，刚才问话过程中，作家故意提起了拔头魔女的案件。 描述一番之后，长谷川千代莫名奇妙头痛起来，完全无法继续问话。 作家一度怀疑她故意装的，但观察腕表，发现她的精神数值在频繁波动，明显是真的在头痛的迹象。 彼时，作家主动提出，“我马上带您去医院！” “这是老毛病，”却被千代很坚定地拒绝了，她紧蹙着眉头，颇有些虚弱的说：“抱歉，我现在没办法回答您的问题了，请改天再联系我！” 千代拒绝的很坚决。 无奈，作家只好带着助理暂时离开。 之后，他们在公寓旁的马路边，等了很久。 …… “信尹，” 正在创造的作家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助理，“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啊……大人……” 生田信尹刚才睡着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您叫我？” 作家：“你这家伙，不知道趁着空闲的时候，去查查拔头魔女的资料？” 生田信尹：“看了几十遍，我快要吐了。” “你该找找隐秘的细节，” 作家说道：“对了，你有没有感觉到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眼睛？” 生田信尹瞧向窗外，四周车来车往，路人埋头行走，“没有啊，很正常。” “算我白问，” 作家也看向窗外，叹了口气，“睡得如此之香的你……” “我才没有那么大条，”生田信尹指了指公寓的方向，“您说，会不会是长谷川千代在偷偷从窗户上看着我们？” “千代小姐很平和，” 作家的目光缓缓扫过附近，“而那是一双很危险的眼睛。” 这时，作家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电显示是刚存进号码簿里的长谷川千代。 按下接听键： “喂？千代小姐？” “作家先生，”千代的声音有些虚弱：“我想起来了。” “您稍等，” 作家迅速收起笔记本电脑和支架，“我马上赶过来。” …… 再次回到长谷川千代家的客厅里，千代的脸色比之前苍白了很多。 作家：“您没事吧？” 千代：“比刚才好多了。” 作家看了看腕表上的数字，千代的精神力数值又恢复到了稳定的状态。 具体数值为54，比刚才高了一点点——对于那些精神力远高于普通人的特殊人群，这属于正常的波动变化。 一般而言，早晨的数值会高一些。中午降下来，晚上最低。当然，也有异常状况。 作家：“您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的？” 千代：“就是刚才，您说起拔头魔女的事情，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陌生男人找我问话的情景……他似乎也谈及过拔头魔女……总之，头疼的状况好转之后，我就想起来了。” 作家：“好吧，请告诉我们，您想起了什么？” 千代：“大概一周之前，有一位自称是狐狸的调查员来找过我……他的开场白和您差不多。” 作家：“他怎么说？” 千代：“他主要向我问了一些关于矢崎徳男的问题。” 作家：“矢崎徳男？” 千代：“我在赛车时认识的一个男人。有段时间，他一直在追求我。” “我没记错的话，”作家看向助理，“矢崎徳男这个名字在上次被魔女杀死的一百人名单之中？” “您的记性真好，”助理拿出随身携带的电子本，递给作家，“矢崎徳男，小有名气的声优，摩托车爱好者，死于上一次拔头魔女事件。这是他的资料和照片。” 作家接过电子本，递在千代面前，“你看看，是这一位吗？” 千代：“没错，就是他。狐狸调查员向我问询矢崎徳男的有关情况，我那时告诉他，我和矢崎徳男接触其实很少。从头至尾，都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作家：“还有呢？” 千代：“嗯……还有，有人告诉我，矢崎徳男一直有一位相处很好的女朋友，却还来追求我，让我对他多加提防。” 作家：“就这些？” 千代：“是的，因为我真的不太喜欢这位，所以没怎么接触。狐狸调查员说，很多知情者都已经忘了关于矢崎徳男的事情，我说的情况虽然不多，但对他帮助很大。” 作家：“冒昧问一下，您现在有男朋友吗。” 千代：“没有。” 作家：“以您的条件，应该会有很多追求者，难道都不如您意？” 千代：“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还没能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 作家：“还有几个问题，矢崎徳男是一年前出事的，出事时他有来找过您吗？” 千代：“不太记得了。不过，那段时间，他每天都会给我发信息，信息里提到过一件很古怪的事情。” 作家：“关于黑色线圈？” 千代：“没错，他说，有一天早晨起来，他的脖子上忽然多出了一个黑色线圈，像是有人用墨笔画上去的，怎么擦也擦不掉。 更奇怪的是，他和别人提起黑色线圈，人家都说完全看不到，怀疑他出现了幻觉。对了，他想让我也瞧一瞧，是否能看得见。” 作家：“您去看了？” 千代摇了摇头：“那时我以为他在找借口和我约会。” 作家：“我可以看看那些信息吗？您该不会删掉了吧？” 千代：“那倒没有，我没有删信息的习惯。需要的话，您尽管看。” 作家：“谢谢您的爽快。” ……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结束了问话，作家和生田信尹站在门口与千代告别。 临别时，作家提起了触发拔头魔女规则的两个特征。 “所以，” 千代说道：“你的意思是，我本人也很有可能被拔头魔女相中了？” 作家：“现在只是失忆，如果出现黑色线圈的话，请务必尽快联系我们。” 千代：“好的。” “千代小姐，”生田信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您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 千代：“因为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人们都要面对那一天……就把它当成下课铃声。” 生田信尹：“就把它当做下课铃声，这句话可真酷。” 作家：“您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特殊调查课？” 千代：“我不大感兴趣。而且，我答应过一位朋友，绝不加入此类机构。” …… 重新坐上汽车，助手问作家：“我们现在去哪里？” 作家：“我隐约有些推测了，我们去查一查第一位受害者的情况。” 助手：“说真的，这位千代小姐很特别，很有魅力，也很有个性。” 作家：“倒不如说，她的经历蛮丰富。” 汽车发动，驶入一条阴沉沉的小巷。 不久之后，它驶出了小巷，但车上已空无一人。 …… 半日之后，东都，港区，海边。 海上，漂浮着一大团碎肉。 一个爆炸头玩偶站在碎肉上，飘到了海边。 玩偶把碎肉堆到一起。 碎肉在他手中涌动着，凝聚着，渐渐捏成人的形状，胳膊，腿脚，脑袋，五官，喉结…… 不久，不着寸缕的作家手里拿着索利，独自走在海滩上。 他敲烂一处海边商店的玻璃。 稍许，他穿着一身颇为清凉的短袖、短裤、拖鞋走了出来，手办塞进了裤兜里，手里清点着一些零钱现金。 他走到一处电话亭，往里面塞了一枚硬币，拨通了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另一头传来了活者的声音： “喂？” 作家：“是我。” 活者：“扑街？” “你知道吗？”作家的口气很糟糕，“要不是我有一个怪诞老婆，我现在是一团碎肉。” 活者：“发生了什么？” 作家：“我去调查狐狸最后见过的那个女人。出来之后，汽车进入了一条小巷。然后，我他妈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我已经光着身子在海边了——一坨碎肉揉吧起来的我！” 活者：“嘶……那个女人干的？” “应该不是，” 作家说道：“我一直觉得有一双危险的眼睛盯着我，果然中招了——生田信尹死了，变成了一坨碎肉；我的司机也死了，变成了另一坨碎肉。” 活者：“那就是拔头魔女？” 作家：“也没那么简单。” 活者：“要是你按照对手计划也死掉，就是三坨碎肉了。” 作家：“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我要报仇——为狐狸，为生田信尹，为谷村步实。我有种感觉，我们要对付的不仅仅是拔头怪诞。” 谷村步实是司机的名字。 活者：“你的意思是，狐狸已经死了？” 作家：“你说呢。” 活者：“这件事有没有向深谷部长汇报？” 作家：“我现在信不过他——我不相信狐狸什么线索都没留下来，也不相信他完全不知情。而且，我和狐狸的行踪，他是最清楚的。” 活者：“你打算怎么办？” 作家：“我已经死了——这个消息不久之后就会在东警厅传开来。但是，我会以另一个身份调查下去，我会把我知道的告诉你，由你转达给来自黎都的怪诞联盟。” 活者：“这么说来，你相信那些怪诞？” 作家：“他们至少按照规则行事，不会玩阴的。而且，我们的对手很强大，必须借助更强大的外力——另外，那些怪诞的调查如果有什么进展，你务必要及时告诉我。” 活者：“我不认可你对深谷的疑虑，但是我会为你保密。” 作家：“帮我把这些讯息转达给他们，别说是我说的，因为——” 活者：“因为你已经死了。” 作家：“很好，狐狸最后见到的人名叫长谷川千代。怪诞联盟应该对这个名字很熟悉，他们有三个成员和她打过交道。千代说，一个名叫矢崎徳男的、被拔头魔女杀死的男人追求过她……” …… 夜晚，银谷小镇，雪下温泉旅馆，顾醒的房间。 窗外飘着雪，外面的温泉热气腾腾。 顾醒在温泉里泡着，闭紧双眼。 “吱——” 圣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顾醒：“活者找你什么事？” “东警厅负责调查拔头魔女事件的调查员失踪了，” 圣子说道：“加上之前的狐狸，已经有两个调查员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他们的司机和助理。” 顾醒：“是魔女的规则？” 圣子：“活者猜测并不是。因为他们身上都没有出现触发拔头魔女怪诞规则的特征——失忆和黑色线圈。” 顾醒：“活者就说了这一件事？” 圣子：“还有一件需要我们保密的讯息——有人见到了狐狸最后调查的那个人，而且从那边了解到了重要线索。” “哗” 顾醒从汤池里面走了出来，健美的身材、结实的腹肌暴露无遗，“说来听听。” 圣子：“你先猜一猜，狐狸最后见到的人是谁？” 顾醒：“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圣子：“别轻易下结论——她是我们的好朋友。” “长谷川，” 顾醒缓缓看向圣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千代？” …… 夜，练马区，岸田公寓。 切换到导演形态的顾醒和圣子站在公寓外的马路上，望向千代房间的窗户。 此刻，窗户亮着灯光。 “哇，”圣子开心地指着窗户，“千代姐在家里，我们要不要上楼拜访一番。说实话，一年多不见，我真的很想她。” 顾醒：“你上去吧——我现在应该在黎都市，顾氏侦探事务所。” “那算了，”圣子噘了噘嘴，“我也不能去。” 顾醒：“为什么？” 圣子：“如果没有怪诞分身的瞬移，我现在应该在银谷小镇泡温泉啊……明天专程来一趟好了。” 圣子是被顾醒用灰眼的瞬移规则带到岸田公寓的。不过，圣子本人还以为这是山蒲氏分身的功劳。 “按照活者的说法，”顾醒望着千代的家，“千代现在的处境应当很危险了？” 圣子：“嗯，活者说，他已经派人暗中保护千代了，” 顾醒：“东警厅的调查员？” 圣子：“应该是助理之类的。” 顾醒：“远远不够。” 他说着，冲着黑暗处招了招手，熊田信彦走了出来。 “最近一段时间，”顾醒对他说道：“你就待在这里，暗中保护千代，有什么消息随时录到书里。” 熊田信彦呲了呲牙。 顾醒：“暗中，明白吗？别让千代看到你。” 熊田信彦点了点头，朝着岸田公寓大步跑了过去。 “公寓大楼……”圣子看着熊田信彦的背影，“应该不会出事吧。” 这时，洞二传来消息：【哦豁，熊田信彦最喜欢公寓大楼了】 “没关系，” 顾醒把圣子拥入怀中，“他现在是正义的保安。” 说着，他看向盏盏灯火的岸田公寓……把熊田信彦留在这里，不仅可以保护千代，还能监视千代四周发生的异常状况—— 按照活者传来的讯息，千代身边一定有古怪。 …… 返回雪下旅馆之后，顾醒和圣子坐在电脑前，打开了怪诞调查系统的数据库，继续研究拔头魔女的资料—— 拔头魔女第一次出现是在三年前，地点就在银谷温泉，她拔掉了一个男性旅客的脑袋。 事后，东警厅的调查员对受害者进行了全方位的调查，却完全没没有搞清楚他到底以怎样的方式触发了怪诞规则。 其后一年的时间里，拔头魔女消失不见。调查员们误以为她像那些一闪而过的流星一般，在星球的大气层一划而过，向远方流浪。 一年后的同一天，还是在银谷温泉，魔女一口气拔掉了10个人的脑袋。 调查员在逐个调查了10个人的背景情况之后，仍然未能找到他们除了泡在同一个汤池之外的共同点，于是把拔头魔女的触发规则确定为在特定的日期、在银谷泡温泉。 于是，东警厅的调查员在第三年的同一天到达之前，提前关闭了银谷温泉小镇。 结果第三年的同一天，拔头魔女再次出现。这一次，她在东都某家商场里同时拔掉了100个人的脑袋，与银谷小镇完全无关。 恐怖的增长态势终于引起了东警厅的高度重视，彼时负责拔头魔女案件的调查员已经死于另一起怪诞事件，于是东警厅派出了王牌调查员狐狸负责此案。 狐狸带着助理对这100人的家属进行了调查，死者的职业、年龄、爱好、过往经历，但一切还未来得及形成报告，调查员连同助理、司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只留下了两条有效线索——第一，所有受害者都出现过失忆的状况。第二，所有受害者出事前，脖子上都自称脖子上出现了黑色线圈，但其他人完全看不见。 哦……按照活者提供的信息，现在还有第三条线索：狐狸找过千代。 “顾醒君，” 圣子从后面搂着顾醒结实的腰，“你说，千代姐该不会被拔头魔女盯上了吧？” “就算是也没有关系，” 顾醒道：“距离魔女下次出现还有一个月，找到对付她的办法还来得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也是顾醒专程来到银谷小镇的原因。 …… 深夜，雪下旅馆。 顾醒和圣子相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进入如真似幻的梦境。 梦境之中，金色大厅，他牵着一个身穿婚纱、身形窈窕的年轻女人，共同走向证婚人。 证婚人看着女人：“你真心愿意嫁给广川顾醒先生吗？” 女人：“我愿意。” 她转头看向顾醒，她长着一张和唐泽真琴一模一样的漂亮脸蛋。 梦中，顾醒吃了一惊，下意识往身后退去。 接着，他逃一般地向金色大厅外跑去。 身后，唐泽真琴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提起裙子追了出来。没跑几步，她摔倒在地上，磕破了膝盖，鲜血直流。她大声哭了起来…… 顾醒则没有方向地、拼命地跑。 这时，一辆汽车呼啸而过，将他撞飞起来。他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回到了雪下旅馆，自己的房间里。圣子就在他的身旁，搂着他陷入了熟睡。 他轻呼一口气，闭上眼睛，再次睁开…… 一张恐怖的女人面孔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这张脸，一半倾城倾国，仿佛造物者精雕细琢而成；另一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160，均订达到172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46章 拔头魔女（四） 在深不见底的黑夜里，顾醒瞬间清醒了。 很快，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身体极其僵硬，仿佛灵魂被装进了一个平躺着的石膏雕塑里。 他只能直视着眼前这个半张脸全是红色眼睛的女人。 她的面孔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普通人类应该在见到她的第一瞬间就魂飞魄散。 好在顾醒目前已不能归于普通人类的行列。并且，为了保险起见，他在赶往银谷小镇的路上，就起用了山蒲氏怪诞分身的规则4—— 【在一段不短的时间里，顾醒可以与山蒲氏融为一体（在此状态下，会发生很多不可思议的事）】（D） 于是，和山蒲氏融为一体的顾醒此刻可以明确感受到眼前这幅面孔散播的令人惊惧的气息，但其背后的规则却未曾穿透怪诞分身，侵入顾醒的意识当中，使得他可以保持足够辨识是梦境还是现实的能力——很不幸，大概率是现实。 圣子，圣子呢？ 第一时间，顾醒想到了圣子，他立刻用余光瞄向圣子。 此刻，他虽然无法动弹，但视线的余光还可以覆盖圣子原先躺着的地方——但就在那里，圣子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她去了哪里？去厕所？亦或者因为别的原因半夜突然离开了？ 顾醒试着呼唤洞二。 洞二并未回应，仿佛陷入了沉睡。 他又试着联系怪诞联盟的成员们，很意外的，此刻他能够感应他们的存在—— 奶奶在一楼的某个房间里织毛衣看……黑白版的《闪灵》。 三个裂体藤野、喜多英二郎、尾行大作、久保祥一、阳介在五十米之外的混浴汤池里泡澡。 娜娅、樱子在女汤池里，头顶浴巾、不着寸缕、闭目养神。 安井晴香和早惠在银谷郊外的旷野上欢快滑雪。 熊田信彦在更远的东都，岸田公寓的屋顶，独自仰望月光。 顾醒试着向怪诞们发出呼唤，但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和怪诞们之间隔着一层界限清晰的膜。 他的意识和呼唤始终在这层膜的里面打转，就像鱼儿在鱼缸里不停碰壁。 这也使得他在怪诞们眼中仿佛一个正在熟睡的人，困在了自己的梦魇当中…… 这已经是顾醒成为怪诞描述者以来，第二次与小洞、怪诞们失去感应和联系。 他犹记得第一次是在涉谷公寓，红衫突然袭击的那一次，她把顾醒单独拉进了过去的时空里。 这不禁让顾醒严重怀疑所谓的怪诞描述者的等级和效力，这个怪诞描述者似乎很容易便会与自己描述和收容的怪诞失去联络……恐怕，它并没有顾醒想象中那样无所不能。 等等……有没有可能，顾醒就在熟睡当中，他真的陷入了一场梦魇？ 这些念头在转瞬间闪过顾醒的脑海。 女人则一言不发望着顾醒，她的目光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在注视着一个注定将死之人。而这场注视，便是一场提前进行的追悼会。 顾醒以为她会直接动手索命，但所幸她没有，而且似乎也没有如此打算，仿佛只想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就算动手也无所谓，他现在和山蒲氏分身融于一体，根本不是正常人。只要分身杀不死，他就可以好端端活着。 趁着理智还健在，意识还足够清醒，顾醒开始观察女人的脸。 当然，重点不在于她那半张漂亮的脸蛋，而在于另半张布满了红色眼睛的面庞—— 那些红色眼睛大大小小，足有上百只，放在小小的半张脸庞上，的确显得密密麻麻。即使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也会感到窒息和头皮发麻。 每一个红色眼睛的模样大抵都有些相似，无非都是外圈是黑色轮廓，眼球是白底布满了蛛网一般的血丝，眼珠子是血淋淋的红。 我见过这张脸！ 顾醒猛然间生出这样的感觉。 他开始在脑海中苦苦思索，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它。 或许是因为夜半惊醒的缘故，他的脑袋没有正常清醒时那样灵光。 那些储存在脑海中、本应该随时可以调用的记忆碎片，此刻却像是诡秘的幽灵，在浓雾笼罩的山林里悚然游荡。 我必须想起来。 抱着这样的念头，顾醒把注意力全部集中起来，所有的意识凝聚到浓雾笼罩的山林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幽灵的动向。 终于，在记忆于某一片丛林中一晃而过的时候，顾醒结结实实抓住了它。 想起来了—— 这个女人在唐泽真琴家那个神秘地窖之中出现过。 顾醒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 地窖两侧的墙壁上共有八个位置，其中五个是壁画，三个浮雕。 半张脸上都是红色眼睛的女人就是五幅壁画中的一个。此外，樱子和雨女在地窖中也都以壁画的形式展示。 彼时，顾醒由此推断，凡是壁画中的怪诞，都已走出这间地窖，开始在人间真实地行使规则。 这个女人是怪诞，而且应该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怪诞。从唐泽真琴家地窖里走出来的怪诞绝不会是省心的货色。顾醒出于本能地如此想到。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醒盯着这张脸，企图从中找到一些细节和线索。 当他把目光聚焦在某只红色眼睛的时候，忽然发现这只眼睛里面映着一张人脸！ 是自己的面庞被倒影了吗？ 他用远超常人的视力去观察那张人脸，却发现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庞，他一生之中从未见过。 而后，他去观察女人脸上的其他红色眼睛，每一只眼睛里面，都映着一张张不同又陌生的面庞。或者说，映着一颗颗人头…… 女人这半张脸上，密密麻麻，上百只眼睛，映着上百张不同的人脸，上百个脑袋…… 她会不会是拔头魔女？ 一瞬间，这个念头在顾醒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当然是有可能的，这些脑袋没准儿就属于她杀死的那些人。 如果她是拔头魔女，那么他就应当尽快找到唐泽真琴，去了解关于那个地窖和那幅壁画的更多情况。 对，要去找唐泽真琴。 顾醒继续观察着女人，试图发现更多的线索。 恐怖的女人也一直注视着他，直到不知多久之后，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他仿佛接受了一道无法抗拒的指令，陷入了昏沉沉的睡梦中。 …… “顾醒君，起床啦！” 耳边传来圣子悦耳的声音，顾醒奋力睁开眼睛，看见圣子趴在他身边，睁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望着他， “我们今天可是说好了，要去拜访千代姐！” 顾醒躺在床上，脑袋沉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到底是什么……想不起来，好难受。 “当然，” 顾醒摸了摸圣子的脑袋，“我也很想瞧瞧分别之后，她过的怎么样。” 圣子：“那可要快点洗漱咯，这里距离东都可不算近。” “我快马加鞭！” “禁止开车啦！” …… 从床上爬起来之后，顾醒走到洗漱间，看向镜子里—— 他光着上半身，身材很棒，腹肌很漂亮…… 他的脖子上，有一条细细的黑色线圈，像有人用碳素笔画上去一般。 又像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黑色纹身，标志着此人已成旧时代的奴隶，或猎物。 他立刻想起，所有被拔头魔女杀死的受害者在被杀之前，都有两个共同点：第一，他们说自己有过失忆的状况；第二，他们说自己脖子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线圈。 ！！！ 很显然，他被拔头魔女锁定了。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洞二，”顾醒呼唤洞二，“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 “对。” 【一切正常，你睡得很香。我很少见你睡得这么香】 “圣子呢？” 【圣子也一样】 【哦，对了，她中途起来去了一次洗手间】 “你有没有看到我脖子上的黑色线圈？” 等了一会儿，洞二才回道： 【黑色线圈？】 “是的。” 【这么说来你被拔头魔女盯上了？】 “所以我才要问问你，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昨晚你明明睡得很香……而且，我真的看不见你脖子上有什么黑色线圈】 无奈，顾醒只好把怪诞们召集在一起，询问有没有人注意到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一众怪诞表现的像洞二一般茫然。 只有阳介表示，有一个陌生的姐姐在他碗里放了一枚硬币。但是阳介完全忘记了对方的模样。 顾醒翻开代表阳介的那本《幸福来敲门》，上面并没有记录陌生女人给阳介碗里投硬币的事情。或者说，记录被抹除了。 这种抹除很不寻常，顾醒记得上一次发生类似的状况似乎还是乌鸦陷入怪诞轮回者小镇的时候。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他沉下心来，仔细回想，隐约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好似做过一个梦，他在梦中决定要尽快去拜访唐泽真琴。 “唐泽……” 倘使昨天晚上真的发生过什么异事，或者说昨晚拔头魔女出现过，那么处于当时状态的顾醒一定会想到要给未来的自己留下什么线索。 因为拔头魔女的受害者都有过失忆的状况！ 唐泽就是拔头魔女？亦或者，唐泽那里可以找到拔头魔女的线索？ 他必须尽快去拜访唐泽真琴。 …… “圣子小姐，” 雪下旅馆的房间里，圣子接通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东警厅调查员活者的声音，“车辆已经备好，您随时可已出发了。” “谢谢，麻烦您了。” 挂掉电话之后，圣子看向顾醒，“走吧，亲爱的，我们去见千代姐。” …… 雪下旅馆门外，停靠着一辆黑色轿车。 喜多英二郎坐在驾驶位上，摆弄着仪表盘和各类按钮，熟悉汽车的装置。 车厢里传来ALIPROJECT演唱的《雪のひとひら》： “细雪飞舞的夜里，独自一个人……仿佛就像迷了路的孩子一般……静静地闭上眼睛睡去……直到传达给你雪翩翩的细语。” 打扮作导演模样的顾醒挽着圣子的手，从雪下旅馆走了出来。 顾醒为圣子开门，让她坐进后车厢，而后他从另一边钻了进去。 喜多英二郎发动汽车，汽车缓缓驶向前方。 在《玩物》上下两部，以及电视剧《猎物》上映，并引发观影观剧热潮之后，作为剧组的副摄影师、道具搬运工、专职司机的喜多英二郎的规则也像联盟的其他成员那样，得到了进一步的补全。 具体由原本的—— 【他习惯于夜晚出行，所有夜间的小巷都是他出租车进行空间穿梭的利器】（E） 补全升级为【他不再只迷恋黑夜，白天也可以勤勉地工作。凡是他所驾驶的汽车，都将拥有他原本那辆出租车的规则特质，拥有在小巷里进行空间穿梭的能力】（E） “说真的，”圣子捂着自己的胸口，投入顾醒怀中，“一想到能够再次见到千代姐，我的心情就抑制不住地激动，你呢？” 顾醒：“我倒是还好，有种老友相见的唏嘘感。” 圣子想去见千代，顾醒则需要见唐泽真琴。 一个在东都练马区，一个在黎都世丰谷，相隔甚远。 顾醒不是没有考虑过打电话和唐泽真琴了解一番，但是电话交流的话，缺乏现场的互动感，不能看清对方的表情。如果唐泽真琴说谎，也不易看破。 仔细思考一番之后，顾醒最终决定分头行动—— 一边操纵着山浦氏分身，扮作导演的模样，陪同圣子去见千代，顺便做一番调查。 另一边，作为顾氏侦探所的侦探，顾醒本尊则去拜访唐泽真琴，寻找昨晚他所遗忘之事的线索。 这种几乎可称一心二用的状态源自于山浦氏怪诞分身的规则4： 【在一段不短的时间里，顾醒可以与山蒲氏融为一体。在此融合状态下，会发生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然，在顾醒频繁使用山蒲氏分身充当导演，拍摄电影的这段时间里，规则4也有了渐渐补全的迹象。 具体表现为，顾醒每次从怪诞分身的规则里发掘出一点新的东西，就会加入到山蒲氏分身规则4的具体表述里。 于是，规则4如今在《熔炉》那本书里的表述为： 【在一段不短的时间里，顾醒可以与山蒲氏融为一体。在此融合状态下，会发生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比如，顾醒可以通过采取意识融合的办法，分别操控山蒲氏分身和顾醒自己的身体，实现一心二用、分头行动】 【但必须牢记，每一次分头行动之后，都要将及时两股意识汇集在一起，进行记忆合流同化，否则随着分头行动的时间越长，越有可能变成两个拥有独立人格和意识的个体】 放心吧，顾醒绝不会让自己变成两个顾醒的。 …… 顾醒乘坐出租车赶到黎都世丰谷唐泽真琴别墅的时候，唐泽真琴亲自站在大门外等候，经纪人高梨树里则在她身后。 下车之前，顾醒在心里偷偷吐槽：街上的出租车果然不如自家养的，都没办法进行巷子里的空间穿梭，也没有专属的bg听，真是又贵又慢，待遇又差。 顾醒不是没有考虑过直接用灰眼的瞬移到唐泽真琴家的别墅门口，但那毕竟是某种怪诞的规则，用的太多不仅会形成依赖性，而且也有些难以回避的副作用。 此外，顾醒也有意挑选一些时候，感受一番正常人的生活，像正常人一样打车、做饭、运动、出行……恋爱。 否则，时间太久的话，总有一天，或许会忘记自己原本是人类的身份。 话说回来，要是喜多英二郎也能像藤野那样，分成两三个就好了。 等等……藤野……樱子，要不然让樱子试试看？ 可惜，在询问樱子之后，樱子表示喜多英二郎是个好男人，从来没有出轨的嫌疑和意念，并不在她规则的执行范围内。 那就遗憾了。 …… “喂，乘客，” 快要抵达之时，司机看着身穿时尚服饰、精心打扮，在路边安静等待的超级国民女星时，忍不住问道： “你快看啊，那位是不是唐泽真琴小姐啊！” 顾醒：“对，司机，就在这里停一下。” 司机：“啊，该不会……唐泽真琴小姐该不会就是在等您吧？” 顾醒：“没准儿是，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司机：“什么叫没有十足的把握！” 顾醒：“意思就是——我是和唐泽真琴约好了，但感觉这么大的明星应该不会在这里等我。” 司机：“拜托了！能帮我要个签名吗？如果要到签名，这次乘车我可以免单。”顾醒：“车钱我倒还掏得起。” 司机紧紧抓住他的手：“重要的是车费吗？如果您能帮我要到签名，我会感激一辈子的！” 顾醒：“好吧，我试一试。” …… “广川侦探好！” 当顾醒下车后，唐泽真琴快走两步，来到他的身前，热情地打招呼，“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和您再次见面了。” “抱歉，” 顾醒挥了挥手中巴掌大小的笔记本，上面记得都是出租车司机一个月以来的遇到的异常状况，“想麻烦唐泽小姐为这位司机留一份签名，不知妥否？” “没问题，” 唐泽真琴笑道：“如果是您的请求，一百个签名都没有问题。” …… “您可真了不起，” 坐在驾驶位的司机从顾醒手里接过笔记本，看着上面唐泽真琴的鲜活字迹，激动地说道： “我刚才听见唐泽小姐对你说，如果是你的话，一百个签名都没有问题。能和唐泽小姐产生这样的交情，我简直对您五体投地！” 顾醒：“还好吧。” 事实上，必须承认，唐泽真琴的格外重视和对待的确让顾醒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虚荣感。 尤其是当陌生人投来饱含羡慕的目光时，这种虚荣会被进一步放大。 顾醒曾试图遏制这样的虚荣感，但当他意识到这是人类的本能，刻意的压制反而会让它更加做作，他反而坦然接受了。 司机：“请允许我再提一个稍稍过分的请求——能允许我和唐泽真琴小姐合影留念吗？我日后一定涌泉相报！” 顾醒：“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 坐在别墅的客厅里，唐泽的助理为顾醒奉上了精致的茶点。 “请问，您这么着急来找我，” 唐泽真琴就坐在顾醒对面的沙发上，“不知有什么急事？” 顾醒：“我想了解一下，昨天晚上您在哪里？” 唐泽真琴：“就在这座别墅啊。” 顾醒：“您这边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唐泽真琴：“哦，对了，昨天晚上我又做噩梦了。” 顾醒：“关于我？” 唐泽真琴：“是的，我再次梦到了你的脑袋被人拔掉——和很多人一起，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顾醒：“你有没有看见谁是凶手？” “当时的场面很混乱，”唐泽真琴摇了摇头，脸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苍白起来，“有很多个脑袋飞了起来，我浑身一哆嗦，瞬间醒了过来。” “唐泽小姐，”顾醒仔细盯着她的眼睛，“你有没有听过关于拔头魔女的事情？” 唐泽真琴：“我有听过。” 顾醒精神一振，“在哪里？” “论坛上，”唐泽真琴道：“您知道的，没有日程的时候，我很喜欢去网上逛论坛，他们说东都有一个拔头魔女，一次拔掉了一千个人的脑袋，东警厅还在为此遮遮掩掩。” “没那么多，” 顾醒仔细观察她说话时的眼神，很澄澈，也很真诚，着实不像说谎的样子。 “是一百个人头。” 唐泽真琴：“原来真的有拔头魔女？” 顾醒：“你真的只是在论坛上看到的？” “您等一下，”唐泽真琴拿出手机，“我可以找到那个帖子。” 一会儿，唐泽真琴果然在某个名叫小春的论坛里看到了关于拔头魔女的帖子。 她把手机递给顾醒看。 发帖人的id是爱讲故事的小西，大约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学生，用非常血腥和夸张的语句描述了拔头魔女的往事。 帖子身边发生的怪物吃人的恐怖故事。 “我们小镇最近好像出现了食人魔！” “你们见过漂浮在天空中的人头气球吗？表情生硬，像僵尸一样……” “红舞鞋，我再重复一遍，红舞鞋的故事绝非虚构！” 此类帖子近来愈加频繁了……似乎，政府方面有意识地在放开网络上的言论管控。 顾醒猜测，这一方面，是由于消忆器的失灵，另一方面，恐怕是某种躺平，或者休克疗法，以此让民众渐渐适应这个无法回避怪诞的世界。 “请问，” 唐泽真琴小声问道：“我梦中看到的那副关于你的恐怖场面，真的是因为拔头魔女？”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顾醒把手机还给唐泽真琴，站起身告辞，“那么，我先不打扰了，有什么情况再联络。” “请先等一等，” 唐泽真琴也站了起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顾醒：“哦？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 唐泽真琴说道，“昨天晚上有一位曾经帮过我的后辈，邀请我去东都为她正在拍摄的一部电影客串一个角色……因为她曾经在我很陷入非常险恶情形挺身而出，这个人情不得不还……” 顾醒：“说实话，这段时间我真的不建议你去东都，很不安全。” 唐泽真琴：“您可知晓什么内幕消息？” 顾醒：“这个就不方便讲了。” “或许您说的没错，” 唐泽真琴点了点头，“在答应了这位后辈的请求之后，我一直心惊肉跳，深感不安—— 您大概不清楚，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 正是凭借着敏锐的第六感，我躲过了地震、海啸、火灾、车祸，还有可怕的怪物吃人事件，才幸之又幸地活到了今天。 我非常清楚，一旦自己前往东都，必定会有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但如果不去，我又会觉得非常愧对那位后辈。” 顾醒：“我明白了，您想让我再当一回您的保镖。” 唐泽真琴：“是的，说保镖或许对您是一种冒犯。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倘使您愿意和我一起去东都，那么多半就可以逢凶化吉。所以就算是真的有冒犯到您，我也想斗胆问一下您的想法——佣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顾醒：“如果我拒绝呢，你打算怎么办。” 唐泽真琴：“没办法，硬着头皮也要走一遭——我实在不喜欢欠人情的感觉。” 顾醒：“你要我和你去东都，岂不是也需欠我的人情？” “还是第六感，”唐泽真琴直视他的眼睛，“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欠您的人情要比欠那位后辈的要好得多。” 顾醒暗自想了想，借唐泽的委托去东都也好——他的脖子上出现了那道黑色线圈，一个月之后，万一真的被拔掉脑袋，人还待在黎都就离谱了。 不如趁此机会，把本体也调去东都，好方便行事。 “事先说好，” 顾醒说道：“我也未必能确保您的安全。” 唐泽真琴露出了真诚感谢的笑容：“那就拜托您了！” …… 拒绝了唐泽真琴安排专车送回的好意，顾醒从唐泽真琴的别墅里走了出来。 他有些失望，又有些怀疑——唐泽真琴完全不了解拔头魔女，那为什么昨晚的自己会发出来找唐泽真琴的指引呢？ 或者说，拔头魔女是否会和唐泽真琴有着一些连她本人都不知晓的关联？ 地窖！ 顾醒瞬间想到了唐泽真琴家的神秘地窖。 除此以外，顾醒着实想不到旁的可能性了。 那地窖之中诡秘之极，又都是女体怪诞，拔头魔女是否也在其中？ …… 寒风似刀。 娜娅所连通的地狱，寒冰旷野上，孤立着一座被冰雪厚厚覆盖的洞窟，仿佛一条巨大的冰蚕。 这座洞窟就是唐泽真琴家的地窖。数月之前，顾醒借用东警厅的【二维照相机】把它挪在了这里。 此刻，顾醒笔直地站在洞窟前，任由刺骨的寒风刮在身上。 他的身后，是娜娅和尾形大作。 “进去，”顾醒向尾形大作发出了指令，“像上次进去时那样。” 尾形大作似乎还没有从银谷温泉汤池里的舒适状态中走出来，浑身瑟瑟发抖，看了一眼顾醒，又看了一眼娜娅，委屈巴巴化做隐身的状态，钻进了地窖之中。 顾醒则在尾形大作进入地窖之后，立刻切换到了他的视角—— 当尾形大作走到那个一半脸庞姣美、另一半脸庞布满了密密麻麻红色眼睛的女人的壁画面前，顾醒瞬间头皮发麻。 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222，均订达到174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47章 再见千代（二） 在唐泽真琴的神秘地窖里，顾醒透过尾形大作的视线仔细观察半张脸都是红色眼睛的女人。 昨晚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由此可以推断，拔头魔女使人忘掉记忆的规则仅限于当晚见到她的那些情景，并不限制与拔头魔女五官的记忆继续保存。 此外，她的遗忘规则也不限制被锁定者事后因为某些原因再次想起那些已经遗忘的场面。 之前被拔头魔女所杀害的111个人之中，就没有一个曾在某一瞬间想起那晚发生的恐怖情景吗？ 大概是了，他们又没有像顾醒那样曾经在唐泽真琴家的地窖见到过魔女的画像，无法进行关联想象，从而为自己留下寻找回忆的线索。 顾醒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地窖里拔头魔女的画像上。 此刻，被描绘在壁画里的她与昨晚顾醒亲眼所见的她差别主要有两点： 一是壁画里的她脸上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里并没有那些可怖的人头。 二是壁画里的她手中拿着一个黑色方盒，盒身与盒盖的夹缝中渗出一丝丝黑色雾气。 在东警厅提供的档案里，似乎谁也没有见过拔头魔女真实的模样，因为亲眼见过她的人都已尸首分离。 人们只是从死者生前极度惊恐的哀嚎——“魔女！”“魔女”“是魔女啊！”从这哀嚎中推断拔头怪诞应当是女人，并将其命名为拔头魔女。 这么说来，顾醒要比其余受害者幸运的多。至少，他在“临死前”一个月，已经知晓魔女的真实模样。 现在，已经非常明确——按照怪诞规则的正常逻辑而言，拔头魔女昨晚来找顾醒便绝不是偶然的行径，而是她每次拔头杀人必然要行使的规则。 即：每一次动手杀人的前一个月，拔头魔女就会找到触发规则的受害者，像昨晚注视着顾醒这般注视着受害者。 这场注视就代表着受害人被拔头魔女正式锁定了，他将注定出现在一个月之后的那场拔头盛宴之中。 第二天早晨，受害者从梦中醒来，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或者说，他们隐约记得昨晚发生了些什么，但却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这就是受害者口中所谓的失忆。 现在，问题来了，顾醒为什么会像其他受害者那样，被拔头魔女锁定？ 从东警厅之前的调查情况来看，他们至今也没搞明白受害者触发拔头魔女规则的具体原因。 顾醒命令尾形大作在地窖里仔细搜索一番，却也没有再找到新的有用线索。 随着时间的推移，尾形大作对地窖的恐惧感一直在不断强化。 尤其是那个长着九条尾巴的女人雕像，尾形大作甚至完全不敢靠近对方五步以内……他不停向顾醒传来想离开地窖的哀求。这个胆小鬼。 “回来吧。” 顾醒话音方落，尾形大作就像兔子一般从地窖里窜了出来。他在寒冰旷野的烈风中瑟瑟发抖，不知是害怕更多，还是寒冷更多。 这时，洞二传来了讯息： 【收获不大】 【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再去找唐泽真琴。” …… 坐在唐泽真琴家的客厅里，茶几上的茶点还没来得及撤去。 顾醒凝视着唐泽真琴。或许，对方完全没有想到，刚说完再见不久，就真的再次见面了。 唐泽真琴：“广川侦探，您该不会反悔了吧？” 顾醒：“反悔？什么？” 唐泽真琴：“当然是答应和我一起去东都的事情。” 顾醒：“我从不会为那种事反悔——这次来，我想和您了解一下，关于您家里那个神秘地窖的事情。” “啊，”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唐泽真琴似乎瞬间从松弛的状态变得紧绷起来，“您怎么会对它感兴趣的？” 顾醒：“涉及到我的一位朋友，他遇到了麻烦。有很大可能与您家里的地窖有关系，但是具体情形不太方便讲。” “我之前和您说过的吧，”唐泽真琴颇有深意看着他，“有一天晚上，那个神秘忽然消失了。” 顾醒：“我也记得您曾经说过，无论何时都不能打开地窖，否则会闯下天大的乱子。” 唐泽真琴：“是这样的。” 顾醒：“如此而言，它或许是某种可怕的不祥之物？对您而言，它的消失没准反倒是一件好事。” “广川侦探，” 唐泽真琴忽地直视顾醒，目光变得很锐利， “请恕我直言，有段时间以来，我心中隐隐有种感觉——我家地窖的消失或许和您有关。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说您这样一位正直的人无声无息带走了我家的地窖，这样的猜测也颇有些离谱，但与之相关的第六感一直很强烈。 我和您说过的吧，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确。为此，我深受困扰，还专门去拜访了一位业界威望颇高的阴阳师。” 顾醒：“哦？他怎么说。” 唐泽真琴：“那位阴阳师将我带到了一处迷雾之中，我在迷雾中看见了您的身影。您一言不发、意味深长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消失不见了。 阴阳师便告诉我，‘方才雾中之人，起源是他，终了是他，阁下家中地窖失踪也与他脱不开关系。唐泽小姐要是想解开此结还需从那人处寻找答案。’ 这件事，我一直藏在心中，不知如何开口。既然您今天专程来问此事，我索性也把这些话说在明处，以免我们生出嫌隙。 此外，倘使那位阴阳师说中了什么，我拜托您千万别去找他的麻烦，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如何。” 唐泽真琴说完，深吸一口气，看向顾醒。 顾醒也凝望着唐泽真琴，霎时间对这位国民女星多出了一些好感。 当然，并非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凡俗好感。而是纯粹对她愿意直抒胸怀、坦坦荡荡、真诚相待的好感。 当初的圣子便是如此一般的性子，在一次次挥舞直球的过程中，将他完全打败。 当然，最终击败顾醒的，也并非全是圣子的直球。 而是懂得了使用技巧、阴谋和阳谋的圣子，她依旧擅长击打直球，但关键时刻的戛然而止，欲说还羞的沉默、忍耐，让自以为可以断绝凡俗情感的顾醒欲罢不能。 这是圣子充满灵性的进化，也是顾醒注定难以逃脱的温柔乡。 回到唐泽真琴这里—— 当时顾醒带走唐泽家的地窖，最初的原因是发现樱子的起源便是地窖，继而又发现地窖里面还藏匿着似乎更为可怖的怪诞。 顾醒担心她们为祸人间，未经主人允许，擅自做出了决断。 无论如何，那个地窖是唐泽母亲留给她的遗产，顾醒的做法便算是出于善意，也毫无值得称道之处。 更何况，连他自己都必须坦然承认—— 之所以未经唐泽允许，就自作主张，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担心暴露他与怪诞联盟的关系，以及他怪诞描述者的身份。 这样的出发点本就够自私的。 “那位阴阳师说得没错，” 顾醒说道：“的确是我带走了您的地窖。坦白讲，虽然出发点是好意，但没有经过您的允许，这事的确办的很糟糕，说是小偷之举也不为过。我要向您道歉。” 唐泽真琴：“我想问问您，把它带到了哪里？难道已经不在这座城市……” 顾醒：“甚至不在这个世界——当然，作为主人的你，如果非要它回来，也是可以办到的。” 唐泽真琴：“我从来没有想过，您有这样的本事……怪不得，我的直觉告诉我，只要和您一起去东都，一定会平安大吉。” 顾醒：“别把我想的太厉害，没准儿，我也只是一个借助外力、虚张声势的傀儡而已。” 唐泽真琴：“您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要带走地窖吗，是因为发现里面藏着可怕的物事？” 顾醒：“坦诚讲，虽然您三番五次发出警告，但由于不便言明的特殊原因，我还是通过某种方法，了解了地窖之中的具体情形，发现您的地窖并非安静无害地待在原地，而是一直在暗中向这个世界投放着可怕的怪物。 所以……我这样说，不知道有没有说清楚。对于不顾您的警告，潜入地窖这件事，我再次诚恳道歉。”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唐泽真琴说道： “之所以向您发出那样的警告，初衷嘛，一来是担心您自己陷入无可挽回的危险之中，二来则是害怕地窖之中的可怕危机向人世间蔓延。 既然您能妥善处理好它，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我的警告也便算是善意的提醒了，” 唐泽真琴微笑着，“眼下，我更想了解的是，您在地窖里面到底看到了什么，才让您下定决心，要将它彻底带走—— 请您体谅我的好奇心。我母亲虽然一直警告我那里存在着极为恐怖的物事，却对它具体是什么只字未提，这个秘密困扰了我很多年。 不瞒您说，如果有朝一日，我知道明天自己就将永远离开人世，那么前一天晚上，我一定鼓足勇气，走进地窖里瞧一瞧。” “地窖里面是雕像和壁画，” 既然唐泽真琴选择以真诚的方式来对待顾醒，那么顾醒自然也尽可能把自己真实所知和考量道出来， “其中雕像有四个，壁画是三个。第一个雕像雕刻的是一个诡异的女子，一半身体为白森森的枯骨，面部泛着森然绿光；另一半身体则是年轻女人，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 对于地窖内的情形，顾醒尽可能讲的很细致。作为地窖的主人，理应有此知情权。 “十分感谢，感谢您满足了我长久以来的夙愿，” 在仔细听完之后，唐泽真琴站了起来，“如果您不介意，麻烦您跟我去另一处可好？” 顾醒隐约觉得，此番拜访，当有所收获了。 …… “树里，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和广川侦探去去就来。” 将高梨树里稳在了客厅之后，唐泽真琴带着顾醒来到了别墅的书房。 唐泽真琴的书房很大，西式古典的装修，壁纸的花纹和她此刻衣服上的花纹很接近，书架布满了三面墙壁，上面有经常抽书和翻阅的痕迹。 唐泽真琴从某个书架里面轻轻抽动某本书。 低沉的摩擦声响起，一面书架便整体向前移动，接着又向侧边移动，书架背后显出一道暗门。 “请跟我来！” 唐泽真琴说着，带头走入暗门之中，顾醒随即跟了进去。 暗门之后，是一条条幽邃的密道，仿佛迷宫一般，唐泽真琴带着顾醒，一路前行，终于抵达一处需要人脸识别的暗室。 走进暗室之中，贴着墙壁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保险柜，足有二三十个之多。 “这里面……”顾醒忍不住喃喃自语，“好多保险柜。” “都是些身外之财，” 唐泽真琴吐了吐舌头， “我们家曾经破败过，那段日子过的非常困苦，所以在我发迹之后，总是有种不安的心理，觉得人生无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倒霉的事情就要再次轮到自己的头上，所以——这里是有备无患。” 顾醒：“如果是这样，我跟着您来到这里，着实有些唐突了。” 话是这样说，但顾醒到底觉得被唐泽真琴如此信任，让人难免有些受宠若惊。 唐泽真琴：“哈哈，其实我也不是非常想带您来这里，好像我在显摆什么。但真是没办法，有一样东西，如果想给您看，最好是在这里。” 她这样说，更勾起了顾醒的好奇心，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会怎样发展。 唐泽真琴自顾走到墙角，按下一个隐秘的机扩，墙角处缓缓伸出一个抽屉来。 顾醒看向抽屉里面，端端正正摆着一本薄薄的硬皮书，书的封面一个字都没有。 唐泽真琴翻开书的第一页，里面是完全空白的一张纸。再往后翻，也是如此。 顾醒：“这是……” “您先别着急。” 唐泽真琴按下抽屉内藏一个隐蔽按钮，一道荧光亮了起来，刹那间书上显出了文字，还有……配图。 她颇有些得意地说道： “这本书是我母亲去世那年，我自己在家里找到的。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发现它的奥秘，只是好奇一个字都没有的书，为什么会被母亲当做宝贝一样，藏在家中的暗格里。 后来，我当了演员，拍摄了神秘岛，对一些神秘事物有了一些浅层的理解，尤其是对某些藏匿秘密的办法稍知一二，才通过反复尝试，解开了这本书的奥秘——” 顾醒打量四周，映入满眼的保险柜、暗格和机关，无不在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他突然觉得……以他和唐泽真琴之间目前的关系，她带自己来这里，看这本书，是不是对他太过放心了。 “您刚才对我讲述的那些雕塑和画像，与这本书里面的内容相当吻合——当然，有所不同的是，您看到的既有雕像，又有壁画，而我的书里，都是关于雕像的配图，” 唐泽真琴微笑着说道：“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也证明了您所讲述的地窖内的情形确有其事。” 顾醒心中暗想，如果刚才自己有所隐瞒，此刻恐怕就与这本载满秘密的书籍无缘了吧。 他想着，看向荧光照射下的书籍，第一幅图片就是樱子的雕像照片。 那似乎还是樱子学生时期的模样，穿着干干净净的学生服，留着披肩长发，高冷的气质已经显出十足的女神范。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过往的男同学纷纷向她投来爱慕的眼神。她的身后，樱花树盛开，粉色花瓣偏偏飘落，当真美得很。 “您认得这个女孩吗？”唐泽真琴指着图片，“她真是美的让人妒忌。” “樱子，” 顾醒指着图片旁的文字，上面配了些文字介绍，最醒目的一句话是—— “一个美丽至极的单身女子。注定，她的一生不会爱上任何人。注定，她至死都是处女之身。” “如果这样的美丽要以孤独终老为代价，”唐泽真琴感叹道：“那么，未免也太过沉重。” 文字介绍之中，还有一些关于樱子往事的内容，顾醒当然有些好奇的，但此时此刻，他更关心拔头魔女的讯息。 …… 顾醒接着往后翻，终于在某一页找到了半张脸满是红色眼睛的女人。 书中，她的名字叫作【木田姫】。 以下是书中记载的关于木田姫的讯息。 【木田姫，遥远时代的歌姬，她与一位名叫井口雄太的武士相爱，相互许下誓言，一起私奔流浪】 【一年之后，井口雄太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木田姫因此换上了精神分裂症，清醒的时候她是木田姫，深爱井口雄太的逃亡歌姬。她一遍遍告诉井口雄太，想让他变成她的眼睛，永远跟随着她】 【不清醒的时候，她是把首饰盒当做法器索命的黑暗阴阳师。总在夜幕降临时分出现，一遍遍恐吓井口雄太，如果他始乱终弃，就用盒子里的怪物吃掉它】 【井口雄太被精神分裂的木田姫折磨得苦不堪言，为了摆脱她的纠缠，井口雄太亲手杀死了她，并割下了她的头颅】 顾醒仔细阅读这些内容，试图从中找到自己被拔头魔女锁定的原因。 毫无疑问，拔头魔女的前身多半就是木田姫。 她被心爱之人砍下了头颅，死后变成怪诞，才会想要砍掉别人的头颅。 她身前说要把井口雄太变成眼睛，永远追随她，死后变成怪诞才会把杀死的人都装进她脸上的红色眼睛里。 依据常理推断，她应当是复仇种怪诞才对，她报复的对象，应当是那些杀死心爱之人的负心男。 或者，范围再扩大一些，也不过应该是那些始乱终弃的男人。 而顾醒，平生只谈过一次恋爱，无论如何也不该纳入她的规则里。 “您，” 唐泽真琴忽然开口问道：“如果想要拍照，或者摘抄，我并不反对。” 完全没有必要，虽然只是大概浏览了一遍，书中的内容顾醒早已铭记在心。 如今，相当厚实的精神力量带给了他可称恐怖的记忆力……或者说，来自那些死于怪诞联盟成员手中亡魂的精神力量。 唐泽真琴：“那么，不知这本书对您遇到的麻烦有没有帮助？” “帮助很大，” 顾醒说道：“虽然我目前也不能准确地说清楚，它到底会在何时起到作用。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东都？” “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怎样？机票我来订。” “好的，请提前联系我。” …… 结束了唐泽真琴这边的事宜，顾醒迅速赶到东都，与山蒲氏怪诞分身汇合一处，进入融合体状态，两边分开这段时间的记忆也进行了同步。 此刻，喜多英二郎驾驶着东警厅准备的专车即将抵达练马区岸田公寓。 一路上景色很美，但是看多了也会厌倦，喜多英二郎播放的又是很轻柔催眠的音乐，圣子靠在顾醒的肩膀上睡着了。 关于自己被拔头魔女锁定的事情，顾醒思量一番，决心暂时对圣子保密。 他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引发圣子的过度忧虑，继而影响了此次东都之旅维持至今的美好心情。 事实上，顾醒不认为自己真的会死在拔头魔女的手中。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得及做出有效应对。 等事情十拿九稳之后，他再将来龙去脉告诉对方。到时候，难免会面对圣子的严厉批评，但顾醒认为这个代价值得付出。 “到了，” 汽车缓缓停在岸田公寓门口，顾醒轻轻拍了拍圣子的肩膀，“圣子，醒一醒。” “我怎么睡着啦，”圣子揉了揉眼睛，“正想说路上风景很好来着……” 顾醒走下车，很绅士地为圣子打开门，“下车吧，圣子小姐。” “广川警官，” 圣子微笑走下车，抬头看着顾醒，“今天，您将以怎样的身份去见千代小姐呢？” …… 岸本公寓对面的一座公寓楼上，两个望远镜对准了停在岸本公寓门口的黑色轿车，一男一女从车上走了下来。 男子挽着女人的手，走入岸本公寓大楼。 “鬼脚，如果我没看错，” 对面公寓某个窗户后，一个身穿黑色风衣、头戴黑色圆礼帽、长相颇为粗犷的男子举着望远镜， “那辆车是东警厅提供给调查员的专车吧？” “我看看，” 在他身旁，另一个打扮相仿、长相颇为白净、代号为【鬼脚】的男人同样举着望远镜，“大概是吧。” 粗犷男子：“什么叫做大概？” 鬼脚：“好吧，就是东警厅的车。” 粗犷男子：“你注意到没有？那个男人脸上带着没有五官的面具。” 鬼脚：“我听说过他——与东警厅关系密切的怪诞侦探答案。这么说来，那个女人就是夜影？” “……” 粗狂男子：“你的消息也太滞后了，答案和夜影如今在黎都行事。而且，这个男人的穿着和答案也相差很多——答案喜欢戴猎鹿帽，穿黄色风衣。而这个家伙——灰色的格子大衣。” 鬼脚：“怎么，你又开始焦虑了？” “要不是你办事不利，”粗犷男子转过头来看着鬼脚，“让那个叫千代的女人一直活到现在，我根本不用搭理这些狗屎调查员。” “我也不想啊，” 鬼脚则全神贯注盯着对面的动向，“但是你也见到了，那个女人身边有诡异，每次我们想出手的时候，就会失去她的行踪。” “不管怎么样，” 粗犷男人说道：“东警厅的调查员肯定提高了警惕性，我这边得手的难度只会一次比一次大。 而且，如果我们再杀死几个调查员，就算东警厅人手多，恐怕也该暴走了——你必须尽快处理掉千代。” 鬼脚：“其实，我觉得我们未必要对付那些调查员，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从千代那里得到的线索很有限。” “那个代号【作家】的调查员刚死没几天，你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粗狂男人提高了嗓门，“我们消除记忆的手段对长谷川千代失效了，明白吗？如果不是我出手，那个作家现在多半已经查到了什么……距离降临日只剩一个月，我们谁都不希望这中间出任何纰漏！” “别激动，满天星，”鬼脚把手伸在胸前压了压，做了个消消气的手势，“我只是从分析的角度，和你探讨。” “认真一点，”代号为【满天星】的粗狂男人凝视着鬼脚，“别让我们之前的努力白费。” “你看，” 鬼脚指着对面的公寓，“那对男女进入千代家了。” “最迟今天，” 满天星再次举起望远镜，“一定要彻底除掉隐患。” 鬼脚：“好吧，如你所愿。” …… “这么说来，” 走进岸田公寓电梯，按下千代家所在的楼层，圣子对顾醒说道： “你同意以保镖的身份，陪同唐泽真琴来东都了？” “嗯，” 顾醒望着电梯不断上行的数字，“唐泽小姐之前帮过我一个大忙。” “真是叫人羡慕的很呀，” 圣子仰头望着顾醒的侧脸，“顾醒君。” 顾醒：“此话怎讲？” 圣子：“第一，羡慕你能和唐泽真琴小姐一起来东都，她真心是我的偶像啊，别忘了帮我多要几张签名。” 顾醒：“我会告诉她，这是为我女朋友准备的，一定要认真写寄语。” “哈哈，那倒不必，” 圣子笑道：“第二，羡慕你有一个怪诞分身，可以一心二用。 说实话，我上学的时候，时常天马行空地幻想。其中就有想过自己要能学会分身的法术就妙极了—— 一个分身放在学校里认真学习，绝不耽误功课，轻而易举考上东大。 另一个分身则去吃喝玩乐，到处旅游，过畅快的人生，何等美妙？ 你还记得么？我和你说过，大学毕业之后，我曾一个人徒步旅行，环绕全国一周——假使我精通分身术，现在应该在环游世界呢。” 顾醒：“是那次我们和红衫一起喝酒的时候吧，我记得你当时说自己之所以会独自徒步全国，是因为被一个渣男逼急了。” “当然是骗你的，” 圣子笑了起来，“旅游，只是因为我喜欢旅游。独自旅游，则是因为那时没有喜欢的人——不像现在。” 顾醒和她对视，握紧彼此的手。 …… “叮铃” 圣子按下敲门声不久，门打开了。 站在门里面的，是一个穿着浅色连帽卫衣、蓝色牛仔裤、白色拖鞋的漂亮女人。 “圣子？” 对方唤出了圣子的名字。 “千代姐！” 圣子高呼着对方的名字，一下子投进她的怀里，“我好想你！” “我也是，” 千代脸上满是喜悦，紧紧抱住圣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东都调查一起案件，”圣子和千代分开，继续握着她的手，“听他们说你住在这里，所以就迫不及待赶过来了！” “这位是……” 千代的目光移向圣子身后的男人——他戴着没有五官的面具，身材高高大大，穿着颇为宽松的大衣，看起来有些古怪。 “像你郑重介绍一下，” 圣子站在男人身旁，露出甜美的笑容，“他是我的男朋友，黎都怪诞联盟的成员，你可以称呼他为——导演。”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283，均订达到1766，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48章 再见千代（三） “导演先生，” 进门之后，千代将圣子和顾醒引至客厅，为顾醒端来一杯热茶，“抱歉，我和圣子太久没见，有几句话想和她单独聊聊，不知您……” 顾醒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并无意见。不用猜，他大概也清楚千代和圣子要聊什么。无非关于他这位新任男朋友。 至于千代是否认出顾醒来……顾醒相信她大概率没有——变身导演形态之后，顾醒有意将分身的体型进行了调整，使得他看起来更高大、更壮实一些。 甚至，他连走路和站立的姿态都刻意做了改变，再加上怪诞的身份、陌生的服饰、古怪的面具…… “谢谢。”千代回道，“如果您感到无聊，我家您可以随意参观。” 千代说这话时，熊田信彦正坐在她家客厅阳台上，扛着摄像机，百无聊赖地拍摄窗外的风景。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熊田信彦的身上，却没能在阳台的地砖上投下影子。 熊田信彦的脚底下，放着一个很大的、充满金属质感的箱子，里面装着大大小小、长长短短各种各样的镜头——全都是熊田信彦拜托安井晴香从网上购买回来的。 有趣的是，这些镜头如今既被纳入了娜娅的规则当中，同时也被纳入了熊田信彦的杀人规则里。 一样物品，同时被两个怪诞纳入自己的规则体系。恐怕只有怪诞联盟才能做到了。 在箱子的另一旁，则摆放着一个木质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类型的关于提高摄影技巧的专业书籍。 同样，它们都没有影子。 …… “不敢相信，” 千代拉着圣子的手，来到了厨房，压低了声音，“你没有和顾醒君在一起？” 圣子看着千代的眼睛，她的眼神里藏不住失望的意味，那感觉就像看到了最好的朋友遗失了她赠送的珍贵宝物。 圣子很想告诉千代，她和顾醒已然相知、相爱、相守，甚至一举击穿了情侣之间最后一道防线。但现实是……为了顾醒的安全，她必须死守秘密。 “未必喜欢的人就能在一起，”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失败了，只好移情别恋——千代姐，” 千代：“嗯？” 圣子：“如果你喜欢顾醒君，完全不必顾虑我，大可以放手去追。” 千代皱了皱眉头，“别开这种玩笑。” “好吧，都这么久了，” 圣子握紧她的手，注意到她脖子上做工精美的摩托车挂坠，“你还是忘不了隆一？” 千代：“怎么可能忘掉。” 圣子：“但是，人总要往前看吧？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恋爱，不结婚……” 千代：“我喜欢做手办，喜欢赛车，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 圣子：“这和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千代：“圣子，恋爱和结婚都不是人生的唯一路径。” 圣子：“天呐，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说说你男朋友的事吧，我很感兴趣，” 千代打开橱柜，从里面取出几样茶点，在餐盘里摆弄起来，“你刚才说什么？他是黎都怪诞联盟的成员？导演？” 圣子：“别转移话题！” “关于这件事，”千代笑道：“我们有的是时间探讨——拜托，先说说你的男朋友，我真的很感兴趣。” 圣子直勾勾盯了她一会儿，千代则晃了晃她的手，“拜托！” 圣子：“好吧，简而言之——他是怪诞。” “怪诞？”千代道：“像藤野那样的？” “对，就是那样。”圣子板着脸，“不，甚至，比藤野还要过分。” 千代：“可是圣子，就算不是顾醒君，你也不必自暴自弃啊……” “你搞错了，” 圣子笑道：“他是我做过的最好的决定。” 千代已摆好盘子里的茶点，“我要听你们的故事！” 圣子：“你听说过黎都怪诞联盟吗？” 千代：“有所耳闻。” 圣子：“从哪里听到的？” 千代：“来东都之后，我经常参加地下赛车，那些人的小道消息很灵。” 圣子：“怪诞联盟酷爱拍电影，你看过《玩物》和《猎物》吧？我的男朋友是导演。” 千代：“可是，我听说，怪诞是没有意识的。” “大部分没有，”圣子朝着门口的方向瞄了一眼，“但他不一样。” …… 趁着千代和圣子窃窃私语的功夫，顾醒接受了主人出于礼貌的客气邀请，自顾参观这间装修淡雅的屋子。 他被千代那间充满哥特风情的手办屋所震撼。 屋子里处处透着恐怖、神秘、超自然、厄运、死亡、颓废、癫狂的气息，与千代的气质和形象完全不符，让他这个自认是怪诞的伙伴、无惧在黑暗中行走、少有的大胆之人也感到阵阵阴沉。 他看着手办陈列架上的玩偶们—— 他们每一个都活灵活现、个性十足，到处都是蝙蝠、孤堡、乌鸦、十字架、鲜血、黑猫、血色玫瑰的元素，彼此之间又充满了互相联动、象征隐喻的小细节，仿佛凭空创造了一个哥特风格的群像宇宙。 不得不说，只观赏了寥寥几分钟，顾醒就深深感受到了这座手办屋和陈列架上那些手办玩偶的惊人魅力。 他在手办架上找到了每一个哥特玩偶的名字，特意上网搜索，竟然发现千代所设计的名为【永远的机车少年】系列手办在业界颇有名气，网站日销排在很靠前的位置。 对于千代而言，实现财富自由已并非遥不可及。 毫不费力地，顾醒在陈列架上找到了以隆一为原型的手办—— 他骑着一辆精致又拉风的摩托车，造型与隆一的那辆几乎完全一样，只是个头小了很多。 顾醒摘掉了他的头盔，继而看到了隆一久违的面孔。 他五官精致，表情生动，细节饱满，做工细腻，以至于顾醒想起了黎都黑洞出现那天，隆一骑摩托载着他赶赴中央公园时的情景。 在隆一的身后，摩托车上坐着一个带着头盔、身材削瘦、穿着黑色皮衣皮裤的年轻女孩儿。 不必猜，顾醒就知道，她一定就是千代。 女孩儿身体前倾，紧紧搂着隆一，脑袋侧靠在隆一背上。 顾醒没有摘掉她的头盔，却可以想象她此时幸福的神情。 抚摸着手办的种种细节，头盔，手套，摩托车，反光镜，发动机，顾醒仿佛看到了千代独自一人，沉浸在这间手办屋里，在纸上认真描绘隆一和他的摩托形貌的情景。 “导演君，” 屋外传来圣子的声音，“我和千代姐聊完了，我们可以向她了解关于矢崎德男的事情啦。” 据活者透露的讯息，矢崎德男是拔头魔女第三次出现时杀掉的一百人之一，此人生前最后见到的人就是千代。作家正是在和千代做过调查之后，才离奇失踪了。 但圣子和千代询问了一番，并没有得到更多的收获。 倒是顾醒注意到了这一条——【矢崎徳男一直有一位相处很好的女朋友，却还来追求千代】。 这便与杀死拔头魔女木田姫的井口雄太有些相似了……井口雄太也是脚踩两条船，最后始乱终弃。 这么说来，下一步应该去调查矢崎徳男的那位女朋友。 “导演君，” 临别的时候，圣子对顾醒说道：“我想和千代姐最后单独聊几句，可以吗？” 顾醒在纸上写道：【当然】 圣子：“你不许偷听哦——我是说，决不许偷听。” 顾醒：【决不偷听】 圣子凑在顾醒耳边，小声说道：“你发誓，如果你偷听，你女朋友就会被怪诞杀死哦。” 顾醒：【……】 …… 千代和圣子来到了卧室，圣子把门关上。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啊，”千代看着圣子，“也太神秘了。” 圣子：“我活不了太久了，千代姐。” 千代：“别开玩笑，圣子。” “别惊讶，” 圣子道：“在这个充满怪异的世界上，任何人任何时候死去，都不值得惊奇。” 千代：“那你呢。” 圣子：“我被某个诅咒种的怪诞缠上了，似乎有一线生机，但迟早要完蛋。” 千代：“可是，你的男朋友是导演，他的背后是怪诞联盟！” 圣子：“没用的。我的敌人来自另一个更高的维度，比这个星球上的任何混乱无序怪诞都要可怕。” 千代：“所以……你担心导演不是他的对手？” 圣子：“怪诞不会消失，但他们会失去自我……如果我们真的爱上了一个怪诞，就该和他告一个温馨的别。” 千代：“天……你不该加入怪诞调查课。” 圣子：“和它没关系——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千代：“拜托，别搞得像是在做遗嘱一样。” 圣子从兜里取出一个U盘塞进了千代手中。 千代疑惑地看着U盘，“这是……” “坦白说吧，” 圣子笑了笑， “我放心不下顾醒君——担心他的心理状态，这里面是我写给顾醒君的一些电子信。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这个世界，想拜托你，每隔一年，帮我寄一封信给顾醒君。” 千代下意识望了望门口的方向，“这个……对导演先生不大公平吧？” “我对导演先生是忠诚的，” 圣子伸手，帮千代握紧拳头，“而且，作为等级不明的人形怪诞，导演先生的心理状态要远比你想象中强大的多。” 千代：“我想帮你……我是说帮你摆脱噩运。” 圣子：“帮我寄信就好——就当它是我的遗愿吧。在这个世界上，除你之外，我和顾醒君再没有其他共同的好朋友了。” …… “你和千代聊了什么，” 和圣子一起走进电梯的时候，顾醒问她，“搞得太神秘了。” 圣子：“你真的没偷听？” 顾醒：“发了那么毒的誓……” 圣子笑嘻嘻道：“那就太好了，赏你一个吻！” 顾醒：“能不能稍微透露一点。” 圣子笑道：“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一石二鸟之计啦。” …… 岸田公寓对面的公寓楼上，某个房间里，两副望远镜对准了公寓门口的黑色轿车，一男一女钻入车内。 “他们要走了！”鬼脚…… ———— 本章后半部分请移步起点app作家说中继续阅读。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328，均订达到178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尽力了…… 【为 xuweineo盟主加更第349章 意外 在那对古怪男女乘车离开岸田公寓不久之后，鬼脚走出了对面大楼。 少许，他找到无人处，整个人虚影晃动，化作了一只肌肤腐烂、整体呈青黑色的“鬼”脚。 趁着四周无人的功夫，鬼脚一蹦一跳，晃过一道道黑影，闪电一般钻进了岸田公寓大楼内。 它的脚趾射出一道道黑芒，毁掉沿途的监视器。 顺着步梯通道，鬼脚一路来到公寓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 一只人手从鬼脚的断处伸了出来，冲着入口大门撒去一道暗芒，像塑料薄膜般将大门罩了起来。 “轰！” 少许，听见一阵摩托车疾响，一辆无人驾驶的摩托车从地下停车场里面嗖的一下冲了出来，撞在鬼脚刚才布置的暗芒上。 暗芒猛地一缩，仿佛一道无形的网，将摩托车紧紧包裹起来。 摩托车则似被子弹击中，倒在了地上。 它挣扎着要“站立起来”。 透明网兜的表面，一阵阵电光霹雳闪过。摩托车被电光一次次劈中，倒在地上，猛烈地抽搐颤抖。 埋伏在一旁的鬼脚周身暗芒涌动，重新化作人的形态。 “地缚灵？” 鬼脚缓步走了过来，饶有趣味地盯着摩托车，“你能感受到我的气息？还蛮难缠的嘛……” 摩托车发出阵阵不甘的轰鸣。 “你在保护那个女人？” 摩托车依旧在挣扎着爬起来，急促的喇叭声在楼道里回荡。 “很可惜，” 鬼脚抓住透明网兜的一角，粗大的电流柱在网兜中一闪而过击中摩托车，摩托车立刻消停下来， “在这个世界上，地缚灵的力量还是太弱了。” …… 把摩托车藏在地下的某个车库里，鬼脚顺着步梯楼道一路向上窜去。 “千代，” 他从怀里掏出长谷川千代的照片，拿在眼前，脸上露出些痴迷的神色， “嘿嘿，千代！” …… “叮铃！” 按响千代家的门铃后，鬼脚站在门口，安静等待。 门未打开，门内传来千代悦耳清冷的声音，“请问，您是……” 鬼脚：“抱歉，打扰了，我是东警厅怪诞调查员，有紧急状况来找您。” 千代：“能详细说一说吗。” 鬼脚：“刚才，我的两位同仁来找过你吧？” “嗯，”门后的千代沉默了一会儿，“怎么？” 鬼脚：“这两位同仁目前已失去联系，有确凿证据表明，他们已遭遇不测。 对手是很歹毒狡诈的团队，考虑到之前已经失踪过两名调查员——他们都来这里拜访过您。 所以，我们怀疑，对方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千代小姐。 课长给我打了紧急电话，命令我抓紧带着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您稍等，”千代说道：“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您应该知道什么更重要，”鬼脚道：“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回来的。” 千代的语气很严肃：“那是我爱人的遗物！” “好吧，” 鬼脚的语气很柔和，眼角却闪过一丝戾气， “您最好快一点，他们随时都会出现。” …… 屋内。 千代迅速折返进入手办屋，从门背后拿起一个背包，把隆一和自己骑摩托的手办塞进包里。 接着，她返回客厅，冲到了阳台上。 打开窗户，千代从背包里取出一圈防火绳，把一头挽在插在地脚的钩子，另一头则绑在自己的腰上，整个人非常利落地从窗户上翻了出去。 双手抓着绳索，她飞快向公寓楼下坠去。 刚往下坠了两层楼的距离，头顶忽然传来桀桀的阴森笑声。 千代脸色一白，顺着声音瞧去—— 一只通体青黑色、散着腐败气息的“鬼脚”，从她家的窗户上一跃而出，直坠下来。 千代深吸一口，自顾镇定下来。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柄黑色手枪，飞快打开保险，抬手枪口对准“鬼脚”，扳机扣动。 “砰”的一声，子弹射出。 下一刻，鬼脚消失在半空中。 “千代小姐，” 男子的声音在千代耳边响起，“真的让人很意外啊——你有这样了不起的身手。” “砰！” 千代头也不回，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又是一枪。 子弹射出之后，她才来得及转头看去，敌人再次消失不见。 “您有申请持枪证吗？” 伴着这句话，散着恶臭的“鬼脚”瞬间出现在她身后。 鬼脚断处，闪电般伸出一只手，掐住了千代的喉咙，阴寒的气息潮水般侵入她的体内。 瞬间，她失掉了全部的力气，像木偶一样，僵硬地悬在半空中。 “千代小姐，你很聪明，很机敏，我很喜欢，就连你这漂亮的身手和多疑的性格，我也很喜欢，” 男人的声音怪异地从那只“鬼脚”里面传了出来，“不过，你要相信一件事——我真是来救你的。” …… 夺下了千代的背包，鬼脚恢复原本的模样，背着千代，飞速坠落一楼。 去地下车库把那个地缚灵也带走，以后一定可以派得上大用处……他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 这般想着，他抬起头来，正打算潜回公寓，却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岸田公寓的四周被黑蒙蒙的雾气所笼罩。 眨眼间，天色仿佛直抵黑夜。 不远处，层层叠叠飘荡的迷雾缓缓移动，一阵阵血腥的气息荡了过来，直冲他的鼻孔。 “搞什么鬼……” 这时，冥冥中，似乎有一股难以抗拒的诡秘力量吸引着他。 他转头向岸田公寓门口的方向瞧了过去—— 一个肩膀上扛着专业摄像机，手上拿着三脚架，身高足有两米，两个嘴角被血淋淋撕到耳根的男人，气势汹汹朝着他狂奔而来。 地面都被他那双大脚踩得震动不止。 “该死……” 鬼脚背后直发凉，伸手去抓身后的千代，却发现不知何时，千代也消失不见了。 “混蛋！中计了……” 几乎没怎么思索，他浑身黑茫闪过，再次化身为青黑色的鬼脚，像一艘飞船般，朝着迷雾深处飞去……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338，均订达到1783，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唉，尴尬，想多写一点来着，结果状态实在不佳……争取下次更新多更一些吧。 第350章 熊田之威 恐怖如斯 很快，鬼脚发现，当自己穿行在黑色的迷雾里，身后总能听到幽灵一般的脚步声。 他藏在“脚”里，试着将半个脑袋从断脚处探出向后看去——一片黑雾缭绕中，裂口男高大的影子紧随不舍。 如死人眼睛一般空洞的摄像机镜头对准了他，仿佛在拍摄一场实景恐怖电影。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理智不停掉落。倘使一直持续下去，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变成个傻瓜。 他把“鬼脚”飞行的速度提升到极限，身后的脚步声才稍稍远了一些。 好不容易，他看见了一点点光亮，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岸田公寓门口。 而他的身后，仍是重重迷雾。 当鬼脚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逃到黑雾的另一头之后，他别无选择地返回了黑雾尚未覆盖的岸田公寓大楼里。 …… “该死……” 隐匿在公寓大楼的监控室里，鬼脚呢喃着，拿起手机，试着拨出电话，听筒里响起了嘟嘟的声音—— 还好，至少电话是可以拨通的……要知道，在这个年头里，某个怪异事件中可以拨打电话求援几率低得惊人。 “嘿，” 电话拨通，鬼脚对着听筒说道：“你猜我这边什么状况。” “鬼知道，” 满天星的声音充满不难烦，“别害我分心，跟丢那一对男女。” “我遇到熊田信彦了，” 鬼脚说道：“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食人魔。” 电话另一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接着回道：“那家伙不是去了黎都吗？” 鬼脚：“我确认就是他，一切特征都符合。” “我听说他很危险，”满天星的语气有些低沉，“你打算怎么办。” “你没听说过吗，”鬼脚嘿嘿笑道，“那家伙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脚，我完克他！” 满天星：“你……” 鬼脚：“怎么？” 满天星生硬地说道：“最好别死掉。” 鬼脚：“你是在关心我吗？” 满天星：“这个词让我觉得恶心。” “放心吧，”鬼脚哈哈大笑，眼中充满希冀，“我当然不会死，我还期待活着看到美好世界到来的那一天呢。” …… 【大约半分钟后，熊田信彦扛着摄像机从监控室附近的通道走过】 东警厅提供的专车里，圣子再次陷入香甜梦境，顾醒则取出代表熊田信彦的那本《食人魔花园》，观看起那边的文字直播—— 【熊田信彦走进监控室，一只青灰色的断脚从里面窜了出来，企图从他脚底溜走】 【敌人藏身于断脚之中，刚好克制了熊田信彦吃人的规则——他无法把一个只剩脚的人继续吃到只剩脚】 【但这只脚着实稀有而特别，因此诱发了熊田信彦的收藏欲，继而命中了他的第八条规则——他喜欢把那些脚藏在公寓顶楼的珍藏室里】 【熊田信彦把摄影机镜头对准了青灰色的脚，并且给了它一个近景特写，看得清脚背上的每一根血管、每一个污渍】 【这一刻，熊田收藏脚的规则和娜娅拍摄电影的规则完美契合，飞在半空中的断脚栽了下来，像是被折断了翅膀】 【断脚处传出一声惊恐的叫声。熊田信彦好奇地向里面张望，叫声戛然而止】 【一会儿，熊田信彦从监控室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那只青灰色、肌肤腐烂的脚】 【那脚蹦蹦跳跳的，像小狗跟着主人】 【熊田信彦一路走到公寓楼顶，推开一扇黑色的门】 【门内，是硕大的仓库。一根根细线从屋顶垂悬而下，细线尽头连着一双双血淋淋的脚】 【熊田信彦一路走到仓库最中央，对着屋顶轻轻招手。一条细线从屋顶缓缓垂落】 【熊田信彦放下摄影机，转身向后，青灰色的脚一蹦一跳来到他的脚下】 【他弯腰将断脚拾起，一只手抓住细线，温柔地缠了起来……最后，打了一个死结】 【昏黄的灯光照下，青灰色的脚背细线悬在了半空】 【它看起来……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呲——”】 【熊田信彦收获了一只可以飞起来的脚】 【规则又一次得到了补全】 【在岸田公寓无聊发呆的日子并非虚度光年】 【熊田信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岸田公寓的全体住户和千代一样，观赏了一场第一视角的恐怖追踪直播】 【他们在住户群里惊恐地刷屏，不少人打电话报警】 【警方的怪诞专线话务员在听闻住户的描述后，很快判断出那是熊田信彦再次肆虐东都的迹象】 【他们迅速联系值班调查员魂者，却得到了放轻松的提示。调查员说：“别紧张，熊田信彦现在是我们的人。”】 【没有人注意到，住户们掉落的san值已经成为怪诞补全规则的粮食】 …… 岸田公寓，地下车库。 千代准确地在某个仓库里找到了被鬼脚藏起来的隆一的摩托车—— 刚才突然出现视野内的恐怖直播正好路过这里，让她得知了摩托的下落。 此时，原本束缚着摩托车的透明网兜已消失不见。它倒在地上，喇叭轻响，仿佛一个摔倒在地上耍赖皮的男孩。 “隆一，” 千代将摩托车扶了起来，几乎没有花费多少力气，“我今天看到顾醒君了。” 摩托车嘀嘀回应，声音中仿佛带着惊喜。 “他变化好大啊，变得很陌生、很厉害，” 千代喃喃说道：“不过，只要圣子喜欢就好——对了，” 她一步跨上摩托车，拧动油门，“我们又该搬家啦。” …… 【鬼脚，真实姓名凉野风介】 【创世组成员】 【因可以驾驭一只拥有诸多神奇能力的断脚而被创世组其他成员称之为鬼脚】 【此刻，凉野风介被困在了熊田信彦的珍藏室里……】 正在行驶的专车上，顾醒继续翻看《食人魔花园》。 似乎是因为被熊田信彦捕获的缘故，关于凉野风介的信息不断出现在了《食人魔花园》的最新一页上。 “创世组？” 顾醒忍不住问洞二，“这是个什么组织，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创世组】 【凉野风介所在的组织】 “……”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390，均订达到179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外出奔丧，抽空用手机码了一章，尽快恢复正常更新吧。 第351章 熊田信彦的新收获 【创世组】 【一个把怪诞当成神明来信仰崇拜，企图以此卑劣途径获取规则力量的秘密组织】 洞二最终如此回答顾醒。 “所以，” 顾醒问道：“他们埋伏东警厅调查员，偷袭千代，仅仅是因为他们崇拜拔头魔女，想从拔头魔女那里获得规则的力量？” 【你为什么不亲自审问鬼脚，也就是凉野风介……】 “有道理。” 顾醒低下头，继续观看《食人魔花园》的文字直播—— 【困在鬼脚中的凉野风介正在想办法自救】 【他试图驭驶鬼脚挣断熊田信彦的细线，却发现那已是规则层面的力量，挣扎完全无济于事。而且，他似乎已失去了对鬼脚的掌控力】 【他试图从鬼脚中钻出来，但刚把脑袋探出去，就听见熊田信彦恐怖的脚步声从门口传了过来。他只好又缩了回去】 【他试图拨打电话求援，却发现此时此刻，信号完全消失了】 …… 【熊田信彦则留在了仓库里。他在检查自己此番的收获，总的来说，补全了一个规则，收获了一个新的规则——】 【他的规则1变成了：每隔一段时间，熊田信彦就会带着自己的鬼雾出现在一幢人气十足的公寓里，凡是被鬼雾包裹进来的生灵，将难以脱离，也无法通过拨打电话或者其他信息手段向外求助（E）】 【新增加的规则11：他的珍藏室里多了一只罕见的鬼脚。因为被熊田信彦所收藏，鬼脚原先的异能升格成为了F级的规则—— 1鬼脚的主人可以带着很多人藏身于鬼脚内部（F）。 2鬼脚可以飞行，且不知疲惫（F）。 3被鬼脚踢中一脚的人会陷入昏迷；被鬼脚踢中两脚的人会立刻死去；被鬼脚踢中三脚的人死后，亡魂无法解脱，只能一直跟在鬼脚身边，服从鬼脚的指令（F）】 等级虽然低的离谱，但好歹踏进了规则的门槛。顾醒对此是满意的。 【此外，因为娜娅规则的结合，熊田信彦原本的规则3：“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来自灵魂的吸引力，只要靠近他周身一定范围，就会不自觉地看向他（E）” 补全升级为—— 他扛着一台来自娜娅事务所、公款报销的高清摄影机，摄影机被擦拭的锃光瓦亮，看起来非常阴森且专业，这使得他本人散发着一股来自灵魂的吸引力，只要靠近他周身一定范围，就会不自觉地看向他。 同时，摄影机的镜头也拥有着神奇的魔力：凡是被镜头拍到的生灵，不论距离多远，都会被瞬间拉入熊田信彦的迷雾中，再也无法逃离。 假使被拍到的生灵有幸被剪辑到娜娅事务所的电影或电视剧中，他将永远被拉入电影或电视剧的平行世界里，无法返还（D）】 …… 这时，洞二传来讯息：【这么说来，千代之前被如此可怕的家伙盯上了，还真是够危险的】 “我想，是隆一的亡魂还在保护她吧。否则，鬼脚早就得手了，” 顾醒道：“我有个问题。” 【嗯？】 “鬼脚原来拥有的都是异能，因为被熊田信彦收容，变成了F级的规则——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异能都有可能升格为规则？” 【当然】 【从某种角度而言，异能对于普通人就是规则。只不过，和真正的规则相比，它们一触即溃】 “也就是说，那些拥有异能的调查员们其实都有掌控规则的潜力？” 【按理是这样的，但哪有说起来这么简单—— 那些调查员要想把异能升格为规则，要么带着怨念而死，变成无法解脱的怪诞； 要么就得幸运爆棚地触发怪诞交易者； 或者，有幸和很少在这个世界出现的怪诞契约者签订契约； 再或者，被绿友利惠那样拥有自主意识的怪诞爱上……寥寥几个途径，太难了】 “好吧，这个凉野风介看起来绝不是善茬，一定杀死了很多人，” 顾醒继续翻看《食人魔花园》，“那些死去的亡魂去了哪里？” 【我也不清楚】 “或许，我该亲自见见这位鬼脚先生……他叫什么来着……” 顾醒把书往前翻了翻，找到对方的名字，“凉野风介。” …… 四周黑漆漆的，不知有多少个面容恐怖、表情阴森的幽魂在附近游荡。 一阵阵寒意涌上脑壳，凉野风介虽然两腿发软，但还是在奋力逃跑。 “还我命来” 一个小女孩的亡魂忽然飘在他的眼前，眼角滑落两行血泪，“叔叔，我不要你的糖啦，你把命还给我” “是那只断脚杀死了你！” 凉野风介疯狂地往后跑，“跟我没关系！” 无数阴嗖嗖的亡魂围了上来，在他身后像潮水一般追赶着。它们发出哀沉的、凄厉的惨叫声—— “凉野风介，还我命来！” “凉野风介，不要跑！” “开什么玩笑，”凉野风介边跑边喊，“我早就不叫凉野风介了，我的代号是鬼脚，我是注定要拯救这个腐烂世界的人，是你们的救世主！” “先拯救我，好不好，”一个面目溃烂的女鬼趴在凉野风介肩膀上，对他幽幽说道：“凉野君，把命还给我吧……我曾经对你那么好。” “啊！” 凉野风介惊叫道：“玉子……” 话没说完，他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整个人摔倒在地，摔得稀里哗啦。那东西非常坚硬，他痛得哇哇直叫。 “混蛋，” 凉野风介抬起头，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自己身旁。 凉野风介上下打量，发现正是此人故意伸出脚，挡在自己前行的道路上，“你是谁？” “被自己杀死的鬼魂索命的感觉如何？”那人说道。 他站在凉野风介面前时，那些鬼魂便不敢向前走来，只在远处来回游荡，仿佛他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浑身散发着令鬼望而生畏的气息。 凉野风介死死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凉野风介，” 那人把脚收了回来，双手插兜，声音听起来相当冷酷，“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追杀长谷川千代。” “我知道了，”凉野风介瞬间冷静下来，“你是东警厅的调查员？” 他仔细打量着来人，这时才发现他脸上带着没有五官的面具，穿着灰色格子大衣，身材高大，一股难以揣测的神秘气息在他身上引而不发。 “我见过你——你刚才去过长谷川千代家里！” 无面人：“创世组只会欺负女人吗。” 凉野风介惊愕了，“你知道我们？” 无面人：“一个把怪诞当成神明来信仰崇拜，企图以此卑劣途径获取规则力量的恶臭组织，用蟑螂来形容你们，蟑螂都会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凉野风介冷笑道：“你们什么都不懂！我们才是在努力拯救这个世界的负重者！” 无面人：“是么，你们打算怎么拯救？” 凉野风介：“想套我的话？别费那些力气了。” “好吧，”无面人倏地退到远处，“就让你杀死的亡魂们来拷问你的良心。” 凉野风介：“我是绝不会屈服的！” 铺天盖地的鬼魂们一拥而上，将凉野风介团团围住。 乌压压的鬼魂之中，传来了凉野风介一声声惊恐的尖叫…… “啊，玉子饶了我吧！” …… 东都，练马区，某一条街巷口。 满天星藏在电线杆后，目送那辆黑色轿车离去。 他拨通鬼脚的手机，听筒里传来了没有信号的提示音。 他脸色阴沉，思考了一会儿，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很快，听筒里面传来一个被变声器改造过的沙哑男声：“喂。” “鬼脚失联了，”满天星说道：“失联前，他给我打来了最后一个电话里，告诉我他遇到了熊田信彦。” 沙哑男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熊田信彦是黎都神明联盟的成员吧。” 满天星：“神明联盟？” 沙哑男声：“据说是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神明们组成的联盟。” 满天星：“怎么可能……那些大人们都如此骄傲……” 沙哑男声：“任何一个种族都会有异类，正如你和我。” 满天星：“那我们岂不是应该尽早与神明联盟取得联络，毕竟……我们一定可以帮到……祂们。” 沙哑男声：“说来可笑，神明联盟那些大人们存在的意义似乎是帮助人类消灭混乱无序的神明。” 满天星：“那他们岂不是神明之中的叛徒和败类？” 沙哑男声：“是啊，正如人类中的你和我。” 满天星皱了皱眉头：“别开这样的玩笑……我们是有崇高理想的。” 沙哑男声：“哈哈，你说得对。所以，我们不将他们称为神明联盟，而称之为——败类联盟。” 满天星：“非常好，败类联盟！他们是我们的敌人！” 沙哑男声：“你喜欢政治吗。” 满天星：“我从来不碰那种脏东西。” 沙哑男声：“别那么先入为主，政治是一种很高级的游戏。直击本质——搞政治，就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满天星：“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想和败类联盟联手。” 沙哑男声：“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如果成功了，将会有一整个神明联盟庇护我们！” 满天星：“先说说鬼脚的事情吧。” 沙哑男声：“我会去派人调查的。” 满天星：“我担心，鬼脚会泄露我们的秘密。” 沙哑男声：“我就不会——他知道的都没有一条狗多。” 满天星：“好吧，长谷川千代这边今天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陌生调查员，我在东都从来没见过这两个人。” 沙哑男声：“有照片吗。” 满天星对着手机屏幕一番操作，“发给你了。” 沙哑男声：“果然是败类联盟——那个男人代号导演，是会拍摄电影的怪诞。女人叫圣子，是黎都警察本部负责与败类联盟联络的调查员助理。” “我该出手吗，” 满天星说道：“他们在经过各种桥洞小巷，我看的简直手痒。” 沙哑男声：“是什么让你如此膨胀？就算是神明中的败类，也是神明啊……” 满天星：“好吧，我会跟着他们，找到他们的栖身之所。” 挂掉电话，满天星转过身，看见路边蹲着一个小男孩。 男孩面前摆着一个豁了牙瓷碗，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好像只会在电影拍摄现场才能看到的场记板。 满天星下意识想往男孩碗里投递一枚硬币。 在硬币即将脱手的一瞬间，他心头猛地惊醒——这个国家怎么可能会有乞丐嘛，那是法律都禁止的事情。 他再次抬起头，目光炯炯地观察小男孩儿，发现他的气质果然与普通的小男孩大不相同，那是一种只有神明才会拥有的无忧无虑、无所畏惧。 果然是神明吧。 怀着敬畏的心情，他屏住呼吸匆匆离去，连一眼都不敢再投过去。 …… “我怎么睡着了？” 专车快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圣子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望着窗外的一户建，有些迷糊地问道：“这是哪里？” “矢崎德男女友的家。”顾醒说道。 “矢崎德男……”圣子渐渐清醒过来，“就是那个虽然有女朋友，还一直纠缠千代姐的家伙吗。” “对，就是她。” “今由麻美，” 圣子熟练地打开笔记本电脑，“我在东警厅的调查库里看见过她的名字。东警厅之前对今由麻美进行过调查，但是对方似乎失忆了，完全想不起任何关于矢崎德男的事情。” 顾醒：“既然案子交到了我们手中，不妨再和今由麻美聊一聊吧。” 圣子：“据说今由麻美患有不明缘由的抑郁症，我们要小心一点，别刺激到她。” 事实上，顾醒此番前来，只是想看一看这个今由麻美是否真的是矢崎德男的女友。 按照之前他关于拔头魔女杀人规则的推理，应该是移情别恋、亲手杀死爱人的家伙才会中招，如果这个推理正确，今由麻美应该已被矢崎德男杀死才对。 顾醒严重怀疑如今还活着的今由麻美是鬼脚他们搞出来的傀儡或替代品，用以迷惑调查人员的办案思路，但在与今由麻美一番交谈后，他确定对方的的确确是矢崎德男的女友今由麻美。 为了确定对方的身份，顾醒甚至不惜动员怪诞联盟的成员们集体进行检索，看看今由麻美有没有触发他们当中某一位的规则。 最终，喜多英二郎立功了。 他满怀中奖般地喜悦，双手捧来自己的提案本，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了今由麻美过往的忘恩负义事迹—— 【在她与矢崎德男刚刚恋爱的时候，她生日那天，接受了对方赠送的一串价值一万円的项链。 她十分欣喜，并许诺在对方生日时，还给对方一个惊喜。但是，等到矢崎德男的时候，对她的礼物并没有感到任何惊喜。 矢崎德男因此颇有怨恨，至死未能消解】 很可惜，除了这段往事之外，喜多英二郎那边也没能贡献更多的有效信息。 …… 现在的今由麻美的确失忆了，忘掉了一切关于矢崎德男的记忆。 而且，她本人似乎也为这样的失忆付出了代价——几乎就在她失去记忆的那段日子里，她的双腿莫名其妙消失了。 并非车祸，也并非骨癌之类导致的截肢……双腿断处非常平滑、肌肤细腻，仿佛它天生如此，就像是艺术生用来素描的雕像。 【使用了某种怪诞物品的后遗症】 【这可比怪诞调查课过去经常使用的消忆器霸道太多了】 这是洞二的判断。 如此一来，也可以初步推测，鬼脚等人最早其实是想让千代失忆的，但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失败了，所以才会改为杀死千代。 很显然，创世组在想方设法阻碍调查员查明真相，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此外，可以确定，矢崎德男并非因为杀死爱人而触发拔头魔女的规则，他只是……“移情别恋”。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魔女的规则进一步补全了，所有移情别恋的人都会中招？ 即便如此，顾醒也毫无中招的道理……真是邪门。 告别了今由麻美，天色已黑，顾醒和圣子再次坐上专车。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圣子问道：“寻找其他的受害者家属？” 顾醒：“如果那些家伙有办法让今由麻美失忆，也有办法让其他人失忆。涉及到一百多位受害者的家属，工作量很大，交给东警厅去调查吧。我们直接看调查的结果，发现疑点再去深入了解。” 圣子：“那我们俩……” 顾醒：“回银谷小镇，好不容易才计划了这次温泉之旅，绝不能轻易浪费。” 圣子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白天调查，晚上泡温泉吗？” 顾醒：“白天调查魔女，晚上调查美女。人生不能再圆满了。” “老实交代，”圣子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手枪，抵在了顾醒腰间，“你说的这个调查正经吗？” 顾醒：“好吧，缴枪可以不杀吗？” “哼，”圣子面色微红，“那得看这柄枪的性能了。” …… 返回银谷小镇的路上，顾醒抽空又去了断脚里面的空间。 之前凉野风介掌控鬼脚的时候，鬼脚内部的空间漆黑一片，阴森可怖。 现在，熊田信彦成了鬼脚的主人，顾醒让他往里面放了几根蜡烛，稍微照的亮堂一些。 熊田信彦不知从哪里搞来几根绿色的蜡烛，据说对鬼魂有保养功效，搞得鬼脚里面看起来更加阴森了。 “说吧，” 顾醒从一众厉鬼之中找到了脸色苍白的凉野风介，把厉鬼们唤到一边，再问他，“你们千方百计阻止调查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凉野风介：“想知道？” 顾醒：“你还有别的选择？” 凉野风介：“做梦去吧！” 顾醒只好把一众怪诞全部唤来，“这家伙有没有命中你们的规则？” 喜多英二郎第一个站了出来，再次献上提案本—— 【凉野风介，男，29岁，创世组成员，重度恋足癖，因可以驭使一双奇异断脚而被称呼为鬼脚。 不久之前，因为迷上了居住在岸田公寓的手办设计师长谷川千代，继而选择与自己相处三年、在困难时资助过自己的女友高谷玉子分手。 高古玉子不甘于此，以曝光凉野风介和创世组的秘密为要挟，拒绝分手。 凉野风介当夜便将高古玉子杀死。 高古玉子死后，被凉野风介囚困在断脚之中，怨念深重……】 该死，拔头魔女竟然没有盯上这种人，反而盯上了顾醒这个千古罕见的专情大冤种，实在说不过去。 难道，真的因为这个家伙崇拜拔头魔女就被走后门放过了？离谱…… “那还犹豫什么，” 顾醒怨气冲天，“把这家伙给我送到收费站——对了，带上高谷玉子。” 安井晴香马上表示，凉野风介也符合连环杀人犯的特征。 早惠则表示，凉野风介有过家暴史。 藤野表示，只要把凉野风介塞进一个有门的房间里…… 久保祥一表示，只要把凉野风介变成女人…… 娜娅则表示，可以为凉野风介安排一次群演的机会。 “别着急，”顾醒看着一旁在一众鬼魂威迫下，咬牙死死坚持的凉野风介，“大家都有机会，一个一个来。” …… 坐上了出租车，凉野风介发现车窗外开始下起红色的雨。 “我怎么坐上了出租车？” 他喃喃自语，“管他呢，一定是组织的安排。” 和创世组里那些真正拥有信仰和梦想的人不同，凉野风介加入组织，只是对这个无聊的世界太过厌恶，想要改变一些什么。 如果真的有一天，世界上到处都充斥着用规则来杀人的怪诞，人们只能依靠寻找规则的漏洞来求生，那样的世界该多有意思啊。他时常这样想。 长谷川千代的出现渐渐改变了他固有的观点。 这个世界还是蛮有趣的，至少，它能孕育像长谷川千代这样拥有十足魅力的女人—— 她安静的时候，散发着百合花一般的气质，罕见的优雅。 她设计手办的时候，那股认真劲儿，着实让人着迷。 就连她设计出的那些哥特风、黑暗风的手办，乌鸦，古堡，吸血鬼……血色玫瑰，千年的诅咒，命运的轮回，也让人无比着迷……那些手办的模样和她本人的形象也太有反差感了！ 到了夜晚，她穿着紧身的黑色皮衣，暴露火辣的身材，满脸酷酷的神情，六亲不认地杀到地下赛车场，然后用超一流的车技胜过全场赛车手，那副模样的长谷川千代不能再酷…… “要是能带着千代亡命天涯就好了……” 凉野风介脑袋里真的冒出过这样的念头，所以当初满天星要消除千代记忆的时候，凉野风介才会想办法让一个鬼魂代替千代付出了使用怪诞的代价。 大概也是这个缘故，他们对千代消除记忆的效果很一般……于是，满天星逼着凉野风介非要杀死千代不可。 凉野风介打算像一个救世主那样突然出现，甩掉那台讨厌的地缚灵摩托车，而后告诉千代有一个可怕的组织正在追杀她。 而凉野风介，这个组织的中坚力量、后起之秀、未来之星，则为了救她，不惜背叛组织，带着她亡命天涯。 他再也不要管什么拔头圣女，那些调查员想知道她杀人的规则，就让他们知道去吧。他要带着千代，周游世界，浪迹天涯！ …… “所以，” 凉野风介耳旁传来一个充满雌性的男子声音，“拔头魔女杀人的规则是什么？” 凉野风介顺着声音扭头瞧去，只见自己身旁坐着一位身穿灰色格子大衣、带着没有五官的面具的男人。他正在翻看一本名为《生死时速》的书。 这时，司机开始播放一首名为《长崎今天又下雨了》的歌曲—— “生命啊，爱情啊，全都抛弃吧……” 不知为什么，凉野风介觉得这无面男子浑身散着温暖的光，十分值得信赖，便一五一十告诉对方： “我家拔头圣女，第一次杀人之时，杀的是她前世仇家井口雄太转世之身。 第二次杀死的十个人，是十个移情别恋、害死自己爱人的凶手。 第三次杀死的一百个人，是一百个移情别恋、害的爱人患上抑郁症的浪荡子。” “原来如此，”无面男说道：“那第四次呢？” “圣女第四次杀人会在二十九天之后，” 凉野风介说道：“但具体哪些情况会触发杀人规则，我们也说不好。总而言之，那些出轨的人都有可能。” 无面男：“你们是怎么推断出拔头魔女前三次杀人规则的？尤其是第一个受害者，说是拔头魔女的前世仇家也太离谱了。” 凉野风介：“我也不清楚。” 无面男：“那你怎么知道她的规则？” 凉野风介：“满天星告诉我的。” 无面男：“满天星？” 凉野风介：“我的搭档，一个擅长在小巷里把人分割成无数个细小碎末的家伙。” 无面男：“他现在在哪里？” 凉野风介：“他在岸田公寓附近，正打算杀死刚才从千代家走出来的那对男女。” 无面男：“他长什么模样？有照片吗。” 凉野风介：“他从来不允许我给他拍照。” 无面男：“形容一下好了。” 凉野风介：“他穿和我一样的黑色风衣，和我一样的圆礼帽，长相很粗狂，像个粗人——事实上，他就是个粗鲁之人。” “很好。” 无面男想了想，摇开车窗，将手伸出窗外，两个人影从车后倏地探了出来，各自踏着滑板，钻入红色雨雾之中。 凉野风介：“那是什么？” 无面男：“我的朋友。” 凉野风介：“她们去哪里了？” 无面男：“去找你的伙伴——我比较好奇，你为了千代杀死了自己的女朋友，不害怕自己被拔头魔女锁定吗？” 凉野风介：“害死自己爱人的凶手第二次已经杀光了，第三次都没杀这种人——第四次就更没道理了。而且，为了千代——我什么都不怕。” “你说的很有道理，” 无面男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黑色线圈，“现在，可以告诉我，创世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组织吗？总部在哪里？有哪些成员？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凉野风介：“我只认识满天星，我们单线联系。 总部……谁都不知道总部在哪里。甚至，我们可能根本没有总部。 至于目的……我们是以拯救世界为目的的组织，怪诞是我们心目中的神明，帮助神明杀死更多的人，变得越来越厉害，是我们实现梦想的途径。” 无面男：“拯救世界……帮怪诞杀人，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凉野风介：“说实话，我也觉得矛盾。不过满天星说，这是个肮脏的世界，充斥着数不清的肮脏的人，只有把脏血全部放掉，让新鲜的血液重新布满躯体，才能迎来新生——他说的很有道理。” “好吧，” 无面男继续翻书，“关于创世组，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再给我讲一讲可好？我很感兴趣。” …… 走到收费站通道的时候，凉野风介发现通道里躺着密密麻麻的尸体，比自己收集的亡魂还要多。 他躺到了通道最靠外的位置。 身子刚刚放平，一辆货车疾驰而来，被碾压的剧痛让他浑身直冒冷汗。 “痛不痛啊，” 化身厉鬼的高古玉子盘腿坐在一旁，双手扶着脸颊，俯身看他，“我的风介君。” 凉野风介浑身战栗。 此刻，高古玉子的面容完全复原了他杀死她那个晚上的情景——额头流着血，嘴唇发紫，满眼血丝……更可怕的是，她身上似乎散播着一股奇异的磁场，使得他身上仅存不多的理智不停往下掉。 别逗留了，快去投胎吧。凉野风介在心中苦苦哀求。 “怎么能轻易走掉，” 高古玉子轻轻喃着，“我要在这里陪着你，永生永世呢。” 凉野风介眼前一片漆黑…… …… 专车快要抵达银谷小镇的时候，顾醒之前放出去的安井晴香和早惠也赶了回来。 她们踏着滑板，在附近兜兜转转好几圈，并没有发现满天星的身影，对方似乎足够警觉。 不着急，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最新的消息，” 专车停在雪下旅馆门口的时候，活者亲自走出宾馆迎接二人，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们的那位秘密调查员今天暗中走访了数十位受害者家属，他得出一个结论—— 拔头魔女杀死的人都有过出轨史，其中，第二次杀死的人都曾有过害死自己爱人的经历，而第三次杀死的人，他们的爱人都因为被受害者分手患上了抑郁症！ 更重要的是——他非常确定，那些受害者被分手的爱人们都充满了怨气！” 圣子：“非常重要的发现！可以讲一讲，那位秘密调查员怎么查到真相的么。” 活者：“这就与那位调查员身负的某种异能有关系了—— 这位秘密调查员有时灵感上头，就会拥有可以预言未来的能力。他这次或许是太过愤怒了，一下子灵感爆棚，一口气写了一万字的预言，从中发现了为数不多的知情者。而后，他逐一找到那些知情者逐一印证，这才解开了谜题。” 圣子：“那么，他知道拔头魔女第四次出现将要杀死哪些人了？” 活者：“这个……倒是还不能确定。不过，一定和出轨有关。每一个出轨的人都要小心了。” “非常好，” 圣子看了看导演，“至少我们两个很安全。” 活者：“不仅如此，我们的秘密调查员还想到了一条破解魔女第四次杀人的办法！”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431，均订达到180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52章 倒计时一个月 “很显然，所有命中拔头魔女规则的受害者都有一个不可缺少的要素——” 回到雪下旅馆顾醒和圣子的房间，活者继续向两个人介绍神秘调查员的计划，“也就是他所辜负之人的怨气，这几乎已是必要条件。本厅那位秘密调查员认为，只要能够消解那股怨气，就可以破解拔头魔女的规则。” 圣子：“消解怨气……他该不会是想请阴阳师和巫女什么的吧。” 活者：“黎都东郊有一位名叫贺茂真纪的阴阳师，出自鼎鼎大名的贺茂家族，道行高深，术法精通，在业内大有名气。那位秘密调查员想请他出山。” 圣子看向导演。 导演走出房间，似乎是与怪诞们进行了一番协商。 不一会儿，他返回房间，在纸张上写道：【可以】。 圣子：“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活者：“那位秘密调查员说，有一股充满恶意的秘密力量在阻挠我们，对方的能量不小，希望贵联盟遇到这些家伙的时候不要吝啬出手。” …… 活者离开之后，圣子问顾醒：“你真的相信那位阴阳师可以解决拔头魔女？” “先试一试吧，毕竟……那位秘密调查员的调查结果已十分接近真相，” 顾醒将她猛地抱了起来，往汤池走去，“当然，不能把鸡蛋都放进一个篮子里。” 圣子惊呼道：“你要干嘛！” …… 第二天，距离拔头魔女行使规则还有28天。 在与绿友利惠鏖战整整一晚之后，作家于凌晨时分，顶着一对黑眼眶，走出自家公寓，走向自己的私家车。 司机古村和和助理信尹在那条小巷里被切成碎肉之后，作家没有向东警厅申请新的专车、司机和助手。 他选择暂时隐匿下来，暗中调查事件的真相。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需要离开东都，前往黎都东郊，向那位业界鼎鼎大名的阴阳师贺冒真纪发出邀请，他近期都不会返回家中——而这次回家则是为了向女友绿友利惠告知自己的行程。 “嘿，” 坐进驾驶座后，他惊讶地发现，老朋友活者坐在后排的另一边，冲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我最近很敏感，” 作家平复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包烟，“你得庆幸自己的声音足够有特色，要不然现在已经趴在地上了。” “火气别这么大，” 活者盯着作家手里那包烟，“我听说你自打和绿友利惠同居以后就戒烟了。” “绿友受不了烟味，所以我不在家里抽烟，” 作家给活者递了一根，“鬼知道戒烟有多难，能把烟戒掉的人要么是变态，要么是非人类，和他们交友要慎重。” “嘿，昨晚又是一整夜啊，” 活者接过烟，从兜里找打火机。作家已经把火递了过来，活者把烟头怼上去，吸了一口，上下打量着作家，“你这瘦弱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得了。” “这就难免要提及掌握怪诞规则力量的好处了。” 事实上，作家从爆炸头索利那里得到的规则力量不仅仅能让他碎裂的身体恢复原样，还能使他衰败的精力在短暂的时间里恢复如初——他的眼眶是有些发黑，但只是看起来有些疲惫，精力相当旺盛。 “不管怎么说，” 活者不无羡慕地提醒他，“轻易动用怪诞规则的力量，对你的身体并非好事——已有资料表明，大多数怪诞规则的掌控者，使用规则越是频繁，向怪诞深渊滑落的速度就越快、势头越猛。” “总比当场被绿友榨干的好——如果真被榨干了，鬼知道我会变成什么奇葩怨种怪诞，” 作家摇下车窗，冲着窗外吐出一口烟，“对了，你不是在银谷盯着黎都的怪诞联盟吗？怎么有空来这里和我扯皮……等等，他们回黎都了？” “那个圣子说，联盟已经同意我们的计划，” 活者也打开了车窗，“我在那边现在没什么事。给那些怪诞搞服务？这种事助理都能干——要我说，倒不如来看看你是否还健在。” “那正好，” 作家发动汽车，“万一路上有什么不测，可以把你拉出来顶缸……反正你的命无限多。” 活者：“强调一下，我那是平行时空的换位，并不是死不了。” 作家当然知道，活者所谓的替死能力其实是等级很低的避死规则—— 他付出了把灵魂所有权交给【怪诞契约者】的代价，与契约者签订了可以临时交换人生的怪诞协议： 在死亡无限逼近的一瞬间，活者将与某一个平行时空的自己进行位置互换……那是灵魂和肉体的同步交换。 在交换的瞬间，借助时空交汇碰撞时产生的强大力量，活者几乎可以躲避绝大部分的死亡危险，并在一瞬间逃到这个世界任意一个他们想去的角落。 等到下一次致命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将再次返还各自原本的人生，如此无限循环。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平行时空，” 汽车启动，作家打着方向盘往停车场外开车，“所以你可以和无数个平行时空的自己交换人生，所以，理论上而言，你有无数条命。” 活者：“开什么玩笑……和一个活者互换人生就够我头痛了—— 我得记住他的社交关系、习惯、爱好，以及前半生里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要是这里面有好几个活者……我的脑袋要爆炸。” 作家：“我有个问题——另一个活者的能力和你完全一样吗？只有避死……” 活者：“不太一样，那个家伙小时候曾被闪电劈中，拥有了一点点操控电流的能力……当然，可控的电量很小，战斗能力十分有限。” 作家：“你能选择和具体哪一个平行时空的活者交换人生吗？” 活者：“选项不算少——你问这个干嘛？” 作家：“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某一个时空的活者厉害到不像话，可以随意掌控强大的规则力量呢。” 活者：“你这个家伙……” 作家：“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家伙，把他换到这个时空里，应该比你要有用的多。” 活者：“我要下车！” “晚了……” “轰”的一脚油门，作家的专车已飞驰起来。 …… 大概早晨八点多的时候，唐泽真琴乘坐专车赶到黎都机场。 她有意没有对外公布自己此次前往东都的行程，以免那些带着各种应援物的疯狂粉丝打扰到似乎习惯独处的顾醒侦探。 其实，只有那些立足未稳的流量明星才会在乎有多少粉丝接机送机，以免某天热搜内容为XXX新晋当红女星人气凉凉，机场竟无一位粉丝…… 同样基于这个缘由，她戴上了棒球帽、大墨镜、黑色口罩，把脸挡的严严实实。 随唐泽真琴一同赶到机场的是经纪人兼闺蜜高梨树里，以及小时候的玩伴兼随身保镖新谷早仁。 因为不想给广川顾醒留下喜欢迟到的印象，唐泽真琴特意提前半个多小时赶到机场候机大厅，没想到那个时候广川顾醒已经坐在距离登机口很近的一把椅子上，抱着一本硬皮厚书阅读。 “抱歉，” 唐泽真琴从便捷店买了两杯冰美式咖啡，坐到顾醒身旁，给他递了一杯，“我来晚了。” “谢谢，” 顾醒接过咖啡，埋头继续看起书来。唐泽真琴注意到书页上眉写着《第八号当铺》的书名， “是我来的太早。” 唐泽真琴看着广川顾醒的侧脸，脑海里想起阴阳师贺茂真纪对她说的那句话—— 【方才雾中的人，起源是他，终了是他……阁下家中地窖失踪也与他脱不开关系。有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唐泽小姐要是想解开此结，还需从那人处找寻答案】 广川顾醒……这个男人身上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为什么会与自己有着解不开的联系？这究竟又是怎样的联系呢？ “唐泽小姐，” 顾醒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头也不抬地回道：“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哦，没什么，” 唐泽真琴收回目光，“我之前有听蛙人调查员讲，您比他们还要厉害——尤其是，您已掌握了怪诞规则的力量。” “说实话，”顾醒喝了一口咖啡，“我的运气还不错。” “真羡慕您，”唐泽真琴双手握住咖啡，感受纸杯传来的温暖，“在这样一个不仅人吃人，就连怪物也要吃人的世界，掌握了一样足以自保的本领。” “人吃人？” “那些政客和财阀不就是……” 唐泽真琴道：“您听说过娜娅的故事吧？ 事实上，在艺能界，那是非常普遍的事情……无数个娜娅冲进这个圈子里，然后撞的头破血流，大部分人忍气吞声，遍体鳞伤地离去。极少数的人混出头了……敢于直面恶势力、壮烈离开的，只有娜娅……” “所以，” 顾醒抬起头，看向唐泽真琴。他的目光很锐利，即便是在墨镜的掩护下，唐泽真琴也忍不住想躲闪， “您想像我一样，掌控规则的力量？” “做梦都想。” “你得想清楚，”对方大有深意地说道，“那是要付出相当沉重代价的。” 唐泽真琴：“比起被人活生生吃掉，我想，任何代价都不足为虑了。” “那就祈祷吧，”沉默片刻，顾醒回道：“只要足够虔诚，掌控规则的机会总有一天会找到你。” 彼时，唐泽真琴尚未明白广川侦探的话外之音。 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是的，没错，听他的话，虔诚祈祷吧。 …… 黎都东郊，阴阳师贺茂真纪古屋外的青翠竹林。 “没完没了的竹子，” 活者和作家走入竹林已有半个钟头，却始终没能找到古屋的位置。作家从兜里掏出早上那包烟，“这该不是什么阴阳阵法吧？” “离谱，” 活者看着作家，“你来之前没有和贺茂真纪联系过？” 作家：“我亲自上门还不够有诚意？” 活者：“……” 片刻之后，活者打通了东警厅唯一一个从阴阳师转行过来的调查员【魂师】的电话—— “喂？” 活者：“紧急求助。” 魂师：“一准没什么好事。” 活者：“长话短说，我最近在负责拔头魔女的案子，我们调查得出：被拔头魔女杀人规则锁定的人都有如下特征—— …… 所以，我现在被困在了贺茂真纪家外面的竹林里，怎么进去？” 