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友来自未来!》 第1章 第一话 又是世界和平的一天 第1章第一话又是世界和平的一天 “又是世界和平的一天。” 坐在教室第一排中间的贺天然看着黑板前奋笔疾书的老师,心里开着小差。 “我本来应该坐在最后一排,再不济也应该有个靠窗的座位,就像动漫里的男主角一样,撑着下巴思考人生的。” 他手中的笔在指尖转荡了半圈,然后掉落在地上,同桌的女生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虽然这个动作非常隐蔽,但还是被敏感的他捕捉到了。 “我连笔都转不好,真是失败,还是不要影响别人了。” 心里涌起的羞耻让贺天然快速捡起笔,然后埋着头,视线集中在课本上。 “好想死啊,如果小说里的重生让我碰上了,我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思维天马行空的贺天然默默想着,不过很快又被他给否定。 “重生又能怎样?也许就是小学的时候能风光一些?毕竟那个时候成绩好的话,还是能引起别人重视的,初中高中奇葩太多了,光靠我这点阅历根本不够用啊……” “而且为什么会有人觉得重生之后靠着两世为人的经历就一定会走向成功呢?对于我这种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吧!能成功的人,一定有其擅长的领域,性格也好、学识也好、样貌也好,不像我,就擅长打游戏。” “对了,也许我这种人才是大多数,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现充,这样想来,我也不算太糟糕。” 想到这里,贺天然看向身后左手边一个靠窗的座位,那里坐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此时夕阳从窗外照射进来洒在了她的脸上,女孩趴在桌上,双手垫着精巧的下巴,侧着脑袋看向窗外,可能也在想着什么。 也许是感受了的男孩的视线,女孩转过头,却发现那股视线突然消失了。 “糟了糟了,撞上眼神就糟糕了,我可不想被人讽刺说自己暗恋她,被戳穿的话真的要死的!” “咚~” 视线中,一只手指轻轻点动了一下课桌,贺天然望去,发现自己同桌叶佳琪正满眼戏谑的看着自己,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微弱气音说道: “我知道你喜欢曹艾青。” “ei……” 贺天然的嘴微微张开,然后慌忙的抓起笔,在课本的空白处写下: 「你不要胡说,影响不好!!」 叶佳琪看了一眼,也在自己课本上写了一行字: 「只对你影响不好吧?不过你有什么可影响的?」 贺天然见着这行有些扭曲的文字,仿佛觉得两只大手反复在脸上搓揉,双颊顿时有些躁红。 “17号,17号是谁?” 这时,课台上老师的点名救了贺天然一命,只是过了一会,依旧没有学生站起来。 “17号,再不起来回答问题,别怪我拿你们班的花名册啊。” 中年男老师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圈,耳边终于听到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回答道: “老师,17号是温凉,她是艺术生,上周二就跟学校请假去表演培训班上课去了。” “哟,老薛,知道得挺清楚啊,这是掐着日子呢?” “滚,去你大爷!” “报告老师,薛勇爆粗口!” 教室之中爆发出一阵哄笑之声,那名叫薛勇的男生也不怯场,只是摇晃着脑袋不以为然。 在港城中学的高三2班男生群体中,有两个女生的名字只要一提到,必然是要被人打趣的,一就是曹艾青,二就是温凉。 没办法,少年慕艾,两个大校花都在一个班级里,青春期的躁动与年少的懵懂,很难让这些孩子不往爱情方面去想,而且除了这个,他们脑子里也没有其他的方向了。 如果硬要说成友情,也不是没有,不过要跟这两个大美女谈友情? 女生怎么想的不知道,但在贺天然这帮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心中,无疑就是哄鬼了。 “好了,知道了,大家安静吧,那就27号。” 中年老师笑了笑,没有发脾气,随口点了下一个人。 贺天然经过刚才那一幕,本来是精神一松,听到自己的学号,顿时又紧张地站了起来。 “来天然,把这道题解了,然后给大家讲讲你的思路。” 黑板上是一道数学题,上面写着: 「在平行直角坐标系下,已知动点P到定点M(8,0),N(2,0)的距离之比为2,求动点P的轨迹方程C,若直线……」 这道题对于贺并不算难,其实他数学很好,只是一想到背后同学们的目光,浑身就有些不自在。 “曹艾青会不会看我?” 一想到自己的女神此刻可能也关注着自己,走上讲台,刚拿到粉笔的贺天然就一哆嗦,这个看似内向的举动又是引出一片压抑的笑声。 “我们的天然哥属实天然。” “天然什么?天然萌吗?” “不,天然蠢,哈哈哈哈哈……” 台下的私语不管怎么压制,贺天然也听得十分刺耳,台上老师一个眼神飞了下去,教室瞬间安静。 少年深吸一口气,快速解完题目,然后埋着头走回了座位。 “唉?天然你怎么下去,你做的是对的呀,说一下你的思路啊。” 贺话,后排的男同学起哄道: “赵老师,我们天然哥一般都不屑跟我们讲题的。” “哎呀,李滨你这话说得不对啊,天然哥那叫内向,不像我们似的二皮脸,没心没肺。” 台上的赵老师怒了,一根粉笔划出一道轨迹,精准地扔到了起哄的那个男生脑门上。 “薛勇李滨你们两个,滚出去。” “得嘞!” 两人直接从座位上离开,双手插着口袋,头也不回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教室再一次恢复正常,看上去老师似乎站在贺天然这边,但只有当事人知道,这种情况,才真是他不想见到的。 “完蛋了,薛勇李滨两个家伙,一定又会看我不顺眼,打架我不怕,无非就是被人打嘛,主要还是以后相处肯定免不了再拿我开涮。” 断定自己有着轻微社恐的少年已经预想到了今后要发生的情况,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头也埋得更低了。 直至放学,他都在忐忑中度过。 今天,又是世界和平的一天啊。 第2章 第二话 密码对上也不一定是好事 第2章第二话密码对上也不一定是好事 学校的操场,贺天然孤零零拿着笤帚清扫着塑胶跑道上的纸屑与碎石。 “天然哥,辛苦你了啊,这么大的操场,你一个人扫估计得花不少时间。” 薛勇一脸笑嘻嘻坐在一旁的双杠上,另一个男生玩着手机,似乎收到一条消息,抬头说道: “勇哥走了,隔壁班几个女生约我们去唱K。” 薛勇摇了摇头:“跟同校的女生玩没意思啊,晚上我一姐们叫我去Space,卡都订好了。” “先唱K,唱完之后顺到手一起拉过去,你六七点去夜店啊?” “也对,走吧。” 薛勇从双杠上跳了下来,与死党勾肩搭背就往校外走去。 “你们……” 贺天然停下动作,叫了一声,二人回过头,一脸不耐烦。 “大哥,我们叫你来扫地,你真来了,看得出你是个老实人,也不想欺负你,怎么你还较上劲了是吗?” 听到这个,贺天然把那句“我还要继续扫吗”的台词给咽了下去,他说道: “那……你们不上晚自习吗?” 二人一听这个都是愣了片刻,随后是捧腹大笑起来。 “真尼玛是个傻子。” 他们留下一句,身影渐行渐远,贺天然拿着笤帚立在当场,随后默默走到草坪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人跟人真是不一样,这就是人生胜利组的生活吗?算了,我还是溜回家打游戏吧,晚自习……不上了!” 港城中学的晚自习不是强制的,但作为高三的学生,面对即将到来的高考,自然要抓紧每分每秒读书,贺天然之前也从未缺席过一次。 不过今天,他显然是被刺激到了。 站起身,落寞的走回去,他想把笤帚放回教室,但一打开门,他发现一个女孩站在课台上,正在黑板上写着什么。 贺天然的朦胧的视线里,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清晰可见,女孩身处在逆光之中,身体的曲线仿佛被镀上了一圈金线。 那个女孩一头齐肩短发,是十六七岁的正当好的年纪,脸上的娇俏姿色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雨后虹霓、三棱镜下的日光或者姹紫嫣红开遍的花园。 “温同学?” 他试探性的叫了一句,女孩回过头,看着贺天然有些惊喜。 “贺……贺天然?你还活着?”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从女孩嘴里说出口,贺天然有些发懵。 “我知道我平时存在感很低,不过你这话,有些……” 贺自话,将笤帚放回原位后就正准备离开。 “你等会!” 一只手拉住了贺天然的胳膊,他低头一看,这双手的手指修长,肤色白里透红,指甲上更没有班上其他女同学爱做的那类美甲装饰,看上去粉粉嫩嫩。 不过…… 欸?欸?!欸?!!! 贺天然触电一样是挣脱出来,那只手的主人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嘴角浮起笑容。 “咳,贺天然,是我口不择言,好久没见,没想到你还是这种性格。” “好久没见?”贺天然重复一句:“你不是上周二才去的什么培训班吗?” 女孩纠正道:“是表演培训班。” “对,不是,这不是重点啊,我……我平时跟你也不熟吧?” 紧张之下,贺天然难得一见说了一句“狠话”。 眼前的姑娘,就是港城中学两大校花之一的温凉,与曹艾青宛如高岭之花的清冷性子不同,温凉这个姑娘要开朗直爽得多,即便是在同性之中也颇有人气,再加上本来就是个童星,所以很难不让人去关注她。 温凉俏皮笑道:“你没听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贺天然很是不适应温凉的这种开朗,他的相处模式就是,你别说话,我也别说话,大家都安静,各做各的就再好不过了。 可能,这就是他在两大校花之间,更喜欢曹艾青的理由? 毕竟,我不开口,你就没有讨厌我的理由。 何况,你开口说话,贺天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比方说现在这个情况…… 他眼睛不知道放哪里好,看着温凉的那件T恤?会不会别人认为我是色狼?看脸吗?不不不,视线一旦对上,只会更紧张。 不觉间,他的眼睛看向了刚才温凉在黑板上留下的字迹,那是一行英语—— 「Hero’sComeBack!」 半晌,贺天然憋出一句:“你……你……你也喜欢看《火影忍者》吗?” “什么?” 温凉一时没搞懂。 贺天然又想死了,自己的脑电波真是劈叉得有点超纲,他硬着头皮解释道: “疾风传里的的第一首OP曲目就叫这个名字……” 对方如贺天然预想的一样没有说话,男孩尴尬癌已经发作,感觉再待下去,自己就要窒息,他赶紧道: “我……我回去了。” 一个转身,贺天然刚走出两步,耳边就传来温凉的声音: “喜欢啊,但《博人传》真的一点都不燃!4.1分都太高了!” 密码正确! 贺天然一个扭头,有些欣喜地看着温凉,赞同道:“看漫画吧,漫画还行。” 温凉摊开手:“还行吧,不过岸部齐史只是监修,某种意义上来说,它跟火影已经是不同的两部作品了。” “是吗?你要提这个,那我们可有的聊了,你知不知岸部最新的那部关于武士题材的漫画……” 提到自己擅长的领域,贺天然仿佛换了个人,变得有些滔滔不绝,不过温凉没给他发言的机会: “说到武士,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井上雄彦的《浪客行》,没有之一!” 必杀! 眼前这个姑娘不仅对上了贺天然的脑电波,还一击必杀! 特别是那“没有之一”四个字,就像两个武士在海边对峙,拔刀!出鞘!贺天然被其一刀毙命! 井上雄彦的《浪客行》是贺天然的本命物,班上的男同学虽然也有喜欢看动漫的,但本来这部作品就比较小众,还只有漫画,所以知道的就更少了,能从一个女孩子嘴里说出来,难度无疑是要凑齐七龙珠向神龙许愿般的存在!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知道这些,也是你跟我说的。” “我?” 贺天然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高中三年,他与温凉的交集一只手可以数…… 不,可以说几乎没有! 温凉点了点头,道:“对啊,如果我碰上的是以后的你呢,可能我会换一种方式跟你说,但现在面对这么……中二的你,我觉得直接告诉你会更好……” 贺天然咽了咽口水,喉头蠕动。 温凉指着黑板上的那行字,从容道: “其实我,是重生后的温凉。” “……” “怎么了?被吓到了?” “我就知道……” “什么?” “我!就!知!道!” 贺天然一声怒吼,然后双手抱着头,眼神涣散,口中低喃着什么。 温凉凑近,仔细听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跟我对上密码的女孩?!不存在的,不存在的……这样的人是不存在的,要是对上了,肯定是穿越、异世界、超能力、序列魔药、轮回者无论什么都好,一定是诡异的存在!” 温凉听着,在旁哭笑不得。 第3章 第三话 她告诉我的未来 第3章第三话她告诉我的未来 贺天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是身边同桌换成温凉。 “我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 “《燃情岁月》,你说如果这辈子只推荐一部电影,那只有这部,对了,你也说过,布拉德皮特是这个世界上少数能把你掰弯的男明星。” “……我最喜欢的歌曲呢?” “你听歌很杂,什么风格都听,但你最爱的还是五月天的那首《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贺天然暗自咋舌:“又答对了……可这首歌是真的好听啊,词儿也写得特别好。” 笑得已经趴在桌上的温凉摇晃着手指: “不不不,这是其次,主要是你说每次听首歌,都能脑补出一场场爱而不得的悲情大戏,哈哈哈……简直中二。” 贺天然羞耻地单手捂着脸,问道: “我们未来好到这种地步了吗?” “你猜!” 温凉一下直起了背,笑眯眯地看着贺天然: “你猜猜看,未来我们是什么关系?” 出现了! 女孩子暧昧的疑问句! 贺天然脚趾都抓紧了,这是什么?这不是现充才能体会到的暧昧疑问吗?现在竟然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合理吗? 不合理! 但如果穿越重生都出现的话……那么…… 还是不合理啊! 贺天然叹了一口气,给出了一个答案: “总之不会是情侣关系,因为我不想吃屁。” 温凉看了一下贺天然,转过头,手撑着下巴: “bingo!回答正确!” “嘿,我就说吧!” 贺天然心中庆幸,没什么失落,也没有多余的想象,毕竟他的座右铭是—— 我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横批:仁者无敌! “从这一点来说,现在的你跟未来的你,还真是没有一丝区别……” 温凉注视着黑板上自己留下的字迹,轻声念叨了一句,随后她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说道: “怎么,为什么特意强调不是情侣关系?难道是我长得不漂亮吗?” 果然女生的疑问句没有正确答案,贺天然心想,如果刚才自己说是情侣关系,估计她就会说是我想多了,从而开始奚落我吧? 贺天然预想到结局,嘴上理智分析道: “因为你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上我啊,就连我有时候也会讨厌自己,更不要提什么能吸引到女生的闪光点了。” 温凉愣住了,她看着贺天然,半晌之后又笑了笑。 “你知道你未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句话,倒是勾起贺天然的好奇心。 “你挑好的说。” 温凉白了他一眼:“你当是算命呢?” 男孩一阵傻笑,只听女孩缓缓说道:“未来我是一个大明星,你嘛……是个编剧哦!我们就是在相互合作的第一部电影里开始交心的。” “编剧?我平时确实喜欢脑补,并且写一点东西,我是个怎样的编剧?” “南海十三郎。” 贺天然一愣,温凉说的是一部电影的名字,影片里的主人公是位才华横溢的编剧,但无奈环境与性格造就了他悲惨的结局,这部电影也是他的心头好,所以一下就理解了话中的含义。 气氛变得有些沉默,贺天然开口说道: “刚才你第一句话说了我还活着,我未来是不是……” 温凉点点头,有些沉重道: “这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你31岁的时候,好不容易因为做编剧攒了些钱,想自己投点钱当导演拍电影的,但后来有人偷了你的剧本,你几年付出的心血就这么毁了,万念俱灰之下你就……” 温凉点到即止,贺天然却没有过分在意,以他的性格来说,这种人生结局已经比自己设想的还要好了,他撑起一副笑容,自我嘲讽道: “就我这性格,未来还能当导演呢?就算电影开拍了,也镇不住场啊,想多了吧~” 温凉怒其不争:“就是这样的性格,所以你才处处受人欺负!” 贺天然不以为然,问道:“对了,未来我们不是很要好吗?怎么我拍电影没请你当主角啊?” 温凉眼眸一黯,顿了一会正要说话,就听贺天然已经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对对对,我这人一般做事都不会主动开口,你是大明星,片酬应该很高才对,我最怕欠人情了,哈哈哈。” “你一直都是这样……” 温凉低着头,口中轻轻吐出一句。 “你……说什么?” 温凉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呵斥道: “我说,你一直都是这样!本来没有得罪任何人,又怕别人多想生气;本来一句话就能解决事情,却温吞得要死;本来你可以做好一件事,但又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你什么时候能发奋一点?对自己好一点?” 面对女孩失控的情绪,贺天然是真的懵了。 这典型的日式痛斥环节是要闹哪样? 我还对自己不够好吗? 我就是一个典型的废宅啊!在自己的舒适圈待得好好的,不去招惹任何人,怎么这也能被拉出来痛批一顿? “你是不是现在也在给自己找理由开脱?” 温凉仿佛看穿了贺天然的心思,指着他说道。 男孩缩着脑袋,小心翼翼道: “我……我不知道啊,你一下剧透的这些我没经历过啊,而且……现在的我是无辜的啊……” 温凉胸膛起伏,显然是在平复情绪,贺天然扭过头,完全不敢多看一眼。 “看着我!” “好……” “看上面,你看哪?!” “啊,是!” 温凉双手交叉在胸,说道: “从今天起,你必须作出改变!改掉你现在这种懒散软弱的性子,避免以后悲剧重演!” 贺天然很无辜,他真的很无辜,于是他挠了挠头: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呀……”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你现在非常不好!不管是对现在还是对未来,都!不!好!” “哪里不好了……” 温凉双眼眯着,道: “你偷瞄我的胸,连坦白的勇气都没有!” 好家伙,贺天然直接好家伙,重生之后的人观察力是不是提升了?这么隐蔽都能发现?! 温凉玩味道:“你那眼睛忽上忽下的,差不多都成两颗弹跳的乒乓球了,真想现在就摆一面镜子让你对照一下!” 什么?!重生者还能读心吗? 还有,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我……你让我考虑一下行不行?” 温凉一口回绝:“不行!今天过后,你肯定认为明天又是和平的一天!” “这你也知道?!” 贺天然吃惊得无以复加,温凉语气放缓: “天然,我是来帮你的,不是害你……” “那……那总不可能是现在吧?” “就现在!” “啥玩意?” “先做一件你从未做过的事情开始,那就是——先翘掉晚自习!” 说完,温凉突然拉着贺天然的手,风风火火的走出了教室。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聊了很久了,一路上碰到不少前来上晚自习的学生,温凉在学校里的名气很大,所以看得这一幕的人无一不露出震惊的神色。 而温凉似乎也是有意无意之间,在教学楼中多绕了几段路,让更多人看见了她拉着贺天然的情景。 特别是此时,那个跟朋友说说笑笑,讨论着网上某个小鲜肉的同桌,叶佳琪。 温凉甚至还停下来了,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嗨,佳琪,好久不见!” “温……温凉,你回来了?你跟……贺……贺天然……” 小姑娘眼神来回在两人牵着的双手处扫荡。 “啊,我跟天然出去吃个饭,晚自习就不去了,什么事我们改天聊,爱你哟!” 温凉对叶佳琪做了个飞吻的动作,大大方方牵着贺天然走下了楼。 而叶佳琪与她的几个朋友,眼中不约而同的是冒出了八卦之火。 第4章 第四话 她太会了,太香了! 第4章第四话她太会了,太香了! 现在贺天然的脑中,就只有三个想法在徘徊—— 1)剧情是不是太快了? 2)周一我到学校怎么解释? 3)这就是女孩子的手吗?这么软的吗?爱了爱了(划掉) 两人走出学校,牵着的手这才放开。 贺天然没有表现出恋恋不舍跟意犹未尽,还是那百毒不侵的话,没有期待就不会失落。 类似于这种天降的好事,他是不会奢望会有下一次的,能够握住校花的手,就已经是把自己高中时期的运气全都用完了吧? 本来还想把运气留在高考的,嘛,四舍五入也不亏。 只是没等十秒钟,温凉换了一只手又重新牵了起来,贺天然一个激灵,看来要复读了! 温凉打量着贺天然的表情,鼻中拖出一个长音,口中玩味道: “嗯——你很紧张哦,刚才那只手都出汗了。” 这话一说完,贺天然甩开温凉的手,嗫嚅着说: “我们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 这种类似于海王的发言,在一个小时前,打死贺天然他都不敢相信会从自己这嘴巴里说出来。 “走,我们去隔壁街的重庆小面馆点些东西吃再说,我告诉你哦,那家面馆两年后就要拆了,我后来回来找,死也找不到,还以为记错了,跟一些学弟学妹打听了才知道的。” 温凉没有理会贺天然的话,笑了笑率先离开。 男孩看着她的背影,本来想要一走了之,毕竟他是最怕麻烦的了,但双腿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竟然跟着走了过去。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前者双手负后,步伐轻快,后者埋头含胸,羞于见人。 男女性格,似乎搞反了。 进入小面馆,店家的老板娘与老板是地道的重庆人,对待学生也十分热情,见着了温凉,那个胖乎乎的老板娘就用重庆话打着招呼: “妹儿,又来了呀,好多天没看到你了噢!” 温凉笑嘻嘻的找了张空位,同样用重庆话回道: “嬢嬢我上培训班去了,今天才回学校,老板,煮三两豌杂嘛,干溜喔!” “收到!” 厨房里,传来老板的应声,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老板听到乡音笑逐颜开后眼角的褶子。 贺天然这才想起来,温凉是重庆人,好像是高中才搬来港城的。 “我……一样。” 贺天然跟着坐了下来,港城的习惯是大碗小碗,这种按两来计算多寡的方式,似乎只有在重庆面馆里才能遇上。 “什么是干溜?” 贺天然问着,温凉正要解释,这时老板娘就凑了上来,嗓门吊得老高: “就是干拌面,没得汤。妹儿,勒是你男朋友咩?” 温凉递上了双筷子,贺天然接过后听到对方解释道: “不是嬢嬢,勒是我老同学!” “噢,年轻八轻,还老同学也。” 老板娘一副我懂了的模样,不一会老板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淋上杂酱后看上去食指大动。 “你现在可以说为什么牵个手,对你我都不好了。” 温凉看着碗里的面条,吸了吸鼻子,然后一边搅拌,一边问道。 见到对方这副模样,贺天然就已经知道,其实不管自己怎么说,对方都不会在意,只是想在饭桌上起一个话题而已。 “就是……如果学校老师看见,会以为我们早恋的……” “那又怎样?你是好学生吗?谈恋爱会耽误你的成绩?” “我……我就中上吧,也不是老师重点关照的对象。” 温凉吃了口面,咀嚼了片刻,又道:“那我就更不必了呀,艺术学院的录取分这么低,耽误我一两百分我也考得上啊。” “那同学看见了也不好啊,你看叶佳琪那眼神……” 看着温凉吃得香,贺天然也跟着夹了两束面条往嘴里塞。 “你喜欢叶佳琪啊?” “咳~” 贺天然才吃的面,差点没吐出来。 “嬢嬢,拿两瓶阔落~” 温凉幸灾乐祸。 喝着可乐顺了顺,贺天然道:“我不喜欢她。” “你没说实话。” “是实话!” “我是说,这个理由你没说实话,你其实喜欢的是曹艾青吧,你是怕被她看见。” 说完这句,温凉埋首吃着面。 贺天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有点胃疼,他苦笑道: “大姐,别搞我啊。” 温凉抬头,微怒道:“叫谁大姐呢?我怎么搞你了?” “我是癞蛤蟆,跟你也只是‘老同学’的关系,你们都是天鹅我高攀不起,但你这个反应,搞得我像是把你辜负了一样,这种台词被我碰上,我真的胃疼你信吗?” 温凉被逗笑了,她用纸巾擦了擦嘴,说道: “那你就好好接受我的提议,好好被我改造,总有一天你会丑小鸭变天鹅的。” 贺天然顿了一下,一句话卡在了嗓子眼里转了一圈,终于说出口: “我一开始就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帮我啊?你们这些重生者,重生后的第一要务,不都先考虑自身吗?把上辈子的遗憾弥补了,然后借助前世的各种优势,这辈子再创高峰什么的。” 温凉喝了口可乐,嘴里舒服地“啊”的一声,拧上盖子,一本正经道: “我是女孩子,怎么说走的也是女频路线啊!不要用男频小说的思维来衡量我!” 贺天然点了点头,他本来对女孩子的认识就来自动漫游戏什么的,碰见真人想要去揣测对方心意,估计是想破头也想不出。 “看来我上辈子,对于曹艾青的执念挺深啊,这你也知道了。” 温凉干笑了两声:“呵呵,那确实。” 提到这个,贺天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欸,问个问题啊,我31岁时结婚了吗?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凉吃着面,摇了摇头。 “啊?这么惨?31岁还打光棍呢?” “你在骂?!” 温凉忽然觉得眼前的面条不香了。 “什么?你也……” “知不知道什么叫事业上升期?31岁对于一个女明星来说,非常重要的好嘛!” “啊,也是,现在的女明星也很少有这个年纪结婚的。” 贺天然琢磨着有道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温凉的话,功成名就后,还不是一大把小鲜肉等着供自己撩拨?早早结婚相夫教子,确实不是第一选择。 温凉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道:“你刚才说的理由,只是对你有影响啊,对我呢?不会是随口骗我的吧?” 贺天然摇头: “不是啊,我们牵手对你影响更大了呀,我其实都还好的,主要你是女孩子,性格又大大咧咧的,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而且你又是艺术生,一些脏词儿诸如‘茶艺’啊,‘学表演的’啊,反正我知道你们女生有时候说话比男生还难听,你把我当朋友,我不想你被人这么说。” 温凉听着他的话,一口一口咀嚼着碗里的面,最后她擦了擦嘴巴,把碗推了过来: “我吃不下了,给你吃。” 她太会了,太会了! 毫无经验的贺天然嘴角抽动,不知是喜悦,还是吃惊! “啊?我说的话都白说了?!这不更让人误会吗?” “嘻嘻,本姑娘乐意!” 温凉笑意盈盈,满不在乎地给出了答案。 “我跟你说啊,重庆小面最后这一两,真的是精华,调料都入味了,软硬也适中,温度就更不用说,就好像西瓜切开后中间的那一口,你可千万不要嫌弃!” 贺天然嫌弃吗?他不嫌弃,只是觉得有点不适应。 无奈之下,将温凉碗里的面条倒进了自己碗里,贺天然呼呼两下吃了起来。 咦,刚才那个我问她为什么要帮我的问题是不是被她岔开了? 唉算了,有机会再问吧。 这面的味道…… 真不错。 第5章 第五话 宅男与他的剑谱 第5章第五话宅男与他的剑谱 因为明天恰好周末,所以温凉让贺天然回去后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改造的提议,明天见面再聊。 于是二人吃完面条,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各自回家。 “什么嘛,把我拉出来就吃了碗面,然后就没后续了……呀,不对,我不应该期待什么后续的。” 贺天然做着自我检讨,回到居住的公寓,通过指纹锁“咔叽”一下打开了自家的房门。 这是一处显得冷清的单身公寓。 一般而言,像这种房子是给漂泊在外的金领阶层居住的,毕竟配套的厨房灶台,家具用品都价格不菲,一个月的租金也是在六千块钱上下浮动。 一个高中生住这种房子,明显有点奢侈,但贺天然真的很穷。 房租是他老爸按年交付的,钱不过贺天然的手,每个月也只会按时在他的卡上打一千块钱的生活费。 有人可能会说,1000块钱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也很多了,毕竟不用付房租,但是刨除每月三餐的话,就剩个四、五百块钱。 而且他这个人还喜欢玩游戏,主机平台的一款3A游戏大作动辄就要三、四百,港城的物价又高,所以每个月的月尾他都会变得很拮据。 为什么不跟父母住? 因为他父母离异了,母亲去了国外,父亲重新给自己找了个后妈,不过似乎并没有带着他一起生活的打算,所以就让他搬出来住,美其名曰锻炼独立生活的能力。 进入卧室,贺天然打开电脑,机箱瞬间散发的RBG光污染笼罩了整个房间。 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幕幕,贺天然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在这个世界真的有所谓的“重生者”吗?自己虽然中二了点,但也不傻啊! 打开着名的问答网站,他尝试着检索了一下“重生”这个问题的可能性,但搜着搜着,他输入的问题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女孩子主动牵我的手,代表什么?” ——人在浴场,刚下凯迪拉克,牵手?牵手就牵手咯,这已经刺激不了我了。 ——两种情况,一她当你是闺蜜,二她当你是男同,别多想,早点睡。 “女孩子主动把剩下的食物让给我吃,是代表什么?” ——现在的舔狗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吃剩饭吗?真的当狗了嘛? ——你吃了吗?好吃吗?我也想…… ——嗯,感觉这女孩子段位很高呢,题主可以详细描述一下,现在男孩子在外不安全,切记不要被PUA了。 贺天然觉得这第三条回复有点道理,他手指敲打,问了一个新的问题。 “怎么在短时间内,提高自己的恋爱段位,从而在女生交往中不落入被动?” 这个问题大多数的答案都需要实际操作,诸如聊天,行动什么的,不过这对于贺可太难了,最后还是一条答案打醒了他,那个答案这么写道—— 「你确定别人喜欢你吗?还是说你单纯的想搞暧昧?如果是前者,你也喜欢她的话,双向奔赴其实是恋爱中最好的结果,坦然接受就可以;如果是后者,我不会给题主任何的答案。」 “对啊,我在想什么啊?!贺天然你清醒一点!你这个猥琐样,怎么会有人喜欢你呀!” 贺天然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赶忙从抽屉中拿出一本名叫《剑之极意》的日记,并且大声念诵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抑郁,久居人下?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有道是—— 剑谱第一页,忘掉心上人, 剑谱第二页,自断痴情魂。 剑谱第三页,剑剑斩爱神。 剑谱第四页,抬手灭红尘! …… 剑谱第十页,还!我!自!在!身!” “没想到温凉的后劲这么大,搞得点满防御的我差点破防,原来这就是女孩子吗?怕了怕了,果然这个时候需要游戏的慰藉!” 贺天然走到客厅,打开PS5游戏机跟电视,趁着开机的间隙,他大声对一旁苹果家HomePod说道: “嗨siri,打开客厅的氛围灯。” 一瞬间,黑暗的客厅亮起一串淡黄的光带,让本是冷清的客厅多了几分生气。 “播放我收藏的歌单。” 瞬间,一首摇滚乐伴随着浓重的鼓点与激昂的曲调瞬间填满了这只有一个人的空间。 “早安,夜之城!” 电视里传来《赛博朋克2077》的片头的旁白,引得贺天然也跟着大声的喊了一句: “早安,夜之城!!” 他的眼神变了,热情且张扬,似乎只有在这种时候,旁人眼中那个胆小懦弱的贺天然,在这样一片小小的世界中,才能得到自己的“重生”。 “这让人着迷的仪式感,果然有游戏就够了,也不知道明天找个什么理由拒绝温凉的提议,改变什么的,现在也挺好的吧!” 贺天然开始了自言自语,对他来说,被别人欺负也好,校花穿越重生也罢,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全城丧尸化,只要有网有食物,他都能照样宅给你看! 很多人理解不来,一个人为什么会宅在家里个把月都不出门,这样难道不孤独吗? 不不不,出门只会让他们感觉恐慌,而且交朋友,谈恋爱真的太麻烦了,三观要合,还要费心思找话题,聊天的时候还要考虑别人的感受,一个处理不好还要被人说是情商低。 而宅,只需要讨好自己! 看似孤独,实则快乐得很! 贺天然暗恋曹艾青,毕竟每个少年都有曾经暗恋过的对象,但与那些“现充”不同的在于,他一点也不想告白,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没有! 这不是卑微,是有自知之明!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就像游戏,最好玩的永远只存在于预告片里!” 第6章 第六话 深夜的矫情 第6章第六话深夜的矫情 快乐的时间是短暂的,长夜漫漫,即便是周五,也有要睡觉的时候。 而但凡是人,只要一躺在床上,脑中思维就控制不住地多想。 贺天然是个宅男,同时也是个凡人。 于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伸向了自己的—— 手机。 幽暗的房间里,蓝色的光打在了贺天然的脸上,他正一点一点翻看着温凉的朋友圈。 他也不想去窥视校花的朋友圈,但是加都加上了,不看的话,着实有点可惜。 只见温凉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是三天前发的,只有短短四个字—— 「我回来了!」 同时,字的下方还附带着一张青春洋溢的自拍照,照片里的温凉,笑眼如月,让人一看就元气满满,微笑像是阳光,让人心里痒痒的。 贺天然仔细看了会,莫名其妙的就保存到了相册。 “三天前吗?意思她三天前就穿越回来了?嗯,保存相片是要探究重生的真实性,对此可以通过微表情来判断,是正事!” 贺天然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他继续往下翻,女生的朋友圈很多是自拍或者食物什么的,但敏感如我们的天然哥,还是发现了一处非常不起眼的猫腻! 温凉每一次自拍,不管是跟朋友还是独自一个人,除了第一条自拍,她都会非常隐蔽的带上另一个人! 张之凡! 那个港城中学的校草,终极的大现充,知名钢琴家的儿子,帅不自知的港中三字弟弟! 每一次自拍,她都会有意无意地带到张之凡的背影或者侧颜,或是在体育课,或是学校走廊,或是在教室! 张之凡每次也是不经意的跟别的事物互动着,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被拍进了相机里,唯独眼下的这一条,是在课堂上,老师背身讲着课,温凉对着相机做着鬼脸,前排的张之凡无意的一个回头! 唯一的一个正脸。 真他么的帅! 即便同为男性的贺天然,也不由心中感叹着。 视线转移到这条朋友圈的文案,贺天然一愣,上面是这么写的—— 「水管在开花,椅子在异乡,叶子有翅膀。」 这词儿有点眼熟,似乎哪里见过……不,是听过! 贺天然打开音乐APP,通过这一句歌词,找到了这首歌,他瞳孔一缩,演唱者陈绮贞,歌曲的名字叫—— 「我喜欢上你时的内心活动」 “……” “……” 呵…… 困了…… 睡吧…… 贺天然一脸平静地放下手机,将枕头从后脑处抽了出来,抱在怀里,他闭上双眼。 我真是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秘密呢。 也许可以拿这个跟班里的同学打趣? 他们一定很感兴趣吧! 毕竟校花暗恋校草这件事,可是爆炸性的! 算了,我好像也不是这样的人,别人喜欢拿我开涮,但我不能,如果这样做了,不是跟自己讨厌的人一样了吗? 睡不着…… 贺天然辗转反侧后睁开眼,重新拿起了手机,之前那个音乐APP还没有关掉,出现界面后,他翻了翻自己的曲库,终于在一首民谣歌曲的名字上停留了下来。 《好妹妹乐队——昨天的你的现在的未来》 “偶然听别人的歌会有许多感慨 一时间心里涌起许多的迫不及待 ……” 轻柔的音乐铺开,主唱富有磁性的嗓音将歌词娓娓道来,贺天然点击了转发按钮,随即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除了家人只有少数几个不联系的朋友,而当屏蔽了父母后,这里几乎就成了他的树洞。 与动漫、音乐、电影相关的信息,或者是对班上某个同学的吐槽,以及一些中二发言,满满当当足有数百条之多。 罕见地,刚才转发的歌曲还没到一分钟,下面就多出了一个赞及一条回复。 回复的人,头像是《美少女战士》中的水兵月,备注的姓名是,老同学。 「哈哈哈,你果然一直都喜欢好妹妹乐队,未来也是,不过未来他们几乎半解散了,很少合体。」 贺天然吸了一口气,回复道: 「是吗?其实民谣的话,还有很多可以听的,比如宋冬野、马頔、陈绮贞什么的。」 不一会,对面消息回了过来: 「陈绮贞?记得你好像很讨厌的样子,未来我问你为什么讨厌,你也不跟我说。」 「讨厌吗?哈哈,我也不清楚,可能现在的我还不讨厌吧,时间不早了,睡吧,勿回。」 现在讨厌了。 贺天然在心中补了一句,倒也不是真讨厌谁,只是莫名有些烦躁,本来跟美女聊天,别人还主动找话题,应该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深夜果然容易让人矫情吗? 算了,不想了。 贺天然刚一放下手机,一条新消息就震动了起来。 然后他飞快的再次拿起。 「你跟女孩子聊天的时候,怎么可以主动结束话题?!这一点你一定要改掉!」 温凉这次没在朋友圈回复,直接发了消息过来,最后还补上了一个生气的表情包。 贺天然没去管她,只是看着反反复复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手机里,音乐还在播放着—— “常常想时光的逝多少有些无奈 他们说不必惦念着你的未来 淡忘了匆匆而过的故事 日子总是无聊偶尔精彩……” “我可能,不应该跟像温凉这样的女孩走得太近……” 贺天然把被子拉紧蒙住了头,他习惯性地开启了自己的防御系统,手机持续震动了几下,终于停止了。 被子里,手机散发着微弱的光。 「真的睡了吗?你不是夜猫子吗?这个时候应该是你思维最活跃的时候才对呀!」 「看来是真的睡了,我可能也是刚重生回来,能在再次遇到你太开心了,所以有些积极了,你可千万不要被吓到呀!」 「我们明天见哦!」 最后一条消息,是两秒的语音,男孩点开,女孩用特有的柔软声线,缓缓道—— “好梦,天然。” 贺天然终于放下了手机,闭上眼后,他轻轻回应: “好梦,老同学……” 窗外的月光伴着各怀心思的男女安然入眠,音乐继续着,似乎在讲述着他们的故事—— “昨天的你,可曾想到昨天的未来如现在 现在的你,可会想到现在的未来 未来的你,可能想到未来的未来 像昨天已不在。 也许哪一天一朵云带给你一点悲哀 也许那时你会回忆起现在 也许我如那一片红叶 飘进你秋一样美丽的梦里来。” 第7章 第七话 改造计划开始 第7章第七话改造计划开始(求推荐,求收藏!!) 次日,难得从学习的忙碌中抽空的周末,酣睡中的贺天然在手机铃声只响了一声以后,双眼豁然睁开。 拿起一看,果然是温凉打来了。 嘛,也不可能是其他人了。 “喂?怎么了?” 贺天然除了声音压得很低外,语气中不带有一点困意,像是清醒了很久。 对方显然也是一愣,片刻后说道: “你起的挺早啊,电话秒接是个好习惯,继续保持!” 贺天然看了看时间,现在八点半,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也不算早了。 “啊,习惯了……” 这确实是习惯,只不过不是早起的习惯,也不是今天知道要跟温凉见面,所以才佯装的镇定。 真相其实很简单,每个独居的宅男对电话铃声是非常敏感的,哪怕多响一声都觉得是在催命,设置的闹钟会第一时间按掉,而打来的电话会强迫自己冷静,不让对方从语气中察觉自己的状态,就像保持着良好作息的现充一样。 “你家在哪啊,我去你家找你!” “你要来我家?” 贺天然声音有些颤抖。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说的理所当然,贺天然奇怪道: “你不是重生的吗?不知道我家在哪?” “你傻呀!当初我们高中又不熟!” “也是……我发微信给你。” “嗯,快点哦,我准备出门了。” “好。” 挂掉电话,发给温凉自家的地图坐标,详细说明了一下门牌号,贺天然困意全无,跳下床跑到客厅将自己乱丢的衣服给收拾了,将积攒了多日的外卖餐盒收拢丢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花五分钟洗了个澡,然后在网上点了一份M记的早餐。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门铃响起,贺天然以为是外卖小哥到了,打开门一看,温凉提着M记的纸袋站在门口。 “怎么是你给我送来?你到的也太快了吧?” 温凉把早餐塞在贺天然怀里,自顾进了门。 “我才发现我们两家才隔了一条街的距离,早餐是我在电梯里遇见送外卖的,就随口问了句是不是送给18楼的贺先生,他说是,所以我就代劳咯。” 温凉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哑光棒球外套,背上挂着棕色的双肩包,下身是一条牛仔短裤,两条白的晃眼的长腿让贺天然不敢多看,只能把视线重点放在她脚上那双AJ3红底白水泥球鞋上。 今天走的是潮流酷Girl风呢,跟平时只穿校服的打扮区别很大,但是看得出来是符合温凉性格的穿搭。 特别是那件紫色外套,让贺天然觉得有些K/DA里,阿卡丽的既视感。 “噫……” 耳边,响起了温凉嫌弃般的长音。 “咳……” 贺天然赶紧挪开了视线,就听温凉说道: “你真的应该多跟女孩子接触一下,你这样一句话不说盯着我腿看,真的很恶心。” “不……不是……就你……你鞋挺好看的。” 贺天然开始没话找话,温凉直言道: “你这种心虚的状态,真是找一百个理由都盖不住,算了……” 姑娘直接走到沙发上坐下,道: “我一进门你就犯了两个错误,第一是眼睛不老实,想看,就大大方方的,这种遮遮掩掩只会让人觉得猥琐,想要赞美,就理直气壮的说一句你今天真漂亮。” 贺天然走了过了,恨不得立马打开手机备忘录记下来,他小声问道: “第二呢?” 温凉一指贺天然手中的早餐,道:“我帮你拿了早餐,你也不问问我吃没吃过,没吃的话要不要一起吃!” 贺天然挠头道:“这不是显得很客套,很假吗?毕竟我只点了一份自己的……” 温凉面对这既宅且直的贺天然真是无语了,她扶额道: “客套是一码事,你说不说又是另一码事!这是最基本的礼节!” “那,你要不要吃点?” 贺天然尝试补救,但得来的回答却是: “不吃!吃过了!” “哦……” 贺天然打开纸袋,拿出火腿扒麦汉堡,正准备下口,又听温凉道: “豆浆给我。” 一听这个,天然哥现在是一脸的问号,刚才还说不吃,现在突然又要豆浆,这是什么操作? “我来你家做客,你水也不倒,让我在这看你吭哧吭哧的吃东西,你觉得合适吗?” “给……” 贺天然赶忙拿出豆浆,诚惶诚恐地递了过去。 太难了,跟人打交道太难了,还是galgame游戏直观,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就跳选项,选错了还能读档。 “记住了,以后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就可以主动拿点饮料甜品出来什么的,毕竟女生主食是一个胃,甜点又是另一个,即便别人不要,也不会出错的。” 温凉循循善诱,似乎真的在上课。 而贺天然也没让她失望,一脸的认真。 “昨要改造我,就是现在你说的这些吗?” 贺天然吃完汉堡,坐在了一个离温凉比较远的位置上。 “如果把这比喻成游戏,现在可能连序章都不是。” 温凉说了个对方听得懂的比喻。 “啊?那你这工作量挺大啊……” “你知道就好。” “我……其实不用……” “你衣柜在哪?卧室吗?” 贺天然本来想拒绝温凉的改造提议,毕竟现在是新的一天,他觉得自己现在又行了,不过温凉显然没给他发言的机会。 “别……” 姑娘起身就往卧室走去,贺天然追上去刚想拦住,就见她已经走到了衣柜前,双手一张,柜门打开,之前收起来的脏衣服顿时是哗啦啦往外掉。 穿过的内裤、袜子、外套等等,倔强地滑落在地,然后舒展开来。 “……” “……” 温凉扭过头,一字一顿道: “你是觉得洗衣机工作起来太辛苦,还是说认为这些衣服很孤独,让它们抱团取一下暖?” 出现了! 温凉的奇妙比喻! 贺天然红着脸把自己的海绵宝宝平角裤捡了起来,很是不好意思的道: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一个人最直观的变化永远是外形,我为你制定的改造计划,当然要从这里开始!” 彦祖,你还是改不了投票的好习惯吗?别出去了,留下来吧,外面都是成龙…… 第8章 第八话 天然哥的直球 第8章第八话天然哥的直球 贺天然对自己的外貌没什么自信。 或者说,他对自己本身这个整体,就没什么信心。 因为小时候父母离异的早,又有性格孤僻的缘故,所以很少有人会主动赞扬他,说些让他自信点的论调。 即便是在学校里,老师们都很喜欢这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偶尔也会夸他一两句,但对于这方面异常早慧的贺,这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可怜。 港城是个一线大城市,每个人的生活节奏都很快,一个老师要负责几十个孩子,而从背景资料上看,贺天然的家庭很富裕,理所当然的觉得他这辈子吃穿不愁,所以一点青春期出现的“小毛病”自然也就没往心里去。 不知从何时起,所有人都认为,社会才是最好的学校,一个人只要踏入了社会,身上所有毛病都会改掉。 然后慢慢的,变成一个“正常人”。 性格内向点难道不好吗? 不会像调皮的孩子一样让人头疼,也不会像那些被惯坏了的富二代,作天作地。 老实、内向、放学后也不会约上朋友到处鬼混,无非就是喜欢待在家里,家长不用担心,老师也不用操心,简直是在好不过了。 所以从小学、初中、再到现在的高中,没有一个人说出要让贺天然作出“改变”的这种话。 而现在,有了。 “外形直接决定了你给外人的第一印象,偶尔的改变,也会让人眼前一亮,所以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打破以往你给别人留下的刻板印象。” 温凉弯着腰在贺天然的衣柜里翻找着,这家伙的衣服全是暗色系,偶尔带点彩,都是各种动漫人物的头像图案。 “怎么都是黑灰棕,你一件亮色的衣服都没有吗?” 温凉不由叫道。 “有!” 贺天然取下了放置在衣柜上的行李箱,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件红白相间的立领长袍,他如同献宝一样展开,温凉一见差点没晕过去,只见那白袍背面上写着五个红色的大字—— 四代目火影! “你起开。” 温凉不耐烦的伸手赶走了贺天然,然后翻了翻行李箱,终于找出了一件橘黄色的秋季卫衣,中间绘有《七龙珠》里穿着宇航服的卡卡罗特,袖臂上还贴有NASA图标的臂章。 “这件挺酷啊~” 温凉满意道。 “那当然,这是日本Jump跟美国NASA合作推出的联名款,我排队买的呢!” “穿上!” 温凉将衣服丢给贺天然,后者苦着脸道: “能不能换一件?这件衣服有收藏价值……” “你不穿谁知道你收藏了?” “……” “愣着干嘛?行动起来啊!” “你出去一下……我换衣服……” 温凉闻言,“哼”地一声笑了一下,又挑了挑搭配的下装,随后径直走出了卧室。 片刻后,贺天然走了出来,如果硬要说变化,可能就是相较于平时,多了几分的难得的朝气,也就是从阴暗废宅,变成了阳光宅男这个程度。 “果然动漫电影里都是骗人的,什么换个打扮就相当于换一个人这种事,概率实在是太小了!只有帅哥穿衣服才叫潮,而我只能称之为垮!” 贺天然神经兮兮的念叨着,而这个结果显然在温凉的预料之内,她从容道: “你身上带钱了吗?” “啊?” “我刚才去你卫生间看过了,你连洗面奶都没有,等会带你出去买。” “不用吧,我平时都用香皂洗的,还挺好用,就是用了之后脸有点干,我在网查过,这是洗干净了的反应。” 温凉听完无语,半晌后来了句: “度娘真是害人不浅……” “重点不是这个吧!改造还要花钱啊?你不会是仙人跳吧?你重生这件事已经算是我能接受的范围了,但是要谈到钱,我还是很谨慎的!” 贺天然瞬间警惕了起来,这也算是他身上少数几个继承了老爸的特点之一,但凡跟“钱”有关的事,游戏动漫都不好使!何况是“区区”的美色? 温凉头上出现黑线,她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 “知道你小气,没想到这么小气!好好好,就当我是白给,一会我给你付钱好了吧!” 还能白嫖? 这么快乐? 贺天然又是内疚,又是惊喜,毕竟别人也是为自己好,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 “重生者不是都挺能赚钱的吗?抄抄歌啊,抄抄小说什么的,怎么你看起来……” 温凉怒了:“我才重生几天啊!那有这么快!” “也没什么系统吗?” “没有!” “那你这重生,好像没什么意义啊。” “……” “你记得下一期的彩票……” “不记得!” “那……下一届世界杯冠军是哪个国家?” “意大利……嗯?你拿手机干嘛?” “记下来啊!稍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有完没完?” “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贺天然把“世界杯一定记得买意大利”这句话设定成手机屏保之后,一脸严肃地沉声道: “周杰伦新专辑什么时候发?” “……” 听到这个,温凉也是一脸惆怅…… “我穿越的时候他都五十多岁了,一直都在说专辑在做了,但他最新的一首歌,还是《MOJITO》。” “……” 两个人彼此的眼中,同时失去了高光…… 这真是一件比悲伤更悲伤的事啊…… 温凉摇了摇头,重生焕发活力,说道:“不说这个了,我现在跟你说一说改造你的计划。” “不是改造外形吗?” “这只是最基本的,嗯……你肯定听说过‘人设’这个词儿吧!” 贺天然点头:“当然,我认识到这个词儿的时候,它还没有用到现在的明星身上。” 温凉换了个姿势,双肘抵在膝盖上,十指交叉继续道: “你的改造计划,追求的结果是让你更加自信,避免未来的悲剧。所以,你需要一个改造的方向,而这个方向可以是一种人设,总之是要跟‘宅男’有明显的区别,因为只有这样的反差,改造才能更彻底……” “现在你可以说一个名字,二次元也好,现实中的明星也罢,让我来判断一下这个方向适不适合你。” 贺天然想了想,其实他并没有做出改变的想法,只是看着温凉认真的模样,他嘴巴张了张,莫名说出三个字: “张……张之凡?” 温凉一听,愣住了。 好家伙,一贯被动的天然哥,竟也能中二般地壮起胆子,人畜无害地打出一记直球! 我的人设,就是你暗恋的对象! 没想到吧,重生者! 这,就是我的改造路线! 第9章 第九话 她真好闻 第9章第九话她真好闻 这股子中二的勇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仅仅只是温凉的一个迟疑,贺天然就发现了很多东西。 这两人一定有事儿! 他是抱着肯定般的态度下结论的,宅男的第六感往往很准,所以宅男喜欢穿女装也不是没有道理。 为了不想面对即将到来的沉默,没等温凉反应过来,他就率先尴笑道: “张之凡性格阳光人又帅,学习又好,而且还会弹钢琴,简直是你们女生的理想型,明摆着是现充的人设,我们也许可以直接复制一下!” 温凉脑袋一歪,斜眼看着贺天然,用一种审视的目光道: “真的吗?” 贺天然点头如捣蒜,“真的呀,我真觉得他挺好的!” 温凉思索了片刻,道:“这种人设的难度,对你现在而言,相当于你玩惯了《奇迹暖暖》,下一秒就去挑战《只狼》,懂吗?” “秒懂……” 贺天然已经习惯了温凉的比喻方式,游戏里他是个硬核玩家,但现实中,原来自己的段位卡在这么一个奇怪的位置上吗? 温凉叹了口气,“算了,我觉得这个不应该跟你讨论的,你这人喜欢被动,这种事情还得我推着你走,一步一步来吧。” “其实我……” “走了!” 可能是之前回答让温凉有了些情绪,贺天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跟着她出了门。 小区外的正前方就是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配套的电影院、日料韩餐更是多不胜数,从家里出来只需要过一条斑马线就到,毕竟贺天然的单身公寓每月房租不菲,所匹配的环境设施自然就不会太差。 “对了,我怎么没见到你爸妈?” 进入商场,温凉无意问了一句。 “像我们这种的剧情展开,父母出场只会是累赘……” 贺天然中二回应道。 温凉无话可说,临了,耳边又听到贺天然小声补充道: “未来……他们怎么样?“ 女孩顿了一下: “只在你的葬礼上见过一次,你很少提,所以我也不是很了解。” 点了点头,贺天然表情有些失落。 看来自己跟父母的关系,未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好转。 罢了,这种事情早就应该预料到的。 “呲~” 正在惆怅间,贺天然突然闻到一种独特的木质清香,其中甚至还带着一点芳草的味道,很是特别。 他抬头一看,原来两人已经进到一家名为“Sharp”的买手店,而温凉正笑意盈盈地拿着一瓶试样香水看着自己,刚才的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怎么样?香吗?” “挺特别,不会刺鼻,蛮好的。” 贺天然特别直男的回复了一句,他环顾四周,这家店装修极简,但好像为什么都卖,不光是香水,更多的还有一些限购的联名潮牌。 平时见到这种地方,他进都不会进。 毕竟宅跟潮,天生就是反义词。 “第一次闻确实特别,不过这款香水最近几年被来回炒作,都快成街香了,但用起来也比较稳妥,适合你。” 女孩放在鼻尖嗅了嗅,满意地把试样放了回去。 贺天然下意识看了看香水的名字“爱马仕大地”,价格657,100毫升。 “抢钱呢吧!温同学,我们走吧……” 他低声惊呼,这价钱,够他买三个游戏了,即便温凉之前说帮他付钱,可让女生花钱这种事,贺天然还是没办法做到心安理得。 “我帮你付钱你……唉,你走什么呀!” 见到贺天然转身就走,温凉快步追了上来。 贺天然有些别扭道: “我觉得我家蓝月亮洗衣液的气味对我来说就够了,而且晾干后还有阳光的味道,何况我一个男的,用香水也不好,太娘了……” 温凉听着是又好气又好笑: “所谓的阳光的味道,不过是螨虫被晒死后的尸臭,而且你不会真以为女生分不出来香水跟洗衣液的气味吧?更何况你那件校服多久没洗了你一定比我清楚!” “没味道不就好了嘛?而且香水很重要吗?” “停!” 一声带着命令字眼出口,贺天然顿时站在原地不动,只见姑娘一本正经道: “香水不重要,但你这个人散发的气场很重要,与人相处久了,你身上的气味也会影响到别人对你的直观看法,好闻的气味自然是事半功倍,你说重要不重要?” 贺天然眼神乱飘: “我只是不想看你给我花这么多钱,没必要,我们这次就买两百块以下的东西,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回去了。” 其实他还有句话没说,他不知道这种改造游戏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要是半途而废,那温凉花在自己身上的钱,还不得自己来还回去啊? “你这人……真是……” “对了,二楼有家吉他店,你跟我走,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就在温凉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贺天然再一次岔开话题。 他总是这样,与人交流最怕冷场,一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在自己身上找话,哪怕他并不想过多的暴露自己。 温凉疑惑道:“吉他店?你别说你还会弹吉他。” “呃……到了你就知道了……” 贺天然让出一个身位,二人并肩而行,女孩的身高只齐平了男孩的下巴,一股莫名的芬芳钻了他的鼻中,不浓烈,有些甜甜的感觉,就像是雨后被打湿的浆果,清新诱人,色味俱全。 香水?香氛?还是洗发水? 贺天然分辨不出来,这是两人离的最近的一次,肩膀会偶尔碰触到一起,他的脑袋有些意乱,看来女孩是身体力行的证明了刚才自己说的气味论调。 她真好闻。 这是此刻贺天然脑海中,唯一的一个念头。 二人来到吉他店,老板是一个三十几岁的肥宅大叔,身上穿着一件写有“一生悬命”四字的肥大T恤,此刻正坐在店里打着游戏,见到是贺天然,先是来了句: “哟,天然来了?是换碟不……” 说到一半,老板看到同行的温凉,瞳孔猛然开始地震,张开的嘴再没甭出一个字儿。 贺天然不好意思介绍道: “他是这家店里的老板,我认识他之后没事就喜欢来这里跟他相互换着游戏玩……朴老板,这是我同学……” 温凉甜甜的叫了一声老板好,朴老板的双下巴抖了抖,回过神来: “少见呐,天然,出息了呀!” “就……就是同学而已。” 肥宅老板打趣道:“嘿嘿嘿,不用强调,我不会想岔的。” 温凉眉眼弯弯,捂嘴轻笑两声。 “你带女同学来,肯定也不是来我这打游戏的了,随便挑吧。” 老板抬手晃了晃,温凉看着这满店的吉他,又看了看身边的贺天然,只见他拿起一把角落里的雅马哈红标,坐在了试琴的高脚凳上。 “小姑娘,好好听喔,天然弹琴很有一手的。” 柜台后,肥宅老板不知何时关闭了游戏,双手撑在柜台上,一脸微笑。 第10章 第十话 霸道御姐与宝藏宅男 第10章第十话霸道御姐与宝藏宅男 “哆,啦~” 手指轻轻扭动着旋钮,在几声调音之后,贺天然冲着温凉腼腆一笑,轻声道: “高二之后我就没弹过琴了,有些生疏,不要笑话我。” 他的手指滑动,缓缓闭上眼,可能任谁都想不到,那个连转笔都能拉胯的少年,此时却行云流水般的拨弄着琴弦,在一段极富旋律感的Intro结束之后,他右手食指顺势一个琶音,同时大拇指的鱼际敲击了一下琴箱。 打击的鼓点与琴弦的弹拨声交织在一起传了出来,一曲指弹的《Sunflower》在贺天然的指间豁然绽放。 “这首曲子,很契合温凉身上的香味。” 贺天然如此想着,他不是个能袒露心意的人,而音乐在此刻似乎成了他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温凉入神地看着少年,这是她第一次见贺天然弹琴,也是第一次见到他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每一次的轮指打板,点弦,拍12品泛音,这些不算高阶但绝不简单的吉他技法几乎被贺天然信手拈来,若是对指弹一无所知的人见到这一幕,绝对会诧异,这真是仅靠一把吉他就能完成的曲子吗? 因为相较于流行歌曲那几个熟悉的和弦,指弹吉他以纯音乐为主的旋律就太丰富不过了。 而且这种状态下的贺天然,身上似乎有一圈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迷人光耀。 这小子,原来认真起来,也挺帅的。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徐徐消散,朴老板的掌声打断了还沉溺在余韵中的两人,温凉回过神来,也是拍起了手,笑道: “没想到你还有弹琴,为什么之前一直不说?” 贺天然一愣,看来自己未来也是彻底跟吉他断了缘分。 “对啊,天然,你那个账号也有一年没更新了吧?20万的粉丝你说扔就扔啊?!” 肥宅老板也颇为不满的帮腔,温凉一听,疑惑道: “什么20万粉丝?” “你还不知道?” 朴老板满脸惊讶,然后一瞧贺天然那边疯狂的给他使眼色,这个肥宅了然一笑,拆穿道: “小破站啊,这家伙是个UP主,在小破站的指弹圈子里算是顶流之一了。” 说罢,老板还怕温凉不信,特地拿出手机,从小破站的关注列表里找到贺天然的账户,然后递给少女。 温凉接过一看,只见上面的用户名为——NaturaL。 关注人数22.3万,投稿57件,平均播放数都在5万以上,置顶位的一条视频更有高达542万的播放量,弹奏的曲目是未闻花名的ED《Secretbase》。 “粉丝们都喜欢叫他N大或者NL,几乎每天都有人发弹幕或者留言问他消失了一年,什么时候回归,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粉的大神是这么一个闷骚货,估计非得大跌眼镜不可。” 朴老板把贺天然的秘密一股脑吐了出来,见到温凉仔细翻看着手机界面,他为此还洋洋得意地朝贺天然挤眉弄眼,用口型说道: “哥哥这是在给你助攻!” 贺天然现在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放下吉他赶忙来到温凉身边,急道: “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说完,他正打算自顾离开,温凉却不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这是好事儿啊,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呢?还有,你为什么之后就不弹吉他了?” 温凉皱着眉发问,一旁的老板也补充道: “对啊,你说你现在升到高三,学习忙,我能理解,但一年前你才高二吧?而且你小子现在来我店里换的游戏碟也不少吧,玩游戏的时间倒是一大把的。” “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今天只是意外……” 贺天然耳朵都红透了,温凉见到他这么窘迫,知道他的心里肯定是藏了事儿,宁愿自己憋着也不肯往外说,于是松开了手,安抚他道: “好,你不说,我就不问。” 她将手机还给一脸怒其不争的老板,朝着贺天然刚才用过的那把雅马哈红标抬了抬下巴,说道:“朴老板,那把琴多少钱?” 肥宅老板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孩思维这么跳跃,有些懵懂的道:“那把啊?那把是……雅马哈FG5,九千八,姑娘,如果你是刚开始学琴的话,买不了这么贵的,我这里有几把入门……” “不,就它了,我扫你吧。” 温凉拿出手机准备付款,贺天然就算再不懂人情世故,这时也急了: “温同学,你干嘛呀!这把琴不适合你啊。” 温凉扭过头:“我没管你的事儿,你也别管我的。” “你……” 贺天然一时语塞,只能瞪着眼看温凉价也不讲的付了款,朴老板喜滋滋的拿出了个皮质背包将吉他装好,温凉拿到手后直接扔给了贺天然。 “送你了。” “卧槽?!” 朴老板见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叫唤了一声,然后非常识趣地坐在了刚才的高脚凳上,一副远远吃瓜看戏的表情。 “不是……这个……这个太贵了!你要这样,还不如给我买刚才的香水呢……” 贺天然双手抱着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温凉双眼直视着他,大声道:“老板,这琴能退吗?” 这个时候,是个傻子都拎得清情况,肥宅老板一边拿着手机记录下这一幕,一边应声道:“不行啊,退不了。” 温凉耸了耸肩,道:“呐,你也听见了,我又不会弹吉他,你要是敢还给我,信不信我当场就把这吉他给砸了!” 砸了? 一万块钱的东西说砸就砸? 视财如命的贺天然觉得温凉百分之百能干出这种事,但如果接受的话,这份礼物实在是太过贵重了些…… 好在温凉这时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也不是白给你,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看着男孩小心翼翼地紧张神色,温凉嘴角勾勒出一个甜美的弧度。 “以后什么事儿,你都必须听我的,不能逃避,也不能拒绝!” “我……” “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就相当于让你做的事儿,价值都在这一万块钱之内,什么时候你的事够这一万了,你也就不用听我的了。” 贺天然耳朵更红了,他还在犹豫,而看客老板都快听的跳脚了! 这世界上有这么好的强买强卖吗? 为什么偏偏是给贺天然这小子碰上?老子三十几年都没经历过这种做梦般的场景! 青春靓丽的女高中生,化身霸道御姐,调戏腼腆内向的小宅男! 啊,肥宅老板觉得自己的一颗少女心被再次激活了,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轻微颤抖。 “好……我答应你……” 贺天然权衡再三,还是答应了下来。 琴,他很喜欢,砸了,他实在舍不得。 “好!” 温凉眉眼带俏,双手一拍,似乎收到礼物的人是她自己,她绕到贺天然身后,推着他来到老板面前。 “干什么?” 贺天然慌张问道,女孩从他背后露出半张笑脸,吐了吐舌头说道: “给你的第一件事,快跟你这位老板朋友讲讲价……一万块实在是太贵了!” “……” 肥宅老板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太清楚贺天然这小子的爱财本性了…… 第11章 第十一话 体能不行,得见家长! 第11章第十一话体能不行,得见家长!(求推荐,求收藏!) 贺天然觉得自己被温凉拿捏的死死的,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所以这次的讨价还价,他是抱着起手直接砍一半,人情都不要了的决心进行交涉。 但可惜,肥宅老板好像没给他这个机会。 “算了,我自打三年前认识你,就没见过你有什么朋友,这次难得你带女朋友过来,好好对别人,谈钱就伤感情了……” 朴老板挥了挥手,兀自沧桑地点上一支烟。 贺天然喜出望外,就是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时,浑身过电了一般抖了一下,他连忙摇头就要否认,哪知老板一敲他的脑壳,怒道: “别人小姑娘都没否认,你他么害羞个屁啊!” 贺天然摸了脑门,看了一眼一脸含笑,默默不语的温凉,不由是打了个冷战。 “钱,我可以不收,但是我也有条件!” 贺天然“啊”了一声,老板瞪了他一眼,继续道: “你小子,果然还是个小屁孩,我首先是个商人,之后才是你朋友知道不?” 老板咂了一口烟,白雾从他鼻中喷出,就听他缓缓道: “我的条件是,今后每一个月你都要发一条指弹的视频,在片头片尾都要挂上我家网店的地址,等你高三结束之后,就缩短成半个月,最新的一条,下周就要发出来!你要是差录制设备或者效果器什么的,直接来我店里录。” 朴老板说的斩钉截铁,语气不容贺天然拒绝。 “那……现在不用钱……是不是温同学的条件我也不用答应了?” 贺天然天真道,吉他毕竟是自己能掌控的事,而温凉的条件未知性太高,两相权衡之下,还是这位老宅男提的条件更能让他接受一些。 毕竟,宅男跟宅男之间,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啊,吉他是我花钱送的你吧!” 身后转来温凉嗓音,贺天然扭过头。 “对啊……但是老板已经答应退你钱了……” “那是我跟老板的事啊,关你什么事?” 温凉一副理所当然,而肥宅老板也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要不是小姑娘这么懂事,你以为这吉他我会送你?如果你不答应她,那这琴就原价不退,如果想免费拿,你就必须答应我!” “谢谢老板!老板你人真好!” “嘿嘿嘿,不用不用,应该的,应该的~” “……” 看着这初次见面的两人一唱一和,贺天然觉得在自己象极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最终,贺天然还是妥协了下来,同时答应了两人的条件,走出吉他店时,他看着前方轻盈如小鹿般蹦跳的少女,终于说道: “温同学,不好意思啊,刚才让朴老板误会我们的关系……” 温凉回头笑道:“你傻啊,他如果不误会的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白白送你吉他?” “这两件事……能联系到一起吗?” “当然……” 温凉旋过身,双手背在身后,徐徐道:“对了,刚才那首曲子真好听,我记得好像是叫《Sunflower》对吧?” 男孩点点头,没说话。 “为什么会是这首曲子?不光是想在我面前炫技吧?” 女孩朝前走了两步,男孩下意识退后,肩膀局促地抬了抬,将吉他的背带收紧了些。 “我……我刚才就想问,你在未来没见过我弹吉他吗?” 他再次选择了岔开话题。 “这得问你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放弃。” “我……” 温凉步步逼近,她速度不快,但面对只有一个身位距离的温凉,对方说话时的吐气如兰,那张越来越近的俏丽脸庞,身上散发的醉人芬芳,贺天然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她停止的前进,忽然一笑,明媚的笑容倒映在贺天然的瞳孔中,她如一束阳光,透过一丝缝隙,照射进了男孩原本封闭的内心里。 “啪~” 眼前,一只弯曲的白嫩手指弹打在了贺天然的眉心处。 “你又再想什么下流的事?我离你这么近也能走神呀!” 温凉收回手,有些嗔怪道。 “没……没什么……我们接下来去哪?” 见到贺天然顾左右而言他的反应,温凉对此唯有轻笑,她顿了一下,缓声道: “你现在真的跟未来的你一模一样……” “啊?” “你知道太阳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这……这跟未来的我有什么关系?” 贺天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而温凉好似已经预见到了这个结果,白了一眼男孩,扔下一句: “木头,走啦!继续给你买东西!” 于是就这样,贺天然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跟女人逛商场的恐怖,从早上九点一直逛到了下午两点半,温凉不光给贺天然挑了几件衣服及生活用品,还给自己买了一堆,而那瓶香水,终究还是买了下来。 贺天然拒绝不了啊,每当他有这个念头的时候,都会被温凉的眼神所震慑住,好像是在说: “你答应过,从今以后,你都得听我的!” 不过被迫买衣服这种事情,应该没什么价值可言,那一万块的负债,没继续往上升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离开商城回到家,放下一身的大包小包,贺天然瘫坐在沙发上喘着气,而温凉在旁双手环抱看着他,嫌弃道: “你体能也太差了吧,拎这点东西就不行了?” 贺天然当即一指那些如小山一般的购物袋,吐槽道: “这叫一点?我双手提着,背上背着,就差没用上嘴叼着了!六个小时啊!除了中午吃饭休息了一会,我就没歇过!这种事换谁都累成狗了吧!” 望着贺天然滑稽的模样,温凉憋着笑,将脸别了过去,嘴上任性道: “我不管,作为一个男生,你就是体能不行!” 贺天然现在也没有跟她争论的心思,只想躺在沙发上放空自己,当一条无用的咸鱼,他叹气道: “欸,不行就不行吧,我累了……” 哪知这句话一出口,就让温凉有了接茬的机会,她走到沙发前,双手拉起贺天然,借机说道: “就是因为体能不行才要多锻炼啊!你快起来,跟我走!” “去哪啊?” “去我爸的拳馆,我要让他好好敲打敲打你!” 这话说完,温凉就双手一沉,差点没跌倒,就见贺天然此时已经跪在了地上,不知累的,还是吓的,只听他口中喃喃道: “见……见……见家长啊?” 第12章 第十二话 叔叔你听我解释 第12章第十二话叔叔你听我解释 温凉的父亲是教拳击的,这一点贺天然曾听同桌叶佳琪八卦时说过。 从前学校里的男生,但凡对她有些想法的人,都会假借学拳之名,跑到她爸的拳馆去报名,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毕竟男生嘛,武功与美人,不管是哪一样都很具有吸引力,就更不提还能一箭双雕了。 不过听几个男同学说,去温凉父亲的拳馆做学徒,那是出了名的苦,大多数人的热乎劲一过,往往就受不了灰头土脸的退了课。 贺天然是百般不乐意,他是个宁愿打通十遍《只狼》,也不愿做一下俯卧撑的人。 “你是不是不听话?不听话就还钱!” 温凉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贺天然,无奈拿出了杀手锏。 面对自己被动的债台高筑,贺天然视死如归的站了起来。 果然,肉体上的摧残与金钱比起来,真的不值一提。 温凉暗自偷笑,贺天然这个人的真是太好懂了,爱财、惜命,但出乎意料的很有责任感,即便只是玩笑一般的约定,他答应以后就再没拒绝过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些……傻的可爱? 二人再次出发,温凉的家属于那种商住合一的楼房,拳馆在3层,而她家则在22层。 电梯门一打开,贺天然就被拳馆门口挂着的招牌给吓到了。 “港城群众体育先进单位,真极拳馆。” 这个大楼三层就只有这一家拳馆,所以面积极大,每个区域都划分合理,拳馆之内每个年龄段的学徒都有,主要还是看项目,因为这里不光只教拳击。 像比较热门的空手道,跆拳道就是小孩居多;而泰拳、散打等就是少年、青年人为主。 拳击区域比较靠里,但该有的设备一样不少,四边擂台、立式沙包、360°反应靶,就是人数没有热门区域的多,用肉眼大致看去,估计也就十几个人,此刻正在捉对训练。 “啪~” 只见一名少年拳手连续几记刺拳,随后右手一拉,一记右勾拳本来是要击打在对方的手靶上,但不知为何,负责训练的人双手一松,手靶骤然放下,拳手一记挥空。 “欸,你干嘛呢,很危险啊!” 拳手骂骂咧咧,但随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忽然惊喜道: “温凉!!” 他这一声,把在场训练的大伙都给叫停了,纷纷朝温凉看去。 “哟,师妹来啦!少见啊~” “这么久没见,大明星还是那么漂亮哈~” “师妹,不是师兄说你,这都秋天了,怎么还穿这么少,快,拿师兄的外套把你腿遮住,不要便宜了这帮臭小子!” “你滚开~咦,这小子……是师妹的男朋友?” 见着靠拢的学徒,温凉从容地打着招呼,而贺天然的眼中,他们背后的杀气是蹭蹭往上冒,而其中尤以刚才那个少年拳手为最! 而且这人他还认识! 就是那个课堂上被同学调侃,掐着日子等温凉回学校的薛勇! 他怎么也在这啊?! 要是在这里学拳,我不得被他光明正大的打死啊?! 贺天然转身就想溜,但温凉偷偷扯住了他的衣角,没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 “贺!天!然!你怎么会跟温凉在一起?!” 薛勇双眼死死盯着那个不敢直视自己的废宅,嘴里一字一字的蹦出字句。 温凉看了一眼薛勇,又看了看藏在自己身后的贺天然,眨了眨眼,含笑道: “他说,今天想见我家长。” “!!!” 贺天然眼睛瞪得斗大,这虽然是自己说的没错,但这个时机说出来,让人不得不误会啊! 不光是他,在场所有人都被温凉这一句话给惊到了,一时间拳馆里哀嚎四起,引得别区域的学徒纷纷引颈侧目。 “学废了呀,学废了呀,原来师妹喜欢这一款的,那我要这砂锅大的拳头有何用?” “我好想发泄啊,小子上擂台,来来来,跟我打一场!我让你全护具!”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师妹啊……” “都要见家长了,你说挽回会不会有点晚?” “不对!他们还有没有到法定的结婚年龄,我还有机会!” 见到眼前群情激愤的场景,贺天然求助似的看向温凉,而女孩反而是微微垂头,有些羞涩地说了一句: “天然,你就当玩,跟我师兄们打上一场吧。” 好嘛,这句话相当于把贺天然踹下油锅的同时,还顺带盖上了盖子。 而我们的天然哥,此时已经三尸出窍,脸上没了任何血色。 眼见平日里大方活泼的师妹,对一个弱不禁风的男孩露出这种罕见的娇羞姿态,这对这群拳击学徒而言,已经不能用“震怒”来形容了! “啊!!这是什么黄金狗粮啊!我不要吃!我的眼睛!” “打!小子!是个爷们跟我打!还想偷摸见师父?信不信七天之后就是你的头七!” “所谓长兄为父,我作为师父的大弟子,是不会同意你们之间关系的!你们还小哇!而且这小子一看就是个软脚渣男!” “大师兄,你都快三十了,师妹过了年才十七啊,你歇会吧……” “……我他么永远是少年……” 在这群人里,可能有人是瞎起哄,但薛勇绝对是真的想要出手痛揍贺天然一顿,而且此刻他也是这么做的。 他上前一步,正要抬手…… “你们在闹什么?!整个拳馆的人都在看你们!” 忽然,一声暴喝制止了薛勇的动作,所有人朝着这道喝声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壮硕男子步步走来。 这男人将近一米九的个头,标准国字脸,下巴胡茬与鬓角连成一片,即便是用心剃过也能看出一片铁色,他昂首而来气势惊人,一副刀眉之下更有一双虎目不怒自威。 而这样的男人,看到温凉后,也是露出一副难得的温柔神情,他开口道: “嗯?宝宝,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 宝宝? 贺天然按捺住自己想要上翘的嘴角,从这么一个……大男人的口中听到“宝宝”二字,还真是……喜感十足。 “爸……人这么多,你就不要这么叫我了!” 温凉脸上也是难得一红,小声说着,男人只是走近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望向一旁的贺天然。 就只是这一眼,男人现在的脸上彻底没了表情,贺天然仿佛被一只西伯利亚虎给盯上,整个人都不寒而栗。 只听男人沉声说出三个字:“你是谁?” 贺天然上下唇打着架,过于紧张的他,也嗫嚅着吐出一个字:“爸……” “嗯?” “呸!” “什么?” 男人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贺天然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叔叔你听我解释,我我我我……我是温凉的同学……就就就……就普通同学,普通朋友!” 第13章 第十三话 他与她的反应 第13章第十三话他与她的反应 贺天然把“普通同学,普通朋友”这八个字咬得很重,话音落地的同时,他也听到了周遭不约而同的松气声。 温凉牵着他爸的手,摇晃道:“爸,我这个同学体能太弱了,胆子也很小,所以今天我带他过来,就是想让他跟着你好好锻炼锻炼。” 温父收回目光,看着自己女儿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带同学来拳馆。” 一瞬间,众人刚松下的那口气,又再次提了起来。 还好,这次温凉并没有说出什么让贺天然为难的话,只是半真半假地说道: “他这人特别内向,平时连话都不说的,我是实在看不下去,所以才主动帮帮他,你说是不是,薛勇?” 一旁的薛勇没想到温凉会把话题丢给自己,他瞪了贺天然一眼,自己老师在场,他也不敢像之前那么放肆,只能点了点头,冷声道: “老师,贺天然这人很怪,也很孤僻,学校里几乎没什么朋友。” 听完这话,温父没在自己女儿脸上察觉出什么不对劲,而那个名叫贺天然的小子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看样子倒也印证了薛勇的话。 对于这种一看就很老实且弱势的人,温父一向不会有什么坏的印象,毕竟他在年少时期,也曾有过一段体格孱弱,任人欺凌的岁月。 所以,见到女儿主动帮助弱势同学,他是由衷地开心。 “你叫贺天然?” “是我,叔叔。” 听见温父的发问,贺天然赶忙应声。 “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喜欢拳击这项运动,不过你要是抱着强身健体的目的来的呢,确实也可以,我们拳馆对你这种学生的安排一周是三节课,每节课两小时,今天就当你是试课了……” 说着,他走到一旁,放下自己的手提包,从包里拿一条红色绷带,开始一圈一圈缠绕住自己的手掌,继续道: “毕竟温凉之前的同学也来过不少,但很多是交了钱,上了一节课就再也没来过,叔叔也不想挣你们学生的这点冤枉钱。” 别说什么试课了,直接赶我走不好吗? 贺天然心中打着退堂鼓,但一见温凉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道: “可……可以的,叔叔。” “行,来集合!20分钟的体能热身。” 