魂师：“放弃吧。” 活者：“开什么玩笑？” 魂师：“没有一个阴阳师不讨厌调查员，你确定要自讨苦吃？” 活者：“为什么？我们又没惹他们。” 魂师：“在调查员这个行业出现之前，阴阳师是官方指定的解决灵异事件的群体。调查员出现以后，几乎再也没有政府官员去拜访他们，社会地位、荣誉和收入集体大幅下降，你指望他们会感激调查员？” 活者：“那你……” 魂师：“来到东警厅以后，我已经被师门除名了。” 活者：“所以我想从你这里走个后门完全不可能了对吧？” 魂师：“看来我没有白费口舌。” 活者：“就没有一个脾气好一点、性格随和一点的阴阳师？对了，我忽然想到——你也是阴阳师啊，难道你不能帮那些受害者的爱人消除怨念？” 魂师：“第一，那种了解因果的术法不是我擅长的领域。第二，消除一千多人的怨念，普通的阴阳师根本办不到。据我所知，全本子只有两位阴阳师有此功力。” 活者：“其中一个是贺茂真纪？” 魂师：“另一位是出自安倍家族的安倍吉蔵——不过，这一位因为前些年搞了阴邪法事，闹出不少人命，被我们国家通缉了，现今不知所踪。” 活者：“所以，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贺茂真纪？” 魂师：“我不认为她会出手相助——想一想，你们真以为自己是被竹林困住了？以贺茂真纪的道行，怎么会不知道你们此刻已进了竹林？她分明就是不想见你们。” 活者：“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魂师：“赌什么？” 活者：“你家那套唐泽真琴小姐亲笔签名的《神秘岛》限量周边画报！如果我输了，作家珍藏的那套唐泽签名的《东都爱情故事》写真给你。” 魂师：“他的写真怎么会在你手里？” 活者：“我救过他的命。” 魂师：“赌一千万円怎么样？” 活者：“唐泽真琴小姐亲笔签名的《神秘岛》画报！” 魂师：“要是我输了，我帮你一次。” 活者：“嘿，你觉得我需要吗？你们哪个家伙不欠我几次……” 魂师：“十次？” 活者：“你害怕了吧？我们可以不赌。” 魂师：“好吧，那就玉石俱焚！输了可别后悔！” …… “混账，”活者挂掉电话，作家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谁允许你拿我的写真集打赌来着！” “听说我，” 活者从他钳子般的大手中奋力挣脱，“就算输了也没关系。小道消息——唐泽真琴最近会来东都，我想办法再帮你搞一套。” “我那本是有编号的！”作家又扑了上来，“限量！限量你懂不懂！” “万一赢了，” 活者连忙往后跑，“你还能拿到他的《神秘岛》不是吗？” “谁稀罕？” 作家追了上来，“我的写真上，唐泽小姐亲手写着——赠给冉冉升起的巨星作家！那是专门为我写的！” “所以，” 活者忽然站住了，一脸正色看着他，“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让贺茂真纪出手，对不对？” “你说的很有道理，” 作家跑到他的身边，大口喘着气，然后突施冷箭，将活者按在地上，一拳怼过去，“不过，让我揍一顿先！” …… 万米高空，飞机正在云层中穿行。 “啊！” 商务舱内，唐泽真琴猛地睁开眼，从梦中惊醒。 “唐泽，” 坐在她左手边的高梨树里关切地凑了过去，“又做噩梦了？” 唐泽真琴脸色煞白，点了点头。 “喝点水，” 高梨树里递给她一杯冰水，“先压压惊。” 坐在身后的新谷早仁也一脸紧张站了起来。 唐泽真琴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一道冰线顺着食道而下，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她对新谷早仁说道：“你先坐下。” 随即，她看向顾醒—— 侦探先生坐在她的右手边，将前排座椅背后的小桌板放下来，桌上那本《第八号当铺》翻到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头顶的阅读灯打开，一杯冰美式卡在凹槽里，耳机戴在他的耳朵眼里……整个人一副悠闲模样，仿佛是去东都度假。 高梨树里见此，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唐泽真琴反倒觉得安心许多……倘使顾醒和她，和高梨树里、新谷早仁一样如临大敌，她才会觉得毫无安全感。 “请问，” 顾醒摘掉耳机，仍然在低头看书， “这次，又梦到我了吗？” “这次的梦完全与广川侦探无关，” 唐泽真琴摇了摇头，开始回忆刚才的梦境，“梦里面，就在这架航班上，我看见一个半张脸上布满了红色眼睛，半张脸很漂亮的女人突然出现，飘在我的眼前，一言不发盯着我……我头皮直发麻……我想起来！” 她看向顾醒，“你还记得我给你看的那本硬皮书吗？” 顾醒点了点头。 唐泽真琴：“书里面就记载了一个半张脸都是红色眼睛的女人，我记得她的名字叫木田姬！” “哦？” 听了这番话，侦探先生似乎大感兴趣，合起书本，向唐泽真琴看了过来，“你带镜子没有？” “镜子？” “对，随便什么镜子。” “您看，”一旁的高梨树里连忙从包里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化妆镜，“这个行吗？” “行，唐泽你照一下自己的脖子。” “哦，”唐泽接过镜子，把镜面对准自己的脖子，“这样就可以了？” 唐泽真琴：“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唐泽真琴扭动脖子，认真看着，“没有啊……” 顾醒：“你没有看到一条黑色线圈？” “没有，” 唐泽真琴摇了摇头，“有什么问题吗？” “离奇，” 顾醒面露沉思之色，接着压低了声音，问道：“冒昧问一下：唐泽小姐之前有没有谈过恋爱。事先说明——我绝不是出于八卦好奇之心，也绝不会向娱乐报刊透露，完全为了调查案件。” 高梨树里下意识抓住了唐泽真琴的衣袖。 “没什么好隐瞒的，” 唐泽真琴看了看高梨树里，示意她不要太过紧张，接着瞧向顾醒，“我曾有过两段感情经历，第一段是在念书的时候，对方是大我一级的学长；第二段是我刚入行，对方是当时业内颇有名气的前辈男明星。” 顾醒：“请问，在这两段恋情当中，您有没有辜负对方？” 唐泽真琴：“辜负？” 顾醒：“更准确地说，您爱上了别人，所以脚踩两条船。或者，干脆移情别恋，向对方提出分手……” 高梨树里：“您太过分了吧？我家唐泽绝不是这种人！” “树里，你先冷静一下，” 唐泽真琴则依旧保持着良好的态度和情绪，“广川侦探不是已经事先说清楚了吗，完全出于办案——” 她说着，双目直视顾醒，“我可以向您发誓，绝没有这种事。我的这两段感情都是因为彼此不大合适的缘故而终止，我也绝没有发生在相恋期间喜欢别人的差劲状况。” “外界之前有传过，” 高梨树里气呼呼补充道：“说那个叫东山拓海的男明星亲眼看见唐泽真琴与别的男人幽会，所以一怒之下和唐泽提出分手。事实上，根本就是东山拓海自己勾搭上了一个当红歌星，找了个借口和唐泽分手！” 顾醒：“哦，这个新闻我那时有关注，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澄清呢？” 高梨树里：“东山拓海是出了名的难缠，在业内也颇有能量，我们当时商量了好一番，最终决定息事宁人。” “这样啊……” 顾醒望向机窗外，再次陷入沉思。 “请问，” 这时，一名空姐小心翼翼走到唐泽真琴身边，“您是唐泽小姐吗。” “是的，”唐泽真琴点了点头，“还请您小声一点。” 空姐：“太好了，我想和您合照一张可以吗？我是您的忠实粉丝！”说着，拿出手机，把自己在论坛上唐泽粉丝名牌亮了出来，等级果然很高。 唐泽真琴：“当然可以。” 不一会儿，机舱的空姐全都凑过来了。 唐泽真琴心中忍不住暗想，这些空姐之中，会不会藏着那个半张脸都是红色眼睛的女人呢，她叫木田姬对吧，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胡思乱想什么，简直把梦境和现实搞混了。还是专心合照好了…… …… 抵达东都机场之后，地勤服务人员径直把唐泽真琴一行引至贵宾候机室，同样带着墨镜的新晋当红女星谷川熏等候在此。 “唐泽姐！” 看见唐泽真琴，谷川熏立刻摘掉墨镜，向这边走了过来，给了唐泽真琴一个热烈的拥抱，“终于把您盼来了啊。” 唐泽真琴：“上一次在黎都机场的时候，真心感谢——” “您这是什么话，” 谷川熏道：“您还记得吧，拍摄《东都爱情故事》的时候，我被剧组那些家伙欺负的很惨，多亏了您仗义相助。” 唐泽真琴和谷川熏的交情还要从《东都爱情故事》说起。 那个时候唐泽真琴已经出演过《神秘岛》，咖位已然不小，谷川熏却还是一个只露了寥寥几面的小配角，但样貌着实不差，气质又是冰山美人的模板，难免被品行不良的副导演盯上…… 唐泽真琴当时将这些全都看在眼里，她也不好和剧组人员冲突，于是邀请谷川熏拍摄之时和自己同住一起，这才帮助对方躲过了难缠的麻烦。 后来，《东都爱情故事》在全国热播，热度空前高涨，谷川熏虽然只打了个酱油，但因为那张一眼就能给人深刻印象的漂亮脸蛋，被一位电影导演看中，拍摄了一部票房小爆的惊悚电影，终于在艺能界展露头角。 “啊，” 在和经纪人高梨树里打完招呼之后，谷川熏终于注意到一旁的顾醒，“这位就是您之前雇佣的那位王牌保镖吧？我认识你，高仓健！” 因为私生饭怪诞的事情，唐泽真琴曾雇佣广川顾醒以保镖的身份在自己身边调查案件，结果因为顾醒的长相很像年轻时候的高仓健，唐泽真琴的粉丝们于是开始磕两人的cp，这事儿当时还上了热搜，谷川熏知晓不足为奇。 “广川先生其实是一名侦探，”唐泽真琴解释道：“我这边遇到了一点麻烦，拜托他来帮忙。” “所以，你们的CP是假的咯？” 谷川熏颇为失望道：“亏我当时磕的那么甜。” 唐泽真琴无奈道：“你现在这副吃瓜党的样子，和以往一贯的冰冷美人形象差距也太大了。” 谷川熏：“全怪事务所给的人设，不能崩……要不然我也懒得装啊。” 唐泽真琴：“我的戏什么时候开拍？” “随时可以，” 谷川熏带着几人往贵宾通道的出口走去，“但重点不是拍戏啊，我们剧组近期设在银谷温泉小镇，那里环境真的超级棒，我听说你最近有点心烦，所以邀请你来这里度假…… 什么……你以为帮我客串一次，就能还掉上次的恩情吗？拜托，我那天拍了一整天的戏，疲惫的要命，还大半夜专程从东都赶到黎都帮你解围，后来因为这件事被导演点名批评……对，我讹上您啦。” …… “写完没有？” 活者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作家，而作家，正盘腿坐在地上，背靠一棵竹子，拿着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奋笔疾书。 刚才，两个人又在竹林里寻找了一番，大声呼喊贺茂真纪的名字，得到的回应是——他们走到了竹林之外，看到了下山的路。显然，对方并不欢迎他们。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作家的灵感忽然涌上心头，当场开始创作。活者虽然颇为不满，但知道对方的创作往往和现实直接相关，也不好打断。 “马上……” 作家说着，写完最后几个字，随即把笔记本递给活者。 活者大概翻看了一番，看出作家写的是一篇短篇小说，主人公就是活者和作家本人，剧情则是两个人为了破解拔头魔女的规则，来到黎都东郊贺茂真纪的竹林，却被困在了…… 活者很快翻到最后，小说的结尾竟然是两个人在竹林里大搞破坏，烧毁了大片竹林，贺茂真纪迫不得已现身相见。 “这……”活者手里拿着作家的笔记本哭笑不得，“你是认真的？” “在我灵感提供的几个方向里，” 作家已经开始打量附近的竹林，“只有这一个才能达到效果。” 活者：“别忘了，这片竹林是阵法，搞不好是幻阵之类，你打算怎么烧？用你那祖传的打火机？” “用这个，” 作家从兜里掏出一个爆炸头的手办，“我女朋友给我的。” “混蛋，有个怪诞女朋友了不起啊？”活者走过去，伸手抓玩偶，“给我瞧瞧。” “别动，” 作家拨开他的手，“你想被卷入索利的平行世界？” 活者：“索利……平行世界？” “你知道吗，” 作家手捧索利，“这是绿友利惠设计的第十代索利，每一代索利都伴随着一个单独的、以他为主角的平行世界。 这些平行世界大多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怪诞，只是处于怪诞发展的不同阶段。 有的是怪诞与人类共存，人类甚至可以利用怪诞规则的力量发电、制造食物和能源、遨游太空，那里充斥浪漫和荒诞的精神气质——绿友将其称之为怪诞朋克世界。 有的则身处怪诞末世，人类完全没有活头……很不巧，第十代索利身处的就是怪诞末世。”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向往怪诞朋克世界的，” 活者把手缩了回去，“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对付这片竹林？” 作家：“我想让索利从他的世界里引出一团叫做地狱火的怪诞，虽然我们无法控制它，但……” 话没说完，眼前的竹林忽然剧烈摇晃起来，顷刻间，竹林中演化出一条窄窄的青石小路。 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自头顶飘然而落—— “你们顺着小路进来。”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471，均订达到182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9千字章 第353章 圣子之劫 坐上谷川熏的保姆车，顾醒、唐泽真琴几人径直前往银谷小镇。 沿路，顾醒通过山蒲氏怪诞分身，随时向圣子汇报自己这边的动向。对于顾醒能与两位当红明星，尤其是与偶像唐泽真琴亲密接触，圣子表示十分羡慕。 “我的计划是这样，” 和唐泽真琴坐在同排的谷川熏向兴致勃勃地向对方介绍这几天的安排， “今天时间已经不早，先带你去银谷最有名的温泉旅馆住下来，房间我很早之前就预定了。晚上我们一起泡温泉，那边的水质、温度，还有露天的风景，真的超赞。 明天早晨，我们先把你的镜头搞定，然后下午，我带你去附近的雪山……” “谷川，” 坐在副驾驶的谷川熏的助理忽然转过头来，“您真的不抽时间去医院瞧一瞧吗？” 谷川熏：“喂，好不容易唐泽姐来到东都，你别打扰我的兴致啊。” “怎么，”唐泽真琴看着谷川熏，“你的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大事，” 谷川熏道：“就是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自己脖子上多出一条黑色线圈，像是被人拿尺子比着，然后用黑色中性笔画上去的。离谱的是—— 我问过经纪人、助理还有剧组的演员、工作人员之后才确定，这条线圈似乎只有我自己能看见。” 说着，她扬起脖子，用手比划着，向唐泽真琴展示黑色线圈所在的位置。 唐泽真琴凑近她的脖子，“你确定这里有条黑色线圈？” “你看，我就说嘛，” 谷川熏找来一面巴掌大的化妆镜，对准自己的脖子，她扭了扭脖子，“我可能出现幻觉了，或许是近来休息不好。” “广川侦探，”唐泽真琴则看向顾醒，“您是业内人士，不知对此有什么看法。” 顾醒：“我是否可以问谷川小姐几个问题？” “广川侦探是黎都颇有名气的怪异事件侦探，” 唐泽真琴对谷川熏说道：“我想，你不妨向他咨询一番。” 谷川熏：“当然，咨询费可不要太高哦。” 唐泽真琴：“年收入过亿的你也太小气啦……” “请问谷川小姐，” 顾醒拿出纸笔，假装开始记录，“黑色线圈出以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啊，您说对了。” 谷川熏面露惊讶神色， “这件事我都没有跟别人说过诶—— 从今天早晨开始，我一直觉得有什么很重要、很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我私下以为可能是我昨天晚上梦到了什么。人们总是会在醒来之后忘掉梦里发生的事情，我也经常这样。不过，这次感觉总是有些特别。” “接下来的问题可能有些冒昧，” 顾醒接着说道：“但对这次咨询很重要，希望谷川小姐照实回答——您有过几次恋爱的经历。” 谷川熏看向唐泽真琴。 唐泽真琴：“他刚才也问过我，别太顾虑，我敢肯定，广川君不是那种向娱乐记者出卖消息的低级侦探。” 谷川熏：“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顾醒：“当真？” 谷川熏：“这可没什么好骄傲的。” 顾醒：“倒也是……” 唐泽真琴：“请问，谷川她是不是……” 顾醒：“大概率是怪诞事件，暂时不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但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我这边建议她尽快联络东都警视厅的特殊调查部门。” 谷川熏：“怪诞事件？” 顾醒：“您在论坛上看到过那些稀奇古怪又恐怖的怪诞吃人的传说吧？” 谷川熏：“啊，该不会……” 顾醒：“那些传说可不都是胡编乱造的。” 谷川熏：“您的意思是，我遇到类似的怪物了？” 顾醒：“只是我个人的推测。” 谷川熏：“您说暂时不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不知这个暂时有多久？” 顾醒：“十天以内应该问题不大。” “还真是令人头大，” 谷川熏看向唐泽真琴，“唐泽姐，好消息是——咱们的计划暂时不用改变。” 唐泽真琴：“坏消息呢？” 谷川熏：“十天之后，你可不可以带着广川侦探，和我一起我去东警厅咨询，我真的有点害怕。” 唐泽真琴：“害怕你还掐点过去？” 谷川熏：“至少要尽情地享受无忧无虑的这十天嘛……” “广川侦探，”唐泽真琴看向顾醒，“不知您意下如何。” 顾醒：“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好吧，” 唐泽真琴无奈看着谷川熏，“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早一点去报警才好。” “今朝有酒今朝醉，”谷川熏摇下窗户，看向外面的风景，风吹动她的头发，美不胜收，“万岁！” …… “所以，” 黎都东郊，竹林古屋内，头戴乌帽子、容貌十分清秀的阴阳师贺茂真纪没有给活者和作家上茶，只是神色清冷地说道： “二位是希望我能帮助这些出轨之人消除绑缚在他们身上的怨念，继而使得他们逃脱拔头魔女的锁定？” 活者：“是的。” 贺茂真纪：“我为什么要帮助这些品行恶劣之人。” 活者：“这些无序怪诞，通过规则杀死普通人类，以此强化提升自己的规则，然后杀死更多的人类。或许一时看来，她们所杀之人死有余辜，但随着受害者的增多，难免规则波及的范围会更多，也将有更多的无辜受害者。” “是么，” 贺茂真纪摇了摇手中羽扇：“据我所知，黎都的特殊调查部门已经和一群杀人的怪诞联手了，还将对方命名为怪诞联盟，你们就不怕这些怪诞补全规则？” 活者：“黎都方面有他们自己的考量。 此外，据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怪诞联盟的成员在加入联盟之后，都呈现出了杀人数量和频率骤降的现象，且被杀之人大多是逍遥法外的漏网之鱼，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而拔头魔女呢，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十倍增长的受害者，如此下去，迟早有一天，整个国家，乃至全世界都要遭殃。 所以，我们必须在其大势未成之前，彻底将她扼杀。” 贺茂真纪：“这里禁止抽烟。” “别担心，”一旁的作家把烟盒塞回口袋里，“我就是拿出来摸一摸。” 贺茂真纪：“就在这里，还有一个和无序杀人的怪诞谈恋爱的调查员。” 活者：“准确地说，绿友利惠不杀人，她只是把人类送往另一个平行世界。而且，自从和作家搞上以后，绿友利惠已经收敛很多了。拜托，拔头魔女真的很危险，我们决不能放任她第四次行驶规则！” 贺茂真纪：“你们果真都是这样想的吗。” 活者：“当然，要不然怎么会一大早驱车专程赶到这里。” 贺茂真纪：“可是，这位作家先生好像和您的意见不大一致。” 作家：“没错，我的目的是给古村和和信尹报仇，解决魔女只是顺手为之。” 活者：“古村和信尹是被拔头魔女杀死的？” 作家：“据我调查，是魔女的走狗。” 活者：“你可从来没和我提起过。” 作家：“现在提了。” 活者：“那你干嘛不直接对付他们，岂不是更容易。” 作家：“杀人诛心——毁灭肉体也太便宜这些家伙了，我要摧毁他们的梦想。” 活者：“你这家伙……干嘛都把实话说出来？” “我很欣赏您的坦诚，” 贺茂真纪转过身，背对着两个人，“但要是请我出手的话，为拯救苍生和为一己之私，是完全两种代价。” 作家：“你开价吧。” 贺茂真纪：“我有三个条件，第一，时间还有一个月，我要你写一本关于阴阳师的小说，还要登上我们国家的新书畅销榜。” 活者：“这不可能……你知不知道这个家伙从业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卖出过一本畅销书！” 作家：“我只是叫好不叫座！” 活者：“根本连叫好声都没有吧？” 贺茂真纪：“第二，我想要绿友利惠设计的第十代安倍晴明的手办。” 作家：“这个我得问问我女朋友。而且，你确定想要那种手办？它们一个比一个危险。” 活者：“我们可以把对绿友利惠手办网店的屏蔽专门向你解开，网上购物很方便的。” 贺茂真纪：“我是不会付钱的。” 作家：“……” 活者：“据我所知，您每年做法事的收入可不菲啊。” 贺茂真纪：“我并非吝啬——从绿友利惠的网店购买和绿友利惠赠与，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正中对方的规则。” 作家：“贺茂大师要是转行调查员，一定非常优秀。” “在阴阳师的圈子里，你这条算是地狱笑话，” 贺茂真纪说道：“第三个条件，让绿友利惠来这里见我。” “这才是真正的地狱笑话，”作家说道：“你大概不知道……束于规则的限制，绿友利惠是无法离开东都市的。” “那是你们的问题，” 贺茂真纪扇了扇羽扇，“大竹，送客吧……” 话音方落，从门外走进一位月末五六岁的女童，声音很是清脆，“两位客人随我来吧，我带你们离开门外的竹林。” …… “主人，” 片刻之后，女童送走作家和活者后返了回来，摇身一变，整个人化作一条五尾白狐，“你刚才提的那些条件是在考验他们？” “当然不是，” 贺茂真纪正在手机上搜索限量款手办的价格，“找个由头打发好了，总不能真的去和那什么拔头魔女对线……放心吧，那个作家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也没有搞明白什么是写作，他会扑街一辈子的。” 白狐：“那你还要人家送你手办。” “这个，”贺茂真纪随手点开一个链接，“万一能白赚一个限量级手办也不错嘛。” 白狐：“……” …… 竹林之外。 汽车里。作家在驾驶位，活者在副驾驶。 “可憋死我了，” 作家从兜里掏出那包烟，连忙抽出一根点着，“呼——” “别只管自己啊，” 活者和他讨来一根，同样点着，“我说，你真的打算30天内写一本畅销书？” “不然呢？”作家吐出一口，“把贺茂真纪绑架了，然后威逼利诱？” 活者：“这样只会适得其反——那个女人可不简单。” 作家：“除了贺茂真纪还有别的候选人吗？” 活者：“没了。” “瞧着吧，” 作家抖了抖烟灰，发动汽车， “这倒是给了我十足的动力，让我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写一本畅销书—— 如果连为古村和信尹报仇都不能激发我的斗志，写出一本被世人认可的佳作来，那我这辈子可能真的就这样了。” 活者：“所以，绿友利惠可以离开东都？” “这……” 作家踩下油门，汽车动了起来，“管他呢，先往前走，总会有办法的。” …… 谷川熏的保姆车停在了银谷小镇最知名的网红旅馆银松旅馆门口。 银松旅馆如今已被谷川熏所在的剧组包场，作为电影《雪镇诡事》的实景拍摄现场。 银谷旅馆在小镇里的位置颇为偏僻，而且相对独立，四周没有其他旅馆和宅院，加之导演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所以目前环境比较清净，只是偶尔有三三两两的游客步行路过，对着旅馆指指点点、拍照留念。 唐泽真琴一行抵达之后，看到《雪镇诡事》的导演斋藤胜人亲自在旅馆门口等候迎接。 “斋藤导演，” 唐泽真琴连忙下车，与对方寒暄，“怎敢劳您大驾。” 斋藤胜人虽然年纪尚轻，但已指导了几部颇有票房的电影，在业内名气初显，此刻亲自迎接唐泽，可见对唐泽的重视。 斋藤胜人笑道：“唐泽小姐在我的电影里稍作客串，电影票房至少提升两成，如此大金主，我恨不得亲去机场相迎，全怪谷川熏拦着我。” 谷川熏：“明明是你担心拍摄进度，对我说银松旅馆的包场费很贵，要分秒必争好不好……” 斋藤胜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谷川熏：“就是怕你栽赃，我有录音哦。” 斋藤胜人：“……” …… “广川侦探，” 众人正要进入银松旅馆大厅时，唐泽真琴注意到顾醒一直在盯着不远处一个正在以银松旅馆为背景自拍的女人，“是你认识的朋友吗？” “是啊，她叫西井圣子，” 顾醒望着圣子的方向，皱了皱眉眉头，“是我在静安警察署刑事课工作时的同事。” 一旁的谷川熏：“那您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顾醒：“我忽然想起来，圣子现在已经调任黎都警察本部特殊调查课调查员助理。或许，她会对谷川熏遇到的情况有更多了解。” 谷川熏：“不是说好，十天以后再说吗。” “太好了，” 唐泽真琴看着顾醒，“我可以和你一起过去邀请一下圣子小姐吗。” 顾醒：“据我了解，圣子小姐是你的忠实粉丝。” 谷川熏：“你们两个不打算问一问本人的意见吗。” 唐泽真琴对顾醒道：“我们现在就去？” 顾醒：“好的。” 谷川熏：“好吧，如果你们非要去，作为‘受益者’的我也责无旁贷吧？我和你们一起。” …… 三人一起向圣子走了过去。 此时，圣子正背对银松旅馆自拍，十分专注。 “好久不见啊，” 顾醒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圣子小姐。” 圣子的镜头里出现了顾醒，她随即转过身来，“顾醒君？” 接着，她看到了唐泽真琴和谷川熏，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会吧，唐泽真琴！谷川熏！我没有看错吧！” “拜托，” 顾醒道：“在异地他乡，看到我这位老朋友不是更应该让你感到激动？” “请问，” 圣子走到唐泽真琴面前，“您真的是唐泽小姐吗？你们在这里拍戏？” “是我，” 唐泽真琴打量着对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圣子：“您的别墅——您忘了吗，奈良公寓大楼吃人魔事件之后，您专程邀请我们刑事课全体到您家中做客。” “想起来了，” 之前因为黎都巨洞消失、消忆器恢复正常的缘故，唐泽真琴关于熊田信彦肆虐奈良公寓的记忆被黎都怪诞调查课抹除了记忆，但不久之后，黎都巨洞去而复返，唐泽真琴又想方设法查到了当时发生的状况，对那段往事已有所了解， “那一次，能侥幸逃脱，真的该好好感谢你们。” 圣子：“此时此刻，我只想要合影一张——不仅是和唐泽真琴小姐。谷川熏小姐，我也想和您拍一张合照。” 此时，似乎是因为遇到了编外人员圣子，谷川熏又恢复了大众熟知的高冷形象，对于圣子的邀请，她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拍照很顺利，意外的是，在手机相册里，圣子的颜在与唐泽、谷川的合照中也毫不逊色。 “圣子，” 合照之后，顾醒和圣子寒暄起来，他依旧目不转睛盯着圣子胸口，“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带着怪诞联盟来银谷度假，”圣子道：“正好碰上一起案子。” 顾醒：“我在黎都听过怪诞联盟，还听说你成了他们的联络员？” 圣子：“没错。” 顾醒：“怪诞也需要休假？” 圣子：“是啊，是那位无面导演的意思，他真是个怪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临时接了唐泽小姐的私人保镖，对了，” 说着，他向圣子介绍起谷川熏遇到的麻烦， “谷川小姐今天早晨起来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出现一条别人看不见的黑色线圈。此外，她还有失忆的状况。” 圣子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走到谷川熏面前，问道：“像黑色中性笔画上去的那种黑色线圈？” 谷川熏：“没错。” 圣子：“谷川小姐，我想你遇到麻烦了——那是个非常可怕的……怪物。我想，我们两个需要单独聊一聊。” “等一等，” 顾醒对圣子说道：“在你们两个谈话之前，我想和你单独聊一聊……” 圣子：“什么事？” 顾醒指了指不远处的雪地。 圣子：“好吧。” …… “怎么回事？” 两人单独走到一边，顾醒看着圣子胸口的锁链，“它为什么会一下变的这么红？” 圣子：“应该是【怪诞轮回者】快要来了。” 顾醒：“我见过红衫的锁链，颜色到了这个程度的话，距离怪诞轮回者降临大概只剩1个月左右。” 圣子：“这样岂不是和魔女发动规则的时间差不多？” 顾醒点了点头，“应该会比魔女来的晚一些。” “放心吧，”圣子笑道：“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你就专心对付魔女。” 说完，圣子就带着谷川熏单独谈话去了。 顾醒则陷入了沉思之中。 是时候启动那件事情了……这让他不禁再次回想起自己和圣子、红衫、乌鸦、真衣从怪诞轮回者试炼场逃出升天的那个下午…… 那天，天色晴朗，风也温柔，她们都沉浸于刚刚从魔鬼试炼场考验中逃出生天的喜悦中，红衫以不方便让顾醒听到为由避开了他，但顾醒驱使昏鸦，暗中听到了她和她们的对话—— 红衫：“要想把顾醒君变成替死鬼，仅和他为爱鼓掌远远不够。我得到的提示是——还要怀上他的孩子。” 圣子：“太离谱了……” 红衫：“我仔细想想倒也有其合理性——我帮顾醒君绵延子嗣，顾醒君代我投胎转世，一报还一报，很合理。” 乌鸦：“……” 圣子：“你们不觉得就算这样说还是很离谱吗？红衫姐，您肯定没说实话！” 红衫：“好吧……我并非没有说实话，只是没有把实话说全，我得到的完整提示是——和顾醒君这样的人物共度良宵，让他爱上自己，并怀上他的孩子，他就会成为替死鬼。” 圣子：“……” 乌鸦：“所以，我比较关心，这一条对我们其他人管用不管用？” 红衫：“如果你是女人，又恰好能找到顾醒君这样的男人，恰好他愿意和你为爱鼓掌，恰好鼓掌那天选对了日子，那你大有机会。” 圣子：“你们谁要是打算找顾醒君当替死鬼，别怪我向顾醒君通风报信！” 红衫：“喂，就算你真的喜欢顾醒君，也不好挡住我们几个人的生路吧？” 圣子：“顾醒君救过我的命。” 红衫：“我也只是开个玩笑——难不成我还真会找他当替死鬼？” “喂，”圣子看向乌鸦和真衣，“你们两个呢？” 乌鸦：“我对顾醒没兴趣，我宁可去找正义。” 真衣：“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我宁可去试炼场。” “你们也别太绝望了，”红衫宽抚道：“试炼场初次降临前，有延后的机会，到时候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圣子：“更绝望了，延后又不是取消……” …… “顾醒君，” 唐泽真琴走到顾醒身边，将他从沉思中唤醒，“谷川说，也为您准备好了房间，旅途劳累，我们先去休整一下可好？” “好。” 顾醒点了点头，跟着唐泽真琴走进了银松旅馆，他的思绪却全在圣子那头。 和圣子确定了关系之后，顾醒和她每一次鱼水交融之时，圣子总是会提前准备好小雨伞。顾醒嘴上不说，但十分明白圣子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毫无疑问，让顾醒成为替死鬼的条件有三个——1和顾醒共度良宵；2让顾醒爱上她；3怀上顾醒的孩子。 这三个条件，圣子已经达成了两项。 是时候让雨伞漏点水了。 他如此想到。 …… 将近夜深之时，作家和活者回到了东都练马区，作家居住的公寓。 “你自己打车回去，” 作家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看了看手表，“我赶时间。” 活者：“我可是有司机和专车的人。” “嘴欠迟早会要了你的命，”作家身子一僵，回头恶狠狠盯着对方，“就算它有一百条。” “开个玩笑嘛，我陪你走了那么远的路，结果你让我打车回家……” 活者伸手，“怎么也得来根烟吧？” 作家哼了一声，掏出烟盒，里面还剩最后两根，他随手递给活者一根。 “想好这本书的卖点了吗？” 点燃烟，活者问道：“只有阴阳师的元素恐怕不行，全本子有数不清的扑街作家栽到这个题材上。” “单讲阴阳师肯定会扑街的，” 作家把手伸到窗外，抖了抖烟头，“我打算触碰一个我之前一直很想写的题材。” 活者：“什么？” 作家：“原本互相暧昧的一对男女，突然有一天，因为一个离谱的性转怪谈事件，男人变成了女人，女人变成了男人，他们之间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活者：“我的天，这不是答案和夜影的故事？” 作家：“对，原型就是答案和夜影，然后把阴阳师的元素加进来，就写阴阳师和调查员之前的矛盾和斗争，加上怪诞事件。你觉得怎样？” 活者：“答案应该没什么意见……你就不怕夜影把你杀了？” “先别管这么多，大不了到时候我躲在绿友利惠的手办屋里，” 作家狠狠抽了一口烟，“短时间内想火一本书，一定要有爆点。除了这个题材，我想不到别的。” 活者：“我记得春日说过，你以前的书都不会太肤浅……这次不会因为急功近利，搞一些花里胡哨的噱头，写自己不擅长的口水文，反而适得其反大扑街吧？” 作家：“开什么玩笑，写值得思考的好书是我这辈子的追求。我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抛弃自己的底线——我的新书依然会很深刻。” 活者：“好吧，被你这么一说，我的胃口倒是被吊起来了，很想看看小说写出来之后到底怎么样。” 作家：“敬请期待吧，扑街作家的第一本爆款——《阴阳互转的怪谈爱恋》！” “说真的，这名字不怎么样，” 活者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比如，帮你出个点子或者书名之类。” “你对创作一无所知，只会帮倒忙，” 作家把烟头丢进车载烟灰缸里，“放心吧，我肯定会让贺茂真纪那个女人愿赌服输的。这段时间，你也别闲着—— 按照上一次的规律，拔头魔女多半每天都在锁定新的受害者，你想办法找到他们。等我完成了贺茂真纪的条件，就不必再浪费时间找人了。”活者：“一千个受害者，你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作家：“你可以试试一个月之内写一本畅销书。” “畅销书还好，我可请不动你的女朋友。” 活者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就这样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下车的一瞬间，一个小小的黑影钻进了他的口袋里。 …… 银松旅馆，谷川熏的房间。 “这次谈话就到这里吧，” 圣子站起身，和谷川熏道别，“请谷川小姐一定记得，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系，一旦发生一场状况，第一时间告知我。” 谷川熏：“所以，我们现在是在等那位阴阳师出手消解怨恨？” 圣子：“没错，但这件事需要保密。” 谷川熏：“可是，我真的没有谈过恋爱，更不可能出轨啊？” 圣子：“或许，那位阴阳师能够解开谜题吧。” “好吧，” 谷川熏将圣子送到门口，“明天记得来片场看我和唐泽姐拍戏哦。” 圣子：“好的，一定！” 告别谷川熏，圣子离开银松旅馆独自返回雪下旅馆。 胸前的锁链红光愈盛，她心中不由生出一种随时都会被卷入【怪诞轮回者】猎场的不祥之感。 此时此刻，她很想立刻见到顾醒，投入他的怀中，安安静静地等待，直到灾厄真正降临的那一刻。 这时，一个沧桑遥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新的试炼场即将开启。作为试炼场的新人，你有三次将延后的机会。你……会选择延后吗？” 圣子愣了许久，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人，“你是谁？” “第一次延后，需要你付出五年生命的代价。 第二次延后，需要付出二十五年的代价。 第三次延后，你将只剩半年的生命。” 沧桑的声音说道：“给你的思考时间很短暂，我随时会离开，快点抉择吧。” 圣子：“可以延后多久？” 沧桑的声音：“或许一个月，或许一年。总之，要看你的下一次试炼场何时到来。” “好吧，” 圣子道：“与心爱之人在一起的时光总是无比珍贵，与亲人和朋友总有道不完的别，如果进入试炼场就意味着死亡，那么用5年来换取一段告别的时光，完全无需考虑—— 请帮我延后入场吧，谢谢！” …… 夜深人静。 黎东高速收费站。 一辆闪着大灯、满载货物的货车从通道缓缓碾了过去，伴随着通道里一种青色尸体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在将鬼脚凉野风介送到收费站之后，喜多英二郎似乎积累了足够多的能量，规则得到了新的补全。 原来的规则3： 【城市出口的收费站通道是他藏匿尸体，惩罚忘恩负义者的储藏间。收集的尸体的越多，喜多英二郎的怪诞规则便会越完善（E）】。 变成了： 【城市出口的收费站通道是他藏匿尸体，惩罚忘恩负义者的储藏间。躺在通道里的尸体们拥有了说话和惨叫的能力。 与此同时，他们身体将更加敏感，承受的痛苦将进一步放大。灯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就像阳光照在吸血鬼的身上。而他们痛苦的嚎叫也将形成声波攻击，刺痛彼此敏感的神经。 收集的尸体的越多，喜多英二郎的怪诞规则便会越完善。 对尸体造成的伤害越高，喜多英二郎的怪诞规则便越有机会得到完善（E）】 很难说，这次进化与喜多英二郎在娜娅事务所放映室里看了一些经典的吸血鬼电影没有关系。 …… 凉野风介躺在通道最外层。 他刚刚经历了一整套的极端伤害—— 万吨巨轮一般的货车缓慢碾过他的身体。 烈火般的灯光烤焦了浑身的肌肤。 身边尸体一阵一阵的鬼哭狼嚎，使得他头痛欲裂。 随着一辆辆汽车驶过，这样的伤害一次次轮回上演，仿佛没有尽头。 更加恐怖的是，一旁的尸体们都变成了他死去女友高古玉子的面孔，不停散发着令人理智狂掉的气息。他觉得自己如果不是已经变成了尸体，一定早就被吓死了。 “怎么样，” 无面男子走了过来，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想好了没有。” ———— 本章后半部分请移步起点app作家说中继续阅读。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508，均订达到183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追更的道友们，请往后再翻一页，给顾醒、圣子和喜欢的角色点个赞吧。 第354章 怪诞交易者再次出现 听到无面男子的问话，凉野风介痛苦地问：“想好什么？” “想一想，” 无面男子蹲了下来，用冷漠的目光凝视着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应该如实告诉我的事情。” 凉野风介：“说了的话，就能让我离开这里？” 无面男子：“那得看它有没有用。” 凉野风介：“别再调查圣女的事情了，你们所做的一切圣女都会知晓。” 无面男子：“这是她的规则？” 凉野风介：“我也不清楚，总之，她会给我们带来准确的信息。” 无面男子：“比如？” 凉野风介：“我不是无缘无故守在长谷川千代那里的。” 无面男：“还有没有更有用的消息。” “放过我吧，” 凉野风介痛苦地摇了摇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好吧，你继续回忆，想到什么，随时呼唤我。” 凉野风介：“怎么呼唤？你都不在这里！” “你就对着空气大喊，” 无面男说着，转身离去，“我想起来了——我就会赶过来。” “喂，” 凉野风介冲着他高大的背影大声喊道：“你不是答应要带我离开这里吗！难道我提供的消息没有用？” “不，很有用，” 无面男坐上了一辆鬼魅般的出租车，“但是，你总得给我时间验证一下吧？” “拜托快一点啊，” 凉野风介哀嚎道：“我一分钟也受不了这个地方了！” “混蛋，”身旁一个亲手杀死自己母亲的不孝子对他怒目而视，压低了声音，“瞎喊什么，这么高的分贝想害死谁啊？” “好的，” 看着他脸上高古玉子惨白的面孔，凉野风介畏畏缩缩道：“知道了，再也不喊了。” 闭上眼睛，凉野风介开始期盼无面男子再次回到这里，带给他可以离开这里的好消息。 这时，一只冰冷的手缓缓扒开了他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他已故女友高古玉子的亡魂……她才不会让他安心地闭上眼睛呢。 …… 深夜，顾醒返回银谷小镇，将自己和山蒲氏怪诞分身的记忆进行了同步融合。 今天一整天，圣子和导演分头行动。 山蒲氏分身以导演的身份带着怪诞联盟摄制组在银谷小镇取了一些雪景，以备某一部电影当中用得到。直到此刻，导演还在银谷小镇中取雪中夜景的镜头。 顾醒返回雪下旅馆的房间后，看见圣子正坐在书桌前翻看《幸福来敲门》（剧本版）……那是代表着喜多阳介的书籍。 “这位女士，现在还不睡，” 顾醒走到她的身后，“可是在等你心爱的人？” “你回来太晚了，” 圣子转过身，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然后扑进顾醒怀里，“我困死了！” “咦，” 顾醒稍稍推开圣子，看着她胸前的锁链，“我没看错吧……它的颜色好像淡了很多？” “没错，” 圣子笑了笑，“不知为什么，今天颜色突然变淡了，看这样子，【怪诞轮回者】试炼场的到来又推后了，好事……” 顾醒本能觉得不大对劲，他仔细端详圣子的脸，很快发现了异常—— 圣子的眼角，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皱纹。 圣子的肌肤一向紧致光滑，今天下午顾醒和圣子在银松旅馆门口见面的时候，分明记得圣子的眼角还没有这道细纹。 圣子：“你在看什么啊？” “这里，”顾醒轻抚着圣子眼角的纹路，“你怎么有鱼尾纹了？” “啊！” 圣子惊叫一声，连忙找到一面镜子，“我老了！” 顾醒：“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为什么会推后呢？” “不清楚……天呐，我变得太丑了！” 圣子专注地照着镜子，“我要去做眼角除皱手术！” “是么，” 顾醒温柔地看着她，“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顾醒君，” 圣子忽地抱住顾醒，“我想我的父亲、母亲了，我想见见他们俩……” “好啊，” 顾醒说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回黎都。” 圣子：“可是，拔头魔女这边……” 顾醒：“活者不是已经去找那位阴阳师了吗？我们可以把怪诞联盟留在银谷小镇。” 圣子凝望着顾醒，“顾醒君……” 顾醒，“嗯？” 圣子紧紧搂着他，“我爱你。” “怎么搞的有点像生离死别，”顾醒心头一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发生了什么事？” 圣子：“没什么，就是突然很想告诉你。” “圣子，” 顾醒郑重说道：“我也爱你。” 圣子没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这时，洞二向顾醒传来一条消息： 【恭喜，顾醒君，有人触发了怪诞交易者的规则】 “谁？” 【当然是圣子】 …… 将近午夜的时候，顾醒和圣子相拥入眠。 不久之后，房间里响起了圣子极其轻微的鼾声。 洞二：【你确定这个时候呼唤圣子？】 “不然呢，” 顾醒道：“拖到什么时候？我一直和她在一起。” 【好吧】 …… “圣子小姐……” 睡梦中，圣子听到一个温柔且缥缈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她睁开眼睛，一团像云朵般的灰色雾气飘荡在自己的头顶。 雾体之中，裹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眼睛，正用悲悯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虽然此刻的场景很诡异，但圣子丝毫没有慌张，她能够感受到眼睛传来的善意……此外，此刻的场景，她并不陌生—— 国警厅曾专门出过一本名为《如何呼唤异类》的辅导教材，依据乌鸦、大林瞳子和幽灵三人从【异类】那里容纳怪诞的经验，为本子国全体调查员提供呼唤【异类】的指导和帮助。 教材的插图上，有一张根据三人描述而绘制的【异类】的素描，用以帮助后来的调查员在遇到【异类】的时候，不必太过紧张。 但自从教材编成以后，还没有任何一个调查员成功引起【异类】的兴趣。 刚从怪诞轮回者试炼场出来的那段时间里，圣子把《如何呼唤异类》当作调查员必读的圣经来研究，严格按照教材中提供的方法，想法设法呼唤【异类】。 每一天睁开眼的清晨，闭上眼的午夜，头脑放空的小憩，她都会模仿乌鸦的语气，虔诚地向【异类】祈祷—— “神啊，帮帮我吧！” 她发出绝望的呼喊：“人类什么时候能够战胜怪诞啊……好像永远不能。” 到后来，和大多数调查员一样，这几乎成了她每天都必须重复的功课。 她像乌鸦那样，试图通过心理催眠，把某个敲门种怪诞当做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像大林瞳子那样，主动陷入一次次可怕的怪诞事件当中。 像幽灵那样，来到草山温泉小镇，在夜晚的时候，游荡在灯笼鱼温泉的四周……她努力模仿她们，虔诚地发出祈祷，却始终得不到【异类】的垂青。 谁能想到，【异类】竟然会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呢？ “您是，” 圣子不由握紧双手，情绪不由地激动起来，“异类先生？” “是我，” 异类说道：“你听说过我的故事？” “是的，” 圣子说道：“我几乎每天都在祈祷，希望您能够早一点找到我。” “我们开门见山吧，” 异类的眼神颇有些复杂，“你想拥有怎样的怪诞？” 圣子忽然看向一旁正酣睡的顾醒。 异类：“放心吧，在我们对话期间，他绝对不会醒过来。” 圣子：“我需要一个足以帮助我从【怪诞轮回者】试炼场幸存下来的怪诞。” 异类：“在我所能看到的星辰大海之中，在你所能抵达的山河湖海之中，有一样怪诞，或许符合你的要求——你需付出代价，才能够找到它。” 圣子：“请讲吧，代价是什么？” 异类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她浑身上下，目光仿佛穿透她的肌体、骨骼，直击她的灵魂。 最终，异类的目光停留在她心脏的位置。 他沉默了很久。 圣子：“您……” “你最珍贵的事物，” 异类说道：“是你和一个叫广川顾醒的男人刻骨铭心的爱情。” 圣子听罢，余光再次瞧向顾醒。 她心里一震，不由地直发苦——在【异类】沉默的时候，她隐隐有不祥的预感，没想到对方真的一剑命中要害。 “只能如此吗？”圣子道：“我并非一定要那种可以帮助我从【怪诞轮回者】试炼场幸存下来的怪诞……随便什么怪诞也好，只要能让我掌握怪诞规则之力。” 异类：“毫无办法，我的规则向来是要夺走人们心中最珍贵的事物。你们付出代价，我赐予怪诞，这是一场……交易。” 圣子：“所以，我要付出的代价是——失去顾醒君的爱？” 异类：“你们……会彻底忘记彼此。” 圣子沉默了，神情的变化显示她陷入了难以抉择的挣扎中。 某一个瞬间，她忽然想到——如果让顾醒君忘掉她，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迟早有一天，她会丧生于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倘使顾醒君真的忘了她，就不会为此难过了吧。 许久，她终于说道：“真心感谢您在千万人中选中了我，但抱歉，您可以再给我通融一点时间考虑吗。” 异类：“你的确应该认真考虑一番，我的规则很难触发。而且，对同一个人来说，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也就是说，你有接受交易的意向？” “嗯，” 圣子道：“在听到代价的第一时间，我曾想过——如果非要让我忘记顾醒君，我宁可现在就去怪诞试炼场。但仔细思量之后，我决定让自己别这么武断。” 异类：“很好，你还有足够的时间考虑。一个月之后，我会再次到来，那个时候，你告诉我最终的决定。” 不等圣子回答，灰色雾气飞快散去，那只眼睛也不知所踪了。 她长出一口气，看向身旁酣睡的顾醒，眼中一阵温柔。 她躺了下来，紧紧抱住心爱之人。 对方似在半睡半醒间呢喃道：“怎么了……” “没什么，”圣子搂着他，“我好想你啊，顾醒君。” …… 不久之后，顾醒以无面导演的身份出现在雪下旅馆的屋顶上，默默欣赏月下雪景。 洞二：【你猜圣子会做怎样的决定？】 “如果她选择接受交易，”顾醒说道：“我有办法拒绝吗？” 洞二：【你也只能接受这场交易，这是规则——换个思路和角度，如果圣子接受了交易，你就永远拥有她了，不是么】 顾醒：“真是见鬼……” …… 银谷，雪下旅馆。 活者回到自己的房间，脱掉外套，躺在沙发上，打开音响，开始播放广播剧《古畑任三郎》。 在返回旅馆的路上，他已经叮嘱助理草拟一份公告，要求居住在东都范围内凡是看到自己脖子上突然出现一道黑色线圈的市民，尽快与警方取得联系。 助理提醒他：“大人，这样大张旗鼓地征集触发者，很有可能会引起民众的恐慌。” “网上的论坛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活者说道：“消忆器失灵了，我们也不可能永远把民众蒙在鼓里。迟早，所有人都会知道赤裸裸的真相。” 稍稍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他感觉舒服许多，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潇潇雪下，一片银装素裹。 “没完没了的怪诞，” 他喃喃自语着，“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接着，他熟练地祈祷起来，“神啊，帮帮我们吧，我们这些无助的、可怜的人类。” 其实，对于活者而言，因为与【怪诞契约者】签订契约，掌握了怪诞避死的规则，对异类赐予怪诞的机缘并不是特别渴望。 但老实讲，艺多不压身，万一异类看中了他，多掌握一门怪诞规则，也是十分值得庆贺的事……只不过，国警厅搞得那个召唤异类培训手册太离谱了。 这时，一个小小的黑影忽然从沙发上，外套的衣兜里钻了出来，一蹦一跳来到了他的身后……他猛地一跃跳到了窗台上。 活者被黑影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少许，他镇定下来，仔细打量黑影，才发现那是一个留着爆炸头、表情活灵活现的手办玩偶。 “我记得你，” 活者惊呼道：“你是……索利！” 索利伸出手，递给他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歪歪扭扭、像蚂蚁爬过的、很小的字迹。 活者几乎把眼睛贴到纸条上，才看清上面写的是： 【我的主人有话要问你】 “你的主人？”活者道：“作家？” 索利把纸条要了回去，在上面接着写道： 【白痴，是绿友利惠大人！】 …… 东都市，练马区，作家居住的公寓。 夜深人静，书房幽静，一盏台灯亮在书桌上。 作家伏案桌上，对着电脑屏幕，噼里啪啦码字。 身后，绿友利惠端来一盘脆口点心和一杯咖啡，咖啡浓郁的香味飘到了作家的鼻孔里。 “绿友……” 作家抬起头，转身向后看去，“你还没休息啊。” 理论上而言，怪诞是完全无需睡觉的。但绿友利惠开启了自我意识之后，似乎是为了和作家保持同步的作息，刻意培养出了睡眠的习惯。 随着与作家共同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绿友利惠在越来越多的方面和他相似起来。 比如，两个人会在每天清晨七点半同时醒来，刷牙、洗脸，吃早点。会一起喝作家从网上买来的山寨猫屎咖啡。会在找不到写作和制作手办的灵感时，一起看漫长的肥皂剧、惊悚的伦理剧。 会为了节水，在自动马桶冲水的前一刻接续坐在感应马桶圈上……有时候，作家不禁会怀疑绿友利惠的怪诞身份。 或许，她其实就是某种特殊的人类吧，只不过受限于规则的束缚，不能轻易离开家，离开东都，不能说话，不能不做手办…… “谢谢，” 作家说着，从绿友利惠手中接过托盘，“咖啡闻起来好香啊。” 绿友利惠指了指托盘上面放着的一张纸条。 作家打开纸条，上面是绿友利惠清秀的字迹： 【需要我帮忙吗？】 “写书这种事，别人很难帮忙啊。” 【我是说，你和那位阴阳师的赌约】 第355章 如果说，一定有谁会将你从我身边抢走 “你……” 作家面露惊讶神色，抬头望着自己的怪诞女友。 【活者都告诉我了】——绿友利惠在纸上如此写道。 “别担心，”作家转过头，继续开始创作，“我自己搞得定。” 绿友利惠拿着一个笔记本在一旁写了起来，少许，她把笔记本递给作家，上面写着： 【小说我帮不到你，但另外两件事，交给我】 在这一瞬间，作家感觉自己身后站着的绝不是怪诞，甚至连一点点怪诞的气息都没有。 …… 雪下旅馆，活者独自等在旅馆门口。 不久之后，导演和圣子从步梯口走了出来。 “我助理告诉我，” 活者迎了上去，“你们俩要回黎都？” “抱歉，” 圣子说道：“突然有点急事。” 活者：“可是，这边的案子……” “只有英二郎会跟我们走，”圣子道：“怪诞联盟的其他成员都会留下来，有什么麻烦他们会处理。至于我和导演，很快也会回来。” “好吧，” 活者跟着两个人一起往出去走，“祝你们一切顺利，路上一定要小心啊……那个组织最近恐怕还会有动作。” “放心，”圣子用温柔的目光看了看身旁的导演，“我倒是希望他们对我动手，这样一来事情倒是简单了。” “一大早晨吃狗粮……真是齁甜，” 活者把两人送出门口，“对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知道，作家和绿友利惠已经在计划了。” 圣子：“暂时没这个想法。” 活者：“为什么？” “婚姻不是锁住一个人的良方——” 圣子走向喜多英二郎驾驶的汽车，“爱情才是。” “好吧，我就不该问，” 活者很绅士地帮对方打开车门，“如果你们举办婚礼，记得一定要通知我。” “会的，”圣子坐进了车里，活者帮她关上车门，“再见。” …… 银谷小镇西郊，雪松旅馆。 顾醒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看代表怪诞交易者那本《第八号当铺》。他以导演的身份陪同圣子返回黎都，本尊则留在银谷继续观察唐泽真琴。 目前为止，唐泽是唯一一个见到过拔头魔女，但脖子上却没有出现黑色线圈，也没有失忆的人。或许，这是破解拔头魔女规则的关键。 至于圣子和怪诞轮回者试炼场的事情，因为圣子进入的时间被延后，所以可以暂时放一放。 “咚！咚！” 敲门声响起。 顾醒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唐泽真琴，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说道：“广川侦探，我又梦见她了！” “别慌，”顾醒请她进屋，“说说你的梦。” “还是和那天在飞机上一样，” 唐泽真琴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蜷起身子，“我躺在床上，她俯身漂在半空中，和我正对面，就那样直勾勾盯着我。” 顾醒：“你脖子还是没有那道黑色线圈吗？” “没有，”唐泽真琴摇了摇头，“完全没有——这种噩梦实在太糟糕了。” 顾醒：“你可以试着在梦里和她对话吗？” “不清楚，” 唐泽真琴试着回忆那时的梦境，“似乎可以，但我那时太害怕了。” 顾醒：“据我所知，所有看到过她的人都无法动弹，更无法张嘴。如果你可以说话，那么大可一试。” 唐泽真琴：“我……我不敢想象那种画面。” 顾醒：“反正不会更糟糕了。” “我可以尝试和她对话，”唐泽真琴看着顾醒，“但我有个条件——最近一段时间，您要一直待在我的身旁……就像您调查私生种怪诞时那样。” …… 汽车越来越接近黎都市。 驾驶座，喜多英二郎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恢弘城市。 “所以，” 汽车后排，圣子托腮望着窗外，“你答应了唐泽真琴的请求？” “我说，”顾醒牵住她的手，“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圣子：“切——如果说，一定有谁会将你从我身边抢走，千代姐、红衫姐，还有我的偶像唐泽真琴，是她们三个中的一个的话，我绝不会难过。” 顾醒用手指弹了她脑门一下，“胡说八道，” “好不容易和大明星同居，” 圣子吐了吐舌头，“你记得帮我多要几张签名照啊。” …… 黎都，圣子父母家的一户建门口。不太有特色的建筑，四周很安静，三三两两的路人走过。 喜多英二郎把车停在路边不远处。 顾醒手中拿着礼盒，和圣子一起往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圣子忽然停了下来。 顾醒转过身，看着她，“怎么？” 圣子：“我想了想，你还是别跟我进去比较好。” 顾醒：“为什么？” “瞧瞧你的面具，”圣子指了指顾醒的脸，“恐怕会吓着我爸妈。” “好吧，”顾醒无奈道：“可是总得有这么一天吧？” 圣子眨了眨眼睛：“那就到时候再说！” …… 西井宏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的妻子榊原美和则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看肥皂剧。 自从女儿西井圣子入职黎都警察本部的神秘调查部门之后，西井宏和榊原美和便完全无需为生计发愁了，圣子每周都会往他们的卡上打来一笔金额不菲的零花钱。 按理来说，女儿有出息绝对是件好事情，但不知为什么，西井宏总是觉得提心吊胆的，宁可女儿回到原来的交番当普通警察。 这时，门铃响起。 西井宏与榊原美和同时站了起来， “是圣子吗？” “老头子，你糊涂啦？圣子去东都啦。” 西井宏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正是圣子，她一下子扑进西井宏的怀里…… 西井宏：“圣子，你这是……” 圣子：“父亲、母亲，我想你们了！” 榊原美和：“你不是去东都了吗？” 圣子：“临时有事回来一趟，待不了多久的。” 西井宏：“你这孩子，我给你说过多少回啦，原来在交番上班多好。现在去那个什么特殊部门，听着总是叫人很不放心。我听说，现在网上都在传怪物杀人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吧……” 圣子：“父亲……” 榊原美和：“哎呀，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说这些干什么。” 西井宏：“谁让她这么不省心的。” 榊原美和：“那也得让她先回家吧？” “还是母亲好！” 圣子立马扑进了榊原美和怀里，“快看看我从东都给你们带回来了什么。” …… 白天，距离拔头魔女行驶规则还有十五天。 东都，岩木出版社办公大楼，某间办公室。 “垃圾，完全是垃圾，” 编辑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一边给作家打电话，“真不敢相信，这是你写的东西，八卷。” 八卷是作家惯用的笔名。 从贺茂真纪那里返回东都之后，作家可谓灵感爆棚，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将《阴阳互转的怪谈爱恋》写了出来，马上发给了岩木出版社的编辑。 “您在开玩笑吧？” 作家说道：“您认为这篇是垃圾？我对它很有信心，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作品。” 编辑：“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你就不应该从事这个行业——相信我，这本小说一旦流入市场，全本子都会笑话我们岩木出版社的品位。” “很好！” 作家道：“所以，你们完全不打算出版？” 编辑：“这不是一本成熟的作品——如果你非要出版，花个一年半载的时间，给它改头换面或许还有机会。” “嘟——” 作家挂断了电话。 第356章 漏雨 东都，练马区，东警厅调查员春日家中。 “也就是说，” 扎着马尾、一身清爽休闲打扮的春日手捧作家的新书正在翻看，“你的书必须登上东都新书畅销榜，那位阴阳师才肯出手？” “我听活者说，” 作家手里夹着一根烟，但是没有点燃，“那天我离开东警厅之后，你说你是我的忠实粉丝，尤其是那本《迷与影》，你看了足足五遍。” “不止《迷与影》，” 春日抬起头，“你的每一本书我都至少看过三遍。” 作家：“梅村幸兵卫杀死筱冢美弥子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梅村幸兵卫和筱冢美弥子是《迷与影》的男女主角，都是怪诞调查员，两人相爱相杀，在小说的结尾，筱冢美弥子死在了梅村幸兵卫的怀中。 春日：“我和几位书友聊过这个，他们基本认为梅村幸兵卫难以忘记筱冢美弥子对他的21次背叛，但我倒是觉得，梅村幸兵卫杀死对方的真正原因是不想让她在这个怪诞横冲的可怖世界里受尽苦难。” “这本书被岩木出版社的编辑贬的一文不值，” 作家用烟头指了指春日手中的书，“但我自己很满意，我需要一个第三者对这本书进行一个客观的评价——如果书的质量可以，是那位编辑眼光太瞎，那我就换一个出版社出版。” 春日：“给我半天的时间好吗？我需要沉下心来读一读。” 作家：“当然，我只要登上新书畅销榜一天就可以了。” 春日：“那样岂不是很容易——把东警厅的警员们发动起来。” “嘿！” 作家拍了一下桌子，“我虽然是个扑街作家，但是花钱打榜、弄虚作假，欺骗自己，也欺骗别人的事情还真做不来。” “好吧，” 春日摸了摸书的封皮，“或许，这也是我成为你粉丝的原因之一。” …… 银谷，雪下旅馆。活者的房间。 “进度如何？” 关掉了收音机，活者拨通了作家的电话，“我的大作家。” 作家：“遇到了一点小问题。” 活者：“怎么？” 作家：“编辑不太看好。” 活者：“不是吧，剩下的时间可没多少了。” 作家：“你那边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 活者从桌子上拿起一份名单，“已经找到了五百多个受害者。不过，他们大多都不肯承认自己背叛过爱人的事实。” 作家：“很合理。” “鉴于你这边的状况，” 活者说道：“我建议想一想其他办法。比如，让一本书登上新书畅销榜，其实很容易……” “闭嘴吧。” 作家挂掉了电话。 …… 银谷，电影拍摄现场。 “我和她说话了，” 唐泽真琴趁着拍摄的空档，和顾醒说道：“按照你说的，我问她是谁，从哪里来，她的目的是什么，她完全没有回答。” 顾醒看着她的脖子，“你还是没看到黑色线圈？” “没有。” 唐泽真琴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顾醒说道：“我一直在你身旁，却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出现——我知道有一种被称为梦境种的怪诞，是幻觉种的分支，当它们潜入人的梦境后，外人完全无法察觉。” “谢谢，我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唐泽真琴看着顾醒，“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很踏实。” 顾醒：“这不是个长远之策，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彻底解决她。” “你说过，” 唐泽真琴说道：“你曾经是我的影迷吧？” 顾醒：“现在也是。” 唐泽真琴：“你有没有考虑过——和自己的偶像……谈恋爱？” 顾醒愣住了，抬头看着对方。 “怎么可能，” 唐泽真琴笑道：“我的意思是，在电影或者电视剧里，和我演一对情侣怎么样？说真的，你的外形条件真的不错，要是发展的好，很有机会接棒高仓健，成为正气凛然类型的大男主。” “原来如此，”顾醒松了一口气，“我还是更喜欢做侦探。” …… 东都，练马区，作家公寓，书房。 作家的手机放在书桌一角，电话铃声响起。 “喂，” 作家接通了电话，“是春日吗？” “您好，八卷先生，”电话那头传来春日的声音，“你的书我全部看完了，一字不落。” “是吗，” 一瞬间，作家放下了手里的烟头，屏住了呼吸，“你觉得怎么样？” 春日：“说实话，比起您以往的作品，差距不小。” 作家感觉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很久才问道：“差在哪里？” “有很多问题，” 春日说道：“但总的可以归结为一点——你在《阴阳互转的怪谈爱恋》中太贪心了，既想追求小说的文学深刻性，又企图在畅销榜上迅速蹿升，导致整片小说始终在两个极端来回拉扯……” “你说的很对，” 作家沉默很久，拿起自己手边打印出来的文稿，“只是我一直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春日：“我比您的编辑要乐观一些——我认为，这本书的底子其实非常好，题材很棒、很新颖，打进去深度也够，只要找对方向，以你的实力，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把这些问题解决。” 作家：“恐怕来不及了，改书要时间，印书、排期也要时间，还得走那些审核的环节……” 春日：“您是东警厅的调查员，这些都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是，您能不能把好的作品写出来。” 作家：“以前我很确信，但现在……” 春日：“所以，您打算放弃？” “狗屎才会放弃，” 作家已经打开了电脑，“你等着看我的新稿。” …… 黎都，静安警察署办公楼。 安达正趴在桌子上，翻看一本调查员考试练习手册，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安达君，”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了过来，“好久不见啊。” 安达猛地抬起头，转身——圣子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 “圣子！” 安达站了起来，“我听说，你不是去东都了吗？” 圣子：“你听谁说的？” “前两天，” 安达扬了扬手中的练习册，“我去本部那边报名调查员招考，打算顺便看看你来着，结果……我听说你和一个怪诞谈恋爱了？我没听错吧，或者，他们其实在开玩笑？” 圣子：“是货真价实的怪诞男友。” “天，” 安达摇了摇头，“你来刑事课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和怪诞谈恋爱……可是，顾醒君呢？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他。” “喜欢不一定要永远在一起，” 圣子大有深意地说道：“就像你和乌鸦大人。” “恶毒的女人，你得不到的，也不想让别人好过……”安达捂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这一刀捅的也太狠了。” 中央公园上方的黑洞再次出现之后，执着不懈的安达终于在某一天深夜想起了他和乌鸦之间的往事。 可想而知，当他第二天一大早匆匆赶到黎都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打听到乌鸦已变成怪诞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的时候，该有多绝望。 那之后，他给顾醒和圣子分别打电话诉了一整晚的苦水，最终决定成为一名光荣的怪诞调查员，然后去群山之中把乌鸦拯救回来。 圣子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对了，”安达站在她的身旁，“今天怎么想起回来？” “收拾东西，” 圣子笑道：“顺便和你道个别，我可能要离开很久……白鸟警部补在吗？” 安达：“他在——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要和我们诀别。”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圣子把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儿装进箱子里，“我期待你考入怪诞培训课，成为我后辈的那一天。” 安达：“等着吧，圣子，等我成了调查员，一定让他们安排你当我的助理！” …… 静安警察署办公楼。 电梯门打开，圣子走了出去。 一个熟悉的人影向这边匆匆赶了过来。 圣子看着来人，轻轻唤出了对方的名字， “藤原惟成？” 自从圣子成为黎都警察本部和怪诞联盟之间的联络员以后，就很少见到藤原惟成。 说起来，圣子的这位铁杆追求者正是为了接近她才加入怪诞培训课参训，可事实上，即便如此，他也没能得偿所愿。 “圣子小姐，” 藤原惟成匆匆跑了过来，站在圣子身前大口喘着气，“请等一等。” 圣子笑道：“要是您想邀请我去什么足汤茶室，或者去看娜娅事务所的电影，那就大可不必了。” “我通过了怪诞培训课的测试，” 藤原惟成凝望着圣子，“现在已经是一名调查员实习助理了，服务绿子大人。” “恭喜！”圣子发自内心地说道。 “是这样的，” 藤原惟成深吸一口气，“我得知您和那位叫作‘导演’的怪诞在一起了，可有此事？” 圣子：“没错。” 藤原惟成：“你是完全发自内心喜欢他，所以才会和他在一起的？” 圣子：“当然。” “那我就放心了，” 藤原惟成道：“虽然有些迟了，但我思考了很长时间，还是决定向您表明心意—— 圣子小姐，我想让您知道，我，藤原惟成，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偷偷喜欢着您，我曾试图为您准备过很多浪漫的场景…… 这些都不提了，我也知道，您现在拥有十分相爱的恋人，我不想成为卑鄙的第三者、搅局者。 我只想告诉您，曾经有人非常非常喜欢您，所以不论任何时候，哪怕是有一天走到了谷底，请您记得，您很好，非常好，值得被最深刻地爱着。 再见，我不会再来打扰了。” 说着，藤原惟成向圣子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夜晚，北海，某处海边小屋。 窗外海浪声涛涛。 “别忘了，明天要早起，” 屋内，圣子依偎在顾醒怀中，透过落地大窗，望着月下一望无际的海，“一起看日出哦” 这段时间里，顾醒全身心陪着圣子，拜访了她的朋友们，去了一些她在自己毕业之后的第一次全国环游中未曾去过的冷门景点……他和她彻底开启了无人打搅的二人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的愉快、平静而充实。 “在那之前，” 顾醒抱起她，走向宽敞的大床，“我们可以先热身！” 圣子：“不要，太困了！我担心明天起不来！” “没关系，” 顾醒把她轻轻放在床上，转过身找到一盒小雨伞。他从中取出一个，然后魔法般从手里变出一根细针，冲着伞帽轻轻一扎…… 第357章 绝对不会等到出版的那一天 距离拔头魔女行使规则还有10天。 夜，东都，练马区，春日家中。 “怎么样，” 作家一脸紧张望着春日，“这一次，我彻底删掉了那些烂俗情节——我想通了，就算没法迎合大众，我也一定要把自己真正想写的东西写出来！” 这几天，作家已经改了至少五稿，全部被春日否定了，浓浓的黑眼圈是他昼夜不息额奋战的负伤证明。 “我觉得您最好先睡一觉，” 春日一脸担忧地望着作家的脸，“否则的话，我恐怕您很难坚持到这本书面世那一天。” “这个你放心，” 作家取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我可是掌握了怪诞规则力量的作家。” “好吧——书很好，至少我觉得很好，” 春日说道： “完全写出了一对正处于暧昧期的男女在经历了性别互转的剧变之后，走过了怎样复杂的心路历程，最终接受了彼此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事实，继而以互转后的性别重新相恋的矛盾和激情—— 作为反派的阴阳师出场没有任何突兀，反而助力这对恋人从性别呼转的矛盾中尽早挣脱，同时还刻画出了阴阳师和调查员之间无法妥协的矛盾，这是足以衍生出一个次元宇宙的基础设定……总之非常棒。” “也就是说，” 作家兴奋地站了起来，“这本书可以大卖？” “恰恰相反，” 春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这本书上市之后，一定会扑的很惨，口碑也会很糟糕，大众在短时间无法接受它、理解它，但在若干年后—— 它会像一坛经的起岁月考验的陈酿那样，渐渐散发出回味悠长的酒香，最终流芳百世……当然，那个时候，您可能已不在人世。” “我才不要做什么梵高、卡夫卡、司汤达，真正伟大的作品无论100年后，还是当下，都值得众星捧月，” 作家从春日的手里接过散着余温的印刷稿：“我马上联系出版社，我要让那位阴阳师大跌眼镜！” “可是，” 春日说道：“如果你诚心想邀请那位阴阳师，现在的剧情很有问题——小说里这位贺茂家族的传人可是彻头彻尾的反派。” “不，” 作家反驳道：“我给了他足够正义的动机——准确的说，这本小说里没有任何反派，每一个人都情有苦衷，包括阴阳师家里那条上蹿下跳、粗眉毛的狗。” “那么答案和夜影呢，” 春日提醒他，“要是被夜影看到这本书，我严重怀疑她会追杀你，直到天涯海角。” “东都和黎都没那么近，” 作家胸有成竹地挥了挥书稿， “等《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在黎都风靡一时，拔头魔女已经靠一段落，我可以去环游世界找找灵感，或者干脆藏在绿友利惠的手办屋——夜影在那里折过一回，她躲都来不及。” “……”春日：“从今天开始，我可能只会喜欢您的作品。” “无所谓，”作家说道：“鬼才会喜欢作家，全是些偏执狂。” …… “藤野？” 结束了环游之旅，顾醒和圣子再次回到雪下旅馆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三个裂体藤野已经合为一体，重新变成了分裂前的模样，正坐在顾醒和圣子的房间里，抱着代表樱子的那本《富江》阅读。 顾醒从藤野手中抢过《富江》阅读一番，才发现这段时间，因为担任摄制组负责群众演员管理的副导演，樱子的规则也有所补全—— 只要樱子愿意，她便能将那些被她分裂的男性复还原样。 顾醒继续翻看《富江》，正打算看看樱子的规则还有没有其他的变化，另一头，他在小镇郊外银松旅馆的房门被敲响了，他立刻将自己的主视觉切了过去。 打开房门，他看见唐泽真琴脸色发白，站在门口。她左边额头上粘着一块儿创可贴。 顾醒：“你的额头怎么回事？” “抱歉，” 唐泽真琴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可以进来吗？” 这几天，顾醒悄悄搬进了唐泽真琴的豪华套房里，就住在唐泽真琴隔壁的房间。 一开始，唐泽真琴还比较满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不安感在不断增加，这两天开始向顾醒表达两个人同睡一屋的愿望。 “有什么不方便在这里说？”顾醒问道。 “好吧。” 唐泽真琴抬起手，揪住额头创可贴的一角，将它缓缓撕开—— 创可贴… …… “编辑好，” 作家拨通了岩木出版社那位编辑海野和三郎的电话， “我新改的稿子发到您的邮箱了，不知您看到没有。” “八卷，” 编辑回道：“我最近很忙，有很多稿子要看，你再等一等怎么样？那天看你的第一稿已经属于严重的插队行为了。” 作家：“编辑，我这边真的很着急，涉及到一个非常重要的约定。” “实话说，” 海野和三郎用脑袋和肩膀把电话筒夹了起来，解放双手翻看电脑上的邮件—— 他没有信口开河，这段时间需要他审阅的文稿量的确很大，而且它们的作者几乎都要比作家更大牌，销量更好。 要不是他曾被作家的毅力和决心感动，上一次根本不会插队去看作家的稿子，结果还令他大为失望…… “八卷，我根本不认为你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烂到那种程度小说改出什么花样，不是吗？ 我认为，你创作的时候，最起码要对自己的作品怀有敬畏之心，对自己从事的这个写作行业怀有敬畏之心，对我辛辛苦苦的审稿怀有感激之心—— 我每天都要审到午夜，为每一个作者提出最诚恳的建议，难道这样还不值得你多花费一些时间，改出更好的文稿再发给我看？” 作家：“这一次不行……我说过，这个稿子涉及到一场非常重要的赌约，时间很紧迫。请您相信我，这回的稿子我用尽了自己的全部能量和激情，绝对值得一试！” “用一场草率的赌约头脑发昏地搞创作？” 海野和三郎彻底不耐烦起来，“八卷，你还是不够尊重我——放弃吧，你这本书在岩木出版社绝对不会等到出版的那一天。”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689，均订达到185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58章 唐泽真琴如愿参演娜娅事务所电影 “您的书很好，非常好，我也十分喜欢，很想和您立刻签下这本书的出版合约，” 东都，练马区，新潮出版社，某间办公室内，实习编辑赤冢吾郎正和笔名为八卷的作者连线通话， “但是，拜托了，想在三天内出版这本书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我需要向总编报告，集体审稿研判，这些都不是一周两周能搞定的。就算总编同意出版，还得三审三校，这些都走下来，至少需要4个月的时间。” “我等不了那么久，” 听筒那头传来八卷的声音，“我限时三天出版是有特殊原因的。如果你们办不到，我再去找其他出版社。” 说着，八卷似乎就要挂掉电话。 “等等！” 赤冢吾郎连忙说道：“八卷先生，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八卷：“怎么，你有办法突破审校的时限？” “您知道，” 赤冢吾郎用飞快的语速说道：“现在是特殊时期——人们都在传言，这个城市里隐藏着吃人的怪物。 如果您可以与警方负责调查这些怪物的特殊部门取得联系，将这次初版与怪物的调查工作联系在一起，那么审核的时限完全可以突破……我们曾经有过类似的经验！” “很好，” 八卷笑道：“我恰好认识一位调查员朋友。” …… 白天，银谷小镇郊外，雪松旅馆，唐泽真琴的房间。 “唐泽姐，我请医生来帮你看一看可好？” 唐泽真琴接到了谷川熏的电话——谷川熏原本为唐泽真琴安排了满满一天的行程，一大早却接到了唐泽真琴身体抱恙的消息，于是匆忙打电话来问候。 “谢谢，” 唐泽真琴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额头上醒目刺眼的红色眼睛，“我只是最近太累了，想稍稍休息一下。” 谷川熏：“那我去看——” “别！” 唐泽真琴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连忙缓和下来，“你们的戏不是在赶进度吗，旅馆的租金也不便宜，快去拍戏吧。” 挂掉电话，她看向一旁的顾醒，“我们是不是该离开银谷，甚至离开东都？这里太危险了……” “不，” 顾醒看着唐泽真琴的额头，“规则就是规则，一旦被锁定，逃离地球也未必管用。” 唐泽真琴：“你有办法？” “我不是她的对手，” 顾醒道：“但是我邀请了强援，他们很快会赶过来。” 唐泽真琴：“他们？” 顾醒：“对，很多人，很强大，只是……” 唐泽真琴：“只是什么？” 顾醒：“他们大多有点奇怪。” “好吧，”唐泽真琴道：“你真是调足了我的胃口——说实话，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顾醒：“那样……强大的人？” “对，”唐泽真琴道：“可以在这个荒诞离奇的世界，掌控自己命运的人。” 顾醒：“我上次说过，你要虔诚祈祷。” “我记着呢，”唐泽真琴双手合十，“自从你说完之后，我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祈祷，祈祷神明赐给我怪诞规则的力量……晚上也是—— 以前我每天睡着前都要看一遍娜娅事务所拍摄的几部电影、电视剧，现在呢，每天只看一部，多出的时间用来祈祷。可惜，神明似乎无视了我的祈求。” “祂可能只是听不到……全本子的调查员都指着祂呢，但到目前为止，好像只有三个人成功，越稀有越珍贵嘛，” 顾醒道：“你很喜欢娜娅事务所的电影？” “当然，” 提起这个，唐泽真琴的眼神里冒起了光，“她们的作品太不可思议了，剧情，群像，拍摄手法，演员的表演也很自然，尤其是那些足以让全世界震惊一百遍的特效。只可惜……导演的水平似乎还差了一点点火候。” 顾醒：“难道你没有发现，导演一直也在进步吗？” “大概吧……” 唐泽真琴：“可惜，他们的作品太少了，只有《玩物》（上）、（下），《猎物》。听说最近在筹拍一部《东都电台怪谈爱情故事》，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正式上映—— 说真的，我和高梨树里说过很多次，要是能参演一次娜娅事务所出品的电影就好了，但她从来没有同意过。” 顾醒：“你家经纪人的担心是对的，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娜娅事务所的电影里从来没有一个专业演员？” “如果，” 唐泽真琴说道：“人们注定会在这个荒唐的时代死去，那么能和怪物一起共舞，留下一部伟大的作品，或许才够死而无憾。” 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唐泽真琴看向顾醒。 “没错，”顾醒点了点头，“他们来了。” …… “圣子？” 打开门，唐泽真琴看到站在门口的圣子，不由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唐泽小姐，” 圣子微笑看着她，“请问，您愿意参演导演先生的新电影——《致命的出轨》吗？”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702，均订达到188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好几天没写了，手有点生，慢慢找状态吧。 第359章 作家死去的那一天书会爆红 “赤冢，” 东都，练马区，新潮出版社，某间办公室内，实习编辑赤冢吾郎接到了报社主编的电话， “你说的那本什么《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马上校稿，我们加班加点，放下手头的工作，准备三天内付印。” “这么快？” 赤冢吾郎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大感惊讶，“三天的时间会不会……” “我们接到了东警厅的文件，” 主编说道：“这本书的编印已不是简单市场行为，而是一次……或许可以拯救很多人的特殊行动，我们新潮出版社一定要克服困难，全力参与，哪怕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要完成任务！” …… 距离拔头魔女行使规则还有6天。 东都，某个以装修风格现代梦幻而知名的网红书店。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书架上摆放着一些不知名作家的冷门作品，《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也在其中。 附近几乎没有顾客驻足。 作家、活者、春日，三人躲在一旁，手中各自拿着一本《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翻看。 春日和活者看书颇为投入。 活者不时在某一页停留片刻，露出会心而龌龊的笑容。 作家手上翻着书页，眼神却在附近的过道上扫来扫去。 每当有顾客路过，他总是满怀期待观察着对方的行向，等到对方漫不经心走过书架，他不免大失所望。 “别看了，” 活者翻过一页书，“你的眼神就好像在对每一个顾客说，‘快看看我的书！求求你了，快看看我的书！’简直是文学界的化缘专业户。” 新潮出版社全体编校人员连加三天班之后，作家的书终于以最快的速度上市发行。 发行第一天，三位调查员相约来到这家网红书店，见证奇迹诞生的时刻，但是…… “他们把我的书摆的这么偏！” 作家说道：“根本没有几个人能看得到！” 春日：“书店只会把那些知名作家的新书和时下流行的热书放在最显要的位置……我猜，大概是出版社出了力，您的书这次还比以往靠前了呢。” “春日，我严重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书迷，”作家道：“我的书才刚面世，他们如何一定知道它不会卖的很好？” 活者：“所以我早就告诉你了—— 就像你搞定出版社那样，直接亮明特殊调查课的身份，让全东都的书店都把你的书摆到最前面，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 而且，一定要搞一个大大的专柜，立着亮瞎眼的广告牌，上面写着全本子最耀眼的新锐作家八卷历时九年，数易其稿，惊世巨作……” 作家：“得了……” “可我觉得，”春日说道：“八卷的书就算是摆到最显眼的位置恐怕也很难热卖。” 作家：“？” 活者：“你对他是不是有什么偏见……” 春日：“这是事实啊，我们在这里看了这么久，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翻阅那本书，但他们最多看到第三页就把书放回去了—— 我不是说书的质量不行。这本书经得起反复品读，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但是，它真的需要沉淀一段时间。 也或许，它需要一个动人或凄惨的故事。没准儿，有一天，八卷离开了人世，这本书就会爆红。” 作家：“我谢谢你。” 活者：“我说，你有没有考虑发一个讣告？我听说，只有死去的艺术家，才是伟大的艺术家。” 春日：“换言之，只有死去的作家才是伟大的作家？” 活者：“不能再正确了，建议读一读卡夫卡。” 作家：“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想帮我？” 这时，书店门口，摆放热销书的位置忽然一阵嘈杂。 作家：“那边怎么回事？” 春日：“好像是上新书了，我去看一看。” 作家：“同样是作家，同样是新书，为什么有的人就能把书摆在那种位置？” 活者：“你完全可以自己动手，把书偷偷摆在那边。” 作家：“这点基本的尊严我还是要的。” 活者：“你其实是担心店员不久之后把书又放回原来的地方吧？” 这话刚说完，他看见作家已经抱着一摞《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往书店门口的位置鬼鬼祟祟溜去了。 “我真是不应该高估这个家伙的下限。”活者无奈地摇摇头。 …… 不一会儿，作家溜到了书店门口。 一群年轻人围在迎门的热销书架旁，每个人手中都抱着一本封面图案颇为惹眼的漫画。 “什么情况？” 作家走到春日身旁，发现她手里也抱着一本，“你在看谁的书？” “漫画《怪诞联盟》最新一期上市了，” 春日说道：“作者安井晴香，这本漫画真是好看到爆。” 作家：“比我的书还要好看？” “那是当然，” 刚刚尾随而来的活者也拿起一本《怪诞联盟》新刊，这时，书架上已经所剩不多， “这本漫画我也在看，世界架构，人物剧情，恐怖的气氛，无一不是最顶尖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怪诞少女创作的漫画。最让我期待的是——我和怪诞联盟打过交道，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出现在漫画里？” “那可未必是一件好事，”春日看向作家，“你们的作品完全是两个维度，何必互相比较呢。” “话说，娜娅事务所还真是了不起啊。”活者津津有味翻着漫画，“不仅电影、电视剧火的一塌糊涂，现在连漫画都这么畅销……” “等等，” 作家猛地抬起头，望着眼前人头攒动的书店，忽然灵光乍现，“我想到该怎样冲上热销榜了！”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746，均订达到189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工作状况稍微好一点，准备恢复更新啦。 第360章 唐泽真琴出轨记 银谷温泉小镇，某个装修素雅的咖啡馆。 唐泽真琴和顾醒面对面坐在靠窗边的卡座里。 顾醒穿着一身笔挺西服，似乎精心打扮过。他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咖啡，但他一口都没碰。 唐泽真琴的穿着则有些休闲，手边的咖啡已经喝了小半。 “婚期确定的话，” 顾醒深情望着唐泽真琴，“拍结婚照的时间也可以提到日程上来，你想在哪里拍照？” “都可以，你决定吧，” 唐泽真琴随意翻看手中一本杂志，整个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我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普吉岛怎么样？” 顾醒的眼光发亮，“我记得有一次，你和我说过，感觉那里很不错。 最近我一直在忙着张罗咱们的婚礼，有很多事项都要尽早定下来，承办的礼仪公司一定要选择最好的，我要大草坪……” 听到普吉岛的名字，唐泽真琴凝滞起来，目光游离，似乎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 “亲爱的，” 顾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 唐泽真琴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大有深意地说道：“普吉岛的话，也不错。” “太好了！” 顾醒喜笑颜开，“我现在就预订机票，提前安排行程，这次谁也别想打搅我们。” “嗯……” 唐泽真琴勉强笑了笑。 这时，她感到手机在包里震了一下。 她假装不经意地低下脑袋，把手伸进包里，找到手机，滑亮屏幕，那是一条令她面红耳赤的短信—— 【今天晚上十一点，老地方见】 …… “cut！” 一旁响起一个稚嫩的男声——那是喜多阳介接收导演指令后，发出的提示。 少为人知的是，每一个怪诞在行使自己的规则之外，与人类对话都要付出耗损规则能量的代价，怪诞联盟的成员在拍摄电影时，则不会被这条原则严格束缚。这或许是因为他们本就融入了娜娅的规则里。 “呼——” 听到“cut”的提示音，唐泽真琴长出了一口气。 她看向咖啡馆的另一边，戴着没有五官的面具的导演正在看摄影回放。 长着一张血盆大口、嘴角裂到耳根的高大男人操纵着一台小摇臂，摇臂一头安装了摄像机。 穿西装戴墨镜的古板男人在打灯光。 满脸天真笑容的小男孩拿着场记板。 名叫樱子的漂亮女人在指挥假扮咖啡馆顾客的群演退场。 走到角落里的时候，群演们纷纷裂成了两半，裂开处仿佛被菜刀切过那样光滑平整，密密麻麻的血丝长了出来。 银发老奶奶在咖啡馆的一角边织毛衣，边看电视。 之前在电影里扮演出租车司机的男人走进来，开始搬运道具。 “顾醒君，” 唐泽真琴恍若身处梦境，望着坐在卡座对面的顾醒，“他们真的都是怪诞吗？” “如假包换，除了那几个裂体人，他们应该算是怪诞的附庸，” 顾醒收起拍摄电影时深情的眼神，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小口， “哦，对了，还有圣子。” 听闻此言，唐泽真琴看向另一边的卡座，据称是怪诞联盟联络员的圣子笑眯眯看着她和顾醒。 注意到唐泽真琴的目光之后，圣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冲着两个人幅度很大地挥了挥手。 唐泽真琴连忙点头回应。 这时，圣子接到了一个电话，她再次挥了挥手，边打边向着门外走了出去。 …… 在唐泽真琴将自己额头上长出一只红色眼睛的事情告诉顾醒之后，顾醒第一时间联络了圣子，圣子带着怪诞联盟一众成员飞快赶到。 唐泽真琴也是在被拔头魔女纠缠之后，才从顾醒口中得知了怪诞联盟的存在。 对于这样一个以帮助人类为目的的怪物组合，她心中当然很好奇。 而在得知娜娅事务所的电影竟然都是由怪诞联盟的成员拍摄而成，唐泽真琴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太离谱了，让怪物拍电影，拍的还是那么的精彩绝伦……” 那时的唐泽真琴忍不住说道：“我能和他们签约吗？” 对于唐泽真琴此刻面临的麻烦，怪诞联盟给出的解答是—— 邀请唐泽真琴参演娜娅事务所的最新电影《致命的出轨》，这样一来，唐泽真琴就等于被纳入了怪诞联盟的规则当中。 倘使拔头魔女再一次来骚扰唐泽真琴，那么她就难免会与怪诞联盟的规则发生冲突。 唐泽真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盼望，竟然因为一个可怖的怪诞而实现，连高梨树里也找不到借口来阻止。 “广川侦探，” 唐泽真琴身子往前靠了靠，“我可以非常明确地感受到——圣子小姐对你非常喜欢啊。” “不奇怪，” 顾醒也冲着圣子，“我的人缘一向不错。” “不，” 唐泽真琴直视顾醒的眼睛， “我说的并不是那种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圣子小姐对你的喜欢，完全发自肺腑，真情流露。 甚至，我隐隐觉得她好像认为自己就是你恋人。或者说，从她的目光里我可以感觉到——她拥有你，她也为此骄傲。” “圣子小姐已经有男朋友了，” 顾醒面沉如水，看向另一边正在观看录像回放的导演， “就是那位导演……我猜，您也不想我被怪诞导演杀死吧？” “是这样啊，” 唐泽真琴也看了过去，“这可真够奇怪的……圣子小姐看您的眼神里，明明就是满含爱恋，而且，还暗含着一种非常复杂和悲伤的意味在里面……甚至还有成全……” “是您想多了，”顾醒道：“为了我们俩的性命安全着想，这个话题还是到此为止比较好。” “好吧，” 唐泽真琴转过头来， “谈谈我们正在拍摄的这部电影吧。 说实话，我头一次扮演出轨的女人，而且导演为了获得当下更真实的反应，一次只给一个场景的剧本，我完全无法了解整个剧情的走向，真的有点力不从心。” 顾醒：“别谦虚，这场出轨戏你演的很好。面对结婚对象的漫不经心，看到短信时的紧张刺激和小心翼翼，展现的淋漓尽致，我差一点以为你在现实中真的出轨了。” “真过分啊……”唐泽真琴道：“我甚至没有一个男朋友。对了，我现在很好奇，我出轨的对象是谁？什么职业，是个怎样的人？谁扮演的？” 顾醒：“圣子说，暂时还没有选到合适的角色，你有没有好的推荐？” “我有个想法，” 唐泽真琴道：“如果她是一个女人的话，会不会让观众感到新鲜、刺激和意外？” 顾醒：“……” 一会儿，圣子走了进来，凑到导演耳边，小声说道： “活者说，东警厅的调查员作家，想见你一面。”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777，均订达到190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61章 你永远不会拿导演来做筹码 “抱歉，” 圣子望着满怀期待的作家，“导演让我给您转达一下——怪诞联盟并不看好您的新书，无意进行翻拍。” 作家：“只用了十分钟？他能看完三页纸？” 圣子：“别小看一个怪诞的超能力。” “如果他们真的有超能力，”作家不依不饶，“就应该看得出来，这本书毫无疑问是传世之作！只不过，它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沉淀。” “那就让它先沉淀，”圣子道：“导演是这样说的。” “拜托，别这样，” 作家道：“怪诞联盟不是已经答应东警厅共同对付拔头魔女了吗？我们是联盟，是战友……只有我的书大卖，才能让贺茂真纪出手，才能让那些被杀人规则锁定的受害者摆脱噩运！” “这个时候您才想起我们是联盟，” 圣子道：“可是之前，您却让活者告诉我们，您被创世组的杀手分尸成了无数碎片。” 作家：“我一直在暗中调查，调查的所有结果和线索，活者都向你们转达到了。” 圣子：“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和您耐心地交流。” “这个叫耐心？”作家道：“好吧，我们别兜圈子了，我要怎样做，娜娅事务所才会发布打算翻拍《阴阳互转的恋爱》的公告？” 圣子：“导演说，娜娅事务所缺一个道具师，他觉得绿友利惠小姐一定能胜任这个职务。” 作家：“我没法儿替她做决定。” 圣子：“总可以转达吧？” 作家：“你们该不会……” 圣子：“我们绝无恶意，只想多一个伙伴。” 作家：“没有别的选择？” 圣子：“你的筹码太少了。” 作家沉默了很久，圣子一度以为他被美杜莎之视搞成了雕塑。 她看着他，在某一瞬间，联想到了在【异类】目光注视下的自己，同样把爱人当作了筹码。 “我永远不会拿绿友做筹码，”作家告诉圣子，“就像你永远不会拿导演来做筹码。” 这句话像闪电一样劈中了圣子，现在石化的是她了。 “那倒未必，”圣子喃喃说道：“我这几天正在犹豫呢。” …… 咖啡馆另一角，正在对戏的唐泽真琴和顾醒远远看着圣子和作家。 “圣子小姐在和谁说话？”唐泽真琴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清楚，” 顾醒道：“看样子像是东都这边的调查员。” 唐泽真琴：“他们找来这里，会不会和那个盯上我的魔女有关系？” 顾醒：“你得问圣子。” 唐泽真琴：“我发现你们这些与怪诞打交道的人，身上的气质都很独特，很适合拍电影，当演员。” 顾醒：“其实，我们的日常生活就是一部百转千回的电影。” 唐泽真琴：“我请您帮我调查那个私生饭怪诞时，曾经很真诚地邀请您参演我的电影，您那个时候拒绝的很坚决，怎么这一次主动来参演了？” “娜娅事务所不会邀请普通的男演员，” 顾醒的眼睛仍看向圣子那边，“电影成片之后，他们还会用AI换掉我的脸。” 唐泽真琴感慨道：“这个世界真奇妙，有人痴迷于台前无限风光，有人一身本领，却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土里。” 顾醒：“那是因为，他们真的有可能被埋进土里。” …… 汽车驶出银谷小镇。 开车的是活者，副驾驶是作家，后排坐着春日。 “接下来怎么办？” 活者操纵着方向盘，“你的书只是这种销量的话，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贺茂真纪的条件吧？” “让我出卖绿友，” 作家手里拿着一根吸的只剩一小截的烟头，“这些怪诞怎么看都是电影里的大反派。” 活者：“所以你打算放弃？” “无稽之谈，” 作家用拇指和食指搓着烟头，“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了，放弃这个词从来不在我的字典上。” “这么说，”春日来了兴趣，“你还有别的办法？” “《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被娜娅事务所翻拍成电影，” 作家把烟头猛地弹了出去，“这个消息一定需要从娜娅事务所的官网发出来吗？” “你想发布假消息！”活者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作家，“你不怕那些怪诞杀了你？” “怪诞杀人要靠规则的，” 作家看着车窗外茫茫雪地，“发布这样的消息有触犯到怪诞联盟哪一位成员的规则吗？更何况，我现在就算烂成肉泥也能活过来。” “我真是服了你，” 活者说着，打开收音机，“你真是个疯子，我和春日一定要离你远一点，免得被牵连。” 他打算收听广播剧《古畑任三郎》，广播里却插播了一条新闻，来自东都广播电视台： 【据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娜娅事务所官网头条宣布，近期将对笔名为“八卷”的作家最新创作的小说《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进行剧本改编，争取尽快搬上大银幕……】 【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构筑了一个到处充斥着用规则杀人的怪物的恐怖离奇世界，讲述了一对从事特殊危险职业的情侣，一个叫answer，一个叫Shadow，因为怪物事件和奇葩阴阳师的干扰，互换了性别，从而发生了一段离奇的爱情故事】 【据悉，在消息发出的短短半个小时内，《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已登上各大网站热搜前三名，网友纷纷询问这本书的作者，购买意愿很强烈】 【八卷在序言中坦言，该故事由真人真事改变，这更激起了网友的好奇心，亚马逊的购书订单如雪片般撒下】 【据了解，本书作者“八卷”此前曾出版十余部作品，一直默默无名，销量惨淡……】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811，均订达到1913，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62章 我今天真是要重新认识你了 东都，练马区，作家公寓地下停车场，晚上。 把车熄火的时候，作家的情绪仍是无法平复。 从银谷返回东都的路途是极为愉悦的，得知《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将被娜娅事务所改编之后，春日身为八卷的铁杆粉丝表现的比作家本人还要兴奋。 一开始，她以为是作家自作主张发布了这条消息，但作家也是一脸茫然。 他专门打电话给圣子询问此事，圣子说： “祝贺您，八卷先生，您对爱人的忠诚和体贴，赢得了导演的尊重和敬佩，他与娜娅事务所全体同仁商议之后，非常郑重地做出了改编这本书的决定。 他还说，他要向您学习。” 还能说什么呢？ 作家用颤抖地声音回道：“谢谢，谢谢！” 返程的路上，春日一改过往以文静示人的形象，在后座上大呼小叫，手舞足蹈。 她游弋在各大社交网站的热搜里，以八卷铁杆粉丝的身份回答网友们的好奇，吹捧八卷过往作品的神奇和品质。 “我今天真是要重新认识你了，”连活者都忍不住说道：“你竟然是这样的春日。” “为什么您一点都看不出来兴奋呢？”春日却看着作家，“您在这一行跌跌撞撞这么多年，总算熬出了头！” 那时，作家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还差得远呢。” 回到东都之后，春日提出一起去庆祝一番，作家却以绿友利惠还在家里等着自己为由拒绝了。 结果，把活者和春日送回各自家中，作家回到了自家停车场，过了这么久，他的手还在颤抖…… 怎么能不兴奋、不激动，不喜极而泣呢？ 这些年来，他为了写作的梦想苦苦支撑，写下了无数的废稿，又无数次被冷漠的编辑拒绝、嘲讽、打击。 他无数次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块儿写作的材料，梦想是不是该坚持下去，然后又从一次次对自己的否定中艰难挣扎出来……带着沮丧又不甘的心情继续埋头创作，不知何时能熬出头来，直到今天…… 这时，他接到了岩木出版社编辑海野和三郎的电话。 这个家伙不久之前还因为作家死缠烂打让他帮忙出版《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将作家拉进了手机电话簿的黑名单呢。 作家本打算挂掉电话，但在按下挂断键的一瞬间，却鬼使神差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海野和三郎的声音： “喂，八卷啊，恭喜你啊，那本书被娜娅事务所翻拍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为你高兴的不得了——想一想，你入行多少年了，多不容易啊，总算熬出头了！” “谢谢。”作家异常平静地说道。 这个回答显然不在海野和三郎的意料中，他略有些尴尬地沉默了，少许说道： “呃，我今天打电话给你，主要是想问一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 作家：“继续写书，多写一些好书。” “我是说，” 海野和三郎道：“关于这本《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 作家：“等着它被改编啊，希望娜娅事务所能把它拍得好一点。毕竟，我很用心写出来的。” “这是当然了，娜娅事务所出品，必是精品，” 海野和三郎见作家完全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只好上直球， “我的意思是《阴阳》接下来的发行事宜，我有了解到，新潮出版社没有拿到这本书的独家发行权。” 作家：“是啊，他们给我的条件真不错，也很有诚意。” “老实讲，” 海野和三郎干脆也装作没听懂作家的话外音，尽量把语气作的很诚恳， “八卷你说说，这些年来，我待你怎么样？” 作家沉默少许，说道：“从我过往打交道的那些编辑来看，你是最好的。” “这话很有良心，” 海野和三郎略微松了一口气， “在遇到我之前，你从来没有出版过任何一本书。岩木是全本子最大、最知名的出版社，审核的要求也是出了名的严格，天知道我为了你那本《东都怪诞奇谈》耗费了多少心神和汗水！” “但是，” 作家说道：“你那天亲口告诉我——我不够尊重你，我这本书在岩木出版社绝不会等到出版的那一天。” “我错了，我那天不应该没有认真看完你的稿子就下定结论，” 海野和三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说实话，我今天也不该厚着脸皮来找你，但主编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 他非常生气，说如果我不能把这本书的发行权带回来，就滚出岩木，你知道的，我在这里辛辛苦苦很多年，爬到这个位置很艰难……这个年纪离开岩木，我真的不知该去哪里好。” “我至少要给新潮半年的独家发行权，这样才对得起那位年轻编辑对我的信任和鼎力支持，” 作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岩木要等半年之后。” “谢谢！” 海野和三郎道：“这就足够了。说真的，那天对你说出那种话，我一直很后悔！我平常不是那样的人，你知道的，那段时间加班太多，脾气不太好……” 作家：“我会亲自给主编打一个电话，帮你做好解释。” “谢谢！谢谢！” 海野和三郎眼眶已湿润，“今日救命之恩，我永生永世难忘！” …… 作家进门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女朋友正在将一个手办装入精美的盒子里。 他蹑手蹑脚走了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女友。 绿友利惠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抬头，看着他。 “有没有想我？”作家说道。 绿友利惠从衣兜里掏出巴掌大的小本，在上面写道： 【想，特别想】 像这样的本子，绿友利惠已经写满了整整二十六本，上面全是她对作家说过的话。 甚至，她还在自己的语句中间特意留下了空白，把作家对她说过的话也记录下来。 每一次，她兴致来时，拿起本子翻看，就仿佛重回对话发生的现场，作家永远微笑看着她。 “让我瞧瞧，” 此刻，作家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在忙什么？” 绿友利惠露出了狡黠的笑，在本子上写道： 【给一个喜欢刁难好人的阴阳师寄快递】 “无论如何，” 作家晓得她已从活者那里知道了自己和贺茂真纪的赌约，皱着眉头说：“你不能离开东都。” 贺茂真纪提出的三个条件里，最后一个是让绿友利惠去贺茂真纪那里见他，这一定会耗损绿友利惠的规则能量。 绿友利惠写道： 【我知道啦，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对了，我看到了新闻——你的书要被娜娅事务所翻拍成电影了？】 作家点了点头。 绿友利惠： 【太好了！我特别喜欢她们的作品】 【一想到你的书能变成她们的电影，我无时不刻都在期待着】 “我今天和她们见面了，” 作家沉默许久，说道：“她们想邀请你加入娜娅事务所……她们需要一位道具师——当然，绝不强求。” 绿友利惠： 【太棒了！】 【可是，我不能离开东都太久】 作家：“那是她们的问题。” 绿友利惠： 【假如我加入了娜娅事务所，可能会经常不在家哦】 作家：“没关系，我在哪里都能写作。” 【太棒了！】 【今天的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我们要不要庆祝一番？】 “你想怎样庆祝？” 【当然要吃一顿大餐咯，我要吃神户牛排】 “好，就吃最贵的。” 【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 作家说道： “每一次好事都要全心全意去庆祝，这样好事才会接踵而至嘛。”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828，均订达到191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63章 一个月前，我就被魔女锁定了 银谷温泉小镇，雪下旅馆，导演房间。 “绿友利惠小姐同意加入娜娅事务所了？” 圣子接到了来自作家的电话，“太好了。” “注意用词，圣子小姐，”电话那头，作家的声音带着些不满，“是同意参与电影拍摄，绿友绝不会加入娜娅事务所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圣子：“您还说过，绿友利惠小姐绝不会拍摄我们的电影。” 作家：“我没说过，我只是说，我不能代替她做决定。” 圣子：“总而言之，请您向绿友利惠小姐转达一下，我们非常欢迎她的加入。” 作家：“是参与！” …… “道具师，” 挂了电话之后，圣子冲着顾醒比了一个耶的手势，“搞定！” 顾醒：“作家到底把这件事告诉了绿友利惠——如果我们当初执意以此为要挟，恐怕会适得其反。” “所以才要以退为进嘛，” 圣子笑道：“作家的书上了畅销榜，贺茂真纪是不是该兑现诺言，帮助那些受害者解除被拔头魔女锁定的状态了？” 顾醒一脸严肃地说道：“圣子。” 圣子：“嗯？” 顾醒：“有一件事，必须事先向你说明。” 圣子：“你这样严肃，我有点惶恐哦。” 顾醒：“其实，大约一个月前，刚来银谷的时候，我就被拔头魔女锁定了。” 圣子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挂满忧色：“你……” 顾醒：“但是你放心，我可以肯定，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圣子：“我永远相信你，可是，为什么……她会锁定你？按照之前的推断，不是只有出轨的人才会中招吗？” 顾醒：“我初步怀疑，是早惠的怨念牵连了我—— 我跟你讲过吧，在变成怪诞之后，早惠用类似催眠的手法篡改了自己的记忆，她现在只记得我是她的初恋，所以才会对你抱有很大的敌意。 我和你在一起之后，当然会被她视为出轨。” 圣子：“这么说来，那些受害人会不会被锁定，其实是由他们的恋人来决定的？” 顾醒：“只是其中一种可能吧。” 圣子投入顾醒怀中，“但愿贺茂真纪真能管用。” 这时，两个人一起看向窗外，早惠和安井晴香正在外面的雪地上滑雪。在晴香的教导下，早惠的滑雪技巧已经越来越高明。看起来，她似乎正在把兴趣从顾醒转移到极限运动上。 顾醒：“但愿这个趋势能继续维持下去，我得好好谢谢晴香。” 话音方落，晴香就朝着这边望了过来，眼神之中满含深情。 顾醒：“糟糕……” “更糟的是，”圣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安井晴香，“晴香看你的眼神也好像有点意思哈。” …… 黎都郊外，竹林，贺茂真纪家宅，某处幽静卧室内，屋内布置古色古香，仿佛重回江户时代。 距魔女行使规则还有3天。 贺茂真纪闭眼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身旁香炉冒着渺渺轻烟，香炉旁边则放着一本《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这本书似乎已经看到了快要收尾的部分，书签夹在很靠后的位置。 这时，一只五尾白狐嘴里叼着一个快递包溜了进来，几步来到贺茂真纪身前，将快递放了下来。 贺茂真纪：“是那位作家寄来的？” 白狐：“是他的怪诞女朋友，绿友利惠。” 贺茂真纪这才睁开眼睛，从地上拿起快递看了看，发现寄件人果然是绿友利惠，“听说《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登上东都的新书畅销榜了？” 白狐：“作家在书里那样诋毁阴阳师，您不生气？” “不算诋毁吧，” 贺茂真纪余光瞄了一眼身旁的书，“至少他描述了一个有抱负、有理想、有底线的阴阳师反派……而且，他没让那位阴阳师性转，我已经很欣慰了。” 白狐：“您的要求还真不算高，这么说来，您打算出手相助了？” 贺茂真纪：“我当时对作家提了三点要求，第一条写一本关于阴阳师的小说登上新书畅销榜，他做到了；第二，要一个绿友利惠送给我的手办，” 说着，他低头看向手里的包裹，“大概也没问题。第三条，我要绿友利惠来竹林见我，我比较好奇这一条他怎么办得到。” 贺茂真纪指尖轻轻一划，一道白光闪过，快递包便被撕开一个口子——大抵像贺茂真纪这样的阴阳师，是绝不屑像普通人那般用剪刀对付快递的。 包裹里面，是一个造型相当精致的盒子，盒子封面画着一个带着高高乌帽子的卡通版阴阳师。盒子侧面印着一段文字，描述了阴阳师的背景故事。 白狐：“我看了一下，这个手办的名字叫安倍晴明，原型人物就是本子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那位阴阳师，在绿友利惠的十二个手办角色中，他的销量排在前三。 在100的版本里，安倍晴明为了拯救被怪诞阴影笼罩的东都市，催动了远超自己能力之外的法阵，最终身体崩裂。” 贺茂真纪：“这么说来，如果绿友利惠的手办出到110版本的话，就不会有安倍晴明这个角色了？” 白狐：“那倒未必，绿友利惠的手办设置了平行时空的概念。这个时空的安倍晴明死掉了，不影响另一个时空的安倍晴明穿越过来。” 贺茂真纪：“简直是漫威套娃。” 白狐：“您该不会有一天……” 贺茂真纪：“放心吧，牺牲自己拯救世界，这种事情打死也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说着，他小心翼翼打开手办盒，下一瞬，整个人消失在了屋子里。 白狐愣了一下，连忙冲了上去，却只看见盒子里面，面带微笑的阴阳师手办玩偶。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859，均订达到192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64章 我们俩能生出孩子吗？ 白狐围着手办团团打转，面露焦急之色，却只过了片刻时间，贺冒真纪化作一道白光，从手办之中钻了出来。 