温父双手一拍,众人立时排列成队,温凉见状悄悄对贺天然做了个鬼脸,背着手轻松退后两步,坐在了一边。 看着周围学徒纷纷动了起来,各种高强度的波比跳及开合运动,贺二十分钟,就一分钟他就已经喘得不行,五分钟动作直接停滞变形,十分钟整个人趴地上动都不带动一下了。 至于剩下的十分钟,别人做完都开始练习拳击了,他还没缓过来呢。 就在贺天然头晕目眩之时,脸颊上忽然感觉到一阵清凉,他抬头一看,原来是温凉蹲在面前,手中拿着一瓶矿泉水贴住了自己的脸。 “就喝一口含嘴里,缓过来了再继续喝,喝急了对身体不好。” 这时候的贺天然还哪管得上身体不身体,拧开瓶盖就是“咕咚咕咚”一顿灌,温凉也没制止,只是哭笑不得地撑着下巴,看他牛饮。 等他彻底缓过气时,周围的气氛已经不对了,经过这一幕,那群拳击学徒看他的眼神,又重新燃起了敌意。 “我……我继续练去了……” 将水瓶放到温凉脚下,贺天然挺尸一般地立起,快步来到了温父身边。 “贺同学,你之前没了解过拳击吧?今天你就先当靶手,等一下注意你对手的出拳姿势,他只会往你手靶上进攻,你双手抬稳就好。” 温父嘱咐着,取来一副手靶让贺天然戴好,然后叫道: “谁来?” 在场所有学徒,纷纷举起了右手! 贺天然眼皮狂跳,这仇恨值,直接爆表了! “砰!” 此刻,薛勇一拳死死砸在沙包上,那立式沙包的底座被他打得吱呀作响,他环视一圈,也不顾众同门举起的手,直接上前,沉着脸说道: “老师,他是我同学,让我来教他吧。” 好一个同学! 以前在校外碰见,看都不屑看我一眼! 现在准备揍我的时候就是同学了是吧! 贺天然内心疯狂吐槽,薛勇已经跳上了擂台,冷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去吧!” 温父大手一拍贺天然后背,他一个趔趄,晃晃悠悠地上了台。 众学徒们围在了台下,纷纷是想目睹这一场好戏,温凉有些担心地走到父亲身边,先不说贺天然的对手的薛勇,就单凭让一个新人当靶手这一点,她就从来没见过。 “爸……你这样……” “宝宝,你是想让这个贺同学怕一辈子吗?” 温凉刚一开口就被父亲的一句话给拦了下来。 看着台上那个体格有些瘦弱的男孩,温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没有再说下去。 “啪啪砰,啪啪砰……” 擂台上,薛勇扭动腰身,几拳递出,看似很规范的出拳动作,但实际上每一记都势大力沉,即便是带着手靶,力道也让贺天然的双手有些吃疼。 “砰!” 本来已经开始熟悉薛勇出拳轨迹的贺天然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靶,可这时他视线瞬间一歪,下巴一阵剧痛! “呀,不好意思啊,我看见你这张脸,忽然有些生气,一时间以为是靶子呢。” 薛勇收回右手,戏谑笑道。 贺天然揉了揉下巴,求助似地看向台下的教练。 “你们记住了,打拳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对方的眼、头、肩,而不是只看自己,更不能低头!” 温父没有理睬他的目光,而是大声吼道,台下学徒纷纷称是。 明白了温父话中的含义,贺天然双手重新抬起,薛勇陆续的几拳又变得规矩了起来,他嘴唇蠕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看我是吧,我下一次就打你眼睛!” 说罢,他果然右手一撤,猛然一击刺拳轰出,直击贺天然左眼位置。 而此刻,贺天然因为害怕而闭上了双眼,薛勇心中鄙夷,以为这一击又要得手,哪知对方这时脑袋一斜,这一拳擦着面皮,堪堪落空。 “把眼睛睁开!” 台下,温父的训斥再次传来,贺天然睁开双眼眨了眨。 “小子,你运气真好啊,你以为还能躲开第二次?” 薛勇咬着牙,欺身而上连续几拳将贺天然逼到擂台一角,身后就是立柱,他已经退无可退。 “看着他出拳的轨迹!” 耳边,是温父的指导。 眼前,是薛勇的拳头。 贺天然现在脑中是一万匹草泥马,但此刻也是他最为专注的时候,薛勇眼下已经是连演都懒得演了,拳拳打向自己的面门,而面对这些拳影,贺天然的上半身,貌似早一步就做出了闪躲的动作! 面对直拳他撤头,面对右勾拳他弯腰,面对上勾拳他左闪,下半身丝毫不动,上半身带动一颗脑袋,在半空中像画圈一样的躲避了起来! 明明贺天然的速度不快,但薛勇就是怎么都打不到! 好家伙,这下嘲讽值直接拉满! 每一拳,只要再快一点,只要再快一点!! 薛勇这个气啊,但是他越气,出拳的轨迹就越好闪躲,而这种暴风骤雨的攻势整整持续了五秒! 而这五秒,足够让他在拳馆的学徒之间,成为一个笑柄!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学拳的贺天然这么能躲!明明只要老实站好,给自己狠狠揍上几拳就可以了! 难道,只是因为看清了自己出拳的轨迹?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台下学徒的反应,渐渐从一开始轻视变为惊讶,而在场恐怕也只是温凉的父亲,才能解释贺天然的这种异常表现。 这不是巧合,也不是因为贺天然自身的敏捷。 这是一种远超常人的反应能力! 他只是提前了零点零几秒的躲闪,如此而已…… 体能与技巧可以通过不断的练习来弥补,但是反应能力,更依赖与生俱来的天赋! 这事儿如果叫贺天然解释起来,他可能有些羞于启齿,毕竟这能力,他觉得也不算是什么天赋,无非就是打游戏的时候,觉得“弹反”这种技巧特别轻松? 还是说,玩过一次的游戏,就能做到无伤通关的这种事情可以拿到三次元炫耀? 薛勇终于力竭,直拳慢慢收了回去。 贺天然也眼冒金星地抬起了头,但就是这一刹那的松懈,眼前一道黑影骤然扫向了自己腹部,这个部位实在是躲避不了,随着五脏一阵翻涌般的疼痛,贺天然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跌坐在地。 “薛勇!你丫是不是玩不起?打拳你用腿?!” “抱歉抱歉,刚才打出了点火气,没事儿吧,贺同学?” 几个学徒冲上台来查看贺天然的伤势,薛勇一脸真诚地解释了一句,然后跳下擂台来到温父身边,又是鞠躬又是赔礼。 温父摇了摇头,也是走上了擂台,摸着贺天然的肚子,说道: “小子,没事儿吧?” 贺天然摇了摇头,疼痛只是一时,片刻后就消散了大半,温父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起,道: “走,去休息室我帮你看一下。” “嗯……” 温父搀扶着贺天然朝休息室走去,而这时,他与温凉擦身而过,薛勇站在她面前,正在跟她说着些什么,只是现在出现了耳鸣状况的贺天然,实在听不见他们的话语,也见不到女孩的表情。 双方的距离渐行渐远…… 温凉始终没有跟上来…… 第14章 第十四话 中二的人,不会有人生错觉 第14章第十四话中二的人,不会有人生错觉 昨日回到拳馆时,温凉已经不见踪影,不过贺天然倒是收到了一条她的微信,说因为表演班还有课,所以不得不提前离开,而在经过温父的一番斥责后,薛勇不敢继续为难贺天然,整个人也老实了起来。 一场拳击课两个小时,而付出的代价则是隔日爆炸性的肌肉酸痛,贺天然为此在家中彻底瘫了一整天。 但也有好事,温父似乎很看重自己的反应能力,说如果加以训练,没准真的是一棵不错的拳击苗子,为此他还特意邀请贺天然继续参加下周的试课。 本来一个完美的宅男周末,就这样在温凉的改造计划下,呼啸而过。 周一清晨,港城中学。 贺天然下巴贴着创可贴,故意低着头,快步走进了教室。 这一路上,他已经发现不少人见到他后悄声议论,这当然不是因为他脸上的伤,而是那天晚自习前,温凉牵着他的手肆意在校园漫步所导致。 不过出乎意料的,本以为自己班级应该是这场八卦的中心,但自打他进来后,也没见有什么人特意上来调侃几句。 当然了,对待这种事,还是有例外的,比如他的同桌,叶佳琪。 “欸,温凉说他爸特意让她来学校,找你去拳馆学拳,说你拳击天赋很高,这是不是真的?” 此时,小女生见到贺天然坐定,迫不及待地凑上来问道。 贺天然有些疑惑,他先是朝身后看去,见已经返回学校上课的温凉在跟几个要好的同学聊着天,察觉到男孩的目光,她开心地挥了挥手,周围几个女生也望来,随后捂嘴嬉笑打趣。 她原来是这么解释的? 而且貌似同学们都相信了? 贺天然心下琢磨了一番,看来比起什么自己跟温凉谈恋爱,这个理由确实更容易让人信服一些。 “啊……还好吧……” 贺天然敷衍一句,叶佳琪随即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道: “对吧,我就说,像你这种人,如果不主动拉着你去,估计你放学后就直接回家了,她们还猜温凉喜欢你,怎么可能嘛!瞎吗!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我明白,我也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贺天然及时补话,这才避免了二人的尴尬。 叶佳琪讪讪笑了笑,鼻翼忽然翕动了两下,然后探头朝贺天然身上嗅了嗅。 “咦?这什么味道!” “就是……一点香水。” 今天早上,贺天然站在卫生间思考了整整三分钟,最后才决定听从温凉的建议,在手腕和耳后喷了少量香水。 本来以为会如往常一样被叶佳琪奚落嘲笑,没想到对方听到答案后愣了片刻,这才扭过头,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挺适合你,还……还挺好闻……” “谢谢……” 二人沉默了下来,男孩正准备拿出课本独自温书,耳边又听同桌小声说: “你下巴上的伤……” “练拳的时候不小心被打了一下……” “喔,那以后得你小心些。” “嗯……” 怎么回事? 这个氛围……有点怪呀…… 贺天然十分不适应叶佳琪现在的状态,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异样,一时间没话找话般的说了一句: “你周末朋友圈发的那首歌,蛮好听的……” “嗯?你什么时候有我微信的?!” 贺天然有些不可思议,而叶佳琪也找回了自己的状态,她“哼哼”笑了两声,道: “我是生活委员,班上所有同学的联系方式我都有好嘛!只是我擅长潜水,人称AKA八卦小仙女,像你在这种只知道动漫游戏的阿宅,是不会发现我的!” 贺天然欲哭无泪,他早就忘了叶佳琪高一的时候就是生活委员这茬,这么说来,自己两年来的朋友圈树洞都在叶佳琪的监控之下了? “不过我真的要说说你了,你好不容易加上温校花微信,别人晚上评论你的朋友圈,你还叫别人早点睡,勿回,我的妈呀,我看到的时候都快笑死了,你是真的直啊~” 叶佳琪说着笑了起来,贺天然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顺着她的话: “所以说啊,我没往那方面想嘛……” 同桌用双手在鼻头两侧抹了抹自己的笑纹,点头道:“看出来了你是真没想,不过我搞不懂,阿凉一直回复‘未来’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 “啊,就是我跟她说过,我从前梦见过她未来会找我去学拳的那一幕,所以就被她一直调侃。” 贺天然反应极快,也庆幸自己平时的中二人设,叶佳琪没有怀疑,只是又憋不住笑出了声: “你真是又中二,又直男!哈哈,这种羞耻的话,也就你能说出来!” 见到这个话题被搪塞过去,贺天然跟着干笑了两下,在旁人看来,今天的贺天然难免有些张狂了,毕竟平时也没见他跟女生说过什么话,今天能跟叶佳琪有说有笑,还真是难得一见。 叶佳琪左右瞄了一眼,然后右手立起护住了嘴巴,神神秘秘道: “对了,你知不知道今天……” “叮铃铃……” 就当她正要说话时,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陈眉踩着平底鞋适时走进了教室,身后跟着比她高出两个头的张之凡。 阳光、俊朗、宛若朝阳,张之凡的出现收割了班上大部分人的视线,毕竟只有他站在讲台的时候,害羞的女生们才有肆无忌惮的机会盯着他看。 “开学也一个月了,这次月考成绩也出来了,按照咱们班的老规矩,按成绩重新调整座位,大家收拾一下东西,拿上书包先去走廊,等会张班长叫到学号的就进来。” 陈眉风风火火说完,台下嘈杂声四起,学生们或喜或忧地拿上书包,来到了走廊等候。 “本仙女真是命苦,可能还要跟你这个宅男当上一个月的同桌。” 走廊人头攒动,角落里,叶佳琪对贺天然抱怨道。 “啊?不可能吧,我觉得这次月考发挥得挺好的……” 贺天然有些委屈。 “这是错觉啦!人生的错觉!你之前考试都考550分左右,我也一样,你不会是放假自己偷偷补习了吧?” “没有……” “那就对了呗!” “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一听这个,叶佳琪确认周围没人注意自己,这才小声道: “今天早上,班长特意找了阿凉出去,我们女生之间都传疯了,说张之凡因为知道温凉牵了你的手,所以按捺不住,今天告白了!” 贺天然听完后面无表情,叶佳琪看了他两秒,奇怪道: “你这是什么反应,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啊,其实挺惊讶的,原来张之凡喜欢温凉吗?” 贺天然笑道。 “不是啦,他们是双向暗恋的!你难道没发现温凉朋友圈的自拍都有张之凡吗?” “……我没那么无聊。” 叶佳琪继续道:“哎呀,那张之凡早在高二的时候就传出之所以选文科班,就是为了温凉这件事,你肯定也不知道咯?” 贺天然点点头,叶佳琪大失所望。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意思啊!我问你喔……温凉牵你手的时候,你有没有一丝丝的动心?” “你不是知道我喜欢谁吗?” 贺天然反问一句,叶佳琪一怔。 随后,男孩自嘲般地一笑,说道: “你知道吗,像我这种中二的人,往往都有一个优点。” “什么?” “就是关于人生的错觉,我们比谁都看得透彻。” 叶佳琪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个贺天然,好像变了…… 但那里变了,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很快,人群中的一个矮个小女孩叫了一声叶佳琪的名字,二人手拉手约上几个闺蜜,找了另一个角落开始私语,而这件事,也很快地被叶佳琪抛在了脑后。 独自一人的贺天然这时才后背一躺,靠在走廊的护栏上,抬着头,终于是默默吐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好像跟女生聊天很费精力的样子呢。” 贺天然侧头一看,这时说话的人,不是温凉又是谁? 第15章 第十五话 座位风波 第15章第十五话座位风波 贺天然扭了扭有些发僵的脖子:“没有,就是还有些不习惯而已。” “不习惯?我看你们有说有笑的,这可不像啊。” 温凉走了过来,学着贺天然的姿势靠在了护栏边,打趣道。 “可能就是……跟你接触之后,有经验了?我应该谢谢你才对,起码不会像以前一样见到女生不知道说什么了。” 贺天然懒洋洋地恭维了一句。 这时温凉好奇地问道:“佳琪刚才在教室里,想对你说的悄悄话是什么?” 贺天然一顿,说道:“就是……她说你给我买的香水挺好闻的。” “不可能,这个应该是你进了教室,她闻了你之后说的话。” 这你也能猜到? “啊,记岔了,就是她说我朋友圈发的歌挺好听的……” “也不是,这个应该是她忸怩的时候,没话找话说的。” 贺天然现在满脑子的惊叹号,他惊愕地转过头,看着一脸促狭的温凉,说道: “你不会是自我进了教室,就一直看着我吧?” 温凉一脸坦然,摊了摊手:“我总得观察一下自己改造的对象,到底有没有成长,对吧?” “……” 贺天然无言以对,只感觉温凉一直直视着自己,他不自然的挪开视线,不敢继续对视。 片刻后,耳边听到一句: “还疼吗?” 她说的,应该是下巴上的伤。 “不疼了,就一个淤青,过两天就好。” 说着,他见到温凉的手轻轻地探了上来,估计是想帮他揉一揉,男孩的身体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而这个举动,让女孩的手停滞在了半空。 悻悻然收回手,温凉也有些内疚:“我不知道那天薛勇也在,也不知道我爸会让你去当靶手。” 贺天然挤出一个笑容: “我没怪你啦,温叔叔对我很好的,回来之后把薛勇一顿教训,可惜你上课去了,没见着。” 温凉点了点头:“我爸跟我说过了,他还跟我说你很有天赋呢!” “所以你就顺势以谣制谣咯?” “以谣制谣?” “以谣言制谣言啊,哇,你的公关意识真的超强的,不愧是未来的大明星!” “……” 看着温凉有些郁闷的表情,贺天然纳闷暗想,难道是自己这马屁没拍到点子上? 好难啊,跟女孩子聊天真的好难啊! “对了,等会要不要跟我一起……” “贺天然,609分。” 就当温凉犹豫开口时,男孩听到自己名字,先是说了句之后聊,然后快步走到教室门口。 他这次的成绩,都不由让周围同学吃了一惊,贺天然平时成绩还不错,但也不算是顶尖,这次一下涨了五十几分,特别是之前信誓旦旦的叶佳琪,表情都变得有些不可置信。 “可以啊天然,私底下没少用功啊,第四排靠窗。” 张之凡对他笑着,笑容灿烂到刺眼,这让阴暗宅男浑身难受。 “嗯,好的。” 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贺天然走进教室,随着人群再次聚拢,张之凡有意无意地朝着被挡住的温凉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一切如常。 坐到新的座位上,贺天然打开了窗户,这种位置真是适合自己,不会太靠前被老师过度关注,也不会太靠后彻底沦为最后一排的班霸,还真是个不会太凸显存在感的座位呢! “曹艾青,615。” 听着外头张之凡的点名,本来已经瘫软在课桌上的贺天然瞬间是脊梁一挺,那坐姿,宛如在脊梁骨里安了一把直尺。 耳边,响起新同桌缓缓靠近的足音,贺天然呼吸变得有些沉重,整个人像被妲己控住了一样,双眼直视前方,一动不敢动。 “贺……贺同学……” 进入教室的曹艾青看着眼前这个异常严肃的贺话不知不觉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她等了片刻,男孩没理自己…… “贺同学?” 再一次轻唤,贺天然终于扭过头回答道: “怎么?” 男孩的声音有些低沉,特别是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感情的掺杂,如同直视深渊,这导致曹艾青有点被吓到了。 女孩有些为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贺天然的座位,试探道: “我……能坐里面吗?我喜欢靠着窗……” 这个新同桌看上去是个很严谨,不好沟通的人,再加之贺天然在班上一直以“孤僻”着称,所以曹艾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底气。 “好的。” 贺天然机械性的回复了一句,蹭地一下站起来,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后,直愣愣让出了位置。 这整个过程,贺天然的动作僵硬之际,如同一个机器人,即便曹艾青坐了进去后,他都再没正视过她一眼。 “你……是不是不乐意呀?” 曹艾青等到贺天然坐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没有。” 贺天然淡淡道。 对方越是这样,曹艾青就越觉得迷惑。 “要不然我们……每天换着坐?” 她给出了一个建议。 “不用。” 好嘛,这男孩每次跟自己说话,统统不超过两个字,难道是生气了不好发作? 曹艾青有些惴惴不安地拿出课本,耳边好像听到什么“咚咚咚”的声音,只是这非常细微,一时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当然不是女孩的幻听,只是贺天然的“帝王引擎”在剧烈运作而已,别看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只说了八个字,但每一个词,他都在大脑里运算了几百次,排除了若干选择后,这才能够顺畅说出口的。 曹艾青偷偷看了身边同桌一眼,侧脸轮廓柔和,一副理性淡然的样子。 其实,刚才换位置的时候,她就嗅到了一丝丝的香味。 再次确认之下,让她能肯定,这个男孩身上,应该是喷了点香水。 味道不重,刚刚好。 “应该是一个理智且笨拙,同时还带着一点点浪漫色彩的男孩子呢!” 曹艾青心中对新同桌作出了这样一个评价,然后嘴角不自主微微勾勒,开始默默温书。 虽然已经同学三年,但从前贺天然在这个班上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导致很多人对于他的印象几乎等同于没有,而如今,曹艾青坐在了他的身边,这让许多人感觉有些莫名,但又不觉得违和。 莫名之处在于,这小子才跟温凉闹出八卦,现在又走了狗屎运,能跟曹艾青坐到一起,这真让男同学们羡慕不已。 至于不违和,首先一点还是贺天然这个人太安全了,无论跟谁坐在一起,众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虽然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但就那样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后续”的一个存在。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有了新的位置,贺天然看向教室外,那里就只剩下温凉跟张之凡两个人了。 “老师,温同学因为艺考的缘故,所以这次月考没参加,我冬天的时候也会参加艺考,所以我想我跟她坐一起吧,艺术专业上有个照应,学习上我也能帮到她。” 张之凡走了进来,看似随意的跟班主任陈眉说道。 而这句话一落地,全班是“哇”的一声,瞬间炸开了锅,然后又快速平息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老师答复。 这是什么? 变相告白吗? 张之凡也太勇了叭! 女生们集体变成星星眼,就等老师一句话定生死。 陈眉看着眼前这对金童玉女,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张之凡的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拒绝就显得有些不通人情了。 “一个月时间,之凡还有温凉,你们的成绩只能涨,不能退。” “一定,老师!” 张之凡如同立了军令状一般,语气笃定。 “行,下去坐吧。” 陈眉笑着摇了摇头,给出了答复。 全班再一次爆发出一阵惊呼,就连贺天然身边的曹艾青,嘴里也小声地“哇喔”了一声。 贺天然这才侧头看了她一眼,曹艾青瞬间抿上了嘴,表情可爱非常。 果然是个女生就逃避不了吃瓜的快乐吗? 贺天然飞快挪开了视线,只见张之凡已经走了下来从自己身边路过,跟在后头的温凉双手插兜,视线扫了扫曹艾青,又看了看贺天然,用嘴型对他比划出两字。 笨蛋? 说谁? 张之凡吗? 也对,毕竟这种场合,要换成我简直就是公开处刑,脚趾都能挖出三室一厅了,女孩子脸皮薄,就更受不了了吧! 贺天然赞同着温凉的说法,忽然腰间一痒,他顿时一个激灵。 低头看去,原来是曹艾青用笔戳了自己一下,再往上看,发现自己女神的表情,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第16章 活 学 活 用 第16章活学活用 完蛋了…… 牙败呐…… 自己的女神竟然会主动戳自己,这显然是有事找呀!不过贺天然目前还没被温凉改造到能自如与曹艾青对话的程度,他只能强自镇定下心神,沉着脸,不让兴奋的情绪浮现出来。 “怎么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毕竟装酷,是每个涉世未深的男孩子骨子里头刻着的演技。 “贺同学还真是高冷呐,这样下去跟张同学比起来会吃大亏的……” 曹艾青心中想着,嘴上悄悄道:“贺同学,难道你就不打算采取什么行动吗?” 贺天然脑袋微微一斜:“行动?什么意思?” 现在不光是男孩一脸疑惑,曹艾青也有些懵了,她想了想,说: “就是你跟温同学啊!你们不是上周五在一起了吗?” “……” 看来这姑娘的八卦消息,有些滞后啊。 贺天然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课本上,随意地翻了翻,等待了片刻后,他依旧没有说话。 “是惹他讨厌了吗?哎呀呀~曹艾青,你真是!!这种话怎么可以直接说出口啊!你还故意戳别人痛处!一点教养都没有!好奇心害死猫的!学习!对!学习!” 就在曹艾青脑海中做着自我检讨时,贺天然终于开口了: “曹同学,我们并没有在一起,那只是谣言。” 一整句话! 这个新同桌终于说了一整句话! 曹艾青觉得接下来的一个月,还是能跟这个孤僻同桌和平相处的,而且他好像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冷漠。 “这样啊……不过我刚才看到温同学下来的时候一直在看你,所以以为你们是真的……” 听完这话,贺天然现在不想死了…… 他想哭!! 他想跟曹艾青复述一下刚才叶佳琪说过了话,瞎吗?! 这个温凉也是,要观察自己就暗地里偷偷观察嘛,让人看见多不好,不为他贺天然,起码也考虑一下自己的名声啊…… “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周末会去他爸的拳馆练拳击。” 贺天然指了指自己的创口贴,试图用这个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个动作,让曹艾青怔了一下,然后吐了吐舌头,一脸羞愧道: “不好意思喔,是我误会了。” 这个道歉的小表情,像是一只附了火焰魔法的红宝石嚆矢,嗖的一下正中贺天然的红心! 太乖了,太可爱了,阿伟又死了…… 贺天然脖子吃力扭动回正位,还想独自回味一下方才那瞬间的表情,耳边又听曹艾青道: “其实我觉得贺同学你跟温同学挺搭的,一个活泼开朗,一个理智沉稳,而且温同学又那么漂亮……” “无聊!” 贺天然再也忍不住,有些气急败坏的低喝了一声,曹艾青一下被吓得噤若寒蝉。 他的愤怒,一是来自于自己喜欢的人误会自己;二是对于温凉,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班上的同学误会她,特别是曹艾青。 我喜欢你呀! CP不能乱磕啊! 不过这两个字一出口,贺天然就有些后悔了,眼见曹艾青低头不再理会自己,恢复了往常高岭之花般的模样,他脑中开始疯狂寻找着补偿的方法。 他缓缓合上课本,做了几次深呼吸。 “曹同学。” “嗯?” 贺天然扭过身正视女孩,曹艾青佯装温书的样子,没去看他。 “其实你也很漂亮,在我心里不比温凉差的,今天你跟我聊天,让我对你有了新的了解,我这人有时候不太懂得怎么说话,如果冒犯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希望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会成为朋友。” 曹艾青听着男孩诚恳的话语,微微侧过头,看见那个眼睛里只有真诚的贺天然,触电一般立时又转了回去。 “嗯,好……” 在得来曹艾青如蚊声一般的答复后,贺天然也正过了身,两人就这样默默低下头复习起了课本,只不过一人看的是英语,一个看的是数学。 片刻后,两人的脸,不约而同的都红了起来。 坐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女同学都快看傻了,刚才贺天然的操作她俩是尽收眼底…… 这还是她们印象中的那个宅男贺天然吗? 这怕不是被哪个海王给魂穿了吧? 一般来说,男生会觉得说出这种话十分尴尬而且丢面儿,但是如果真诚地说出口,反而会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问题,毕竟坦率这种品质,是不会惹人讨厌的。 但现在的贺天然,已经在心中念叨了十八次温凉了。 老同学、重生者、未来的大明星,我已经照你教我的方法去做了,你可千万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诓我啊! “啪!” 此时,就听身后一声巨响,台上正讲解着古文的语文老师声音一停,台下同学纷纷朝身后看去。 原来是薛勇刚才拍了一下桌子,只见他举起手站了起来,口中阴阳怪气道: “老师,我要求换位置,张之凡太高了,挡着我看黑板了。” 好嘛,又有瓜吃了。 他话中的醉翁之意,全班上下都心知肚明。 不得不说,温凉果然是明星体质,走到哪都是瓜。 陈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我黑板有写东西吗?” “……没有,但是别的课……” “你看过吗?” “……” “别人张之凡就是因为身高,即便考得好也主动往后排坐,你呢薛勇,那个位置你从高一一直坐到高三,现在你说别人挡着你了,你好意思吗?” 薛勇一脸不耐烦,说道:“那我现在想积极一点,坐个前排也不过分啊。” “行,好啊。” 薛勇闻言一喜,就听陈眉继续道:“来,拿上你的桌子,搬到我讲桌旁边来。” “……” “动啊!” 薛勇被吓得一哆嗦,不得不说,陈眉这个班主任,还是很能压住人的。 就这样,这同学们的哄笑声中,薛勇不情不愿地搬起了桌椅,换了个王位。 其实贺天然挺佩服薛勇这个人的,这还真不是被欺负后的斯德哥尔摩,只是单纯地觉得敢作敢当的性格,是自己很缺乏的一点。 温凉似乎对自己身后发生的状况置若罔闻,只是看到贺天然也朝自己看来时,她拉了拉眼睑,赌气般的做了个鬼脸。 贺天然做了个加油的姿势,温凉一头雾水。 难道是自己的动作不够标准? 唉,能够跟自己暗恋的对象坐在一起,一定感觉很紧张,精神紧绷偶尔迟钝,我能理解,感同身受呀。 贺天然如此想着,开始集中精力听起课来。 “嗡嗡~” 包里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他拿出一看,温凉发来的。 「你有病?」 「没有,就是心脏跳得特别快……」 「真的病啦?不会是周末练拳运动量太大了吧?」 「不是,是因为女神竟在我身边!!!」 「……」 「师父,我已经把你教我的方法活学活用了一遍。」 「什么方法?」 「就是你说的那个赞美就大大方方的赞美,刚才曹艾青还答应跟我做朋友了,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 「师父,你怎么了?难道是时机不对吗?师父,你说话呀!」 「谁是你师父!!滚蛋!」 第17章 第十七话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第17章第十七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贺天然因为曹艾青的缘故,一整个上午都有些飘飘然。 临近午休,下课铃声刚刚响起,温凉就大步走出了教室,看表情似乎有些不悦,而张之凡也跟随其后的走了出去。 这阵仗,自然又是引起了一阵同学间的骚动。 吵架了? 还是害羞? 这师父不行啊,自己一上午都能八风不动,稳如老狗,这种养气的功夫,温凉还是应该跟自己学一学,实在不行的话,自己的那本剑谱也是可以借她一阅! 贺天然很满意今天在曹艾青面前的表现,不卑不亢,应该没留下什么奇怪的印象吧? 小姑娘刚才已经跟朋友去食堂吃饭了,就当他以为能口气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他。 “出来一趟,有话跟你说。” 薛勇垮着个脸,敲了敲桌子,语气不善。 贺天然有些不解,心想我又不是张之凡,你喜欢温凉找个我干个屁啊?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暗自嘀咕,嘴上试图说理道:“温爸爸说了……我们现在也算是同门,不应该……” “不是要打你!” 薛勇按捺不住吼了一声,留在班上的同学朝二人看来。 他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的低声道:“跟我来。” 说罢,他跨步离开,贺天然心想既然不是暴力,也没什么可怕的,所以就跟了出去。 二人来到学校操场,薛勇坐在草坪上,这个点儿,聚在这里吃饭聊天的同学特别多,可他的眼神像是失去了焦点,看上去异常颓废。 薛勇失恋了。 这是情伤,很重的那种。 贺天然只须看一眼他落寞的背影就已经有了答案。 “我觉着吧,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贺天然在他身边坐下,很是老道地安慰着。 虽然他自己没谈过恋爱,但是理论知识异常地丰富,这年头,谁还没攻略过几个纸片人老婆呢? “你懂个屁!你个死宅,求都不懂!” 薛勇发泄似的骂了一句,但这次,贺天然并没有表现出畏惧。 “那你追回来啊,你在这骂我有什么用?” “我……” 薛勇被气笑了,他贬低道:“要是情敌是你小子,别说是追回来,我都能打到你生活不能自理,但这次不一样……” “合着你是觉得竞争不过张之凡,所以拿我撒气呢?我招你惹你了,他张之凡也就是一凡人,跟我哪里不同了?” “他……” 薛勇没想到这死宅在这方面还挺伶俐,他气结了半天,最后吐出四个字: “他帅啊!淦!” “……妈的,确实。” “……” 二人在这方面出奇地达成了一致,片刻后,还是贺天然打破了沉默道: “在我看来,你也不是没有机会……” “怎么说?” 薛勇一听,眼神里出现了一点点生机。 贺天然分析道:“温凉应该不是一个外貌协会,追求她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喜欢帅的,早就换了一茬又一茬,所以还不至于那么快被张之凡攻陷下来……” 说着,他心里补充着,这个未来的大明星,到了31岁都是单身,现在重返17岁,不得好好潇洒一把? “那如果温凉一开始就喜欢张之凡呢?毕竟她朋友圈里的那些照片都有张之凡的身影。” 薛勇还是没什么信心。 好嘛,合着你们都知道,只有我还当成一个新闻。 贺天然心中汗颜,但转念一想,就像所有网络重生小说上写的那样,每一个重生者,都会在学生时代有一段遗憾却美好的白月光,温凉应该也不例外。 只是这样的话,薛勇看起来,确实没什么机会了呀…… 见到贺话,薛勇反而急了:“其实我这次找你出来,是想请你帮忙的。” “我?” 贺天然指着自己鼻子。 薛勇用力点头,道:“对,我想请你帮我打探一下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这……” 这个没什么感情经历的废宅有些莫名其妙,为难道:“别人的私事,我怎么好打听啊。” 而薛勇貌似很笃定的道:“你一定会知道,因为她跟我说过,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我以后再为难你半点,她就会跟我彻底绝交!” 脑海中,回想起拳馆时薛勇与温凉交流的情景,贺天然有些恍惚。 “就是周六拳馆哪天?” “嗯。” 贺天然抿了抿嘴唇,还是问出一句:“你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 这句话,可能连薛勇都没想到贺天然会直接问出来,他顿了一下,然后向后一躺,人倒在草坪上,无奈道: “本来是不相信的,但你都能风平浪静地安慰我了,还对张之凡这件事漠不关心,我不信也得信了呀……难道你……” “我不是……” “哦,那就好……” 问题再次回到了贺天然身上,他没有薛勇那么洒脱,也从来没有一个异性朋友,所以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良久后,他缓缓点头。 “我可以帮你。” “真的?!” 薛勇从草坪上直起身,再次确认道。 “真的啊,但是如果实在打探不出来,你也别怪我就是了。” 贺天然面带轻松,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掌。 看着薛勇已经完全恢复了生机,还试图跟自己握手结盟,怎么说呢…… 没想到这个班霸还有这么个中二的一面…… 算了,也不坏。 两人的手在空中紧紧握了两下,薛勇咧嘴笑道: “我发现你小子还挺会来事儿的,能交朋友!不,你也是我岳父的徒弟,所以你是我师弟!师弟啊,以后在学校,但凡你看谁不顺眼,或者受了委屈,需要帮忙……” 薛勇“咚咚咚”拍着自己胸膛,豪气干云道:“你一句话,只要我薛勇横着走一天,就不会让你双脚落了地!” 贺天然笑得合不拢嘴,这薛勇看来不只中二,还挺江湖。 二人约定完毕,交换完各自的联系方式,薛勇说道: “走,咱们也别去食堂了,隔壁街的茶餐厅,点上一桌好的,而且这个点儿,他们家的菠萝油应该刚出炉。” 交个朋友还能蹭顿饭,挺好。 贺天然刚想答应,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显示的姓名是“老同学”。 “谁啊?” “温凉。” 贺天然随意一答,薛勇示意赶快接,然后心里寻思: “老同学?怪不得阿凉说师弟是她最好的朋友,原来早就认识了。唉,之前错怪他了,等下要好好赔个不是才行。” 这边,贺天然已经接起了电话。 “喂?” “你人在哪呢?教室里没见你人。” “操场呢。” “在吃饭?” “没呢。” “我也没吃,一起去食堂?” 贺天然看着薛勇给自己比划着手势,他挠了挠头,说道: “呃……隔壁街茶餐厅,这个点儿,他们家的菠萝油应该刚出炉,要不要去试试?”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那个?我们校门口见!” 电话里传来温凉惊喜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盲音。 嗐,这不是巧了么…… 第18章 第十八话 朋友圈始末 第18章第十八话朋友圈始末 吃瓜莫下场,下场莫吃瓜。 这点道理贺天然自然明白,只是薛勇把气氛都烘到这儿了,他本想装装样子,以后打算糊弄一下就得了的事儿,现在也不得不认真了起来。 提问:薛勇喜欢温凉,温凉喜欢张之凡,而张之凡貌似也有了回应,现在加上一个喜欢曹艾青的工具人贺天然,请问这段感情线有几个角? 贺天然咀嚼着口中脆嫩的菠萝油,凭他的数学天赋,还不足以解决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而对坐的温凉,打量着他的表情,开口问道: “不好吃?” “啊,没有,好吃的。” 贺天然回过神,赶忙喝了一口桌上的奶茶,掩饰着。 短发姑娘理了理鬓前的碎发,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手中的食物,直至吞咽完毕后才以一种幽怨的口吻说道: “本来高高兴兴出来吃东西,看你没食欲,搞得我也有些索然无味。” “对不起!” 贺天然抖擞精神叫了一句,然后一口咬掉半个菠萝油,猛然咀嚼起来,口中还抽出空,含糊喊道:“老板,再来两个菠萝油,我还能吃!” 有一说一,这菠萝油是真的好吃。 温凉看到贺天然的表现,也终于笑了出来,她抽出两张餐巾纸递了过去。 贺天然擦了擦嘴,心中斟酌了一下,问道:“刚才看你下课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啊……” 温凉双手撑着下巴,眼神一沉,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仿佛是在审问犯人一般,贺天然瞬间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是的,我现在很不开心,不过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我允许你对我三句话,你三句话说完,要是我还是不开心的话,我马上就走。” “……” 这就是女生的无理取闹吗? 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过这顿饭自己请了? 早知道我也不会再叫两个菠萝油了呀! 算了,这不是重点…… 如果是玩游戏的话,现在应该到跳选项的时候了吧?还是那种决定重要分支路线的选项…… 贺天然大脑都快冒烟了,他疯狂用着吸管吸食着杯中的奶茶,导致脸颊都凹陷了起来。 “……你……没吃饱的话……还可以再叫……” 温凉抽出一只手,冷若冰霜地竖起一根手指,表示第一句话已经说完了。 “……之前叶佳琪其实是跟我说,早上张之凡跟您表白了,真是可喜可贺啊,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白月光在照耀,这才想起他的好,恭喜您呀!” “二!” 温凉这次没举起手指,而是直接攥紧成了拳头,她埋下头,身体微微颤抖。 害羞了? 不对啊,怎么看都是憋着一口闷气,是发火的前兆啊! 我到底说错了什么?还特意把“你”换成了敬语,瑞思拜给得足足的,贺词里也非常巧妙地加了两句歌词,讲道理,不应该呀…… 只剩下一句话能够扭转乾坤了吗? 说到扭转乾坤,明年恰好是牛年,要不然说一句“happy牛year”试试? 谐音梗加双关的包袱……要扣双倍工资吧…… 思索良久,贺天然还是决定问出一个最直接的问题,他缓缓道: “你……是喜欢张之凡的吧?” “这是你最想问我问题吗?” 女孩抬起了头,语气冷漠。 她没有离开,只是也看不出任何一点开心的意思。 贺天然很是不擅长处理这种反问的句式,唯有点了点头。 “是因为我朋友圈里的那些照片?” 女孩再次反问,一语戳破了男孩的小心思。 贺天然不敢去看温凉的表情,只能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所以那天晚上你说你要睡觉,其实是偷看了我的朋友圈,所以才故意不理我的,对吧!” 哇~ 这对贺真的是公开处刑,他哪里受得了这个,正喝着奶茶的他都被呛到,猛烈咳嗽了两声,然后连忙摆手否认: “咳咳~没有没有没有,我是真的困了。” 温凉眯着眼睛:“你撒谎。” “其实……其实我是想玩游戏,不想聊天来着……” 贺天然扯了个相比之下更符合自身性格的谎言。 温凉双手撑着桌子,上半身缓缓靠了过来,玩味地说道: “你知道吗……如果这个时候你说实话,我的好感度会加十点!” 是陷阱! 是重生者戏弄土着的把戏! 贺天然身体不自然地往后靠去,怎么会有主动给自己报答案的女孩子!就算有,那好感度也是一万点封顶吧! “你……你现在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贺天然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说道。 温凉一听怔了一下,最后是无奈一笑退了回去。 “勉勉强强吧,你的表现真是……差强人意!” 温凉不咸不淡地喝着自己的奶茶,对这番对答给出了评语。 “那……以后我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贺天然借坡下驴,可能也是因为女孩之前的教导确实有了效果,他好奇问道。 “你还想跟谁遇到?曹艾青吗?” 温凉白了他一眼,贺天然的脸唰一下红了。 “你似乎理解上出现了偏差,我对你的改造,并不是以你追到女孩子为前提的,我只是想让你成为更好的人,避免你未来的悲剧。” 贺天然一琢磨,欸,好像确实如此。 不过成为更好的人,跟追女孩子,也没什么冲突嘛…… 面对贺天然那求真问道的火热眼神,温凉真的败了,她道: “记住了,这种情况就只有两种解法,一是尽量用问句来结尾,但是这个问题必须要让对方有深究下去的欲望;二就是……” 贺天然这边手机上敲打着九键如飞,耳边听女孩道: “看着我。” “嗯!” “别说话。” “……” “……” “二呢?” “……” 温凉彻底忍不住,一推桌子,椅子顿时倒滑出几步,她兀自是双手环抱,止不住地叹气。 “那个……看着人不说话,会不会有点不礼貌……?” 贺天然回过味儿来。 温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拿出手机,手指轻点:“是不是今天发生的所有问题,都出自我的朋友圈?” “呃……大部分。” “我都删掉了。” 说完,她翻转屏幕,贺天然一看还真是全部删除了。 这么绝情的吗? 贺天然有些不安,他缩着脖子道:“你真的不喜欢张之凡啊?” “喜欢啊。” 温凉直白的给出答案,临了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二周目玩家这是要重新洗牌了呀! 贺天然脑补着一场大戏,大明星的校园恋爱没有修成正果,最终跟钢琴王子分道扬镳,打出了一场badend的结局,现在读档重来,避免了双方在不适合的时间在一起,只是留下一份情愫,待到各自为王,自会顶峰相见! 有凭有据,合情合理! 这就是高级玩家的操作吗?长见识了。 “你过来。” “干嘛?” 贺天然起身走到温凉身边,他忽然脸颊一酸,原来是女孩扯着自己脸,然后咔嚓一声…… 照片里,定格下了男孩咧嘴滑稽的表情与女孩奸计得逞的笑容。 第19章 第十九话 贺导的第一场戏(上) 第19章第十九话贺导的第一场戏(上) 二人刚走出茶餐厅,贺天然就收到了薛勇发来的微信: 「师弟,打听出点什么没有?」 「放心,温凉亲口跟我说了,喜欢张之凡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上辈子?几个意思啊?」 贺天然摸了摸下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 这一来一去的消息铃声也传到了温凉耳里,此时她正在修着刚才二人的自拍,听见声响后抬起头问道: “我没给你发微信吧……是谁?!”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用这种猫盯着老鼠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怪可怕的……而且我就不能没有其他朋友啦?” 男孩辩解了一句,温凉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道:“朋友?来,你把名字说给我听一下。” “……就是我加的lsp群里,有人发的几张图,你确定要知道?” “……” 温凉虽然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但渐渐红透的耳根出卖了她。 “恶心……四斋蒸鹅心!” 丢下这样一句,女孩嫌弃似地快步走出了一段距离,贺天然这才拿出手机,继续跟薛勇汇报起了工作。 「应该就是过去式的意思吧……哈哈哈,反正现阶段两人应该没什么事。」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师弟,你有没有问她,中午为什么生气?我看温凉自打跟张之凡坐一起后就闷闷不乐的样子。」 嘶,是说好像刚才忘了些事儿,原来把最关键的问题给忽略掉了,可是现在也不好问啊。 贺天然想了想,回复道: 「这个就像龙的逆鳞,我暂时不敢碰。」 「明白……辛苦师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跟师哥说!」 看到这一句,联想到刚才温凉说自己没朋友,有一个深藏已久的念头开始蠢蠢欲动,他还真有个忙需要薛勇帮助…… 「老哥,你能不能帮我要一个人联系方式?」 「可以啊,谁的联系方式?」 「曹艾青……」 「我尼玛……老弟可以啊,上来就整硬菜!」 “你看完没有!” 前方,传来温凉羞愤的怒吼,她本来以为贺天然会很快追上来,但久等不来之下她一扭头,发现这个死宅拿着手机聊得正欢! 就几张下流的图片而已,难道还有仔细揣摩一番,交流一下感悟吗? 女孩不由得是怒其不争,心中痛斥贺天然有眼无珠! …… …… 时间来到下午,贺天然包里的手机断断续续震动着,让他自己去跟曹艾青要联系方式,他肯定是不敢的,实际上,在没答应薛勇当个工具人之前,他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像他这种人,对于这种事就是默默埋在心里就好,只是现在薛勇处理感情的方式刺激到了他,像薛勇都能低下头求自己办事,那么自己何尝不能做一些突破? 何况,胆量这种东西,非常容易受到旁人的影响。 其实也可以找找温凉帮帮忙,但考虑到她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而且她也说了,让自己多跟女生交流交流,这一次就当是被改造后的第一次实践吧。 不过实践也不用自己亲自上,贺天然已经盘算好了,自己帮薛勇打探温凉的情报,他帮自己要到曹艾青的联系方式,纸面师兄弟,实为工具人,炼金原则等价交换,这个理解,没毛病。 「我周围朋友没有曹艾青的联系方式,要不等会放学我就亲自帮你要来?」 「你就愣要啊?你确定别人会给吗?」 「不一定……主要还是曹艾青在学校太低调了,感觉也不好接触的样子。」 完蛋,贺天然敢打包票,像曹艾青这类型的女生,如果按照传统的攻略模式走,难度一定高达五颗星,这次的计划大概率会失败。 「你听说过“救猫咪”吗?」 「救猫咪?啥玩意?」 贺天然嘴里“啧”了一声,换了个能听明白的词儿: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能需要一点套路,一点戏剧冲突,一点抓马……」 「喔,明白,你的意思是想要“英雄救美”是吧?行啊,这个我在行啊,我叫几个哥们配合你!」 「……不要那么俗,你等会,我写个剧本发给你。」 「????还有剧本?师弟,你这个弄得有点专业啊!」 「你就按剧本走就行,等着。」 趁着台上的老师不注意,贺天然悄悄收起手机,拿出纸笔聚气凝神,脑海中所有男女相遇的情节,不管是电影也好,动漫也罢,都一一在笔下浮现。 他的笔尖快速滚动,温凉对他说过,将来的自己会是一个编剧,而此刻好似也确实如此,第一次想要采取主动进攻的少年开始缜密地筹划着一切。 …… …… 城市的夜幕逐渐降临,港城中学的教学楼灯火通明。 晚自习,每个高中生都深恶痛绝的字眼,港城中学的规定是晚上六点半到九点,说是不强制,但除了像温凉、张之凡这类在外有课的艺体生,或者像薛勇这种没得救的同学外,几乎都会留下来。 贺天然盯着头顶的白炽灯,然后又看向黑板正上方的圆盘挂钟,现在的时间是八点二十九分,随着秒钟逐渐移动到12点的位置时—— “咔嗒~” 本来还充满着灯光的教室,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哇~” 寂静的教学楼瞬间爆发出一阵略带兴奋的啸吼,在现代文明中,只有晚自习的停电才会让人感觉到兴奋。 而且还独独是学校停电,窗外的城市地平线依旧是灯火辉煌。 同学们纷纷拿出手机照明,曹艾青亦是如此,她很奇怪,身边的同桌似乎并不打算照明,而且也没流露出太多的兴奋,因为一般男生遇到这种不用上课的情况,都会瞬间返祖成猿猴,又叫又闹。 班里的老师呵斥几句,闹哄哄的教室渐渐安静下来,在门外与别班的几个同事商量了几句后,他回到讲台,说道: “有人剪掉了学校的保险丝,这种做法极度恶劣!现在所有高三的同学都到体育馆集合!” 教室之内响起一片哀嚎,即便只有半个小时,学校也没有提前放学的意思,之所以到体育馆,是因为那里有紧急电源,可以借光看书。 港城中学高三,十六个班,就这样浩浩荡荡下了楼。 贺天然并没有选择与曹艾青同行,反而是提前到了体育馆,众人陆陆续续赶来,只是这些学生一旦出了教室,哪里还能安静下来读书?再加上这一来一去,等人都集合完毕也马上要放学了,所以这个点儿,就顺理成章地成了聊天打屁的最佳时间。 贺天然坐在观众席的一角百无聊奈,眼看着时间快到九点,手机终于是震动了一下,是叶佳琪发来的消息。 「你在哪?老师说要签到记名,提前走的算旷课,我们班在篮球架这边,过来找我签到。」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贺天然起身,慢悠悠地走向指定位置,自己班的同学已经走了差不多一半,留下的人也在排队签字,而就在人群的不远处,曹艾青满脸地焦急。 男孩故意排在队尾,自然也是最后一个签完字的人,当把这一切做完,他才慢慢走上前,来到曹艾青身边。 “怎么了?”他问。 曹艾青看着这个同桌,略显尴尬地说道:“来的时候被一个人撞到了,手机飞了出去,想捡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两个方法,要么回去找,要么报告老师。” 贺天然提议着,而曹艾青摇了摇头: “刚才几个朋友已经帮我找了一圈没找到,而且老师也说等来电了或者白天更好找些,现在都快放学了,我也不想麻烦她们几个,所以让她们先走了。” “那打电话呢?” “试过了,打不通。” 曹艾青表情沮丧。 “那再打一次试试,别急,我陪你找,你电话多少?” 贺天然拿出手机,曹艾青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可看着这个同桌很是沉稳的模样,心里的慌乱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185……” 随着一串数字报出,号码拨通,手机那头传来嘟嘟的声响。 “通了。” 贺天然按下了免提,手机界面上已经显示出接通后的通话时间。 曹艾青眼睛一亮,但本来接通的电话,对面却迟迟没有言语。 “喂?” 贺天然尝试说了一句,但还是没得到回应…… 沉默,弥漫在二人之间, “教……教……教室……教室……” 突然,手机里传来一阵喑哑难明的语调,经过仔细分辨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一场停电,就为了换一个女同学的联系方式。 这种事,只有重度中二病的贺天然才做得出来。 第20章 第二十话 贺导的第一场戏(下) 第20章第二十话贺导的第一场戏(下) 曹艾青很慌,因为漆黑的教学楼走廊里,好像是无尽的黑暗。 贺天然也很慌,因为身边那个一直爱慕着的女孩,此刻正抓着他的手臂。 打死他也想不到,原来自己写的东西,还能这么刺激…… 只是可惜,这场戏没什么预算,所以剧本里的设计很多都没法实现。 不过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目标已经达成了。 二人来到空无一人的教室,贺天然手机灯光扫过,确认没人之后,对身后的曹艾青道: “进来吧,没有人不用怕。” 曹艾青点了点头,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般亦步亦趋的跟在贺天然身后。 “我……我打个电话,看一下你手机在哪……” 贺天然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和上帝视角,故意拨通了曹艾青的电话,不一会,二人的座位上就亮起了一束光线,手机铃声也赫然响起。 女孩拍了拍胸脯,这才松下一口气,走过去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一定是班上同学的恶作剧,要不然怎么可能放在我的位置上!” 曹艾青有些生气道,她解开手机密码,检查着手机里的资料。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贺天然内心慌得一匹,第一次写的剧本看起来还不成熟,不过好在自己还有后手,他打着哈哈道: “你跟班上的同学有过节?” 曹艾青摇着头:“怎么可能……啊!” 她正说着,教室外忽然响起一阵跑步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再次远去直至消逝,一句一听就故意掐着嗓门的话语远远传来: “……曹艾青……我喜欢你……” 已是再次窜到自己身前,揪着自己衣角的女孩,身躯微微颤动着。 贺天然有些手足无措,他本来是只安排薛勇从教室外跑过去就结束了,毕竟只有自己电话能打通太过巧合,所以需要无中生有出一个“凶手“来分担自己嫌疑,但没想这老哥,还给自己加了句词儿。 “无聊……幼稚……” “……” 曹艾青缓缓蹲下身,双手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起来,她带着哭腔说出一句,然后小声啜泣着,看来是被刚才那一幕给结结实实的吓到了。 这种情况,温凉可没教过我呀…… 贺天然僵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抚。 他没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看着曹艾青弱小无助的身躯,他很是心疼。 快想想啊!这种时候,要怎么安慰别人! 脑中无数的场景飞速闪过,伸手摸摸头? 贺天然的手伸出了半截,又再次缩了回来。 算了吧,我跟曹同学现在也不是很熟,这么亲昵的动作感觉像是在占人便宜,万一她把我的手给打开了就更尴尬了…… 但是如果不说些什么的话,把别人晾在这哭也不好吧…… 贺天然心中纠结着,如同一团乱麻,但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个点子,能让曹艾青从恐惧中迅速出抽离出来! 他同样蹲下身,拿着手机将音量调整到最大,然后点开音乐——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 一曲凤凰传奇的《月亮之上 自由飞翔DJ雷鬼版》在贺天然的手机里高亢激昂的唱着,一时间本来幽暗的教室里,洋溢起了一阵快活的气息! 两极反转,画风巨变! 曹艾青的身体颤动得更激烈了,只是这次,不再能听见她的啜泣。 片刻后,她擦了擦眼泪,抬起头。 嘴角有笑,泪眼婆娑,窗外的月光照射在她的脸上,仿佛是笼上一层柔光,姑娘梨花带雨,端是我见犹怜。 “……谢谢你……贺同学……” 女孩小巧的鼻子不自主地吸了吸,模样羞涩而可爱。 贺天然视线差点挪不开,好在手里的音乐声没让他失神太久,他按掉音乐,试图开了个玩笑: “咳……又哭又笑,黄狗洒尿哦,曹同学。” 曹艾青脸上一红,随后是抽出一只手,咬着牙,使劲拍打了几下贺天然的肩膀。 这句谚语,看来是效果拔群。 曹艾青站起身,从自己的课桌里拿出一盒抽纸,然后转过身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双眼,再次面对贺天然时,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只是眼睛有些红红的。 “我们走吧。”贺道。 “嗯……” 二人走出校园,贺天然的家离这不远,步行差不多也就二十分钟就能到,但今天,他却走了一次相反的路,陪着曹艾青走向学校附近的公交站。 曹艾青低着头没说话。 贺天然也低着头没说话。 就这样,男孩一路无语地把别人送到了公交站。 “贺……同学……你是那一路车?” “啊……我……我是352。” 贺天然瞟了一眼站牌,随口说道。 不远处,一辆公交缓缓驶来,车头牌号正是352! 只有一男一女的公交站前,汽车开门、关门、然后悠悠远去。 “……” “贺同学……” “没事,我……我坐116,352有点绕,116直达。” “那你跟我坐的是一辆公交啊~可我从来没见过你呀!” 曹艾青开心道,贺天然挠了挠头,想着谎言迟早要穿帮,还不如实话实说了。 “其实……我就是想送你安全上车,刚才看你被吓得不轻。” 他故意不去看女孩的反应,但却能感受到女孩的视线正在看着自己。 “贺同学……你真是个好人……” “……” 他么的……淦…… 这好人卡来的真是猝不及防…… 此刻,内心活动激烈的贺天然耳边又听到一句: “我能加你微信吗?” “……可……可以,我的电话号码就是微信,你手机里应该有。”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了,虽然已经有了曹艾青的联系方式,但女神主动提出交换微信这一点,还是让贺天然瞬间就飘飘然了起来。 “你以后叫我……小青或者艾青就可以了……” 曹艾青小声嘀咕了一句,贺天然也磕巴回应道: “那……那……你叫我天……天然吧,我身边朋友……都这么叫我……” 朋友,特指温凉。 因为只有这么一个。 “嗯……” 曹艾青声若蚊音地答应了下来,片刻后,标有116字样的公交车平稳到站。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见,天然!” 曹艾青跨步上了车,回身挥了挥手。 “明天见……a……a……” 贺天然站在站前,嘴里曹艾青的名字转了半天,愣是只说出了半个字的拼音…… “噗嗤~” 曹艾青掩嘴一笑,车门关闭,公车驶动,最后陪着贺天然的,只有一股尾气。 可即便是这样,男孩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重重吐出。 他骤然转身,两步并一步,三步并一步,越走越快,直至双腿飞奔起来,高高一跃,大吼出一句: “yeahhhhhhhhh!” 「怎么样,贺导?我最后那句词儿加的好吗?」 薛勇发来消息,贺天然这次几乎是用吼声回了条语音: 「老哥牛批!」 第21章 第二十一话 怎么可能恶心呢 第21章第二十一话怎么可能恶心呢 曹艾青同学是一个认真学习且保持自律的好孩子。 早上六点闹钟一响,她就会准时下床,花半个小时的时间洗漱,头发干练地扎成马尾,然后做半个小时的听力练习,等到了七点跟起床的母亲打一声招呼,然后出门搭乘公交赶往学校。 她很喜欢校门口包子铺的黑米粥,这是她的固定早餐,每天都会过来买上一碗,加入两勺白糖,口味甜得有些发腻,但她就是钟意这个味道。 “欸,你们看,昨晚小凉发的朋友圈,是跟贺天然的合照!” 身后几个同班的女孩子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热火朝天的讨论着。 曹艾青吹了吹热乎的粥,送出嘴中,只听同学们继续道: “什么?!我看看~哇,好亲密啊,但你之前不是说温凉喜欢张之凡吗?” “对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温凉昨天把之前的自拍都给删掉了!她不会真的喜欢贺天然吧?” “啊?不要拆我CP啊!我从高一就磕温凡了,这个宅男凭什么啊?恶心死了!” 恶……心? 原来贺同学在别的女生眼里,有这样的印象? 明明也没怎么接触过别人,主观臆断真是害人不浅,怪不得贺同学一直都很孤僻。 曹艾青觉得今天的粥好像不是很甜的样子,于是又加了一勺白糖。 “我就说贺天然去温凉家开的拳馆练拳一定没安好心,温凉估计也只是拿他当朋友。” “没准是……温凉就是发张照片想气一气张之凡?毕竟昨天绯闻一闹,班长就坐不住了,还主动换了位置,可能这次的照片也是要刺激一下班长?” “哇,你这么一说好有道理!如果真的是这样也太甜了叭!” “希望班长能够明白小凉的用意,只是突然觉得贺天然有点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像他那种死宅男,放到影视剧里甚至做男二都不配,只是充当一个工具人!” “吱呀~” 曹艾青喝完粥后默默起身,条凳滑动地面发出了一阵轻微刺耳的声响。 几个吃着早餐的女同学看着曹艾青高挑的背影渐渐远去,再次议论道: “曹同学真的是女神,穿校服都这么漂亮,我要是有她那种身材就好了。” “对啊,其实我也磕过她跟班长,就是他俩互动太少了。” “哇姐妹,你要说这个,那我可以跟你说一下我的脑补小剧场了……” 港中七点半开始早读,高三2班的教室已经坐下了一大半,门口也有同学们陆陆续续抵达,但依旧还有部分位置是空着的。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眼看八点的上课铃声就要敲响,班主任陈眉也已经进了教室。 “那个,上课之前先说件事儿啊……” 陈眉环视一圈,见班上同学差不多都到了,于是敲了敲黑板说道。 “下个月有一场迎新晚会,所有高二高三的同学呢,每个班都要出一两个节目来欢迎你们的学弟学妹……” 她话音未落,台下响起一片欢呼,因为每年的迎新晚会,他们班的节目往往都是人气最高的,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班的凝聚力或者策划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有像温凉、张之凡之类艺术生的存在。 “好耶,又可以看到班长弹钢琴了!” “我比较期待今年温凉会唱什么歌。” “不如两人合作一把吧,班长弹琴,温凉唱歌!” “哇,这是什么神仙组合!附议!” “附议加二!” 看着学生们这么积极,陈眉笑着压了压手: “那这个任务就麻烦一下我们的文艺委员来组织一下了,好吗,温凉?” 温凉本来正在课桌里拿着手机给贺天然发消息,一听到老师叫出自己的名字,她顿时抬头,明朗笑道: “可以啊,老师。” 得到学生的答复,陈眉继续道: “嗯,那我们现在就上……” “报告!” 教室门口的人声打断了陈眉的发言,她有些恼怒地看去,对于这种差不多都迟到了的学生,她一向没有好脸色,特别还是在自己的课堂上。 只是当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是贺天然时,陈眉的恼怒转为了疑惑。 现在哪怕是换成了张之凡,她也会教育一顿,但对贺天然…… 刚才检查人数时,她都没发现男孩的缺席。 存在感低,但从来也不惹祸,看上去老实巴交,而且这次月考也是进步不小的一个学生。 可能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陈眉一脸严肃,但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沉声道:“天然,下次注意啊,老师知道你不是喜欢迟到的人,进来吧。” “谢谢老师……” 台下的曹艾青听着耳边师生的对话,眼睛专注地盯着书本。 一股熟悉的木质清香淡淡地传入了她的鼻腔,男孩有些拘谨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这时她才抬起头,看了贺天然一眼。 “你昨天……没睡好?” 望着男孩有些疲倦的脸庞与明显的黑眼圈,她轻声问道。 “嗯……打游戏闹的……” 贺天然同样也是小声说着,同时拿出了课本。 “少玩点儿游戏,注意休息。” “嗯……” 一番短暂的交流后,二人开始“专心”上起课来。 贺天然是不会把“因为拿到你的微信,所以一晚上激动到失眠”这种话说出来的。 只是他连连的瞌睡,引得曹艾青几次侧目。 为了不影响到女孩上课,贺天然强压着睡意,可每次眨眼都觉得眼皮很沉。 他闭着眼,头向前一倾,然后又猛然转醒,整个过程很是懵懂,可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清醒的样子。 曹艾青把一切看在眼里,回想起包子铺那几个女同学说的话,不由转过头嘴角上扬。 这种在意同桌上课状态,明明困得要死却强撑着清醒的贺天然,哪有她们口中说的那么不堪? 他只是有点宅, 有点内向, 但是,绝不恶心! 贺天然桌上的课本不知不觉立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天然,你可以趁机睡一会,我帮你看着老师。” 曹艾青的话语如同梦呓一样钻进了贺天然的耳朵里,似乎带着一种催眠的魔力,随着视线慢慢模糊,男孩强撑着的头缓缓趴在了桌上,片刻后,安稳睡去。 第22章 第二十二话 其实还是有帮助的 第22章第二十二话其实还是有帮助的 下课时分,曹艾青撑着下巴,微微侧着脸,看着熟睡中的贺天然。 “他右眼下竟然有颗淡淡的泪痣欸……” 女孩手中的中性笔在空白的笔记本上随意划动着,男孩嘴唇翕动,似乎在很小声地说着什么梦话。 曹艾青手中一停,下意识凑近了些。 但在下一刻,貌似偷听到了内容的她,飞也似地回正了身位。 身后传来一道足音,随后是一个女生的呼唤。 “贺天然。” 温凉双手插兜走到贺天然身边,好奇地看了一眼曹艾青合上了的笔记本,然后露出一个询问的目光。 “他来的时候就睡着了。” 曹艾青平淡道。 “坐在外道还睡觉,这不是耽误你出去吗?” 温凉笑了笑,由于曹艾青的座位靠着窗,抵着墙,想要出去必须让贺天然让开,所以她才有此一说。 曹艾青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这样把他叫起来就行……” 说着,温凉右手一抬,“啪”地一下打在贺天然的后背上,正酣睡中的男孩赫然惊醒直起脊梁,只花了半秒钟的时间就睡意全消,然后一脸平静。 “怎么了?” 尽管他极力将自己的声线沉下来,可还是能听出一丝倦意。 “……” 两个女孩都是第一次见到贺天然这种醒来之后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反而更显深沉的表现,就好像刚才他其实一直都是醒着的一样,所以一时间都有些好奇。 “你醒着的?” 曹艾青问了一句。 “没有,我被人吵醒后都是这样,习惯而已……” 贺天然解释道,有人被吵醒后脾气很大,而有的人怎么叫都不起,自己这种反应,应该算是正常吧……大概…… “走,陪我买瓶水,我有话跟你说。” 温凉随意说出一句,贺天然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站起身,二人走出教室。 …… …… 校园僻静处,贺天然扳开手中的可乐罐拉环,舒爽地灌了一口。 “好不容易跟你女神坐一块了,你就拿来睡觉啊?” 温凉含着吸管,喝着纸盒中的香蕉牛奶。 “太困了,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就睡死了,刚才你叫我的时候,我没流口水吧?” “流了,一桌子都是。” 温凉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看着贺天然信以为真的紧张神情,又不好意思继续骗他,又问:“你……昨天晚上到底在干嘛?看你今天很平静的样子……” “嗯?有什么不对吗?”贺天然奇怪说了一句,然后如实回答:“就是回到家后练了一晚上的琴,因为答应过朴老板这两周就要出新的视频,所以一直在选歌。” 听到这个回答,温凉的表情缓和了些。 “有确定了曲目吗?” “《LOVIN"YOU》。” “METOO。” 好家伙,贺天然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恍惚间回神时,他已经是红潮覆脸,这句话接的真是比冰镇可乐还提神。 楼与楼之间的逼仄小道中,温凉咬着吸管,一脸趣味盎然地看着窘迫的贺天然。 “咳,这个梗接的……学到了……又学到了。” 贺天然不自然地掩饰着,眼睛不敢与温凉对视。 这首押尾光太郎版的《LOVIN"YOU》,由于昨晚太过兴奋,贺天然弹了不下三十遍。 “没有,还是你的歌选的好,琴还好用吧?” 温凉笑道,没有继续为难他。 “那简直不要太好用,毕竟一分钱一分货。” “那就行,对了,学校的迎新晚会,我们一起上吧,我来唱歌,你来给我伴奏。” 温凉突然提议道,见到贺天然疑惑的表情,她又复述了一遍今的话,哪知少年听后连连摆手: “我不行的,我拍视频都不敢露脸,你现在让我上舞台,我一定会搞砸,我要死的!” 姑娘眉头一皱:“你听不听我的话?” 想起自己还有一万块钱的负债,贺天然无奈道:“……听。” “好。” 温凉松开吸管,认真道: “那你现在就把‘我要死’、‘我不行’之类的念头或者口头禅都换成‘我可以’! 天然,我知道让你现在上舞台你会很紧张,所以这就是我们这个月改造的重点啊,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还能自如地行动、发言、表达自己,这次迎新晚会不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吗?” 她一口气将话说完,贺天然下意识就想退缩,口中还是道: “我……我不……” “嗯?” 温凉一个鼻音,就把贺天然最后的那个“行”字给吓退了回去。 “我……可以……吧……” “把‘吧’字也去掉!” “我……可以……” 贺天然勉勉强强给出了一个肯定句,虽然底气很弱,但还是让温凉满意地笑了起来。 “对嘛,如果你还是老样子,我都有点怀疑自己对你的改造是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其实还是有点用的……” 贺天然挠了挠有些发烫的脸皮。 “哎呀,你也不用安慰我,这才几天嘛,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的,如果这次你能克服一见到人多就害羞的毛病,那就真是立竿见影了。” 温凉还以为贺天然在安慰自己,想到这家伙起码还知道体贴人了,也算是有进展,心中不由一暖。 “真没骗你!” 贺天然有些不服气,玩游戏时才有的胜负欲在这时冒出了头。 温凉看着他有些赌气的幼稚表情,笑问道:“那你说说,你有什么进展?” “我昨天就要到了曹艾青的微信!还是她主动给我的!” 说完,他有些洋洋得意。 “……她,怎么给你的?” “就是昨天晚自习你不在,八点半的时候停电了……” 贺天然叙述着昨天自己的剧本,当然,其中刻意隐去了薛勇的帮助,让一切更像巧合一些。 “总之呢,如果没有你这几天的帮助,我就不太敢踏出这一步。” 事件的末尾,他做出了这样一句总结陈词。 “……” 此时,上课钟响了起来,温凉沉默着,并没有对此做出回应或是评价。 她转身,将手上的牛奶纸盒一扔,快步离去。 贺天然在她身后捡起被捏到变形的纸盒与被咬得稀烂的吸管,有些不知所措。 随后,他将纸盒与可乐罐扔进了垃圾桶,也是跨步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温凉低着头率先进入了教室。 第23章 这个恶作剧我在乎! 第23章这个恶作剧我在乎! 这一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比如温凉又一次删除了自己的朋友圈,也就是唯一的那张合照,所以她跟贺天然绯闻的后续,还没传到男孩的耳朵,事情就戛然而止。 刚回到教室的贺天然还不是很理解温凉的态度为何会突然转变,只是拿出手机,顿时被蹦出的50几条未读消息给吓到。 昨晚他一直在练琴,早上爬起来一看闹钟就匆忙出门,所以一直都积攒着,还没来得及看。 其中很多都是温凉发来的,问晚上在干嘛,起床了没有,怎么还没到学校之类的,而薛勇也发了很多,主要问题还是询问温凉发的朋友圈是个什么意思。 叶佳琪也发了两条,内容言简意赅—— 「哟,看不出来你跟温凉关系这么好了,她删除了关于张之凡的自拍,朋友圈就留了跟你的一张合照,你们……嘿嘿嘿……」 以上这条的发送时间是早上的7:25分。 而下一条,则是刚才9:05分发来的。 「好吧,看来我又误会你们了,温凉现在已经删除了照片,估计是不想让我们这些吃瓜群众多想吧,好好的瓜吃到一半就没了,岂可修!」 贺天然没有理会旁人的言论,只是课间偷偷给温凉发了几条消息。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了?」 「昨晚在练琴,没看见你的消息,早上又起晚了,所以……」 「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呀……」 这些消息无一例外地石沉大海,贺天然几次上课时偷偷回望,发现温凉脸上没有什么异常,有时也会跟同桌的张之凡互相谈笑,一如往常。 可能是心情好了? 贺天然猜测着,直至午休之后,温凉与他擦肩而过,他叫了一声女孩的名字,而后者的回应,只是一个冰冷的眼神。 这种眼神贺天然很熟悉。 所谓的一如往常,是回到了温凉坦白自己重生之前的那种“往常”。 整整一天的时间,温凉都没在理会贺天然。 就像女孩的名字一样,一冷一热的两面,从前的贺天然只见过温凉热情的一面,但现在,却是冷得刺骨。 原来,温凉也可以跟曹艾青一样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她们其实对于贺,本质上都是一种人。 没有了温凉的主动,贺天然好似瞬间就又回到了那个自闭的状态里。 就连昨夜要到曹艾青微信时的那种兴奋感,也如潮水一般退去。 他其实一直都在逃避一个问题,或者说是不确定,那就是—— 温凉是不是喜欢自己? 男孩也不是个傻子,动漫电影看得这么多,即便没谈过恋爱,但也知道两人在交谈中所展露出的暗示。 可自己明明回答过温凉,他们未来不会是情侣,女孩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么就一直做朋友吧! 贺天然是这么认定的,他是真的相信温凉的话,他们未来不会在一起,即便他有时候,也会在对方的一些举动下怦然心动,但越是这种时候,他才会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故意装傻充愣地蒙混过去。 这只是个玩笑,认真就输了。 事后,他经常这样安慰自己。 因为他不知道当他越过那条线后,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还能不能做。 所以,贺天然可以把自己对曹艾青的爱慕肆无忌惮地说给温凉听,这其中有的不只是朋友之间的坦诚…… 也有一部分,是敏感的试探。 他也想看看温凉的反应,是会吃醋吗?还是会沉默?亦或者会大大咧咧地说一句“可以呀,天然”。 如果是最后者,贺天然都不用考虑一秒,从此之后,彻底斩断对温凉的情愫。 但是现在…… 情况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 温凉,真的喜欢自己吗? …… …… 夕阳西下,温凉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觉得今天很累,不想去培训班,也不想去晚自习,只想回到家好好睡一觉。 前方,一个黑色的人形剪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张之凡。 “聊聊吧,学校里你也不跟我说话。” 张之凡和煦道,温凉点点头,二人并肩而行。 “你这两天心情不是很好,是因为怪我那天没答应你的事?” 温凉淡淡道:“其中一部分而已。” “所以比起我,你还是希望跟贺天然坐一起吗?” “那当然。” 听到女孩直白地回答,张之凡沉默了一会,随后笑道:“现在已经过了三天了。” 温凉停下脚步,有些疑惑。 “这种‘重生’骗人的游戏,你还打算玩下去吗?” 温凉默不作声,只是冷冷地看着张之凡。 “你之前说过,只需要花三天时间就能让贺天然喜欢上你,为此还让叶佳琪把他所有的朋友圈截图发到群里让你分析,好让你理解一下‘重生者’的这个角色,为自己的表演课交上一份完美的作业……” “我知道你古灵精怪,对这种事情也比较较真,所以现在有些挫败感很正常。说实话,我还挺佩服贺天然那个宅男的,这种天降美人主动白给的戏码,竟然还能忍得住……” “你说完了吗?”温凉不耐烦的打断道。 张之凡摇着头,继续道:“只不过是个恶作剧而已,你没必要把自己搞得心情不好,贺天然喜欢曹艾青我们都知道,你们女生之间的攀比之心真是让人费解,不过在我心里,你依旧是最好的。” “恶作剧?” 短发女孩嘴里咬着词,问道。 “难道不是吗?” 温凉眼光一黯,嘴上却发着狠:“你知道这个恶作剧,会对贺天然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张之凡耸了耸肩:“可能就是成为全校的笑柄?呵,谁在乎呢?” “我在乎!” “……” 温凉沉着声,再一次一字一顿道:“我将近在乎了十四年了。” 一向对自己很有信心的张之凡闻言一怔,他听说温凉在她们表演班里是有名的戏疯子,平时排练些话剧片段一旦入了戏,就很难抽出戏中的情感,今天一见还真是让他颇为惊讶。 “阿凉,你不会是认真了吧?”张之凡有些咋舌道。 女孩自顾前行,给他留下一个背影,只听她的话徐徐传来: “一个月后的迎新晚会,我会让他喜欢上我的,而且这一次,我们的未来会在一起。” P.S:好了,写了五万字,终于进入正题了,希望我不鸽,起码把第一卷写完。 第24章 第二十四话 温凉,快来救救我! 第24章第二十四话温凉,快来救救我!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温凉再没联系过贺天然,平时很也难见到她,听说她表演班的课程被排的很满,因为到了2月份就要参加艺考,离现在差不多只剩下5个月了,而这个时间段,正是艺术生集训备战的重要时刻。 在没联系的这段时间里,贺天然以为自己会回归到从前那种环境中,可没想到,温凉对自己的改变,已经融入了他的日常生活。 这种改变,不单单只对他这个人,更明显的,还是体现在人际关系上。 “其实按理来说,她这学期的文化课都不用来上的。” 拳馆里,薛勇教着贺天然最基本的拳击步法,双脚弹跳着说。 经过了那次有预谋的停电合作,薛勇似乎很佩服贺天然的头脑,平日里更是取代了温凉,成了最常联系贺天然的人,包括这次的拳击课,也是他主动请温父让自己来教贺天然学拳的。 “那她为啥还会来上课?”贺天然学着薛勇的动作问。 “太优秀了呗。” 薛勇给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然后又道: “对了,你跟曹艾青勾兑得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贺天然双腿差点打绕绊住,磕巴道: “没……没怎么接触……” “什么?!”薛勇停下了动作:“你是说,你要到别人的联系方式以后,一直没有联系是吧?” 贺天然尴尬道:“……没有。” 薛勇继续追问:“那平时上课,也没聊什么?” “上课……干嘛还要聊天……会打扰别人学习的。” 薛勇呆滞住了,他想了片刻,有些不确定道:“你……是不是又谋划了什么剧本?比如欲擒故纵什么的……” “啊?”贺天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他听懂后摇头:“没有没有,就是正常上课来着,没什么可聊的。” “……曹艾青是不是你女神?” “是啊……” “你是不是好不容易跟女神坐到一块了,还拖上我给你打出了一个完美开局?” “是……吧……” 薛勇有些恼火,道:“有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你现在跟我说会打扰学习?你特么是不是有病?” “……那我应该聊点啥?” 