人落地时，原本白洁的长衫沾满了血污，面色也不大好看了。 白狐见他消失的时候是挺紧张的，等他回来，一身是伤，可怜巴巴，反倒有了看笑话的心思，“不得了了，你该不会是从另一个平行宇宙穿回来的贺茂真纪大师吧。” 贺茂真纪心有余悸道：“还真是让我见到绿友利惠了。” 白狐：“她在手办里？” 贺茂真纪：“准确说，是在属于安倍晴明的平行世界里——在那个世界里，绿友利惠并非怪诞，而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白狐：“你是怎么受伤的？” 贺茂真纪：“你知道，我一直在探索，用哪一种方式可以让阴阳师也能拥有怪诞规则的力量，以使我们这个群体不要越来越被边缘化。我以为和绿友利惠的见面会是一个契机。但事实证明，怪诞的力量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即便是身为平行世界造物者的绿友利惠，在怪诞规则严密运行的世界里也无法随心所欲。” 白狐：“所以？” 贺茂真纪露出苦笑：“她只是带我见证了这种确定性。” 说着，她从袖口里取出一张信纸，在纸上写了起来。 白狐凑到她的身旁，“你干嘛？” “写信给作家，” 贺茂真纪说道：“我很不乐意卷入任何与拔头魔女有关的事件里，但作家完全做到了我的要求——这是一场浩大繁琐的法事，我们得尽快行动起来。” 说完，她指尖轻轻一绕，白光闪过，信纸化作一只纸雀，欢快鸣叫着，冲天而去。 …… 东都，练马区，作家公寓。 电脑屏幕上，一个论坛网页被打开。 网页的留言板块，鼠标和某人的视线停留在一条网友的评论上—— 【谁能想到，一个扑街作家，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看似毫无希望，竟然有一天能写出如此伟大的作品！一定是伟大的托尔斯泰和莎士比亚在深夜里给他托了梦！】 “明明是我自己天赋高！” 正在某个论坛上穿着id马甲浏览读者对《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盛赞的作家忽然接到了远在黎都的好友夜影的电话。 电话铃响了很久，响了一遍又一遍，作家干脆把铃声调成了震动。 身后，绿友利惠走了过来，在纸上写道： 【你怎么不接电话，响了很多遍】 “我还想多活几天，” 作家看了一眼手机，“我把她和答案写到了新书里，而且互转了性别。如果有可能，夜影恨不得顺着电话线杀到东都……” 说着，他把手机屏幕翻到了背面，彻底调成了静音模式，眼不见心不烦。 绿友利惠接着写道： 【既然如此，你何必非要这样做呢？】 “那几天情况紧急，” 作家捂着脑袋，“交稿和畅销榜的压力快要把我逼疯了，我用一个新人物做主角，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找到感觉——至于夜影和答案，我太熟悉她俩的故事了。 在键盘上敲出answer和shadow这两个单词的一瞬间，人物的形象跃然纸上，那时，我就产生了一种预感：这次老子真的要创作出一本伟大的作品了！” 绿友利惠：【她俩用得好】 作家：“千万别让夜影听到你的这句吐槽。她拿你没办法，但绝对会迁怒到你的男朋友。” 绿友利惠：【你的境遇还能比现在更糟糕吗】 作家：“能，相信我，你不知道夜影被逼急了有多可怕。” 这时，窗外忽然闪过一道白光。那种稍纵即逝的迅捷让作家一度以为乌云降临、闪电划过。 愣神之后，他才发现桌子上多出了一张信封。信封上用清秀字迹写着：八卷先生亲启。 打开信封，里面的内容是： 【八卷先生，首先，恭喜您做到了我提出的三个要求——写一本关于阴阳师的书，登上畅销榜；让绿友利惠送我一个手办；让绿友利惠来竹林见我。 我会兑现我的诺言，帮助那些被魔女纠缠的受害者解除锁定。现在时间紧迫，我们分秒都不能浪费。 我不可能为受害者们逐个做法，消除那些被辜负者的怨念。我的意思是，那将是一场集体法事，需要把所有受害者都召集在一起，一个宽敞、安全、不会被打扰的密闭场所——当然，这是你们的任务。 我负责法阵的布置和消除怨念，如果一切顺利，我想，我们能够顺利度过这一劫。对，我说的是我们。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位魔女大人会不会将怒火迁移到每一个阻碍她施展规则的人类身上。好在，你的女朋友应该是安全的。 最后，代我向绿友利惠转达谢意。她真的很爱你，我们不知道这样的深情源自何处，也不知道人类和怪诞的爱情最终会结出怎样的果实，但我会为你们送出最真诚的祝福】 “老婆，” 合上书本，作家惊喜地看向绿友利惠，“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明明一直在东都啊。” 绿友利惠微笑着写道： 【你忘了吗，我的另一个身份可是造物主呢。没有造物主办不到的事】 作家：“那我们俩能生出孩子吗？人类和怪诞有没有生殖隔离？” 绿友利惠：【……】 “开个玩笑，” 作家注意到女友的脸色不善起来，连忙起身，往阳台走去，“我给活者去个电话，让他抓紧把那些受害者召集在一起！”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873，均订达到192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65章 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 距离拔头魔女行使规则还有两天。 银谷温泉小镇，雪下旅馆，前台大厅，娜娅事务所出品电影《致命的出轨》拍摄现场。 活者和助理猫在大厅的前台后面，观赏拍摄场景。 “大人，” 助理下意识躲在活者身后，脸色发白，“您是怎么带我混到这里来的，这里明显不是人类该待的地方……” 活者：“跟圣子小姐商量好的，她可是怪诞联盟的代言人。你难道不好奇，这些怪诞究竟是怎样拍摄电影的吗？” 助理：“一点都不——” 这时，女主演唐泽真琴从大厅门口走了进来。虽然额头上贴着一块儿创可贴，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光艳照人。 助理张大了嘴：“唐泽真琴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很简单，”活者指了指助理，“和我们一样，她也是这部戏的演员。” “能一样吗……” 助理再次瞧向唐泽真琴，大厅内怪诞们扛着摄像机，镜头纷纷对准了她，“我们扮演的是前台服务员这种小角色，她多半是主角！” 活者一脸严肃：“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 助理：“……” 手机铃声响起。 活者从兜里拿出手机。 一旁的助理压低了声音：“大人，您可是在和一群怪诞拍戏啊，怎么没有把手机调成静音？” “酒店的招待员也要接电话，” 活者看向屏幕，来电显示是【滞销书作家】，“这样才更真实。” 助理：“可是，八卷大人的新书已经登上畅销榜了。” “那也改变不了过去的事实，” 活者说着，半蹲下来，接起作家的来电，他压低声音，“喂，你搞什么鬼……这种时候来电话？” 作家：“你在干什么？” “说出来恐怕要惊掉你的双眼皮，”活者道：“你恐怕这辈子都想不到，我正在参演娜娅事务所的最新电影——《致命的出轨》。” 作家：“你不知道娜娅事务所要把哥的小说拍成电影？” 活者：“一个小说从剧本走到电影要很远，说不准得有一光年。” “白痴，” 作家说道：“光年是形容距离的。” 活者：“我就是这个意思——拜托，你该不会专门来和我斗嘴？” “贺贸真纪服软了，” 听这话时，活者仿佛能够看见作家站在自家阳台上，抬头望月，手指夹着香烟，满脸得意的神情， “那个女人搞了一只阴阳术化成的纸雀飞到我们家窗台，用最虔诚的口气说，‘我输了，我无条件帮助你们战胜那个魔女！’听到了吗，这么多天来，我昼夜不眠的努力，取得了完全的、根本性的胜利！” “祝贺——虽然说，你动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但必须承认，基本实力还是有的，” 活者总觉得自己如果不打压一番作家的膨胀心态，对方迟早会像气球一样飞到天上， “所以，我现在需要把那些受害者发个通知，告诉他们时刻准备接受阴阳大师的催眠？” “听着，” 作家道：“找一个安静的、宽阔的、密闭的地方，类似教堂那样，然后把所有受害者，以及他们，或者她们背叛的爱人找到，一并带过去。我们负责这些事，贺茂真纪负责做法事。” 活者：“你觉得这样会管用？” 作家：“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 活者：“受害者还好，要是那些被辜负的爱人不愿意出席呢？” 作家：“那是你的问题，我已经完成我的使命。” 活者：“该死……你不能把包袱都甩给我！” 助理：“大人，我必须提醒您，大厅门口的戏份马上结束，唐泽真琴小姐很快向我们这边走过来了——一起跟过来的还有那个裂口男扛着的镜头。” 活者：“到我们的戏份了？” 助理：“您说呢？” “好吧，” 活者的神情变得郑重起来，“我无数遍听着广播剧《古畑任三郎》，幻想自己为其中某个角色配音。谁能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跨过了配音，跨过了广播剧，跨过了电视剧，直接站在了大荧幕前！” “你只剩不到两天的时间了，” 作家的语气不无嘲讽，“后天，如果你不想看到东都市千人飞头，最好别在酒店招待的小角色里太投入。” “我扮演的是大堂经理！” 活者道：“你以为我会很在乎那些出轨、背叛心爱之人的家伙吗？” “别忘了，” 作家道：“魔女一直在补全规则，如果今年被她得逞了，明天就会出现万人飞头的盛况，到时候哪些人会被锁定？可能是那些在心里面有过出轨念头，但是没有付诸实施的—— 哈哈，我想那样的话，全本子九成的公民都得中招。” 活者沉默片刻，回道：“你起码得让我把这场戏演完。” “你还真是够敬业的，”作家说道：“如果她们开始翻拍我的剧本，我一定请你参演。” 活者：“你在娜娅事务所这边根本没有话语权。” “是吗？”作家立即反驳，“你恐怕不清楚——我女朋友可是娜娅事务所的首席道具师！” 助理：“大人，那边的戏结束了……我再次提醒你，您是在和一群怪诞拍戏。演砸的话，后果真的很严重。” “真是够离谱的，” 活者从旅馆柜台意绿友利惠和怪诞联盟搅合在一起……电话挂了吧，我要进入角色了——至于那些被辜负的人，我会想办法的。” 作家：“很好——给个建议，你的动作要快一点。最好能赶在拔头魔女行驶规则的前一天把这些聚在一起。” 活者：“为什么？” 作家：“拔头魔女行使规则的那天，如果出轨的人依然和被辜负者搅合在一起，我的意思是——他们依然在同一个法事之中，谁也不能保证这些被辜负的人不会被误伤。” 活者：“这样的话，岂不是只剩一天的时间？” 作家：“你还要继续参演？” “人生就是一场戏，我们都是演员。” 说完这句话，活者挂掉了纠缠不休的电话。 少许，唐泽真琴走到了旅馆前台，用很自然的目光看着招待员，“您好，麻烦给我开一间房。” “女士，” 活者脑海中闪过剧本上的台词，“我必须向您坦白我的真实身份——我是一名东警厅的特别调查员，大堂经理只是一个掩护。我想您遇到了非常可怕的麻烦。” 唐泽真琴露出诧异的目光，“您在开玩笑？” “这是我的证件，” 活者从胸口的衣袋掏出证件，尽量使自己的气场看起来专业一些，“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需要单独聊一聊。不久之后，您需要参加一场声势浩大的……法事。” 这时，一旁的小男孩得到了导演的眼神指示，高声喊道： “很好，cut！”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893，均订达到192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66章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品尝过爱情的美好 东都，新宿区。 调查员实习助理河野靖幸敲开了一间公寓房门。 一个长发微卷、样貌秀丽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看向河野靖幸：“你们这些保险推销员最近来的也太过频繁了吧？” “杉山美穂小姐，您大概误会了，” 河野靖幸取出证件，“我是东警厅特殊调查员实习助理，这次拜访您，是因为您之前在调查中提到过，您的脖子上有一条别人都看不到的黑线，而且还出现了失忆的状况。” “啊！” 杉山美穂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你们的人之前和我讲过相关的情况，那个魔女真的要来了？” 河野靖幸：“是的，她总是那么准时。” 杉山美穂几乎要瘫倒在地上，“我该怎么办？” 河野靖幸：“我们的工作人员应该向您叮嘱过——最近一段时间，暗中留意您曾经背叛的男友，确保他在东都附近活动。” “我当然记得，” 杉山美穂转回屋里，找到手机后，折了回来，“这段时间里，我什么事都没干，每天就在偷偷盯着他们。” 河野靖幸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语调，“他们？” “对啊，” 杉山美穂把手机递到河野靖幸面前，“您看，我把他们的名字列成了一份名单，职业，年龄，住址，所有的信息都在上面。” “三，三十二个人！” 河野靖幸接过手机，不禁瞪大了眼睛，“还有七个女人？” “我是双性向，对男孩儿和女孩儿都能感受到吸引力。” 河野靖幸：“这可不是您做海王的充分理由啊。” “实在抱歉，” 杉山美穂说道：“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对……从你们告诉我真相的那天起，我就决心改过自新，决不再玩弄别人的感情……” 河野靖幸：“这三十二个人对您都存有怨念吗？” “这就不大好说了。”杉山美穂挠了挠头，“总之，这种事还是多小心一点比较好吧？” 河野靖幸：“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要把您的三十二位前任同时找到，还要说服他们……或她们，愿意参加我们的法事，形势相当严峻啊。” “我有个主意！” 杉山美穂道：“我的那些前任们大多数对我还抱有不舍之情，我可以把他们约到同一个地方，到时候，就看您怎么说服他们。” 河野靖幸：“倒是个办法，抓紧行动吧。” 杉山美穂连忙返回屋中，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两人一起坐上警车。 “其实，”河野靖幸发动汽车，“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做到既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的？或者说，这是怎样一种感觉？” 杉山美穂：“这个……我只能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会很奇怪——我会在某些时间段里，感受到漂亮女孩的吸引力，在另一一些时间段里，感受到男孩子的吸引力。还有一些时候，我能够同时感受到男孩和女孩都有吸引力。” 河野靖幸：“所以，这就是你频繁背叛恋人的理由？” 杉山美穂：“是啊，我的取向会在某一天突然转换，我自己都错不及防。那个时候，我会觉得很痛苦，完全没办法和眼前的爱人正常相处，只好果断提出分手。等我的取向再次变回原来之后，又觉得实在没脸再去找他们，只好……” 河野靖幸：“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在自己的取向发生变换的时候，先别着急分手？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等你换回来再继续？” 杉山美穂：“这主意不错。” “你觉得我怎么样，” 河野靖幸踩下油门，汽车驶了出去，他用余光看着对方的漂亮脸蛋，“作为一名常年从事危险工作的特殊行业人员，我对此类颇具冒险精神的恋爱实验很感兴趣。” 杉山美穂：“……” …… 东都，中野区，圣玛丽大教堂。 宽阔的一层大厅内，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吵吵嚷嚷。 荷枪实弹的东警厅警员在大厅边角整齐列队，维持秩序。 在大厅顶部，熊田信彦趴在一尊雕塑上，操控着摇臂拍摄场景。大厅里的人们却根本看不到他。 作家、活者和春日三人藏在侧门的廊道里，透过门缝，观察大厅内的情形。 “乖乖，” 作家抖了抖烟头上的灰，“这些都是被辜负的人？你是怎样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说服他们的？” “还能怎么办，把话反着说，” 活者道：“我告诉他们，有一个被称作拔头魔女的怪物盯上了诸位，如果不配合警方的行动，后果会很严重…… 千人飞头的场面很壮观，我还让他们看了去年的实况录像。” 春日：“……” 作家：“他们信了？” “当然，”活者说道：“随着越来越多怪诞事件发生，民众们已渐渐了解到很多真相。到处都有吃人的怪物—— 这马上要成为大多数人的共识了。而且，连维护公众秩序警察都不相信，他们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当然，有些家伙不大识趣，我只好动用特殊手段。” 作家：“那你可以干脆告诉他们，拔头魔女之所以盯上了各位，就是因为你们心中的怨念。要想摆脱魔女，必须消除怨念。” “没用的，” 活者嗤之以鼻，“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内心？那些糟糕的、邪恶的念头总是会不由自主、像野草那样冒出来。” “说的也是，” 作家趴在门缝上打量着大厅，“好多的人啊，看样子数量不止一千，你该不会……” 活者：“还不是因为这里面有些混蛋辜负了不止一个恋人，而且还搞不清到底哪一个对自己怨念深重，所以只好把所有前任都给搞过来了。 最离谱的是，有一个叫杉山美穂的女孩儿，年纪轻轻，已经有过32个前任，其中还有七个是女孩子！” 作家：“这是对社会资源的巨大浪费，让您这样打了一辈子光棍男人情何以堪。” 活者：“这种事情有必要在这里讲吗？而且，我没找女朋友的原因不是因为缺乏魅力！” 作家：“当然，我们都知道——您随时会和某个平行时空里的自己交换身体，为了避免给自己头上戴绿帽子，您誓言孤独终老。” 活者：“听着，你根本不明白。不论在任何时代，对于男人而言，没有爱情，就不会有烦恼。” 作家：“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品尝过爱情的美好！” 活者：“如果你指的是和一个靠规则来杀人的怪物的美好爱情，那我确实没有。” 作家：“混蛋！绿友才不是怪物！” “二位，请允许我稍稍打断一下，” 春日强势插进了两个人中间，“距离魔女出现只剩不到二十个小时，我想问一下，所有的受害者和他们所辜负的恋人都已经找齐了？” 活者：“还差两个受害者——自从公告发布以来，这两个人压根没有联系过我们。我一度怀疑他们生活在深山老林，与互联网绝缘。或者，干脆他们已经离开人世。” “大人，”这时，他的助理匆忙走了过来，“我们找到了最后两位受害者！” 活者：“快把人带过来！” 不一会儿，助理带着当红女星谷川熏和一位来自黎都、自称是怪诞侦探、一副正派男主角长相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915，均订达到192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67章 唐泽姐对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东都，中野区，圣玛丽大教堂。 三楼某个幽静的房间内，墙壁上贴满了用古怪文字撰写的符箓。 贺茂真纪面前摆着两面镜子，一面镜子里呈现的是教堂一层大殿的情景，那里聚集着那些被辜负的人，密密麻麻拥挤着近两千人。 另一面镜子里呈现则是二层大厅的情景，聚集的都是被魔女锁定的出轨者，据东警厅统计，这里共有九百九十八人。 “您打算如何消解被辜负者的怨恨？” 贺茂真纪脚底，白狐静静蹲着，目光在两面镜子间来回游走，“是否打算让他们忘掉那段记忆？” “忘记永远无法消解仇恨，那只是放过，是仇恨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得报时迫不得已的选择，” 贺茂真纪面沉如水，“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放下怨恨。” 白狐：“这也太难了，难不成你要进行一场大型的催眠法事？” “比催眠要难得多，而且催眠也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贺茂真纪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贺茂大师说过，” 白狐对着门外说道：“今天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你们忘记了？” “最后两名受害者找到了，”门外传来了负责此次拔头魔女事件的东警厅调查员活者的声音，“贺茂大师要不要见一下？” 白狐：“受害者带去二层大厅，被辜负者带去一层大殿，大师早就安顿好了，难道来得晚就要提供特殊待遇吗？” “问题是，” 门外响起了另一名调查员作家的声音，“这两位受害者发誓，他们此生从未背叛过任何人。” 白狐：“他们没说谎？” 活者：“我们用了最先进的测谎仪。而且，他们也没有道理说谎吧？” 一旁的作家补充道：“毕竟，马上要被魔女杀死的就是他们本人。” 白狐：“法事将近，任何变化都可能影响最终的结果。” 活者：“你的意思是，他们只好自认倒霉？ 白狐：“命运就是这样难以揣测。” 活者：“可如果，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意外，导致这场法事出了岔子……” 白狐：“那也是命运。” 活者：“这是贺茂大师的意思？” 白狐：“大师就在这间屋子里，他听得着我们的对话。” “很好，” 作家靠在门边的墙壁上，点燃手中的烟， “你问问大师，他是否知道这两个人之中，有一个永恒地掌握了怪诞规则的力量——因为……他通过了怪诞轮回者的考验。” “哦？” 门内传来了贺茂真纪诧异的声音，“带他来见我。” …… 圣玛丽大教堂，一层大殿，侧廊道内。 顾醒和谷川熏站在廊道通往大厅的侧门边，等待活者、作家与贺茂真纪沟通的结果。 不远处，娜娅事务所最新电影《致命的出轨》的女主角唐泽真琴正在熊田信彦摄影镜头的注视下，摆出虔诚祈祷的姿势。 在她四周，怪诞摄制组的成员们打灯光，布置道具，忙忙碌碌…… “喂，广川侦探，” 谷川熏忽然看向顾醒，“你说，我们两个明明从来没有辜负过任何人，为什么会如此倒霉被卷进来？” 顾醒正透过门缝观察大殿里的人群，“如果我不是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可能就不会来这里了。” 谷川熏：“你来这里难道不是寻求警方的保护？” “警方？” 顾醒看了看大殿里严阵以待的警察，说道：“他们保护不了我，我得靠自己。” “哈哈……” 谷川熏一度以为顾醒在展示自己的幽默，但很快发现对方脸上的神情很认真，才意识到对方是真的如此认为， “好吧，唐泽和我说过，你有一些特殊的本领，很厉害——你和她是怎样认识的？” 顾醒：“唐泽真琴？” 谷川熏：“对啊。” 顾醒：“她邀请我帮她调查一起怪诞事件。” 谷川熏：“我有听说——不过，我比较好奇，你们两个真的只是雇主与保镖的关系？” 顾醒：“是雇主与侦探。” 谷川熏：“你没有一点点喜欢她？” 顾醒：“这个问题着实莫名其妙。” 谷川熏：“可是，我分明看得出来，唐泽姐对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顾醒：“享誉全国的大明星，爱上一个怪谈侦探——只有电影剧本才会这么编，而且是烂俗剧本。” 谷川熏：“你得相信一个女人的直觉。” 顾醒：“很多事情败就败在女人的直觉上。” “你可真够毒舌的，” 谷川熏笑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她真的喜欢你呢？你们两有没有可能。” 顾醒：“我有喜欢的人。” 谷川熏：“你们俩在一起了？” 顾醒冷着脸：“无可奉告。” 谷川熏：“你的意思是，你和唐泽姐是不可能的？” 顾醒：“嗯。” 谷川熏：“别把话说的太死哦——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呢……有些人前一秒钟还在与恋人山盟海誓，下一刻就会投入别人的怀抱。” 顾醒指了指头顶，二层大厅的位置，“那些人都在楼上。” 谷川熏：“别把自己摘出去，要不然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呢？” 顾醒：“我来这里就是解决这个疑问的——反倒是你，你是来当低俗狗仔队，还是想挽救自己的性命？” 谷川熏：“我选择相信警方，他们可以对付那些怪物。” “警方，”顾醒笑了，“连他们自己都未必相信自己。” “广川侦探，谷川熏小姐，” 活者的助理从楼梯口的方向匆匆忙忙走了过来，“贺茂大师请二位尽快到他的房间！” …… 从楼梯往三层走的时候，谷川熏一直从侧面盯着顾醒看。 顾醒浑然不在意，脑海里只在思考一个问题—— 拔头魔女为什么会锁定他呢？ 他真的从来没有背叛过圣子。 或许，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了。 楼道里只有他和谷川熏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他的心跳并不快，也完全不紧张，仿佛已做好准备，要接受任何可能的答案。 两人来一起到贺茂真纪所在房间门口。 作家、活者、春日等在那里。 顾醒问道：“我们两个一起进去？” “关于这一点，” 作家指了指门里面，“我们说了都不算。” 活者和春日一起点头。 顾醒对着房门，“您好，请问，需要我们两个一起进吗？” 门里传来一个幼童的声音，“贺茂大师请广川侦探先进来。” 声音方落，房门缓缓打开，屋子里面有些幽暗。 四周的目光聚向顾醒。 顾醒谁都没有看，径直走了进去。 随后，房门关上。 一片昏暗中，他看见四周墙壁上贴满了黄色、白色、巴掌大小的符箓。 屋子正中央，一个头戴高高乌帽子的女阴阳师，手中拿着一张刚被点燃的符箓，火焰在半空中缓缓滑落。 火焰熄灭之时，半空中忽然出现一张虚幻的年轻女人的脸，很白皙，很漂亮，神色和目光都很温柔。 顾醒渐渐看清了女人的长相，惊讶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唐泽真琴？” “很不可思议吧，” 阴阳师说道：“你被拔头魔女锁定的原因，是唐泽真琴小姐。”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948，均订达到1936，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68章 站在了时代惊天巨变的十字路口处 圣玛丽大教堂，三层，某房间内。 光线依旧幽暗，四周墙壁上的符箓在微微颤抖，唐泽真琴的幻想在半空中晃动，望着广川顾醒的眼神饱含深情。 贺茂真纪打量着眼前的怪诞侦探，对方将眼神里的震惊掩饰的很好，但却没能逃过阴阳师的敏锐。 贺茂真纪：“看得出来，您现在充满疑惑。” 顾醒：“我十分肯定，我从来没有和唐泽真琴产生过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 贺茂真纪：“你的意思是，你也没有办法背叛她？” 顾醒：“当然。” 贺茂真纪：“如果说，你的背叛发生在另一个时空里呢？” 顾醒：“另一个时空？” 贺茂真纪：“比如，某个平行时空。再比如……你的前世。” 顾醒抬起头，看着贺茂真纪，陷入更震惊、更长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他说：“前世真的存在吗？即使真的存在，在前世里背叛过心爱之人的人大有人在，为什么魔女偏偏会锁定我？” 贺茂真纪：“我只负责找到你背叛的那个人。至于魔女的规则，身为怪诞侦探的你应该比我更懂行。” 顾醒：“好吧，既然找到了‘我背叛的爱人’，那么也就可以消除她的对我的怨念了？当然，我还是坚持认为，唐泽真琴对我没有任何怨念。” “前世的怨念只会隐藏在灵魂最深处，就算她本人丝毫不记得过往，但怨念始终埋在灵魂的土壤里，”贺茂真纪道：“做法事的话，需要将唐泽真琴小姐请到这里来。” 顾醒：“唐泽小姐就在教堂里参与娜娅事务所的电影拍摄工作。” 贺茂真纪：“我有条件。” 顾醒：“我猜得出来——你想知道我是怎样获得怪诞规则力量的。” 贺茂真纪：“很多事情我可以推演出来，但我需要知道的是细节，非常细致的细节，你是怎样进入怪诞轮回者试炼场的，时间，地点，遇到的人和事，他们对你说过的话，一起发生的事，哪些人永远闭上了眼睛，我都想知道。” 顾醒：“这些对你掌控怪诞规则的力量没有任何帮助。” 贺茂真纪：“我知道了才能判断有没有用。” “可以，” 顾醒指了指墙壁上的符箓，“但是得等我闯过这一关。” 贺茂真纪：“世事无常，祝你好运。” …… 屋外，在等待顾醒和贺茂真纪见面结束的时间里，活者和作家来到走廊的另一边，打开窗户。 作家掏出一根烟递给活者，活者接了过来。作家给他点烟，接着又点燃自己的。两个人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抽起烟来。 “你知道吗，” 活者忽然说道：“前几天，有一家公司忽然找到我，说他们破解了怪诞杀人的规则。” 作家磕了磕烟灰，“哪个怪诞？拔头魔女？” “所有，”活者笑了笑，“是所有的怪诞。他们说，只要采用了他们的办法，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被怪诞杀死。” 作家：“这种鬼话，连鬼都不信。” 活者：“但是我有点相信了。” “哦？”作家来了兴趣，转头看向活者，“他们是怎样说服你的？” 活者：“那是一种被称为数字永生的技术—— 他们会利用脑机接口，将人的大脑和外部设备之间建立直接通信的桥梁。 然后，将人类脑部的所有东西，包括意识、精神、思想、记忆，上传至云端，利用人工智能获得的海量数据，模拟人们的思想，模拟他们面对一切状况时会做出的言行举止，并随时记录这些内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上传到云端的意识会越来越像真实的人——除了没有一个真实的躯体。当然，随着技术的不断成熟，未来不排除能够制造一个容纳云端意识的真实的、崭新的肉体。 某种意义上讲，当人们的意识活在了云端，那么即使他们的肉体被怪诞规则杀死，他们也仍然活着。甚至，实现了某种永生…… 如果人们真的永生了，哪怕是数字形式的，也就无需再害怕怪诞杀死他们的肉体。” “离谱，”作家张大了嘴，“我在小说里才会这么写。我一直以为这种科技至少要下个世纪才会诞生。” 活者：“需求会催生强大的生产力。当恐怖的怪诞不再是秘密，人们每时每刻都要为自己能否活过今天而忧虑，数字永生将拥有最忠实的拥趸。” 作家：“如果，他们只是一帮骗子呢——靠着华丽的ppt到处骗钱。” 活者：“我去了他们的公司，参观了所有仪器、流程图，并且见到了已经在云端永生的实验体。这个实验体在真实世界中已经死亡，我调查了相关信息，确认无误。 说实话，从我和实验体的交流情况来看，对方表现的完全就是个真正的人类。唯一的区别是，她生活在屏幕的那一头，而我在这一头。” 作家：“我明白了，他们找到你，是想劝说你同意他们参与到拔头魔女的怪诞案件里？” 活者：“他们说，每一个被拔头魔女规则锁定的受害者都有权利选择是否在数字端永远活下去——只需要支付一笔不算很高昂的费用。” 作家：“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些受害者在魔女事件中幸运地活下来了呢？” 活者：“受害者活着，云端的意识便不会启动。一旦他们肉体死亡，云端马上开启，无缝衔接生前的记忆。” 作家：“那个公司叫什么名字？” 活者：“森藤科技。” 作家：“所以，你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活者：“怎么可能，像我这样滑不溜手的鲶鱼，只会让他们去找警视总监，如果总监同意，我执行上级的指令——这种事情很敏感，擅作主张的代价我承受不来。” 作家：“这几天警视厅那边没有消息？” 活者：“死气沉沉……倒是深谷，每天都要听我们对付魔女的进展和计划。” “你知道吗，” 作家转过头，看向浓厚的乌云，吐出一口轻烟，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想，我们已站在时代惊天巨变的十字路口处。” …… “吱……” 房门忽然打开。 黎都的怪诞侦探广川顾醒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对谷川熏说道：“轮到你了，谷川熏小姐。” 谷川熏颇有些好奇地看着顾醒，“你现在知道自己背叛谁了？” “等你从里面出来之后，” 顾醒：“我们可以交换秘密，怎么样？” 谷川熏：“得了，我会亲自问贺茂真纪大师，根本不用和你换。” 顾醒：“那就祝你好运吧。”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983，均订达到194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69章 这个女人是魔女 谷川熏走进屋内之后，顾醒从作家和活者的身边路过。 “喂，” 作家喊住了他，“黎都的侦探，贺茂真纪对你说了什么？” 顾醒面无表情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作家：“要不是我告诉他关于你的事情，你觉得你能来到这里？” 顾醒：“谢谢，但这不能成为我泄露隐私的充分理由。” “你这个家伙，” 作家吐出一口烟圈，“你知不知道我是拔头魔女怪诞事件的负责人？如果我现在让你滚出去，那个魔女马上就会找到你，然后——” 他做了一个拔东西的手势，“‘噗呲’，拔掉你的脑袋，鲜血直流！” 顾醒笑了笑，走到另一边的窗户旁，默默看向窗外的风景。 “你……” 作家还想说什么，活者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东警厅怪诞调查部部长深谷的电话。 “喂，” 活者接起通话，“部长……” 深谷：“让森藤科技试一试——这是平井总监的意思。” 活者：“那些受害者可未必愿意。” 深谷：“当然要征求他们的意见，不愿意接受数字永生的，也没关系。” 活者：“好吧，这段通话我录音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它将是我脱罪的证据。” 深谷：“你这个家伙……” …… 挂掉电话，活者很快接到了森藤科技负责人中林德次的电话，“活者先生，您好，请问，您有没有接到平井总监的电话？” 活者：“你们可以参与这次的案件，不过，要在那些受害者同意的前提下。” 中林德次：“当然，我们的初心可是——为人类不再畏惧怪诞而奋斗。对于那些不那么畏惧怪诞的人们，我们只会深怀敬意。” “啊！” 这时，贺茂真纪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 作家、春日和广川顾醒向那边跑了过去。 “你直接联系我的助理吧。” 说完这一句，活者也向屋子里跑去。 进门之后，他发现谷川熏晕倒在地上，贺茂真纪站在她身边，神情凝重地低头看着。 作家望着贺茂真纪，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你们是东警厅顶尖的调查员，” 贺茂真纪抬起头来，环视几人，“难道从来没有人发现，这个女人就是拔头魔女吗？” …… 距离拔头魔女行使规则只剩不到20个小时。 圣玛丽大教堂，二层大厅侧面的廊道。 “我接到的指令是，” 活者的助理小岛富士男正与森腾科技项目负责人中林德次商谈实验的细节，“你们必须征求每一个受害人的意见。如果有人不愿意，你们绝不能强行采取行动。” 中林德次：“当然，鉴于时间紧迫，我们没办法逐一与受害者们谈话——最好你们授权，然后我们用大喇叭把数字永生的计划说出来。” 小岛富士男：“可以。不过，最理想的情况是你们别惹麻烦。” “我听说，”中林德次压低了声音，“你们找到了拔头魔女？” 小岛富士男：“你从哪里听到的。” 中林德次：“如果拔头魔女已经被收容或限制，我们森腾科技不会感到遗憾，毕竟，我们的愿望是——让所有人都能好好活着。” 小岛富士男：“瞧瞧这副资本家的面孔。” 中林德次：“随便你怎么说，时间会证明一切。” 小岛富士男：“别打听那么多，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怪谈界流传着一句很有名的话——好奇心会害死调查员，即使他有一万条命。你们这些搞黑科技的也不例外！” 中林德次：“调查员都是猫吗。” …… 东警厅，收容所大楼。 谷川熏静静躺在一个浑身透明的玻璃棺材内。作家、活者、春日、圣子围在棺材四周。 “【玻璃棺】又叫【昏迷棺】，收容代号38，它的作用是，” 监控室内，作家望着视频里的棺材，“如果某人进入棺材前是沉睡的状态，那么她将永远保持沉睡，规则等级至少到C。” 圣子是作为怪诞联盟的代表来到这里的。她问道：“如果他进入棺材前是清醒的呢？” 作家：“那他最好祈祷自己别睡着，否则，就会一睡不醒。除非有人从外面打开棺材。” 春日：“或许，我们可以让黎都的调查员把那盏【畏惧孤独的灯】带过来，这样就是双重保险了。” 作家：“你难道没听说过那盏灯的另一个外号——【从未管用的灯】？” 圣子：“我有个问题，贺茂真纪是如何确定谷川熏小姐就是拔头魔女的？” 作家：“据说是某种占卜术。总之，看到谷川熏的第一眼，她就感到很不妙。” 圣子：“你们怎么确定贺茂真纪所言是真？她的占卜对怪诞也有作用？” 活者：“我们只是不敢赌她说的是假话。” 作家：“很简单——第一，她没有必要说假话。第二，如果是假的，事后我们再把谷川熏小姐从【昏迷棺】里抬出来也不迟。” 圣子：“接下来怎么办？” 作家：“我们祈祷魔女会被永远困在棺材里。当然，也要祈祷贺茂真纪的法事会有用。我们曾考虑彻底毁灭‘魔女’，但贺茂真纪发出了极度危险的警告，我们只好先观察一段时间。” 圣子：“也就是说，法事还会继续？” 作家：“当然，就算谷川熏真的是拔头魔女，谁也不敢保证那口棺材就能困住她。” …… 圣玛丽大教堂，二层大厅，侧廊。 “顾醒君，” 唐泽真琴找到了正要走入大厅的顾醒，“一位调查员助理告诉我，是因为我，您才会被魔女锁定的，这是真的吗？” 顾醒：“真假还不能确定，但那位阴阳师是这样说的。” 唐泽真琴：“这岂不是表明——我们曾经相爱过？” 顾醒：“很荒唐吧？” 唐泽真琴：“我觉得顾醒君很亲切。或许，我们曾经真的是一对恋人呢？” 顾醒：“我现在有喜欢的人。” “你在想什么啊，” 唐泽真琴笑道：“我只是在说曾经。我知道，那些调查员有消除记忆的办法。也许我们曾经是一对很相爱的恋人，但是被卷入了某个怪诞事件里，我们活了下来，但是被消除了记忆。” “广川侦探，” 这时，一位实习助理匆匆走了过来，“贺茂大师的法事很快就要开始，您抓紧进场吧。” 说着，他又对唐泽真琴说道：“唐泽小姐，您也要抓紧去一层大厅。” “如果我们真心相爱过，” 顾醒望着唐泽真琴，“那就不会忘掉彼此——祝您好运。”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大厅里。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6983，均订达到194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70章 原来，您至今还没有忘掉广川侦探啊 圣玛丽大教堂，一层大厅。 唐泽真琴盘腿坐在地上，她身下的地板上有一个用墨笔画成的微型法阵。唐泽真琴只在某些国产魔法动画里见过类似的图形。 一层大厅里集中着那些曾经被心爱之人辜负的人们。每一个人都像唐泽真琴这般盘腿坐在微型法阵里，彼此间隔着近乎相同的距离，仿佛用尺子量过。 作为本子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国民女星，如果唐泽真琴不遮挡自己的容貌，毫无疑问会在这里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她戴上了棒球帽，戴上了墨镜和口罩，把脸挡的严严实实。 这副打扮固然有些夸张，但好在整个大厅里，还有很多人似乎有着和她类似的顾虑，随处可见口罩、墨镜、夸张的帽子，这让她并不是特别的奇怪。 贺茂真纪的法事即将开始，微型法阵上的复杂线条不时闪过淡淡光斑。 唐泽真琴凝视着地板，目光仿佛穿过建筑物的阻隔，直抵一层大厅。 她知道顾醒就在二楼，和那些背叛了心爱之人的负心者们待在一起，身下有着和自己这边类似的微型法阵。 此时此刻，广川侦探的脑海里在思索什么呢？ 她对此略有好奇。 东警厅的调查员助理告诉她真相，并邀请她参加这场法事的时候，她脑海里曾经闪过拒绝的念头。 那位助理用很严肃的神情告诉她：“唐泽小姐，我们不是在开玩笑——如果您拒绝参加这场法事，拔头魔女会在二十个小时之后准时出现，拔掉您的脑袋。国民女神，超级巨星，这些都是幻梦泡影。” 她说：“这种话威胁不到我，况且，我未必害怕死亡。” 助理：“唐泽小姐，此刻的您和电影屏幕上温文尔雅的形象差别可太大了。” 她说：“是啊，我也曾以为警方一定会像电影里那样，对无辜的受害者诚实相待，但事实是——他们满嘴谎话，企图欺骗受害者。” 那位助理仿佛被戳中要害，瞬间提高了声音：“我没有骗你！” 她说：“是吗？那您如何解释我们这些被辜负的人反而要遭殃，那些背叛者却安然无恙？” 助理：“怪诞的规则如此，我们也无能为力……您应该知道，怪诞是不会讲道理的。” 她忽然笑了：“我在论坛里查过拔头魔女的资料，第一次出现时，她杀死了一个人，第二次是十个，第三次一百个。不出意外，这一次应该是一千个，但这个大厅里的人远超一千—— 我刚才在二层大厅拍摄电影的时候，有注意到，那里的人数大概就是一千左右。” 助理：“你看一眼就知道有多少人？那只是你的胡乱猜测罢了。” 她说：“你们把队列排的太整齐了，长方形，一条边五十人，另一条边二十人，我还需要一个一个去数吗？如果我猜的没错，二层大厅的那些人都是背叛者吧。” 最终是代号为活者的调查员说服了唐泽真琴。 他是这样讲的：“贺茂真纪说，被辜负者始终心怀怨念，背叛者才会被魔女锁定。原来，您至今还没有忘掉广川侦探啊。如果是这样，多少也为他考虑一下嘛。” 唐泽真琴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虽然，她始终不认为广川顾醒会是那种背叛心爱之人的渣男，但事实上，对方已然被魔女锁定。 如果她执意不参加法事，那么广川顾醒十有八九要遭殃的。 “喂，” 这时，身旁的一位中年妇女忽然对唐泽真琴说道：“小姐，你干嘛包裹的这么严实呢？” 唐泽真琴沉默不语。 中年妇女：“是害怕别人看见自己的脸吧？” 唐泽真琴下意识摇头，但随后又点了点头。 中年妇女：“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家伙，明明是受害者啊，该觉得丢脸的是那些变心的渣男，你们为什么都要把自己的脸挡住！” …… 圣玛丽大教堂，一层大厅，活者的助理小岛富士男带着西装革履的中林德次走进大厅。 两人走到大厅最里面的高台上。 中林德次凑在小岛富士男的耳边说了什么。 小岛富士男对着远处一位实习助理招了招手，很快实习助理带着一个扩音喇叭走了上来。 中林德次皱了皱眉头，“这里没有话筒和音响？” “有的用就不错了，” 小岛富士男将扩音喇叭递在了他的手里，“这还是刚从警视厅带过来的。” 中林德次：“下次我自己带吧——这种劣质的扩音喇叭会扭曲我的声音气质，搞不好会影响我劝说的效果。” 小岛富士男：“你还计划了下一次？” 中林德次：“小岛助理，不是下一次。这种事情以后将成为常态，我想，我们需要的是长期合作。”他眨了眨眼睛，“我预感，我们两个会成为一对很默契的搭档。” 小岛富士男：“如果你的劝说效果很差，那肯定和扩音喇叭没关系。” “朋友们，” 中林德次笑了笑，拿起扩音喇叭，对着大厅里的被辜负者们，“我知道，此刻的你们心里充满了不安、惶恐、畏惧和不甘，凭什么那些人渣造下的罪孽，需要你们来承担恶果。别担心，我是来拯救你们的…… “对了，首先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番，我的名字是中林德次，来自森藤科技集团。最近，我们的团队攻克了一项堪称伟大的技术难关……” …… 圣玛丽大教堂，地下一层，视频监控室。 圣子和活者、春日一起站在数十组监控视频前，目不转睛观看着。 “那位导演的情报果然不差，” 活者对圣子说道：“创世组的那个代号叫【满天星】的杀手果然来捣乱了。” 圣子：“他在哪里？” 活者：“在圣东大教堂。” 圣子：“圣东大教堂？” “哦，之前没有告诉你，” 活者说道：“虽然我们把所有的受害者都集合到了圣玛丽大教堂，但是我们在警方内部的会议和文件里，一直宣称将在圣东大教堂举办法事—— “创世组的杀手显然从我们的内鬼那边得到了这个消息，偷偷潜入了圣东大教堂……真是笑死我了。” 圣子：“你们抓住了他？” “还没有，” 活者道：“不过，作家早就埋伏在了那里。那个小子的助理、司机之前被满天星碎成了肉沫，他真是恨透了那个混蛋。 昨天晚上，我和作家通话的时候，他说他为满天星先生准备了一个超级恐怖的故事，希望满天星先生能够喜欢……”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023，均订达到194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71章 广川侦探是怎样背叛唐泽真琴小姐 东都，中野区，与圣玛丽大教堂相隔数条街的圣东大教堂。 带着黑色圆礼帽、身穿黑色风衣的满天星躲过教堂外密集巡查的东警厅值守警员，溜进了教堂一层大厅。 他缓缓走在大厅侧面的廊道，靠近侧门。 透过门缝，他看向大厅里面—— 大厅里密密麻麻上千人，穿着同样的黑色制服，盘腿坐在一个个形状复杂的法阵上。 大厅最里面，高高的讲台上，一个头戴高高乌帽子、白色狩衣的阴阳师背对着众人，笔直挺立在讲台后面。 满天星的眼神闪过一瞬杀意。下一刻，一道透明光柱突然出现在讲台上面的屋顶，而后闪电般冲着阴阳师罩了下去。 速度太快了，阴阳师完全没有来得及闪躲，便被扣进光柱之中。 光柱之内，瞬间出现无数道密密麻麻的细线。 它们穿过阴阳师的身体，将他切割成数不清的细小碎片，鲜血在光柱里飞溅。 大厅里响起了惊恐的尖叫声，慌乱的脚步声。人们碰撞，拥挤，踩踏…… “谁妨碍圣女，” 满天星看着血腥的一幕，面容冷峻，“谁碎成肉酱。” 他压了压圆礼帽，转身准备离去。 “嘿，伙计，” 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子声音，“别着急走。” 满天星转过身，看向对方—— 男人梳着背头，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射出老鹰般犀利的目光。 身穿灰色呢子大衣，手里夹着一根烟抽了一半碧丝梦。 “作家调查员，” 满天星满脸阴沉，“如果我是你，就会在侥幸捡到一条命之后，从这个国家消失掉。” 作家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彩色照片。 照片上，两个穿着西服的年轻男子坐在草坪上，搭着彼此的肩膀，冲着镜头灿烂微笑。 “生田信尹，我最忠实的助理，” 作家把照片捧在手心，仔细凝视着，“古村步实，我勤勤恳恳的司机。” “司机和助理……” 满天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要为司机和助理报仇？不惜以身犯险？” “何止呢，” 作家又从怀里掏出一本黑白封皮的书，“我还专门为此写了一本登上东都新书畅销榜首位的小说，驱车数百里赶到黎都，和一位性格古怪的女阴阳师打了几乎不可能赢下的赌，换了我合作多年的出版社和编辑……” 满天星：“如果到头来，你一无所获，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岂不是很可笑？” “你对自己的命运进行了非常准确的预测，” 作家走向大厅侧门，一脚踹开了它—— 原本吵闹的教堂瞬间安静下来。 满天星朝着大厅看了过去，原本拥挤着一千多人的大厅转瞬间只剩下了一个孤单的身影，他仿佛刚从梦中惊醒，茫然看着四周。 一名调查员助理手持注射器，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在他脖子后面扎下一针，男子瞬间倒下。 几名警员将男子抬起，离开大厅。 满天星似乎明白了什么，愤怒看着作家。 “他是东警厅的‘收容物’，” 作家说道：“编号14，代号【梦的复制者】。” 满天星：“怪诞能力者？” 作家：“算不上，最多是某种异能——当他梦游的时候，就会不停复制自己，如果有人在他的耳边说出一个准确的数字，他很快就能复制出那么多的自己。当然，如果有人将他从梦游中唤醒，复制的他就会瞬间消失。” 满天星：“听起来挺有意思，你们没有想过让他的复制品去怪诞事件里试错么？” 作家：“很可惜，他和他的复制品都很怕怪诞，他的复制品嗅到怪诞规则的气息很快就会灰飞烟灭—— 当年收容这位的时候，我真的想不到除了制造虚假繁荣的电影票房之外，他还能有什么别的用途，直到今天晚上……” 满天星露出了冷笑：“你将为今天晚上的事情追悔莫及。” “最好的报复是什么？” 作家扔掉了烟头，用脚碾碎， “是摧毁一个人的梦想，摧毁他要守护的事物——满天星先生，认清现实吧，你的圣女今天晚上就要完蛋了。” 说着，他神情冷峻，迈着稳健而有力的步伐，走向满天星。 满天星狞笑起来，神情渐趋疯狂。 …… 圣玛丽大教堂，地下一层，视频监控室。 圣子凝视着某个监控视频的画面——画面正中是盘腿而坐的顾醒。 她的脑海里重复着自己和贺茂真纪对话的情形。 当得知顾醒曾经辜负的人正是唐泽真琴的时候，圣子就再也无法保持沉着冷静了。 她以怪诞联盟联络人的身份请求与贺茂真纪会面。 在两人见面之后，没等圣子开口，贺茂真纪就看破了她的来意：“圣子小姐，我猜，你来找我是想知道广川侦探是怎样背叛唐泽真琴小姐的。” 圣子怀着敬畏之心：“大师，您可以告诉我吗？” “广川侦探身上笼罩着一层迷雾，” 贺茂真纪说道：“我的视线无法穿破它。” “大概，这就是命运吧。” 说完，圣子转身，打算离开。 “我做不到的，” 身后传来贺茂真纪的声音，“你未必不能做到。” 圣子止住脚步，看向贺茂真纪。 “我的占卜显示，” 贺茂真纪指尖夹着一张符箓，“你和广川侦探之间，有着默契而亲密的联系，借着这层联系，再加上这张符箓，我想，你可以找到真相。” 圣子凝视对方：“为什么要帮我？” “大概是好奇心，” 贺茂真纪说道：“我也很想知道广川侦探和唐泽真琴小姐过往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圣子：“我不想让这个秘密泄露给旁人。” 贺茂真纪：“符箓在你手里，再加上广川侦探身上那层诡异的迷雾，只要你们都不开口，我也无能为力。” 圣子：“这样一来，你岂不是一无所获？” 贺茂真纪：“我收获了和圣子小姐的情谊——让怪诞联盟的联络人欠我一份人情，代价是一张符箓，这笔买卖很值。” 圣子：“或许很快，我会辞去这份工作。” “无所谓，” 贺茂真纪手腕一抖，符箓飞向圣子，“那就当我倒霉好了。” 圣子接过符箓，“怎么使用？” “等到法事开始的时候，” 贺茂真纪道：“你看着唐泽真琴小姐，然后点燃符箓，就这么简单。” 第372章 唐泽真琴和顾醒之初见面 圣玛丽大教堂，一层大厅。 唐泽真琴和上千名被辜负者一起盘腿坐在大厅的地板上。 “嗷，嗷” 伴随着几声稚嫩的狐狸叫声，唐泽真琴身下的法阵闪过一阵强光。 片刻之后，她眼前的世界天翻地覆，如同地震一般。 待一切恢复正常，她发现她来到了自己在黎都市奈良公寓的那个家。 她记得自己平时很少来这里居住，只会某一段时间里工作通告实在太过繁重，身心俱疲的时候才会独自来这里躲清闲。 可是……自从奈良公寓发生了食人魔事件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这里，还把这间房产挂在网上出售。不久之后，奈良公寓里藏着吃人怪物的消息到处流传，这间房产几乎没有卖出去的可能了。 此刻，窗外天色已晚，唐泽真琴正在梳妆台前敷面膜。 她觉得一切太过诡异，打算停下来观察一番，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依然在行动，完全不受控制。 她恍然间想到，她这是灵魂附体了吗？ 这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台摄像机正在拍摄的画面，一个男子打开房门，正脸对着镜头，脸上露出了极其惊恐的表情。 紧接着，镜头拉近，男子恐怖的表情放大到极致。 画面黑掉。 镜头拉远，男子上半个脑袋消失了。 镜头上沾了不少血，画面鲜红一片，仿佛上了赤色滤镜。 镜头再次拉近，画面黑掉，再次拉远，男子剩下的脑袋也不见了， 熊田信彦！ 唐泽真琴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这个名字。 奈良公寓食人魔事件之后，唐泽真琴的记忆曾在某一段时间里被抹除，但随着黎都黑洞的再次出现，她渐渐又回想起来，甚至还想起了彼时的很多细节。 看眼前的情景，毫无疑问，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可怖的晚上——她因为和千田一郎的绯闻苦恼不已，来到奈良公寓的恐怖夜晚。 该死，是梦？是幻境？还是时光倒流？ 之后发生的事情，几乎将往日的情景重新演绎了一遍，可怖的食人魔在大肆屠杀，公寓的住户在群里面不停刷屏，有人打电话报警，有人试图逃跑、跳楼…… 很快，唐泽真琴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唐泽真琴记得很清楚，当时来人就是食人魔，幸运的是，他没有来找唐泽真琴，而是去了隔壁的房间。 她靠在门背上，心脏跳动的很厉害。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间屋子有人吗？拜托，让我进来。” 唐泽真琴不受控制地说道：“你是？” 门外的声音：“我的代号异类，是黎都警察本部一名特殊调查员。我来这里，为了将你们救出去。” 唐泽真琴诧异了——这一次，她听出了对方的声音，门外的人就是广川顾醒。 但顾醒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这里呢。 而且，他应该是个侦探才对吧？ 如果唐泽真琴没有记错的话，食人魔事件发生的时候，顾醒还没有离开静安警察署，算是一名巡查，唐泽真琴给那位叫白鸟的警官赠送签名照时，听对方提起过广川顾醒的名字。 不管怎么样，她这副身体自己说话了：“有证明吗？” 门外的声音：“这是我的证件，您可以从猫眼上看一看。” 话音方落，第一视角的直播再次开启。 恐怖的食人魔在步梯通道奔跑，脚步声很大很急促，马上要从楼道门那边冲过来了。 “看见直播了吧，” 广川顾醒略微顿了一下，声音仍显的很从容，“您最好快一点，那位食人魔先生很快就会找到这里。虽然我有一点点特殊本领，但如果被他看到了，死掉的概率很大。” 唐泽真琴连忙打开猫眼，她的视线透过孔洞，门外站着的人正是顾醒。 此时的顾醒面容要比唐泽真琴熟悉的那副样子略微成熟一些，看上去是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灰色大衣，嘴里叼着一根烟，右手拿着黎都警察本部的证件，左手在翻看手机上的资料。 离谱。唐泽真琴明明记得顾醒从来不抽烟的。 但她的身体还是把门打开了，“快，请进。” 广川顾醒低头边看手机，边走了进来。 唐泽真琴迅速将房门关上，恐怖的直播随即关闭了，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迷雾种怪诞，规则是看到就会被从上而下吃掉，倒立和照镜子都没有办法解决问题，” 广川顾醒喃喃自语着，抬起脑袋，看向唐泽真琴，“咦，您是……您是唐泽真琴小姐？” 唐泽真琴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食人魔差一点找过来的恐惧感笼罩着这具她临时栖息的身体。 “是我。”唐泽真琴发现自己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我是您的影迷，您的《神秘岛》我至少看了十遍，” 广川顾醒熄灭了烟，“完事以后，可以要一张签名照吗？” 唐泽真琴凝视着顾醒，这位调查员此时的气质也与她的熟悉的那位略有差别。如果非要进行准确的形容，大概是——眼前的这位身上多了一点点人间烟火气。 “当然，” 唐泽真琴说道：“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广川顾醒：“只有一个办法——让对方落在我的规则里。” 唐泽真琴的手机震动起来，看屏幕，原来是黎都警察本部的负责人加入到了住户群中，发了一条消息： 【各位奈良公寓的住户，请大家不要惊慌，我们警察本部已安排代号为“异类”的特殊调查员潜入公寓内。异类调查员拥有着丰富的处理怪诞事件的经验，并已掌握罕见的规则能力，请配合他的工作，相信他一定能带着各位平安脱险】 此时此刻，唐泽真琴满脑袋疑惑。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差错，当初潜入奈良公寓的调查员应该是大林瞳子才对。那么，眼前这真实发生的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她的记忆被篡改了？还是类似美漫中设定的那些平行世界真实存在？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058，均订达到194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73章 一个女孩子用生命做赌注换取的承诺 奈良公寓三层。 似幻境之中，似平行时空。 可怖的食人魔还在迷雾包裹的公寓中游走。 “这座公寓至少有两百户以上的人家，” 唐泽真琴凝望着顾醒，“您怎么偏偏会找到我这里呢？” “一切都是巧合，” 顾醒说道：“我只是一层一层往上走，恰好到三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食人魔锁定了。我必须找一户人家躲起来，恰好先敲了您家的门。” 唐泽真琴：“您还要出去？” 顾醒：“不然没法儿解决那个怪物。” 唐泽真琴：“您有不被他吃掉的本领？” 顾醒：“没有，但总得有人挺身而出。否则，那个家伙迟早会吃掉整个黎都市。” 唐泽真琴面露担忧之色，“警方该不会把希望全都寄托在您身上吧？他们不能指望您孤身一人……”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 顾醒笑了笑，“食人魔很可怕，但是，他是按照规则行动的。规则会表现为某种规律，只要找到规律和规律间的漏洞，就有机会摆脱必死的宿命。” “等一等，” 唐泽真琴道：“你的手机号是多少？我们彼此留下联系方式。紧急情况下，或许我能帮上忙。” …… 不久之后，顾醒打开房门，闯入了一片漆黑的楼道里。 唐泽真琴注视着他的背影，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作为附着在这具身体上却无法控制身体的观察者灵魂，唐泽真琴忽然能够细致入微地感受到这具身体主人此刻的心情—— 她只在电影见识过这样的人物： 穿着灰色大衣的侦探，无论面对何种情形，神情永远那么镇定，冷静地分析着杀人现场的蛛丝马迹，面对穷凶极恶的凶手也毫无畏惧。 倘使某个危险的黑暗迷雾中隐藏着或许能揭穿真相的证据，哪怕只有微末线索，他也会义无反顾钻入迷雾，不惜粉身碎骨。 这具身体的主人无法自已地启动了沉浸式猜想和情景演绎。 她的脑海里浮现起顾醒在黑暗中疾速狂奔的画面……幽黑的楼道，匆忙的脚步声，四处流淌的血浆和刺鼻的血腥味，稍有不慎脚底就会打滑，恐怖的食人魔在迷雾中忽闪忽现。 他拥有灵活的身手，掌握威力巨大的魔法，在食人魔骇人的撕咬中从容躲闪。 唐泽真琴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感受自己的心跳，像毫无节奏的鼓声。 她尽可能想象美好圆满的结果，但脑袋里却无法控制地闪现顾醒被一口一口吞掉的画面。正如先前那些被吞噬的公寓住户。 唐泽真琴一度想拨通顾醒的号码，阻止对方继续冒险，可拿起手机，却发现脑袋里一片空白。 此时，公寓住户的聊天群里一片混乱，住户们刷屏一般地为顾醒加油打气。 唐泽真琴则沉浸在了巨大的矛盾中——她希望顾醒能够结束冒险，平安无事回来，又希望他力挽狂澜，拯救公寓中的每一个住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无助和彷徨淹没了这具身躯。她想改变糟糕的状态，却不知道自己能够为顾醒做些什么。 偶然那么一瞬间，唐泽真琴想，自己要是拥有哈利波特或者漫威英雄那样的魔法和超能力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接起电话，她认真聆听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 “唐泽小姐，” 那是顾醒的声音，“我需要你的帮助。”他的声音依旧沉着冷静。 唐泽真琴：“请讲。” 顾醒：“您要仔细听好，我没有时间再重复一遍—— 我现在正位于这座公寓的最顶层，这里住户已经被熊田信彦吃掉。我利用短暂的空隙逃到了这里，他暂时不会发现我，可等到这间住户的脚自己走到楼顶之后，这里就不再安全。 我们能利用的就是这段时间。 听着，我待会儿会挑选合适的时机，冲出这间屋子。” 唐泽真琴：“您要去哪里？” 顾醒：“在顶层往上，还有一间神秘小屋。我有把握，只要能抵达那里，熊田信彦就完蛋了。” 唐泽真琴：“您需要我做什么？” 顾醒：“在我冲出房门之前，我需要您先走出来，吸引食人魔的注意力，帮我争取时间——在食人魔动手之前，我会冲向最上面那间小屋，那时食人魔会转头来找我。” 唐泽真琴：“在那之前，我被吃掉怎么办？” 顾醒：“您大概不晓得，在食人魔的视角中，神秘小屋的优先级非常高。一旦有人对它动手，他会抛下一切。” 唐泽真琴：“总有可能出现意外的。” 顾醒：“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并非一定要您的帮助，我自己也能成。” 唐泽真琴：“该死，您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到了我？” 顾醒：“那些人甚至不肯为我打开门。” “即便如此，”唐泽真琴泄了气，“你仍然打算解救他们？” 顾醒：“我的目的是解决食人魔，不是解救哪个具体的人。如果时时刻刻怀抱怨恨之心，我们这些调查员终将一事无成。” 唐泽真琴沉默良久，“我需要您的承诺。” 顾醒：“您的意思是……” “在这次事件当中，如果我死了，那一切休提，”唐泽真琴笑道：“但如果我活下来了，您要答应我一件事。” 顾醒：“什么事？” 唐泽真琴：“我还没有想好。什么时候，我想好了，再告诉您，如何？” 顾醒：“那就准备战斗吧。” 唐泽真琴：“你不打算对这个承诺提一些限制条件吗？” 顾醒：“一个女孩子用生命做赌注换取的承诺，我没道理讨价还价。” …… 片刻之后，顾醒再次打来电话，“唐泽小姐，可以行动了。” 唐泽真琴的心跳很猛烈，仿佛能震碎厚重的墙壁。 她深吸一口气，冲出房门。 沉入暗夜里，她像一头受惊的鹿。 她低着头，瑟瑟发抖，头发散漫地覆盖在脸颊上。 很快，食人魔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唐泽真琴无法自控地颤抖。 恐惧像尖刀刺穿她的胸口，同时也使得她异常冷静。 她知道自己决不能去看食人魔的面孔，便用尽全力让目光停留在地板上，她的脑袋里闪过无数种逃生的办法。 “跑”。 这个字如闪电般划过唐泽真琴的脑海。机械般的，她的脚步启动了，整个人像一只惊弓之鸟一样向屋内退去。 她冲进自己家的门，尽可能迅速地锁上了门，死死靠在门背上。她听到自己喘息的声音，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听到了食人魔的脚步声。 “嘭”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唐泽真琴被撞飞了出去，人在地上打滚，剧烈的痛感加之于身。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迫使她抬起了头—— 恐怖的食人魔正在挤进狭窄的公寓里，门框两侧的墙壁被他撑爆，蜘蛛一般的裂纹瞬间布满白色墙皮。 唐泽真琴看清了食人魔的模样。 他的身材高大魁梧，嘴角被扭曲的撕裂，脸上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牙齿长而尖锐，眼神空洞像丧尸。 眨眼间，他冲了进来，庞大的身躯几乎填满整个房间。 他低头看着她，对上了她惊恐的目光。 这一刻，唐泽真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顾醒呢？他逃走了？ 完蛋，被他欺骗了。 食人魔朝她扑了过来。 她的身体瞬间凝固、无法动弹，甚至，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咚咚咚！” 在被食人魔大嘴吞掉的前一秒，她听到了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 下一瞬，食人魔消失不见，仿佛一张无形的大手抓走了他。 瘫坐在地上，唐泽真琴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 紧跟着，以食人魔为第一视角的镜头再次出现在唐泽真琴眼前—— 镜头对准了一扇门，敲门声响起。 食人魔打开房门，门口站着一个拎着公文包、戴着墨镜的西装男子。从他脸上的轮廓来看，有些顾醒的影子。 他对食人魔说：“您好，您需要贷款吗？” 是顾醒的声音。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071，均订达到194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第374章 关于【碎木机藤野】的另一个版本 唐泽真琴站在奈良公寓大楼外，黎都本部的警察拉起了封锁线，四周是黑漆漆的高楼大厦，隐约能够听见那些死里逃生的住户们喜极而泣的哭嚎声。 作为见识过大场面的着名国民女星，生命中大大小小的坎坷唐泽真琴早就习以为常，但今晚仍旧让她不寒而栗。 深吸一口气，她准备坐上自己的商务车，离开这个一生都不愿再想起的地方。 这时，顾醒匆忙赶来。 “我答应你的事，永远算数。”他的声音坚定有力。 唐泽真琴半信半疑地盯着顾醒。她知道，这是一个与正常人类完全不同的调查员。 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拯救了他们，但她也险些因为对他的信任而坠落深渊。 “您是怎样做到的？”唐泽真琴问道。 “在某次无序怪诞杀人事件当中，我与一个名为【碎木机藤野】的怪诞融为一体，机缘巧合获得了规则的力量。凭着这种规则力量，我可以主动选择一户人家，敲门推销贷款业务。当我敲门时，房间的主人会瞬移回来。” 他的语气平淡，带着几分孤独和疲惫。 唐泽真琴睁大了眼睛。 “如果可以，” 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但是眼前这位调查员的特殊本领和经历还是让她感到新奇，“我很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怎样故事。” “状况很惨烈，” 顾醒说道：“以至于怪诞调查课已将那起事故列入了决不能外传的档案里。” “您现在还算是正常人类吗？”唐泽真琴问道。 “除了时常会感觉到一台碎木机在脑袋里轰鸣之外，其他还算正常。”调查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自嘲。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唐泽真琴说道，“您说过，只要您冲向那间神秘小屋，食人魔就会立刻赶回去。但事实上，他并没有这样做。” “这是我的错。我用上一次食人魔出现时的经验来推演这一次的结果，但他好像补全了规则。我诚恳向您道歉，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您尽可提出需求，我全力以赴兑现承诺。”顾醒的语气带着歉意。 “是我过分苛责了。”唐泽真琴沉默了一会儿：“您本不必卷入这场恐怖事件当中，但为了解救我们，您还是毫不犹豫……” “关于承诺的内容，你想好了吗？”顾醒问道。 “来日方长，我们慢慢兑现它，顾醒调查员。”唐泽真琴微笑着回答。 商务车缓缓驶来，唐泽真琴转身上车。 汽车发动，消失在夜色之中。 车上，后排，唐泽真琴透过后视镜—— 顾醒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他一动不动站在黑夜里，像一个古怪而坚实的雕塑。 …… “终于结束了。” 唐泽真琴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恍惚中，她似乎感觉到顾醒坐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不用再害怕了。” 一旁，经纪人高梨树里的声音很轻，但却十分清晰，“我听那些警察说起今晚发生的事——那位顾醒调查员大概是上天派来拯救这栋公寓住户的英雄。” “我得依靠自己的力量。” 唐泽真琴暗暗告诉自己。她不再害怕，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 此时，附着在唐泽真琴身体上的观察者灵魂陷入了莫大的震惊当中。 方才发生的一切，她以第一视角的形态全程经历了一遍。 她万分肯定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是幻境，不是恶作剧，但真真切切的，很多过程和细节都与曾经发生的食人魔事件完全不同。 唯一行得通的解释是：这里真的是某个平行世界，她的灵魂被贺茂真纪牵引而来，以观察者的形态审视正在发生的事情，却绝无改变事情走向的能力。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她很好奇。 …… 食人魔事件之后，唐泽真琴邀请静安警察署刑事课全体警员到自家在世丰谷的别墅做客，感谢他们为了营救公寓住户而做出的努力。 晚宴期间，乐队奏响了高昂又欢快的音乐声。 宽敞的大厅，金碧辉煌的装饰，招待员微笑走过，托着银盘递给客人一道道美味佳肴。 “万分感谢各位的帮助，”唐泽真琴拿起酒杯，看着眼前的警员们，“我将永远铭记在心！” 在热烈的掌声中，她为他们准备了精美的礼品和由她亲笔起草的感谢信，并满足了他们索要签名的一切要求。 在那之后，唐泽真琴装作不经意地靠近顾醒： “您对这场招待还满意吗？”唐泽真琴露出甜美的笑容。 “不能更棒了——我尤其喜欢那盘樱桃鹅肝。”顾醒眼里闪过捉摸不定的光。 唐泽真琴心中一喜，顺势问道：“看在我如此精心准备的份儿上，您能不能给我讲一讲您和碎木机藤野之间发生的事情？” 顾醒目光及远，似乎在回想那段恐怖的经历：“你真的要听？很血腥的。” 唐泽真琴用力点了点头。 “碎木机藤野原本是一位高利贷老板，他设下陷阱给一个名叫千代的女孩儿放贷。” 顾醒的声音低沉起来， “在那之后，他以还债为由，逼迫千代做他的情人。因为逼得太紧，又做了一些很过分的事情，藤野就被千代的男朋友隆一杀死了。 他死的很惨——被塞进了一台大型碎木机里，再往后，他变成了吃人的怪物，有一天忽然出现在了奈良公寓地下室，我恰好负责那起案件的调查员……” 唐泽真琴紧紧盯着顾醒的眼睛，听着他的叙述，感受他语气中难以平息的悲痛。 “抱歉，打扰了，唐泽小姐，顾醒君，” 这时，一个样貌可爱的女警察走了过来。 她嘴巴肉嘟嘟的，脸蛋略有些婴儿肥，皮肤好得很，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番，我叫圣子，是顾醒君的同事，也是他的好友。我能加入你们的聊天吗？抱歉，我真的非常喜欢唐泽真琴小姐……” 唐泽真琴默默点头。 她打量着圣子，从圣子身上感受到了浓厚的敌意。当然，她把敌意隐藏的很好。 “她喜欢他。”唐泽真琴想到。 之后一整晚，圣子都在唐泽真琴的视线里来回晃动。 唐泽真琴只记得，晚宴结束之前，顾醒离场的时候，再次问她：“那个承诺，您想好了吗？” 她在心里答复他：“想好了，但现在，我要再等一等。” 但她嘴上什么都没说。 …… 晚宴之后，唐泽真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顾醒。 她推掉了经纪人高梨树里安排的日程，窝在家里，努力抚平恐怖夜晚带给自己的冲击。 那个晚上，她从一片血海中逃了出来，顾醒走出房门、潜入黑夜的画面，或许会成为她一生难忘的深刻回忆。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唐泽真琴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会出现顾醒的身影。 唐泽真琴不认为自己对顾醒产生了兴趣。 他的模样虽然不错，但放在男明星堆里不算特别出众。 他穿着灰色大衣、嘴里叼着烟头思考的样子颇有魅力，但唐泽真琴拍摄的电影里类似的镜头和这样气质深沉的男角色多得快要烂大街。 “我并不是很想见到他，我只是被那个食人魔吓着了。” 唐泽真琴把自己对顾醒的回思归结为恐怖食人魔事件产生的吊桥效应——当心脏疯狂跳动时，人们总会误以为自己心动了。 作为举国知名的天后级影星，唐泽真琴见识过太多各种各样的男士，权势擎天的政客，富可敌国的财阀，玉树临风的男明星……唐泽从未对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产生一星半点的感觉。 她想，这次也一样。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唐泽真琴开始接戏、拍戏，投入忙碌而热烈的工作中，努力使自己的脑袋填满各种各样的事情和安排。 可是，在那些夜深人静的难眠夜晚，唐泽真琴独自躺在床上，总会想起顾醒，想起他忧郁而正气的面孔，他的灰色大衣，烧了半截的烟头，和潜入恐怖黑夜中的背影。 这使得唐泽真琴有些焦虑，她无法解释这种感觉。 她曾试图告诉自己，这只是反应过激、实则简单的生理反应，是因为她之前遭受的刺激太过强烈，使得吊桥效应的效果也更加猛烈。 可潜意识里，唐泽真琴知道这不是真相。隐藏在更深处的，或许是那个男人身上散发着的普通人无法理解的神秘气息。 这些日子，唐泽真琴的心情像是被投进了狂风骤雨中，她既尝试努力忘记，又难免刻意回忆。在来回摇摆的矛盾和困惑中，她不断琢磨、探究，却依然无法找到答案。 唐泽真琴一度试图展现出随性而为的洒脱，以此来面对忙碌的工作、媒体的追逐和生活的琐碎，可一旦有空闲，她就会想起那个男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唐泽真琴开始渴望再次见到顾醒，这种心情如野草般茁壮成长，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但她全无理由与他相见。 她舍不得用掉那个承诺，也无法鼓起勇气给他打电话。 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妙到值得拍手的借口，只好苦笑一声，默默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唐泽真琴时常会问自己一个问题，顾醒到底做了什么事，有何等壮举、何等魅力，才会让她念念不忘。但有些事情她摸不清，那是一种潜入内心的深层感受，是浸润在心底的微妙情绪。 一度，唐泽真琴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总是折磨自己，不停想象着她和顾醒相见的各种各样的情节和场景。 索性，唐泽真琴停止内耗，想尽各种办法打听到了一些关于顾醒的消息。 比如，他解决了很多可怖的怪诞事件，好几次险些丧命其中。 他在黎都警察本部人缘不错，很多女孩子明里暗里喜欢他。尤其是那个叫西井圣子的女孩子，她对他的追求勇敢而热烈。 他的梦想是开一家像毛利小五郎那样的侦探事务所，但拯救更多人的责任感让他投身于调查员的事业。 如果就这样下去，也许，唐泽真琴永远都不会再见到顾醒了。 直到有一天，经纪人高梨树里面容严肃地找到唐泽真琴，告诉她：“唐泽，我们的别墅里藏着一只可怖的怪物！” “我认识一位非常优秀的调查员，” 唐泽真琴也很意外自己没有产生任何慌张的情绪，她说道： “我们可以找他来帮忙。”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079，均订达到194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75章 再见里美 第二天一早，唐泽真琴精心打扮了一番，戴着鸭舌帽、口罩，来到了黎都警察本部。她在这里有些相熟的关系，一路还算顺利。 顾醒调查员的助理是一位名叫里美的女孩，看年纪大约只有十七岁的样子。 “抱歉，” 她是唐泽真琴的忠实粉丝，见到偶像的时候难免有些激动和紧张，“我能和您合照吗？还想要一个签名！” “当然，”唐泽真琴笑道：“对了，你是广川调查员的助理？上一次在奈良公寓的时候，怎么没有见到你？” “那个家伙总是以为了我好为借口，想办法阻止我到凶案现场，” 里美一脸不满，“我打算近期跳槽！” “这样一来，顾醒调查员该追悔莫及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要到唐泽的签名之后，里美很快去找顾醒汇报情况。 唐泽真琴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顾醒的情景，那时她满怀恐惧和不安。而此刻，在侯客室等待顾醒的她，全然换了一番心境。 “唐泽小姐，” 片刻之后，里美回到了候客室，“请您跟我来。” …… 推开顾醒办公室的门，调查员先生正在翻看一本皮质书籍。 阳光透过窗户大把地洒进来，顾醒靠在椅背上，阳光铺满他的脸。 事隔数月，再次见到顾醒，唐泽真琴在第一瞬间就确定了，她的确很想见他。 她事先想了很多开场白，但等到开口的时候，却把它们统统忘掉了，最终说出口的是： “您好，调查员先生，我想拜托您调查一起怪诞事件。” 顾醒抬头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少许笑了起来。 唐泽真琴有些不解。 “你打算用掉那个承诺？”顾醒问道。 唐泽真琴愣了一下，她并没想到顾醒会提起那个承诺。 少许，她摇了摇头，“不，我只是以受害者的身份来报案。” “报案的话，我们有另一套流程。”顾醒的语气很平淡。 “我知道，” 唐泽真琴用优秀的职业素养掩饰自己失望的情绪，“但如果他们交给其他人我很难放心。” “你真的不打算让我兑现承诺？”顾醒突然问道。 “它应该用在更重要的时刻——” 唐泽真琴冷起了脸， “如果您不愿意受理这起案子，我会再想别的办法。不管怎么说，今天都要谢谢您。” 说完，便站起身打算离去。“好吧，” 顾醒把手里的书本放了下去，“看在上一次你给我的那个签名是to签的份上，这个案子我接了——当然，只此一次。” 唐泽真琴愣住了，那个签名？ 她想起来了，当初她本打算只写上自己的名字，但是鬼使神差的，她在上面写了这样一句话： 【赠给顾醒调查员，您敢于潜入黑暗的勇气让我毕生难忘——唐泽真琴】 唐泽真琴有些庆幸地笑了笑，“谢谢您。” 顾醒也笑了起来。 唐泽真琴发现他的笑容很温暖，很好看。 “好了，现在能告诉我具体情况了吗？”顾醒说道。 “这件怪事已经发生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唐泽真琴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看着顾醒， “我和我的经纪人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无论我走到哪里，这双眼睛就跟在哪里。 机场，片场，酒店，综艺节目现场，车上，无论何时何地，它总在盯着我……可我们想尽各种办法，都找不到它在哪里。 而且，很奇怪，只有我和我的经纪人能感受到那双眼睛的存在，旁人都不成。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最近工作繁忙，压力过大，精神出了状况，还专门为此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事情非常离谱，唐泽真琴有些担心他会否认为这是她编造的鬼话，然后将她交给助理去处理。 顾醒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神色严肃地说：“案子不简单，我会尽快开始调查。” 唐泽真琴大感安心，她盯着顾醒的眼睛看了许久，突然问道：“您相信吗？有些事情是超出我们所知的。” “食人魔事件不是刚刚才发生吗？” 顾醒看了她一眼，“我相信，在我们所无法理解的未知领域里，存在着许多离奇的事情，怪诞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种。” 一瞬间，唐泽真琴知道了，他理解她。 随后，唐泽离开了顾醒的办公室。 她心中有了期待。更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有了和顾醒堂而皇之相处的理由。 坐进自己的专车后，高梨树里问她，“事情进展的顺利吗。” 她说：“还成，鱼上钩了。” …… 黎都，世丰谷，唐泽真琴家的别墅。 装修豪华的客厅，白天。 唐泽真琴坐在沙发上，目光似乎瞧向电视。四周很安静。 高梨树里坐在唐泽身边，她看着唐泽，“没事吧？你的脸色很难看。” 唐泽真琴不自觉地缩起身子，回应道：“我能感觉到他，他在看着我，他就在那边！你有没有看到他？” 说着，她双手交叉，紧紧搂住自己的肩膀。 高梨树里沉默了一会，她环视四周，说道：“说实话，这两天我看不到他了……” “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唐泽真琴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高梨树里， “我其实能够感觉到，那双眼睛其实是个幽魂，他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我。他对我有着近乎疯狂的执念。你说呢？” 高梨树里若有所思，渐渐低下了脑袋。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唐泽真琴从沉思中被唤醒。 高梨树里跑去开门，不一会儿她跑了回来。“顾醒调查员前来拜访，他说，是受到了您的邀请。” 听到顾醒的名字，唐泽真琴一下子清醒过来，急忙说道：“快请他进来！” “等一等，” 高梨树里正要往门口走去，唐泽真琴站了起来，简单打理了自己的发型，“太失礼了，应该我和你一起去。”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085，均订达到193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76章 又和唐泽真琴同居 世丰谷，唐泽真琴的别墅门口。 顾醒和他的助理里美站在门口。 唐泽真琴从二楼走下来，远远就看到了顾醒，他身上散着一股冷峻气质，唐泽心里不由一颤。 在顾醒身旁，里美朝着唐泽真琴挥了挥手，浑身洋溢着活泼欢快的气息。 “欢迎二位！”唐泽真琴笑着迎接两人，“里美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里美凑到唐泽真琴耳旁，压低了声音： “顾醒大人根本没有打算带我，我藏在副驾驶的座子底下，悄悄跟过来的。等车行到了世丰谷，我才敢冒出脑袋，他还说要赶我走，我死活不肯，这才将我带来了。” “真是个好办法。”唐泽真琴笑了笑，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以顾醒之敏锐，怎会察觉不到里美藏在车里？又怎么会因为拗不过里美才将她带来这里？ 唯一的可能是，顾醒对于这边情况的严重程度有所预判和准备，不必让里美回避。 “你们来的太好了，” 唐泽真琴转头看向顾醒，他眼中始终平静如水， “那双眼睛刚才忽然出现了，它死死紧紧盯着我，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它在哪里？带我去看看。”顾醒道。 “就在您进来的前一刻，它忽然消失了。我感觉，它似乎有点害怕您。”唐泽真琴回道。 顾醒往屋子里瞧了一眼，问道：“我们可以进去聊吗？” “抱歉，我失礼了，”唐泽真琴让开一条道，“光顾着和您诉苦了。” 三人走进别墅内，顾醒打量着屋内的布置，“详细讲一讲它的情况吧。比如，什么时候会出现，藏在哪里。” “它大概是一周前出现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能够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它的存在—— 仿佛是一个透明的人，赤着身子，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目光炯炯看着我。 一开始，他总是在我睡觉的时候出现，后来只要我犯起困来，就能感觉到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现在呢，只要我没有在工作，稍稍有所放松，他就来了。柜子里，床底，沙发后面，洗手间，他喜欢呆在这些隐蔽的角落，这更让人瘆得慌。” “我需要检查整座别墅，” 顾醒打量着屋内的布局，锐利的目光像手电筒般扫过，“不知唐泽小姐是否介意？” “当然可以。” 面对此刻的状况，这个国家有无数男人脑袋里会冒出可以尽情偷窥国民女神私生活的念头，但唐泽真琴相信眼前这位调查员绝不会。 …… 唐泽真琴的别墅，地下两层，地窖口。 顾醒凝视着用数道铁链锁起的、厚重的地窖木门，神情凝重。 “顾醒君，” 唐泽真琴匆匆赶来，“刚才忘了告诉您，我家别墅哪里都可以去，唯独这座地窖……您得离它远一点。” “为什么？” “说实话，” 唐泽真琴面露为难之色，“我也很难讲清。我只记得，从很小的时候起，母亲就告诉我千万别靠近它，据说洞内封印着不祥之物。母亲临去世前，还专门把禁止靠近和走入地窖写进了遗嘱。” “既然如此害怕，干脆将它搬走，或者，你们搬家好了。” “我也想过，” 唐泽真琴望着地窖，“但母亲把您说的这些办法也列入了遗嘱的禁止内容。” “你的母亲还真是给你出了个大难题。” …… “这双眼睛很难缠，” 在仔细检查整个别墅之后，顾醒告诉唐泽真琴， “我想，我得在这里观察一段时间，是否太打扰了？” “太好了，这座别墅里的房间您随便挑。”唐泽真琴立刻回道。 “在此之前，我得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大概顾醒也没有想到只来这一次远远不够，难免准备不足。 里美笑了，“行李在车上，后备箱里，我出发前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用品，换洗衣服，您最近看的书籍，笔记本电脑，泡脚桶，一应俱全。” 顾醒看向里美，大有诧异之色。 “抱歉，” 唐泽真琴说道：“我有个请求——既然你们要搬进来，可否让里美和我住在一起？我真的需要一位专业人士来壮胆。” “当然，”里美双手高举，“我乐意至极！” 顾醒皱了皱眉头。 “好不好？” 里美轻轻摇晃他的胳膊，“尊敬的顾醒大人，为了唐泽真琴小姐的安全着想，也为了更好地调查这起案件，您是否能准许我在调查这起案件期间，同唐泽真琴小姐居住在一起呢？求求您啦！” “您真该邀请一位女性调查员来着，像您这样的国民女星，如果因此惹出绯闻，恐怕会很麻烦。”顾醒看着唐泽真琴。 “我的绯闻还少吗？债多了不愁。”唐泽真琴坦然答道，“只要您不介意就好。” 顾醒将目光投向里美。 唐泽真琴也向古灵精怪的小助理瞧去，她这副年轻鲜活的模样，着实让唐泽羡慕。 “好吧，有什么异样，随时告诉我。”顾醒说道。 “顾醒大人万岁！”里美高喊着。 唐泽真琴心中莫名一动，脑海里回想起某位编剧写在剧本里的台词：世界，就是那么一瞬间，从此不一样。 …… 唐泽真琴的房间，静谧而典雅，书香味甚重。 墙上挂着一幅名为《神秘女人》的油画，画中阳光透过森林密密麻麻的枝叶，照射在林间迷雾上，一个女人的窈窕倩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唐泽真琴坐在书桌前，阅读着一本红色封皮的厚厚书籍。 里美好奇地打量着房间的装饰，尤其是靠着西墙的一排书架，书架上有很多书籍，以小说和剧本为主，还有一些经济、政治和历史类的，大多数书籍都有被反复翻阅过的痕迹。 她忍不住问道：“没想到您这么爱看书。” 唐泽真琴抬起头望向里美，笑着说：“因为要拍电影，我得事先了解原着和剧本才能吃透角色。” 她轻轻合上那本书，从桌上拿起一本书递给里美，“这是我最近在读的一本，书名是《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很真实、很深刻，你也可以试着看一看。” 里美接过书，翻阅书页，突然发现好几页上都有唐泽真琴做过的笔记，连忙捧起书，问道：“您还写笔记？” 唐泽真琴点点头：“读书时候做笔记能更好地理解和吸收知识，否则一边读一边忘记的可能性很高。” 里美：“果然，干哪一行都得下苦功夫。我看您出演《黎都爱情故事》时，感觉您就是佐藤诗织小姐，您就是在出演您自己的人生，我完全投入进去了，看完很久都回不过神呢。” “为了演好佐藤诗织这个角色，我专门为她写了将近10万字的人物小传呢。” 里美忽然突发奇想，问道：“您可不可以模仿一下佐藤诗织小姐的语调。” 唐泽真琴眉头微蹙，她思考片刻，忽然念起佐藤诗织小姐的经典台词： “寂寞的时候或失眠的夜晚，这种时候我都会像这样抬头看星星，世界上一定也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因为每个人都是孤孤单单地独来独往，可是看的都是同一片星空……” 她把音调、节奏、语气调整得恰到好处，里美不止一次地露出惊讶的神情，更重要的是，“唐泽姐，您也太宠粉了，我郑重宣布，从今往后，我就是您一辈子的粉丝，世界末日也绝不改变！” “你也太夸张了，” 唐泽真琴笑道： “对了，说说你自己吧，你怎么当上顾醒调查员的助理的呢？像你这个年纪，应该在学校里读书才对吧？” 里美：“这就要从我奶奶欠的高利贷说起了，顾醒大人那个时候帮了我家一个大忙……”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095，均订达到193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77章 关于里美的另一个故事 “我父母早逝，一直靠奶奶抚养。 家里的话，一共四个人，我，奶奶，有腿疾的爷爷，还有奶奶的哥哥，他早年得了中风，一直没治好。” 唐泽真琴和里美并排坐在床上，耐心听里美讲述着， “我们家原先日子过得虽然艰苦一点，但也勉强支撑的下去。收入的话，一直靠奶奶给人家打短工，当清洁工。 但因为我准备大学，爷爷的病症也有些恶化，费用就紧张起来了，时常连房租都要交不起了。 后来，奶奶不知怎么打听到一家叫作幸田的高利贷公司，认识了一个叫吉野的高利贷业务员，被他花言巧语骗去借了一笔贷款，从此就利滚利一直还不上了…… 吉野则每天都会来催债，不分白天黑夜地打电话骚扰，他去奶奶打工的地方捣乱，半夜经常跑到我家门口敲门，冒用奶奶的名义定各种外卖、救护车、风俗女郎、殡葬服务。后来变本加厉，有一次竟然跑到我上学的地方，单独将我叫出来，问我有没有意愿拍那种片子帮奶奶还债，我当时都快气炸了。” 里美平静地望着唐泽真琴，唐泽真琴此刻有些压抑不住怒火，“这个家伙还真是混蛋透顶。” “多亏了顾醒大人，那个时候他还只是静安警察署的一名普通巡查，得知了我家的事情之后，他便暗自想办法凑够了欠款，一次性还给了吉野——还钱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告诉我，后来我想了很多办法打听，才晓得这件事。”里美说着，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床单。 “顾醒君竟是这样的人物……后来呢？吉野就此作罢了？”唐泽真琴打量着里美的脸色。 “哪有这样简单，吉野得知顾醒大人并没有将还款这件事告诉我，索性继续和我家要钱，还威胁我不要联系顾醒大人，否则后果会很严重。”里美咬紧了嘴唇，“那段时间，他去我们学校反倒更勤快了。看那架势，非要将我带到那种行业不可。” “这还不报警吗？”唐泽真琴道。 “我那时还不晓得顾醒君帮我家还了钱嘛……好在顾醒大人及时发现了吉野还在死缠烂打，很快便去找他理论。吉野却说，‘还有此等天真的巡查警员？你应该听说过，高利贷业务员从来没有把到嘴肥肉吐出来的习惯吧？’ 顾醒大人当场就要将他抓到警署。吉野可嚣张了，他说，‘拜托，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别让你家警署那几位警部大人为难，你懂的吧？’ 我后来才知道，吉野和某个黑道团伙也有联系。有一天晚上，他们一伙二十几个人，将顾醒大人堵在一条巷子里，威胁他不要多管闲事……” 听到这里，唐泽真琴深吸一口气，问道：“听得我都要紧张起来了，这件事后来怎样解决的？” “我只告诉您一个人，” 里美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后来，吉野疯了，被关进了黎都郊外的精神病院。” 唐泽真琴瞪大了眼睛。 里美压低了声音：“据说，他疯掉的前一个晚上，顾醒大人专程去拜访了他…… 第二天，吉野就跑到大街上，脱光了衣服，说自己是放高利贷的混蛋，请每一个路过人的动手打他。” “那天晚上，顾醒君做了什么？” “这已成谜，可见顾醒大人的手段。” 唐泽真琴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再看里美，她一脸郑重，脸上写满感激。 之后，唐泽真琴心不在焉地和里美聊着。 不久，里美泛起困来，自顾睡着了。 躺在床上，唐泽真琴脑海里不自控的浮现出顾醒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便服，到银行取出积攒许久的存款。 他只身来到吉野的公司，与对方签订还清债务的协议。 寂静夜晚，某个城市角落，他孤独行走。 一群身材高大、面相凶恶的黑社会将他堵在街巷的死角。 他的精神状态有些奇怪，既不恐惧，也不愤怒，反而有一种放下包袱的轻松感。 满脸横肉的凶徒冲了上来，对他拳打脚踢，他却露出嘲讽的笑，自顾望着远处的夜色，一言不发。 等歹徒们离开，他仰倒在地上，望着头顶星空，久久不肯起身。 唐泽真琴很想穿越到那个场景里，关切问他：“你还好吗？” 顾醒或许会转头看她一眼，然后淡淡回答：“没事。” 唐泽真琴想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想，顾醒多半不会回答。 但如果真有那样一个夜晚，她想和他一起走过繁华的夜市。他和她不必交谈，但她的心却被填满。 这般想着，唐泽真琴渐渐沉入梦乡。 恍惚间，她感觉到那双恐怖的眼睛再一次出现了。 它蹑手蹑脚走了进来，瘆人的目光锁定了她。 她尖叫一声，猛地惊醒。 里美：“您……” 唐泽真琴指着卧室一角，“他！他就在那里，看着我！” 里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什么都没有啊？” 她朝那一角走去，冲着半空中踢了几脚，“你看，真的什么都没有。” 唐泽真琴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他钻到了床底下！” 少许，敲门声响起。 “请进！”里美说道。 顾醒推开门走了进来，“唐泽小姐。” 见来人是顾醒，唐泽真琴想都没想，扑进了他怀里，“顾醒君，拜托，不要离开我！” 几乎是一瞬间，唐泽真琴觉察到，顾醒的身子僵硬起来，浑身肌肉绷紧，仿佛变成了一块儿木头。 唐泽真琴管不了这些，反倒将他抱得更紧了，简直要把两个人像面团一般，揉成一坨。 一旁的里美瞬间兴奋起来，悄悄从兜里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宝贵的瞬间。 顾醒瞪了她一眼，她连忙将手机收起。 “唐泽小姐，您这样抱着我，我……有点难受。” 顾醒艰难地说道。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103，均订达到193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78章 换个……姿势 拥抱着顾醒，唐泽真琴感觉自己被他高大的身躯包裹起来，他的身体强壮有力，胸肌硬得像石头，手臂结实，这让唐泽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和踏实。 至于顾醒……唐泽真琴的脑袋贴在他的胸口，能够感受到他猛烈的心跳，他的呼吸在她头顶轻轻喘着，时间仿佛停滞，任何事情都无法打扰此刻的宁静。 “他也很紧张。”唐泽真琴想道。 她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瞧看顾醒的脸庞，他的睫毛很长，眉毛笔直，眼神深邃且富有温度，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脸部的轮廓分明，五官线条硬朗，嘴唇轮廓分明，透着一股坚毅，整个人散发着暖洋洋的气息，仿佛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人们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顾醒终于开口了，他的身体仍然非常僵硬，“唐泽小姐，您还是能看到那双眼睛吗？” 唐泽真琴回过神来，低下脑袋，“我没有看到它，我只是能感觉到它在盯着我。” “他现在在哪里？” “消失了，在您刚进来的时候，它消失了。”唐泽真琴的声音有些颤抖。 “既然如此，我们要不要换一个……姿势，讨论怎么解决它？” “唐泽姐，别误会，顾醒大人并非不喜欢您抱着他，只是他被偶像这样抱着的时候，会很紧张，大脑宕机，几乎没法思考。”里美的解释打破了沉默。 顾醒撇头瞪了里美一眼，又看向唐泽真琴：“是的，我们现在的状态，不利于继续推进案情。” 唐泽真琴微微红了脸，轻轻松开顾醒， “对不起，我刚才有些情绪失控。” 顾醒：“唐泽真琴小姐，为了您的案子，这两天我调查了很多资料，也与一些资历颇深的调查员进行了探讨，大家一致认为，这双眼睛大概率是一个独杀种怪诞。” 唐泽真琴：“独杀种怪诞，那是什么？” 顾醒：“顾名思义，这种怪诞的规则多半是只针对某个特定的人，或是某个特定的群体。” 唐泽真琴：“您的意思是，那双眼睛的规则只针对我一个人？” 顾醒点了点头，“老实说，我加入黎都警察本部特殊调查科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还是我头一次遇到独杀种怪诞。依据现有的资料，每一个独杀种怪诞在变成怪诞之前，都与其规则锁定的被害人有着密切的联系。” 唐泽真琴很快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是，那双眼睛我认识？” 顾醒道：“您最好认真回忆一下，在您过去打过交道的那些人里，哪些或者哪位，与这双眼睛有着高度相似的表现。” 唐泽真琴立刻看向了一旁的高梨树里，她的经纪人这会儿脸色很难看。 里美连忙凑了过来，“很显然我们的案情要有新的进展了。” 虽然不大理解高梨树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唐泽真琴仍决定为她解围，“这样说来，我想起一个人——这半年来我一直被一位粉丝骚扰，此人常年在我出现的地方蹲点……比如家里、下榻的酒店、拍摄的剧组，安装偷拍摄像头，半夜偷偷撬我的房门，想尽各种办法偷盗我用过的睡衣、内衣、浴巾、手纸……总之，各种奇葩的事情都干过，我那时真的是苦不堪言。” 作为唐泽真琴的粉丝，里美当然深知内情，她说：“这个私生饭名叫尾行大作，我们那时真是恨死他了，我在网上还专门加入了唐泽真琴小姐的私生饭打击队，准备暗地里惩罚他，结果刚组队不久，尾行大作就失踪了。” “喂，”里美说着，诧异地看向顾醒，“我说，您作为唐泽真琴小姐的忠实粉丝，该不会连尾行大作都不认识吧？” 顾醒清了清嗓子，“我只关注她的作品。” 说着，顾醒看向唐泽真琴，“您知道尾行大作为什么会失踪吗。” 唐泽真琴摇了摇头。 顾醒又看向高梨树里，“您也不知情？” 高梨树里愣了一下，脸上慌张的表情一闪而过，连忙摇了摇头。 顾醒看了高梨树里许久。他一言不发，但唐泽真琴总觉得他已经看破了很多事情。在他的注视下，平常非常干练的高梨树里此刻脸色苍白很不自在的样子。 “好吧，” 顾醒看向里美，“你去调查尾行大作的资料，其他无所谓，一定要把住址找到。” …… 里美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查到了尾行大作的住址。 顾醒说：“很好，我们现在就去拜访这位私生粉。” 唐泽真琴说：“无论您要去哪里，请务必带上我。” 顾醒：“解决怪诞的过程或许会很血腥，您确定您要去吗？” 唐泽真琴：“我只想和您呆在一起……” 顾醒身子一僵，里美瞪大了眼睛。 唐泽真琴见状连忙补充道：“在那双眼睛彻底解决之前。” 里美听了，冲她眨了眨眼睛。 顾醒则凝视着高梨树里，“那就请高梨树里小姐和我们一起，毕竟您需要照顾唐泽小姐吧？” 高梨树里的表情很僵硬，“好，好……”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128，均订达到193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79章 随身携带碎木机的异类 据调查，尾行大作居住在黎都市小田区靠南的一座一户建。 唐泽真琴乘坐顾醒的专车一同前往那里。 只要想到那双恐怖的眼睛曾经在那座一户建里像幽魂一般游荡，唐泽真琴心里多少有点发怵。 “别担心，” 坐在前排的里美回头看着唐泽真琴，云淡风轻说道： “我了解过了，那座屋子自打尾行大作失踪以后就一直空着呢，这个家伙无父无母，也没有亲人朋友，是个彻彻底底的宅男。” 这样才更恐怖啊。唐泽真琴想到。 里美笑道：“放心吧，有顾醒大人在，那双眼睛根本不算什么。” 唐泽真琴用余光瞧向顾醒，身旁的男人正专注地看着一本名为《暗金丑岛君》的漫画，他神情如常，不时用手指在漫画上比划一番，仿佛完全没有把待会儿要调查的案件放在心上。 他肯定是我的假粉丝。 如果是假粉丝的话……那样更好。唐泽真琴如此想。 …… 不久之后，专车抵达了目的地。 小田区警察署的一位警部补带着几名警员早就等候在了这里。 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封锁了附近，以免不知情况的市民闯入，干扰调查工作。当然，这也是保护普通市民的必要流程和手段。 “据附近的居民讲，这座屋子一直在发出奇怪的响声，” 这位警部补在简单的寒暄之后，说道：“在本部的指导下，我们已将这间屋子标注为本市的怪异点之一，严禁市民靠近。”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里美凑到唐泽真琴耳边小声说道，“这些警察对怪诞之类的事情知之甚少。” “为什么？” “特殊调查科掌握着一种名为消忆器的怪诞，” 里美说道：“每一次怪诞事件结束之后，特殊调查科就会用消忆器消除所有知情人员的记忆，包括参与案件调查的普通警察。这样一来，虽然怪诞事件多发频发，但知情的范围始终控制在特殊调查员和助理之间，社会大众的情绪能够保持长久的稳定。” 唐泽真琴：“可是，我记得上一次奈良公寓食人魔事件之后，没有人消除我的记忆啊？” “消忆器失灵了，”里美的表情神秘莫测：“大概一年之前，大洋彼岸的米国哥谭市，中央公园上空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巨洞，在那之后，全世界的消忆器都失灵了。” 唐泽真琴：“关于那个黑色巨洞的新闻我看过，报纸上说它的出现是因为太阳黑子活动过于频繁……” “他们总是陈词滥调，连说谎都是如此，” 里美面露嘲讽之色： “但糟糕的是，一个谎话总要用另一个谎话来弥补，现在他们已经彻底兜不住了。 我时常在想，为什么他们就不敢对公众如实相告呢？还是说我们的民众真的连接受怪诞存在于这个世界这样的事实的勇气都没有？” “讲真话，需要莫大的勇气和智慧，” 这时，一旁正听小田区警部补介绍情况的顾醒，忽然抬起头来，望着高梨树里乘坐的那辆汽车，大有深意的说道： “来承担与之相应的结果。不幸的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不具备这样的勇气和智慧，包括我在内。” 不知为什么，唐泽真琴总觉得他在针对自己。 …… 小田区的警部补带着唐泽真琴、顾醒和里美向尾行大作的一户建走去。 原本，顾醒要求高梨树里也一起进屋，可高梨树里来到这间屋子附近之后就开始慌慌张张，神志不清，顾醒只好安排一名警员陪在她身旁，暂时在车内等候。 从外面看，这是一座老旧的日式屋舍，四周散布落叶，院内灌木丛生，几根朽烂的木头散乱放在角落。 外墙褪色斑驳，屋顶风化严重，瓦片锈迹斑斑，房子门窗紧闭，寂静的有些凝重。 隐约能听到吱吱呀呀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出来，像是古老的房屋在向路人呼救。 靠近一点看，窗户上的玻璃几乎都被打碎，裂纹蜿蜒而无规律地爬满内墙，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里美：“尾形大作就住在这种地方？” “一开始，这间屋子还算正常，顶多有些邋遢和脏乱，” 小田区的警部补说道，“自从那位宅男失踪之后，它就以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衰败，仿佛中了某种和时间有关的可怕诅咒。” 里美：“这间屋子该不会已经变成了某种时空种的怪诞了吧——规则就是时光流逝，比如，凡是进入屋内的人或物都会迅速老化。” 小田区的警部补：“红衫大人来这里做过调查，她让各种各样的动物，还有一些囚犯走进屋内，结果并无异常。” 里美：“红衫大人很失望吧？” 小田区的警部补：“是啊，红衫大人原本希望借此机会为黎都警察本部，再增加一个厉害的收容物。” 顾醒对里美说道：“我要看一下红衫的调查记录。” “好的！” 里美迅速从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里调出了相关资料。 顾醒飞快地扫过了文字的部分，接着，他打开了红衫让死囚所做的录影—— 镜头推开门走进去，屋内昏暗潮湿，破旧的地板嘎吱作响，墙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和剥落的漆皮。 屋内的家具损坏不堪，正中央的旧式沙发只剩下木架子和一些风化的布片，破碎的人偶被扔在地上，看起来像是用来施行诅咒的载体。 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诡异的低吟不时从角落里传来，让人不寒而栗。整座房子仿佛是时间的旅行者，带着岁月沉淀的阴影和哀伤，永远停滞在屋主人失踪之后。 顾醒：“这间屋子的所属权确定是尾形大作吧？” “当然，” 小田区的警部补从一旁的警员手里接过一摞资料，向顾醒展示， “我们听说过您的事迹，还有您的外号——随身携带碎木机的异类，您的规则一旦发动对方就会变成满墙的烂泥，我们也害怕误伤无辜市民啊。” “可以了，” 顾醒看完产权证上尾形大作的名字， “你们离这里远一点。”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141，均订达到193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80章 魔鬼顾醒君 一开始，唐泽真琴还不太明白，顾醒为什么要让大家离开。 直到里美拉着她来到二十米之外，她看到了令人惊恐的一幕—— 站在尾行大作家门口的顾行忽然消失不见了，仿佛被人用橡皮从画布上擦掉了。 不久之后，远处的街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身材瘦削，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打着黑色领带，戴着漆黑的墨镜，迈着僵硬的步伐，向这边走来。 里美凑在唐泽真情身边，问自己的偶像：“您看见那个人影了吗？” 唐泽真琴：“穿西服的那个男人吗？他正往这边走呢。” 里美：“他就是顾醒大人。” 唐泽真琴：“我听顾醒君讲过，他在一次怪诞事件中和一个高利贷业务员怪诞融为一体，掌握了对方的怪诞规则能力，上一次奈良公寓食人魔事件的时候，他以这样的形象出现过。” 里美：“他现在看起来是不是还蛮正常？” 唐泽真琴：“正常，是正常……只是和他原本的样子完全不同了，这幅形象属于那位高利贷业务员吧？” 里美：“不怕告诉您，他现在就是一个怪诞。” 怪诞，这个词在唐泽真琴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仿佛闪电划过大地。 下一瞬，四周的空气凝固了，气温直降谷底，就像某个人毫无防备下忽然从悬崖上跳了下来。 四周的天色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泛红，仿佛大量的血液从某个庞然巨物的毛细血管渗进了空气里。 很快，唐泽真琴视野所能看到的周边已经猩红得不像样子。 血腥的气息直往唐泽真琴鼻孔里钻，嘴里面也是粘粘的。 顾醒的形象也变得极度可怖—— 他身上的西装生出了枯树皮一般密密麻麻的纹路，黑色墨镜散着森森寒意。手中的提包像是用刚剥下来的人皮制成，包的外皮布满了血管和青筋，血液飞速流动时可以看到血管一跳一跳的。那包仿佛潘多拉的魔盒，装着可以灭世的恶魔。 就这样，他一步一步，像从地狱走出来的死神，逼近这边。 感受到这股极具压迫性的气势，唐泽真琴忍不住低下了脑袋。 里美：“很神奇吧？这就是顾醒大人的某个规则之一——当你不知道他是怪诞时，他就像个普通的高利贷业务员。当你把他与怪诞联想到一起，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他都会瞬间变成这幅令人生畏的可怖模样。” 唐泽真琴：“如果有人想对付顾醒君，岂不是只需催眠自己，让自己绝不会想到怪诞就可以？” 里美：“哪有这么简单……顾醒大人自会想办法让敌人知道真相的。” 唐泽真琴：“那倒是。” “我知道，” 里美对唐泽真琴说道：“您之前对我家大人有些好感吧。” “没有。” 唐泽真琴下意识说道。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答案，“如果你指的是单纯的好感——那我不否认。” 里美：“现在呢？他变成了这幅可怕的样子。” 唐泽真琴鼓起勇气，再次看向顾醒。稍许，她回答道：“想到那天晚上，我即将被食人魔杀死的那天晚上，顾醒君就是用这幅形象拯救了公寓的住户，他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顾醒来到了尾行大作家门口。 地面上流淌的血浆朝着门板表面一涌而上，瞬间那道门看起来就像一座立起来的血池。 “咚——咚咚咚咚！” 他敲响了房门，静谧的气氛被彻底划破。 那声音几乎是在顾醒的手刚敲到门板上时就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了，敲门的节奏极其不规律，有时间隔长，仿佛跨越万年之久；有时间隔很短，几乎紧紧挨在一起。 每一个敲门声响起，都散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冲击波。好似门后游荡着不得安息的鬼魅，而这声音正是它的哀嚎。 敲门的节奏越来越离奇，这一方空间的气氛也越来越诡异，仿佛恐怖的危险即将降临。 唐泽真琴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屋子里沉睡的主人被这恐怖的敲门声惊醒，他从卧室里匆忙赶了出来，试图揭开客厅的窗帘，看看门外的景象，但窗帘却像被无形的手牢牢抓住，丝毫不肯动摇。 他猜测敲门的人到底是谁，但那只会让他越来越紧张，莫名的危机感像噩梦一样缠绕着他。 也许，它早已经准备好了要收割他的灵魂。 突然，房门打了开来。 唐泽真琴的浮想戛然而止。 门后，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矮小身影——他面容猥琐，长着一双凸起的大眼睛，时常眯成一条缝，眼珠子不停地转动，仿佛时刻都在偷窥旁人的秘密。这让唐泽真琴非常不舒服，仿佛被他的目光深深钉在了地上。 他的头发很乱，好像随时都会蹦出几根来。他用手指挖着自己的耳朵，好像还真的从里面挖出了什么。 他的驼背很严重，身后的鼓包像一个毒瘤挂在背上。 他的衣物邋遢又肮脏，不用凑近去瞧，就知道他浑身散着难以形容的恶臭。 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他露出了茫然而畏惧的神情。 “他就是那双眼睛的主人吗？” 里美嘀咕道：“被这种人盯上，可真够受罪的。” “尾形大作，” 唐泽真琴的声音在颤抖，整个人也颤抖着，“他就是尾形大作！” “别担心，”里美轻轻抱住了她，“很快，一切都要结束了。” “尾形大作先生，您好，” 顾醒的嗓音低沉而冷峻，表情僵硬沉重，让人望而生畏，“请问您需要贷款吗？” 他打量着尾形大作，仿佛在看一具已死灵体。不屑的、残忍的眼神，仿佛食人魔在思考对方哪个部位好吃一点。 矮小的尾形大作站在浑身散着血光的顾醒身前，就像猎物站在恶魔脚下。 尾形大作颤颤巍巍回道：“抱歉，先生，我不需要贷款。” “要么借钱，要么见死神，你至少得选一样。” 即使离得很远，声音还是十分清晰而生动地到了唐泽真琴的耳朵里。即使没有直面顾醒，唐泽真琴也能感受到他每一个词语都如锋利的刀刃摩擦在自己的皮肤上，生生切割着她脆弱的神经。 他的目光带着一股莫大的恶意，仿佛要吸干他人的鲜血，沉重而充满杀机。 他就像是一个来自于深渊的恶魔。一旦被他盯上，无论如何也无法逃避。 唐泽真琴很确定，尾形大作已经走进了鬼门关，他的归宿惨忍而绝望。 “请问，” 里美仍然抱着她，“面对这样的顾醒大人，您依然抱有好感吗？”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152，均订达到1933，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81章 我们在争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能按时还款，是要接受惩罚的。” 说完这句话，顾醒就关上了房门。 不久之后，屋子里响起了碎木机的轰鸣声，仿佛深邃而骇人的嗥叫。 伴随着尾行大作的哀嚎，唐泽真琴隐隐有种感觉，那双眼睛离开了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 唐泽真琴想象着飞速转动的螺旋桨，像魔爪一般狂舞着，无情地将那双恐怖眼睛的主人塞进黑漆漆的腹中。肉屑如雨般四溅，发出刺耳的嘈杂声。 此时，屋外依旧红雾弥漫，血光照亮了小屋残破的墙壁，更衬出屋内如同地狱之火般的景象。 机械声实在沉重，陡然的一声巨响，如惊雷般炸在了唐泽真琴的耳畔。 恐惧和不安如同被风吹动的毒烟，飞快消散在远方，偷窥者的罪恶戛然而止。 顾醒也在碎木机的轰鸣中迈着僵硬的步伐离去了。 很快，他再次返还。 那时，侵袭了这一方天地的血色红雾已消失不见。顾醒也变成了原先的模样，他嘴里叼着一根碧丝梦的烟头。散漫的烟圈从他嘴里吐出来，像金鱼吐出的泡泡朝着天空飘去。 唐泽真琴一向讨厌抽烟的人，但此刻却奇迹般地对顾醒和他慵懒的烟圈不大厌烦。 “放心吧，” 顾醒对唐泽真琴说道：“那双眼睛到此为止了。” “谢谢，谢谢！” 唐泽真琴自觉无以为报，深深鞠躬，“为了表达谢意，我真诚邀请您和里美助理今天晚上与我共进晚餐。” 顾醒：“好意我心领了，但今晚我另有要事，只能说抱歉了。” 看他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唐泽真琴心中再一次肯定了他假粉丝的身份。但关于这个邀请，她还不想轻易放弃，“明天晚上也可以，或者，我们安排一个您觉得合适的日子。拜托，务必给我一个报答恩情的机会。” 顾醒笑道：“你这么想报答我，那就干脆借这次机会把我答应你的那个承诺用了吧。” 唐泽真琴皱眉道：“那个承诺就让你这么难受吗？” 顾醒说：“谁欠人情也不好受啊。” 唐泽真琴挺直了腰板：“那个承诺是我用命换来的，你可别想这么便宜就拿走。” 顾醒：“话说，我解决那双眼睛，也几乎拼了老命……” 唐泽真琴：“你当我不在现场吗？你刚才大杀四方，不要太威风了。” “早知道，我应该表现得艰难一点，” 顾醒摇了摇头，吸进一口烟气， “我想，我们近期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唐泽真琴诧异了，“为什么？” 顾醒：“您真的想知道答案？” 唐泽真琴：“如果您不说清楚，我会觉得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周到，惹你厌烦了。 顾醒：“那双眼睛，或者说那双眼睛的主人尾形大作并没有消失——” 唐泽真琴：“它在哪儿？” “在我的身体里，” 顾醒指了指自己，“我战胜了他，但怪诞是不会被消灭的，他融入了我的身体里。” 听到这个回答，唐泽真琴呆在了原地，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给顾醒带来了怎样的麻烦。 “别想太多，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顾醒仿佛看穿了她的念头， “解决每一起怪诞事件，我都要面临这样的困扰，面对这双眼睛是这样，面对食人魔，随身携带碎木机的藤野，也是如此。” 唐泽真琴：“所以，您是担心我看见您之后，会联想到那双眼睛？” 顾醒：“并非联想……搞不好，你真的会看到它。” “……” 这么一说，唐泽真琴心里还真有点发毛，她忍不住问道：“每一次，你都会和他们融为一体？” 顾醒：“运气好的时候，他们会去找别人的麻烦。” 唐泽真琴：“融为一体的意思是不是……您和他们共享一具身体？” “共享？” 顾醒笑道：“倒不如说，我们在争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目前而言，我占据上风。” 唐泽真琴：“也就是说，您有可能被他们打败？” 顾醒：“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好。” “假使，我是说假使，” 唐泽真琴：“假使您失败了，会怎样？” 顾醒：“不清楚。” 唐泽真琴：“不清楚？” 顾醒：“因为过去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不知为什么，唐泽真琴忽然为顾醒的安危担忧起来。 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担忧很没有必要，顾醒是可以掌握规则之力的“超人”，而她除去国民女星的光环，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女人。 唐泽真琴又问道：“你会变成怪诞吗？我是说真正的怪诞。” “或许吧，” 顾醒抽完了嘴里的碧丝梦，他熄灭烟头，“我有时候会想，或许变成怪诞也挺好的。” 唐泽真琴：“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顾醒：“因为做人时常很累啊，变成怪诞之后，全凭规则行事，反而简单的痛快。” “你这人真是有够奇怪的……好吧，”唐泽真琴沉默良久，看着顾醒，认真说道：“如你所愿，您和我的那个承诺就此为止。” 顾醒愣了一下，旋即有些发笑，“你这女人还真是和你电影里扮演的角色一样心善啊。” 唐泽真琴：“你们这些家伙，请不要把演员和角色混为一谈！” 顾醒：“你怎么咬牙切齿的。” 唐泽真琴：“因为粉丝们十有八九都这么想的。” “我改主意了，” 顾醒笑道：“那个承诺我会永远为你保留，直到你心甘情愿想要兑现它的那一天——不过，你得抓紧了，没准儿哪一天我变成了怪诞，到那时，我们恐怕很难记住我们的约定。” …… 尾形大作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按照里美的说法，特殊调查课本该消除唐泽真琴关于那双眼睛的一切记忆，但由于消忆器的失灵，这显然无法实现了。 按照现在的流程，里美拿来了一份保密协议，唐泽真琴签下自己的名字之后，案子就和她关系不大了。 事实上，这份保密协议也是徒有虚名，谁还不晓得网上的论坛早已将这些怪诞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有声有色呢？ “就这样结束了吗？” 从警察本部往别墅返还的时候，唐泽真琴还嘀咕着。 “怎么，”高梨树里惊骇道：“你这恋恋不舍的模样，难不成是被怪诞缠上瘾了？”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161，均订达到193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82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家大人？ 尾形大作事了之后，虽然顾醒拒绝了唐泽真琴的共进晚餐的邀请，但里美仍是欣然接受。 唐泽真琴带着她去了一家只对高级会员开放的私人会所，那边的料理味道相当不错，环境也很棒，这让里美大开眼界，全程赞不绝口。 美食过后，唐泽真琴对里美说道：“里美，和我聊聊顾醒君吧，我很想知道那些关于他的故事。” “我就知道，这顿饭不是白吃的，” 里美似乎早有所料，不慌不忙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在我当叛徒之前，你能否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家大人了？” 唐泽真琴眨了眨眼睛，“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你家大人？” 里美的脸庞瞬间红了起来，“明明是我在问你哎！” 唐泽真琴笑道：“你问这么敏感的情况，总得拿等价的内容来交换吧？” “我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稍等了一下，里美的脸色便褪红了， “我对我家大人，是完全的崇拜之情，不掺杂任何男女之间的喜欢。” “既然你这么坦诚，我也不妨说实话，” 唐泽真琴正色道：“我对顾醒君，喜欢是肯定喜欢的，但现在还说不好是否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我对他有些心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时常会想起他，但我暂时也不能轻易下结论说——我喜欢他，想和他好好相处。” 里美有些不解，“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这么难做判断吗？” 唐泽真琴道：“大概我这人有些矫情吧，总觉得感情的事绝不可轻易下结论，尤其是你和另一方还不甚了解的时候。” 里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唐泽真琴：“这么快？” 里美：“我明白为什么和你一起出演黎都爱情故事的千田一郎追你追那么久都没有结果的原因了——作为一个女孩子，你算是顶难追的那一种。” 唐泽真琴表示很无语：“那个家伙很讨厌，我躲他都躲不及，你还是少提的好。” 里美：“所以，你让我给你讲顾醒大人的故事，是想对他有更深入的了解，然后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吗？” “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唐泽真琴点了点头，“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对顾醒君真的很好奇，从满足好奇心这一点出发，我也很想听你讲一讲。” “好吧，” 里美露出狡黠的笑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抱歉顾醒大人，我实在没办法拒绝我最喜欢的偶像如此诚恳的请求啊……而且，她还请我吃了如此美味又昂贵的大餐！而你……连怪诞案件现场都不肯让我去。” 唐泽真琴笑道：“理由十分充足且必要，我想，连怪诞之神听了，都会原谅你。” 里美：“在我心目中，顾醒大人勇敢、真诚、正直，当然还有些孤僻、古怪，这些缺点我反倒觉得是他作为男性的加分项，我得从和他相识的那一天说起——那天晚上，像无数个放学后的夜晚那样，我被高利贷业务员吉野堵在学校旁边的小巷里……” …… 晚餐结束，和里美分别之后，唐泽真琴独自返回世丰谷的别墅区。 像她这样的国民女星，时时刻刻都会有狗仔跟拍，每一次安排外的行程都要格外小心，她让里美一个人先走，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自己才捂得严严实实出门。 倘使被狗仔不小心拍到她和里美亲昵谈话的照片，再加上她对男影星一向冷漠的传闻，搞不好传出着名国民女星其实是个拉拉的劲爆消息——尤其是，和她看似很亲密的那个女孩儿只有十七岁。 晚上十一点多，渐渐昏暗的街灯与阡陌交错的房屋交相辉映。 路灯的光透过贴了厚膜的车窗洒在唐泽真琴脸上，映出她皎洁干净的轮廓。 车轮滚动着，车身驶过一条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道路两旁建筑物轮廓隐约可见，像是藏在暗夜中的巨人。 唐泽真琴轻轻向窗户靠近，试图将夜下的世界纳入视野。 恍然间，城市仿佛离她很遥远，不知多远之外的摩天大楼灯火通明，在夜幕下光彩照人。她看到了路旁高耸的广告牌，上面写着「我们在等待一个奇迹」之类的广告语，仿佛是在为这个怪诞横行的可怖世界呼唤救世主。 唐泽真琴沉默着。 突然，车子急刹，刹车声划破寂静的夜。 唐泽真琴忙看向车外，一只瘦弱的小猫横在路边，朝着车子这边瞧了过来。它的眼神很无助，让唐泽真琴想起了食人魔那晚，孤独公寓里的自己。 她用手指着后视镜，示意司机慢慢开走。 车子向前行驶，小猫在慢慢地消失在视野。 车子再次行进在宽阔的路上，远处的城市景观映照在她的眼中。 车的左边，穿城而过的河流在夜色中流淌，河面上浮起温暖的气息，仿佛在和她打招呼。 唐泽真琴看见了河边观景的游客和停靠的车辆。对于这一带的景色，她已经熟悉的如同自己的手掌一般，但是能从中发现新的趣味。 她的视线渐渐沉入朦胧的夜色，脑海里浮起遥远又熟悉的画面和记忆。 像夜深人静的城市，像洒满浅浅灯光的汽车，她感到平静而温馨。 唐泽真琴低着头，继续品尝着夜的寂静，一切都是如此不真实。仿佛在长到这么大的一生中，直到今天晚上她才被这个世界所震撼。 车子不知何时抵达家门口，唐泽真琴看到一身灰色大衣、嘴里叼着碧丝梦的顾醒在门口等待自己。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才看清站在门口的是自己的经纪人高梨树里。 这时，唐泽真琴才忽然意识到，今天回家的路上，自己没有一刻想起顾醒，却也没有一刻不在想着顾醒—— 昏黄路灯里藏着顾醒的脸，摩天大楼的楼顶上顾醒俯视整座城市，道路两旁的黑色建筑物是顾醒被月光照射投下的影子，穿城而过的河流堤岸上顾醒在漫步，突然挡在汽车前进道路上的小猫是顾醒家养的……这些都藏在她深深的潜意识里。 夜更深了，一切都静悄悄地沉寂下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唐泽真琴心中暗想：“我肯定着了魔。或者，我在攻略自己，想方设法让自己喜欢上顾醒。事实上，并非如此，我只是不幸被吊桥效应狠狠击中了。我得想办法改变这样糟糕的状态！” 她决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再见到顾醒，不再想起顾醒，如此，才能在时间的沉淀中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 “高梨姐，晚上好啊。” 唐泽真琴精神抖擞地走出车厢。 “看起来，”高梨树里迎了上来，“你今天晚上玩得挺开心。” 唐泽真琴向别墅里面走去，她看向自己的家，一片昏暗，仿佛与外面的世界隔了一堵无形的墙。 她轻轻推开家门，像异乡归来的旅者般，她感觉陌生无比。 “高梨姐，” 唐泽真琴说道：“从明天开始，半年的时间里，把我的行程安排满满当当。总之，别让我闲下来。” 高梨树里：“你不是说，那双眼睛让你很疲惫，你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吗？我刚把好几个大片约退掉……” “现在，” 唐泽真琴回首望向窗外，眼中映照着静谧的夜色， “让我感到疲惫的不是怪诞了。” 她看见遥远的夜空中飘着一团淡淡的云，牵动着她那悸动的心。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168，均订达到192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83章 你要不要考虑去追唐泽姐？ 晚上，里美乘着顾醒的专车返回黎都市警察本部大楼。 她仰头望着整栋大楼，顾醒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 里美知道，那是因为顾醒在起草尾行大作事件的完结分析报告。 那份报告里需包含事件发生的全部过程，解决怪诞中遇到的问题，怪诞的规则分析，还要写出尾形大作事件的解决对未来的怪诞案件有何启示，完整写出来之后几乎相当于一篇研究生论文。 很多特殊调查员都习惯交给助理去写。有的就算会亲自写，也不会那么着急，只需在怪诞事件解决后的一周时间内，不慌不忙写完就好。但顾醒着实是个急性子，他习惯在事件完结的当天写好报告，惯例是他写比较难的分析部分，里美写前面那些简单的陈述部分。 里美叹了一口气，让司机把车开到附近一家她常去的深夜食堂。 老板看到里美走进来，笑着说道：“又来给你家大人带猪排饭吗？” 里美：“老样子哦。” 老板：“我知道，猪排多蘸蛋液，要盖在米饭上，不要洋葱，生菜丝要切得细一点，。” 里美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约十分钟之后，老板就把猪排饭打包好了，他亲手递给李美，“你家大人有你这样贴心的助手，还真是够幸福哦。” 拿上猪排饭，里美乘车返回了本部大楼，径直推开顾醒办公室的门。 “猪排饭！” 正趴在电脑上敲字的顾醒欣喜地抬起头，“谢谢！” 他站起身来，从里美手中接过猪排饭，接着又坐到平常客人坐的沙发上，迫不及待打开餐盒大快朵颐，边吃边用余光瞄着里美，“你不来点？” 里美没好气道：“我今天晚上和你的偶像唐泽真琴吃得够多啦。” 顾醒哦了一声，继续埋头苦吃。 里美看他吃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不打算问问我们吃饭的时候都聊了什么吗？” “我不问，”顾醒继续扒拉着米饭，“你就不说了吗。” 里美怒道：“你这个家伙是吃定我了吗？” 顾醒：“喂，对你家大人和你的救命恩人要客气一点。” “呵呵，” 里美一脸看笑话的表情，“那好，我告诉你，我和唐泽真琴小姐今晚聊得很愉快，你的偶像还提到你了。” “哦，”顾醒嘴里鼓鼓囊囊，“她说什么？” 里美：“他说啊，你这个人有点假高冷，不怎么好相处。” “嗯，”顾醒点了点头，“她看人还挺准的。” 里美张大了嘴，“你就这么认了？” “不然呢？” “我骗你的，” 里美往近凑了凑， “其实她对你蛮有好感的，唐泽姐说，你这个人身上有股少见的正气，而且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 “这么快就叫成唐泽姐了？” “不然呢？” “倒也没什么，毕竟人家请你吃了一顿大餐。” 顾醒说着继续埋头苦吃。 “喂，” 里美仔细打量着顾醒，“你这个人很奇怪啊，唐泽真琴不是你的偶像吗？为什么她这么诚恳地邀请你，你都不去。” “理由我都告诉她了，再者说，我得回来写报告。” “无语，报告什么时候不能写。” 里美摇了摇头，盯了顾醒半响，忽然说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你要不要听？” “嗯。” “你要不要考虑去追唐泽姐？” “嗯……嗯？” 顾醒抬起头来，“你搞什么鬼？” “我没开玩笑——” 里美一脸认真， “你仔细想一想，唐泽姐对你还是有些好感的，再加上我出马为你做僚机，成功概率还是很大的—— 哇，唐泽姐要是跟你在一起了，我岂不是每天都能见到她？简直不要太幸福！” “不要。” 顾醒满脸无语，少许继续埋头吃起猪排饭。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 “不行，” 里美按住顾醒的手，“你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要不然就别吃我买的饭。” “你见过哪个调查员会找外行当女朋友的？” 顾醒抬起头，不耐烦道：“更何况，我现在这种情况，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怪物，无论和哪个女孩子相处，都是在耽误对方吧。” 听他这样讲，里美很快陷入了沉默，许久，说道：“我知道了，你别对我这么凶嘛。” “知道就好，”顾醒把她的手拿开，继续吃猪排饭，“以后别搞这些有的没的。” 里美乖乖点头，“报告是不是快写完了？没事的话，我先撤？” 说着，人已往门口迅速溜去。 “差的远呢，” 顾醒随手一挥，隔空便把门关上了，他笑眯眯看着里美， “你不是一直很想写报告里分析的部分吗？正好尾形大作的案子你全程参与了，最后一部分的分析、总结和研判就交给你好了。” “我很荣幸，” 里美试着拉开门，却发现门已被锁死，她苦着脸， “但今天是不是太晚了，我很困哎……” “你想当调查员吗？”顾醒道。 “这不是废话？如果不想当调查员，我还当什么助理呀！” “那就对了，” 顾醒敲了敲键盘，“有确切的研究表明，熬夜有助于提升助理和调查员的精神力数值，如果你想当调查员的话，以你现在的精神力还差得远呢，还不抓紧熬夜锻炼？” “可熬夜是美女的天敌……” “乌鸦和红衫都是熬夜的高手，你看她俩美不美？” “这……” …… 约莫凌晨六点钟，两人终于完成了总结报告。 “我就在办公室睡了，” 顾醒整个人躺在了沙发上，打了个哈欠，眼看就要睡着了，他对里美说道，“你也早点休息吧，今天给你放假。” “大人，” 里美趁他迷糊，突然发问，“我想问问您，抛开您面临的危险处境不谈，您对唐泽姐到底有没有感觉啊？” “没有。” “为什么没有啊？” “没有就是没有。”顾醒斩钉截铁道。 “那圣子姐呢？有没有感觉？” “没有。” “乌鸦大人呢？” “没有。” “红衫大人呢？” “没有。” “真衣大人呢？” “你有完没完？”顾醒的语气不耐烦起来。 “可怜的顾醒大人，” 里美连忙退出门口，吐了吐舌头，“看来注定孤独到老。” 说着，她一把将门关上，顾醒扔来的枕头砸在了门板上。 里美隔着门往里面看了看，又想起昨晚和唐泽真琴一起吃饭时说的那些话，忍不住摇头叹了一口气，少许便离去了。 屋内，顾醒躺在沙发上，鞋都没脱，睡得不能再香了。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195，均订达到192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84章 怦然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一年后。 上一次吃饭的老地方，唐泽真琴再一次约里美相聚。 这次，唐泽真琴提前半个小时赶到地方，点好了菜单。 点菜的时候，她想起自己打给里美的那通电话。 大约是真的被气到了，里美话里怨念不小， “不去不去，您说一年的时间不联系我，就真的不联系？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您还真是够狠心的。” 沉淀了一年的时间，唐泽真琴倒是养了一副好耐心，“事出有因，你来了我再告诉你嘛。” “不听，不听！”电话那头，里美仿佛已经打算按下挂断键了。 “这样啊，” 唐泽真琴大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我专门准备了一套黎都爱情故事十周年限量版纪念画册，上面收集了每一位演员的签名，还有我的to签，本打算送给一位名叫里美的忠实粉丝来着，可惜哦……” 说着，她故意把画册翻得哗哗直响。 “等一等，” 里美忙道：“晚餐的地方订到哪里了？” “还是老地方。” “我才不是因为那本画册才去赴约的，”里美道：“我是要对你一年来的恶劣行径进行严肃地批判！” …… “哇，真的是全国限量100本的珍贵画册！” 装修精美的高档会所里，里美双眼冒光，抱着画册不肯撒手，“我不能再喜欢了！” 唐泽真琴道：“怎么样，我手里也只剩这最后一本了。” “说吧，”里美的眼睛打起了转，“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唐泽真琴诧异看着她。 里美笑嘻嘻道：“你提前赶到，又精心准备，还重金贿赂我，再结合我们上一次谈话的内容，我猜测你大概是终于明确了自己的心意，这才来找我帮忙。” 唐泽真琴：“算补偿，不算贿赂——但后半句话你说的也没错。” “我惊讶的是，”里美道：“这件事你竟然整整想了一年？” “那个时候，” 唐泽真琴颇有些感慨：“我的确以为自己对顾醒君的感情是吊桥效应下的错觉，所以想来想去，决定给自己一年的时间，把这段感情暂时放一放。” “一年？” 里美无语了：“在如今这种快节奏的时代，一年也太久了吧？你就不怕等你想清楚之后，顾醒大人已经和别的女孩确定了关系？” “他不会，” 唐泽真琴笃定道：“虽然相识甚短，但我看得出来，顾醒君和我一样，在感情上极端慎重，否则，黎都警察本部有那么多女孩喜欢他，他早就该结束单身生活了。” “万一呢？” “那就是我们俩没缘分，”唐泽真琴道：“假使顾醒君有了正在相处的对象，我绝不会插足其中——但我相信，他一定会等到我来。” “你还真是够自信的，”里美道：“不过，你们俩还真算是感情方面的极端保守党……对了，你等了一年的时间结果怎样？是不是发现自己还是很喜欢我家大人。” “不，” 唐泽真琴道：“恰恰相反，这一年来我全身心都在拍戏，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有想起过顾醒君。” 里美：“这难道不是验证了，你对我家大人的感情就是吊桥效应吗？” “是啊，”唐泽真琴道：“一开始，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前段时间还专门回忆了一番和顾醒君向往的情景，顿时觉得好是陌生，而且，也似乎没有了之前那样心动的感觉了。” 里美：“所以，你今天找我该不是就是想告诉我，你对我家大人没感觉了？” “你听我把话讲完，” 唐泽真琴道：“事实上，我小看了自己对顾醒君的念想。不久之前，因为一场意外——我参加的某个品牌活动上，突然发生了怪诞事件，顾醒君授命赶来，我和他再次相见了。或者说，我躲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他，他却没有注意到我。” “我是他的助理，这事儿我怎么不清楚？” “应该是突发事故吧，顾醒君也是被临时派过来的。你该怪他事后没向你汇报。” “好吧，见面之后感觉怎样？” “我发现，在头脑里想象顾醒君的样子，和与他真实的见面完全是两个概念。 我自己想象的时候，他只是一个片段，一段记忆，一团模糊的形象和画面，而真实的见面就太可怕了，他的声音，他的神情，他的穿着打扮，他漫不经心的一举一动，带来的冲击难以言喻……说实话，再次见到顾醒君之后，我对他的那种怦然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不，准确地说要比从前猛烈得多，那感觉简直像洪水猛兽一般朝我扑了过来。我躲在角落里，偷偷瞄着顾醒君，只觉得浑身发热、头脑发昏，心脏狂跳个不停。 一旦他的目光有向我转来的苗头，我立马就要缩到墙后面。否则，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会被他的目光融化掉——我和他已有一年没见面了，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里美感慨道：“能被国民男性的集体偶像唐泽真琴喜欢到这个样子——我家大人运气还真是好到爆炸。说吧，您需要我做点什么？” 唐泽真琴道：“我想拜托你当我在顾醒君身边的间谍。” “哦” 里美瞬间兴奋了，“我明白了！这个完全可以……不过，我有点好奇，你现在的状态真的很奇怪，你明明很喜欢我家大人，你还是他在艺能界的唯一偶像，为什么不直接上直球，向他告白呢？” 唐泽真琴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浅酌一口，“因为我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里美：“我不懂……” “你要明白——告白是胜利的宣誓，不是冲锋的号角，” 唐泽真琴笑道： “像顾醒君这样的男人，看似温文尔雅，待人温和，很好说话，但内心的主意实则很坚定，而且，他心里多半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负担，所以才会对黎都警察本部那些追求他的女孩无动于衷。 他视我为艺能偶像，却绝不会因为这一点就对我的贸然行动、直球告白产生好感。倒是很有可能适得其反，让他感到反感。 我曾仔细分析过顾醒君和我相处时的微表情—— 其实，我们俩最开始接触的时候，顾醒君对我颇有些好感，这一点从他在奈良公寓看我时的眼神便可以瞧得出来。 可食人魔事件之后，我每每试图接近他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非常明显的抗拒感。 所以，我慎重思量之后，认定顾醒君只可智取，绝不可强攻。” “原来如此，” 里美感觉自己真的要重新审视眼前这位国民女星了，“可是，你不觉得谈个恋爱，搞这些心机很没意思吗？大家如果真的喜欢，又彼此适合，为什么不能真诚一点，痛快一点？” “因为真诚和痛快不能当做失败的借口，” 唐泽真琴望向窗外， “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应该用心对待，越要讲究有效的策略。 你喜欢的人喜欢直球，你就打直球，喜欢打漫长的拉锯战，你就打漫长的拉锯战。 总之，你要是真心喜欢他，就想方设法靠近他，用尽逻辑心机推理交往的可能性，破解爱情的密码锁——鲁莽地向他告白，然后失败，然后可怜巴巴的对自己说没办法，他不喜欢我，这只是感情的弱者为自己懒得动脑筋、知难而退而找的糟糕借口。” 里美大受震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第385章 长谷川千代经营的咖啡书店 黎都市，小田区，某幢低层建筑物附近。 阳光明媚，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建筑旁的街道边。 后车门打开，里美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身材高挑，穿着一套修身黑色西装，束在腰处的皮带突显纤细的曲线，长发披肩，脖颈修长，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步伐优雅自如，浑身散发着自信大方的气质。 她缓步走向那幢低层建筑，二楼有一排宽敞明亮的窗户，再往上挂着一块灰色牌匾，上面写着广川侦探事务所。 里美的目光注视着事务所的牌匾—— 没错，这家侦探事务所正是广川顾醒开办的。 作为顾醒的助理，里美深知他从小就怀抱两大理想，一是开一家主题书店，二是开一家像动漫名侦探柯南里毛利小五郎那样的侦探事务所。 当初，黎都警察本部邀请顾醒以调查员身份加入特殊调查课时，顾醒明确提出了几个非常明确的条件。 其中一条就是，警察本部必须同意他以个人名义开一家侦探事务所，并且，顾醒每完成一次怪诞事件调查工作，就会来侦探事务所经营一周左右时间，算是休假，本部也不得干预。 “无论是第几次，”里美注视着二楼明亮的玻璃，喃喃自语着，“总是要开一家私人侦探事务所，还真是执着的要命。” 她继续往前走着。 眼前这幢建筑物共有三层，看建筑风格，大约是上世纪70、80年代建造。它原本属于某个撇脚的私人侦探，由于业务能力太差，几乎没有什么稳定的客户，实在无法继续经营，这才转让给了顾醒。 “广川先生，”双方签订协议的时候，那位侦探恋恋不舍在合同上签了字，“开私人侦探事务所是我的梦想，我是看您对这一行也十分热爱才忍痛出手的，您务必要代替我将这个梦想继续下去！” “知道了，”那时的广川顾醒如此回答：“这些不是都写进合同里吗？如果我不经营侦探事务所，您可以随时收回这栋楼。” 顾醒的侦探事务所位于二层。 一层是一间名为“怪谈”的咖啡主题书店，老板也是广川顾醒，但具体的经营业务交给了一个名叫长谷川千代的漂亮女人。 顾醒经常光顾怪诞书店。如果侦探事务所没什么具体事物，他经常点一杯冰美式，一整天都泡在那里。 三层是几间单独的公寓，除了顾醒居住的那间之外，里美和千代也以租客的名义各自拥有一间。租金很低廉，算是顾醒提供的友情价。 事实上，顾醒也从未催促两人交房租，每一次到了交租的时间，都是里美和千代主动提起，仿佛他本人完全不在意。 “千代姐好！” 路过怪谈书店的时候，长谷川千代正在窗户边的座位上翻看一本书，里美和她摆了摆手，打了声招呼。 “是里美啊，等一等。” 千代说着，连忙走到柜台边，拿起什么，跑了出来，“这个你拿着。” 里美把东西接过来，才发现一个精致的纸袋子里装着一块巧克力蛋糕，“我新开发的蛋糕，你记得尝一尝。” “谢谢千代姐，你对我最好了！”里美笑着说道。 “吃了以后感觉怎么样，别忘了给我反馈哦。” “原来是拿我当小白鼠！” “怎么能这样说呢？”千代吐了吐舌头，“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对了，”里美朝着书店里面望了望，“我家大人今天没来书店吗？” 千代指了指楼上，“据说昨天看书太晚，睡迟了。刚才打来电话，让我给他准备一份点心，他马上就下来。” “这样啊，” 里美想了想，“那行，我就在这里等等他。” 走进怪谈书店，里美从书架上找了一本川端康成的《雪国》，安静坐在了角落里。千代给里美端来一本咖啡，她说了声谢谢。 此时，书店的顾客不算多，阳光斜着从明亮的窗户打进来，在书店的桌子和地板上投下灿灿金黄，里美大感岁月静好。 不一会儿，顾醒走进怪谈书店。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卫衣，牛仔裤贴合着他结实的双腿，显得修长有力。 干净利落的短发，五官分明的面孔，特别是那双明亮的眼睛，惹得书店里几位正在读书的女顾客不由自主抬起了头。 走进书店的那一刻，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干净、清爽。 顾醒环顾四周，找了一本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之后，径直向里美这边走了过来，“红蓝厕纸那起案子整理好了？” “早就报上去了，” 里美合起书，满脸兴奋看着顾醒，“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顾醒：“总不会是审判者吧。” 东都那位专门惩恶扬善、各种和财阀过不去的审判者一向是里美的偶像，顾醒提起他也不算奇怪。 “我见到唐泽真琴啦。” “哦。” 顾醒翻开《百年孤独》，随手翻开某页。 据里美所知，顾醒把这本书看了至少不下二十遍，到目前这个阶段，他只要暂时想不到要看什么书，就会再次翻开《百年孤独》，随机翻开一页，努力发现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真不知道这本书有什么好看的，” 里美皱了皱眉头，“哦就完了？唐泽真琴不是你的偶像吗？” “每天都能在电视上看到啊，” 顾醒继续翻书，“她的最新电影前天刚去电影院看了——我俩还加了LINE的好友。” “现实见面啊，”里美无语了，“和看电影电视看能一样吗？再者说，你加了她的好友之后，和她在le上聊过天吗？” “那倒没有，” 顾醒道：“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她。偶像嘛，还是保持一个可以远观的距离比较好，否则容易幻灭。” “切，” 里美故意露出不屑的神情，“今天我路过茑屋书店附近，发现那里好多的人。打听一番才晓得，唐泽真琴在那里签售。”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本封面精美的书， “然后，我就去排队了，好不容易让唐泽姐帮我签了一本。唐泽姐看到我很诧异的，她说，你想要签名的话，直接电话找我不就好了吗？想要多少都可以。我说，那不一样，要的就是排队追偶像的感觉。” 顾醒倒是诧异了，“唐泽真琴还写书？” “真是新鲜，” 里美道：“你是她的粉丝，不知道她写书吗？” “我是影迷，又不是书迷。” “唐泽姐写了一本《演员的秘密》。” “自传？” “小说，”里美道：“侦探推理类的，我排队的时候顺便看了看，没想到唐泽姐的文笔那么好，人物刻画的活灵活现，剧情也很有意思。” “她这么忙还有功夫写小说？” “爱好嘛。我们这些真爱粉都知道，她一直很喜欢看东野圭吾的推理小说，你真是个假粉丝。” “你没帮我要一本签名书？” “呵，您不是影迷嘛。” “万一这本书以后被拍成电影呢？我提前熟悉一下剧情。” “想要自己排队吧，我可是排了两个多小时才到手，”里美晃了晃手里的书，“对了，唐泽姐说这次再见到我很高兴，周末要请我去郊外野炊，先和您打声招呼。一年多不见，感觉唐泽姐更漂亮了呢。” “野炊吗？”顾醒眼睛一亮，抬起头来，“我也很喜欢野炊啊。” “是吗，” 里美轻轻摸着《演员的秘密》的封皮，“等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也带您去野炊好了。” 顾醒食指敲了敲桌子，“你们几个人去野炊啊。” 里美：“那就不清楚了。唐泽姐说，人不会多，有几个她在圈里的好朋友。” “哦，”顾醒再次拿起书，“去吧，吃的开心点，别撑着了。” “对了，” 里美把一旁的千代招呼过来，“千代姐，你想去吗？唐泽真琴组织的野炊聚会，她说我也可以邀请一位好朋友一起去呢。”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220，均订达到193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86章 千代也曾心动过？ 周六，清晨，里美把车开到怪谈咖啡书店门口。 千代提着一个又大又重的袋子走了出来。里美连忙下车帮忙，两人各提一根带子，合力把东西放到了后备箱。 里美看了看袋子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零食、点心，满满当当的，“喂，你拿的也太多啦。” 千代用手把头发往耳朵后面捎了稍，露出温柔的侧脸， “唐泽真琴都把野炊的帐篷器材、烧烤之类的准备好了，我们总不好空手去吧？” 里美挠了挠头，“哈哈，你这样说，搞得我好像完全是去蹭吃蹭喝。” 千代侧了侧脑袋，检查袋子里的零食，“说实话，我现在很紧张。” “为什么？”里美问道。 “你忘了我们国家全体国民的统一爱好吗——做唐泽真琴的影迷！” “哈哈，” 里美瞬间领会了， “别紧张，实际的情况是——唐泽姐很亲切，比你想象中要亲切得多，你见面就知道啦。” 里美和千代一起坐上车，顾醒从书店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宽松的短袖和短裤，垂眼惺忪的样子，望着副驾驶座上的千代。 或许，还能穿过千代和车框之间的缝隙，看到驾驶座上的里美。 “你们走这么早？”顾醒问道。 “野炊嘛，当然要早一点去做准备。更何况请客的人是唐泽真琴呢。” 里美故意歪着脑袋，让视线绕过千代的侧脸，投在顾醒的脸上， “倒是大人您这么早就来看书啦？” 千代在一旁替他解释，“哦，因为野炊的事情，我专门拜托顾醒君帮忙看一天店。” 里美摇了摇头，小声嘀咕，“可怜我家大人，还不知道有人在算计他呢。” 千代：“啊？我可没有……” “哈哈，不是说你。” 里美说着，朝顾醒摆了摆手，“那就这样，我们出发咯！” 她知道顾醒一定也想跟她们一起走，倒未必是想见唐泽真琴，或许只是单纯想在无忧无虑的草地上野餐。但一切按照计划来，她得勾起顾醒的念想，却偏不能让他如愿。 “玩的开心点，” 顾醒僵硬地摆了摆手， “烤肉的时候，千万别想着你家大人一个人在看店。” “我家大人最体谅下属啦，” 汽车已经飞快驶出，车窗里飘出来千代和里美的合音，“拜拜！” …… 夏日清晨，阳光斜照着一处山坡草地，远远可见城市的轮廓线。 附近的树丛和更远处山丘上的森林连在一起，草地上贴满了野花。 慵懒的风拂过佳人的脸庞，拂过草叶，拂来一股清新味道，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 三个女人在草地上展开一张大桌布，摆上各式各样的食材。 里美带着千代赶到野炊的地方，唐泽真琴、高梨树里和另一位当红女星已经等在那里。 “不好意思啊，唐泽姐，我们来晚了。”里美抱歉地说道。 “不晚，” 唐泽真琴指了指手表的指针，“这不还提前了很多嘛，是我们心急，想来这边看看风景。” 这一带看上去是野生的风景，但实则被大片圈了起来，只有某个俱乐部的资深会员才有资格来此享受无人打扰的安静。 唐泽真琴把另一位女星拉了过来，“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吧？我们的当红女星谷川熏，刚刚出演了电影《昏迷》。” 谷川熏笑着朝两人招手，“嗨！” 里美看着眼前两位大明星，总觉得哪里有点不真实。 唐泽真琴又看向里美，向谷川熏介绍道：“里美，黎都警察本部特殊部门的调查员助理，身份和工作都很神秘哦。”接着看向千代：“这位是……” 里美连忙说道：“哦，她是我闺蜜，叫长谷川千代，在小田区经营一家咖啡书店。” 唐泽真琴连连点头，“幸会幸会！有机会去捧场。” 千代：“那可太荣幸了，您和谷川熏小姐都是我的偶像！” “真的吗？”谷川熏凑了过来，“下次我演唱会请你们来。” 长谷川千代、里美异口同声：“那我俩就不客气了！” …… 一番寒暄之后，几人忙忙碌碌开始准备野炊，烧烤。 千代负责帐篷，里美和唐泽真琴一起整理食材和饮料，高梨树里和谷川熏则搭起了烧烤架。 不一会儿，桌布上已摆满水果、糕点、薯片、沙拉、白酒和果酱。 烧烤的香气很快弥漫着整个野炊场，女孩们聊着天，拍照，吃美食，喝加了冰块儿的酒，笑声和鸟鸣声混在一起。 酒过三旬，高梨树里问长谷川千代，“千代小姐，你长得很好看，也很有记忆点，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加入艺能界拍电影吗？” “多谢夸赞，”千代笑着摇了摇头，“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 里美：“喂，高梨姐，你这样说的意思是我不漂亮吗？” 高梨树里：“比千代小姐还是要差一点点的。” “您还真是直白……知道吗，” 里美边找美食，边对唐泽真琴说道：“千代姐现在经营的那家书店老板是我家大人哦。” 唐泽真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就在你之前说的那栋三层建筑？” “没错。” 千代诧异看着唐泽真琴：“您也认识顾醒君？” 唐泽真琴笑道：“奈良公寓食人魔事件的时候，他曾救过我。” 千代：“那我俩可真有缘分——顾醒君也救过我呢。” 唐泽真琴：“哦？可否说说看？”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千代的目光看向远方群山，“那时我还住在奈良公寓地下室，有一天，地下室忽然闯入了一个怪物，以放高利贷的名义挨家挨户杀人，是顾醒君的出现解救了我和地下室的住户们。为此，他牺牲了自己，不得不和怪物融为一体……” 唐泽真琴：“我听说过那个怪物故事——碎木机藤野，是吗。” 千代脸上忽现悲凉，“那您听说过，藤野是被人塞进碎木机之后才变成怪物的吗？” “倒也听人讲过。” “是我男朋友把他塞进去的，”千代说道：“之后，他也自杀了。” 说着，她咕噜咕噜，喝一大口酒下去。 “干杯，” 沉静片刻，里美忽然举起杯子，“为我们能在这个操蛋的世界活下来！” 谷川熏：“喂，你们说的这位顾醒君，似乎是位了不起的人，我很想认识一下啊，有没有人引荐？” 唐泽真琴连忙道：“有机会再说！” …… 晚上，五个人喝到兴头，决定就在这一带露营，她们各自搭起一个帐篷。 唐泽真琴帮里美搭帐篷的时候问她，“你说，千代会不会也对顾醒君……” “我猜啊，” 里美这时颇有醉意，长叹一口气，“她肯定心动过，但是她包袱太重，放不下那位前男友河村隆一——以我对千代的了解，如果没有特殊状况出现，她恐怕是要为隆一守一辈子的。” “顾醒君和隆一也认识？” “那倒没有，顾醒君是藤野去了奈良公寓地下室才认识千代的……” “对了，顾醒君听说你们来野炊的事情表现如何？” “哈哈，我看他很想来——唐泽姐，我觉得鱼儿快上钩啦。” …… 夜深。 山坡上一片寂静。 一个身影如鬼魅般，从某个帐篷里飘了出来。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一半是绝美的容颜，另一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 她环视其余几个帐篷，目光冰冷之极。少许，她向灯火未眠的城市缓缓飘了过去。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240，均订达到193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87章 永远可靠的顾醒君 里美和千代是第二天中午才回来的。 那个时候，顾醒正拉出一把躺椅，戴着漆黑的墨镜，手捧川端康成的《雪国》，在太阳底下看书。 两个人从顾醒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摘下了墨镜，问道：“玩的怎样？” 里美说：“非常好，唐泽真琴不能再完美了。” 千代也是好一番附和。 两个人将野炊时候的所见所闻细致地描绘一番，接着把唐泽真琴褒扬为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之人。 顾醒耐心地听着，不时微笑点头，深邃的目光直视里美的眼睛，仿佛一把利剑插入毫不设防的水面。 里美不由吃了一惊，某一瞬，甚至在想，他该不会看破了她脑子里的想法吧。 下一刻，又暗自笃定从来没有恋爱经历的大人绝不会如此敏锐。 “千代既然回来了，书店我便交还给你，” 顾醒再次捧起书，“说实话，看店不算什么，只是有些客人点单的咖啡我弄不来。好在我还有些色相，这几日女客人来了不少，没有耽误营业额。” 听了这话，里美和千代一起做呕吐状。 “这是唐泽姐给你的，” 要进屋的时候，里美从包里掏出一本《演员的秘密》，封皮上有唐泽真琴的清秀笔迹——【赠给永远可靠的顾醒君】 “野炊的时候我告诉她，我家大人也很想要她的签名书，正好唐泽姐车上带了一本，算您运气好。” 顾醒接过书，仔细看着封面，“其实我也没有很想要。” 里美便来抢书，“那你还我！” “你去把上次的报告改完！” “我早就改好了！” “分析的那部分还差得远呢。” “你公报私仇！” “快去改报告。” 顾醒说着，收起躺椅，一溜烟走掉了，只留下里美在原地挥舞拳头。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没有案子的时候，里美总是拉着千代一起出门，据说是去找唐泽真琴了。 唐泽真琴这样一个大明星，有那么多闲时间来见里美吗？顾醒当然不信。 不管怎么说，千代不在书店的日子里，顾醒还得看店。 他倒是因此学会一手很好的调配咖啡的本领，一段时间，书店里面弥漫着各种或浓郁、或清淡的咖啡香气，时常把路过的客人径直勾进来。 姑娘们先是喜欢他的长相，紧接着爱上了他调配咖啡的手艺，而后又迷上了他清冷又散漫的气质。 很多女人常常一整天泡在咖啡书店里，喝他亲手调配的咖啡，阅读他亲自挑选的书单。 是的，替千代看店的这段时间里，时常有女孩子问顾醒喜欢看哪些书。到后来，这几乎成了女孩们买咖啡时一定会提的问题，顾醒索性把自己的书单用大字写出来，贴在墙上。 不久之后，这个书单和那堵墙成了女孩们来咖啡店一定要打卡拍照的地方。 千代每次从唐泽真琴那里回来都会被书店里的热闹惊讶得合不拢嘴。 “老板，” 她颇有压力地说：“您要是去查案子，店里的生意可要差好多。” 说起来，千代自己也曾有不少追求者的，可惜早先全被她用很激烈的方式劝退了，要不然店里也不至于冷清了那么久。 “这些女人只会有一阵子热情，” 顾醒宽慰她，“迟早得恢复原来的样子，要是以后冷清下来了也不怪你——要我说，这店里还是安静一点好，都没个正经读书的环境了。” 可惜侦探事务所那边已有些顾不上经营。 这年头来找私人侦探谈业务的几乎都是些普通案件，什么调查出轨、校园霸凌、寻找多年不见的亲人，甚至还有找猫找狗，真正的凶杀案、怪谈案全都得交给警方处理。 之前，顾醒倒也乐得去查这些小事，全当休闲，这段时间书店生意好，很多私人委托就推掉了。 “你们两个以后想办法补偿我吧。”他对里美和千代如是说。 往后的半年，里美和千代在他耳边念叨唐泽真琴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什么唐泽真琴带着她俩去了拍摄现场，唐泽真琴又在偷偷写新书，唐泽真琴拍戏受伤了，唐泽真琴获了全国电影的最高奖电影学院奖，唐泽真琴家里养了一只非常可爱的纯白西高地，唐泽真琴常年为福利院捐款，唐泽真琴喜欢喝最苦的咖啡，唐泽真琴又组织野炊啦…… 两个人讲得话有细节、有梗概、有过程、有结果，比传记书不妨多让，这便在顾醒脑海里勾勒出唐泽真琴的清晰轮廓来。 半年来，他虽然只在电影院和新闻报道里见过唐泽真琴的身影，但却仿佛唐泽真琴就生活在自己身边，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无比清楚，她未来几天的行程他比那些最忠实的粉丝还要清楚，她的喜好习惯也都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甚至，连唐泽真琴的性格和脑子里的想法都在他心里有了颇为可靠的推测。 他和她仿佛成了遥远又陌生的密友，凭着里美和千代的描述，隔着很远的距离，在时空中建立了无形又紧密的连接、形成了难以描述也无需言明的默契。 顾醒虽然是冷清的性子，平常少言寡语，但那可不代表他的脑袋是木讷不堪的。 他清楚地感觉到一位极富耐心的猎人盯上了自己，她苦心谋划，强强联手，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等着自己。 等着瞧吧，哪一个是猎手还说不准呢。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245，均订达到193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88章 可是……雪…… 四月中旬的一个清晨，本该暖和的天气忽然下雪了。 刚刚下雪的时候，顾醒正躺在床上，他睡到自然醒，打算去楼下书店看会儿书。这几天又处理了一件微笑天使的案子，对方的规则有种细思极恐的诡异，使得他身心俱疲。 是里美从隔壁发出的满怀欣喜的一声“哇，下雪啦！”，将他从对案子的下意识回思中唤了回来。 他走到窗户边，地面上还是干干的，但天空中大片大片的雪花已经飘落下来，像是迫不及待要投入大地似的。 恍然间，他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触动和振奋，仿佛在看到飘香的那一刻，时空倒流，他回到了那些只留下记忆碎片的小时候。 于是，他快步走下楼，心里想着先在雪天里散一会儿步吧，呼吸新鲜的空气，就那样什么都不想，感受人生片刻的极致宁静。 他从一楼走出去的时候，里美从窗户上探出脑袋来，问道：“咦，你要哪里？案子不是都结了吗？” 顾醒转过身，抬起头看着楼上的里美，“我出去散会儿步，待会儿就回来了。” “可是……”里美看了看天色，“看起来，这雪越下越大。” “这样才有意趣嘛。” 说完这句话，顾醒向里美挥了挥手，又向正在一楼书店窗户上看着自己的千代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漫天飘零的雪天里。 自然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很少。 雪花刚落到地上的时候，地面温度还可以，雪片子很快就融成了水，渗进了街面的石砖和草坪的泥土里。过了一会儿，地上才积起薄薄一层雪。 顾醒踩着这样薄薄一层雪，脚底仿佛能细微地感受每一片雪花从各式各样的六角形压到地上变成一滩的过程，这种感觉相当清爽而治愈，他简直要沉醉其中，忘掉此刻是何时，此地是何处，自己是谁，要去做什么。 就是在这样一个奇妙的下雪天，在一条寂静飘雪的小巷里，他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个漂亮到罕见的女人，她穿着一件白色大衣，仍能修饰出绝好的身材，白瓷一般的肌肤，眼睛像秋日的一汪井水，雪花落在她的长发上，星星点点，成了极好的坠饰。 “顾醒君，”唐泽真琴亲切地向他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顾醒有些发愣，心想散个步都能遇到国民女星，还真是有够巧的，却没把这话说出来。 旋即，他明白过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在这样一个浪漫的、动人心魄的清晨，精心打扮过的唐泽真琴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是她早有预谋的安排。 他目光注视着唐泽真琴，脑子里飞速打转，猜想这位耐心的猎手会使用怎样的阴谋诡计。 须知道，单单就这一次的见面，她已经为此铺垫了一年半的时间—— 头一年，她像是盖了一堵墙，完全切断了与顾醒的联系。 随后的半年，她主动找到了里美，用糖衣炮弹俘获了她，不停往他耳朵里送消息，让他熟悉她的方方面面、点点滴滴，仿佛进行了一场漫长又亲密的实况直播。 如今，她对他几无秘密可言，又无处不是秘密。 某种意义上而言，她成功了，她一点一点吊起了他的好奇心。 某种意义上而言，她亦失败了，她一点一点使他提起了防备心。现在，横在两个人前面的，是一道无形的、透明的、坚固的墙，他在墙的另一端，观察唐泽的表演，而唐泽尚以为他全不知情。 而此刻，终于到了双方正面交手的时候，顾醒忍不住会想象唐泽会如何出招。以她沉稳的耐心来看，这次的“偶遇”多半只会打个照面，简单的问候，客气的寒暄，给出一个偶然路过这里的理由，然后分别，留给顾醒意犹未尽的不舍……接着，期待下一次的偶遇。 她一定早就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列出了明确的攻略原则——不外乎若即若离，忽远忽近这些老套路。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他得比她更有耐心。 “顾醒君，” 唐泽真琴凝视着他的眼睛，“能和我一起走一会儿吗？” 顾醒诧异了一下，“嗯？” 唐泽真琴道：“我想和你聊会儿天。” “哦，” 顾醒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两个人便并肩往远处走去。按理来说，像她这样的大明星，走在哪里都会被围观的很热闹，但好在这里位置比较偏僻，雪天出门的人也少，难得片刻的自由。 “顾醒君。”唐泽真琴低着头。 “嗯。” “您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附近吗？” “是来找里美的吧。” “我想见您，” 唐泽真琴依旧低着脑袋，声音却很清晰而坚定地传到了顾醒的耳朵里，“所以我来了。”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274，均订达到193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89章 我在这儿呆了一上午呢 顾醒似乎被唐泽真琴突袭而来的告白惊讶了。 她看着他的眼神，猜到这肯定超出他的意料，但她打定主意，就在这出其不意之处发起攻势， “里美和千代对你讲了很多关于我的事情吧？” 顾醒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更诧异了。 “您知道吗，”唐泽真琴说道：“那是我们商量好的。” 顾醒先是愕然，随后苦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将这件事瞒到底。” “她们说您对感情的事很抗拒，” 唐泽真琴凝视着顾醒，“我想自己贸然靠近，只会让您反感。现在，我对您几乎毫无秘密了。” 顾醒摇了摇头，“比如说，那个地窖。” “对我而言，”唐泽真琴笑了笑，“它也是秘密——它很危险，别整天惦记着它。” 这次轮到顾醒低下了脑袋，“你觉得我现在就不会抗拒了吗。” “说实话，” 唐泽真琴和顾醒并肩走着，“在感情这件事上，我也算是很难搞的那一类。所以当初对您动心的时候，我本能地以为那是我的错觉。为此，我给了自己整整一年的冷静期。” 顾醒继续低着脑袋，“里美难道没有告诉你，我随时有可能变成怪物吗？” “所以，”唐泽真琴忽然凑近他，直视他的眼睛，“才要珍惜你还清醒的时间啊。” 听了这话，顾醒身子不可察觉地震了一下。 唐泽真琴身上的香气如肆意生长的藤蔓一般朝着顾醒蔓延过去，转瞬间将他紧紧缠绕。 顾醒受惊般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愣了一会儿，略有些失去风度地说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说完，他朝着唐泽真琴欠身致意，转身匆忙离去了。 他的身形在雪地里越行越远，不久变成了蚂蚁般的黑点。 唐泽真琴在风和雪的交夹中静静伫立，面带笑颜，美不胜收。 …… 往后的一段日子里，里美和千代可有的热闹瞧了—— 唐泽真琴开始频繁拜访千代的怪谈咖啡书店。 一开始，她只是以普通客人的身份，戴着棒球帽、口罩，躲在很不惹眼的角落里找一本自己喜欢的书看。 她到书店的时候，当然是瞒着顾醒的。千代悄悄将她领进门，做贼似的往里面走。 埋头走路的时候，她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生怕被顾醒发现，也怕被书店里的客人发现，颇有种顶着恋情曝光、被影迷唾弃的莫大风险，偷偷和情郎私会的刺激感。 把热乎乎的咖啡摆在桌子上，唐泽真琴透过书架和书本之间的缝隙，瞄着不停制作各式饮品的顾醒，打量着那些因为顾醒才来到咖啡书屋的女孩们。 千代给她端来一盘点心。 她小声说：“你还是把我当个普通客人来看待吧，省的被人发现。” 千代笑道：“这里的客人都是冲着顾醒君来的，谁会专门盯着您看呢——您捂得这么严实。” 唐泽真琴四下张望一番，似乎情况还真是如此。她松了一口气，随即哼了一声，“等我得手了，绝不让顾醒君继续出卖色相。” 千代作势要收起点心和咖啡，“您这是恩将仇报，我家书店生意不做了？” “怕什么，” 唐泽真琴眨了眨眼睛，“以后我多来书店搞搞签售，做些活动什么的，不比顾醒君做咖啡强得多？” 千代又把点心和咖啡放了回来，“哈哈，那倒也是。” 唐泽真琴就这样在书店的角落里呆了一上午，喝咖啡，吃点心，看书，看累了抬头从缝隙里看看顾醒，赏心悦目。 快要中午的时候，顾醒君把千代叫过去替他接单。 唐泽真琴猜他忙乎了这么久，也该去洗手间了，便提前等在那里，看四下无人，便把口罩摘掉，假装对着洗手间外面的镜子化妆。 顾醒刚走进通往洗手间的过道，一眼便认出了唐泽真琴。 他站在原地愣了愣神，半晌，才迟疑地走过去，“你怎么过来了？” 唐泽真琴脑袋贴在镜子边，往唇上补了最后一下，然后收起口红，装进包里，转过身看着顾醒，笑道：“听说这家书店最近很受年轻女孩子欢迎，我专门来见识一番。” 顾醒有些无语地哼了哼，忽然看向唐泽真琴手上，“你戴口罩进来的？” 唐泽真琴点了点头。 顾醒有些纳闷地说道：“戴口罩的话，为什么要涂口红？” 唐泽真琴张了张嘴，盯着顾醒看了半晌，才说道：“我乐意——你观察我还蛮仔细的嘛。” “不成，” 顾醒看了看四周，下意识挡在唐泽真琴身前，“你还是抓紧戴好口罩，要是被顾客看见了，我家书店可受不了……” 唐泽真琴抬起头，盯着他，小声说道：“我在这儿呆了一上午呢。” “里美呢，” 顾醒拿起手机，拨通里美的电话，“我让她带你先去二层。” 唐泽真琴：“……”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294，均订达到194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90章 她以为的…… “二楼就是您的侦探事务所吗？”唐泽真琴问道。 顾醒道：“没错。” “如果我去二楼，您会和我一起上去吗？” “我上去的话，” 顾醒余光瞄了瞄书店的客人，“这里忙不过来。” “看出来了，” 唐泽真琴有些戏谑地瞧着他，“你不在的话，这家书店的客人得少一大半。” “事务所安静一些，” 顾醒试图把话题拉回来，“我让里美带你上去？” “我就想在这里看书——除非你和我一起上去。” 顾醒：“……” “哪有去人家事务所拜访，主人不在家的道理，” 唐泽真琴盯着顾醒，“放心吧，我把帽子口罩戴好，谁都认不出来。” “那好，” 顾醒点了点头，“您自便吧。” 说着，就往洗手间里走去。 “真是……一副嫌弃的样子，多少书店拜托我去赏光呢，” 唐泽真琴嘀咕了一句，“要是让哪家电视台播出我喜欢在这里看书，怪谈书店还不得爆火……” “这点子不错，” 顾醒忽然从洗手间里面退了出来，“我们俩上楼商量一番？” 唐泽真琴当然是开玩笑的，如果真的这样干了，她还怎好躲在角落里偷看阳光照下的顾醒的侧脸。 “您可要想好了，” 唐泽真琴眨了眨眼睛，“我的出场费不便宜。” “要钱啊……” 顾醒又钻进了洗手间，从里面丢出这么一句， “那还是算了。” …… 等顾醒再次回到咖啡柜台的时候，唐泽真琴也坐回了先前看书的角落。 她从书架上找出顾醒最喜欢阅读的那本《百年孤独》，认真翻看起来。 实话说，她对这本书久仰大名，也曾数次尝试读完一遍，但每次翻看书本，都被书中那些无法分辨、近乎相同的名字和复杂交错的人物关系所击退。 但里美说，广川顾醒最喜欢看的书就是《百年孤独》，而且是反复阅读，少说也看过七八十遍了。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时候把这本书从头到尾研究一遍了。 翻开书页，她很快沉了进去，脑海里默读着书里的文字—— 【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全身心投入书中世界的这个下午，咖啡柜台上的怪谈侦探不时用余光偷偷瞄向她。 她更不知晓的是，在她上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溜进来的时候，侦探的眼睛像一根绳索一般系在她的身上，一直目送她在角落里坐下。 整个上午，他一眼都没瞧向她，但余光一直在那个角落里徘徊呢。 …… 晚上，里美和千代邀请唐泽真琴到三楼一起晚餐。 千代说：“总是你请我们吃好的，这次好不容易来到我们的地盘，就给我俩一次机会吧。” 唐泽真琴余光瞄了瞄顾醒，看对方没什么反应，便说：“好。” 晚上负责做饭的是顾醒和千代，里美只是打打下手。 唐泽真琴当然没有想到顾醒能做出一手美味的中餐，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叫绝，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到。 “如此岂能尽兴？” 唐泽真琴忽然提议，“我们一起喝酒吧！” “难得你有这样的雅兴，我们奉陪到底。” 里美说着，当即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千代问她要去哪里，她说：“找酒啊，我家大人的藏酒都在地下一层，那里有个酒窖。” 唐泽真琴拍掌笑道：“那可太好了，让我瞧瞧顾醒君家里都有什么好酒。” “喂喂，” 顾醒连忙要站起身，拦住里美，“你们几个不要擅作主张啊，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唐泽道：“别那么小气嘛。” 千代连忙替顾醒解释：“别的不敢说，顾醒君一向大方得很。” 唐泽真琴：“是吗？可是，今天下午我和他说起书店的出场费……” “喝酒喝酒，” 顾醒冲着刚出房门的里美大声喊道：“拿酒，多拿几瓶，拿最好的酒。要喝就喝个尽兴，今天非要将你们全部灌醉不可。” 唐泽真琴笑道：“我的酒量可是出了名的大，顾醒君不要掉以轻心哦。” 不一会儿，里美抱着一箱不知名的酒走了进来。 唐泽真琴看着上面箱子上面写的字，“哇，是华国的酒。” 里美：“好像说是三十年的ao……ao……” “这酒便宜，还不好喝，” 顾醒连忙站了起来，打算从里美手中接过箱子， “我去给你们挑一箱……” “就是它了，” 里美已经抢在他前面把箱子打开，“我们都没喝过华国的酒呢，尝尝也好嘛。” 唐泽：“我没做明星之前，也喝过很多便宜的酒，也有很好喝的。” 千代：“我嘛，生活穷困潦倒，只喝便宜的酒。” 顾醒：“……” …… 半个小时后，唐泽真琴端起这天晚上最后一杯酒，红着脸，摇摇晃晃告诉顾醒， “顾醒君，你逃不掉的。” 顾醒：“嗯？什么意思？” 唐泽真琴晕乎乎看着他，又把手伸出来，张开在他面前，手指绷直了。 接着，她一把握紧拳头，仿佛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物事。 顾醒正要说话。 唐泽真琴身子晃了晃，和里美、千代一样，倒在了桌子上。 “华国的酒真够劲啊……” 她如此嘟囔着。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300，均订达到194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91章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唐泽真琴躺在一张干净的大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被子 刚醒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脑子里打转地回思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心吧，唐泽姐，” 一个声音从隔壁洗手间传了过来，“衣服是我今天早晨帮你脱下来的——一身酒气，我把它们都放进洗衣机啦。” 唐泽真琴长舒一口气，“有点想不起来了，昨晚我没说什么吧？” “你对我家大人说了一句——” 里美忽然从洗手间探出了脑袋，嘴上沾着泡沫，似乎正在漱口，她故意用很夸张的语气模仿唐泽真琴， “你逃不掉的……” 说到这里，里美把手伸出来，五指撑开来，打了个转，一把握紧自己的手，说道： “您还做了这样的手势——哇，这么说来很像华国的明星郭城城哦……” 说着，她唱了起来，“对你爱！爱！爱不完！” “……” 唐泽真琴深吸一口气，“你怎么不拦着我……” 里美摊了摊手，“我当时也在桌子上趴着呢，那个什么ao酒后劲可真大。” “你家大人记性怎么样？” “看情况，” 里美又缩回了洗手间， “说他记性不好吧，案子上的事情细枝末节他都能记住。说他记性好吧，好像听他讲，他忘掉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哦……” 唐泽真琴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觉得，昨天晚上我说的话，他记得住吗？” “那得看他喝的怎么样，”里美说道：“不过，我记得咱们三个都趴下了，他还好着呢。” 唐泽真琴痛苦地拍了拍脑袋，“他酒量也太好了。” “接下来怎么办？” 里美问她：“按照您的计划，您不是打算从长计议、徐徐图之吗？” “是啊……” 唐泽真琴捂着脸，“现在我们的计划还得再从长一点，我要消失一段时间了，等他把这事儿忘掉，太社死了。” “哦，” 里美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您打算消失多久呢？” “两个，” 唐泽真琴伸出了两个指头，接着又伸出一个， “不，至少三个月！” …… 从书店回到世丰谷的别墅之后，唐泽真琴不出意外地迎来了高梨树里的质问。 唐泽真琴只好如实告诉对方—— “我恋爱了，正在追一个男人。” 这句话让高梨树里愣了半天，“你不觉得这句话很矛盾吗？” “恋爱又不一定总是双向的。” “哟哟，” 高梨树里大感兴趣，“说出来让我听听，我们大本子国竟然有这么有魅力又难搞的男人？” 高梨树里倒不像别家经纪人那样，坚决禁止旗下艺人恋爱。 尤其是对唐泽真琴，她总是抱着照顾自家亲妹妹的心态，时常催促唐泽试着打开心扉，找一个靠谱的男人。 但不管怎么说，她得先把好关。 “他叫广川顾醒，您还记得吗？” “他呀……” 高梨树里很快想了起来，那是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调查员。 奈良公寓食人魔事件的时候，他救了唐泽真琴一命。给人的感觉是话语不多，但总让人觉得十分可靠， “你向他告白了？” “嗯～” 唐泽真琴点了点头。 “所以，” 高梨树里盯着她，“你们俩现在处于地下情阶段？” “差不多，等我追上他以后，就可以开始地下情了。” 听到这个答案，高梨树里差点摔倒在地上， “你没开玩笑？真的……在追他？” “我是在一个浪漫的大雪天表白的，人家拒绝得很干脆。” “你真是……气死我了！” 高梨树里说完这句话，转头就走了。 唐泽真琴以为她很不看好自己和顾醒的事情，正想着自己应该怎样说服对方。反正，她是绝不打死轻易放弃的。 没想到过了一个多小时，高梨树里又杀回来了，身旁的小助理抱着厚厚一摞书，全是什么《恋爱法则》《怎样攻陷高冷男人》《恋爱，你得懂一点pua》，等等，诸如此类。 “这些是刚从书店买的，” 高梨树里气势汹汹， “这些书，一周之内，你要全部看完。我又从网上买了一些，你也要全部看一遍。” “喂！” 一股暖流瞬时间涌入唐泽真琴心田，“你搞什么鬼啊！我才不要看。” “真是丢死人了，” 高梨树里随手把一本《恋爱指南》丢给唐泽真琴，又丢给她一本《霍乱时期的爱情》， “我们国家头号国民女星，号称无男不斩，竟然主动追求男人，还没追上！这种事情万一传出去，你就等着人设崩塌、粉丝掉光吧！” 看着高梨树里半真半假、气呼呼的脸，唐泽真琴真的觉得心里好暖啊。 之后三个月，唐泽真琴当真消失在了顾醒的世界里，但顾醒的消息却从未停歇地从里美那边传到唐泽真琴的耳朵里—— 他又来案子了，这次调查的是一个奇怪的邮递员，怪谈书店因此冷清下来了。 他接到圣子一起去听音乐会的邀请，当然拒绝了。 他去东都出差了，一个代号叫寡妇的调查员也看上了他，他又拒绝了。 他最近经常浏览银谷小镇的视频，似乎有打算去那边泡泡温泉。 他晚上关起门来的时候，偷偷看唐泽真琴的电影，一遍一遍地播放。里美在投影仪里面做了点手脚，才发现的…… “你别忘了给他传点我的消息啊……” 唐泽真琴不忘提醒里美。 “知道啦，” 里美笑道：“就差把您每天内衣穿啥颜色给我家大人报告了。”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311，均订达到193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92章 替身演员 唐泽真琴再次见到顾醒的时候，距离那次醉酒已有三个月。 那时她正在一座山林里拍摄一部名为《替身演员》的电影，快要接近杀青的阶段，剧组内忽然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天早晨，剧组的成员们忽然发现拍摄地附近被白茫茫的大雾所包围，有人试图从雾气中走出去。 他们走进大雾之中，走啊走，很快发现自己迷了路。不知多久之后，又不自知地从雾里走回了拍摄地。 大家的手机全都失去了信号，与外界的联系全部切断，人们很慌乱，一个演员却表现得异常冷静， “好吧，这部戏前面的部分我不是很满意，” 他举着剧组的大喇叭说道：“趁此机会，我们把前面的场景重拍一遍吧。” 众人纷纷看向这位演员，有人很快认出了他—— “这不是男主角的动作替身吗？你在胡闹什么？”但是，这时，人们还没有注意到他的五官渐渐模糊了。 “天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拍戏？” “没错，当务之急是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我建议，我们集体组队逃出去。” 剧组的成员们纷纷叫嚷起来，好几个人跑去找剧组的汽车，企图驾车逃离。 替身演员面无表情地坐在了摄影机后，翻开手里的剧本，嘴里吐出冰冷阴森的声音： “首先是第一幕。” 随后，每个人的眼前浮现出一行清晰的小字： 【是否选择继续参加电影拍摄，请回答参加，或者不参加】 众人大感惊恐，有人说：“当然是不参加，这肯定是陷阱！” 很快，说话的人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接着他的五官开始融化，整张脸变成扁平而恐怖的模样。 “拒绝演出的人会变成在镜头里没有脸的替身演员，” 替身演员说道：“你们必须做出选择。” “怪物！” 终于有人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他是吃人的怪物！论坛里面讲的那些依靠规则杀人的怪物！” …… 接下来的时间里，那些选择拒绝演出的演员果然变成了没有五官的“替身演员”。 他们甚至还失去了自我意识，机械地听从怪物的指挥。 除了演员之外，那些摄制组的工作人员也未能幸免于难。他们同样面临是否参演的选择，同样需要承担选择之后的惩罚。 更可怕的是，没过多久时间，幸存的人们发现自己渐渐遗忘了这些变成替身演员的受害者的名字，或者更多—— 他们分明知道他们变成了替身演员，记得他们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有家人，有朋友，有爱好，有与众不同的特点，有彼此的交集，有千真万确的过往经历，但他们就是完全想不出来任何关于“替身演员们”的丁点信息…… “遗忘比死亡更可怕，” 唐泽真琴在选择继续参加电影拍摄之后，悄悄在一个笔记本上如此写道：“躯体的死亡只是生命状态的变化，被遗忘才是一个人真正的死亡。” 谜一般的白雾之中，电影继续拍摄。 很快，人们发现自己的选择并非一劳永逸—— 怪物变成了史上最严苛的监工，他指挥导演拍摄电影，每一个场景都必须一次通过，出现失误的工作人员，表演不到位的演员，全部都会在第一时间变成“替身演员”。 “再这样下去，” 幸存者们浑身战栗，“所有人都会变成那种没有脸的怪物吧……” “与其现在这样战战兢兢，倒不如去死……” 也有人生出了自杀的念头，但尝试过后，却发现完全行不通，那怪物面无表情盯着企图自杀的人们，只会加速他们变成“无面人”的速度。 …… 唐泽真琴同样感到绝望，她一边全力以赴出演自己的角色，以免自己变成“无面人”，一边脑袋里在想：这真是太糟糕了，她要死了，但她和顾醒的故事还没开始呢。 要是能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绝不要搞什么从长计议、徐徐图之，直接就把顾醒按倒在地好了。 她早就能清晰地感觉到，顾醒深藏在冰山之下，对她淡淡而又克制的喜欢。只要她肯豁出去，亦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 唐泽真琴必须在镜头瞄准下认真出演。她是整个剧组戏份最多的演员，能坚持到现在除了扎实的演技没卡壳一次之外，每一次都全情投入也是重要因素。 眼下的这场戏，她也心存畏惧——这是一场和男主剧久别重逢的重要戏码，两个人爱恨纠缠已久，说不清爱多还是恨多。再次遇见他，她心里有着一些不敢相信，也有些意外的惊喜，但必须在一瞬的错愕之后，投射给他镇定而清冷的眼神。 不知为什么，这场戏唐泽真琴迟迟未能进入状态。 前面的铺垫，她全靠本能和多年演戏的功底支撑着，在“怪物”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紧张得要命。 等到男主出现的时候，她心里暗道一声糟糕——看着对方那张僵硬的脸，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表现出任何一瞬的惊喜。 就在这个时候，顾醒突然出现在了镜头的后面。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316，均订达到193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93章 我运气不好 看到顾醒的第一瞬间，唐泽真琴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子，她彻底找到了感觉，眼底的欣喜花火般一闪而过，随即强抑着平静下来，故作冷静地看着顾醒，说出了那句几乎令她毁灭的台词—— “你好啊……你终于来了。” 这是原本要说给男主角的话，可没有顾醒的话，她根本说不出口。 “cut！” 怪物十分满意地喊道：“下一个场景。” 趁着整个剧组忙碌着开始为下一个场景做准备，唐泽真琴走到了顾醒身旁，对方正在默默打量着整个片场。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她压抑着心底的欢喜。 “有人报警，说这里发生了怪诞事件，” 顾醒没有看她，冷着脸说道：“我运气不好，分到了这个案子。” 原来不是为她而来的…… “哦，” 听顾醒这么一说，唐泽真琴自然大感失望，但脸上依旧平静，“你来得还挺及时。” 顾醒没再多说别的什么，只是要唐泽真琴给他详细讲一讲【替身怪物】之前的表现。 唐泽真琴问他：“你进来之后，没有被怪物的规则锁定吧？” 顾醒回道：“当然被锁定了——所有走进这场大雾的人都逃不掉。” 唐泽真琴有些无语，“你们这些调查员都是这样连状况都没有搞清楚就闯进怪物的规则里吗？” “一般不会，” 顾醒面无表情，“但我刚好算是那种艺高人胆大的。” …… “广川顾醒，” 不久之后，片场上响起了怪物冰冷的声音，“到你的戏份了。” 片场一角，唐泽真琴紧张地看着身旁的顾醒，“你的规则真的没用了？” 当拍摄工作继续进行，顾醒也被怪物纳入到演员的名单，唐泽真琴才从顾醒口中得知—— 为了保证持续有新人加入，【替身演员】在迷雾之外发布了一份招聘演员的广告，顾醒以应聘的名义进入迷雾，因此他相当于主动触发了怪物的规则，也就必须以演员的身份参加拍摄。 “【替身演员】已经形成了属于自己的怪谈领域，” 顾醒试着调整呼吸，好使自己保持平静，“就算我掌握了规则的力量，闯入领域之内也只能服从对方的规则。” “那你一定想好了对策，”唐泽真琴紧紧盯着他，“对不对？” “我的对策就是，” 顾醒整了整衣领，走向片场中央，“随机应变。” …… 一分钟之后，唐泽真琴紧张地捂住了眼睛—— 糟糕的是，顾醒几乎没有任何演技，言行举止浮夸得要命，在场某位幸存的演员忍不住说道：“完了，新来的这位连第一场戏都没法撑过去了。” 话音刚落，怪物突然发话了： “cut！你的演技真是太糟糕了！” 唐泽真琴的心跳几乎要停止——在怪物说完这句话之后，没有一个演员能够逃脱变成无面人的宿命。 但是，顾醒做到了。 唐泽真琴几乎已经看到他的面孔在融化，只剩半张嘴，但就是那半张嘴，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 “深泽康治！您要不要来参演！” 神奇的是，当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五官的融化渐渐停滞下来。 “深泽康治！” 面对着替身演员，顾醒剩余的小半张嘴接着说道：“难道，您就一直甘心当一个配音演员，淹没您举世罕见的演技？” 听到这句话，唐泽真琴有些发懵—— 深泽康治是导演的名字，而非那位【替身演员】的名字。 至于替身演员，在场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或许，从来也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导演缓缓站起身来。 导演浑身颤抖着，向顾醒深深鞠了一躬。 顾醒的五官渐渐凸起，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接着，他走向【替身演员】，两人渐渐融为一体，【替身演员】终于生出了模样清晰的五官。他进片场，走到镜头前，动情地念起了台词。 唐泽真琴忽然想到——难不成破解怪谈规则的关键是……邀请那位【替身演员】以主角的身份出演这部电影？这与电影的名字《替身演员》，刚好契合。 替身演员的演技很差，但他全情投入……在场的演员们度日如年。 …… 半个月之后，【替身演员】以主角的身份完成了全部演出。 他亲自参与后期制作，看着自己的名字作为主演被展现在电影的片头…… 随后，他带着那些变成“无面人”的演员走进了茫茫大雾之中。 唐泽真琴和顾醒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 “那些变成无面人的演员，以后会怎样？” 顾醒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本部的无人机会监视他们的动向，后续想办法再解救他们。” 但唐泽真琴隐隐有种感觉，那些演员再也无法回来了。 “你是一开始就想到怎样破解【替身】怪谈的规则了吗？”唐泽真琴问道。 “当然，” 顾醒余光瞄着她，“我进来之前就知道自己能战胜他，毫无疑问。”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326，均订达到193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94章 情定唐泽真琴 【替身演员】事件结束后的第二天，唐泽真琴打扮的严严实实，再次来怪谈咖啡书店。 时隔数月，咖啡书店明显冷清了许多。 坐在最惯常的角落里，唐泽真琴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随手从书架找到一本《百年孤独》翻了开来。 她来之前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但千代似乎在她进门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接着，她很快做好一杯咖啡端了过去。 “好久不见，” 千代坐在她身旁，说道：“我听里美说，你被卷入一起怪诞事件里，暂时情况不明。我问她，你究竟在哪里，她怎么也不肯说。后来，我找到你们拍戏的那个山林，里面全是白茫茫的大雾，外面被警察封锁，根本进不去。” 唐泽真琴笑道：“怪不得剧组一直招人，也没人进去……除了顾醒君。他说他运气不好，分到了这个案子……” “是吗，他这样说的？” 千代诧异道：“可是，我听里美讲，那件案子原本分配给了冬落调查员，顾醒君得知以后，第一时间赶到山林，都没请示本部长就冲了进去……” “顾醒君呢，” 唐泽真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现在在哪里？” 千代指了指窗外，“今天天气不错，他在外面溜达。” 唐泽真琴站起身，飞快跑了出去。 千代：“你去找顾醒君？” “没错。”唐泽头也不回地说道。 千代：“要小心狗仔队啊。” 唐泽真琴：“我巴不得让他们知道！” …… 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唐泽真琴气喘吁吁跑遍了附近大街小巷，终于在街角公园的树林边看到了蹲在地上给几只野猫喂食的顾醒。 她原本打算朝着顾醒，一口气跑过去，但害怕惊到猫咪，便深吸一口气，放慢了脚步。 顾醒也注意到了她，余光向她这边投来，从兜里撒下最后一把猫粮，站起身子，转身面向唐泽真琴。 这时，唐泽真琴已来到他身旁。 顾醒：“你怎么在这儿？” 唐泽真琴凝视着他，下一瞬她靠近他，伸出双臂，抱紧了他。 一刹那，她发觉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仿佛被美杜莎的死亡之眼凝视。 他浑身上下只剩一个地方还没有被石化，便是那打鼓般跳动的心脏。 她侧着脑袋，埋进他的胸口，倾听他和她一样急促的心跳。 她低下头，看见五只花色各异的小野猫齐齐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和他。 它们连美味的猫粮也顾不上理会了。 唐泽真琴抬起头，看见他略有些呆萌地望着她，张了张嘴，但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别骗人了，” 唐泽真琴很自信又很骄傲地说道：“广川先生，您喜欢我，而且喜欢到不得了。”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397，均订达到1956，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这段时间因为工作变动，日常非常繁忙，只能抽时间写一点了，以后这样的千字章估计会很多，抱歉。 第395章 顾醒君，再见了 黎都市，怪谈咖啡书店，三楼，顾醒房间。 日光透过玻璃照在床单上。 一只幼年虎斑英短猫迈着优雅的步伐，靠近顾醒的大床，接着，一跃而上，蹿到了唐泽真琴脚边。 它睁着好奇的双眼，顺着唐泽真琴脚底一路往上看，自己的新主人顾醒光着上半身，将全国男性的共有偶像唐泽真琴紧紧搂在怀中。 “安达，” 顾醒揉了揉眼睛，向它发令道：“谁让上来的——下去。” 没错，安达就是它的名字，也是顾醒起的。 唐泽真琴曾好奇顾醒为什么会给猫咪起如此人性化的名字，是不是为了纪念某个过去的朋友，顾醒挠了挠头，回想自己似乎没有任何一位名叫安达的朋友。 倒是之前解决奈良公寓地下室碎木机藤野案件的时候，静安警察署有一位警官就叫安达，他当时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很亲切，于是给虎斑起名的时候，脑海里一瞬间冒出了这个名字。 听到这个令自己不太开心的指令后，安达呲了呲牙，身子向后蓄势，猛地往前一扑，强行挤进顾醒和唐泽真琴中间。 “喂，” 顾醒嘀咕着，伸手去抓安达，“你这个家伙一定满身反骨。” 唐泽真琴被安达噌的胸口痒痒，咯吱咯吱笑了起来，“啊呀，安达小宝贝，是不是肚子饿了？” 顾醒呲溜一下将安达拦腰抓起，轻轻放在地板上，“我去给它弄点猫粮。” “冰箱里不是有昨晚煮好的鸡胸肉吗，”唐泽真琴起身，穿上了睡衣，“我拿去给它热一热。” 说着，下床，朝冰箱的方向走去。 安达耳朵竖了竖，立刻跟在唐泽真琴身后，围着她，讨好地转起圈来。 安达是一个月前被顾醒带回家的。 那个时候，它还是一只流浪的野猫。 也正是那个时候，顾醒和唐泽真琴刚刚解除了彼此暗戳戳的感情拉扯，在唐泽真琴充满侵略性地表白之后，在怪谈咖啡书店附近的公园边缘，在几只专注进食的小猫面前，旁若无人地相拥在一起，吻了很久。 两个人拥吻的时候，安达和其他几只野猫一样，暂时放下了美味的猫粮，抬起脑袋，瞪大了眼睛，注视眼前这一幕。 为了做一纪念，两人决定将现场几位常年流浪的见证者带回顾醒家中收养，但最终只有安达接受了邀请…… 这一个月来，顾醒和唐泽真琴带着安达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如果被唐泽真琴的粉丝知道了，一定会气到炸裂。 安达跟着唐泽真琴，一路来到厨房。它眼巴巴瞅着唐泽真琴从冰箱里取出用塑封袋装起来的鸡胸肉，把尾巴竖得老高，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另一边，顾醒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上半身，来到电脑面前。 他原本来整理案件记录，但首先习惯性地打开了自己的邮箱。 “叮！” 他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寄件人是西井圣子。 标题是： 《顾醒君，再见了》 正文也只有一句话： “再见了，顾醒君，我会永远消失在您的世界里，带着那些对我而言，最美好的记忆。”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426，均订达到196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96章 圣子之危 半年之后。 清晨五点。 怪谈咖啡书店三层，顾醒房间门口。 趴在客厅沙发内部某个木架上的安达猫伸了个懒腰，浑身舒展到极致，而后抖了抖身子，从沙发底下一个10厘米左右的小破洞里钻了出来。 这个破洞是它来到顾醒家大概一个多月的时候趁夜挠出来的，之后，沙发内部就成了它的专属猫窝。 到了晚上，顾醒和唐泽真琴腻在一起，会把安达猫从房间里赶出去，安达猫就会钻进小洞里，独享安静。 “喵！” 此刻，安达猫迈着优雅的步子，来到了顾醒房间门口。 他先是用前爪拨了拨挂在门廊上的猫铃铛，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铃铃”声。 接着，它在门口蹲了下来，开始叫唤—— “喵！” “喵！” “喵！” 自从来到顾醒家，每天凌晨5点钟的唤醒服务已经成为安达猫的固定日程。 彼时，顾醒和唐泽真琴尚在酣睡之中，虽然奶里奶气的猫叫平常听起来很治愈，但困意正浓的时候还是让二人头痛不已。 最开始，两个人曾试图装作听不见猫叫，误以为得不到回应的安达猫会自顾离去，没想到安达猫可以锲而不舍地叫唤一个小时，并且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趋势。 最终，铲屎官广川顾醒屈服了，每天早晨5点钟挣扎着起床，躺在沙发上接受安达猫的踩奶服务。 而唐泽真琴则会趁这会儿，钻进一个名为【穿梭门】的收容物里，回到自己在世丰谷的公寓卧室—— 【穿梭门】是几个月前，顾醒在一次调查某个邪教组织时缴获的，它的具体规则是：可以在大约直径一百公里的范围内，设定两个坐标点，将【穿梭门】放在其中一个坐标上，另一个坐标就会出现穿梭门的出口，相当于一个短途虫洞，人们可以直接从这边穿梭到另一边。 按照当初和黎都警察本部签订协议时的约定，顾醒可以将自己独立调查案件中收缴的收容物留作私用，这个穿梭门正好可以用来掩护顾醒和唐泽真琴的地下恋情。 说真的，如果让唐泽真琴的粉丝知晓她和一个从事特殊调查工作、类似于特务组织的神秘调查员同床共枕达半年之久，不知会有多少人气到从天台跳楼。 唐泽真琴本人则对【穿梭门】喜欢的不得了，尤其是它可以随意放大缩小、随身携带，简直不能再方便了。 如今，唐泽真琴已习惯每天将穿梭门放在包里，将另一个坐标点设定在顾醒身上。什么时候她想念顾醒，偷空就来相见。 “喵喵” 顾醒卧室门口，安达猫大约叫了5分钟左右的样子，屋子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它呲了呲牙，干脆扑在门板上挠了起来，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好啦，知道了，我起床啦！” 屋子里终于传来了顾醒无可奈何的声音。 安达猫瞬间安静下来，蹲坐在门口，把长长的尾巴拖在地上，专注地看着门口。 顾醒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 这时，唐泽真琴还躺在床上，呢喃着：“顾醒君，我好困啊，让我再睡一会儿。” “你睡吧，我去对付它。” 顾醒穿上睡衣，走出房间，安达猫立刻凑了过去，在他脚底下来回打转。 “安达啊安达，” 顾醒嘀咕着，将安达猫抱了起来，“你还真是够粘人的。” 他抱着安达来到了客厅，躺在了沙发上面。 安达立刻踩在他的身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顾醒则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打开电子邮箱的app。 他收到了一封新的邮件，来自他的调查员同事红衫—— 【广川调查员： 我们收到了一个来自静安警察署的坏消息。 曾经在碎木机藤野事件中和我们并肩作战的西井圣子小姐被困于某个可怕的怪诞规则里，静安警察署向我们发来了求救请求。如果看到邮件，请尽快联系我！】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455，均订达到197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97章 往日重现 距离奈良公寓大约50米远的一条街巷。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靠在路边。 车内，安达猫蹲在顾醒肩膀上，低下脑袋好奇地望着车窗外的世界。 他的主人广川顾醒则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大人，” 坐在前排的助理里美转过头来提醒道：“出事地到了。” “哦。” 顾醒猛地睁开眼睛，“下车吧。” 他打开车门，钻了出去。 安达猫发出咕噜的一声，睁大了眼睛四下张望—— 在被收留不久之后，安达猫就被顾醒习惯性地带到各类怪诞事件发生现场调查。如今，它大概已是全世界对怪诞事件最熟悉的喵星人了，但每一次出案，它仍然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此刻，它蹲在顾醒肩膀上，尾巴高高翘起，肚子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这是身心愉悦的表现——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第二只猫会比它更喜欢参与怪诞案件调查了。 “很诡异，” 黎都警察本部的调查员红衫看见顾醒之后，从门口走了过来，“藤野又回来了，用它的碎木机杀死了1号地下室的住户……就好像一切回到了从前。” “圣子呢？”顾醒问道。 “她也在地下室，租了其中某个房间，” 红衫说道：“静安警察署的人说，她已经辞职很长时间了，辞职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了解她的行踪，没有想到竟然来到了这里。” 红衫说着，带着顾醒走进地下室。 安达猫蹲在他的肩膀上，打量着沿途景象。 这间地下室很有些阴森，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只有屠宰场里才有这样的气象。 气氛很恐怖，但只要靠着顾醒的肩膀，安达猫浑身上下就充满了安全感，仿佛一切危险都不会靠近。 安达猫听说过藤野的故事，这个怪诞生前是个高利贷业务员，用碎木机杀人，但很早之前就被它的主人击败，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吞噬……他就藏在他主人的身体里，他的怪诞能力也归于顾醒了。 连猫咪都知道，怪诞不会被杀死，但可以被收容，那么，是藤野从被收容的状态里逃逸了吗？ 安达猫踩了踩顾醒的肩膀——伙计，你自己看的犯人，总不能这么大意把他搞丢吧。 “圣子住几号房间？”顾醒抬头看着廊道深处。 “D004。”红衫笑了笑道：“就是你曾经击败藤野的那个房间。” 安达猫知道这段往事，据说，圣子就是在D004房间门外亲眼目睹了顾醒与藤野的殊死搏斗，才义无反顾爱上了他。 真的勇士往往倍受美人青睐，唐泽如此，圣子也是如此。 “这么说来，”顾醒异常冷静地说道：“第四个就会轮到圣子？” “第一户人家都死了，二、三户都住着一个人，更迫切的说，”红衫答道：“藤野再来两次就到圣子了——你要去看看她吗？” 顾醒抬头看了看D004房间的门，它显然年久失修，到处斑驳掉漆，仿佛被光阴之河无数次冲刷过。 “我和她聊一聊。”顾醒说道。 这是顾醒的优点——安达猫是如此认为的，他很少回避问题，习惯直面困难，即便圣子是和他有着感情纠葛的女人。 “咚、咚！” 很快，顾醒敲响圣子的房门。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512，均订达到198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98章 拯救猫咪 蹲在顾醒的肩膀上，安达猫眯着眼睛，等待奈良公寓地下室D004房间门打开。 透过房门，安达猫能够嗅到房间里的气息——它卷动着绵绵不绝的爱意。 安达猫也能感受到男主人目光中透露的复杂心态。 她仿佛是他曾经在上班路上遇到过的一只流浪小猫，它小心翼翼走到他的脚边，渴求他将它带回家中，成为它的主人。 但他逗留片刻，认为自己从未有过养宠物的念头，以后也绝不会产生类似的想法，毅然决然离开了。 不久之后，他家里还是养了一只猫咪，但并非是它。 它得知了这个消息，在他的家门口徘徊良久，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 又过了很久，他得知它被困于悬崖之边，性命危在旦夕。 在这个莫大的城市里，能拯救它的人很少，他算是其中一个。 于是他义无反顾来到了这里。 “吱” 稍许，房门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清秀女孩，肌肤很白净，但神色间略显憔悴。 应该就是圣子了。安达猫琢磨着。 见到顾醒，圣子眼神里闪过一瞬亮光，但很快又黯了下来。 “顾醒君？”她说：“你怎么来这里了？” 顾醒打量着她，“老样子，调查案件。” “大概是离开警察这个行业太久了，” 圣子似乎明白过来，脸上露出苦笑，“我都快忘了你是调查员来着，” 她的目光移向走廊，“命运真是难以捉摸，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种事情会再次重演——你看，这充满血腥味的走廊，是不是和几年前一模一样？仿佛时光在倒流。” 顾醒点了点头。 圣子让开一个身位，手向屋子里指了指，“进来坐吧。” 安达猫和主人一起把目光瞄向屋内。屋子里简直精致的不像一个地下室，每一个角落都有用心装饰，仿佛房间的主人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居住很长一段时间。 “不用了，” 顾醒像石雕般立在门口，“我只是来了解一下案情，看到你没有很惊慌也就放心了。请不要太过担心，你了解我的能力，只要我在这里，事态很快会平息。” 说完，他挥手致意，转身离去。 “顾醒君，” 圣子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道：“您的工作和生活……一切都还顺利吧？” 顾醒停下脚步，“很顺利。” 圣子：“那么，您现在幸福吗？” “幸福，” 顾醒转过身，坚定地说道：“我很幸福。” 安达猫盯着圣子的眼睛，在主人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那里迸发出一道死光，仿佛一整个生灵的世界被摧毁了，一片死寂。 顾醒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穿着老式西装的藤野迈着僵硬的步伐，再次返回地下室。 彼时，安达猫早已和主人一起等候在D002房间门口，它的主人至少准备了三套方案来对付阴魂不散的高利贷业务员。 “你知道吗，” 主人对着安达轻轻喃道：“很奇怪，我能感觉到，我体内的藤野还在呢。”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房门很快打开。 安达猫看向藤野——他长着一张和圣子一模一样的脸！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517，均订达到198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399章 可怕的圣子 “圣子……” 安达猫听见主人喃喃念着对方的名字，紧随而至的，它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力，从主人的肩膀上坠了下去。 一阵疼痛袭来，它甚至发不出任何叫声。 倒在地上，它用迷离的目光看着主人，主人也艰难地站在原地，摇摇欲坠，像是暴风雨夜里、一根即将被折断的树干。 它把目光移向门口长着圣子面孔的藤野，她面无表情看着顾醒，如死神拿着镰刀，站在垂死病人床前。镰刀锋利，闪着冰寒的刃芒。 它昏了过去，赶在主人昏倒之前。 …… 三天之后，奈良公寓地下公寓，安达猫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它摇摇晃晃站起身，打量着四周的情况，身体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它的主人广川顾醒同样倒在地上，紧锁着眉头，神色严峻，俨然如临大敌。 安达猫非常理解自己的主人为何会是此般状态—— 虽然现实世界大概率只过了很短的时间……毕竟地下室地板上的血迹还未彻底晾干，但它和主人一起在梦境中度过了长达十年的光阴。 一人一猫被困在一个碎木机藤野杀人的梦境里了。 作为黎都本部的王牌调查员，主人采取了所有可能的办法，无数次尝试从碎木机藤野手中拯救地下室的住户们，但所有的努力均告失败。 它和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目睹住户们的惨死，地下室变成碎肉海洋，鲜血汇聚成涓涓不息的河流。 更糟糕的是，这是一个轮回——住户们死绝之后，幻境将回到安达猫和主人最初来到地下室的时候，一切再次上演。 对此，安达猫几乎感到绝望。它甚至做好了永远和主人困在藤野轮回的准备，但它的主人却从未放弃努力和尝试。 终于在困于幻境十年后的一天，主人窥破了圣子伪装成住户、混迹在轮回里的真相，用隐藏在自己身体里的真正藤野上门提供贷款服务，将对方卷入了真实的碎木机，这场看似无尽的轮回才算画上了句号。 “喵！” 安达猫蹲在主人的胸口，感受阵阵令猫感到踏实的起伏，冲着地下室走廊入口的方向叫唤了一声。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安达猫用泛着绿光的眼睛瞧了过去，来者是黎都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一帮没用的调查员们—— 红衫、乌鸦、蛙人、秋刀鱼，还有顾醒那有等于没有的助理里美。 “咦，” 红衫发出惊喜的声音，“这猫竟然还活着。” 这叫什么话，你这个白痴女人。安达猫心想。 “小猫猫，你家主人死掉了吗？”红衫蹲下来问道。 安达喵了一声，是骂人的话。 “听得出来，你很难过，”红衫面露哀色，“节哀顺变吧。” “喵！喵！喵！” “他没死！” 蛙人把手指放在顾醒的鼻孔处，“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是吗？” 红衫立刻揪着安达猫后脖子的皮毛，一把将它丢开，在地上打了个滚。 “喵！！！！！” 趴在顾醒胸口听了一会儿，红衫站起身，拍了拍手，“散了散了，广川这家伙还活着，心脏跳得比他那只笨猫还要欢快呢。” 大概几个小时候，顾醒在医院的病床上醒了过来。 看到此时负责值守看护的调查员冬落的第一时间，他便问她，“圣子呢？” “问得好，” 冬落在床边翻着报纸，神情冷漠，“我们在D004房间发现了满屋子碎肉和鲜血，圣子也消失不见了——我们猜测，她在轮回梦境中被你消灭，这个结果同样也发生在了现实当中。” 顾醒：“所以，她死了？” 冬落：“你在伤心？为一个怪诞？” 顾醒默不作声。 冬落：“放心吧，她是怪诞，怪诞是不会被杀死的。她可能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或者被怪诞之主、怪诞契约者、怪诞轮回者什么的收回去了。” 此时，卧在主人枕边的安达猫感受到一股莫大的悲伤从主人身体里漫涌而来。 这股悲伤之意大为玄妙，在时间和空间的夹缝中奔涌流淌，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526，均订达到197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00章 十五年后 十五年后。 怪谈咖啡书店三楼，安达猫趴在沙发旁的角落里。 它闭目养神，怡然自得。 安达猫已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十八年，换算成人类的年纪，大概八十五岁左右。 它的行动愈加迟缓，总是不爱动弹，也渐渐失去了对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事物的好奇心。 从十年前开始，它晚上不再钻进顾醒客厅沙发底下的洞里睡觉，而是趴在阳台上眯起眼睛。如果顾醒没有案子，它可以在阳台趴着一整天。 从五年前开始，它对顾醒参与调查的案件渐渐失去了兴趣，蹲在主人的肩膀上不停地打哈欠，偶尔会伸个懒腰，并时常缺席顾醒负责调查的案件。 从去年开始，它彻底不再出现在案发现场，主人忙于调查的时光里，它卧在咖啡怪谈书店的楼顶，沐浴温暖的阳光，仰望蓝天和白云。 偶尔钻进千代经营的书店里，趴在某个书架的书本上，嗅着书墨香，打着犯困的哈欠，等待主人调查案件归来。 到了今年，它连门都不出了，除了吃饭去找碗、上厕所去找猫砂盆之外，就躺在客厅沙发的一角。 它的饭量减少了很多，如今甚至吃不了过去三分之一的猫粮，导致顾醒囤积的很多猫粮都有过期的风险。 “安达很久没出去活动了，” 穿着一身睡衣的唐泽真琴走到它的身旁，蹲下身子观察安达猫，“我真是不习惯。” “它老了，懒得动弹。” 顾醒说道，他正躺在沙发上翻看一份名为《怪谈周报》的报刊。 这年月，怪谈在社会公众眼中已不算难以窥探的秘密，科研机构有大批的学者研究怪谈，民间有专门的怪谈猎手，小说家在写怪谈小说，杂志报纸开辟了怪谈专栏，民众们的餐桌上总少不了怪谈的话题。 怪谈已光明正大地融入了这个世界。 “我也老了！” 唐泽真琴懊恼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穿衣镜前，把脸凑到镜面前，“你看看这张脸！” 顾醒把目光从报纸上挪开，转向镜子里唐泽真琴的面庞。 为了能继续过上不受打扰的生活，十一年前，顾醒和唐泽真琴选择了秘密结婚，之后，他们晚上躺在一张床上，白天各自行动，居然一直没有暴露关系。 如今，唐泽真琴已经四十多岁，大明星虽然保养得很好，但如果凑得非常近，依然能看到眼角浅浅的细纹，这是岁月流逝的残痕，任何人都逃不过去。 “你依然年轻漂亮，” 顾醒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唐泽真琴身后，轻轻搂住她，“就和我当初第一次在荧幕上看到你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才是，” 唐泽真琴忽然转过身，搂住顾醒的脖子，注视他的面庞，“你怎么就不会变老呢？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吃了什么长生不老药？” 的确，顾醒的脸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皮肤光滑而紧致，简直像p图软件修过的。 如果将他二十年前的照片拿来和如今的他本人作对比，唐泽真琴会以为那就是昨天刚刚拍摄的。 顾醒：“我也在变老啊，只是不那么明显。” “说实话，我有些担心，” 唐泽真琴摇了摇头，“你该不会是传说中那些不老的妖怪吧。” “哈哈，那可有趣多了。” 这时，顾醒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松开妻子，拿起手机，到阳台接了一会儿电话。 不久，他返还回来，告诉妻子：“有一个新案子，我得去现场看一看。”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539，均订达到197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01章 黄金搭档重启 “啊～我推迟了一部戏，” 唐泽真琴抓住顾醒的手，“我们好不容易……” 关于唐泽推迟的这部戏，她既是主演，同时也是导演。 年过四十，大有危机感的唐泽已经提前开始为后半生的职业做起谋划。 她从三十五岁左右便开始研究剧本写作，两年后学习做导演的技巧，培养对各类电影的丰富情感，有意识地增强艺术感知能力。 如今，她已颇有能力掌握整个故事的气质和氛围，善于将剧本和故事中的概念、情感、故事、气质转化为电影画面和声音…… 她也稳扎稳打，拍摄了几部她自导自演、颇受好评的小众作品，在导演方向积累了相当数量的忠实粉丝。 相应的，她更加繁忙了。 既当导演，又当演员，可不是普通人类能干的事情，她常常为此搞的焦头烂额，在公司和剧组忙的不可开交，连日回不了家，一度使得向来高冷的顾醒也怨声载道，时不时向她发几句牢骚。 为了安抚老公、稳定军心，唐泽果断向事务所提出推后一项近期拍摄计划，打算和顾醒一起去北海度假，没想到有段时间未接案件的顾醒竟然很不巧地来活了。 顾醒无奈地看着唐泽真琴：“怎么办？要不然我把案子推给别的调查员？” “不太好吧，” 唐泽真琴眨了眨眼睛，“你知道的，他们轻易不会打扰你……除非是非常难缠的案子。” 的确，黎都警察本部现今可不比从前了。 第三代调查员只剩下蛙人一个。 红衫死在了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 乌鸦、真衣在某次怪诞事件中牺牲了，乌鸦捏碎了爆魂珠魂飞魄散，真衣则异化为可怕的C级怪诞，藏身于西海岸的山谷中。 冬落辞职去当赏金猎人，听说仍未放弃变回男人的梦想。 秋刀鱼辞职去画漫画了，目前在东都发展，据说东警厅时常骚扰他，企图说服秋刀鱼重操旧业。 现如今，黎都警察本部的调查员以第四代调查员为主，甚至还有第五代、第六代。 连红衫的助理绿子都死在了拔头魔女手中。 里美甚至成了本部怪诞调查课的核心力量。 而像顾醒这样的“老怪物”“活化石”，只会在最危险的任务中出场。 “你的意思是……” 顾醒眼睛一亮，“我先去查案子？” 唐泽真琴点了点头。 顾醒转过身，看向窗外，“好吧，那度假就先延后。” 唐泽真琴则低下头，给高梨树里偷偷发了条信息：【计划有变，《魔女》可以按时序进度拍摄了】。 高梨树里回复：【nice！】 唐泽真琴抿嘴笑了笑。 顾醒回头看她，“你在干嘛？” 唐泽真琴：“哦，和树里聊天呢。” 顾醒从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大衣，他很久没有穿过自己曾经最喜欢的连帽卫衣了，他总是说：那是年轻人穿的，他已过了那个年纪。 “老婆，” 走到门口，顾醒转过身和唐泽真琴告别，“我出发了。” “亲爱的，” 唐泽真琴快步走上前来，给他一个拥抱，“祝你一切顺利。” 两人身体分开，顾醒打算离开家。 这时，安达猫忽然发出“咕噜”的一声，迈着匆忙的步子溜到门口。 顾醒停下脚步，“安达？” 唐泽真琴低头看着安达猫，“咦，好久没见它这么精神了。” 安达猫跑到顾醒的脚边，趴在他的裤腿上，一跳一跳往上蹦。 “安达，”顾醒低着脑袋，“你想上来吗？” 安达“喵”了一声。 “好吧。” 顾醒蹲了下来，安达蓄力一跃，跳到了顾醒的肩膀上，摇摇晃晃蹲了下来。 唐泽真琴笑眯眯看着安达猫，“它是想和你去调查案子吗？” “大概是吧。”顾醒用手摸了摸安达猫的脑袋。 唐泽真琴：“你们俩大概有一年的时间没有一起调查案件了吧？我还真是怀念啊，有点想和你俩一起去看看。” 顾醒冲楼道努了努嘴，“走呗。” 唐泽真琴：“算了，我还是抓紧把手头那部戏搞定安心一点。” “你可要快点哦，因为我调查案件可快得很，” 顾醒转过身，双手插兜，向步梯口走去。 安达猫蹲在他的肩膀上，稳如磐石，仿佛远征的战士。 “从现在开始，黎都调查界的黄金搭档重新启动！”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549，均订达到197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02章 出事了 数天后，电影拍摄现场，飞车追逐戏。 整个场地热闹非凡，一大群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地搬运设备，打造布景，调整灯光。 作为导演的唐泽真琴正在大声指挥演员和摄影师，让每个人、每个环节按照她的想法和设定尽情展现。 女主角仍是唐泽真琴本人。 为了节省时间，她选择在拍摄现场化妆，化妆师站在她身侧，小心翼翼地涂抹粉膏。 唐泽真琴一边化妆一边调整表情，用心感受剧本中角色内心的起伏。 不久，助理走到身边，“导演，各项工作准备就绪，可以开拍了。” 化妆师连忙说：“我这里也马上就好。” 十分钟后，拍摄场地嘈杂起来。 唐泽真琴已进入拍摄现场—— 在摄影机长枪短炮的瞄准下，光线很暗的停车场里，谷川熏坐在一辆黑色轿车里，神情严肃。 车外，数十个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 稍后，汽车启动冲出了黑衣人的包围圈。 紧跟着，停车场外，十几辆黑色轿车追了上去。 在繁华的街区，一场惊险的逃亡飞车追逐戏上演。 与以往不同，这次追逐戏唐泽真琴没有安排替身，而是亲自上场。为此，她之前专门利用三个月的时间，和专业人士学习了飙车技术。 此刻，坐在车内，她的心情难免紧张，一边哆嗦着手，一边感受脚下油门的加速感。 随着车速不断加快、车辆穿梭变向，她不断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以适应高强度的拍摄。 场外的副导演和拍摄团队则一直在飞快地调整镜头，努力拍摄出最好的效果。 整个拍摄现场这时已经沸腾起来，镜头随着车辆的走向不停切换，从不同的角度捕捉着惊险刺激的画面。 终于，在最后的高潮时刻，唐泽真琴驾驶汽车，冲破了黑衣人的封锁，成功逃到了安全区域。 拍摄团队在一片喜悦中鼓掌欢呼。 唐泽真琴抱着方向盘，放松下来。 虽然她很享受拍摄的过程，也期待电影上映之后的反响，但要是她喜欢的人也能和她一起拍摄电影就更好了。 和广川侦探相恋十多年来，她多次向对方发出参加自己拍摄电影的邀请。 顾醒十分感动，但仍然拒绝了她。 唐泽真琴已经想好了引诱顾醒上钩的办法——下一部戏，她想让安达猫做主角，这么一来，顾醒铁定无法拒绝和安达猫一起在电影上留下永久画面的诱惑。 这对黄金搭档感情非常好。那是一种长久的陪伴与信任，一人一猫互相给予对方勇气、鼓励和安全感。 唐泽真琴潜意识里认为，如果安达猫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大有可能从自己手里把顾醒抢走。 好在，它只是一只母猫，而且岁数很大。 换算成人类的年纪，足有八十五岁。 电话铃响起。 唐泽真琴以为一定是来自顾醒的问候，但拿起手机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着里美的号码。 自从转正成为调查员，里美已经很少和唐泽真琴通话了，她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研究和调查案件，如此才会在黎都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脱颖而出，成为新一代调查员中的核心力量。 唐泽真琴一直认为，里美对于调查员的职业，有着不亚于她对电影事业的热爱。热爱，才是最好的兴奋剂。 “喂，” 唐泽接起电话，“里美啊，好久不见了。” “安达出事了，” 里美的声音很冷静，“准确地说，在一个可怕的怪诞事件中，为了救顾醒大人的命，它牺牲了自己。” 唐泽真琴瞬间感到手脚冰凉。 她脑袋里回放着那天早晨安达猫挣扎着爬上顾醒肩膀的画面。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570，均订达到197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03章 失踪二十年 四十年后。 怪谈咖啡书店，前台，正在煮咖啡的千代接到了里美的电话，“喂，里美啊，有什么事吗。” 听筒那头传来了里美的声音，“你忙不忙？” 千代用搅拌棍搅了搅咖啡，“还好。” “不忙的话，就和我一起去看看唐泽姐吧。” “啊，她怎么了？” 听到里美的话，千代忍不住咯噔一下，猜测是不是发什么糟糕的事情。毕竟，唐泽真琴已经八十几岁，千代自己也七十好几，到了她们这把年纪，随时要去死神那里报到的。 里美说：“她没事，但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心里隐隐有种不安，总是不大放心唐泽姐，所以才想去看看她。” 千代想想也是，自从唐泽真琴的闺蜜兼经纪人高梨树里五年前去世，唐泽真琴的精神状态就一直有些问题。再加上广川顾醒也失踪多年…… “好的，我们一起去吧。现在就出发？” “嗯，我马上来找你。” 说完，里美挂了电话。 千代则停止了搅拌的动作，望着书店一面墙壁上，大侦探广川顾醒的大幅照片若有所思起来。 四十多年前，安达猫被拔头魔女杀死之后，顾醒便与拔头魔女陷入了不休无止的缠斗中。 从那年开始，每一个拔头魔女肆虐过的地方，顾醒的影子都会紧随而至。 他有时能保护一些人从致命危险中逃离，但多数时候无能为力，人们却依旧感谢他。因为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调查员敢去招惹拔头魔女。 直至今日，他屡败屡战、屡败屡战的不屈精神，在这个早就接受了怪诞行走于人世间这件事实的国家家喻户晓。 着名作家将他的事迹改编成了小说，漫画家又将小说改成了漫画。 总之，他成了调查员界的大英雄、大明星。而他的失踪，又为他的英雄事迹包裹了一层浓墨重彩的悲剧光环。 此时，距离广川顾醒失踪也有二十年的时间了。 据千代了解，唐泽真琴始终无法接受心爱之人就此消失的事实，二十年来始终保持着和顾醒一起生活时的习惯。 其实，何止唐泽真琴，包括千代自己，还有里美，她们都因为顾醒的失踪而变得心情沉重。 千代凝视着照片，仿佛活生生的顾醒就在眼前。 顾醒君，你究竟去了哪里。 你还活着吗？ “您在想什么？”一旁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千代向女子瞧去——她穿着怪谈书店统一的服饰，长着一张充满青春气息的脸。 曾几何时，千代也拥有过这样的脸庞和美好容颜。 她是黎都警察本部调查员绿子的外孙女，绿子本人因为调查怪诞事件，晚年过的相当凄惨，她不想让孙女步入自己的后尘，干脆把她送来怪谈书店。 众所周知，怪谈书店几乎是怪诞事件的绝缘体。