没了温凉的教导,贺天然对这方面的事还是真有些寸步难行,能要到联系方式已经是他最大胆的一次了,试想一下,一个连女孩在身边哭,都纠结着要不要开口安慰,最后只能放一首凤凰传奇的歌曲压阵的人,你期望他能主动找人聊点什么? “你脸皮就应该厚一点嘛,你瞧瞧我!” 薛勇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把自己跟温凉的聊天记录翻出来,贺天然一看,好家伙,除了每天定时发送的早安跟晚安,偶尔还插播一些日常的小趣事,比如今天打了几个人,昨天被老师训了一顿之类的。 只不过,整个聊天界面,就像他一个人的自嗨,对方压根就没回复过一句。 “小勇哥,你搁这写小作文呢?” 这句话不是贺的,是一个路过的师兄见到两人在窃窃私语,然后上去看见后说的。 “你懂什么,这叫持之以恒。”薛勇不屑道。 那位师兄哈哈大笑,说:“来来来,让我这个社会人教教你们怎么追妹子……” 他这话一说,引得其余正在练拳的同门也凑趣般地围了上来,果然男人的爱好不管多大年龄,都是一致的。 “天然,哥跟你说啊,这女人啊你就得舔你知道吗!不管是精神层面还是生理层面……” 众人一片哄笑,有人道: “你可拉闸吧你,小师弟你听我说啊,别信他个单身狗的,你就大胆约,如果对方愿意出来,就代表对你有好感,吃个饭然后去看场电影,趁着乌漆嘛黑的,直接牵手抓住不放,她反正也挣脱不开,到时候不从也得从!” 学废了呀,贺天然惊愕道:“师兄,你这是耍流氓吧?” 旁边有人笑道:“要不然你觉得他脸上的掌印从哪来的?” 薛勇不耐烦了:“都什么主意啊,还没我那持之以恒来得靠谱,我还有一招,你们听着啊!” 说罢,他清了清嗓子,众人看着他,只听他道: “就说我,直接跳过聊天环节!爷们嘛,喜欢单刀直入,天然你就直接跟曹艾青说,你喜欢她,直接告白,打她个措手不及!能成就成,不成就拉激八倒。” 众人一听这个,立马是炸开了锅,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干蹦了两下,纷纷开始推波助澜: “对!富贵险中求,小师弟,咱就搏一把!”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赢了就是天长地久,输了但求青春无悔!” “你是想当一分钟的英雄,还是一辈子的懦夫?走起来啊!小师弟!” “年轻人,就应该有敢作敢为的热血啊!小师弟,走起来!” “走起来……走起来……走起来……走起来!!” 众人开始整齐划一地喊起了口号,贺天然欲哭无泪,直接告白?你咋不说原地结婚呢?连谈恋爱都省下来了,闹我呢? 但面对师兄们高涨的热情,这要不发点什么,确实很难收场。 所谓酒壮怂人胆,这并不是酒有多厉害,只是一个给胆小找的托词罢了,如果一个人不想做一件事,喝再多酒也没用。 而现在的情况,贺天然是真的醉了,即便他没喝酒也有了微醺的感觉,而这种比酒还厉害的东西,叫作—— 氛围。 他当然是想联系曹艾青的,这是最重要的一个前提。 未经世故的他还不足以在这种场合下保持镇静,他此刻有些骑虎难下,内心也跟着那些起哄声,开始躁动了起来…… “别说话别说话,小师弟拿手机开始发了!” 众人见到贺天然开始发送消息的举动,瞬间是安静了下来,屏气凝神,仿佛是自己在跟女神发消息一样。 只见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哆哆嗦嗦敲打了两下—— 「hI……」 由于太紧张,本来一个简单的“Hi”愣是大小写错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发的是“HL”。 于是,他赶紧又打了一遍打过去。 「HI」 在旁督战的同门都没眼看下去,一个简单的问候,哪有发两遍的道理?! 不过现在没人说话,他们都在等曹艾青的回复。 看着手机上「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ヾ(≧▽≦*)o什么事?」 “OH!!!!”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有人甚至比贺天然还激动,仿佛告白已经成功了。 “消息秒回!这个女生一定对你有好感!乘胜追击!” “而且这个颜文字代表她收到你的消息也很开心,你看这个倒三角的形状,多开心啊!告白一定能成!” 一时间,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拳击壮汉统一转职成了情感及颜文字分析带师,而他们给出的分析数据,无一不指向一个结果—— 这次告白,一定能成功拿下! 在众人的催促声中,贺天然咽了咽口水,手指缓缓点向了九宫键盘…… “你们在干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久违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贺天然的心似乎瞬间就有了底气。 透过人群渐渐散开露出的隙缝,他看到那个好几天都没见着的短发女孩,然后发自内心地呐喊道: “温凉,快来救救我!!!!” P.S:那个……河洛游戏的《侠隐阁》第二学年更新了……我先去冲一下,这两天检查完核算准备回家过年了,事有点多,更新会有的,不鸽~各位放心收藏。 第25章 第二十五话 备注名的前缀 第25章第二十五话备注名的前缀 “唔……” 穿着睡衣平躺在自家沙发上的曹艾青举着手机,看着贺天然发来的那两个“hi”,一时间有点迷惑。 贺同学平时很少联系自己,即便是跟他聊天,一般也是自己先开口,而且大多都是跟学习有关,现在他这个时候找自己,应该是有什么正事? “喵~” 家里养的小橘猫跳上了沙发,一摇一摆地踩着她的身体,最后在胸部叫唤了一声,顺势卧了下来。 曹艾青抽出一只手捋了捋它的后背毛发,小猫仰着头舔了舔她的指尖。 “菩萨,你变胖了呀……” 感受到胸部传来的压力,曹艾青有些认真地说了一句,而那只名为“菩萨”的橘猫对此打了个喷嚏当作回应,然后尾巴盘起,四肢蜷缩成一团,不再理会主人。 没能等到贺天然的回复,曹艾青开始自言自语道: “你说贺同学这次找我有什么事?菩萨你那么神通广大,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怀中的猫咪舒服地享受着女孩的抚摩,嘴里发出“咕咕~”的叫唤,它似乎真的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神通,女孩的手机恰好接到了一条消息。 贺同学:「图片」 女孩点开发来的图片一瞧,只是一张很普通的聊天截图,而且就是刚才他跟自己聊的那两句,似乎没什么不同…… 奇怪……等等!! 这个备注名?? “怕鬼爱哭的曹同学?!” 曹艾青念叨完,一下从沙发上坐直了起来,橘猫惊叫一声跳下地,女孩歉然一笑,提着它的后颈,将它重新拎到了自己的腿上安抚好。 贺同学:「整理好友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备注蛮适合你的,怎么样?」 女孩看着消息,红着脸回复: 怕鬼爱哭的曹同学:「o(≧口≦)o不是说好了不提的吗?!」 贺同学:「……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就是我喜欢按一个人的特征 姓氏称谓来备注,所以可能有些……冒犯?」 女孩回想起贺天然那独特的性格,这种事他真有可能做得出来,冒犯倒是说不上,只是…… 怕鬼爱哭的曹同学:「我哪里爱哭了呀!!!」 贺同学:「那就改成……怕鬼冷漠的曹同学?」 怕鬼爱哭的曹同学:「我也没有冷漠呀!!贺同学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贺同学:「啊?不是,就感觉平时曹同学很高冷的样子,冷漠在这里是个中性词啦,说到这里,我其实还蛮想知道曹同学是怎么看待我的,不如你也把你的备注发给我看看~」 曹艾青双颊鼓起,想着要是把简简单单“贺同学”三个字发出去肯定是赢不了的,于是乎她改成了“孤僻古怪的贺同学”,但手指停在发送按钮上又不动了。 “这种有些带有人身攻击的词汇……会不会不太好呀……” 她又想了想,把备注名改成了“有颗泪痣的贺同学”。 图片发送过去了,对面沉默了半分钟。 曹艾青反复看了看,这个名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有颗泪痣的贺同学:「曹同学竟然观察我!!!我妈都没说过我有泪痣!!!你竟然观察的这么仔细!!」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女孩的脸瞬间涨红起来,她丢掉手机,抱起橘猫蹂躏了两把扔掉,然后噌地站起,来回踱步,到最后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上这一句。 可怜的菩萨,蹲在沙发上看着这个憨憨人类,尾巴摇来摇去。 “叮~” 新的消息发了过来,曹艾青停住脚步,但又不敢第一时间翻看,她一下蹲在猫咪身前,下巴抵着沙发的边缘,可怜巴巴说道: “菩萨啊菩萨,你说贺同学这次会说什么奇怪的话……” “喵~” 橘猫不屑地叫了一声,跳下沙发,回到了自己的猫爬架上面。 曹艾青深吸一口气,拿起了手机。 有颗泪痣的贺同学:「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改成“独自美丽的曹同学”,怎么样?」 还好,对方并没有深究刚才那个话题。 独自美丽的曹同学:「为什么是独自美丽呀?感觉怪怪的,我没有那么难接触的。」 有颗泪痣的贺同学:「真的吗?」 独自美丽的曹同学:「(=w=)当然是真的呀!我对朋友可好了!」 有颗泪痣的贺同学:「那我得好好想一想怎么描述了,毕竟我们接触得还是比较少的。」 等待了片刻,曹艾青甚至有点期待贺天然会给到自己一个什么样的备注,可等了差不多十分钟,对方依旧没有回复。 难道就这么难想吗? 贺同学对我的印象,不会就只有那个教室里惊慌失措的自己吧? “菩萨,你下来嘛,让我抱抱。” 曹艾青站在猫爬架上张开双手,而高高在上的橘猫没有任何要理会这个人类的意思。 “叮~” 一条回复终于发了过来,曹艾青瞬间转过身,来到沙发。 橘猫看着人类的背影,冷淡地扭转身躯面对着墙壁。 「那就改成……」 对方只发了这么一条,故意卖弄着关子,女孩视线扫过,只见新的一条消息跳入眼帘。 「“会主动请我吃饭的曹同学”,如何?」 「Σ(っ°Д°;)っ欸??!!!」 …… …… 温凉把手机丢回给一旁的贺天然,目睹了这番操作全过程的直男们如同曹艾青发的那个颜文字一样,全都看傻掉了。 “她……她会答应吗?” 薛勇喃喃地问着。 温凉瞟了一眼还在发愣的贺道:“这还不是得看贺天然自己。” 听到女孩直呼其名,贺天然赶忙收起了手机,干巴地奉承道: “温凉……还是你有办法,你要是不救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温凉冷漠回应:“不用谢我,是你自己把别人备注成那样的,除了最后的那一条,其余的名字也是你自己想的,我只是借题发挥罢了。” 薛勇此时搭茬道:“阿凉,这次要不是你帮忙,天然肯定栽跟头,要不我们请你吃个宵夜?” 贺天然一听这话,也是连连点头。 女孩皱着眉,看着薛勇:“我帮他,你请我吃宵夜做什么啊?” 薛勇表情一滞,随后求助似的给贺天然使着眼色。 男孩也想趁这次机会能够破冰,于是主动恳求道: “温同学……那什么……你瞧我们也好几天没见了,学校里也看不见你……我觉得楼下烧烤还挺好吃的……不如……” 温凉双手怀抱:“加个前缀。” “什么?” 贺天然还在发愣,薛勇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压顶嗓门急道: “你傻呀!就刚才那样!!” “啊啊……呃……”贺天然脑中心念电转,嘴里琢磨了半天:“古古怪怪……不是……可可爱爱的温同学,要不一起去吃宵夜……?” 温凉脸上浮现出一丝别扭的神色,眼神微微闪躲,但却故作镇定,僵硬着开口说道: “可、可以,我上楼换身衣服,你楼下等我。” 说完,她转过身,就听后头不知是谁起哄道: “小师弟请吃烧烤了啊,我们也出了力的,大伙等下一起,谁都不能走啊!” “好勒好勒,没问题!” “小勇哥,你会吃,你先去楼下点些东西,让老板先烤起来!” “行,包我身上!” 听着贺天然不断的求饶与众人的起哄,温凉一直板着的脸,终于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第26章 第二十六话 房间里的月亮 第26章第二十六话房间里的月亮 九月金秋的夜晚,晚风不燥,街边的排档热火朝天。 在温父手底下练拳的多数是成年人,五大三粗地吃个宵夜肯定少不了推杯换盏,而贺天然几个还是学生不说,少年本身也不会喝酒,所以他一结账,发现早就被一个上班的师兄给结过了。 还好众人没有为难他,要不然,光他的那点零花钱,甚至还付不起这帮牲口的酒钱。 回到座位上,贺天然面对温凉,颇有些尴尬。 薛勇已经被众位师兄拉去陪酒了,一时间也抽不开身,贺天然因为不会喝酒,温凉因为讨厌烟味,所以两人稍微远离了那一帮人。 已经换了一件运动外套的女孩,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烧烤,等着男孩主动说话。 如果此时的对象换成另一个女孩子,贺天然绝对不会主动开口发言,毕竟我不开口,就不会有尴聊的情况发生。 但如果是温凉的话,他还是可以壮起胆子说点什么的。 “虽然知道你忙,但是我们的计划,还要不要继续进行了……”他决定直接问出重点。 温凉放下手里的肉串,看着贺天然停了两秒,明知故问道: “什么计划?” “改造计划啊!” “啊,改造计划会影响到你追妹子的速度的,毕竟追妹子才是头等大事,改造计划什么的,先暂且搁置吧,反正也不重要。” 温凉故作轻松,贺天然急了: “重要啊!你不是才跟我说要一起参加迎新晚会吗?而且……” 他欲言又止,女孩追问: “而且什么?” 贺天然望着温凉狡黠的表情,真是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前两天我把录制好的视频给朴老板看,他不是很满意,说我的视频风格需要变一下,要不然粉丝涨不起来,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怎么说你俩现在都是我的股东了。” 他习惯性地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你啊……” 温凉叹了口气,徐徐说道:“我是你房间里的月亮,无聊的时候找我借光芒,闭上眼就觉得我晃得慌。” “不……不是这样的……” “那你平时怎么不找我?” “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回……” “你就发了一天!你就不会一直发?你打个电话也好啊!我跟你家才隔了两条街!你见不到我不会来拳馆找我?” 面对温凉这如同连珠炮的反问,贺天然只能委屈地道出一句: “我……我怕你烦我……” 怎么说呢,天然哥在某些方面,真的就是个面团,一拳打过去震荡两下,力量就全都散了,这是他的劣势,但有些时候,又是他的优势。 温凉气得有点头疼,她用小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她换了个问法: “那你是希望追妹子呢,还是希望我们的计划继续进行?” “这……这冲突吗?” “不冲突,我就是单纯想问。” 温凉直视着贺天然,没有多余的理由,也没有给他一点回旋逃避的余地。 贺天然认真了起来,他是一个习惯了理性思维的人,这两件事不冲突,但是重要的程度不一样,难得有了改变的机会,并且有了效果,就像是打游戏,必须提高等级才能挑战高等级的BOSS。 曹艾青就是最终BOSS,而自己就像刚出新手村的勇士,这事虽然重要,但也不急于一时,先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重中之重。 何况……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做事还是不能太一厢情愿,稳扎稳打才最有收益。 “那肯定是我们的计划重要些。” 贺天然给出了答复。 温凉终于笑道:“如果你能拿出今天给曹艾青发消息的那种劲头,我们也不会白白浪费一周时间。” 看样子,女孩终于是气消了。 “你……很在意我跟曹艾青产生交集吗?” 这句话,贺天然想了很久,与其婉转表达,还不如直接A上去来的干脆,他虽然性格优柔寡断了些,但是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的话,这种情景是一定会重复上演的。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或者一个举动而惹朋友生厌。 是的,他现在已经把温凉看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一个“朋友”了。 花上一万块钱给自己买琴也好,买东西也好,带自己打拳,甚至是还让自己参加迎新晚会,这些种种举动,都是贺天然在之前的人生中不曾发生过的事。 他能感受到,温凉是真真切切地为自己好。 那自己为了她,做些什么,牺牲一些什么,又算得了什么呢? 面对突然正经起来的贺天然,温凉有些忸怩地别过了脸。 这是她第一次,在两人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你跟谁交朋友……我不会阻止你……那是你的自由……” 温凉喝了一口桌上的果汁,不自然道。 “所以说,曹同学也可以的吧?” “她不行!”温凉双手捧着纸杯,说完这句又躲闪似地埋下头,小口小口地抿着果汁,小声补充道:“至少在改造期间……不行……” 面对眼前温凉罕有的小女孩姿态,贺天然的心脏开始擂鼓似的跳起来。 那你,是喜欢我吗? 这句话,贺天然是断然不敢说出口的。 他很怕,不管对方的答案是对是否,他都怕。 于是,他换了个问法: “为什么?” 气氛沉默了几秒,温凉放下纸杯,闭上眼整理了一下情绪,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正常。 “如果我说……你未来的死,与她有关,你信我吗?” “……” 贺天然愣住了,这是温凉重生以来,第二次跟他谈起未来的事。 “我……信你!” 听到这笃定的回答,温凉有些惊讶:“你就不问问我具体的情况?” 男孩歪了歪头,道:“你说跟她有关,也没说是她直接害的我啊,而且你重生之前,我应该还没接受过你的改造,我的死能与曹同学有关还真是在我意料之外了,不过关于这个,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你……” “你听说过蝴蝶效应吧?” 没等温凉说话,贺天然就问出一句,继续道:“一个微小的变化,能带来巨大的连锁反应,你这样的重生者,应该再谨言慎行一些,反正有你在,我应该是死不了了。” 说完,贺天然又有点饿了,他拿起桌上的肉串,先是放到了温凉面前一些,然后自己才自顾吃了起来。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温凉道。 “你说。”贺天然消灭着眼前的食物,回应道。 “为什么你一点都不质疑我是重生者这件事?为什么你能那么轻易地相信一个人?” “……” 贺天然将食物咽下肚,笑了起来,他理所当然地说: “因为你对我好啊!要是那个骗子能对我这么好,我倒是希望他能骗我一辈子。” 路边排档吸引顾客的喧嚣音乐声换了又换,这时正好传来温凉嘴里之前说的那句歌词—— “我是你房间的月亮,无聊时候找我借光芒。 闭上眼发现我晃得慌,太阳升起我还是没能忘。 我浪费的珍惜被收藏,你把梦想写在了她手上。 我只有一个过去要讲,你也有一个未来,来得好慌……” P.S:歌曲是陈粒的《妙龄童》,写这章的时候一直在听,莫名很符合温凉现在的状态,唉,喜欢肝大纲而不喜欢写正文的我啊…… 第27章 第二十七话 修罗场般的现充周末 第27章第二十七话修罗场般的现充周末 “我知道怎么让你涨粉……” 在经过了之前一番试探与坦诚后,二人的关系回归到了正常状态,温凉也帮着贺天然小破站的涨粉计划出着主意。 “明天,对,就明天吧,我跟你录最新的视频,我也出镜!” 她很自然地将一串烤面筋递到了贺天然的嘴边,男孩张了张嘴,红着脸犹豫着要不要下口,刚是下定了决心吃掉,没想到女孩又立马收了回去,自己美滋滋吃了起来。 贺天然咽了咽口水,说道:“你出镜……不好吧?指弹又不是伴奏,不需要人声的。” 温凉微微晃荡着脑袋:“我就算坐你旁边,也能涨粉,你信吗?” “……我信,这个我真的信。” “所以说,你之前说信我,都是违心的?”温凉没好气道。 “不不不,小破站的用户我太了解了,都是些LSP了,看舞蹈区那些虚高的点击和收藏就能看出来,只要有腿,他们都行!” “嗯……”温凉眯着眼,一声标志性的怀疑鼻音,她用手中的木签指着贺道:“看来你也是其中之一咯?” “没有没有没有……” 贺天然否认着,不过下一秒就被温凉一句话破防,只听短发女孩说道:“我关注了你小破站的账号,而你的关注列表里,52个人,43个是舞蹈区的UP主,你的粉丝都在你的视频底下留言说你已经常驻舞蹈区了出不来了!” “……” 反驳不了,这是事实,反驳不了。 “就这样吧,你不是要弹《LOVIN"YOU》嘛,这首歌恰好我也会唱,到时你就伴奏弹一遍,纯音乐弹一遍,你弹伴奏的时候我坐你身边唱,你就当作彩蛋好了,也算是我们为迎新晚会的磨合!” 贺天然觉得也有道理,点头称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跟朴老板说,明天早上十点,我们就去他的店里录制视频。” 贺天然本来还想说自己家没有好的录音设备,一听温凉提到这个,想必是上次到他家时就知道了,原来温凉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还蛮细腻的。 二人约定好后,由于时间不早,又闲聊了一会后就各自回家了。 路上,贺天然还幻想着明天跟温凉一起弹唱的情景,裤包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消息是曹艾青发来的,内容是一张图片。 具体点说,是一张点评网站的截图,上面是一家泰式餐厅的地址和简介。 「欸嘿嘿,这家的菠萝海鲜炒饭评价很高,中午双人套餐只要168,我这里还有一张一百块的代金券,就是68块钱,炒鸡划算!贺同学我们明天去呀!就当是你帮我找回手机的犒劳!」 看着那行“会主动请我吃饭的曹同学”备注名,贺天然彻底懵掉了…… 曹艾青这么傻白甜吗? 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啊……竟然还真打算请自己吃饭? 而且是明天? 还是午餐? 他放大图片看了一眼餐厅的地址…… 这不是在自己家门口的那个商场里吗?! 「地址在悦荟商城里哦,贺同学家应该也离得不远吧?」 「不远……」 贺天然吐了呀,港城好歹也是一线城市,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其实仔细想想也正常,在港城中学上学的学生基本上都在一个学区,悦荟商城又是这一片比较繁华的区域,选在这里对大家都比较方便。 「那好,明天没问题吧?我的代金券过了这星期就作废了呀……」 「没问题……」 「嗯嗯,明天11点半我就出门,到那里应该12点,不见不散呀!」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个鬼啦! 贺天然崩溃地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 这种现充般的周末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自己学校的两个校花会跟自己约在同一天? 他啪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很痛,不是梦。 那现在怎么办?温凉才说了,她不想在改造计划的实行阶段让自己和曹艾青接触,而自己也不想让曹艾青知道自己跟温凉的关系,不然又要被八卦,如果被爱慕的女孩子误会的话…… 他双手揪着头发,本来好好的发型已经被他揪得如同杂草。 一个10点,一个12点,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差,就算视频录制顺利也根本就不够用啊! “如果是经验丰富的海王的话,会怎么做?比企谷八幡、绫小路清隆、桂木桂马、伊藤诚……啊,最后一个算了,其余这些老哥又会怎么做?” 这时贺天然采取了换位思考,尽管他一周前还是个默默无闻,毫无恋爱基础的废宅,可是他的理论基础扎实啊…… “啪!” 贺天然双手一拍脸颊,眼中的中二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此刻他仿佛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似乎有无数先行者的虚影在为他加油助威着,虽然只有他一个人能感受得到。 或许这就是中二的力量吧。 他才跟温凉和好,别人要帮助自己,他没办法拒绝,也不想拒绝;曹艾青的邀约是他自己作出来的,面对别人的主动,他也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那就同时约会吧!” 贺天然厚颜无耻地给自己的这次行动定下了一个基调,虽然说“约会”这个词也不是很妥当,但是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快步走回家,打开电脑,他瞧了一眼时钟,目前是10点42分。 打开WORD,他手指飞快敲击着—— 「行动代号:王不见王 行动阐述:这是一次虚假的修罗场,毕竟两个目标与吾也只是“朋友”关系,此为重点,就算行动失败,也不会对本王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须谨记《剑谱》所述十诀,修行数载,万不能功亏一篑。 此次行动,依本山人推断,亦有空余周旋,昔有前人小猪者,掌控须臾法则,今有我少年天然,轻拨岁月长河! 此案祝己,武运昌隆! 行动难度:金丹境 所谓“结成金丹客,方为我辈人”,只要完成这次行动,本散修应该是也能在现充一途有所进境了! 目标分析: 目标一号,代号“黄蓉”,此女古灵精怪,偶有通晓未来之能,也最知老夫弱点,应付起来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万不可露出一丝懈怠…… 目标二号,代号“小龙女”,此女面若冰雪,但接触下来颇有外冷内热之感,或许由此切入,能收奇效……? 行动时间线A: ……」 当贺天然写完这份密密麻麻的行动方案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两点半,再复查了一遍,将A、B、C三份时间线完全牢记于心后,他关闭了电脑,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跳上了床。 也不知如果温凉看见这份翔实到面面俱到的计划后,会不会对自己的改造计划而感到汗颜。 但不管怎么说,等到贺天然下次睁开眼时, 他要面对的, 就是那个所谓的“虚假修罗场”了。 投点票吧,各位老哥,别养了,在养就凉了呀! 第28章 第二十八话 情侣装 第28章第二十八话情侣装 今天一大早,温凉就能收到贺天然发来的消息。 消息的内容是询问今天的服装要怎么穿才更有镜头感一些,毕竟是跟她一块出镜,看得出来贺天然还是蛮在乎这次合拍的,他特意将几件衣服裤子摆好拍了照发过来,而且这些都是上次他们一起逛商场买的。 “看来觉悟提高了嘛……” 见到男孩这次难得的主动,她慵懒地伸了伸曲线婀娜的腰肢,然后从床上下来,赤足踩在毛茸茸的粉色地毯上,用手机发着语音。 “你把第一张图的牛仔裤换成上次给你买的那件卡其色直筒裤,然后上身内衬一件白T,外面是那件红黑拼色的棒球外套,鞋就穿你那双vans的帆布鞋,黑色那双。” 消息咻地一声发过去,不到片刻就收到了贺天然的回复,对方同样是语音。 “你那件外套是不是给我买大了啊?” 听到这个询问时,温凉正在喝水,她笑着摇了摇头,不一会贺天然还发来了一张对着镜子的自拍来佐证。 看着图片里与往常风格完全不同的男孩,衣着看上去更显自然温柔,温凉很是满意,将手机放到唇边,道: “日系复古穿搭的精髓就在于oversize啦!这个风格适合你的,不用担心啦,我盖章认证的好看!” 发完消息,温凉来到自己的衣橱前,看来今天,自己也要好好考虑一下穿什么了! 而此时, 电话的另一头。 贺天然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 …… A.M10:00 贺天然准时站在了商城前方的广场上,他身形颀长,背上的吉他包颇为显眼,加之前一阵温凉给自己买的那些洗面奶及面膜似乎真的有了效果,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爽,配合上今天的穿搭,妥妥的一个文艺少年。 几个小姐姐从他身旁走过,其中一个的视线从迎面时就已经开始打量他了,即便双方擦肩而过,头也跟着往回转着。 “……快看,是你的菜。” “少来了,祸害小奶狗不是你的专长吗?” “哈哈,你要不上的话,我可就去了……“ 听着背后的窃窃私语,贺天然脸色涨红,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背后明明远去的脚步声再次靠近,只听背后一个女声说了一句: “那个,小哥哥,方便留一下你的微信吗?” “我……” 他转过头,一时间茫然无措,而就在这时,他感觉身旁突然有人靠近,然后是手臂一紧,似乎触碰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谢谢,不方便。” 他侧头一看,是一脸笑容的温凉。 对面搭讪的小姐姐眼睛在他们两人身上左右扫了扫,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然后羞涩地跑到了自己闺蜜身边。 “哈哈,你也有失败的时候。” “别说了,被塞一嘴狗粮,快走啦~好羞人啊……” 贺天然有些不解那小姐姐离开时的眼神,可扭头又发现温凉一直盯着自己,他立马呆滞地转移了视线。 “……” “……” 随着胳膊一松,二人分开了一点距离。 “不会是你找来的托儿吧?” 耳边,女孩冷言道。 “我舍不得花这个钱。” “……也对。” 文艺少年给出了一个连温凉都反驳不了的理由。 直到贺天然正视温凉,才理解那个小姐姐逃走时眼神的含义。 今天温凉穿的是一件浅黄色外套,内衬一件白色衬衫,脖子上还系着一条黑色休闲领带,下身一条简单的牛仔裙,配合她的短发,看上去活泼可爱,充满元气。 如果讲专业一些,她跟贺天然两人的穿搭,在色调与风格上相互统一,令人在视觉上感到舒适。 如果讲通俗一些…… 两人穿的是情侣装…… “我……我们走吧……朴老板等着的……” 贺天然不敢多想,率先走向商城,温凉背着手跟在他身后,打趣道: “你上次还盯着我看了半天呢,这次见面连话也不说了吗?嘶~我想想,我上次怎么教你来着……” 男孩停下了脚步,口中嗫嚅道: “好、好看。” 女孩走到他身边,用手靠着耳朵: “什么?” “很、很好看!” “对嘛,我可是为了今天配合你拍视频才这么穿的,你什么都不说我会很伤心的。” 温凉很喜欢看贺天然面对自己时害羞的样子,这让她心中泛起了一丝丝的成就感,说完这句,二人再次并肩而行,一路上真是收获了不少回头率。 “怎么样,自信一点有没有发现别人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温凉问着。 “道具加成而已……何况别人也不是看我,多是在看你吧?”贺天然很是清醒的回答。 “那你更应该高兴了呀!” “什么意思?” 温凉迟疑了片刻,道:“就……有我这样的朋友呗!” “嗯,那确实是与有荣焉。” 二人来到吉他店,只见大门紧闭。 温凉倒是无所谓,嘴里哼着等会要唱到的歌词,贺天然是差点没崩溃,他赶紧给死肥宅老板打了个电话,明明昨晚说好要来他店里的。 “啊,昨天晚上修仙了,对了,那个新出的修仙游戏你玩了吗?贼肝!” 电话里传来朴老板的怠惰的声音,不过贺天然现在是一点都不想讨论游戏。 “我不想讨论这个,你是个社会人啊八格牙路,这都几点了还不开门?不做生意了嘛?” “哎呀过来了,出门了还有五分钟啊,话说你小子今天语气怎么这么像个现充?!大周末的你着什么急啊~你是不是……” 贺天然挂掉了电话,他太明白像朴老板这一类的人了,说是五分钟,起码还有半个点儿,而且那语气,分明就是还躺在床上! 太怠惰是会死人的! 这可能就是贺天然无论在困,也要瞬间清醒跟人对话的原因之一吧。 “朴老板说马上过来……” “那我们先去奶茶店喝点什么等他呗,顺便也去给老板买一杯,毕竟要用到别人的地方。” 温凉一指附近的一家奶茶店,给出了解决方法,贺天然点了点头。 与温凉在一起,他似乎不用想着用什么方法去沟通,自己就像是被女孩牵着走一样,这让他很轻松,而且也没有任何负罪感。 整整过去了四十分钟,朴老板终于姗姗来迟。 当他看着少年少女一同出现时也是一愣,然后朝贺天然露出了一个微妙笑容,在温凉进店之后,他对身后男孩悄声说了一句: “少年,背叛了组织……” “什么?” 贺天然不明所以。 朴老板默默用口型说出一句: “狗〇的,死现充!” 第29章 第二十九话 外援与提前到达战场 第29章第二十九话外援与提前到达战场 朴老板这里的设备很齐全,在问清楚视频的需求后,他给贺天然的吉他挂上的拾音器,温凉的人声方面也给到了一只高保真麦克风,两个设备并联到一块一起收到声卡里,最后就是导到电脑中做母带收档。 而在录制方面,他则拿出来自己去漫展时才会带上的佳能5D3单反相机。 其实以前贺天然录制视频根本没那么麻烦,就一手机摆好位置就拍了,声音也是手机直录的,这阵仗一搞出来,又花了好些时间。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些东西我平时都用不上,你们来正好,以后那些玩乐队的人来买,我也可以给他们听听效果。” “老板人真好,有心了。” 温凉等他有条不紊地说完,朗声答谢了一句。 看着眼前两个人不紧不慢,贺天然是一脑门子的汗,因为这一耽搁,已经十一点十分了,离曹艾青到达战场仅剩下五十分钟,而他和温凉这里甚至都还没开始。 不过还好,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还没脱离他的计划。 “你怎么一头汗啊?” 一旁的温凉疑惑道。 “啊……想着要跟你合作紧张的。” 贺天然也没说假话,就算今天没这茬,他首次跟温凉合作,也会紧张出汗。 “我看这小子是虚的,还是得练啊!” 朴老板调侃了一声,吸了一口温凉买来的奶茶,终于道: “那天然先来吧,先把你指弹的部分给录了。” “不先两个人一起吗?”贺天然急道,他原本是想着先把两个人的部分先弄完,剩下自己的指弹什么时候都能录。 “你很急吗?” 听出贺天然的话里的急切,朴老板问道。 “不……不急,我主要是怕温同学等会还有表演课。” 哪知温凉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担心我,我今天一天都可以陪你的。” 说罢,她眉头一皱,追问道:“感觉……你不太对劲喔……” “没有……就是我怕你像上次拳馆一样,留下条微信就跑了,我还以为我哪里做得不好。” 贺天然急中生智,温凉听完后又是自责又是开心,她走到贺天然身后,双手轻轻捏着他的双肩,柔声道: “放心吧,上次是培训班那边打电话一直催,这次我特地请了假,我会一直在的,别紧张,放松。” 听到自己撒的谎竟能换来了如此一句话,对方甚至还请了假,贺天然心中惭愧不已,对自己大骂了一句—— 我特么真像个人渣…… 在旁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朴老板吐出了一个“淦”字,忍不住开声催促: “我看你小子今天是专程来毁我道心的!来吧,开始了。” 温凉双手一撤,来到相机旁边盯着小小的监视器,朴老板店里的装潢很有范儿,就算贺天然不露脸,光看他身后的那面吉他墙背景,也比以往的视频场景更考究了很多。 片刻后,如水滴般清澈通透的吉他声通过店中的音响外放了出来,贺天然专心起来的状态一向都很沉稳,一首《LOVIN"YOU》如泉水潺潺流淌,泛音时的清脆,断音时的利落,节奏速度的掌握,一首曲目弹奏下来,竟没出现一丝的错误。 “这小子20万的粉丝也不是白来的。” 朴老板听完赞叹了一句,温凉则双手合十靠着下巴,双眼有神地望着吉他男孩,小声拍着掌。 “可以了吗?” “专业上的事儿,我确实没什么好说你的……” 听到朴老板的回答,贺天然正要松口气,哪知这死胖子又道:“再来一次吧。” “为啥?” “拍你手部的特写啊!你也不想视频里的画面一成不变吧?” “……” 于是,朴老板搬动机位,贺天然不得已又弹了一次。 而这次结束,通过店中音响的外扩,吉他店已经吸引了几个顾客前来驻足旁观。 “温同学,你准备好了吗?” 朴老板此时见到时机成熟,咧开嘴说道,温凉仰着脖子,嘴里“啊啊啊”冒了几个气泡音,然后抬手做了个OK的动作。 在众人的注视下,女孩坐在的男孩身边,彼此点了点头,吉他声再次响起。 指弹吉他与弹唱吉他的区别在于,前者需要同时演奏旋律、和声及节奏,而弹唱仅需要把节奏弹出来,主旋律交给演唱者。 这对贺实在是过于简单了,但第一次与温凉合作,也让他保持着高度的专注。 在短暂的前奏结束后,温凉空灵剔透的嗓音传了出来: Lovingyouiseasycauseyou"rebeautiful (爱你很容易,因为你是美丽的) MakinglovewithyouisallIwannado (与你相爱是我想做的一切) Lovingyouismorethanjustadreametrue (爱你不仅仅是一个美梦成真) AndeverythingthatIdoisoutoflovingyou (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爱你) …… 即使贺天然之前听过几次温凉在学校舞台上的歌声,此刻也被她极具辨识度的音色与嗓音中杂糅的情感所折服,特别是这首歌曲中那宛如精灵般的单音节连续吟唱,婉转美妙,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女孩的歌声在整个商场中悠悠回荡,吉他店里的顾客更多了,他们看着相机前的男女,等到一曲终了,纷纷是鼓起了掌。 温凉对于这种场合泰然处之,唱完后大方地对众人点了点头,而贺天然也终于明白朴老板为什么会一开始会给麦克风接上外放,合着自己跟温凉是在给他免费商演呢! “能点歌吗?有偿!” “对啊,小姐姐是在直播吗?直播间在哪个平台?我给你送个火箭。” 能到店里的顾客,大多也是被歌声吸引来的,趁着现在人还不多,有几个人大胆地提起了要求,毕竟现在直播火热,面对这种情况,多是见怪不怪了。 贺天然用杀人的眼神瞪了朴老板一眼,谁知这货是厚着脸吹了吹口哨,权当没看见。 “要不,我们继续?” 温凉凑过脑袋悄声问着贺天然。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好提议,拍着视频顺道还能练练胆子,可是时间不等人啊! “温凉、天然,你们怎么在这儿?” 就在男孩左右为难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 薛勇! 他此刻正是一脸惊喜,只是表情有些过于浮夸,但就算这样,贺天然也差点没能给他跪下叫一声恩人! 这个意外之人的出现让温凉一怔,而贺天然顺势放下琴,来到他身边作势闲聊了两句,期间乘人不备,小声道: “老哥,我就只能帮你到这了……” 薛勇眨了眨眼,里面充满了感激。 本来昨天吃宵夜的时候,没能跟温凉搭上话就已经让薛勇后悔不已了,没想到他回家后路转回峰,意外收到了贺天然的微信,问他今天想不想跟温凉见面。 这种问题对他来说,还需要想吗? 这个师弟啊,真是…… 亲兄弟啊! 贺天然不露声色,下一秒脸上泛起一丝痛苦,他捂着肚子,对着朴老板道:“我上个厕所,老板你替下我,点歌记得收钱啊,我们不出白工!” 死胖子老板听到前一句本来还有些埋怨,但听到下半句,顿时是喜上眉梢地点着头。 随后,男孩又嘱咐了温凉一句:“昨天那个烧烤不干净,我等会就回来……” 温凉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只是没等她开口,朴老板已经坐到了贺天然的位置上拿起琴,对她道:“哈哈、那个、温同学,你会不会唱那个……《恋爱循环》啊……” …… …… 贺天然站在离吉他店不远的护栏处,现在已经是11:43了,薛勇虽然迟到了十分钟,但还好不算晚,有他跟朴老板拖着温凉,女孩暂时也抽不开身来管自己。 而且薛勇应该不会希望自己太早回去,所以也一定会使尽浑身解数来给自己找理由,至于怎么跟温凉周旋,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他目前所处楼层在二层,那家跟曹艾青约定的泰式餐厅位于三层,现在上去准备一下,时间刚好。 吉他店里再次传来温凉的歌声,这次风格转变成了甜美软糯,贺天然一听还真是《恋爱循环》,他差点笑出声来,没想到温凉连这首歌都能唱,还真是个小曲库。 正笑着呢,贺天然的视野中,商场的大门处,突然出现一抹靓丽的身影。 曹艾青? 她怎么提前到了? 看着姑娘不流连一层的品牌专柜,从容地搭上了扶梯,期间她左顾右盼,最后似乎也被歌声所吸引,转头向这边看来。 贺天然一个蹲身,瞳孔剧烈收缩。 如果曹艾青也是像那些顾客一样好奇地进到吉他店里, 那自己这次, 不就完蛋了吗? 一个矮身的人影在路人诧异的眼神中,瞬速地闪进了商场二层的公共厕所内。 贺天然来到最里的隔间,他站在马桶上,在一个安置灯带的凹槽中,取出了一个背包。 拉链一开,里面赫然装着另一套衣服。 早上发图片让温凉刻意给自己挑选服装,为的就是让她对自己今天的印象更为深刻一些。 而包里的这一套,是他在十点之前就已经进入到商城里准备好的,与现在身上穿的风格完全不同,如果光是看背影,很难分辨出是一个人! 第30章 第三十话 还挺配的 第30章第三十话还挺配的 古人轻尺璧而重寸阴。 这是曹艾青在小时候,她那教历史的爷爷在授其识文断字时常念叨的一句警言。 这种自幼的熏陶是她养成自律人格的一大因素,在与人相约时,她也从不迟到,甚至会特意提前,爷爷说过,这是一种为人处世上的尊重,即便如今年轻人的时间观念已经没有那么严谨了,但在经年的言传身教下,也已成为了她的习惯。 曹艾青认为贺同学应该不会像自己一样提前来,毕竟像他这样的男生一般都是夜猫子,又喜欢玩游戏,难得是周末,现在没准才刚起床。 「我出门了,你起床了吗?」 曹艾青进入商城后才给贺天然发去了这样一条消息,其中含义是如果对方早到或者在路上,那自然更好,如果还没起,那也不用太着急。 等了一会,见消息石沉大海,情况估计是后者了。 曹艾青想了想,索性可以在商场里逛逛。 这时,她听到二楼的吉他店有人在唱歌,声音有些熟悉,但唱的是日语,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是谁,这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决定上去看看。 这个商场很大,上了二层也够绕的,她缓步向吉他店走去,就在还剩下十几步的距离时,身后突然听到一个略显生硬的嗓音。 “曹同学……餐厅在三层。” 她有些诧异地回头,只见贺天然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男孩穿着一身黑,黑色卫衣,黑色束脚裤,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不说,上面还盖着卫衣的兜帽,整个人像是故意藏进了阴影中,如果此时他说出类似“三年之后又三年”的台词,曹艾青也不会太惊讶。 怎么说呢…… 还真是符合贺同学性格的打扮呢。 贺完这句扭身就往扶梯处走去,还好女孩习惯了他沉默寡言的性格,跟上他的步伐,心中斟酌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贺同学……你今天好像一个卧底呀。” “???” “难道不是吗?你刚才走路都没声,而且打扮也像,就那么突然出现了,我真怕你会说,这个商场有炸弹,我们快点撤退之类的话!” 望着身边这个少女蹙着眉头,低着嗓子,似模似样地学着电视剧里的语气,贺天然忽然发觉,她好像真的跟自己说的一样,其实没那么难接触。 “咳、没有啦,习惯这么穿,对了,你怎么到这么早啊?” “哼哼哼,贺同学你还不是一样!” 曹艾青反制了一句,二人上了扶梯,进入餐厅后找了个靠里的座位,分别坐定。 没了温凉的帮助,贺天然在跟女生找话题聊天这一块实属拉胯,曹艾青低着头,视线不断在菜单与手机界面上游移,似乎在对比网上套餐与实体店的价格。 女孩今天扎了个蝎子辫垂在胸前,额前左右单独挑出两缕长发自然落下,气质温婉可人,贺天然想了想,道: “之前没在学校里见过你扎这种发型,挺好看的……” 又是一套现学现用,想起温凉今天的打扮是为了配合自己拍视频,那曹艾青会不会也是为了跟自己吃饭,所以才…… 这个念头一起,立即被他的理智给掐断,这种幻想不适合自己。 只听曹艾青笑道: “是吗?我最近跟我妈妈学的,今天出门就试了试,不过这弄起来太麻烦,平常上学就没时间收拾了,倒是你,贺同学……” 说到这,曹艾青忽然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用小声到贺天然都不禁探头前倾的音量道: “咱们现在都到室内了,贺同学。你的两顶帽子可不可以摘掉一个呀?应该不会暴露的!” 贺天然尴尬了,他干咳一声拉下卫衣兜帽,露出大半张脸。 曹艾青觉得眼前的贺同学还真有意思,在学校沉默不语,在校外也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但跟在网上聊天时的形象,反差就很大了。 常常听说内向的人,在网络上会表现出另一面,难道他也是这样吗? 看见曹艾青在等菜的闲暇刷起了手机,贺天然觉得自己真是失败,这种时候确实是男生主动一些才对的。 “嗡~” 包里手机震了震,来了一条消息,贺天然还以为是温凉发来的,他的身子往后仰了仰,点开一看—— 「(≧▽≦)/这样聊天,你会不会感觉好一些?」 他抬起头,对面的曹艾青对自己笑着扬了扬手机,然后五指继续哒哒哒地敲动起来。 「感觉今天贺同学有些心事,都不怎么说话!」 贺天然嘴上说不来,心里却是活泛得很,他起手就是一个表情包,上面写着「我是直男,我不懂这些,妹妹。」 千头万绪就这么精炼成了一张图,曹艾青见了噗嗤一笑,这一瞬间,二人之间那种微妙的陌生感也逐渐消弭。 明明对方就在眼前,却还要迁就我用这种方法,我会不会太差劲了些? 贺天然放下手机,他想起了那个短发女孩对自己说的话。 我可以, 我可以很好跟曹同学聊天的。 他心中鼓励着自己,缓缓开口: “曹同学……你确实挺好接触的哈……” 曹艾青脸上还挂着笑意,她也放下手机,双手交叠放在桌上。 “我都说了嘛,你还不信。” “说实话,这次你请我吃饭还挺突然的,本来我也只是开一个玩笑而已。” 贺天然抬了抬鸭舌帽的帽檐,曹艾青却佯装生气道: “开玩笑也要吃呀!我把我一百块的代金券都花出去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吃!肯定吃!早知道你是这样的话,我们直接去隔壁吃自助了,中午48一位,海鲜龙虾都有,别说一百了,一千块我也给你吃回来!” “啊?你不早……” 这时,服务生端着套餐走了上来,曹艾青与贺天然同时默契地闭上了嘴,互相对视了一会,等到服务生下去后,女孩捂着脸,两人又是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其实餐厅的双人套餐还是非常划算的,除了招牌的菠萝海鲜炒饭,还是咖喱皇炒大虾,炭烧猪颈肉等荤菜,甜点则是椰汁西米露。 能用68块钱拿下这一桌,就连贺天然都有些佩服曹艾青的省钱能力。 “你这个一百块的代金券,是怎么抢到的?” 就连贺天然自己都没想到,在眼下跟自己女神共进午餐的重要时刻,他打心底想问的问题,却是这个。 不过也许是歪打正着,论及薅羊毛的本事,两人还当真有自己的一番心得,这个话题就这样不知不觉还真延续了下去。 “贺同学,你真是活脱脱从星座书里走出来的摩羯座呢!” 曹艾青舀了一勺西米露放嘴里,然后双肩微耸,美滋滋地闭上眼。 “啊?还有这个讲究吗?” “对啊,摩羯座的男生一般外表看起来严谨沉默,思维偏向理性,对于理财也比较谨慎,所有特质你都有啊!” “那你金牛座呢?” “欸,刚才你就说了你是摩羯,你知道我的是金牛?” “……我之前的同桌叶佳琪跟我说的,她是生活委员。” 贺天然打着哈哈,心想作为学校的校花,你的信息虽然少,但这点东西,还是能从你拥趸口中探听到的。 “这样啊,我跟你说,金牛座可是出了名的省钱小能手……” 曹艾青不疑有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星座上的事,贺天然认真听着,即便他对星座并不感冒,但此刻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期间他还发现曹艾青似乎很爱吃甜食,桌上荤菜没怎么动,她的那碗西米露就快见底了。 “嗡嗡~” 餐桌上,贺天然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他拿起一看,是温凉打来的电话…… “喂,天然,你要不要紧啊?都半小时了。” 听筒里传来温凉担忧的话语,贺天然心下一紧,看了看对面停止说话的曹艾青,他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啊,我马上回来,别担心。” 他假模假式地聊了两句,挂掉电话。 “你要走?”曹艾青问道。 望着桌上还没怎么动过菜肴,这次是因为找手机的事才能约曹艾青出来,而下一次,就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贺天然天人交战,最终他把心一横,露出一副轻松的模样,道: “不走啊,我就是回家一趟,家里人忘带钥匙了,我去送了一下,我家很近的,就对面的东原小区,几步路就到了。” 曹艾青恍然大悟,“喔,怪不得你到这么早,那你可要快点回来呀,这么一桌菜,我一个人吃不完的,很浪费呀!” 贺天然做着保证:“你放心,为了吃你这一顿饭,我早饭都没吃!” 女孩被逗笑了,贺天然走出座位,刚没走出两步,忽然转身。 “对了,这个你也帮我吃了吧,我不太喜欢吃甜。” 说着,他将自己那份西米露推到了曹艾青的面前,临了还补充了一句: “你说的别浪费嘛,你吃完了我大概就回来了,吃慢点啊,单点32块钱一份可不便宜……” 似乎是怕曹艾青拒绝,他草草说完,飞也似的逃离了餐厅。 看着桌上一口未动的甜点,曹艾青想着刚才自己说星座说到哪了? 对了! 摩羯座跟金牛座好像还挺配的, 不管是做朋友,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31章 第三十一话 腹黑男孩公开处刑 第31章第三十一话腹黑男孩公开处刑 贺天然以最快的速度更换完了衣服,回到了吉他店。 在店外,他首先遇到了薛勇。 平常一向是跋扈飞扬的班霸此刻是垂头丧气,整个人死气沉沉,他抬眼看了一眼赶来的贺天然,眼神里满是黯淡。 “你怎么了?” 贺天然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薛勇沉默了一会,然后颓唐地道: “刚才阿凉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你怎么说?” “我就说是偶然啊,完了她就一直看着我……” 贺天然也被他弄得紧张起来,他倒是不担心薛勇说实话,因为只是这样的话,他还不至于是这副表情。 “师弟,你有跟阿凉对视过吗?就是那种,好像她一眼就能看穿你内心活动的眼神……” 薛勇继续说道,贺天然深有感触地点点头。 “后来就这样大概过了一分钟,她叹了口气,跟我说,我们永远是朋友……她甚至都没问过我喜不喜欢她,我知道她是在给我台阶下……可是……可是我好难过啊……” “……” 贺天然看着眼前无助彷徨的薛勇,他预想过叫薛勇过来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而且目前发生的一切,也并没有超出他的计划。 不知怎地,当事情真的发生时, 他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贺天然拍着薛勇的后背: “老哥,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薛勇默默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到处走走。” “那我就先进去了。” “嗯……” 留下薛勇一个人在店外,此时店里还剩下几个顾客,朴老板在旁介绍着自家的乐器,温凉则一直坐在刚才的位置上,她好像在想着些什么,身躯左右摆动,坐下的旋转椅也跟随着她的幅度旋转着。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她望了过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然后同时开口: “小勇哥是我叫来的。” “你肚子有好些了吗?“ “……” 又是一阵相视无言,温凉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她伸了伸懒腰,用尽量轻松的口吻说道: “其实看你这星期跟薛勇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好,我就已经猜到了。” 贺天然缓缓走到她身边坐下,拿起地上的吉他,轻轻拨动了几根琴弦: “他说他喜欢你,想让我帮帮他。” “所以你就告诉他,今天我俩在这里的事情?” 贺天然“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温凉眯起眼睛,男孩脸上除了做错事后流露出的歉意外再无其他,她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笑: “天然,你知道吗,如果我不是认识你这么多年,我就真的信了。” “咣~” 指尖无意识地一个扫弦,吉他发出一阵无序的声响,贺天然赶紧用手掌贴住震颤的琴弦,声音戛然而止,他有些慌乱道: “温凉,我、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短发女孩眨了眨眼睛:“我没说你说的是假话啊。” “那、那你为什么不信我?” “你说的是真话没错,只是还有些话,你没有说出来……” 温凉抬起食指,慢慢地点向了贺天然的心口。 “比如说,这里。” 贺天然放下吉他,脸上发讪,耳边就听女孩继续问道: “其实你身上除了内向,软弱等性格特征之外,还有一个点,我也不知道对你来说是好是坏,只是我不喜欢你用在我身上。” 贺天然像是被人抓住了痛脚了一样,当即站起了身,但是他的脚步,在温凉的注视下,竟是挪不开半分。 “薛勇是你叫来的,而且你知道我会拒绝他的追求,对不对?” “……” “还是说,你是想试探我,只要我对薛勇表现出一丁点的好感,你就会马上跟我保持距离?” “……” “亦或者说,我对张之凡的态度你是知道的,现在薛勇也被我拒绝了,而我身边就只剩下你了,这是不是你最想看到的情况?” 贺天然无言以对,因为这些就是这次他叫薛勇来帮忙的全部目的。 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他都刻意地逃避着自己的这些念头,甚至是不敢面对。 而现在,温凉的每一句质问,就像是舞台上的追光,将贺天然藏在心里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给照得一干二净。 “你怎么……都是未来我跟你说的?” 贺天然沉着嗓子,额头冒出冷汗。 温凉耸了耸肩,有些神伤:“未来即便我们再好,你也不可能跟我说这些吧……” 说着,她想起了什么一样,调侃道:“不过,你现在的这些手段心思,跟你未来比起来,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哈哈哈……” 女孩笑了,笑得很灿烂。 “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你坐下啊!”她指了指旁边的高脚凳。 贺天然木讷地重新坐下,疑惑道:“为什么?你、不生气吗?” 温凉摇摇头,俏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贺天然沉默了,如果在这之前,他对温凉的态度是四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六分朦朦胧胧的喜爱,那么经过这一次,那份试探,就彻底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她真的太了解自己了。 其实贺天然一直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女,身体里有一个在水里火热的娱乐圈里都蹚过来的御姐灵魂。 亲切、活泼、没有距离感。 种种认识后女孩的表现都让贺天然疏于防范,因为跟她相处,实在是太自然了。 而这种自然,才是导致他百密一疏的直接诱因。 “天然,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阴暗面,你要学会控制,更不能让对你好的人为此感到伤心,你明白吗?” 温凉摸了摸贺天然的头,明明她才是那个被算计的人啊,但此刻却说出了宽慰的话。 “咦?你头发怎么塌下来了?你也没带帽子啊。”女孩感受到手中头发传来的触感,问了一句。 这时,深陷在自责中的贺天然猛然是回了魂儿。 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啊! 曹同学还等着自己呢! 温凉虽然看破了第一层,但是还有第二层啊! “被你这么一拆穿,别说头发了,我整个人蔫巴了。” 贺天然发动急智,移花接木一般地回了一句。 “喂喂喂,今天我才是被你作弄的那一个啊!腹黑男孩!我不管,虽然我不生气,但是你得赔我!” 也许是贺天然这个理由编得太好了,温凉也没有怀疑,只是适时地耍起了女孩子的小脾气。 “好,你想怎么赔?” 温凉摸了摸自己肚子,弱弱地说了一句:“我饿了……” …… 好嘛,吃两顿饭。 没事,只要今天这一劫能过去,吃十顿也没问题。 贺天然自我安慰着,就听温凉又说了一句: “我想吃咖喱,我刚才看到三楼有家泰餐……” 温凉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可她没想到,眼前的贺天然差点原地爆炸! “哎哟,两位同学,我这里是卖乐器的,不是卖狗粮的!天然~我也想吃咖喱~~” 这时,刚送走客人的朴老板靠了过来,先是谴责了一句,然后妖媚地摇晃着贺天然的手,男孩差点没控制住自己,一巴掌扇过去。 —— P.S:稍稍插一句,老骚我直到写到这一章,觉得贺天然这个男主角才算是立起来了,关于他的腹黑属性,前文其实有过铺垫,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觉。 可能29章他的操作会让人觉得难受,但是这件事,是符合贺天然这个人物性格与逻辑的。 大家不要慌,本书虽然会虐,会胃疼,但肯定不会绿。 考试考了600多分的天然哥,他可以内向、软弱、宅、对感情优柔寡断、疑虑重重,但他绝对不会傻…… —— 第32章 第三十二话 两个女孩 第32章第三十二话两个女孩 今天任务的最终目标就是共同约会,隐瞒彼此的存在。 计划好了两个女生王不见王,但现在都奔着一个餐厅去是怎么回事? 国际象棋的修罗场吗!? 贺天然头皮发麻,但还是要装出一副正常样子,说道: “那家餐厅我去过,不怎么样,泰式咖喱椰奶味儿太重了,你要是想吃咖喱,我家就有材料,我亲自做给你吃,当是今天你帮我录视频的报答,如何?” 温凉眉眼一挑: “嗯?你还会做咖喱?” 贺天然赶紧摇了摇头: “我会放咖喱粉。” “我就知道……” “不过我前两天才买的鸡腿肉,正好可以做鸡肉咖喱,相比起餐厅,主要是贵在真实,风险可控。” 以上这句话的重点,是最后四个字。 温凉脸上看不出喜怒,她盯了贺天然片刻: “我怎么感觉你还有事儿在瞒着我?” “哪有,只是觉得到那消费不值当,这绝对是真话。” “行吧,但凡扯到钱,你肯定说的是真话。” 温凉笑着摇了摇头,贺天然对肥宅老板道:“老板今天谢谢你呀,过两天我送你几张游戏碟,典藏版的。” 朴胖子看贺天然一个劲把姑娘往家里哄,露出一个“我懂”的眼神,这个时候自己要是再添乱,自己这个小兄弟可真得抽自己了。 反正此间事了,他道: “行吧,我整理一下素材,对了,你下次来的时候把你那个远坂凛的手办给我带来就行,记得,是可以脱……不是,可以换服装的那一款哦,估计你以后也用不上了。” 用不上? 那可是我的挚爱啊! 贺天然心中一阵绞痛,但眼下只能咬咬牙,故作轻松地“嗯”了一声。 二人走出吉他店,薛勇已经不在了。 贺天然感叹道:“周一可怎么办啊,你可以去培训班,可我跟小勇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温凉睃了他一眼:“你现在知道怕了?要是他知道你是这么个坏心眼,估计打死你的心都有!表面老实巴交,私底下蔫坏,你这种人,交不到朋友也不是没理由的。” “我真没想那么多……” 贺天然狡辩了一句,他实在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特别是在温凉面前。 见到他窘迫的模样,女孩得意一笑,两人这才姗姗走出了商城。 这短短的路程,贺天然走得是提心吊胆,生怕曹艾青会突然出现,他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急切,生怕温凉起疑,而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直到回到了家,才算松了半口气。 “分割战场成功,接下来只需要稳住就好……” 贺天然思忖着,而温凉进了家直接横躺在了沙发上,大喇喇说道: “我不想动了,你走了之后我唱了好几首歌,我好累,你赶快开工做饭吧。” 说着,她打开了电视,自顾自看了起来。 “……” 这是我家还是她家?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贺天然从冰箱中拿出鸡腿肉开始切丁,一般他自己在家会弄些简单的小料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周边外卖虽然丰富,但是外卖费跟送餐费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比自己做一餐贵了,性价比着实不高,特别是对他这种“贫穷”的学生党而言。 听着贺天然那笨拙至极的刀工传来的发钝声响,瘫痪在沙发上的温凉默默地走到了他的身后。 “……少爷,还是我来吧……” 这一声叫的,贺天然差点没砍到自己的手。 “啊哈哈……刀有点快哈,你小心点……” 贺天然不好意思地退到一旁,温凉捞起袖子接过刀,看着案板上大大小小的“鸡柳”与“鸡块”,女孩暗自好笑,她板着脸道: “你把萝卜土豆拿过来洗一洗。” “好。” 看着贺天然忙前忙后,给自己削土豆皮的局促模样,温凉切着案板上的肉,速度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 只是这种光景…… 将食材码齐放在盆里,贺天然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 他不以为然地掏出来看了一眼。 果然是曹艾青发来的,这姑娘的微信跟人一样别致,也不直接催人,而是婉转地发了张图片。 图片里,还是那碗临走前一口未动的甜点。 说好了的,她吃完自己差不多就回去,她现在是一口没动吗? 这…… 一种负罪感从贺天然心里萌生出来,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温柔的刀子,如果曹艾青像温凉一样,把GKD,或者你回来了吗这种话直接说出来,他心里都会好过一些,可小姑娘显然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错…… 走出厨房,贺天然看着温凉切菜的背影,他踌躇了一会,仿佛下了个决定。 “温、温凉……” “啊?” “那什么,咖喱粉不够了,我出来买点回来,你还需要什么吗?” “我想想喔,我等会发微信给你吧。” “好……” 贺完转身,他的手放在门把上,但迟迟没有扭动。 “温凉……” “又怎么了?” “……那什么……我家指纹锁的密码是四个6一个9,如果你出去了我还没回来,记得密码……” 温凉从厨房中探出一个头,正好看到门关上“砰”地一声,她怔了片刻,好半晌她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然后继续处理起了食材。 只是她口中,不由哼起了歌。 …… …… “就只有这次,只要过了今天,我再也不这么玩了,太难受了……” 贺天然喃喃自语。 现在,有两个女孩子, 一个在餐厅等着自己吃饭,一个在家里给自己做饭。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舍得让她们失望。 至少今天不行,因为这是答应了的事。 “还好,我跟她们目前都还只是普通关系,曹艾青同学只是吃一顿饭而已,吃完之后两不相欠回归原样;温凉是重生者,她肯定也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贺天然自我安慰,说着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不知不觉,他走到了餐厅。 深吸一口气,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他走了进去。 曹艾青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然后一双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 “贺同学……你……” 等贺天然来到近前,姑娘开口一句,男孩回神暗道不好—— “糟糕!衣服忘换了!” P.S:今天亲戚还要到家里串门、吃饭、娱乐,根本不敢码字,对了,大家新年及情人节快乐!话说情人节写这种剧情会不会不太好…… 第33章 第三十三话 我相信你没女朋友 第33章第三十三话我相信你没女朋友 “曹同学,炸弹拆除了,任务结束了,我换回了正常身份,我们可以安心吃饭了。” 贺天然顿了两秒,露出笑容后坐了下来,他当即借了个梗,编造的一个理由。 那个口中的“炸弹”确实被自己搬到了家里,但至于炸不炸,还是未知之数,起码概率小了很多。 焕然一新的贺天然不知道,在曹艾青的眼中,这番举措又得到了另一番解释。 “原来贺同学真的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啊……” 不知内幕的女孩在心中做着自我检讨,难怪贺同学会去这么久,原来是因为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就回家换了一身衣服。 这种类似于约会提前早到行动方式,博得了女孩的一点好感,从而也让这期间因为等待产生的小委屈渐渐消弭。 “像这种敏感的人,在学校应该过得挺难受的吧?” “毕竟好多人对贺同学的印象只是一个孤僻怪异的宅男。” 不知怎地,想到这里,曹艾青对贺天然产生出了一种……同情之心? 其实也不能说是同情,更确切一点应该称之为“共情”,女孩告诫自己,在以后与贺天然的接触中,应该表现得更加细腻一些才是。 “这份西米露我没动过的,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再帮你叫一份,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等我这么久。” 贺天然有些尴尬地道,看来从温凉那里学到的本事也不是全都好用。 “啊,不介意的,我本来不是这个意思,是因为你说我吃完就会回来,可我吃甜品很快的,所以……不过你现在回来了,我就可以安心的吃了!” 她其实是怕自己有压力? 看着曹艾青舀了一勺甜品放进嘴里,贺天然也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忽然发觉曹艾青跟自己很像,总会在发觉对方的情绪后顾及到彼此。 而这种性格的人,往往都会活得很累…… 所以每当面对这种情况,贺天然选择的应对方法,就是沉默;而曹艾青是……迁就吗? 很好接触…… 确实啊,一个会花心思去迁就别人的人,确实会很好接触才对。 谁会想到在学校里被定义成“高冷”的女神,私底下会是这样的性格呢? 贺天然吃着眼前的菠萝炒饭,脑中思绪万千。 “其实刚才那一套衣服,才是贺同学私底下喜欢的穿着吧?因为不会太张扬自己的个性,也不会太显眼……” 这时曹艾青吃着甜点,低着头道出一句。 “嗯,但我也不讨厌现在的改变,特别是在这种场合……” 贺天然口中咀嚼着食物,彼此都没敢去看对方。 “喔……” 曹艾青口中轻轻应了一声,之后就没了声响。 一身行头,阴差阳错地让氛围沉默了下来,本来这一顿饭,就要在两人这种微妙的氛围下结束,可万万没想到,这时杀出了一个破局者—— “一份鸡肉咖喱打包,椰奶放少一点,等会送到二层的吉他店来……欸,天然?你们还是来……” 贺天然骇然抬头与门口点餐的朴老板对视,曹艾青也发现贺天然的表情不对劲,于是也扭过头看去。 此时,一个单身了三十年的资深法师,在见到女孩的容颜后,心中响起了一记惊雷。 为什么眼前的这张美人鹅蛋脸,跟之前在自己店里唱歌的那张俏丽瓜子脸不能重叠在一起? 自己也没喝酒啊…… 看到那个女孩转头看自己时,自己的小老弟疯狂给自己使眼色。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刚才小老弟不愿意来这里吃饭了。 这种剧情……真是…… 让人忍不住让人想要拆穿! “咳——” 贺天然硬咳了一声,眼角微颤,但还是露出一副笑脸,道:“朴老板,真巧啊……” “是啊天然,咦?你女朋友又换了?” 女朋友? 曹艾青看向一脸震惊的贺天然,男孩这时小腿已经开始打摆子了,还好他现在是坐着的。 “不、不是、这是我同学……” 同为死宅的朴老板步步走近,一脸“憨厚”的笑容,他扣了扣耳朵,道: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啊?噢,对了,上次你来我店里也说了同样的话,同学嘛,哈哈哈。” “……” 宅男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呸! 宅男全是坏心思! 面对对方的恶趣味发言,贺天然听得咬牙切齿,但就是不敢发作,而朴胖子看着小老弟的表情,今天所有吃的狗粮仿佛都吐了出来,大仇得报,心中畅快至极。 他还不满足,继续道:“啊,既然是同学,那你上一个还没分是吧?我是觉得你们挺搭嘎的。对了,这位女同学,我可跟你说,这小子坏得很!你可千万别遭了道呀!” 贺天然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没法儿了,朴老板显然不给自己台阶下,而且话中的意思带着威胁的意味,似乎是认定了自己跟温凉的关系。 “他、真是你朋友?” 曹艾青看着两人的反应,有些不确定。 对此,贺天然也只能认命一般点了点头。 “我虽然知道你们男生之间喜欢开这种恶趣味的玩笑,但是……” 曹艾青默默说着,贺天然如同听着审判的结果。 “但是贺同学你还是不要和这种人交朋友了。” “嗯……嗯???” “蛤???” 贺天然眼睛瞪大,一旁的朴老板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见曹艾青站起身,恢复了一贯冷若冰霜的气质,她对还在愣神当中的朴老板冷声道: “这位大叔,您可能在拿后生晚辈寻开心,可贺同学在我印象里就是一个很单纯理性的人,不说您口中说的那些事,他这样就不可能有女朋友,何况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与判断,所以就请您不要再妄自编排别人了,这真的会造成很大的困扰,现在我们在吃饭,可以请您离开吗?“ 贺天然听完这些,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朴老板则失神落魄地站在原地。 刚吐出来的狗粮,仿佛一瞬间又塞回了他的口中。 “如果您不离开,那我们只能换地方了。贺同学,我们走吧。” 曹艾青撂下一句,贺天然也赶紧起身,二人就这样离开了餐厅。 “不是……姑娘……我有视频为证啊!” 当朴老板想要证明些什么的时候,身前身后已是空空荡荡,随后,他叹了口气。 “唉算了,那姑娘都这么帮小贺说话了,我这着急忙慌的干啥呀……只是……他么的,我还是喜欢小温同学!服务员,我咖喱好了没?!” …… …… 商城中,曹艾青快步走着,跟在她身后的贺天然都不由跑了两步。 “曹同学?曹同学?!” 就这样大概走了三分钟,贺天然终于出声叫住了一直闷头走的曹艾青。 “啊?!” 曹艾青如同被吓到一般,身体一抖,小声叫了一句,然后看向身后,一双眼睛飘忽不定,她小心翼翼问道: “刚才那个大叔,没追上来吧?” “没、没有。” 女孩喘了口气,双手按在起伏胸前:“如果他要跟我吵架,那我肯定会害怕的……” “……你、你刚才可不像会害怕的样子啊。” 曹艾青吐了吐舌头:“装的嘛,遇到这种人,就不应该软弱!” 贺天然见着这前后反差极大的软萌模样,顿时有点蒙圈。 “贺同学也是,遇到这种情况也不能一句话不说!要据理力争才对!你越是这样,别人对你的误会也会越深的!” 我倒是想据理力争,可别人说的是事实啊…… 当然,女朋友又换了这句话是不算的…… 见到曹艾青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贺天然唯有点了点头。 “我爷爷跟我说过,交友投分,切磨箴规,像刚才那种朋友,拿私生活寻开心的,贺同学你不用为那种人感到为难了!” 曹艾青看贺天然一直不说话,随即安慰道。 “但,他确实是我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啊……” “我现在也是你的朋友啊!虽然说好朋友还算不上,但总有一天会成为好朋友!” 贺天然愣在原地,双眼注视着曹艾青,而这个软妹子也觉得这句话说得有点唐突了,十指交叉在一起,拇指打着圈。 “刚才你说的话,真的很过分。” 贺天然挠着后脑,视线看向别处。 “啊?什么?” 曹艾青紧张起来。 “什么叫‘他就不可能有女朋友’?这句话我还是很在意的。” 女孩头埋低,双手举起,在半空比了个“X” “更正!我现在就更正!我相信你没有女朋友,所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可以吧?” “……” 果然,这句话无论怎么改,都很伤人呢。 过年最忙碌的几天也过去了,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 第34章 第三十四话 你还在想什么啊? 第34章第三十四话你还在想什么啊? 将曹艾青送至附近的地铁站,望着姑娘对自己挥手告别,今天的修罗场终于是结束落下了帷幕。 贺天然现在整个人如坠云端。 温凉重生后见到自己,也说过是自己的朋友;现在曹艾青也说了类似的话。 合着跟自己当朋友原来这么快乐吗? 如此想来,“朋友”一词还真是奇妙呢,就好比游戏里的“初心者”,未来能转职成法师、战士、骑士等等,“朋友”也是一样,说不定哪天就升级成了知己、爱人、或者……兄弟? 总之,这个词在人际交往中,还真是有无限可能。 贺天然来到超市将温凉那边需要的食材买齐,说来也怪,自己这趟出门也挺久了,但这姑娘就发了两条微信过来,一条是食材清单,另一条则是说她在家中找到了咖喱粉,表明二人份的咖喱也够用了。 “当然够用啊,不过我总得找一个借口溜出来吧……” 心虚的宅男自言自语,他还挺纳闷,这条消息是半小时前发来的,之后就再没了催促的消息。 “也许是家里啥都有,所以即便是等待,也不会太无聊吧。” 贺天然提着一大袋子食材,走进电梯,按下了自家所在的楼层。 到家,进门,贺天然低头换着拖鞋。 客厅电视的喧嚣声,厨房里热火朝天的炒菜声,一切似乎比预想中的要好。 “这道菜是云南菜,名叫大救驾,用的是那边的特产饵块粑,小温你不是重庆人嘛,等会加些油辣椒进去,保管你会喜欢,有我在,你们吃什么咖喱嘛!” “叔叔,你手艺真好呢!还会做云南菜!” “哈哈,这是我年轻的时候,去云南那边做义工跟一个大厨学的,来,把盘子递给我……” 听到厨房的的对话,男孩走了过去,看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影在忙碌着,温凉正帮着打下手,她一见到贺天然,喜道: “天然,你回来啦!” 那男人闻言也转过头,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留着一头长发,嘴里叼着一根还在燃烧的香烟,牛仔裤,棕色的复古夹克,打扮看不出如何富贵,但颇有一种八九十年代玩摇滚的派头。 贺天然沉着脸,默默打开冰箱,但发现里头多了很多东西,那男人也没过多理会他,转头继续炒着菜。 温凉左右看了看,小步走到男孩跟前,小声道:“天然,你爸来看你,你也不打一声招呼?” 背对着两人,将食材归置好的贺天然生硬道: “你今天怎么想到过来了?” “看看你死没死,要是死了,我顺道就把这房给退了,每个月也好给老子省下一千块钱。” 男人将锅里的菜装好盘,关了火端着盘走出厨房。 这个人,便是贺天然的父亲贺盼山,十五年前便被港城评为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早年间在当地文艺圈也是出了名的OG级别人物,大学学了计算机,毕业后赶上互联网时代的飞速发展,自己创业弄了几款软件后从此起飞,名为“山海科技”的科技公司更是目前港城的明星企业。 温凉盛了饭放到桌上,看着这一父一子大眼瞪小眼都没动作,她也没好意思起筷。 贺盼山发现了小姑娘的窘迫,笑了笑夹起一块肉放到她的碗里。 “小温,你吃你的。” 温凉点点头,小心瞄了一眼沉默的贺天然。 她知道贺天然与他父母关系不好,所以很怕这家伙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贺盼山抽着烟看着自己儿子,觉得有点好笑,他从包里拿出一盒黑利,道: “长大了啊,来一颗?” “小心你得肺癌。” “嘿,换肺才多少钱。” “暴发户。” “我在我的房子里头,你还管得了老子怎么说话了?” “……” 温凉听着这两父子一来一回犹如针尖对麦芒的对话,突然是难受地咳嗽了两声。 贺盼山一瞧,赶忙掐灭香烟,换上好脸色。 “小温,你闻不得烟味你早说呀,刚才在厨房我看你都没啥反应,还以为你习惯了。” 温凉摇了摇头:“没事叔叔,你抽你的,我去把窗户打开。” 趁着女孩起身离开的这段时间,贺盼山调侃道:“好小子啊,知道心疼女人了?” 贺天然翻了个白眼,没接他这茬,中年人只能自说自话继续道: “我还以为你一个人住,这家会脏成狗窝一样,没想到我一来,竟然是个小女孩给我开的门,我还以为你小子把房子转租了,把剩下的钱私吞了呢。” 温凉回来时恰巧听到这一句,打趣道: “那叔叔你可要看好了,我觉得他是能做出这种事的。” “哈哈哈,那确实,来小温,尝尝叔叔的手艺。” 贺盼山动起了筷子,饭间与自己儿子交流极少,倒是跟开朗的温凉聊得甚是投机,以至于把当年的一些浪子事迹都抖露了出来。 “怪不得天然吉他弹得这么好,原来是叔叔教的。” “那当然,他还在摇篮里哭的时候,我就在他跟前弹着枪花的《don"tcry》,本以为有这种熏陶,长大了怎么说也该喜欢梦龙那一挂的吧,没想到,吉他传到他手里,弹得最多的是《极乐净土》,你是气不气人?他好歹给我整一曲《灌篮高手》我都不会这么气!” 出生在七十年代末的贺盼山与自己这个零零后的儿子虽然谈不上有什么代沟,在父子之间在性格上,依然有很大的隔阂。 温凉听着诸如此类的趣事,眼泪都快笑出来,她喘不过气道:“没、没事……叔叔,我喜欢梦龙,我初中的时候还去过他们在上海的巡演呢!” 贺盼山听了这话,一拍大腿,道:“是吗?听说他们今年会来港城,到时候我给你和天然留两张票啊。” “嗯!” 温凉一口答应下来,贺天然眼睛一扫,这两人才像是真父女。 贺盼山一高兴,又点了一支烟,笑道: “对了,小温,叔叔问你个问题哦。” 温凉止住了笑意,放下碗筷:“叔叔您说。” “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爸!” 贺天然大叫一声,打断了这个问题。 贺盼山不耐烦瞪了儿子一眼,道:“跟你说话了吗?你闭嘴!” “不是,我们就是……” 贺天然本还想贯彻自己那套“朋友”主义,哪知温凉这时脸颊飞红,低声说道: “叔叔,我们还没在一起……” 贺盼山不乐意了,他看着儿子,皱着眉,怒其不争道: “你个**崽子,你还在想什么啊?”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走!” 男孩也是没好气地回怼了一句。 第35章 第三十五话 她不适合你 第35章第三十五话她不适合你 即便是贺天然这么直接地下了逐客令,贺盼山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众人吃完了饭,贺盼山坐在沙发上,熟稔地打开游戏机玩了起来,这房里的电子设备,包括贺天然卧室里的那台配置过万的电脑,其实都是在儿子搬家后,男人玩腻了陆续送过来的。 贺天然与温凉在厨房里清洗着碗筷,温凉似乎有话要说,但这时贺天然却开口道: “对不起啊温凉,我老爸今天可能有话要跟我说,所以我可能陪不了你了……” “我明白,难得你跟你爸见上一面,我也不好打扰。” 