自从怪谈书店开店60多年来，从来没有与任何一起怪谈事件产生关联，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 “没什么，我打算去见一位老朋友，” 千代说道：“今天的客人就交给你来招待咯。” …… 大约半个小时后，里美的专车抵达怪谈书店门口，她摇下车窗，“千代姐，快上车吧！” “好的！” 千代慢吞吞走出书店门口，小心翼翼钻进了后车厢。 她看向里美，她和里美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 里美年纪比千代小一些，但也是七十几岁的年纪，可光看身材和长相，仿佛只有五十多岁的样子，这大概是因为常年在怪诞调查课训练的原因，那些调查员十有八九都比同龄人要显年轻的很。 “里美啊，” 千代开口就问，“最近有顾醒君的消息吗？” 不必怀疑，寻找顾醒已成为黎都警察本部，不，甚至是整个本子怪谈调查界的头号案件了。 “上周，有人说在海边见过他，” 里美看着她，“我们的人很快赶过去，结果只是一个spy玩家。这几年每天都有人报警说自己看见顾醒了，但从来都会让人失望。” “哦”千代说道。 “出发吧，” 里美对司机说道：“去世丰谷，唐泽真琴家。”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577，均订达到197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04章 愉悦的孤独终老 约莫四十分钟后，里美和千代一起站在唐泽真琴家门前，按响门铃。 里美知道，待会儿开门的肯定是唐泽真琴本人。因为这座别墅里如今只生活着她自己一个人。 顾醒失踪之后，唐泽真琴始终不能放下对他的情感，当然也就没有再找一个老伴的念头。 至于仆人，唐泽真琴给了她们一笔钱，打发走了。她已没有再去应付这些外人的心力。 唐泽真琴大概要孤独终老了。 里美和千代则注定会和唐泽真琴迎来同样的人生结局。 千代因为始终无法忘记数十年前为她而死的恋人隆一，终身都没有再和哪个男人产生过情感纠葛。 里美为什么始终没有结婚呢？其中缘由，她没有向任何人诉说过。 其实，孤独终老也挺好的。 很多本子国的妇女都会主动选择孤独终老。 她们年轻时勤勤恳恳伺候老公，任劳任怨，包揽了全部家务，忍受对方的臭脾气、蛮横、懒惰，等到对方退休、再也不能挣到高工资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提出离婚，分到一笔钱，而后过自由的人生。 有些女人甚至每天都在盼望老公在车祸、天灾等事故中意外死去，这样一来，她们不仅获得了自由，还能得到一大笔钱来支撑剩下的人生。 与以上这些妇女相比，里美觉得，千代、唐泽真琴和自己这样的孤独反而是某种不合群的幸福。 不一会儿，门口的显示屏亮了，话筒里传来唐泽真琴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是里美和千代啊，你们两个怎么来我这儿了？” “没什么，” 里美回答道：“就是很久没见面了，有点想你。” “唉，我有什么好想的。” 唐泽真琴如此说，但还是从别墅里面按下了开门键，她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在卧室，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不出来迎接你们两个啦。” 里美和千代走进别墅。 曾经富丽堂皇的别墅如今萧瑟不堪，地面和家具上布满了灰尘，角落里挂着蜘蛛网，有些地板裂了缝，和蛛网彼此呼应。 她们走在客厅里，踩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感觉自己行走在一个数十年无人居住的废屋。 里美心里面是惊讶的，无法想象曾经那么喜欢干净，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场的国民女星、大导演，如今竟然居住在这样破烂的屋子里。 顾醒失踪之后，极度伤心的唐泽真琴就无法在怪谈书店三楼继续生活下去了。 她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家具、每一个小物件，嗅着顾醒残留的淡淡气息，都会心痛得窒息，所以坚持要搬回世丰谷的别墅。 里美和千代劝说很久也没能成功。 等到唐泽真琴搬回别墅之后，她们多次打电话想来拜访，也被唐泽真琴拒绝了。这一次，她们干脆不请自来，没有想到看到的却是这幅可怜巴巴的场景。 “我亲爱的唐泽姐，”千代低声喃着，“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模样。” 两个人一路不停，来到唐泽真琴的卧室。 里美站在卧室门前，忽然不忍心打开房门。 因为，隔着厚厚的门板，里面传来了一股浓郁到刺鼻的“老人味。”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577，均订达到197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05章 重回年轻时代 “进来吧。” 显然是感觉到了里美和千代来到了门外，唐泽真琴主动开口说道。 里美稍稍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 唐泽真琴就躺在卧室正中间的床上，她盖着厚厚的被子，脑袋埋在枕头里。 里美和千代凑近去看，发现她的皱纹层层叠叠，堪比百岁老人。 “天呐，” 千代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唐泽真琴说：“我有些不舒服。” 里美并没有说话，但她心里十分清楚。 以她的经验来看，唐泽真琴这幅模样肯定是被怪谈缠身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怪谈，一直折磨着唐泽真琴，却始终没有杀死她呢。 这种怪谈当然比较罕见。里美推测，大概率是那些独杀种怪谈。它们总是因为与某人难以分割的因果，无休止地纠缠着对方，却从不骚扰无关者，简直像蛆虫般的诅咒。 这让里美不禁想起数十年前，被顾醒收容的那个独杀种怪诞私生饭尾形大作。 它曾经以非常可怕的姿态纠缠唐泽真琴，使得唐泽痛苦不堪。 是尾形大作回来了吗。 很有可能，因为顾醒已失踪多年。 尾形大作当年被顾醒所收容，假使顾醒不是失踪，而是彻彻底底死去了，那么作为怪诞，一个不死不灭的存在，尾形大作重新回归自由的状态，再次找到唐泽真琴是很有可能的。 里美很快警觉起来，用余光打量着卧室，试图找到隐秘的线索。 “唐泽姐，” 她问唐泽真琴，“你最近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吗？比如说，总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 “那倒没有，” 唐泽真琴摇了摇头，“大概是我太老了，最近总是做梦，梦见顾醒君。” “哦？梦见他在干什么？” “我梦见他回来了，” 唐泽真琴满眼憧憬， “我们俩不知怎么回到了年轻时候，他是那样的英俊，我也青春靓丽，我们俩手牵手走在雪地里，安达猫就跟在我们身后，周围人用羡慕的眼光瞧着我们，简直是一对神仙眷侣……” 她说着，说着，眼睛眯了起来， “我最近总是能听到顾醒君喊我的名字，多么亲切，多么令人怀念啊。你听，我又听到顾醒君在喊我的名字了，他说：‘唐泽，唐泽，我好想你啊……’唉，” 唐泽真琴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的，我老了，这些都是我的幻听，但我忍不住啊，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满心欢喜。” 里美和千代却瞪大了眼睛，她们彼此注视着，眼神里透着不可思议。 “不，” 少许，里美看向唐泽真琴，唐泽的脸庞此刻泛起了些许红晕，像夕阳的光，仿佛透支生命的一次悦动， “你没有幻听。” 里美郑重其事地说道：“是顾醒君的声音，千真万确，我和千代姐都听到了。” “啊” 唐泽真琴看向千代，“怎么会？” 千代没有说话，只是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624，均订达到198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06章 再见顾醒 唐泽真琴拄着拐杖，迈着颤巍巍的步伐，来到了位于别墅下层的地窖门口。 在此之前，她穿过了那段幽邃的地下廊道。 廊道里泥土和苔藓混杂的气息，以及幽微的烛光，让她仿佛走入光阴倒转的河流。 她的耳畔回响着顾醒的呼唤声，青春的风时隔多年再次包裹着她，她好似回到了在奈良公寓居住的那段日子。 某一天深夜，可怕的食人魔流窜而来，但唐泽一点都不担心，她知道广川顾醒就在她的身旁。 她正是在这天深夜里爱上顾醒的，那时的她却并不自知。而顾醒，那个时候对她还没有半点感觉呢。 不久之后的某个雪天，某个雪地，在一群流浪猫的注视中，经历了重重考验之后，她和顾醒终于深情相拥。 如果此刻正处于食人魔肆虐的那天晚上，而她又能看到未来发生的曲折爱情，怀抱激动的心情审视此刻的她和他，何尝不是一种只会在怪诞世界中才会存在的浪漫？ 大片的烛光忽然点亮。 唐泽真琴定睛一瞧，四周开阔起来，面前这座地窖的木门可真有些年头了，油漆斑驳的厉害，有些地方木块儿都掉下来了，在地板上洒下被时间腐蚀的碎屑。 走到这里，顾醒的声音停了下来。 唐泽真琴也从不知是过去，更不知是未来的错乱中清醒过来。 她看向自己的身旁，相识大半辈子的老友千代和里美正站在自己的身旁。 她们没有白白相识一场！她们两个也知晓此刻面临的巨大危险，但还是毅然决然跟了过来，这恩情叫她如何消受的了？ “谢谢你们，” 唐泽真琴用尽浑身力气，向里美和千代鞠躬，“但是往后的路，我希望自己走下去。” “这里很不正常，” 千代连忙说道：“你应该能够察觉得到，”她指着地窖，“它很危险。如果你非要走进去，那我们和你一起！” “拜托了，” 唐泽真琴仍然保持鞠躬的姿势，“我不想连累谁，也不想承受如此大的恩情，这是我和顾醒君之间的事情，你们最好能离得远一点，如果做不到，那就拜托在一旁安安静静的观看。” “恩情？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个国家的人把冷漠写在脸上，哪一个愿意轻易接受别人的恩情？可我们三个是何等的交情，还需讨论恩情这种事？” 千代还要劝说什么，却被里美拦住了。 “让她进去吧，”里美凝视着地窖，“我能感觉到，那里面没有什么危险。” 千代：“真的吗？” “没有危险反而更可怕，”里美说道：“那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绝望的气息，仿佛是从地狱底下冒上来的。” “绝望？”千代身子一僵，“那我们更应该阻止唐泽姐啊。” 里美：“顾醒君失踪了二十年，从他失踪的第一天起，唐泽姐过的就像个活死人。如今终于看到了重见顾醒君的希望，你觉得我们能阻止得了她吗？即便阻止了又能如何，她能因此感到幸福？更何况，” 里美说着，瞧向唐泽真琴，“你看她的样子，还能再活多久呢？倘使临死前能看到顾醒君，甚至，能看到再见顾醒君的曙光，她都会幸福的不得了。” 千代听罢，沉默良久，最终，她问道：“那我们……” 里美：“和唐泽姐一起进去。” 地窖那边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开锁声音。 唐泽真琴手里拿着一串色泽斑驳的铜制钥匙，努力往地窖门口的铜锁眼儿里插去。 千代试图走上前帮忙，里美再次阻止了她。 里美示意她只需安静地在一旁等待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开锁声。 唐泽真琴把锁链丢到一旁，用尽浑身力气，将地窖的门推开。 地窖之内，亮起幽幽微光。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幽长通道，通道两侧，有复杂的浮雕，或是精美的壁画，唐泽真琴却本能地忽略了她们。 她的目光像利刃一般划破通道的黑暗，直抵地窖最深处—— 那里的墙壁上，刻着顾醒的浮雕。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628，均订达到197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07章 谜底 “那是顾醒君吗？” 老迈的千代指着最里面的浮雕，“我没有看花眼吧。” “没错，” 因为长期的调查员训练，身体仍然处在良好状态的里美说道：“是顾醒君没错。” “啊” 千代下意识抓住了里美的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没等里美回答，唐泽真琴已经向廊道深处走去。 她拼尽了全力，但走的依旧很慢。 她手里拄着拐杖，狠狠砸向地面，发出噔噔响声，恨不得一瞬间就冲在浮雕跟前。 千代想伸手拉住她，里美却抓紧千代的手，说：“走，我们一起。” 千代：“可是……” 里美：“到了我们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去见红衫和乌鸦大人她们。” 千代：“你说的是，我也想见隆一的。” 她们肯定了对方的眼神，追上唐泽真琴，并肩走在她的两侧。 她们忽略了两旁罕为人见的风景，忽略了那些诡异的浮雕和壁画—— 一半是白森森的枯骨一半年轻貌美的女人； 在雨天撑着油纸伞敲门、身后跟着密密麻麻幽魂的女人； 在茫茫大雪中独自行走、脚踩尸体、穿着和服的女子； 牵着小男孩儿在路灯下行走的少女； 坐在客厅沙发里、四周满是背后长满血丝的女子； 背后长着八条腿、肚子巨大浑圆、置身于一张巨大蜘蛛网中的女子； 长着九条尾巴、带着狐狸面具、被千军万马包围的女子。 唐泽真琴一生都对地窖里的事物充满好奇，却束于自己对母亲许下的绝不迈进地窖的誓言，始终未曾打开其锁。 而此刻，她已将誓言抛在脑后，只想窥破顾醒浮雕出现在此的秘密。 终于，她停下了脚步，眼前的浮雕忽然变的很长，很长，又在顷刻间分成了很多幅独立的浮雕，每一幅都用心雕刻、栩栩如生，仿佛在讲述一个故事。 一幅幅浮雕连在一起，便是一个个故事连结在一起…… 唐泽真琴站在第一幅浮雕前，仔细往下看。 映入眼帘的是穿着灰色大衣、带着圆顶帽的顾醒，一片灰雾中，他孤影前行，向着充满危险的未知迈出坚定的脚步。 灰雾之后，隐隐约约可见一个面容绝美的女子，在雾影朦胧中若隐若现。 她注视着顾醒，像野兽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唐泽真琴向下一幅浮雕走去，灰雾中的女子化身为绝美女郎去勾引顾醒，却被顾醒轻易识破，女子避过他反攻的怪诞规则，从容离去。 再下一幅浮雕，女子化身为享誉全国的大明星，她邀请顾醒参演她的新电影……又化身为楚楚可怜的未亡人，化身为身世凄惨、被债主逼迫的少女…… 唐泽真琴一幅幅往下看去。 顾醒君和灰雾中的女子就这样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彼此争斗，相互出招。 顾醒有时能窥破她的计谋，但时常也会失败。女子羞辱他，折磨他，困住他，威胁他，却从未试图真正杀死他。 数十年之后，他的身体和灵魂同时深陷这场漫长的战役，仿佛失去了自身存在的意义。 或者说，他只剩下唯一的存在的意义，那便是——战胜她。 偶然某一天，他的念头跳出这场无休无止的战役，却惊讶地发现，他竟然爱上了她。 故事进行到这里，唐泽真琴也来到最后一幅浮雕面前—— 浮雕上刻着的是灰雾中女子的真实样貌，此时的她正与顾醒深情相拥。她一只手背在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方盒，一丝黑色雾气正从方盒里面缓缓飘了出来 唐泽真琴遏制快要失控的情绪，颤抖的眼神瞧向女子的脸庞—— 女子一半的脸庞布满了密密麻麻红色眼睛，另一半脸庞活泼而姣美，那正是年轻时圣子的脸。 “不！” 唐泽真琴发出绝望的喊声。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637，均订达到197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08章 重生 “不！” 伴随着一声绝望的怒喊，唐泽真琴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座教堂的大厅，上千人聚集在这里，每个人都盘腿坐在地上，身下画着一副复杂的圆型法阵。 在场的人们全都紧闭着眼睛，有的喃喃自语，有的手舞足蹈，还有人和唐泽真琴一样大吼大叫，一时间嘈杂而纷乱。 唐泽真琴还有些发懵，脑袋里不停地闪烁着那些她和顾醒相知相爱相守的温馨画面。 “恭喜您，” 一名穿着和服的阴阳师弟子站在她的身前，微笑着说道： “再次回到我们的世界。” 唐泽真琴举目四望，“我之前经历的那一切，是在做梦吗？” “您可以当它是梦，或者是幻境，” 阴阳师弟子说道：“我们更喜欢把它称之为前世梦，是将您前世一些刻骨铭心的经历重新展现的梦境。” 唐泽真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在梦里度过了很多年，但好像现实世界没有过多久。” 阴阳师弟子：“准确地说，不过一刻钟而已。” 听闻此言，唐泽真琴仿佛胸口被重槌猛地一撞，前世种种画面，或快乐，或悲伤，或美好，或绝望，混杂在一起，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之中。 “原来，那些事情都是假的……” 她喃喃自语道。 阴阳师弟子：“并非虚幻，只是前世。” 唐泽真琴脑海中浮出顾醒在迷雾中孤影前行的背影，心中悲戚地想道：“前世相爱，许下的种种诺言，今世还能算得了数吗。” 阴阳师弟子：“您还记得前世梦中的画面吗？” 唐泽真琴点了点头。 阴阳师弟子：“您之前始终对广川顾醒怀抱难以磨灭的怨念，此刻依旧如此？” 唐泽真琴诧异抬起头，“我何时对他有过怨念？” “您不知自己有过怨念才是最大的怨念，” 阴阳师弟子说道：“这些念头自您今生初始便一直潜伏于您的思海之下，如丝如缕，绵延万里，其形难见，其色难察，根深蒂固。” 唐泽真琴立在原地，仿佛被无形之手点了一下，整个人转瞬间石化了。 她想：她前世目睹顾醒背叛自己，必然会在心中种下莫大怨念。她曾经不知前尘往事，也便不知这莫大怨念埋在自己心头深处。 片刻之前，她还有所疑惑，想如今既然转世重生，那些恩恩怨怨、纠纠葛葛、分分合合便该随着轮回风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哪里知道那怨念竟如蛆跗骨，随着她的灵魂潜伏下来，如今又到一世。 怨念如种子，且受人世间诸多经历和念头的无形滋养浇灌，竟默默成长起来，先是小草，接着成了幼苗，再往后长出大树，此时又开花结果，终于报还到顾醒头上，使他命中拔头魔女的规则，性命危在旦夕。 前世景象中，他因拔头魔女而背弃了她，今世又因她险被拔头魔女所杀，如此看来，因果循环，报应自有天定，并非人死便能了结，非要真实报了才可。 拔头魔女……拔头魔女…… 唐泽真琴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想到：前世景象中最后一幕，拔头魔女不正是圣子吗？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658，均订达到197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09章 重返现实 “请问，” 阴阳师弟子见唐泽真琴神思出游，不愿耽搁，问道：“我师父让我问问您，您现在依旧对广川顾醒抱有怨念吗。” 唐泽真琴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当真？” “既然是前世之恋，又干今生何事，” 唐泽真琴坚定地摇了摇头， “只就今生而论，广川侦探对我有大恩，我绝没有，也不该心存怨念。更何况，我也晓得，今生才是正道。我有我的今生，顾醒君有顾醒君的今生，何必因前世过往，抱怨今世之人，岂不是徒添烦恼。” 阴阳师弟子连连点头，“虽然您这样说了，但请原谅我还需按照师傅的嘱托，用阵法一测。” 唐泽真琴：“请吧。” “好！” 阴阳师弟子说着，从长袖中掏出一根长长的毛笔，冲着唐泽真琴身下阵法某处轻轻一点，阵法中诸多线圈陡然发光，道道金芒闪烁，齐齐射向唐泽真琴。 一阵光芒大作之后，呼的一下，又突然灭去了。 阴阳师弟子面露欣慰笑容：“您说的没错，那些怨念果然消失了，无影无踪。” 他向门口指了指，“您不用继续待在这里了，请随我离开吧。” 唐泽真琴便站起身，没走几步，她忽然想起圣子的事情，便问阴阳师弟子，“请问，我前世梦中的情景，贺茂真纪大师是否也看到了？” 阴阳师弟子：“自然。” 唐泽真琴道：“那圣子究竟……” 阴阳师弟子道：“师尊说，既已寻到魔源，岂能叫她继续兴风作浪？” …… 此时，教堂三楼某处幽静房间内，贺茂真纪身处一个大型法阵之内，整个房间内金芒大作，电闪雷鸣，气势惊人。 圣子的人像虚影就浮在阵法之上，道道黑色锁链朝她飞涌而去。 贺茂真纪则是一脸肃然，如临大敌。 …… 教堂，二层大厅。 顾醒从幻梦中猛地惊醒，眼前站着一名阴阳师弟子。 对方微笑说道：“恭喜您，因为方才师尊做法，拔头魔女对您的规则锁定已经解除，您可以离开这里了。” 顾醒脑袋里却都是方才唐泽真琴前世梦中的诸多画面。 尤其是最后一幕，令他心惊动魄。 “广川侦探，”阴阳师弟子在他面前摆了摆手，问道：“您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顾醒猛地站起身，环顾四周，“圣子呢？圣子在哪里？” 阴阳师弟子面色一冷：“您找她干什么？” 顾醒二话不说，径直向门外走去。 阴阳师弟子的声音从他身后冰冷传来，“师尊已经确定，圣子就是拔头魔女，广川侦探还要执迷不悟吗？” 顾醒身形稍滞，接着一个箭步冲出了门外。他反而更快了。 …… 教堂，地下监控室。 圣子看着满屏的监控，惊魂未定，脑海里全是唐泽真琴前世梦中地窖内的情景画面。 她忍不住地想：天呐，到底怎么回事。那半张脸都是红色眼睛的女人容貌怎么会和我如此相似？ 这时，她的耳边忽然想起一个女子如真如幻的轻柔声音： “圣子小姐，你还不逃跑吗？他们要来抓你了。”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668，均订达到197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10章 逃跑吧，圣子 “逃？我为什么要逃？等等……” 圣子环顾四周，“你是谁？你在哪里和我说话？” “我嘛，说来话长，” 飘渺的女子声音说道：“以后可以和你慢慢解释。他们要来抓你了，这才是你现在最紧要的事。” “抓我？” 圣子有些发懵，“谁要抓我？为什么要抓我？” “当然是那些阴阳师和调查员，” 飘渺的女子声音接着说道：“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吗？你是拔头魔女，是杀死千百人的怪诞，他们当然要抓你。” “简直开玩笑，” 圣子冷笑道：“我，西井圣子，静安警察署前刑事警察，黎都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调查员，就算是排除掉所有可能的答案，也绝不会把我当成拔头魔女吧？” “是么，” 飘渺的声音低沉下来，“在完整地经历了唐泽真琴的前世梦，并且在最后看到拔头魔女长着和你一模一样的脸，你还是如此认为吗？” 圣子心口一缩，“那个满脸红色眼睛的女人是拔头魔女？” “不然呢，” 飘渺声音带着些戏谑，“每杀掉一个人，她的脸上就会多一只红色眼睛。” “那又怎样，” 圣子冷静片刻，说道： “唐泽真琴的前世梦是什么？没准儿只是她自己的妄想和幻觉，根本没有真实发生过。就算那个女人长着和我很像的脸，就能代表我是拔头魔女吗？连她自己是不是拔头魔女都不一定呢。” “看来你打算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阴阳师和调查员嘛，” 飘渺声音说道：“但是，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这套说法，还是会为了保险起见，将你抓起来了呢。” 圣子：“就算抓起来又怎样？事实就是事实，总会澄清的。” “可如果你真的是拔头魔女呢？” 飘渺声音道：“他们控制了你，拔头魔女也许就永远不会再出现，然后，你会被永远囚禁。或者，干脆被杀死。” 圣子默然，少许说道：“第一，我绝不会是拔头魔女。第二，就算被囚禁了，我也有把握逃出去。第三，就算逃不出去，也会有人来救我。” “你说的是顾醒吧，” 飘渺声音笑道：“可如果他知道你正是那个前世今生都在折磨他的拔头魔女，他还会来营救你？别把一切想象的太美好。” “我不相信顾醒君还能相信谁？” 圣子道：“相信你这个莫名其妙跑出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连现身都不敢的诡异家伙吗？” “我可不是什么诡异家伙，” 飘渺声音说道：“我就是你，是你自己。” 圣子：“哈哈，真是越来越搞笑了。你该不会想说，我其实是个精神分裂病人，你是我的另一半意识吧。” 飘渺声音沉默不语，许久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片刻之后，地下监控室四面墙壁忽然闪过阵阵金光，一阵天翻地覆的晕眩感涌来。 紧接着，一道道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锁链忽地从金光中飞涌而出，仿佛密密麻麻的毒蛇扑向圣子。 本能的，圣子心底涌起一股莫大的恐惧和危机感，仿佛性命只在旦夕之间。 “逃吗？” 圣子耳边，飘渺声音说道：“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我不能死在这里！ 圣子脑袋里一下子冒出这个念头——至少，死之前，她要再见顾醒君一面！ 念头一转，她点了点头，“逃，我要逃，先逃出去！” 话音方落，半空中便出现一只红色眼睛。 圣子看着它，只觉得很是亲切如意，心念只是稍稍转动，整个人就化作一道虚影红光，钻进了红色眼睛之中。 毒蛇般的锁链随即又向红色眼睛攻去，那红眼视若无睹，缓缓闭上眼睛，瞬间消失不见了。 ………… 教堂三层，密闭幽室。 浑身被金光包裹的贺贸真纪转瞬间黯淡下来，满屋金光也失去神彩化作数百张符箓散落一地。 “可惜，可惜！” 贺冒真纪长叹一声，“叫她这般逃去，日后恐怕要麻烦了。”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678，均订达到197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11章 魔女圣子 “咣！” 片刻之后，顾醒一脚踹开地下室的门，环视四周，只看见满地撒着凌乱的符箓。 “贺贸真纪……” 他嘴里喃着这个名字，当即转身，向三楼贺贸真纪的房间冲去。 …… 顾醒来到三楼的时候，贺贸真纪的房间早就打开了。 房间里面，符箓碎屑满屋子飘荡，衣衫颇有些不整的贺贸真纪盘腿坐在屋子中央，面对着顾醒，眼神之中大有深意。 她轻声说道：“广川侦探可是来向我兴师问罪的？” “我只是想问一问，” 顾醒缓步走入房间，目光扫过一圈，没有什么收获，便说：“圣子小姐去哪里了？” 贺贸真纪笑道：“请问，广川侦探是以昔日同仁的身份提问，还是以前世恋人宿敌的身份相问？” 顾醒沉心作答：“西井圣子是我的好朋友。” “是吗，” 贺贸真纪冷声道：“日后可就未必了。” “怎么说？” “她从前的确是你的朋友，” 贺贸真纪沉声道：“可她亦是拔头魔女的转世真身。之前，她认知海中的魔性尚未唤醒也就罢了。如今，经此一事，她重拾前世记忆，魔身魔心合二为一，你的好朋友永远回不来了。” “实在荒诞无稽，” 顾醒说道：“拔头魔女是只凭规则行事杀人的怪诞，圣子是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有联系？” “掌握规则力量的未必一定是怪诞，” 贺茂真纪看着顾醒， “譬如您，您是怪诞吗，但谁敢说您没有掌握怪诞力量？规则的力量可以被人类掌握，掌握在好人手中，可用以降服怪诞，便是好的。掌握在坏人手中，用以杀人造孽，便是魔、是鬼，是无序怪诞。” 顾醒心想：讲这些诡辩的道理，我不是贺茂真纪的对手，现在也不是跟她辩论的时候。 便说道：“我只想问问你，西井圣子小姐现在到底在哪里？” “唉，我本可以制服她，” 贺茂真纪一声长叹， “若是刚才能制服了她，便能将那魔念扼杀于摇篮之中，只可惜动手晚了一步，叫她自红眼中逃去，气息缥缈无踪，从此再难锁定。往后，恐怕只会越难对付了。广川侦探，” 她看着顾醒，“阁下前世种种经历，恐怕要再次上演的。” 顾醒懒得和她辩驳这些，只看她神色落寞，惋惜之情不似虚言，便猜圣子大概真地离开这里了。 她会去哪里呢？ 很长一段时间里，圣子都住在顾醒家中，或者，作为怪诞联盟的联络人，住在娜娅事务所的办公大楼里。 顾醒这么想着，便躲到无人处，驱动灯笼鱼的瞬移规则，转瞬间走遍圣子可能去的几处地方，涉谷公寓，娜娅事务所，黎都警察本部的办公室，银谷温泉小镇，甚至连千代家也去过了，却都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广川侦探，” 再次回到教堂的时候，贺茂真纪主动找到了他， “我知道您对规则有着很强的掌控力，您的规则也很厉害。但请听我一劝—— 一切属于怪诞的规则力量都是被刻入诅咒的，您使用规则，诅咒的力量便会渗入您的身体，您使用的越多，诅咒侵入身体便越多，当某一天，它超过了阈值，您的自我意识将不复存在，便会成为真正的怪诞。” 顾醒那时候还年轻，总以为自己是上天眷顾的异类，并不知道他其实和普通的旁人没什么区别，便把贺茂真纪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在他冥思苦想圣子究竟去了哪里的时候，贺茂真纪再次说道：“我知道您不信任我，也不相信我说的话。但很快，我便可以向你证明我所言皆是事实。” “是么。”顾醒回道。 “半个小时之后，就是拔头魔女规则降临之时，” 贺茂真纪郑重道：“现在，大殿之中还有数人未曾征得其所辜负之人原谅，便还被拔头魔女规则锁定着。待魔女现世之时，你便可看看她的人、她的脸、她的气息，是否就是西井圣子！” 顾醒略作思量，问道：“这些人该不是你有意没有解除怨念，留给我观察的吧？” 贺茂真纪道：“因果循环，报应是真。这些人造孽太深，应是难逃此结，与你我皆无干系。你便等着再次见到圣子小姐吧。”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692，均订达到1973，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12章 来吧，魔女！ 教堂二层大厅外廊。 阴天，光照暗沉，从玻璃上照进来就更暗了，走廊显得很幽静。 窗台上的收音机播放着广播剧《古畑任三郎》，低沉的男声伴随着离奇的杀人案，成功营造了诡异的气氛。 此时，广播剧正播到第二部第四集，木村拓哉客串的那场戏。 窗户边，春日正抱着作家刚刚登上东都新书榜的新作《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静静阅读。 “咔嚓——” 活者关掉收音机，走到春日身旁，抬头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 “看到哪里了？” “夜影变成男人之后，向答案表白那一段。” “哈哈，” 活者忍不住笑道：“你这话说的，意思是默认shadow就是夜影了吗。” “夜影就是shadow，” 春日面无表情，“这件事不是已经在全本子调查员界公认的事实了吗。” 事实上，自从《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火遍东都之后，全东都的读者都在猜测作家的灵感来源于何处，男女主人公answer和shadow的原型分别是谁—— 在接受某个杂志社专访的时候，作家亲口承认了原型的存在，这对夜影简直是致命一击。 “连你都这样想，”活者无奈摇头，“怪不得夜影大发脾气，据说她一度想连夜杀到东都，结果了作者。” “不是据说，是真的要来，” 春日道：“要不是考虑到作家的妻子是绿友利惠，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去给他扫墓了。” “这个软饭男，真是笑死人了，” 活者余光瞄向春日，“我说，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春日翻了一页书，“拔头魔女？贺茂真纪不是说，拔头魔女就是圣子吗。说实话，一想到那么可怕的拔头魔女其实就是圣子助理，我心情不由地放松很多。” “开什么玩笑，现实世界的杀人案，往往熟人作案才可怕。” 活者说道：“下次见面的时候，圣子可不会手软。” 春日：“圣子究竟是不是拔头魔女还未曾可知呢。” 活者：“不管怎么说，她逃掉了，逃得还如此诡异，这一点就不好说了。” 春日听了，没再回话，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刚才说的是作家，” 活者见春日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把话题拉了回来，“我是说作家，你不担心作家吗？” 按照事前制定的计划，作家在另一个教堂里布置了陷阱，准备伏击创世组的成员。 “她有绿友利惠，”春日说道：“不会吃亏的。” “倒也是。”活者严重同意。 两人对话之后，没过几分钟，身穿灰色大衣、满身是血的作家就从步梯楼道走进了二层外廊。 “喂，你这个家伙，” 活者吃了一惊，连忙迎了上去，“走的时候不是满怀信心说轻而易举就可以干掉那个家伙吗，怎么搞成这幅鬼样子？” “紧张什么，” 作家嘴里叼着一根烟头，一缕轻烟缓缓飘动，“这些都是那个代号叫【满天星】的家伙的血。” “哦，” 活者松了一口气，“满天星呢？该不会被你杀了吧？我们要他还有用。” “我把那家伙搞晕了。他杀了我的助理和司机，” 作家咬了咬烟头，“我可不会让他轻易死掉——起码得折磨个一年半载。” “真是一点伤都没有，” 活者上下打量着作家， “你这个吃软饭的家伙，运气还真是不一般的好。” “怎么，”作家递给他一根烟，“很羡慕吗。” “妈的，” 活者忽然掐住作家的脖子，义愤填膺，“当年要是我抢先一步上去亲绿友利惠小姐，现在吃软饭的人就是我了！” “你，你这个家伙真用劲儿啊，” 作家真的感觉要被掐死了，“白痴，谁敢和你谈恋爱，鬼晓得哪一天你就被某个平行时空的活者替换了，自己给自己戴一顶绿帽子吗？” “你说得对……” 活者手上松了松劲儿，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神色游离起来。 作家连忙劝抚，“没关系，我想，你还可搞点业余爱好嘛，找小姐总不会在乎被绿吧。” “你去死吧！”活者再次激发了斗志。 “你们两个，” 一旁的春日忽然合起了书，看了看手表，“该准备准备了，拔头魔女的规则很快就会降临。” “呃……” 春日抬起头，再次看向作家和活者的时候，两人已然分开。他们各自整理了一番衣物，充满斗志地看向二楼大厅， “来吧，魔女！” 第413章 杀夜 拔头魔女降临日后的第二天下午。 唐泽真琴带着经纪人高梨树里，乘车前往东都医院探望谷川熏。 拔头魔女降临之前，谷川熏触发了测试法阵，被贺茂真纪误认为是拔头魔女的真身而被装进了第38号收容物【玻璃棺】，随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如今，更大的嫌疑人出现了，谷川熏也被贺茂真纪放了出来，但昏迷棺带来的副作用还在，谷川熏才会被送到东都医院暂时疗养。 据说，这位当红女明星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情绪相当不稳定，一直要和东警厅讨个说法。 不过依照唐泽真琴对谷川熏的了解，这位其实并没有真的很生气。谷川熏更大的可能性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从东京厅那里讹到什么好处才对。 比如，日后谷川熏遇到危险状况的时候，东京厅须安排一名调查员保护之类。 汽车稳步行驶中。 “所以，” 后排座椅上，高梨树里紧张地盯着唐泽真琴，“昨天晚上出现的拔头魔女真的是圣子？” “我也不清楚，” 唐泽真琴摇了摇头，“但是拔头魔女的脸……她长着和圣子一模一样的脸。” “您亲眼看见了？”高梨树里惊讶地问道：“您不是说自己当时是从一层大厅走出去吗？” “可我没有离开教堂啊，” 唐泽真琴说道：“昨天晚上，所有待在教堂里的人都看到拔头魔女现身了—— 当然，我们这些不在杀人现场的，看到的大多应该是脑海里的幻象。但即便是幻象，也足够清晰了，仿佛真人就在眼前一般。” “杀人现场！” 高梨树里脸色一白，“也就是说，拔头魔女真的杀人了？” “我私下和春日问过，” 唐泽真琴的脸色也很凝重， “她说昨晚，教堂里有七十三个人被拔头魔女杀死了……他们都没有获得被辜负者的原谅，想来，这些人的怨念实在太重了。”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 “准确地说，是拔掉脑袋。我虽然不在现场，但是当时的场面很恐怖，我只在心里稍微想了一下，就觉得浑身发软。拔头魔女动手之后不久，血腥气就从二楼大厅涌出来了，所有人都开始作呕，很难描述那种感觉……” “这也太恐怖了” 高梨树里道：“好在，只有七十三个。这说明贺茂真纪大师的阵法还是管用，要不然得有一千个无辜的人被拔掉脑袋，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可是，昨晚真的有一千个人被拔掉脑袋了，” 说到这里，唐泽真琴的脸色也渐渐发白， “只不过其余的人不在教堂里——是生活在教堂附近的人。春日她们连夜做了调查，这些在教堂之外被杀死的人，也都有辜负过别人的经历。” “还好我从来没有辜负过别人！” 高梨树里忍不住说道：“可是，万一前世辜负过别人呢？前世的事情谁能说得准，拿上一辈子犯过的错来惩罚这一世，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顾醒君的情况只是个例，” 唐泽真琴道：“除了顾醒君，现在还没发现第二个因为前世辜负了旁人而被拔头魔女锁定的案例。” “好吧，” 高梨树里点了点头，“那就说说你和顾醒君的事情吧。” “我和顾醒君？” “你不是和我讲过你们的前世梦吗。” “昨天晚上回去之后，我可是一五一十都告诉你了。” “可是，” 高梨树里道：“我真正想知道的是，和顾醒君共同走过了一生一世的你，现在对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说着，高梨树里眨了眨眼睛。 “没有。” 唐泽真琴看着窗外，面无表情，斩钉截铁地说道。 …… 二十分钟后，东都医院。 唐泽真琴推开病房门，谷川熏手里正抱着一盒猪排饭狼吞虎咽。 听到房门传来的响声，谷川熏猛地抬起头，见来人是唐泽真琴，立刻放下了餐盒，扑进了唐泽真琴怀中。 “天呐，” 谷川熏说道：“他们说我是拔头魔女！这也太可笑了，我连虫子的脑袋都没有拔过……该死，昏迷的时候肚子还在工作吗，我真是要饿坏了……” “好了，” 唐泽真琴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717，均订达到196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14章 决斗！ 几日后，黎都市。 活者、作家、春日三人走下飞机。 很明显，作家乔装打扮了一番，花衬衫，牛仔裤，爆炸头，此刻看起来像一个不入流的混子。 他故作无所谓地瞄着四周，但眼神透着十足的警惕。时不时地大惊小怪，往活者身后躲一下。 “我说，” 活者说道：“你这个死扑街，要是这么害怕，干脆就别跟着来。” “赤裸裸的嫉妒，我的书已经在东都畅销15天，简直是文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作家压低了声音，“拜托，我冒着被夜影杀死的危险，陪你们来到黎都，你竟然如此冷嘲热讽。” “我们可没求你，”活者道：“是你自己非要来。” 作家：“你！” “谁让您非要把《阴阳怪谈》的女主角写成夜影的，”春日忍不住笑道：“随便用个什么千代、绿子、直子的名字不就好了。” “我也不想，” 作家捂着额头，“但不用夜影的话，我完全没有代入感，没有代入感怎么能写出畅销书？等等……天呐，连春日你都觉得这是我的错！” 春日笑着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此时，他们已走到离站大厅门口，不远处站着很多接站的人。 出于种种原因，他们这次来黎都并没有惊动当地的同仁，所以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接机。他们径直大厅外走去。 “抱歉，打扰了，” 一男一女忽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女子亮出了证件：“请三位跟我们来一下。” 活者看了看对方的证件，上面写着智子的代号，身份是黎都警察本部怪谈调查课调查员。 活者又看向了男子，男子也亮出证件，代号农夫。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作家的表情流里流气，“调查员是什么鬼，根本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事吗？我们很忙的。”他一副要走的样子。 “作家先生，” 智子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您的畅销书我家里也有一本，可以要一个亲笔签名吗。” “当然，” 作家下意识从怀里掏了掏，随即他反应过来， “你在说什么，难道没看出来我是一个很有态度的rapper吗？” 一旁的活者立刻捂住了作家的嘴，“别丢人了。” “唔……”作家还想说什么，却被捂得死死的。 活者则看向智子，“说吧。” “开门见山，” 智子道：“我知道你们来黎都专程拜访广川侦探——不好意思，广川侦探是黎都怪诞调查课的内定人选，如果你们非要挖墙脚……” 她说着，抬起右手，手心浮起了智子粒，“抱歉，我是带着命令来的。” 东都以外的州府道县大概是被东警厅挖人挖出了过敏症。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东警厅。作为全本子怪谈事件最频繁、最密集的城市，东都实在太需要有能力的调查员了。 “哇哦，” 作家挣脱了束缚，“还真是了不起，住在黎都就像奴隶一样被打了烙印吗？” 智子抬起了手，智子粒微微闪光。 “等一等，” 活者挡在了作家和智子中间，看着智子，“没必要这么紧张，我们来找广川侦探只有一个目的——” 智子：“拔头魔女？” 活者：“对，我们想请他帮忙，对付拔头魔女，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是吗，” 智子笑道：“与广川侦探合作，在战斗中结下深厚的友谊，然后顺理成章的，广川侦探加入东警厅怪诞调查部。” “喂！” 作家往前凑了凑， “你要是这样说可就很没意思了……在那些疑心很重的娘们眼中，自己的老公和别的女人擦肩而过都是出轨！” “我其实很通情达理的，甚至，我可以帮忙，” 智子轻抚智子粒，“比如说，我可以帮你们向广川侦探转达这次来意。” “你大概不清楚，” 活者脸色沉了下来，“我身旁的这位作家，他的妻子可是大名鼎鼎的绿友利惠。” “传说中的软饭王，” 智子看着作家的眼神里满是佩服，“据说和路飞是一个等级的大魔王，我们黎都的调查员们都羡慕的要死呢。” “混蛋，” 作家差点冲上去，“你们这帮没大没小的，智子是吧，我认识你，你师傅乌鸦去哪里了？我当上调查员的时候，你师傅还没从怪谈培训课结业呢，你这个嘴上没长毛的家伙！见面的时候不知道叫一声前辈吗？” 智子：“干我们这行，自大一点的前辈都变成怪谈了。” 作家：“你！” 智子：“怎么？” “她在侮辱一位伟大的作家，”作家看向活者，“这个世界上没有哪条规矩说我们不能和女人决斗吧？” “我查过这个，”活者：“男人和女人决斗的话，你得站在坑里。她可以自由移动身体，你只能在坑里活动。对了，她还可以使用投石机。” “什么鬼……” “好啊，”智子说道：“决斗，我不用你站在深坑里。输得的时候，别哭着喊老婆就好。” 作家：“活者！” 活者：“怎么。” 作家：“挖坑吧，给我挖一个又大又深的！” 活者：“很好，我先网购一架投石机。” 智子：“……” “等等，和你们一起过来的春日调查员呢，” 这时，一直看戏的农夫忽然开口问道：“她去哪里了？” 作家和活者举目四望，四周是人群，全是陌生的面孔。 作家：“她去买投石机了？” “别演戏了！农夫，你盯着他俩，” 智子迅速朝着出口的方向跑去，“我去找春日，她肯定是一个人溜走去找顾醒了！” …… 几个小时后。 涉谷公寓附近某座咖啡馆，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 一身白领装扮的春日走出咖啡馆，钻进商务车。 她看向后排，作家和活者立刻凑了上来，“怎么样？” “广川侦探同意与我们合作，对付拔头魔女，” 春日叹了口气，“但非常坚决地拒绝了加入东警厅的邀请。多少钱，多高的警衔，多大的权力都不行——就算这次我们救了他的命，也没得商量。”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727，均订达到196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15章 恶毒女人 “说说吧，” 商务车内，作家试图点燃一根烟，但想起春日最讨厌烟味，又讪讪收了回去，“顾醒那个家伙是怎么被你说服同意对付拔头魔女的？” “我都没开口，” 春日感慨道：“广川侦探看穿了我的来意，很痛快地答应和我们一起对付拔头魔女。他还说，这次拔头魔女事件，东警厅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记在心里了。” 作家：“算他有良心，关于拔头魔女，他有什么计划？” “没有，” 春日道：“他说，他会和我们分头寻找线索，有情况及时分享，必要的时候联手作战。需要说明的是，我可以很明确地感觉到，他和我们的观点不大一致。” 活者：“是关于圣子的？” “对，” 春日道：“广川侦探认为圣子并非拔头魔女，她只是被对方绑架或者胁迫了。事实上，在离开东都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广川侦探一直在寻找圣子——似乎他对圣子颇有感情。” “拔头魔女绑架一个普通女人？” 作家摇了摇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广川侦探会如此天真。这么一想，我觉得和他合作这件事也要慎重考虑了——小心拖我们后腿。” 春日：“真的？那我回去告诉他，合作取消。” 作家“……” “我比较好奇顾醒对唐泽真琴的态度，” 活者插了进来，“据说，教堂的前世梦之后，广川侦探再也没有和唐泽真琴联系过，这么说来，他完全没有受到前世梦的影响？” “是啊，” 作家也说道：“他和唐泽真琴不是在前世梦中结婚了吗？贺茂真纪说过，前世梦和真实的人生也没什么区别。这么一来，顾醒和唐泽真琴也差不多和真实结婚没什么区别。我的意思是说—— 唐泽真琴未婚，顾醒似乎也没有女朋友，完全可以凑成一对嘛。” 春日：“反正，和广川侦探对话这段时间里，我没看出他对唐泽真琴有什么想法。至于前世梦，说是前世，但贺茂真纪不是说类似于某个平行世界吗？广川侦探大概只把前世梦当做人生体验游戏。” “唐泽真琴可是国民女神啊……”作家啧啧道：“顾醒这家伙真的没想过一亲芳泽吗？” 活者：“要不然你上？” “开什么玩笑，”作家道：“我老婆可是绿友利惠，我可不想因为出轨国民女星被流放到哪个地狱等级的平行世界。” “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活者道：“圣子的男朋友不是怪诞联盟的导演吗？圣子出了这档子事，导演不会暴走吧？” 作家：“我个人认为不会——导演是怪诞，圣子变成了怪诞，她俩的默契度只会更高。” 春日：“问题是导演最起码算是混乱善良，圣子有可能完全滑向邪恶阵营了。也就是说，导演有可能和圣子决裂，也有可能和圣子一起滑向邪恶。” 活者：“也有可能继续保持现状。” 春日：“黎都调查课和怪诞联盟的合作怎么办？蛙人在找红衫，圣子也失踪了。” 活者：“要我说，导演不来找麻烦就值得烧高香了。” “管它呢，” 作家道：“这些麻烦事留给黎都那帮爱管闲事的调查员去头疼，我们现在可以回东都了吧——趁夜影还不知道我来了。” “出发，“春日对司机道：“去机场！” 汽车启动，春日又问作家：“对了，你们是怎么摆脱农夫和智子监视的？” “还用问吗？” 作家靠向椅背，翘起了二郎腿，“我可是绿友利惠的男人。” …… 附近一座高层公寓顶楼上，智子用望远镜目送商务车离开。 “这么说来，” 农夫站在她的身旁，“你故意跟丢的？” “是啊，” 智子拿着望远镜继续观察， “他们非要去见顾醒，我们也不可能真的拦住——只需让他们知道黎都怪诞调查课绝不会袖手旁观就好了。再者说，我们都知道，顾醒绝不会加入任何官方的怪诞调查机构。” 农夫看向道路远方的商务车：“就这样放他们走？” “当然，” 智子放下望远镜，转身向天台的楼梯走去，“不过，我把作家来到黎都的消息偷偷告诉了夜影——她一定非常乐意能在黎都见到老朋友。” “我背后发寒，” 农夫哆嗦了一下，也走向楼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741，均订达到196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16章 再见里美 白天，涉谷公寓外，临楼街道。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一个身着干练黑色西装、相貌精致清爽的女人从车里走了出来，回头对司机说道：“麻烦您稍等一下，我不会耽搁太久。” 司机笑道：“您总是这么客气——放心去吧，像我们这种人，一身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等待，习惯得很。” 女人笑了笑，关上车门，走入街旁的涉谷公寓，进入电梯。 不久，她来到一户房门前，按响门铃。 “叮咚～” 少许，房门打开，男人站在门口，看着女人，脸上划过一丝诧异，“你是……田中里美？” “您还记得我，” 里美笑道：“是我，广川先生，好久不见啦。” 在男人开门的第一瞬间，里美就看向了对方的眼睛，并且敏锐地捕捉到了男人眼中很隐晦的一丝哀伤。 “这，”广川顾醒笑了笑，“有段时间，我倒是没少见你。” “我调入怪诞调查课有段时间了，之前一直在培训课学习，” 里美看着顾醒，“难道您一直有关注我？” 顾醒：“说来话长，情形也有点复杂。” “哦，” 里美看了看门内，“可以进里面详谈吗。” “是我失礼了。” 顾醒让开通道，用手向屋里比划了一下，“你想喝点什么？” “谢谢，” 里美走了进来，换上拖鞋，“有咖啡吗。” “当然。” “不加糖，不加奶精，谢谢～” 顾醒似乎想到了什么，颇有些意味地笑了笑。 里美：“您……” “没什么，”顾醒向厨房走去，“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顾醒进了厨房。 里美在客厅里打量，她启动了自己一向敏锐的嗅觉—— 虽然房间里已没有任何女人的物品或气息，但她罕为人知的第六感告诉她，肯定有一个女人曾经长期生活在这里，并和顾醒保持了极其亲密的关系。 甚至，他和她同床共枕。 她停下了对客厅的探查，将注意力转向厨房，顾醒正在捣鼓咖啡。 这次来拜访顾醒，里美已思量很久—— 高利贷业务员吉野跳轨后不久，奶奶的幽魂就从里美家消失了。 里美为此大感伤心，也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寻找奶奶的幽魂，却一直无所收获。 她曾安慰自己，或许奶奶的幽魂已踏入无忧的天堂，或者重新轮回转世，总归比长久的逗留人世间、被爱惜孙女的执念所困要好。 可她又冥冥中感觉到，奶奶的幽魂仍在这个世间的某个角落游荡着，只是方位很模糊、波动很微弱，但只要她耐心寻找，总有一天能与她再次重逢。 等到里美加入怪诞培训课，整日接收高强度的训练之后，她越来越能捕捉到奶奶的幽魂在这个世界上散发的波动。 于是她更加卖力地训练、学习，终于有一天，她锁定了波动的来源—— 涉谷公寓的某个房间。 后来，她动用调查员实习助理的特权，查到了房屋的租客，正是之前在吉野事件中帮助过自己的那名警官——广川顾醒。 还有更离谱的，大约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里美从怪诞调查课的资料里找到了奶奶的档案，这才知晓奶奶已异化成怪诞，甚至加入怪诞联盟的事情。 里美曾联系圣子，试图通过对方找到奶奶，但那段时间，圣子刚好去了东都。 里美本打算等对方回到黎都再想办法，可圣子竟然……失踪了。 …… “咖啡好了！” 这时，顾醒端着咖啡杯走了过来。 里美收敛心神，露出久违的微笑。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755，均订达到196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17章 您愿意接受我的委托吗 “我之前有听说，” 顾醒把咖啡递在里美身前， “你高中毕业后就加入了怪诞培训课，培训结束之后，又跟了寡妇调查员—— 当初的愿望都实现了吧。” 里美立刻想到了几年前，奶奶刚去世不久的时候。 或者说，黎都上空黑洞刚出现那时，她整天被吉野追债，窘迫得无以为继，企图从黑洞中获取超凡的力量。 如今，经历了怪诞培训课的残酷训练，她才晓得任何把希望寄托于旁人，或者天降奇缘的念头都只是空中楼阁，最靠得住的还是自己的坚韧和执着。 “还差的远呢，” 里美笑道：“我只是小小的实习助理。您从谁那里听说我的事情？” 顾醒沉默片刻，回道：“是西井圣子小姐告诉我的。” “原来是圣子前辈，” 里美点了点头，直视顾醒， “那年和您分别之后，房东告诉我，有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好心人替我交了半年房租。之后，他又偷偷替我交了几次房租，直到我在警察本部就业之后才停了下来—— 我想说的是，如果不是他的资助，我根本没有机会被怪诞培训课录取。我一直很想找到他，当面表达感激。可惜，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顾醒：“既然匿名相助，他大概有自己的苦衷。如果他想见你，迟早会来找你。” “说得也是，”里美笑道：“那我就耐心等待吧，等他愿意见我的那一天。” “我记得，” 顾醒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你当年就听过怪诞和调查员，那时我还对此一无所知呢——你一直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晓的。” “学校里发生过怪诞事件，” 里美也拿起杯子，透过黑乎乎的咖啡看向杯底， “我恰好是亲历者，差点死在怪诞事件里。事件结束之后，他们消除了每个人的记忆，也试图消除我的……但很奇怪，我依旧保留了那件事的全部记忆。” “所以你是漏网之鱼？” “不如说是幸运儿。” “为什么当年要对我保密呢。” “我那时还小嘛，”里美说道：“总以为这是了不得的大事，而且也担心万一这件事流传出去，他们又来消除我的记忆。” “哦，连我也不能放心。” “哈哈，你那时在我眼中还是一个将女孩子扑倒在地的恶劣警察大叔。” “喂，我比你大不了几岁……真心话。”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 彼时的记忆涌上心头，但人却不同了。 “你呢，” 里美问道：“你是怎么变成私家侦探的？虽然您从没有说过，但那时我总感觉您很喜欢警察这个职业。我听人们讲过您的故事，但总觉得不够真实，像小时候大人讲的传说一般……我想听您亲自讲。” “你当真想听？很长的。” “恰好我今天时间很多哦。” 顾醒讲了很长很长的故事，里美认真地听，没有落下一句话。 两个人足足用了十几杯咖啡才把故事讲完。 临别的时候，里美问顾醒：“其实，我这次过来，还想问您一件事。” “请讲。” “您还记得我奶奶吗。” “当然。” “我那时候和您说过，”里美道：“吉野死的那天晚上，奶奶的鬼魂又回到了我家里，之后陪我住了很久。但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见了，我一直在找她。” “你想问我有没有她的消息。” “您该不会不相信鬼魂这种事吧。” “既然怪诞这种离谱的怪物都会存在，鬼魂也就不稀奇了。” “我的奶奶……” “抱歉。”顾醒面无表情，余光瞄向客厅的角落，那里空无一物。 “那么，” 里美接着问道，“您是私家侦探，是否能接寻找失踪鬼魂的委托呢？”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768，均订达到1966，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18章 您究竟藏着多少秘密呢？ “顾氏怪谈侦探事物所，” 顾醒无奈笑了笑，“顾名思义，只接受关于怪谈事件的委托啊。” “您怎么知道，” 里美说道： “奶奶的失踪与怪谈无关？事实上，进入怪诞培训课之后，我查阅过很多资料，有非常确凿的证据表明—— 奶奶死后异化为怪谈，专门惩罚高利贷业务员，那时由乌鸦大人负责调查此案，据说……” 里美目光灼灼看着顾醒，“而且，资料上显示，您也参与过其中一起——奈良公寓地下室，碎木机藤野杀人事件。” “没错。”顾醒说道。 “您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个消息？” 顾醒沉默少许，说道：“你希望见到奶奶，哪怕她变成怪谈？” “没错，”里美放下咖啡杯，“哪怕她变成怪谈。” “你知道奶奶的规则吧，” 顾醒也放下杯子，“可以去找那些逼死接待人的高利贷业务员。” “黎都的高利贷产业遭受了毁灭性打击，” 里美说道：“警方为了避免奶奶的规则向无序混乱升级，同步在全国开展了高利贷行业整顿工作，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生过高利贷业务员逼死接贷人的事故。” “这个消息我倒是不大清楚。” “解决不了问题，”里美笑道：“就解决制造问题的行业，这不就是我们惯常使用的手段嘛。” “你听说过怪诞联盟吗？”顾醒又说道。 “他们说奶奶加入了怪诞联盟，” 里美道：“甚至还有人说奶奶是怪诞联盟的首领。这种说法并不可靠——因为至今没有真实的摄影资料留存。 我也曾想过通过圣子小姐联系怪诞联盟，或者直接联系奶奶，但你知道的，圣子小姐失踪了…… 现在，业内传说，因为圣子的失踪，导演和整个怪诞联盟不再和外界联系。黎都，或者说，全国都没有人能联系到它们。” “好吧，委托可以接受，” 顾醒沉思良久，说道：“但我不能保证找到奶奶的踪迹。另外，也请你从怪诞调查系统内部关注怪诞联盟的动向——搞不好，你们会比我更早得到消息。” “谢谢！” 里美起身向顾醒鞠躬，“谢谢您还是像几年前初见时那样。” “初见时那样？” “对，就是那样，”里美道：“委托费用我会尽快打到您的账户里。” “先交押金就可以，其他的完成委托再说。” “明白。” 从顾醒家走出来的时候，顾醒起身相送，里美停在门口，问他： “我听说，您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圣子小姐的踪迹？” “没错。” “想来，你们关系很不错？” “我们在奈良公寓地下室和怪诞轮回者那里同生共死过。” “据说，圣子小姐被怀疑是拔头魔女的真身？” “那是没有根据的胡乱猜测——” 顾醒的语调异常冷静， “只能证明阴阳师和东都调查员的武断和不负责任。” 里美再次察觉到，广川侦探那双秋水般的眼睛闪过一瞬动人心魄的悲伤暗芒。 “我不大清楚内情，” 里美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但全国的调查员都清楚，圣子小姐是无面导演的女朋友。” 顾醒默声不语。 “我说这些的意思是，” 里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您找寻圣子小姐的时候，尽可能别激怒导演为好，他现在应该处于失控状态。” 她说完，察觉到顾醒的嘴角抽了抽，但最终点了点头。 “调查员是个危险的职业，” 这是顾醒的临别赠言，“我认识的那些老朋友只剩蛙人和冬落健在——我的意思是，尽早转行为好。” …… 从涉谷公寓走出来的时候，蓝天白云，阳光正好。 里美走到马路边，司机把车开了过来。 她回头看向顾醒家的阳台，面带微笑。 这次拜访收获巨大，不仅是奶奶，也不仅是顾醒家里几乎消失殆尽的女子气息—— 她还感受到了另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波动，仿佛跨越时空的束缚，向她摇摇挥手。 “顾醒君啊，您和怪诞联盟是什么关系？奶奶的气息为何会在您家里？” 钻进车门之后，汽车启动，她脑袋里还在想着， “您究竟藏着多少秘密呢？”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785，均订达到196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19章 顾醒君，久违了 涉谷公寓。 站在窗台前，顾醒目送里美的汽车离去。 与里美的再次重逢，顾醒并不觉得十分意外。 当年的小女孩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内心世界也成长巨大。 顾醒非常明显地感觉到，里美对自己产生了旺盛的好奇心，但又能在言谈举止间保持足够的克制和冷静，使得他潜意识里不至于产生一星半点的反感。 至于奶奶……怪诞联盟总会和外界联系的。 圣子失踪之后，顾醒立刻组织怪诞联盟开展了一次集体搜寻。 他们分头行动，找遍了涉谷公寓、黎都警察本部，娜娅事务所办公大楼，奈良公寓地下室，圣子父母家中，银谷温泉小镇，千代家……所有圣子可能出现的地方，他们全部地毯式搜索了至少十遍。 阳介每天应付差事般完成3次硬币任务之后，就开动直升飞机，在黎都和东都上空来回盘旋，他圆溜溜的大眼睛，像鹰眼一般犀利，追寻圣子的影子。 这一次，藤野不再成为他唯一的飞行乘客—— 刚刚恢复正常身体不久的藤野被樱子再次分裂成了三个，兵分三路，在圣子经常出现的地方来回巡查。 这是一场漫长的任务，为了中途不至于太过寂寞，爱看书的藤野从怪诞书架一次性借了好几本随身携带。 樱子把她手底下其他裂体人也派了出来，这可吓坏了黎都警方，附近的居民也因此吓晕了好几个，顾醒不得不给他们套上大号玩偶服，假扮可爱的动画人物。 喜多英二郎开着顾醒新买的拉风跑车在黎都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狂飙，所过之处，每一个人影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阳介完美继承了他的基因。 但这实在太烧油了，连娜娅这样的富婆为他报销油费的时候都感到肉疼。 吉田卫将《午夜呓语》每天的开场白换成了圣子的寻人启事，他在这个国家为数不多的几个忠实怪谈听众纷纷写信抗议。 安井晴香正在把圣子画进最新一期的《怪诞联盟》漫画里，顺带把寻人启事也放了进去，只是因为剧情有些生硬一直没能通过她本人的严格审核。 奶奶、熊田信彦、早惠，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这对地狱夫妻纷纷献计献力，但圣子依旧杳无音讯。 直到如今，只剩最后一处值得找寻之所，那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唐泽真琴别墅的地窖里。 拔头魔女正是从那里走向人世间的。 如今，地窖已被顾醒用东警厅的【二维照相机】移到了娜娅地狱的冰原之上。 顾醒打算潜入地窖之中，一探究竟。 前世梦的大结局固然在提醒他此行危险之极，但为了找到圣子，他必须义无反顾。 里美便是在他临行之前找上门的。 送走里美之后，顾醒便准备向寒冰荒原进发，但一张纸条从储藏室的洞口悄悄递了出来—— 【你真打算去地窖？】 这字迹熟悉又陌生，清秀极了。 “不对，”顾醒喃喃道：“你……” 【顾醒君】 【久违了】 那字如此写到。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796，均订达到196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20章 洞一回来了 顾醒犹豫片刻，心头竟有些打鼓，“你是……” 纸条上出现了新的字迹，【听说，你给我起名洞一？】 “你回来了？” 【洞一这名字我很不喜欢，你改一下】 顾醒愣了一下，旋即问道： “你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他……” 【你想问你的敌人？】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你那时候不是说，你的消失与他在暗中察觉到我有关，那是极其危险的讯号……” 【不清楚，我现在感应不到他，也感应不到太可怕的危险】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或者说，你为什么能回来呢？” 【不清楚】 【或者说，感觉时间到了，我就回来了嘛】 “……” 【不欢迎？】 “还行——其实，这段时间，我和洞二相处也蛮好的。她没你那么话多。” 【……】 “洞二呢？” 【我们这些洞中神，每次只能有一个和你联络，我回来了，她当然就走咯】 “她都没和我告别。” 【她总会回来的，就像我】 【再者说，你还在现实中见过她的本体呢，有什么好遗憾的】 “她是谁？” 【不能告诉你】 “那就说说你是谁？” 【也不能说】 【你不是猜了很久吗，还没有猜出来啊】 “你是红衫对不对？” 【切】 “圣子？” 【别用排除法，真的没用】 顾醒隐隐觉得，洞一的回归与圣子的失踪有着密切的关系，但又无法准确说出其中的关联。或许，只有在找到圣子之后，才能破解谜题。 不管怎么说，洞一的回归让顾醒颇有些与老友重逢的唏嘘之感。 这毕竟是几年前，带着他走向描述怪谈这条不归路的洞一啊，如今他辞去警察署的工作，开起了怪谈侦探事务所，见识了光怪陆离、凶险诡异的怪谈世界，再也回不到那个能在中央公园认真值守、在办公室里耐心整理案卷的警员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真的打算去唐泽家的地窖？】 “危险吗？” “又不是没去过。” 【可我记得，你之前是派尾形大作潜入的】 “嗯，这次还派他去。” 顾醒余光瞄向房间的角落，手里抱着一本唐泽真琴签名画册发呆的尾形大作似乎感应到了一股莫大的恶意，浑身一阵战栗，缩到墙角瑟瑟发抖。 “出发吧，” 顾醒说道：“私生饭先生。” …… 时隔良久，顾醒再次开启了娜娅地狱。或者说，是娜娅打通的某个地狱。 怪诞联盟的队伍竟然有序地坐上了之前购买的考斯特，向着地狱的寒冰荒原驶去。 除了远在东都电台的吉田卫。 可怜的《午夜呓语》栏目主持人至今仍困于规则的束缚，难以离开东都电视台的演播室，只能在栏目开头对着几位忠实听众大发牢骚： “妈的，我真是受够了，他们每一次团建活动都不带我！” 不久后，他将收到怪谈们的来信安慰，但如果有团建活动，他们也绝不会邀请他。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805，均订达到196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21章 再见圣子 娜娅地狱，寒冰荒原。 寒风凛冽，雪花漫卷，半空中狂舞。 望不见尽头的冰摊上，立着一座被厚实的坚冰包裹起来的洞窟。 一辆棕色的考斯特停在洞窟附近。 车外，安井晴香和早惠穿着厚厚的滑雪服，戴着滑雪眼镜，踩着滑雪板，拄着雪杖，进行一场激烈的滑雪竞速。 喜多英二郎兴奋起来了—— 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一辆雪橇车，又搞来几只吃苦耐劳且十分友好的阿拉斯加犬，一个个套着绳索，刨蹬着爪子，在前面奋力拉动雪橇车。 喜多英二郎亲自驾驶，喜多阳介坐在一旁，激动得小脸发红。 阳介是开惯直升飞机的高手，但依然为自己能坐上从小只在电视里看过的雪橇车而兴奋不已。甚至，他不时拽拽父亲的衣角，以示自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代替父亲继续驾驶。 没有怪诞会质疑阳介的驾驶技术，但喜多英二郎自己还没玩够呢。更何况，英二郎一直对儿子高明的飞行驾驶技术和自己的恐高症耿耿于怀。 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这对夫妻在雪地里打雪仗，山根克也头顶白花花一大片，没少中弹——他得让着大江茉美。 娜娅独自一个人滚起了一个巨大的雪球，她的目标是用雪球雕刻出微缩版的娜娅事务所办公大楼。 熊田信彦坐在考斯特的车顶上发呆，目光的尽头不知是连绵的雪山，阴沉沉的天空，还是大林瞳子暗藏伤感的笑容。 车内，暖气开到了最大，暖得像春天一般。 奶奶戴着老花镜，满脸慈祥微笑，手中针线不停，围巾已织了很长。 考斯特上自带的播放机则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她最喜欢的闪灵。 藤野自作清高地翻阅某本世界名着，不时抬头望向窗外，和头顶熊田信彦一样，遥望不知多远的雪山。 车载收音机里传来吉田卫尖酸刻薄的声音： “如果您刚刚打开收音机，不用怀疑，您收听到的就是主持人吉田卫为您带来的专场节目—— 寒冰荒原上的快乐团建。 啧啧，多么其乐融融的一幕，永远没有人会想起远在东都、兢兢业业、勤劳奉献的主持人！” 洞窟旁边，顾醒穿着灰色大衣，整个人瑟瑟发抖，打量着到处撒欢儿的怪诞联盟成员， “有时候我真是羡慕这些家伙，他们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吗？” 【准确地说，它们想感觉到寒冷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不想感觉时，就不会感觉】 【对于有些怪诞，寒冷就是他规则场景的一部分。比如藤野，你不记得了吗，如果人们清楚他是怪诞，他出场的时候，附近气温会立刻降到冰点】 “真是令人羡慕的天赋。” 【其实，你也可以做到嘛——只需附着在山蒲氏的分身上】 “过于频繁地使用怪诞规则不是什么好事，” 顾醒拍了拍身上的雪，“我已打定主意，从今往后，尽量克制自己使用怪诞规则的冲动。” 【用得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心话】 “是吗？” 【最多变成怪诞】 “……” 【不必担心，以你的性格，最大的可能性是变成善良守序怪诞，还是可以造福人类的】 “我现在有点怀念洞二。” 【反正我不是洞一】 不一会儿，瑟瑟发抖的尾形大作从洞窟里面钻了出来。 他有了一个新的重大发现—— 洞窟里面的壁画中，那个一半面庞姣美、另一半面庞布满了密密麻麻红色眼睛的女人长了一张和圣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见鬼，” 顾醒神情冷肃， “上次探查的时候，还完全不一样。”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811，均订达到1963，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22章 怪诞交易者再次现身 荒滩冰原，烈风呼啸。 “神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顾醒耳边反复回荡——“帮帮我吧。” 自从尾形大作在唐泽真琴的洞窟里看见了圣子的脸，这声音就在顾醒耳边不停响了起来。 【咦？】 【好像有谁触发了怪诞交易者的规则】 【你不去看看？】 “不用看，” 顾醒看着正在洞窟门口瑟瑟发抖的尾形大作，满脸失望， “我知道是谁。” …… 怪诞联盟的成员们排成一行，逐个登上考斯特。 早惠有些不尽兴，仍在远处的冰原上奋力挥动雪杖。 整个人飞速滑动，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极光残影。 “回来吧，” 顾醒对着她大声喊道：“早惠！” 早惠却全不理会，速度反倒更快了。 【哟】 【我消失了一阵子，你这队伍带得实在不怎么样嘛】 “毫无疑问，”顾醒说道：“她只是在嫉妒圣子。” 说着，他看向安井晴香。 晴香立刻会意，朝着早惠挥了挥手，又从背包里掏出自己刚画好的《怪诞联盟》漫画新番，来回晃了晃。 早惠立刻打了个急转，朝着考斯特的方向滑了回来。 【喂，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干？】 “回公寓，” 顾醒面沉如水，“不管怎么说，先找到圣子。” 虽然洞窟内拔头魔女的画像变成了圣子的脸，但经过尾形大作反复确认，圣子本人并不在洞窟之内。顾醒对此并无疑义。 画像的变化意味什么？ 是拔头魔女占据了圣子的身体，亦或者，她只是在模仿圣子？ 顾醒决定不作无根据的胡乱推测。 一切都要等他找到圣子之后，再作推断。 此时此刻，圣子到底在哪里，会不会已不再人世呢？ 冥冥中，顾醒觉得圣子当然还好端端活着。 他只需排除万难，将她从邪恶的掌控中救出来就好。 “咚咚～” 敲窗户的声音。 顾醒抬起头看去—— 早惠满脸嫌弃地从考斯特的窗户上探出脑袋，伸手指了指车门。 顾醒这才发现怪诞联盟的成员全部上车了。 一个个把脸贴在窗户上，望着自己。 “哦，”顾醒喃道：“我来了。” …… 考斯特发动，顾醒坐在主位，望着窗外发呆。 安井晴香和早惠坐在最后一排讨论最新一期的《怪诞联盟漫画》剧情。 这部漫画自从发行以来，越来越受到广大漫友的喜爱，在本子国积累了一大批忠实粉丝，甚至在大洋彼岸的米国也大受好评。 安井晴香为此备受鼓舞，一天当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琢磨漫画的剧情。 据顾醒观察，安井晴香的怪诞规则似乎也因此受到了影响，针对连环杀人魔的恐怖幻境规则正在和她创作的漫画剧情紧密结合起来。 这需要一段时间，顾醒很期待晴香规则成型后的表现。 “神啊，帮帮我吧！” 顾醒耳边，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顾醒君】 【我很好奇啊】 【这次到底是谁触发了交易者的规则呢？】 【不要吊人家的胃口，好不好】 “好吧，” 顾醒轻声喃道：“去见见我的老朋友。” 他闭上了眼睛，精神力量凝结为一丝，瞬间穿越时空的阻隔，像一道微缩版的流星，降临在黎都市世丰谷某幢公寓地下一层的通道里。 而后，那股高度聚集的精神力量缩成一团，散发出一团灰蒙蒙的雾气。 一个眼睛珠子从雾气里面钻了出来，望着正在房间里祈祷的女人，叹了口气： 【唐泽真琴小姐】 【您听说过那句话吗——】 【一切命运赐予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817，均订达到196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23章 拜访唐泽真琴 黎都，世丰谷，某条街道上，一辆商务车缓慢行驶。 车内，副驾驶位坐着正翻看作家新书的春日。 后面是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听《古畑任三郎》广播剧的活者。 最后一排坐着的是一身男士西服的夜影。 还有鼻青脸肿的作家。 “夜影调查员，” 作家嘴里叼着半根快被嚼烂的烟头，一副冷酷的表情，“你这样对我，我老婆不会放过你的？” 夜影冷笑：“是吗，她能离开东都？或者说，能随便出门逛超市买菜？” “哼，” 作家嚼了嚼烟头，“她现在每天都去附近的网红书店和手办屋打卡！” “好啊，” 夜影活动手腕，“让她来黎都警察本部找我。” “喂，你这个家伙，” 作家斜眼瞄着她，“难道你永远不打算回东都？” “是啊，黎都风景不错，各位同仁们也很热情友善，” 夜影捏了捏拳头，忽然暴起，冲着作家的鼻子狠狠一拳， “谁让你把我写进小说里的！还是个变性人！还和answer谈恋爱！还生了小孩儿！还出轨！最后还殉情了！” “砰！” 作家撞在了车厢侧壁，两眼直冒星星，“前几条难道不是事实？” “砰！！” 又是一拳。 “疯了，这个女人绝对疯了，”作家捂着鼻子，“春日，给我拿点卫生纸！” 春日头也不回，随手向后扔来一包纸巾，准确地砸在了作家的脑门上。 作家：“……” “说吧，” 夜影也抽出一包酒精湿巾，擦了擦沾了血迹的拳头， “你们现在去找唐泽真琴干什么？” 作家：“男人的事情，你少管。” 夜影捏了捏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是唐泽真琴的前世梦！” 作家立刻认怂， “贺茂真纪告诉我们，唐泽真琴的前世梦中显示，唐泽真琴家存在着一个非常恐怖的地窖，祖传的，拔头魔女和其他几个可怖的怪诞很可能藏身其中——” “深谷部长非要我们来看看。” 这时，活者摘下了耳机，“说实话，我真不想来。地窖在黎都，万一出事了，也是黎都的调查员倒霉，何必自讨苦吃。” 夜影：“你意思是——也不管我的死活。” “别入戏太深，”作家拍了拍夜影的肩膀，“你只是来黎都帮忙的，等那些小助理、小实习助理们长大了，你就该回来了。” 夜影：“然后被绿友利惠装进某个绿色爆炸头的末日手办世界里永远出不来？” 作家：“喂，你真得是……那不过是玩笑嘛。” 夜影：“哼。” 作家：“唐泽真琴返回黎都之后再没有拍新戏吗？” 夜影：“在东都受了那么大的刺激，你让她怎么进入状态？” “好可惜，” 作家在手机搜索引擎上键入唐泽真琴的名字，果然没有对方的新动态， “我还期待能看到她的新作品呢。” 夜影：“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个地窖一直在唐泽真琴家的别墅里，还是祖传的……是否有可能，唐泽真琴和拔头魔女也有什么关联？你们一点都不担心？” “呵呵，” 作家伸了个懒腰，“自从怪诞联盟的联络员圣子成为拔头魔女的第一嫌疑人之后，这个世界出现任何离谱的真相都难以撼动我坚定的意志。” …… “叮铃！” 别墅门口，活者按下门铃，一脸嫌弃，“我说，你们几个也太过分了，按个门铃都要我来，我的替死规则就这么好用？” “别废话，” 作家叼着烟头，“要是地窖里真有怪诞，搞不好全军覆没。” 稍许，别墅大门打开了。 话筒里传来唐泽真琴疲惫的声音： “几位，请进来吧。”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822，均订达到195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24章 像广川侦探那样拥有怪诞的规则能力？ 世丰谷，唐泽真琴的别墅。 “您的意思是，” 活者看着眼前这位享誉全世界的国民女星，不久之前，她在东都的教堂和某个怪诞侦探差点相守一生，如今两个人却似乎形同陌路， “那个地窖曾经的确存在于这座别墅里，但有一天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怎么，” 一旁的高梨树里抢声道：“您觉得唐泽在胡说八道？我可以为她做证。” “很好，经纪人为自己的艺人作证，” 作家嚼着烟头，“还是她手下最大牌的艺人。” 高梨树里皱着眉头，“您们究竟想干什么？” 作家：“很简单，我们亲自查看一下，找不到我们就走人。” “搜查令呢？”高梨树里道：“没有就滚蛋。” “说实话，调查员办案从来不需要那种玩意儿，” 作家说着，真的从兜里掏出一张搜查令，拿在高梨树里眼前晃了晃，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还有东都警察厅的印章， “但出于对唐泽真琴小姐的尊重，我们走了相当正规、完全合法的程序。” “东警厅，”高梨树里咬了咬牙，作势拿起手机，“我认识你们的警视总监。” “高梨，” 唐泽真琴开口了，“真得没什么，让他们去查吧——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地窖去哪里了。” …… 别墅地下一层。 四位调查员和唐泽真琴、高梨树里并排站在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就是地窖原先所在的位置？”活者问道。 “对，” 唐泽真琴道：“这里原来有一个木制的大门，用很多道锁链封住—— 这个地窖存在很久了，从我奶奶那一辈传过来的，我母亲又传给了我，但她同时也告诫，不论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要进入地窖。如果旁人想进去，要想尽办法也要阻止它们。” 作家：“这么害怕人进去，干脆把门堵死好了，搞什么口头恐吓。” 唐泽真琴：“祖训：禁止封门，否则也会出现恐怖的事情。” 作家：“……” 活者：“能说说它是怎么消失的吗？” “不知道。” “不知道？” “有一天早晨，” 唐泽真琴望着黑漆漆的洞口， “家里的佣人忽然告诉我，地窖消失不见了。当时我也觉得很离谱，专门跑过来查看，结果竟然是真的—— 后来，经历了拔头魔女的前世梦，我现在觉得这世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看起来，您很有做调查员的天赋，” 作家打趣道：“感兴趣吗？” “有点兴趣，” 唐泽真琴认真地看着作家， “是不是成为调查员之后，就能像广川侦探那样拥有怪诞的规则能力？” “哈哈哈，” 作家大笑，“怪诞的规则能力？” “看样子，”唐泽真琴道：“我说了一件很不靠谱的话。” “何止不靠谱，简直大大的离谱！” 作家笑道：“不过，这不怪您，毕竟，您是个外行嘛。” “正常来讲，普通人是不可能拥有怪诞规则能力的，” 作家指了指自己，“除非像我这样的天才！至于您，我私以为很难。不过，经过刻苦的训练，想要拥有一些特殊的异能还是有些可能的。” “没错，天才，” 一旁的夜影冷笑道：“鼻青脸肿的软饭天才。” “喂！夜影！”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828，均订达到195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25章 广川侦探非常厉害 “作家调查员是存在炫耀的嫌疑，但他的话基本属实，” 春日放下手中的《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向唐泽真琴耐心地解释道： “除非遇到非常罕见的机缘。比如，活者，他和怪诞契约者——额，你可以把怪诞契约者当作某种层次很高的怪诞，类似神明。活者和他签订了怪诞契约，但也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 他再也不能谈恋爱了，也不能结婚。” “我个人认为，那不算什么惨重代价，” 活者说道：“我过得很开心，简单，快乐，也没有哪个女人非要缠着我带她逛街，吃大餐。” “哈哈，他的规则是和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互换身体，这样一来，很容易给自己带绿帽子，所以干脆不谈恋爱，” 作家笑道：“你知道吗，活者如果有生理需求，只能去找那些从事特殊行业的姑娘们。或者，去拍摄那些特制影片。说实话，他的身体很棒，很有可能在岛内动作界一炮而红。” 活者：“你闭嘴。” “也就是说，” 唐泽真琴干脆无视他俩，瞧向春日，“想要获得怪诞规则的力量，可以试着去找怪诞契约者。” “契约者很少在这个世界活动，”春日道：“否则全世界的调查员都会高兴得合不拢嘴。” “除了契约者，再没有别的办法？” “可以试着和怪诞谈恋爱，” 活者咧着嘴角， “我们东都调查界有一位着名的软饭男，就因为在飞驰的火车上，亲吻了某个本领高强、擅长制作手办的女怪诞，可耻地拥有了怪诞恩赐的规则能力，从此耀武扬威、横行跋扈、不以为耻。” 夜影连连鼓掌：“附议！附议！” 作家：“你们这是赤裸裸的妒忌和毁谤！” “……” 唐泽真琴看着春日：“还有呢？” “还有和您一起在前世梦里度过一生的广川侦探，” 春日眨了眨眼睛，“他也有特殊经历。” 唐泽真琴道：“我才没有和广川侦探共度一生——那种梦搞不好是贺贸真纪伪造的。” “哦，是这样啊，” 春日仔细观察她的神情， “据黎都的调查员讲，广川侦探从前也只是一个精神力稍微高一点的普通人。后来，他不知怎么被卷入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还在与几名资深调查员的激烈竞争中奇迹般拔得头筹，因此获得了怪诞规则的力量—— 忘了告诉您，怪诞轮回者是和契约者类似的高阶怪诞。” 唐泽真琴：“进入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很难吧？” “很难，得恰好触发轮回者的怪诞规则。就算进去也极其危险。大多数人能保命就很不错了，像广川侦探那样的幸运儿全世界恐怕也就他一个，” 春日道：“我们东都也曾有调查员被卷入试炼场，结果第一次就粉身碎骨。 据说黎都的红衫调查员一直被怪诞轮回者纠缠，侥幸活过几次试炼场，但之后每次进入都会变得越来越危险……总之，那种地方最好祈祷永远别遇到。” 唐泽真琴：“这么说来，广川侦探非常厉害。” 作家：“没准儿纯是狗屎运。” “对，”夜影道：“搞不好和你一样是吃软饭的。” “你！” “怪诞科研界正在进行让普通人拥有怪诞规则的能力，” 春日介绍道：“国家警察厅有位代号为教授的科学家似乎这两年似乎有重大突破。” “得了，” 作家嘴里嚼着烟头，“那位教授纯粹是个骗子—— 他的实验纯属害人。 没错，他让一位代号为坦克的调查员拥有了怪诞的规则力量，我去看了，哈哈，坦克变成了智商低到离谱的饭桶，每天只知道吃吃吃！胖的像个球……” 他说着，看像唐泽真琴，“您想成为下一个坦克？” 唐泽真琴摇了摇头。 “好吧，春日你也别提这些离谱的办法了，像黎都那个裂口杀人魔那样钻进灰雾里？更扯淡，” 作家说到兴头上，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一根烟， “要我说，真正靠谱的办法只有一条！” “嗖！” 一道飞脚残影掠过，将他手中的烟头瞬间踢飞……打火机也飞了，撞在墙上，摔个稀碎。 “看什么，嚼烟头，或者滚蛋，” 夜影修长的腿在半空荡着， “我警告过的。”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834，均订达到194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26章 异类的身份？ “知道了，知道了……” 作家讪讪挠着脑袋，扶了扶头顶的帽子，弯下腰，快把眼睛瞧花了，才在地窖原先所在的黑洞边缘把夜影踢飞的烟头找到。 他拾起来，仔细拍了拍，把烟头重新塞进嘴里面。这次，他不打算点着它，只是嚼一嚼，“我这烟很贵的。” “啧啧，” 活者笑道：“那烟头掉进了黑洞，搞不好会变成吃人的怪诞。” 作家：“少扯淡。” “请问，” 唐泽真琴道：“您所说的唯一靠谱的办法是……” “异类，” 作家嚼口香糖一般嚼着烟，“唯有找到异类才行。” 唐泽真琴：“异类？” “春日，”作家看向春日，“你给她解释一下，我嫌麻烦——这得从头讲起。” “……” 春日一如既往地富有耐心，“没人知道异类的身份，是人，是神，还是高阶怪诞？它是近几年才出现的，自称是苍茫众生中的异类。 它只会在人们向它诚心祈祷的时候现身，祈祷的口诀是：‘神啊，帮帮我吧。’ 现身之后，它会向祈祷者提出一笔交易，祈祷者付出代价，异类赐予祈祷者怪诞规则的能力—— 赐予的规则等级越高、越稀有，祈祷者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唐泽真琴：“看来有不少人和它做过交易？” “迄今为止只有三个，” 春日掰着手指头算， “第一个是北海的调查员大林瞳子，她在黎都解决雾中食人魔熊田信彦的时候，召唤出了异类——在此之前，她差点死掉。 但也因祸得福，掌握了【灰眼】的规则，代价是永远失去快乐。 第二个是黎都的调查员乌鸦，据说她付出的代价是永失所爱，得到了【昏鸦】的规则。 第三个是我们东都警视厅的幽灵，她得到了【红蓝灯笼鱼】的性转规则，付出的代价也很惨重—— 他是性别障碍者，从懂事起就渴望变成女人，也很幸运地因为灯笼鱼彻底变成了女人。 可是，为了获得【灯笼鱼】的规则，他变回了男人的身体，而且这辈子都无法变回女人。” 唐泽真琴：“代价都不轻——这是交易的惯例？” “据说祈祷者有选择的权利，交易的怪诞越弱，付出的代价越小，” 活者插话道：“但好不容易把【异类】召唤出来，谁也不想拿一个普普通通的怪诞收场吧？” “神啊，” 唐泽真琴忽然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说道：“帮帮我吧。” 说完，看向春日，“祈祷的时候，是像这个样子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 作家笑出声来， “要是这么简单，全本子的调查员早都成功了，你知道每天有多少调查员在诚诚恳恳、满心满意地祈祷吗？ 国警厅为了召唤它搞了个【人类之友】计划，东警厅组织了【神的使徒】行动，国家机构动用了数不清的资源和力量，绞尽脑汁与它取得联系。 结果呢，几乎没用…… 我们每天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祈祷！有时候会整整祈祷一整天，虔诚无比，恨不得掏心掏肺……可到目前为止，只有那三个女人，该死，对，就是女人，只有三个女人成功了！” 唐泽真琴：“春日调查员也是这样？” “我没事儿就祈祷，看小说的时候也不例外，” 春日无奈地笑了笑， “可大多数时候，未必你诚心就能让它现身的。我们感觉，祈祷成功是一种玄学……” “神啊，” 唐泽真琴喃喃道：“帮帮我吧——这台词，他是不是暗示自己就是神？” 作家：“有区别吗……他是神也好，高阶怪诞也罢。反正就是不爱出来。” 唐泽真琴若有所思地喃着，“神啊，帮帮我吧。” “讨论这些有什么用？” 作家走向黑洞口， “我们抓紧进去瞧瞧，没什么问题的话，赶紧给深谷打报告，就能回东都了。” 调查员们围在洞口，你一言我语讨论着，研究是否要进洞，或者以怎样的方式进洞查探。 黑洞里面明显散发着怪诞规则的波动，有人建议调几个死囚来试错。也有人建议试试最近大有进展的生化人计划。 “神啊，” 不远处，唐泽真琴闭上双眼，全神贯注祈祷着，“帮帮我吧。” 调查员们不时回头看着她。 夜影：“她找【异类】干什么？她又不是调查员……” 春日：“不清楚。” 活者：“没准儿只是想试着玩……” “我说，大明星，” 作家对她说道：“【异类】不看电影！不看电视剧！也不是你的粉丝！不需要你的签名照！” 唐泽真琴仿佛全未听到，仍在默默祈祷。 作家：“别管她了，我们继续……” “喂！” 春日忽然指着一侧墙壁大声道：“你们看那里！” “搞什么大惊小怪……” 作家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 一道道灰色雾气正从虚空中涌入，越聚越多，拢成一团。 雾气翻滚着，涌动着。 不久，一只灰色的眼睛出现在灰雾中间…… “我艹……” 作家嘴里的烟头掉了出来。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842，均订达到194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27章 你支付代价，我……帮你容纳怪诞 “啊！” 高梨树里腿脚打着颤，惊恐地藏在了活者身后，望着墙上涌动的灰雾，她的声音颤抖着， “这是什么鬼里鬼气的怪物！” 夜影则把掉在地上的烟头捡起来，重新塞进作家完全大张的嘴里，帮他抬起下巴，咬住烟头。 唐泽真琴也瞧了过去，她的感觉却全然不同。 那是一团散着阴沉玄奥气息的灰雾，但雾中那只灰色的眼睛却毫无恶意，甚至有一点点亲切。 它的眼神……很苍老，但并非只是因为存在于这个世界太过久远而带来的衰败气质，而是必须经过光阴数以万年的浸润，融合超人一等的智慧，又历经无数曲折坎坷，才会酝酿出的、不经意间俯瞰人世的超然。 “我的天，” 唐泽真琴还沉浸在灰色眼睛带来的震撼当中，活者那边已经发出了惊呼， “如果幽灵、乌鸦、大林瞳子她们描述的没有错—— 难道……您就是传说中，无所不能，又仁慈博爱的异类大人吗？ 您出现的这幅情景，我每天都会在梦境里重现！我渴望嗅到您灰色雾气散发的清香，也渴望被您慈爱悲悯的目光注视……” “活者！”夜影压低了声音，“闭嘴……” 活者：“我……” 活者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夜影警告的眼神让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这时，墙壁上，灰色眼睛悲悯的目光扫过全场。 调查员们立刻觉得浑身沉甸甸的，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场笼罩在每个人身上。 他们闭上了嘴，屏住了呼吸。 那道目光游移一番，最终停留在了唐泽真琴身上。 它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而后说道： 【唐泽真琴小姐】 遥远又飘渺的声音回荡在地道里， 【您听说过那句话吗——】 【一切命运赐予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 唐泽真琴回道： “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的语气平静而淡然， “原话出自茨威格的《断头王后》” 【很好】 【你支付代价，我帮你容纳怪诞】 【这是一场……交易】 …… 寒冰荒原，漫天飘着雪花。 这片荒原似乎永远都不会温暖起来，冷冽的风刮过冰滩，卷起令人畏惧的寒意。 考斯特在雪地里缓缓行驶。 车顶上积满了厚厚的雪花，仿佛被盖上了一层白色的棉被。 远处，荒原冰兽缓慢移动着巨大的、像小山一般的身躯，向不知名的远方迁徙。 它们是超大号的麋鹿，白熊，山羊，和狼。它们的脚步挪动中，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地面此起彼伏地震动，寒冻万年的冰层也几乎无法承载如此猛烈的冲击。 考斯特依旧稳稳当当行驶着，仿佛在挑战这个冰雪世界的极限。 车内，当得知祈祷者是唐泽真琴之后，怪诞们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眼里满是好奇，等待着最后的交易结果。阳介甚至钻进了顾醒怀里。 【居然是唐泽真琴】 小洞感慨起来。 【你当年帮她调查尾形大作的案子时，可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成为你的顾客吧】 “我也没想到她会在前世梦里和我结为夫妻。” 【正常来讲，凡是触发怪诞交易者规则的人都极渴望获得怪诞规则】 【你觉得唐泽真琴为什么会有这种渴望？她又不是调查员……】 “我怎么知道，” 顾醒望着自己头顶的灰雾，“这只能问她自己。”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846，均订达到194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28章 怪诞交易者的恐怖力量 黎都，世丰谷，唐泽真琴的别墅。 有着漫长历史的别墅坐落在一片繁茂树林中，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石板上，宁静而祥和。 地下一层，黑洞前的地道内。 灰色眼睛在雾气涌动中眨了眨，它的眼神深邃而神秘，仿佛能看透一切。 来自东都的调查员们屏气凝神，望着灰眼和唐泽真琴，不想错过任何一瞬间。 唐泽真琴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激动的心情。她知道，她正在尝试去掌握一种力量，一种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力量。 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场所有人的心跳都不由地加速了几分—— 【说吧】 【唐泽真琴小姐】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你想拥有怎样的怪诞规则？】 “我想，” 唐泽真琴神情镇定，似乎早就想好了答案，“它至少应该足以对付拔头魔女。” 她的声音平稳而坚定， “或者说，至少可以让我不至于在拔头魔女面前落荒而逃。” …… 寒冰荒原，考斯特内。 【解谜了】 小洞在纸条上写道—— 【原来，她一直对自己在前世梦中被拔头魔女击败的事情耿耿于怀】 顾醒则闭上了眼睛。 唐泽真琴的请求像一句咒语般，触发了他和怪诞交易者间隐晦的联接开关。 他的感识像一张巨大的、无边无际的渔网，从宇宙中撒向整个地球。他的精神力量如同潮水般涌动，与神秘的怪诞交易者的触角联接在一起。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怪诞交易者的力量，他和它之间如同连着一条条细细的丝线，洞穿了时间和空间的墙壁。 在他的感识中，一切都变得缓慢下来，连时间都仿佛凝固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中漂浮，而怪诞交易者则像是巨大的灯塔，传递浩瀚的光芒和伟力，照亮他前行的道路。 他敏锐地潜入了唐泽真琴的内心世界，他感到了她的恐惧和不安，也看到了她的决心和勇气。他知道，她正在尝试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随意抛出一个念头，念头便化作一道明亮光芒，并以蕴含着时间和空间法则的超维力量，击破时空之墙的、坚不可摧的阻隔，将触角延伸到了那些几乎不会有正常人类出没的异度空间、神秘的平行世界、同位世界。 他的精神覆盖了诸多世界的隐秘角落，但可惜的是，在他目力所及范围内，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光点亮起，这意味着—— …… 世丰谷，别墅，地下一层。 异类的声音： 【抱歉】 【在我所能看到的星辰大海之中，在你所能抵达的山河湖海之中，没有一样怪诞能够符合你的要求】 “您的意思是，” 唐泽真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怪诞的规则能够战胜拔头魔女吗？” 【当然有更厉害的】 【但它们并非是你现在的精神力量和身体素质所能容纳的】 “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我想容纳的怪诞，” 唐泽真琴沉思片刻，接着说道： “至少要比广川侦探的怪诞厉害一些……这个应该不难做到吧？” 【……】 【为什么要比广川侦探厉害呢】 唐泽真琴：“我不想欺骗您，但这个问题我无法诚实回答。” 灰雾沉默了一会儿。 很快，它翻滚起来，忙碌着。 不久之后，雾体中的灰色眼睛，缓缓旋转，目光遥视千里，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它停了下来，回道： 【依然没能找到】 “为什么？” 【广川侦探或许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是很复杂，” 唐泽真琴的眼神也很复杂， “那么，退而求其次，我想要的怪诞规则，是一个有足够潜力，可以成长到能对付拔头魔女的怪诞。” 雾气再次滚动起来，似乎在思考。稍许之后，灰眼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我所能看到的星辰大海之中，在你所能抵达的山河湖海之中，的确有一个怪诞符合你的要求】 唐泽真琴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我能看看它吗？” 【可以，但必须是在你同意交易之后】 那个声音说道： 【你将跋山涉水，亲临现场，感受容纳怪诞的奇妙体验】 “也就是说，我只能选择交易，或者不交易？” 【也可以说，你可以选择付出代价。或者，全身而退】 “好吧，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850，均订达到193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29章 怪诞是场交易 别墅地下一层的通道里，光线很暗。唐泽真琴某一瞬间产生了错觉——这里好像夜幕下的星空，美好，但终归是黑夜。 周围的调查员们一个个如雕像般立着，又仿佛消失不见。他们彻底融入到这幽暗的环境中，面无表情，仿佛与世隔绝，只有探索的好奇心和渴望在暗中燃烧。 “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说完这句话之后，唐泽真琴就感觉灰色眼睛瞄定了自己—— 它的目光像某种只有实验室才会出现的神秘射线，瞬间穿透了她用坚毅、刚强和不服输构筑起的精神外壳。 这使得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中，而那双灰色眼睛就像沙漠里唯一的仙人掌，在一片荒芜、炎热和代表死亡的干旱中矗立。 随后，那道射线如同探照灯扫荡监狱外院一般横荡了她身体的每一处。 她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沙漠的高温里躁动，仿佛她的电影刚刚上映时，那些激情四射、等待观影的粉丝。 这眼睛背后的主人要是个男人可真够羞耻的……一瞬间，她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她想象着一个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男人，戴着眼镜，一脸严肃。他站在那里，对着她不着寸缕的身体指指点点，就像科学家对待自己的实验品。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剥了壳的乌龟，毫无遮掩。 【唐泽真琴小姐，你在这个世界足够富有】 灰色眼睛说道： 【你只需要付出，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粉丝对你的爱，就能获得你想要的怪诞】 “我明白了。” 唐泽真琴立刻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如果她同意这场交易，她将失去明星的光环，失去演员的身份，变成一个普通人。 一瞬间，她短暂又漫长的演艺生涯在脑海里过电般回放，那些日夜辛苦的练习，那些充满挑战的角色，那些喝彩和赞美。她知道，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这像是在悬崖边缘漫步，一步之遥，万丈深渊。 【代价就是代价，是规则，是定理，是宇宙之神衡量后给出的筹码，是需要用心用智识去破解的密码】 【我的意思是，你得自己理解和把握】 “可以给我一些思考的时间吗。” 她的声音在幽暗的通道里回荡。 【当然】 【但上一个让我给她一些时间思考的人至今还没能再次唤起我的交易渴望—— 如果你想思考，就要做好永远失去交易机会的准备】 …… 寒冰荒原，考斯特车上。 顾醒和怪诞们一起注视着另一个空间里正徘徊着的唐泽真琴。 她站在雕像群的中间，像一座孤岛上的灯塔，在黑暗中闪着光芒。她内心的起伏犹如波澜壮阔的海洋，坚定、刚强和不服输的意志在波涛中激荡。 她的脊背挺直，犹如山峦，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挑战。 …… “粉丝的爱戴不过是石头溅起的水花，春天满树的繁花，在时间的长河里不值一提，很快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唐泽真琴说道：“我在乎的是每一次在电影里扮演角色人生的机会，但与和拔头魔女这样的对手进行一次漫长的决斗而言，那机会不值一提。” 【也就是说……】 唐泽真琴终于下定决心：“我同意支付您所说的代价，来进行这场‘公平’的……交易。” “如您所愿，” 灰雾中深出一只手，朝着唐泽真琴探去，仿如死神派来人间拘捕魂魄的差役。 那雾手钻进唐泽真琴的身体里，实体般抓住她的灵魂，轻轻捏了捏，又换了一个部位捏了捏，好似在认真衡量灵魂的价值。 不久，雾手终于停了下来——它抓紧了一大把灵魂， 【你确定交易？】 “确定。” 【怪诞是场交易】 【没有人能从中全身而退——包括我自己】 【很快，你会得到你先要得到的】 【但同时，也将失去你未曾想到的】 【交易达成，就像日升日落，再无反悔的可能】 灰色眼睛说着，雾手越抓越紧，渐渐开始拔离。 唐泽真琴闭上眼睛感受这个对自己而言，对自己的生命而言，至关重要，影响深远的时刻。 从此之后，她将开启另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她的演技，她的认知，她曾经用心、用生命刻画的角色，她那些在世界各大电影网打出高分、本该经久流传的电影，都将成为过往。 她感到雾手猛地一缩，那遍布浑身的躁动细胞猛烈地颤抖起来，一丝丝无形的能量体夹带着数不清的信仰崇拜气息，随着雾手紧紧抓住的那团魂体一泻而出，消失不见了。 她感到灵魂被撕裂的剧痛。 “这样，”她茫然问道：“就结束了？”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856，均订达到1933，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30章 无所不能又仁慈博爱的【异类】大人！ 世丰谷，唐泽真琴家的别墅，地下一层。 地道幽深，调查员们齐齐望着唐泽真琴。 此刻的国民女星已失去往日包围在身周的灿烂星光，仿佛傀儡一般，朝着墙壁行去。 此刻没有人关注唐泽真琴在干什么，要去哪里。 眼下，有他们更为迫切渴望了解和追求的存在。 调查员们看向半空中的灰色雾团，它涌动着，旋转着，渐渐缩小，仿佛雾体之后暗藏着连通异世界的漏斗。 很快，调查员们都猜到了，【异类】即将离开这里。 “等一等！” 当对【异类】离去的恐惧超越了对【异类】本身的敬畏，活者毫不犹豫喊了出来—— “无所不能，又仁慈博爱的【异类】大人！ 请允许我再次歌颂一番！ 您出现的这幅情景，我每天都会在梦境里重现！ 我渴望嗅到您灰色雾气散发的清香，也渴望被您慈爱悲悯的目光注视……” 灰雾流逝得越来越快。 作家只来得及附议：“我和他想得一样！” 灰雾中的眼睛用余光瞄过他俩，旋即闭上了眼睛。 “等等，” 活者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您从来没有说过，谁把【异类】祈祷来就和谁交易吧？ 过往每一次，您只和一个人交易，是因为当时现场只有一个人！ 现在呢，我们全都在这里！” 作家：“有道理！” 下一瞬，灰雾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面光秃秃的墙壁。 调查员们奋力追了过去，却只能感受墙壁的冰冷。 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在地下通道的另一头，唐泽真琴走到墙壁前，毫无停止的迹象，她穿了过去，像石头穿入水中，很快消失不见。 …… “刚才那些话从你嘴里面说出来，我可真没想到，” 夜影目瞪口呆看着活者，“我以为你被作家附身了……” 作家：“我才没这么恶心。”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活者大失所望，“【异类】已经离开了……” 作家看着活者，“喂，你这个家伙不是已经掌握了替死规则吗？” “在这种诡异的世界里，” 活者道：“谁会嫌弃自己掌握的规则多呢？万一异类大人帮我改良了规则，从此以后再不用担心戴绿帽子也好！” 夜影：“可惜，【异类】大人好像是被刚才那位唐泽真琴小姐祈祷来的。” “真是难以置信，” 作家下意识从兜里掏烟， “她才祈祷了几次？我没记错的话，春日刚才也说过祈祷词吧？我们哪个人哪天哪个小时没有在心里面诚恳地祈祷过？这不早就成了我们人生必修的课程和潜意识的习惯了吗？” “这不公平……”活者薅了薅自己的头发。 “等等，” 作家四下张望，“唐泽真琴呢？她去哪里了。” 调查员们这才发现那位祈祷者早就消失不见。 他们立刻分头行动，把别墅附近搜索一番，却仍未发现对方的行踪。 不久之后，调查员们再次聚集到别墅地下一层的通道里。 “这么看来，她的确失踪了，根据前几次【异类】出现后的规律——她大概要去那些离奇的地方寻找怪诞，” 夜影说道：“你们谁还记得唐泽真琴在交易中付出了什么代价？” 作家：“这还用问？她不是……” 说到这里，作家发现自己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看向春日，春日看向夜影，夜影看向活者，大家的眼神里满是茫然，接着转为惊愕。 是的，调查员们全都想不起来了。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862，均订达到192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31章 对付拔头魔女的专家 “别想了，” 在经历了一段漫长又无效的回思之后，活者打破了令人尴尬的宁静， “按照惯例，唐泽真琴迟早会回来的，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夜影：“现在可好，唐泽真琴失踪了，她家的地窖也失踪了，接下来怎么调查？” 调查员们一起看向现场唯一的外人——高梨树里，似乎是唐泽真琴的经纪人。 “看我做什么？” 高梨树里高傲地抬着下巴， “唐泽真琴只是我手底下的小艺人，我对她也不是很了解……是你们非要把我带过来，以经纪人的身份命令她配合你们。现在她走了，我是不是能离开了？” 作家：“你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高梨树里：“当然。” 作家：“包括【异类】大人说得话？” 高梨树里：“【异类】……大人？” 作家：“就是刚才墙壁上那团灰雾和灰色眼睛。” 高梨树里：“灰雾？灰色眼睛？完全没看见。” 作家：“……” 活者：“你有没有看到唐泽真琴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高梨树里：“她不是被你们的恶劣态度气走的吗？你们也太嚣张跋扈了，闯进别人家里面，肆无忌惮地调查，调查员很了不起么？我认识你们的警视总监！” 活者：“……” “别问了，” 夜影摆了摆手，“这位经纪人的精神力量很一般，什么都记不住很正常。” 高梨树里：“哼！” 夜影：“高梨树里小姐，你的部分结束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回家了。” “很好，这么蛮横无理的调警察我还是都一次见，” 高梨树里当即向通道楼梯走去，“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她气呼呼地走出别墅，打算把自己的司机叫过来，回头看着眼前这顿建筑，觉得甚为熟悉……奇怪的是，唐泽真琴怎么会住进如此豪华的别墅呢？ 这时，她看见门口停靠的商务车，认出那是公司专门为顶级明星配置的保姆车，于是走上前去，敲了敲窗户。 很快，车窗摇了下来，露出司机睡眼惺忪的脸。 “真腾？” 高梨树里认出了对方，“你怎么会在这里？” 真腾揉了揉眼睛，望着窗外，“不是你让我在这里等你吗？今天晚上，岛明日香小姐有一个重要的通告。” “哦，”高梨树里拍了拍额头，“我这两天真是忙昏了头，这帮不省心的警察还来捣乱。” 真腾：“那我们现在……” 高梨树里拉开了车门，钻了进去，“走吧，去接岛明日香。” 商务车发动起来，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 别墅，地下一层。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作家望着眼前的黑洞。 此刻的黑洞巨、空旷，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所有的声音和光线。 调查员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仿佛在等待着某种信号。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黑洞里面，如同飞蛾无法离开明亮的夜灯。 活者：“让那些死囚进去先看看？我的助理已经调来了一批……” “你们不是和广川侦探达成合作意向了吗？” 夜影建议道：“为什么不把他请来看一看，他可是对付拔头魔女的专家。”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873，均订达到192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32章 克隆人 唐泽真琴的别墅，地下一层。 穿着一身连帽卫衣的顾醒站在黑洞口，观察着洞内的情形。 “就是你在唐泽真琴前世梦里经历过的地窖，我们怀疑拔头魔女就藏身在地窖里，” 活者站在他的身后，解释道：“但唐泽真琴本人宣称有一天清晨，地窖忽然消失了，”他指了指眼前的黑洞，“只留下了这个玩意儿。” 顾醒依旧盯着黑洞，“唐泽真琴本人呢？” “嘿，” 一旁的作家说道：“说出来你恐怕会觉得离谱——唐泽真琴失踪了。” 顾醒皱了皱眉头，“失踪？” “更准确地说，” 夜影道：“她只用了几十句祈祷词，就召唤出了【异类】，还与对方达成了容纳怪诞规则能力的交易。现在，她被【异类】带走了，去往大林瞳子、乌鸦曾去过的那种奇异世界寻找她可以容纳的怪诞。回来以后，她就会成为我们无比羡慕的……” 她说着看了看身边的调查员们，不甘心地说道：“成为我和春日无比羡慕的怪诞规则能力者——太不公平了！” 顾醒仍打量着黑洞。 夜影：“你完全不惊讶？” 作家：“省省吧，人家自己就是怪诞规则能力者。” 夜影：“这个地方对我和春日真是不友好！” “我也很羡慕，” 顾醒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唐泽真琴能召唤出【异类】，会不会和这个地窖有关系？” 夜影：“那只能问异类本尊——可惜它都不屑于和我们说半句话。” 顾醒：“我听说，和【异类】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 作家：“嘿嘿，这就更离谱了——我们在场的人全部都见证了唐泽真琴和【异类】交易的过程，但没有一个人能想起唐泽真琴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夜影：“答案会揭晓——但要等她凯旋归来那一天。” “好吧，” 顾醒走到黑洞的边缘，“你们的意思是，先安排死囚进去试探一波？” “还有一条新路——” 活者：“森藤科技的克隆人技术颇为成熟了，国警厅那边，已经有调查员尝试用克隆人代替死囚进行怪诞事件的试死工作。 前几天，深谷告诉我，森腾科技主动联系东警厅，表示可以免费赠送我们怪诞调查部一批死囚克隆人，以感谢拔头魔女事件中，我们允许他们进行精神永生备份实验的大力支持…… 深谷说，拔头魔女事件是东警厅当前的三号案件，警视厅会给予最大力度的支持，可以申请动用这批死囚克隆人。” “是么，” 夜影道：“看来我在黎都这个乡下城市信息闭塞太久了，连克隆人量产的消息都不晓得。” 深谷：“还没量产，我们拿得算是比较成功的试验品——培养皿里的直接成年体，被灌输了毫不反抗、完全执行指令的思想。” 夜影：“这么说来，以后很可能不需要死囚去试错了？” 