姑娘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她甩了甩湿漉漉的手,用纸巾擦干。 “你家人的事,我本来不该多嘴,但是你爸来的时候还拎了一大堆东西过来,说明他其实还是很重视你的。” 贺天然沉默着不置可否,温凉觉得现在也不该久留,于是走出厨房,对着贺盼山笑道: “叔叔,我下午还有课,所以要先走一步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听到女孩的话,贺盼山赶忙放下手柄,道: “小温周末还上课啊?不多留一会?” “嗯,是培训班的课,我得先过去了。” “那下次过来的时候,记得提前让天然跟叔叔说,这次我过来也没给你带什么礼物。” “不用的叔叔,您太客气了,应该是我给您送礼物才对,您留步吧,我先走了!” 留给贺天然一个再联系的眼神后,温凉识趣地离开。 送走人,贺盼山重新坐回沙发玩起了FIFA21,贺天然走到他身边坐下,百无聊奈只能干看着。 电视里,球员们正焦灼地争抢着足球,贺盼山手中有条不紊,视线不动,嘴里重复了刚才那一句: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那得看你要问什么了。” 贺天然双手环抱,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表面上热情洋溢,私底下却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人,认定的事很难回头,即使面对家人,也是如此。 客厅中,只有电视里发出中文解说略显激昂的嗓音,片刻后贺盼山操控着武磊踢进一球后,沉声道: “女孩的好与坏还看不出来,但性格我喜欢,相貌也很出众,只是不适合你。” 贺天然讽刺道:“哟,老懂哥又来了。” 中年人眉头一挑,耐着性子继续问:“小温知道你的家境吗?” “我没说,不过在港城,应该没有人不认识你。” “如果说是今天知道的,那也还行。”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有人跟我做朋友,都是冲着你的钱来的?” 贺天然有点暴躁。 “就你这性格,不是绝对,但也是十之八九的事儿。” 老爹那份悠然自得的口气,让儿子十分地厌恶。 “你小时候老子教过你,识人做事之前,先问一句自己‘凭什么’,如果遇到想不通的事儿,那就别做,现在我帮你问一句,那姑娘如果不知道你是我儿子,别人凭什么喜欢你?凭你他么天天窝在家里不出门?还是图你弹得两手好棉花?” “你能不能别把别人想得像你一样物质啊?” 贺盼山被自己儿子的这句反问给问笑了,他道: “你还不懂,这不是物质的问题,就凭你说出的这句话,再过十年,那女孩也不会适合你,即便在一起了,你们也不会好过。” 贺天然冷笑连连,不屑道:“你既然看得这么透,也没见你过得多好,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所以你就别来给我上课了,好吗?” “啪!” 一阵衣风拂过贺天然的脸庞,游戏手柄被男人一把扔在地上,瞬间将外壳弹飞,里面的零件也四散跳溅出来。 常年在商场上打熬的男人压制住了自己的火气,又一支烟被他点燃,烟头直至烧到了半截,才镇静开口: “你老师前几天打电话跟我汇报了你的成绩,说你进步很大。” “你想说明什么呢?特地过来展现一下你的父爱?” “滋~” 耳边,是烟头烧灼的声响,半晌过后,贺盼山吐出一口烟雾道: “说明你不是个蠢货,还有得救。” 贺天然面无惧色,眼神死灰:“如果我没有进步,那是不是就没救了?一次月考说明不了什么,没准下次我就能倒退一百分,我是该说你高兴得太早了吗?” 贺盼山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对我的情绪太重了,我没办法跟你好好聊天,如果你一直这样,我们父子之间的问题永远都得不到解决。” “那就不解决,我觉得现在挺好的,等我十八岁成年了,我们就各过各的,你不需要管我死活。” “……” 两父子一阵无语沉默,贺盼山将烟抽完,莫名其妙问出来一个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重点大学毕业的学生来我们公司求职,录取率会更高吗?” 贺天然懒得理会他,贺盼山只能自答自问: “现在你们年轻人中也流行一种说法,就是有才华的人,哪都可以去,这的确是一个事实,但现实情况是,一个一流大学的毕业生与一个三本大学出来的人只能二者择一,是个公司都会选择前者,即便那个三本的同学,才华横溢……” “这不光是一个学历问题,现在生活节奏越来越快,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很少有伯乐去花时间挖掘什么千里马了,我们更喜欢看得见的人才,如果你考上了一本,那就直接证明一个问题,就是小学六年,初高中也是六年,在十二年的时间里,你确确实实认真坚持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学习,并且还取得有优异的成绩,而这个,就是价值的体现。” “社会发展得越快,这种认真做事的态度也就越稀有。儿子,你一直坚持的吉他被你老妈砸了之后,你就放弃了,现在你又是高三,我并不反对你谈恋爱,我只是不希望这件事会影响到你,特别是在这种你临门一脚,体现价值的时候。” 贺盼山徐徐说着,贺天然即便是不想听,但也只能陆续听完了,他语气缓和下来,试图辩解地犹豫道: “爸,温凉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对我很好,她……” 男孩欲言又止,像“重生”这样的话,父亲又怎么会相信呢? “她只是不适合你,起码现在不适合。” 贺盼山自然地接过话头,再次重复了一次之前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面对儿子的倔强回应,男人笑了笑: “当小温给你做饭的时候,还有就是她说,你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 他特意加重了那个“还”字,思索回忆着:“她……太急了,虽然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总感觉这丫头用力过猛,这不是好事,退一步讲就算姑娘是好姑娘,但你不成长的话,她永远不会适合你。” “……” 贺天然心有感触,不由问了一句: “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合适吗?” 贺盼山从烟盒中拿出一支烟,横置在鼻前闻了闻,这次却没有点燃。 “我跟你妈决定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相顾无言,良久后,贺天然问出在心底里深藏已久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你们决定离婚的时候,不问问我的意见?” 该来的总是会来,贺盼山喟然长叹: “没长大的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父母不要分开,问了也是白问,当你有了自己的事情之后,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问你,反而是对你好。” 忽然,男人发现一物,他抬了抬下巴,打断了贺天然的失神,问道: “那吉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温凉送给我的。” 第36章 第三十六话 坏心眼与爱哭鬼 第36章第三十六话坏心眼与爱哭鬼 诚如贺盼山所言,高三的学生不光只有谈情说爱,占据日常时间更多的,还是学习。 “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周一的上午,秋日阳光正好,班主任陈眉发泄着本班上周在班级评比中,位次下降后的怒火,虽说排名不是末尾,但是中游的水准也足够让这位步入更年期的教师宣泄半节课了。 贺天然照例是神游物外,只是晃眼看到身边的曹同学似乎正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细细看去。 那是一座类似风帆的建筑,随着线条的逐渐勾勒,三组贝壳状相互交错的穹顶构成了建筑的主体,中性笔的笔尖斜着在纸面滑过,每条弧线在此刻都充满了异常的美感。 虽说曹艾青只是潦草地画了一副骨架,但贺天然还是认出了这带有标志性风格,他悄声道: “悉尼歌剧院?” 台上老师的咆哮声依旧,曹艾青停住动作,轻轻竖起笔靠住小嘴,贺天然不敢再有大的动作,就见她在纸张的空白处写下两字: 「再猜~」 她往前翻了一页,这次笔记本上画的,是一栋寺庙建筑,画面里的主堂被一根根立柱支撑着,宛如偌大舞台,贺天然本对这类建筑不甚了解,但看到这个特征,还是会心一笑,他拿笔在纸上写下: 「京都清水寺」 曹艾青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 「贺同学也喜欢建筑吗?」 女孩的字迹很好看,不是那种应有的柔和可爱,而是形体方正,笔画平直的平实正楷,这句话写的大小、位置都默契地一致,足矣让每一个强迫症感到满足。 贺天然摇了摇头,写下: 「我只知道这里适合表白。」 开玩笑,清水大舞台,表白朝圣地,工藤洗衣机就是在这里跟青梅竹马确立的关系,这么着名的名场面,如果不知道,那作为一个新兰党真是失格中的失格! 「贺同学只要不说话,胆子就会变得很大呢!」 接连两次的失利,让曹艾青鼓起了嘴,特别是“适合表白”那句,明显就是在调侃自己! 贺天然也发觉对于一个二次元白痴这么写有点过了,正要写些什么解释,笔记本就被女孩拿起,她快速翻动,像是在寻找一道难题。 片刻,笔记本再次放下,曹艾青脸上眉飞色舞,似乎这一次一定能让贺天然吃瘪。 这次纸上描绘的图案其实很难,那是一栋充满着异域风情的大教堂,它有着***风格的大金圆拱顶,周围耸立着四座高塔,若让一般人猜,能说出是中东特色的建筑就算不错了,更遑论说出名字。 只是到了贺天然的这里,他差点笑出来。 曹艾青瞪着他,男孩想了想,直接小声道: “圣索菲亚大教堂。” “你怎么知道的?” 女孩以同样的音量回应,语气里有些惊讶。 “因为我爬过。” “什么?” 拿起笔,贺天然在立于建筑顶端最高处的十字架旁边写下这样一句: 「我曾立于此处,见证伟大都城君士坦丁堡之壮美;我也曾一跃而下,如雄鹰般坚信万物皆虚,万物皆允。」 看着一旁发愣的曹艾青,贺天然现在由衷地感谢起了育碧与《刺客信条》给了自己这次装〇的机会。 “其实就是游戏里……” 正当贺天然要解释时,一支粉笔凭空飞来,然后顺着他的耳朵边缘划了过去。 “……” 看来班主任的准头,要比数学老师差一点。 “贺天然,曹艾青!我盯着你俩很久了,有什么话叭叭叭讲不完的?啊?要说话去外头站着说!” 少男少女一时噤若寒蝉。 “我没说明白吗?需要我下来拉你俩出去?” 课堂中所有人的视线看向他们,可没人敢在这种时候去触班主任的眉头,开展私下讨论。 灼热的视线袭来,贺天然开始不自在了,可通过余光发现曹艾青也是低着头不说话,他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老师,是我……” 他认错还没到一半,就听身边曹艾青也站了起来,低声说: “走吧。” “嗯?” “走啦……” 看着少女一转脚步,贺天然也是一扭身,朝着教室门外走去。 走廊上,贺天然靠着墙,听着教室里老师传来的讲课声,曹艾青埋着头,双手背在背后,脚尖一上一下地垫着,身形忽上忽下。 “怪我……” 半晌后,贺天然嘴里蹦出两个字。 曹艾青摇了摇头,脑后的马尾随之晃荡了两下。 “那怪你?” 女孩侧头,用水汪汪的眼睛又瞪了他一眼。 贺天然不敢直视,干笑两声:“哈哈……玩笑玩笑……” 曹艾青没有回应,看得出来是真的有委屈。 这个时候不说点什么,就真的GG了。 贺天然绞尽脑汁,毫无底气地说道:“才说是朋友嘛,现在正是有难同当的时候……” 哪知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女孩情绪就上来了,眼里立马起了层水雾…… “我第一次被老师罚站,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听着这委屈巴巴的声音,贺天然又是心疼,又是怕等会把老师引来,他此刻展现出了自己的直男思维,试图分析局势,他压低声音赶紧道: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啊,你这么一哭,等会把老师引来不是更丢脸了吗?你说是不是?” 曹艾青含泪点点头,几滴眼泪顺着她的动作“啪嗒”掉在地上。 女孩虽然想止住自己的哭泣,可就是越想越委屈,抽泣声似乎又大了几分。 想起上次备注名事件,曹艾青还说自己哪里爱哭,现在看来,人还是真的怕什么就来什么…… 贺天然猛烈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现在不要瞎想,但现在也不可能捂住女孩的嘴巴,让她不出声吧? “你现在越哭越大声,这样下去,你‘爱哭鬼’的名头迟早要传开的!” “那……那……怎么办?” 曹艾青抽着气,细声细气说着,她也不想这样,但不知怎么地,眼眶中的泪水就是止也止不住。 忽然,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贺天然伸过来了自己的手臂。 “咬住,坚持下来的话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哭;不咬,老师出来同学肯定要趴窗,到时全校都知道了!” 曹艾青觉得现在自己委屈死了,这都是什么馊主意!自己怎么今天才发现贺同学的心眼这么坏呀!明明之前都不是这样的! 情况来的突然,事急从权,也可能是想把自己胸中的怨气发泄出来,如果现在不这么做,只会哭得更大声! 电光火石之间,曹艾青双手紧紧抓起贺天然的手臂,闭着眼睛张开小口,死死咬了下去! “啊呜……” “嘶……” 贺天然的头瞬间扬起,也是张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忍着让自己不叫出来。 他忘了一件事,曹同学似乎有两颗小虎牙…… 以前看到这种情节,还觉得挺暧昧,没想到一试之下…… 真的好痛…… “如果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再这么做,我就是纯傻〇!” 他鞋里的脚趾都抓紧了,另一只手攥紧成拳,由于太过使劲,还在瑟瑟发抖。 不过吐糟归吐糟,这招还挺好用,曹艾青抽泣渐息,口中力道减小,习惯了疼痛后,贺天然也缓过劲来。 良久,曹艾青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看着贺天然,贺天然也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她。 手臂向大脑发送疼痛信号的同时,还伴随着一种温热柔软的触感,松口时,有意无意刮擦了一下伤口,酥麻麻的宛如过电。 可能是大脑一时处理不了这么复杂信息,男孩顿时有点宕机。 许是刚才咬得太深也太久了,曹艾青松开口后, 贺天然收回手臂,飞快拉下自己的校服的衣袖遮盖了起来。 他偷看了一眼曹艾青,女孩双颊绯红,双眼更是如春雨洗过了一般的清澈动人,虽还残留点点水气,但已经不哭了。 两人不约而同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 “你……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方法?” “……你就不能咬轻一点儿?” “你……你怎么……我之前都没发现……坏心眼!!” “啊……是……比爱哭鬼好……” “你……” 可能两人自己都没发现,经过这一次,曹艾青嘴里挂着的那句“贺同学”没有了,贺天然也什么话都敢往外冒了。 只是这期间,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随着下课铃一响,曹艾青逃也似的跑回了教室。 第37章 第三十七话 恶作剧没再继续了吧? 第37章第三十七话恶作剧没再继续了吧? 曹艾青被罚站一事,注定会引起班上同学的关注。 而其中,叶佳琪是最为积极的。 她曾跟贺天然当过不止一次的同桌,她可以保证,在这个班上,没有比她更了解贺天然的人了。 只是这个保证,期限截止于两周之前。 「阿凉,上次那个恶作剧没再继续了吧?」 她看到贺天然与曹艾青陆续回到座位上后,私下用手机联系着远在培训班上课的温凉。 「嗯?」 「就是你说要在三天之内让贺天然对你表白,后来班长他们告诉我,被延期到了一个月,就是在迎新晚会的时候。」 作为班上的八卦小仙女,叶佳琪几乎知道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贺天然朋友圈的信息还是她一张一张截图发给温凉的,两人一开始在校园拉手的消息也是她散播出去的。 「喔,不是恶作剧哦,我认真的……」 「不是,上次换座位的时候,我不是帮你打探过了吗,贺天然这个人太中二了,还说不会出现人生错觉什么的,我觉得还是算了吧,这样不太好。」 「我在走戏,你等一会……」 叶佳琪愣愣看着显示栏上的“正在输入……”又恢复成了正常状态,她有些心急。 「我觉得吧,你也不用跟曹艾青争什么,贺天然这个人就是死脑筋,轴得很,你也别太在意,反正我们都觉得你比曹艾青好太多,他一个贺天然根本就不够看。」 等了片刻,对面还是没有回复,叶佳琪后悔了。 其实这事儿的起因,全是因为自己的一次玩笑而已。 有一次,她在班上的姐妹群里发消息,说自己同桌这个阿宅可真是绝了,从高一开始就默默暗恋曹艾青,现在上课都会发花痴偷窥别人,真是恶心至极。 随即,她还截了一张贺天然的朋友圈,内容大体就是二次元老婆,冲冲冲之类的。 就这么一句话加一张图,引来姐妹群里的人连连吐糟,叶佳琪想了想,就@了温凉,拱火说看来曹艾青的确是宅男女神,魅力就是要大些,阿凉你还是要差了一点道行,不过你俩暗恋的行为,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温凉当时也在群里,前一阵刚被姐妹打趣说自己暗恋张之凡不敢表白,现在点到了自己头上,自然有些挂不住,她就回了一句: 这宅男跟我能比吗?他喜欢曹艾青三年,你们信不信我让他移情别恋喜欢上我,只需要三天? 众人一见这话,自然嗨到不行,纷纷是截图怂恿,献计献策,说中二还需中二医,温凉你就用些夸张点方法登场,比如重生、穿越什么的,如果贺天然连这都信,那你这演技就真的牛〇了! 这群八卦女孩的脑洞一开,简直堪比某江文学城,本来都说好了,就定在上上周五放学后执行计划,但不知道怎么,温凉在前几天忽然联系不上,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却突然退了群! 群里的八婆们还以为是温凉怂了,脸皮薄怕万一失败被奚落,哪知周五叶佳琪就遇见了她跟贺天然拉着手在一起的情景! 看来计划还是在顺利进行啊! 八卦小仙女在群里汇报着进度,不过三天过去,贺天然那边依旧没什么反应,而在那次换座时她还试探了一波,确认了贺天然的忠贞不渝后,宣告了温凉失败! 不过温凉似乎没有放弃的打算,当天晚上就发了一张二人的合照,然后在第二天上午删除,并且清空了全部朋友圈,这让她们这一群资深吃瓜群体纷纷表示看不懂了。 直到今天,叶佳琪才从张之凡的一个基友口中打听到具体情况。 按照叶佳琪对温凉以往的了解,这次失败,特别是在张之凡知道以后,温凉肯定下不来台,要找一个机会发泄。 现在,她又看到温凉说自己是认真的…… 如果这事儿在发展下去,那这个恶作剧…… 会不会有点大了? “喂、叶佳琪、喂!”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叶佳琪忽然被人一拍肩膀,她顿时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薛勇。 “你想什么呢,小脸煞白的?下节课体育测试啊,体育老师说让你把我们班花名册给我,我来统计你们成绩。” 薛勇觉得自己这个体育委员当得真没意思,高三两周一次体育课,现在还是上学期呢,就要开始搞测试了,也不知道测试完了之后,还有没有体育课了。 “薛勇!你是不是跟贺天然是好基友?!” 叶佳琪回过神后忽然道。 “什么鬼基友,我们是过了命的师兄弟。” “……那你是不是喜欢温凉?” “我……我他么……你有病啊?” 想起自己周末,还没表白就被拒绝发卡的那糟心的一幕,眼前这妮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薛勇心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那要不,你帮我劝劝他们吧,反正你都认识,劝谁都好。” 叶佳琪抓着薛勇的衣服,急道。 “啥玩意?他俩你不也认识吗?” 薛勇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当真是一头雾水。 …… …… 这边厢,贺天然还想着怎么去哄曹艾青呢,身边突然走来了一个人。 “贺同学,我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贺天然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班长张之凡。 这个天选之子,从容中带着风度,文质翩翩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贺天然很讨厌这样的笑,因为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弱势群体。 “嗯——啊班长,你有什么事啊?” 贺天然鼻中无意拖着长音,像是在思考如何回答,只是张之凡脸上的笑容似乎凝固了一下,转瞬即逝。 班上一个女孩子,也喜欢发出这种意味不明的鼻音。 张之凡斟酌着用词,他顿了顿道:“是关于温同学的,今天她给我提交了我们班迎新会的节目单,其中有你的名字,你确认一下,没错喔。”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刚好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这个宅男又成了班上的焦点,就连一旁的曹艾青,也微微侧头好奇地向他看来。 张之凡递来了一张稿纸,上面共有几个节目的报备,不过最上头,共有两个节目用红笔标注,一个是张之凡的钢琴独奏,一个是未确定歌曲的演唱节目,下头的名字除了温凉外,自己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第38章 第三十八话 未确定的心意 第38章第三十八话未确定的心意 在班上一直默默无闻的贺天然要参加迎新晚会,而且还是跟温凉一起搭档。 这个消息无疑是爆炸性的。 贺天然因为受不了同学们投来的异样视线,不自然站起身朝教室外走去,张之凡见状是也紧随其后,这一幕,不由是让人想入非非,直到两人走过,教室里议论声四起。 “不是说班长跟温凉合作吗?怎么现在还杀出来个贺天然?他上台能表演什么?跳宅舞吗?哈哈哈哈——” “这个宅男好烦啊,不要拆我CP啊,温凉是怎么想的?” “艾青,你知不知道什么内幕啊?” 几个平时跟曹艾青关系要好的女生走了上来,好奇问道。 曹艾青也有些迷惑,但对此只能摇了摇头: “不清楚呢,不过既然是温凉的决定,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其中一个女生不满道:“这贺天然真是讨厌,我们本来多期待班长跟温凉在一起表演的,没准嗑的CP就圆满了,何况他刚才还害你罚站,艾青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呀!” 曹艾青本来不想参与到这种讨论中,但是一想到自己刚才的遭遇,不自觉就说了一句: “他、他确实有点坏……” 几个女生互相看了看,都没敢说话。 望着眼前有些忸怩的闺蜜,这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啊。 教学楼的天台上,贺天然撑着护栏打了个喷嚏,他放眼望去,时值金秋,学校里栽种的枫树红成一片,风一吹,耳边净是“沙沙”的声响。 “班长,我都说了名单没错了……” 他身后的张之凡走上前,跟他平行而立。 “天然,我麻烦你的事儿,不是这个。” “啊?” “刚才教室里人有些多,我不好意思开口。”张之凡说是难以启齿,但脸上却是利落大方的道:“你们的节目其实还没定下来吧?” “嗯,温凉说要想一想。” “那……你能不能把这次合作的机会让给我?” “什么?” 贺天然一脸惊讶地望着张之凡,后者情绪如常。 “这可能是高中时期,最后一次机会了……”张之凡淡淡说着,随后更是说出一句让贺天然呆立当场的话来:“我想趁着这次机会,向温凉表白,不想让自己的高中时代留下遗憾,所以天然,你能帮帮我吗?” “……” 贺天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抿了抿嘴唇,脸上是不自然的笑容。 “班长这个……我决定不了啊,我得征询一下温凉的意见。” “所以你会帮我的,对吧?” “但是她想让我伴奏……” “我也可以啊。” 面对张之凡的步步紧逼,贺天然油然升起一股烦躁,嗓音大了几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表白失败了会怎么样?” “那总比憋着好吧。” “可……有可能以后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啊!” “我喜欢她,为什么要跟她做朋友呢?我不缺她这一个朋友,而且明明喜欢对方,却只能用‘朋友’的身份相处,这难道不更难受吗?” 贺天然所能想到,困扰的问题,似乎在张之凡这里都能迎刃而解,不会构成他表白的阻碍。 我喜欢她,为什么要跟她做朋友呢? 这句话直接让贺天然乱了方寸,昨日还沾沾自喜的‘朋友升级’理论瞬间崩溃成渣。 昨天老爸的那句“凭什么”还在他心间萦绕,贺天然忍不住想到一个问题,无论是曹艾青也好,温凉也罢,像她们这么优秀的女孩,总能吸引到很多人的目光,昨天是薛勇,今天是张之凡,那明天又会是谁呢? 现在张之凡这种一往无前的态度,好像就是在对他说: “你行不行啊?你要是不行我就上了,反正我是豁出去了。” 虽然贺天然知道温凉对张之凡的态度,但是他也确实没把握去左右别人的选择。 所以,男孩有些慌了。 自己喜欢温凉吗? 说不喜欢肯定是假的,对于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来说,很难拒绝像温凉这般主动、漂亮、凡事还能为自己着想的姑娘。 那自己喜欢曹艾青吗? 也喜欢,那是一见钟情,朝思暮想,没有任何来由的喜欢。 同时喜欢上两个人这种事,肯定不能说是少见,只要自己还没跟任何一方确立关系,不说出来,他就可以掩耳盗铃一般的,高举朋友之名的幌子,在那里谨小慎微地三心二意。 他要做的,只是不要让自己伤害到任何人。 可现在,这种局面就要被张之凡打破了。 他跟薛勇不同,他所带来的危机感实在是太强了,以至于贺天然面对他大胆坦诚的爱意时,都有些自惭形秽。 “该到做选择的时候了。” 少年内心的声音催促着自己,这也是现在他唯一能想到的破局方法,现实生活不是后宫动漫,渣男之道对于自己这个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宅男来说也太过遥远,一次虚妄的修罗场就把自己弄得差点窒息,他也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现在两个女孩,只要选择一个,任何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那个……我们的曲目还没定,我趁这个机会问问她吧。” 他找了个理由,张之凡点点头,说了句“谢谢”,转身就要离开。 “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迎新晚会上表白啊?” 贺天然上前一步,忍不住追问道。 张之凡扭过头,笑了一下:“你回想一下高中三年,能有几次这种高光的时刻?何况温凉也很喜欢这种氛围,我不想让她失望。” 她喜欢? 对了,在温凉没有主动认识自己之前, 自己确实也只有坐在台下才能肆无忌惮的看着她。 “我走啦,等你好消息。” 张之凡抬着手摆了摆,然后缓缓离开。 一阵风,把校园里的红叶吹上了天。 少年的心绪,也宛如那些叶子,在风中来回飘荡。 手上那张写着备选节目的稿纸,那个未确定曲目的演唱节目,他怔怔地看着出神。 这哪是什么一首歌没有确定下来的事啊, 这分明就是自己没有确定下来的心意。 第39章 第三十九话 后知后觉的美丽 第39章第三十九话后知后觉的美丽 晚上九点半,贺天然下了晚自习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了拳馆。 拳馆的玻璃大门一边闭合,一边敞开,这个点儿,学员们都已经走光了,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之所以来这里,并不是温父发现自己天赋异禀,特意敲了三下自己的头,让他晚上过来,教授什么拳击秘技,完全是因为温凉发了消息,过来商议迎新晚会的事。 偌大的教场,一眼望去显得空空荡荡,温凉就站在最里处,她穿一身利落的运动装,一条长腿搭在窗边,脚尖绷直,上半身埋在腿上,显然是在压腿。 她的柔韧性很强,整个人的形状像是一个数字“7”略显紧身的打扮将她的曲线衬托的完美无缺。 听到有人进来,她收了腿直起身,见到是贺天然,女孩展颜一笑。 她额头的一些碎发绒毛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充满了健康的活力,随着她体态的舒展,那件黑色的NIKE运动背心下,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与惹火马甲线都尽显无疑。 贺天然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 “嗯——”温凉半眯着眼,微微歪着头:“我怎么教你的。” “咳,学表演还要练舞蹈的基本功啊?” 贺天然实在夸不出口“腰精”之类的话,只能找补了一句。 “那当然,表演四门课,声台形表,形体课就是专门教一些形体舞蹈,纠正演员身形的。” 她说着,拿起挂在一旁的外套,随着拉链缓缓拉上,美好光景不复存在。 贺天然有点失望,哪知温凉突然又往下一拉,白皙如脂的小腹再次出现,男孩一看之下,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哈哈哈哈,你眼睛真不老实!活该!” 温凉笑得捧腹。 “咳咳……会还是你会啊,会长。” 贺天然顺着气。 “哼,先猫后虎在小狗。” “什么意思啊?” 她丢下一句贺天然听不懂的话,转身跳到一旁的擂台边缘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让贺天然也坐过去。 男孩挪动脚步,坐到少女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忐忑。 “我们晚会上,唱些你喜欢的歌吧!比如说你喜欢的那首《爱江山更爱美人》?这样你吉他伴奏也合适!” 温凉看着他的反应,侧着脸故意说道。 贺天然连连摇头:“呃,有点怪,不适合迎新的氛围。” “你管他们的,又不是真的唱给他们听,反正我们开心就好了!” 温凉捂嘴笑道。 贺天然挠头道:“我们唱点流行歌吧,民谣就算了,别给人唱睡着了。” 少女小脸一仰,“我唱歌没人会睡着!” “那是。” 少年附和了一句,然后忽然问道:“对了,你之前唱的是什么?” “之前?” “就是重生之前,原本的时间线。” “……” 温凉突然沉默了下来,表情一下凝固,怔怔地看着贺天然。 “就是……你重生之前不是不知道我会弹吉他嘛,所以我应该也不会帮你伴奏,而且这不是高三最后一次迎新晚会了嘛,你应该记得吧?” 他还以为温凉没听懂,特意捋了一下。 “啪~” 女孩突然双手拍了一下掌,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贺天然被吓了一跳。 “对啦,唱hebe的《小幸运》!我每次去KTV必点曲目!” “这次吗?” “对啊!” “那重生之前唱的呢?” “……” 温凉有点不高兴,道:“过去这么久了,我上过不知道多少舞台,早就忘了,对我来说,这可是十四年前的事了啊,大哥!” 这么说…… 也有点道理。 “那……上次你是一个人唱的?” “不然呢?” 贺天然想起了张之凡的事,如果温凉重生之前也是一个人演唱,那么那条时间线上,张之凡是没有跟她一起合作吗? 那么班长告白是怎么一回事?回想起上午张之凡的模样,他可不像是随口一说的样子。 “你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 温凉沉声的询问打断了贺天然的思考,少女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没,就是今天你提交了节目单,同学们都希望你跟班长合作,郎才女貌嘛,我想如果我没出现的话,迎新晚会应该是你俩搭档才对。” 贺天然编造谎话的能力更上了一个台阶,他现在懂得了假话里头掺真话,甚至还多了几分真实的情感在里头。 总之,这真是一句“坦诚的谎话”。 这种自怨自艾般的发言让温凉有些猝不及防,她忍着笑,抿着嘴,别过头去,小脑袋缓缓点了几下,然后自己也有些羞怯地发问: “你吃醋啊?” “开、开、开什么玩笑……” 贺天然整个人忽然僵硬无比,嘴里结巴着:“我、我、剑谱都练到第十页了……不存在啊、不存在……” 少女看着少年这种自欺欺人的紧张,兀自发笑。 贺天然被她的笑声弄得更羞臊了,只是一转眼,却发现温凉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悲伤,像是回忆起了往事,笑声渐止,温凉忽然道: “我上次,唱的是一首《盛夏的果实》。” “是吗……那也挺好的……” 贺天然不知道说什么,可温凉却摇头: “不好。” “为什么?” 她跳下擂台,双手背在身后,走了两步后一个旋身,面对贺天然道: “因为夏天的果子是酸涩的,还没成熟啊……” 说完,她又低喃着,不知是对少年还是对自己,忘我地说了一句: “不过好在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这时的贺天然,不解其意。 温凉拿出了手机,播放起了她这次决定唱的《小幸运》,然后她走近,伸出双手。 “来……” “干什么?” “下来呗。” 女孩不由分说将贺天然拉下擂台,两人四手紧握。 “今天学了一段交际舞,我教你呀。” “跳、跳舞啊?” “哎呀,以后你会用上的,就当这也是改造课程之一吧!” “啊……” “右手放我腰上。” 听到温凉的一声提示,贺天然战战兢兢抽出右手,心中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掌悬停在了离女孩后腰半寸的位置上,没有彻底放下去。 “放好了?” 温凉抬头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脸庞,柔声确认道。 “嗯……” 空旷的教场内,音乐在四周回荡,温凉一步一步地带着这贺天然徐徐舞动了起来,男孩表现的笨拙且认真,女孩教的耐心且轻柔。 “青春是段跌跌撞撞的旅行 拥有着后知后觉的美丽 来不及感谢是你给我勇气 让我能做回我自己。” 地面上,两人的影子若即若离,时而旋转,时而紧贴,他们脚步渐渐趋于一致,动作也变得更为协调默契。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 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那陪我淋的雨 一幕幕都是你一尘不染的真心。” 贺天然沉浸在不知是舞蹈还是音乐的情绪里,也或许这两者都不是,只是眼前的女孩,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每一次扑打自己脸上的呼吸,都让他的内心,神魂摇曳。 恍惚中,他看到女孩的嘴唇动了几下,似乎说了一句话,可耳边的音乐声来到了结尾,他只能依稀辨认那句话的开头几个字。 好像是——“如果我……” 他正想问,女孩却再次开口。 “放手……” 这次,他听清了,下意识手一松。 “与你相遇好幸运 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 但愿在我看不到的天际 你张开了双翼,遇见你的注定 她会有多幸运。” 温凉一个旋身,稳稳停住后,右脚挪到左脚之后,双手一只在前,一只在后,如同西方贵族小姐一般,随着音乐的落点,徐徐一鞠。 她的脸轻轻侧压着,眼眸却偷偷看了一眼男孩,嘴角勾勒出一个迷人的弧度。 贺天然出神地望着她,眼前的女孩分明尚处少女之龄,但就在这一颦一笑间,却有着难以言喻的风情与美丽。 一个无端的念头,从贺天然的心中升起—— 这或许,是温凉最美好的样子。 哈,发这章的时候,是《东京爱情故事》开播三十周年的日子,真好。 第40章 第四十话 凭什么?凭你可以啊! 第40章第四十话凭什么?凭你可以啊! 自己老爸暗戳戳的帮自己把拳馆的学费交了,也是一付就是一整年。 这是温凉告诉贺天然的。 “他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贺天然疑惑道。 “上次他来你家看你,我们做菜的时候聊到的,他说这对你是好事儿,挺支持,今天还特意来拳馆见了我爸,我爸还夸你来着。” 温凉也不避讳。 贺天然小声絮叨:“多管闲事,我还是有点积蓄的。” 女孩明知故问:“你说什么?大点声儿。” “咳,我说他们没聊其他的吧?” “交个学费,你希望聊些什么呀?” “我……该聊聊什么吧,反正我也管不着……” 对于贺,他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过多地被父亲干预,但物质金钱上的事,自己也确实承担不起太多。 温凉一眼看出了男孩的心思,体贴的没有拆穿的他这点自尊心,她换了个话题: “有没有想好高考的志愿?” “嗯?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我们现在都高三了,不问这个才奇怪吧?” 女孩说得理所当然,贺天然抬头思索了一下,无奈叹了口气:“没想好,对了,你不是说我会成为一个导演编剧吗?嘶~你那条时间线里,我高考成绩咋样啊?最后上的什么学校?” 温凉手指点着下巴,垂眸回忆着:“你高考发挥失利,才考五百四十多分,一本线都没上去,后来找了个二本院校,读了金融,不过你不是很喜欢,在然后就是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编剧行业。” “啥?五百四?我现在参加高考都不至于考这个分啊。” 贺天然很是骇然,自己还跟贺盼山说下次月考掉一百分都不稀奇,但那也只是气话,实际上他学习很是刻苦,分数目标也很明确,就是在明年6月份的高考考到660分以上乃至更高,这一下的剧透,真是让他背脊发凉。 照理来说,还有差不多十个月的时间,追个50分,应该不算是不可能达成的任务,怎么一下拉跨成这样? “我考试那天是直接在考场窜稀了,还是说有人发疯撕了我的答题卡?” 贺天然迫不及待追问着,温凉眼神有些躲闪。 “可能是太紧张了,明年高考的试卷听说也是近十年来最难的。” “紧张成这样,那得是多难的试卷啊……” 贺天然不可置信道,温凉忽然岔开话题。 “对了,要不然你直接和我一起考港城电影学院吧,像导演系的录取分数一般划在二本线上,去年才四百三十几分。” 一听这个,贺天然有些心动,他喜欢电影,但那也爱好,在此之前他还从未想过从事这一行,所以他有些顾虑道: “你们电影学院校考还有五个月吧?你都学表演三年了,像我这样的门外汉来得及吗?” 温凉认真点了点头,笃定道: “来得及,导演系的面试也不是光问专业上的问题,比如像初试就是单纯的笔试,我问你,小猪佩奇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 “……红色啊。” “《睡莲》的作者是谁?” “莫奈啊,这还用问吗?” 温凉双手一摊:“你瞧,这就是去年导演系笔试的选择题真题,我还没给你选项呢,你自个就答上来了。” “你在逗我吗?” 他瞪着双眼。 温凉笑道:“也不是全是这种题啦,也是相对冷门的,比如努里比格锡兰18年有一部电影叫什么名字?” “呃……《野梨树》?” 贺天然不是很确定,平时关注电影节的他稍微有点印象,但那也是几年前的新闻了。 “没错,导演系初试的题一般都是总结近年的电影、时政和日常热点,其中杂糅很多偏门的文学、艺术、甚至是二次元的知识,我觉得这一步,靠你平时的积累就已经足够取得个不错的分数了。” “真就这么简单?” “哪有!”温凉摇着头,泼了盆冷水:“四场考试呢,这只是初试,通过率还挺高的,之后二试是面试回答问题,看你这个人有没有当导演的潜质;三试是故事构思,考察你讲故事的能力;四试就很艰苦了,考三天,从创作到排练上舞台一整个流程都会有。”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释怀了,要不然我们寒窗苦读了这么些年的人,看你们艺术生考个三四百分还上了个一本,实在是意难平。” “嘿嘿~”温凉挑了挑眉,说道:“怎么样贺导?要不要试一试?我认为你天赋很高呢!这次一步到位,不用像我重生之前那样,你要走许多弯路才入行。” 贺天然犹豫道:“这事儿……我得好好斟酌一下。” “嗯,是应该好好考虑,不过你决定要做的话,我会帮你的。” 温凉伸了个懒腰,慵懒道。 “你这个提案,如果真的可行,应该算是……改变了我的命运吧?” 贺天然恍惚道,此时,是他接近十七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脚下的十字路,而将他带到这里的,是一个已经走过一遍人生路的女孩。 “我只是希望你能过的更好一些,就算你不想这么做,我也尊重你的意愿,毕竟这是你的人生。” 看着贺天然纠结表情,温凉轻轻道,她伸出手,想摸一摸男孩的头,哪知他忽然一退。 “欸,上次你当着朴老板的面摸我头就算了,女孩的屁股男生的头,都不是随便摸的,而且你这摸头杀用反了吧?!怎么说也是我摸你啊!” 不想让气氛变得太沉重的贺天然打趣道,他也作势摸头,温凉笑嘻嘻的没有躲,反而凑近了一些,而男孩的手停在半空,如何也放不下去,只能悻悻然收了回来。 “咳、你要是真想帮我,你把高考答案直接告诉我得了呗,我中个状元,上个清华北大不比这个好?” 早知他是这个反应的温凉鼻子里“哼”了一声,摇晃着手指道: “蝴蝶效应不是你跟我说的吗?我这都算是建议你了,你还想要高考答案?即便你考上了,那也不是你自己的实力,危险不更大吗?” “那你就觉得我考得上电影学院啊?我爸昨天还损了我一句,我凭什么啊……” 温凉好奇问道:“你爸真这么说的?” 贺天然点点头,喃喃道:“是啊,他跟我说做事之前先问自己凭什么,如果想不通就别做,反正你说这些,我虽然感兴趣,但是……还没想通自己凭什么呢。” “你爸说的话,你倒是记得牢,我这个从未来回来的预言家,你是闭眼就忘!” “啊?” “凭什么?凭你可以啊,大!笨!蛋!” 温凉气得不行,抬起双手一左一右蹂躏起贺天然的脸颊来,他的脸被揉得像个面团一样,还不如刚才被摸两下头呢…… 贺天然被弄得不敢说话,温凉忽然停手道了一句: “对了,数学试卷第一题选C。” 男孩歪着嘴,困难地吐出一个字:“啥?” “高考答案啊,我就记得这个。” “……” 第41章 第四十一话 想撤?把你头打歪! 第41章第四十一话想撤?把你头打歪! 温凉今的话,就像一颗种子,埋在了贺天然的心里。 他回到家,立即搜索起了历年导演系的笔试真题,自己埋头做了一遍,从某些方面来说,贺天然其实是个急性子,他虽然学的是文科,但从不缺乏逻辑思维,凡事都喜欢做计划,细化目标,特别是对于自己热爱的事情上。 谋定而动,是他的一个优点,但从侧面来看,也可以说是优柔寡断了些,特别是在感情上,毕竟这事儿,可做不了什么计划。 凌晨三点,他已经刷完了近五年来港城电影学院所有的初试题,每张试卷140道选择题,一共五张,他的正确率都在80%以上。 这让他有些惊喜,这些试卷问的问题确实冗杂,但没想到的是,自己平时积累的杂学知识竟然还挺丰富,遇到一些专业的名词术语时,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这算是一次对自己的测试,结果证明,他的基础知识这一块并没有落后艺考生太多,由此也增加了几分信心。 “既然能跨过门槛,那也不妨多走两步啊。” 贺天然怀着这样的心思,安稳睡了过去。 而第二天,他再次顶着黑眼圈,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 曹艾青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确认道:“你不睡会?” 贺天然摇了摇头,手中不停地写着昨天忘做的数学试卷,下节课就要交了。 “你昨天干嘛去了?感觉你好累的样子。” 听着耳边的关心,贺天然手中一停,破天荒调戏了一句: “你又跟我说话,不怕等会又被罚站?” 曹艾青瞪了一眼,鼻头一皱,龇牙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然后不理他了。 说也奇怪,贺天然昨天跟张之凡回来后,一整天都病恹恹,今天突然又好了,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不过也托了他这句话的福,曹艾青按耐住了好奇心,开始乖乖上课。 一早上,贺天然都在补昨天留下的作业,好家伙,他是一个字没动啊,不做作业还睡得这么晚,也是稀奇了,要不是曹艾青时不时帮他盯着老师,这家伙肯定又要遭殃! 午休时,贺天然觉得自己赶作业的手没什么问题,但是左边肋骨快被捅断了。 “我跟你打个商量……” 贺天然一本正经,曹艾青满脸天真。 “你以后提醒我的时候,能不能别用笔头戳我的嫩肉?本来那里就是我痒痒肉,你力气还那么重,好几次我都快被你戳跳起来了。” “我、我看老师快过来了,我紧张……” 曹艾青不好意思道。 “赶作业的人是我,你别紧张啊,你一紧张,我的思维领域都慢下来了。” “……什么是思维领域?” “……就是只有聪明人才有的思维状态。” “你胡说!” 曹艾青不服气道:“你刚才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都做错了,答案明明是负2,你算成了根号2!还说自己是聪明人!” 已经彻底在曹艾青面前放开了的贺天然此时也不怵了,甚至觉得逗着女孩很是有趣,他口中“啧啧”道: “欸,你又观察我啊?” “我没有!” 曹艾青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她瞬时转过脸去,贺天然不敢再说了,要是再说,估计这个爱哭鬼又要哭了,他想了想,神秘道: “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别跟别人说……” 女孩没理他,自顾翻着书,只是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明年高考数学,第一题选C,我人格担保。” “……” 曹艾青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挪开,女孩觉得自己对贺天然的最初印象,应该改变一下…… “从概率上说,你确实有1/4的几率是对的。” “那我跟你打赌呗……如果……” “天然。” 贺天然眨了眨眼,正要说话,张之凡这帅哥又来找自己了,估计是想问晚会上合作的事。 “班长,你来的正好……” “嗯?” 张之凡疑惑的看着他,贺天然开口道:“你数学试卷上最后一道大题,答案是多少啊?” “根号2啊,试卷已经交了,现在对答案来不及了吧?” “perfect,聪明人啊班长。” 贺天然打了个响指,得意洋洋的看着曹艾青,女孩本来还在看书的眼睛瞬间不淡定了,她口中“唔~”了一声,双臂盘在桌上,脸快速埋了下去,像一只鸵鸟。 张之凡有些奇怪两人的举动,此时他仿佛像个外人。 不过没等他过多反应,贺天然已经站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肚子。 “我饿了,食堂?” 张之凡点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教室,曹艾青从双臂中露出一只眼睛,看着那个坏心眼离去的背影,然后又是身躯摆动着“唔~”了一声。 食堂里,张之凡站在前面,手里拿着饭卡,扭头对贺天然道: “吃什么?我帮你刷。” “狮子头,小炒肉,鱼香肉丝,二两米饭,谢谢。” “……” 张之凡保持着一贯的笑容,没说话。 二人找了个僻静位置,这才正式开始交流。 “天然,昨天我麻烦你的事……” “你猜。” “……” 兴许是贺天然才在曹艾青那里获得的成就感还没转换过来,一下把内心想法脱口而出,与平常相比,确实显得有些轻佻了。 “看你心情这么好,应该是成功了吧?” 张之凡试探着问了一句。 开玩笑,要是成功了我心情会好?我饭都懒得跟你吃! 贺天然心中阴暗的吐糟着,但情绪已经回归了正常。 “班长,我说一下我内心的感受哦。” “嗯,你说。” “你说你要顶替我跟温凉合作,我这边其实无所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平时也不太喜欢上台表演什么的……” “明白,那你是……” “我给你想了一法子,我就借个托词,说自己实在不行,换你去给温凉伴奏,当然我肯定不会说是你提的,我现在就给她发微信,你也现场知道答复,你觉得这样可还行?” 贺天然以退为进,他都把退让的托词想好了,张之凡还真不好说什么。 “那……你试试吧……” “行。” 贺天然拿出手机直接摆在张之凡面前,然后当着他的面,给温凉发了一句: 「迎新晚会我能不能撤啊?我觉得自己还是不太行,要不你换个人给你伴奏吧。」 这话发出去不过五秒钟,温凉那里就连连发了七八条的问号,然后更是丢了一条语音过来。 “我信不信我叫我爸一拳把你头打歪?” 语音里,温凉怒不可遏,如同一头雌虎。 贺天然心中憋笑,脸上却是一副苦瓜相,对面张之凡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听到了吧?” “听到了……” “嗡~” 两人刚对上一句话,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温凉竟然打电话过来了。 “你接,你接……” 贺天然直接将手机塞到张之凡手里,后者嘴里“我、我、我”了半天,像拿着个烫手山芋一样,内心挣扎了良久,正准备接,震动却停了。 “我再给你打过去?” 贺天然咬了一口狮子头,想要拿回手机拨号。 “我……我再想想,再想想……” 张之凡手往后一撤,发觉有些失态,将手机交了回来。 最后餐盘上满满当当的菜,张之凡没吃两口就匆匆离开,只留下一句“还有机会,来日方长。” 腹黑男孩再一次获得了短暂的胜利,嘴里无味的咀嚼着菜肴,脸上却并没流露出什么表情。 他怕的,并不是张之凡要取代自己跟温凉合作这件事。 他怕的,是张之凡要表白。 因为他一表白,就会衬托出自己面对感情时的懦弱。 无论成功与否,就像一面镜子,自惭形秽。 第42章 第四十二话 无题(一) 第42章第四十二话无题(一) 生活不紧不慢的前进着,比起迎新晚会的事,学习的压力要重得太多,特别是温凉告诉自己未来才考了五百四十几分之后,这种紧迫感就更为明显了。 不过即便如此,贺天然还是会每天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补一补导演专业的相关基础,他身处的这个时代,想要自学一门课程,网上有大把的资源与视频课,直接从入门到入土,而当获取知识的方式变得廉价,能不能学会,就全看个人用心的程度与毅力了。 这方面,得益于贺天然自身的性格优势,目前为止,他做得还不错。 他还没有决定真的去参加导演艺考,想着到的十一长假,回趟家跟父亲好好聊聊这件事。 拳击依旧在练,他与温凉见面的次数每周会固定在一到两次,看得出来她们这些艺术生也很忙,听说最近都是半封闭集训,等到十月之后,估计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 “我的表演老师建议我就别管什么学校的迎新晚会了,安心备战艺考,我请假出来跟你彩排,她还不给我批,我说这不行呀,你可是我的挚友良朋,第一次上舞台我怎么可能不在呢?” 九月底的拳馆,空气中还带着一丝燥热,温凉喝着柠檬水述说着日常的琐事。 “所以迎新晚会结束之后,你就不来学校了吗?” 贺天然有些在意。 温凉咬着吸管,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或许吧。” 男孩的紧迫感更重了,“对了,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或者想做的事?” “嗯——?” “你帮我这么多,我想送你些东西,但仔细想想,我好像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他心里犯哏,说得更加小心了,生怕一不注意,就暴露的内心的小心思。 本来以为温凉听到这句话,会打趣一句类似铁公鸡拔毛的话,可是她没有,只是沉默着思考了很久才道: “我想去云南看看雪山。” 温凉用吸管拨弄着塑料杯里的柠檬片。 “雪山?” “嗯,港城看海很容易,不过我更喜欢山,怎么说我也是个山城的姑娘嘛。” “这个……有点困难啊。” “对吧,现在学习这么忙,等有机会再说吧。” 温凉说得毫不在意,贺天然心有不甘。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跟温凉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学校门口的那家港式茶餐厅,唯一知道她喜欢吃的菠萝油,还是薛勇间接告诉自己的。 迎新晚会说是一个月后,但却被安排在了九月的最后一天,再往后,就是他们高三唯一的一次十一长假了。 贺天然回到家,盯着那台被贺盼山砸烂手柄的游戏机发愣,半小时后,他拖着行李箱走进了朴老板的店里。 “你要全都卖了?”胖子中年人看着箱中的物什,不可置信。 “嗯,游戏机、光盘、手办,你挑挑,如果看的上,我都低价卖给你。”贺天然话里没有一丝犹豫。 “你是打算脱宅了?” “我只是高三了。” “你可放屁吧,那也不至于都卖了呀。” 朴老板好歹也是活过了三十年的人,一语道破关隘,“缺钱了?” “……嗯。” “缺多少?” “三四千,应该够了。” “为了女孩啊?”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你买不买啊,不买我走了。” 朴老板拉住贺天然的手臂,不让他离开。 “我买,但你总得让我知道个为什么吧。”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松开!” “行,你要是走出这门,那这些东西我一件都不收。” 说着,朴老板真的松开了手,而他这句话,正中贺天然下怀,站在原地没了动作。 胖子与宅男对视了片刻,前者问了一句,“是为了哪一个啊?” 贺天然装着糊涂,“什么哪一个?” 朴老板肥胖的脸上浮出笑容,两只眼睛眯着一条线。 “哟,还搁我这儿装呢?真把自己当成后宫漫男主了?我问你,卖这些是为了陪你吃饭的那个,还是为了帮你做饭的那个。” 贺天然有点不耐烦,“是温……” 话说到半截,他发觉不对,问道:“你怎么知道温凉帮我做饭?” “天下不没有不漏风的墙,那天下午,小温同学又来了一次我店里,想拷贝一份素材回去,跟我说,你爸来你家看你来了,她留在那儿不方便。” “你把那天的事情告诉她了?”贺天然心中一震,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朴老板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知道那天,你有个同学,跟小温表白的事情吧?” “……我知道。” “在我店里表白不合适,对吧。” “……” 他一指当初贺天然安慰薛勇的地方,“你自己站去那儿看一下。” 贺天然脚步如同灌了水银一样挪动着走到那个位置上,他放眼望去,眼前正是那家泰式餐厅! “我饿了……” “我刚才看到三楼有家泰餐……” 当初温凉的话语在耳边回响起来,她是在确认吗? 确认那个穿着黑衣服与曹艾青进店的人,是不是自己。 “当时小温就只是抬头呆呆的看了几分钟,客人点歌能赚钱的事儿她也懒得做了,就一直坐在店里等你回来。” 朴老板也走上前来说着,贺天然扭头看了一眼店中的那个高脚凳,失魂落魄。 从那天以后,温凉就没在学校里出现过了。 当时她站在这里,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一边拒绝着薛勇,一边抬头看到了自己…… 当自己回来后,她是怎么笑着说出,“不能让对你好的人感到伤心”这种话的呢…… 原来她都知道,一切都知道。 贺天然不敢再想下去。 跟温凉的相处,让他有一种两个小孩过家家的感觉,生怕自己是打破规则的那一个。 可现在看来,哪有什么所谓的规则啊,完全是温凉在一直包容着一个幼稚至极的人而已。 “东西我收了。” 朴老板通过手机,给贺天然转了一笔钱,消息显示正好是四千整。 “老板……我……” 青年人回到店里,低头踢了踢行李箱。 “不用谢我,你这里头有几个绝版货,卖出去绝对超过我给你的数了,算是我挣了你的便宜……” 说完,这个胖子蹲在地上,对箱子里的东西挑挑拣拣,留给门外的少年一个臃肿背影,用一种戏谑玩味的口吻,轻松说道: “哎呀,小贺同学呀,青春多好啊,希望你三十岁的时候,别变成了我啊,八格牙路!” 第43章 第四十三话 无题(二) 第43章第四十三话无题(二) 夜里,贺天然辗转反侧,反复确认着手机备忘录里,自己做的旅行攻略。 他做的很翔实,甚至可以说的面面俱到,十一旅游的人很多,他特意做了两条热门路线与冷门路线,但无论那一条,终点却始终是玉龙雪山。 现在,离出发就只差一步了。 男孩竖起枕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靠着,调整了一下呼吸,手指微微颤抖。 「等明天迎新晚会结束了,我就带你去云南看雪山好不好?」 他双眼紧紧盯着屏幕,心中七上八下,被子里的双脚都冒出了虚汗。 片刻后,那个名为“老同学”的备注名转变成了“正在输入中……”,然后切换回正常,再之后又成了输入中,想必对方也是在考虑着如何回应。 贺天然现在是度秒如年,整个人紧绷到无以复加,他安慰着自己,如果这种情况都挺过来了,明年高考要是还能紧张,那就去吃粑粑! 「就我们两个人?你十一没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就我和你……」 …… …… …… 「你别骗我……」 也许是两人的心照不宣,也或许是贺天然终于读懂了这行字里背后的复杂心情。 「我永远不会再骗你了。」 男孩毅然决然打出这行字,按下发送按钮,发出了自己的承诺。 在当下此刻,他是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心如磐石,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奉行这句话的。 冲动也好,愧疚也好,他只是想坦诚地对喜欢的人做出一个承诺,就这么简单。 可是,这句话发出去后,他等了很久,温凉那边一直都没有回复。 焦急、不安、烦躁种种情绪一股脑涌上了心头。 她是不是不相信我? 还是说,她根本没把这句话放心上? 也许我这一下太唐突,把人吓到了? 各种念头与猜测纷至沓来,贺天然从床上下了地,赤着脚拿着手机神叨叨地在客厅来回踱步。 等了三分钟,他有些等不及了,主动拨去了电话,想要问个明白。 若换了一个月前,他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电话拨通,听筒里嘟嘟了两声,传来温凉有些弱气的嗓音。 “喂,天然……” “你怎么不回我微信啊!” 贺天然嗓门很大,也不是生气,只是这样做貌似能给自己壮壮胆,就好像自己是占理的那一边。 “我、我在培训班的宿舍里,室友都睡了……” “……那、那又不是让你发语音。” “我刚才、刚才太高兴了……所以就一直在查旅行的攻略,正想着问你要身份证买动车票来着……” 温凉的语气一反常态,好像跟之前的贺天然交换了性格,一句话说的瓮声瓮气,赧然羞怯,让人听了心里发痒。 一个女孩躲在被窝里,她蜷缩着身体,耳边贴着手机,心里怀揣着兴奋与期待,但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打着电话。 她的脸,现在应该像枫叶一样红吧。 贺天然脑中浮现出这样的情景。 “说了我带你去的,那还需要你花钱。” “要不我自己出我这一份吧,我们AA……” “哎呀,你把你的号码给我就行了,攻略我也做好了,等会发给你,你看着有什么要补充的,其他你就不要管了。” 贺天然笨拙地扮演着言情剧里的那些霸道总裁,这般发言下来,他自己都躁得慌。 “你、你哪来的钱啊?” 电话里,温凉有些急了。 “我……我把游戏机那些东西卖了换了一笔钱,足够我们长假去玩了。” “啊?!你怎么……” “我说过,我不会骗你了!而且那些东西跟你的愿望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 贺天然打断了温凉的话,一如他这样的懵懂少年,一旦动情起来,幼稚得可怕的同时,也认真得可爱。 “但是……” “没有但是,这事儿你听我的,这一路上,你就玩儿好了,就当是……就当是你这一个月以来,帮我改变的报酬,好不好?” 他语气强硬却带着一丝哀求,害怕温凉一听到这个就会拒绝他一样。 终于,在等了一会后,温凉那边是小心嗫嚅道: “那、那我就只答应你这一次,你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去了,可不可以?” “嗯嗯嗯,可以可以,我知道了,我答应你!” 也不管温凉看不看得见,贺天然这边是点头如捣葱,手舞足蹈笑得像个傻子。 可能是受到感染,女孩那边也传来压抑住的笑声,这让贺天然想起了一个现充情侣之间的笑话,他尝试开口: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盖好被子了吗?” “嗯?盖好啦~” “小脚脚小手手也盖好了吗?” “盖好了~” “小脑袋露出来了吗?在被子里憋的慌,我小声说。” 只听听筒中传来一阵窸窣声响,然后就听温凉道: “露出来啦~” “那我开始讲故事了喔。” “嗯好~” 听着女孩甜甜的回应,贺天然感觉心中是抑制不住的甜蜜,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从前有个人,睡觉只露一个头,然后她头就被砍了。” “……” “……” “你要死啊!贺天然!” “哈哈哈——” 听筒里骤起一阵杂乱声响,只听有几个女声远远地迷迷糊糊说:“怎么了,怎么了,闹贼了?” 之后,就听到温凉一阵解释,贺天然在这头觉得有趣,拿着手机坐在了沙发上,默默等待。 半晌之后,女孩那边清静了许多,她抱怨里带着羞涩: “你从哪学的这些话啊,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有些东西,对于男生来说,确实不用教。 但这句俏皮话,贺天然可不敢说,他打着哈哈: “明天你什么时候来学校啊?” “大概下午四五点吧,明天跟几个同学有汇报作业要走一遍给老师看,走不开……” “那我明天取了票,晚会的时候给你?” “嗯~” “……” “……” 少男少女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谁都没舍得挂断电话。 贺天然走到窗边,窗外的月光依然柔和,就如同两人相识的第一天晚上。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贺天然只觉得如梦似幻。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 耳边,温凉响起的温柔话语更是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我、我们明天见面了再说,见面了再说……” “嗯。” “……” “晚安,天然。” 她又如第一天一样,说了一句同样的话。 男孩看着天上的月亮,柔情无限。 “晚安,阿凉。” 第44章 第四十四话 无题(三) 第44章第四十四话无题(三) 从来都不对自己抱有期待的贺天然开始有了期待。 他开始期待明天、后天、还有接下来日子里的每一天。 这种感觉很奇妙,与打开了一款期待了多年的3A游戏大作相似,但感觉要更加浓烈,持续时间还更长,乃至于他有些唾弃自己现在的状态,因为这跟之前的宅男贺天然比起来,这个状态完全违背了他一直秉持的生存之道。 “我现在像极了他么的一个现充,直接打破了均衡,好烦呐,淦!” 贺天然躺在床上闭着眼,身体癫痫了一般的扭动着,嘴角疯狂上扬,他一边悔过,一边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次日他起了一个大早,背上琴出门先去离家最近的取票点取了票,贺天然对着这两张纸是傻笑了半现在坐动车都能直接刷身份证进站了,但这么有意义的两张票,他自然不可能错过珍藏起来的机会。 来到学校,一路上遇见许多同学,也听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窃窃私语。 由于是表演者,今天他来学校穿的是私服,搭配是温凉早在前几天就给他定好的,不浮夸,但足够让人眼前一亮。 可能是这近月来练拳的缘故,让贺天然的身形更挺拔了几分,倒也没有突然拔高了身量那么夸张,只是比起素日里含胸驼背的宅男形象,他确实是有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他脸上那种常年不散的阴郁气息已经消去了大半,剩下的部分,也与取而代之的开朗与积极糅杂在了一起,皮肤是因为长期缺乏阳光照射的那种白净,所以稍加整理就会显得很干净,他眼角那颗泪痣就更明显了,认真端详几秒,还真有一种少见的气质。 用一句不地道的话来形容此时的他,就是—— 狗犊子翻身,帅狗一只。 帅是有点帅,狗是真的狗。 迎新晚会的时间定在傍晚七点,期间学校照常上课,只是下午提前到了四点放学,晚自习自然也取消了,校园里洋溢出一种欢快的氛围,毕竟对于学生来说,提前放学跟明天放假结合在一起,是双倍的快乐。 至于迎新晚会,那真的是学校强制参加的一个添头而已,如果不是被温凉拉来的话,贺天然也会是如此作想,这就突出了一个真实! 班上的女同学可能是浸染到这种氛围里,行为略微比平时放肆了些,竟然还上去跟贺天然调戏了两句,内容无非是“看不出来你还会弹吉他呀,会弹《成都》吗?”或者是“你衣品挺好的,私下里都这么穿?” 诸如此类。 现在的贺天然对于这种情景,不说是轻车熟路,但也能说是宠辱不惊,就连曹艾青都被他打趣过,想来这些女生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在平淡地说了几句话后,几个女生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这让贺天然很是费解,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幽默了,怎么突然就笑了?女生的笑点原来这么低吗? 原来只要长得不差,稍微会打扮点,跟女生聊起天来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此时,有一个同为宅男的男同学路过他的座位,默默留下了一个口型: “狗现充。” 怎么说呢…… 贺天然现在听见这三个字,就贼他么亲切,没有一点反感。 今天他来得很早,当曹艾青来的时候,围着的女生都已经散去了。 现在贺天然对于曹艾青的感情很复杂,他内心的选择已经出现了偏移,当听到张之凡要表白时的那种紧迫感让他明白,自己现在其实更喜欢温凉,可面对眼前这个爱慕了许久的女孩时,他一时也不能做到完全地放下。 但是还好,现在贺天然跟曹艾青的关系,并没有到那种能让男孩去随意选择的地步。 最起码两人还是朋友,这跟之前没有任何改变。 曹艾青盯着贺天然看了几秒,男孩点了点自己的嘴角,道: “水渍。” 温婉女孩下意识用手指抹了一下,这是刚才喝粥的时候留下的,不是很多,一点点,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这仿佛让她抓到了一个反击的机会,贺天然站起来让出了位置让她进去,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小声地说了一句: “你也观察地很仔细嘛……” 这句话里有些小得意,但又不敢太张扬。 贺天然愣在原地,曹艾青已经坐了下去,她侧仰着头,丢来一个胜利的小眼神。 这是较劲呢? 男孩摸了摸鼻子,“那以后遇到这种事儿,我就看你出丑咯?” 曹艾青嘻嘻一笑,“没有啦,谢谢呀~” 贺天然坐了下来,就听她又道:“今天上台表演加油呀,我会在台下给你打气的!” 要是以前能听到这种话,贺天然肯定开心得要死,但现在听来……总感觉……有种莫名的负罪感。 他的双脚,不由朝外挪了挪,试图在心理上保持着一定距离。 “谢、谢谢……”他答着。 而这个动作,曹艾青也发现了,她以为是舞台给这个坏心眼带来的压力太大,“紧张啦?” 贺天然不自然地苦笑,“不紧张就出事儿了……” “你别紧张呀,你一紧张我也替你紧张了。” 曹艾青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询问道:“要不要跟着我做几次深呼吸?”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贺天然脑子有些不清醒,胡乱中下意识答了一句,但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女孩面带疑惑,但还是点点头,“你问。” 其实,他有哪有什么问题要问,无非就是无话找话,但在女孩的注视下,他在千头万绪中,抓到一个最是单刀直入,最是以绝后患,最是想得到一个答案的问题—— “如果我追你,你会答应吗?” “……” “……” 沉默,即便周围同学嬉笑打闹着。 但在高三(2)第四排,靠窗座位的这个教室一隅,仿佛与外界隔离出了一个另外的空间。 时间似乎变得很极其漫长,窗外飞舞的枫叶,微风吹起的纱帘,眼前女孩眸中瞳孔的放大。 贺天然他需要一个拒绝,他把结局都想好了。 他是那么庆幸地认为,曹艾青拒绝自己,会是一件很好的事。 所以说啊,他现在是,帅是有点帅,狗他么是真的狗。 第45章 第四十五话 无题(四) 第45章第四十五话无题(四) 在诸多能够将自身情感轻缓过渡的方式里,贺天然选择了最为了当的自爆。 这可以说是最坏的方法,也可以说是最好的方法。 现在,只要曹艾青说出一个否定的答案,那么贺天然就能心安理得地奔向另一个女孩的方向,然后一心一意,好好经营这段关系。 他不喜欢张之凡,温凉能够直接对他表明态度;那么对于曹艾青,自己也应该对这段暗恋画下一个句号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没谈过恋爱,但最起码得做个人吧,老祖宗说的话,应该是没错的。 修罗场什么的,看着过瘾,但真的实施起来,其实一点都不快乐,他再也不想听到从温凉嘴里说出类似“你别骗我了”这种话了,不说女孩本人,就连贺天然自己想一下,都会觉得很委屈。 宅男一下成不了渣男,他也不愿意去做渣男,所以趁早问出这个问题,得到一个让自己死心的答案,快刀斩乱麻,这样其实对谁都好。 但,这个方法成立的先决条件是,曹艾青拒绝他! 会拒绝的吧? 无论这么想,曹艾青也没有答应的可能啊! 贺天然突如其来的表白问句,让曹艾青很是惊慌失措,她尽力露出一张笑脸,眼神不敢看向这个坏心眼。 “你干嘛呀、你又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说,如果我追你,你会答应吗?” 贺天然重复了一遍,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比被人从睡梦中吵醒时的伪装还要严肃几分。 “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啊,我刚才就是说了你一句,你之前都那么说我的……” 曹艾青的脸上布满红霞,模样娇艳欲滴。 “我、你、你就回答一句不好,我不可能喜欢你,这样不就完了嘛——” 搞什么啊,自己没那么喜欢开玩笑吧?贺天然一直等不来想要的话,整个人都傻掉了,干脆开口直接把答案递了过去。 “我、我们还是、朋、朋友……” 曹艾青磕磕巴巴,话也说不好,她不是没被人表白过,但这么突然的还是头一遭,而且向来喜欢考虑别人感受的她,一向都不懂得怎么拒绝人。 “对嘛,我们永远都只能是朋友,我就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是不可能追到你的,对不对?你点点头!” 见到引导有了效果,贺天然乘胜追击,曹艾青被他这么一吓,脑袋顺从地点了点,发觉不对,低头抬眼看向他,嘴里还在小声安慰道: “不是……你干嘛那么说自己呀……” “我高兴!” 看见点头那个动作后,贺天然是真的高兴,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被曹艾青拒绝后,快乐竟会大于失落。 曹艾青望着他的样子,以为这他是恼羞成怒后的悲愤作态,女孩双手拧巴在一块放在腿上。 “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高三了,不合适说这些,会耽误学习的……” “没错,何止高三啊,我们就永远不适合谈这些,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摆正自己的位置,不会对你再有任何非分之想。” 贺天然加以补充,话比女孩自己说得都狠。 听着男孩几乎将自己后路都堵死了的决绝言语,曹艾青都快急哭了。 “你、你不要这样,你别吓唬我、我没说不、不可以……” “???” 即便她最后那几个字宛如蚊声,贺天然还是听了个仔细,他双眼顿时瞪得如铜铃,像见着了菩萨下凡似地看着这个温婉美丽的姑娘。 “我、我只是……” 曹艾青自顾自说着,脑袋也是空白的很,她还在斟酌用词,但贺天然已经不打算听下去了,他打断道: “没有只是!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曹同学,你要保持立场!不能因为你拒绝了我而感到愧疚啊!这是你的自由与权力,也不用担心我被你拒绝后的难堪,我们还是朋友,何况君子不吃嗟来之食!我不需要你对我施舍感情!我已经知道我们不可能的了!” 好嘛,所有话都被贺天然一个人给说完了,曹艾青被他这番操作给弄得哑口无言。 本来就是空白的小脑瓜,现在都快成浆糊了。 已经有几个同学被这边的声音吸引来了视线,贺罢站起,留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后,那是看似洒脱地扬长而去。 曹艾青看着他离去,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闭上眼,胸膛起伏了几下,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想要如往常一般的画点什么。 但好巧不巧,她翻到清水寺那一页时,看到那句两人写下的对话: 「贺同学也喜欢建筑吗?」 「我只知道这里适合表白。」 表白? “嗯唔……” 曹艾青不满地发出一声鼻音,她快速把那句话划掉,反反复复在同一水平上移动着中性笔,从最开始为了遮掩字迹的线条,再到慢慢成为螺旋形状的圆圈。 停电恶作剧的玩笑拍打,送她到公交站的木讷告别,下套让自己请客的备注名,为一句话而换掉的衣服,贱兮兮伸过来的手臂,试卷上最后一道聪明人的大题,还有今天让她脸红心跳的问题…… 种种画面像是走马灯一样在曹艾青脑中闪过。 “又欺负我、又欺负我、又欺负我、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唔~” 伴随着她的碎碎念,她涂鸦的圆圈越来越大。 …… …… 天台上,贺天然听着打响的上课铃,并不准备回教室。 他打算将今天所有的课都给逃了,反正现在礼堂那边已经传来了钢琴声,估计是张之凡在彩排,贺天然同样也是表演者,今天钻个空子,翘课问题应该不大。 至于为什么不上课,那还不是因为自己嘴贱,这要是回去了,面对曹艾青得多尴尬啊。 这丫头是真的不会拒绝人,一句话七拐八拐,就是不入正题,差点就让自己误解了。 高三不合适,那么高中毕业就能追到她了吗? 等到高考结束,大家散是满天星,就算想追,自己上哪追去啊? “没说不可以,大概率也是在顾忌我的面子吧。” 贺天然想得很清楚,自认面对曹艾青时,他没有像面对温凉的那般通透,而且他也觉得在没有任何人受伤的情况下,让这事儿顺利翻篇,是最好的结果了。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他很是中二地把刚才那件事做了一句总结,脑海中的自己,现在肯定是倍儿沧桑,倍儿有故事的那种人。 “贺天然,我找你好久。” 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贺天然转过身去,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许久没联系的薛勇,还有……叶佳琪? 第46章 第四十六话 无题(五) 第46章第四十六话无题(五) “小勇哥?找不到打我电话呀……啊,我手机放教室了,不好意思啊。” 贺天然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一男一女的搭配。 话说薛勇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联系自己了,自从上次被温凉提前发了好人卡后,他就一直一蹶不振,时常逃课不说,连拳馆也不来了,期间温父还问过几次,贺天然都只能搪塞过去。 而且现在,以贺天然的立场而言,两人从一开始的师兄弟完全变成了情敌,他就更没有理由去安慰薛勇了,互相见了也尴尬。 “果然是哥前哥后三分险呐,我回去想了很久,上次你是故意让我去商场见温凉的,对吧?” 薛勇咬着牙,他双拳紧握,带着怒气地走了上来。 “有什么不对吗?” 贺天然眨了眨眼。 “你知道我会被温凉拒绝,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看不出来啊贺天然,你小子挺阴啊!借刀杀人都能用到老子身上了!” 薛勇说着是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拳挥出! 贺天然耳旁呼啸生风,他脚步一撤,上身微微后仰,拳头堪堪在他眼前掠过。 一向没什么脾气的贺天然也有些生气了,这一个月的拳击课虽是时间不长,但身体的协调已经完全能跟上自己的反应,他一直注意着薛勇的动作,躲开这一拳也是情理之中。 “我有让你一定来吗?我有让你一上来就袒露表白的心思吗?薛勇,我跟你是公平竞争,凭什么你能喜欢,我就不行?!” 贺天然忍住想打人的冲动,今天晚上还要上舞台,他不想鼻青脸肿的被温凉看见,这会让她失望的。 打又打不着,自己又理亏,薛勇气急败坏,他刚想再次进攻,右手突然被叶佳琪死死拉住,她大叫着: “好啦,你们别打架啊,贺天然,我们不是为这个来的!” 薛勇一撒叶佳琪的手,狠狠剜了一眼贺天然, “还说什么呀?你看他现在小人得志的样子,就应该看他出尽洋相,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到头来还不是像我似的,彻头彻尾的傻〇一个。” 虽然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但听着薛勇骂他的时候,连带着把自己也骂进去了,贺天然集中的精神也渐渐松弛了下来。 他其实对薛勇没那么大的敌意,这人是飞扬跋扈了些,有时候也蠢蠢的,但本性真的不坏,为人也很仗义,如果不是情敌的话,他们真的可以做朋友。 “你们到底是干嘛来了?” 贺天然一头雾水。 “干嘛来了?戳破你的白日梦来了!傻〇!” 薛勇不解气地骂了一句。 …… …… 书桌里,贺天然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曹艾青纠结着,贺天然一整节课都没回来,如果是跑去彩排的话,他座位上的吉他应该取走才对啊。 那手机上课的时候就有人一直发消息,曹艾青不敢多看,现在下课了,她瞟了一眼来电人,是一个叫“老同学”的名字。 会不会是他找不到手机,借了朋友的电话打过来了? 如果是的话,帮他接一下,应该没什么吧? 曹艾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看着手机犹豫了一会,按下了接通键。 “喂天然,我发你消息也不回,刚才负责晚会的老师说我们的节目要确认一下,你去礼堂跟他对接下呗~” 听筒里传来的女声,曹艾青很熟悉。 “……” “喂?贺天然你别装啊!我都听见你呼吸了,哎呀,不麻烦的~对了,我培训班附近有家店的大福做的可好了,我过来的时候给你带一盒,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食,但你一定要尝尝,别给脸不要脸啊!” “……温、温同学,他、贺同学不在,他回来我帮你告诉他吧。” “……” “我、我挂啦。” “等一下,艾青……” “怎么了温同学?” 