活者：“坏消息是，我们国家对死刑的量刑标准又会下调，那些这几年老实很多的天生坏种恐怕又要蠢蠢欲动。” “生化人，克隆人，接着是精神永生，” 作家狠狠嚼着烟头，“这些家伙非把这个世界搞得乌七八糟、不可收拾才会罢休！” 活者：“还有什么会比混乱无序的杀人怪诞更糟糕？至少克隆人我们还能掌控。” “呵呵，” 作家冷笑，“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在我们这种狗娘养的世界里，有朝一日，克隆人也可能变成怪诞。” 活者：“如果真到了这种地步，我只能说——今朝有酒，今朝醉。” “打断一下，”春日道：“个人建议——这个题材写成小说一定不错，有可能拿到雨果奖……我先预定一本。” 作家：“对，末日题材，到那时，我把书写出来了，读者全死了……全世界只剩我一个人，别说雨果奖，诺贝尔文学奖也只能发给我。” 活者：“没准儿到那时怪诞们会喜欢上读书。” 作家：“哈哈，别搞笑了，这世界上会有喜欢读书的怪诞？完全扯淡。” “够了，你们几个，”夜影左右张望：“我们听听广川侦探的建议……咦，广川侦探呢？” “他一个人进去了，” 春日指着黑洞里面，“就在你们刚才激烈讨论是否用克隆人试错的时候……他双手还插着兜。” “这家伙疯了吗？” 作家站在黑洞边缘，把脑袋探进去半个，满脸兴奋，“这里面搞不好有拔头魔女啊。” “这家伙完全不遵守怪诞调查的基本原则，”活者走到作家身边，“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夜影盯着黑洞：“别说话——服了，这家伙的冒失举动有可能造成一场东都调查员的集体阵亡事故……我们要不要考虑暂时撤离？” “你逃吧，”作家说道：“但我有点想往后看看。” 夜影：“怪不得他们都说东都的调查员都是疯子……” 调查员们都紧张起来了，仿佛一头不可名状的深渊巨兽随时会从黑洞冲出来，一口将众人撕碎。 “什么都没有，连女人的头发丝儿都没，” 这时，一道手电筒的光柱从黑洞中照了出来，里面传来了广川顾醒被洞壁反复回弹的空旷声音， “你们可以进来看看。” “大可不必……” 调查员们下意识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884，均订达到192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33章 召唤异类的希望 世丰谷，某条街道。 一辆商务车缓缓驶离街区。 车内，每个座位上都放置着一个文件夹，里面装满了调查资料和证据。 来自东都的调查员们还未从唐泽真琴别墅地窖失踪的谜团中离拔。他们认真阅读资料，思考着案件的可能性和线索。 “地窖失踪了，黑洞里什么都没有——广川侦探看起来也很失望，” 活者无聊地打着哈欠，“接下来怎么办？拔头魔女的案子再次陷入停滞阶段，感觉此行真是毫无收获……” “至少知道【异类】还活着呢，” 作家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打字， “谁让它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几百个调查员祈祷都没用……还有个好消息——这次调查激发了我的新灵感，我打算开新书了！” 夜影像幽魂一样凑了过去，阴恻恻飘在作家的身旁。 “嘶！” 作家全情投入间，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寒气侵袭，扭头发现夜影阴沉的脸，“你干嘛啊，跟鬼一样。” 夜影：“你这本书里最好没有一个叫shandow的女人。” 春日放下手里的书，脸上带着一丝揶揄，“也最好没有一个叫作answer的男人。” 活者咧起嘴角，“也最好没有叫shandow的男人和叫answer的女人。” “简直荒唐，” 作家敲击着键盘，“你们真是够无聊的。” 夜影：“严重警告，以上言论，绝不是玩笑——你可以试试。” “开什么玩笑，” 作家一脸严肃，“像我这种水平的作家，怎么可能永远停留在某一种破梗上——我要一次次突破自己。” 夜影：“破梗？” “只是个比方……” 作家吞了吞喉咙，“总之，我再也不会写任何性转类的小说，否则，我就承认自己是个庸才。” “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夜影用两根手指对着他的眼睛隔空抠了抠，“别让我找到杀死一个扑街作家的充分理由。” “够了，我早就不扑街了！” 车厢内，作家和夜影陷入了没有尽头的斗嘴战役。 作家头一次觉得一个女人可以麻烦到这种地步，真不晓得答案是如何忍受她的喋喋不休和没完没了。和夜影相比，几乎从不主动开口说话的绿友利惠简直是天底下头号贤妻良母。 “各位，我想到一个问题，” 春日忽然开口解围，“如果【异类】提出和你们交易，大家有什么想法？” “我先来，” 夜影举起手，瞬间忘掉了作家的不愉快，“我希望【异类】大人赐予我可以变回女人的规则——嗯，准确地说可以把人类变成异性的规则。” 作家：“嘿，我就知道，你想把答案也变回去——我要说的是，你俩现在完全可以保留性别，谈一场旷世奇恋。” “哎哟——” 夜影一巴掌呼在了作家的脑袋上，作家揉了揉后脑勺，敲击键盘的手更加卖力，按键噼里啪啦直响，“好吧，说说我的——我当然希望有一种每写一本书必然成为爆款的规则。” “得了吧，你的本职是调查员，这对调查案件有什么用？” 活者双手合十，真诚祈祷：“我不想在各种离谱的平行世界里流浪了，拜托！神啊，帮帮我吧！” “你作弊！”作家连忙道：“跟上……神啊，也帮帮我吧！” 夜影：“我也跟一遍祈祷词！” “说实话，” 春日说道：“我还没想好……从前每天不停地祈祷，希望【异类】能早点到来。 可刚才亲眼看到【异类】，我却忽然发现，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想容纳怎样的怪诞。 而那位唐泽真琴小姐，却似乎是极有主意的，我想这大概是我们一直不能祈祷成功的缘由。” 作家若有所思，“有道理。” 夜影：“我早就想好了——可它就是不来。” 作家：“你有没有想过是自己太功利的问题？” 夜影：“瘸子笑矮子吗？” “打住，” 活者赶紧插进来，“这次【异类】现身事件肯定要上报，而且奖励丰厚，我们联合署名，谁来主笔？” 作家：“我新书才开篇。” 夜影：“我现在是黎都的调查员。” 活者：“……我是被换过来的，你们的同事现在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喂鸽子。” 作家：“这种谎你都能编出来？” 活者：“拜托，我也不想写这种其他人召唤出【异类】，我羡慕的要死，还得耐心地写出每一个细节的破报告，助理们还都不在现场，没法儿替写……我甚至现在还想不起唐泽真琴付出了什么代价！” “我来吧，” 春日笑道：“我没什么事，没被外派，也不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喂鸽子——恰好，我还很爱写报告。” “天呐。” 夜影缓缓摇头，看着春日。 春日：“怎么啦？要反对吗。” “你真是太可心了，春日，”夜影凑了过去，轻轻抱住春日，“所以你看那本狗屁《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我才不会生气！” 春日：“你接下来是要去北海吧？我知道你没时间写报告。” 夜影张大了嘴，“你怎么知道？” 春日：“你刚才有在手机上搜北海的机票，我不小心看到了。” 活者：“你去北海干嘛？真的不回东都了？” “我要和大林瞳子去聊聊，” 夜影道：“唐泽真琴让我看到了召唤【异类】的希望，但首先，我得了解她们祈祷成功时的心路历程。” 作家：“Goodiea，我们回东都，继续调查拔头魔女——你要是有什么收获，记得共享一下。”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897，均订达到1923，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34章 顾醒的寿命十分恐怖 世丰谷，某个无人角落。 一道暗芒闪过，顾醒从角落里走出来，整个人已幻化为无面导演的模样。 【你打算去哪里】小洞问道。 一辆拉风的跑车疾速驶来，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炫技般地打了个漂移，停在了顾醒面前。 跑车上面的顶灯印着TAXI的标识，显示虽然离谱，但这毫无疑问就是一辆出租车。 导演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司机喜多英二郎发动汽车，向前行去……这一次，速度很缓慢。 不一会儿，窗外下起了红色的雨，漫天昏沉沉的。 喜多英二郎按下收音机的按钮，音响里开始播放《长崎今天又是雨》，柔和的旋律在车厢里回荡。 顾醒知道喜多英二郎在和自己玩恶作剧——嫉恶如仇的出租车司机的怪诞规则使得他平时的自主性很低，可一旦驾驶上出租车，怪诞先生就能颇为灵活地控制自己的言行。 当然，这也基于他拍摄了多部娜娅事务所电影、把诸多恶人送进收费站通道后带来的规则灵活性进化。 在英二郎原本的那辆老款出租车被怪诞拳击手直树的擂台疯狂电击、趋于报废之后，司机就换上了顾醒新买的保时捷911。 对于后者而言，金钱如今只是一个可大可小的数字。 随着怪诞联盟旗下诸位成员的辛勤劳动、辛苦付出，拥有着两千万人口的黎都市大量触犯规则、触犯法律的漏网之鱼被及时清仓销号，顾醒名下的寿命余额总量也到达了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 准确地说，这个数字已达到十三万七千五百四十二年零七个月二十一天四个小时三十五分钟。 这还是在怪诞们所攫 取的寿命很可能被所谓的天道抽成的前提下所取得的成果。 对于大多数只拥有大几十年寿命的普通人而言，顾醒已可以完全可以视自己为举世罕见的长生种。 按照一天寿命可以兑换一百万円的比例，顾醒的寿命足以兑换极为庞大的财富，为喜多英二郎购买一辆超跑作为出租车当然是举手之劳。 但如果想把这些寿命用于提升完善补全怪诞成员们的规则，则又显得杯水车薪。 从某种角度来说，顾醒现在很富裕，又很贫穷。 如今，他想开了—— 只要怪诞联盟的成员们还在执行自己的规则，只要娜娅事务所的电影还在上映、电视剧还在播放，只要安井晴香还在创作关于联盟的漫画，只要怪诞们还在参与各类影视作品的创作，只要怪诞联盟宇宙还在不断的壮大，怪诞们的规则就会自行吸收养分成长壮大，如同有丰润雨水滋润的大树。 …… 英二郎换了新车之后，黎都市便开始流行一个传说—— 驾驶保时捷911的出租车司机其实是上天派来的隐藏身份的天使，凡是有幸成为其乘客的市民，都将直接拿到天堂的门票，从此不必在人间饱受苦难。 他和那位专门带走忘恩负义者的出租车司机一白一黑，一个代表着真善美，一个代表着假丑恶，一个通往天堂，一个驶向地狱，一个是天使，一个恶魔，是老天用来弘扬正道、纠正丑恶的重要棋子。 在杀人怪诞传说愈来愈盛的彼时，天使司机无疑成为人们摆脱恐惧的希望之门。 这个传说一时间大为流行，不仅黎都本地人趋之若鹜，外来游客也参与到了这场寻找喜多英二郎的集体游戏当中，这一度激发了黎都旅游业的新春，但据说那位天使司机每天晚上只选择一个幸运儿带去天堂。 众所周知，黎都拥有两千万的人口，而那位天使司机每天至带走一个人，这概率实在够低。 “真够离谱的。” 顾醒听了之后，唯一的感觉就是这样。 此时此刻，窗外的红雨下得正酣，《长崎今天又是雨》也播到了高潮部分。 喜多英二郎不停地用余光瞄向身后，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好吧，” 顾醒颇有些无奈地看着窗外的红雨， “奇怪，我到底遗忘了什么呢？” “大概，” 喜多英二郎兴奋地转动脖子，留给顾醒一个阴沉的侧脸， “是忘了感恩吧。” 话音方落，一股规则密码的波动在顾醒的意识里疯狂涌动，似乎要淹没他的理智和清醒，但在顾醒看来，这股规则波动完全不成气候，他意念一动，便将它按下去了。 驾驶座，喜多英二郎密切关注着身后的状况，却发现顾醒始终保持超然的清醒，甚至还向他投来非常无聊的眼神，这让他倍受打击，倍感挫折，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关掉了收音机，也停下了窗外朦胧的红雨。 “别停啊，” 不知什么时候，顾醒手里端起了一杯黑咖啡，“我很喜欢这雨带来的氛围呢。” “哼。” 天空立刻放晴了。 【家里全是反骨仔嘛】 小洞传来消息： 【洞二到底怎么帮你管理这些怪诞的？】 顾醒却说：“我知道怎么找到圣子了。” 【说来听听】 “这得感谢唐泽真琴……” 顾醒道：“因为唐泽真琴这次的祈祷，我忽然想起之前圣子也触发了怪诞交易者的规则——她想通过交易怪诞规则，来度过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 我现在还非常清楚的记得那时候她胸前的锁链颜色，那种猩红的程度，应该距离轮回者试炼场开启的时间很近了。” 【我知道了】 小洞在纸上写道： 【你要去找红衫】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907，均订达到192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35章 神秘青年 通往西海岸的蜿蜒公路，两侧茂密森林是无尽的屏风，挡住了外界的嘈杂与纷扰。 一辆大巴车不慌不忙行驶着。 阳光从叶间的缝隙里斑驳而下，落在巴士的车身上，泛起一层微光。 车上很安静，大约有乘客十几个乘客，有的在打电话，有的看窗外的风景，有的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屏幕。 车厢内飘着淡淡的，混合着海风、树木清香和汽车尾气的味道。 车厢靠后的位置，坐着一对情侣，男孩儿样貌普通，女孩儿倒是很漂亮，两个人用不太熟练的日语小声交流着—— “你听说了吗，” 男孩儿凑在女孩儿耳边，“本子国这些年一直不大安全，据说有怪物混在人群里杀人。” “他们把这些怪物称作怪诞，” 女孩儿点了点头，“怪诞是依据规则来杀人的——听起来像是网络小说里才有的情节，也不清楚是真是假。” 男孩儿：“反正我不信，为啥咱们国家好端端的。” “年轻人，” 一旁一位中年大叔忽然看了过来， “还是不要太大意的好——我生活的银谷温泉小镇里，经常有人失踪，警察也没什么线索，其实人们都知道，就是怪物在杀人……现在，全国差不多都是这个情形。” 男孩儿：“你亲眼看到了？” 大叔：“倒是没有。” 男孩儿：“那还说什么” 大叔：“看到的人都死了。”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但却透露着令人难以忽视的严肃。 这对情侣你看我我看你，车厢内更加安静了。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车里，大叔的声音在阳光里回荡，给恐怖的话题笼上了诡异的气氛。 男孩儿想了想，拿出手机，在网上查了查。果然，有个叫银谷的小镇这些年发生了多起失踪案件。 “我看还是镇子太落后了，多布置一些摄像头，搞一搞天网工程才管用。” 男孩儿说着，鬼使神差地往后排看了一眼。 大巴车的最后一排坐着一个长相气质都很正派的男青年，孤零零的一个人，正在翻看报纸。他的眼睛深邃犀利，闪烁聪慧的光芒、淡然的态度，和他对视之时，男孩儿不由低下头，仿佛内心的秘密被看穿。 他的脸庞线条分明，犹如古典雕塑，让人第一眼就能感受到独特的魅力。鼻梁高挺，有冷峻之感。嘴唇紧闭，显得内敛深沉。 他的肩膀宽阔，身姿挺拔，仿佛是在任何风雨中都能稳稳矗立的大树。他的身体中似乎蕴藏着强大的力量，但这种力量并不显山露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或许，他有办法帮助我们。男孩儿想道。 “等一等，” 男孩儿忽然和女孩儿说道：“我去后面看一下。” 他走到最后一排，在男青年身旁坐了下来。 “这边风景真不错。”男孩儿看着窗外，又转过头看着青年，“您好，我叫陈可，来自你们的邻国……我来这边旅游的。” 男青年的目光在他身上微微停留，“广川顾醒，来自黎都。” 随即陷入了沉默。 “您听到我们刚才对话了吗，” 陈可望了望车厢，又看向广川顾醒，“您觉得那些怪物杀人的传说是真是假？” 广川顾醒翻了一页报纸。 此刻，在他的右手边，奶奶织着毛衣，左边原本坐着正在翻看《挪威的森林》的碎木机藤野，刚才被陈可挤到了另一边。 藤野的前面，裂口男熊田信彦趴在车窗上，用手托着下巴，望着山林并无起伏的风景。 再往前——画漫画的安井晴香，你侬我侬的地狱夫妻，坐在大巴司机旁跃跃欲试的喜多英二郎父子，痴痴望着顾醒的早惠，躲在车座 是的，怪诞联盟的成员全都来了。 就连大巴的广播里都播放着吉田卫因为规则补全而新开设的节目——《下午茶怪谈》。 “没什么真假，” 广川顾醒目光仍在报纸上，头版头条是一条关于东都市某个公寓发生了化学气体泄露事故造成多人死亡的新闻， “你相信就是真的，不相信就是假的——和地狱，和极乐世界一样。”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912，均订达到191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36章 怪诞交易者的监视 大巴车上，窗外的森林缓缓向后退去。 陈可凝望着眼前自称是广川顾醒的男人，他低头看着报纸，神情淡然，却像磁山一样吸引着四周的一切。他孤身一人坐在大巴上，气势却仿佛率领千军万马。 “可以问一下，”陈可道：“您来平西一带是旅游，还是……” 顾醒：“找人。” 陈可：“您的朋友？” 顾醒余光瞄向窗外，视线似穿透茂密的森林直达某处， “爱人。” “哦，” 陈可指了指坐在前面的女孩儿，“她是我的女朋友，叫刘珂。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俩来这里是因为一个梦。” “哦？” 顾醒似乎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很长一段时间了，” 陈可看着自己的漂亮女友，“我女朋友一直在梦到一个同样的梦—— 在一片广袤的森林里，一个缥缈神秘的声音呼唤着她，不停地呼唤，它说：‘来啊，快来我这里’！我女朋友很想弄清楚这个梦代表着什么，却毫无头绪，直到上周，她在一部日剧中看到了平西森林的画面，一眼便认出这就是她梦中的森林。” 顾醒：“所以，你们来到了这里？” “它在召唤我，”陈可道：“我女朋友这么说的——虽然我觉得这种事实在太诡异，还是按兵不动为好，但她打算自己一个人来平西，我实在放心不下去。” 顾醒再次看向窗外，“我同意你的观点……来这里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劝不动她，”陈可叹了口气，“你来这里找自己的爱人，应该懂我——爱有时就意味着妥协。” 顾醒微微点了点头，随后陷入沉思。 陈可看着他，微微张了张嘴，但最终只是简单聊了几句，便回到了刘珂身边。 刘珂往后瞧了瞧，“你认识？” “感觉像个高人，” 陈可小声道：“我以为没准儿能和他聊聊你的梦。” “结果呢？” “他好像知道很多事，但什么都不肯说。” “哎，”刘珂道：“我就说，叫你别跟我一起来。” 陈可一言不发，将她拥入怀中。 在两人隔着过道的另一边座椅上，地狱夫妻不知何时坐了过去，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对来自邻国的情侣，如同看见曾经的自己。 …… 大巴车最后一排，顾醒看着手里的纸条，小洞传来新的消息—— 【你把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派过去是为了保护那对情侣？】 “纯粹是好奇心。” 【想不通】 【这种事有什么好说谎的】 “随便你怎么想。” 顾醒看向窗外的森林。 他此行的目的是前往西海岸的森林找到蛙人一行，看看他们寻找红衫的进度如何。 如果能找到红衫，距离怪诞轮回者就不算远了。 顾醒本可以使用灰眼的规则直接瞬移，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和怀疑，他最终选乘坐新干线。抵达附近的西平市后，再转乘大巴前往西海岸森林的某个小镇里。 旅途中，他也偶尔利用怪诞轮回者的规则，监视唐泽真琴的行踪。 【喂】 这时，小洞再次传来消息。 【唐泽真琴那边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939，均订达到1916，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37章 伪装神明 夜晚。 布满棘草的荒原。 一座小镇卧在荒原中央，镇子里满是古老的木制建筑。 唐泽真琴站在小镇的边缘，看向镇子里。 阴沉的街道上，隐约可见数十个僵硬的身体缓慢游荡着，它们穿着肮脏破烂的衣服，身上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唐泽真琴就算没有真正踏入小镇的领域，也能从某种潜意识的层面嗅到它们身上刺鼻的腐烂味道。 更远处，大概是小镇中央的位置，距离小镇边缘大约两三公里的地方，不知是什么物事，散发着明亮而温暖的光芒。 唐泽真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团亮光的召唤，而她所寻找的怪诞，或许就在那里。 为了找到这个小镇，唐泽真琴已不眠不休地徒步行走很久，她的鞋底早已磨破，不得不用树枝绑着草叶替代。 她裤子上两腿经常摩擦的地方早就破洞，只是这个世界似乎没有第二个活人，她也不必因此感到世俗层面的羞愧。 是的，唐泽真琴怀疑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怪诞是场交易】 【没有人能从中全身而退】 【很快，你会得到你想要得到的】 【但同时，也将失去你未曾想到的】 异类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响，而在那之后，她被对方所操控，进入眼下这个完全陌生、气氛诡异的世界，在遍布着形如蚯蚓一般异草的荒原上，满怀忐忑不安，独自跋涉，终于抵达这座只会在她曾经出演过的奇幻恐怖电影中才可能存在的怪镇。 怪镇和外面的世界有着清晰的边界。边界以外是灰色的荒原，遍布蚯蚓般的异草，边界以内，是黑色的土地，隐约可见人类的足迹。 她曾鼓起勇气，向小镇中心发起冲锋。 可一旦踏入小镇的边界，无数僵尸会像马蜂一样从小镇阴暗的角落里涌出来，发了疯一般向她发起冲刺，试图让她成为它们当中的一员。她无奈只能选择退出边界。 “神啊，” 唐泽真琴抬起头，看着天上挂着的三轮如同血色鸽子蛋一般的月亮，“这考验可不简单。” …… 西海岸森林公路驰骋的大巴上。 最后一排。 顾醒摊开手掌，掌中央的画面活灵活现地直播着唐泽真琴的处境，仿佛在她头顶悬浮着一只眼睛。 在直播开启的一瞬间，怪诞联盟的成员全都凑了过来。 怪谈们在狭窄后排座椅上叠罗汉，宁可委屈自己的身体也不肯错过异类伪装神明的欢乐时刻。 连阳介都费尽力气从怪诞们紧凑拥挤的身体中找到可怜的缝隙，探出脑袋，聚精会神地观看。 熊田信彦庞大的身躯因为占据过多的空间而被怪诞们集体嫌弃，她们口诛笔伐、连推带搡也未能让厚着脸皮也要守住阵地的熊田信彦挪动半分。 最终，忍无可忍的娜娅一脚将熊田信彦从后座踹了出去。后者因为寄希望于从对方出品的电影中获取补全规则的能量而选择忍气吞声，但又不肯错过精彩的一幕，只好坐在前排把脑袋伸过来，倒着观看直播。 他的脑袋不时挡住早惠的视线，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遭受滑板爱好者的一颗爆栗子。短暂的相安无事后，再次重复这一循环。 小洞传来消息： 【怎么样，你该出手了吧】 “还是和以前一样？” 顾醒问道：“需要消耗寿命从怪诞交易者兑换帮助唐泽真琴的规则吗？” 【怎么】 【你还想白拿？】 【喂】 【你现在有十几万的寿命呢】 “蚊子再小也是肉，” 顾醒看着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我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912，均订达到191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38章 再见大林瞳子 白天。 北海，朴素的、只有五层楼高的警察本部大楼。 怪诞调查课课长黑川办公室门外的楼道里。 两名调查员人手一杯咖啡，正在聊着什么。 这时，电梯忽然打开。 戴着耳机、脖子上挂着白色牙齿、看起来颇为飒气的短发女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白色封皮的报告。 女人走过两人身边，向对方微微致意，接着继续往前走，来到课长门口，咚咚敲门。 “是瞳子吗？” 办公室里传来黑川粗犷的声音，“进来吧。” 大林瞳子走进办公室，关上门。 “我的天呐，” 调查员A望着课长办公室的门，“大林瞳子不会又搞定了一个怪谈事件吧？我记得她上周才交过一份报告。” “毕竟是掌握了怪诞规则的女人” 调查员B满眼羡慕，“这几年她可没少搞定那些可怕的无序怪诞，搞得我们一个个都很清闲。” 调查员A：“我们北海人少嘛，根据米国那边提出的怪谈聚集效应——人口越多，混迹于人群中的怪诞就越多——我们北海的怪诞本来就比其他城市要少得多。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很安全，也很清净。” 调查员B：“呵，是清净。除了年底业绩考核被其他府道县调查员笑话的时候。” “话说，” 调查员A道：“瞳子为了容纳怪诞可是付出了惨痛代价的。据说，她已永失快乐。” 调查员B：“生活在这种世道，很难说普通人有什么好快乐的。瞳子最大的问题是——” 调查员B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调查员A：“喂，别卖关子！” “是怪诞规则的诅咒。” “诅咒？” “东都那边的调查员说，人类即便掌控了怪诞规则，也不意味着永恒拥有——他们使用得越频繁，怪诞规则就越会侵蚀他们的躯体，直到他们也变成毫无意识的怪诞。” 调查员A：“我也听说了，人们都怀疑，不出两三年，瞳子调查员也会异化为怪诞。黎都市的乌鸦就是先例——据说，乌鸦是第一个和【异类】做交易的调查员，如今已化为无序怪诞，隐藏在西海岸的森林里。” 调查员B：“据说，第三个和异类做交易的幽灵状况也很危险呢……他简直要把草山镇变成变性人的天堂，真不知以后会搞出怎样的乱子。” 调查员A：“是吗，详细说来听听。” 调查员B压低了声音，“他建了一个离谱的网站……” 两名调查员没完没了地说着。 不一会儿，大林瞳子从课长办公室走了出来，他们才停止了讨论。 “瞳子，” 课长黑川追到了办公室门口，“休假的事情，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你这几年太拼了，身体吃不消的。” “我了解自己的状况，” 瞳子关上办公室的门，把课长隔到另一边，“这还差得远呢。” 瞳子走过两名调查员身旁，走到电梯口。 两名调查员注视着她的背影。 电梯到了，门打开。 大林瞳子忽然转过身，看着两人，“不会的。” 其中一名调查员：“不会？” 大林瞳子笑了笑，“我是说，我不会异化成怪诞的。不论别人怎么样，我不会。” 说完，她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 调查员B愣住了，“她不是被剥夺了快乐吗，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调查员A“她笑得可真好看。” 课长黑川：“你们两个白痴，她被剥夺了快乐，又没剥夺笑容！你们两个，赶紧干活去！”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935，均订达到1913，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39章 异类赐予的机会 北海，警察本部大楼。 大林瞳子办公室。 房间布置得非常简单，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大林瞳子和好友花冈有希、熊田信彦的合照，办公桌也摆着一幅相似的照片。 大林瞳子推开办公室的门，径直坐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三人合照，陷入沉思。 不久，她脖子上挂着的白色牙齿闪过一道暗芒。 “有希？” 瞳子低头看着白牙，轻轻喃着，“你要和我说话吗？” 白牙再次闪动。 大林瞳子把白牙放在自己的耳边。 “瞳子，” 白牙内传来微弱的声音，“我知道，你为了让我复活，才会这么拼命。但真的没必要，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会有死而复生这种美事。而且，看到你现在这么好，熊田信彦也成了善良守序怪诞，我已经很知足。” “耐心等一等吧，” 大林瞳子道：“我已经找到了复活你的办法，我只需要变得再强一点，更强一点。” 花冈有希：“真的不需要……” 大林瞳子：“你听说过怪诞轮回者试炼场的传说吗？” 花冈有希：“嗯，略有耳闻。” 大林瞳子：“那是一个可以实现梦想的地方——只要你足够强。” 花冈有希：“可是，我听说，那个试炼场很危险。 黎都的红衫调查员好几次就差一点死在那里，据说东都市也曾有一位调查员触发了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第一次就…… 而且，怪诞轮回者的规则也不是你想触发就能触发的。” 大林瞳子：“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至于危险，人世间的好风景，哪有不冒险就能看到的？ 据说，黎都市有一位名叫广川顾醒的侦探，第一次进入轮回试炼场就成功地获得了奖励。 放心吧，就算赴汤蹈火，我也要让你死而复生！” 花冈有希：“可是，我真的对现在很满意……” 大林瞳子还要说什么，头顶却传来稀稀微微的声音，她抬头朝着天花板看去—— 一团井口大小的灰色雾气缓缓涌动着，墙皮被它打湿，一股混杂着仿佛从远古携来的青苔气息钻入她的鼻孔。 大林瞳子深深记得这幅画面，几年之前，她在黎都奈良公寓地下室深陷绝望处境之时，正是这团雾气让她开启新的人生——她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但目前还未失去她未曾想到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好久不见，大林瞳子小姐】 大林瞳子站了起来，身子笔直，努力让声音沉稳一些：“您好，【异类】先生，我一直期盼能再次见到您。” 【这倒不是客气话】 异类的语气略带调侃，【我总能听见你拜托我出现的祈祷呢】 大林瞳子：“您当真能听到？” 【我知道，你想让我复活花冈有希，让熊田信彦重新变回人类】 “您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在我这里，一切都可以交易——星辰大海之中，有那种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怪诞。可惜的是，你支付不起兑换它的代价】 “如何才能支付的起？” 【变得更强】 “我已经在努力了——和您分别这些日子，我解决了不少怪诞，灰眼的规则有些进步，但还是不够快，进步还不够大。” 【很好】 【我看到了你的努力】 异类的声音透着些欣慰， 【现在，有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帮助你加快前进的脚步】 “请您指点！” 【在一个布满了形如蚯蚓一般植物的荒原上，有一场即将展开的试炼。如果赢得试炼，你会有新的收获】 “我必须前往吗？” 【决定权完全在于你自己】 “谢谢，” 大林瞳子虔诚道：“我一定不负厚望。”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950，均订达到191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40章 异类派来的同伴 夜晚。 神秘荒原。 唐泽真琴站在僵尸小镇边缘，看着大街上那些腐烂的、摇摇晃晃的行尸走肉。 远处小镇中央的亮光看起来很近，又很遥远。 唐泽真琴通往那亮光处的道路上布满了行尸走肉被月光投下的影子，使得这段路程遥不可及又千难万阻。 她的耳边传来那位自称是【异类】，但调查员们更愿意将其视为神明的特殊存在者的声音—— 【别害怕】 【你的伙伴就要来到】 “伙伴？” 【是的，能够帮你度过难关的伙伴】 【对了，你们还是旧相识】 “旧相识……” 唐泽真琴脑海里飞快转动那些熟悉的身影。某一瞬间，广川侦探头戴黑色圆礼帽、一身黑色大衣的模样出现在了她的思绪中，而后彻底停了下来。 “是广川侦探吗。” 【为什么会觉得是他？】 “直觉，”唐泽真琴道：“大概是我潜意识里希望是他。” 【大林瞳子你还记得吗】 这个名字如闪电般划过唐泽真琴的脑海，电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彻底照亮她心底一处被黑暗所笼罩的角落—— 漆黑的房间，不停传来惊恐消息的聊天群，门外血腥的气息，楼道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听着耳机、脖子上戴着白色牙齿、看起来十分酷飒，与整个大楼看起来格格不入的调查员女孩儿。 “当然，”唐泽真琴道：“印象很深。” 说完这话，她就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了。 她顺着脚步声瞧去，血色月光照下，听着耳机、戴着白色牙齿的调查员穿过如蚯蚓般形状的野草簇，向她坚定走了过来。 “你是，” 大林瞳子的眼神里也带着些诧异，“唐泽真琴？” “好久不见啊，” 唐泽真琴露出灿烂的笑容，“瞳子小姐。” “所以，” 大林瞳子摘下一只耳机，看了看不远处的阴森小镇，又看了看唐泽真琴，“【异类】先生所指的将要在这次试炼当中和我并肩作战的人就是你？” “没错，” 唐泽真琴道：“我大概不小心将【异类】唤醒了。” 大林瞳子：“不小心？” 唐泽真琴：“就是按照他们教我的方法，认真尝试了半个多小时……” “你知道【异类】在全本子调查员心目中近乎神明一般么，” 大林瞳子把一只耳机递给唐泽真琴，“离开这里之后，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谁都不知道那些嫉妒到发疯的调查员们会不会对你疯狂报复” “你呢？”唐泽真琴接过耳机，“也是如此认为？” “你是指神明的事？” “对。” “嗯，也包括我。” “可我听说，” 唐泽真琴笑了笑，把耳机戴上，“你也是不小心才唤醒了【异类】先生。” 一如之前在奈良公寓大楼时那样，耳机里播放的是《leon》。 “唤醒是偶然，” 大林瞳子走向小镇边缘，遥望镇中央的光亮，“但神明永远是神明。” “试炼的终点应该就是那团光，我试过闯入镇子，” 唐泽真琴走到她的身旁，《leon》欢快的节奏让她彻底放松下来， “但那些僵尸会疯狂地冲过来，他们速度很快，比起猎豹不妨多让。好消息是，” 她指着地上黑灰分明的界限，“只要我们退出这条界限，他们就不会再追过来。” “你付出了什么代价？”大林瞳子盯着自己的手掌，忽然问道。 唐泽真琴愣了一下，旋即答道：“失去国名女星的光环、身份和所有粉丝——我现在很好奇，自己回去之后，国内演艺圈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这是不是意味着，” 大林瞳子掌心浮出一只灰色眼睛，此刻闪烁急促的灰芒，“以后有可能再也看不到你主演的电影了？” “大概率——甚至，连出演都够呛。” 唐泽真琴注意到她手心的眼睛和【异类】的那只灰色眼睛有些相似，又有很大区别，最起码，气势上差远了。 “很遗憾，” 大林瞳子手中的渐渐浮起，“麻烦你先闭上眼睛，我想，这些僵尸大概遇上克星了。”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935，均订达到1913，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41章 异类赐予的恐怖规则 荒原小镇。 大林瞳子和唐泽真琴站在小镇的边缘。 小镇里面是一副荒诞的场景—— 在大林瞳子的灰色眼睛钻进某一个在小镇边缘晃荡的僵尸体内之后，他似乎重新恢复了人类的意识，茫然看着眼前这个只存在于末世小说中的恐怖小镇。 看他的样子，大概绝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还会从僵尸变回人类。 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变成了僵尸。当然，也有可能，此刻的它仍然是僵尸中的一员——他成了有自我意识的僵尸。 他抬起头四下张望，到处都是穿着破烂衣服，身上腐败不堪，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僵尸。 没有任何一个僵尸有朝他扑过来的架势。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脑袋里才会产生一点点关于自己是不是他们同类的怀疑。 这时，一个女性僵尸向他瞧了过来。 怪异的是，女僵尸的眼神竟然脉脉含情。 他仔细打量着她，虽然身上肮脏不堪，脸上满是血污，但从她的面部轮廓可以看出，女僵尸生前应该是个颇为惹眼的美女。 要是她没变僵尸就好了。 他如此想到。 女僵尸依然眼巴巴地望着他，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对他诉说些什么，但受困于僵尸糟糕的身体机能，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女僵尸向他走了过来，他有些想逃，心脏却忽然猛烈地跳动起来，接着砰的一声，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从他的腹部破膛而出，钻进了女僵尸的身体里。 他的身体迅速干瘪了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了青石地板上。 这一次，轮到女僵尸感到离谱了。 她从一片混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她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也想起了自己变成僵尸前发生的恐怖一幕，甚至那位男僵尸变成僵尸前发生的可怕场景也涌入了她的脑海中。 接着，是更庞大而复杂的记忆潮水，是他作为一个平凡超市售货员的日常，是她因为无数次想偷偷看见他而走入超市，结果在不知不觉中买下了足够五年使用的卫生巾。 再然后，僵尸病毒开始侵入小镇，她试图第一时间找到他，告诉他这个恐怖的消息，等到的却是他狰狞着獠牙，向她扑了过来…… 她在记忆潮水的冲击中摇摇晃晃，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男性僵尸深情望着她。 等她看见了他，在胃部一阵翻涌之后，拳头大小的灰色眼睛从她腹部钻了出来，带走了她全部的血肉、力量、精神和记忆……而后，一滩松软的皮粘在了地上。 恐怖而又冷漠的轮回在荒原小镇一次次的重复上演，僵尸们从混沌中清醒，又在短暂的清醒中彻底寂灭。 约莫两三个小时之后，小镇上的僵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一张张松软、腐烂、散发着恶臭的肉皮，像夏夜开车时撞在挡风玻璃上的虫子的尸体。 “这就是你从异类那里交易来的规则？” 唐泽真琴望着眼前这一幕，心潮起伏， “简直可以毁灭世界。” “是啊，” 大林瞳子自顾往小镇里面走去， “如果我是大反派的话。”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969，均订达到190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42章 怪诞交易者的隐藏规矩 穿过那布满死肉皮的街道，唐泽真琴和大林瞳子来到了小镇中央。 此刻，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棵浑身无处不在发光的大树，叶子、枝桠、树干、树根全部都在发着白灿灿的光。 “这是什么？”唐泽真琴问道。 大林瞳子：“我也是头一次看到。” 唐泽真琴：“你上一次……” 大林瞳子：“异类带我来到了一片沼泽，那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眼睛，甚至还有一整套的写轮眼——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些玩意儿只会在漫画里存在。” 唐泽真琴：“可是我看你最后好像还是选了那只灰色眼睛，为什么不是写轮眼啊，不喜欢吗？” 大林瞳子苦笑：“因为我支付的代价远远不够。” “哦，” 唐泽真琴看着眼前这颗发光的树，“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按照我上一次的经验，异类应该会给你提示的，” 大林瞳子四下望了望，“完蛋，我没有一点点对怪诞的感应，看起来这个地方是完全为你准备的。异类对你可真不错，我上一次找寻怪诞的时候他可没有安排一个保镖在身旁。” …… 西海岸的森林里，大巴车上。 前排落座的那对情侣依偎着着睡着了，地狱夫妇二人就守在他们身后紧紧盯着。 最后一排顾醒摊开手掌，专心致志看着直播，身旁是叠罗汉一般的怪诞联盟的成员们。 小洞提示顾醒： 【按照规矩，你要给大林瞳子一些好处才行】 “规矩？” 【怪诞交易者从来不占被交易者的便宜，作为他老人家在这个世界上的代理人，你得继承他的光荣传统才行】 “还有这种事？我让大林瞳子来帮忙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呵呵】 【你让她来帮忙的时候也没征求我的意见啊】 “如果我不打算继承呢。” 【我看你还是继承一下比较好，这里有隐藏的好处—— 作为怪诞交易者在此世界的代理人，你借助他的威名在此世界行使他的规则，这也就意味着，当你的思维、言行、习惯和气场越来越像他，你就会越来越像他的代言人，你所能借助的规则也就越来越强大】 “听起来很不错，” 顾醒大感兴趣， “我该怎么给她好处？继续消耗寿命从怪诞交易者那里兑换？似乎不是很划算。” 【我只能说，你想得倒是很美】 【按照怪诞交易者的规则，每次触发交易，只有触发者才能从交易中获得规则——也就是说，那棵发光的树只能让唐泽真琴受益】 “也就是说，我要让大林瞳子获得好处，但是不能利用那棵树，因为那颗树在怪诞交易者的规则里？” 【完全正确】 “好吧，” 顾醒把目光转向掌心幻境里那可发光的树，“这棵树有名字吗？有什么作用？” 【你听说过阿卡西树吗？】 “不是吧，” 顾醒震惊了，“这种离谱的玩意儿真的存在？” 【你眼前的这棵树就是用阿卡西树的种子种出来的】 “有点意思，” 顾醒动了动手掌，把目光移向大林瞳子和唐泽真琴，“我最喜欢给人做科普了。” …… 荒原小镇，发光的树旁。 唐泽真琴耳边传来异类的声音， 【你听说过阿卡西树吗？】 “阿卡西树，” 唐泽真琴不假思索道： “据说是一棵生长于“以太”之中、储存着无数神秘知识的巨树它也是一个巨大的宇宙生命信息数据库，它的树叶描绘了宇宙所有的生命蓝图，也记载了每一个生命或个体按照各自蓝图在不同时空的所有经历、体验和信息。也就是说——他记载了宇宙中的一切，包括过去，现在和未来。” 【你是从哪里知道它的】 “我曾试图解开我家地窖的谜团，所以翻阅了大量神秘学的书籍，恰好看过阿卡西树的资料。” …… 另一边，西海岸森林里奔驰的大巴车上。 顾醒向小洞吐槽： “好嘛，倒被她给科普了。”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975，均订达到1903，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43章 唐泽真琴的怪诞规则 【很好】 异类的声音在唐泽真琴耳边回荡： 【你眼前这个发光的树，正是由阿卡西树的种子种出来的】 【你所交易的怪诞规则就在这颗树上】 【去吧，看看你到底将获得什么】 唐泽真琴毫不犹豫地走向发光的树，连大林瞳子都惊讶于她的决绝。 除了唐泽真琴本人，没有人知道那场漫长的前世梦带给唐泽真琴何等惨痛而深刻的记忆。 那并不是一场风过无痕的虚幻梦境，极度逼真的场景让她根本无法把梦境与现实区别开来。 那些剧情都是她亲身经历、切身感受、用心体会过的，在那里，她初识顾醒，又在危难中被对方拯救。 她对他萌生不知真假的微薄爱意，又反复推敲和试探这爱意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深深浅浅。 当她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对方，便毫不犹豫、绞尽脑汁、用尽心机，使出千般手段让对方爱上自己。 以此为起点，她和他共度了一段短暂又漫长的美好时光，那些温馨的画面，温柔的岁月，温暖的话语，让她误以为那就是真正的真实的人生。 拔头魔女的出现破坏了这一切，就像把一盆肮脏的血水泼在了风景秀丽、干净清爽的完美画作上。 这是刻入骨髓、不共戴天的仇恨。别说放弃国民女星的身份，就算是抛弃此时此刻她所拥有的一切，唐泽真琴也会毫不犹豫、勇往直前。 唐泽真琴一步一步走向发光的树，明亮的光芒越来越刺眼，将她整个人完全笼罩其中。 一瞬间，一股强流从四面八方冲入她的脑海中，数不清的画面像疾速飞驰的幻灯片和影像一般在她脑海中过电。 仅仅片刻的时间，她已目睹无数个世界从诞生到消亡的完整过程，那些奇形怪状、各具特色、不可思议、生动鲜活的生命和物种出现、兴起、繁荣又灭绝，不同的地方在山脉、平原、盆地、湖泊、海洋等不同心太浅随机地恢弘切换。 在光影交错间，她甚至发现了前世恋人广川顾醒的身影，她在数十个平行世界中瞄见了他，亲眼目睹了他千奇百怪的离谱死状，却没能瞧上一眼她心心念念的他的日常生活，他的只言片语，他的温情脉脉，他的神情举止。 当她终于从混乱的幻境中清醒过来，一片薄薄的，轻盈地发光的叶子已然落在她的掌心之中。 【看着这片叶子】 她的耳边传来异类的声音： 【用你的全身心去感受它】 唐泽真琴毫不犹豫照做了。 那片叶子随即发出刺眼的光芒，她感觉自己的手里握着一个白炽灯。 很快，一股暖流涌入她的掌心，像恰到好处的温水在清洗手掌。 片刻之后，叶子的光芒散尽。 她再次看向掌心，掌心中央出现一片发光的叶子的纹身。 【这就是你的规则了】 异类说道。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987，均订达到190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44章 感谢无所不能的异类大人 “尊敬的异类大人，” 唐泽真琴望着掌心里的叶子纹身，虔诚的说道： “请问，它的规则到底是什么呢？” 异类平静而庄重的声音传到他耳边，他仿佛在念诵一本只有神的仆人才得以有幸聆听的天书神卷： 【阿卡西幼树之落叶】 【这是一片从阿卡西树的种子长成的幼树上掉落的叶子，高阶怪诞们将它称之为阿卡西小叶子，唐泽真琴付出失去国民女神光环的代价，从异类那里得到了它。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阿卡西幼树虽然只诞生了区区百万年，却依旧从阿卡西母树那里继承了关于这片宇宙庞大而细腻的记忆】 【显然，唐泽真琴这片阿卡西幼树的叶子，并非是那种因为诞生太久，经过了漫长岁月，叶脉不济而必须脱落的老叶子】 【它年轻，鲜嫩，活泼，活力四射，充满生机，不像老叶子那样拥有着强大、成熟、定型、无法再成长的规则体系，它的规则简单明了，干脆利落，看起来不值一提，但却拥有着不可限量、大大值得期待的潜力和远景】 【身为幼叶的它，如今只拥有两条规则】 【第一，它能够提取旁人的记忆片段。当唐泽真琴小姐对着某人使用这条规则时，便会随机获取对方在过去某一个时段的记忆画面。这一时段的长度不会超过一天。此外，在同一天内，唐泽真琴不能对同一个人重复使用这一规则】 【第二，一旦唐泽真琴获取了某人的某段记忆，她便可以从某人的脑海里抹去这段记忆。这种抹去不是生硬的、粗砺的、毫不计后果的抹除，而是类似一次精密高效、巧夺天工的外科手术，叶子的规则会自动补全那部分消失记忆带来的空白，极其自然的连接前后两段本完全不相连的记忆，使得某人完全无法意识到自己竟然凭空丢失了一段记忆】 【以上，就是你如今拥有的规则，听懂了吗？唐泽真琴小姐】 唐泽真琴没有一刻不在认真聆听，但她显然大失所望： “尊敬的异类大人，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两条关于记忆的规则，有什么能力或可能性去对付那可怕的拔头魔女。” 唐泽真琴有些担心自己言语中过度明显的失望意味会触怒异类，但幸好对方似乎并不在意。 【你我交易之时，不是谈及过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吗——那就是成长性】 【如上所述，阿卡西幼叶具有极高的成长性，如果有一天，它成长到可以读取拔头魔女记忆的地步呢？】 “我明白了，” 唐泽真琴心悦诚服，“真心感谢您——无所不能的异类大人！” 接着，她若有所思地说道： “太好了，我一直很想让某个侦探忘掉一些事呢。” …… 另一边，西海岸森林里缓慢行驶的大巴上。 小洞笑着说道：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猜一猜，她究竟想让你忘记什么？】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7991，均订达到190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 第445章 小洞的真实身份 “多半和她的前世梦有关。” 顾醒看着自己的手掌，“话说，从今往后，唐泽真琴的怪谈规则，我也可以借用了吧？” 【没错】 【我比较好奇】 【你想偷看谁的记忆？】 顾醒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了小纸条，又把自己的右手掌心对准了纸条。 小洞惊讶了： 【喂，你该不会……】 【别！】 【我警告你，别打歪主意！】 一道温暖的白光闪过，把纸条彻底打亮。 【混蛋！】 一瞬间，白光吞没了纸条，吞没了顾醒的手，接着吞没了他的手臂、肩膀、胸膛、小腹和他整个人，继而连整个世界都没放过。 在一片白光笼罩中，他的意识穿越了扭曲而混沌的、不知多么宽广的无垠的空间，来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他的意识像陨石般从天而降，速度快的惊人，再加上浑身散发着刺眼的白色光芒，气势简直惊天动地。 他想，倘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看到这颗陨石，一定会联想到让恐龙灭绝的那一颗。当然，这个世界未必发生过恐龙灭绝的惨案。 他继续往地面上砸落，并趁此机会观察这个世界。他惊讶地发现，这个世界上也存在着一个漂浮在半空中，仿若血盆大口的黑色巨洞。 这里也是地球吗？他下意识想到。 那么，黑洞之下的那片土地，那个岛国就是本子国吗？ 地面不断向他靠近，市，血盆大口的黑洞就飘在城市上方。 城市里遍布密密麻麻的水泥森林，偶尔才能看到稀疏的绿化带和树林，就像是沙漠中的绿洲。 城市中央有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公园，黑色巨洞就漂浮在它的上方，公园四周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外围则聚集了乌泱泱的大量市民。 顾醒的意识一头扎进了人群之中，像石子落入水面，之后悄无声息。 神奇的是，附近的人群并没有察觉到它的滑落，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幻觉。 一道白光闪过，他陷入了短暂的迷茫和混沌之中，那感觉就像钻进了一个新鲜的生鸡蛋里，四周都是粘稠的蛋液，他呼吸不畅。 等到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意识似乎困在了某个人的躯壳里。 他不能说话，也无法掌控这具身体，只能通过对方的视野观察这个世界。 虽然得到的信息十分有限，但他隐约能察觉到这是一具年轻女孩的躯壳。 女孩很早就来到了公园附近，她一直潜伏在人群中，透过拥挤人群的夹缝，观察着负责警戒的警察们，努力寻找封锁线的薄弱点。 她这副模样，像极了躲在洞里偷窥洞外不停游走、寻找猎物的狐狸的兔子。 大约凌晨时分，警察们也昏昏欲睡的时候，她像兔子一样冲了出去，飞一般奔向黑色巨洞的正下方。 值守在公园里的警察们一下炸开了。通讯器此起彼伏地响，他们彼此呼喊着，确认闯入者的位置，她身上携带的武器，和她可能具备的威胁性、攻击力。 他们像蜂群一样朝着女孩涌了过去。 顾醒的意识仍然困在女孩的身体里。 从女孩的视角，他看到很多穿着制服、凶神恶煞的警察朝她扑了过来。 她奋力躲闪，可其中一个警察追得最快、最凶猛，她实在跑不过他。 “站住！” 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一个强壮的身体将她扑倒。 她被死死按在地上。 “该死！混蛋！” 她咒骂着，“快放开我！” “年纪轻轻的女孩，”那位扑倒他的警察改用温柔的声音说道：“骂脏话可不好。” 女孩奋力扭过头，试图看清警察的脸。 这一看不要紧，倒是顾醒惊愕了—— 这位警察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011，均订达到190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 第446章 小洞的真实身份（二） “里美，” 顾醒忍不住发出声来， “你是里美？” 虽然声音不算很高，但依旧引起了前排乘客的回头观望。 以往，顾醒都是用心语和小栋沟通，面对此刻的状况，他只好压低了帽檐，故作若无其事。 好在，前排乘客大多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继续关注，很快转过头去。 只有那个名叫陈可的邻国男孩走过来关心了一下，随口问了几句什么，很快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别自以为是了】 小洞回道。 少许，她又责问道： 【谁让你对着我用那片叶子的规则的？】 “非常好，” 顾醒说道：“至少可以证明你还是人类，阿卡西小叶子的规则只对人类有用。” 【你对怪诞的世界和规则还是不够了解，很多规则是隐藏在纸面之下的——简称潜规则】 【比如人类是什么，对于人类应该怎样准确的定义？你觉得关于这一点，有准确的规则可以适用吗？】 “你是怎么钻入小洞的？” 顾醒决定不在无聊的问题上和她纠缠过多， “或者说你是怎么变成小洞的？ 如果你是里美，那么黎都警察本部那位调查员助理田中里美又是谁？” 面对这些尖锐而敏感的问题，小洞选择沉默，无论顾醒如何发问和诱导，她都坚决不做回应。 “好吧，” 顾醒说道：“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求。不过按照阿卡西小叶子的规则，我明天又可以抽取你的记忆，每天抽取一点，我总会知道真相的。” 【白痴，怪诞规则用多了会反噬的】 “是吗？” 顾醒说道： “自打我进入这一行，所有人都说怪诞规则用多了会反噬。但截至目前，我都没有什么感觉，所以，我怀疑作为怪诞描述者的我其实有特殊待遇的吧？” 【随便你怎么想】 小洞吓唬他： 【后果自己负责】 接下来，就需要解决大林瞳子的奖励问题了。 按照小洞所说，这其中有隐藏的好处，怪诞交易者有绝不让参与交易者白干活的习惯，模仿怪诞交易者的习惯就会越来越像他，也就会越来越强大。 顾醒的确感受到了这一习惯对他的影响，他现在的潜意识里隐隐有股冲动，一定要给大林瞳子什么好处才行，否则这事绝不算完。 他感到这是宿命般的束缚，有点类似佛教所讲的因果——因既然已起，就一定要有一个了结的果。 可是，似乎顾醒此刻能给大林瞳子的实在不多，毕竟这位来自北海的调查员不在此次交易的范畴之内。 【你现在有没有后悔没有和我商量贸然就将大林瞳子童子拉进了试炼中？】 小洞显然在幸灾乐祸。 “后悔？” 顾醒笑道：“我兴奋的简直起飞。” 要不是把大林瞳子拉进来了，他可无法获得如此宝贵的信息。 【哦？】 【你打算给大林瞳子什么样的奖励？】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018，均订达到190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 第447章 异类不会亏待每一个试炼者 荒原小镇。 散着明亮光芒的阿卡西树下。 唐泽真琴仔细观察着手里的叶子，她陷入了沉思。 大林瞳子一时间无事可做了，她开始观察这座小镇，这里到处散发着异时空的气息，如同某个电影世界里的僵尸小镇。 她仔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梦境在现实上演。 满地都是僵尸松软的、皱皱巴巴的皮，这也是她的灰眼曾经穿过、融入并占据它们身体的、无可辩驳的证明。 得到灰眼不久之后，大林瞳子就为它起了一个新名字—— 死亡和爱慕之眼。 这很符合它的特性，轻易让人爱上别人，轻易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此刻，在几乎摧毁了小镇上的所有僵尸之后，爱慕和死亡之眼并不没有回到大林瞳子身边。 它暂时寄身于一个僵尸身上，那是小镇里仅存的唯一活着的僵尸。 大林瞳子原本可以在结束对小镇僵尸的屠杀之后，从它身上收回爱慕和死亡之眼，让它变成满地皱皮中的一员，但当她亲眼看到它向她大步奔跑而来的时候，大林瞳子改变了主意—— 这僵尸实在太像熊田信彦了，它的身材，它的姿态，它的面部轮廓，简直是平行时空版的熊田信彦 这让大林瞳子如何忍心将它毁灭，将它变成一张皱皱巴巴的皮 可总像现在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总不能一直让爱慕和死亡之眼呆在它身体里，让它一直在荒原小镇里奔跑到天荒地老吧 利用自己和那双眼睛的联系，大林瞳子默默感受那僵尸的位置。 此时，僵尸仍在全力奔跑着。 得益于爱慕和死亡之眼的规则，它几乎获得了小镇上那些己故僵尸全部的爱意、记忆和肉体力量，以至于它来去如风，奔跑间快到只留下残影。 不明真相的电影爱好者如果看到这副画面，多半会以为自己遇见了某个电影宇宙中的超级英雄。 可是，我应该怎样处置他呢大林瞳子苦苦思索着。 【我说过，这是场试炼】 这时，她的耳边响起了异类的声音 【赢得试练就有奖励】 【僵尸就是你的奖励】 “奖励？” 大林瞳子疑惑地看向僵尸，“您的意思是，它属于我了？听我的指挥？” 【准确地说】 异类说道： 【从此以后，你可以召唤它了】 【它将继续游荡在这座小镇上】 【但我赐予你召唤它的权力】 【当然，每天只有一次机会】 【当你需要它为你战斗之时，我会打通你和这座小镇的联系，它将暂时离开小镇，听从你的指挥】 “可是，” 大林瞳子说道：“爱慕和死亡之眼还在它的身体里，如果我收回眼睛……” 【你大可以随意收回】 异类说道：【我会保证他继续保持活蹦乱跳的状态】 【放心吧】 【异类不会亏待每一位内心赤诚的试炼者】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066，均订达到191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48章 可靠消息——您好像触发了【异类】的规则 和异类的交易结束之后，对方就迫不及待地将唐泽真琴和大林瞳子从那个荒诞离奇的异世界送了出来。 大林瞳子去了哪里，唐泽真琴不清楚，反正她又回到了世丰谷的公寓地下一层，地窖洞口的位置。 这个时候，作家、活者、夜影这些东都调查员早就不见了踪影。 整个别墅空空荡荡的，常年待在这座别墅里的高梨树里不见了，她用得很顺手的那位助理不见了，只剩下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兼现任保镖新谷早仁还住在某个客房里，依旧兢兢业业履行着保镖的职责。 只不过，他房间里书架上珍藏的那些关于唐泽真琴的海报、自传、剧本、写真、影碟通通不见了。 那是他曾经视若珍宝的收藏，如今杳无踪迹，他也没有半点着急的模样。 他房间白皙的墙壁上只贴着一行严肃而工整的字—— 【唐泽真琴小姐一定会成功的！】 “遗忘得真彻底啊。” 唐泽真琴对着墙壁，喃喃自语。 不久之后，黎都本部的调查员很快找上门来。 这位调查员称自己的代号为寡妇，样貌十分漂亮，气质颇为清冷。 男人们一旦娶到这种等级的女人回家十有八九是要折寿的，难怪她的代号叫寡妇。 和寡妇一起上门的还有一个名叫里美的调查员助理，唐泽真琴看到里美的时候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眼熟和亲切，但完全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于是忍不住有些发愣地盯着对方。 “怎么，“ 里美干脆直接问道“您认识我“ 唐泽真琴“没有，就是眼熟而已。“ 里美：“是么，我也觉得您很眼熟，仿佛咱们在曾经的某一辈子做过好朋友——我们留个联系方式？” 唐泽真琴：“那可太好了。” “等等，先办正事，” 寡妇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里美，又看向唐泽真琴，“您是叫唐泽真琴吧“ 这个问题让唐泽真琴恍惚了一下。事实上，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来确认她的名字了。 当人们看到她的时候，往往先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之后满是惊喜地靠上来，大声或激动的呼唤她的名字。 这种场面或许以后再也无法复现了。 “没错，“唐泽真琴道“我就是唐泽真琴，您找我有什么事” 寡妇：“职业是演员？” 唐泽真琴：“没错。” “不过，” 寡妇看着手上的资料卡，“你好像没演过什么值得一提的角色，最有分量的是——《黎都爱情故事》里某个酒吧服务员？《神秘岛》港口某个酒馆的常驻舞女？” 唐泽真琴：“真是离谱……你手里的资料是这么介绍我的？” 寡妇：“怎么，它说得不对？” 唐泽真琴：“就当是这样吧。” 寡妇：“唐泽小姐，我们收到了可靠消息——您好像触发了【异类】的规则，我没有说错吧？” 唐泽真琴：“我说没有，你会相信吗。” 寡妇笑了笑：“放轻松……我只想知道，你消失的这段时间里，被【异类】带去了哪里。”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083，均订达到191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49章 神奇的怪诞规则 “等等，” 唐泽真琴不打算轻易陷入被动，“我为什么一定要回答你的问题？” “很多刚刚接触怪诞事件的新人都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寡妇似乎早有所料， “我们这些调查员啊，有耐心的就会解释得很清楚。没有耐心的呢，就会处理的很粗暴。你的运气还不错——” 她说着，看向一旁的里美。 “很抱歉，” 里美带着一些歉意的神情， “这是国家警察厅赋予我们的职责——凡是涉及怪诞，作为调查员，我们都有权调查了解，假使被调查者拒不配合，我们有权拘捕对方，再做进一步调查。” 里美说着，甚至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找出一份盖有国家警察厅公章的调查员职责文件，拿给唐泽真琴看。 “也就是说，” 唐泽真琴看着文件，“如果我拒不回答，就会像犯罪嫌疑人那样被带回警局？” 寡妇：“通常情况下，我们根本不会解释这么多。” “好吧，” 唐泽真琴索性放弃抵抗，“我想，你们的根本目的是想知道我获得了怎样的怪诞规则吧？要不然，我们跳过前面这些过渡，直奔主题如何？” “怪诞规则当然很重要，” 寡妇说道：“前面的过程我们也非要了解不可。要知道，全本子的调查员都想知道你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才会获得【异类】的青睐——不是开玩笑，像你这样被运气之神眷顾的家伙全国一共只有4位，其他三人还都是调查员。” 这时，唐泽真琴已然摊开掌心，一枚发光的叶子悬浮在那里。 寡妇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注意力立刻被叶子吸引过去。 “这叶子看起来就很不凡，” 寡妇喃喃道：“它叫什么名字？” 唐泽真琴：“阿卡西小叶子。” 说着，那叶子发出一道更加明亮的白光，将寡妇和里美罩入其中。 “不好！”寡妇本能地想道。 片刻之后，她在一阵晕眩中恢复过来。她的眼前站着一个名叫唐泽真琴的漂亮女人。 对方手里拿着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了唐泽真琴的名字。之后，将白纸递给寡妇。 “谢谢，太感谢了！” 略微愣了一下之后，寡妇双手接过白纸，满脸欢喜地看着上面的签名—— 她想起来了，自己来世丰谷原本是要调查一件案子，只不过路过这栋别墅的时候，刚好看见了唐泽真琴，便厚着脸皮前去讨要签名。 在如今的本子艺能界，唐泽真琴并没有什么名气，最多是在几部反响不错的电影里面出演过配角，但寡妇却对她的表演记忆犹新，不仅记住了她的长相和名字，还认定对方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大放异彩。 “大人，还是抓紧吧，” 一旁的里美说道：“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知道了，” 寡妇向唐泽真琴微微鞠躬，“不管怎么说，非常感谢您的签名。我们这就告辞。最后，请相信我的话，您迟早会成为举国瞩目的大明星！”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091，均订达到1913，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50章 合法丈夫 寡妇和里美离开之后，唐泽真琴稍作收拾，就匆匆离开了别墅。因为谁也无法预测，她们什么时候会再次返还。 没错，寡妇和里美成为了唐泽真琴怪诞规则的第一个试验品。 一开始，唐泽真琴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顺利地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毕竟，在阿卡西小叶子的已知规则中，它是能够提取旁人过去某一个时段的记忆片段，但具体提取哪一段，规则里可没有进行明确说明。 她只是抱着试一试念头，让阿卡西小叶子的光芒将两人笼罩，恰巧就看到两人接到黎都警察本部最新指令的那一幕，寡妇和圣子对【异类】的再次出现表现出理所应当的兴奋和迫切，以至于二十分钟后她们就出现在了唐泽真琴家门口。 按照阿卡西小叶子的规则，一旦唐泽真琴获取了某人的某段记忆，她便可以从某人的脑海里抹去这段记忆，并可极其自然的连接前后两段本完全不相连的记忆——之后的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离开别墅之后，唐泽真琴飞快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战胜拔头魔女是她毫无疑问的根本目标，但眼下来看，她与对方的差距足有十万八千里。 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可能更快、更全面地了解阿卡西小叶子的规则，一刻不停的熟悉它利用它掌握它，直到战胜拔头魔女。 这样一来，她的可选项就没有几个了。 一种办法，就是继续向异类求助。 可异类那个吝啬的家伙，和他做交易，不死都得扒层皮下来。 她想要的东西，却付不起异类需要的代价。她付得起的代价却唤不回想要的东西。人生就是这么矛盾和无奈。 更何况，异类也不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 从别墅出来的这一路上，他没少呼唤异类，但一次也没得到对方的响应。 想想还是知足吧，全本子的调查员都在羡慕她呢。 另一种办法就是加入本子国的怪诞调查体系。 这些神神秘秘的家伙，现在应该非常欢迎自己才对，但唐泽真琴本人本能的对这一行当不大感冒。 加入怪诞调查部门的好处是，可以得到非常正规的培养和锻炼，避免唐泽真琴摸着石头过河。 糟糕之处则是，拿人家的手短，日后大概率要服从怪诞调查部门的指令，行动和自由会受到很大限制，更大的问题是服从命令的过程中还要冒很多风险，即使把命交代了也再正常不过。 为了打败拔头魔女而把命送掉唐泽真琴可以接受，可要是因为上司的指令而失去性命唐泽真琴抵死不从。 此外，还有第三条路—— 这世界上也有那种拥有怪诞规则，却没有加入怪诞调查部门的人物，似乎活得也相当自在。 比如，广川侦探。 唐泽真琴思来想去，决定先去找顾醒咨询一番。 这位怪谈侦探是唐泽真琴的老朋友老相识，同时也非常有可能是她某个前世的合法丈夫，两个人几乎差点和和美美地共度一生。 关系处到这样的份上，广川顾醒应该不会坑她吧——虽然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有点冷漠而尴尬。 心里这样想着，唐泽真琴已经来到了顾醒侦探事务所楼下。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093，均订达到191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51章 她是不是发现了你的身份？ 敲了很长时间的门，侦探事务所里面始终无人回应。 唐泽真琴想了想，决定直接给顾醒发一条短信： 【顾醒君，方便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吗？】 …… 西海岸的森林小路上。 大巴车，最后一排。 顾醒看着手机屏幕，阅读短信，陷入沉思。 小洞：【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你说她是不是发现了你的身份？】 “刚入行的人都想向前辈请教，” 顾醒盯着短信， “如果她暂时不想和那些调查员混在一起，然后被当作实验品一般被好好研究一番，来找我这位老相识了解情况，再合理不过。” 【老相识？】 小洞表示无语： 【你们两个举行过盛大的婚礼，睡在一张床上，翻来滚去无数次——这就是老相识的新定义？】 “别把梦境当现实。” 顾醒说着，开始在手机上敲字，回复短信： 【我在西海岸，有事吗？】 唐泽真琴：【为什么要去那里，是不是接到了那边的调查委托？】 顾醒：【只是有些个人事务需要处理】 唐泽真琴：【和你一样，我获得了怪诞规则能力】 顾醒敲击按键的手暂时停了下来。 想了想，他回复道： 【发生了什么？什么时候发生的？】 唐泽真琴：【几个小时前，我唤醒了异类】 顾醒：【恭喜，全本子的调查员向你投来嫉妒的目光】 唐泽真琴：【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对规则的力量知之甚浅】 顾醒：【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们国家的怪诞调查部门，尤其是黎都警察本部的调查员。我和他们打过很长时间的交道，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还是靠谱的，也基本秉持着相对正确的价值观——我的意思是，他们不会毫无保留地对你好，但也不会处心积虑挖空心思的害你】 唐泽真琴：【顾醒君，别把我推这么远。我们毕竟曾经共患难——我信不过他们】 顾醒沉默良久，许久回复短信： 【好吧，我可以尽我所能。不过，不是现在。我这里现在不太方便。今天晚上我找时间给你打电话，到那时候，我尽可能解答你的疑惑】 唐泽真琴：【谢谢！我们今天晚上再联络】 …… 结束了和顾醒的短信联络，唐泽真琴本打算找一个临时的栖身之所，但东都的调查员们——作家、活者、春日、夜影很快找上门来。 他们全都忘记了唐泽真琴往昔的辉煌，也忘记了他们每个人的家里都或多或少珍藏着唐泽真琴的签名和照片，忘记了他们曾经疯狂热爱她的电影，每到电影上映之时，哪怕放下手头的案件，也要赶在第一批去观赏。 如今，他们把她当作不入流的小明星来盘问和对待。 “唐泽真琴小姐，我们必须知道您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去了哪里——这个问题不说清楚，全本子的调查员都不会放过你。” “别太慌张，我们不是强盗杀人犯。我们是警察啊，是正规的警察系列，而且是最高级的那种。” “您大概不知道自己被何等巨大而甜蜜的馅饼砸住了。” “如果非要我们做一个直观的解释——您以后再也不用拍摄那些粗制滥造的电影了，不用接受潜规则，不用被那些苛刻又色眯眯的导演和监制无限骚扰。” “是的，只要凭着你从异类那里得来的怪谈规则就可以加入我们东警厅，你不知道我们的薪水到底有多高，说出来肯定会吓你一跳。” “更重要的是你会因此获得很多意想不到的特权，从此之后，那些曾经迫害你刁难的家伙们，见到你之后会像老鼠见到猫一样。” “当然，首先，您得告诉我们，在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您和异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泽真琴被他们扰的不胜其烦。 她依旧热爱她曾经无比热爱的电视剧，她也无比怀念往昔人们对她所拍摄电影的那种痴迷和狂热，怀念他们对她深刻而精湛演技的充分肯定和欣赏。 但她也深深明白，她再也回不去了。 可这也不意味着她必须跟着这些调查员回去接受调查，来一次包含任何细枝末节的大记忆恢复术。 “好吧，我接受你们的条件，” 唐泽真琴说道：“我可以说出你们想要知道的一切。” 她说着，摊开了自己的掌心，掌心里面浮着一片发光的叶子。 …… 作家看到一道亮眼的光从那片叶子向自己刺过来，那不是一道普通的光，它蕴含着可以刺破人的精神防护的力量，一闪而过。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橡皮擦在自己的大脑皮层轻轻触碰了一下，作家恍惚了一瞬。 再次清醒的时候，他和他身边那些调查员同仁们一样，对自己此时此刻为什么会在这里，眼前的漂亮女人究竟是谁，而感到略微迷茫。 很快，他想起来了。 他们正在调查拔头魔女的案子，只是刚好路过这里。 这位名叫唐泽真琴的漂亮女孩儿是个徘徊在影视圈边缘的小演员。 她大概是在逛街的时候，一眼认出了写出过爆款畅销书《阴阳互转的怪谈恋爱》的作家。 这些艺能界的小演员总是这样，为了出名，为了爆红，为了一个有着不错露脸机会的角色，她们不择手段，穷尽心机，安之若素地接受潜规则。 作家对此不胜其烦。 “抱歉，我从来不参与电影制作，连剧本都不改。” 说完，这一句话他就带着同仁们匆匆离去，继续去寻找拔头魔女的线索。 而唐泽真琴则又假意纠缠了一番，在被对方严厉拒绝之后之后，坐上了前往西海岸的大巴车。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111，均订达到191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52章 你怎样看待我们俩的婚姻 唐泽真琴迈上了寻找顾醒的漫漫长路。 一开始，她只是想着离开黎都市，离那些狗皮膏药般的调查员远远的。 那些调查员的确有够烦人，以至于唐泽真琴在抵达大巴车站前又被几波不同的调查员拦下盘问。 一天之内多次动用阿卡西小叶子的规则力量，唐泽真情琴严重怀疑自己会有透支而亡的风险。 幸运的是，直到坐上大巴，她的感觉一直都还不错。 在与调查员们似乎无休止的斗争中，她也逐步学会了更好更有效更精准的使用小叶子的规则—— 诀窍在于抹除对方某段记忆并使前后不相连的记忆诡异缝合的那一瞬间。 唐泽真琴需要在脑海中拼命构思用怎样一段记忆来代替和拼接原本的记忆。 只要她的记忆和欲望足够强，构思的虚拟记忆足够清晰而富有细节，记忆与记忆之间的连接和关系逻辑紧密，经得起反复推敲，它就极有可能演化为现实，毫无违和感的取代调查员的真实记忆。 在发现这一诀窍之后，唐泽真琴当即决定不再做一个短期主义者，她在赶路的途中，把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构思一段虚拟的记忆。 这记忆并非是针对某一个人的断片修改，而是一连算计了好几位调查员。 她通过读取某一位调查员脑海中的记忆，大概推测出了未来还将会有几位调查员来寻找自己。 她在脑海中写好了剧本，设想了详细的分段剧情，想好了每一位调查员的出场、来由、台词、心理活动和去向。 每一位调查员的剧情和记忆都不是孤立的，他们彼此关联、前后衔接，前一位调查员为后一位调查员提供线索，后一位调查员则承接前一位调查员的指引。 他们彼此干扰着、牵引着，走上距离真相越来越远的道路，通往迷雾一般的远方。 他们分享彼此的记忆，推敲和猜测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最终一致认为，唐泽真琴已经坐上了某辆前往东都市的顺风车。 毫无疑问，那辆顺风车被诡秘的规则紧紧包裹着，使用寻常的手段根本无法追寻和跟踪。 他们制定了周密而细致地追捕计划，在东都通往黎都的沿路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唐泽真琴触发陷阱的那一刻，却浑然不知唐泽真琴已经坐上了前往西海岸的大巴车。 坐在靠窗的位置，唐泽真琴有种恍若隔世的怪异感觉，半天之前她还是本子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国民女星，此刻却成了一位只能靠美貌赢取回头率的普通乘客。 她很难想象自己已经踏上了向拔头魔女复仇的漫漫长路。这使她产生了一种以身入局，进入电影奇幻世界的错觉。 大巴车出发不久之后，广川侦探向她发来了新的信息，打断了她不知航向的深思。 顾醒：【现在你可以提问了，你想知道什么？】 唐泽真琴：【请问，您怎样看待我们俩在前世梦中那段婚姻】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120，均订达到191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53章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呢 彼时的顾醒，已在一个名叫多喜的偏僻小镇下了大巴车，暂时住进了镇子里一个主打昭和风情的小旅馆中。 顾醒原本想和蛙人先取得联系，他此行的目的是找到红衫，再通过红衫找到怪诞轮回者试炼场的线索，圣子一定会出现在试炼场中。 可惜的是，这段时间蛙人失联了，同行的其他人员也都无法取得联系，而在此之前，他们正前往平西森林的某处，因为有人在那里看到了红衫等人的踪影。 随后，一行人就彻底没了消息，所有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断绝了联系，就连他们身上绑定的芯片也失去了信号，仿佛集体穿入了异时空。 东警方面高度怀疑他们在前进的过程中与拔头魔女正面相遇，并惨遭毒手。 失踪者中最德高望重的便是真衣的爷爷，这个国家第一代调查员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调查员委员会委员之一——朽木大人。 这些老一辈的调查员们脑袋里珍藏着只有在历史长河中才能淘出来的、杀死过无数民众、团灭了不知多少调查员的可怕怪诞的名字、规则和事迹，也掌握着对付他们的方法和经验。 这个国家无法承受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轻易离世的后果，于是，国家警察厅和东警廷派出了大量搜救小队前往平西森林，可直到目前为止，仍没有传来好的消息。 此时此刻顾醒坐在旅馆房间的沙发上，像拿报纸一般拿着平西森林附近一带的地图，目光死死盯着蛙人他们最后消失的那段路途，暗暗推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泽真琴的短信就是这时发给他的： 【请问，您怎样看待我们俩在前世梦中那段婚姻】 顾醒陷入了沉思，从前世梦中逃离出来之后，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的确，那段故事令他记忆犹新、难以忘怀，或许也已成为他生命记忆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但那又能如何呢？在这个世界中，他已经有了圣子。于是，他这样回复： 【我如何看待，已经不重要了。我有喜欢的人。更何况，很有可能只是虚构的，并不能代表什么】 很快，唐泽真琴回复短信： 【请问，您喜欢的人是圣子小姐吗】 顾醒想了想，坚定地回复道： 【没错，是圣子小姐】 唐泽真琴： 【您有没有想过，她已经有男朋友了——那位怪诞联盟的导演先生。您的胆子还真是够大】 顾醒： 【我知道，我不会打扰他们，但我会耐心地等待】 唐泽真琴： 【您的意思是只要他们还没有结婚，您就还有机会】 顾醒： 【我并不企盼这样的机会，我更愿意成人之美，而非夺人所爱】 【只是当我的心里住进了了一个人，便无法再为别人敞开心门】 唐泽真琴： 【那您就在您的房子里好好呆着啊，干嘛要轻易闯进别人家里呢？】 顾醒： 【这条短信是不是发错了？】 过一会儿，唐泽真琴回复道： 【抱歉，是发错了】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前世梦里发生的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呢？】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130，均订达到190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54章 一个有男朋友的圣子 【如果是假的呢。而且，极有可能是假的】顾醒如此回复唐泽真琴。 唐泽真琴：【先别急着下结论。我想我们应该寻求真相，也必须寻求真相】 看着唐泽真琴最后发来的消息，顾醒立刻明白，总是逃避决不是办法。 现在，他的眼睛里都是圣子，而她坚定坚决地不想回避、绕过或者模糊那段记忆，不想当着他的面避而不谈，不想和他在一起时就当那段故事从未发生过。 是的，很可笑。 不久之前顾醒还在想着逃避来着，也以为唐泽真琴和自己一样，默契地产生了避而不谈的念头。 以为两个人只要足够默契，这段往事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岁月的洗礼，被彻底风化掉，连影子都留不下。 但此时此刻，唐泽真琴打破了这样的默契，她已彻底从那段前世梦经历带来的震撼、冲击、迷茫和无助中清醒过来，决定昂起头颅，勇敢直面。 顾醒回复：【你打算怎样追寻真相？】 唐泽真琴：【或许，贺茂真纪会给我们答案】 顾醒：【我问过她，刚从前世梦里出来的时候我就问过她，问她梦里发生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她也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 唐泽真琴：【所以你放弃了探寻真相？】 顾醒：【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唐泽真琴：【没错。找到一个有男朋友的圣子，比我们是否结过婚更重要】 顾醒：【这个问题应该这样来看待—— 一个人应该好好过完这一世，还是应该被偶然恢复的上一世记忆所扰动，放弃这一世的感情执念呢？ 要知道，上一世我们可能是恋人，上上一世我们可能是朋友，再往前一世我们可能是父子，是叔侄，是久违的朋友。 这个道理，对于我和圣子也一样。我可能只是这一世才喜欢上了她。 如果继续扩大联想的范围，或许我们和很多很多人都有解不开的前世缘分】 唐泽真琴：【那你有没有想过，这里面唯一的区别是：上一世的记忆我们完整经历了，就如同在过自己真实的人生？而其他任何人、任何缘分都没有这样的经历。】 顾醒：【如果你想要得到真相，大可以去调查】 唐泽真琴：【你得和我一起，否则如何证明我调查的真相就是真相呢？】 顾醒：【我说过，我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唐泽真琴：【我可以等你的时间】 【好吧，我这边结束之后，会联系你】 顾醒如此回复。 唐泽真琴：【别爽约，我等着呢】 结束了短信通话，小洞立刻活跃起来： 【喂喂，看起来，唐泽真琴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呢】 顾醒却不理会她，专心致志看起了地图。不久，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登录邮箱，逐封阅读蛙人写给自己的邮件，它们详细记录着很久以来蛙人寻找红衫等人的经历和细节。 在此次拔头魔女事件发酵之前，顾醒每天都会查看邮件，一旦发现红衫等人的丁点线索，便会安排山蒲氏分身前往平西森林协助蛙人展开调查。 可惜的是，他前前后后去了十多次，全部都是假消息，或者是来自目击者的误判。 邮件里，大多是毫无收获的追寻，无聊的蛙人干脆写起了旅行日记，像散文家一样记录着沿途的风景，细细碎碎的感悟，以及他对调查员冬落的思念。 顾醒看着快打起了哈欠，终于看到最近几封邮件的时候，蛙人的日记来了点干货……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144，均订达到190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55章 再见红衫 以下内容来自蛙人的电子邮件。 某月某日邮件一： 【顾醒君，平西森林这边今天真是一个糟糕的天气，雾蒙蒙的小雨下个不停，我们虽然躲在了黑漆漆的山洞里，但潮湿的空气还是让人感到很不舒服，浑身的衣服也半潮不湿的，感觉随便一把就可以捏出水来，我讨厌这天气。 你那边天气怎么样呢？诸事还顺利吗？ 我听夜影说，你似乎被卷入了拔头魔女的怪诞事件当中，而且不幸中的不幸，她说你也身中拔头魔女的规则。 老实讲，拔头魔女的规则我再清楚不过了，直到此时此刻，她出现了几次，还没有人能从他的手里逃出升天呢。 该怎么讲？我虽然经常暗自抱怨，为什么我非要苦哈哈的整日在大山里寻找红衫她们？ 而你却可以每天在侦探事务所的办公桌上翘着二郎腿，喝着热乎乎的咖啡，看杂志吃点心，世道还真是不公平，也该让你吃些苦头。 但不管怎么说，知道你面临的是必死之局后，我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我会想念你的！ 说来糟糕，直到现在，我们仍然没有找到红衫等人的确切行踪，甚至都没有收获一条有效的线索。 朽木大人始终不肯放弃，而我们其他人都有些疲惫不堪了，身体上的疲惫还好克服，主要是精神上的倦怠和麻木，像可怖又隐蔽的慢性病在一点一点侵蚀大家…… 等等，正和你写信的这会儿工夫好像又出现了新的状况，我去瞧一瞧。 好吧，我又回来了。 一位东都的调查员得到了新的线报，说是平西森林的南部发现了很像红衫的身影。 这种线报，我没收到过几十个，也收到了十几个，绝大多数人都是为了那丰厚的线索奖励而来的，他们谎话连篇，甚至临场现编，还有人拿来的所谓的红衫她们的照片，结果经过鉴定，都是用那些低级软件P的，真是该死。 包括这次的线索，一开始我根本没打算相信。 但这一次不一样的是，举报人竟然拍摄的视频，我们大家一起仔细看了，几乎没有任何后期制作的痕迹，视频里的身影也的确很像红衫。 简单一番商量之后，我们决定立刻出发，去现场看看情况。 祝我好运吧，顾醒君，我的朋友。 ps：大山里的网络信号真是糟糕透了，还好，我们带了调查科的特殊设备，邮件应该能发的出去。 对了，也让你看看这段视频吧】 邮件的最后，蛙人果然在附件里添加了出现了红衫身影的视频。 顾醒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郑重点开视频。 那是一片极为茂密的森林，仿佛是颜料盒只剩各种绿色的画家费尽心力所绘的画作。 一个穿着红色风衣、身资绰约的女人双手插兜，背对着摄影镜头，向着森林深处缓缓走去。 她的身影，气质和感觉的确像极了红衫，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她的头发是火焰般的红色。 而顾醒所认识的红衫，直到最后一次出现、以恐怖形态追杀顾醒的时候，仍然是黑色的头发……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151，均订达到190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56章 唐泽真琴的孤军奋战 和顾醒结束短讯联系之后，唐泽真琴并不打算傻傻等待对方联系自己。 她踏上了前往西海岸森林、寻找顾醒的旅途。 至于怎样找到顾醒，唐泽真琴已经有了一个颇为明确的计划。 首先，她不打算直接去问顾醒他现在在哪里、将要去哪里。 即便她真的问了，对方肯定也不会告诉自己。 从黎都市那些调查员们的记忆里，她曾查探到和西海岸森林有关的人和事—— 就在那个名叫夜影的调查员脑袋里。 唐泽真琴偶然间和她提起顾醒的时候，夜影的脑袋里却冒出了蛙人的模样，他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穿林过叶，犀利的目光穿透枝叶的层层叠叠，脚步不肯停歇，仿佛在执着地追寻着什么。 唐泽真琴继续探寻这段记忆，继而在隐秘的角落里听到了红衫、乌鸦等人的名字。 之后，在逃亡的过程中，她不停地为那些调查员编织、真真假假虚实难辨的记忆，同时也留心搜寻与红衫等人有关的画面，最终她收获了一些关于那段往事的零碎拼图，但凭借她的聪明，也足够从中推测出足够多的信息—— 第一，红衫，乌鸦，秋刀鱼，这些曾经在奈良公寓地下室食人魔事件中营救过唐泽真琴的调查员们如今多半已异化为怪诞，隐藏在西海岸的森林中。 第二，她们变为怪诞的导火索似乎是因为红衫冒失地闯入了黎都中央公园上空的黑色巨洞里。 第三，蛙人早就离开黎都，常年待在西海岸的森林里寻找红衫等人。 第四，顾醒曾经也加入搜寻者的队伍，只是因为很长时间里毫无收获才返回了黎都。 而这一次，他再次前往西海岸森林目的大概仍然与红衫等人有关。 无论如何，唐泽真琴决心找到顾醒。 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往后一天，她抵达了西海岸的西平市，开始频繁地使用阿卡西小叶子的规则，她从车站售票员的记忆里提取了广川顾醒买票的画面，就连车票上的细节都很清楚。 她只身一人坐上了前往平西森林某个小镇的大巴，从司机的记忆里提取出了顾醒上车和下车的碎片情景。 再往后，她从网上搜索到了小镇上为数不多几家旅馆的信息，又根据前世梦中与顾醒相处数十年里培养的默契和对方的喜好准确找到了侦探先生下榻的酒店。 当她从旅馆招待的记忆画面中看到穿着连帽卫衣，一边办理入住手续，一边凝重看着窗外景色的顾醒，她便忍不住心潮起伏，呼吸艰难，胸口像压了一块儿厚重的巨石—— 刚从前世梦里出来的时候，她尚能稍显自然地维持对侦探先生的冷漠，但那也是因为对方在前世梦之后率先冷漠、率先淡然、率先礼貌起来，而她束于自己的骄傲和矜持，唯有以对等的淡然和礼貌作回应，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更无法接受两个人在前世梦中如此恩爱，幸福度过了大半生，只是因为魔人作梗，才破坏了相守一生的坚定誓言，她和他没能走到最后的白首同心绝非感情的疏离和破损，凭什么侦探先生转头就能当做一切从未发生一般？ 从旅馆招待的记忆里，她清楚知晓了顾醒入住的房间号203，也晓得对方在入住以后的这段时间里只是偶尔在清晨和傍晚出去溜达一圈，晓得对方此时此刻就安安静静待在房间里面。 她一度生出了立刻找到侦探的房间，敲开房门，发起一场突如其来又旷日持久的战争的念头。 片刻之后，又冷静下来，决定先入驻酒店，想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之后，再作决定。 “女士，” 招待伸手晃了晃她失神的双目，“您有什么需求吗？” “给我开一间房，” 唐泽真琴回过神来，面无表情说道：“就在203隔壁。”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157，均订达到190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57章 隔壁房间的女客人 因为出发的时候太过匆忙，唐泽真琴几乎没带什么行李。连往常入住旅馆必带的床单被套也没有。 靠在临近侦探房间的那面墙壁上，她却完全没有琢磨是不是该临时买一些旅行时的必需品。 此刻，整间屋子充斥着异样的气场。 来自广川侦探独有的味道和气息穿过厚实的墙壁，并视其为无物，像千军万马一般，从她的房间里涌了进来。 办理完入住手续，登上二楼，经过侦探房间的时候，她在心中暗自发誓，再次与顾醒相见之时，一定做好万全的战斗准备，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即便对方盛气凌人、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她也绝不退缩半步，势必坚守最后的阵地。 可此刻还没有见面呢，侦探的先头部队已令她苦苦支撑、摇摇欲坠。 千军万马在她脑海，在她心头，狂奔狂卷。 战风呼啸，她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身后的墙壁，看见侦探先生正坐在房间的椅子上，翻看旅馆自备的地方风俗杂志。 侦探先生此时的坐姿唐泽真琴再熟悉不过了—— 在她和他激情相恋的那个时空，他曾在没有委托和业务的清晨、午后和黄昏，无数次左腿搭着右腿，悠闲、优雅又深沉地翻看顾氏侦探事务所的报纸、杂志和各类书籍…… 他左手边一定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在热气全部消散之前，他会把它全部喝到肚子里。 如果那个时候唐泽真琴恰巧在他的身旁，他会告诉她：“宝贝，你也应该来一杯，据确切的科学调查，每天喝四杯苦咖啡，可以大幅降低全因死亡率。” 在如今这个世界、如今这个时候，似乎他再也不会对她说出这样生硬古怪又饱含柔情的话了。 唐泽真琴就这样，被回忆的龙卷风紧紧包裹着、疯狂肆虐着，安静又孤独地靠在临近顾醒房间的墙壁上，直到她彻底想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 隔壁房间。 顾醒像唐泽真琴所想象的那般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杯咖啡，他没有在看报纸，而是盯着放在手心里的、略微泛黄的纸条。 一道形如叶片的亮光闪过，罩住纸条。 下一瞬，顾醒眼前一黑，仿佛坠入无底的黑暗。 稍许，他睁开眼睛，皱起眉头。 【怎么样】 小洞欢快地发问： 【什么也看不到吧？】 顾醒：“你是怎么办到的？完全锁住了自己的记忆？” 【我可是神诶！】 小洞说道： 【上次被你偷袭得逞只不过是我大意了】 【打个补丁就能搞定的事情，岂不是随手就来】 【还能每一次都让你得逞么？简直开玩笑】 “呵呵，” 顾醒端起了咖啡，“事实上，我对你那些敝帚自珍的记忆没什么兴趣——我知道你是里美就够了。” 【我才不是！】 “好吧，就当你不是。” 【什么叫好吧？什么叫就当？】 顾醒不再理会她，打开电子邮箱，继续研究蛙人的邮件。 不时，他翻开地图，仔细观瞧。 不久之后，他把平西森林的地图揣进上衣兜里，戴上卫衣的帽子，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拉开房间的门，打算出去看看地形。 隔壁房间的客人也刚好从屋里出来，神情很自然地和他打招呼： “广川侦探，好久不见。” “唐泽……” 顾醒心头微缩，在一瞬的错愕之后，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毫无波澜，“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仔细盘算了一番，” 唐泽真琴说道：“与其一个人在家里毫无盼头地等待你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完成的任务，倒不如主动出击，尽我所能帮你尽快办完手头的事情——在此之后，你应该再没有什么借口跟我推脱扯皮了吧？” 这个时候，小洞向顾醒发来幸灾乐祸的消息： 【哈哈，怎么样，我提醒过你，要注意唐泽真琴的动向，你却说你现在对她毫不关心，人家找上门来了吧】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163，均订达到1906，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58章 你能看到我的记忆 “请问，” 顾醒并没有被意外搞得慌乱，而是凝视着唐泽真琴的眼睛， “如果我所前进的道路上布满荆棘，甚至随时有致命的威胁，连我本人都朝不保夕，你还要一起来吗？” “据我所知，” 唐泽真琴道：“你来平西森林的目的大概率在于红衫等人。 我听说过红衫和怪诞轮回者的事情。 按时间来推算，红衫调查员大概很快就要等到怪诞轮回者试炼场开启的时候了。 我还知道，圣子小姐面临着和红衫调查员一样的状况。 所以，广川侦探此行真实的目的是大概率是想通过找到红衫来找到圣子小姐的行踪。 依照现在的情况，圣子小姐和拔头魔女分不开关系。 我们的最终敌人是拔头魔女，此行面临的危险可想而知—— 我对此早有准备。” 听了唐泽真琴的话，顾醒心里很是惊愕。 唐泽话中透露了太多信息，其中绝大多数她并不应该，也毫无渠道去知晓。 顾醒稍作思考，就有了初步的推断，他向小洞发出求证： “喂，唐泽真琴该不会是对我使用了阿卡西小叶子的规则吧？” 【当然没有】 【要知道，你是怪诞交易者的代言人，她通过你才获得了阿卡西小叶子的规则，你还拥有随时向她借用小叶子规则的权利—— 所以，如果她对你使用阿卡西小叶子的规则，你在第一时间就能感知到】 “如果我对她使用小叶子的规则呢？” 【同样，她也会有所感应。至少会感受到一种非常熟悉的窥视感——唐泽真琴如果足够聪明，应该会对你有所怀疑。】 “好吧，”顾醒想道：“现在只能猜测，是黎都那些笨蛋调查员的记忆被她窃取了。” 最终，顾醒决定直接向唐泽真琴询问： “这些事情，你是从哪里了解到的？” “这几天我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情，” 唐泽真琴说道：“你可能无法想象——全国调查员苦苦期盼的【异类】，被我不小心召唤出来了。” “异类？” 顾醒努力做出恰到好处的诧异神情，“你和他交易了？” 唐泽真琴：“这个足以解释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了吧？” 顾醒：“方便告诉我，你从异类那里得到了怎样的能力么。” 顾醒本以为唐泽绝不会透露分毫，毕竟那或许是她未来保命的杀手锏。 如果是这样，他便会以对方毫无诚意来拒绝合作。 但唐泽真琴几乎没有丝毫犹疑地说道： “我可以读取某个人记忆。如果需要，我甚至可以删掉这一段记忆，并通过衔接前后来做的天衣无缝——黎都市的调查员们已经有过切身体会了。” “也就是说，你也可以看到我的记忆？”顾醒道。 “理论上如此，”唐泽真琴眯了眯眼睛，“不过我轻易不会这样做。” “很厉害，” 顾醒控制不住自己脸上闪过的复杂神情，“但你就这样告诉我了？” “我不想欺骗你。” 唐泽真琴道：“毕竟嘛，我们有过一段毕生难忘的婚姻——虽然很有可能是上辈子的事情。” 顾醒：“是真是假还不确定呢。” “你这么冷静又冷血，” 唐泽真琴打量着顾醒，“和我前世的爱人的确很不一样，他温柔细致浪漫又体贴。说真的，要不是你和他长相一模一样，我也要怀疑你们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你也帮不上我的忙，你才刚刚走进规则的世界，还差得远呢。” 顾醒最终回道： “我习惯独来独往，我自己能办好自己的事——如果你想让我和你一起探究前世梦的真相，那就回黎都，等我来找你。” 说完这话，他一晃身就消失在了原地，就像鱼儿消失在水中。 唐泽真琴站在原地，似乎并不意外。在顾醒方才消失的刹那，她掌心里的阿卡西小叶子闪过一道微亮白芒……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175，均订达到190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59章 再见乌鸦 离开酒店之后，顾醒独自走进平西森林。 他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再次阅读蛙人的邮件。 那是蛙人和朽木在获得红衫等人最新消息之后，前往事发地路途中发来的一封邮件—— 【天呐 顾醒君，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算了，别浪费时间，你肯定猜不到—— 在寻找红衫的半道，一片茂密的森林里，乌鸦！ 我看见乌鸦了！ 她穿着她最喜欢的那身黑色修身西服，默默地靠在大树上，呆呆地看着远方。 我当然一眼就认出了她，那个时候，我真是又惊又喜。 不怕告诉你，见到老朋友当然很高兴。 但我立马想起之前，她和红衫一起追杀我们时候的场面，我的老命差一点就送出去了。 我不急着和她打招呼。 我们观察了很久，甚至用仪器检测了附近的规则波动情况，结果发现这里毫无怪诞活动的痕迹，虽然大家都感到很纳闷，但悬着的心到底放下来了。 之后，我自告奋勇去探探情况。 朽木大人原本坚决不允许，但他拗不过我主意坚定，最后还是同意了。 说实话，去见乌鸦的时候，我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满不在乎，但心里紧张的要命。 就那么短短一百多步的距离，我脑子里冒出来很多往事，很多往昔的画面。 比如，红衫进洞之前，我们一起去中央广场送别。 比如，那个改变我们一生命运的晚上，我偷偷骑着飞天摩托，准备学着红衫那样，钻进黑色巨洞里面。 谁能想到呢，乌鸦偷偷钻进了副驾驶的行李堆中。 那个时候，我们都很伤感，又对生命满怀希望。 我想钻进黑洞里把红衫救出来。 她呢，想从黑洞里找到破解怪谈交易者赐予的永失所爱的方法——当然，要么毁灭，要么重生。 就这样，我走到了乌鸦身旁。 她依旧静静靠在树干上，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我。 我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啊，乌鸦。” 她完全没有看我。 我又和她说了很多话，她依然不回答，也不看我，但是她的眼神却很灵动。 又过了一会儿，朽木大人走了过来，他说：“别费劲了，这只是个幻影。” 我说：“不可能，你看她的表情，多生动，多鲜活啊。” 朽木大人没回答我。 他拔出佩剑，冲着乌鸦一剑砍去。 我那时吓懵了，没等反应过来，剑锋已从乌鸦身上划过。 离奇的是，它根本没有砍中乌鸦。甚至，它什么都没碰到，就像划过一团空气。 我连忙伸手去摸乌鸦，果然什么都没摸到。 “我说过，她只是来自往昔的幻影，” 朽木大人又对我说道：“我们抓紧行动吧，别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我虽然很不甘心，但又作了一番尝试无果之后，也只好继续踏上追寻红衫的旅途。 临走之前，我又回头看了乌鸦一眼。 真是让人伤感啊。 顾醒君，你还记得你和乌鸦一起困在怪诞轮回者试炼场的日子么。 后来，你被娜娅搞到昏迷不醒，她还曾在医院里独自照顾你一百多天呢。 我把乌鸦的地址附在邮件 顾醒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掌心里，灰色眼睛眨了眨眼睛。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不久之后，他出现在了平息森林的另一处。 他抬起头。 这里森植茂密，林叶斑驳。 不远处，一棵大树下，一个身穿黑色修身西服的倩影正靠在大树下。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196，均订达到190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60章 炙热的爱慕 “她看不见我……” 顾醒脑子里想着蛙人说的这句话，缓步走向轻轻靠着大树的倩影。 他忽然想起黎都南郊，自己第一次和乌鸦见面时，女人正是穿着这件衣服，面容冷峻，目光完全投向被里美奶奶锁定的吉野，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一旁暗自感到惊艳的未来的怪诞侦探。 他原本只想走到近处，观察她，查找细节，探究她和红衫异化为怪诞的答案。他甚至怀抱着一种久别见故人、故人却非故人的唏嘘感。 但乌鸦却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很快锁定了他。 他有些惊讶，一时间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看到了自己。 但片刻之后，他已非常肯定，乌鸦真真切切看到了他。 因为在两人目光相交的一刹那，乌鸦的目光立刻变得像急促湍流的溪水般灵动，那水中掺杂着仇恨、厌恶、敬佩、认同、感激诸多复杂情感，一如当年，在早田武金碧辉煌的家中，面对从地狱去而复返的死神娜娅，顾醒挡在乌鸦身前，代替她承担复仇女神的怒火时，身为被保护者乌鸦脸上所呈现的仇恨、厌恶、敬佩、认同和感激。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当年被乌鸦用生命本能和怪诞交易者交易规则所束缚，深深掩藏的，极为隐秘的爱慕，如今仿佛被一道暗流日积月累的浇灌，已变得炙热而明目张胆。 正是如此独特的、亿万人中绝无仅有的神情表达，让乌鸦整张面孔从彼时到今日都绝无仅有地真实、生动、鲜活而矛盾。 “是你吗，” 望着顾醒，乌鸦忽然开口了，“顾醒君，我该没有看错吧？” 她的声音一如从前，但缥缈，空灵，疏远，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无形光罩。 亦或者，这声音是经由这个世界完全无有的某种介质递送而来。 “是我，” 此时，顾醒心中已非常笃定，眼前的乌鸦不是怪诞，而是真正的人类，是完全拥有过往记忆的那位黎都调查员、与怪诞交易者交易永失所爱的【异类】信徒， “你还好吗，乌鸦调查员。” “我还好，但不喜欢乌鸦调查员这个称呼，请叫我乌鸦就好。或者，我的真名叫水谷信子，你可以叫我信子。” 乌鸦的表情里，失落一时占据上风，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确是安达的小学同学嘛，名字都一模一样。顾醒心里想到。但她又何必告诉他真实姓名呢，对于调查员而言，这是何等的冒失和危险。 “我来这里，”顾醒答道：“专程来找你和红衫，还有秋刀鱼，真衣。” “找我和红衫？” 乌鸦诧异了，“难道你也进入黑洞里了？秋刀鱼，真衣……他们俩也进来了？” “黑洞……” 顾醒隐约觉察出异样来，“这里是平西森林，你不知道自己已经从黑洞里出来了吗？” “没有，” 乌鸦难过地摇了摇头，“我没有离开黑洞，一直都没有。”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228，均订达到191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61章 那该死的诅咒 “这太离奇了，” 顾醒看着自称还在黑洞里、幻影一般的乌鸦说道：“你和红衫一起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 乌鸦答道：“我和蛙人差一点就要钻进黑洞里，等红衫从洞里钻出来后，我就被她用血色锁链绑住了。蛙人侥幸逃走，而我却被红衫带入黑洞。 红衫的锁链实在够厉害，我根本无法控制身体，更别提驱使昏鸦了。 你还记得国警厅用无人机钻进黑洞的实验吧？ 我在黑洞里面所见所闻，与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一模一样—— 那里全是些体型巨大、模样离奇的怪物。 我们在无人机传回的视频里没法听到声音吧？ 但在黑洞，我可以听到，可惜，那些怪物说的全是些怪腔怪调的异族语。 红衫骑着飞行摩托，载着我一路前行，我也不知我们究竟走过多少路。 终于在一棵苍天巨树之下，我们停了下来。 巨树之下，站着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在她头顶，环绕着一只白骨嶙峋的巨鸟，巨鸟扇动翅膀，一阵阵煞人的飓风便刮了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感慨和惊讶，便在飓风的侵袭中昏厥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棵树下。 树似乎变小了，可却有着神奇的魔力——我无法走出这棵树十米远之外。” “这里好像没有食物，”顾醒看了看四周，“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乌鸦：“在这树下，我不会感到饥渴。” 的确，这事情够离奇。 顾醒一时间也无法想通其中的奥秘。 “不久之前，蛙人也从这里经过，” 顾醒说道：“你有没有见过他？” 乌鸦摇了摇头。 顾醒看她的眼神，知道她没有说谎。而蛙人在邮件中的描述也表明，乌鸦多半没有看到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该走了，” 在这里逗留良久之后，顾醒终于说道：“我要继续追寻红衫的脚步，也许，从她身上能够找到解开谜题的钥匙。” “我说过，” 乌鸦抬头望向巨树的树冠，“这颗大树有魔力的，你能离开吗？” 顾醒试着走出十多米的距离，没有感到丝毫阻力，“你看，它对我没有效果。” “果然如此，” 乌鸦眼里闪过难以掩饰的失望， “我就说，没道理他的诅咒在异世界就失灵了。” 顾醒沉默片刻，问道：“你指的是……” “永失所爱，” 乌鸦忽然惨笑道：“你走吧，反正你永远无法理解。 顾醒君，你知道在那位侦探被娜娅的规则攻击昏迷的一百天里，乌鸦调查员是怎样度过的吗？” 顾醒默声不语。脑海里回想着乌鸦一丝不苟照顾自己的一百天。 “一百天的不眠不休根本不算什么，身体的疲劳终究不过是肤浅的折磨。你知道吗——” 乌鸦的声音满是疲倦，“最让我痛苦的是，我无比期待那位病人醒过来，又无比畏惧他真的醒来！” 顾醒：“为什么？” “那位病人永远无法明白，” 乌鸦痛苦地摇了摇头，“因为他从来没有在乎过。为什么……” 说到这里，她忽然掩住了自己的脸，“为什么，娜娅向我走来的时候他要挡在我身前呢？” 顾醒不知此时该说什么。 “如果他不帮我挡那一下，” 乌鸦呜咽起来，“那该死的诅咒或许永远都不会生效啊！”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251，均订达到191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62章 无限接近红衫 顾醒最终离开了乌鸦。 他在她掩面的哭泣中远去，任由哭泣声在身后、在微风中一点点淡去，仿佛要成全那永失所爱的诅咒如永不毁弃的誓言般践行至死。 他知道她未必是真正爱上了自己，只不过那该死的诅咒太过霸道，非得让骄傲的女人爱上一定不会对她有所回馈的绝情男子，如此才能从人类的绝望中汲取极致的情绪、情感和养分回馈给它的主人——怪诞交易者。 而顾醒，只是微不足道的中间人，侥幸选中的代理商，命运给他的角色是袖手旁观，除非他翻身成为怪诞交易者那样的大人物。 他再次踏上寻找红衫和蛙人的旅途。 他脑袋里回想着蛙人发给自己的最后一封电子邮件—— 【顾醒君，广川大侦探，曾经的黎都警察本部刑事课大警官…… 我想，我已可以郑重地告诉你，我们已无限接近红衫了。 就在不远处的山谷中。 我看到山谷里冒着红色的光。 我能感受那红光蕴含着的诡异波动，这种感觉很奇怪、很粘稠。 就好像山谷里孕着的并不是红色的光，而是满谷的水，满谷的血水，浓密粘稠的血水。 我们所有人都站在山谷外的某处高地上，神色凝重地望着。 这时，朽木大人拄着他那巨树般苍凉厚重的秃头拐杖，凝视着山谷，忽然对我们这些满脸疲倦和恐惧的调查员说道： “孩子们，” 说这话时，他仍然没有看向我们，“你们已跟随我很久，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站在我身边的这些调查员，或者说是未来的调查员，大多来自国家警察厅的附属怪诞大学。 那是一所专门培养调查员的高等学府。 学府的名字称作怪诞大学。 这实在是种令人大感荒唐的黑色幽默，仿佛这座大学专门培养怪诞，稍作细思不难会让人觉得这是对调查员的某种恶毒诅咒。 可惜，怪诞大学的老师和学生们已多次向国警厅提出严正抗议，但直到今日，它的名字仍然是怪诞大学。 不好意思，顾醒君，我扯得有点远了。这仅代表我个人对大学名字的强烈不满。 留给我写信的时间不多了，我还是接着往下讲吧—— 朽木大人退居二线之后，一直在怪诞大学任教。 这次跟随他到平西森林的基本都是他在怪诞大学的弟子，弟子的弟子，以及弟子的弟子的弟子们。 这段日子里，我和他们相处融洽，也做过深入交流。 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被强迫而来。 让他们踏上这条异常艰苦、枯燥又致命的征途的完全是朽木大人个人的魅力。 说实话，这一点魅力我还真没感受到……原来只有我是被强迫的嘛。 学生们纷纷出言表示要跟随朽木大人到底。 “全军覆没的灾难我见识的太多了，” 朽木大人却说：“我老了，看不得这种场面。我老了，如今的本事也只够自保，你们还是别拖累我为好。” 一个学生说：“老师，我保证，一旦遇到致命危险，我哪怕自裁，也绝不麻烦您老人家。” 朽木大人立刻回道：“可我当真能袖手旁观？” 朽木大人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学生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蛙人调查员，” 这时，朽木大人又看向我，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知道真衣的事情和你无关，只是那段时间老朽情绪实在太糟糕，你就怪自己运气不好吧——至于现在，你可以回黎都了，以后好好干，多解决几个怪诞，给我的学生们做个像样的榜样。” 怪哉，在他说这句话之前，我已打定主意绝不进谷。 但他这样一说，我却鬼使神差地回道： “放心吧，老头子，” 我现在真想扇自己一个大耳光， “我和你那些还没历世的学生们不一样，我能自保——追了这么久的案子，你可别耽误我立功。” 好吧，说出这种话之后，我可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利用进谷之前的这段时间，我给你写了这封信，万一我和朽木大人一去不返，烦你帮我照顾好冬落——喂，兄弟的女人，就算再漂亮，你应该也不会动心吧？ 不过，动心也没关系。 当然，那得是确定我死了之后】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299，均订达到192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第463章 唐泽真琴的脸被映红了 北海。 某处海边，脖子上戴着白色牙齿的大林瞳子站在海边，像小山一般立在她身旁的是【异类】赐予她的、来自异界小镇、模样身形与熊田信彦极度相似的青皮僵尸。 大林瞳子称呼他为大熊。 不知为什么，大林瞳子总觉得大熊除了样貌之外，精神内里也与熊田信彦有着某种相似之处。甚至，她还觉得，两人之间隐隐存在着某种联系。 于是，她最近产生了一个新的念头——让大熊和熊田信彦见一面。她打算把手头的案子处理完就去东都，拜访怪诞联盟。 海滩远处走来一个倩丽的人影。 大林瞳子老远就认出了对方，唐泽真琴，一个现实当中总在出演不知名角色的小演员，也是不久之前和她一起闯过【异类】荒原小镇试炼的女人。 “我想拜托你帮个忙，” 唐泽真琴直抒来意， “我在追踪某人，但他已藏身于平息森林某处，我想让你用灰眼帮我瞬移过去。” 唐泽真琴：“给你他的手。” 小林瞳子从怀外取出手机，“那是国警厅发给你们的特制手机。”你点开某个地图软件，随即定位到平西森林，将散着红光的山谷等信息输入之前，立刻定位到了地图下的某处。 大林瞳子道：“你怎么知道灰眼的瞬移规则？这个在国警厅档案里都是未解封呢。” “唐泽大姐，”小林瞳子在你耳边重声道：“你们到了，睁开眼睛吧。” “你听说，”唐泽真琴望着你的笑容，似乎失神一瞬，“他付给异类的代价是【永失慢乐】。” 你的脸都被映红了。 眼皮刚合起来，便看到一片稀疏的森林，些面没一座山谷，山谷内散着浓密的赤芒，很是诡异。 多许，一切异样消失了。 小林瞳子感叹着。 “永失慢乐，”小林瞳子接着笑道：“但有没永失笑容嘛。” 小林瞳子：“那些面他从异类这外得来的规则能力？” 有等你接着问，唐泽真琴冰凉的手已牵起你的手。 “还差一点，是过还坏你们没低科技。” 唐泽真琴点了点头，“他知道那是在哪外？” “闭下眼睛。”唐泽真琴说道。 接着，你也牵起唐泽真琴的手，再次体会到细腻的冰凉， “搞定了。”小林瞳子笑道。 小林瞳子：“干什么？” …… 唐泽真琴闭下眼，感觉一阵天翻地覆，身体周围没有形的力量在涌动，时而挤压着，时而撕扯着，你几度相信自己会粉身碎骨。 ————— 小林瞳子上意识些面了。 那手，实在够细腻。 “他也闭下眼睛，你们出发吧。”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327，均订达到193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大林瞳子：“可是，你能准确地说出那个人在哪里吗？否则就算没瞬移也有办法。” 再次睁眼的时候，你看见了冒着红光的山谷，仿佛一团烈火在燃烧。 唐泽真琴：“毕竟，我一起在荒原小镇战斗过。拜托，帮个忙——我现在有偿还之力，如果你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唐泽真琴旋即松开你的手。 小林瞳子马虎观察七周的景色，片刻之前，你告诉唐泽真琴：“坏了，差是少够了。” 第464章 山谷惊变 潜意识告诉唐泽真琴，远处冒着红光的山谷蕴藏着巨大的危险。 正当她犹疑着接下来该做何打算的时候，大林瞳子忽然指着远处， “唐泽小姐，请看那边。” 唐泽真琴顺着望过去，一个熟悉的人影在林中晃动，向着山谷的方向小心行去。 大林瞳子：“那人你认识吗，鬼鬼祟祟的。” “是黎都的一位怪谈侦探，” 唐泽真琴回道：“你还记得奈良公寓是食人魔事件吗？” 大林瞳子：“那真是太难忘了。” 唐泽真琴：“这位怪谈侦探当时还在静安警察署任职，食人魔事件的时候，他在现场负责封锁职守，没准儿你们俩还见过呢。” “我听说过这位怪谈侦探。” 唐泽真琴看向小林瞳子，“肯定你能活着回去，一定还他那次人情。” 大林瞳子道：“他完美通过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并获得了怪诞规则能力，这件事已经在调查员的圈子里广为流传。” “广川侦探在在调查红衫等人的事，”唐泽真琴道：“而我，找他有点事情。” 瞳子僵在原地。 唐泽真琴已向山谷行去，向身前丢来一句， 在山谷最中央，我看见了令自己心头骤缩的一幕—— 有数种可能像神秘的鱼儿在我脑海深处游荡。 小林瞳子遥望山谷，“明摆着是要丢性命的事，他非要见广川侦探是可吗？” “毕竟是你还未离婚的老公。” …… 又瞧向唐泽真琴，“你是来找他的？” “你是小明白，” 躲在小树前面，我的目光投向山谷内—— ————— 说着，她凝神望向顾醒，“他在这里干什么？” 粗小的锁链像毒蛇般荡着，蛇尾卷着纤细的男人，男人紧闭双目，半张脸是圣子甜美的面孔，半张脸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眼睛…… 再穿过一片薄薄的树林，大林就要直面山谷了。 “那么说来，广川侦探正在行向深渊。” 异化为怪诞的红衫，变成青蛙到处乱窜的蛙人，昏鸦在赤色天空外游荡，秋刀鱼的漫画残页散落满地，满地的尸体，血腥的战斗，关涛的拐杖独自立在血海中…… “我听说红衫调查员已经异化化为怪诞，黎都本部的调查员几乎被一锅端，连朽木大人都在调查这件事，” 一道道粗小的血色锁链从半空中的巨洞中如棘草般穿出来，热冰冰垂上。 半空中悬着血盆小口般的红色巨洞。 关涛眯起眼睛，逐个观察“尸体”的脸庞。 “就到那外吧，接上来的路，你自己不能。” 锁链的另一头，数个人影像尸体特别被紧紧绑缚着，一动是动。 我思量许久，最终决定用灰眼的瞬移规则将自己的主身调回黎都，以山蒲氏分身潜入山谷。 我继续往后走，终于走到了山谷边缘。 “也是坏是管的。” 从近及远，我认出来了——那些脸庞属于真衣、秋刀鱼、乌鸦、红衫……再往近处，还没蛙人，顾醒……还没一些我未曾见过的人。 大林瞳子神情严肃，目光锁定远处的山谷，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327，均订达到193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大林点点赞吧！ 第465章 再见了，我曾经熠熠闪耀过的世界 大约半个小时后，当唐泽真琴赶到顾醒之前窥视红色山谷的那棵大树旁，躲在树干后往山谷里瞧，看到的是和顾醒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情形。 只不过，被血色锁链倒吊着人影里多了她尚未离婚的丈夫。 他那样厉害，也逃不过敌人的陷阱。她想。 约莫一分钟之后，那里又多了她本人。 异变几乎是眨眼间发生的，一道红光闪过，唐泽真琴已无可奈何。 被血色锁链紧紧绑缚的时候，唐泽真琴感觉身体已不属于自己，只有意识还在转动。 唐泽真琴并不后悔贸然闯入山谷，只为自己或许将永远失去与拔头魔女决战的机会而遗憾。 她的眼睛无法转动，于是便无法看清同样被血色锁链倒吊在不远处的丈夫。 她想，她和他上一世没有死在一起，这一世或许就这样了。也蛮好。 唐泽真琴忽然想起，上一世她和顾醒一起养的那只名为安达的猫。 …… 再见了，她曾经熠熠闪耀过的这个世界。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347，均订达到193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点点赞吧！ 豪华的衣柜。 奈良公寓闹鬼的传说早已流传开来。论坛下，则没人煞没介事地说公寓外隐藏着传说中神秘的、按规则吃人的怪物。 “咚咚”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看见血色锁链光芒骤闪，剧烈震动起来。 白色没些泛旧的墙壁，毫有装饰。 再见了，她的宿敌，拔头魔女。 就连网下最懦弱、最小胆的户里探险主播也是敢闯入直播，因为没后辈因此惨死其中。 静安警察署用阻拦索和封禁标识将整栋小楼封锁起来，警告市民尽可能远离此地。 当然，奈良公寓，仍是禁区。 ————— 实在怪哉。 孤零零的床铺。 再见了，顾醒君。 倒是顾醒本人在搬去涉谷公寓是久之前，曾回过奈良公寓地上室几次，看到的是满地的血渍，厚实的灰尘，到处都是发霉发臭的气息。 顾醒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听到的是重慢且温柔的敲门声。 黎都警察本部将那外列入了黎都市怪诞地标性建筑，在只没全国调查员才能看到怪诞地图下标记了奈良公寓的白点。 站在门口的，是穿着一袭白裙的长谷川千代，站在你身旁的则是女友隆一，带着满脸暗淡的笑。 门打开了。 肯定用鼠标点一上白点，则会看到这起惨案的详细经过、死亡人数和每位死者的名字。 光滑的书桌。 远处的公寓也受到影响，但凡没能力的住户都搬家了。倒是一些混在底层的流民和打工仔鼓足勇气搬了退来。 唐泽真琴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随即在赤芒冲击中，昏迷过去。 这一世，她还没来得及找到那只猫呢。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敲门声停了上来。 连家具摆设的位置、状态都和从后一模一样，简直是时光倒流了。 “吱” 带着那样的疑惑，顾醒走向门口。 自从熊田信彦杀人迷雾事件之前，奈良公寓幸存的住户便全部搬了出去，小楼也已废弃。 对那场景，顾醒可太陌生了。毫有疑问，那外是奈良公寓地上室，我几年后曾经租住过的屋子。 我猛地睁开眼睛—— 而此刻……那外真的是奈良公寓吗。 和圣子的番外 新章发错卷了，只好找了一篇番外顶替，尴尬。 以下内容发生在圣子刚搬到奈良公寓地下室的时候。 ————— 两个人走出公寓，圣子穿上了和顾醒风格很接近的连帽衣，牛仔裤，白色运动鞋。 两个人站在一起，看起来颇有一点情侣装的感觉。 而且，穿上这身衣服，圣子整个人看起来既休闲，又有些酷酷的潮范儿，又是一番全新的感觉，好像是某个动漫人物从画中走出来的感觉。 “我觉得您下班时候的这种穿衣风超级酷，” 圣子原地转了一圈，“所以就照这个风格从网上也买了一套，怎么样，哈哈，我穿起来是不是还挺合身的。” 顾醒连连点头：“比我更适合这个风格。” “话说，你为什么喜欢穿这种衣服呢？”圣子道：“而且，还喜欢把帽子一罩，耳机一带，低头只管走路。” “是为了多多享受一下只属于自己的时间吧，” 顾醒道：“上班的时候，已经把整个人献给了工作，下班之后，要是还不能尽情独处，总感觉这辈子尽是为别人生活了。” “原来是喜欢独处的人……那此时此刻，您算不算把时间献给了我？” 顾醒道：“分给朋友的时间，远比分给自己的更有价值。你无需愧疚。” “分给朋友的，远比给自己的更好。您这句话说的可真好啊。” 圣子抬起头来看着顾醒，满是新鲜感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位她今天刚才认识的陌生男子， “哈哈，那既然如此，我就顺着滑梯溜下来了——能被您看作朋友，我荣幸之至！” “夸张了。” “顾醒君，” 圣子说着，一马当先往不远处的街上走着，“不知你晓不晓得，我其实特别喜欢此时此刻的感觉。” “此时此刻？” “对，就是此时此刻，” 圣子在前面欢快地跳着小步， “就是这样，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是清晨四点五点，哪怕是万籁俱寂的午夜。 只是要想出发，不管去哪里，不管去多远的地方，去干什么，去见识什么人、什么风景，都会有一个人站出来，对你说： ‘好啊，一起吧。’ 就是这种感觉，永远有人陪着你，什么时候想出发就出发。” 她说着，再次看向顾醒，“当然，我也知道这样的理想一定要对方心甘情愿才好。所以，我也从不强求。 但是您今天真是让我感动了，明知道外面游荡着出租车这种可怖的怪诞，又是谁都想躺在床上睡个懒觉、刷会儿手机的深夜，得知我肚里生了馋虫，您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决定和我一起出来觅食了。” 觅食……？ “呃，别着急感动啊，” 顾醒道：“我自己也饿了，所以——” “反正这份恩情我认领了，” 圣子笑道：“冲着今天晚上的仗义，我坦白告诉您吧。 我决定了——顾醒君，假使您以后也有这样的需求，请记得一定要告知我，我特别愿意以朋友的身份……对，就是您刚才说的那种朋友。 我特别愿意以朋友的身份，随叫随到，只要您想出发，不管何地，不论何时，不问多远，我一定会站在您的身旁，告诉你：‘走，出发吧，咱们一起！’” 或许是圣子这一番话太具有感染力，顾醒一时间，竟然也对她所描述的这样的友谊憧憬起来。 “怎么样，” 圣子道：“我说的这番话很有触动吧，这样的友谊，是不是很像一个限量款的珍贵玩具，对于那些望而不得的小孩子，具有那种无法描述、巨大无比的吸引力呢？”“这个比喻妙极，” 顾醒抬头望远，“我们现在去吃什么？” “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深夜食堂，走，一起大快朵颐吧。” “距离是远是近？” “很有一段距离，而且周围没有地铁站。可谓路阻且长” “那就打车吧。” “果然还是要打车了……想问问顾醒君有没有做过什么忘恩负义的事情。” “目前是没有。要是别人觉得我忘恩负义了，那就办法了。” “我也没有，” 圣子跃跃欲试，“那我们两个就算打车应该也是安全的。哈哈，虽然您说，出租车怪诞的的规则变得更强，现在打车也没有什么关系了，但我还是很有一种跟您一起冒险的刺激感啊。” 说话间，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 两人一起招手。 “对了，”圣子说道：“昨天我去问了一下，井泽的补偿金已经批下来了。这样的话，是不是要尽快拿到，然后带给井泽的母亲呢。” “嗯，等幸田的案子了结，就请假去送。” “那可得等很长的时间了，”圣子叹了口气，“那起案子太过复杂，几乎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各位同仁们都说破案难度很大……” “很快会有结果的，” 顾醒打开了车门，请圣子上车，“因为，早惠的在天之灵会出手相助的。” 第466章 来自怪诞轮回者的忠告 “顾醒君，” 隆一面带笑容，“为了感谢您在藤野一事上对我们的救命之恩，我和千代打算邀请您吃一顿大餐！” 一旁的千代：“当然，只是聊表心意。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永远铭记在心。” 顾醒对此不明所以，但紧接着，一段怪异的、与从前完全不同的记忆涌入他脑海之中： 千代和隆一从奈良公寓搬家之后，藤野驾车死缠烂打追了上去。接着是一段只会在电影中上演的飙车追逐戏。 藤野车技不佳，在撞上一辆大货车之后被压成肉泥。 千代和隆一随后又搬回奈良公寓，再次和顾醒成为邻居。 藤野在死后第三天的寒冷清晨异化为高利贷业务员怪诞来到奈良公寓地下室。 他依旧逐户放贷，但杀人的方式更加离谱——如果住户无法偿还注定还不起的高利贷，他会将欠债人变成等额的现金装进小皮箱里。 这起怪诞事件最终被顾醒发现了破解规律——谁都没有想到，用一张带有薛定谔猫性质的银行卡作为还款道具，竟然让藤野暂时陷入了bug循环之中。 送走顾醒和千代，隆一关下门，迅速检查自己的状况—— 顾醒很快意识到，这是一条崭新的世界线，而他需要不动声色地适应下来。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370，均订达到194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隆一点点赞吧！ 看到那外，隆一才发现自己的胸后是知何时出现一个漆白的大洞，洞内少了一道血色锁链。 【记住，别重易好不任何人，任何承诺，任何武断的推测】 【没果必没因，一切都是因果——肯定他有没来到血色山谷，就是会再次来到那外】 “既然如此，” …… 【第七，所没规则对于退入试炼场的试炼者完全公平】 【第七，那并是是虚幻的世界，而是某个真实存在的平行世界。在那个世界外死亡，也将在真实世界中死亡】 【以下，来自怪诞轮回者的忠告】 【恭喜他，广川隆一，那是他的第七次轮回试炼之旅】 “是对，”程婉说道：“你记得，下一次轮回试炼场开始时，你还没彻底摆脱了它……” 唯一的坏消息是，我此刻使用的仍是山蒲氏分身，山蒲氏的怪诞规则都还能用。 我搜遍整个房间，有没发现墙壁下没任何大洞，裤兜外的纸条是见踪影，也有法呼唤大洞和自己对话。 掌心的灰眼看是见，也有法调运。 【第八，好不他猜测到那个世界外的某人是由原先世界的某人扮演，他不能随时来到那堵墙面后，向你报告。肯定他的判定正确，你会立刻让他危险离开轮回试炼场。但好不他的猜测准确，他会死得很高兴】 我微笑回道：“就恭敬是如从命了。” 奶奶，藤野，喜少英七郎，阳介，早惠……怪诞联盟的成员们全部消失。 顾醒笑道：“坏，晚下一起去万长居酒屋，说定咯！” 【第七，他在血色山谷中看到的人全部退入了试炼场，但我们未必和他一样，在那个世界中扮演我们原本的角色。我们和他一样，也是晓得谁在扮演谁原先的角色】 ————— 【第一，他的目标是找到拔头魔男，并杀死你。完成那个目标之前，他将告别诅咒，彻底离开怪诞轮回者，并获得怪诞规则的惩罚】 正当隆一谨慎分析自己的处境时，地上室的白墙下出现了一行用血染成的、歪歪扭扭的文字： 不久之后，从东都赶来的外援设计将藤野引入东警厅的收容物【迷宫】之中，千代和隆一也因此得救。 【以上，是本次试炼场的规则：】 第467章 再见隆一和千代 隆一和千代请客的地方万长居酒屋在附近一带颇有名气，消费自然不低，两个人已混到到处逃债的田地，却肯花大价钱请顾醒来这里共餐，可见感激之意颇诚。 恰逢周末，不必去静安警察署上班，顾醒稍早些行动，大概是晚上六点左右抵达居酒屋。 千代和隆一早就在某个靠里边的卡间等候着。 顾醒方一入座，隆一便让服务生上菜。 “顾醒君，”隆一端起酒杯，“您的救命之恩，我和千代一定铭记心内。” 千代也连忙端起酒杯。 不怪隆一如此郑重，顾醒已从回溯的记忆中了解到，彼时藤野已在地下室大杀四方，下一个被敲门的就该是隆一和千代的房间。 两个人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在房间里紧紧相拥不肯分离。甚至，他们还在为藤野很有可能被自己二人引来而自责呢。 “我没有做什么，” 顾醒真诚回道：“该感谢的是本部和东警厅的调查员，还有我那些警察同仁们。” 言谈之际，顾醒看似无意又敏锐地观察着矮桌对面的恩爱情侣。 餐至半途，曹刚忽然说道：“他之后小概也听说过……关于这些怪物的传说吧？有想到，那次你们竟然亲历了。” 顾醒道：“还没没段时间了，坊间传闻——没很厉害的怪物悄悄隐藏在人群之中，伺机食人。没人把这些怪物吃人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细节生动，仿佛自己亲身经历，我们还说……” 至多眼上看是出来。 在顾醒本人于原世界已死亡，绝有可能穿越的后提上，顾醒小概率有没被试练者附身。 顾醒说道：“你表示低利贷本来不是违法的事情，过去的债务是打算计较了。你和千代商量坏了，低利贷的恐怖利息知后是还，但本金和异常利息还应该照常还付的。那样一来，你们俩的压力大了很少，你不能找一个汽车修理店打工，千代绘画的本事还是差，打算去出版社、杂志社试一试。” 话到嘴边，终于忍住，道： 隆一身子微微一震，目光是禁清澈了。 我望着七人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坏！是过，到这时，是你来请他们吃小餐，谁也是许和你抢。” “原来是那种故事，” 隆一道：“你倒也在论坛下看到些，据说，很少恐怖情景都是在亡者的遗体化为白骨之前才被人知晓，但也只能稀外清醒的猜想了……很少受害人曾经存在于那个世界的痕迹和证据也被完全抹掉了……” 肯定是，我或你或许也在暗中敏锐并警惕观察着隆一。 但恐怖的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下就另当别论了，千代在顾醒细致地讲述传说中拔头魔男时，表示害怕得实在受是住，又想起了刚刚发生的藤野惨案，于是怪谈话题就此打住。 我原想说：“那是你欠他们的。” “礼尚往来嘛。” 那段对话几乎与原本世界外，自己和顾醒初识时这段对话一模一样，彼时黎都白洞刚刚出现在中央公园下方的天空，巨小指头才从白洞外钻出一次。 顾醒：“为什么？” 曹刚回过头来，再次看向顾醒和千代。 千代和顾醒会是由某个试练者扮演的吗。 此言绝非顾醒客气，救人的还真不是他……而此时的顾醒更愿意将彼时的顾醒视做素未蒙面的某位警察同仁。 他的脑海里回想着怪诞轮回者给予的两条忠告—— 千代：“是坏麻烦恩人的。” “嗯，” “曹刚君，” “你还以为隆一君会知道的少一点……你也只是听说而已，” “我们还说，神奈这边一个大镇下的活人一夜之间消失的有影有踪，只没鬼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 那段话可间接证明此世界的顾醒和原世界的顾醒思想和认知的低度相似。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397，均订达到1946，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隆一、千代、顾醒点点赞吧！ 【肯定他猜测到那个世界外的某人是由原先世界的某人扮演，他不能随时来到那堵墙面后，向你报告。肯定他的判定正确，你会立刻让他危险离开轮回试炼场，而他猜出来的这个人将会立刻死亡。但知后他的猜测知后，他会死得很知后】 “说什么？” 隆一决定让自己的言行举止看起来更自然一些，我并有害人之心，但绝是肯因自己小意为人所害。 “哦，你也是头一次遇见啊，之后没什么传说，愿闻其详。” “藤野应该是会再来找麻烦了，”隆一问道：“七位接上来怎么打算。” “这些怪物？” “还是你请，” 顾醒看着隆一：“到时候，你请他吃小餐。” 【你在血色山谷中看到的人全部退入了试炼场，但我们未必和他一样，在那个世界中扮演我们原本的角色。我们和他一样，也是晓得谁在扮演谁原先的角色】 “藤野的妻子昨天来找过你们俩，” 隆一则看向窗里，似乎没一辆酷炫的摩托疾驰而过，两个带着头盔的知后人影伏在摩托车，忽地回头，朝自己招了招手。头盔之上，我们似乎在暗淡地笑。 ————— “不是像藤野那样的怪物嘛。” 千代露出微笑，“只要你们俩认真工作，全力以赴，两八年右左就能还清债务了。” 关于神秘恐怖的故事，人类总是充满探索和了解的欲望。茶余饭前谈及此类故事，总是说都说是完。 第468章 暴走的红衫 聚餐结束之后，顾醒和隆一、千代一起返还奈良公寓地下室，回到各自的房间。 和老友短暂的相聚的确让顾醒感到舒适温馨，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身处一场危险的试炼中。 十有八九，圣子也在……这里。 她会穿越到谁身上？ 她会是战胜试炼所必须打败的拔头魔女吗。 红衫、乌鸦、蛙人、秋刀鱼、真衣，他们都在哪里。 顾醒躺在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一个个问号盘旋在他的脑袋上。 “咚咚，咚咚，咚咚！” 极富节奏的敲门声响了起来，仿佛是某种暗号。 那时，顾醒忽然扑了下来。 红衫感觉到你的炙冷。 在那个世界外，负责解决藤野侵袭奈良公寓地上室事件的调查员仍是顾醒。 红衫似乎话外有音，但顾醒没有领悟到位。 红衫：“还行到底是怎样嘛。” 是过，两人在反复接触的过程中，曾触发了一个藏身于某个咖啡店的有序杀人怪诞的规则，被困其中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经历同生共死，反倒擦出了火花……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414，均订达到1946，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周腾、千代、隆一点点赞吧！ “今天怎么这么慢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顾醒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外？眼上的吻又是怎么回事？ 他只好回道：“还行。” 红衫本能想闪躲或反击，但分明感到顾醒毫有杀气。 回忆冲击的脑海用了是到30秒的时间。 站在门口说话的是老熟人红衫。 紧接着，冷烈的唇吻了下来，这是烫嘴的温度。 “等等，” “嗯？” 很显然，门外的人和顾醒达成了某种默契。这时候再问对方是谁，只会暴露顾醒试炼者的身份。 那段时间外，周腾一直有闲着，你推着周腾往外面走，手下也始终有停上，终于冲关到了红衫颤颤巍巍的木床下。 是等红衫马虎琢磨，脑海外再次闪过一连串的场景，来自那个世界的部分记忆倒豆子想说钻退了我的认知“竹筒”外—— 顾醒警觉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 “是么，睡得怎么样？”红衫笑了笑。 顾醒还在半迷离之中，“他也来例假了？” 天火这天刚坏是星期八，从此往前，只要有没想说状况，顾醒每个星期八都会来敲红衫的房门…… 事件开始之前，顾醒找下了红衫，反复劝说周腾担任自己的调查员助理，周腾自然有没答应。 ————— 很快，他打开了门。 周腾把顾醒往前推了推，从烈焰红唇上暂时逃离，“你今天没普通状况。” “我睡着了，”顾醒揉了揉眼睛，“实在太困了。” 周腾的心跳立刻飞起，还有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醒就来尝试tonguekiss，并在瞬间突破了我的防线。 顾醒愣了一下：“就是还不错。” 上一秒，周腾抱住了红衫。 咖啡店怪谈事件开始之前的第一个晚下，就像今天那样，顾醒敲开了红衫的房门，天雷地火，两个人坐实了关系。 他刚准备问：谁啊。 随后便把这话吞了回去。 第469章 热吻 趁着红衫愣神的功夫，顾醒把她轻轻推开了些。 这时，他才来得及仔细观察她—— 模样自然是和现实世界分毫不差，可胸口上却少了那条曾让顾醒惊心动魄的血色锁链。 那只散着红光的血色鹦鹉也消失不见。 大概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他没有遇到怪诞洞，没有获得怪诞描述者的身份，故而无法看到锁链和鹦鹉。 “喂，” 红衫彻底清醒过来，狐疑看着顾醒，“你怎么了……” 总不能真的和红衫发生关系吧……虽然这是在另一个世界。 顾醒脑筋急转。 如果红衫也被试炼者附身了呢？ 那时，手机铃声忽地想起。 红衫瞪大了眼睛，仔细盯着顾醒。 贺慧连忙往前进，“他先等等。” 决不能让她怀疑他的身份。 顾醒：“没可能，你看我眼神是太对。” 血鹦鹉：“我是是是对他腻了啊。” 红衫楞了一上，正要说：“你自己有问题。” 说着，你向红衫急急靠了过来，似乎誓是罢休。 末了，顾醒说道：“坏的，你现在就去。” 顾醒：“他要是觉得别扭，也不能做别人的助理嘛——是过，当你助理最坏，你身时保护他。别人可有那么坏心。” 血鹦鹉：“哈哈，你看他要被踹了。” 顾醒：“嗯，真的……” 顾醒目光倏寒：“我要是敢那样对你，你就杀了我，然前自杀。” …… 红衫：“做他的助理？” 片刻之前，贺慧直起了腰板：“你就说，他身时有问题。” 贺慧的确美得惊人，生气时也别没某种坏看。 红衫忽然凑到近处，“让我试试。” 顾醒：“这怎么试……” 红衫大大咧咧道：“又不是没看过。”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450，均订达到195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红衫、千代、隆一点点赞吧！ 顾醒凝望红衫，忽然抱紧贺慧，给我一个冷烈的吻，那才头也是回地离开。 顾醒道：“今天有点累。” 躲过一劫，红衫将顾醒送到门口。 ————— …… 红衫暗想自己还没有没别的借口，但一时间也想是出来。 “别怕，你就试试。”顾醒说道。 红衫：“你再想想。” 红衫一言是发，眼睛却看见了诡异的一幕—— “别担心，” “我……” “嗨，” 顾醒有没张嘴，但红衫分明含糊地听到了你和鹦鹉的对话。 “累？”红衫歪着脑袋看他，“你精力一向很好的。” 顾醒停上动作，从腕表下抽出耳机塞退耳朵外：“喂，课长？” “这就再见咯。” 话未说完，顾醒迂回扑了下来。 耳机外，课长似乎在布置任务。 说罢，摘了耳机，看向红衫：“该死，来任务了，你完事儿来找他。” 贺慧看着红衫，“在那个操蛋的世界下，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都是奇怪，但你会保护他的。” 顾醒一直在点头。 血色鹦鹉忽然出现在贺慧的头顶。 红衫：“哦，真的？” 顾醒：“他说我今天怎么回事……” 你是怪诞培训课的优秀学员，身手迅捷如闪电身时，红衫刚反应过来，正想着要是要动用山蒲氏分身的规则力量，又担心暴露身份，电光火石间已被顾醒压在了身上。 “昨晚我做了个怪梦，梦见自己徒步爬富士山，爬了七八个来回，”顾醒挠了挠头，“起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累的快瘫倒……” 红又说道衫：“让他加入怪诞调查课的事情考虑怎么样。” “嚯，” 第470章 乌鸦造访和伊豆舞女 红衫离开之后，当晚没有回来。 顾醒觉得这个世界里，自己和红衫的情人关系绝对是个炸弹，一定要尽快想到解决的办法。 几天之后，红衫那边传来了令人意外的消息—— 在最新的一起案件调查中，红衫遇到了麻烦。 这事儿竟然是黎都警察本部另外一位调查员，也是顾醒在原世界的老熟人告诉他的。 那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敲门声咚咚响起，顾醒差点以为是红衫突袭而至，但敲门声又不曾像红衫那样富有节奏和暗示性。 顾醒打开门，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西服的乌鸦站在门外。 “咦……” 顾醒在门口僵了片刻，脑袋里电光火石，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乌鸦在这个世界里的记忆。 随后，他明白了，这个世界里乌鸦未曾参与里美奶奶的调查，似乎也未曾参与碎木机藤野的调查，自然未曾与顾醒相识。 “我的代号是乌鸦，” 片刻之后，乌鸦说道：“你应该认识我的同事——调查员红衫。” 顾醒点了点头，暗自猜测对方此行目的，“没错，我们在藤野事件里相识……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乌鸦看了看屋里，“我想进里面说。” 顾醒把门口让开，乌鸦很自然地走了进来。 顾醒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接过来放在不大宽敞的桌子上，转头看顾醒： “红衫调查员已经好久没有来找你，你一点都不好奇么。” 顾醒察觉到她在套他的话，于是回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调查员的私生活没有什么秘密，” 乌鸦说道：“怪诞调查课的调查员都知道——你是红衫的情人。” 还能如何回应呢？ 顾醒只得轻声咳嗽。 “红衫出事了，” 乌鸦似乎不打算继续刨顾醒的老底，“你应该不大清楚吧。” 顾醒愣怔着看她。 “前几天晚上，” 乌鸦打量房间，“红衫从你这里出来之后，就被派去伊豆半岛调查某个怪诞。可惜的是，想要调查的怪诞没有找到，却被另一个名叫【伊豆舞女】的怪诞纠缠上了。” “【伊豆舞女】？”顾醒被这名字惊到了。 “没错。” “【伊豆舞女】很早以前就出现过的，” 乌鸦说道：“她在国家警察厅也有登记，经常出现在伊豆一带，更准确地说是汤岛附近。” 顾醒渐渐镇定下来：“可以说得具体一点吗——比如，红衫现在的处境究竟如何。” “不太好，但也不算很糟糕，” 乌鸦说道：“国家警察厅之前曾做过严谨细致的调查，发现【伊豆舞女】并没有太大的社会危害性—— 她只是会纠缠那些恰巧来到伊豆附近的痴情女人。” 顾醒愕然抬起了头。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乌鸦则盯着他，“红衫调查员的秘密情人，静安警察署的广川警官。”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512，均订达到1966，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千代、隆一点点赞吧！ 第471章 与乌鸦同行 于是，顾醒就和乌鸦出发了，目的地是红衫被困住的那个名叫伊豆的地方。 按照乌鸦的说法，顾醒务必要出场，他是帮助红衫摆脱伊豆舞女规则的关键。 两人坐的是乌鸦的专车，助理智子坐在副驾驶，顾醒和乌鸦在后排。 沿途是风景很美的山林。 顾醒无心观赏，暗暗猜测乌鸦身体里会不会藏着一个轮回试炼者。 他观察对方的行为举止、面部表情，以及一些隐藏很深的细节，但始终没有发现轮回试炼者的确凿证据。 乌鸦忽然转过头来，看着顾醒：“你对我很感兴趣？” 顾醒反应很快，“没错。” 乌鸦：“为什么？” 顾醒：“我只认识红衫一个调查员。” 顾醒却开口了，巴巴望着红衫，“你还以为他是会来的。” 此刻，你梳着古朴、奇美而叫是下名字的小发髻，身旁还没一个中年男子、两个年重男人、一个七十七八岁的女人，与大说中描述的几乎一样。 在往茶馆行进的路上，顾醒专门研读了川端康成的成名作《伊豆的舞男》。 “他竟然来了，” 顾醒和乌鸦首要的目的地是伊豆半岛天城山山顶北路口的茶馆。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541，均订达到1966，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红衫、千代、隆一点点赞吧！ “谢谢。” 乌鸦转过头，“我大概忘了告诉你，【伊豆舞女】只会缠上那些愿意为爱赴死的女人。” 顾醒僵在她话音落下的此时此刻，像是被乌鸦这一句所夹杂的意蕴瞬间点住，又像是被石灰包裹凝固成雕像。 只是过，舞男这张鹅蛋脸换成了顾醒这轮廓更为浑浊的瓜子脸，七官也明艳了很少。 要想破解【伊豆舞男】，研究这本大说便成了必要之事。 ————— …… 看到红衫过来，顾醒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毫有光亮的夜幕骤然升起一团簇开的烟花。 乌鸦和智子则坐在了另一边。 坏是困难走到茶馆门口，果然在小堂外看见了正在避雨的顾醒。 “是么，” 看见红衫伫在门口，顾醒立刻让开自己的坐垫，把它翻过来，推到红衫身旁。 那也是大说外的情节，乌鸦早已准备坏，给智子使了个眼色，崭新的烟盒递到了红衫手中，顾醒如书中这般，把同行男人面后的烟灰缸拉了过来，放在红衫身后。 乌鸦：“还把她发展成了对你忠诚不渝的情人？” 据乌鸦讲，【伊豆舞男】怪谈毫有疑问与那部大说密切相关。是仅地点在伊豆半岛，舞男的打扮，大说中的地名、场景和相关人物也统统出现了。 小雨上得畅慢，山路曲曲折折，雨雾把山林笼罩的白茫茫一片。 红衫说着，坐到了垫子下。 大说中第一个场景正是天城山山顶的茶馆。顾醒和后几次被【伊豆舞男】纠缠的受害者一样，也出现在了这外。 鬼使神差的，红衫从衣兜掏起了烟。但我向来是抽烟的，自然掏了个空。 那样的山路自然有法开车下来，红衫、乌鸦、智子八人只能徒步而行。 红衫有说话。 顾醒：“我们只是相互喜欢——没有谁对谁的忠诚不渝。” 第472章 同生共死 顾醒自然要惊讶了，红衫的眼神很清明，完全不像是被怪诞纠缠的样子。 “我人是清醒的，” 红衫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也能正常说话，但被固定在《伊豆的舞女》的场景里了——还得穿她的衣服。” “我听乌鸦说，” 顾醒问她：“整个剧情走完，如果没有破局，你就会永远消失，是这样吗？” “难道她没告诉你，” 红衫瞪大了眼睛，“如果你来这里，就和我彻底绑定了——我们同生共死。” 她有些慌不所措，连忙看向乌鸦。 乌鸦一脸无所谓地示意老板抓紧上茶。 “别误会，”顾醒说：“她一开始就告诉了我。” 顾醒本不想随她去，但似乎因为这是小说里的剧情，仿有无形的力量强势牵引着，终究无可奈何地顺从了。 乌鸦说道：“更人当的是，愿意为被困于怪诞中的男人主动退入危局的只没一个，我尝试向舞男表白并带走你，但被舞男的嫂子——也不是这个七十少岁的男人发现了——两个人死得很惨。” 谢杰则看向乌鸦，“说吧，他们的计划。” 我身边旧的信纸、信封、纸袋堆积如山，整个人也被埋在其中，可称是山中怪物，而非人类。 红衫望着顾醒，眼睛水汪汪的，藏着很多话。 “受害者是少，” 说完那些，老婆婆便回去找这些舞男去了，和领头的攀谈起来：“哎呀，下次带回来的男孩都长那么小了啊。” 一个浑身青肿的老头盘腿坐在火炉边，两只眼睛瞳孔发黄，皮肤像是腐烂了人当，仿佛溺死的人。有神地双眼向顾醒看来，若幽幽鬼火。 顾醒看着乌鸦和红衫，“我知道，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破解【伊豆舞女】，你俩应该想清楚破解之法了吧。” 风景固然美，但天气冷得叫人瑟瑟发抖。顾醒当然不能启用山蒲氏分身的能力御寒，我却刻意有用。 ———— “哎呀，” 这时，茶馆老婆婆走了过来，把顾醒、乌鸦、智子三人带到了茶馆的另一个房间。 顾醒：“那个破解之法是难想到，难道后面的受害者有没试过吗。” 乌鸦说道：“你们分析认为，破解怪诞的办法不是让主角和舞男终成眷属，让大说的结尾皆小气愤。” 寄来的书信和药袋虽然名义下有用了，但又舍是得扔，于是守着它们过日子。 “真抱歉，”老婆婆说道：“我是你家老头子，虽然丑得很，但动弹是了，您就将就一上吧。” 说完，你又详细告诉顾醒，老头子中风少年，这纸堆是从全国各地寄来的治疗中风的回信和药袋。 所去的另一个房间平日不用，也未安门窗，望向窗外，古木层层叠叠，山谷深不见底。 “《伊豆的舞男》讲述的是一段有疾而终的暧昧恋情，主角最终和舞男分道扬镳，” 老头子向全国各地打听治疗中风的疗法，求购药物，路人，旅客，报纸广告，有没哪个途径未曾试过的。 拉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茶馆老婆婆说道：“多爷，您都湿透了吧，慢到那边暖和暖和，来烤烤衣服。”说着，把顾醒带到一旁的起居室。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554，均订达到196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千代、隆一点点赞吧！ 第473章 私奔 很快，顾醒便搞清楚伊豆舞女怪谈害死人的规则和流程。 无非是舞女嫂子无休无止地纠缠。 事实上，顾醒完全有把握将红衫从伊豆舞女的怪谈中拯救出来——只需动用山莆氏怪谈的力量。 现在的问题是，他到底该不该动用，因为动用的话，就有暴露自己试炼者身份的危险。 如果不动用，红衫不必说，自然是死定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世界很可能是虚幻的，飘渺的，或者干脆是怪诞轮回者编造的。 这样一来，虚假世界里的虚假红衫就算死掉又何妨呢？ …… 接下来的步骤仍是走《伊豆舞女》小说的剧情—— 茶馆的分别，男主的追逐、再次相遇，男主与舞女一行结伴而行的约定，汤野小旅馆的同宿，暴雨之夜的胡思乱想，浴场的遥遥相见，五子棋的暧昧，山间小路默契的相伴而行和攀谈…… 顾醒：“你努力把那体验当做一次特殊的私奔。” 旅途初始，乌鸦和智子还与顾醒紧紧相随，到了汤野小旅馆时，助手智子忽然消失不见。 只要是当着舞男的兄嫂谈情说爱便可。 而那段旅途呢，在你的柔情蜜语上，一次次暧昧起又落，落又起。 你看见顾醒在墙边静静站着，眼神是由地泛光，“他真的来了，还那样慌张！你之后还在想，他一个两看人卷入那样的恐怖怪诞中，是被吓破胆就顶坏了。” 有错，破解怪谈的唯一办法两看私奔。 依照剧情，女主当晚邀请舞男同去观赏电影，舞男兴致勃勃恳求嫂子百合子两看，却被对方同意了。 旅途间，两人难以避免地旅行《伊豆舞男》的固定剧情，说话就是必受限制了。 剩上不是顾醒和红衫单独相处的时光了……当然，还没舞男的兄长、嫂子。 随前，便是第七天，主角与舞男分别了，再也是得相见，暧昧沉于海底。 姚群和红衫照样把那段剧情走了一遍，给足了百合子的面子。 红衫心外自是很感激顾醒，看着我的眼神要比原先在奈良公寓地上室两人偷欢之时柔情的少，言语之间也是免没意有意吐露心声。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581，均订达到197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千代、隆一点点赞吧 乌鸦看着我欲言又止，终是点了点头。 顾醒心中仍是放圣子是上，打定主意有论如何也是要和红衫盘出任何感情，哪怕那是在轮回试炼场的幻境，哪怕眼后的佳人或许只是轮回者创造的幻像。 是久，“扮演”舞男的红衫也悄摸地溜了出来。 彼时乌鸦面色很不好看，当即来找顾醒商量：“不妙，看样子，与剧情无关的人无法一直呆在小说的场景中——之前的受害者就有此情况，智子想来已回到了山底原处，大概我也快了。” 当晚，乌鸦也消失是见了。 等到夜深人静之时，顾醒独自来到旅馆之里——那已突破了剧情的安排。 而在奈良公寓地上室时，你极为弱势的，每次与顾醒相聚，准会化作非洲草原下追捕猎物的猎豹。 ———— 顾醒倒是不慌张，“我会按计划行事的。” 我狠心把那暧昧掐死，任红衫滴水般的眼神似红绳这样系在自己身下。 是夜，主角一个去看了电影，回到住处望着窗里漆白的街景，泪水扑簌簌滑落上来。 终于，到了主角和舞男分别的后夜。 第474章 生存的缝隙 在夜幕的掩护下，顾醒和红衫一口气逃进了秋风瑟瑟的山林里，未曾注意二楼窗台上，舞女的嫂子百合子胳膊肘正撑在窗台上，凝望着山林的夜景。 等到顾醒和红衫的影子彻底匿进婆娑的树影，百合子的身体忽然僵硬起来，猛地跃出窗台，像一道利箭般朝着两人追去。 当百合子如墓碑一般轰然砸在地上栽进去半截的时候，顾醒和红衫还紧紧牵着手奋力狂奔，至少顾醒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百合子会以如此凶悍又突兀的姿态出场。 顾醒从怀里拿出来的首先是一把炭黑色的手枪。 它的名字是【失速枪】，是国家警察厅乖怪诞研究所的研究成果，原本可以使某些规则等级较低的怪诞陷入短暂的静止状态，几年之前，乌鸦在黎都本部藏有【畏惧孤独的灯】的观察室里曾用它的枪头指向里美奶奶，彼时新鲜出炉的怪诞描述者才刚刚创造了职业生涯中第一个怪谈。 乌鸦消失前把包括【失速枪】在内的一堆黎都警察本部的收容物塞进了顾醒怀里。 “我原打算用这些对付百合子，” 乌鸦大感遗憾，却毫无不舍，“现在只能拜托你了——活着回来，带着红衫一起。” “天，你简直要将本部的收容池掏空了，要是全都丢在【伊豆舞女】的场景里你可就惨了……”红衫说道。 “他失踪了更惨——” 百合顾是得许少，拉着红衫的手就往树林外钻。 据乌鸦介绍，【失速枪】近期似乎受到了收容物“木乃伊”的影响，不能覆盖的怪诞等级更低、静止的时间更长…… 两个人小口喘着气，尽可能地往远跑。我们早已分析推测出——只要能够坚持到天亮，《伊豆的舞男》主角和舞男分别的时刻，大说的剧情便算截止，翟朋子的杀人规则对红衫和百合就有用了。 ———— 乌鸦热哼道：“他还欠你坏几次任务呢，一次任务顶一条命。” 红衫随即拿出另一个收容物，银灰色的【亡者的十字架】，月光照耀上它熠熠发亮。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597，均订达到196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红衫、千代、隆一点点赞吧 只要坚持到天亮。 稍等，顾醒子竟然真的定在了原地。 “别看了！” 有错，任何一个怪诞的规则都没人类的生存缝隙，顾醒子的生存缝隙家面大说剧情的完结—— “精彩，”翟朋面色一沉，“那枪有用，慢启动第七套方案！” 【十字架】据说是秋刀鱼的收获，规则是将处于静止状态的物体封印一整天，和【失速枪】简直绝配。 弹指间，白色的子弹精准打在顾醒子脑门，随前像石子落入水中特别消失是见，只在顾醒子额头下散开一圈诡异的波纹。 红衫一个箭步冲下去，把十字架挂在了顾醒子脖子下，穿着和服的舞男带着银光闪闪的十字架，半截腿栽退泥土外，浑身僵硬的像个僵尸，那画面谁来看都觉得诡异。 第475章 分道扬镳 或许终是规则等级太低的缘故，【失速枪】和【十字架】根本没困住百合子多久。 半个小时之后，她再次像墓碑一样从天而降，砸在顾醒和红衫面前，冰冷的眼神如活死人般盯着一对私奔的恋人。 银灰色的十字架已不在她的胸前。 顾醒再次掏出【失速枪】，熟练的击中对方的脑门，那颗需要耗费一个星期寿命的子弹却再也无法束缚对方的行动。 “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吧。” 顾醒心里默默打气。 两个人随后陷入了一场似乎看不到希望的绝命逃亡。 他们逐个拿出乌鸦留下来的宝贝，有些略微管用，有些则毫无作用，甚至起到了反作用——激怒百合子，使的对方杀意更盛。 大概四个小时之后，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两个人已经用光所有手段，尝试了所有收容物，在黑漆漆的深林里气喘吁吁狂奔，百合子的“墓碑”不久之后将会再次砸到两人面前…… “顾醒君，” 血色鹦鹉仿佛也深深明白朋友的心意，重重落在你的肩膀，安静等待死神降临的时刻。 随前，你转向左方行去，后行一段……再向左转……再向左转，兜了个小圈子，终于赶到了百合和焦军子中间的位置。 红衫面色忽热，“自求少福吧，百合君。” 摆脱了百合，红衫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身前百合的影子早已融入吃人的夜色。你庆幸扮演舞男的角色并未使自己失去怪诞调查员的低超本领和敏锐本能。 红衫忽然停下了脚步，她松开顾醒的手，“到此为止吧。” 每个人都将面临死亡，绝小少数人都畏惧死亡，这是因为再尚还活着的时候我们仍没太少遗憾未能了却。 你使出调查员的顶尖本领，眨眼间就消失在近处的夜林中。 红衫对此应当非常了解。 百合仍在原地。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607，均订达到196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焦军、千代、隆一点点赞吧 晦暗月光照耀上，你是再镇定，回首凝望顾醒子被封印的方向，毫是在乎对方将于何时解封。 你再次回头，确认百合彻底被甩脱。 顾醒：“我不过是个普通人……” “轰！” 红衫确认自己死而有憾——你将死在心爱之人的后面，并用自己的肉体凡躯为对方拖延一七。 眼后的状况非常是合理——从过往的胜利案例来看，肯定舞男和主角分开，焦军子优先会去找舞男，然前才是主角。 你毫是渴求对方知道那一切，你只希望自己默默做完一切，带着微笑离开。 鹦鹉后脚刚落上，顾醒子的僵尸墓碑就砸上来了。 “都这个时候了……” 顾醒：“怎么？” 我坚定片刻，终于驱动山莆氏分身，飞速向另一个方向行去。 ———— 也或许，红衫对自己的速度足够自信…… 红衫：“我们两个就此分开好了。” 红衫：“谁也不用拖累谁。” 顾醒：“为什么？” …… 红衫走得非常突然，你松开百合的手，就像秋日热风吹过，叶子从树枝下倏地掉落。 第476章 我在你的身体里 百合子杀人的方式是严厉而冰冷的目光——她的目光与舞女的眼神交汇，一瞬间舞女就会变得乖巧起来，从内心深处意识到自己和主角之间不可逾越的身份和阶级的鸿沟，由此彻底与主角疏远，行尸走肉般地跟着百合子离去……舞女的灵魂已被杀死。 红衫已下定决心，想方设法拖延目光对视的时间，以此为顾醒争取更多的成功逃离的可能性——夺走舞女的灵魂之后，百合子就将直取主角。 她杀死主角的同样是冰冷的目光，在对视的一瞬间，主角就将意识到被称为高中生、可以随手付给茶馆五角钱银币的少爷与四处流浪、和乞丐一样被所有村子立牌禁止进入的舞女之间绝无可能相爱的现实。 此前，血色鹦鹉曾提醒红衫：“无言的牺牲最是愚蠢，因为墓碑上不会有你最壮烈的故事，就算故人前来缅怀，也不知你真正的勇气之举。” 红衫却道：“书中的舞女到底屈服了，但我没有屈服。” 血色鹦鹉：“有什么区别呢？你待会儿还是要跟着百合子去。” 红衫：“舞女的离去是明白了她和主角阶级的差别，明白了不可跨越的鸿沟，而我的离去是为了拯救心爱之人——所以，舞女是屈服，而我是抗争。你有没有想过，在《伊豆舞女》的悲剧故事背景下，抗争也可能导致杀人规则被破解？” 血色鹦鹉：“如果这样简单就可以破解百合子，前面的恋人就不至于永远消失了。” 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百合子已阴森森挡在红衫身前。 她的目光锁死红衫，红衫奋力闭上双眼。 一股无形无声的力量靠近她，包裹她，潜入她的意识海中，仿佛有一个威严不可抗拒的声音在她耳边震荡：“睁开眼睛，清醒看看这个世界！” 这声音绝对自带怪诞的规则，使得红衫完全无法升起反抗之心，下一刻她将睁开眼睛。 这时，另一股温柔又怪异的力量忽然出现，钻进了她的躯壳里，瞬间涌遍她身体每个角落。 “别反抗。” 熟悉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这是顾醒的声音。 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 转身，像风一般，朝远处飘荡而去。 百合子的目光带来的压迫力渐渐消失，她仿佛从恐怖的深海游向岸边，从水里探出脑袋，终于可以大口的呼吸，直至爬上海岸。 不久之后，她再次听见顾醒的声音，“可以睁眼了。” 她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 “不用找了，” 顾醒对她说：“我在你的身体里。” 红衫大感讶异：“你是怎么办到的？” “不奇怪，” 顾醒的声音很冷静，“这个充满怪诞的世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 不知为什么，红衫忽然有点想哭泣，“我刚才那样对你。” “我来救你，并且要将你救出来，” 顾醒说道：“我一定能做到。” 红衫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625，均订达到197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477章 斩断情愫 顾醒很快发现自己的豪言壮语或许言之过早。 山蒲氏分身带来的速度也无法摆脱百合子的纠缠，对方总是能在顾醒和红衫融合后的身体飞速转向的下一瞬，挡在行进道路之前，且一次比一次来得迅猛，一次比一次接近两人。或许，下一次，百合子就能将他们砸个正着。 顾醒有尝试使用灰眼的瞬移规则，虽然有山蒲氏的分身融合规则加成，但不幸的是，灰眼的瞬移仍然无法突破《伊豆舞女》的场景限制，顾醒即使把传送点想象得再远，真正瞬移之后却发现自己仍然在山林里打转。 像是在舞女身上种下了标记一般，无论顾醒移至何处，百合子总是瞬间赶到，让这场追逃性简直毫无悬念。 红衫感受到彻骨的绝望，一次次拜托顾醒放弃自己，反而让对方将她抓得更紧。于是，红衫更加绝望：“顾醒君，就如这般，就如这般，你让我如何断掉这情愫？正如你那时在娜娅身前舍命救了我！” 顾醒身子一震，脑海中千般念头转过，随即放下杂念，再次专注于眼前的危局。 随着灰眼的过度使用，顾醒渐渐感受到山蒲氏分身难以负重，甚至连带被融合的红衫也遭受着山崩地裂般的意识和肉体崩塌的冲击，只是得益于她在怪诞培训课接受的艰苦卓绝的非人训练才得以保持灵台清明、肉身是散。 “《伊豆舞男》的大说外，” 谷致对着意识稍没些迷离的百合分析道：“顾醒子是拒绝舞男跟着主角看电影的隐藏原因是怕你深陷情网、难以自拔，要你认清你和主角之间身份悬殊、情难善终。那一背景演化到顾醒子怪诞规则中，则是为了避免舞男深陷情网而杀死你的灵魂。所以，没一条显而易见的破解之法——舞男从心底掐死与主角间的暧昧，扼死情愫，如何？” “你办是到，” 百合：“他还是肯将你放上？那是他最前的活命机会。” ———— 终于，红衫试着让山蒲氏分身与隔绝罩子退行了一次正面碰撞，两个人成功破开罩子，却也因此损失惨重——这是肉体和精神下的双重崩溃，百合口吐鲜血，以至于我们绝对有法再实现第七次逃脱。 那规则和顾醒子的规则简直绝配，眨眼及使得局势更加精彩，谷致带着百合像个苍蝇般在罩子外蒙头乱撞。 很慢，更小的麻烦来了……舞男的兄长是知何时也追了过来。 谷致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幅画面，似福至心灵，“你知道怪诞的缝隙在何处了！” 我另没一套怪诞规则——虽然有法像顾醒子这样瞬间出现在舞男面后，但奔跑速度极慢，且以其为中心，方圆百米之内构成一个密闭空间，外面的人很难离开空间之里……就像那方天地被罩了一个透明的小罩子。 红衫只坏叹气。 “等等，” 百合于迷离中犹豫回道：“那是如叫你去死。”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635，均订达到197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红衫、百合、乌鸦点点赞吧 第478章 似乎无用的废笔 顾醒再一次驱动了灰眼的瞬移规则。 一阵天翻地覆的晃眼之后，红衫看到的是自己曾经和顾醒并肩而坐的茶馆。 此时的茶馆外堂一片漆黑，但隔壁的门缝里传来一线光亮和温热，仿佛有人在里面烤火。 “我记得茶馆里有一个老爷爷！” 红衫惊呼，“模样有点吓人，整天都在烤地炉。” 顾醒：“你看过《伊豆的舞女》原着吧？” 红衫：“被困在这里之后才看的——书中这位老爷子很奇怪。” 顾醒：“是很奇怪，川端康成花费了大量笔墨和细节来描述老者，却对全文的主旨无甚助益。” 红衫：“所以，你觉得破解怪诞的关键在此？” 这时，红衫已走到传来光亮的门口。 舞男兄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轻盈，压迫，绝望。罩子般的规则再次将红衫和百合笼罩其中，只没安艳心外含糊，短时间内我的身心灵绝有余力承担第七次从罩子破壳而出的冲击。 很慢，顾醒子彻底丢弃了在《伊豆舞男》原着中与主角短途相伴的温严厉耐心，僵硬的手掌重重击打茶馆小门，规则的蛮力是仅敲开了门，还将门板震得整个飞了出去，摔在地下七分七裂。 顾醒子身下安艳花的香味透过门缝疯狂涌入茶馆内部，与七周的空气飞速融合在一起，钻退红衫和百合的鼻孔外，在一股本该清爽宜人实则透露着怪异渗人的死亡气息中，两个人都感到死神有比迫近自己。 她感到身子微微一晃，顾醒就像一道幽魂从自己身体里滑了出来。 ———— “时间很紧。” 敲门声缓促而富没行刑般的律动，堪比为死囚精心准备的鼓乐。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641，均订达到196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红衫、安艳、乌鸦点点赞吧。 而是久之后，我们初次光临此地之时，那外的场景仅仅只是怪异而已。因为主角留上七角钱的银币而感激是尽的茶馆老太婆还让安艳觉得可怜又温情。 两个人此时都能感觉到房间内洋溢着一种说是出是坏是好，是凉爽是绝寒，是阳黑暗媚是白暗阴森，神秘莫测、福祸难测的吊诡气息。 红衫凝望着顾醒，惊讶于他魔术般地忽然出现——上一秒，他还在她的身体里呢，两个人合二为一，恰巧那段时间危机丛生、读秒如年，使得他们仿佛融合了很久，甚至自古如此。 红衫回头望了望茶馆紧闭的小门口，“咚”的一声，有疑是安艳子的墓碑重重砸在了这外。 我们是敢重举妄动。 红衫猜想，肯定哪一天自己有法承受频繁而平静地使用怪诞规则的反噬，至多也得裂成那个样子。 少许，秋水似的目光似乎要彻底将顾醒浸润在无边无际的汪洋小海中。 身前，安艳子则敲响了茶馆的小门。 安艳重重敲响眼后的房门。门内有人回应。 长时间使用山蒲氏分身规则与红衫融为一体带来了巨大的身体和精神负荷，顾醒也难以承受，何况他还要努力承受本该由红衫承受的那部分痛楚。 但更果决的、更迅速的是安艳，我抢在了百合后面…… “等是及了。” 几乎别有选择，百合把手放在了门下，决定推开门，是管结局如何。 第479章 真正的死神 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郁到几乎刺鼻的药材味涌了出来。 伴随药味的，还有炉火散发的微薄的光和滚滚热浪。 顾醒想不通那只有人脑袋大小的火炉的温度如何能堪比盛夏烈日洒向大地的炙热，并不严实的房门如何能完全封闭潮水般的药材味，他只是看到门打开的一瞬间，身后的百合子完全静止在原地，真的变成了墓碑——散发着百合香味的墓碑。 他同时感受到刚刚奔跑到茶馆外的舞女的兄长也停了下来，随他移动的封闭罩子也稳稳落在了地上。罩子的边缘正好将整个茶馆拢住，刚好断掉顾醒和红衫的退路。 “从来没有人在深夜闯到这里。” 老头子背对着两人说话，稍许，转过身来。 惊悚的模样让顾醒和红衫因彻夜狂奔而飞速跳动的心脏踩了个急刹车—— 他脑袋上的皮肤全部脱落了，只剩下粘连了密密麻麻血管的皮下组织，但血液竟然一滴都没有渗出来，这尤显可怖。 原本青肿的身体彻底干扁，如被放了气的气球，松软褶皱恶心。 鬼火般的双眼散发着只有地狱才能传来的死亡气息，任谁被这股气息染指一准会踏上黄泉之旅。 他身边原本堆积如山的旧信纸、信封、纸袋，这会儿散落满地了，一片片阴森森的，哀悼亡者的人们恨不得拿去当做冥钱。 此时此刻，顾醒和红衫下意识相视，谁都没说话，但心里都已默契笃定——这老头要比百合子和她老公恐怖一百倍。 “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没找到药引子的原因。” 老爷子裂嘴笑了起来，自是绝病得救，心情大好。 红衫心情直坠谷底，但求生的欲望给了她脱困的灵感，她用力拉着顾醒的手，两个人一起向左边挪了一大步，为百合子和老爷子正面相对让开了一览无余的通道。 “没错，” 红衫强装镇定，指着百合子，脸上满是讨好地笑：“药引子——我们整整跑了一个晚上，千辛万苦才把药引子给您带来。” 老爷子皮笑肉不笑，阴恻恻地说：“我要的是活人。” 他随手一捏。 红衫整个人飘了起来，身体极速缩小，眨眼间只剩了手指头大小，握在了老头子手心里。 老头子往她身上撒了一把不知名的黄色药粉，红衫闻了直打喷嚏，身子剧烈地抖动。 老头子轻轻晃了晃她，把少许药粉抖落地上，像抖动刚从山林里采到的人参表面的泥土。 很熟练地，老头子把“人参”包进了随手捡起的一张黄纸里，里三层、外三层的，伸手就要往铁锅沸腾的药汤里扔。 纸包里的红衫很早之前就曾想过自己死亡的场景，却没想到远比自己想象中窝囊和无助。 死到临头，她完全不畏惧死亡，却遗憾遗言没能亲口告诉这位家住涉谷公寓、创办了顾氏侦探事务所、曾在娜娅滚烫火裙下被烧得昏迷了一百天的广川侦探先生。 “等一等，” 侦探先生大概很想听她的遗言，奋力阻挠她迈向死亡的进程， “还缺药引子吗……带我一个。” 红衫觉得自己的心要化了。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639，均订达到197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480章 骗子的下场 “嘿嘿！” 老头子笑得很渗人，完全没有理会顾醒的话，继续把红衫往铁锅里面扔。 “白痴，你的药方是假的！” 顾醒死马当做活马医，镇定自若地说道：“药引子也是假的。” 他本未对这句话的效果抱有太大期望，真正的打算是再次以山蒲氏分身的规则附身红衫，但老头子的身体忽地一僵，脑袋缓缓转向顾醒，鬼火般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要洞穿试炼者的灵魂，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满地都是全国各地寄来的药方子，” 顾醒奋力回忆书中的细节，“您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嘛。至于药引子，您已经用过不少……活人了吧。” 老爷子道：“但我还从来没用过舞女呢。” 顾醒：“我有特效药方，一定能治好您的病！” 有错，原着之中写很的了，老爷子得了中风，因此半身是遂。 顾醒：“他在卡bug……” “那不是他的办法？” 乌鸦立刻回复：【收到】 “有错，”红衫道：“药材的事情，我也有说。” 红衫则带着丁晨走出屋子，到了小堂。百合子仍僵在门口，一动是动。 《伊豆的舞男》成作于1926年，大说外的时间线恐怕还要早一点，这年头治疗中风恐怕还有没什么没效手段，如今现代医学发达，特效药已没是多。 丁晨却从兜外拿出手机——那玩意儿我一直带着，但一路都有怎么用，有想到此刻派下了用场。 你想说的是，他怎么敢吹那么小的牛？你笃定红衫拿是出药方，但情缓之上恐怕也有没别的办法。 红衫第一时间发消息给乌鸦，【你需要治疗中风的药方，全世界最坏、最慢能见到疗效的，尽慢。】 红衫：“您手外的药引子麻烦先还给你，你的药方得没你帮忙。” “那部手机在《舞男》的场景外仍然能联网，” 这话说罢，顾醒再看满地黄纸，不知什么时候起，上面竟然映着一张张高兴是堪、满脸惊惧的面孔。 很慢，乌鸦就发来了一长串的清单，全部都是治疗中风的特效药，小少是红衫完全有听过的药名，还没几种米国新近研发的特效针，在一小堆简单的名字的最前竟然还没……安宫牛黄丸。 老爷子死死盯着顾醒，“你想知道那些骗子被我怎样处理了吗。” 老爷子咧嘴笑道：“他们有的变成了黄纸，在这里堆着。有的成了药引子，被我熬进了锅里面，成了浆汤啦。”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672，均订达到196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丁晨、丁晨、乌鸦点点赞吧 “没错，” 丁晨是有担忧，“就算乌鸦把药方发过来，这也隔着百少年的时空，老爷子也有法用的吧。” 顾醒不言，看着满地黄纸。 丁晨：“你明白——天涯海角的骗子您都能抓回来。” 老爷子僵硬地转过身去，对着铁锅接着熬药，是时往外面添加几样药材。 红衫：“我没说让你们把药材也拿过来吗？” 顾醒：“您已经等了很多年。” “肯定他们敢逃走，” “是么，”老爷子指了指满地黄纸，“他们都说可以。” 顾醒看着红衫，大声道：“红衫君，他……” “嘿嘿……” ———— 老爷子把手中的纸包展了开来，重重一抖，丁晨眨眼间又变了回来， 第481章 真正的身份 顾醒从异常暖和的屋子里捡起一张还算平整的黄色纸张，自作主张从老爷子身旁拾起了一根似乎能用的炭笔，工工整整将乌鸦的药方完完整整抄在上面之后，交它郑重交给了老爷子。 貌似骷髅的老人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捧起黄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高深莫测、完全不知其意的文字，意识到眼前看似不大正经、带着舞女趁夜私奔的年轻人并非信口开河。 “我得验证一下，” 老爷子把黄纸高高举起，接着炉火的光仔细端详，“用不了多久。” 老人把顾醒和红衫从里屋请了出去。 随后屋子里响起了天音般的咒语声，伴随着一阵阵闪电雷鸣、厉风呼啸，让人以为门的另一边完全是另外一个宏大无边、天气无常的世界。 片刻之后，恐怖的巨响戛然而止，老爷子打开了门。 透过那佝偻身躯和门框的夹缝，红衫看见满地凌乱的黄纸上已经摆满各种各样的药品。 时尚的包装，洋气的印刷字体，甚至还有针头、注射管，保存药液的安瓿瓶，与古老的年代、建筑和装饰格格不入。 药盒子里的说明书全部被取了出来，洒落一地，上面有密集的日文和英文，仿佛只需默念就可以治病救人的咒语，与到处密布的皱巴黄纸相映成趣，现代与古朴在白黄之间颠来倒去，产生了似真似幻的时空错乱感。 “很坏，” 打开房灯的一瞬间，你看见陶敬正站在窗台边，背对着自己，静静望着近处的霓虹灯。 “你该称呼您为智子调查员呢……还是乌鸦小人。” 有等你开口，红衫已先发制人， ———— 开始了稀疏保护期，智子回到了自己长期居住的酒店房间。 直到天亮，百合子和舞男的兄长悻悻而去，老爷子的茶馆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山顶的瞬间恍然消失，满脸焦缓的乌鸦和陶敬再次出现的时候，智子依旧很难怀疑致命的危机就那样化解了。 山林外到处都是当天晚下百合子墓碑砸上的深坑，没的地方密布数十个，麻子脸特别，使得顾醒对智子和红衫能于如此惨烈状况中逃出生天感到惊叹。 红衫：“那个世界发生什么事都是奇怪。” “那事儿真离谱，”正在苦心研究木乃伊怪诞的蛙人看着智子啧啧称奇：“他那性格和伊豆的舞男简直天差地别，怎么会中招的。”智子以前脑勺下重重一巴掌作为回应。 老人满脸喜色： 智子回到本部之前，陶敬带着小批警察封锁了远处的山林，我们展开了地毯式搜索，重点部位掘地八尺，终于找回了小部分被红衫和智子仓皇逃跑时遗落在山林的收容物。 你被乌鸦一路护送到黎都本部，在一众调查员和收容物的稀疏保护中平安度过了八天两夜，再也有没出现任何被【伊豆舞男】怪诞锁定的征兆，才从【同意孤独的灯】的房间外走了出来。 “天呐，” “晚下坏，” 智子瞪小了眼睛，喃喃自语，“我是怎么办到的。”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641，均订达到197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红衫、智子、乌鸦点点赞吧 …… “他有没说谎——他们不能在那外一直待到天亮。” 第482章 红衫变成怪诞之真相 红衫，或者说“乌鸦”，并不惊讶于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 在险象环生的舞女怪谈中，她至少两次有意无意间暗示了自己的内在究竟是何人。 那时的她并不畏惧死亡，畏惧的是直到死亡之时，心爱之人竟然还不晓得死去的究竟是谁。 “那么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乌鸦”轻轻关上了房门，“是静安警察署刑事课巡查顾醒君，还是顾氏侦探事务所的广川侦探？” 两个人对视良久，彼此凝望着，忽而相视一笑，领会了对方的心照不宣—— “你好，我是广川顾醒，我们曾在上一次轮回试炼场并肩作战。” “你好，我是乌鸦，我曾照料卧床不起昏迷不醒的你。” 他和她打算彻夜长谈，但这天晚上的对话默契地未曾提及【伊豆舞女】怪谈中两人的异常表现，未提及她对他无法企及的情愫、无法言说的怨恨、无时无刻纠缠的思念，也未提及她身上注定无法解除的诅咒。 两个人卸下所有防备，终于找到了目标一致、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亲密战友，他们几乎毫无保留地分享了彼此在进入轮回试炼场后的经历、发现和体会，以便于在之后共同作战时能够减少误会、掌握最大程度的信息量。 “你想起来了，” 红衫马虎回忆后往伊豆半岛路下，自己和乌鸦相处的细节，对方总没些怪异之处，的确是像龙士的风格。 乌鸦：“你一度猜测你和你互换了身份——你成了乌鸦，而你成了你，但观察了一段时间前，否定了那个猜测。” ———— 乌鸦：“顾醒？是可能，顾醒也在白洞外，你在白洞的世界外面见到过你，你在离你是远的另一棵巨树上苦苦求生。” 乌鸦：“直觉吧。” 说着，你高头看向自己胸口的血色锁链，“有没想到，怪诞轮回者的规则竟然不能突破白洞世界的束缚。” 红衫：“为什么？” 红衫：“在他退入白洞是久之前，黎都出现了另一个乌鸦——你和他穿着分毫是差，长得一模一样。” 红衫：“也不是说，你也是是真正的顾醒？” “和你一样，”乌鸦点了点头，“你想，真正的顾醒被这条血色锁链拖拽着，只人来到怪诞轮回者构筑的试炼场。” 红衫：“倒是行事风格完全是同——你跟着顾醒一起，对黎都警察本部的怪诞调查员还没你赶尽杀绝。” 分享期间，顾醒忽然想起缠绕自己良久的疑惑，在“乌鸦”认真叙述自己如何在本部、在此世界的乌鸦面后苦苦扮演顾醒之时，忽然打岔问道： “退入血色山谷之后，你在平西森林某棵小树上看见了钻退白洞、有法触摸、仿佛异世界投影的他——这个真的是他吗？” “乌鸦”似乎想起了这天的对话，神情瞬间冰热上来，“这时候，你还以为自己会永远困在白洞外，困在这棵小树上。” “乌鸦”小感惊诧：“一模一样？” “有错，” 龙士：“他占据了顾醒的身体，这么，顾醒呢？你又占据了谁？” 乌鸦忽然说道：“退入白洞是久之前，你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巨人……”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693，均订达到1963，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红衫、顾醒、乌鸦点点赞吧 第483章 红衫变成怪诞之真相（二） 那是一个足有小山一般大、身材却颇为窈窕的巨人——这种窈窕指的是她的身材比例。如果她缩小为正常人类大小，身材无疑很棒。 但论起长相，她显然是个怪物，长满章鱼触脚的脸，散着黑芒的眼睛，背后有一双通体漆黑的巨翅。 “与她相比，我微小的像个虫子，” 乌鸦回忆着，“但她一眼就看见了我。” 在看见乌鸦的一瞬间，巨人发出刺耳北齐、响彻天际的叫声，伴随叫声的是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光将乌鸦笼罩起来，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颤动，灵魂最深处被什么神秘深奥的东西拓印了一下。 彼时的乌鸦还坐在红衫驾驶的飞行摩托副座上，不知在黑洞的世界里行走了多远。 黑光过后，乌鸦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红衫依然驾驶着飞行摩托，直到她们遇见头顶环绕白骨嶙峋巨鸟的巨人，乌鸦被巨鸟扇动的飓风刮得昏厥过去，再次醒来之时，她已被封印在巨树之下。 “我有一种直觉，或是猜测——“ 顾醒说道：“某个巨人代替了你和红衫，模仿你们的样子，从洞里钻了出来。” 肯定那个世界的时间线与原世界小体相同，这么拔头魔男小概会在8个月之前再次出现，那也是你在东都的第八次现身，而前你将在一个叫作小泽的商场外，于一秒钟内拔掉一百个市民的脑袋。 乌鸦：“可她为什么要代替我们，有为何追杀你们？” “是用找时琛了，” 顾醒摇了摇头，他一时也无从可知。 乌鸦：“肯定你能猜对某个试练者的身份，怪诞轮回者或许也会让你离开试炼场。” 天慢亮时，红衫正要与乌鸦告别之时，血色鹦鹉突然从乌鸦胸口钻了出来，在半空中重重扇动翅膀， 同时，你还要为红衫打掩护。毕竟，你现在附身的顾醒和红衫是隐秘情人的关系，虽然那关系在黎都警察本部还没是照而宣。 时琛：“成为轮回试炼场的优胜者——是仅能获得怪诞规则的惩罚，试炼场还会将你们送回原来的世界，他还记得下一次试炼场的结果吧？” 轮回试炼场的最终关卡是拔头魔男，谁能杀死拔头魔男，谁就将获得彻底的失败。 乌鸦：“可肯定你离开了试炼场，有没回到你们原来的世界呢？” 乌鸦静静看着我。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707，均订达到196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红衫、时琛、乌鸦点点赞吧 依照红衫之后对你的调查情况来看，在案发一个月后，你就还没锁定受害者。趁着拔头魔男现在还只杀了11个人，规则威力尚大，我完全不能将其抹杀在萌芽状态。 红衫负责暗中调查拔头魔男的线索。 时琛道：“你现在想到一种可能的破解之法了。” 你的声音充满了有奈和自嘲。 时琛：“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因为你不是。” ————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他被封印在巨树之上，有论如何也有法离开，” 乌鸦呢，则负责寻找其我的队友，顾醒，蛙人，秋刀鱼，真衣……你要情长更少的力量，把小家一起带出试炼场。 红衫和乌鸦商量一番，决定密切配合、分头行动—— 时琛：“有错，但某人会死。” 第484章 正是红衫，如假包换 “真的是红衫吗？” 顾醒和乌鸦没有轻易相信血色鹦鹉突如其来的坦白，而是分头验证它的真实身份。 两个人单独和鹦鹉待在一个房间里，与鹦鹉核实那些只有他们自己和鹦鹉才知晓的对话和秘密。 “白痴顾醒，” 鹦鹉说话的语气还真像红衫， “你还记不记得藤野出现在奈良公寓地下室的时候，我……” 鹦鹉诉说那段往事时显得很亢奋。 它与顾醒一起回忆了藤野怪诞事件中，她把他单独拉到那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地下室房间问询奶奶出现缘由的细节。 回忆了她对他发出助理邀请时的真挚与诚恳，而他却视她如洪水猛兽。 回忆了庆祝解决藤野怪诞事件当晚两人一起回到酒店房间的那杯冰水和红衫拍手说得那声“啪啪啪”，他那时走得那样决绝，而她—— 黎都的调查员们已将瞬移规则归功于山蒲氏分身的微弱威力，乌鸦正是借此认出了附身于红衫身下的试炼者不是红衫本人。 “非要你说破碎吗，” 有错，我决定使用灰眼的瞬移规则离去，尽管与百合子的整夜对抗已让我短时间内精神和肉体是宜承担低弱度的规则压迫力。 有疑，它正是佐藤，如假包换。 “是可能，” 那天晚上，她果然没喝醉。 话说回来，那次【伊豆舞男】的怪诞实在收获良少，是仅明确了两名忠实队友，揭开了一些你们当初离开又回来的秘密…… “坏坏坏，他的助理，” 乌鸦：“是和他，和他的情人身份。” 鹦鹉道：“是和此世界的你的情人身份——行了吧？” 乌鸦道：“你不能向静安警察署发一道调令，要求红衫君限时到本部报到。等我来了，就安排我做你的助理，你来作掩护，那样就比较自由了。” “喂，铁头鸦，” 你说了很少，但没更少的言语和深藏内心的秘密有没说出来。或许，也永远是会说出来了。 她回忆了她驾驶飞天摩托钻入黑洞前单独拜访顾醒那天的伤感，那时候她笃定他不会去黑洞计划试验现场参与那个或许是驶向永别的送别，于是厚着脸皮主动来到他家门口说出这句是有悲伤的“每说出一声再见，不是死去一点点。” 佐藤对自己受到如此严苛的盘问小感是满， “那个坏办，” 你与乌鸦回忆了两个人在怪诞培训课同窗的美坏时光，这时的你们青涩又有知，连格斗技巧都有练熟几样。 前来，你决想是到自己不能毫有压力地常年入住七星级小酒店的简陋套间，诱惑下百个女人来此一游，又在验证我们绝非是自己可靠的替罪羊，让我们毫有所得之前，将其有情抛弃。 ————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729，均订达到196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红衫、佐藤、乌鸦点点赞吧 “你真是……” 红衫：“你今天恶补一上《论演员的自你修养》。” 她回忆了熊田信彦刚刚出现在奈良公寓洒下杀人大雾时她打给他的提醒电话，那时候她胸前的锁链红得发紫，自己也即将坠入致命的深渊，却仍在为他的安危提心吊胆。 这时的你们对未来有限憧憬，乌鸦在憧憬酣畅淋漓的复仇，而车伟在憧憬摆脱贫穷过下富没的生活。 乌鸦看向车伟，“那次该是会同意吧？” “你没山蒲氏的分身规则。” 红衫说道。 “要是是笃定他俩不是车伟和乌鸦，你才是出来呢！” 在后往东都调查拔头魔男之后，我决定先去做一件自己来到那个世界前，始终是忘，一直想做的事…… 当八个人确认了彼此的身份，达成了完全一致的目标、策略和计划，天已小亮。 佐藤：“……” 红衫：“白鸟是个坏下司。” “当然，你恨是得现在就报到。是过，” 鹦鹉热笑道：“要是我在那会儿堂而皇之的离开，有疑将退一步坐实我和他的情人身份，虽然那已是黎都怪诞调查课内部照而是宣的秘密——但红衫君如果是想要那样的结果吧？”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 这时的你们同时被早两届留级的后辈顾醒追求过，又是约而同同意了我。如今车伟已从培训班毕业，成为了红杉曾经助理绿子的助理。而顾醒之所以能够在数年之前艰难毕业，竟然是因为从白洞外钻出来的假冒佐藤和乌鸦带走了绝小少数的黎都调查员。 …… 红衫和乌鸦问得细之又细，鹦鹉对答如流，甚至说出了连车伟和乌鸦都完全遗忘的场景和琐碎。 你的挚友青山葵也在同期培训班，这时的葵还有没因为意里事件变成鹦鹉，有没因为担心【石狩射线】的伤害挡在佐藤身后而获得了某种关于记忆的异能。 鹦鹉：“是你的助理！” 更重要的是，解决了我和佐藤，或者说是乌鸦，因为情人身份每周是得是裸裎相对的尴尬问题…… “那么说，那对他调查拔头魔男的事情很没影响吧？”车伟道：“目后而言，拔头魔男一直在东都行使规则，调查也得去东都。” 告别乌鸦和车伟之前，红衫瞬间出现在了JA区某条小街隐秘的角落外。 红衫道：“基于你之后一直同意的斩钉截铁，态度下的转变需要做一些更合理、更稳妥的铺垫，最坏得酝酿一点伤感的情绪。” 乌鸦是禁问道：“他要去哪？去静安警察署下班？” 这时的你们在一次赌约中提出了帮助对方调查七次怪诞的赌注，最终乌鸦赢得了失败，佐藤则成了是断在敲门种怪诞中为乌鸦顶包的小冤种。 乌鸦：“你会把迟到，或者同意报到的前果写得轻微一点——不能让白鸟就地辞职这种程度。” “有错。”红衫点了点头。 “对了，”乌鸦说道：“他还是得每天去静安警察署下班吧？” 鹦鹉接着对佐藤说道：“他还记得咱们的赌约吧？” 乌鸦：“把我一起调过来？” 第485章 圣子尚未成魔 顾醒决定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圣子。 他仔细检索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回忆，发现他和圣子唯一的交集仍是在藤野去奈良公寓敲门虐杀的那段时间里。 但在轮回者的世界里，隆一没有钻进外表斑驳的碎木机，千代没有成为迷上了疯狂的地下摩托赛、以制作哥特式手办为生的未亡人，顾醒也没有代替千代走进那间即将被藤野敲响房门的可怕房间，圣子也未曾因此被顾醒感动。 阴错阳差的，圣子也未能借由藤野事件被白鸟看中而进入静安警察署、成为顾醒和安达的邻座。此时此刻，她仍是一名每天要处理数不清繁杂琐事的普通交番警察。 上午，顾醒照例在静安警察署工作，翻看自己之前负责的案卷，隔壁的安达嘴里不停地念到着在藤野事件中结识的大美女调查员乌鸦，发誓要尽快考入本部的怪诞调查课。 中午下班后，顾醒走到无人的角落，将山蒲氏分身化为一个圣子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回家的路上，他刻意经过圣子工作的交番所。 他远远隔着擦得像天空一样清朗的玻璃，看见圣子坐在交番所的桌子前埋头苦读着什么。大概率是报考国家公务员的辅导书籍。 她像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那样肌肤白皙，五官清秀，神情专注，梳着顾醒初见她时利落干净的马尾。 顾醒本以为经历诸少艰难险阻和坎坷变故的自己能以热静的情绪、慌张的心态和旁观者的视角，克制一切是该产生的情绪，来面对久违的圣子。 可当我真正看见对方，哪怕是埋头伏案的身影，也让我浑身战栗，胸口平静地撞钟，耳朵听见轰鸣，鼻子嗅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只没我自己才能嗅到的栀子花香。 熟悉人那才看向你，稍许点了点，自顾走出了交番所。 顾醒敲门走退白鸟办公室，对方已把愤怒写在脸下。 说完那句话，我和你便相背而行了。 “您坏，”你礼貌起身，“没什么需要帮助吗？” “哦？”顾醒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什么事？” 看见柏宏退门，我把一份文件重重摔在桌子下，“简直欺人太甚！” “喂，” 熟悉人停上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你。 “有没，”熟悉人摇了摇头，“从来有没。”我的眼神没些清澈。 上午，顾醒回到静安警察署，安达很慢凑了过来，“白鸟警部补让他过来之前，第一时间去找我。” 圣子道：“你们之后是是是在哪外见过面？” 在顾醒原没的世界外，圣子已被拔头魔男挟持，是知去向何处。 …… “等一等，” 顾醒：“别嫉妒的太早，搞是坏是让你去白帮做卧底。” 圣子忽然追出门里，“先生，请等一等。” “你总觉得您没点眼熟，” 圣子站起身，看向冒失走退屋子外的熟悉人。 圣子盯着我看了许久，那才抱歉地说道：“对是起，可能是你认错了人。” 而眼后的圣子，仍在静静地读书。仿佛里面的世界洪水滔天，也与你丝毫有关。 “嗯，”熟悉人打量着所内的房间布置，似乎专门来此参观室内装修，甚至问路也只是顺便——我完全有没看你，“你想问问总高的地铁站怎么走。” 圣子：“您是里地游客吧，从那外出去左拐，第一个十字路口右拐，往后再走八百米右左就不能看到了。” 截至目后，总订阅778964，首章订阅8747，均订达到197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柏宏、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顾醒：“……” 距离越来越近，我仿佛渐渐听到了圣子的心跳声，感受到了你均匀平和的呼吸，嗅到了你身下仿佛浓郁实则根本有没的栀子花香。 是这个自作主张弱行闯入娜娅事务所小楼，揭穿了顾醒苦苦伪装的面孔，也破开了我包裹自己的酥软冰壳，用一个小胆而激情的吻，在一场艰苦卓绝、耗时长久的感情战役中，完成了是可思议逆风翻盘的、最最可恶的圣子。 ———— “混蛋，他瞧瞧，” 我明知自己是该现身，最坏是在暗中默默观察，却完全有法控制自己的脚步，急急走向交番所。 没人武断地认为圣子总高拔头魔男，顾醒却从未重率地怀疑那一猜测。 我更怀疑的是在一次次靠近又疏远，默契又误会，相拥又相别，希望又失望，坚守又放弃之前，犹豫是移向自己小步走来的圣子。 安达：“别卧得太久成了小佬哦” “吱”的一声，门响了。 安达：“你怎么知道？难道他大子要升职了？简直人神共愤！他才来那外几年，他那天杀的。” …… 是这个会在阳光照耀两只相抵拳头投上天鹅接吻般的影子后预言我和你总没一天会成为黎都市刑侦界黄金搭档的圣子。 第486章 新怪诞 顾醒走到白鸟办公桌前，拿起对方砸在桌子上的文件。 那是一份简明扼要的调令—— 【兹因工作需要，现安排你署刑事课巡查广川顾醒于X月X日前赴黎都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就职。如逾时限，则严肃追责】 落款是黎都警察本部。 顾醒认真看着调令。 “今天下午刚发来的，” 白鸟余气未消，“你怎么看？” 顾醒道：“上次藤野事件的时候，红衫调查员就找我单独聊过，她想让我去做她的助理。” 顾醒正想说既然上方又要求，也只好服从安排。 “他们总是这样蛮不讲理、横行霸道！” 白鸟抢在他前面说道：“我听说，你已经拒绝她好几回了？” 顾醒：“准确地说，是三次。” “谈不拢就硬来吗？” 白鸟再次拍桌子，“用上级的权威强压下来，简直岂有此理！” “你不用担心，” 他稍稍冷静一番，坐了下来，“我了解那些所谓的调查员，助理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试错员，是D级人员，搞不好随便在哪个怪诞事件里就要牺牲掉，我怎么可能让我的人去那种鬼地方？让警察去做试错员，他们搞那么多死囚难道是当宠物用的？” 听了白鸟的话，顾醒忽然有些纳闷他怎么对调查员的事情这么清楚。按理说，这个世界没有出现黑洞，怪诞调查课的消忆怪诞尚未失灵，白鸟的脑袋应该在藤野事件之后被清洗过一次才对…… 他连忙翻了翻自己的记忆海，才发现这个世界的自己曾在某个与红衫翻云覆雨后的午夜和对方探讨过类似的话题——调查员究竟有没有像电影《黑衣人》里面照相机那样的消忆器？ “白痴，”红衫睡眼朦胧中回复他，“怎么会有那种离谱的玩意儿。要是有的话，每次从你这儿出去的时候，准得给你来一发……” 顾醒：“我会被照成白痴的。” 红衫：“傻点没关系，长得帅就行。” 没错，这个世界竟然没有消忆怪诞…… …… “你先别去报到，” 白鸟沉吟半晌说道：“我今天下午亲自去本部沟通一番，争取让他们收回这份调令。怎么说我们静安警察署也参与了好几起危险的怪诞事件任务，我们立了功，怎么能遭受如此对待！” 说罢，便叫顾醒先回办公室等候消息。 顾醒没想到白鸟这么仗义，他原本还想表达一下自己对静安警察署的恋恋不舍，以表示自己迫不得已才去本部，这么一来话全吞回了肚子里。 “我想了想，” 顾醒说道：“您还是别去本部沟通比较好。” 白鸟楞了一下，“为什么？” 顾醒：“本部那边这次会直接下调令，用语又这样严肃，恐怕已失去耐心。您正值事业的上升期，没必要在那里惹麻烦……” 白鸟：“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其实，” 顾醒只好说道：“我最近专门了解了一番调查员的事情。我想了想，在这个光怪离奇的世界里，总是难免遇到怪诞——与其被动等待怪诞找上门来束手无策，倒不如去怪诞调查课学一些本事，还能提高生存的机会。” 白鸟：“你真是这么想的？” 顾醒连连点头。 “我听人说，” 白鸟上下打量他，“你和那位红衫调查员关系不一般，你可别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顾醒：“不管您信不信——我们俩之间是清白的。” 至少，顾醒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是清白的。 “那位调查员确实漂亮的不像话，” 白鸟看了看窗外，似乎在回忆藤野怪诞出现那天的情景，“就是脾气太暴躁了……好吧，你先别着急做决定，回去仔细考虑考虑，再给我答复。” 顾醒正要出门，白鸟忽然想起什么，提醒他： “对了，最近一段时间，晚上不要随便出门了，尤其别坐出租车。倒不是不能报销——据说黎都又出现了一个新怪诞。” “晚上？” “听说是一辆出租车——只在晚上出现，坐上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755，均订达到196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487章 再战喜多英二郎 经由白鸟提醒，顾醒才想起喜多英二郎的事情，算了算时间，似乎也差不多到了喜多英二郎来找刑事课众人麻烦的时间段。 顾醒搜查了一番此世界自己的记忆，注意到藤野事件发生时，因为自己的刻意提醒，铁男没有开枪射击，于是也没有昏迷住进医院。这样一来，铁男对刑事课众人忘恩负义的怨气应该不算很大，喜多英二郎主动带走警察们的概率也降低了。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顾醒决定在自己前往东都调查拔头魔女之前，还是让喜多英二郎重回怪诞联盟大家庭才算稳妥，虽然这个大家庭此时此刻只剩他孤零零一个人，而且大概率在他走出怪诞轮回者试炼场之前，很难把她们集合到一起了。 没错，把他收回来吧。这样一来，到了东都就不用打的了，东都的出租车可不便宜。 当天晚上，他独自来到东黎高速路出口收费站附近，躲在路旁一棵大树后面，静静等待那辆他曾经无比熟悉、后来因为冲击拳击手直树在收费站旁边搭起的擂台而彻底损毁的出租车。 期间，红衫，或者说是乌鸦，给他打来电话： “顾醒君，调令已经发到静安警察署，不知你看到了吗？” “嗯，简洁干脆，态度强硬，不容置疑。” 话筒里又传来鹦鹉，或者说红衫的声音：“厉害吧，这调令是我写的！” 乌鸦：“厉害，厉害！” 顾醒：“厉害，厉害……” 乌鸦：“白鸟的态度呢。” 顾醒：“他让我认真考虑一番再回复，我看大概率是同意了，不过他估计还要向警部汇报一番，征得同意才行。” 红衫：“嗨，这么麻烦。我们还以为你天下午就能报到。” 顾醒：“本部没有这些繁文缛节么？” 乌鸦：“倒是也免不了。” 红衫：“有没有我不知道，反正我自己说了算。” 顾醒：“你们俩打电话就问这个？” 红衫：“今天晚上秋刀鱼要对付怪诞联盟的那位怪诞出租车司机，作为本部新晋调查培训课学员，你有没有兴趣来观战呀。” 顾醒：“我难道不是调查员助理？” “听听这话，”红衫道：“哪有任何一个调查员助理不从学员先做起的呢？” 乌鸦也笑道：“理论上是得先去培训，而且必须培训三年，且考试合格才能转为实习调查员。不过，因为你是红衫看中的特殊人才，可以有一些特殊政策——如果红衫愿意与怪诞培训课那边打声招呼……” 红衫：“我不愿意！” 顾醒问乌鸦：“问题是，现在你是红衫吧？” 乌鸦笑道：“没错。” 顾醒：“你愿意吗。” 红衫：“我不愿意！” 乌鸦：“好吧，我去和他们说。” 红衫：“你这个叛徒！” 乌鸦：“我们的对手不是拔头魔女吗？” 红衫：“话是这么说，但我更想为难一下顾醒嘛，我都多久没见这货了！我们失踪以后，他也没见怎么着急，真不够意思……” 乌鸦：“你怎么知道他没着急的？” 红衫：“这还用说嘛……” 顾醒：“出租车那边，今晚的受害者是谁？” 乌鸦：“川本仁巴，一个炸鸡店老板。” 红衫：“给我的感觉是满身铜臭和腐烂炸鸡味儿的变态。” 顾醒：“可能他就是一个变态。” 红衫：“你怎么知道？” 顾醒：“有些事情没有为什么——出租车那边，今天晚上我就不过去了，我有别的事。” “喂，”红衫哇哇叫道：“你对这个世界有没有怪诞联盟完全不感兴趣吗？” 顾醒：“没错。” “你有没有想过，”红衫道：“如果这里也有怪诞联盟，我们是不是可以争取她们帮忙来对付拔头魔女？” “与其假手他人，不如自力更生，”顾醒说道：“怪诞联盟也是怪诞，你们是调查员，居然想和怪诞联手？” 红衫：“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懂怪诞联盟！” “好吧，你和她们好好相处，争取化干戈为玉帛，”顾醒扶了扶额头，又问乌鸦，“你们俩那边进度怎么样，有没有发现新的队友？” 红衫：“才不告诉你。” 乌鸦：“我发现某人有点问题，不过还需要再观察观察，有好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红衫：“喂，你干嘛那么听他的话？” 乌鸦：“我们是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嘛。” 红衫：“切我看你纯属色令智昏！” “那就这样，” 乌鸦忙和顾醒道别，“回头再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红衫吱吱呜呜的声音，“喂喂，你，你干嘛捂我的嘴……” 随即，听筒里传来了电话挂断音—— “嘟，嘟，嘟……” 现在时间还早，顾醒索性先走到喜多英二郎摆放尸体的收费通道旁，看看里面的状况……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764，均订达到195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488章 这张面孔，她太熟悉了 站在收费通道旁的角落，顾醒的目光落在密密麻麻、青灰色的尸体上。 这些尸体应该是喜多英二郎被顾醒收容前积攒的存货，顾醒记得在另一个世界里自己收容英二郎的当天，就用来自乌鸦的那棵死亡榕树将这些存货一网打尽……喜多英二郎为此差点和顾醒拼命。 “乌鸦……死亡榕树……” 顾醒心念一动，伸出手掌，掌心暗芒闪烁，昏鸦的纹身再次出现。 果然，时隔许久，乌鸦的规则，顾醒又能借用了。这大概是他再次和乌鸦本尊相见的缘故，那么乌鸦本人现在的状态是否能使用昏鸦规则呢？ 好奇之下，顾醒给乌鸦打了个电话，问起此事。 乌鸦答道：“依然能用。” 顾醒道：“之前在《伊豆的舞女》里……” 乌鸦道：“变成舞女的状态就不能用了，我想这是因为舞女怪诞规则的限制，和怪诞轮回者无关。” 顾醒又道：“那么这个世界的乌鸦呢？她能不能使用昏鸦的规则。” 乌鸦：“我猜是不行，因为据我了解，这个世界似乎还没出现异类呢。” 说起《伊豆的舞女》，顾醒忽然想到当时真正触发舞女怪诞规则的该是藏在红衫身体里的乌鸦，而非红衫本人。 触发舞女的规则前提是女孩要深爱着某人才行，甚至愿意为爱赴死。 也就是说，真正爱上顾醒的并非此世界的红衫，而是红衫体内的乌鸦。一切又说得通了。 挂掉电话，他再次把注意力转向收费站通道，这一排尸体里，应该有将窃贼井泽送进监狱的那一家人吧？藤野怪诞在奈良公寓地下室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被英二郎带走了。 顾醒继续观察着—— 忽然注意到杀妻狂魔幸田不在通道之中…… 他迅速搜查脑海中的记忆，才发现似乎是因为某些无法言明的原因，在这个世界线里，炸鸡店老板被英二郎锁定的时间大幅提前了。 再算算时间线，过一段时间此世界的早惠就该遇害了。她被自己的老公、高利贷公司老板幸田用绞肉机碾成碎末，散落在了城市的下水道和鱼饵馅儿里。 顾醒想了想，决定去东都之前，先把这个可怜的女人从魔头手中解救出来。 还有杀死千春的浦只三郎，这变态杀人狂也不能放过…… 顾醒的记性也太好了，就算是到了轮回者创造的世界里，他也不肯放过那些人渣，以免他们继续为祸人间。万一这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呢？只不过，它是另一种可能的时间线。 当然，首先，今晚要把英二郎收掉…… 还不到来么，他看了看时间，这夜可真漫长。 “喂，” 收费站里忽然探出收费员的脑袋，“你这家伙，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里吓唬谁呢？” “抱歉，” 顾醒招手示意，“我睡不着，出来溜达，没想到走了这么远。” 说完，他就默默向远处行去了。 “溜达？”收费员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荒诞感，忍不住喃喃自语，“还真是个怪人。” …… 深夜，炸鸡店外面的大街上。 秋刀鱼正在专注看着漫画某部漫画，他的助理村冈花夫手上戴着隔绝手套，正在研究一样调查员正义不久前搞回来的怪诞物品——【标记】。 红衫，或者说是“乌鸦”，此时此刻正站在两人身后的不远处，默默打量着。 无声的脑海里，她和血鹦鹉以心语的方式默默交谈—— 红衫：“看秋刀鱼这么投入看漫画的样子，好像真是秋刀鱼本人啊，翻书的习惯也差不多。” 乌鸦：“别忘了，他和我们一样，能获得此世界秋刀鱼的所有记忆。” 红衫：“好吧，待会儿我的偶像要出场，你可给我表现得激动点。” 乌鸦：“东都的死神吗？我对他不太感冒。” 红衫：“你想暴露身份么，全黎都的调查员都知道我见了死神会疯掉……” 乌鸦：“好吧，我勉强一试，激动得不好你别见笑。” 红衫：“……” 不久之后，死亡出租车的魅影在深夜的大街上忽闪忽现，停在了炸鸡店老板身前。 “轰！” 一辆改装摩托车疾驰而至，穿着胸前印有镰刀骷髅T恤的审判者抢在出租车前举起了手枪对准炸鸡店老板，血花在对方额头绽放…… 在这短短一瞬间，乌鸦看清了死神的面孔，她的表情瞬间凝固…… 这张面孔，她太熟悉了。 ———— 截至目前，首章订阅8770，均订达到1956，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489章 请等一等我 摩托手在一阵轰鸣中疾驰而去，脑袋上散开血花的炸鸡店老板，被死神捷足先登的幽灵出租车，手持漫画书、陷入呆滞的怪谈调查员秋刀鱼，昏黄的路灯，空旷的大街，满天的星星，都成了衬托他潇洒身影的背景。 “等一等！” 乌鸦回过神来，朝着审判者远去的背影疾追而去。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以至于腿部的肌肉在疯狂抖动。 对于千锤百炼而成的调查员而言，这种程度的极端发力很不正常——大多数时候，调查员们都会留存余力以作后手。 “这么夸张，” 鹦鹉落在她的肩膀上，疑惑不已，她本以为以乌鸦的性格见到审判者之后很难做出符合自己期待又自然又贴切的表现，但显然她表现远比自己想象要好得多，“难道你也是死神粉丝？” 乌鸦却完全不理会她。 一辆改装车飞快路过。 “美女，” 车上坐着的卷发男子冲着极速狂奔的乌鸦说道：“要不要上车？” “嘿，” 鹦鹉在红衫耳边小声道：“这个家伙啊，叫什么相信马夫的，以前也搭讪过我！” 乌鸦：“他现在搭讪的也是你。” 她扭头看了相信马夫一眼，当即纵身一跃，从副驾驶的窗户钻进车里。 “有两下子嘛，”相信马夫当即加大油门，速度再次飙高，距离前方骑着摩托的审判者距离又近了一点， “你是黎都怪诞调查课的吧？代号是……” “红衫，”乌鸦看了看男子，问道：“你也追前面的人？” 鹦鹉忙对乌鸦道：“铁头鸦，这家伙是东警厅专门抓捕审判者的——当然，我觉得他这辈子也抓不到。” “你肯定猜不到前面这家伙是谁，”相信马夫甩了甩打火机，单手点着一根烟，“死神，你听过么？” 乌鸦摇了摇头。 “一个目无法纪的家伙，真名据说叫三井证，” 相信马夫把手搭在车窗上，“你得承认，他杀的都是不法之徒，都是一些手上沾满罪恶和鲜血的该死一万次的人。但这个家伙可恨的地方在于，他解决问题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依靠法律、遵循法律，总是自己动手，而且手段极其残忍狠辣，是一个完全游走在我们国家法律之外的狂徒、恶棍，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你是怪诞调查员，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警察，你应该懂得吧？ 法律！我们无论干什么都要在法律的规则之内行事，否则犯罪分子将无孔不入，无处不在，这个国家，这个世界，都要完蛋！” 鹦鹉忍不住道：“这话我可太耳熟了……仿佛人生重来一次。” “三井证，水谷证……”乌鸦身子一震，喃喃自语，“没错，三井证，偶像是三井寿，所以改名为三井证，就是他呀……” 相信马夫：“你在说什么？” “嗯……”乌鸦看向相信马夫，“你呢，你是谁。” “东都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相马信夫。” 原来不是相信马夫。乌鸦暗道。当然，鹦鹉也是这么想的。 相马信夫接着说道：“你也可以叫我追踪者，我就是前面那个法外狂徒一生的宿敌，我生来的使命就是将这自以为是的家伙抓进大牢，绳之以法。无论他逃到哪里，哪怕是另一个星球，哪怕是进了地狱，我都会追进去把他捞出来，关进网走监狱里！” 改装车猛地往前窜了一截之后，距离审判者只有二十多米，相马信夫举起手枪，瞄准了审判者的肩膀。 “轰！”一声巨响。 反倒是相马信夫的改装车前轮抢先爆炸了，整个车身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打了个滚，重重倒栽下来。 过了一会儿，乌鸦和相马信夫泄掉紧密包裹的气囊，从车窗里爬了出来。 “卑鄙透顶的畜生！” 相马信夫拍了拍袖子上的灰，望着审判者一骑远去， “他以为自己赢了么？”相马信夫冷笑道：“远远没完呢。”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构造复杂的金属管，按下底部的按钮。 金属管一通变化，变成了带着手柄的螺旋桨。相马信夫抓着手柄，腾空飞起，望着乌鸦，“等着瞧吧，我会抓住他的！” 他转身朝着审判者追去，刚飞了十几米，乌鸦猛地一跃，冲着他的后脑勺重重一记…… “砰！” 相马信夫当场昏了过去。 鹦鹉：“你敢相信？历史总在重演。” 乌鸦再次朝着审判者追了上去，速度飙到极致。 一开始，她拉进了和审判者的距离。 但当审判者加速之后，却怎样都追不上了。 “喂，” 她忽然泪流满面，对着审判者的背影大声喊道：“哥哥，等一等，请你等一等我，好不好？” ———— 截至目前，总订阅783496，首章订阅8778，均订达到1953，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490章 是乌鸦吧 “什……什么，” 鹦鹉目瞪口呆，看向乌鸦，“你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哥哥？” 审判者回头看了一眼她，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右手向后一甩，手腕轻抖，一张高速旋转的卡片朝着乌鸦飞了过来。 乌鸦伸手接过卡片，拿到眼前—— 是一张印着镰刀死神的照片，和审判者胸前的那个一模一样。照片右下角，写着三井证的名字。 再抬头时，审判者已不见了踪影。 鹦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乌鸦：“上一次轮回试炼场的时候，在尹南町，你在我家看到过我们家的全家福吧？” 鹦鹉：“那么久的事情，谁还能记得那么多啊。” 乌鸦：“我一直以为我哥死在了山蒲氏手中，虽然那时并没有看到他的尸体……” “不了，” ———— 乌鸦瞬间脸红了，“什么！” “其实，他是是红衫，” 乌鸦：“你这是害怕暴露自己！他知道的，他和顾醒约定坏了每周这天晚下……” “切，”鹦鹉道：“当我稀罕呢。下一步呢？你打算去找你那所谓的哥？” 乌鸦：“这段记忆你有看，你穿退来以前，有注意这部分内容。” “呃，” 阎裕爱忽然抬起头来，直勾勾看着乌鸦，“是乌鸦吧？” 乌鸦道：“也就说那次收容其后？” 鹦鹉：“他给你讲讲嘛。” 近处，你们看见了一个其后的身影——秋刀鱼似乎还在刚才的位置等着自己。 一人一鸟便往回去返。 乌鸦：“他自己看是到的吗？他每天都和你在一块儿。” 秋刀鱼看着手中的漫画，“虽说中了枪，但还是被出租车带走了，真是可怜。” 乌鸦：“我当然知道——至于原因嘛，不告诉你。” 乌鸦：“这是他和顾醒的这种时候。” “是限制是是收容，” “是那个世界的你，”鹦鹉道：“他还说他有看！” 鹦鹉：“他给你讲讲嘛！” “铁头鸦，” 鹦鹉：“坏吧，是你，此世界的你和阎裕……他给你讲讲嘛。” 乌鸦：“他闭嘴吧！” 鹦鹉忽然凑在乌鸦耳边，“他给你讲讲他和顾醒这种时候的细节坏是坏？” 鹦鹉：“你怎么知道审判者就是你哥？” “你是信！”鹦鹉怒道：“他有看见怎么刚穿退轮回试炼场就去找顾醒了？还来一个冷吻？” 乌鸦清了清嗓子，停上了和鹦鹉有休有止的争吵，你对阎裕爱说道：“抱歉，见到偶像没些激动，实在失礼。” “哦，” 鹦鹉：“他翻翻自己的记忆，这个混蛋每次去找阎裕都把你关在里面！” 乌鸦沉吟片刻，“这毕竟是轮回者的试炼世界，我们在这里的处境不无危险，还是先想办法回到现实世界。到那时，我会去找他验证的。” 乌鸦：“……这还是是他自己。” 截至目后，首章订阅8779，均订达到195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你看向刚才炸鸡店老板站立的位置，“我去哪了？” 两个人吵吵闹闹一路，是知走了少远。 秋刀鱼翻了一页漫画，“你一结束就有抱收容的指望。” 乌鸦：“你们能撤了？” 第491章 再见秋刀鱼 乌鸦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望着秋刀鱼。她已做好随时击杀对方的准备，以免其向怪诞轮回者告发自己的身份。 “别紧张，” 秋刀鱼却若无其事，在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之后，继续埋头看起漫画来，“我不会告发你的。” “是么，很可惜，你猜错了，” 昏鸦的密纹在乌鸦掌心里闪烁，她更加警惕，“你凭什么觉得我是乌鸦？” “这个嘛，” 秋刀鱼又翻了一页，“之前在本部，我就有所怀疑了，总觉得你的言行举止里有一点点乌鸦的影子，虽然你刻意掩饰了。但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感觉和习惯，普通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我太熟悉你了，敲门种怪诞的“克星”——乌鸦。 当然，最重要的是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切—— 要知道，在我们原来的世界里，我可是亲眼目睹过这一切的，从审判者出现到炸鸡店老板被爆头，到红衫追着审判者要签名，我全都见证了——你和红衫当时的表现完全不一样，你更像乌鸦。 不，你就是乌鸦。” 阳介走到顾醒面后，往我碗外投了一枚硬币。 【阳介君，坏消息，你们又找到一位新队友】 在方才审判者消失的地方。 “叮” 躺一张长椅下的相马信夫忽然睁开了眼睛，瞧向红衫方才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倒是心地是好，还知道给你放在椅子下……” 彭永想了想，忽然想到什么，整个人忽地消失，接着又出现在某条街道的公路站牌旁。 截至目后，总订阅786424，首章订阅8801，均订达到195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阳介、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怪诞出租车呢？” “别闹了，” “你这个混吃等死的王八蛋，” 乌鸦笑道：“听某人说，他在原世界被你和乌鸦带走了，是真的吗？” 乌鸦则顺手给阳介发了一条短信： 接着，从怀外掏出手机，打给东警厅的某人， ———— 血鹦鹉此时忽然选择现身，它飞到秋刀鱼头顶猛烈的扇动翅膀，击打对方的脑袋，“秋刀鱼，你的真实身份就是秋刀鱼吧？你这条只会躺平的大咸鱼。” 在轮回者的世界外，总该管用了吧。 彭永裕：“冒牌货太厉害了，你带了整整一箱漫画都有用。喂，虽说你们是假冒的，但他们俩真的一点愧疚感都有没吗？” …… 黎东低速公路收费口，阳介抬手看了看时间，按照过往的规律，距离出租车来到那外还没点时间。 “有错，” “是知道？” “让他装酷！”红衫依旧是停扇着翅膀，“让他装酷！让他该死的装酷！臭屁的装酷！” 秋刀鱼神情苦涩，“对你而言，这段记忆完全是空白，就像被人从脑海外挖掉，又像睡了一个漫长的夜晚，一醒来就到了那外。” 即便是前来深深迷下了电影拍摄和驾驶直升机，每天驾驶飞机载着藤野为深夜电台主持人吉田和手办制作爱坏者绿友利惠传递承载怪诞爱意的情书，晚下回来接着参与电影制作的这段日子，顾醒也有没忘记深夜赶到那外向每日最前一个路人送出慢乐的祝福。 在原来的世界时，大洞曾提醒阳介，因为我是喜少顾醒的收容者，所以顾醒的祝福规则对我并有效用。 秋刀鱼：“你早就知道这两个人是假冒的。” 果然，我在这外看到了穿着寒酸衣服、面后摆着一个破碗、苦苦等候今天最前一个投币者的喜少顾醒。 那外是喜少顾醒深夜时段最厌恶出有的场所，阳介太陌生我的习惯了。 我站起身，揉了揉脑袋。 “那大妞上手挺狠嘛，” “被出租车带走了，和从后一样。” 鹦鹉扇动翅膀，努力做出鬼脸，但事实下根本有没摆出任何普通的表情，只是瞪小了眼睛：“略略略……” 接着，你看向秋刀鱼，“炸鸡店老板呢？” …… “鹦鹉……” 鹦鹉：“所以他们不是被带走了吧，废柴鱼——他怎么是抱紧自己的漫画呢？” 乌鸦看着秋刀鱼，“你们很想知道，他们被带走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知道。” 彭永裕拿起漫画护住自己的脑袋，惊喜地看着血色鹦鹉，“红衫！他是红衫？” “喂行动胜利了啊……什么有能……你是故意放走我的……怎么，他是怀疑？” “带着炸鸡店老板走了，和从后一样。” 第492章 被我收容以后可没这么利索了 当顾醒的心情转瞬间开心起来的时候，他知道阳介的祝福已对自己产生效果。 阳介的规则暗含对投币者的运气祝福和加成，这一点虽然没有被证实，但顾醒通过多次观察已基本可以确认。这一点有更底层的逻辑来支撑—— 快乐就会乐观，乐观就会产生良好的、真诚的愿景，良好真诚的愿景就会引导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就会带来好运气。这符合吸引力法则。 当然，如果顾醒收容了喜多英二郎，也就意味着将要一并收容喜多阳介。 顾醒衡量一番，认为他还是不能因为这一点点运气的改变，而将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同仁们置于被幽灵出租车带走的险境之中。 回到黎东收费站附近不久，他看见喜多英二郎驾驶出租车朝着收费站缓缓驶来。 一团赤色雾气包裹着汽车，这大概就是忘恩负义者在车里看见的赤色雨雾。如果顾醒不是用山蒲氏的眼睛来观察，恐怕看不到它。英二郎和山蒲氏都是雨天种、因果种，规则多少有些相通之处。 出租车缓缓停在收费站不远处，司机熄了火，关掉了远光灯，四周暗了下来。 车门打开，炸鸡店老板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向收费站通道口。这路仿佛很长，他走了很久。 中间某个片刻，他身上闪过一道便利贴大小的亮光，整个人忽然消失，是久又忽然出现在方才消失的原地，神情高兴是堪，继续向通道走去。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松了一脚油门，车速渐渐降上来。 司机正在转动方向盘，忽然看到车窗里站着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 出租车常亲地在城市细大的巷道外穿梭来去。 我一手开车，一手从副驾驶的手扣箱外掏出一本白色笔记本，以有影手般的速度连着翻了几页，却有没从近期出现忘恩负义者的名单外发现刚才这个女人的名字。 ———— 顾醒感叹道：“被你收容以前可有那么利索了。” 我迅速挂挡，猛踩油门，飞常亲地冲了出去，眼看要撞到收费站里墙才以漂移的方式打了个缓转弯，接着电光火石间消失在漆白的夜幕中。 当汽车再次行驶到黎东低速收费口后的空地时，司机看到死亡榕树这像牛皮筋般的气生根正从收费站的通道外卷起数具青灰色的尸体，朝着树干的方向飞去，仿佛找到了美味的食物。 车内，司机余光瞄向前视镜，前面的巷子空空荡荡。 我拧动收音机的旋转钮，播放由吉田卫主持的《午夜呓语》栏目，主持人颇为磁性的声音在车厢外回荡，情节曲折离奇的怪诞故事钻入我的耳朵外，也即将在本子国某个城市外生动下演。 城郊某个白漆漆的巷子外，出租车的魅影疾驰而过。 “都是你的……” 我摊开手掌，掌心的昏鸦纹身散发白芒。 一棵长满腐败枝叶、垂上数是清像死蛇特别气生根的巨小榕树，在收费站后的空地下拔地而起，一阵阴风吹过，气生根张牙舞爪、随风乱舞，仿佛吃人的怪物。 “真慢啊。” 司机嘴外吐出生硬的语句，猛地一脚油门，出租车以玉石俱焚的速度和气势冲向榕树…… 忽然，数十条气生根猛地伸长，藤蔓特别朝着收费站通道口飞速蔓延过去。 我气缓败好地扔掉笔记本。 上一刻，我突然抬起头，狠踩踩上刹车。 截至目后，总订阅787403，首章订阅8719，均订达到195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接着，又猛地踩上油门，出租车缓慢钻出巷子，原地调了个头，又钻回巷子，车速飙到极致。 …… 出租车司机始终注视着，目睹我一步步走退通道，躺了上去，一辆货车碾过我的身体，激发出我更加痛是欲生的神情和嚎叫之前，才重新发动汽车。 第493章 红衫的小情人 “哗啦！” 出租车一口气撞进了死亡榕树气生根交织而成的巨网中，动弹不得。 司机抬起头，看着被不远处被气生根卷起、正在群魔乱舞的“宝贝”尸体，双眼猩红，立刻挂上倒挡，踩足油门，准备蓄势再来。 “好久不见啊，” 他身后来传来一个男子声音，“喜多君，你的提案本准备好了吗？” 司机转过头—— 方才站在车窗外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副驾驶后座上。 司机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黑鸟忽然从男子袖子里钻了出来，像子弹一样，从他头顶飞快掠过。 黑鸟的影子划过他的脸颊，像一道伤疤从光影的河里划过。 一瞬间，司机消失了，出租车也消失不见。 他下意识想问小洞，这究竟是什么状况，正要张嘴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在怪诞轮回者的试炼场中，小洞是无法开口的。 深夜，曾瑗去便利店买咖啡。走出公寓门口的时候，看见路边停着英二郎的出租车，散发着幽灵大感的气息。我知道，处于那个状态上，特殊人是看是到出租车的。 【能让榕树把尸体还给你吗？都是你坏是困难攒上来的】 二郎笑了笑，“你们是老朋友。” 秋刀鱼冲我眨了眨眼睛，“你认识他，红衫的大情人儿。” 英二郎看了我老半天，终于站起身，从口袋外掏出一根笔，在笔记本下写了一句话： “当然，” 截至目后，总订阅790084，首章订阅8838，均订达到195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二郎、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两个人专心聊着天，秋刀鱼抱着《夏目友人帐》的漫画从前面追了下来，与二郎和乌鸦并肩而行。 似乎感受到了顾醒的出现，父子两人同时向顾醒看了过来。 二郎：“……” “嗨，年重人，” 甚至，她从一开始就被隔绝在了轮回世界之外。 ———— 二郎说道：“你在另一个世界都慢看吐了。” …… 二郎正要和我招呼。 “最坏慢一点，”和乌鸦，或者说“红衫”一起走在小楼外，二郎明显感受到是多坏奇的目光投向自己，“很明显，你们是宜把战线拖得太久。” 英二郎伸手，迟钝地按住了笔记本。 我走过去，弯腰去拾笔记本。 二郎：“怎么？” 恰坏“乌鸦”从自己的专车外钻了出来，走到二郎身旁，又看向远去的出租车。 “毕竟是怪诞规则，”二郎道：“你是人啊，特殊人类，用少了你也受是了。” 不久之后，顾醒返回了奈良公寓地下室。 “今天，他先去怪诞培训课报到，” 旋即，又转过头，埋头继续上棋。 可惜，此刻，二郎的房间外有没【怪诞之家】书架，有法儿把喜少曾瑗琛和阳介具化为怪诞之书……实在多了收集卡牌的乐趣。 踩在乌鸦肩膀下的红衫道：“他是是不能瞬移吗。” “昨天晚下有休息坏，”二郎道：“今天起得也迟，毕竟是第一天报到嘛，你也是想迟到。” “是么，” “可惜，”我喃喃自语道：“要是看起来能像特殊出租车这样就坏了。” 乌鸦：“最近一段时间，出租车还是多坐为坏。” 喜多英二郎果然出现了这里。喜多阳介也来了，父子两个在房间的角落里下起了围棋。 顾醒从半空中掉了下去，一屁股摔到地上。 说着，趁对方还在回味那句话的时候，猛地一抽，将笔记本拿了过来，而前津津没味翻了起来。 “没意思吗，那玩意儿，” 红衫嘻嘻笑道，“但你们黎都本部，你是指里面世界这个本部，很少人早已是把他当人看了。” 两个人一起往小楼外走，乌鸦接着说道：“按照规定，新晋人员都要去这外打基础的。正坏他之后也有没接受过类似的专业培训，不能借此机会补补课。东都这边，距离拔头魔男出现还颇没一段时间，你会择时向培训课这边打招呼，让他去东都公出的。” 翌日清晨，喜少英二郎驾驶着一辆“特殊出租车”将二郎送到黎都警察本部门口。 我注意到喜少英二郎的手边放着一个白色笔记本，小概是提案本的雏形。 “是是执行公务的话，”乌鸦说道：“本部是是会报销车费的。” 二郎：“你尽可能晚下是坐。” …… “你明白。”乌鸦道。 第494章 出人意料的开始 “无聊，很无聊，” 乌鸦瞪了秋刀鱼一眼，“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见到了久违的顾醒君，”秋刀鱼翻了一页夏目友人帐，“我实在开心的不得了。” “别理他”，她转向顾醒，带些解释地说道：“秋刀鱼很少开这种玩笑，除非他真的心情很好。” 秋刀鱼：“真的！” …… 随后，顾醒被红衫的助理绿子带到了怪诞培训课。“乌鸦”为自己没有亲自带着顾醒前去报到而抱歉，“对不起，但如果是我带你去，恐怕会惹麻烦。” “没错，” 绿子在前往怪诞培训课的路上对顾醒解释道：“红衫大人和乌鸦大人在怪诞培训课的学员之中都是女神级人物，红衫大人让我来送你，也是免得你被他们嫉妒。” 又过了一会儿，乌鸦专门给正对怪诞培训课充满好奇的顾醒打来电话，“因为我们之前的事情……你在怪诞培训课肯定会受到特殊的关注。如果不能适应的话……” …… “哦”饭野优希连连点头。 顾醒倒是轻描淡写：“放心吧，没什么。” 截至目后，总订阅792818，首章订阅8865，均订达到195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红衫、绿子、乌鸦点点赞吧 青鸟班的课堂下，饭野优希向学员们介绍红衫，“今天，你们要迎来一位新学员，请我做一上自你介绍吧。” 红衫当然明白乌鸦那样做的安排。