对面沉默了良久,然后传来若有若无地三个字—— “……对不起。” …… …… “对不起贺同学,这都是我的一次玩笑引起的,我不知道你真的会相信温凉,我打听到张之凡他们的计划,就是看你被温凉拒绝之后,他在上台表白,前一阵我看他一直找你,估计就是想给你压力,逼你晚会的时候就范!要真是这样,你会成为全校笑柄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天台上,贺天然双眼晦暗难明,他从一开始的戒备到如今的失魂落魄,终于是听完了叶佳琪口中说的那个“恶作剧”。 他像是没了一点生气的站在那里,嘴唇微张,下巴轻轻颤抖着。 “重生这种荒谬的话,也不知道多蠢的人才会信。” 蹲在地上的薛勇抬眼瞧着失神的贺天然,口中不屑地“啧”了一声,别过头收回视线,站起身来。 “之前叶佳琪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在想要不要告诉你小子,因为我知道被人捉弄是个什么感觉,直到昨天师父打电话让我回拳馆,我才觉得应该发一次善心。老子虽然很烦你,但好歹是一个师父教的,温凉捉弄的你事儿,我会去跟师父说,今天你就先回家,甭管什么狗屁迎新会了。” 他说完,见到贺天然还是没有动作,不由是升起一股邪火,他突然吼道: “喂,你小子听见没啊?” 贺天然喉结动了一下,忽然是撑开一副难看的笑脸,说道: “啊欸、我明天,我明天还要、跟温凉去云南看雪山呢,我、我走什么呀,表演完节目再说呗……也彩排好几次了……” 听完这句自欺欺人的话,薛勇怒其不争,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扯了过来,怒不可遏道: “我们说的是真相,你小子还不明白吗?!你被耍了!从头到尾这都是骗你的,逗着你这个废物玩儿呢!” 贺天然目光一沉,右手骤然钳住薛勇的手腕一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让后者吃疼地“啊”了一声,两人顿时松开。 叶佳琪赶忙上去查看薛勇的伤势,只见他手腕上留下一道发红的手印, “贺天然!!你有毛病啊!!我们是在帮你啊!你想想啊,怎么可能有人重生嘛!你现实点好不好!” 意识已经游离在现实边缘的男孩摇着头,口中止不住的低语: “她不会骗我的……她对我那么好……她不会的……不会的……” 这两天先暂停更新,之后是万字章节,我会把后续剧情一起写完,然后一次性放出,让大家能够情绪连贯地看完第一卷。 第47章 第四十七话 无题(六) 第47章第四十七话无题(六) 温凉是在操场上找到贺天然的。 当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夕阳的余晖与枫叶的火红交映在一起,整个操场被渲染得如同铺上了一层金红色的毯子,就连空中的灰尘都闪动出金光。 操场上的同学很多,但温凉还是在茫茫的黑点中,一眼就找到了贺天然。 在她的眼中,那个人同样也是发着光的。 只是现在,男孩正垂着头,脚步如行将就木的老头一般,漫无目的在塑胶跑道上绕着圈子。 看上去真是没有一丝朝气啊。 这让女孩很气恼,她悄悄快步跟了上去,然后朝着贺天然微微驼下的背狠狠一拍,不等男孩反应过来,她往前跳出两步,一个转身,面对这个小老头,故作凶狠道: “背挺直,头抬起来!你这样一点气质都没有!要是再让我发现,就不是拍你背那么简单了!” 她今天头上盖着一顶白色鸭舌帽,身上简单地穿了一件宽松的纯白帽衫,袖子都遮住了半个手掌,望着这个身处在逆光中白净到一塌糊涂的姑娘,贺天然的身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的话语挺直。 听她的话,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但这种习惯,对自己真的好吗? 贺天然脑中思索着答案,嘴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温凉双手负后,抬眼凑过身子,她观察着贺天然的表情,问道: “晚上有你单独的Solo?” “啊?不是你唱歌,我伴奏吗?哪来什么Solo?” 贺天然一时没搞明白,温凉这边已经笑了。 “哈哈,你也知道是我唱歌喔?那我怎么看你现在的样子,是个要开演唱会的人才有的状态啊?放心啦,你只要正常发挥,一定可以的!就算你弹错了,我也不会跑调!” “你这样才让我紧张啊,能不能说点靠谱的?” “哼~靠谱的是吧!” 温凉将身后的背包换挂在了胸前,拉开拉链,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食盒,里面装裱这一圈大福,抹茶、蓝莓、菠萝各式口味都有,看上去五颜六色。 “当~当当~我带了零食,表演前吃点甜的可以缓和紧张,来,我们坐在草坪上吃!” 温凉一手拿着食盒,一手拉着贺天然走到草地上坐下。 “我……我不喜欢吃甜的……你知道吗?” 温凉低头打开盖子,贺天然看着她的动作,问出一句。 “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喜欢了!来,自己拿一颗!” 短发女孩白了他一眼,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的将食盒递了过来。 贺天然拿起一颗抹茶味的大福,软软的手感,表面覆盖着一层糖霜,他塞进嘴里,咀嚼两下后吞咽下肚。 “对嘛,我刚才去了教室找你找不着,还以为你临阵退缩了呢,这个拿去。” 说着,她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贺天然的手机。 贺天然有些表情怪异地接过自己的东西,“你不吃啊?” 温凉将食盒放在地上,笑着摇头,“唱歌前吃甜食,嗓子会变粘稠的。” 男孩没有接话,只能又拿起一颗大福下肚,遮掩着表情,片刻后他一顿,道: “你可不可以……再跟我说些我们未来的事……?” 温凉闻言一怔,“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个?” 贺天然用舌头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 “就是你说……我们未来不是情侣,我一直都很在意这件事。” 少年一直都不敢去问这个问题,温凉的出现对自己而言,是如机械降神般的存在,这里面充满了突兀、戏剧、还有真实。 她把自己从平凡枯燥的日常生活中拉了出来,她就像是网文小说中的金手指、外挂、系统,只要有她在,好像以前觉得困难的事,都会变得简单。 她是那么地契合自己,以至于都快成了贺天然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是,这么一个完美的女孩, 未来并没有跟他在一起。 叶佳琪跟薛勇说的话,其实在贺天然的预想中不是最糟糕的答案,他一直都对任何事物保持着怀疑,试想,一个把自己未来死亡结局都能看得很淡的人,一次恶作剧…… 真的没有那么大的冲击力。 只是,一个喜欢保持怀疑的人,现在却多了很多对未来的期待。 所以,期待落空,才是他现在最害怕的。 望着贺天然执迷的眼神,温凉的表情黯淡了下去,她的双腿曲着,双手在草地上撑着后仰的身子,她看着天空,像是陷入了回忆。 “对啊……为什么呢……这真是一个漫长曲折的故事呢……”她侧过头,对贺天然问道:“是不是我不说,你就不把车票给我啊?” 对视着她的目光,他如鲠在喉的低下头。 为什么呢? 除了我之外,你好像对未来一无所知。 不,即便是我,其实你也不是很了解。 我会吉他你不知道,我的父母你不知道,我醒后的伪装你不知道,我不喜欢吃甜你也不知道…… 如果这一切都能用“未来不是情侣”来解释,那为什么你不多为自己证明一下呢? 如果那个重生的恶作剧是真的,你为什么还要那么配合呢? 经历过一次晚会的你,应该知道张之凡晚上会对你表白的,对吧? 是真的在耍我吗? “天然,我晚上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温凉重新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面对贺天然总是笑着,但这句话,却让男孩浑身一窒,随后他站起身: “阿凉……” “嗯?” 他从口袋中拿出车票,弯下腰,放在了她的手上。 “未来……不说也好。” 贺天然重整情绪,车票送出去的同时,他心中突然释然了一般的轻松,原地伸展了两下,无所谓道:“未来嘛,我们可以自己去看的。” “……” 温凉低头看着手中那张熟悉的蓝色车票,上面写有自己的名字,时间是十月一日,早上十点,港城到昆明。 无论多少次,他都会这样。 他太善良了,明明知道所有一切了,但总会在最后一刻,还相信着自己。 这可能就是,喜欢他的原因吧…… 保持着怀疑,也不放弃期待。 这个,就是现在的贺天然。 即将步入未来的贺天然。 温凉扬起头,仰视着在这时属于自己的男孩,她举着票挥舞着,满脸开心。 恭喜你啊天然,改造结束了。 …… …… 迎新晚会如约进行,贺天然很紧张,他从后台看去,大礼堂全是黑压压一片人,台上的节目都是学生自己编排的,所以水平难免参差不齐,要是节目还算精彩,那可能还会响起一点掌声,但要是节目拉胯,喝倒彩的情况才是常态。 现在零零后的学生啊,真是真实的鸭匹,个性之张扬,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的。 “温凉,你终于来啦?” 身后,张之凡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看上去文质彬彬,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温文尔雅。 “之凡,今天穿得挺帅啊。” 身旁的温凉俏声打了一声招呼。 “啊?哈哈没有啦,怎么样,等下会紧张吗?我的节目就在你们的后面,等会你唱完了在后台等我一下。” 张之凡走上前来,看得出他此刻心情好极了。 “嗯?好啊,不紧张的,放心好了。” 两人若无旁人走到一边悄声聊了几句,贺天然努力把视线放到舞台上,可当耳边听见了温凉的笑声时,他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两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正好也在各自作别。 “那我先去准备了,你一切顺利哦,记得等我。” “嗯,会的,你也一切顺利。” 温凉应付完,又走回了贺天然的身边,而张之凡则是对他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时女孩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贺天然压制着内心的焦躁不安,面上古井无波。 “跟谁交朋友是你的自由,我能说什么?” 温凉看着他,认真说道: “当时我看着你跟曹艾青去餐厅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贺天然终于扭过头看向她,有些气结: “我、这、这不一样!” 温凉耸了耸肩:“是是是,不一样的在于,你是暗地里做的,以为没人知道,对吧?” 贺天然自知嘴上说不过温凉,也不想跟她理论,只能沉默以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节目一个一个替换,两人都没再说话,终于随着主持人的报幕,轮到了他们上场了。 贺天然一颗悬着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如果等会舞台上,张之凡真的表白了,自己怎么办? 温凉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车票,她应该是明白自己心意的。 可为什么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呢? 一阵如海啸般的欢呼声打断了他的思考,温凉已经率先一步走上了舞台,作为一个在港中路人皆知的人物,她的人气自然是非同一般,说起来,温凉的节目也是历来迎新晚会的保留项目,由于幼时还是个童星,所以校领导格外重视。 “温凉~~~!!” “女神~~~啊啊!!!!” “阿凉今天好漂亮!” 舞台上的追光,追着女孩的移动定格在了中央,她先是微微弯腰鞠了一躬,然后从容的调整着话筒支架的高度,她长身玉立,为了晚会特意换上了一件蓝色的连衣裙,露出的雪白双肩在灯光的照耀下泛出淡淡辉光。 台下的欢呼声自她上台后就再没停息过,舞台上的她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自然,往那一站,便是熠熠生辉,让人再也挪不开视线。 将一切弄好之后,她停止动作,侧头看向右侧后台。 贺天然从她的美丽中抽离,晚会工作人员已经提前给两人各自搬上了椅子,位置都在中央地带,方便二人一人弹奏一人演唱。 “呼~” 深深吐出一口气,贺天然正要上台。 “加油啊,贺~同~学~别搞砸了。” 不知何时,张之凡出现在了他身后,语气戏谑的同时保持着笑容。 贺天然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毕竟前方光明处还有人在等着他。 自己不能再让她,久等了。 见到这个废宅没理自己,张之凡暗自皱了起眉头,片刻后又舒缓下来,表情玩味地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男孩拿着吉他缓缓走上台,这一个月里不为人知的改变在聚光灯的照耀下变得更为明显,特别是在现在此时,他身挺如竹,中等长度的头发下五官清晰雅致,柔和的线条模糊了脸部冷硬的棱角,薄唇紧紧的抿着,配上一股道不明的忧郁气质,散发出一种神秘且又不自觉想接近的吸引力。 他的登场,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惊呼与议论。 “那个禁欲系的学长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啊?” “我们学校还有这种帅哥吗?以前没听过啊。” “卧槽,贺天然这宅男原来长这样啊?三年了,我愣是第一次看清他的样子……” “什么?他是二班的那个死宅?哇……变化好大啊,宅男都是潜力股吗?” 曹艾青坐在自己班的观众席上,听着周围同学们的议论,她心中有些小得意,心想自己果然没看错,贺同学就是很优秀的人,经过这一次,班上同学们对他的坏印象一定会改观! 她看了看双腿上放着的一束鲜花,这是她今天放学后,特意去花店买了,花朵被装裱的很好,是很适合送朋友的那一类。 她的双眼再次注视着舞台上的男孩,不知是灯光的效果还是怎样,美目流转间,看去亮晶晶的。 贺天然在舞台中间坐了下来,给吉他接上音响线,一道电流声短促响起后快速消失。 与他对坐着的温凉安静的等他调试完,递去一个眼神,男孩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示意可以开始。 大礼堂的同学们渐渐安静了下来,舞台灯光适时地变成了柔和的紫色与青色。 片刻后,《小幸运》这首歌的前奏响了起来,而与此同时,温凉也提前开口,轻轻说道: “这首歌,我想送给……在座的每一个同学,希望终有一日,你们也能遇见属于自己的小幸运。” 女孩的突然开口让贺天然心中一紧,但好在最近的排练让他的手指已经有了肌肉记忆,吉他声依旧很稳定,他看着温凉对他露出的一丝坏笑,自己嘴角也是无可奈何地扯出一个弧度。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 歌声响起回荡在礼堂之中,优美的旋律,空灵的嗓音,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跟随着温凉的演唱进入了她所编织的情绪中。 “爱上你的时候还不懂感情,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为什么没有发现遇见了你,是生命最好的事情……” 他们的配合亲密无间,唱到这一句时,观众都看着台上的这一男一女。 但是这个女孩,她现在的眼中只有自己。 仅仅是一个眼神的交错,就让贺天然意乱情迷,心海荡漾。 直至进到副歌,温凉站了起来走到台前,伸出了手,将话筒对着观众,另一只手扶着耳朵。 也许是这首歌的传播力度本来就很广,也或许是被温凉舞台上的魅力所引导,台下同学都很配合地高声唱着: “也许当时忙着微笑和哭泣,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 台下的合唱声似乎能掀翻大礼堂的棚顶,舞台上的精灵收回了话筒,歌曲进入到了尾声,灯光也刹时间配合着她的情绪,骤然变成了金色洒在她的身上。 “与你相遇好幸运,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但愿在我看不到的天际,你张开了双翼遇见你的注定,她会有多幸运。” 贺天然望着她的背影,她就像个天使,带着一身的光耀降临在自己身边,驱散了世间所有的阴暗。 随着指尖弹奏出了最后一个音符,表演结束,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与尖叫声再次袭来,台上万众瞩目的焦点又是鞠了一躬。 温凉转过头,慢慢走到贺天然身边。 他喉结蠕动了一下,恍惚间,他看到女孩的嘴唇动了动。 欢呼声实在太大了,他听不清,所以只能靠猜。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应该是这句吧,刚才在后台,温凉跟张之凡有说有笑聊完之后,就问的这一句。 那个恶作剧…… 要来了吗? 他本可以像以前那么逃避掉,特别是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明知道是陷阱,还要深陷进去吗? 可是啊,贺天然已经不会考虑这么多了,他只想对眼前的女孩倾吐一句: “我喜欢你!” 这句话说完,男孩喘着粗气。 骗我就骗我吧,恶作剧就恶作剧吧,贺天然只知道,如果不说出这句话的话,他真的会后悔一辈子的。 “……” 男孩没有话筒,温凉走来时也挡住了观众的视线,偌大的舞台中央,这是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能听见的告白。 温凉愣住了,她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片刻后她突然憋笑似得“吭”了一声,然后,她身子前探,在贺天然的耳边说道: “我刚才说的是,表演结束了,别傻坐着,我们该下台了!” “……” “……”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没有什么其他的展开了吗? 还是说,时候没到? 贺天然收起吉他,脚踩浮云一般的走下了舞台,温凉跟在他身后,没说话。 “我……” “刚才声音太吵了,我没听见你刚才说什么。” 温凉表情冰冷。 “那、那我们出去说吧。” 贺天然手足无措,就当他以为女孩会如往常一般欣然同意时,等到的却是一个摇头。 她转过身子,再次看向舞台,此时又是一阵呼声,其中女生的尖叫尤为热烈。 是张之凡,他上台了,手里捧着一束玫瑰。 他将花放在钢琴上,然后整理了一下礼服安稳坐下,手指竖在嘴前,一个动作,女生们的尖叫神奇般地停歇了下去。 随后手指轻敲逐渐加快,一曲《FlowerDance》被他弹得极其花哨,他双臂挥动的幅度很大,状态忘我,闭眼弹琴更是让人不明觉厉,把艺术家的那股范儿拿捏得死死的,整首曲子弹下来,倒也无愧港中钢琴王子的称号。 台下女生时不时会传来呼声,演奏完毕,张之凡并没有着急下台,他摘下钢琴上的放置话筒,站了起来。 “其实今天之所以弹这首曲子,是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其实在高中三年期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这句话一抛出来,台下大部分女生都坐不住了,因为她们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当知道那个女孩也爱着我的时候,我十分兴奋与高兴,虽然我们是双向奔赴的,但我还是觉得,这种事应该男生来做会比较好,所以我想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时刻,对她表达我的感情……我想,那个姑娘是谁,其实很多人都知道……” “哇~这是什么呀~” “是谁?” “温凉!对温凉!” “温凉!温凉!温凉!” 台下一群人群情激愤的起着哄,张之凡没有制止,任着她们大喊温凉的名字。 而当贺天然看着身边女孩逐渐走出幕后的背影,一颗心死死的沉了下去。 女主角缓缓出场面对张之凡,台下又是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温凉,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张之凡拿起钢琴上的玫瑰花,双手捧到了女孩面前。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在等着一声答应。 温凉清了清嗓子,拿过张之凡刚放下的麦克风。 “花你准备拿到什么时候?” 张之凡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无疑象征着女孩接受了自己。 温凉接过那束玫瑰,只是还没等到张之凡高兴一秒,就听她通过麦克风,让礼堂所有人都听到了后半句话: “至于奔赴,你爱跟谁奔跟谁奔吧,老娘还赶时间,就先走了。” 众人本来看温凉接过了花正想要欢呼,但一听到这一句,都愣了片刻,然后才想回过味儿来,这句话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炸弹啊! 疯了,台下目睹这一幕的人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惊声嚎叫。 特别是一群男生,他们在座位上兴奋得上蹿下跳,本来刚才一群女生给张之凡助威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很烦躁了,万万没想到现在是风水轮流转! “牛〇啊,女神!” “我看见了什么?张之凡被拒绝了?!卧槽!真他么卧槽!” “温凉,我永远爱你!张之凡快给老子爬!滚下去吧!” “我笑死了,什么呀,一厢情愿还他么扯什么双向奔赴!” 一直在场的老师看现场的情况有些控制不住,纷纷是站起来稳定秩序,但同学们的反应远比他们想象得兴奋太多。 这句话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大礼堂人潮涌动,顿时变得混乱无比。 张之凡失神地看着温凉转身而去,他清醒过来,赶紧上前想拉住她问个明白。 “阿凉,我们说好的……” 他话刚出口,温凉就早有准备,她扭身带动手臂,手上的玫瑰花准确无误的将他的脸彻底打得偏斜,这一下,也似乎将他整个人的魂儿给打飞了出去。 花瓣纷纷落下,温凉随手丢掉束把,自顾走进了后台。 这戏剧性地悲惨一幕,温凉洒脱的动作,相信台下的每个同学,都会铭记于心。 不止是他们,一直在旁看完了全程的贺天然也完全懵掉了。 面对朝自己走来的温凉,她从到礼堂后就对自己冷冰冰的态度终于是坚持不住,她加快步伐一路小跑,脸上浮起肆意的笑容,一把牵起男孩的手,催促道: “惊不惊喜?快走快走快走快走,现场乱了,老师要来了,不要被抓着!” 贺天然一听到这个,温凉只觉身体一倾,男孩干脆一把把她横抱了起来,男孩背后背着吉他,胸前抱着姑娘,一溜烟似的夺路而逃! 后面大概还有一章或两章,反正也是大章节,应该会在晚上或者明天能更出来。 第48章 第四十八话 无题(完) 第48章第四十八话无题(完) 「警告:希望看这一章的人能看完第一卷,不要跳着看,不然会影响阅读体验。」 「警告:希望看这一章的人能看完第一卷,不要跳着看,不然会影响阅读体验。」 「警告:希望看这一章的人能看完第一卷,不要跳着看,不然会影响阅读体验。」 学校附近的公园里,贺天然不知跑了多久,这一路上不少人对两人行了注目礼,这怀里抱着个大姑娘,是刚抢完亲在跑路吗?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会玩呐。 男孩直至跑到公园的一个僻静角落,这才稍微放缓脚步。 “你要抱我到什么时候?” 怀中,温凉眼睛一眨一眨地好奇问着自己。 “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贺天然没好气地回应了一句,他喘着气,将温凉安稳放下,刻意不去看她。 “谁让你先骗我的?这就是给你的惩罚!嘿嘿——你今天晚上被我吓傻了吧?” 女孩背着双手,轻盈地围着贺天然绕圈子,他的头转到什么方向,温凉就走到哪个方向。 贺天然被温凉绕得没有办法,只能正视她:“我何止是吓傻了,一整个晚会你都不跟我说话,我都快要窒息了!” 这哪是什么天使啊,明明是个小恶魔。 温凉“哼哼”了两声,明知故问道:“话是这么说,但你现在心里其实很开心,都快开出花儿啦,对不对?” “……” 贺天然现在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心虚地埋头往前走了一段,温凉跟在他的身后,故意撩拨着他: “嗯?你回答我呀,很开心对不对?不要憋着啦~笑出来吧~乖啦!” 他停下了脚步,扭头双眼看着姑娘,姑娘也迎上他的目光,两人就这么互相赌气似地瞪了几秒后,贺天然终于是忍不住,嘴角不自觉地咧开,然后弯腰畅快地笑了起来。 夜晚,多情的皎月洒下银霜,两人的倒影潜入了公园的人工湖里,跟随着调皮的众星在湖里挤眉弄眼,开怀大笑。 晚风吹皱一池湖水,波光粼粼。 “你为什么会相信我?” 温凉坐在湖边的石凳上,脸上倒映着一层水光。 坐在她身边的贺天然摇了摇头,事实上,他整场晚会都是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的,他害怕那个被恶作剧作弄的人是自己,但就算害怕,他还是会在舞台上说出那句话—— “我不是相信你,毕竟重生这种话,在现实生活中,经不起一点推敲。” “那你怎么还……” “我是喜欢你。” 贺天然打断了温凉的发问,表情坦然到无以复加,也认真到无以复加,他从未这么坦率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我喜欢你,所以我会无条件地信任你,这是实话,我说过我不会骗你了。” “……” “我说我喜欢你。” “……” “喂,这次你听见没啊,我说我喜欢你呀~我喜……”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哎呀,你不要一直说嘛,好羞人啊……” 温凉的脸红得通透,两人之间的窗户纸被捅破之后,局势就被贺天然不断重复的一句话而一转攻势,而男孩丢掉脸面之后,也像是被开发出了某种潜能,把这句话说得不亦乐乎。 “你……你还生气吗?” 温凉忽然说道,她眼波流转,柔情似水。 本来以为温凉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加上又是两世为人,对此情景即便羞涩,也会佯装出一份淡定。但贺天然还是没能完全理解女人这种生物,面对深爱多年之人来之不易的告白,即便是在大方的姑娘,也是根本无法贯彻从容冷静的。 面对这等小女儿姿态的温凉,贺天然什么气都没了,他心中一阵快活,但还是死鸭子嘴硬,故意道: “你说你和张之凡?虽然知道你是想给我惊喜,也确实把我给惊喜到了,但是看着晚上你跟他有说有笑,我还是有一丢丢生气的,你要是……” 他本还想数落两句,但嘴唇突然被另一柔软物体轻轻一触,话音戛然而止,耳根发烧似的烫了起来,所有心绪都随着这一触碰而骤然抽离! 这短短的片刻后,那柔软之物宛若蜻蜓点水飞快离去,贺天然呆愣当场。 “这、这样、你就不生气了吧?” 温凉低着头,不敢去看他,口中唯唯诺诺。 接吻是一种什么味道? 贺天然还没咂摸出味儿来,但是心中、脑中、俱是烟火齐鸣,笙歌鼎沸的沸腾景象,他耳边响起一阵“嗡嗡”的长鸣,半晌过后才意犹未尽,道出两字: “生气——” “啊?你……唔……” 望着温凉那水润诱人的唇瓣,贺天然血往上涌,终于是把持不住,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女孩自己也没想到贺天然会这么大胆,在他怀中挣扎了两下,然后也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温热、柔软、使人留恋。 良久后,温凉把贺天然推开,她浑身无力,双颊绯红,嘴里嘤咛了一声,羞怯指责道: “你……谁教你的?你、你、你、熟练得过分了吧!” “……就、就……” 贺天然口齿生津,他咽了咽口水,舌头下意识想抿一下嘴唇,但温凉现在哪里见得了这种动作? 她捂着脸,双脚跺了两下,高喊:“贺天然你好烦呐,你不要抿嘴唇!” 男孩止住动作,也是不好意思,他遮掩似的将视线乱瞟,没个焦点,只听他结结巴巴道: “就、就昨晚上,你答应跟我去云南后,晚上我睡不着刷小破站,然后看到一个接吻的教程,好家伙有十二种方法,我不知不觉就看完了……我、我保证,这是我第一次实战!” 温凉一听这个,更是受不了了,她大喊道:“我教你那些对自己好的你学不会,你学这个怎么学得这么快啊!!你有病啊,你学这个!” 难道没谈过恋爱的男生为了不露怯,暗地里在网上找接吻教程的,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吗? 贺天然挠着头,他现在在温凉面前真的是不要脸了,什么话都敢接: “我、我这不是喜欢做计划嘛,你看,这不是用上了嘛……” 温凉不理他了,兀自转过身。 贺天然也觉得现在应该做点什么,他取下吉他,扭转弦钮,试了一个特殊调弦后道: “张之凡人是恶心了些,但曲儿是好曲儿,只是弹得没我好。” 说罢,女孩扭头朝他看来,一连串如水滴般清脆的泛音响起,一曲指弹版的《FlowerDance》跃然指间。 静谧的夜里,爱意在吉他声中悄然绽放,少男少女心湖泛起潆洄。 太阳花的花语是沉默的爱,开不了口的爱,这是贺天然上次没敢回答的答案。 两人从《Sunflower》到《FlowerDance》沉默的爱到绽放的爱,从不敢到勇敢,回想起这一步的跨出,少年任旧是兴奋不已。 温凉给了贺天然一段在青春懵懂时,才能幻想到的爱情故事,这是一种不能被复制的经历,让他在九月的最后一天,成为了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夜深人静中,两人再次依偎到一起,享受着给彼此带来的安宁与甜蜜。 “天然……” “嗯?” “爱上你,我会下地狱的……” 贺天然被吓到了,还以为温凉其实是个病娇。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地狱天堂的。” 温凉还是笑了,她摸着贺天然的脸颊,笑得很幸福。 “我是想说,即便下地狱,我也会爱你,永远爱你……” 怀中,温凉像是呓语一般轻喃着,贺天然心中甜蜜无限,他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少年人们口中说的永远,就真的是永远,贺天然坚信着,未来即便经受再多的风吹雨打,他都不可能跟温凉分开了。 他们会携手,走完这一辈子的。 …… …… 十月一日,新的一天,清晨。 贺天然提着行李箱早早地来到港城北站,他现在内心澎湃,昨晚一夜都没睡好,早上挂着两个黑眼圈,但是他的精神依旧高昂得很。 等到了昆明应该就是下午了,到时候在城区里散下步,晚上在青旅住一晚上,然后赶车去大理,之后是丽江,期间还能徒步去一趟雨崩,听说那里风光不错,也能看见雪山,温凉应该会很喜欢那儿。 贺天然心中盘算着,脸上美滋滋的,他甚至冒出了一个歪念头,就是这次旅行,自己能不能童贞毕业…… 不过很快,他就把这念头抛诸脑后,嘴里数落了几句自己思想不纯洁,步子得一步一步走,不然会扯着蛋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站里人来人往,贺天然坐在椅子上抖着腿,双眼偶尔看看手机,偶尔看看从检票处出来的人群。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 但就是没有她。 「你快来呀,还有十五分钟发车了,是不是路上堵了?我们现在换时间还来得及。」 他给温凉发去了一条消息,不过就如今天发过的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了一样。 一种不安的感觉,慢慢在贺天然的心头蔓延起来。 他反复打着电话,等来的却只有一阵盲音。 很快,站台检票进站的提示响了起来,等待的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然后逐渐缩短,直至剩下站外徘徊的零星几人。 “同学,列车进站了,你是去昆明吗?列车可是不等人的。” 一个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看贺天然焦虑不安,特意上来询问了一句。 “我……我女朋友还没来,我还是等等她吧。” “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你现在赶紧去售票处改下票吧,每个时段都会有车的,你也不用太着急。” “嗯……谢谢啊,我……跟她确认一下。” 贺天然应付完工作人员,种种猜测在他脑海中闪过。 是张之凡开始了报复吗? 不可能,就温凉父亲的那群徒弟,谁敢报复她?何况昨天自己可是亲自送她回家的。 是早上出门发生了什么意外? 贺天然赶忙打了个电话给温父,听筒里传来一贯豪迈的声音: “喂,天然?今天难得放假,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师父……那个,温凉在吗?” “阿凉?她昨天回来之后,拿了些东西就出门了呀,估计是回培训班去了,十一期间,她们好像还有课吧。” “培训班?那……那您知道是在哪的培训班吗?” 在从温父口中得知了培训班的地址与电话号码后,贺天然再次拨通了温凉表演老师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你好……” “你好,请问找哪位?” “呃,我想问一下,温凉今天来上课了吗?” “没有啊,小姑娘昨天就请假了,说她学校有很重要的事,十一可能也回来不了,你是她……” “啊,明白了,谢谢。” 贺天然挂掉电话,心中焦急万分,如果是来的路上出了事,师父一定会知道,那昨天晚上,温凉又跑去了哪里呢? 男孩等待着,时间来到了下午,车站人潮汹涌,他还是没等到那个要等的人。 他的希望一点一点坍塌。 终于,他离开了车站。 贺天然去了拳馆,拳馆大门紧闭。 他又去了培训班,在一众学生疑惑的目光中,他拉着行李黯然离去。 他甚至还去了朴老板那里,期望着能听到温凉的歌声,但是他再一次失望了。 他随后去了学校,把行李箱垫在脚下,第一次翻过了学校的高墙,平时那么想要逃离的地方,此时却成了他最后的希望。 放假后的学校空无一人。 他去了操场,希望自己也能一眼找到她。 他去了礼堂,希望着这一次也是恶作剧。 他去了教室,希望还能再次遇见她,然后他俩再拉着手,再去吃一次学校附近的重庆小面,告诉她,其实自己一点儿也不生气,不去就不去吧,港城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他们没一起去过,自己很会做计划的,一定能度过一个充实的长假。 秋日的阳光伴随着飞舞的枫叶,它们透过窗照射进了教室,贺天然看着那块被阳光分割后的黑板,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蹲下身,泪水夺眶而出。 那上面写着这么一句话—— “如果我消失了,你不要找我,你要勇敢地走向未来,学会放手。” 贺天然不断用手掌擦拭着自己的泪水,可泪水越擦越多…… 他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温凉教着自己跳舞,她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我消失了,你不要找我,放手……” 当时他就听清了放手,于是,就真的放手了。 他还记得,女孩在放手后,还做了一个礼,像是道别,又像是感谢。 可惜,那一幕已经成为回忆了。 她从不谈及他们的未来,因为是知道他们没有未来吗? 如果自己早一点告白,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自己早一点知道她要离开,那么自己就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去纠结,她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 “你去哪了……你不是重生者吗……重生的人不都是神通广大的吗……你回来呀……” 贺天然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他视线模糊中,似乎真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进了教室,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那个无比熟悉的人,那张无比熟悉的脸,那个自己爱着的人…… 男孩抓住她的手,站了起来后一把将她死死抱进怀里,似乎这样,她就不会离开。 “阿凉,这又是恶作剧是不是??” 失而复得的兴奋让贺天然的声音发着颤。 “贺、贺同学……她……她走了……” 怀中的女人推了他一把,但贺天然动作纹丝不动。 “怎么会呢,你一定又在骗我……你不是好端端地在这吗?” 贺天然知道怀中的人就是温凉,也只会是温凉,不是会是别人。 “贺天然!” 女孩发力狠狠一推,贺天然失神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温凉”,他强撑着笑容,伸出手,想要抚摩她的脸。 “我知道是你,你不要演了好不好?我不生气的……” “啪!” 伸出去的手停滞在了半空,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疼,女孩收回了自己的手,有些惊慌,但是还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跟你说,她走了,我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或者是说未来的我,她走了!消失了!不见了!不会回来了!你听懂了没有?!贺天然!” 贺天然如遭雷劈地站在原地,眼前的“温凉”,看他的眼神是如此地陌生,里面甚至还带着一丝的害怕与惶恐。 明明长得一样,可是…… 只是一瞬间,贺天然就知道,她不是“她”…… 他跟温凉对视过很多次,但无论自己是逃避也好,直视也好,自己都能感受到那蕴藏在眼里的感情。 后来他知道,那是“爱”。 只是现在,温凉眼中的“爱”,消失了。 看着眼前的男孩渐渐平静了下来,“温凉”小声嘀咕了一句: “真没想到你还能变成这样……” “你说什么?” 女孩无奈改口,“我说,我中午在教室里醒来之后就去车站找你,找不到就想着‘她’既然在教室里给你留了话,想必你也会来找,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贺天然一把抓住“温凉”的肩膀,像看到希望般紧张道:“你还有‘她’的记忆?那你……” “不可能!” “温凉”双手一抬,摆脱了贺天然的束缚,气呼呼道: “这种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你们之间发生的……咳,一切我都知道,‘她’离开的时候很悲伤,同时也……很幸福,只是‘她’不会回来了,这是我发自内心的笃定,不会错的,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听着这个陌生女孩的话,贺天然只觉痛不欲生,他张了张口,嗓音喑哑像是自问自答: “那、那阿凉会去哪呢……未来……吗?” “当然不会啦,你想啊,我都没有捉弄过你,未来都出现变动了,我……我不可能喜欢上你,所以我也不可能成为未来的我了。” 贺天然眼中突然变得炙热,“温凉”被吓得一退,但很快,这点火苗也熄灭了下去。 “你不是她……不是……” “对、对吧……” “那她……去了哪呢……” 一时间,昨夜明明还相爱着的两人,此刻却是形同陌路。 良久的沉默,女孩从自己的书箱里拿出一本粉色的笔记: “这是她特意写的日记,看了之后,你心里应该会有答案吧……” 贺天然瞳孔跳动,似乎看了那个笔记本,就能找回那个属于自己的那个“温凉”。 他接过笔记本,找了个座位,女孩突然担心地说道: “你答应我,看了之后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做伤害自己的事!” 男孩没有点头,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失魂落魄地翻开了笔记本。 …… …… 「我永坠无间,永远生活在记忆中最煎熬的那段日子里,悲剧重复上演,我的心反复受着煎熬,刚开始,我以为这里是地狱,但渐渐我明白,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便是我的天堂。」 9月1日周二: 我的头昏乎乎的,脑中总是闪过很多莫名其妙的画面,我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起贺天然这个宅男来?难道是答应那个恶作剧让我有了负罪感?奇怪了…… 9月2日周三: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我看着天然一次又一次地被我戏耍,我无能无力,菩萨啊,我早已忏悔了我的罪过,我不求您能放过我,但是……能不能放过他呢?哪怕……让他开心一次也好啊…… 9月3日周四: 我好像……能渐渐掌控住自己的身体了,我等不及想要见他,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9月4日周五: 今天我终于见了到他,他拘谨的可爱,也傻的可爱,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相信我的话?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让这场闹剧变成他美好的回忆,我也想通过这次机会,好好纠正一下他的坏毛病! 我让他猜未来我们是什么关系,他竟然说不是情侣!!! 我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不让自己有期待,所以就不会失望对不对? 我原谅你,既然你不主动,那我就主动好啦! 那是我第一次牵起了他的手,想满世界地宣告说,贺天然是我男朋友,他竟然还会流汗,哈哈哈哈!他怎么这么可爱啊! 不过,吃了本姑娘的面条,你就是本姑娘的人啦!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晚上给他发微信,他竟然睡觉了!!不可能啊!他一般都两三点才睡的啊! 还有,或许真的是我太着急吓着他了? 也是,听说男生都不太喜欢太主动的女孩,从他喜欢曹艾青这一点上就能证明,我应该矜持一些,反正时间……还长嘛! 9月5日周六: 今天我早早打扮好去了他家里,他上辈子、额不对,应该是他未来不住这里,之前因为我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只能当一个旁观者,所以也没来过,希望我以后能常来! 他为什么会提起张之凡啊?那个混球你学他干嘛呀! 本来想好的改造计划闹得一点心情都没有了,但是今天发现他竟然会弹吉他!真是意外之喜!你为什么要放弃呢? 既然会弹太阳花,为什么不知道太阳花的花语?真是气死人了,笨蛋笨蛋笨蛋! 不过,光有一身的文艺细胞是不行的!未来你病恹恹的,从现在开始,你得去我爸爸的拳馆练习练习,这样身体也会变得更好的,嘻嘻~ 9月6日周日: 昨天接到培训班的电话,今天一天都在处理艺校的事,开玩笑,我可是影后欸!! 一下子回到别人给自己上课的日子,还真有些不习惯…… 而且还不能见他,想他…… 9月7日周一: 今天分座位,早上张之凡把我叫出去说要不要跟他一起坐,毕竟那个恶作剧最初的三天时间已经过了,我真的是被他人模狗样的笑容给恶心到了,笑笑笑,之后有你好哭的! 天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跟曹艾青坐在了一起,看他佯装镇定的样子,真是—— 啊啊啊啊,气死了我,还故意给我发消息,笨蛋!木头! 午休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他为什么会提张之凡了,一定是他加了我微信的时候翻了我的朋友圈! 啊,那些东西真是……啊……黑历史,要是今天同学不提起来,我都忘记删了。 我当着他的面将这些东西删掉,并且还拍了我们之间的第一张自拍,哼哼哼,真好真好真好!到了晚上,我也要发朋友圈,这样大家就可以给你助攻了!!看你怎么回复,嘿嘿嘿! 9月8日周二: 朋友圈我删了,我好生气,这家伙竟然趁我不在,去要到了曹艾青的电话,那我辛辛苦苦帮你改变有什么意义呢?我又算什么呢? 9月9日周三: 合照我没舍得删掉,我不想去学校了,我不想看见他跟曹艾青同桌,也不想跟张之凡坐一起。 9月10日周四: 他昨天给我发了一些消息之后就没理我了,我对你而言,真的不重要吗? 9月11日周五: 本来以为今天也见不到他,不过他竟然来了拳馆,别人怂恿他跟曹艾青发微信,我又忍不住帮了他,他想借机跟我和好,我答应他了,我只想让他不要那么早接触曹艾青,你能不能分一些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啊……我不想只做你房间里的月亮…… 9月12日周六: 我越是涉及他的生活,我自己就越虚弱,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再次席卷全身,但是我今天好高兴…… 他告诉了我他家的密码……我也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了他爸爸……我还帮他们做了饭…… 如果……他不骗我就好了…… 9月13日周日: 如果我不见他的话……会不会好一点?我能走出九月吗? 9月14日周一: 今天晚上,我约他在拳馆见面,跳了一支我一直想跟他跳的舞,这是我的一个小小心愿,我已经满足了。 我想问他,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他会不会想起我?他会怎么看待我? 其实我最想问的是,他会不会爱我…… 但是话到嘴边,我还是希望他不要找我了,他只要认真生活,我就会很开心的。 我不能再花费精力在自己身上了,我想凭剩下的日子,努力将他的命运,带去一个好的方向。 可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告别啊…… 我不想离开你,天然…… 9月15日周二: 他发消息问我,能不能不上舞台,这怎么行?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啊! 9月16日周三: 如果他真的想跟曹艾青在一起,那么应该变得更好一些……因为现在他,还差一点,就只差一点…… 9月17日周四: 没忍住给他发了几条消息,克制! 9月18日周五: 他来拳馆练拳,我从培训班回来,偷偷看了他一眼,好像变得强壮了些,真棒!加油!你可以的! 9月19日周六: 我决定只在周末见他,今天带他去剪了头发,我发现他未来留长头发一定是跟他那个摇滚老爸学的,剪完之后问我给现在的他打几分,真是傻瓜,爱你的人不会给你打分的,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9月20日周日: 今天教了他穿衣服怎么好看还有颜色风格上的搭配,他最近改变很大,越来越爱笑,也越来越开朗,真好啊,你一定会变得更好的,加油啊! 9月21日周一: 我打听到一些曹艾青的爱好,我以后想潜移默化地教给他,天然,你不要那么早跟曹艾青在一起,你还没做好准备啊……你等等我…… 9月22日周二: 我好想他,他今天也有好好过吧? 9月23日周三: 我感觉自己时间快不够了,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但是我怕我说了,我就彻底消失了…… 9月24日周四: 后天就能见到他了…… 9月25日周五: 明天就能见到他了…… 9月26日周六: 他告诉我学校要为十一补课,所以周末两天都不放假。 9月27日周日: 我被永远地困在了九月,即便这一次我能按照自己的方式行动,可是还是摆脱不了上天对我的惩罚,可如果再来多少次,我依旧会让你过得开心的。 9月28日周一: 只有三天的时间了,我想约他出来见面,他说明天可以试试,下午都是数学课,他最不怕的就是数学,所以可以逃掉,我感觉有些对不起他……对不起,对不起…… 9月29日周二: 他忽然问我,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说想去雪山看看,我上辈子就是那么骗他的,但是这一次,我是真的想跟他一起去,不是因为雪山,是想跟他在一起,走得更远,走得更长。 晚上他打电话来了,他说他买了十一的票,想来他也知道了我发现那天他跟曹艾青一起吃饭的事……其实我不生气的,就算生气也只是一时的,可是我好贪心啊……我还是忍不住答应跟他一起去,我明明知道我去不了的,我明明知道,我才是那个最不应该怀有期待的人…… 天然,如果以后再有别的姑娘提出这种过分的暗示,你一定不要答应啊…… 就算答应了,也不要砸锅卖铁,要懂得量力而行。 你也不要再跟别的人去看雪山了,我真的会生气的…… 我好想在临走前,听你说一句爱我啊…… 9月30日周三: 今天你很开心。 只要你开心,我就很开心。 你现在是一个能够独自面对未来的人了。 曹艾青喜欢吃甜的,将来你跟她在一起,一定不能说不喜欢吃甜。 我给你打电话是她接的,我跟她说对不起,让她误会了,我们其实不是那种关系,只是很普通的朋友。 我拜托她给你买了一束向日葵,想让她散场之后送给你,因为你从来没有收到过花,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对不起,现场因为我的关系,又搞砸了…… 但是…… 但是,这是我过的最幸福的一个九月了…… 是你把我从地狱拉到了天堂,我不想让给别人…… 我爱你,天然。 希望你未来被簇拥包围, 希望你走的路要繁花盛开,要人声鼎沸, 你要像太阳, 而我,愿意永远做一株在九月看你东升的向日葵。 再见了,我的爱人。 晚安了,天然。 我真的真的真的,好爱你啊…… …… …… 把这整本笔记看完,男孩已经哭得不成人形,他瘫软在桌上,泪水打湿了每一页日记。 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个人原来一直那么默默爱着自己。 “即便下地狱,我也会爱你,永远爱你……” 他懂了为什么她会说出这句话。 他明白她为什么是重生者,却偏偏不跟自己过多说明。 他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爱着自己,却只能等自己开口。 那个已经不是属于他的女孩也是眼眶红润,贺天然站了起来,痴痴地望着她…… 良久后,两人擦身而过…… “你去哪啊,你不要做傻事啊!” 他突然转身,用已经干哑到无力的语气,说出一句: “我能……再抱你一次吗……请你不要推开我……” 不等她回答,贺天然已经将她拉入怀中,仿佛要把这个与自己爱人同名的女孩融入自己身体一般地紧紧抱住。 但是这一次,却比上一次,要短得很多。 “你……还以为我是她吗?” 贺天然松开了怀抱,他看着她的眼睛,最后摇了摇头,黯然神伤地转过身。 “我的月亮,不在了……” 那一道远远看护着自己的月光, 真的,消失了。 她消失在昨天,永远地,留在了九月。 (第一卷完) 第49章 第一话 一地鸡毛 第49章第一话一地鸡毛 连绵的雪山,风吹远了白色山巅的银沙,天幕下的银峰雪色莹蓝,白云横腰一围,别具一番风姿。 温凉双眼紧闭,十指交叉互握在胸口,似是在对雪山默默祈祷。 “你在祈祷什么?” 旁边的贺天然问着。 少女睁开双眼,认真地说: “不能说的,说了就不灵了。” 男孩笑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祈祷我们永远在一……” …… …… “不要!” 贺天然猛然从床上惊醒,他浑身汗津津的,双眼红肿,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房间静悄悄,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光线,屋里不知日夜,只有一旁闹钟秒针,兀自“滴滴”作响。 十一长假已经结束,现在已经到了十月中旬。 男孩把自己封闭在这段感情里,他不想出门,也不想上学。 赤脚下地,他走出卧室,路过客厅入眼是一片狼藉,锅里还泡着前几天没吃完的泡面,满地凌乱的外卖餐盒经过多日的“发酵”变得酸臭无比,一股怪味充斥了整个房间,而贺天然对此面无表情,他走进卫生间,哗啦啦打开水龙头,捧起清水往自己脸上一浇。 水滴从他已经盖过双眼的发梢落下,镜子中的这个人,脸颊浮肿,精神涣散至极,头发脏乱且油腻,原本唇边的绒毛已经长成了一圈胡茬直至他的鬓角,他的眼神浑浊无光中布满血丝,状态不似个少年。 离开卫生间来到电脑前坐下,黑暗中蓝色的荧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不一会,卧室之内阵阵枪声响起。 现在是几点了? 白天还是晚上? 手机就在不远处,但早已没电了。 游戏进展得很不顺利,他引以为傲的反应天赋在此刻似乎被老天爷收了回去,很多次他都是站在原地,直到被敌人打掉了半管血才反应过来。 “你特么小学生吗?不知道开枪吗?你滚回去上课行吗?” 音响里传来队友的咆哮与不满。 贺天然双手木然离开键盘,失神地看着变成黑白的屏幕,然后“咔”的一声,整个电脑彻底熄灭。 断电了。 屏幕中倒映着他的脸,他的表情从失神一点一点变成了沮丧,最后还是演变成了悲伤。 眼泪又掉了下来,他胡乱地用衣袖一擦,他的眼角边缘已经有了些淡红色的擦伤,一经触碰就会带有细微的疼痛,但他浑然未觉。 他坐在椅子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卧室门外,传来开门的声响,随后一阵脚步声进了屋。 “嚯,味儿挺冲啊。” “先生,你这里的情况,等会打扫要加钱啊。” “是是是,你赶紧吧。” 男人的戏谑与中年妇女的抱怨传到了贺天然的耳朵里了,他慌忙起身,正准备把卧室门关掉,而此时,一只脚刚好卡住了门槛的边缘。 “别搞得这里真成了你家一样。” 贺盼山透过门缝说了一句,然后一把推开门。 贺天然被往后推了几步,男人进到卧室,随手关上房门,面对自己儿子现在的这幅模样,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走到窗户处,一把拉开了窗帘。 屋外刺眼的阳光一下倾泻了进来,贺天然就像一只怕见到光的鬼魂,抬着手臂,睁不开眼。 “收假第一天,你老师就打电话给我说你没去学校,现在也快一个多星期了,你休息够了吧?” 贺盼山背对着贺天然,抓着床单的一角看了看,然后嫌弃似的丢到一旁,翘起腿坐在了床上。 贺天然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默然不语。 “前两天我也接到了你师父的电话,也是问我你为什么不去拳馆了,我从他那里听到了一段故事,可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也不是全貌。” 贺盼山点燃了一支烟,他已经习惯了跟儿子这样的交流,一个滔滔不绝,一个沉默寡言。 “其实不管学校也好,拳馆也好,他们都不是第一个给我打电话的,反而是你的那个小温同学,长假的时候就给我打了个电话,所以老子才容忍你这么久。” 贺天然骤然抬起头,他张开口,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话来。 忽然,他嘴里被塞进了一颗东西。 “就一支啊,抽完就没了。” 贺盼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再次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被拒绝了嘛,很正常,反正我现在想想,啧啧,这小姑娘还真有意思。” 贺天然被嘴里的烟给呛了一口,他连连咳嗽起来,可拿在手中的香烟最终没被他扔掉,他看着那燃烧的烟头,低声道: “我喜欢的人不是她……” 说完,他猛吸一口,一脸难受,强忍着咳嗽的冲动。 贺盼山有些疑惑,贺天然抬眼一瞧,别过头去: “你不懂。” “……” 这三个字把情史丰富的老男人给逗笑了,他同样是蹲了下来,打趣道: “怎么着啊,这一遭下来,你小子是把人生给活通透了是吗?” 贺天然懒得理他,这时卧室房门被敲响,屋外传来保洁阿姨的声音: “先生,你家停水了,我拖不了地啊。” “啊,你先把能做的做了,水电我刚交了钱,估计一会就来。” “哦,好的。” 门里头,贺盼山再次凝视自己的儿子,没着急说话,两人默默把烟抽完。 但就是因为老爸不说话,贺天然心里就更没底气跟他对视了。 “我不是来劝你的,是来通知你的……” 贺盼山站起身,撂下一句话: “你该回学校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个学生,老子工作很忙,管不了你这么多,也不想管这么多。这事儿你得自己消化,要是走不出来,那不好意思,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交房租水电了,搬家也好,打零工也好,我不管了,你自生自灭。” 说完,他就要出门,但临了又回头看了一眼儿子,最终叹了口气。 “儿子,你真的要发奋了……” 贺天然不解,耳边听到老爸继续道: “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你弟弟那边今年的托福跟SAT考试成绩都很好,有几所不错海外高校都有意向,已经在跟我接触了……啧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贺天然是独生子,但那是在父亲没有再婚之前。 他没有动漫中那种白给型的妹妹,但却有一个狗血家庭剧里那种半路杀出来的弟弟。 出生在富裕家庭,旁人看上去是风光无限,但实际上,真的是一地鸡毛啊。 第50章 第二话 三年二班贺同学 第50章第二话三年二班贺同学 贺盼山走了,屋子被保健阿姨打扫得一尘不染,贺天然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直到傍晚,他才走进卫生间,给自己冲了一个冷水澡。 冰冷的感觉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意识逐渐变得清醒。 脸上的胡子被他刮了干净,只是这张脸,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好像无论如何,都没了以前的那股子稚气与天真。 成熟吗?也不。 就是再也不复以往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温凉”依旧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贺天然却明白,她不是她了,而现在男孩看自己的感觉,也是如此。 可能从前的那个自己,也跟着她走了吧。 回到卧室给手机充上了电,开机后一连串的消息和未接电话提醒冒了出来。 曹艾青、薛勇、叶佳琪、还有朴老板、但其中就是没有那个一直想念的人。 贺天然没有细看的心思,点击全部忽略之后,手机界面变得干净了不少,那被消息盖住的壁纸也显露了出来。 他的视线忽然凝滞住了。 那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女生的朋友圈里保存下来的照片,他还记得那句搭配的文案—— 「我回来了!」 照片里,未来的温凉笑容温暖,可是自己再也感受不到了。 贺天然将手机贴近心口,躺在床上,他轻轻呜咽着,如同一只受伤的小狗舔舐着伤口,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 …… 次日一早,一阵电话声吵醒他。 电话姓名的备注是「胡叔」,这是公司里给贺盼山开车的司机。 “喂小贺啊,你爸叫我来接你上学,快下来吧,我在负一楼等你。” 电话里是胡叔开朗的声音,这个叔叔一向对自己不错,贺天然分得出那是一种长辈疼爱晚辈的感情,自己小时候过年,还领过他的红包。 “嗯叔,等我十五分钟。” 贺天然从床上爬起来,胡叔来接自己,肯定是受到老爸的嘱托,怕自己还待家里不肯去学校,这是要找个人来管着自己啊。 男孩洗漱完毕,穿上校服,来到负一层停车场,一辆最新款的白色宝马X5响了一下喇叭。 他走过去打开副驾的车门,司机胡叔看见这个许久不见的少年也是一愣,然后爽朗笑道: “哟小贺,半年不见,这是变帅了呀,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一天一个样,长开了呀,长开了,哈哈哈……” 贺天然系好安全带,礼貌地笑了笑,岔开话题:“叔,你回去跟我爸说,明天你不用来接我了,我这么大的人,不用每天来接。” 司机老胡笑嘻嘻道:“这可不行,老贺给我下了指标呢,我得送你一个月,我寻思也挺好,反正就是负责送,回来还是你自己回来,我每天呢也不用去公司待命,叔叔年纪大,小贺你可不能毁了我这份闲差啊。” 老胡给他们家当了将近十年的司机,如今也五十多了,贺盼山往日行程很多,动不动半夜就要出门,贺天然一听这话,也不好继续强求。 “对了,我给你买了包子和豆浆,你小子趁热吃。” 老胡递过来一个纸袋后亲自看着贺天然将食物放进嘴里,这才收回了那看自家孩子的视线,最后是脸上挂笑,发动了汽车。 “这辆车是他新买的?” 贺天然看着窗边飞驰而过的秋日景色,找着话题。 男孩不是很懂车,但也知道这辆宝马不是贺盼山车库里最贵的,更不是他喜欢的风格。 老胡戴着白手套的手拍了拍方向盘,幽默了一把:“没错,他问我,现在年轻人的第一辆车是什么,我就跟他说是宝马X5。” “……”贺天然一脸黑线,他在不懂车,牌子总是认识几个的。 “哈哈哈,开玩笑,这是他准备等你上大学后送给你的,你的第一辆车,总不能太磕碜吧?” 只有在这种时候,贺天然才觉得自己像个富二代。 不过他实在对车没什么兴趣,而且对一个没有步入社会的孩子来说,车之于一个男人的价值,他也暂时不想去理解。 要我考得好,他才送给我吧?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要让自己知道。 贺天然很厌恶父亲的这种做法,但这句话他已经学会了藏在心里。 学校二十分钟的路程,开车用了半个小时,港城的早高峰实在太堵了,贺天然让老胡在学校不远处停了车,然后独自进了学校。 一路上,同学们看他的目光变了,没人看见他从豪车上下来,目光的变化,大多来自长假前的那次晚会。 因为有传言说,温凉拒绝张之凡是因为他。 “他就是三年二班的那个贺同学?长得是挺好看的哈……” “哇,你没见过他以前的样子,现在变化真的好大啊。” “现在好看不就好了?我感觉他好高冷啊,你说他会不会很难接触?” “可能吧,之前他都没怎么跟人说过话。” 终于在这一天,贺天然成为了在别人口中,那些难以接近的校园知名人物。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会去理会这些目光了,内心甚至也不会再浮起一丝的波澜。 走进教室,他明显地感觉到教室里的空气停滞了一秒。 他没有去管,径直走到曹艾青身边坐下,女孩有些惊喜,小心问道: “你回来啦?” 贺天然露出一个微笑: “嗯。“ 曹艾青敏感地察觉到这个变得有些陌生的男孩,话在嘴里,但一时也忘了说。 “咳!” 一个刻意的咳嗽声响了起来,贺天然扭头一瞧,是个戴眼镜的姑娘,之前就坐在自己的后桌,此刻她一脸严肃: “贺同学,你坐错位置了!” “什么?” 曹艾青拉了拉贺天然的衣袖,小声道: “十月份的月考,你没来,前几天位置就换过了……” 贺天然当场尬住,他不好意思地站起身,问道:“那、那我现在坐哪啊?” 眼镜女孩指了指最后一排的座位,不客气道: “老师说了,你没成绩按0分处理,坐最后面。” 贺天然点头,拿上自己的东西往最后的位置上走去,看到他坐定,曹艾青对一旁眼镜姑娘说: “小白,你干嘛生气啊,贺同学只是不知道而已呀……” 真名叫白婷婷的女孩推了推眼镜,气意未消,语气里甚至有些怒其不争,她看着自己闺蜜道: “哎呀艾青,你不要被这种货色蒙蔽了双眼,之前我坐在后桌,可是清清楚楚看见他平时上课是怎么欺负你的,你放心,有我在,你要不怕!” “我……我没有!” 两个女生之间的对话,贺天然自然是听不见的,他现在无所谓坐哪里,百无聊赖的他单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上课钟敲响,教室外的同学们鱼贯而入,薛勇把篮球夹在腋下,跟几个死党有说有笑走了进来,只是看到自己的新同桌,他一愣。 贺天然此时也扭过头,两人同时发现了对方,然后不约而同地从嘴里蹦出一句脏话: “卧槽……” 第51章 第三话 他跟她越来越像了 第51章第三话他跟她越来越像了 课堂上,贺天然专心致志地听着课,薛勇在桌箱里玩着农药,时不时睃上同桌一眼。 在被敌方花木兰一套连招带走后,薛勇直接关掉游戏,手机一撂,支着头问贺天然: “你跟温凉怎么回事啊?” 贺天然瞥了他一眼,手中不停抄录着黑板上的讲义,平淡道:“你还想追她啊?” 薛勇咂摸着这句话里的含义,试探着:“我还追条毛啊追,她这次被学校记了个大过,现在都已经不来学校了,估计要等艺考之后的下学期才会回来上文化课。” 贺天然手中一顿,然后恢复了正常:“我……今天没见到张之凡啊。” 班霸笑了起来,咧着个大嘴,贼开心那种:“他在全校师生面前丢了这么大个脸,怎么可能还继续待在港中?就算他愿意,他爸那种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乐意啊,听说已经转学到十八中去了。” 说完,他意犹未尽,继续追问道:“欸,你还没说呢,你跟温凉怎么回事啊?这事儿是不是你们一开始就合计好的?你早点跟我说啊,那天我在台上带着起哄都没准备,发挥得着实一般。” “嗯——”贺天然终于正视了薛勇,“你猜。” “卧……不是,嘶……师弟啊,你不会也被温凉拒绝了吧?“ 贺天然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薛勇察觉不了贺天然笑容中的苦涩,但碰到这种反应,他还是下意识觉得很熟悉,于是乎说出了一句连贺天然都没发现的细节: “我怎么觉得你……突然跟温凉那么像啊?” 手中的笔,终于停住了。 笔记被他翻了一页。 “错觉吧。” 薛勇的头拨浪鼓似的摇了几下,“你们之间肯定有事儿,你现在说话都有点像她了。” “……” 女孩给自己带来的影响,又岂止是简单的言行举止呢? 贺天然不想再去深究这个,他岔开话题:“张之凡走了,那现在的班长是谁?” 一听他提起这个,薛勇贱兮兮报出一个名字。 “曹艾青啊。” 得到答复,贺天然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黑板上。 薛勇仔细看着他的表情,见他风平浪静,不免是大失所望。 “喂喂喂,师弟啊,你现在是到底是喜欢谁啊?你把我给弄糊涂了,你不会是两个都喜欢吧?但看你样子,好像现在也没什么兴趣啊。” “我现在没什么资格去喜欢别人,也不想再去喜欢别人。” “……” 薛勇傻了,他觉得眼前这个贺天然一定是昨晚冲得太多了,CD时间给卡出了BUG。 “你知不知道,你说出这句话的表情很欠揍?” “小勇哥。” “怎么?” “跟你坐一起真他么有趣。” “蛤?” 一早上波澜不惊地过去,午休时,薛勇还准备叫贺天然一起去吃饭,但教室后门,突然被三个低年级的女生给堵住了半边。 “找谁啊?” 薛勇离后门最近,抬起头忽然看见这三个女生中的其中一个长相可爱,水灵动人,不由是端起了一副学长的架子: “没见过你们啊,那个年纪的?” “学长……我们是高一的。”那个萌妹子害羞回答道。 “噢,高一啊,年轻真好啊……咳,不是,学妹你找谁啊?” “我……我……” 那小姑娘嘴里说着轱辘话,薛勇听着倒是不着急,甚至觉得还蛮可爱的,跟平常约去酒吧的女孩子风格完全不同。 “我们找贺学长……” 其中一个女孩在旁边壮起胆帮了一句腔。 “贺学长?哪个贺……卧槽……” 薛勇话说了半截才回过味儿来,他用手肘顶了顶一旁打着瞌睡的贺天然,最近他悲思纠缠,睡眠一直都不好,午休的下课铃一打,不出一分钟就趴桌睡了过去。 还是一如既往地快速清醒,他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 “怎么了?” “找你的。” 薛勇朝他一指门口的女孩子,表情像见鬼了一样,贺天然表面清醒,但脑子还有些晕乎,他问道: “你们三个都找我?” 左右两边的女孩赶紧退了一步,唯留下中间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ei……” 小姑娘紧张地左右看了看,贺天然也没让人家尴尬,他站起身,率先走出教室,对女孩道: “我们找个地方说吧。” “嗯……” 学妹乖巧点了点头,跟着贺天然离开。 教室门口,薛勇探头看着这一男一女离去,他又看了看陪同学妹来的两个女生,见她俩红着脸悄悄打趣,自认经验老道的他,不用想也知道等会要发生什么了。 头收回教室,见班上大多数人都在朝他这个方向看来,他酸溜溜道: “人嘛,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两次的,风水轮流转而已,少见多怪!嘁!” 教室里议论渐起,白婷婷也收回视线,对着一旁默默温书的曹艾青,气呼呼道: “艾青你瞧,这个贺天然,跟温凉还不清不楚的,现在看见小学妹,立马就出去了,我们班上的男生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曹艾青被她躁得面红耳赤,她道:“哎呀婷婷,我跟贺同学没什么的,而且他跟温同学也是朋友关系……” 白婷婷眼珠一转,问道:“那你觉得他会不会答应那个学妹啊?我感觉那个小学妹有点可爱呢……” “唔……关我什么事呀……我要看书了,你别打扰我……” 校园的鹅卵石小道上,地上满是枫叶,贺天然双手插兜,在前方大跨步走着,身后的小学妹脚步有些跟不上,不由是快跑了两步,但又不敢超过或同行,跑到在他身后三步距离又会慢下来。 如此,两人循环往复地走了一段路。 贺天然骤然停步,小学妹也猛然一停,可能是停得太猛,身子往前一倾,贺天然往后一退,没有要扶住的意思。 还好,学妹站稳了。 “学长……” 小学妹双手缩在校服的袖子里,低着头,双眼不敢去看贺天然。 贺天然确认了一下四周:“你有什么事说吧,这里没什么人。” “就是我想问……贺学长……你、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学妹局促不安,用校服的圆形袖子笼住嘴,似乎这样说话就不害羞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姜惜兮……一年十班的……” 贺天然没听清,“脏兮兮?” 小学妹红着脸,挥动手臂:“不是不是……是姜子牙的姜,可惜的惜,兮……兮……” “风萧萧兮的兮?” 贺天然接茬道,姜惜兮用力点点头。 “嗯嗯!!” 男孩想了想,他明知故问道:“我有没有女朋友,跟你要说的事儿,有关吗?” “就是……如果学长没有女朋友的话……我能不能……能不能……跟你交往啊?” 姜惜兮磕磕巴巴把话说完,偷偷看了一眼这个学长的表情,好像很淡定的样子…… 随后,小学妹又听到一句让自己心跳加速的话。 “你说的这种交往,是指的什么关系啊?” “ei…ei…就…就……” 姜惜兮看着贺学长嘴角勾勒出的坏笑,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握着手中的小麻雀,任凭自己怎么扑腾,反正就是飞不出去了。 “就……就……情侣关系的那种……” “啊,你喜欢我?” 贺天然这时才恍然大悟一般,他走近一步,小女孩站在原地不敢动,只能害羞点头,他继续问: “嗯——怎么喜欢上的?” 姜惜兮的手已经伸出了袖子,她双手食指勾连在一起,局促道: “迎新晚会上……学长你弹吉他的时候……我觉得你很好看……我也会吉他的……我……我还知道你……你一定是NL大大……” 贺天然听到这句话才稍微惊讶了一下,他还未从在现实生活中碰见自己的粉丝,毕竟这种概率事件,实在是太低了。 过了片刻,他略微失神地再次问道: “你在向我表白?” “嗯……” “原来表白这么简单啊……” “对、对不起,我……我会努力的!” 姜惜兮都快哭出来了,果然结局如她设想的一样,早知道就不听朋友的怂恿了,对此她很是无地自容,转身就掩面逃跑出一段距离。 “欸,等一下。” 听见身后的呼唤,姜惜兮停住脚步,不敢扭过头去。 “可以啊。” 听到这三个字,她惊喜地回头看着独自站在枫叶小径中的贺学长,虽然他嘴里说出的话有几分惆怅,也看不出有什么高兴的感觉,但这也足够让小姑娘满心欢喜了。 她不由自主问道:“学……学长,真的吗……?” “嗯,可以啊,我们交往的事。” 她看见自己仰慕的学长对自己点了点头, 然后, 还报以了微笑。 第52章 第四话 这是我女朋友 第52章第四话这是我女朋友 当一场爱情来得太快,自己到底会不会珍惜呢? 贺天然还不清楚,但他能感受到,他对姜惜兮的表白其实没有一丝感觉。 笑容是装的,交换联系方式时的文质彬彬也是,一起吃饭时的有说有笑也是。 他发觉自己应付起这些场合变得游刃有余,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束手束脚了。 他试图去像温凉一样的爱上一个人,从而能在自己身上,找到当初温凉爱自己时的那种感觉,那种悸动。 但是…… 自己身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连现在,他也能把这份“失望”隐藏得很好。 姜惜兮很可爱,放在一个月以前,贺天然不敢奢望自己能有这种女朋友。 小姑娘鼓起勇气问他,喜欢自己哪一点。 贺天然没有多想,直接给出答案说,自己喜欢她的短头发,这种感觉很熟悉,让人不自觉想要亲近。 天真的小女孩自然把这句话当成了小男朋友的情话,一蹦一跳的回到自己教室,并且约定,今天下了晚自习一起回家。 高一本来没有晚自习,不过姜惜兮执意要等,贺天然也只能随她。 回到教室开始下午的课,薛勇第一时间凑了上来,问道: “你还跟我装你不想去喜欢上什么人?怎么着?现在看到别人小学妹长得萌,你就忍不住了?” 贺天然拿出教科书:“我能管住自己,但是管不住别人。” “你再给老子装!我真要打你了!” 薛勇太阳穴跳了一下。 这次,贺天然反而是认真的看着他: “打一架吧。” “什么?” “明天拳馆,我会去的,我们好好打一架。” 他语气中没有什么愤怒,反而像是在请求,薛勇再如何拎不清情况,也知道了贺天然现在需要发泄一场,虽然他不知道实情,可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打就对了。 薛勇放出句狠话:“你勇哥只打父子局。” 贺天然终于笑了:“我从来都是爸爸。” “滚尼玛的!” 二人打闹了两句,动静有些大,被老师当堂点了名。 课间,贺天然的手机时不时在震动,姜惜兮会陆陆续续发些消息过来,而男孩只会在老师讲课的间隙回复上一条。 再次打开微信,贺天然发现自己朋友圈突然冒出99 的红色气泡,这是之前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而在点开后不出所料,姜惜兮把自己发过的朋友圈都点了一圈赞。 惜兮嘻嘻嘻:「贺学长,我以后要怎么叫你啊?」 惜兮嘻嘻嘻:「学长学长,我是白羊座哒,生日是4月10号,你要记住哦!」 惜兮嘻嘻嘻:「(小猫乖巧表情包)」 薛勇在旁瞟了一眼,一脸坏笑:“进展不错啊。” 贺天然懒得理他,回复着:「什么以后叫我什么?就叫我名字就好了啊。」 惜兮嘻嘻嘻:「(w)但是情侣之间不是应该有爱称吗?像是老公啦,宝贝啦,宝宝什么哒!」 现在不说薛勇了,就连贺天然也一身鸡皮疙瘩。 他好像始终都融入不到这份感情中去。 “叫狗贼!” 薛勇在旁偷看,抢先说了一句,然后自己趴在桌上笑得不行。 贺天然白了他一眼,把手机藏好,他想了想,中二病又犯了。 「叫我Master。」 发完,桌子上趴着笑的又多了一个。 本来贺天然还觉得小姑娘不懂梗,发这个不合适,没想到姜惜兮那边秒回: 「好的!!刀客特!!」 好嘛,别人不仅懂,还来了个梦幻联动。 忍着笑,贺天然正经回复道: 「说正经的,我还不知道你多大呢,高一的话,应该……」 惜兮嘻嘻嘻:「16岁!」 贺天然:「嗯?你确定?」 惜兮嘻嘻嘻:「虚……岁……」 一瞬间,贺天然觉得自己像个尼玛的人间之屑。 他答应表白的时候真没想那么多,虽说自己也是这个年纪上的高一,但是自打自己十七岁之后,就感觉十五、六岁的其实都是小孩。 这个……年纪……就别老公老婆或者宝贝来宝宝去的叫了吧? 主要还是贺天然有点适应不了。 贺天然:「你就叫我……贺哥就可以了!」 惜兮嘻嘻嘻:「(>w<)我明白了!欧尼酱!」 你明白了个啥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喂!我都脱宅了,不要搞我呀!我没有这种奇怪的XP啊! 贺天然有点受不了,但是姜惜兮显然没有打算放过他。 惜兮嘻嘻嘻:「哥,我们要不要换一组情侣头像啊?」 随后,他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几下,一组组配对的图片发了过来,有二次元,有真人,有风景。 看着变得茫茫多的消息,贺天然茫然了。 贺天然:「你不用上课吗?」 惜兮嘻嘻嘻:「我偷偷发!」 贺天然:「可是我要上课,我已经高三了。」 这次,手机安静了下来,姜惜兮也没有继续回复了,贺天然把手机放到一边,只是过了几分钟,消息还是震了一下,男孩没再去管,直至下午放学,他才拿了起来看了一眼。 惜兮嘻嘻嘻:「贺学长我错了,我不该上课的时候打扰你的……」 贺天然扶额,这才认真地翻了翻姜惜兮之前发来的那些情头,忽然,他的手指在一张月野兔与地场卫的头像上停留了下来。 她好像用的,也是类似的头像。 贺天然:「就用这个吧。」 贺天然将选中的图片重新发了过去,姜惜兮那边回复得很快。 惜兮嘻嘻嘻:「好呀好呀,我换上啦,学长点资料刷新一啊~那个,你还生气吗?」 贺天然有点无语:「我没生气,你也要好好学习知道吗?不要上课开小差。」 惜兮嘻嘻嘻:「嗯嗯嗯,嘿嘿,不生气就好!!」 看着回复,贺天然感觉姜惜兮自动忽略掉了什么,他有点力不从心的尝试回复一句: 「放学你就早点回家,晚自习要到九点,你不要等我了。」 那边,姜惜兮果然听不进去: 「可是……我们才刚在一起第一天……如果不能一起回家的话,惜兮嘻嘻就变成可怜兮兮惹……」 贺天然一看,忽觉得这姜惜兮有点东西啊,他试探道: 「这句话你自己发的?」 这句话一发,直至片刻后,姜惜兮那边才回应道: 「是我朋友……她刚才看见我们的聊天信息就帮我发了……学长你别生气……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贺天然现在的段位已经今非昔比,回想起姜惜兮告白的场景,他深知自己这种腼腆性格的人在网上随便兴风作浪都无所谓,但一旦涉及到见面的话题,还是这种刚认识一天的新手情侣,不太可能会这么主动的。 「你确定要等我?还有四个小时哦!」 「没事儿,嘿嘿~,我跟闺蜜商量好了,我们先去逛街,然后吃饭,回来其实差不多的!」 没办法,贺天然只能随她。 下了晚自习,贺天然收拾东西走下教学楼,朝着校门口走去。 “贺同学……” 身后,有人叫了自己一声,少年听声儿就知道是谁了。 “艾青?怎么了?” 他扭过头,曹艾青正朝自己走过来,她穿着校服的样子,还是那么的温婉纯净,说直白一点,简直清纯到爆炸。 曹艾青一愣,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是贺天然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没什么,就是今天一直没机会跟说话,你有好几天都没来学校了,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啊……前几天家里有点事,耽误了一阵。”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在校园里走着,曹艾青看着地上他们时不时合二为一的影子,说道: “是家里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面对曹艾青的关心,贺天然也不想把这份好意拒之门外,他只能说: “没问题,我能……消化掉……” “嗯……没事就好……我总感觉,天然你好像变了……” 贺天然打趣道:“你也一样啊,这才几天不见啊,你现在都是班长咯,以后不能随便欺负你了,要不然你要给老师打小报告的。” “我、我没有!” “哈哈哈……” 两人走出一段,来到校门口,曹艾青心里犹豫了很久,终于说道:“对了,上次晚会的时候……” “哥!” 她正说着呢,这时从旁边突然走来一个女孩子,她低着头,手藏在衣袖里抓着贺天然衣服的边缘,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曹艾青怔住了,问道:“你妹妹?” 