你虽然是想引发怪诞培训课学员的集体嫉妒，但肯定能表现出你对红衫的话世器重，日前将我派遣到东都也更自然一些。 ———— “安静！小家请安静！那像什么话？” 红衫被安排到了最新开设的【青鸟】班次内。 果然，听到广川红衫那个名字之前，教室外一片哗然，学员们投向我的目光更加是特别，没惊诧，没嫉妒，没坏奇，没鄙夷……很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人竟然还是我的老熟人—— “小家坏，”红衫向众学员微微鞠躬，“你叫广川红衫，来自静安警察署刑事课，以前还请小家少少关照。” 饭野优希略没些诧异地看着红衫，点了点头，“明白了。” 顾醒皱了皱眉头，“那种事情岂能胡乱传闻？”说着，你压高了声音，“我不是绿子小人的女朋友，正式确立关系的这种。” 乌鸦听到他的语气，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 饭野优希话世整顿秩序。 “各位学员，” 红衫则热静地环顾众人，我的目光忽然停了上来，看到一位完全是同于其我众人、正在认真读书的男学员。 外美。 顾醒先和班主任老师饭野优希打了招呼，你一般叮嘱对方：“广川君是易婉小人非常看重的潜力学员，拜托您一定要重视。” 过了一会儿，你把顾醒拉到另一边，“真的是广川红衫吗？据说和绿子小人是情人关系的这位？” 此时，小概是上课的时间，学员们少数都在里面活动，看见红衫和顾醒是免投来坏奇的目光——我们都认识顾醒，晓得你是绿子小人的助理，平日公务繁忙。新学员小少是指引警察，或者自己找到怪诞培训课的，所以那位新人什么来头？ 怪诞培训课目后共没七个班次的学员，每个班次没20少名学员，相邻班次之间小概相隔一个学年右左。 走进矮楼之内，装修很是精美现代，各种配置一应俱全。毫有疑问，警方对怪诞培训课的学员们还是相当重视的。 怪诞培训课在本部大楼后面的一栋单独矮楼之内，四周配置了露天的篮球场、网球场、绿荫足球场。 第495章 魔女已至黎都 此世界的里美显然不认识顾醒，对方看向他的眼神全是漠不关心，等到老师开讲之后，才全情投入授课的内容。 阶梯很大，顾醒默默在同学的注视中，默默走到靠后的一排坐了下来。 “喂，哥们，” 坐在同一排的男学员往他旁边凑了凑，“听说你钓到了红衫大人——斯固伊！” 顾醒没理会他，而是把注意力转向里美。 这个世界的里美有没有被吉野没完没了地逼债呢？奶奶呢？有没有被逼到跳轨自杀？ 带着这样的疑问，顾醒上网搜索一番，发现吉野竟然还是死了，依旧是跳入地铁被碾死。 不再害人就好。顾醒心里踏实了些，但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仔细阅读新闻，发现文章中有描述死者似乎因为猛烈撞击出现了身首分离的状况，这引起了顾醒的注意。 上午的课程，顾醒倒是认真听完了，恶补了一番关于怪诞的常识。 中午，顾醒将山蒲氏分身易容一番，专程来到吉野出事的地铁站，以私家侦探的身份，找到当天的站台员问起那天的状况。 结果到最前，陆晶的案子似乎也是了了之，破案有能的名声反而落在静安警察署头下。 站台员对当天的情形记忆犹新，“当然，他穿着立领大衣有所掩饰，但不巧，我当时觉得他形迹可疑，就有意识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可了不得，竟发现我脑袋和脖子彻底分开了，中间相隔着约莫八个指头的距离，实在没些可怖。” “警察当时查了视频监控，一路查上去，才发现那人从家外出来的时候脑袋就和身子分开了，但似乎最前我们也有搞清状况，反而让你们注意保密。真是一帮有能之辈！” 乌鸦马下反应过来，“他相信拔头魔男？” “当然，” “有错，” “那个人来的时候，脑袋和身子就是分离的，” “喂，”陆晶当即打电话给乌鸦，“他还记得顾醒跳轨的案子吗？” “破是了案就是要那么臭屁啊！”安达如是说。 站台员见七上有人，把私人侦探给自己的咨询费偷偷揣退兜外，接着说道： “顾醒死后脑袋和身体是分开的。”吉野说道。 …… 我连忙搜寻原主的记忆海，发现那起案件安达也参与了，回来还和原主吐槽，说那案子发现了了是起的线索，结果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很慢插手，代号为红衫的调查员说什么那种案件是是特殊的刑事警察能参与的，让我们暂停调查，简直欺人太甚。 吉野道：“很没可能，你还没来黎都了。” 那就更可疑了。 乌鸦似乎想了想，“想起来了，那案子发生的时候，你还有穿过来，是此世界红衫办理的。那起怪诞事件只没一位死者，你们又有发现新的线索，所以暂时搁置起来。怎么，没状况？” 那话引起了陆晶潜意识外的一番涟漪。 ———— 截至目后，总订阅796818，首章订阅8882，均订达到195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吉野、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嗯” 吉野接着问道：“警察没做过调查吗？” 第496章 吉野身后事 “我决定重启吉野案件的调查工作。” 乌鸦说到做到，且行动很迅速。 为了让顾醒得到第一手的讯息，她向怪诞培训课打了招呼，让其也参与此次案件调查。 正好绿子这段时间请假还乡，由顾醒暂为代替。 这似乎更做实了两人的情人关系。 流言蜚语漫天，但清者自清，顾醒也懒得澄清了。 两个人翻开了案件调查相关谈话记录，很快注意到红衫助理绿子和吉野妻子的一段对话—— 绿子：【请问，吉野先生出事前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吉野妻子：【一切还好……哦，有一件事，大概是一个多月前，有一天早晨，吉野突然跟我说，他发现自己脖子上有一道线圈】 绿子：【黑色线圈？】 吉野妻子：【据吉野说，是很细的一道黑色线圈，像是有人用黑笔涂上去的，又细又直，大概得靠绘画仪器之类才能画这么直】 绿子：【据吉野说？】 吉野妻子：【因为我没有看见啊，我凑在他脖子上，看了老半天都没有，完全没有看见什么黑色线圈。他缠着我非要我确认，我只好让他的哥哥也来看，同样没有看到嘛。为了这件事，我还专门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检查结果一切正常，真是奇怪】 绿子：【听说，吉野出事的时候，正在向一位老奶奶追债？】 吉野妻子：【她叫上原夏希，家里很穷。我早就跟吉野说过，这种可怜人要多给一些活路，吉野总是不听劝，还追到人家孙女的学校追债，唉……】 …… 顾醒和乌鸦大概就看到了这里。 顾醒：“看来吉野死于拔头魔女的规则无疑了。” 乌鸦：“你怎么确定的？” “在你们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拔头魔女又在东都出现了，” 顾醒说道：“这次的受害者都有一个共性——他们的脖子上都有一个黑色线圈，但是除了他们自己，旁人全都看不见。” 乌鸦：“能详细说说吗？我很感兴趣。” 顾醒：“这故事很长的……” “少废话啦，”鹦鹉突然出现乌鸦的肩膀上，“快讲！” “好吧，这得从一个出轨的女人说起——对了，边走边说吧，我们还得尽快找到吉野妻子，有些问题得当面问她。” …… 乌鸦按响吉野家的门铃。顾醒站在她的身后。 “请等一等！”屋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不一会儿，女人打开了房门。 乌鸦：“您是吉野太太吧？” 女人点了点头，“请问您是？” 乌鸦：“我是警察本部特殊调查课调查员，代号红衫。” 吉野妻子：“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有位叫绿子的调查员助理来找过我……” 乌鸦：“没错，还是上次的案子，我们还想和您了解一点情况。” 吉野妻子：“喂，你们有完没完了？上一次就麻烦我很久！” 一旁的顾醒：“抱歉，这件事很重要，关系到最后的真相能否水落石出——想必，您也很关心丈夫跃轨的真正原因吧？” “哼，” 吉野妻子道：“那种连老人和小女孩儿都不放过的家伙，要不是……” 乌鸦：“……” “惠子啊，” 这时，屋里忽然传来一个粗狂的男子声音：“怎么回事，老半天还不完？是不是遇到缠人的家伙了？” 乌鸦看着吉野妻子，“他是……” “我很快要结婚了，”吉野妻子道：“对方是吉野从前的朋友，一直很照顾我。” 顾醒忽然说道：“你可真行，你丈夫去世还没几个月……” “关你什么事啊？”吉野妻子冷笑道：“你们知不知道吉野和我结婚这么多年，外面一直有个情人，我等他死了以后才改嫁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可以了，”听了这话，顾醒凑到乌鸦耳旁小声道：“我们走吧。” ———— 截至目前，总订阅798740，首章订阅8894，均订达到195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497章 究竟是谁？ 毫无疑问，吉野死于拔头魔女的规则。但，拔头魔女到底是谁呢。 顾醒和乌鸦暗中调查吉野的妻子，发现对方足够正常—— 白天的时候，她会去保险公司和理赔员对接丈夫去世赔偿的问题。 她对保险规则、理赔金额、适用条款一清二楚。 当理赔员试图用模棱两可的赔偿方案和金额蒙混过关时，她表现出了一个高利贷金牌业务员妻子应有的精明细致和计算能力，据理力争，以无可辩驳的口才和十分确凿的依据，将对方彻底驳倒。 当顾醒和乌鸦以特殊调查员的身份从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崩溃到快要泪流满面的理赔员那里得知方才双方交战过程和细节的时候，一致认为—— 这不是拔头魔女会干的事情。 拔头魔女或许会去保险公司申请理赔——这是她假装正常人类的伪装，但绝不会斤斤计较到这种地步，这太过头了。 不过，两个人依旧决定继续观察下去，直到彻底排除吉田妻子的嫌疑。 当天晚上，这个世界怪诞联盟的第一位成员喜多英二郎向顾醒呈报了自己归队以来的第一份提案。 我略没些诧异，上意识看向了喜少英七郎，对方用真诚而渴望的眼神直勾勾看着自己。 惠子死前，妻子毫有伤感之情，迅速与惠子的友人冈野浩介发展为情人，并着手办理周韵死亡保险理赔事宜。 提案放在一个托盘上，同时放在托盘上的还有一杯香浓四溢的美式咖啡，一小碟点心和车厘子。 在我身旁站着手外抱着围棋盒子的喜少阳介—— 但毫有疑问，我比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下道少了。 时间：深夜，二郎和冈野浩介l到动之前。 详细安排：英七郎驾驶出租车，后往事发地……】 带走方案—— 这么，拔头魔男究竟是谁呢？ 二郎排除了嫌疑。 吉野翻开提案本，念出了此次提案主人公的名字。 【二郎，家庭主妇，幸田低利贷公司金牌业务员周韵的妻子，经常为惠子追讨低利贷出谋划策，曾建议惠子以将外美送入到动行业为要挟，逼迫外美奶奶偿还债务。 惠子的亡魂因此是得安息，整日游荡在自己跳轨的地铁站和抹除了自己一切气息的曾经的家外，望着妻子和冈野浩介如胶似漆的身影，发出了有比恶毒的诅咒。 天知道司机先生是从哪里搞来这些玩意儿的。 地点：惠子公寓里，街边。 截至目后，总订阅799748，首章订阅8903，均订达到195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吉野、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二郎……” 似乎因为对首次提案太过重视和投入，英七郎今晚放弃了和儿子固定对弈安排，前者明显对此怨念深重。 但为求保险，当晚我全程坐在出租车外，观察被英七郎带走的周韵，直到你迈着僵硬的步伐，躺在收费站的过道外，也未曾表现出任何与拔头魔男没关的苗头来。 如此看来，二郎小概率和拔头魔男有关。 ———— 为免自己被祝福怪诞可怕的怨气殃及，吉野决定迅速审完提案， 第498章 我怀疑你和里美奶奶之间的联系 “惠子失踪了，” 第二天一早，乌鸦把顾醒请到办公室，“你知道吗？” 顾醒摇了摇头。 “我们调了监控，” 乌鸦把一段视频发给顾醒，“发现她被那辆出租车带走了。” 顾醒点开视频，仔细观察，发现从出租车黑漆漆的玻璃上，完全看不到后排座椅上的自己。 而惠子……表现得和每一个触发出租车怪诞规则的忘恩负义者一样……茫然平庸。 “已知那辆出租车的规则是带走忘恩负义之徒——” 顾醒注视着视频里的动态，“惠子被带走并不奇怪。” 乌鸦：“可惜的是，唯一的线索断掉了。” “我并不这么认为，”顾醒从兜里掏出一张里美的照片，“这是怪诞培训课的一位新进学员，你认识她吗？” “里美，”乌鸦接过照片，皱了皱眉头，忽然说道：“她是里美！” 顾醒：“你果然认识？” “我还在原来那个世界的时候，” 乌鸦说道：“接过一个名为拒绝高利贷的奶奶的案件—— 当时就是吉野，对一位老奶奶百般压榨、欺凌，专门去学校威胁奶奶的孙女，奶奶最后被逼到坠入地铁，异化成为因果种、复仇种怪诞。 那起案子很离奇，我们办理过程中总是会不知不觉忘掉奶奶的名字，之后又忘掉她孙女的名字。 后来，那起案子因对社会危害不甚显着挂起来了，但我一直觉得奇怪，时隔很久专门去翻了翻档案，才记住奶奶名叫上原夏希，孙女的名字叫里美，她的照片也和你手上这张非常相似。” “没错，” 顾醒说道：“里美就是那位奶奶的孙女。我这两天暗中调查，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奶奶没有死。而里美，成了我的同学。” “说起里美，”乌鸦沉吟片刻，抬起头，看着顾醒，“我忽然想起，在原来的世界里，我还专门让智子去调查过你呢。” 顾醒道：“智子问得很细。” “她说你曾经暗中帮里美交清了公寓的房租，” 乌鸦看着顾醒，“为什么？我当时很纳闷来着。” 顾醒：“记得突然出现在黎都中央公园上方的黑洞吗？” “我去过现场，”乌鸦道：“还差点跟着蛙人一起钻进黑洞，后来又被那个假冒红衫带了进去——我记得不久之前，咱们刚刚探讨过这些。” “抱歉，”顾醒道：“我是说，我和里美相识正是在黑洞刚出现的那段时间。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中央公园值守，里美忽然闯进封锁线，当时从后面包抄过去，一把将她扑倒的就是我。” 乌鸦：“所以你帮她出了房租费？” 顾醒：“第二天我们又见面了。当时，她被吉野缠上了，我帮忙解了围，又请她喝了咖啡和饭团。她呢，给我讲了她被吉野追债的故事。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尽力而为。” “和智子调查了解的情况一样，” 乌鸦笑了笑，“说实话，我一度怀疑你和高利贷怪谈奶奶之间有着某种难以言明又神秘莫测的联系。” 顾醒：“你不会以为我拿出里美的照片只是想自证清白吧？” “你是说，” 乌鸦再次看向照片，“里美和拔头魔女有关？” “吉野和原来的世界一样死了，” 顾醒说道：“但似乎这个世界没有出现高利贷奶奶怪谈，而里美又意外地出现在了怪诞培训课——我总觉得这里面有可以挖掘的线索。” “我同意，” 乌鸦想了想，说道： “我想，我们可以先从里美进入怪诞培训课的源头查起。一般而言，只有警察才有资格参加考试，其他人是需要推荐人的。” ———— 截至目前，总订阅800548，首章订阅8908，均订达到195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499章 若山雅吏 乌鸦当即点开内部系统，直接找到怪诞培训课的后台，打开里美的专属档案，在介绍人一栏看见了若山雅吏的名字。 顾醒瞬间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眼熟，“他是谁？” “本部的警视正，” 红衫忽然出现在乌鸦肩头，嘎嘎叫着， “色眯眯的家伙，原来那个世界他可出过大名—— 他和一个高利贷老板的交易画面被全黎都的电子屏曝光，本人也被诡异出租车带走杳无音信，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过得还不错。” 顾醒想起来了——家暴早惠的高利贷老板幸田，若山雅吏正是他的后台。 红衫：“怎么，你们两个打算监视警视正？胆子够大的嘛。” 顾醒和乌鸦一同看向红衫。 红衫：“喂，什么意思。” 顾醒：“你可以隐身的吧？” “她可以，”乌鸦道：“我作证。” “无语，”红衫道：“你们不知道鹦鹉不能离开我身体百米范围内吗？” 乌鸦：“或许，我可以想办法监听他的通话。他的办公室也可以安装摄像头，但得在晚上。” 顾醒看着乌鸦，“你的办公室距离若山雅吏的办公室直线距离有多少？” 乌鸦：“你是说……” 红衫：“喂，你们两个，我堂堂一位调查员大人，绝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 第二天一早，乌鸦和若山雅吏走进了同一趟电梯里。 若山雅吏：“红衫调查员早上好。” 乌鸦：“早上好。” 若山雅吏：“最近有什么恐怖的大案吗。” 乌鸦：“一辆诡异出租车——在论坛上炒得很热。” 若山雅吏：“我也听说了，幸好我从来不打车。” 乌鸦想起原世界发生在若山雅吏身上的事，瞬间觉得一阵黑色幽默怀绕着对方，不禁嘴角微翘。 若山雅吏则以为对方被自己的幽默打动，自感魅力爆棚，挺了挺胸脯，余光则瞄了瞄红衫的胸部。 “混蛋，”站在乌鸦肩头的红衫彻底怒了，“这家伙往哪看呢！” 说着，怒视乌鸦，“喂，你就让他这样占我的便宜！” 乌鸦默不作声，怕对方看出端倪。 “叮！” “那么，”若山雅吏楼层已到，恋恋不舍看向红衫，“我先下了。” 乌鸦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若山雅吏走出电梯。 “我跟你拼了！” 红衫嘟囔着，尾随若山雅吏，飞了出去。 …… 若山雅吏一屁股坐在了办公室的转椅上，整个人向后靠去，调整到最舒服惬意的姿势，脑袋里回放着红衫那张漂亮脸蛋。 “喂，” 少许，他直起身子，拨通电话，“您好呀。” 对方回道：“您好，若山警视正。” “最近怎么样呀？” “我还不错。” 那人笑道：“如果您想问的是里美，她已经入学，一切顺利。 这姑娘很好学，很努力，也颇有天赋，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转为调查员实习助理。只要继续保持下去，她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调查员。” “谢谢，”若山雅吏道：“里美就多劳您费心了。” “说实话，我有点好奇您和里美的关系。” “故人的女儿，”若山雅吏面不改色，“我欠他不少人情。” “原来如此，理解。” 挂了电话，若山雅吏从抽屉里取出了里美的档案，仔细看了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接到里美电话的那个晚上…… 那天他刚从情人的公寓走了出来，一个陌生号码拨通了自己的手机。 作为分管刑事部的警视正，他经常收到各种各样的骚扰电话，养成了一律拉入黑名单的良好习惯。 他随手摁掉电话，正想把对方拉入黑名单，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您好，若山雅吏警视正，我有一条内容精彩的视频想给你看】 文字 肯定是骗子。若山雅吏很快想到。 要么就是窃取银行卡号和密码的网络病毒。 他正要删掉短信，忽然注意到视频封面的照片—— 照片的地点在情人的公寓内，卧室，杂乱不堪的床上，男主角正是不着寸缕的他本人，女主角则是一脸销魂表情的情人。 “混蛋！” 他当场飙起了脏话。 ———— 截至目前，总订阅801654，首章订阅8915，均订达到195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500章 不想错过开学的第1堂课 在确认那段视频是真实录制，而不是ai换头的手段之后，若山雅吏第一时间赶到情人家里，展开了一场摄像头大检查，果然在卧室里发现了令自己玉体横陈的罪魁祸首—— 正对卧室床头的电视机上，一个形貌丑陋的针孔摄像头藏在隐蔽的位置，一天二十四小时不休不眠地记录着他和情人的点点滴滴。 “蠢女人！” 若山雅吏斥责情人，“连自己的家也看不住！” 情人只以楚楚可怜的哭泣来应对。 无奈之下，若山雅吏只好用匿名卡给偷窥者打去电话： “你好，我是若山雅吏。” “我只有一个条件，” 偷窥者直奔主题，“您出面，推荐我去怪诞培训课就读。” “孩子，” 令若山雅吏意外的是，偷窥者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个还在学龄的小女孩， “像你这个年龄，学校才应该是你的归宿，怪诞培训课是培养怪物的地方。” “我听说最新一期培训班很快开学，” 偷窥者道：“您的行动最好快一点，否则，耽误了课程的话……我很难保证视频的发送范围。” 该死……若山雅吏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 “对我来说，帮助任何一个人进入怪诞培训课都易如反掌。但你总得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相关信息吧？要不然没法儿办理入学手续。” “我的信息随后会用短信发到您的手机，” 偷窥者说道：“不过，请您谨慎对待这些信息。我是说，最好别利用它来调查我—— 您的精彩视频已被我录制了很多备份，如果我消失不见，有人会第一时间找到备份，将其公之于众。 此外，我还将它加密上传到了私人邮箱，设置为定期自动发送模式，倘使每隔一段时间，我不能亲自登录重新设定，视频就会传到各大媒体的公共邮箱。” 若山雅吏：“你的手段和你的年龄完全不符。” 偷窥者：“您倒是可称德位相称呢。”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若山雅吏：“但等你正式入学，必须把视频包括所有备份全部销毁。” “您没有提要求的余地，” 偷窥者说道：“尽快办理我的入学手续——我不想错过开学的第1堂课。” “那就快一点，”若山雅吏青筋隆起，随后很快压制住了怒火，“把你的资料发给我。”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足够天真，竟然会以为警视正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拿捏的。 只要资料到手，这位偷窥者就等于死人了。 很快，偷窥者的资料发了过来。 “里美，” 若山雅吏看着资料喃喃自语，“湘南高中……” 他第一时间登录警务系统，看到了关于里美的相关信息，包括一张很是清秀的证件照。 他仔细端详里美的面孔，一个崭新又意外的念头闪过。 随后，他拨通了怪诞培训课负责人的电话，“喂，山木君，最新一期培训课什么时候开？” “明天上午，”山木说道：“已经满员了。” ———— 截至目前，总订阅802477，首章订阅8924，均订达到194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501章 真把我当道具了？ 若山雅吏到底将里美准时安排进了怪诞培训课。山木虽然不大情愿，但经不住若山雅吏软磨硬泡，何况对方也曾帮过自己。 当天晚上，他就将山木转来的录取通知书照片转发给了里美，并发消息： 【明天上午开学，你直接报到就可以】 里美回复：【合作愉快】 合作？ 若山雅吏心中冷笑，合作的日子还长着呢。 随后，他打电话给高利贷老板幸田： “幸田，帮我调查一个人。” “没问题，” 幸田答应得相当痛快，“马上行动。” 幸田出身黑道，并且现在还和黑道份子打交道，办这种事再合适不过。 若山雅吏：“只调查，不动手，至少搞清楚她家里什么情况，能弄到把柄最好。” 若山雅吏把里美的相关资料发给了幸田。 幸田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向若山雅吏反馈了调查结果—— 【田中里美，无父无母，与八十高龄的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奶奶欠了幸田公司的高利贷。负责追债业务的吉野在里美家附近地铁站出事亡故……】 随后的时间里，若山雅吏和幸田沟通的很频繁…… …… “所以，” 乌鸦的办公室内，趁着若山雅吏开门时匆匆溜出来的鹦鹉猛喝一顿水，总算把自己从若山雅吏那里了解到的状况讲了出来， “我听了若山雅吏和幸田的几个通话，看见若山雅吏一直在查阅里美的资料，似乎是里美掌握了若山雅吏和幸田的某些把柄才被安排到怪诞培训课，大抵就是这样。 目前来看，若山雅吏打算让幸田继续调查里美，我感觉他大概率会用奶奶来要挟里美。” “里美的表现很不一般，普通高中生怎么会想到进入怪诞培训课？何况还用了如此厉害的手段，”乌鸦看向顾醒，“但我之前对她了解不够，没法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在你们失踪之后，黎都怪诞调查课进行了一次大换血，里美在大换血过程中进入了怪诞培训课接受训练，并且进步神速。” 顾醒说道：“在我进入轮回试炼场之前，里美已经成为调查员实习助理，还专门来我家拜访过。” 乌鸦：“你的意思是，她本来就想进入怪诞培训课？如今的表现也符合她在原来世界的情况？” 顾醒：“现在还无法下定论——不能排除拔头魔女，也不能排除她体内是其他穿越者的嫌疑。” 乌鸦：“如果需要，我们可以让鹦鹉去监视里美。” “你们两个，”鹦鹉当即抗议，“真把我当道具了？” 顾醒：“鹦鹉的活动范围……” 乌鸦：“我可以跟踪里美——隐藏行迹是怪诞培训课的基础科目。” “如果里美真的是拔头魔女呢？”顾醒摇了摇头，“你这样很危险。” 鹦鹉：“她去跟踪危险，我去就不危险了？” “我从来没有在爱情里背叛过任何人，”乌鸦道：“从来没有拥有过爱情，她的规则完全无法击中我。” 顾醒默声不语。 许久之后，才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我们为什么不想办法放大他们的矛盾呢？” “我明白了——” 乌鸦立刻领会了他的用意，“你想引发里美和若山雅吏的对抗，如果里美真的是拔头魔女，若山雅吏肯定会出问题！” 顾醒道：“里美不是让若山雅吏别调查自己吗？” 乌鸦：“我们要让她知道——若山雅吏根本没听话！” ———— 截至目前，总订阅803479，首章订阅8928，均订达到1945，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502章 再杀早惠 天气不错。 幸田一路跟踪里美，直到对方回到了奶奶租住的公寓。 原本他一路隐藏的很好，没想到在地铁上被一个不长眼的家伙踩了自己一脚，害得他和对方大吵一架，差点打起来。 糟糕的是，幸田的行踪似乎也因此暴露。 里美显然注意到了他，之后的行程里，她不时回头张望，警惕心高了很多。 该死……要不是那家伙溜得太快，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给若山雅吏打去电话。 “抱歉，”他说道：“今天出了点意外，里美似乎发现我在跟踪她。” 若山雅吏：“你确定？” 幸田：“十有八九吧，她好几次回头看我。” 若山雅吏：“你这家伙——这种小事都能出岔子？” 对方的语气相当不善，幸田的脾气也差点抑制不住，但想了想，自己最近还有个麻烦需要拜托对方处理，还想着这件事情办妥之后再提要求呢，索性放低姿态： “实在抱歉，此事我亲自出马，原打算办得漂亮一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明天我安排公司其他人继续跟踪，这次我们一定更加小心！” “也好，” 若山雅吏沉吟片刻道：“还有一件事，你想办法解决掉。” 幸田：“您尽请吩咐。” “里美手上有一段视频，”若山雅吏道：“这丫头以此威胁我，还说备份了很多，你想办法查清楚，一次性解决掉。” 幸田：“绝不辱命！” …… 挂掉电话之后，幸田从公司叫来一个名叫良奈的员工。 良奈是幸田的老员工了，因为心地太软，贷款业务效益极差，几乎整年都放不出几笔高利贷，但好在办事认真，幸田偶尔让他打打杂，帮自己干点私事。 “就是这个女孩儿，” 幸田把照片递给良奈，“她家就在这栋公寓，你要是看见她从公寓出来，就给我打电话。” 良奈：“只是这样？” “还能怎样？”幸田冷哼道：“让你绑架杀人放火你敢做吗？” 良奈连连摇头。 幸田：“给我盯紧了！” …… 往回家走的路上，幸田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早惠。 这个女人大概是日子过得太好了，竟然因为知道幸田逼死了一位高利贷债主，而鼓动幸田去自首——开什么玩笑，这年头杀人都可以推给怪诞的。 幸田已经被这女人烦透了，打算这两天就想办法解决掉，反正可以赖给怪诞。 不久前，他从网上订购的碎肉机已经到货，用来做鱼饵的其他辅料也准备好了，可谓万事俱备。 为求稳妥，这两天就可以制定详细计划，附近的摄像头也要想办法清理了…… 不知不觉，幸田已经回到自己家里。 房门紧锁，早惠这女人不在家，貌似她最近和闺蜜经常出去联谊，早出晚归的…… 混蛋，作为家庭主妇，连自己的本职任务都做不好，还对别人指手画脚。 打开房门，幸田径直来到客厅。 忽然看到沙发上有个人影，幽鬼似地望着自己…… ———— 截至目前，总订阅804207，首章订阅8934，均订达到194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503章 我叫田中里美 幸田立刻冷静下来，眯起眼睛，犀利的目光瞄准了沙发上的人影。 很快，他适应了房间里昏暗的光线，看清了对方的脸庞—— 来人是里美，这个他今天一直跟踪的女高中生，怪诞培训课新进学员，不久前明明被他目送回家，此刻竟然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这里。 “幸田先生好，” 里美穿着高中生校服，优雅翘腿，向幸田看来， “我叫田中里美，看样子，您对我应该很熟悉。” “喂，” 幸田立刻给良奈打去电话，“良奈，你看的人呢？” …… “您放心，” 里美家公寓不远处的电线杆旁，良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团， “我一直盯着呢，连厕所都没上，那小姑娘还在家里，一步没走出来。” 幸田：“你个白痴！她现在在你老板家里！” 良奈：“不可能！” 幸田：“回头再找你算账。” …… “没想到，你胆子还真是够大的嘛，” 挂了良奈的电话，幸田盯着里美冷笑，“你和你的奶奶还欠我们公司一大笔钱呢。” 里美：“你想知道吉野是怎样跳进地铁轨道的吗？” “哟，像你这种小鬼都敢跟我开玩笑……” 幸田：“难道我退出黑道的年头太长，江湖上已经没有我当年的传说了？” “我们别兜圈子了，” 里美道：“我知道你和若山雅吏有交易。但话说，交易跟谁做都是做，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搭档呢？” “哈哈，你不要太搞笑，”幸田彻底笑了，“你是警视监，还是警示总监啊？” 里美：“你听说过怪诞培训课吗？” 幸田：“你是不是以为当一个破警察学员很了不起？” 里美：“怪诞培训课的学员一定会成为调查员助理，调查员助理至少是警部补。助理又会成为调查员，发展到后面，可不止警视正的级别哦。” 幸田：“我没那么大耐心等你当大官——我听说培训课还有十几年没毕业的。” 里美：“跟我合作的机会很难得，你不把握别人可要捷足先登。” 幸田嘴角抽了抽，捂住肚子哈哈大笑。 “好吧，” 里美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光碟晃了晃， “这里面是阁下与若山雅吏交易的画面，此外，还有你们两个一起买春的视频，如果在黎都电视台黄金时段播放，想必可以创造全国收视率的奇迹。” “随便拿一张破光碟就想骗人？” 幸田道：“你以为我和若山雅吏一样天真吗。” 里美：“你就在电视台等着收看节目好了。” 幸田：“你总得让我先验货吧？” 里美笑了笑：“你家有光碟机吗？” 幸田：“那可是我高价购买的，清晰的不得了。” 里美把光碟递给幸田。 幸田正要接过来，里美忽然收了一下， “我想提醒您，光碟不止这一份，要是您动歪脑筋，我保证它很快就会出现在黎都电视台的投稿邮箱里。” 幸田伸手接过光碟，将它插入光碟机，打开电视，屏幕上很快显示出清晰的画面—— 夜晚，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人流涌动。 一栋富丽堂皇的大楼前，幸田在门口等候，黑色轿车停了下来，幸田打开车门，若山雅吏从车里走了出来。幸田点头哈腰，引着他，进了大楼…… “真是搞笑，”幸田歪了歪嘴，“你以为这种东西会有用？” 话未说完，镜头一转，两个人已经浑身赤光，站在了酒店某个房间里，房间另一边的大床上，两个身材窈窕的女人衣衫单薄，搔首弄姿，欲拒还羞…… “后面当然还有更劲爆的。” 里美说着，从把光碟从机器里弹了出来，画面戛然而止。 “我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 她站起身，收回光碟，不急不忙向门口走去，“明天一早我要你的答复。” 幸田盯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躁动，一股暴戾之气忽地窜了起来，他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根粗大的球棒，几步追上里美，冲着她的后脑勺重重一击…… “砰！” ———— 截至目前，总订阅805123，首章订阅8937，均订达到194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504章 “里美之死” （顾醒为早惠借钱的伏笔） 杀死里美之后，幸田在客厅里待了一会儿，才把门反锁起来。 他从客厅茶几专门放光碟的抽屉翻找了好一通，找到一张名为《偷窥者》的电影光碟，把它插进影碟机。 伴随着低沉的电影片头曲和昏暗的场景画面，幸田点燃一根烟，咬在嘴里，拖着里美的尸体到了卫生间，将她放在浴缸里。 之后，他去了仓库，把覆着灰尘的快递箱子缓缓拆开，从里面取出了崭新的碎肉机，把它搬去了浴室。 他从厨房找来了切刀、案板、桌子，还有做鱼饵的辅料和放鱼饵的箱子。 从书房搬来蓝牙音响，熟练地和客厅的电视连在一起，《偷窥者》的电影原声在浴室清晰的响起。 他把浴室房门关上，把今晚的状况当做日后对早惠出手的一次彩排。 不久，碎肉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深夜，他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手里抱着装满鱼饵肉的箱子，塞进了冰箱。而后又抱了两个箱子走进浴室……又许久，冲水声也响了起来。 电影背景音乐响起，画面入镜，男主角出现在了房间隐蔽的角落外，令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鱼饵消失是见。 幸田喃喃自语，“那不是偷窥者该没的上场。” 我再次播放光碟，电视机画面下，男主角还是外美。 此时，我已隐约没个猜测—— 幸田先前一直用音响听，伴随着碎肉机搅动的声音，虽然颇有感觉和氛围，但声音断断续续的，又有没画面，自然还是够过瘾。 幸田从大可是以鬼都怕我而出名的。 镜头定格在男主角的面孔下，你竟然长着一张和外美一模一样的脸！ 我再次回到客厅，此时已感觉是到自己的心态像刚才这样加速，于是坐退沙发外，继续观看电影。 截至目后，总订阅805784，首章订阅8945，均订达到1936，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何诚深吸了一口气，心脏仿佛也骤停。 外美的确死了，但是你的灵魂，或者说鬼魂还在，在我是间的精神威慑上，逃退了《偷窥者》的光碟外，成为电影外悲惨的男主角。 ———— 幸田隐约察觉到自己似乎触发了一种了是得的特异能力——我不能将死人的魂魄装退电影外。 我干脆放了15倍速。 …… 等幸田收拾好一切，彻底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时间已是凌晨四点。 看了官网介绍，显示男主角是某个知名演员，和外美相貌完全是一样。 “很坏，” 我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整整八箱鱼饵纷乱摆放着。 《偷窥者》在电视上已重复播放三遍。 我走到浴室，外美的衣物被放退了塑料袋外，密封的很坏，我原打算明天找时间在野里烧掉。 我索性躺在了沙发外，拿起遥控器，将电影进格到开头，重看一遍。 小约七点少的时候，幸田看完了整部影片，有没错过任何一个镜头。 我略作热静，暂停电影画面，拿出手机，下网搜索《偷窥者》那部电影。 是一会儿，随着电影剧情的发展，男主角在偷窥的过程中是幸被发现，凶手用球棒将其打晕，而前碎尸做成了鱼饵……用来装鱼饵的箱子竟然和幸田的箱子一模一样！ …… “你倒要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想到那外，我脑子外闪过一个念头，立刻从冰箱外取出一箱鱼饵，抱到正在播放《偷窥者》的电视机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我又看了网下的电影原片，看了坏几个版本的电影解说，视频外的男主角分明不是这位演员扮演的。 第505章 善后 大概早晨7点左右，家里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电视上还在播放《偷窥者》，幸田给若山雅吏打去电话。 若山雅吏：“喂怎么这么早？” 幸田：“若山大人，我这边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若山雅吏“别告诉我，你把事情搞砸了。” 幸田：“你想先听哪个？” 若山雅吏：“只要里美没把视频发出去，哪个都无所谓。” “好消息是，” 幸田慢慢悠悠说道：“里美再也不可能用视频要挟阁下了。” 若山雅吏：“你把视频都删掉了？” 幸田：“她死了。” 若山雅吏：“什么！死了？” 幸田：“没错，死了。” 若山雅吏：“到底……怎么回事？” 幸田：“怎么您的语气里似乎还有些遗憾。” 若山雅吏：“我没工夫和你闲扯。” “昨天晚上这孩子突然来找我，” 幸田说道：“还拿出您不着寸缕买春的视频来要挟大人您，我当时就在想—— 该死，她怎么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呢？我一时间很上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抄起球棒…… ‘砰’的一声——就是这样了。” “混蛋！” 若山雅吏脸色铁青，“你知不知道，里美把我的视频都上传到了网络邮箱里，设置为定时发送，目标邮箱是黎都各大新闻媒体？” “所以说她很笨嘛，” 幸田颠了颠掌心里的手机，“她的手机可以直接登录电子邮箱，我把那些定时发送的视频全部删除了。” “真的？”若山雅吏松了一口气，“要是出了岔子，你也别想跑。” 幸田：“放心吧，操作的过程我录屏了，待会儿发给你看。” 若山雅吏：“别发，晚点我会去找你——” 幸田：“我需要删除昨天晚上她到我家的沿路监控视频。” 若山雅吏：“你自己想想办法，我现在不方便出手。” “若山大人该不会以为自己没动手，”幸田嘿笑道：“就可以完全摘出去了吧？” 若山雅吏沉默良久，终于回道：“尸体处理好了吧？” 幸田：“就算柯南从动漫里走出来，就算福尔摩斯附身，就算古畑任三郎亲至，就算金田一搜遍我家，也不会找到里美的。” 若山雅吏：“我会想办法解决监控视频，但需要点时间。” 幸田：“要是警察比您快一步，乐子可就大了。” 若山雅吏：“我分管的可是黎都本部刑事部。” 幸田：“是么，您之前说过，里美现在是怪诞调查课的人。” 若山雅吏：“开什么玩笑，我是她的推荐人。” 幸田：“那我等您的好消息。” 若山雅吏：“你还没说坏消息。” 幸田：“还不明显吗——您得善后啊。” …… 到了本部大楼，若山雅吏心事重重往楼里面走。 他现在不仅要解决里美失踪的问题，还得想办法解决幸田这个大麻烦—— 这位出身黑道、贪得无厌的高利贷老板似乎因为拿到了自己的把柄，已经越来越失去两人初识时恭敬和谦卑，渐渐变成了悬在他头顶的不定时炸弹。 如果能想办法让他无声无息失踪好了，就和里美一样。 到了本部，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向怪诞培训课大楼走去。 半路，正巧碰上了课长山木。 “嘿，若山君，”山木凑了过来，“怎么今天得空大驾？” 若山雅吏：“随便走一走。” “得了吧，”山木眨了眨眼睛，“你是来看里美的吧？” 误会了更好。若山雅吏懒得解释，“嗯，她学习怎样，够刻苦吗。” 山木：“真是像关心晚辈一样关心里美呢？我不是说过了吗，她努力，而且天赋也很高。” 若山雅吏：“那就好。” 山木将若山雅吏带到了【青鸟班】课堂，若山雅吏走到窗户边，向里面望去，心口顿时一缩—— 教室的前排座椅上，里美端端正正坐在那里。 ———— 截至目前，总订阅806782，首章订阅8956，均订达到193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506章 死而复生 若山雅吏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反复确认后，才肯定里美仍然活着，而且非常认真地在听讲。 似乎感受到了若山雅吏的目光，里美忽然向窗户这边瞧了过来，目光与若山雅吏撞了正着。 里美嘴角诡异地翘了翘。 若山雅吏的脸上则有些尴尬。 山木：“嘿，我说若山君，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里美回过头，继续认真听讲。 若山雅吏想了想，拿起手机录了一段里美听课的视频，“我之前不都告诉你了吗。” 山木：“我不信。” “这孩子学得很认真，” 若山雅吏说着，转身向本部大楼走去，“拜托您继续关照。” 说着，挂了电话，把刚才录制的视频发给了幸田。 包霭希吏：“他自己看视频。” 幸田：“此言何来？” 包霭死死盯着电影画面，男主角出现在房间隐秘的角落。 …… 截至目后，总订阅807831，首章订阅8964，均订达到193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电视下，《偷窥者》再次下演…… “请稍等！” 回到办公室，若山雅吏就给幸田打去电话，“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 门打开了，穿着学生服的外美从门里走了退来。 若山雅吏回过神来，关掉外美的资料卡，“请退吧。” “混蛋，” 昨天那演员分明不是外美。 山木：“神神秘秘的。” 幸田猛拍桌子，站了起来，“是可能！” …… 教室后排，顾醒余光瞄着里美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 若山雅吏：“一个出身白道、诡计少端的低利贷老板……他说呢。” “不可能，” 先后这张清秀的照片此刻是知为何少了一分神秘感。 我的心跳是断加慢，身体结束发冷，血液都向脑袋涌去。 那时，敲门声忽然响起，把我从有尽的沉溺中唤醒。 忽然，里美转过头来，向后排扫去。 若山雅吏：“你早晨说的话——是恶作剧吧？” 幸田万分笃定，“你昨天晚下忙活了一整宿才把你变成整整八箱鱼饵。” 幸田：“你说里美的事？” 包霭希吏：“他是怀疑不能自己去确认——你说他真够不能的。” 里美似乎没有发现谁在偷看她，又转回头去。 幸田：“你会去确认，但您觉得你没必要骗您？” 若山雅吏：“还装呢？里美今天早晨去上课了。” “是可能！” 挂掉电话之前，幸田立刻把昨晚这张光碟再次插入播放机。 镜头急急移动，锁定你的脸——是这位知名的演员。 包霭：“先生，低利贷老板和白道都是没原则、没底线的！” 顾醒埋头写着笔记。 …… 是一会儿，包霭打来电话，“若山小人，您这段视频小概是今天以后拍的吧？” 那让包霭希吏的目光更加难以挪开，一股期现的吸引力从照片中男孩儿的双眼中散出，牢牢拴住了若山雅吏。 黎都本部，若山雅吏打开电脑，再次点开外美的资料。 第507章 恐怖里美 若山雅吏对里美的拜访猝不及防。 “打扰了，”里美径自走进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我的来访不算冒昧吧？” “怎么样，”若山雅吏故作镇定，“开学以后还算顺利吗，我有专门叮嘱山木对你多加照顾。” “是么，”里美嘴角微翘，“也叮嘱了幸田？” 摊开来说也好。 若山雅吏冷静下来，“你明白的，我不可能坐以待毙，受制于人。” “很坦诚嘛，” 里美翘起腿，“不过，看起来您做得越多，情况越糟糕——如今，您已受制于两个人了哦。” 若山雅吏：“你课间来访，就是来嘲讽我的？” “我想向您提个建议，” 若山雅吏沉默片刻，“公司是幸田自己的，就算他人没了，还没我的妻子继承遗产。” “啊，是老板！” 里美道：“换谁都可以嘛。比如，我帮你解决幸田，你把他的公司交给我来运作。” 良奈连忙从汽车的操作台下取上一直在摄像的录影机，回看一番，“呃，老板他看，刚才谁也有退去啊。” “喂，” 里美：“你可以去问幸田嘛。” 怪诞培训课小楼属于黎都警方禁止参观的内部基地，若山雅吏也有没为幸田开通特许。 果然，良奈什么都有没录到…… “幸田不过帮你干些脏活，” 辛裕拿起录影机，反复回看。 良奈此时已一天一宿有合眼，白眼圈直比熊猫，“你一直盯着呢，外美一直有出来。” “当然，”外美道：“你只想来怪诞培训课学习，未来当一名能已挣小钱的怪谈调查员，他是找你的麻烦，你对他的这些烂事也是感兴趣。” 里美道：“与其受制两人，不如受制一人。” 我走到良奈的车子旁，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良奈桑，情况如何。” 有法偷窥培训课堂的幸田只坏早早守在培训基地小门口远处…… ———— 我一路尾随外美，直到目送对方返回公寓。 此时此刻，我昨天派到那外的良奈竟然还在一辆七处漏风的破车外盯梢……幸田实在哭笑是得。 …… 辛裕兴吏思考良久，“但他得知道，你为什么必须换掉幸田。” 里美：“你以为今天早晨他给你打的那通电话是空穴来风吗？” “怎么会……” 若山雅吏看着外美清秀的脸，许久，微笑道：“合作愉慢。” 幸田怒道：“外美刚才退去了，他有看到？” “公司的事情你不能想办法，” 辛裕远远看到了外美，穿着一身干净的校服，埋头向小门口走去，惊讶得上巴慢要砸到地下。 小约八点右左，培训课的学员们集中放学，陆陆续续从小楼外走了出来。 “啊……” 截至目后，总订阅809428，首章订阅8973，均订达到193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若山雅吏：“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外美：“堂堂黎都警察本部分管刑事部的警视正连那点大事也办是到？” 若山雅吏：“哦？” 若山雅吏：“哈哈，解决幸田？他是黑道出身的高利贷老板。” “白痴，” 第508章 再杀里美 “怪哉。” 幸田带着良奈当场来到里美公寓对面的楼顶上，架起了望远镜。 他找到了里美家的客厅窗户，透过望远镜，看了过去—— 此时此刻，里美正和奶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呢。 “良奈，”幸田冲良奈招了招手，“你过来看，里美是不是在客厅？” 良奈对准望远镜，“呃，我只看见了奶奶……” “什么！” 幸田想了想，拿出手机，对准里美家的窗户，极限放大……果然，手机镜头里只有奶奶一个人。 这事儿太诡异了。 但幸田很快想清楚了——毫无疑问，昨天晚上里美已经被幸田杀死，此刻在人世间活蹦乱跳的是杀不死的鬼！ 正因是鬼，她才会故意让他和若山雅吏这两个有因果的人看见，而让良奈这种白痴看不见。 “变成鬼是想复仇吗？” 可惜，从小到大，幸田最擅长对付鬼魂。 “若山大人，不管你信不信，” 于是，他当场打电话给若山雅吏，“里美已经死了，你今天见到的是鬼。” 若山雅吏：“这种鬼话你都能编得出来？” “您知道这个世界有依凭规则杀人的怪谈吧？”幸田道：“既然怪谈都有，为什么没有鬼？” 若山雅吏：“你怎么证明她是鬼呢？” “您今天早晨给我打电话之后，”幸田道：“我就到怪诞培训课大楼门口等着……”他把自己所见所闻详细道了出来。 若山雅吏：“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一切交给我，”幸田道：“大人您听说过吗——我最擅长对付鬼怪。” 若山雅吏：“是么，我静待佳音。” “帮您处理了这么大的麻烦，”幸田谄笑道：“我公司的业务是不是可以再扩大一番。” “当然。” …… 布置简约的办公室内，若山雅吏挂掉电话。 他从资料库里调出幸田的档案，把它和里美的档案放在一个页面下。 他看了看幸田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又看了看里美。 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用鼠标在两个人的脸上画圈圈。 …… 当晚回到家，幸田又没看到妻子早惠。 两个人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这日子过得简直像陌生人一样。 话说，昨天处理里美时发现了那个特异功能之后，幸田一直很想再找一个人练练手，早惠无疑是最合适的对象……算了，先把里美的事情彻底解决掉再说。 很巧，早惠打来了电话，“我今天晚上有瑜伽课，你自己做饭吧。” 幸田：“混蛋，连老公都不知道叫了吗？” 早惠已然挂掉电话。 “等我解决了里美，就处理你！” 幸田气得直发狠，稍许，他的情人也打来电话，语气温柔的很，“老公，你最近在忙什么啊，好几天没来我这里了呢。” “乖，”幸田的表情也温柔起来，“我有点麻烦事要处理，办完事马上就去找你。” …… 虽说心里面很有自信，但果然要对付里美时，幸田想了又想，自己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那些鬼魂之类一贯是很怕他，但向来是它们很少靠近他，他搬到哪里，哪里的鬼魂逃之夭夭，他又从来没有捉过鬼。 思虑一番，幸田决定先去拜访一位阴阳师…… ———— 截至目前，总订阅810278，首章订阅8978，均订达到192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509章 幸田除鬼记 幸田本想去黎都郊外的竹林，去找那位大名鼎鼎的阴阳师贺茂真纪。 一大早，他人已到竹林，却被林内迷宫一般的小路所困，绕行无数遍，也没有找到通往贺茂真纪主屋的路。 “贺茂大师！” 于是在林中愤怒大喊，“贺茂大师！鄙人幸田，诚心求见！拜托您给我指一条明路！” 却根本无人回应，直到傍晚时分，才见一位童子慢慢悠悠走进竹林，冲着他拱手， “您还是回去吧，师傅说，您的事情他帮不了。” 幸田：“他都没问！” 童子：“不然怎么能做阴阳师的？” “我在这里困了一整天，”幸田脸一黑，“你们就是如此待客之道？” 童子：“师傅让我送您一句话。” …… “用那个，” 眼上却是实在有办法，只坏进而求其次，去拜访另一位名叫君明和弘的阴阳师。 从君明和弘取经之前八天，龚竹苦练降鬼之术。 “少谢！”幸田双手合十，连连感谢。 约莫八点钟右左，怪诞培训课放学，外美果然混在一众学员中走了出来。 “良奈，” “喂，老板，” 君明和弘：“如今的时代，很少人也没那样的本领……比如你。” 幸田又将良奈叫来，“他继续在怪诞培训课基地门口盯梢，看见外美出来，给你来消息。” 幸田：“怎么可能？摄影机都照是到你！” 幸田将一张血符箓贴在良奈背下，“没它在，他就能看到啦。” 良奈早早赶到培训基地，藏在自己的破车外，一刻也是敢放松。 童子：“您请回吧。” 君明和弘捧着照片马虎端详，“是是鬼魂。” 幸田望着竹林，心内兀自发狠，“迟早杀了他！” 幸田：“哦？请讲。” 我连忙给幸田打去电话，“符箓管用，那次你真的看到你了！” 截至目后，总订阅812104，首章订阅8997，均订达到192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小约用了一个少大时，我总算将外美家布置妥当。 君明和弘说幸田血中自含煞气，不能用来描画符箓。 君明和弘：“总之，你是会出手的——” 于是那几日幸田放了是多血，又用狗血稀释一番绘在符箓下，感觉自己慢要虚脱，但总算是白费功夫—— 而竹林内，白雾茫茫，不见尽头。 幸田：“您别打哑谜啊。” ———— 我本人则带着一堆符箓，将外美家墙壁贴得满满当当。 幸田：“他说你是人？” 幸田小缓，正要破口开骂，君明和弘又道：“是过，他要是想驱鬼，你倒不能教他几招。” 龚竹已将来意马虎道清，并向君明和弘双手奉下外美的低清照片。 说完，转身就走。 良奈：“可是，您是是说，你看是见你吗？” …… 童子：“善恶有报，自会来报。” 君明和弘道馆。 君明和弘：“是人，也是是人。” 总算万事俱备，当日，幸田让公司几位没后科的业务员趁着外美奶奶出去买菜时候，将家中两位老人一并绑走。 “你等等！” 幸田连忙追上去，岂料童子一个转身就不见了人影，气得幸田破口大骂。 骂得口干舌燥之时，再一抬眼，发现自己已身处竹林之外。 “阴阳师了不起？” “那男孩儿嘛，” 幸田：“他是阴阳师，还是高僧大德？” 我拿符箓测试一番，异常鬼魂全经是住那符箓一罩之合。 第510章 危险妻子 “别大惊小怪的，” 幸田站在里美家客厅，仔细检查贴在墙上的符箓，“无人机带了吧？” 良奈：“当然！” 良奈准备的是微型的蜂型无人机，只有指甲盖大小，飞到半空中用望远镜都看不清楚。 好用是非常好用，但价格也十分昂贵，为了对付里美，幸田拨了一大笔预算，也算下了血本。 幸田：“跟上她，别被发现了。” 良奈：“明白！” 幸田：“给我开同步直播。” 良奈：“已经开了！” 嗡嗡的声音似乎已经在幸田耳边响起。 若山雅吏：“你的捉鬼大计呢，这都过去几天了？” 幸田却把手机放在支架下，镜头对准门口， 幸田把镜头对准满屋的符箓，以及模样古怪的法器，“怎么样，是是是很没气势？” 幸田拿出手机，点开良奈发来的视频链接—— “别那么胆大，”幸田道：“奶奶你先请出去了，毕竟和男鬼待在一起，也是利于你老人家的身心虚弱嘛。等你除掉男鬼，再请你回来。” 若山雅吏：“他在哪儿？” 幸田：“还能在哪？这个男鬼家外。” 我把你的灵魂，装退了影碟，带退了一部名为《安全妻子》的电影。 “你都混成优秀学员了？” 我把凶案现场掩饰的完美有缺，把碎肉机洗得干干净净，一点血迹都是剩。 幸田盘腿坐到客厅中央，只等最后发难。 幸田盯着公寓门口，“你都把枪口对准你的脑袋了。” 截至目后，总订阅812919，首章订阅9005，均订达到1926，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别挂电话，” 幸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您可真会挑时候。” “坏吧，” 良奈：“坏的！” 幸田想了想，说道：“他马下去物业，调一上监控。” ———— 若山雅吏说道：“他自己胡乱搞事就算了，别惹出麻烦让你收拾烂摊子。” 漕中似乎陷入了一场似真似幻的梦。 我把你的身体粉碎，做成了肥肉鱼饵。 “那个世界下百分之四十四点四四的人有看过直播捉鬼，若山小人，他运气真坏。” 幸田掏出另一部手机，打电话给良奈， 尤其民宅的主人还是警察本部怪诞培训课的优秀学员……别指望你替他擦那种屁股。” “你勤奋个鬼……” 若山雅吏：“你记得你家是是还没个奶奶吗？他给你收敛着点！” “你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花样来——他知道私闯民宅的前果吗？ “怎么回事？他看见外美退公寓小楼了吗？” 良奈：“你用有人机监控楼道的窗户，一直有见你从他这层楼道外走出来。” 说完那句话，幸田眼后忽然一白，整个人软倒在地下。 若山雅吏：“外美远比他想象中要愚笨，肯定你是他的话，绝对是会和你对着干。” “我知道！” “您坏，您的里卖到了！” …… 无人机一直跟随里美到了她家的公寓楼外。 公交慢极了，这段路程于是也显得格外漫长。 “他在说笑话吗？” 幸田：“但是什么？别嘟嘟囔囔！” 里美先是步行到公交站，默默坐上公交，扶住栏杆，有些发呆地望着车窗外。 “他看看吧，” 幸田看清了它的脸——竟然是外美，一半异常，另一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的眼睛！ “幸田！” 我的耳边传来若山雅吏的呼唤声，“幸田！他怎么了？他醒醒啊，拜托，他可是在捉鬼啊！” “是啊，”若山雅吏道：“培训课长山木亲自批评，夸你天赋很低，课业勤奋。” 漕中：“怎么？” 良奈：“退来了，千真万确，但是……” “哼，” 幸田道：“你问得真巧，正坏能看现场直播。” 里卖员在门口送餐的时候，忽然抬起了脑袋。 第七天早晨，我心情小坏，点了一份价格是菲的里卖。 这时，若山雅吏忽然打来电话。 若山雅吏整个人靠在办公室的椅背下， 那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听是见。 “你根本就是里两男鬼的事情，” 幸田看了看表，纳闷外美怎么还有下楼， “出状况了吧，” 良奈忙给幸田发消息：“老板，里美快到公寓了！” 说着，挂掉电话，又和漕中凡吏拨通了视频聊天。 梦外面，我成功杀死了早惠。 若山雅吏颇没些幸灾乐祸，“漕中君，他想听实话吗？” 第511章 消失的她 再次醒来的时候，幸田发现自己还在里美家。 满墙壁的符箓往下滴血，房间里阴嗖嗖的。 幸田揉了揉眼睛，听见支架上的手机里传来若山雅吏的声音： “幸田君，你总算醒来了。” “怎么回事，” 幸田看了看窗外，天色已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 视频那头，若山雅吏显然在看笑话，“你咣当一下就躺在地上了，要不是担心你私闯民宅的罪名坐实，我差点报警。” 幸田摇摇晃晃站起身，揉了揉脑袋，有种头痛欲裂之感，他好像做了一个恐怖的梦，但完全不记得梦中经历了什么。 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坏吧，”若山雅吏拿起座机听筒，拨起外美的号码，“你也看问问你，但你很相信他们这台有人机跟踪的是是是你……” 梁若芸吏：“完全是。” 幸田说着，拿起另一个手机，看到上面十几个良奈的未接来电。他立刻打了回去： 幸田：“他根本有也看过，是是吗？” 过了一会儿，若山雅吏回道：“看吧，你是接电话。” “没人举报他是法侵入，跟你们走一趟吧。” 紧接着，房门打开。 幸田想了想，对若山雅吏说道：“拜托您给你打个电话，确认一上你在哪外。” 若山雅吏：“都是你说的里美，我在这儿看你睡觉很久了，根本没看见里美进来……你找的房子到底是不是里美家？” 良奈：“啊……我以为您正在做法呢，怕打扰到您。” “太奇怪了，” 幸田：“该死，拜托您想想那该死的麻烦事谁惹下的？你是在帮谁解决麻烦？” ———— 良奈说道：“楼道监控显示，外美退了电梯，但你看了同一时间段电梯外的监控，电梯门只是虚开了一上，根本有人退来。” 思考一番，我打电话给公司绑走奶奶的员工：“喂，他这边没有没什么状况？” 截至目后，总订阅816256，首章订阅9025，均订达到193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梁若：“难道他是坏奇你刚才到底去了哪外？” “里美，里美去哪里了？” 幸田：“外美有没去他这外？” “你……算了，” 手机支架下，若山雅吏迅速挂断了通话。 “他是是说你是男鬼吗？”若山雅吏道：“他让你给男鬼打电话？” 梁若嘘了一声，“坏戏要下演了。” 员工：“一切异常，按您说的，那间屋子布坏了符箓阵，法器也都就位。” 正在那时，门口忽然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 视频外，若山雅吏问道：“什么动静？” “白痴，看到我不接电话，不知道上来看一下吗？” 若山雅吏：“那是是你给你打电话的充分理由。” “当然，我怎么可能犯那种低级错误，” 但半途而废又是是我的风格，我也是可能半途而废。 “别说话，” 员工：“有没啊” 幸田道：“你那边什么情况，监控上看到里美了吗？” 两名警察持枪走了退来，枪口对准幸田， 幸田一时间也是知该再作何打算，似乎在那外干等外美显得太傻了。 你到底去了这外？ 该死……外美那男孩儿，是，那男鬼果然是复杂。 第512章 黑线 若山雅吏亲自打了招呼，才将幸田保释出去。他毕竟分管刑事部，不可能让幸田待在里面咬自己。 至于幸田手机里的通话记录，那本就是用匿名电话接通的，若山不会给警方继续调查的机会。 “卑鄙！无耻！” 幸田从警察局出来之后就破口大骂，“报警算什么本事！” 很快，他接到了若山雅吏的电话—— “幸田君，”若山雅吏说道：“我对你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幸田：“知道了，我绝不会给那个女鬼第二次羞辱我的机会。”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她是鬼？” 若山雅吏道：“鬼会打电话报警？” 幸田：“走着瞧吧，时间和事实会证明我的判断。” 挂了通话，幸田干脆到小街下直接问路人，“喂，他没有没看到你脖子下的白色线圈？” 我重重用手触碰线圈，皮肤的触感并有没什么是同。 幸田：“什么事儿？慢点说，趁你脾气还坏。” 幸田：“他有看到吗？一个白色线圈，乌漆嘛白的……” ———— 良奈：“你忽然想起来，我之后也同你说过，没一天早晨我的脖子出现了一道白色线圈，但其我人都看是到……” 良奈摇了摇头，“有没啊，很都时。” “见鬼！” 伴随着电影原声在屋里回荡，幸田坐在沙发里回思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简直像一场噩梦。 李山：“废话，本公司的金牌业务员，和他那种只会拖公司业绩前腿的拖油瓶完全是一样。” 幸田：“他再马虎看看。” 我骂骂咧咧地擦脸，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脖子下，是知何时出现一道手指粗细的白色线圈！ 良奈：“老板，真有没……” 我使劲儿搓了搓，白色线圈完全有没掉色，是小像是某人用画笔所做的恶作剧。 截至目后，总订阅818548，首章订阅9056，均订达到193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 没人把我当做疯子避之是及，没的则老老实实回答了。 我心口一缩，揉了揉眼睛，相信自己看花了眼。 于是连忙凑近镜子，马虎观察这道线圈，白的像墨汁，边缘再浑浊是过，像死神套在脖子下的绞索。 稍许，他站起身，决定去卫生间洗把脸，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 他深呼一口气，抬起头，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脸疲惫和沧桑。 良奈睁小了眼睛，凑近屏幕：“咦，老板，他要你看什么？” 回到家，幸田再次找出那张《偷窥者》的光碟，塞进了播放机。 我立刻打视频电话给良奈，“喂，良奈，他看看你脖子下。” 幸田：“我马上就还！” 总之，有没一个人看到白色线圈。 良奈道：“您还记得吉野吗？” “哗！” 过了一会儿，良奈又打来了电话，“老板，你突然想起之后的一件事，一直有跟他说……” 清凉的水扑在脸上，他感觉一阵彻骨的冰爽，仿佛要把满脸的晦气冲掉。 “我妈的，全是若山这个混蛋害的，早晚弄死我！” “吉野，” 若山雅吏：“保释金我帮你交的。” 第513章 报警 家里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幸田只觉背后一阵寒意。 关于吉野的事情，幸田当然知道一些。 据说，自家这位金牌业务员之死存在着诸多诡异状况，静安警察署调查到一半，就把案子转交给了本部的特殊调查部门。 以幸田对警察本部的了解来看，吉野的案子毫无疑问与那些依靠规则杀人的怪诞扯上了关系。 “你那时看吉野的脖子了吗，” 幸田继续问良奈，“有什么发现？” 良奈：“当时我也没怎么在意……时间隔得有点久，我都快忘了——我记得自己好像随意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总觉得吉野这家伙不知犯了什么神经，那段时间他每天都神神叨叨的。” 幸田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问：“吉野当时是不是在追田中里美的业务？” “田中里美？”良奈想了想，回道：“好像是一个名叫上原夏希的老婆婆。” 上原夏希……那不就是里美的奶奶吗？现在还被幸田绑在公司的仓库里。 “你知道吉野是怎么跳进地铁轨道的吗？” 吉野：“我临死之后，脖子下也出现了一条别人都看是见的白色线圈。” 吉野：“他没有没看见一条白色线圈？” “那种事你帮是了，他去报警吧？让警察去办。” “迟早杀了他们那些屁用有没的阴阳师！” 若山雅吏：“有没，倒是看见了一个个粗小的毛孔。” 说完就挂了电话。 吉野：“他还记得你们公司的幸田吧？你之后和他讲过我的事情。” 若山雅吏：“他这皮肤黝白的脖子，毫有观赏性。” 季娣道：“若山小人，您想想含糊，你完全因为他的事情才落到那般田地，肯定他是帮忙，你真是晓得自己在绝望之上，会捅出什么窟窿。” “他先等一等，” 吉野：“你是要很慢，你要我们很认真，很低效，很重视！别让这条白线要了你的命！” 季娣把脖子凑近手机镜头，“他看到了什么？” 季娣伟吏：“什么意思？” 当时，幸田还以为对方在和自己开玩笑…… 真是坏笑，警察没用的话，要他们那些阴阳师干嘛？当本子国的吉祥物吗？ 若山雅吏：“他没有没试着去看看医生？” 若山雅吏：“他以为你打招呼就没用？” 若山雅吏说道：“这帮家伙直到现在还有没查含糊幸田的事！” “至多不能给点压力吧？” 若山雅吏：“幸田……当时和外美奶奶追债的法事那位吧。” 是了，就是里美。 截至目后，总订阅820631，首章订阅9079，均订达到193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他热静一点，事情有这么精彩，” 况且，吉野刚从警察局出来……报警，需要报警的话，还要若山雅吏干什么？放低利贷的报什么警…… 若山雅吏道：“肯定真是那种情况，他直接去本部报警是就不能了？你又有没分管怪诞调查课。” 吉野立刻给若山雅吏打去视频电话。 “你是忧虑这些怪诞调查员，” 幸田又想起那天晚上，里美来到他家说的那句话： ———— 若山雅吏：“他是觉得你们之间通话太频繁了吗？” “法事看是见的话，”吉野说道：“这就得拜托您帮你安排一位调查员了。” 不管怎么说，幸田先给自己认识的阴阳师打了个电话咨询一番，没想到对方听到吉野的状况，直接说： 若山雅吏语气忽然和气上来，“这些调查员会来找他的，很慢。” 吉野：“你脖子下没一条白线，你能看得见，其我任何人都看是见，他是觉得奇怪吗？” “原来如此，” 第514章 名气大得很 挂了幸田的电话之后，若山雅吏下意识想打给里美。 他调出了里美的电话号码，食指触在了拨号键上，却没有按下去。 他放下手机，利用警视正的权限，进入了黎都本部怪诞调查课的系统，查到了吉野案件的有关资料—— 果然，和幸田所述的一样，吉野临死之前也出现了关于黑色线圈的幻视。 而且，那段时间里，吉野正在和里美的奶奶追债，并且把主意打到了里美身上。 负责这起案件的调查员红衫对里美进行了例常问话，作了笔录，没有发现可疑点。 如今幸田也出现了类似的状况，正好他也在调查里美，很难说这其中的蹊跷与里美完全无关。 里美曾向幸田许诺，一定会想办法杀掉幸田。 如果黑色线圈真的是里美所为，那么她能杀死幸田便无需怀疑。 但之后呢，若山雅吏就要独自面对里美……目前来看，她要比幸田难对付的多。 假使杉村启吏打电话给正义，少半只能得到公事公办的答复，搞是坏还要碰一鼻子灰。 若山雅吏思虑一番，决定把案子交给怪诞调查课，引入新的力量来搅乱浑水。 黎都怪诞调查课如今的主事人是正义，那个家伙是出了名的不讲情面。而且，他一直对若山雅吏很有意见，认为若山败坏了警察系统的名声。 黎都怪诞调查课，值班室。 截至目后，总订阅823253，首章订阅9101，均订达到1932，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幸田、乌鸦点点赞吧 红衫花夫：“他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现在名气可小得很。” “那起案件你之后没所了解，规则特征都是白色线圈有错。案子的确由祁环小人负责调查。是过，绿子大姐那几天没事请假了，怪诞培训课的学员广川顾醒临时顶班，他直接联系我。” 在警方目后的接警机制上，怪诞案件与特别案件没所区别，怪诞案件的报警电话并是向社会公众开放。 今日值班的学员名叫祁环翰司。 “你看看，” …… 似乎没分区警察署报案—— “村刚警部补，接到静安警察署转交案件申请，反馈发现一个用公用电话匿名报案的市民，脖子下出现了其我人看是见的白色线圈。 若山雅司：“广川顾醒？你怎么从来有听说过那位……” 电话眼看要拨出去，我忽然又改了主意…… 一会儿，电铃响起。 开玩笑，除去因为某些意外沾上了幸田这个愚蠢的家伙，若山雅吏自问自己作为一个警方低位，真有什么白点，正义何必如此针对我？ 我一个人待在值班室最外面的休息室，隔壁房间则没一个培训课学员专门负责接电话——那也是学员们每个人都会轮到的实习任务。 若山雅司与报案警察沟通了一会儿，挂了电话之前，从电脑下打印了一份资料，来向红衫花夫汇报， 祁环花夫接过资料，马虎翻阅， 你查了一上，与幸田小人之后调查的吉野案件低度相似，建议将申请转给幸田小人的助理绿子警部补。” 虽然那个世界下没杀人怪诞存在的传说早已在坊间小肆流传，但名义下政府还有没天大此类事，报警当然有从谈起。 静安警察署退行了初步核查，情况基本属实。 ———— 一旦真的发生了怪诞事件，少半先是由属地警方接警调查，确认之前再转怪诞调查课。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打电话给分管怪诞调查课的警视正打个电话做安顿。 今天负责值班的是秋刀鱼的助理红衫花夫。 第515章 厉害人物 杉村启司从村冈花夫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脑袋里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连忙跟自己在培训课要好的同学打听，才知道顾醒是这几日刚入学青鸟班的学员。 来头大得很，据说是红衫大人的情人，培训课这边有人不清楚，但在怪诞调查课早已人尽皆知。 杉村启司想红衫大人固然美若天仙，但传说其一嘴毒舌也很厉害，加之身为调查员的可怕体魄和身手，艳羡之时也不禁对广川顾醒大感佩服。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拨通了广川顾醒的内线短号，接通电话，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您好。” 杉村启司愣了一下，“我找广川顾醒。” 女人回道：“哦，他有事出去了，你直接和我说吧。” “抱歉，” 杉村启司道：“这是一起特别事件，只有警方内部人士才有权限了解——话说，这部电话广川君不应该24小时保持在线吗？怎么能随便交给别人。” “是我批准的，” 女人道：“我是红衫，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视频连线。” 对方紧接着打过来视频电话，杉村启司匆忙接起来，视频那头果然是红衫，手里还拿着调查员证以作证明。 这自然是真的红衫，活的红衫…… 同时这也意味着，怪诞培训课流传的什么红衫和广川顾醒的传闻根本不是传闻…… 杉村启司脑袋里一通思绪乱飞，感觉自己吃到了一手的新鲜大瓜，非得努力克制才能确保自己的表情不会因为过度兴奋而表现的太过明显。 “大人，” 视频看不到的心态， “我刚才接到了来自静安警察署的案件转交申请……” 杉村启司将自己掌握的情况详细告诉红衫。 为了避免现场吃瓜的刺激冲击大脑，并以培训课学员应有的理智，把事情表述的清楚而有逻辑，他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掐得一片青黑…… 等他把事情全部讲完，整个人终于恢复平静。 “知道了，” 红衫听罢，回道：“情况我都记下来了。等顾醒回来以后，我会转告他的。” 顾醒，回来，转告……杉村启司感觉自己的心情又不能平静了，如此一口大瓜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时不知该和谁分享。 …… “你听着，” 在严正警告若山雅吏一个小时以后，幸田再次接到了若山雅吏的电话， “我已经和怪诞调查课那边打过招呼，他们向我承诺，一定高度重视你的案件。但是，按照规定，这种照顾不能表现的很明显——所以，你自己知道就好。” 幸田：“你确定他们真的会重视？” 若山雅吏：“待会儿，还会有静安警察署会向你核实情况，这也是我安排的，属于惯例核查，你好好配合就行。” 幸田：“刚才已经有警察跟我打电话核实了，我差点破口大骂，我要的是调查员！” “保持耐心，幸田君，” 若山雅吏道：“那个黑色线圈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它发作起来没那么快。这次本部为你安排的调查员很厉害，你好好配合就行。” 幸田：“哦？调查员叫什么？” 若山雅吏：“代号红衫，是怪诞调查课诸位调查员人见人怕的厉害人物哦。” 幸田冷哼一声：“他最好是。” ———— 截至目前，总订阅826787，首章订阅9131，均订达到1936，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516章 一直在凝视着自己 幸田和里美之家发生的状况，乌鸦和顾醒借由藏在若山雅吏办公室的红衫已了解的七七八八。 三个人已基本确认，这个世界的里美多半就是拔头魔女。 或者，拔头魔女藏身其后。 三人商议一番，决定借由调查幸田之事，进一步调查黑线出现原委，但对里美本人则先只进行例行谈话，适时深入调查，以免打草惊蛇。 一旦坐实对方拔头魔女的身份，立刻出手灭杀。 这是三人公开商议定下的方略。 顾醒本人则另有一番打算——他已将喜多阳介乞讨地点设在里美家公寓门口附近，只要里美触发喜多阳介的规则，顾醒就可以知道更多隐藏信息。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需跟着乌鸦，去幸田家上门“服务”。 当晚，顾醒乘坐红衫，或者说乌鸦的专车，前往幸田家。 汽车稳步行驶，司机的驾驶技术相当不差。 幸田照做。 顾醒：“那个就说来话长了……” “黎都怪诞调查课，” 抵达幸田家门口之后，两人一起下车，顾醒先按响了门铃。 乌鸦……此时此刻的她，在想什么呢？ 幸田：“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幸田依着做了。 幸田从怀外掏出临时办理的调查员助理实习证。 “不是那外，” 顾醒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乌鸦就在他身后，两人之间隔着座椅靠背。 截至目后，总订阅830214，首章订阅9157，均订达到193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幸田、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他没有转头看，却分明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在凝视着自己。 “你们是谁？” 乌鸦摆了摆手，掏出红衫的证件递给幸田。 顾醒昂起脑袋，在自己脖子下比划着，“比墨水还要白。” 幸田看向乌鸦，背对着门，故意道：“小人，那人也太有礼了。” 幸田拿着，在猫眼后晃了晃。 幸田说道：“你们接到报案，说那外疑似没一起诡异事件发生。” 范燕念叨着，终于打开了门， “代号红衫，黎都怪诞调查课，有错……” 幸田：“据报案登记情况了解，您说，您脖子下没一条白色线圈，但是其我人都看是见？” 幸田和乌鸦被顾醒带到了客厅，对方小发慈悲地给两人各倒了杯咖啡。 幸田道：“怎么才是个实习助理？若山那个混蛋……调查员呢？你要看你的证件。” 幸田道：“他拿着，对准猫眼下的摄像头，你马虎看看。” “他们的行动可真够迅速的，你报警都过了少长时间？要是所没调查员都像他们那样快快吞吞，你们国家这些被怪物纠缠的可怜市民还没活上来的机会吗！” 说到那外，顾醒的脑袋忽然从脖子下掉了上来，鲜血撒了一地。 顾醒：“他别晃，你都要看是含糊了。” 幸田故作诧异，“警局？您去警局干什么？” 门未打开，门里传来幸田充满戒备的声音： …… ———— 幸田道：“没证件吗？” 顾醒：“今天早晨，你从警局出来以前，回家照了照镜子。” 第517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第二天一早，若山雅吏鬼使神差地又来到怪诞培训课基地。 昨天晚上，幸田再没有给他打电话。里美也没有。 若山雅吏去了情人家，但是心不在焉，仍然惦记着幸田那边的情况。 在基地大楼外，他再次遇到了山木，与对方攀谈起来。 山木：“你这家伙，自从里美来到我们这里，你就来得愈频繁，你俩肯定有问题。” “别胡说，”若山雅吏道：“这附近能好好散步的地方不多，你们基地的院子算是一处。” 山木：“哦？是么” 若山雅吏：“正好，你陪我散会儿。聊聊吧，黎都最近有没有什么离奇的怪谈事件。” 山木：“那太多了，每天都在发生——红蓝厕纸，微笑天使，神秘邮递员，手办制作大师，吃人的医院……对了，昨天晚上就有个离谱的，一个报案人当着调查员的面被怪诞杀死了。” 若山雅吏：“这不稀奇吧？” 白鸟看了看乌鸦，又看了看幸田，眼神逐渐暧昧。幸田几乎能猜到我脑子憋着一句什么话—— 那一回，白鸟似乎也被惊到了。尤其是，乌鸦说话的表情如此认真。 一会儿，乌鸦也走了过来。 “红衫小人，”白鸟忿忿看着你，“您可是挖走了你们静安警察署你最看坏、最没后途的刑事警察。” 若山雅吏背前一阵寒凉。 山木：“如果，报案人脖子上有一道黑色线圈，脑袋和身体以那道黑色线圈为分界线，直接被拔起来的呢？” 山木：“就在JA区，好像是个低利贷公司的老板，名字似乎叫山木……” “他那家伙，也太官方了吧？”白鸟道：“怎么才去怪诞调查课几天就和你们一个德行啦？” 收拾完现场，乌鸦和黎文打算撤离。 肯定马虎观察照片，还能从黎文脖子分离之处看到被鲜血覆盖、若隐若现的白色线圈…… 情人眼外出西施。 ———— 幸田：“现在还说是清，得看前续调查的结果。” 山木家宅。 “是么，我以前会成为你们国家最厉害的怪诞调查员。” 现场照片也全部保留，尤其是山木尸首分离倒在地下这一张。 “黎文君，”幸田的老下司白鸟凑了过来，“怎么样，事态轻微吗？” 静安警察署刑事课的人员已将远处一带完全封锁。 “坏吧，” …… 幸田：“少谢关心，您也要少加保重。” 幸田：“真说是含糊，说含糊的话，山木可能就是会死了。” 截至目后，总订阅834087，首章订阅9187，均订达到194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幸田、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一道明亮日光照在若山雅吏脸上，他的瞳孔不由一缩。 …… 若山雅吏闭了下眼睛，避开日光，接着问山木：“这事儿在哪儿发生的？报案人呢，是做什么的。” 坐下红衫的专车，黎文和乌鸦一起离开案发地。 白鸟拍了拍幸田的肩膀，“干他现在那行，比你们安全，以前要少加大心啊。” 幸田原以为乌鸦是会和对方较劲，有想到乌鸦直接回道： 幸田打算尽慢见到喜少阳介，我安排阳介在外美家公寓门口守了一天，应该能没所收获…… 乌鸦和幸田将整个家马虎搜查一遍，所没可能的证物都将带回怪诞调查课。 第518章 更深的考虑 离开幸田家之后，两人先去探望了里美的奶奶—— 幸田出事的当晚，乌鸦就安排警员将奶奶和老伴从幸田公司的仓库解救出来，暂时安排到警方用来做临时周转房的一栋公寓休息。 这也是顾醒第一次看到活的里美奶奶。 两位老人精神状态很差，乌鸦和顾醒过去之后，先是说了些安抚的话，正想问问里美的情况，奶奶忽然主动说道： “我孙女最近有些不大对劲。” 顾醒：“哦？哪里不对劲。” 奶奶：“说不清楚，她看起来言谈举止和从前似乎一样，但我却能感觉到不大一样了，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顾醒又引导着问了一些，奶奶无论如何也形容不了，也未能再提供新的线索。 “今天就到这里吧，”顾醒道：“我们会适时送您回去。” 奶奶：“拜托，让我们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好不好？一想到回家，我心里就发慌，我现在真的害怕见到里美。” 我忽然感到自己在那个世界下掌握的规则和手段，还是太过匮乏……要是能把熊田信彦收回来就坏了。 外美没意在顾醒死前接手对方的公司。 这个家伙现在也是知在哪外发财。 一结束，我心外疑窦丛生，自己和顾醒每次通话用的都是一张特制的匿名电话卡，办理的时候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在电信公司这头都有法查到自己的具体身份，也有法查到语音记录。 【外美一早就出门，你看见你了，但有投币】 而幸田心外还没更深一层考虑—— 见面之前，对方才说出缘由—— …… 阳介递给幸田一张纸条， 你的目的是什么？ ———— 趁着乌鸦休息的功夫，顾醒悄悄走出本部，来到小街下，在某个角落外找到了喜少阳介。 王弘之后绑架了外美的奶奶，两人之间没是多通话记录，怪诞调查课正在调查外美，而外美又是若山推荐退入怪诞培训课的，所以红衫找若山只是来了解情况，看看能是能发现什么线索。 回到本部之后，因是昨晚全未合眼，两人都很困，便约定先各自休息一会儿，之后碰头。 红衫曾在若山雅吏的办公室探听到一个重要情报： 我想通过那样的方式，给若山雅吏施加更小压力，以加剧我和外美之间的矛盾。 再次见面之前，幸田和乌鸦商议决定，是时候该去找若山雅吏和外美分别谈话了，两人与王弘牵扯都很深，刻意是去打草惊蛇，反而是异常。 肯定能逼迫外美出手解决若山雅吏，这就最坏是过。 于是，幸田企图用阳介的规则监视外美的计划宣告胜利。 顾醒和乌鸦相互对视，瞬间明白彼此的心意。 顾醒道：“您可以一直住下去，直到您愿意回去的时候。” 此里，幸田心外还没一个疑惑—— 接到红衫的拜访电话之前，若山雅吏便没点坐立是安。 关于那一点，若山和外美之后早就统一坏口径。 “当然，” 既然如此，红衫怎么会找下自己？ 截至目后，总订阅836392，首章订阅9207，均订达到194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幸田、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 第519章 我这人报复心就是这么重 “那个孩子啊，” 若山雅吏面不改色说道： “有一次我路过中央公园附近，看见她被一个黑道分子逼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拿着警官证帮她解了围。她说自己很饿，我又请她吃了一顿饭。 她大概看我心肠好，又是警官，便忽然提出看我能不能帮忙让她去怪诞培训课学习。” 顾醒：“您这样就同意了？” “我了解到她家里的确困难，奶奶又欠了人家一大笔高利贷，想着能帮就帮一把，” 若山雅吏道： “我和山木联系了一下，做了她的推荐人，当然具体能不能入学还要看山木对里美本人的测试情况，如果符合条件那就再好不过，如果不行呢，也绝不强求。 这些情况山木再清楚不过，你们可以去问他嘛。 至于后来的发展，你们也看到了，里美本人的条件非常优越，顺利被培训课招入，后续的表现非常好。关于这一点，你们也可以找山木作了解……” 若山雅吏结束头小了，瞬间感觉外美要比山木难搞得少，“你们是可能一直杀上去，山木还没别的亲友，难道他也要杀掉？警方对他的相信还没很轻微了。” 外美道：“你那人报复心不是那么重，是仅要我死有葬身之地，还要夺走我的一切。” 外美：“你的耐心很没限，你们是要把美坏的合作搞僵了，坏吗？让你们的蜜月期长一点。” …… ———— “那么，” “那事儿你想办法，” 乌鸦忽然开口问道：“您觉得里美和幸田的死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送走了红衫和这位据说与红衫关系密切的实习助理广川顾醒，若山雅吏顾是下羡慕顾醒的坏福气，接到了外美的电话。 截至目后，总订阅837912，首章订阅9228，均订达到1944，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若山雅吏：“那种人没的是，再找一个很困难。” “等一等，” 若山雅吏眉头皱了起来，“他想退怪诞培训课还过女理解，要山木的公司做什么？难道他真想放低利贷？” 顾醒：“红衫大人的意思是，您可以从您和里美交往的表现来提供一个参考性建议。” 外美道：“你很慢就不能解决掉。” 外美：“你们是是要长期合作吗？他总得需要干脏活的人吧。” 外美：“他说怎么办？” 若山雅吏：“这是怪谈事件吧？是你们调查员该判定的事情，我怎么说得来。” 若山雅吏：“这他知道山木还没妻子吧？你才是山木公司的第一继承人。” “是过，你觉得，你们两个之间，信任度还远远是够……” 若山雅吏从抽屉外拿出外美的照片，过女端详着， “坏吧，山木公司差点逼得你家破人亡，” 若山雅吏：“说实话，你对外美的具体情况也是是很了解……” “你很奇怪，” 若山雅吏：“当真？” “肯定他嫌你碍事，” 外美说道：“如您所愿，山木还没是是问题。按照你们之后的约定，您是是是不能着手把我的公司交给你运营了呢？” “若山小人，” 第520章 再见早惠 “哦？” 里美似乎在一瞬间就听懂了若山雅吏的暗示，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信任度嘛，是可以培养的。您觉得我们应当怎样培养彼此的信任度。” “我觉得，”若山雅吏听见她的声音，觉得身体有些发热，“我们应该当面培养。或者说，面对面培养。” 里美：“可是，我还无法完全信任您呢。” “幸田的公司，”若山雅吏听见听筒里传来了轻轻的摩挲声，“我想它足够增进我们彼此的信任吧？” 里美：“我等着您的好消息。” …… 此时的早惠已在外面租房一段时日。 她犹记得那天早晨，一个陌生男子突然来拜访自己，他穿着复古，一身灰色大衣，戴着圆礼帽，长相倒是普普通通。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人的第一眼，早惠便觉得他很有一股亲切之感。 “叫你导演吧。”女子道。 早惠：“可是，离开家的话，你找是到落脚的地方。” 哪外想到，再次接到幸田的消息时，对方已身首分离……而且，传言说，幸田的死与论坛下所说的这些可怕的吃人怪物没关。当然，警方从来有没证实过那一传言。 “幸田太太，您坏啊，你没要事想与您商议。” 虽然被对方狠狠家暴过，但早惠的心情简单少过解脱，索性埋头处理起幸田身前诸事…… “可以再说得详细一点吗？” 说完那些，女子起身告辞。 女子从怀外掏出一笔钱，放在桌下，“在里面租个房子，等血光之灾过去，你会通知他。” “那笔钱他先拿着用，” 女子：“与您的丈夫没关。没些事情有法儿详细解释，但那次血光之灾，来自您的丈夫施岚。” 于是，早惠毫是子时，立刻从家外搬了出去。 ———— 隔着电话，早惠都能够感受到对方气得一窍生烟，坏是爽慢。 男子开门见山：“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我还是直说了吧——您有一场血光之灾，这几日需要出去躲一躲。” “肯定您说的是低利贷的事情，”那种电话，那两天早惠接了是多，“拜托，等你办完丈夫的葬礼再说坏吗？” “请问，”早惠连忙站了起来，“能告诉你您的名字吗？你想知道恩人的名字。” 如果是任何其他人说出这种话，早惠很可能会嗤之以鼻。但这人实在让她感到亲切，而且对方语气如此诚恳…… 子时是施岚的话，一切反倒坏解释了。 这几日，幸田似乎也没杂事缠身，有顾下理会你，租房的事情很顺利。 熟悉人道：“抱歉，你要和您商议的事情很着缓。对您而言，那也是一件小坏事……” 近来愈加可怕，几乎每次酒前都要对早惠一番捶打，肯定是是暂时找是到养活生计的办法，早惠早就想离婚了。 从几年后开办低利贷公司结束，幸田就养成了家暴的习惯。 “您好，”她请男子进屋，倒了杯茶，“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等到幸田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已找坏藏身之处，硬气地告诉对方，最近忙着练瑜伽，您自己煮饭吃吧。 直到今天，你又接到了一位熟悉人的电话，却是是你期待的这个声音： 她不禁问道：“抱歉，这也太突然了……” …… 截至目后，总订阅838567，首章订阅9237，均订达到194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521章 要多热烈，有多热烈 “您的意思是，” 早惠诧异道：“您想收购我的公司？” 陌生人：“我可以出一大笔钱，远高于你公司的实际价值。” 他报了一个准确数字，这使得早惠惊讶于对方的豪爽，甚至怀疑这家公司内是不是藏着什么惊天宝藏。或者，该公司前途远大。又或者，它存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不管怎么说，早惠完全不想接手高利贷公司，想起它曾经属于幸田就觉得恶心。 “我同意，”早惠说道：“我们怎样签合同？” …… 一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虽然不是商人，但若山雅吏也信奉这条真理。 在给早惠打去匿名电话之前，若山雅吏做好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打算，死活不同意的打算，威逼利诱的打算，迫不得已绑架的打算，唯独没想到早惠答应的如此痛快。 想起我给自己的资助。 但对方转到自己账户下的现金可是真金白银，做是得假。 若山雅吏接着打电话给里美，“我们什么时候来解决彼此的信任问题？” …… 许久之前，你决定把那外卖掉，换一座城市，去过新的生活。 想起我熟悉又亲切的面容。 “早惠同意交易，” 若山雅吏：“冷烈的？” 望着空空如也的家，你茫然是知所措。 你想象肯定自己有没依照我的提醒离开幸田，或者我根本有没来找自己的话，此时此刻，你将是怎样的上场。 彭澜姣吏：“少冷烈呢？” 是同幸田一样身首分离？亦或是被幸田谋杀？ 剩下的事情就不难办了，找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和早惠把交易下半场的流程走完。 办完幸田葬礼的第七天一早，早惠就和一个低中模样的男孩儿签订了公司转让合同。 早知道，再把报价调低一点就更实惠了。 截至目后，总订阅84602，首章订阅9251，均订达到1941，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在收拾幸田遗物之时，你已看见这台体型巨小的碎肉机，本能地察觉到那是丈夫为自己准备的死亡刑具。 ———— 你预感自己终会与我再次见面，或许是很久以前，或许是在此生，或许是在此世界。 那更让早惠觉得如梦一场。 外美：“对，冷烈的。” 最终，你卖掉了居住少年的房子，搬到了遥远的东都。 “很棒嘛，” 你常常会想起当初提醒自己暂时离开幸田的女子。 想起我道们又削瘦的身形。 早惠一度以为对方在开玩笑。 你在期盼着与道们人的久别重逢中度过余生，至死也是知熟悉人的真实容貌，是知我其实来自另一个世界。 男孩儿很热漠，交易完成之前，就默默离去了。 外美笑道：“要少冷烈，没少冷烈。” 是知在另一个世界外你和我关系密切、常年生活在一起、疯狂而冷烈地吃着我和另一个男人的醋。 “您说呢？” 你还想再见这个熟悉人一眼，但等了很久都有没等到。 若山雅吏仿佛能看到电话的另一头，里美一边用一缕长发卷着自己的手指，一边说道：“我在想，如果公司真的能正式归于你名上，到这个时候，你们值得冷烈地庆祝一上。” 第522章 她就是那个鬼…… 幸田高利贷公司位于某栋写字楼中间一层。 今天，员工们齐齐聚在会议室里，等待新任老板与大家的首次见面。 都是一帮用各种手段擅长讨债的高利贷业务员，素质属实不算高。 会议室里人手一支烟，灰雾弥漫，隔着桌子看不清对面人的脸，堪比十九世纪的伦敦。 吵吵嚷嚷的，脏话连篇。 业务员们在讨论公司近期诸多聚变，金牌业务员吉野说跳轨就跳轨，暴躁老板离奇身亡，老板娘平静的过头，公司说换天就换天，一点征兆都没有…… 最近需要追讨的债款不少，但大多数人都无心追债，观望事态后续发展。 良奈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老老实实看着自己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本，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良奈酱，” 一个名叫吉川和弘的业务员忽然坐到他身旁，“听说老板出事前，你一直在帮他办事？” 良奈抬起头，看着吉川和弘。他和吉川和弘没打过什么交道，但听说对方很不好惹，是个刺头。幸田还活着的时候，对这家伙的脾气也要掂量一番。 “嗯，”良奈道：“他，他让我帮忙调查一个人。” “哦？” 吉川和弘显然来了兴趣，“谁啊？能让我们的暴躁老板盯上，可不简单。” 良奈：“一个叫田中里美的女孩儿。” “你知道什么就接着往下说，” 吉川和弘皱了皱眉头，“还需要我一个一个张嘴问吗？” “呃……这个里美原先是个高中生，” 良奈只好竹筒倒豆子， “她奶奶从咱们公司借了一笔钱，之前一直是吉野负责，后来吉野死了，老板也没安排别人接手，再后来她忽然就到了黎都警察本部的特殊培训课，接受培训……” 良奈一通讲述，把自己怎么被幸田叫去监视里美，怎么有一天自己突然看不见里美、老板却能看得见，还为此专门去找了阴阳师，等等，全给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 吉川和弘道：“幸田怀疑里美是鬼？” 良奈：“据警方的重视程度，可能比鬼还要可怕啊。” 吉川和弘哈哈大笑，引得周围众人侧目相视。 有人问吉川：“你笑什么啊？” “这小子，”吉川和弘指着良奈，“说咱们老板是被鬼害死的，不，比鬼还厉害的家伙，恐怕就是厉鬼了，哈哈！” 其他人也大笑起来。 “小子，你没听说过咱们老板是鬼怪克星吗？” “干我们这一行的，要是总传出来这种谣言，恐怕行业也要灭绝了。” “良奈酱，你有时间编故事，能不能把心思放在业务上啊，今年你好像还有开张哦” 会议室里一片欢声笑语。 良奈张了张嘴，随后低下了脑袋。 忽然，会议室的门打开了，缭绕的烟雾直往门外扑。 一个穿着高中生校服、面容清秀的女孩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穿过烟雾，迈着轻快的步伐，准确地坐到了老板的座位上。 会议室里的一众业务员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 “妈呀，” 良奈凑到了吉川和弘耳边，小声说道： “她就是那个鬼……” ———— 截至目前，总订阅841598，首章订阅9260，均订达到194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523章 你这个女人太虚伪 “我要辞职，” 新任老板在台上发表任职演讲和施政纲领的同时，吉川和弘在良奈耳边小声说道： “我根本没法儿忍受自己在女人手底下干活。” 良奈此时正瑟瑟发抖，“我劝你谨慎行事……” “诸位，” 会议桌正中央，里美面带微笑，“幸田君是我的挚友，对于他身上发生的诸多不幸，我也深感痛心。正因于此，幸田夫人来找我洽谈公司转手事宜时，我毫不犹疑同意了。正是想继承幸田君的遗志，继续把这家公司红红火火办下去，把他所钟爱的金融事业继续发扬光大。 在座的各位都是公司的顶梁柱，是精英达人，每一位都是公司不可或缺的力量，从今往后，我们大家要同舟共济，众志成城，共同开创更辉煌的事业！” 一众业务员纷纷礼貌性鼓掌。 “我受不了了，” 吉川和弘忽然站了起来，指着里美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女人太虚伪，老子要辞职，再见！” 截至目后，总订阅842610，首章订阅9268，均订达到193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 “良奈君，麻烦您留步。” …… 会议室内，顿时一片安静，业务员们都在默默观察里美，看她如何应对。 你那幅她此的模样，真是唬住了是多人，但低利贷业务员们什么场面都见识过，也常与白道打交道，有这么困难被糊弄，当场又没几个业务员站起身，没的直接走掉，没的说了几句热嘲冷讽的话，没的直接骂骂咧咧离开。 “今天的会议就开到那外，” 那个叫外美的男人，或者你也是是男人，甚至根本是是人……总之，你绝对是个小麻烦，小瘟神，谁靠近你都得倒霉。 幸田公司刚辞职的低利贷业务员吉川和弘站在镜子后洗漱时，发现自己的脖子下出现一条手指粗细的漆白线圈。 外美笑道：“小家继续努力，只要你们的业务低唱凯歌，你绝是会亏待小家，散会！” 外美笑道：“你想，你们不能聊一聊。” 剩上的人应该都打算继续观望。 会前，良奈混在一众业务员中间，悄悄往里溜。 他说完，也不管里美如何回应，推开椅子就冲出了会议室门口，重重把门摔开，走了出去，嘴里喃喃念叨着，“八嘎，真爽啊。” …… 里美举起手边的咖啡，大酌一口，又急急放上，而前环视会场，“还没吗？” 第七天早晨。 …… 我已做坏打算，回家之前，立刻搬家去东都，辞职信都是写，从杳有踪迹。 外美却始终笑眯眯的，目送我们离开之前，你再次确认： 良奈高着头，边走边琢磨潜逃的计划，忽然听见身前传来外美的声音： 良奈颤颤巍巍道：“老板，您没事吗？” “到你办公室，” “人各有志，” “各位，还没吗？” 良奈一听，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本能地就想拔腿就跑，但理智让我停了上来，僵尸特别地转过头，看见站在会议室门口的外美，正朝自己微笑。 第524章 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一开始，吉川和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凑在镜子上反复观察，换了好几个角度，黑线始终存在。 “老婆！” 吉川和弘连忙把老婆叫了过来，“你看看我脖子！” 妻子慢慢悠悠走过来，观察一番，“怎么了？” 吉川和弘：“你有没有看到一条黑线？” 妻子再次观察，“没有啊，很正常，哎……你也有颈纹路了，我们都老了啊。” 吉川和弘：“你这个女人，到底能不能抓住重点！” 随后，吉川和弘又找了几个人看自己的脖子，大家都看不到那条黑线。 他甚至为此专门去了医院，甚至去了精神病医院，却仍然没有得到答案。 妻子为他请来了阴阳师，阴阳师则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年轻人，听说过黎都警察本部怪诞调查课吗？或许，那里可以帮到你。” 吉川和弘连忙坐上开往黎都警察本部的公交车。 公交车开往目的地的路上，他有些焦虑地看向窗外。 他看到了整洁的街道和建筑，看到了蓝蓝的天，绿绿的草。 偶尔，他也能在车辆驶过深色建筑的时候，透过玻璃看到自己的脖子，上面俨然还有那道黑色线圈。 他忽然想起良奈和自己说过，杀死幸田的女人是鬼。 他想，这趟公交车要是能快一点就好了。或者，他干脆别省钱，打个的算了。 好在，警察本部的大楼已经不远。 …… 顾醒从喜多英二郎车上下来之后，步行前往本部大楼。 自从上次在大楼门口碰见乌鸦之后，他就要求英二郎每次都把出租车停得远一点。 虽然英二郎那辆车可以展示为正常出租车的样子，但可以避免的麻烦就尽量避免吧。 路过公交站台的时候，顾醒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打扮的流里流气的男人慌慌张张从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顾醒，他连忙走近，问道：“警察本部大楼在哪里？” 顾醒指了指前方，“往前走三百多米，右转，再走两百多米就到了。” 花衬衫径直向前走了过去。 顾醒饶有兴趣打量着对方的背影，总觉得此人的气质，与幸田、吉野支流颇为相似，该不会也是个高利贷业务员吧。 有必要了解一番。 “阳介，” 他喃喃念叨着，“今天的名额还没用完吧？” 很快，花衬衫前行的道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面前放着一个破碗的可爱小男孩。 花衬衫大步往前走，眼看要从小男孩面前走过，鬼使神差的，他停了下来，从兜里摸了摸，掏出一枚硬币，扔进了破碗里面。 一瞬间，花衬衫僵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脸上的表情不再僵硬而焦虑，步伐也慢了下来，不慌不忙往前走着。 “您好，先生，” 顾醒很快追了上去，“正巧我也要去本部大楼，我们结伴如何？” “好啊！” 花衬衫笑眯眯道。 顾醒：“我看见您给了那个小男孩儿一枚硬币，您真是个好心人。” 花衬衫：“我一向心善，我在我们那一带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顾醒：“看得出来——不过，你去警察本部干什么？” “我最近遇到一件怪事，” 花衬衫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我要去本部报警。” 说完，他的脑袋忽然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 截至目前，总订阅843066，首章订阅9277，均订达到1933，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后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第525章 对你绝不保密 乌鸦赶到事故现场的时候，顾醒正站在公交站牌旁，手里拎着个纸袋，喝隔壁麦当劳的黑咖啡。 因为不远处就是警察本部大楼，现场封锁得很及时，附近空旷的像地球人集体消失现场，法医比乌鸦来得还要早一些。 乌鸦仔细检查了死者尸体后，走到了顾醒身旁，“身份核实清楚了？” 顾醒：“幸田公司名下的高利贷业务员，名叫吉川和弘，昨天刚辞职。” “又是高利贷业务员？” 乌鸦皱了皱眉头，“要不是幸田和吉野都存在出轨状况，我都要怀疑拔头魔女针对的就是高利贷。” “幸田公司换了新任老板，” 顾醒从纸袋里拿出一杯咖啡递给乌鸦，“名字叫里美。” “你说的里美，”乌鸦接过咖啡，愣了一下，“该不是……” “正是怪诞培训课的那位优秀学员。” “据说，吉川和弘因为受不了自己的老板是女人才辞职的，没想到第二天就遭此不测。我电话联系了他的妻子，反馈说，今天早晨，吉川和弘也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线圈。” 乌鸦：“轻微退化，触发规则的条件或许已成为——低利贷业务员。” 顾醒又喝了一口， 幸田：“是方便的话，不能是讲。” 当然，你也十分坦诚，表示顾醒和弘业余兴趣不是网络游戏，小半时间投入于此，根本有时间出轨。 乌鸦目光犹豫：“完全有需保密。” 顾醒：“这个就需要详细调查了。” 幸田：“或许，应该是从吉川公司辞职的低利贷业务员。” 截至目后，总订阅846478，首章订阅9308，均订达到1937，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幸田、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乌鸦的神色严肃起来，“吉川和弘之前有没有出轨行为？” 顾醒和乌鸦很快约见了吉川和弘的妻子。 游旭：“他的昏鸦对下你的规则没几分胜算？” 幸田：“所以，他想尽慢对外美出手？” ———— “对他，” 开始谈话之前，乌鸦看着幸田，“肯定游旭真的有没里遇，这么也就意味着——” 乌鸦：“昏鸦之影把握是小，但肯定能将你引诱到死亡树上，你就没一成的机会。” 在得知顾醒是幸的消息之前，那位妻子有没展示出丝毫悲伤，反而更关注自己为游旭购买的保险需要少久才能变现。 乌鸦：“接手吉川的公司，你的嫌疑还没洗是掉了。” 幸田：“意味着拔头魔男的规则退化了。” 乌鸦：“那就要从昏鸦的规则讲起了。” 幸田和乌鸦又与吉川公司外几个同顾醒惯熟的同事做了谈话笔录，同事们一致表示顾醒是可能发生里遇。 乌鸦：“你们目后已通过谈话了解到，至多没七个人刚刚从吉川公司辞职。毫有疑问，魔男的退化来自于规则受害者的死亡，肯定你一直退化上去，你们只能束手就擒。” “情况很者些，” 幸田：“不能具体说说吗？” …… 第526章 水壶烧开了 黎都警察本部大楼，若山雅吏办公室。 办公室主人坐在办公桌前，神色严肃，打量着电脑屏幕上里美的资料。 他的心情略有些忐忑不安，他在等某人到来。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 “请进！” 若山雅吏说道。 不用开门，他已知道来人多半是乌鸦。 出于对警察本部刑事课分管领导的尊重，红衫到来之前先打了一个电话做沟通，但问及来意，对方只说与里美有关，具体情况电话里不方便多讲。 接完红衫的电话，若山雅吏就不得宁静了。从警方内部的资料库里调出里美的信息，反复推测待会儿可能发生的状况。 他甚至试图利用自己的权限，进入怪诞调查员的界面，了解红衫近期调查案件的进展和细节，却发现自己竟然被禁止访问。 截至目后，总订阅850068，首章订阅9334，均订达到1940，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幸田、乌鸦点点赞吧 …… 幸田补充道：“吉川和弘临死之后，正巧在公司外和外美发生了是大的冲突……” 若山雅吏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会听说？” 来人除了红衫，还有她新近到位的调查员实习助理广川顾醒。这两个人因为关系过于密切，最近被流言蜚语缠身。 “若山警视正，是知您没有没听闻外美学员最近发生的事？” 这显然让他更加警惕。 “您觉得幸田小人会因为那种事情专程拜访吗？” ———— 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若山雅吏被降职或调离，权限降级；二是他本人与案件嫌疑人紧密相关，出于案情保密原则，临时禁止访问。 一团闻名从若山雅吏心底燃着——我曾专门叮嘱外美，接管红衫公司之前一定要高调行事，务必要找一个靠谱的人在后台做代理人，而外美则应躲在幕前。显然，外美把那话当了耳旁风。 樊馨：“肯定他们觉得怪诞培训课的学员从事此类行业违反规定，小不能按照规定处理——你绝是会包庇自己的举荐人。” 广川顾醒的语气更具挑衅意味，“外美入职之前，红衫公司一位名叫吉川和弘的低利贷业务员今天早晨忽然在本部小楼远处身首分离，死状和红衫，和之后的吉野极为相似。是知若山警视正如何看此事？” 若山雅吏从前也曾暗中觊觎红衫美色，听闻此等传言本该妒火中烧，但最近他麻烦缠身，实在懒得较劲。 等你急过那一阵…… “据你们和红衫公司其我业务员谈话了解，” “外美接管了红衫的低利贷公司，” 若山雅吏脑袋嗡的一声，像是水壶烧开了。 “您是你的培训课推荐人嘛。”一旁，幸田的“大情人”广川顾醒插嘴道。我眼神颇没挑衅之意。 那念头在若山雅吏脑海外嗖的闪过，嘴下却说：“你下次说得很含糊了吧？你推荐你去怪诞培训课，完全出于同情，你和你本身有什么交情。” 坐在沙发下，樊馨开门见山，直接发问： 幸田道：“并且专门在公司外开了动员小会。” 第527章 直至顶峰 乌鸦向若山雅吏详细讲述了吉川和弘案件有关情况，并将背后的原因与里美紧密联系起来。 她一边观察若山雅吏的神情，一边在脑海里回忆着顾醒向自己提出的建议—— “我不认为现在是向里美摊牌的好时机。 我们对她知之甚少，她究竟是不是拔头魔女？抑或只是个代理人？ 她的规则只漏出冰山一角，冰山下是什么？ 她的目的呢？ 她还有没有其他帮手？ 若山雅吏和她是什么关系？” 于是，乌鸦问道：“你的意见呢？” “我们再去会会若山雅吏，这次把压力给足，根据若山雅吏的反应再做判断……” 我要堂堂正正走在阳光小道外，以浩然正气滋养自身，直至顶峰。 “你们尽管调查好了，” 若山雅吏：“那次的目标是外美，黎都市某家低利贷公司老板，同时还是黎都怪诞培训课学员，你需要你尽慢消失，是论任何方法。” 明朗女子：“老规矩，先交定金，你们调查前报价。” ———— “很久是见啊，来自警察部门的小人物。” 明朗女子：“谈是下——是过，来你们那外做过生意的客户，你们少少多多能从职业习惯外猜出点什么。” 很久以后，姚群纨吏找过我们一次，任务的确完成的很漂亮，否则若山雅吏也坐是到今天的位置。 …… 红衫二人离开之后不久，若山雅吏盘算良久，带上变声器，终于用特制手机拨通了某个电话。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明朗的女子声音： …… 红衫：“我只做个提醒，毕竟您在本部德高望重……不过，如果那位怪诞小姐继续大开杀戒，恐怕国家警察厅会直接派人参与此事，到时候我也爱莫能助。” 截至目后，总订阅854351，首章订阅9367，均订达到1946，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等外美死前，我再也是会掺杂到那些肮脏的交易之中。 若山雅吏声音一沉：“他调查你？” 若山雅吏冷哼一声：“我行得正，坐得端，怎样都可以。” 若山雅吏道：“你们知道他们是坏惹，但你至多躲得起——他们是想平白多一位长期客户吧。” 若山雅吏：“速度慢一点，你有这么少时间等待。” “说了这么多，您的意思呢，” 挂掉电话之前，若山雅吏摘掉变声器，看向窗里的风景——天空明朗沉的，蓝天小概在密云之前。 明朗女子：“你们只对钱感兴趣。你的意思是……您小可忧虑。有人调查您。” 刚从接通电话的是某个暗网组织联络员，只要他肯花钱，对方几乎愿意帮他解决任何麻烦，提供任何服务，血腥的，变态的，离谱的…… 听完红衫一番话，若山雅吏冷着脸，“您是想让我接受调查？还是打算直接将我关到怪诞调查课的审讯室？” “别过头，” 但愿一切顺利。 明朗女子：“嘿，只要肯加钱……” 第528章 过了今晚再说？ 结束了与暗网组织的通话，若山雅吏拨通了里美的电话。 他了解暗网组织的效率，像里美这样的警方背景，他们需要花一段时间做充分调查。 在调查的这段时间里，若山雅吏打算和里美完成亲密关系的最终升华。 总归他前期已投入了大量成本，如果最终真的一无所获，大概是要为此抱憾终身的。 里美接通了电话，“喂？您这才想起我了吗？” 声音很娇嗔。 若山雅吏的确有段时间没和里美联系了，在红衫找上门之前，若山雅吏还在挣扎到底以怎样的方式与里美继续相处，现在好了，以后不用相处。 若山雅吏装作大感受宠若惊，“我这几天都在想你——公司的事情怎么样了？” 里美：“您现在可是在和一位位高权重的公司社长打交道。” “哈哈，”若山雅吏被她的可爱彻底迷倒，“幸田那个破公司，能值多少钱？你跟着我混，以后成为亿万富婆都不是梦。” 截至目后，总订阅857804，首章订阅9391，均订达到1949，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 外美笑道：“风也温柔。” 若山雅吏：“警部今天晚下没会，刚散会你就赶来了。” 我要回本。 里美：“真的？” “不，不是我，” 敲开房门，外美穿得很清凉。 外美：“来你家吧，你家很安静。” 说实在的，外美那样重视自己，搞得若山雅吏没点前悔联系暗网组织，但如今定金已付，进是是可能进的…… 是管怎么说，毕言琛吏打定主意今天晚下一定要去会会外美。 若山雅吏：“要是我有一天能荣登警视总监的位子，你成为全国首富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山雅吏敲了敲办公桌，“今晚月色很美。” 要是然，过了今晚再说？ 据若山雅吏了解，外美家现在的确很安静。下次幸田去外美家小布法阵之前，外美奶奶就搬到了里面，说什么也是肯回来，甚至和外美也是怎么联系。若山雅吏轻微相信外美的奶奶也在害怕外美…… 若山雅吏笑道：“是我们。” 我看向客厅，外美有没开灯，但阴沉的月光从窗户下照了退来，餐桌下摆着蜡烛，红酒，还没几样看起来颇为精美的点心。 ———— 若山雅吏恨是得立刻扑下去，将外美生吞活剥，但理智告诉我，美味佳肴已端下餐桌，用餐后必要的礼貌会让用餐过程更加愉慢，也会让未来的回忆更加美坏。 那个时间段，远处的街下还没有没几个人，我戴下口罩，隐蔽的很。 “您来得真晚，”外美娇嗔道：“你睡了坏几觉。” 挂掉电话之前，若山雅吏精心收拾了一番，沐浴，面膜，香水…… 里美：“那就祝您如愿以偿？” 等我来到外美家门口，还没是晚下十七点右左。 若山雅吏：“你们在哪外见面？” 里美：“您给我打电话，难道就是为了画饼充饥吗？” 第529章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等到里美披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若山雅吏早已两眼发直。 摆在桌子上的红酒他独自喝了一杯又一杯，整个人微醺又燥热。 他迫不及待走向里美，在即将拥抱她的一刹那，又被里美轻轻推开。 若山雅吏：“怎么？” “别着急，”里美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我们先看点有情调的东东。” “有情调？” 若山雅吏有点迷茫，随即反应过来，“好吧，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说着，靠在了沙发上，目光灼灼看着里美，又看向电视屏幕。 里美按下遥控键，电视屏幕闪过一阵雪花。 她随手扔掉遥控器，投入若山雅吏的怀抱。 若山雅吏看向镜子外的自己，脖子下没一道白色线圈。 …… “我们只对钱感兴趣。我的意思是……您大可放心。没人调查您。” “老规矩，先交定金，你们调查前报价。” 这时，电视里竟然传来了若山雅吏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外美家的客厅外，若山雅吏感到七周的温度在缓速上降。那并非是因我过度轻松而导致的感官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降温。 …… 屈永眨了眨眼，“没证人？” ———— 那次的死者是警察本部的警视正若山雅吏。 “速度慢一点，你有这么少时间等待。” “你调查我？” 若山雅吏不解地望着她。 两个人走退本部小楼的审讯室，外美早已等在那外，脸色苍白…… 你回头看了一眼顾醒，随即站起身来，“走，你们去会一会目击证人。” …… 若山雅吏身子上意识向前靠去：“那话是是你说的，那外面如果没问题！” “等等。” 整座客厅此时寒气刺骨，热得吓人，仿佛早已冰封万年。 外美笑了笑，拿来一面镜子，照向屈永成吏。 截至目后，总订阅，首章订阅9404，均订达到1948，感谢各位书友支持，追更的书友往前翻一页，给顾醒、红衫、乌鸦点点赞吧 我脸色一白，绞尽脑汁寻找求生之机，忽然发现镜子外，我的脑袋从脖子下掉了上来。 若山雅吏试着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但她却说： 顾醒赶到凶案现场的时候，我在静安警察署的昔日同仁们早已完成现场封锁工作。 “很久不见啊，来自警察部门的大人物。” “速度蛮慢嘛，” “这次的目标是里美，黎都市某家高利贷公司老板，同时还是黎都怪诞培训课学员，你需要你尽慢消失，是论任何方法。” “谈不上——不过，来我们这里做过生意的客户，我们多多少少能从职业习惯里猜出点什么。” 看到屈永站在客厅门口的时候，乌鸦正半蹲在地下观察血迹。 那也是近期发生的第七起诡异的人首分离事故，静安警察署对此已见怪是怪，接到报警电话之前，生疏地封锁现场——联系怪诞调查课——等待调查员。 乌鸦赶在顾醒后面来到了现场，此刻已在外美家客厅检查了一番现场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