贺天然看着疑惑的曹艾青,又低头看了看姜惜兮,这丫头可能也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抬起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然后立马低下去。 等了自己男朋友这么久,现在突然看见他跟另一个漂亮的女生走在一起,这种情况,估计换成谁都不会开心的吧。 而现在,两个女孩显然都在等着贺天然的回答。 只是,此时的贺天然,对于这种情况,他并不会有过多的纠结。 他揉了揉姜惜兮的脑袋,小姑娘如小猫一般的蹭了蹭,抬起头。 “不是妹妹,这是女朋友,姜惜兮。” 他大方介绍着,没有隐瞒。 曹艾青有些吃惊:“什、什么时候的事啊?” 贺天然有些不好意思:“今天。” “今天?” “哈哈哈……对……你刚才要说什么?” 曹艾青恢复了正常,她摇头道:“唔~忘了。” “忘了?” 曹艾青确定般地点头:“嗯,我想起来的时候跟你说吧。” “那……那好吧。” 贺天然无可奈何,姜惜兮这时挽上了他胳膊。 “那我们就先走了啊……”说着,他小声道:“那什么,我跟她的事,别跟老师打报告啊。” 曹艾青笑了笑,没说话。 “走啦!” 贺天然挥了挥手,告别曹艾青。 “哥哥,我家在松石街那边,你顺不顺路啊……” “走吧,绕路也陪你,你都等这么久了。” “嘿嘿嘿……” 曹艾青看着这对情侣渐行渐远,站在原地没有着急离开。 她家,也住在松石街。 她的脑海中,不知不觉回想起贺天然把自己送到公交站的那一幕。 现在地上的影子,只剩下她自己的了。 第53章 第五话 这小不点儿谁啊? 第53章第五话这小不点儿谁啊? 当贺天然回到家,疲惫地躺在床上时,他才真的确认了一件事。 就是自己好像真的,无法再喜欢上一个人了。 曾经那么期待爱情的自己,忽然之间觉得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如果你还在的话,会怎么教我?” 一个念头刚从他嘴里说了出来,他也几乎下意识就有了肯定的答案: “不,我们应该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吧。” 今天答应姜惜兮的告白确实是有些欠考虑,但这也并不是头脑一热而作下的决定,他还没有到那种随便来一个人告白就答应的程度,他只是觉得,姜惜兮在某些方面,有点像自己,那个没遇到温凉之前的自己。 哪怕这种感觉只有一丁点儿,可还是让他……不忍拒绝。 贺天然没有玩弄别人感情的想法,他也不会去做这种事情,他现在脑中就只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不断地告诉自己—— 对喜欢你的人好一点,再好一点。 而这个时候,恰好姜惜兮出现了。 这一次,他很急切地想跳过认识的环节,直接确立关系,没有乱七八糟的互相试探,也没有雾里看花一样的懵懂猜测,他可以大方地承认这位是我的女朋友,然后也可以没有顾忌的牵着她的手。 贺天然把这看成是一种补偿,是赎罪,即便里面没有爱情。 他会强迫自己喜欢上姜惜兮的,这应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毕竟自己的时间还有那么长。 不是吗? 至于曹艾青,他现在对于这位爱慕了快三年之久的女神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先不说女孩对他作何看待,贺天然自己这关就过不去。 他一想到温凉在脑中幻想过他与曹艾青在一起的画面,男孩心里就阵阵地发疼。 他不想让这个画面成真了,那样,他会更愧疚,更难过的。 所以,他将这尊女神束之高阁,将来,也可能不会再有所交集了。 …… …… 周末上午,拳馆。 姜惜兮乖巧地坐在一旁,双眼好奇的打量着拳馆里练习的学徒,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没想到这种地方你也会想着过来,女孩子应该会觉得无聊吧?本来都约了下午见面的。” 贺天然在一旁给双手缠上绷带,头上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过脸颊,最后从下巴处滴落,他整个人都显得湿漉漉的。 此时他刚好完成了体能训练,身体散发出一股肉眼可见的热气。 姜惜兮看着他,心里小鹿乱撞,她红着脸道: “我、我就是想早点见到你。” 贺天然随即一怔,然后笑道:“那你来得可不是时候。” “什么?” 姜惜兮瞪大眼睛,不明所以,她耳边就听到擂台上,有个男生不屑地大声喊着: “儿子!贺天然!上来挨揍啦,你丫现在越是打情骂俏,等会我就揍得越狠!” 围观的学徒发出一阵哄笑,姜惜兮扭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姑娘认识他,他是贺天然的同桌,好像叫什么薛勇来着。 “开玩笑的别生气,我先去了,你要是害怕就闭上眼。” 贺天然拍了拍她的头,从地上捡起一副红色拳击手套戴上,双拳相互擂了擂,两三步上了擂台。 “贺哥哥,加油呀!!把他打成猪头!” 姜惜兮看着他的背影,跟小尾巴一样地也跑到擂台下,扬起小拳头,开始给他加油。 刚才她的瞪眼吓不到任何人,反而会让人觉得很可爱,现在又用那如软糖一般嗓音助起威来,一圈围着观战的大男人顿时是受不了,纷纷是从嘴里飘荡出一个轻微的“啊……”字。 薛勇咬牙切齿,嘴里往外蹦字儿道:“你他么真的……今天我不把你打成狗,我就不姓薛!” 贺天然同样是垃圾话一大堆:“反正你以后得姓贺,这说了不是等于没说嘛?” 随着台上师兄的倒数,二人脚下挪移着,碰拳之后瞬速拉开一段距离,比赛正式开始。 不得不说,薛勇的练习时间毕竟比贺天然要长,而且前一段时间他一直懈怠训练,所以一上来就被薛勇压制,虽然他靠反应能闪躲掉了大部分的拳头,但偶尔挨上那一拳,还是痛得他咬紧了牙根。 到了比赛中段,薛勇暴风骤雨的攻势终于放缓,这厮还是一如既往的只顾发泄脾气,不懂保持体力,只要挨过这一阵,就很难持续下去,贺天然抓住机会陆续展开反击,很快,二人呈现出势均力敌之势。 贺天然反应动作很快,而且很能挨打,时不时给薛勇来上一拳,就这么耗着,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姜惜兮看见心上人逐渐起势也很高兴,只是她不敢大喊出声,贺天然被打到时也急忙闭上眼睛,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比赛的结束来得有些突然,面对袭来的拳影,贺天然闪躲间有些分神。 因为他好像看到,从拳馆门口,缓缓走来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温凉。 她本来的黑发现在已经染成了醒目的亚麻黄色,她上身穿着一件牛仔衣,细长的脖子上扣着一条黑色革带,手在肩上反提着一个运动包,两条白皙长腿走进窗户在地上勾勒出的阳光区域时,看上去是那么的光彩照人。 “砰!” 薛勇一拳击中走神的贺天然,他踉跄后退两步,脑中是七荤八素,但他知道,这不是被打中后的反应。 “哎哟!小师妹可算来看我们啦!” 台下,有人叫嚷了一句。 薛勇也不打拳了,他看了看贺天然,顿了几秒,然后摘下拳套下场跟温凉叙起旧来。 姜惜兮跑上擂台,有些担心道:“贺哥哥,你没事吧?” “小问题。” 贺天然摇摇头,摸了摸被打处,确实没什么感觉。 他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去看某个人,两人走下擂台,他摘下拳套对姜惜兮说道: “我有点渴了,要不惜兮你去楼下帮我买瓶水?” “嗯,好!” 姜惜兮答应一句,然后听话的跑开了。 贺天然看她的模样,不免笑着喊了一句:“不着急,慢慢走!” “嘿嘿,好!” 温凉正跟众人聊着天呢,姜惜兮路过她身后,好奇地看了一眼她被众人簇拥的背影,然后扭头蹦跳着离开。 等姜惜兮走远,温凉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她离去的方向,随口问道: “这小不点儿谁啊?” 薛勇咳嗽了一声,嘴里支吾着说道:“咳~啊,她啊,学妹。” “学妹?我没听我爸说我们拳击部收了女学员啊。” “不、不是学员,是家属……” “家属?” “啊,就、就贺天然的小女朋友。” “嗯——?!” 温凉抽出一只环抱在胸的手左右缓缓摆了摆,围起来的师兄们分开了一个缺口,外面,贺天然正坐在地上慢慢解着自己的拳带。 一下秒,她朝他走了过去。 第54章 第六话 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第54章第六话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那个拥有同一张脸,同一种性格,同一个名字,但就是不可能拥有同一种未来的女孩,走近了自己。 贺天然的心跳开始加速,这比他刚才在擂台上的运动还要激烈。 那张脸,不管再看多少次,都会让他想起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看不出来啊,你好像没有那么……痴情?“ “痴情”两个字用到一个十七岁的男孩身上,显然有些太过沉重,女孩虽然很谨慎地用着疑问语气结尾,但她自己也不明白是在谨慎些什么。 贺话,只是眼睛仔细端详着温凉脸上的每一处细节,片刻后,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眉毛。 温凉略一侧头,手下意识动了一下,以为那里有什么脏东西,但还是忍住了。 “头发跟眉毛不是一个色系的话,上镜会不好看的……她以前跟我说的,虽然我觉得对你都没什么差别。” 贺天然平静地指出这个细节。 “你平时都是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的?” 女孩瞳孔微微震动了一下,有些不自然。 “以前有很多机会,不过都不敢看,现在敢了,却……没机会了。” 贺天然顿了一下,挪开目光,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座椅上重新坐下,而温凉也走近,两人并肩坐着,像是朋友。 这般情景,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尴尬与沉默。 “其实无所谓的,说到底,你们都是一个人,而且,我也不会认错的。” 贺天然的呼吸平复了很多,心里似乎早就清楚,女孩突然更换发色的意义。 “可能就是想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毕竟我不想身上有太多‘她’的影子,虽然说,‘她’比影子,还要真实。” 温凉的指尖缓缓绕着自己的发丝,没有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你不喜欢‘她’?” 贺天然突然追问了一句。 温凉摇了摇头,失神道: “谈不上讨厌,只是觉得‘她’很可怜,而我也不想变得像‘她’那么卑微,就感觉……我都不像我了,你应该是深有感触吧?” “……嗯。” 贺天然默然,他深吸一口气,稳定着心绪。 “……” “……” “你为什么那么快就找女朋友?” 突然,温凉冒出一句话,很随意,也很突然,突然到恍惚中,贺天然就真的以为是自己爱着的那个人说出的一句埋怨一样,直直刺到他的心里。 这句话在他脑海中回旋,贺天然呆呆扭头望着温凉,眼眶中慢慢出现了些许水光。 “呵,你说过你分得出来的。” 温凉没去看他,转头微微笑着,亚麻黄色的头发亮灿灿的,带着熟悉的香味。 “我想对她好,就这么简单。” 贺天然胸膛起伏着,也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她”,到底是指姜惜兮还是温凉,亦或者,他试图把两人当成同一个人在爱着。 “那你还是真是博爱呢~” 温凉听完后讽刺了一句。 贺天然摇摇头:“如果‘她’知道我这样的话,也会开心一点的。” 温凉蹙眉:“你这么了解我?” “是你不了解‘她’,我想,我们还是少见面比较好。” “为什么?” 贺天然站起身,背对着温凉:“你总得留给我一点……希望吧?” 说完,他走向远处的立式沙袋开始赤手练习起击拳,周围的师兄看他们的样子,也都识趣散开,薛勇尽管偷听到几句“她、她、她”的,但也是一头雾水。 温凉坐在原位,美眸中少了光彩,嘴里轻轻道: “她被困在九月走不出来,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不去死呢?” “……” “温……温学姐。” 这时,一个怯弱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温凉一个眼神骤然杀了过去,但也就是片刻,眼中异样便飞快消退,她发出个鼻音。 “嗯?” 姜惜兮感受到一股凉意,吓得她手中的矿泉水忽然掉落,她赶忙弯腰去捡,等到再立身时,已经没了那种感觉。 “你……你唱歌真好听……学姐晚会的时候……表现真的很棒……” 姜惜兮此刻紧张兮兮地表达着自己的崇拜。 “谢谢,还有呢?” 温凉笑着逗她。 “我……我看过你跟贺哥哥的视频,那个就是你吧,温学姐?即便没有露脸,但是听声音肯定能听出来的。” 温凉断然摇头:“不是我。” “怎么会?” 姜惜兮不可置信,温凉蹭地一下站起来,将其一米七的高挑身材,让她身边的姜惜兮显得更娇小了。 “那个是你男朋友的心上人,不过你放心,不是我。” 温凉说得开门见山,像是在强调什么。 姜惜兮不明所以,但乍一听见这个,也是一脸惊慌失措。 温凉忽然一笑,语气放缓:“小妹妹,贺天然刚才说了,他会像对待那个人一样对你好的,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什么。” 姜惜兮有些别扭道:“我……我不叫小妹妹,我叫……” 温凉摆手打断,“你叫什么对我来说不重要,也不想知道。” 小姑娘很不适应温凉的语气风格,手里默默攥紧了水瓶。 “我发现你身上有一种谈不上优点还是缺点的感觉,你想知道吗?” 温凉从上到下打量着她,姜惜兮下意识问道: “什……什么?” 温凉没再去看她,她活动着腰身,嘴里轻描淡写: “很傻很天真啊……” 姜惜兮一愣,然后嘟囔着嘴:“温学姐,你这么说我,我是有点生气的……” 温凉斜着看了她一眼,笑着挑衅道:“叫你男朋友来打我呀?” 小姑娘不理她了,独自走到贺天然身边,双手将水递了过去,看样子也不打算将这里的对话告诉贺天然。 只是,男孩已经察觉到了姜惜兮的不开心,他朝温凉看了一眼,随后逗了女朋友两句,小姑娘随即是眉开眼笑。 很快,贺天然结束了训练,从换衣间换完衣服出来,跟姜惜兮有说有笑的走了。 直到走出拳馆,他都没再看一眼温凉。 反而是后者,毫不避讳地目送二人离开,这才释怀似的吐出一句—— “如果傻人有傻福,我也想傻一点,可惜,我做不到啊。” 第55章 第七话 我能不能再追你一次 第55章第七话我能不能再追你一次 贺天然不想见到温凉,这是一句真心话。 其实也可以反过来理解,就是他现在,太珍惜每一次跟温凉见面的机会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印象是会随着认识的深入而慢慢改变,贺天然口中所谓的“希望”,无非就是想每一次见到女孩时,都能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到那个柔软的她,消失的她。 但是,人的情感终究会在一次又一次的悲观失望中消耗殆尽的,所以贺天然认为跟温凉少见面,少接触,那么他们再见面时,“她”或许就不会完全被另一个她取代,起码自己爱的那轮月亮,还能在心海中散发出一点微光。 这就是他的“希望”,也是他仅存的一点光耀了。 “贺哥哥,你怎么不吃啊?” 姜惜兮吃着草莓冰,嘴里含着勺子,小心地问了一句走神的贺天然。 男孩回过神,露出微笑,道:“吃啊,刚才想事情呢,对了惜兮,你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 小姑娘迷糊道:“特别想做的事?” 贺天然点头,“就是那种,一直想做,可却一直没做的事情。” 姜惜兮抿着嘴用力回想了一下,最终摇摇头,“有是有……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有。” “什么呀?”姜惜兮睁大眼睛好奇问。 “今天我想带你去看电影……” “嗯?好呀!!” 姜惜兮心里觉得这不是什么做不了的事,听到这个提议,她也很开心,刚恋爱的姑娘,谁不想跟自己男朋友多相处一会呢? 只是听着之后贺天然持续补充,让姜惜兮心神飘忽了起来。 “嗯,然后明天,我带你去海港区那边,先是胡吃海塞玩一天,之后我们晚上去海边放烟花,听说那里可是港城的情侣圣地,我一直都想去一次……” 贺越多,似乎这些情侣之间的互动都是他蓄谋已久的一样。 这本来没什么问题,可他越是这样,小姑娘的心就越乱。 “想做,却一直没做的事……” 如果今天没遇见温凉,那么姜惜兮觉得自己应该是世界上最很幸福的人,可是现在,那句“他会像对待那个人一样对你好”的话还犹言在耳。 这让小姑娘心下患得患失。 她不由大胆了一次,打断了贺天然絮絮叨叨的“爱情”设想。 “贺哥哥……” “我们还可以……怎么了?” 贺天然把半截话噎在嘴里,他认为情侣之间的小浪漫,姜惜兮没道理不喜欢才对。 “我就是确认一下……我……真的是你女朋友吧?” 姜惜兮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摩挲着发凉的塑料杯。 “是啊!”贺天然果断回答。 小丫头松了口气,抬起头笑道: “那你肯定是喜欢我,爱我,所以才对我这么好,对不对?” 这是一句理所当然的话,姜惜兮也觉得自己会得到一个理所当然的回答,比如“那当然”,“肯定啊”或者再简单点,就“爱”一个字也足够。 可是,刚才一直滔滔不绝的贺天然突然愣住了,连带着,姜惜兮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来,她重新低下头,不说话。 贺天然强撑起一副笑容,“我、我刚才说的那些安排,是不是吓着你了?不急的,我们慢慢来,还有时间,还有时间……” 他的嗓音从强至弱,说到最后,自己也消沉了下去。 对于说谎这件事,他还是有着很深的阴影。 “……” “对不起……” 良久后,这三个字从嘴里说了出来,他吐出一口气,贺天然还是在自己喜欢上姜惜兮之前,被问出了真话。 “没关系的……” 姜惜兮低着的脑袋飞快地摇了摇,倔强道: “我是说……贺哥哥,你不爱我也没关系的……” 姜惜兮低头眼睛努力张到最大,认为这样眼泪就不那么容易掉下来,她呜咽着道: “但是……这样的话……我不能陪贺哥哥做那些事情了……因为只有两个人互相喜欢……去做这些事情才会有意义的……” 男孩目中晦暗无光,从始至终,他只是想对喜欢自己的人好一点而已,但他没想到这样做,也会伤害到别人。 他的爱情,是从一句“你还活着”开始,然后到“我好爱你”结束的,这种与常人截然相反的感情状态,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应这句话。 不过,当有人真的让他回应了,他才恍然间明白…… 这句话,有多么难开口。 姜惜兮是个乖巧的姑娘,她到了这种时候,也没有乱发什么脾气,甚至觉得有些后悔问出那句话了,如果不是自己多疑,一切都应该相安无事的…… 起码,她还会是贺哥哥口中的“女朋友”;起码,她还可以跟自己崇拜的人在一起。 小姑娘觉得温学姐说的是对的,她真的好傻。 自己跟贺哥哥的情头才用了一天呀,自己还没请教贺哥哥指弹吉他的好多技巧呢…… 原来想做,却一直没做的事,真的还有好多好多…… 想到这里,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她双肩巨颤,正要忍不住大声哭起来,但此时,一只手掌轻轻抚摩着她低沉的小脑袋。 姜惜兮终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抓住那只大手,啜泣道: “我不想跟你换头像……” “嗯。” “我也想跟你拍视频……” “好。” “我不想只做你妹妹……” “你本来就不是我妹妹啊。” “我不想跟你分……” 话说到这里,姜惜兮突然没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她已经抬起了头,她看着贺天然的表情,她知道,如果自己提出不要分手的话,他一定也会说好的。 但是,只要之前的那个问题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那么他们在一起,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贺哥哥……我能不能再好好的,追你一次?” 此时,姜惜兮执拗的眼神让贺天然印象深刻,他从来没像对待温凉一般,仔细地看上一眼这个天真勇敢的女孩子。 她长得很讨人喜欢,小小的脸蛋上嘴角稍往上翘,像什么时候都带着微笑,即便是哭过之后,也会让人觉得她没有那么伤心…… 一如她的名字,叫上去的时候,总是让人不自觉微笑。 如果下次,她再问自己喜欢她哪一点,贺天然应该知道怎么去回答了。 那就,等到下一次吧。 “上课的时候不行喔。”贺天然笑道。 “嗯!”姜惜兮用力地点头。 就这样,一场荒唐的表白在一次认真的承诺中,画上了短暂的休止符。 二十四小时,这是这段恋爱持续的时间。 但即便时间再少,即便两个人再如何稀里糊涂,可爱情的魔力就是这样,它总能让其中一个人,明明白白地走出来。 而贺天然,总是被落下的那一个。 第56章 第八话 秋游记(一) 第56章第八话秋游记(一) 那笔本来计划旅行的钱,被贺天然用来买了课,导演课。 艺术培训班都有类似的考前辅导,每周周末两节导演基础课,也不会深入分析什么导演或电影艺术,就是单纯为了艺考而存在的拔苗班,费用不高,也不像温凉念的那种培训班那么专业,但很适合贺天然这种临时抱佛脚,但从前没接触过的人。 四个多月,想要突然考上港城电影学院,培训班的老师告诉贺天然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他需要上那种每月万把块钱的艺术加急班,集中培训数月,但考试最后,还是得拼自己的努力与天赋。 于是,贺天然报了一个最便宜的,四个月四千块钱,他甚至还讲了价。 所以说,这个培训班讲的课程几乎都是理论,跟他自己网课上学的东西大同小异,甚至有时候还不如网课精致,但贺天然觉得,能在现实中找到人请教一下疑惑,总比网上闷头学来的要效率高些。 为了弥补自己的落后,他从此手机里看得最多的不再是跟ACG相关,而是一些导演与编剧专业的电子书籍,也不管看懂看不懂,反正有事没事就多看两眼;然后他搜罗了很多诸如“人生必看百部佳作”之类的排行榜单,硬着头皮把一些已经糊成马赛克的冷门资源看了个遍。 这是一件长期的事情,但贺天然这方面的底子很好,悟性也很高,至少他现在偶尔蹦出的专业术语,能把学校的老师同学唬得一楞一楞的。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贺天然会突然学这个,就如同没人知道,这个宅男为何会突然改变得如此之大。 时间进入到十一月初,秋日天气逐渐转凉,这日放学,班主任陈眉笑着对大家道: “开学也有两个多月了,十一月,秋将尽,冬将至。大家现在也差不多适应了高三的节奏与生活,为了不让大家精神太过紧绷,校领导决定给大家松松弦,在这周六举办诠灵山的秋游,这是只有高三的你们才能享受到的活动,届时大家都必须参加。” 这话一说,台下是怨声载道。 港中的学生一有什么外出活动就往诠灵山跑,那里虽然风光很好,但每年来个那么一俩次,也确实没什么新鲜感了,何况还是在周六出发,那还不如不去呢。 “怎么说?逃了呗?有这时间,干点什么不好?耽误我打拳。” 薛勇在旁怂恿着贺天然,后者摇头道: “得了吧,去年你不去,清点人数的时候老班大发雷霆,差点没报警,这事儿你忘了?” “哎呀,那诠灵山有什么好玩的呀,也不知道是人看猴儿还是猴看人,玩一天就在寺庙里吃一吃素斋,拜拜佛,最后看看夕阳一天就过去了,老套路了……” 听着班主任老一套的出游事项,薛勇抱怨着,他瞅了一眼贺天然,见他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不由问了句。 “你看的啥啊?” 贺天然指插在中缝处顺手一合,露出封面—— 瑟夫·坎贝尔,《千面英雄》。 “网络小说啊?这名儿我一看就不想点进去。” 薛勇吐糟了一句,见贺天然没理会自己,他继续道: “师弟啊,你最近这课外书看得有点多啊,你不会像我一样放弃学习了吧?” 贺天然终于忍受不了这个话痨,他不想谈论这个,因为跟薛勇谈文学或艺术,那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他转移话题道: “听说,诠灵寺的签都很灵,只是之前学校都不让学生去求。” “对,这个我知道,特别是姻缘签,我一姐姐就是因为求了一签,隔天就钓到个富二代!现在都结婚了,前一阵还去还愿来着。” 提起这个薛勇来劲了,他眼珠一转道: “欸,话说……你有没有再跟曹艾青联系啊?” 贺天然一愣,他这个月来都没如何想起过这个名字,虽说天天都会在班上见到,但无非就是寒暄两句,如从前那般的朝思暮想,偷看幻想的勾当,是肯定不会再有了。 “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你们的联系方式都是我帮你要的,你说我关心不关心?” “没联系了。”贺天然云淡风轻。 “因为你那小女朋友?”薛勇猜测道。 关于姜惜兮的事,贺天然没有对任何人提及,那天坦白之后,两人就恢复到了普通状态,而在这种状态之下,小姑娘也会时常来找贺天然聊天,所以一般人也看不透他们的关系。 “我跟惜兮现在是好朋友。”贺天然一本正经。 “分手了还能做朋友?”薛勇快速处理完这段话中的信息量,语气夸张道。 “可能我们顺序搞反了吧,慢慢来吧,不强求。” 薛勇竖起大拇指:“好一个‘不强求’,跟‘不拒绝’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有够渣的,我喜欢!” “你够了啊,换个话题。” “我给你看张照片。” “什么照片?” “就是上次体育课,不是跟高一几个班一起上的嘛,他们班有几个小子偷拍曹艾青被我发现,然后战利品被我缴获了。” “偷拍?”贺天然蹙起眉头。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种偷拍,就简单地抓拍,照片发出去后,一些学弟都疯了,一致认为温凉不在,港中的校花就永远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们的艾青同学。” 贺天然赞同道:“她不一直都是校花嘛,不过这种影响力能持续三年,也属实厉害了。” “对吧,呐你看看。“ 薛勇递过手机,贺天然凑近一看,照片里,曹艾青坐在草地上,胸前反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一头长发随风微微荡起,阳光照耀着她白皙纯净的面容,她就像是一只清晨中休憩白兔,让人不肯打扰这份静谧。 …… …… 周六一早,贺天然来到门口的包子铺准备果腹,毕竟从学校出发前往诠灵山,差不多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老板,一屉小笼包,两个花卷,两杯豆浆,打包带走。” 贺天然看着手机上薛勇发来那还没吃饭的信息,他顺道手打算多带点吃的。 “好勒~”包子铺老板招呼着,麻利地将东西装好,此时店中传来一声—— “老板,你家白糖没了……” “等一下同学,我帮你拿新的。” 老板将包子递给贺天然后转身从柜台下面拿出一袋白砂糖,他朝店中走去,男孩随着他的移动看了过去,原来曹艾青也在。 老板很快将桌上的白糖罐装满,贺天然也走了进来,在曹艾青面前坐下,他自然问道: “喝粥呢?” “嗯。” 曹艾青点点头往碗里舀了一勺糖,本来还打算继续,但想着对面还坐着贺天然,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放下了勺子。 第57章 第九话 秋游记(二) 第57章第九话秋游记(二) “一起吃吧。老板!再来两个茶叶蛋。” “好的同学!” 贺天然大马金刀地坐下,将刚买的小笼包摊开放在桌上,自己率先吃了一个。 曹艾青舀了一勺粥吹了吹,轻轻送入嘴中,可能是不够甜,她稍微咂了咂嘴。 “就喝粥能饱吗?到了地方还要爬山,等到了诠灵寺才能吃饭,路上会饿的喔。”贺天然嘴里含糊提醒着,手中剥着茶叶蛋。 “唔……糖吃多了会发胖的呀,所以还是有代价的。”曹艾青苦恼地说着。 这时,贺天然将剥好的鸡蛋放在碟中推到女孩的面前,他开着玩笑道: “又不是没运动,多吃点总比挨饿强,要是中途爬不动了,你可别来找我。” 曹艾青一双眼睛一瞪,然后笑了笑,用纤细的手指拿起鸡蛋,将蛋白一块块撕下,之后将手中的蛋黄递出。 “给你吃。” “你不吃蛋黄的?” 曹艾青皱起挺翘的鼻子,点头道:“嗯,从小就不喜欢吃,但是浪费又觉得可惜。” “所以我成垃圾桶了呗?”贺天然接过,不客气地一口塞进嘴里。 “哪有,其实蛋黄的营养比蛋白高的!”曹艾青表情认真。 “知道还嫌弃,搞不懂你们女生。” “搞不懂就对了呀~”曹艾青摇晃着脑袋,夹起一个小笼包吃了起来,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 二人将剩余的包子分食完毕,临走前贺天然又买了一份,准备带去给薛勇。 此时学校的停车场,2班的同学们已经开始陆续排队上车了。 薛勇对贺天然招了招手,他看见这小子跟曹艾青一起过来,脸上全程都浮现出一种“我懂了”的笑容。 “别瞎想,吃了几个包子而已。” 贺天然将东西扔到这牲口的怀里。 “没有吃上一碗甜甜的豆腐~脑?”薛勇打趣道。 曹艾青已经去找闺蜜白婷婷去了,自然听不见这边的对话,但看着两个女孩在不远处也是打闹了一番,想来白婷婷也说了类似的话吧。 贺天然白了一眼,回答:“吃你的吧,这些包子还堵不上你的嘴了?” 薛勇哈哈一笑,一口一个小笼包吃了起来,他道:“欸,这次是个好机会啊,你有什么计划就快告诉我,免得以后后悔你知道吗。” “什么计划?后什么悔?”贺天然装着糊涂,他当然知道薛勇意有所指,但是现在他全然没有这个打算。 “你就装吧,等会我就自由发挥了。”薛勇也不跟他绕。 贺天然疑惑了,他好奇道:“你就这么想看我跟曹艾青在一起?” “嗯呐。”薛勇吸了一口豆浆,顺下口中食物,坦率说道:“你跟曹艾青在一起,就不会跟我抢阿凉了,多好。” 贺天然一时默然,这时在巴车前负责组织上车的叶佳琪忽然高喊一声: “薛勇!” “叫你爸干啥!”薛勇朝她看去,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快过来帮我组织一下,爸爸这么好当吗?”叶佳琪那边将计就计。 “嘁……女人不要脸起来真就无敌了。” 薛勇抱怨一句,身体朝那个方向走去,他背对着贺天然轻松说道:“那我就自由发挥了啊。” 贺天然也不知道他所说的发挥,究竟是个什么方法,总之他现在心情很平和,只要没这个想法,旁人再怎么撮合也是没用。 同学们一个一个结伴上了车,贺天然一向不喜欢排队,都是等没什么人了在行动,这次秋游整个高三的都要参加,算下来四百接近五百人,光是大巴车就码了整整一排,曹艾青作为班长,自然也要组织自己班上的同学保持秩序,没有第一时间上车。 等了差不多十来分钟,人终于上得差不多了,贺天然来到自己班的巴车前,只见薛勇站在车门口,他拦着身后的白婷婷与身前的曹艾青。 “班长去5班的巴车上蹭个位置吧,他们班人少,这车上就一个位置了。” 他身后的白婷婷怒了,说道:“那个位置就是我帮艾青占得!” 薛勇扭头一副贱样:“那我坐哪啊?老班叫我负责带你们上山,我去坐5班的车,万一路上要是耽误了,走丢了人,我就说你负全责,行不行?” 白婷婷一跺脚,气到:“我们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走丢?” “你也知道啊?所以你俩一定要腻在一起吗?反正到了地方在一起行动不就完了嘛,别给我找麻烦啊!” 薛勇说得理直气壮,白婷婷还要说些什么,车下的曹艾青赶忙道:“好了婷婷,我们就听薛勇的吧,我再去另外找车坐,我们班的同学都上齐了吧?” “我看看啊。”薛勇朝着车内晃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抬手指着正在走来的贺道:“欸贺天然,别往这走了,没位置了,就剩下你跟班长,你俩自个去五班蹭个位置啊。” 他说着上了车,白婷婷被他推攘着进到了车中,随后他吩咐司机,车门徐徐关上。 车外,贺天然与曹艾青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无奈。 二人跟五班的几个班干部对接了一下,他们在五班都没什么朋友,空位也还有几个,倒不至于挤着坐在一起,于是都分别找了个靠窗的座位。 看来薛勇的自由发挥算是泡汤了吧? 贺天然默默想着,拿出耳机,准备听着歌好好睡一觉。 只是他没想到,曹艾青那边出了些状况。 也许是校花之名太盛,五班是理科班,也是出了名的阳盛阴衰,全班37个人就只有3个女生,现在看见曹艾青上了自己班的车,这群牲口那不得好好表现一下? 一个胆子大的男生已经是坐在了她的旁边,目的性不要太直接,曹艾青不太适应,于是站起来又换了个位置,没想到另一个男生有样学样,也跟着坐了过去。 “同学们把安全带系好啊,不要走动了,我们马上就开车了。” 前方司机大叔传来这么一句话。 曹艾青叹了一口气,本打算认命,她身边那个男同学更是喜不自胜,连忙把安全带给系好,生怕被别的牲口给拉出来。 这时,女孩的视线中,看到贺天然身体挪到了走道的位置上,他手指点了点里面的座位,然后朝自己递了个眼神,示意是否需要坐到他那里去。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留下一脸懵圈的男生,曹艾青离开座位,终于是坐到了贺天然身边。 目睹刚才全过程的贺天然没心没肺地调笑了一句: “感觉怎么样?” 曹艾青顿了片刻,然后低声道: “太可怕了。” 第58章 第十话 秋游记(三) 第58章第十话秋游记(三) 大巴车缓缓发动驶出校园。 被迫坐在一起的男女,总要聊些什么来打破彼此之间的沉默才行。 如果是完全陌生的人,那么贺天然现在也不妨倒头大睡,但对于曹艾青,这样做未免有些失礼了,再怎么说,也得走下过场不是? “艾青,你这个月的月考感觉发挥得怎么样?”贺天然随便起了个话茬。 曹艾青今天穿了一件粉白色的毛衣,下身穿了一条修身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看上去简简单单,粉粉嫩嫩。 “感觉,没上个月考得好呢……”曹艾青自我评价了一下,问道:“你呢天然,这次应该不会是零分了吧!” 说起零分,还不是因为贺天然上个月在家中颓废过日,直接翘掉了考试周所导致。 “这次应该能坐到离你近些的位置上吧,哈哈。” 贺天然知晓女孩念书用功,上次考试直接考到了六百四十几分,跟自己与她同桌那次比起来,直接涨了快二十分。 “你不要这么说啦,我有预感我们还是能坐到一起的。”曹艾青鼓励道。 “安啦,我们现在也坐在一起啊……”贺天然笑着,读书自然要努力,不过某些事,还是顺其自然好,他双手环抱,感叹道:“一晃,又是一个月了呢……” “对啊,又是一个月了……” 曹艾青默默接了一句,自从贺天然从十一长假回到学校之后,仿佛是变了一个人,跟自己在无形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疏离感,像是在刻意保持着距离,这让一贯敏感的少女有些为难。 她设想过,这种情况会不会是上次他问出的那个问题所导致的呢? 可这样想,会不会太自恋了一点啊? 也许是交了女朋友的缘故吧! 这一想,曹艾青觉得合理了,只不过回到学校第一天就交女朋友什么的,真的很让人怀疑,当初贺天然问自己的那个问题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 “他这样做真的很讨厌!”少女心中不知是第几次冒出这个念头。 不知怎么的,曹艾青只要一跟贺天然走近,心中就喜欢胡思乱想,她飞快摇了摇头,屏除杂念,她看向贺天然,一瞬间希望对方再说点什么。 可惜,男孩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他戴着耳机,手机上翻着自己的曲库,似乎找到一首合适的曲子就准备睡觉了。 又是这样! 这个月,贺天然每次看见自己都只是几句简单的寒暄,即便自己在班上或路上遇到,主动打招呼,也说不过十句话。 有女朋友了不起啊! 我又没有惹你! 哼! 曹艾青越想越气,人就在近前,可她偏偏拿出手机—— 爱哭鬼:「..(ˇˇ)…」 贺天然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颜文字消息,表情一愣。 他侧头看着曹艾青,曹艾青侧头看着窗户外的景色。 他发现有时候曹艾青比姜惜兮还要幼稚些,起码就当着面发消息这一点,后者是肯定不会有的。 坏心眼:「要不要一起听歌?」 爱哭鬼:「不要!」 坏心眼:「那我睡了啊,到了叫我一声。」 曹艾青看完消息,一扭头,果然见到贺天然真的闭上了眼睛,打算睡觉了。 她一下靠在座椅上,车窗的玻璃倒映出一张少女面庞,她也不怪贺天然对自己的敷衍,如果自己有男朋友的话,也希望对方能跟别的女生保持距离,或许自己管得还更加严厉些也说不定…… 以人度己,这个道理其实很容易想通。 可她就是有觉得,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少女的心思,她自己有时候也想不清楚。 …… …… 当贺天然再次醒来时,大巴车已经快到达目的地,少年觉得肩头很沉,他斜眼一看,曹艾青竟然不知不觉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女孩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头乌发如瀑垂下覆满了贺天然的手臂,感觉像是将两人缠绕到了一起。 她的睡颜恬静而纯真,樱桃般红润的嘴唇上还有一些口水,这并没让贺天然感到反感,反而想到了一个词儿,叫“一尝芳泽”。 “她喜欢吃甜,嘴里是不是也是甜甜的?” 贺天然被自己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给吓到,赶紧稳住了有些荡漾的心神。 可这个念头一起哪里还刹得住车? 他只能信马由缰地乱想,自然而然,他又想起了那夜与温凉的接吻。 一想起那夜的喜悦与羞涩,离别后的痛楚与悲伤,贺天然所有的非分之想如潮水般褪去。 “我不能再对艾青有其他想法了,我跟她只能是朋友……” 贺天然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刚好这时车已然到站,速度的减慢与停车的顿挫使得车上的同学摇晃了两下,曹艾青也有了醒过来的迹象。 男孩当机立断,头一仰双目紧闭,装睡过去。 “到诠灵山了啊,同学们,下车了!” 司机大叔将车停好,大喊一声。 贺天然觉得自己肩膀上的重量骤然一轻,想来这是曹艾青醒过来后发现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反应吧。 事实也是如此,现在曹艾青发丝凌乱,一脸红润,双眼懵懂中带惊慌。 她慌忙解下手腕上的发带,先是将头发整理好扎成马尾,然后看了“沉睡中”的贺天然好几秒,这才从害羞的情绪中恢复了正常。 “贺同学,到、到站了。” 曹艾青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试探性地叫了两句。 贺天然这时也不敢醒得太快,怕露馅,准备等她多叫几声再醒。 哪知他又等了片刻,耳边陆续传来有人路过的声响,但就是听不到曹艾青再叫自己。 咋回事啊? 莫非她先走了? 不会啊,自己在外面坐着,她要出去了自己没理由不知道。 贺天然决定再等等,但这一等,他发现坏事儿了,因为他耳边,传来前方几个牲口的戏谑—— “曹校花,信我们吧,这小子就是装睡的,哥几个都看见了他刚才一脸痴汉样看了你一路,还给你拍了照片呢!看你快醒就立马装模作样的挺尸,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哈哈哈……” “……” 你大爷的!看一路是几个意思?什么照片? 听见计划被拆穿,贺天然索性睁开双眼,那几个小子只留下了下车的背影。 侧方,曹艾青正一脸绯红地瞪着自己。 贺天然挠挠头,磕巴道: “我、我这不是、怕你尴尬嘛……” 曹艾青泫然欲泣,她伸出白嫩的手掌,弱势道: “照、照片……手机……给我……” 第59章 第十一话 秋游记(四) 第59章第十一话秋游记(四) “压根没拍照片,这是那群牲口胡诌的,就骗就哄,就看我下不来台!”贺得又急又快,生怕说慢点,曹艾青就真信了。 “那你把你手机给我看看……”女孩的手执拗地停在半空。 贺天然口中“啧”了一声,“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解开密码递出手机,曹艾青拿在手里一看,瞳孔忽然放大,惊讶道: “你、这是……” “啊,没错,就是温凉。” 贺天然瞟了一眼,原来对方是震惊于自己手机壁纸上的人。 曹艾青抬起头:“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 “分手了啊,现在是朋友。”贺天然耸耸肩,也很无奈。 “什么时候的事?”曹艾青问道。 “介绍给你认识的第二天。” 曹艾青不可置信,“那、那天不是你们第一天在一起吗?” “哎呀,你还检不检查了?不检查手机还我。”贺天然被问烦了。 女孩双手一缩,将手机护在怀里,然后小心翼翼点开相册。 贺天然相册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早就被他删得一干二净,现在里头绝大多数都是艺术书籍的影映文件,偶尔有几张聊天用的表情包,除此之外就是零碎的日常散图。 曹艾青慢慢翻着,好奇说了一句:“你好像不喜欢拍自拍……” “长得丑呗……欸,你被乱看啊,小心长针眼!” “我、我没有!” 她被吓得赶紧将相册往底下翻,慢慢地,一张图出现在眼帘,她的脸霎时又红了起来,一脸不情愿地喊道: “为什么你相册里除了温凉,还有我呀……还是偷拍的!” “???” 贺天然一头雾水,他凑近一看,这不是昨天薛勇发给自己的那张图么? 自己啥时候存的? “不是、这、这是薛勇发我的,不是我偷拍的……” 像这种黄泥掉裤裆的事儿,真是越解释越浑浊,贺天然此刻是真的急了。 曹艾青反应很大,她似乎也不打算找什么自己睡觉时偷拍的丑照了,现在她的关注重心完全偏离,嘴里莫名道: “你、你一开始说要追我,之、之后回来就找了女朋友、现在手机里又用温同学当壁纸,而且相册里还有我的偷拍,你、你、你……” 女孩说得混乱,贺天然听在耳里一脸的黑人问号。 这是哪跟哪啊? 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啊? 贺天然还想开口解释呢,哪知曹艾青忽然一把将手机扔到他怀里,吼道: “唔骗子!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单纯的人!我看错你了!大骗子!大渣男!” 说罢,她往前一挤走出座位,然后快步下了车。 贺天然不敢迟疑,站起身拿起随身物品就追了出去。 他急急忙忙下了车,大跨步追到曹艾青身边,急赤白脸地说道: “误会啊艾青,你的照片真是薛勇发我的,我不骗你,我也不知道我啥时候存的,不相信你看保存时间嘛,对不对?” “……” 曹艾青不说话,闷着头往前走。 “不是,一张照片而已嘛,我现在就删掉好不好?” 贺天然想要小事化了,他认为这张照片就是惹曹艾青生气的根本原因,但是殊不知,女孩纠结的已经不是这个了。 男孩跟在身后猜破了头,曹艾青自顾上了山,贺天然一拉住她又被一甩手给甩开,所以,他只能死乞白赖的跟在后面,是真怕曹艾青一个姑娘走丢了。 看不出来,平时温婉可人的曹艾青,还有这么倔强的一面。 这难道也是金牛座的性格? 看着曹艾青的背影,贺天然觉得自己真有必要研究一下星座了。 两人边走边说,或者说只有男孩一个人跟在后头玩单口相声,他口干舌燥,终于是忍不住道: “不是,你到底在气什么啊?退一万步讲,我就真是渣男,我也没渣你啊,你生什么气啊?!” 这话说完,贺天然不走,干脆一屁股坐在山间的石阶上。 曹艾青也不走了,她转过身,看着也生起气来的贺天然,手指有些发慌地搓揉着衣角。 贺天然见没动静,一扭头,见到曹艾青有些委屈的神情,不由心神大动,哪还有什么脾气。 “我他么真的……淦,没出息!” 他暗骂自己一句,收敛起表情,缓缓走到曹艾青身边,拧巴安慰道: “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告诉我,我解释给你听好不好?你不说,我也猜不到啊,对不对?” 曹艾青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头走到一边,对着面前一片金黄色的山间树林,默默道: “我、我也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贺天然跟了上去,哪知曹艾青一个扭身,并不想面对他。 “就是觉得……对,觉得你既然喜欢温同学,就不应该瞒着你女朋友,你用别人的照片当壁纸,就算你们分手,我看姜学妹也常常来班上找你,她应该还是喜欢你的,你不能这样做,我、我是作为朋友给你的忠告!” 贺天然无语了,自己跟温凉的事,又哪是一时半会能解释清楚的呢?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男孩摊着手,语气无奈。 曹艾青转过头,认真道:“你应该……对喜欢你的人好!” “我想对她好!” 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勾动起了贺天然内心深藏的所有情绪,他突然吼出一句,曹艾青当场就傻了。 “但别人不接受,我有什么办法?!我能逼她接受我吗?我现在就想掏心掏肺地对一个人好,你们坦然接受不好吗?我又没有任何恶意,我也不知道你们哪里就委屈了,哪里就受不了了,我甚至都还来不及去爱一个人……” 他说着,身体瘫软,缓缓蹲下身。 “就什么都没了,一切都没了……没了……” 他想不通,嘴里反复低喃,双手胡乱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曹艾青看着他的状态,心中担忧万分,赶紧蹲在他的身边,关心道: “天然你别这样,我错怪你了还不行吗?你不要这样……” 女孩的双手拉着贺天然的手,希望这样做,就能让他冷静一些。 贺天然摇着头,缓缓道: “我没事,我没事……你让我安静待一会吧……” 温凉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贺天然压抑的感情一直得不到宣泄,本以为时间会让自己慢慢走出伤痛,但他没想到,就因为曹艾青的一句话,让他再次回归了原点。 想对一个人好,怎么就这么难呢?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男孩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曹艾青一直在他身边待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双眼柔和地注视着他。 贺天然不敢去对视这种目光,他有些熟悉,也有些害怕,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又过了一会才道: “谢……谢谢,不好意思,我没控制住自己。” 曹艾青见他无恙,露出一个暖洋洋的微笑作为回应。 贺天然觉得双手暖暖的,他抽了抽,哪知曹艾青的反应更快,两人的双手飞速分开。 “……” “……” “我……” “我……” 两人异口同音,然后又不约而同沉默。 “你先说吧……”曹艾青嗫嚅道。 “咳……就是、我、我不是渣男……” 贺天然表情别扭道。 曹艾青嘟着嘴,嘟囔道:“你这么好追,还不渣男?” “……好追跟渣不渣,有必然的联系吗?”贺天然一脸错愕。 曹艾青双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我又没谈过恋爱,我哪知道。” “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讲逻辑的那种。” 女孩白了他一眼,:“我可是个很感性的人!” “那你来发问,我来解释。” 曹艾青顿了一会,“你是不是喜欢温同学?” “喜欢。”贺天然没有迟疑。 “那你喜欢姜同学吗?” “现在还谈不上……但以后会的。” “所以逻辑呢?” “……长得……可爱?” “还说你不是渣男!” “不是……这个……她……”贺天然被问得哑口无言,主要是这个结论属实有点草率。 曹艾青眯着眼,“你是不是对所有长得好看的女孩子都有好感?” “何止是我,这是所有男生的通病。”贺了句大实话,只是临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但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算其他女孩长得再好看,那也就只是看看而已了。” “所以你不会在喜欢一个女孩子时,去喜欢另一个人?”曹艾青又问。 “前提是她也喜欢我啊,单方面喜欢谁,这是每个人的自由吧。”贺天然道。 曹艾青一怔,半晌后她道: “那……你跟我说要追我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 贺天然闻言浑身一僵,但现在,他已经不会被这个所困扰,他决定对此坦诚布公一番,他沉声道: “是真的,从高一开始我就喜欢你了,为此,还曾被人嘲笑过,这在班上其实不是什么秘密。” 面对如此直白的发言,曹艾青虽然有过准备,但还有脸上发讪,她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乱看,心中小鹿乱撞。 “上次我问你的那个问题,无非是想给自己的这段暗恋岁月做一个交代,呵,其实结果不用想都知道的。但那天,我就是想好好的,将这件事翻篇,然后,迎接一段新的感情,” “所以……你就喜欢上温同学了?”曹艾青望着他。 “嗯。” “你们没有在一起?” “本来会的。”贺天然表情落寞。 曹艾青咬了一下下唇,徐徐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时……我答应你呢?你会喜欢谁?” 第60章 第十二话 秋游记(五) 第60章第十二话秋游记(五) 有些话是玩笑性质的,但里面有几分真假,就连说的人,也不一定分得清楚。 这个问题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也很有诱惑力,贺天然的喉头蠕动了一下,可他只是仅仅犹豫了两秒,就毅然决然道: “如果你真的答应,我还是会选择温凉的。” 曹艾青听完后没有太多失望的情绪,她异常平静地看着地面,缓缓道: “是吗……那你一定很喜欢她……” 贺天然做了一个深呼吸,点头道:“呼……嗯……对了,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因为很好奇啊。”曹艾青侧过头来笑道。 “啊?” “我们那个时候,关系也还不错吧?” “嗯。” “你说你暗恋我快三年了,好不容易我们之间的距离接近了,这时候你却又喜欢上了别人,我就在想啊,温同学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才会那么让你死心塌地的……移情别恋?” 她末尾开着玩笑。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回答。 “我喜欢她……其实就一点……” “什么?” 贺天然第一次对旁人提及他与温凉之间的这段感情,这段感情背后的创伤,也是第一次有了一个倾泻口。 他垂眸沉声道: “她是第一个主动走进我世界的人,就好像在我黑暗世界的外壳上破开了一个口子,照射进了一束光。” 山野深秋的天空里,团团白云像弹好的羊毛,慢慢地飘浮着。 曹艾青忍不住问道:“那……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呢?” “你相信一个人会突然消失,再次出现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吗?” 贺天然喃喃自语。 “我信啊!” “你信?” 贺天然没想到曹艾青会回答得这么干脆。 “你呀~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从十月份开始,你就完全变了。” 姑娘一本正经,男孩哑然失笑,就听她继续道: “不过想一想,喜欢的人突然变成像是另一个人,这确实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所以你性格上发生一些改变,并不是不能理解……不过……”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谨慎问道:“你们之间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贺天然摇摇头,“我……不愿去喜欢她了。” 不是不会,而是不愿吗? 曹艾青心中思忖着,贺天然与温凉的故事她也不敢继续追问,怕又勾起男孩的伤心事,姑娘本身对朦胧的爱情也是一知半解,想要安慰,却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拿出手机翻了翻,道: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什么?” “本来那天……温同学叫我给你买了向日葵,想要晚会结束的时候送给你,可是那天现场情况很乱,我也找不到你,所以只能把花带回家了,做成了插花,你瞧……” 说罢,她将手机递过来。 那是放在一方书桌上盛开的向日葵,阳光正好,花黄澄澄的,它们面朝着太阳,开得绚烂极了。 “它们的花期很短,我来不及送你,可有些东西不一定要攥在手里才算得到的,珍贵的在于它绽放的一刻你见证了,这才是最好的,对吧?” 曹艾青的话轻轻柔柔传到了贺天然的耳中。 不一定要攥在手里的。 那真的要放手吗? 贺天然眼睛有点发雾,他站起身,背对着女孩,嗓音喑哑: “咳……我们……擤……上山吧。” “嗯……” 曹艾青没有了多余安慰,她默默跟在男孩身后,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前面的那个男孩走得很慢,每上几层石阶,都会停顿一下,他的背影微微颤抖着,双手衣袖时不时抚过面部。 他没有别的动静,就这么不断地重复着这些动作,偶尔会停一下,抬腿后又缩了回来不敢上前,有时又会一步跨上两三层石阶。 女孩就这么陪着他走着,两个黑点随着山道,缓缓地蜿蜒向上,秋天最后的暖阳在天底下温情地铺展开,显得有气无力又熏人欲醉。 不知走了多久,贺天然转过身,神情正常,唯有双眼微微红肿。 女孩额头沁出了汗珠,她抬头看着他,问道: “怎么不走了?” 贺天然楞了一会,摇摇头,又转过身。 他重新出发,曹艾青却从他刚才一闪即逝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无助与失措。 “你熟悉的那个温同学……是不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突然消失的?” 贺天然脚步停滞在半空一顿后,沉默着走上台阶。 随后,他听到身后的那个女生,温柔地传来这样一句话—— “别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后不会走丢的,你回头就能看到我。” 她的话随着风,卷进了山间茂密的树林里,风吹起了泛黄的叶子,也仿佛吹散了贺天然纷乱的心绪。 这是近月来,唯一的安宁感觉。 “要不要……一起走?” 贺天然小心地发问,而得到的,也是一句小心的回应。 “可以吗?” 曹艾青徐徐走到贺天然身边,没有去看男孩的脸。 “你不用在意我的情绪,也不用管我,我能处理好。”贺天然低声道。 直到这时,曹艾青才悄悄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敢多看,她忽然嗤笑道: “其实刚才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放一首《月亮之上》。” 贺天然瞪大双眼,曹艾青舌头飞快地吐了一下,视线挪到别处: “毕竟是报仇的好机会嘛!” “要不然我也咬你一口?” 贺天然牙关上下合了两下,发出“哒哒”的声响,并且身体也跟着凑近了些。 “你敢!!” 曹艾青一下跑开,不服气道:“我哭的时候你都是这么作弄我的!” “要是你失恋,你一定哭得比我还惨!” 贺天然反唇相讥,他大跨步走着,二人又是恢复了一前一后的位置,只是这一次,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我又没失恋过,哭也不会给你看到!哎呀,你别追我!” 曹艾青走在前方,她不住回头步履不停,估计是真的怕贺天然失心疯,要咬上她一口。 “我走我的路,怎么追你了?你有本事停下呀!” “我不!” 二人拌着嘴就这么追逐了片刻,贺天然自己也有些累了,他停下来四望云物,周遭光明而清鲜,身侧不远处,阳光透过树叶,变成一束一束,山林幽静而深沉,一阵暖风吹来,似是带着新生。 “我们这是在哪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曹艾青也发现了不对,走过来小声问道。 “我们好像……走错上山的路了……” 贺天然一脸黑线。 第61章 秋游记(六) 第61章秋游记(六) 诠灵山有两条山路。 一条是近几年才修的供游客上山的新路,另一条是很早之前山上僧人来往的小道。 曹艾青显而易见是因为早先的气恼,导致一时不辨方向,所以才走上了小路,脱离了学校秋游的大部队。 女孩现在很愧疚,贺天然表情揶揄。 “怎、怎么办?”曹艾青羞愧问道。 贺天然双手一背,往上山的方向走了两步,老气横秋道:“走呗,还能怎么办,反正都要去寺里,到时候会合就行了,难不成走到半山腰回去啊?” 于是,曹艾青又莫名其妙地跟在了男孩身后。 她嘴唇抿着,嘴角却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双颊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小路曲折,但好在也有路可走,加上手机信号还算正常,跟领队的薛勇说明了情况,对方只回复了一个很灵性的狗头,表明知道了后,也就没再关心这掉队的一男一女。 当二人达到诠灵寺时,已经是中午时分,寺庙里的学生很多,本来的清静之地现在是半点都不清静,白婷婷站在寺庙门口伸着脑袋,见着了迟到的曹艾青,赶紧是小跑了过来,拉起她的手一阵私语。 贺天然见到了地方,也没多做停留,自顾离开,找到了蹲在寺庙一角偷偷抽烟的薛勇。 “我就说嘛,你们两个这么大人,手机开个导航也不至于迷路了。” 班霸吐出一口烟,悠悠道。 “老师说你了?”贺天然跳到他旁边的石护栏上坐下。 “没有,老班压根不知道,跟着她那个教数学的相好私会去了,嘁~这可是佛门清静地啊!真是有辱斯文!” 贺天然笑了:“看你样子,一肚子气啊。” 薛勇斜了他一眼,“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跟曹艾青单独相处这么长一段时间。你知道吗,我从来的车上到寺里,左边是白婷婷,右边是叶佳琪,这两个女人不断在说落我的不是,一会又是把人给弄丢了,一会又是怎么安排的座位,我烦都要烦死了。” 贺天然笑意更浓:“你不是说你要自由发挥吗?” “哟,怎么着啊,有进展?笑得挺灿烂啊。”薛勇将烟熄灭。 “没什么进展。”贺天然摇头。 “白瞎呀哥哥,多好的机会啊。” 薛勇哀叹道,他拍了拍双手站起来,继续道:“中午到寺里的饭堂用膳,下午自由活动,可以去参观寺庙,听和尚念经,也可以去后山看猴子,五点半下山。” “你呢?有安排?” “我?”薛勇得意一笑,道:“叶佳琪约我吃了饭后去看猴儿,之后继续上山看夕阳。” 贺天然不解:“五点半回来你们还看夕阳?” 薛勇乐了,“你可真是会装傻。” “???” “走了,吃饭去。” 贺天然反应过来是会心一笑,还看太阳?别人这是培养感情去了。 “欸,你说的,这是佛门清静地啊。” “主要还是太清净我不适应。” …… …… 诠灵寺的素斋很可口,即便是几百号人的大锅饭,吃起来也有滋有味,不过想想来之前交的那一百块钱的秋游费,这不好吃也得说好吃不是…… 用过膳,一些学生就地在食堂或者角落打起了盹,而更多的,则是凑在一块玩起了手机。 诠灵寺很大,虽然不及港城一些知名寺庙来的有派头,但因藏于山林,倒也少了几分世间常见的市井气。 贺天然漫步在佛堂之间,他不信佛,但是经历了难忘的九月,对这些未知的事物也保留下了应有的敬畏。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寺庙西南角落的地藏殿,他没进去,只是在殿外徘徊了良久。 天空中的日头渐渐被飘来的乌云遮盖,山中天气就是这般无常,早上还晴空万里,下午便是水气氤氲起来,瞧着就是要有一场山雨的模样。 这时,地藏殿的门口出现了一个黄衣僧人,六七十岁的年纪,他微微拉下鼻梁上的老花镜,稍稍低头抬眼确认了一下,露出慈祥的笑容,他对贺天然招了招手。 “小施主,进来躲躲吧,快下雨了。” 贺天然思索了一下,缓步走到老和尚跟前,双手不自然地合十,“大师……我……就躲在屋檐下好了。” “好,那我们,就在门槛这里坐坐吧。” 说罢,老和尚是一撩黄衫,往门槛上随意一坐。 男孩一愣,也是没办法,跟着坐了下去。 雨,片刻后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有的同学从远方跑来,看见这殿前坐着的一老一少,觉得奇怪,但又匆匆跑开。 贺天然看着从屋檐下连成线的水珠滴落在凹陷的青石板上,他用手接了接,水滴在他手掌上溅开,冰凉的感觉。 “小施主叫什么名字?”老和尚左手拨动着念珠,慈眉善目地问道。 “啊……我叫贺天然。”少年面对长辈,带着特有的拘谨情绪。 “贺天然?天生自然的天然?” “不是……”贺天然笑了,想起了小时候贺盼山给他的解释,说道:“是‘自有天然真富贵’的天然,虽然写着、读着都一样,但是意境可没大师说的那么高,当时我爸纯粹是想要挣钱。” 那老和尚也笑了,没赞同,也没否认,只是道:“刚才我看小施主你一直在殿外不进来,这是为何啊?” 贺天然不太适应这种半文半白的语境,他收回湿漉漉的手,道: “觉得……别扭。” 老和尚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就是大师……你知道什么是……永坠无间吗?”囿于雨中的男孩不自主地打开了话匣子,问出心中疑惑。 老和尚手中的念珠停止了转动,轻颂一声佛号: “日夜受罪,以至劫数,无时间绝,故称无间。” 她将永困九月,反复旁观着自己上演的悲剧未来。 贺天然一念闪出,唇齿轻颤,问道: “大师……能、能解脱吗?” 老和尚目光一凝,随即散开,他答非所问地笑道: “天然小施主,你听不听戏?” “戏?大师……我……这跟这个问题有关系吗?” 老和尚道:“没关系,只是刚才你对自己名字的释义,让贫僧忽然想到了一出昆曲而已。” “大师,我对这类戏剧只是一知半解,我刚才那个疑惑……” 贺天然不想知道自己名字到底有什么狗屁含义,他现在只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老和尚打断了他,没有卖弄什么关子,“求一念间暂住不得,除非业尽,方得受生。” “也就是说……我……还会见到她的,对吗?” 面对少年怀着希翼的反问,老和尚高深地说了一句让他呆若木鸡的话: “天然小施主,你要是求姻缘的话,不该来我地藏殿啊。” “……” 绝了。 贺天然当场尴得不行,现实里的和尚,果然不像小说里写得那么全是机锋,自己也不会随随便便能碰见一世外高人。 想来也对,哪有世外高人住景区的? 男孩木讷将视线放回地上的水洼处,看着雨滴落下后的涟漪。 “诸法依缘生,住于意乐上,何者发何愿,将获如是果。天然施主,贫僧与你也算结缘,赠你两字——动也。” 贺天然不仅不动,他还不懂。 “大、大师,啥意思啊?我怎么动啊?” 老和尚侧过身,贺天然也动了动,正襟危坐。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 说完,他将手中那整有百零八的星月菩提念珠挂在了贺天然的脖子上,男孩想缩头,但没躲过。 “证百八三昧,断除百零八种烦恼,天然施主,往后你每动一念,拨动一颗,这既是最微末的动也。” 话说到这,贺天然大致能预想到之后老和尚的说辞了。 果然,下一秒老和尚徐徐道: “我以星月换香火,缘生缘尽,贺小施主,你随意吧。” 然后,老和尚从僧袍的口袋中掏出手机,熟练地打开了收款的二维码。 这个流程可太艹了。 贺天然摸了摸垂在胸前的菩提子,他可分辨不出来这些手把件的价格,只知道每颗星月菩提子上会有一个所谓“月”的牙眼,他觉得这个寓意很好,也很喜欢。 本来想给九块九,但因为这个,他给了九十九。 老和尚笑逐颜开,贺天然觉得待在这里开始无趣,于是站起来对老和尚合十作别。 雨还在下,少年沿着一旁的佛堂走廊渐渐远去,徒留背影的他已经摘下了那串星月菩提,他背着双手,手指默默拨动了起来。 老和尚看向方才少年盯过的水洼,诵道: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既见如来。” 他手指轻摆,不久后,雨中响起老人特有的悠闲哼唱,似乎是一曲《牡丹亭》。 不入此门,倒也无碍。 第62章 第十四话 秋游记(七) 第62章第十四话秋游记(七) 雨滴从寺庙中的那些黛瓦翘角间滴落,少年听雨屋檐下,天幕之下一片青黑色的古朴建筑群在雨水中晕开,如同沾染了水墨。 也不知是雨、是寺、还是手中拨动的“小念头”,贺天然的心清净了许多。 他在寺庙的风雨连廊处,迎头遇见了正在漫步的曹艾青。 “去哪啊?” “想去观音殿拜一拜,你要不要一起去呀?” 曹艾青学着贺天然的样子,背着双手。 贺天然知道她是在戏谑自己这个姿势少年老成,于是他将手放在了身前,连带着手中拿着的那串星月菩提也露了出来。 同样是个“财迷”的姑娘眯着眼睛:“上当了?” 贺天然辩解道:“千金难买爷高兴。” 曹艾青双手一摊,“景区的东西不能买的,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两说了。” “那景区的菩萨就能拜了吗?”贺天然试图偷换概念。 “不要钱为什么不拜?”曹艾青一招制胜。 “菩萨面前谈钱的话,俗了吧?” “拜菩萨的有几个不是俗人?” 贺天然顿了一下,终于给自己花出去的九十九块钱找了个托词:“就当花钱买了一场雨,我觉得挺值。” “嗯,还挺诗意,我喜欢这个理由,你终于有点学完文科转艺术的样子了。” 两人达成共识,曹艾青笑嘻嘻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扭头看着呆愣在原地的贺天然,稍微笑着一别头,示意一起去拜观音。 贺天然跟了上去,“你知道我要报考艺术院校的事?” 曹艾青道:“本来只是听说,但翻你相册的时候发现很多都是电影艺术的概论,这才确定下来。” 贺天然干笑道:“哈哈,原本想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如果落榜的话,就能当是无事发生。” “所以啊,拜一拜观音菩萨,保佑你金榜题名不是更好吗?” “今天上山的都是像你我一样的高三学生,所求的大概率也是这个,管不过来的。” 曹艾青一听不乐意了,“我们是俗人,菩萨可不是!” 贺天然反问道:“你信佛?” “我家有只橘猫就叫菩萨,你猜我信不信?” “嚯,一只猫叫这名字,压得住?”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拜菩萨啊,希望菩萨身体健康,活得长长久久!” 贺天然差点被绕晕,“这……算是个梗吗?” “字面意思!”曹艾青得意道。 “所以,你对自己无所求?” “当然有,很俗的求学业,我想考上港城大学的建筑系,可好难啊,去年听一个师兄说,起码要考到680分以上才可以。”曹艾青自怨自艾。 贺天然愕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说要追你的时候,你会拿学习说事了,你是真的耽误不起,我没想到你拒绝一个人都这么正儿八经,还以为是你胡乱找的理由。” 曹艾青一愣。 “安啦,开开玩笑挺好的,这事儿翻篇了好吧,我们还是朋友。” 贺天然手里转动的念珠,一脸无所谓。 二人来到观音殿,这里人来人往,香火旺盛,跟之前的地藏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不进来?” 曹艾青看着在门外驻足的贺天然,后者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好求的。” 女孩眨了眨眼,忽然是看不透男孩的意图了。 分明之前都能很快察觉出来的。 “那好吧,你等等我。”曹艾青无可奈何,自己前往殿内。 贺天然看着她进入殿中,恭恭敬敬跪在观音像前,将线香举过头顶,男孩看着她的背影,她身体的曲线被遮盖在了毛衣里,背部除了拜下去的几个刹那,都是挺得笔直,可以想象得出她虔诚的样子。 如果用这种状态应对任何事情,估计都会成功的吧? 贺天然如此想着,信徒的发愿会不会应验,他不想去探究这个问题。 他只知道,自己的愿望不可能实现,所以也就没有请愿的必要了。 动也? 贺天然自嘲一笑,手中念珠转动更急了些。 曹艾青上完香开始摇晃签筒,两支长签应声蹦了出来,她犹豫了一下,一块拿了起来。 她站起身,飞快跑到贺天然身边,将两支签藏在身后。 “两支签跳出来,不算吧?”贺天然疑惑道。 “我知道不算,所以你要拜一拜我,我才分你一支。”曹艾青说得理所当然。 “拜你?” “对啊,我看你不进来,所以也帮你求了,没想到菩萨真的给了我两支签,但这个可不能白给你,你得拜我一次才行。” “真把自己当菩萨啦?”贺天然调笑道。 “这种地方不许说这种话,叫你拜你就拜,快点!”曹艾青急忙制止道。 “好好好……” 男孩没办法,只能装模作样地垂头,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朝着一脸佯作淡然的女孩连连拜了两下,他口中念念有词: “这位女菩萨呀,你可要保佑我心想事成,万事亨通。” 曹艾青看着贺天然发了愿后难为情的样子,浅笑道:“我法力可没那么高深,我只是见习菩萨,狐假虎威而已!” 贺天然抬头:“什么意思?” 随后,他眼前一左一右出现两支签,耳边听到: “选一支。” “那就男左女右好了。” 贺天然抽出左边的木签,曹艾青赶紧收回剩余的一支,躲在一旁悄悄地看了起来,通过少女面带喜色的表情,男孩猜测她应该是拿到了一支上上签。 随后,他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木签,上面就写了一首打油诗而已。 “怎么说的呀?”曹艾青凑近,紧张兮兮地问道。 贺天然翻了个白眼:“女菩萨,我都不知道你帮我求的是什么,我哪知道怎么说?” “唔……”曹艾青发出一声低吟,“别人说,这个庙的姻缘签很准……” 男孩差点没晕过去:“你怎么想的?你帮我求姻缘,你自己求了学业?” 曹艾青辩解道:“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嘛,而且你不是失恋了吗?早点走出失恋阴影,对学习也有帮助的!” 贺天然扶额:“你可真是个菩萨啊。” 曹艾青愣愣道:“不会是不吉利的签吧?实在不行我跟你换!” “还有这种操作?”贺天然傻了。 “你都叫我菩萨了,当然是菩萨说可以就可以呀!” 曹艾青将自己的那支签递了过来,贺天然拿过来一瞧,也是一首诗,上面写着—— 「譬如初三四五缺,半无半有未圆全。等待十五良宵夜,到处光明到处圆。」 “看意思,这是叫你坚持呢,现在进度还没到圆满的时候,可盼头总会来的,是一支好签,你肯定能考上建筑系的。”贺天然尝试解析道。 “嗯,我知道,那么你的呢?我也帮你解一解。”曹艾青摊开手。 “那就有劳菩萨了。” 贺天然索性也将自己的签递了过去,上面如此写道—— 「春风时节桃花香,花飞漫天粉艳光。望花泌啖心莫急,自有鲜桃赠君尝。」 女孩脸上一红,瞟了贺天然一眼: “说你要走桃花运!” “这么直接吗?但我总感觉,这两首诗其实都是让人不要着急的意思,而且我就不相信我会光棍一辈子,这诗就算应验,也太笼统了一点吧?” 曹艾青将两支签收好,羞怒道: “怎么我的就是好签,你的就成笼统了?” 贺天然赶紧道歉: “都是好签,都是好签,错了错了。” 第63章 第十五话 断了的弦 第63章第十五话断了的弦 港中高三学生的秋游活动,在诠灵寺响起的暮鼓声中结束。 从山里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贺天然打开电脑,准备温习一下功课还有导演的相关知识。 这种生活习惯,在短短的一个月中已经替代了他现在所有的业余爱好,诚如老师所言,升入高三之后,学习的节奏会越来越快,特别是像他这种打算文化课与专业课两手抓的人,时间就愈发更不够用起来。 不过这种充实的生活,让他渐渐淡却了某些事,他现在很怕人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特别是在晚上。 放在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贺天然在刷完一张试卷后,这才打开看了一下。 惜兮嘻嘻嘻:「贺学长!今天秋游开心吗?」 男孩微微一笑,回道: 「开心呀,当成放松挺好的,你也别羡慕,来年开春之后估计你们高一高二也要去一次。」 惜兮嘻嘻嘻:「嗯嗯,玩的开心就好!」 贺天然放下手机,打算继续复习,没想到手机又是时不时会发来消息,他拿起一看,还是姜惜兮,内容都只有一个字: 「盯——」 「盯——」 「盯——」 他略一思索,这才想起来,前不久答应过姜惜兮要跟他合作一曲指弹视频的事儿,由于最近太忙,都忘记了,而约定的时间,就是明天。 贺天然:「好啦,记得的,明天见咯!」 那边,姜惜兮似乎就将手机时刻拿在手里,这条消息发出去还没几秒,她就回复了过来: 「我就知道贺学长一定不会忘!明天我一定准时到!」 贺天然:「早点睡,别瞎玩手机。」 姜惜兮:「好的,嘻嘻,晚安贺哥哥哥哥哥哥哥!」 贺天然:「手动狗头」 姜惜兮:「手动斜眼」 …… …… 次日,贺天然背着琴,如约出现在了朴胖子吉他店的门口,此时的老板正招呼着客人,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少年就轻车熟路坐在店中的高脚凳上,自顾调试着吉他。 跟温凉合作的那条视频让他一下又涨了五万粉,点击甚至破了百万,曾短暂地在小破站的热榜上待过一天,而这些新增的粉丝,其实不单单是喜欢指弹,更多的还是喜欢妹子唱的歌而已。 这里面,朴胖子的混音技术居功至伟,毕竟这家店也不是什么专业的录音棚,但比起贺天然往日那种瞎录制的规格来说,确实是专业了不少。 据朴胖子所言,那条视频发出去后,他的店里已经零零散散地接了十来个订单了,虽然卖的琴价格都在七八百左右,但贺天然这个账号在指弹领域之内足够垂直,只要滴水成河,他很快就能还完这笔“债务”。 “你知道我现在网店里,客人问得最多的问题是什么吗?” 送走客人,朴胖子贼眉鼠眼地走了过来说着。 “问网店是不是我开的?”贺天然正经分析着。 “不。”朴老板摇了摇头,调侃道:“是问我,如果花了一万块钱买了你的同款琴,是不是就可以获得同款女友!” 贺天然哑然。 在温凉没有送给自己这把琴之前,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更新小破站的视频了,如今突然更新,还是男女弹唱,那些水友们纷纷猜测,NL大大前一阵肯定忙着谈恋爱,无暇更新。 弹琴哪有谈情重要?! 于是乎,以往粉丝的留言画风陡然一变,从催更直接跳到了催婚,毕竟之前那条视频,两人虽没露面,但穿的可是情侣装呀! 「N大,你十月的那条视频怎么没有妹子了?女朋友这种东西,要多拿出来晒一晒啊,不然会受潮的。」 「聚聚,我从你粉丝没过百的时候就关注你了,从你慢慢突破一千粉、一万粉、十万粉,从你用手机录视频但现在能够后期混音,我还是喜欢你的,但我决定不再关注你了,除非你让妹子露个脸,成吗(狗头)」 「老N呐,我们同样都是右手干活的人,无非就是你用右手拨弦,我用右手……咳……为什么我俩差距这么大?我去你店里买了把琴,弹得好不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懂我的意思喔~」 以上,是贺天然99 私信里随便挑出来的几条消息,如果他们知道NL在不久前只是一个高三死宅,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所谓的“流量”总会过去,十月份发布的视频又回到了原先的数据,关于温凉为什么不来店里了,朴老板没有问,贺天然也没说,只是偶尔,能从胖子嘴里听到两句—— “看来瞎了的人还是少啊……” 贺天然的调音戛然而止,皱眉道: “你烦不烦?” 朴老板话中的意有所指贺天然当然懂,胖子走回柜台后道: “哎呀,你小子长大了呀,还知道把气撒在我头上,你有这本事,你倒是在骗一个妹……” “贺哥哥!” 姜惜兮这时喘着气出现在了吉他店门口,脸上是因为跑步而显出的红润,她娇小的身躯让她背上的那把琴变得异常显眼。 朴老板的话说到一半,被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小可爱给萌到噎了回去。 他双眼跟随姜惜兮来到贺天然身边,嘴里神叨叨念着:“无缝衔接是我实属没想到的,第三个了……你丫不做人就罢了,这是直接化龙入海了是吗?” 姜惜兮不是很懂朴老板说的话,一双大眼睛好奇地询问贺天然。 “这是你……朴哥哥,快,问声好。” “朴哥哥好!” 姜惜兮走近,局促地点头示意。 作为一个三十年的魔法师,哪里受得了这个,朴胖子瞬间是扭过头的,双手捂着嘴,尽量不让鼻血喷出来。 “好……好……” 贺天然很不自觉地笑了:“忘了跟你说,这是我学妹,今天来跟我一起拍视频的。” “恩恩!” 姜惜兮点点头,紧张地来到贺天然跟前,本来她想找个角落坐下,但好像忘了背上还挂着琴,突然被硌了一下,闹出些动静后她是呆立当场,手足无措。 “坐我旁边啊,要一起上镜的。” 贺天然起身,搬来一把椅子,姜惜兮紧绷地取下吉他,身体坐好后一动不动。 “别紧张,又不是上战场,曲子回去练过没?” “练了练了,不会出错的!” 姜惜兮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一样,很快,手指流畅地在琴弦上拨动,一曲周总的《爱在西元前》被她熟练地演奏了出来。 这是她自己选的,选择的理由是想跟偶像一起弹奏另一个偶像的歌。 贺天然发现姜惜兮用的是少见的左手琴,吉他技术也已经很好了,就是在节奏与细节的处理上略微差点火候。 一首曲子完整弹下来,姜惜兮松了一口气,贺天然鼓掌道:“很厉害嘛惜兮,来,我俩合一次。” “好!” 在得到贺天然的认可后,姜惜兮很是开心,整个人也更自信了点, 吉他声再次渐起,姜惜兮逐渐跟上了贺天然的节奏,两把琴终究要比一把琴所弹奏出的音乐更有层次很多,但就在二人渐入佳境之时,女孩耳边突然听到两声急促的声响—— “崩崩~” 贺天然吉他上的第三弦与第五弦,毫无征兆地同时断掉了。 男孩低头望着断掉的琴弦。 “贺哥哥……我……我有备用的。” 姜惜兮从吉他包里拿出新的琴弦,小心递了过去。 男孩没有反应,他发呆良久后忽然是苦涩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第64章 第十六话 算了吧 第64章第十六话算了吧 “我突然想着,要不我们换首曲子,就这么弹下去?” 贺天然抬起头,沉默过后的他,重新露出笑容。 姜惜兮一脸疑惑的表情,但在旁朴胖子可是深知这把吉他来历的,他知道这把琴对于贺天然的意义,也一直作为一个局外人,目睹了男孩这近月来的变化,他想了想,提议道: “你先试试?” 手掌轻抚,片刻后,一首丢失了部分音阶的残缺曲子被他弹奏了出来,姜惜兮听入耳,脑中立即就分辨出这是周董的另一首歌——《断了的弦》。 “惜兮,你帮我补全我无法弹到的部分,好吗?”贺天然脚下点着节奏,遇上自己无法弹奏的音符就刻意空出一拍。 姜惜兮听后是手忙脚乱,勉勉强强地跟上了他的节拍。 这种看似可行的演奏方式,实际操作起来的难度却很大,双方都需对这首曲子有足够理解及对音乐的敏感专注,小姑娘第一次尝试,来得突然事先也无准备,所以难免是频频出错。 朴胖子看着笑道:“就真是‘断了的弦’呗?挺好,这么弹还挺有创意的。” 贺天然道:“怎么样,这种弹法够有噱头了吧?你网店的订单,估计又能往上冲一点。” 朴胖子一愣,以前的贺天然是从不会考虑这种事的。 少年看向有些沮丧的姜惜兮,安慰道:“惜兮,你已经很不错了,慢慢来,我陪你多练几遍。” “嗯!”女孩得到鼓励,有些开心,但眉宇间还是有点不自信。 二人再次磨合起来,看得出她很努力,也逐渐与男孩的步调达成一致,几次之后,音乐的呈现也足够让普通听众听不出什么瑕疵,但是在懂行的人看来,两人在技术之间还是存在着差异的,就像姜惜兮走在贺天然身后,亦步亦趋。 这个其实也好解决,朴老板已经搬出了设备,录制了起来,这种差异,通过后期剪辑,再混音调整一下,基本上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对男女之后又是弹了十来次,贺天然觉得已经足够,于是道: “惜兮,来,把你的备用琴弦给我,我们继续弹《爱在西元前》。” 姜惜兮还沉浸在自己弹奏的曲子里,她目光一黯,手放里包里,但这次却迟迟没有掏出琴弦,小姑娘不确定地发问道: “不用继续了吗?我感觉……我还差一点……” 朴老板摘下自己稀烂的监听耳机,笑道:“小姑娘不用了,我这里录了好几条,到时候在里面选你弹得最好的片段剪就可以了。” 贺天然也在旁不以为意地点着下巴,只是耳边,却听到姜惜兮有些执拗的回答: “可……可我觉得我弹得都不好啊……” 男孩与胖子听完这话,对视一眼。 “贺哥哥,能不能在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能弹好的!” 姜惜兮恳求道,然后不等男孩回答,她就低头自顾自地收起了琴。 对于小姑娘的反应,贺天然没有惊讶,他只是沉默了一会,温和道: “今天不行明天,明天不行后天,只要你觉得自己可以了,你就来找我。” 姜惜兮收琴的动作略一凝滞,看不清面目地“嗯”了一声。 她重新背上包,壮起胆子看了一眼贺天然,本是无所适从的眼神中,少了一丝胆怯,多了一分坚定。 片刻后她走了,来去匆匆。 朴老板一头雾水,他目送姜惜兮离开,开口道: “小子,我敢打赌,你如果现在追上去,你们之间就会发生一段故事。” 贺天然也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讪笑道: “哪有这么多故事让我撞见?” 胖子摇头晃脑,“我警告你,别拽词儿啊。”说完,他沉吟了一下,继续道:“我还是不明白,好好的,这个小妹妹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贺天然走到店里的角落,拿起两根新琴弦,熟练地给吉他换上,他面无表情: “可能是……看我太将就了吧……” 朴老板道:“你话能不能说直白些?啥叫将就?” “就好像……一件衣服破了……”贺天然思索着:“这会要打一个补丁,可即便裁缝的技术在高超,旁人看上去在天衣无缝,但穿衣服的人与裁缝都知道,这也只是个补丁。” “嗐,现在谁还穿打补丁的衣服?”朴老板道。 “对啊……”贺天然无奈道:“问题就在这里,现在谁还想穿打补丁的衣服?” 死胖子“啧”了一声,他听明白了,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你够了啊,我都忍你个把月了,我问你,你啥时候能回归正常?” 贺天然拨动了两下新弦,音色与从前别无二致,他半举起来展示了一下: “什么正常不正常的,我挺好的呀。” 胖子摩挲着下巴:“那你把小温同学约出来,你们再唱首歌。” “过分了啊。” “那你还正常?” “你往伤口上戳,是个正常人都得跳两下好嘛!” 胖子来劲了,他怂恿道:“欸,你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啊,我看这个小同学也不错,小温的线你玩成了BADEND,那你就换一条线走嘛。” 贺天然笑了:“我这都END了,还能换线走呢?” “没玩过二周目啊?这话格局小了啊,不过看出来你确实是正常了。” “嗯?” “能拿自己开玩笑,起码也是释怀了不少吧。” 他叹出一口气:“不然呢?我想死磕也找不到人啊。” “真就老死不相往来啊?不至于啊。” “再往来,就真走不出来了,只能就……算了吧……” “得,又一个有故事的男同学诞生了,还是我见证的。” 朴胖子盖棺定论。 贺天然弹起吉他,用着《董小姐》的曲调,故作低沉地唱道:“这让我感到绝望,朴老板~” 三层下巴被逗得发颤的胖子笑得不行。 …… …… 夜晚,姜惜兮一遍又一遍地练着琴,她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按弦变得红肿,指尖即便已经弹出了茧子,但此时还是生疼不已。 忽然,手机屏幕一亮,她打开微信,那个一直置顶在聊天栏的最上方的人,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内容是一条音频。 她点开那首缺少了很多音符的曲子,听了一遍又一遍。 第65章 第十七话 立冬 第65章第十七话立冬 早上五点,外头的天还漆黑一片,闹钟一响,贺天然准时起床。 他睡眼惺忪地走进浴室,先是洗了一把冷水脸提神醒脑,喝上一大杯水后他换上运动服,利索地出门到附近公园跑圈。 早晨冷冽的空气刮在他脸上略显微红,他口中喷出一口白气,双手练习着拳击的动作,脚下步履不停,由于时间太早,公园现在还没什么人。 每天一个小时的晨跑,他已经坚持了一个来月。 今天就是立冬了,秋天真的过去了。 早上六点,小区周边的早餐摊子陆续摆了出来,他买了一套煎饼果子与豆浆边走边吃地回到了家。 洗澡、换衣服、温书,一切弄完也到了上学的时间。 家里是胡司机几天前就没再来接他了,可能是贺盼山给他安排了其他工作,也可能是见贺天然规矩了起来,但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都预示着男孩回归了正常,不再需要父亲操心。 一到冬天,在学校就能看到无数奇怪的穿衣搭配,毕竟学校规定,那件蓝白相间的校服是无论如何都要穿上的,所以一件单薄的外套下,一旦套穿多件保暖衣服就会显得无比地臃肿。 庆幸现在还不算是最冷的时候,贺天然校服之下就穿了一件加绒的兜帽卫衣,加之他现在的体态越来越匀称挺拔,所以比起同龄的学生,真的是要好上不少了。 今天是发布月考成绩的日子,一大早他就看到班上的同学已经聚集在过道上,曹艾青替代了原来的张之凡,现在是由她来主持座位的分配问题。 “贺天然……” 听到自己名字,贺天然停止了跟薛勇的打趣,他信步来到了这位女班长的面前。 “六百三十九分,中间第四排的那个位置。” 曹艾青抬手一指,面带微笑,说完后还小声道: “不错呀,真的有进步哦!” 贺天然挑了挑眉,回应了一个微笑,“那还不是多亏了菩萨保佑?” 曹艾青闻言赧然,随即瞪了男孩走进教室的背影一眼。 贺天然现在的成绩是远远超过一本分数线的,但这也仅是一次正常的高三月考,真正的摸底考试要等到来年的三月初,那时候考出来的分数,才真的具有参考价值。 高三2班的座位顺序很简单,有提升潜力的坐在1~2排,成绩好的坐在3~5排,之后就是成绩差的越往后了。 值得一提的是,薛勇终于走出了自己的王位,可能是受到了贺天然的影响,成绩突破了480,向着倒数第二排微微挺进了一下。 这次贺天然的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内向男同学,名叫郭淮,貌不惊人,不过成绩一直都很稳定,放在两个月之前,存在感比他还弱的,就只有贺天然了。 这次老哥发挥如常,坐在贺天然身边后没说一句话,推了推厚厚的眼镜,抓紧时间刷起题来。 曾几何时,贺天然认为的完美同桌,就应该是像郭淮一样的人,你别哔哔,我也不说话,各耍各的互不干扰。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贺天然转着笔百无聊赖,对了,他现在转笔很厉害,再也不会掉了,而且各种花活都会一点,这都是上个月无聊时跟薛勇学的。 一道阴影遮盖住了他转动的笔杆,显然是前桌到位了,贺天然抬头一瞧,笑出了声: “嘿,那诠灵寺还真挺灵的哈。” 曹艾青赞同地点点头,坐在位置上扭过身: “我看到你的成绩后,就有预感这次我们应该坐得挺近。” “你考了多少?” “六百五十二。” 贺天然长叹一声,“怪不得我只能望着你的背影,真是个让人绝望的数字。” “你这就放弃了?加油呀!”曹艾青握着小拳头打气道。 贺天然手中笔杆一丢,打起了退堂鼓:“人是有极限的。” 这是实话,最近一段时间的学习下来,贺天然确实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特别是他学的文科,到了这个分数想要往上提分,确实就要花更多的精力,可他现在已经是分身乏术。 “菩萨说你行,你就行!”曹艾青说着两个人才懂的激励暗语。 贺天然顺势又拜了拜,动作滑稽,引得女孩抿嘴微笑。 “咳~贺同学,曹班长,现在还是在上课时间,你们影响到我学习了。” 忽然,一旁郭淮冷不丁开口,贺天然心中直呼好家伙。 曹艾青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地转过头,郭淮这才重新将视线放回了桌面试题上。 贺天然看着对方笔尖悬停在空白处,像是在思索如何下笔。 …… …… 下午放学,因为高三还有晚自习,所以大家都会成群结队地约着一起吃饭,而每到这时候,姜惜兮总会适时出现,可今天却没有了。 小姑娘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她要回家练琴。 也许她下一次出现,应该是觉得她能跟自己合作的时候? 贺天然预想着,薛勇这货一般都不上晚自习,所以今天只能他自己解决。 “天然!” 听见有人叫自己,贺天然扭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曹艾青与白婷婷两人。 白婷婷挽着曹艾青的手,一路走来是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宛若一尊门神。 “今天是立冬,我跟婷婷商量说要不要去吃火锅,但两个人有点奢侈,你要不要一起去?”曹艾青礼貌问道。 “有打折券吗?”贺天然一副看透了的模样。 果不其然,曹艾青打了一下响指:“当然有!六折的!” 贺天然拍着手:“我就知道,你真是薅羊毛小能手,走着~” “哼!”白婷婷甩来一个白眼。 对于生活费并不算多的男孩而言,一顿火锅的美味远不是一个白眼能让他退却的,何况还是打折后的。 三人临到校门口,这时前方学生忽然躁动起来,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加长版缓缓横亘在了人们的视野前。 就算再不懂车的人,也应该明白那车头上竖立的小金人是何等的意义非凡,一时间校门口是驻足者有之,拍照者有之,频频回头的人就更多了,就连门口的保安,也不敢贸然上去让司机挪位,生怕下来个大人物,即便它违规停靠在了学校大门之前。 贺天然心中一紧,他太熟悉这辆车了,这是贺盼山出席重要商务活动的座驾。 这辆售价过千万的车一瞬间成了整个校园的焦点,就连曹艾青也多看了两眼,不过女孩毕竟对这类事物接触较少,她也没太大兴趣,三人晃了一眼后,就准备离开。 “滴滴~” 劳斯莱斯的喇叭突兀地响了两下,贺天然没回头,曹艾青觉得奇怪可也没当回事,唯有白婷婷回望了一眼,边走边看道: “那车是在叫我们吗?” “怎么会,可能是要进学校,让人不要围着吧。”曹艾青手指戳了一下闺蜜的脑门。 “也对哦,欸艾青,你说那辆车多少钱啊?那个标看上去就很贵。” 曹艾青想了想,不确定道:“大概、就、一百万吧……天然,你知道吗?男生应该都比较懂车吧?” 在她的概念里,自家老爸开的那辆三十多万的奥迪Q3就已经是很好很好的车了,能上五十万的是些什么车,她也不清楚,所以这个价格,她还觉得是自己报多了。 反正长得奇形怪状的车,应该都卖得比较贵。 这是她评判车的唯一标准。 “不清楚,我不太喜欢车。”贺天然加快了脚步,补充道:“我好饿,咱们走快点吧。” 曹艾青拉着还在张望的闺蜜,白婷婷道: “你看,那车掉头了……不对,它跟上我们了……” 她话音一落,贺天然听见身后又是“滴滴”了两声。 这次,就连曹艾青也停下了脚步,贺天然自顾往前走,身后的那辆劳斯莱斯就缓缓地跟在他身后,如同一个温驯的仆人。 这惊奇到离谱的一幕让先前围堵在校门口的同学都望了过来,贺天然依旧是不管不顾,直到他的手臂被曹艾青拉住。 “天然,这车是找你的……” 贺天然回过头,身后不远处,已经是站满了不少围观的群众。 劳斯莱斯的复古对开式马车车门打开,先是走出一个身材惹火,长相出众的少女,然后是一个长相阴柔,但却留着一头短发的少年含笑下了车。 这两个人看上去与周围的学生同龄,只是此刻都是自带年少多金的光环,让他们与穿着校服的学生群体格格不入。 那少年走到贺天然面前,微笑道: “哥,怎么不理我啊。” 曹艾青隔在两人中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事儿。”贺天然平淡道。 少年摊了摊手:“立冬了,老爸嘱咐了胡叔,让他接我们一道回家吃涮羊肉。” 说着,他看了看抓着贺天然手臂的曹艾青。 “要不要一起呀,嗯……嫂……” “砰~” 还没等阴柔少年说完,贺天然就出其不备,一拳打在了少年的脸上。 第66章 第十八话 你干嘛骗我折扣卷 第66章第十八话你干嘛骗我折扣卷 “赵元冲,管好你的嘴巴和眼睛。” 贺天然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这一句话。 眼前这个所谓的“弟弟”被他一拳打得倒退了好几步,耳边是那个娇艳女孩的尖叫,周围人群也爆发出一阵惊呼,女孩想冲上来却被阴柔少年抬手止住,等再抬起头时,右边脸颊已经肿成一片,他强颜欢笑道: “哥,我已经改姓贺了,都是一家人……不至于……” “是吗?那真是恭喜你呀,不过也正好……” 贺天然一脸阴沉,他盯着这个善于在人前对自己示弱的弟弟,继续道: “不管是你还是我,贺盼山都绝对不会让胡叔开着这辆车招摇过市,既然一家人你都不说实话,那我也没必要对你客气,对吧?” 已经从赵元冲改名叫贺元冲的少年神情一凝,随即苦笑道: “这是妈的主意,她知道哥你在外面一个人生活,过得辛苦,所以特意嘱咐胡叔叔来接你,开这辆车,爸是知道的。” 贺天然心念电转,“那你就自己坐豪车回去吧。” 贺元冲急道:“那这次家宴……” “我会去的,不用你管。” 说罢,他拉着还在愣神的曹艾青扬长而去。 娇艳女孩走到贺元冲身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的胳膊,阴柔少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望了几秒前面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这才回到了车上。 关上车门的下一秒,他不动声色地抽出了在女孩怀中的手。 “咦,你们怎么回事啊?小赵你没事儿吧?小贺怎么突然打你啊?” 驾驶位上,司机老胡关心道。 “没事儿,我这个哥哥啊,可能还是不太喜欢看见我吧。”贺元冲自怨自艾道。 老胡有些恼怒,“这小贺怎么突然打人呢?以前明明是个好孩子的。不过小赵啊,也不怪胡叔叔说你两句,你这次也有些招摇了,这小贺一直都不太喜欢张扬的,我明白你们年轻人喜欢干这些耍帅显摆的事儿,也怪我,以为小贺也喜欢,应该早点提醒你的。” 女孩从冰柜中取出一块毛巾,贺元冲敷在脸上,“哪能怪胡叔啊,是我考虑不周全。” 劳斯莱斯重新行驶了起来。 “小贺他……真不上车啊?” 老胡瞟了一眼后视镜中沉默的贺元冲。 “刚才哥说了,他自己会回家。” “唉,这孩子。” “……” 贺元冲脸上瞧不出有什么异样神情,他看着窗外,一手拿着毛巾捂着脸,而另一只手,却悄悄伸到了一旁娇艳女孩的大腿上。 他力道很大,女孩被他抓得鼻中“嗯”了一声。 “对了胡叔……” 他恰逢其时地开口,掩盖了女孩的动静。 “怎么了小赵?” “胡叔您以后还是叫我元冲好了,这样亲切些。” …… …… “原来你是个富二代呀?” 马路上,曹艾青跟在贺天然身后,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不是。”贺天然一口否认。 曹艾青快走两步,来到男孩跟前,抬头看着他道:“一本正经说瞎话,刚才那个人还叫你哥哥呢!” “可能是我长得比较成熟?”贺天然开着玩笑。 “怪相!”曹艾青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然后无意间说出一句让贺天然似曾相识的话来:“你为什么骗我?” 贺天然停下了脚步。 “我没骗你,我爸确实有钱,但是自从跟我妈离婚之后,他就没怎么管过我,我跟你一样对每笔钱都精打细算,想买的东西照样也买不起。我的穿着、饮食,不说跟穷人一样,但也有拮据的时候,所以我才说我不是富二代的。” 他认真的模样让曹艾青有些失措。 “我……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那么认真干嘛呀……” 贺天然这才晃过神,他有些尴尬,“我就是……不喜欢被人说骗她……” “不!你骗了!” 曹艾青一口咬定,食指竖起指着贺天然,她同样是一脸认真: “你接近我的真实目的,是不是想骗我折扣卷?” 贺天然一顿,回过味儿后是捧腹“哈哈”笑了起来。 “没错,我就是想骗吃骗喝,你猜对了。” 曹艾青噘着嘴,但坚持不到片刻,看贺天然好起来的模样,也跟着“噗嗤”笑着。 “我今天不想吃火锅了,所以sorry呀,你不能骗吃骗喝了。” 男孩当然明白眼前这个善良女子心中的真实意图,他释怀道:“女菩萨,对我又有什么开悟啊?” 曹艾青摇晃着脑袋:“我觉得你应该回家去吃,白白吃一顿干饭,为什么不去?而且你们家的伙食,应该还挺好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吃着有点憋屈。”贺天然迟疑道。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贺同学,你应该端正你的态度!要不然你跟我就不是一类人!”曹艾青板着脸,说着狠话。 “哟呵,看不出来,曹班长思想觉悟就是高。” “那你是去还是不去呢?” 两人插科打诨,贺天然一扫见到贺元冲时的阴霾,他本来就打算回家一趟,虽然嘴巴上说贺盼山不管自己,但要是父亲真发话了,他可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去啊,但是我也想吃火锅。” 曹艾青无可奈何,感觉自己是在哄一个小朋友回家,真是可恶! “下次嘛,我把折扣卷给你留着。” 贺天然笑了笑,伸手招呼了一辆路边的出租车,临走前道: “不是真的想讹你啦,只是觉得你拿我没办法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曹艾青气得原地跺脚。 贺天然坐在车里,摇下车窗。 “艾青……” “又干嘛?说事儿!”女孩学着贺天然方才对待弟弟的样子,没好气道。 “谢谢你。” 他留下这样三个字。 …… …… “小伙子,去哪啊?” 车内司机师傅胳膊半倚着窗,手里拿着香烟。 “南山甲地。” “嚯~” 贺天然报出地名,那司机猛地一个回头使劲瞅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一弹烟屁股扭过头,本来用来导航的手机瞬间切换成了微信,他在司机群里吼出了一条语音。 “嘿!卧槽,哥几个,我他么接到一个去南山甲地的!卧槽!” 第67章 第十九话 家宴 第67章第十九话家宴 准确地来说,贺天然还真不是富二代,因为从他太爷爷那辈算起,他们家已经富了四代了。 当然了,这期间的百年岁月难免是起起落落,如果按照历史帝王的说法,到贺盼山这里,他也就只能算是个“中兴之主”,远不及自家门庭的鼎盛时期,可如果不是他的话,“富不过三代”这句老话,那是真的要在老贺家应验的。 南山甲地不是港城最贵的地界,说是南山,其实也就是一块小土坡,之所以让人惊讶,是因为这里的历史原因。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港城作为沿海城市发展迅猛,对于城市的扩建与规划也拿出了十足的劲头,本来是想在城市中心开辟一块类似纽约中央公园的地界,以避开即将到来的嘈杂及混乱的城市生活,可项目开展不到一年,就被各种原因叫停。 规划的城市中心逐渐朝西北发展,而中央公园,也就成了东南一隅的避暑郊区,贺天然的爷爷当时就是被这个项目给坑到血本无归,老爷子从此一蹶不振,不过幸运的是,到了最后还是划到了一块地给贺家,于是乎,南山甲地就这样孕育而生。 这里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用途,就像每个城市总有那么几个被历史熏陶后的产物,上海的和平饭店,BJ的协和别墅,港城的南山甲地虽然历史还短,但是在本地人心中,能住在这里的,那必定是个大人物。 贺盼山靠着这块地实现了人生翻盘,人生的前二十五年,按他的话说,那是要比贺天然还要荒唐数万倍,所以到了自家儿子这里,宁愿是让儿子过得苦些,也不会再让其重蹈覆辙。 想法是好,不过就贺天然之前的性格而言,显然是用力过猛了。 驱车四十分钟,出租车终于到了贺家所在的南山甲地独栋别墅,门口矗立的两尊铜狮庄严肃穆,司机小哥等贺天然下车后打开窗,看着两扇高达五米的江山紫铜门自动打开,见少年踩着三层须弥座的台基进入门内,他这才恋恋不舍的踩下油门离开。 这栋别墅,面积1280个平方,7房9厅9卫,地上三层,地下一层,贺天然进了门,绕过通顶水墨大理石的内影壁,他迎头就撞见了来接自己的是管家王妈。 “小天然,你可算回来了!” “王妈!” 贺天然亲热地叫了一声,这个年过五旬,可以算是他亲人的妇女宠溺地掐了掐他的脸,然后双手从他的肩膀摸到了手臂,欣慰道: “在外面没遭罪吧?” 贺天然摇着头笑道:“饿不死。” 王妈脸上不乐意,“呸呸呸,瞎说什么!” 她拉着贺天然的手,两人边走边说:“小天然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我去跟你爸说,叫你别出去住了,这天底下,哪有让孩子有家不能回的道理?” “王妈,我在外面都住习惯了,而且这里离学校太远了,要不等我高考完再说吧。” 贺天然推托着,王妈在这家里待了近三十年,什么想法都瞒不过她的一双眼睛,她知道贺天然跟他父亲组织新家庭后产生的矛盾,所以只能欲言又止地将他的手死死攥着,生怕他像以前一样,扭头又走了。 二人一路上絮絮叨叨聊了不少近况,走过游廊,终于是来到了举办家宴所在的山水厅。 这间小厅是中式结构,将近八米的歇山顶下,一张金丝楠木虎皮纹的八仙桌被规整地放在中央,这里曾是贺天然的爷爷最爱来的地方,闲暇时,常约友人到此小酌,饮酒赋歌,调琴颂经。 一阵白烟在楠木桌上升腾而起,铜锅中的汤汁早就沸腾翻滚,贺盼山坐在主位,长发扎在脑后,在家人面前,这位当家的一直都没有什么富人的觉悟,见到贺天然来了,也只是用筷子点了点对面的座位,然后涮上一块上好羊肉,蘸上麻酱,放进嘴里。 他的右手边坐着一位端庄娴雅的女人,视觉年龄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她就是贺元冲的母亲,贺盼山的现任妻子,陶微。 “陶姨。” 男孩坐了下来,自然地打着招呼,他把一个管家叫作“妈”,把后妈叫成“姨”,其中的生疏不言而喻。 陶微点点头,问道:“你弟弟呢?” 贺天然拿起筷子,回道:“他不是跟胡叔一起回来了吗?” 女人柳眉微微一蹙,没说话。 贺盼山嘴里嚼着肉,支支吾吾接了一句:“那就,再等等吧。” 于是,家中的长子这才把筷子放下。 贺天然看着锅中食材,陶微闭眼小憩,只有贺盼山还吃得挺欢。 莫约等了十分钟,贺元冲这才牵着方才见到的那个娇艳女孩走了进来。 “妍妍也来啦。”陶微露出微笑。 “叔叔阿姨……贺哥哥,你好。” 那女孩打着招呼,看样子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贺盼山夫妇,只是到了贺天然这里,她显然有些不适应。 “爸、妈、哥,不好意思,来晚了。” 贺元冲带着名叫妍妍的女孩,模样拘谨地坐到左边位置。 “元冲,你脸怎么了?”陶微看着儿子,关心问道。 “啊,这是……在学校闹了点小矛盾,不要紧。”贺元冲解释着。 陶微视线转移到那个女孩身上,小姑娘卖力点头,打着幌子:“元冲被人说了两句,就打起来了,不过幸好老师来了。” 听了这话,陶微这才不疑有他,她动起了筷子,这场家宴才算是正式开席。 而这时,贺盼山都已经快吃饱了,他擦了擦嘴,道:“我不是叫胡哥去接你们嘛,怎么是一前一后到的?” 贺天然默然不语,贺元冲尴尬道:“哥说他不喜欢招摇,我觉得有道理,他不坐我也不敢坐啊,所以回来就花了点时间。” 贺盼山嘴里“嗯”了一声,不置可否,陶微脸色如常地吃着菜。 “你小子最近一个月做得不错,听说还进步了不少,看来一场失恋还是让你成长了不少啊。” 贺盼山这句话,自然是对着对面的亲儿子说的。 “哥,你真谈恋爱啦?是今天见到的那个吗?” 阴柔少年惊喜道,即使他看见贺天然眉头跳了一下,也没有止住言语。 “那个是朋友。”男孩明了解释了一句。 “欸,你这孩子怎么老喜欢戳人伤疤啊?没听我说是‘失恋’了吗?”贺盼山拍了一下贺元冲的头,后者干笑了两声,身边女孩也捂嘴笑着。 气氛,一片和睦。 贺盼山点燃一支烟,一直在场的佣人第一时间摆上了烟灰缸,他总结道: “那女孩我见过,我挺喜欢的,就是你哥差了点火候,不过初恋嘛,结局大抵如此了。” “叔叔,我们也是初恋!而且贺叔跟陶姨不也是初恋吗?” 这时,一直在旁的女孩娇声抗议,贺盼山哈哈大笑,反问: “妍妍,你真信啊?” 不知他是说自己刚才的发言还是指贺元冲的感情经历,女孩脸红了起来。 “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隔壁谢叔叔家的千金,叫谢妍妍,之前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国。” 女孩又主动打了一声招呼,贺天然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涮着肉。 “来吧,你俩一个下个月,一个开春也都成年了,是时候跟我汇报一下你们未来什么打算,我这个做老子的也好提前帮你们规划规划。” 贺盼山单刀直入,进入了正题。 “爸,我不想去国外了,我觉得港城大学的商学院就挺好的,我妈也觉得我没必要跑那么远,浪费时间不说,还不能帮你忙,何况我又不是考不上,不需要去镀什么金。” 贺元冲率先说着,贺盼山笑道:“我还不需要轮到你帮忙,不想的话就不去,等你到了研究生的时候,有的是机会,反正外国的月亮也不一定圆。” 陶微看着两父子,嘴角含笑。 “你呢,要不要也去商学院啊,你们有个叔叔是商学院的教授,前些年从哈佛回来任教,到时候你俩就跟着他带的那帮研究生多学习学习。” “我?没准跟你一样当个程序员吧。” 贺天然随意一答,贺盼山被气笑了。 “我警告你们啊,搞技术可以,但千万别把自己定死了,技术这一行当顶天了也就成个行业大牛,想赚大钱,还得转管理,你瞧那什么马斯克,扎克伯克,还有你爸我,都是技术起家的,但公司做大后,最终还得把自己落到宏观位置上。” “都听爸的。” “我有自己想做的事。” 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两人,回答也是两个极端。 “天然,你想做什么啊?”这时,陶微忽然问道。 在她的印象中,贺天然这个孩子一直都内向寡断,即便有时候跟贺盼山起了冲突,但在人生大事上从来都唯命是从,可今天一见,总感觉陌生了起来。 一家人,都在等着贺天然的回答,而男孩这次却是沉思了片刻,然后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爸,如果我高考考得不好,最终只能上个差不多的大学,你会怎样啊?” 贺盼山一怔。 场面出奇地安静,铜锅中的骨汤滋滋冒着。 “那要看你是什么状态了。” 父子之间,直言不讳。 “我会很穷吗?” 他又问。 贺盼山思索着砸着嘴,道:“只要你听话,不至于让你饿死,毕竟是我儿子啊。” 贺天然放下碗筷,端正坐好。 “我曾经听人说过,我未来过得很不如意,为了一笔投资被搞得灰头土脸,万念俱灰,我当时就在想啊,我有这么一个家庭,老爸却见死不救,那我得犯下多大的错误啊。” “不是,你小子魔怔了是吧?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贺盼山真的有了几分火气。 “下个月我就成年了……” 贺天然平静道: “我想试一下,我的未来,到底是不是这样。” “你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贺盼山一拍桌子,怒其不争。 果然跟来的时候设想的一样。 一场家宴,各怀心思。 这顿饭,注定不会好吃。 第68章 第二十话 蝴蝶扇动的翅膀 第68章第二十话蝴蝶扇动的翅膀 无论是升斗小民还是达官显贵,只要一回归家庭,总是难免出现些各式各样的问题。 人,毕竟不是神。 当平头老百姓还临摹着上流阶层朱门酒肉臭的荒唐场景时,殊不知那样一群人也会被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儿搞得是捶胸顿足,心烦意乱,而往往这些看似琐碎的日常小事,会随着家族的繁荣而逐渐扩大。 贺盼山这样的人,是可以预见到儿子十年后的未来的。 而这个未来,与温凉告诉贺天然的未来完全不同。 “有人告诉你未来?那我也记得我不久前才说过,你要是在这样下去,我是最后一次帮你交房租水电,你是不是也想试试呢?” 贺盼山平息着自己的怒火,沉着嗓子发出最后通牒。 “嗯,我明白的爸,你不用为我操心了。” 望着贺天然没有了以往的退缩,贺盼山恍惚间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对着父亲忤逆的模样。 那时候的自己,对着老爷子大喊摇滚不死,而老爷子则捂着胸口,指着自己鼻子大骂赶紧去死。 这上一辈的父子,到死,都没有达成和解。 如今轮到了自己,老爷子当初的心情,贺盼山时至今日,终于感同身受了些。 那是父辈千辛万苦为后辈铺平的道路,无奈在他们眼中却好似不值一提。 贺盼山自己也是走了无数的岔路,才好不容易走回正道,他不想看到自己儿子撞到头破血流。 “我吃饱了,先回去了,看能不能赶上晚自习。” 贺天然站起身,对着父亲与后妈作别,然后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开。 饭桌上的人表情各异,陶微看着丈夫那拧成了“川”字的眉头,贺元冲低着头,桌下的五指在放在腿上如波浪般顺序点动,而外人谢妍妍则完全分不清状况。 最后还是陶微夹着菜放进了贺盼山的碗中,开口道:“你还是得管管的。” 贺盼山没去动筷,他摇了摇头,自己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缓缓叹道: “终究还是个小孩。” …… …… 贺天然出了门,管家王妈一直跟在身后,等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心有余悸的老妇人这才上前。 “小天然,你爸爸都是为你好啊,有些事情,别人是求都求不来的……” 贺天然耐心道: “我知道的王妈,就是……这些话总要说出口的,妈妈就是受不了爸爸这样的性格才选择的离婚,我不想像她一样闹得收不了场,所以趁着爸爸还认为我是个小孩的时候,任性一些,幼稚一些,他就会觉得我只是少年心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我也能够喘口气,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世人都说知子莫若父,但这句话反过来,又何尝不是呢? 王妈闻言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少年,手掌不由轻轻摸着他那略带稚气,但棱角渐开的脸庞,她的目光中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爱,喃喃道: “小天然,这一年你真的长大了不少……” 贺天然将手盖在这位在心目中仅次于母亲地位的老妇人手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只存在于亲人之间的温情。 两人走在别墅的园林之中,又是闲聊了许久,王妈上了年纪,一张嘴就没停下来过,她总是嘱咐这个,担心那个,而贺天然也是一一应承下来,不见有丝毫的烦厌。 临到出门前,王妈拿出一张银行卡,贺天然百般推辞,可还是逃不过老妇人紧紧抓住的手。 “你的生活费都是我打的,老贺每个月都会检查,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大手大脚惯了,这五万块钱你先拿着,如果下个月你爸不让我打钱,你也可以撑一段时间,好好让你爸看看,没有他,小天然你也可以活得很好,如果用完了,你在偷偷告诉我。” 老妇人叮咛着,仿佛她的钱就是贺天然自己靠本事赚的一样,她已经发白的眉眼里,看到的都是这孩子出息了的模样。 一股莫名的情绪由心头冲上了眼眶,贺天然别开视线,不敢去看老妇人。 见孩子倔强地死活不张手,王妈一把将卡塞进他的校服口袋里,孩子正想动作,她就顺带整了整他的衣服,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王妈有一件事,小天然你一定要答应我啊。” 贺天然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老妇人:“您说,我一定答应您。” 王妈慈祥地笑了笑,说道:“你妈妈丢下你走了,你爸爸又不管你,以后要是再交女朋友,带回来给我看看,王妈替你把关!本来啊,你爸爸是想把妍妍介绍给你认识的……” “王妈……” 贺天然第一次忍不住打断了这位老管家的絮叨。 “你瞧瞧你,脸皮这么薄,怪不得你爸说你分手受了打击,男人嘛,脸皮就应该厚一点啊……” “我知道了!” 贺天然是真的受不了老人家直接对自己说这种话,只能局促地答应下来。 十分钟后,在老妇人的目送下,男孩终于走出了家门。 他拒绝了王妈安排车辆送自己回家的提议,而是一个人走回了市区。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摸着包里的银行卡,心中感慨万千。 王妈能给自己钱,说明她已经断定,父亲下个月是真的不会再管自己了,虽说房租是年付,但平日的水电生活费都需要自己去赚。 这是贺盼山在逼着贺天然听话,而他还只是一个高中生,如果没有这张卡,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兼顾生活与学习。 人总得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而承担后果。 而这一切的根由,只是一只九月的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 未来,是好还是坏呢? 贺天然且停且走,心中郁结难舒,他没有去学校,决定找个地方放纵一下。 他走进了一家游戏城,想要报复性地买上一篮筐的游戏币玩个痛快,再不济也能听个响,他很喜欢听这种哗啦啦的声音,可服务员小姐姐告诉他,他们这里的游戏机都能扫码支付,不需要再买什么游戏币了。 贺天然虽然失望,不过想在游戏城弄点响还是很简单的,他来到太鼓达人机前,扫了码抽出鼓棒,直接选了一首在游戏难度中最高的《幽玄之乱》。 音游在国内确实是小众中的小众,不过要是玩得好,也是最适合装X的存在。 曲目开始,贺天然手中鼓棒飞舞,双手似乎都出现了残影,他敲得异常尽兴,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的红蓝音符竟都是全良通过,屏幕左上方显示的连击数持续暴涨,很快他宛如癫狂般的敲击引来了一大帮人的围观。 密集的鼓点如暴风骤雨,贺天然的精神高度集中,他真的很会玩游戏,而且他玩游戏从不按类型划分,只要是他感兴趣,就能玩得很好。 “亚达!!亚达!!亚!达~~~!!” 在成功敲完最后一个击时,贺天然对这首歌达成了全连成就,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情况,他激动地跳了起来,很是中二地用日语高声喊着,面对周围人的愕然,他完全不管不顾。 “贺天然,你怎么激动得跟猴儿一样,我录下来了啊!” 就在男孩忘我欢呼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他一时没理会,过了几秒后,激动退却的他骤然回头,发现竟然是温凉拿着手机,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后。 他突然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傻〇似的看着温凉,以为自己身处梦中。 这一卷温同学不会有太多剧情,大家且看且珍惜。 第69章 第二十一话 我分清了,你呢? 第69章第二十一话我分清了,你呢? 这场意外的相遇,贺天然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藏在身后的右手拇指弯曲,狠狠按了一下食指的第二关节,指甲在皮肉上留下一个月牙的指痕,这一点疼痛给他带来了一丝清醒,让他分清了现实,他问道: “你怎么在这?” 温凉收起手机,向前走了两步。 “这真是最无聊的开场白,我就不能来消遣一下?换作以前,听到这种话我都不想搭理。” 贺天然回过味来,看来这次两人真的是碰巧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笑了笑: “那我还能说什么?要不你给我打个样,示范一下什么样的开场才能不无聊?” 温凉脸上不屑:“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去调教一个宅男。” “宅男总比渣男好,你大可不必否认自己未来的眼光。” 男孩走到她的身边,短发女孩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斜眼瞟了他一下,然后无可奈何: “你的状态,倒是比上个月要好了很多。” 贺天然很是混不吝地道:“跟状态无关。” “怎么说?“ “说复杂点,就是游戏的快乐刺激着我的肾上腺素,让我无暇他顾,达到一种类似‘心流’的状态;说简单些,就是因为我玩游戏的时候,心、中、无、女、人!” 贺天然侃侃而谈,温凉哑然无语。 “这个说法,够有趣了吧?” “你能骗到那个小丫头,还真是个奇迹。” “还不是拜你所赐,其实关于这一点,我应该给你一个迟到的salute。” 贺天然并指在眉边一扬,温凉忍不住嘴里“吭”了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在游戏城的休闲吧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温凉照例点了一杯香蕉牛奶,贺天然要了一份炸鸡排跟可乐。 “没吃饭?”温凉看着准备大快朵颐的贺天然问道。 “吃了,不过跟没吃差不多,你要不要来点?” 话是这样说,但贺天然可没有半点想把鸡排分出去的意思。 温凉喝了一口牛奶,身子往后一靠,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贺天然见状换了个话题: “我们应该是经过那件事后,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天吧?” “我给过你机会。”温凉轻松道。 “喂喂喂,说得好像是你把我给甩了一样,能别这样吗?好歹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让我们分开的,你也给我留点面子啊。”贺着。 温凉摇着头,纠正道:“不是‘我们’,是‘你们’!” 贺天然笑了:“看来你比我还纠结这个问题啊。” 短发女孩被噎着了,不说话。 男孩好整以暇地吃着炸鸡,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 “欸,关于未来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你有没有被我喜欢的那个温凉影响到平时的生活习惯啊?” “我之前辛辛苦苦刷的好感,现在到你这里,还有剩下的吗?” 温凉被问烦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聒噪?” 贺天然贱巴兮兮的回应道:“不是你教我的嘛。” “我教你什么了?” “遇到女生不说话的情况,尽量用问句结尾,当时你说了两种解法,这是第一种,第二种我现在都还没弄明白……”贺天然回忆着。 “好啦,打住!” 女孩似乎也回忆了起来,赶紧将话题打断,突然间她接下来的话,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她’对你的好感一开始就是满的,倒是你,说什么辛辛苦苦,你现在说说呀,你辛辛苦苦什么了?” “……” 这次,轮到贺天然被问住了,他习惯了被那个温凉推着前进,现在仔细想想,他确实没有为她做过些什么,而当他想要积极回应时,那个女孩已经消失了。 面对来自同一个女孩的质问,贺天然默默用牙齿撕下了一块鸡肉,嘴里如同嚼蜡。 温凉也发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幽幽道: “算了,现在讨论这个没什么意义,不值得……” “我不那么认为,起码‘她’的出现改变了我的命运,她做到了她最想做到的事。” 作为亲历者的贺出了另一番自己的感悟。 两人对视了片刻,然后各自挪开视线。 良久后,温凉吐露出一句心声:“其实我对你们之间发生的事,一直都没有什么实感,就像是看了一本小说,我与女主角同名,也知道了所有的剧情,但依旧没有什么代入感。” “那写这本小说的作者还真是个扑街写手……” 贺天然附和地吐槽了一句,忽然间,他抓住了一条话里信息,追问道: “听你这么说,未来的事情、不、另一条时间线发生过的事,你也知道咯?” 温凉点点头,但没有任何高兴可言地道:“知道又怎样,关于我的事,我不会跟你说;关于你的事,你都说‘她’改变你命运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男孩顿了一下,谨慎开口道:“其实我就想知道一件事。” 温凉会错了意,蹙眉道:“‘她’没跟你在一起,你的未来也确实过得很狼狈,‘她’说的都是真话。” 贺天然摇着头:“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温凉默默看了他一眼,等待着他的下文。 少年咧开嘴,很是不在乎地问道:“我就想知道,未来的我,过得开不开心?” 望着他的笑容,听着他的问题,温凉下意识没再去看他,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嘀咕了一句: “整天傻呵呵乐的,那叫白痴……” 贺天然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后他听到温凉又继续说了一句: “不过,那个未来的你,离白痴也不远了,虽然没什么钱,但过得还算蛮开心的……” 听完这句,贺天然如释重负一般地松了口气,真的没有再去过问其他的事。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温凉含着吸管,双眼里满是疑惑。 “当然重要啊,你……‘她’应该不是爱上一个消极的人吧,会觉得无聊的。” 贺天然三两下吃完了炸鸡,单手打开可乐罐,仰头灌了一口,温凉盯着他蠕动的喉结,等到他低下头,女孩又是不动声色地垂眸喝起了自己的东西。 “‘她’是慢慢发现的。”温凉给出了一个补充。 “确实,如果我还是那个跟女生说句话都不敢的贺天然,别人想要接近我也很难呐。”他剖析着自己,说得理所应当。 “好了……”短发女孩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现在到我问你问题了。” “你说。” “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她有些犹豫地说出这句话。 “这也是你最想问的吗?” “嗯。” 贺天然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索,“你是你,她是她。对此,你没必要有什么困扰。” 温凉挑了挑眉:“如果真如你现在所说,那跟你上次说的少见面,貌似有些冲突啊,你在怕什么?” “我怕你频繁出现在我的眼前,会替代‘她’在我心中的印象,毕竟你们……是同一个人。” “现在你又说是一个人了?” 贺天然苦涩道:“是又不是吧,我爱的是未来的温凉,是那个不惜重生回来拯救我的温凉,但是未来已经改变,你也不可能成为她了,所以我才说,你是你,她是他。” “这些道理,我也明白……” 男孩抿了抿嘴唇,“我现在大概能明白你在苦恼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不好听,你别介意。” “你说。” 贺天然整理着思路,道: “你拥有另一段与现在完全不同的人生记忆,它会影响到你的生活与性格,甚至是对我的观感。但你终究是你自己,你不是我爱的那个人,你会有别样的人生经历,未来你也会遇到另一个让你爱上的人,那才是属于你的故事。如果不幸,你因为受了这段记忆的影响,从而喜欢上我……” 话说到这里,温凉的眼眸颤动,贺的都是正确的,近月来,她确实是受到了那个来自未来自己的很大影响,而这个问题,也只能从眼前这个男孩这里找到一点答案。 “我只能说对不起,我接受不了我爱着的温凉,身体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灵魂……” 他有些痛苦地给出一个结论,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如果要说陌生,‘她’才是陌生的那一个吧!‘她’才跟你认识了一个月啊!” 温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此之前,我们说过的话也不超过十句啊,而且你还准备骗我,看我出丑,不是吗?” 贺天然抬眼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我……” 温凉一时语塞,男孩这个眼神像是刀子一样锋利,女孩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剜了一下,痛苦极了。 贺天然不再去看她,而是将视线转移到了那杯香蕉牛奶上,杯中那支吸管,平整而圆滑。 “我分清了,你呢?” 第70章 第二十二话 我没问题了,别害我 第70章第二十二话我没问题了,别害我 她说反问能够消解沉默。 现在,她也被一句反问给问到了沉默。 两人走出游戏城,说不上幸运的,他们回家都是一个方向。 冬天萧瑟的夜里,路上的行人很少,高阔的天空满挂着星斗,干冷干冷的寒气,冻得星星们直僵着眼。 “你说,今年的港城会不会下雪啊?” 贺天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我来港城才几年?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温凉回答得有些生硬。 男孩回想了一下,记忆中自己生长的这座城市,只下过一次雪,那就是自己母亲坐上飞机离开自己的时候。 贺天然道:“对了,我还没问你,最近备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温凉道:“我们就不要这么客套了吧。” 嗡嗡—— 拿出手机,贺天然接到一条来自曹艾青的消息。 「你怎么没来上晚自习啊?我可是要记考勤的哦!不过念在你跟家人一起吃饭,我帮你隐瞒一次吧!明天记得谢我喔~」 男孩没有回复,下意识收回了手机。 他不想在温凉面前跟曹艾青联系,不管是以前爱着的那个,还是现在身边的这个。 “你那个小女朋友?”温凉问道。 贺天然摇头,“不是,我们分手了。” 对于这个回答,温凉倒是没有太多惊讶:“果然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初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谈起这个,贺天然苦笑了一下,作了一个奇怪的比喻:“跟一次就中的相亲有点像。” “嗯?” “她对我有好感,我也想试图喜欢上她,至少我并不讨厌。不过似乎是我太过想当然,她也有自己的执着与懂事,所以就暂时分手,算是给彼此一个……过渡期?可是两人的目标既然都是在一起,那么很多以后的事情,就成了水到渠成,所以我才说这像是相亲。” 温凉听完默默道:“这个说法倒是稀奇,不过这样做真的好吗?” 贺天然认真道:“我也觉得有些对不起惜兮,以后尽力补偿吧,只要她还喜欢我。” 短发女孩侧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脑子出问题了?” “怎么了?” “算了,你乐意就好,感情的事儿,你自个随意吧。” 温凉本来想表达的意思是,想让贺天然对自身好一点,他既然已经接受了现实,就不用强迫自己对什么人证明,他过得很好这件事了。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很自私地希望,贺天然过得不好些,过得再拧巴一些。 这种情绪也谈不上爱与不爱,就是单纯的希望而已。 天上月亮朦朦胧胧,洒下的月光变得软弱无力的同时,也变得缠绵纠结。 贺天然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 这个时候,记忆中的那个人与身边的这个人,是重合在一起的。 他是分清了不同的灵魂,但是并不代表就彻底放下了,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放下什么。 要不然,他也不会问出未来自己过得开不开心的问题,更不会朝着之前闻所未闻的导演专业努力进发。 九月的余震依旧波及着他的心灵,只是他学会了用更好的方式去处理这件事。 放下。 两个字,十一笔。 古往今来真正能做到的人,少有。 贺天然也不过是选择了接受而已。 不知不觉间,贺天然到家了。 他停住脚步,欲言又止。 “就隔了一条街,不用送了。” 短发女孩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语气很是洒脱,城市的霓虹,飞驰而过的车灯,还有昏黄的路灯在她的身上交替反复,她拉紧了身上的衣服,整个人渐行渐远,身子忽明忽暗。 前方回家的道路很明亮,但她的背影充满了寂寥。 贺天然的双腿,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他们不近不远地保持着一个距离,温凉脚步顿了一下,贺天然也顿了一下,但都是默契地没有打破这个行为。 他们都知道,现在两人的距离,并不是用一条街,一段路可以拿来丈量的。 贺天然的脑中闪过温凉拉着他的手,带他去吃重庆小面的情景,那时自己太害羞,就默默跟在了她身后。 于是乎,男孩本应是一捧泥,从那之后遇见了‘她’,这才有了瓷的模样。 月光终于在一条昏暗的小街道上,重新笼罩住了两人身影。 温凉回过头,借着微弱的月光,两人遥遥对望。 深情与离别素来都是一对宿敌,缠斗到最后,贺天然只是不想见到结局是如这般的形同陌路。 他想上前,但刚跨出一步,对面的人却摇了摇头,眼神里有晦暗难明,有失魂落魄,也有决绝果断。 “我……还是送送你吧……” 那种掩盖之下的笨拙在这一刻,好像又回到了贺天然身上,他开口想要解释。 “你能送我多久?无论是‘她’还是我,都很讨厌你的不够果断。” 温凉说出了自己唯一认同另一个自己的感受,她按捺不住,说出一番心里话: “天然,当初‘她’消失的时候,我就曾想过,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会不会喜欢上一个在班上被人嘲笑,孤僻到甚至有些古怪的男生,但是那时我发现,我已经没办法去设身处地地设想了,因为我脑海中的那段经历,不断地把我拉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沼,让我徘徊于清醒与虚幻之间……”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不是‘她’,但即便在抗拒,在挣扎,在没有实感,这也是‘我’的记忆啊,我也会感同身受,你是对的,‘她’确实改变了我们,当你说少见面的时候,我也为自己感到庆幸,因为我们都在逃避,都不敢面对彼此……”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捧心,神情落寞着徐徐道: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又是那么地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我甚至卑微地想过,如果你执意把我当成了‘她’,我就算假戏真做一回,也是可以的吧……就当……把那个恶作剧一直延续下去……” “可是,今天你给了我一击当头棒喝,我要感谢你今的话,因为这跟我心中残留下的那一丁点抵触,那一丁点的自我,不谋而合。当你说你分清的那一刻,是你将我从泥沼里拉了出来,我也是时候跟‘她’诀别了,这一路上我一直都在想,该如何回应你的话,直至当下,我才真的想到了答案,谢谢你,天然,就送我到这里吧。” 于是,她闭上眼,睫毛颤抖,像是把所有的负担,所有的困惑,凝聚成了这样一句话—— “我已经没问题了……你就……别再来害我了……” 第71章 第二十三话 要不要跟我一起逃课 第71章第二十三话要不要跟我一起逃课 青春时,一段感情的开头与结尾,都是这么地猝不及防。 正如歌词里唱的那句—— “总有些惊奇的机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少男少女是幸运的,因为他们终于释怀与谅解,然后在这段青春故事里,全身而退了。 「我关掉了月亮,你甚至变得更明亮。」 与温凉分别后又过去了半个月,贺天然在自己新买的笔记本上简单地留下了这么一段话,秋去冬来,笔记的厚度跟他的身上的衣服成了正比,港城的冬天是南方的那种阴冷,教室里没有暖气,他默写单词的手微微有些僵硬。 新闻上说,今年会成为港城近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这种突然的降温,让周围所有人都有些不适应,特别是大清早还被迫早起读书的学生们。 “给,跑腿费多加一块!” 贺天然的眼前出现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他放下笔,双手赶紧在温热的纸杯上摩挲起来,他知道曹艾青每天都会去喝粥,出于对寒风的畏惧,所以特意叫她来的时候带点热饮。 他抬眼看着戴着一副白色毛茸茸耳罩的曹艾青,笑道: “班长,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吧?你现在都全副武装了,再接下来,是不是要把被子给披身上?” 曹艾青坐下,她先是看了看周围,然后才小声别扭道: “唔~是有点多,不过我最怕冷了。” 贺天然转了账,抿了一口豆浆,全身舒坦地“啊~”了一声,调侃道: “你平时吃的糖也不知道堆积到哪里去了,这种关键时刻也不见它们燃烧燃烧。” 曹艾青没理会他的话,只是自顾看着手机的转账,下一秒负气地说出自己发现的重点: “怎么才多了五毛钱呀,都说了一块!” “三块钱就当给你凑个整嘛,明天我帮你跑腿,怎么样?” 女孩快速权衡利弊:“那我把五毛钱退你,明天你请我喝粥。” 男孩也不甘示弱:“粥可以请,不过如果你多出两块五,我凑上另一半就能多买一笼小笼包,我们一起吃,光喝粥吃不饱,吃不饱就容易冷。” “成交。”曹艾青一口答应下来。 “来,把那五毛连同明天买包子的钱给我。” 本来只是平平无奇的跑腿买早餐,可在外人眼里,这时两人就如同是两个顶级的精算师在互相探讨成本问题,谁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个算法,反正最后曹艾青是高高兴兴地转了三块钱给贺天然。 后者的嘴角勾勒出一丝窃笑,这是作为商人儿子的一种自信。 “对啦!”曹艾青忽然想起一件事,板起了脸道:“这个星期你都逃了三次晚自习了,你不能学薛勇一样逃课了,他是惯犯,老师都不管的,而你的话,我都快瞒不住了!!” 贺天然眼睛一亮,道:“你还真帮我打掩护了?昨天是谁发狠说要置我于不义的?你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够朋友!” “帮你才是置你于不义,你这样哪有时间学习?”曹艾青一板一眼。 一旁的郭淮竖起耳朵,他知道曹艾青与贺天然是朋友,但没想到这位高不可攀的班长竟然会为贺天然隐瞒下逃课的事情,这让他很是诧异。 不过他不是叶佳琪那种八卦的人,别人的事只要不涉及到自己,他都不会去管,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将二人的对话听进耳里。 “哈哈,不用那么麻烦了,昨天我跟班主任说了,因为要转艺考生的缘故,所以这学期的晚自习都不用来了。” 贺天然从书桌里拿出学校开出的艺术生证明,特意晃了晃,显摆了一下。 曹艾青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你不是周末才有课吗?现在晚上都加课了?” 贺天然摇着头,神秘道:“没有,还是周末上。” “那你怎么……”话说到一半,女孩想明白了:“你骗……” “嘘~”贺天然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曹艾青有些着急:“你为什么这么做呀?外面又没课,又不来学校,太放纵自己的话,你会堕落的!” “我就是不想上学而已,哪来什么为什么?” 贺天然觉得曹艾青的反应很有趣,所以嬉皮笑脸故意说道。 曹艾青脸色涨红,她知道贺天然在逗自己,可是她为今之计,要么就是不理他,要么就是…… “我要去告老师!” 女孩气不过站了起来,但她刚一挪步,身后自己的毛衣就被贺天然扯住了一角。 “好了好了,告诉你实话,别生气嘛,我有自己的理由,而且还是个悲伤的故事,你要不听听看在决定要不要告诉老师?” 贺天然笑着安抚道,曹艾青也很好哄,给了一个台阶,轻轻一使劲揪着她衣服,她就自己坐下来了。 不过脸上嘛,还是有些情绪。 “你记不记得,我半个月前回家吃饭那件事?” “不记得。” 曹艾青干脆佯装失忆,贺天然也没去管,只是自顾道: “其实那次吃饭,我跟我爸闹了点矛盾,我被逐出家门,现在是身无分文……” 贺天然把一个富二代沦落成白板少年的故事添油加醋地说得起伏跌宕,这种本领,他现在是驾轻就熟,专业对口。 毕竟导演嘛,说白了也就是讲故事。 曹艾青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张着嘴,将信将疑。 “你没跟你家人吵过架?” 贺天然见着女孩的反应,奇怪道。 讲道理,这种年龄的少年男女,多少都有些逆反心理,不说感同身受,起码也不应该陌生到惊讶才对。 曹艾青忸怩道:“没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然后担心起来:“那你现在没有生活来源,怎么过日子啊?” “怎么过?凑活过呀~三天一顿饭,一顿两块五。” 贺天然喝完豆浆,混不吝地回答。 曹艾青这还回想着故事细节呢,一听这话“噗嗤”笑了,她念叨了一句,“你正经一点,你这样我怎么相信你呀?” “真不信?” “我怕你那天饿死。”曹艾青噘着嘴。 “所以啊,这不是请假了嘛。” “这跟请假有什么关系?”单纯的女孩疑惑道。 贺天然道:“想知道?” 曹艾青点点头。 “行啊,不过你胆子可得放大一点才行。” “这跟胆子又有什么关系?” 贺天然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用食指点动着课桌,眼睛一转。 “要不要今晚跟我一起逃课,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第72章 第二十四话 我想你,鼓足勇气 第72章第二十四话我想你,鼓足勇气 曹艾青今天一天都在纠结与好奇中度过。 这让她想起了家里的那只橘猫“菩萨”,它每次都会被逗猫棒这种物件给逗得不亦乐乎,而且似乎只有一天的记忆,昨天玩累了,今天再拿出来,还会像第一次看见一样。 俗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 作为主人的曹艾青,现在竟也体会到了一点这种感觉。 逃课这种事,对于她这种乖乖女来说可是莫大的罪过,但伴随而来的刺激与好奇又让她禁不住幻想,贺天然被逐出家门后,是怎么过活的。 “这家伙太可恶了!故事说到一半,不说结局!” 曹艾青默默咬牙,把自己产生的不好想法归结到那个未说完的故事上,这就像是逗猫棒,在女孩心里不断摇晃,引诱她过去。 但是女孩忽略了一个问题,光有逗猫棒,没有人在后面摇,怎么可能吸引她接近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早上到了傍晚,一天的课终于快要结束。 坐在身后的贺天然小力地戳了戳曹艾青的背,但可能女孩穿得有点多,没注意到。 他一愣,然后自己笑了起来,心想还是算了,自己在外头打工的事,也没必要弄得谁都知道。 前一阵,家里的王妈给了他五万块钱,不过这笔钱,贺天然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动。 毕竟,不蒸馒头争口气,他其实也想知道,脱离了父亲,自己到底能不能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来。 所以说,不上晚自习,是他经过了慎重考虑之后,在生活与学习之间,能找到的一个平衡点。 下课铃敲响,曹艾青待在位置上坐了十分钟,她偷偷望着同学们纷纷外出觅食的身影,等到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下定决心回头,看向后桌那个男生。 只是那个预想中,现在一定是一脸促狭笑容的男生已经不见踪影,反而是他的同桌郭淮一脸木讷地看着自己。 与曹艾青一个不经意的对视,郭淮低下头推着眼镜。 “那个班长……这……这道题你知道怎么做吗?” 他将今天数学老师留下的试卷推了上去,指着一道几何问题,不耻下问道。 “啊、嗯,这个啊,这个你这样……” 曹艾青耐心讲解着,她数学在各科当中不算是最好的,但这个也是相对而言,不到片刻,她把解题思路阐述完毕,郭淮点着头。 “班长,你这个方式是正确的呢,但是有些复杂,我刚才想到可以用另一种方法来解一下,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郭淮认真分析着,将另一种解题思路呈现在纸上。 曹艾青点着头,双眼看着对方的解题步骤,但其实她心里已经走神了。 那个坏心眼去哪了?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没答应他,所以就走了? 诸如此类的想法塞满了她的小脑袋,自己现在应该给他发条消息问一问的,可是…… “班……班长……你在听吗?” “啊……在!” 曹艾青回过神,看向试卷上更加简洁的解题思路,不由赞叹了一句: “郭同学,这种方法我确实没想到,你们男生的数学思维确实都很强呢。” “哈哈……其实能得分就好了,我只是喜欢琢磨一些有的没的。” 郭淮腼腆道,本来以为这能提起曹艾青的一些兴趣,但他这句话说完,对面却迟迟就没有回应。 对面的女孩低垂着头,心思显然不在这个上面。 “那个……贺同学他……一下课就从后门走了……” 郭淮试探地说了一句。 曹艾青抬起头,刚想开口,一直坐在教室里的白婷婷此时也写完了作业,边走边道: “艾青久等啦,咱们吃饭去吧。” 她俩现在不坐在一起,白婷婷上次考试发挥失常,名次掉了几名。 曹艾青脸上恢复笑容。 “好呀。” 两个女生手挽手走出教室,今天白婷婷建议吃食堂,一向很少拒绝别人的女孩对此没有异议,只是看着满当当的餐盘,她有些心不在焉。 “艾青,你在看什么呀,这么认真?” 白婷婷吃着青菜,望着闺蜜一直盯着手机发呆,不由问道。 曹艾青遮掩似的一笑,把手机屏幕盖在桌面上,道:“没有啦,新闻。” “喔~” 白婷婷不疑有他,这才刚说了别人,她自己就是刷起了手机,此时薛勇发的一条朋友圈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薛勇,一天天的不务正业,就知道招呼自己的狐朋狗友到处喝酒,一点都不像个学生!” 随着一句吐槽,曹艾青也投来了目光,问道:“怎么了?” 白婷婷手机一翻,道:“你看。” 那是一条十分钟前发布的朋友圈,内容是—— 「今天我哥们在“烟角巷”第一次登台,别说我没通知,晚上八点,来些人喝两杯。」 由于白婷婷与薛勇的交际圈并不怎么重合,所以下面的点赞多数是同班同学,而许久不见的温凉,也在这条朋友圈下回复了两句: 温凉:「正阳路的那家LiveHouse?」 薛勇:「对呀对呀,女神你来不来?我还认识一支乐队,刚好差主唱!来试试呗,我们这都多久没见了?」 温凉:「不来,没你那么闲。」 薛勇:「可惜啦呀~哈哈可惜了~不来也好~不来也好。」 温凉:「???你什么意思啊?」 曹艾青还正在看呢,白婷婷收回了手机。 第一次,我哥们,LiveHouse,不来也好。 这些一下就跳出来的重点词汇萦绕在曹艾青的脑海中,她略一联想,然后都是不约而同地指向一个少年的身影。 吃完饭后,两个女生按平时的习惯,在校园里散着步,冬季的天空总是黑得很快,这时上课铃声敲响,是时候回教室了。 曹艾青失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在走进教学楼的瞬间,她忽然抬头道: “婷婷,我……有些不舒服、不、不是、我落东西在食堂了……” 走在前方的白婷婷扭过头,虽然疑惑闺蜜这句话里前后不一,但还是首先关心道:“啊?落什么了?钱包?手机?我陪你回去拿吧?” 曹艾青摇着头,退后两步:“不用,我马上回来,你快上去吧,别迟到了。” 她说完,小步跑了起来。 白婷婷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没了高一高二的学生,整个学校只有高三的教学楼还亮着灯,校园也变得空荡了许多。 现在是晚自习时间,港中的大门也已经在五分钟前关闭,曹艾青走到校门的不远处,望着紧闭大门,脚步一顿。 “还是赶不上,只能这样了,还是回去上课好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似乎命运执意要让她当一个乖乖上课的好孩子,而她也习惯性地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只是有一种感觉,一直横亘在她心间,说不清也道不明。 她转身,慢慢走向教学楼。 这时,她的右前方校园围墙处,几个男生鬼鬼祟祟站在下面,然后用一种搭人墙的方式,轻而易举地翻过了学校的高墙。 “喂,别走啊,拉我一把。” 被留下的那个男生抬头对那几个骑着墙的朋友抱怨着。 而这几个货,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发傻一样地一动不动,目光都投向了一个方向。 “同学……” 那人转过头,只见从黑暗中,缓步走出一个面带羞涩,漂亮到有些一尘不染的姑娘。 他有些眼熟,但还没想起对方是谁,那女孩就指了指围墙,然后耳边听到一句: “能不能麻烦你……搭我上去一下?” 三分钟后。 一群在墙上接应的少年们,望着女孩仓促跳下,然后快步远去的背影,面面相觑。 “那是二班的曹艾青?” “对呀……她这是……逃课了?” “是啊……她这么急,是家里出事了?” “你傻啊,家里出事直接请假啊,翻墙逃什么课?” “……这就……很具体了啊……” “……” 一群人都想到了同一个答案,但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独留下一片黯然神伤。 一个照面,同时失恋。 …… …… 贺天然现在是烟角巷音乐酒吧驻唱乐队的吉他手,这是吉他店的朴老板为他介绍的兼职工作。 这乐队与这家店同名,都叫“烟角巷”,本质上算是一支东拼西凑的队伍,有知名乐队过来的时候,他们就负责暖场,没有的话,他们就是负责每天唱歌吹水的这么一个存在。 主唱是一个教声乐的老师,三十好几的年龄,平日烟不离手,随便说句话都倍儿沧桑;鼓手是这家店的老板,手鼓、箱鼓、架子鼓,是个什么玩意都能给你打出旋律的狠人;至于贝斯,是一个大四在读的女生,据说以前是主唱老师的学生,后来转正成了女朋友。 贺天然是里面最年轻的,可他也不是唯一的吉他手,之前乐队的吉他手谈了恋爱,不能天天到场,所以每周一、三、五这三天,就由他来顶班。 一开始男孩还害怕达不到乐队的水平,但发现这乐队唱的歌都是比较偏民谣与流行的慢歌,经过几日磨合与熟记乐谱后,配合起来也就没了什么难度。 “弹这些歌,我们是在贩卖故事吗?”贺天然面试完后,他假装天真地问着老板。 “不,我们只负责卖酒,歌只是下酒菜而已。”鼓手老板飘来一个“你懂的”眼神。 贺天然顿时觉得大家三观一致,所以决定接受这份兼职,工作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十点半,一次能赚五百块钱,三天就是一千五,一周结一次。 三天就能赚到一个月的生活费,贺天然觉得很值得,不过可能要浪费掉自己的学习时间了。 今天是他第一次登台,心中难免有些紧张,这件事儿他只告诉了薛勇,没想到这厮竟然拉来了他一堆死党还有拳馆的几个师兄给他助场。 他们那一桌子人举起酒杯对着贺天然欢呼了一下,酒馆门外天寒地冻,此时男孩心中却是一暖,感觉脸上发烫。 “别紧张,也不是什么正式演出,你就算弹错了台下这群人十个人九个半都不知道,所以随意一点。” 主唱老师安慰了贺天然一句,然后点燃一支烟。 “嗯,等您抽完我们就开始?”贺天然问道。 主唱摇了摇头:“不用,现在就开始吧,我一边抽一边唱。” “……牛啤。” “对了小贺,你有女朋友吗?”主唱用低沉的嗓音问道。 “分了。”贺天然不知他为何这么问,不过也诚实回答。 主唱在一旁的桌上拿起一瓶福佳白,嘴上叼着烟,潇洒地用起子启开瓶盖,递过来道: “等会台上口渴了,喝这个,台下看中哪家姑娘,就下去敬个酒,然后拉上来唱歌,明天你就有女朋友了。” 贺天然听完人傻了。 贝斯女生飞来一个白眼,抢过酒瓶道:“小贺还是个高中生,明天还要上课,你别教坏他!” 主唱不以为然,朝鼓手老板递过去一个眼神,前奏的鼓点响起。 三人不言自明地开始了各自的工作,贺天然反应也很快,可直到主唱快开口了,他却迟迟没有拨动琴弦。 因为,他看到门口,一个女孩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她身上的毛衣被划出了一个显眼的口子,脸上还带着初到陌生环境的惊慌无措。 直至台上台下的两人的视线终于接触到一起,女孩这才好了一些,但很快地,她又转移视线,默默找到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后酒保热情地上前询问她需要什么酒水,她拿起桌上的酒单,两眼发懵地看了看,犹豫了片刻后,她用酒单遮住脸,害羞地说出一个词,酒保愣了一下。 鼓手老板的前奏鼓点都连续打了好几次,但贺天然的吉他一直不进,主唱老师瞥眼看了贺天然,然后随着他的视线望去,露出一个笑容。 少年捡起被贝斯老师放在脚下的酒,“咚咚咚”灌了半瓶,然后很不争气地打了个嗝。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 台下听歌的酒客们纷纷笑喊:“牛啤~” 他们当然不明白少年吉他手的心里想法,只是单纯觉得这个行为,很是性情,很是青春,值得喝一声彩。 他的手开始动了,吉他声渐起,主唱与贝斯互相看了一眼,俱是浮起微笑,主唱熄灭了烟,那富有磁性的嗓音跟随清澈的吉他,缓缓唱着: “两个人相互辉映 光芒胜过夜晚繁星 我为你翻山越岭 却无心看风景 我想你,鼓足勇气 凭爱的地图散播讯息……” 酒馆的人沉溺在歌声中举杯换盏,觥筹交错,一首歌的时间能发生很多事。 台上的贺天然弹得洒脱且深情,台下的女孩接过酒保递来的白开水,她双手捧着,小口抿着,双眼亮着,心里想着—— 这次来可惜没有带束花。 “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你知道我只会用行动表示 烟花太放肆,守住了坚持 看我为你孤注一掷。” 薛勇将曹艾青的到来看在眼中,他由衷地为贺天然感到高兴。 他喝着酒,不以为然地瞟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二楼,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BGM:《爱就一个字》李巍 第73章 第二十五话 逐渐靠近的影子 第73章第二十五话逐渐靠近的影子 贺天然在接下来的表演中,慢慢地将那半瓶白啤酒给喝完了。 第一次喝酒的他酒量很浅,只是当曹艾青在台下看着他的时候,他除了弹琴,也只能喝酒掩饰。 渐渐地,他的精神亢奋起来,素日里堆积的学习压力在一首首歌声中得到释放,这让他感觉很轻松,弹奏也更加卖力,几段吉他Solo被他耍得行云流水,台上响起一片叫好声。 曹艾青每次都会跟着用力鼓掌,只是像这种独身的女孩子,人又长得漂亮,来到这种地方难免会被人搭讪,好在薛勇及时发现,当了一次护花使者,小哥们很上道,也没有刻意邀请她去自己那桌喝酒,只是时不时过来闲聊,顺势赶走了几波搭讪者而已。 “要不要叫别人上来参与参与?你酒都喝完了,也不见你行动啊。” 主唱老师会在间隙打趣着贺天然。 “就是朋友助场而已,我也不知道她会来。” 贺天然诚实回应,抽空望了一眼曹艾青,然后默默继续着自己的演奏工作。 弹贝斯的女大学生捂嘴笑了笑,鼓手老板吩咐酒保给小姑娘送去了几碟零食及水果拼盘,主唱嘴里哼哼了一下,又好死不死唱起了一首《老男孩》。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呐。到底我该如何表达,她会接受我吗?” 贺天然怀疑现在整个乐队都在整他,但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现在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或者直白地告诉他们,其实他跟曹艾青的关系,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只是这种事情,现在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所以,他索性选择了闭嘴。 演出十点结束,曹艾青也整整等到了十点。 随着换班的吉他手来到店里,贺天然也终于结束了今天一天的工作。 他先是朝薛勇的方向看了一眼,而那个牲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双手连连向外一轰,示意他不要靠近自己这一桌人。 贺天然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朝曹艾青走去。 女孩见他过来,身子顿时显得有些拘谨,她慌张地拿起桌上的白开水小口喝了起来,但就像贺天然喝光的啤酒一样,里面的水也已经所剩无多。 “好吧,现在我在你面前,真的算是没有秘密了。” 贺天然耸了耸肩,开了一句不算是玩笑的玩笑。 其实仔细想想,他和温凉分开,与姜惜兮分手,自己是富二代,甚至还包括现在的兼职,曹艾青好像都或直接,或间接地知道了一切。 “大多数都是你自己说的,这可不能怪我!” 曹艾青笑着回应。 “不过我还没真想到,你竟然真的会来,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贺天然拿起零食盘中的一粒坚果扔进嘴里。 “我……薛勇发了朋友圈,我猜是你,所以就来了……” “好家伙,你不仅观察我,还通过我朋友观察我?” “我没有,我是无意间看到的……就是……好奇……害怕你做些坏事……” 曹艾青争辩了一句,只是声音越说越小。 “嗨,讨生活算什么坏事,班长大人放心好了……” 贺天然嘴里嚼着东西,视线乱飞。 两人沉默了一下,男孩注意到了对方毛衣上的口子,问道: “你衣服怎么了?” 曹艾青赶紧用手拉住毛衣破开的洞,没说话。 难道要说是自己因为翻墙逃课,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这种话让纯真的女孩有些难以启齿。 “对了!” 贺天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曹艾青小心地看着他。 “现在都十点过了,你这么晚回去,没问题吗?” 曹艾青先是愣了一会,下一秒长长睫毛下双眼可见地睁大,随后是不安地快速站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十点十五分,屏幕上还显示着三个“妈妈”打来的未接电话。 “我……我……我要赶紧回去了!” 曹艾青慌忙说了一句就要往外走,贺天然也站了起来。 “我送你回去吧,天太晚了,你一个人我……我也该回去了。” …… …… 两人走出烟角巷酒馆,贺天然背着吉他,走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说: “你家在哪?” “松石街……” 贺天然一愣,姜惜兮家也住那,离他家不远,不过以学校为圆点的话,就是两个方向,可在这里,却是一个方向的。 “松石街的话,从这里坐地铁要两次换乘,不过附近有个公交站,有直达,我们现在赶过去,没准还能赶上十点半的末班车,快走。” 说完,两人一路奔跑,终于是匆匆忙忙地赶上了最后一班即将出发的公交。 车上零星坐着三、四个乘客,前方带头的男孩径直走向了最后一排的座位,然后身体一瘫,女孩也跟着他坐了下去。 车门关闭,汽车发动,两人身体摇晃了一下,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少年少女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看着彼此眼中有些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都是笑了起来。 贺天然看着曹艾青笑颜,她的小脸湿润酡红,即便发丝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可偏偏在这个样子,却多了一份别样的美感。 他突然闭上眼,仰着头,兀自喘着粗气,看样子是在缓解刚才因为奔跑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曹艾青低着头,拿着手机思考着该怎么向母亲解释这次晚归,刚才酒馆太过嘈杂,她一直没注意来电。 好巧不巧,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她紧张地接听起来,对面的质问如约而至。 “妈……我……我今天在学校跟同学一起做试卷,耽误了一些时间……” “没有……就是刚才去上厕所了,没看手机……” 她显然不懂得如何撒谎,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好像自己的母亲就在眼前一样,慌张的模样让人看着都紧张。 “欸,那个班长你先别走,我发现这道题不对啊,你帮我看一下吧。” 贺天然在旁忽然沉声道,曹艾青一下没反应过来,只听男孩又换成了正常声线,不耐烦地喊了一句: “哎呀贺天然,走了呀,现在都几点了,试卷你做不完,你回家继续做不行吗?就硬要我们陪着你留堂啊?” 曹艾青回过神来,忍着笑,对电话那头道:“妈,我马上回来了,别担心,嗯、嗯、知道了、哎呀就同学,已经出教室了,嗯,就这样,拜拜!” 女孩挂掉电话,侧过头含着笑假装正经,不说话。 男孩仰靠在座椅上,手指摩挲着额头,一副快感谢我的模样。 “穿帮了怎么办?!”她追究起责任来。 “不会穿帮的,我这声调,不认识我的人根本就分不出来。”他信誓旦旦。 “我妈妈刚才问我贺天然是谁。” “你就说,是我们学校的校草。” “呸!恬不知耻!” “这叫现实情况与自我认知保持高度一致!” 贺完这句,自己把自己恶心到了,身体率先发颤,吭吭吭笑了起来。 “怪相!” 曹艾青拍了他肩膀一巴掌。 公交车这一路偶尔颠簸,他们坐在最后一排感觉尤为明显,贺天然经过两个小时的表演有些累了,不知不觉闭起了眼睛小憩起来。 曹艾青看着现在有着一副坏心眼的他,脑中又想起那个在车门外呆呆木然的他。 真没想到,这两个形象竟然会是一个人。 她知道了贺天然的所有秘密,所以,也目睹了他整个变化的过程。 “真是神奇……” 女孩低喃一句,她学着他睡觉的样子,也把头仰了起来。 偶尔过站时,公交车里的车灯会亮起,随着发动,又会熄灭。 亮起的时候,曹艾青注意到他们的影子会靠得很近。 但她更喜欢熄灭后的黑暗。 因为这样,影子就会融在一起。 第74章 第二十六话 她真的很虚伪 第74章第二十六话她真的很虚伪 「高三2班的班长,就是那个长头发的女生,成绩名列前茅,同时也是学校很多男生喜欢的对象。」 「啊,我知道,姓曹对吧?别看她长这样,肯定没表面那么单纯啦,我们班的一个男生暗恋过她,不过他说她暗地里挺茶的。」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交了个富二代男朋友吧?前段时间还开车到学校接她来着,后来撞见了劈腿现场,哈哈哈。」 「欸?还有这件事吗?我是听高三几个男生说有天撞见她翻墙逃了晚课,穿得很性感,一点都不像是学生,也不知道出去做什么,那个帮他翻墙的男生抬头都能看见底裤了。」 「哇,真是看不出来,看她平时裹得比谁都严实,没想到还有这一面,有照片吗?」 「他们男生说有,不过我哪好意思要!」 「看上去冷若冰山,其实私底下是这样一个人吗?三观崩碎,真是虚伪……」 …… …… 最近,校园里总有一些关于自己不好的消息空穴来风,不胫而走。 不过善良的女生没有把这些话放心里,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忙碌地学习着,她认为就像前一段时候他人对待贺同学的流言蜚语一样,有些东西,总会随着时间烟消云散的。 “曹同学,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想到那个坏心眼,曹艾青有些走神,这种类似的话,她好像听过。 “曹同学?曹艾青?“ “啊?啊,不好意思同学,我们现在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而且我……我现在没有这个打算,不好意思。” 午休的校园操场一角,她婉转地拒绝着一个追求者,对面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生懊恼地垂着头,踢了一脚草皮。 她还是不擅长拒绝别人,她想了想,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说道: “同学,我们认识的时间真的太短了,何况我……” “何况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对吧?” 那个男生抬起头吐出一句话打断了曹艾青,她表情一凝,回忆着是自己刚才真的走神了没听见,还是对面这个男生是真的太紧张,忘记了说。 总之,自己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 “对不起啊,同学……” 曹艾青下意识说出这一句,她认为不管是上面的哪种情况,对方既然壮起胆量跟自己告白,那么一句真诚的道歉,也并非需要去纠结什么真相。 那个男生不屑地笑了笑,没说话。 曹艾青看着他,确认没事之后缓缓后退,理智告诉她,这时候不用在再说什么了,这个男生需要一个人静一会。 她默默转身离开操场。 女孩走后,操场某处响起一片若有若无的窃笑声。 “谁在那?” 那个被拒绝的男生朝着声源的方向怒吼一声,几个女孩捧腹而出,她们走得越近,笑声就越不遮掩。 “怎么样,我说了吧,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备胎。” 为首的一个女生肆意笑着,直不起腰。 男生满脸怒容,但心中却觉自己脸面丢尽,无地自容。 “怎么着?还没想明白呢?” 那女生笑完语气揶揄,男生皱着眉:“夏巧,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名为夏巧的女生双眼天生有些往上吊,笑起来还好,不笑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她道: “蒋学长,你真的相信那种拒绝你之后,还会好声好气安慰你的女生所说的话吗?” “我们……确实之前都不太认识……今天只是我一厢情……” 夏巧没给眼前这位蒋同学反应的时间,“你是真的傻呀?别人是吊着你玩呢,你没看出来啊?” “你什么意思?” 吊眼女生听出对方话里的疑惑,摊手解释道:“很简单啊,拒绝后给你留点希望,后路不绝,备胎不断,吊着你心痒痒可又不答应你,这不是备胎是什么?蒋帅哥,我真的为你感到不值得。” “……” 见到对方有点动摇,夏巧趁机走过去,将身子往男生身上靠了靠。 “学长,你说这样的女生,是不是看上去有点圣母啊?我听说曹艾青对每一个被她拒绝的人都说过类似的话,感觉就像是施舍一样的不真实,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 她故作思索,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男生说出一个词: “虚伪。” 夏巧又重新笑了起来,她顺势挽住男生的手,接茬道: “对,她真的很虚伪。” …… …… 曹艾青回到班里,后桌的郭淮看了她一眼,女孩对此报以微笑,这个一直寡言少语的男生又迅速将注意力挪到书本上。 女孩望向他身边空荡的位置,贺天然最近请假了,听这个坏心眼说是因为又报了培训班的加训课,为期一周,艺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也觉得时间越来越不够用,所以这周会很难见到他人。 自上次去那个音乐酒吧后又过了一段时间,眼下已经进入十一月底,月考马上又要来临,也不知这次贺天然能不能参加,如果还是缺席的话,估计他都不能跟薛勇坐一块了。 曹艾青莫名有些头痛,她可不是真的菩萨,如果对方不努力,求了多好的签也是白搭。 她叹了口气,呆呆地坐在位置上拿着手机,终究是没有想到要发什么消息。 下午放学后,白婷婷还在为课堂上布置的难题而焦头烂额,曹艾青拿着英语书在校园的英语角一遍一遍复习着。 如今天冷,天黑得也快,大部分同学都选择在教室复习,曹艾青也很怕冷,但就是因为身处这样的环境,她就能随时保持清醒,从而提高记单词的效率。 眼下为了对付迫在眉睫的考试,必须争分夺秒才行。 “extreme,extreme,极端、过分……” “哈哈,bitxx,bitxx……婊〇,婊〇。” 正当她的口中念念有词时,耳边忽然响起一句污秽之语,她合上书,眼前英语角的圆拱门前,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人影。 对方来者不善,脸上统统带着口罩,让曹艾青瞬间警惕起来,她上前想要绕过几人直接离开,但立马被几个女生不客气地推攘着退后。 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女生走了出来,她背着手,似乎藏着什么。 “曹艾青,曹学姐,你长得真好看,怪不得那么多男生喜欢你呢,你会不会很苦恼啊?” 对方慢慢靠近,语气里的怨毒、嫉妒、威胁统统是扑面而来。 曹艾青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她心里很害怕,可她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表面上云淡风轻,她道: “你是谁?” “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就想是跟曹学姐学习一下经验。” “学习?” “对啊,跟你学习怎么吊着男人。” 那女生走得很近,双眼仔细打量着近在咫尺的曹艾青,似乎想在她眼中看出对自己的恐惧。 这个问题曹艾青不会回答,也没有回答的必要,同时,她也没将心底的不安情绪流露出半分。 这显然让对方很失望。 口罩女生忽然抽出一只手伸向曹艾青的后脑,女孩这时终于是脑袋一偏,而这个动作,让对方抓住空隙,吩咐道: “抓住她。” 几个女生随即上去,曹艾青挣扎反抗,手中的英语课本也掉落在地。 她想叫,但嘴巴被对面的口罩女生一把捂住,这她瞬间意识到,现在自己越叫,对面就越得意,所以她当即停了下来,双眼死死瞪着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口罩女生五指插入曹艾青的乌黑的秀发中,柔顺的发丝慢慢在她指缝间滑落。 “每个喜欢你的男生说起你的时候,都说你扎马尾的样子是学校里最好看的。学姐,外面现在接头发好贵啊,你能不能把你头发借我一下?我也想扎个马尾。” 那口罩女生说完,终于从身后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剪刀。 负责摁住曹艾青的几个女生发出几声笑声,在这校园中的黑暗一角,显得尤为刺耳与阴恻。 “簌簌……” “谁?!” 英语角外,一阵草丛窸窣响动惊起了园内几个女生的警觉。 又是一个略显慌乱的人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曹艾青认识他,那是坐在自己后桌,时常向自己请教问题的郭淮。 她的眼中升出一丝希望,口中呜呜叫了叫。 “曹学姐魅力真的很大呢,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也跟来一个追求者。” 口罩女生扭头看着紧张无比的郭淮,刻意问道:“同学,有什么事吗?” 郭淮手足无措,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女生,话到了喉咙,竟然被呛到,连连咳嗽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啊,我记得你,你是跟曹学姐同班的……‘郭学长’,对吧?” 听见对方语气加重地叫出自己的姓氏,郭淮忍着咳嗽一愣。 “我们女生之间在处理一些小问题,有什么事吗?” 口罩女生又问了一次,郭淮倒退几步,他看向被控制的曹艾青,见对方求助似的看着自己,下一秒,他竟是不自主地移开了目光。 而这个动作,也彻底让曹艾青感到了一种无力。 “没……没事……” 在口罩女生接近自己之前,郭淮选择转过身,飞快地逃跑了。 口罩女生很满意对方的举动,她再次走到曹艾青面前,手中的剪刀咔咔作响。 不能靠别人,只能依靠自己。 这是曹艾青心中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转瞬间,她的眼神中多了一股坚定,捂住她嘴的女生突然“啊”了一声。 “你个婊○,咬我?” 被咬的女生气急败坏,“啪”地一下,一巴掌甩在曹艾青脸上。 “快!制住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群女生手忙脚乱,曹艾青在口罩女生心乱之际,抬腿一脚踢飞对方手里的剪刀,然后一个飞扑,将地上的剪子死死攥在手里。 只是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弱了,那几个女生将她围住,虽说剪刀在手对方不敢轻举妄动,但想要突围是绝对不可能的。 高喊救命吗? 港中太大了,英语角离教学楼又远,喊声传不了那么远,而且这一喊,肯定会激起对方的逆反心理。 “拿到剪刀又怎么样?你以为今天你逃得了吗?” 口罩女生等着曹艾青叫出那一句句“救命”的呼喊,然后看到这个校园女神逐渐绝望的表情,一想到这个画面,就能让她无比愉悦。 可惜,曹艾青不叫也不喊,只是沉声说出一句—— “你不是想要我头发吗?我给你就是!” 说罢,曹艾青缓步上前,单手将背后的长发尽数抚于胸前然后一把抓住,另一只手上的剪刀竟然不带一点迟疑地骤然一绞,只听咔嚓一声,一头秀发应声而断! 在场的女生都纷纷震惊于曹艾青这突如其来的果断干脆,只见她拿着自己的头发往口罩女生的胸中一塞,那女生甚至都没有回过神来,曹艾青趁机从其身旁一闪而过…… 半空中,丝丝缕缕的黑发飘荡落下。 “曹艾青!你跑得了初一,你跑不过十五!你等着!” 身后,是那个口罩女生传来的狠话。 背对着那些毫无顾忌的恶意,感觉用尽了全身气力支撑自己奔跑的女孩,眼眶发红。 明天要到上海出差,为期十天,平时都算是尽力在更了,这次是……嗨……会更……吧 第75章 第二十七话 雨中的百合 第75章第二十七话雨中的百合 当贺天然时隔多日再次回到学校时,他一进教室,就察觉这个熟悉的班级里,氛围有些不对。 他将这种略带着压抑的氛围归结到今日的月考上,虽说往常考试多少都会与日常上课有些不同,但今天更为明显一点。 与几个已经混熟了的同学打过招呼,随口嬉笑了两句,他自顾走到座位上,同桌的郭淮早早就到了,正在翻看着自己整理出的重点笔记。 班上所有人都很用功,所有人也很沉默。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看向前桌同学的背影,那里变成了一个短头发的女生。 这与他脑海中的印象很不相符。 “艾青?” 他不确定地轻声叫了一句,对方没有回应,反倒是一旁的郭淮脑袋略微耸动了一下。 “艾青?” 他又叫了一句,这时,前方那个女生才双肩一颤,扭过头。 女孩今天戴了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遮住了稍显红肿的双眼,而原本那令人赏心悦目如瀑长发被修得很短,甚至显得有些过于干练了些,不太适合她。 可即便如此,曹艾青还是那个曹艾青,她还是很漂亮,见到贺天然后,她莞尔一笑,仿佛一朵雨中的百合,散发出一种娇弱而坚强的美丽。 只是贺天然察觉出这笑容中,有一种很深的疲倦感。 “天然,你来啦?不好意思啊,刚才看书太认真了,没注意到你叫我,今天考试没问题吧?” 曹艾青脸上笑容未退地关心道。 贺天然摇摇头,“我没问题,倒是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就算是用功也要懂得适度吧?” “嗯,还好啦,你……你快看看书吧,临时抱佛脚也好。” 面对贺天然直视的目光,曹艾青催促着少年赶快复习,随后她不自然地扭过头,像是在逃避他的视线。 贺天然欲言又止,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曹艾青忽然剪了头发,但他知道,即便自己开口,得到的答案可能也只是一种以轻松的语气,解释一番短头发的好处云云。 他太懂这种感觉了,以至于在女孩的表情中捕捉到曾经出现在自己身上相同的神态时,他都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出现了错觉。 曹艾青,那个一直都很优秀的姑娘。 曾几何时,自己只能通过仰望去对待的女孩。 怎么可能会有曾经自己的影子呢? 他没有去追问,他翻开课本,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 “欸,今天考完试后,我们去吃什么呀?” 女孩的双肩忽然是微微颤抖,片刻后才平稳下来。 “我……我不清楚最近哪有好吃的……” “我知道呀,我带你去。” 贺天然开朗道。 …… …… 一个人的努力不会说谎,新的月考成绩下来了,贺天然虽然最近时常缺席,但幸好平日也足够刻苦,所以成绩的变化不算太大。 而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曹艾青这次发挥得并不好,尽管分数也控制在了六百分以上,但也就是刚刚出头,与上次的六百四十几分相比,这已经是很严重的失常了。 班主任特意找她谈了谈心,回来的时候女孩脸色如常,只是多了分沉默。 “查出来了,是几个高一的女生干的。” 校园操场的双杠处,贺天然与叶佳琪还有白婷婷闲聊着一些他不在时发生的事,薛勇从远方走近,一脸愤愤不平。 “女生?” “女生!” 贺天然确认了一遍,薛勇笃定地回答,叶佳琪刷着手机,她双眼注视着群里不断地跳出新的消息,低头道出一句: “有时候,我们女生的恶意,要比你们男生的想象力还要大上许多。” 众人默然,因为他们之间,就有一个差点成为受害者的贺天然。 贺天然道:“你们之前……都没察觉出什么不同吗?” 白婷婷顿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道:“我……是发觉艾青有些不对,但是她都只是说剪头发是懒得打理,加上最近的一些风言风语,我以为她只是想安心读书……” “她不是会把这些话听进心里的人。” 贺天然下了一个结论,又问薛勇,“有查清楚是谁吗?” 对方摇头,咬牙切齿:“只知道是几个女生一起动的手,没办法具体知道到底是谁,按我说,就把这几个女人一起教训了,把她们的牙给打掉,让她们和血吐下去!” “你要死啊!要是被学校追查出来,你是要被开除的!” 叶佳琪赶忙阻止道,自上次晚会之后,她就很少掺和学校里的八卦,但是如今捡起来,也异常地轻松,她摇晃着手机: “我觉得应该是这个叫夏巧的女生,艾青谣言的源头虽然不是从她这里起来的,但是港中的八卦群里,就数她拱火最厉害,各种瞎编乱造,乐此不疲。据几个学妹所说,她初中的时候就因为闹事转了好几次学,但中考的时候突然考了一个很好的分数,这才进了港中。” 众人凑过头看了看,果然那个叫夏巧的女生现在都还在群里造谣,说曹艾青如今是落水的凤凰,追求同班一个姓郭的男生,对方知道了她品行不好,直接拒绝,曹艾青为了维护自己的弱势形象,这才剪掉头发,博取眼球与同情。 “这女的也太恶毒了吧!我现在就去他们班上把丫给揪出来打一顿!” 薛勇脾气一上来,撂下一句就准备行动,可他还没走两步,就被叶佳琪死死拽住。 “你疯啦?我们先想想办法啊!” “办法?这就是最好的办法!天然,都这个份上了,你去不去!” 薛勇怂恿着贺天然,而后者淡淡道:“你不是说想考警校吗?你这么做了,还怎么考警校啊?” 这一句话,让薛勇愣在原地,半晌后他一撒叶佳琪的手,懊恼道:“你办法多,你说现在怎么办!” 在场几人俱是看向贺天然,少年沉思了一会,缓缓道:“以暴制暴,不可取……但我们一定要为艾青讨回一个公道,要狠狠出掉这口气,大家都同意,对吧?” 众人点头。 “那么……大家听我安排,我们……” 他还没说完,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是曹艾青打来的。 “喂,艾青,怎么了?” 听筒中,那头的曹艾青带着微微的迟疑,道: “天然,你吃过饭了吗?婷婷不在……要不,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她语气很正常,就像是想约着一个一块聊天吃饭的伙伴。 到了这个份上,她还是那么地温柔,她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恐惧,带着试探性的恳求,不想给别人平添出任何一分的麻烦。 第76章 第二十八话 你不是虚伪,你是无与伦 第76章第二十八话你不是虚伪,你是无与伦比的美好 当我们快乐时,我们总是善良的; 当我们善良时,我们却未必快乐。 以前曹艾青是第一种,现在她属于第二种。 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她只是选择把自己伪装得很快乐而已。 那下意识还改不过来的撩发动作,看待贺天然时闪躲的眼神,还有那刻意找寻的话题,这些种种的表现都说明着,她现在处于一种非常不自信的状态。 她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装作若无其事,可唯独以这种面貌面对男孩,那种她身上罕见的自卑情绪就越发浓烈。 但是万幸,对面的少年专注于眼前食堂的饭菜,如同对待着难得的珍馐美味。 没有过多地注意自己,这让曹艾青松了一口气,然后因为同样的原因,又让她提了一口气。 “食堂的菜变得好难吃啊。” 贺天然解决掉餐盘里的剩菜,擦了擦嘴。 曹艾青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了一下,小声道:“没有啊,跟以前一样,没有变化。” “是吗?可能我味觉在某个瞬间消失了吧,不过各花入各眼,也许这鸡块也嫌我吃得囫囵吞枣,它就喜欢你这种人细嚼慢咽的人也说不定。” 曹艾青瞪了他一眼后垂下眼眸,筷子拨弄着是餐盘里的菜肴。 这种浅显的弦外之音,几乎不需要过多地理解。 “都知道了?” 贺天然点点头:“知道了。” 她撇了撇嘴:“你安慰人的方式,有点矫情了呀。” 他耸耸肩:“没办法嘛,文科生又沾染了一些艺术细菌,你要理解,慢慢会习惯的。” 贺完,认真地看着曹艾青,继续道:“怎么不跟我说啊?” 女孩默默道:“我……我怕你去报复。” 贺天然睁大双眼:“你不怕她们继续欺负你,而是怕我知道后去帮你去报复出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这跟你当初在泰餐厅为我仗义执言的情景有些不相符啊。” “我又不会跟她们做朋友。”曹艾青咬了咬嘴唇。 贺天然听完叹了口气,不跟她们做朋友,这就是眼前这个姑娘能想到的最大惩罚吗? 当看到别人有困难时,她能挺身而出;可当她自己有困难时,想的却是如何不给别人添麻烦。 无论是视而不见或者奋力反抗,都是解决这种问题的一种方式,可是…… “狗咬了你一口,人总不会去反咬一口,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曹艾青想了一下,最后浅笑道:“话糙理不糙。” 贺天然无奈道:“作为朋友,我应该怎么帮你?” 女孩沉默了下来,最后嗫嚅着说出一种方法: “陪……陪着我就好……” “……” 贺天然一瞬间想了很多,他当然想答应下来不让曹艾青再次受到这种伤害,可是这不是问题的最优解。 就像一道数学题,光写上公式,就只能得两分而已。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曹艾青身边,而且按照女孩的性子,即便一开始接受,但时间久了,当各种事务找到自己而抽不开身时,她只会更加内疚现在说出的话。 最终他摇了摇头,拒绝了。 “……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曹艾青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一时冲动,但语气控制不住地失落起来。 贺天然看着她,于心不忍的同时终于严肃问出一句: “你知不知道,被你拒绝过的男生在背后说着你虚伪?” 曹艾青眼眸突然颤抖,眼眶肉眼可见地蒙上一层湿润的雾气,她有想过对面的男孩可能会受到谣言的影响…… 其实在她心中,朋友的不信任……或者说贺天然的不信任,是比剪掉头发更严重的打击。 “你……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她打着颤地说出这句话,食堂里很暖和,她口中却像是含着冰块。 贺天然发现这充满了歧义的发问刺激到了眼下正敏感的曹艾青,他快速摆头,扯出一副笑容道: “我?当然不!甚至正相反,你知道我喜欢过你,但那段时间的我,是一个非常沉默且不愿表达的人,对不对?” 曹艾青疑惑地点点头,就听少年继续着自我剖析说道: “你别看当时我那样,其实我的内心活动分分钟可以上演一部电影!而那时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喜欢上一个人,可真是太好了……” 说到此处,贺天然特意挑了挑眉,补充道:“这里说的喜欢一个人,特指的是你。” 曹艾青耳根一红,好奇说:“你……你忽然讲这个做什么?” “因为美好啊!”贺天然无畏笑道。 “可那时……我还不知道你喜欢我……”曹艾青的脸娇艳欲滴。 “那也美好!”他强横地下了结论,口中将心中往事一一吐露而出: “我暗恋你两年,你知道我每天最期待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吗?” “……不知道。” 女孩其实想着,会不会是见到自己的时候,可她开不了口。 “是你当上了学习委员,你每天来收我作业的时候!我每次都认为,我只差一次不交作业,你能发发善心,陪我留堂写一下,我们之间就能有一段爱情故事,为此我还想了无数种开场白。” 贺天然表情逐渐中二,曹艾青无言以对。 “我又问你,你记不记得,高二有一次,我把自己数学作业本上的名字写成了‘贺朝青’,语文作业上写的“贺处安”,后来被老班笑话,当堂问我改名这档事儿都能朝令夕改,还不如直接叫‘贺夕改’,为此全班都笑话我。” “记得……” “那是我幻想以后如果能跟你结婚,我们子女的名字,男女都有,全都取好了。” “!!!” 曹艾青满脸震惊又羞赧不已,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后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个又荒诞,又幼稚的理由。 可她不知怎么,并不觉得尴尬或是难堪,甚至有点……难言的欢喜。 因为少年此时开心的模样证明着,他真的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美好的事。 贺天然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 “我本来不想说的,毕竟这也算是我的黑历史之一,只是现在开口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的时候,可没有半点觉得你虚伪,并且我还要感谢你。” “感谢我?” “对啊,感谢你。” “为……为什么?” “你想啊,一个阴暗的废宅,每天过着混天度日,在外人看来毫无意义的生活。而喜欢上你后,在我乏善可陈的世界中,虽然也谈不上什么付诸行动,但还是冒出了想为了你努力一把的中二信念……” 说罢这番敞开心扉的敞亮话语,贺天然回到了问题的结论上,他坦率地抬抬下巴道: “所以啊,你不是什么虚伪,对我来说,你就是这世间一切温柔与悸动的集合,是我的青春里无法触及,却又是最最最无与伦比的美好啊!” 曹艾青低着头,脸像是熟透的苹果,现在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之前她听到的所有流言蜚语,所淤积的阴郁悲愤,在这一句话面前,仿佛一瞬间统统瓦解。 女孩头一次感受到, 能被一个人,那么认真地喜欢过, 是一件多么令人无比欢喜的事。 第77章 第二十九话 猎人与猎物 第77章第二十九话猎人与猎物 年少无知的时候,是勇气泛滥的年代, 因为无知,所以无畏。 贺天然不会采取薛勇似的那种极端方式去回应那群霸凌了曹艾青的人,这种方法虽然最为直接,但是也太过莽撞,一时解气后,那随之而来的各种麻烦与结果若是让曹艾青知晓,想必只会让她更担心与内疚。 那串从诠灵寺得来的星月菩提手串,被贺天然月余来的摩挲已经有了一层淡淡的包浆,倒不是因为他思念如狂,每日祈祷,而是这玩意儿就像是指尖陀螺,属实是排解压力,助益思考的好物件。 菩提子在他指尖一颗一颗地拨弄着,想要帮助曹艾青,最根本的原则就是不动声息地把事儿给办了,而且解决的方式还必须彻底,让大家都能出口恶气的同时还不被波及反扑。 他太明白一件看似普通小事,能对一个平凡人的未来起到多大的变化。 自从那个女孩消失后,他也成了一个过来人。 这无关重生或是穿越,只是一次单纯心境上的蜕变,薛勇说得很对,他越来越像那个九月的短发女孩,她也许从未离开,而是融入进了男孩的影子里,血液中,影响着他往后未来的一举一动。 这件事,并没有想让他思虑太久,很快,一出好戏的构思,慢慢浮现在他心头。 …… …… 港中是港城历史最为悠久的高中,若不是因为十年前被划入了学区的行列,只招收区域之内的学生,那么它现在应该就是整个港城最好的高中。 不过即便如此,港中依然在老一辈的港城本地人心中,占据着独一无二的位置。 别的片区学生想要来港中上学也不是不可以,但首先是要缴纳一定数额的保障金,然后中考成绩超过标准线之上。 这是硬性标准,没有例外。 而最近,校园中不知何时盛传起了一些关于学校收取高额保障金后大开方便之门的传言。 其实每个学校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传言,但这种话就像鬼一样,都说有,但并没有人真正见过。 只是最近此类消息突然再次喧嚣尘上,所以不免搞得学生的日常闲聊时都会提上一两句,然后俱是一副了然的神态,说上一句“那高一的谁谁谁就是走后门进来的……” 港中到底有没有存在这个问题,鬼知道。 不过当夏巧在学校的八卦群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时,她心头确实跳了一下。 夏巧倒是不介意人云亦云,甚至自己在读初中时,只要从对方口中听见自己名字,不管好坏,她都会引以为豪。 对于这幅在历经诸多言论讽刺之下练就的厚脸皮,现在的情况对她也只是挠痒痒,平日里,该跟狐朋狗友怎么混就怎么混,不会给她带来太大的影响,只是最近这话听多了,难免感觉有些聒噪。 “也不知道是哪个高一的八婆乱传,现在扩散开了,也不是纯粹说你的,巧姐。” 夏巧小团体里的一个女生安慰了一句,换来的却是一个对方的白眼,她环视一圈,警告道: “我倒怀疑是你们贼喊抓贼,我记得我的事情,就跟你们几个人说过吧?” 几个女生对视一眼,噤若寒蝉,就听夏巧继续轻松道: “不过也无所谓,我也不是没经历过,这才哪到哪啊。” 几人松了口气,她们确实私底下长舌过夏巧的事,不过谁都不会承认是自己传出去的就是了。 “对了巧姐,那个姓蒋的学长,你处得怎么样了?” “你一提这个我就来气,那个混蛋,竟然为了那个圣母骂我,也不看看我这么做是为了谁!” 夏巧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学校冬季枯败的树林中,她肆无忌惮吐槽着那个学长的无情无义,几个女生跟着附和称是,片刻后话题不自觉地谈到了学校里一些比较有名的男同学,私底下议论着谁谁谁长得更好看,家境更好些。 这时,远方陆续传来脚步声与交谈声。 “听说高一那个叫夏巧的女生,就是开后门进来的,哈哈,真人我见过,长得真不咋地,性格还差,花痴不说,一张嘴还喜欢到处去造谣生事,也是够够的。” 夏巧一听自己的名字,表情一沉,周围人顿时停下了动静,悄悄竖耳聆听,然后眼神发虚地看着吊眼女孩。 片刻,两个男生走入她们的视野,一个看上去飞扬跋扈,刚才听到的话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夏巧认识他,那是跟曹艾青同班的薛勇,这人也是个学校霸王,她可不敢招惹。 而与他同行的另一个人,面容俊雅,神态安静温润,特别是眼角的泪痣,更是添了几分神秘地迷人气质。 “那个是高三的贺天然,我超可这种禁欲系的男生。” “我也可!” “主要还是看长相吧。” “嘘,别说话!” 夏巧低声命令了一句,几个女生再次沉默,纷纷是好奇从迎新晚会后就一直就很低调的贺学长,对此会做出什么样的评价。 只见两人边说边走,薛勇更是连说带比划,而贺天然却只是保持着微笑。 “小勇哥,你这话就给我说一说就行了,本来学校的谣言就信不得,何况别人还是个女生,这么传出去,对别人影响不好的。” 待到薛勇说完,贺天然微微摇着头,不温不火道。 躲在一旁的几个女生听完贺天然这句话,不约而同地对他升起了莫名的好感,特别是当事人夏巧,她还是头一次撞见给自己说好话的男生,她一时间有些懵。 “哎呀,天然哥你忘了?前一阵我们班上的曹艾青,头发被人给剪掉了,听说就是这个夏巧做的,你说这种女人可不可恶?” 夏巧听见这个,紧张兮兮地看向一脸沉思的贺天然,等待着他的反应。 “班长?班长不是说她的头发是自己剪的吗?这种事无凭无据的,我们就不要给别人泼脏水了。” “唉,你这人真是……要是以后被女人骗,可别说哥哥没教过你!” 薛勇无可奈何,抱怨了一句,撒手走远。 贺天然泰然自若,笑容不变地跟了上去。 几个女生从树林里出来,看着贺天然的背影,脸上表情各异,但唯独不见有厌恶等负面情绪。 “贺学长得又帅,人也好好,真是男神……” 一个女生忍不住呢喃了一句。 “你们想都别想……”夏巧迅速恢复了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了几人一眼,她双眼发亮,趾高气昂道出一句: “他现在是我的猎物了,我奉劝一下你们,别动什么歪脑筋!” 第78章 第三十话 他与恶的距离(上) 第78章第三十话他与恶的距离(上) 这两天,夏巧一直在搜集贺天然的相关消息。 事情进展很顺利,每天的学校八卦群里都会偶尔爆出贺天然的一些事迹,诸如他以前很内向,是个宅男,但忽然之间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还有就是他吉他弹得很棒,有人目睹他曾跟学校的另一个校花拉过手之类的等等。 也有人说他其实很花心,跟一个高一的学妹在一起没多久就抛弃了别人。 当然,其中很多言论在夏巧看来都不值一提,哪怕是跟校花暧昧过,她也会爱屋及乌地想着自己的眼光着实不一般。 如果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生,她反而就没那么大的兴趣了。 因为亲眼见识过贺天然给不认识的自己辩护,所以夏巧心中已然把男孩归为了“好人”那一类。 她可太熟悉这些非议的论调了,也坚信贺天然就是自己看到的那种样子,能够给自己这种人说好话的人,肯定是善良到愚蠢的那种。 不过,就是这样一句随口说出的话,却让习惯作恶的夏巧,有了新的体验,让她从而对贺天然这个男生,有了极大的兴趣。 …… …… 某一天的下午,夏巧吩咐了几个死党,叫住了放学后正准备去酒吧演奏的贺天然。 几个女生拦住他时,男孩脸上露出了疑惑,不过他没有过多的犹豫,随着几个人见到了坐在校园附近咖啡厅的夏巧。 夏巧今天精心打扮过,只是她脸上的妆容略显成熟,不太适合高中生。 她本来也有些担心这不适合自己的身份,但从前听自己的某一任男朋友说过,她这种妆对未经世事的小男生而言,是很有诱惑力的。 那个迎面而来的男生,眼中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这让她松了口气。 男生的眼睛很纯净,配合一头毛茸茸的中长发,夏巧仔细打量着,像是在看一只即将被自己抱进怀中,疯狂搓揉的小狗。 “同学,是你找我吗?有什么事?” 他见到自己后开口问着,声线有些低沉,也很有磁性,但其中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疏离感。 夏巧把这归结成两人还不熟的缘故。 “贺学长,你先坐,我给你点了一杯热可可。” 夏巧站起身,她脸上的热情让厚重妆容之下的卡粉现象更加明显了一点。 “啊?你……谢谢。” 贺天然先是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拒绝,坐在了夏巧的对面。 几个送他来的女生交换了一下眼神,自觉退了下去,坐在离二人较近的一桌,暗自观察着这边的情形。 “我叫夏巧,是高一五班的。” 夏巧介绍着自己,对面贺天然的视线注视她时,让她有些羞涩,于是她抬起桌上的抹茶奶盖喝了一口。 对面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来。 那是一块蓝色条纹的手帕,方方正正地折了两个对折。 夏巧有些不解,对面的男生点了点自己的嘴角,她这才醒悟是刚才喝奶盖时,嘴角留下了白沫。 接过手帕在唇边擦了擦,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一向是张扬性格的夏巧,神态忸怩,顿了一下后,还是还了回去。 贺天然再次将手帕对折好,夏巧看着他手上的动作,问道: “贺学长,你一直都随身带着手帕吗?” 贺天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习惯了,夏同学你放心,我每天都有洗的,而且今天也没有用过。” 夏巧赶紧摇了摇头,慌忙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还在用手帕的男生,真是很少见到……” 对面的男生拘谨地挠挠头:“是吗?哈哈,曾经还有人说我low来着,不是我觉得这样很方便啊。” 这话要是别的男生说出口,夏巧一定会认同,并且骂上两句这何止是low,简直就是活在上个世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人物。 但面对贺天然,夏巧又觉得,他跟以前接触的那些浑身酸臭味的男生比起来,是那么地不同。 “哪有!我感觉贺学长真是一个细腻的人!” 她已经有点怀念那手帕上的香味了。 贺天然笑道:“是吗?言重了,只是小习惯而已。对了夏同学,你的名字我好像……有点耳熟,记得在哪里听到过……” 男孩露出回忆的神色,夏巧第一次为自己的恶名而感到提心吊胆,生怕对方会为她以前做的事而对她保持距离。 “啊……对了!” 夏巧眼皮一跳,贺天然打了个响指,想了起来: “你是那个被学校谣言谗害的女生,对不对?你不用……” 说完这句,贺天然像是说错话了一般,闭上了口。 夏巧低着头,暗自紧咬牙根,心中发誓一定要抓住那个走漏自己风声的家伙,然后将她的脸按在厕所里反复蹂躏! 就在她上火的边缘,耳边突然听到一句: “夏同学,你不用丧气,那些都是谣言,总会过去的,我相信你。” 夏巧抬起头,她看着那个一脸笑容的男生,这样一个优质的男生,竟然会相信自己? 他是傻吗? 但是怎么……让人讨厌不起来呢。 夏巧决定将计就计,好好利用贺天然的善良,从而将这份纯真,乃至他整个人,都占为己有! “是啊……最近好多人都在背后议论我,还好我的几个好姐妹在背后一直支持我,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来学校面对同学跟师长……贺学长,听说你以前也被人在私底下议论诽谤……我想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撑过来的……” 夏巧摆出了一副可怜的表情,尽管她很努力地将自己表现得弱小无助,但总让人感觉用力过猛,如同一个十三线的小演员在照本宣科,念着蹩脚台词一般。 贺天然似乎没有察觉,他道:“这次来,夏同学就是跟我商量这个吗?” “嗯!”夏巧不假思索,用力点头。 男生闻言表情义愤填膺,他吸了一口气,用克制地语气冷静道: “我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可如果夏同学你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我清楚被人背后嚼舌根的那种痛苦,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真的吗?” 夏巧大喜过望,这本来只是一时随口装可怜的计策,没想到贺天然真的会主动上套! 他怎么这么好骗啊? 对了,他说了同病相怜…… 他是真的相信我! 想到此处,夏巧一时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接近贺天然会这么简单,就全凭了那些对自己一点影响都没有的风言风语…… 之后的时间,两人聊天的过程让夏巧很愉快,这是她从来没感受过的情绪,两人不一定有共同话题,但只要贺的话,夏巧都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里。 直到贺自己要走时,夏巧还恋恋不舍。 她没有用之前自己谈恋爱时那些主动亲近的技巧,她怕这样做,会给贺天然留下不好的印象,同时也无意识地与流言中的那个自己分割了开来。 两人留下了联系方式,夏巧望着贺天然离去的背影,欣喜若狂。 同伴走上前来,凑到一块。 “贺学长他……他人也太好了吧……” “就是啊,学长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啊,巧姐你演技也太差了。” “对啊,早知道学长这么容易相信别人,我也……” 夏巧双眼一瞪:“闭嘴!” 众人立马噤声,夏巧拿着手机,炫耀道: “收起你们那酸得发臊的口吻行吗?一个二个的马叉虫,告诉你们,老娘这次是认真的!” 几个女生看着夏巧那张半熟不嫩的脸,心下俱是腹诽不已,纷纷为贺天然感到不值。 第79章 第三十一话 他与恶的距离(下) 第79章第三十一话他与恶的距离(下) 这几天,夏巧时常约贺天然见面,随着接触越深,她就越肯定,贺天然也喜欢她。 要不然一个高三的学长,平时学习那么忙碌,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怎么可能随时有空抽出时间陪自己呢? 哪怕他每次来,都会问自己是不是又被流言缠身。 夏巧觉得自己要比放羊的孩子聪明太多,狼来了是真的,只不过狼也是她而已。 学校的谣言愈演愈烈,甚至她初中时的一些腌臜事也被扒了出来,不过她不在乎,因为贺天然每次都会说相信她。 而这每一次相信,都会让她更喜欢贺天然。 就像一个没吃过糖的孩子,对每一颗糖都甘之如饴。 “巧巧,我觉得……你应该离你的那几个朋友远一点……” 一次,贺天然踌躇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 那时,夏巧正想着如何自然地去挽上贺天然的胳膊,听见这话后,她微微一愣,问道: “朋友?天然哥你说的是哪个?” 贺天然面露为难,“就是……唉……你自己看吧。”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夏巧接过后,瞳孔骤然变大。 聊天界面上,是自己那些死党悄悄给贺天然发的消息,上面数落着自己私底下的各种行为,还给男孩发送着各种暗示的话语,不过男孩的回复都很有礼数,对发过来的内容也一律保持着应有的怀疑。 “天然哥,她什么时候加你的?” 夏巧强压着火气。 贺天然摩挲着下巴,道: “就是那天你请我喝了咖啡,第二天她就来班上找我,我当时还以为是你找我有事,没想到她只是想要我联系方式而已,我想着是你朋友,所以我就给她了……对了……” 男孩自顾自继续说着,忽略了身旁夏巧脸上已经渐渐狰狞起来的表情。 “她要过去之后,又有几个女生加了我,发来的验证消息写着都是你朋友,不过我以为是有人要故意整你,所以都没加,你翻一下好友消息,看看是不是我误会了。” 夏巧来不及去确认,她只是飞速地翻动着贺天然跟死党的所有聊天记录,她越看越是心慌,额头冒出冷汗,自己的种种罪行都昭然若揭,她紧张到结巴道: “天然哥,我……她……不是……” “我知道……” 贺天然一如往常那般笑容和煦,他宽慰道: “我相信你,巧巧。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总感觉你不是她们说的那种样子,因为你在我面前时的模样,跟她们口中所说的完全都对不上,难道我亲眼所见还会有错吗?” 他一句反问,打消了夏巧的疑虑,同时也让这个吊眼女孩感动到无以复加。 是啊,只要天然哥相信我就够了呀! 那几个贱人,一定是在嫉妒我! “天然哥,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可能现在都还蒙在鼓里,我一直当她们是好朋友,我没想到,她私底下竟然这么诋毁我!那些关于我的谣言,肯定也是她传出来的!这么做,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说着说着,夏巧竟然还真委屈地滴下几滴泪来,她并不是在伪装,而是真的把自己代入成了一个受害者。 这种心态很复杂,贺天然的一句句简单的“我相信你”四个字,竟然比那些流言蜚语还是厉害百倍千倍,以至于真的让夏巧产生了“自己好无辜”这样的心理。 泪水划过她的妆容,留下两道明显的痕迹,夏巧忽然感受到一种柔软之物轻轻擦拭了一下她的睫毛。 那是贺天然的手帕,男孩正给自己擦拭着泪水,他的动作很温柔,眼里流露出担心。 “别哭了,毕竟你们是朋友,闹开了也不好,不如我去帮你说说?让她别这样做了。” 夏巧下意识一把抓住贺天然的手,此时她仿佛是抓住了自己的命中注定,一个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存在。 “天然哥,不用了,这事儿我自己解决……” 她不想让贺天然跟自己那群所谓的“朋友”见面,怕事情暴露是一部分,但眼下,夏巧更怕的是让眼前这个男孩去接触到过去的自己,那个真实的自己。 贺天然沉默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点点头,他也握着对方的手掌,将手帕放到了她手中。 “别哭了,送给你。”他挪开视线。 “天然哥……” 夏巧的眼中,闪烁着狂热与幸福。 …… …… 夏巧怒不可遏地抓着那个告密者的头发拖到了厕所,她早就看这个告密者不顺眼了,当初说剪曹艾青的头发就是她的主意,但最后实施地却是自己。 这也就罢了,现在校园里闹出的风风雨雨,一直是她夏巧一个人在抗,而这群拖后腿的队友,竟然还有空背刺自己! 她一脚一脚地踩在那个告密者的脸上,对方被踩得鼻青脸肿,她还是不解气,转过身,吩咐几个战战兢兢的女生道: “你们别干看着,也一起上啊!别以为你们背着我做过什么事儿我不知道,今天你们要是不跟这个○货割席,分清自己的位置,下一个,就是你们!” 说罢,她转过身走出厕所,几个路过的同学见了她纷纷快步走开。 夏巧斜眼瞧着她们的举动不以为意,她拿出贺天然送的手帕放在鼻间深深吸了一口,这种香味她很喜欢,如果配上稍后的惨叫,她会更满足。 “天然哥,一切都是她们害我的,我现在就把那些害我的人清理掉,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夏巧喃喃自语,她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个好人,只要能够遮掩住真相,就跟以前的那个自己完全不同了。 只是厕所里,没再传来一声动静。 这让她很失望,她皱起眉头,将手帕小心放进包里,然后表情阴沉地再次进入厕所。 那个受伤的○子竟然被先前几个女生搀扶了起来,而迎接夏巧的,则是比她还要阴冷数倍的眼神。 …… …… 放学后,冬日的寒冷尤甚。 学校的八卦群被炸开了锅,今天下午,一个大瓜被爆了出来。 高一一个叫夏巧的女生,她以往所有唆使撺掇的恶事被爆料得一干二净,而且还有她亲自承认,并吹嘘的截图为证。 她所做的事,简直就是罄竹难书,让人闻之生寒。 这件事儿甚至惊动了校领导那里,只是当教导主任及老师前去寻找夏巧确认时,却没有在班上找到她。 此时,夏巧的头发凌乱,满脸的灰土,脸上挂着失常的笑容。 嘿,那几个女生,打到一半跑了,真是不堪一击。 她记得中午过,傍晚约她有事。 是会表白吗? 会不会太快了? 夏巧激动地想着。 不,不会的,天然哥不是那种急性子,这次要慢慢来。 他一定是担心自己,毕竟中午的时候自己说要单独处理这件事,期间手机也被那个○货摔烂了,打不了电话,要赶紧过去,不能让他担心。 夏巧有些担心自己的妆容,但时间不等人,她管不了这么多,而且自己这幅模样,贺天然见了,一定会心疼她的。 吊眼女孩如是想着。 只是,当她看到那几个被自己打跑的○货围在贺天然身边哭泣告状时,夏巧再次血气上涌,她恨不得现在就上去生撕了那几个女生。 贺天然也注意到了他,双眼向她望来时,脸上没有表情。 这种熟悉的疏离感,好像也并没有随着两人认识的逐步加深,而减少半分。 夏巧脚步沉重地走向前,她嗓子干哑,宛如破锣,但依旧是带着希望道: “天然哥……我……我是无辜的……你还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贺天然终于笑了一下,身边的几个女生见到夏巧的模样,纷纷是吓得退到贺天然的身后。 “你们干什么?你们出来!天然哥是我的!” 夏巧见状,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她冲了两步,却被贺天然拦在身前。 “巧巧,你别这样!” 贺天然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相信自己的熟悉模样,夏巧喜不自禁,指着他身后的那群女生道: “天然哥,她们刚才打我!还要抢你送我的手帕,我死都不想让她们抢走,你看……” 夏巧掏出已经变得肮脏不堪的手帕,正要邀功,就听贺天然忽然严肃道: “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什么?” 夏巧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 “她是你打的吗?” 贺天然看了一眼那个被夏巧打得鼻青脸肿的女孩,追问道。 “她……她……她先诬陷我的,天然哥!她是个骗子!” “所以,她就是你打的,对吧?” “我……我……” “她们跟我说了很多你的秘密,巧巧,你跟她们对质好不好?如果她们说的都是假话,我一定会帮你的,我跟你说过,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贺得不疾不徐,如夏巧第一次见到他给自己辩护时的神情一般无二。 但是这一次,随着几个女生从贺天然身边走出,夏巧连连退后了几步。 “怎么,夏巧,你连对质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平时不是很喜欢别人宣传你的事迹吗?这回哑巴了?” “是啊,你现在装什么好人?当初就是你站现在的这个位置上,强迫曹艾青剪头发的!你还记得吗?” 一连串来自往昔同伴的质问让夏巧避无可避,答无可答,她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贺天然身上,期待着能再次听到那四个字。 但那个一向善良的男孩,他看着自己,但此刻手中却转动一串陌生的念珠。 她从他的嘴里,听到了满含失望语气的一句话—— “你现在这样,叫我怎么相信你?” 贺天然踱步走过了失魂落魄地夏巧身旁,她攥紧手帕,失控道: “天然哥,你再相信我一次,你还送了我东西的,我真的很珍惜……我……我现在就去洗干净……” 贺天然穿过英语角的拱门,留下一个背影,以及一根能够压死一只骆驼的稻草—— “算了吧,太脏了,洗不干净的。” …… …… 英语角内之后的情况,贺天然不想知道。 他手中菩提子轮转,最后被他从容地挂在了脖子上。 果然比起手帕,他更喜欢这玩意。 薛勇从半道上窜了出来,脸上表情有些莫名,但片刻后还是用玩笑的口吻说道: “可以啊天然哥,原来你特么才是个带恶人!” 贺天然也笑了:“爽吗?” “爽!换成是我,估计没个一年半载,想不出这种以身饲虎的方法。” 贺天然这时脸上阴冷的表情才恢复正常,薛勇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全部计划的人,诸如叶佳琪、白婷婷等人,也只是知道他要以谣制谣,所以只是帮忙散播夏巧作恶的消息,并没有参与到这一步中来。 所谓,腹黑克恶霸,以邪制恶。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就挑拨了夏巧这一群人的关系,运气成分还是很大的。” 贺天然总结道。 薛勇不解道:“你最后为什么不直接挑破真相?没准这样会更痛快些!” 腹黑男孩摇摇头,“悬疑电影总喜欢结局留着钩子,吊人胃口,不把最接近真相的答案直接告诉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啥?” “因为最让人绝望的事,往往都藏在希望里。” 薛勇抓着脑袋:“不懂啊,你说人话。” “夏巧喜欢我。” “对,看出来了,花痴一个。” “你认为,是被一个喜欢的人所厌恶令人伤心些,还是被一个伪装成喜欢你的人所厌恶伤心些?” 这话绕口,但薛勇听明白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你……别人害人是剪头发,你害人是在别人心上留道疤呀!” 贺天然轻笑一声:“什么破比喻。” “……” 薛勇停住了脚步,他有些不寒而栗。 贺天然的做法确实很解气,但是也让薛勇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 他能感受到,贺天然与恶的距离,是那么地近,甚至就只差一步…… 如果说,当初那个恶作剧真的成真了的话…… 那么现在的贺天然,会怎么报复他们这群人? 薛勇细思恐极,这个脑洞他有点管不住,直到前方贺天然扭头,对他朗声道: “欸走啊,吃饭去啊,我好饿啊。” 被吓着的校霸摇了摇头,终于将这个念头抛出脑外。 他跑上去,一把跳起来勾住贺天然的脖子,两人嘻嘻哈哈扬长而去。 还好,那个恶作剧没有成真。 他们现在是好哥们。 …… 次日,夏巧被勒令退学,理由是诽谤他人,霸凌同学。 本来想分三章上中下,但这段情节蛮重要的,所以就一次性发了,能求求票吗? 第80章 第三十二话 爱情很苦,艾青很甜(上 第80章第三十二话爱情很苦,艾青很甜(上) 曹艾青并不知道贺天然私底下已经把困扰她的问题都悄无声息地扫清了。 刚开始,她还担心身边的朋友们会犯傻为自己打抱不平,可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生活再次回归了正常,她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地。 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夏巧”这个人的存在,只是隐约听到,前一阵学校开除了一个女生,貌似就是当初霸凌自己的人。 可是,她并不在乎这个,因为从那之后,贺天然总会陪着她一块念书。 虽然有时候,男孩也会悄悄消失,不知道去干什么。 但毕竟是别人的私人时间,自己也不好过多打扰吧? 每当他离开时,闺蜜白婷婷就会陪着自己,对了,还有薛勇与叶佳琪,最近他们五个人玩得很好,经常凑到一块讨论学习,就连一向喜欢逃课的薛勇,最近晚自习也会来上课了。 叶佳琪说,这傻子将来想考警校。 高三,果然是能够让人改变的一年呢。 曹艾青知道后温柔笑着,说薛勇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自己,为此对方还闹了个大红脸。 还有白婷婷,自己这个朋友最近好像对贺天然没那么大的敌意了,甚至有时候还会借机走开,就像刻意让自己与贺天然独处一样。 这让曹艾青很是尴尬。 不过与贺天然在一起时,那种踏实的安全感,让女孩的心很是安宁。 前几天的圣诞节,五人相约终于把那张火锅的优惠券给消费掉了,这种洋节日,不管是何种名头,国人都习惯将其当成情人节过。 果然,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曹艾青也近距离地吃了一次瓜。 她发现,生活委员叶佳琪一直都在饭间数落着薛勇的毛病,而这个班霸也针锋相对,二人像是一对欢喜冤家,一顿饭边吃边斗嘴,任谁都瞧得出他们彼此之间互有好感。 这其实还不算是重头戏,在吃过饭回家的路上,曹艾青讨论着期间二人有趣的互动,但说着说着,她敏锐地察觉出了闺蜜白婷婷眼中的落寞,一再追问之下,白婷婷终于腼腆开口…… “学校组织秋游去诠灵寺那天,不是下雨了吗?” “是呀……我还记得你脚崴了。” “我本来是想去后山看猴子的,但是中途下雨,我脚下滑了一下,是薛勇背着我回来的……” 提到这件事,白婷婷羞于启齿,本来想去看猴儿,哪知道被一只大马猴给背了回来。 “所以婷婷你……喜欢薛勇同学?” “也不能那么说吧,充其量也……也就是有好感而已,哈哈哈……” 听着闺蜜遮掩似的笑声,曹艾青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次在寺庙给贺天然求的签,两个女生的脸一时间都红了起来。 曹艾青抬头望着寒冷的天空,整座城市的圣诞气息是那么浓郁,前方的几个大型商场里,播放着脍炙人口的《铃儿响叮当》,路过的人们口中吐着白气,脸上挂着笑容,周围人群似乎也都沉浸在了这种欢乐的氛围里。 若说今天有什么遗憾,可能就只有两个吧。 第一个遗憾,今年冬天又没下雪。 第二个遗憾,贺天然因为酒馆有活动,所以火锅吃到一半就早早离开了。 忽然,她双手拍了拍自己脸颊,像是给自己提气,然后她又伸出手,揪住白婷婷的脸。 “嘻~嘻~嘻~” “唔……艾青你干什么啊~” 曹艾青露出一个坏笑,眯着眼:“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婷婷你真可爱!” 说着,她双手开始反复揉着白婷婷的脸庞。 “你……你讨厌啦!” …… …… 次日,曹艾青神神秘秘地将这件事告诉了贺天然,男孩听得嘴巴半张,半晌后才道出一句: “尼玛……我万万没想到,现充竟是小勇哥……他这修罗场来得有点突然啊,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曹艾青不解,问道:“修罗场是什么意思?” 贺天然嘴里支吾着,他可不敢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咳……没想到……曹班长也有嘴巴不牢靠的时候哈!” 曹艾青生气地拍了他一下,小声道:“你说什么呢!我们之中就你谈过恋爱,所以我只能找你商量,让你帮我劝劝婷婷。” 男孩指着自己鼻子,“我看上去是经验很丰富的样子吗?” 曹艾青不好意思道:“至少……至少……比我强吧?” “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就……就当是夸吧……哎呀,你坏心思最多了,婷婷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不想看见她这样。” 曹艾青手指缠绕在一起,显得有些焦虑。 毕竟不是自己的修罗场,贺天然清醒地充当了一回理中客,他还真结合着自己的经验,道: “其实面对这种情况,方法有很多,不过解铃还需系铃人,婷婷现在的状况,本山人有两计……” “你快说!” 面对女孩的催促,男孩清了清嗓子:“其一,就是跟我一样,直接去表白,要是万一成功了就相当于白赚,若是被拒绝,也不会留下遗憾,所谓快刀斩乱麻……” 贺天然还准备说第二条计策呢,曹艾青就及时反应过来道:“原来喜欢的人,同时也被另一个人喜欢,这个就是修罗场吗?” 贺天然傻了,他没想到曹艾青会举一反三,不愧是女学霸,他当即否认道:“当然不是!” “那你干嘛说跟你一样?” “我是说,行为可以跟我一样,但情况与我不同啊,你喜欢我吗?” 曹艾青撇了撇嘴,“不喜欢!” “那不就结了嘛!我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啊,政治课白上了?划重点啊,这个文综可能真的要考的!” 也许男生与女生之间在意的重点并不一样,曹艾青似乎有自己的执拗。 “所以说,如果当初我答应你,你也觉得自己是……白……白赚了?” “我特么……” “你不要说脏话……” “……” 贺天然扶额,男女之间思维差异之大,差点让他无言以对。 “你还想不想让我帮你?” “你继续说。” “第二个方法,让婷婷转移目标,说白了就是移情别恋,这是最快解脱的……呃……” 贺了半截,然后很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他发现,这两种方式,捣鼓来捣鼓去,自己都是似曾相识。 或许自己,真的很有经验? 曹艾青瞪着他,没说话。 男孩用食指挠着自己脸皮,干笑着。 良久后,女孩叹了一口气: “过几天元旦,要不要一起去朝霞路跨年守夜?” 朝霞路,港城一条有名的临海网红打卡街道,因为朝东靠海而建,也没有高大建筑遮挡,所以每日太阳都会从街道的中线处缓缓升起,是港城小年轻每逢跨年必去的一个所在。 贺天然知道,她是想给白婷婷创造机会。 “我可以把薛勇叫上,但是成与不成……” “看他们吧……” 曹艾青也有点无奈。 第81章 第三十三话 爱情很苦,艾青很甜(中 第81章第三十三话爱情很苦,艾青很甜(中) 拳馆里,两个男孩气喘吁吁地躺在擂台上,贺天然这段时间很忙,练拳有些懈怠,虽然晨练一直在坚持,不过一场接近十分钟的拳击下来,整个人也是精疲力竭。 薛勇立起身,随手拿起一旁的矿泉水哗啦一下就往脑袋上浇,然后随手丢了一瓶给贺天然。 后者拧开瓶盖咚咚咚灌了半瓶,忽然问道: “欸,小勇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考警校,未来打算做什么啊?” 薛勇瞥了他一眼,道:“问这个干啥?”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当个警察,本来我还以为你会回家继承家业。”贺天然耸耸肩,他知道薛勇的家世也不错,父辈是靠着海货起家的。 “嘁,继承什么家业啊,港城本来就临海,现在竞争这么激烈,我爸赚的那点钱,还不够我败的……” 薛勇还不知道贺天然家的背景,知道真相的曹艾青与白婷婷也早早打过了招呼,她们都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校霸略微沉吟了一下,给出答案继续道:“如果不当警察的话,我应该会去当个街溜子。” “啥?” 贺天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薛勇得意道:“早上睡不醒,晚上睡不着,逢人递支中华烟,拉稀摆带又一天。” “那感情好!”贺天然脑中一闪,快速接梗,“那我就当个闸总吧。” “嗯?未请教?” “吹水打屁乱开腔,潇潇洒洒走四方。” 两人同时抱拳,互相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搞起,搞起。” “一起走起来呀,铁汁。” 说罢,二人哈哈大笑。 “算了,你还是做你的导演,以后要是成名了,别人叫你一声贺大导演的时候,哥们脸上也有光,何况以后叫你出来喝酒,没准你还能叫上几个小明星来作陪,想想就美滋滋。” “不是吧~阿sir,钓鱼执法这么明显的吗?!” 两人又是一阵笑声。 “元旦要不要跟我去朝霞路守夜?”笑也笑过了,贺天然进入正题。 薛勇翻了个白眼:“你傻吗?那种人挤人的地方,而且两个大男人,守个锤子的夜哦。” 贺天然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他道:“当然不会是我们两个人,我还叫了曹艾青跟白婷婷。” 听到这个,薛勇可就来兴致了。 “怎么着啊贺导,你又打算出手了?这次又是个什么剧本啊?你虐也虐过了,也该甜了吧?” “啊?” 薛勇一指,“装糊涂,又是搁我这儿装糊涂呢是吧!” “……”贺天然反应了过来,编着理由道:“我朋友少,就你们几个人,不叫你们叫谁?” “少来,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懂吗?我看你啊,是想趁此良机,跟曹艾青表白吧!” 薛勇一脸看破了贺导剧本的表情。 贺天然心想这是哪跟哪啊,目的都搞颠倒了,他一脸无辜。 “没有啊,我现在真没谈恋爱的心思。” “那你之前大费周章地把夏巧给弄得身败名裂是为个啥?”薛勇理直气壮地反驳。 “我这人讲义气不行吗?而且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啊,你们不是也忙前忙后的,都是见不得朋友遭罪,全凭一颗好心。” “得,我不跟你瞎白话,说吧,这次你要哥哥做什么?”薛勇摆着手,不愿再听这些虚词儿。 贺天然一寻思,计上心头也不多解释,干脆顺水推舟道: “你帮我拖住白婷婷,你俩最好不要出现在我的视野之内,该干嘛干嘛去。” 薛勇眼睛一亮: “哟呵,不装了是吗?死现充摊牌了是吗?” 贺天然没好气道: “你就说你干不干就得了。” 薛勇仗义道: “干呀,这种时刻,我怎么也得见证一下子啊。” 嗨,这事儿闹得,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死现充。 贺天然暗自嘀咕着。 …… …… 元旦学校放了三天假,不过那是高一高二才有的福利,他们高三的也就唯独一月一日那么一天时间可以休息,之后两天还得回学校上课,不,应该是美其名曰“补课”。 这天下了学,学校特别有人性地取消了今天的晚自习,毕竟新的一年,怎么说也得让人安心回趟家,好好跟家人吃顿饭不是。 不过,这对贺确实是可有可无了,贺盼山从上个月就彻底给他断了粮,试图逼迫他乖乖认怂听话,老贺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家中,都是大开一言堂的主,这次态度之明确,也让小贺感觉压力山大。 但既然选择走自己的路,那就不妨多走上一段,何况以目前的情况,贺天然自认还是能够坚挺一段时间的。 炒锅中的热油滋滋冒着,少年将切好的鸡丁倒入锅中翻炒,不久之后,一道家常版的宫保鸡丁渐渐成型。 家常料理(中级),这是他这两个月才点亮的技能,没办法,一切都以“省钱”为第一要务,而且最近不用上晚自习,给他的厨艺提升留足了空间。 男孩真的在证明着他一个人可以自如生活,之前如果活不下去,起码还有个老爹接济着,但现在可就不行了。 将菜装盘放置在饭桌上,这时门铃适时响起,贺天然打开门,门外,薛勇咧着大嘴,身后是曹艾青与白婷婷。 “来得正是时候,快进来吧。” 贺天然让出一个身位,几人鱼贯而入,跨年是在凌晨,守夜就更久,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作为朋友,他们也知道贺天然现在是一个人住,所以曹艾青提议,今晚一起过来陪贺天然吃饭。 曹艾青好奇地打量着贺天然家中的布置,白婷婷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菜饭的香味,见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荤一素一汤的搭配,惊讶道: “哇贺天然,你还会做饭啊?” “我也不想,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拿碗筷。” 贺天然自我吐槽了一句,转身进入厨房,片刻后曹艾青也跟了进来,她双手拎着一大袋塑料袋,面露局促道: “我们来的时候买了一些食材,本来是想说等我们女生到了才开始做饭的,没想到你动作还挺快……你要是早点说,我就早点过来帮你了……” 贺天然可以想象得到作为一个乖乖女的曹艾青为了这次守夜跨年,给自己父母做了多少思想工作才有了跑出来的机会,他摆摆手,接过塑料袋打开一看。 “嚯,这些东西够我吃一星期了,你们这次可没白来,算我没白忙活一场。” 曹艾青嫣然一笑,跟着他一起将食材一件件放进了冰箱。 两人手掌一次次摩擦塑料袋发出“簌簌”的声响,客厅里传来电视声,贺天然耳边似乎能听到曹艾青轻微的呼吸,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进门后还没来得及脱,白皙的脖颈在一圈毛绒兜帽的衬托下更显颀长。 男孩撤回视线,哪知塑料袋里,两人的手不经意碰触了一下,随后,两人都是心照不宣地快速拿起各自的东西塞入冰箱。 如果当初没表白就好了。 贺天然脑中第一次升起这个念头,倒不是他觉得后悔还是什么。 诚如他所言,他现在是真的一点恋爱的心思也无。 只是这种表白之后继续做朋友的情况,换成公共场合还好,现在像家里这种私密空间,两人独处起来就非常的……尴尬。 其实这跟表白也没关系,哪怕现在换成任何一个有过好感的异性,都会感觉到不自然吧。 曹艾青也感受到了这种微妙,她下意识捋了捋头发,但短发已经规整地挂在了耳后,瞬间,她也不自然了起来。 裤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暂时让贺天然从这种古怪气氛里抽离了出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客厅里薛勇发来的。 「你们可以在厨房里多磨蹭一会没事儿,不着急,我帮你看着白婷婷。」 男孩一脸黑线,又见眼前曹艾青一脸谨慎,用手护住嘴巴,小声问道: “天然,婷婷跟薛勇的事儿,你有什么计划吗?我要怎么配合呀?” “……” 淦! 贺大导演脑子都快宕机了,今天到底是谁表白? 半晌,他生无可恋道: “也没啥要配合的……就……就演一出戏中戏呗……” 今天还有一章大概晚上八点发。 第82章 第三十四话 爱情很苦,艾青很甜(下 第82章第三十四话爱情很苦,艾青很甜(下)(万字大章) 贺天然将薛勇的误会告诉了曹艾青。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了,虽说是阴错阳差了些,不过只要「腾出空间让白婷婷表白」这个任务达成,那么两人配合一下也无关紧要。 曹艾青安静听完,她眼中眸子震了一下,表情从谨慎变为了紧张。 贺天然见状,安慰道:“其实我们也不用做什么,就是等会到了地方,远离他们两人就好,至于怎么收场,过两我表白又失败搪塞过去好了。” 女孩闻言摇摇头:“我……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嗯?那是什么?”贺天然疑惑道。 曹艾青虽然失措,但是也很快察觉出这计划中存在的一个巨大漏洞,她道: “即便我们给他们创造机会,但婷婷她……她也不一定会表白的。” 贺天然一愣:“你没告诉她我教你的方法?” 曹艾青罕见地轻声埋怨了一句:“我跟她说了呀,可是……可是你那个哪算什么方法啊……这种事女孩子本来就会埋在心里,更别说……主动去做了。” “所以婷婷现在是宁愿在心里留下个疙瘩,也不愿意袒露自己的心意?” 曹艾青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抬眼偷偷瞧了瞧一脸沉思的男孩,试探问道: “所以……所以我们是没有其他推波助澜的计划了吗?” “呃……” 贺天然词穷了,果然女孩的心思,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难道之前能骗得夏巧五迷三道,真的是依靠自己的颜值吗? 一念及此,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沮丧。 “我选择跨年夜,是因为氛围感很好的,女孩子很在意这个的,如果表白的话,一定会很浪漫,但就算婷婷做不到,应该也会留下很深的记忆吧……毕竟是跟喜欢的人一起过的。” 曹艾青将给闺蜜的谋划全盘托出,她似乎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 贺天然脑中心念电转,最后,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道出一句: “方法……也不是没有。。” 曹艾青不可置信,问道: “真的?!可是……薛勇好像对婷婷……” 贺天然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道: “当成普通朋友是吧?我不敢说他们一定有结果,但是我保证,今天就像你说的一样,会是婷婷记忆中美好的一天,这样就够了,对吧?” “你要……怎么做?” “我确实不懂你们女生,不过……”他拍了拍胸膛,自信笑道:“不过,我懂男生啊!” 曹艾青望着这个只花了一分钟就能给出解决方案的男孩,他这句话说得很自然,好像已经有了充分的预案。 他这副从容的模样,一下让女孩找到了主心骨般地平和了下来。 即便贺天然连具体内容也没说过一句,可曹艾青就是打心底觉得,他能做得到。 就连女孩也不清楚,这份信任,是从何而来。 很快,两人从厨房端着碗筷出来,饭间贺天然的手艺得到了一致的好评,薛勇化身干饭人,连刨了好几碗后赞到以后你小子明明一副吃软饭的料,却整得出一手好硬菜,这是要内外兼修的节奏。 饭后两个女孩主动提出帮忙洗碗,留下两个男生在客厅聊天。 薛勇朝贺天然挤眉弄眼,意味深长;而后者愁眉苦脸,一连三叹。 “你咋了?刚才在厨房,你们待了这么久,是说了什么吗?” 校霸猜测道。 贺天然看了看薛勇,顿了又顿,嘴里磨磨蹭蹭蹦出两字—— “紧张。” 薛勇一怔,随后是捧腹大笑起来,笑声惊动了厨房里的白婷婷,女生探出个头来,问道: “薛勇你笑什么?” “没事没事,天然哥刚才开了个车,把我给逗乐了。” “……无聊!” 白婷婷不便多问,红着脸把头缩了回去。 薛勇压低声音,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低声说道: “欸兄弟,你骗夏巧的时候,我可没发现你还会紧张呢?” 贺天然翻着白眼:“你打青铜的晋级赛跟打王者的晋级赛能一样了?” 薛勇竖起大拇指:“这比喻妙哇~” 看着逐渐妙蛙种子化的薛勇,贺天然有点退缩道:“不然……不然我就不去了吧……” 校霸双眼一瞪:“不行,我这僚机都起飞了,现在你叫我飞回来?玩呢?!” 贺天然一惊:“你对我是有什么执念吗?” “看见帅哥被拒绝,我心里舒坦!” “……小勇哥,曾几何时我跟你也是一样的心理,都是同道中人,给兄弟我留点遐想的空间好不好?” 薛勇眉毛一挑,义正辞严:“当你说了那‘曾几何时’四个字的时候,你就变相地承认了自己是帅哥这件被夸大的事实,你现在还有脸提‘同道’二字?” 贺天然发现,这牲口有时候真的不傻。 待到一切收拾完毕后又休息了一段时间,一群少男少女这才出门打车,前往朝霞路的海边。 将近一个小时候的车程终于到了目的地,朝霞路上灯火通明,人满为患,今日这里的商铺24小时不打烊,放眼望去,各类街边小食与烧烤海鲜的摊位人声鼎沸,来往行人绝大多数手里都拉着一支支五彩斑斓,形态各异的气球,就等着到了零点准时放飞。 薛勇跟在贺天然身边,可能是生怕这小子临阵脱逃。 前方两个女孩手挽着手,曹艾青扭过头,看着明面上学着自己的姿势挽着朋友,但暗地却是在“强人锁男”着薛勇,她“噗嗤”笑了一下。 白婷婷也发现两个男生的怪异行为,当即是捂嘴调侃了一句: “薛猴子,你跟贺天然的兄弟情是变质了是吗?” 薛勇翻了个白眼,心想小娘们懂个屁,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不过想归想,作为一个钢铁直男,他也不习惯这种姿势,他松开手,提议道: “你们先往海边走,那里人少些,白婷婷你跟我去趟便利店,我们去买些喝的。” 白婷婷一听对方点了自己名,脸上也不知是被周围的灯光照得还是怎样,蓦地红了起来,她声若蚊音:“我……我为……为什么要跟你去?” 曹艾青跟贺天然站在一旁,默契地没有说话。 “嗨呀,你说得对啊,大家都是兄弟,我也不能厚此薄彼,光顾着跟贺天然变质,你也来感受一下呗。” 薛勇话里带着几分大男子的强硬,他不由分说,自顾绕到白婷婷身后。 “我……我就开个玩笑……哎呀!” “走啦走啦,小娘们一点都不懂事!看以后谁还喜欢你!” 就这样,曹艾青及时松手,白婷婷在半推半就之下,被薛勇推着往另一处的便利店走去。 在场两人四目相对,贺天然清咳一声: “我们……我们先去沙滩那边,找个人少的地儿等他们吧。” “嗯……” 两人再次出发,周围喧嚣热闹,但他们俱是无声。 眼下正值深冬,去沙滩太冷了,而且海边的人也不少,所以二人沿着长长的海滩堤坝走了一段,最终找了个相对人少的位置,贺天然双手一撑,翻上堤坝,曹艾青一怔,随后一只大手出现在她眼前。 她下意识伸出手,随后身子一轻,两人就这么坐在了堤坝之上。 虽然漆黑的海平线让人看不见大海的湛蓝,但是耳边,那海浪冲刷沙子的声响却在夜里尽显温柔缱绻。 “他们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联系我们。” 贺天然有些出神地看着海,缓缓开口。 “薛勇……这次怕是要彻底误会你了。” “随他吧,反正上次秋游座位的事也是他撺掇的,他就喜欢做这些乱点鸳鸯谱的事儿。” 贺天然无所谓道。 “啊?” 听到女孩的疑惑,贺天然才想起来,这件事曹艾青并不知道。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解释,女孩沉默了一会,也没问。 曹艾青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黑漆漆的海面,什么也看不见。 最终,女孩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吭……” 贺天然像是憋了很久,然后忍俊不禁笑出了声,看着对方噘起了嘴,他赶紧解释: “你看过《喜剧之王》吧?” 曹艾青点点头。 “我们这情景,就像里面的尹天仇跟柳飘飘大半夜坐在海边一样,我刚才装模作样就是在逗你玩呢,看看你会不会跟柳飘飘一样问出同样的问题,没想到果然,哈哈哈。” 曹艾青回忆了一下。 “下一句台词是不是,天亮了就会很美?” “嗯,天亮了就会很美……”贺天然笑着说了前半句,停顿之后,呢喃般地问起了下一句:“你喜欢大海吗?” 女孩不看海了,她收回了视线,双眼望着身边这个少年的侧颜,发现他笑着笑着,忽然间有了一闪而过的怅然。 “喜欢啊,喜欢的。” 冰冷的海风吹过她的发丝,也许是害怕这风吹散了自己的话,她轻轻柔柔地说了两次喜欢。 “是吗?那我一定会陪你等天亮的,别睡着噢。” 贺天然嘴上说着一句俏皮话。 “嗯!” 曹艾青重新看向大海。 曾经有个女孩满怀期待地说她喜欢山。 而如今,他却陪着另一个姑娘安静地看着海。 “也不能每一次,都留下遗憾吧……” 贺天然口中低喃。 远方,一对情侣嬉笑走来,女生站在堤坝上漫步行走,男生在下面小心看护,他们走到了另一对男女坐着的地方,那女生这才发现这里有人,男生见状张开双臂,缓缓抱着自己的爱人落了地。 “你差点撞到别人。” “太黑了嘛,我又是近视眼,还好有你提醒我。” “你放心,我永远会出现在你目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嗯,你真好~” 听着那对情侣传来渐行渐远的肉麻情话,贺天然浑身打了个寒颤。 原来谈恋爱的人在别人的眼中,如同两个智障。 “如果我以后谈恋爱说了这种话,我就是个傻x。” 他一下没注意,将内心想法给吐了出来。 曹艾青笑了,“你跟姜学妹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跟她说过这些?” 少年喉头一塞,片刻后摇摇头,“没有。” 提起这个,贺天然只有一阵歉意,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跟姜惜兮联系了,也不知她吉他练得如何了,是不是心中对自己已经释怀。 曹艾青沉默了一会,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礼物,她递了过来,轻声说道: “生日快乐,天然。” 一瞬间,贺天然愣住了。 他的生日是在四天前的27号,他没跟任何人提起这个日子,跟父亲翻脸的他,在那一天也没收到任何的祝福的消息,而且那天酒馆也是他值班,忙碌的学习与工作让他等过了那一天,才恍然记起…… 自己已经十八岁了。 本来应该是悄无声息地十八岁。 贺天然接过礼物,他诧异而惊喜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我并不知道呀。”曹艾青眨巴着眼睛。 “那……这礼物……” 曹艾青鼻中“哼”了一下,沾沾自喜道: “你忘啦,你第一次骗我请吃饭的时候,就跟我说了你是摩羯座嘛,出生在冬天,也就是十二月的二十二号到元月的十九号,我想着都快月底了你也一直没说,估计也不会说了,所以我还不如提前给你买了礼物备着,反正就在元旦这天给你,即便是迟了,也迟不了几天,早的话,还能再拿回来重新送一次。” 面对女孩的好记忆,贺天然无话可说,他摸了摸鼻子,苦笑道: “过了,是二十七号。” “那你不说!不把我当朋友?”曹艾青佯作生气。 贺天然赶忙摆手:“不不不,我自己都忘了。” 没让男孩尴尬多久,曹艾青见好就收,她收敛表情,“还不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手忙脚乱地拆开礼盒,贺天然拿出里面的物件,那是一只精致的银色怀表。 他把怀表拿在眼前仔细端详,通过镂空的表盘,可以清晰看见表内机械齿轮运作的过程,指针“哒哒”转动的细微响声附和着海浪,像极了某种杂糅着浪漫心绪的低语。 “本来是想送你手表的,但是你现在手上戴了手串,再戴手表就有点不伦不类了,所以就送了怀表,毕竟十八岁嘛,送表还蛮有意义的,而且拿来做装饰品也合适的。” 曹艾青没来由解释着。 贺天然手腕有些发烫,那串星月菩提这几个月一直被他戴着。 “谢谢……我很喜欢……你知道,我不光是谢谢你的礼物……也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 他郑重道了一声谢,小心翼翼地将怀表放进了怀中的口袋,贴在了心口位置。 “哎呀,不用说这些的……我们是朋友呀……” 曹艾青先低着头说完,然后抬头看向海,就是不敢去看贺天然。 海边的静谧,足可以听见贺天然心口处“咚咚”地怀表声。 “天然——,艾青——” 这时,远远地传来了几声叫喊,两人听到自己的名字,纷纷从堤坝上站了起来,曹艾青更是跳着挥了挥手。 “婷婷,这里!” 贺天然赶紧在她身边伸手护住他,姿势宛如他刚才唾弃了那对情侣。 薛勇抱着一件啤酒,上气不接下气,吃力地抱怨道:“我淦……你俩……怎么跑这么远啊?” 白婷婷手里拎着一袋子东西,在旁帮腔:“对呀,我们找了好久。” “人少嘛,哈哈哈。” 贺天然跳下堤坝,先扶着曹艾青下地,然后接过了薛勇手中的啤酒,几人找了一块海边相对平坦的礁石,这里可以望到灯火通明的朝霞路,也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 男生们打开啤酒,灌上了两口,两个女生见此情景,也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曹艾青吐了吐舌头,“一点都不好喝。” 白婷婷见状道:“艾青,我还买了饮料,给你!” 薛勇很是老道:“欸这情况喝什么饮料呀,喝酒!喝酒壮胆!不是……呃,我是说,喝酒暖身。” 贺天然嘴都笑歪了,曹艾青想了想对闺蜜说道: “婷婷,薛勇说得对,新的一年,我们确实要喝酒庆祝一下。” “啊……好吧,其实喝酒也不是不行……” 白婷婷放下饮料,薛勇一看乐了,拿起啤酒罐很是作死地跟她碰了个杯。 “你要死啊~大马猴!” “哈哈哈,喝酒,喝酒。” 薛勇眯着眼,抬着酒罐往嘴里倒,眼睛下意识扫过曹艾青与贺天然,见到两人好像没有什么尴尬的情绪,心中一下了然。 “你怎么自己就喝起来了呀,又没人劝你酒,你少喝点,等下要是喝醉了可没人管你!” 白婷婷用了很强硬的口气说了一句实则关心的话,薛勇放下啤酒。 “说得也是,不如我们玩些游戏吧!打发一下零点到来之前的无聊时光。” “真心话大冒险?”贺天然猜测道。 “噗,老土,贺导儿,这种事你先歇会吧,咱们来玩一玩刺激紧张地复合型的游戏,大家听我指挥啊。” 说罢,薛勇从塑料袋中取出数十个纸杯,依次将酒倒满放在众人身前。 贺天然看着这些酒,若不是他最近一直在酒馆打工,怕看见这一幕早就傻了,玩还是薛勇会玩啊。 “大家不要慌,还不轮到你们来喝,咱们先玩一个‘谁最有可能’的游戏,等会我提个问题,大家一起指向你心目中的人选,几个人指,那个人就先存几杯酒。” 白婷婷嘀咕道:“不行啊,如果你问我们之中谁最有可能考上好大学,那一定是艾青啊。” 薛勇撇嘴:“放心好啦,爷们没这么Low,咱也是讲技术的人,来,我们试一试。” 见到他放下话,众人屏息凝神,等待他的问题。 薛勇扫视一圈,缓缓道: “先放个开胃菜探探各位的底啊,咳~问题是,谁最有可能是在我们之中,最早结婚?” 话音一落,白婷婷、薛勇、贺天然纷纷指向曹艾青,而女孩先是指向了贺天然,然后中途改了想法指向了薛勇。 “唔……” 曹艾青看着众人指着自己,默默收回了手。 薛勇乐了,“班长,你得遵从本心啊,你刚才分明指的是天然哥。” 曹艾青冷静解释道: “嗯,一开始我确实觉得是天然,但是后来我觉得,薛勇你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有些不着边际,但如果真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反而会很收敛,而且你又准备考警校,所以证明你应该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听着自己被这么透彻地分析了一通,薛勇竟是一时哑然,回过神时,他很是干脆地喝掉了杯中酒。 贺天然看着在旁认真听讲的白婷婷,知道曹艾青这话也是说给闺蜜听的。 薛勇只有一杯酒,但曹艾青可有三杯酒要喝呢,她有些懵圈了看着三人。 “艾青看上去就是那种一段恋爱会谈上五六年乃至更长的人,这种人要么结婚结得早,要么就很晚才结婚。” 白婷婷说着自己的理解,其余二人点了点头。 曹艾青红着脸辩解了一句,“我又没谈过恋爱,你怎么知道我会谈这么久……” “因为你选人都选得这么挑剔,那么认定一个人,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啊。” 贺天然在旁补了一刀,曹艾青无言以对,她刚举起酒杯,薛勇立马叫她打住。 “先别喝,刚才说了,这酒是先存着的,班长你作为被指定最多的人,你现在可以做一个选择。” “选择?” “对,一开始就说了,这是个复合型游戏嘛……”薛勇指向曹艾青面前的三杯酒道: “这三杯酒是你的底,你现在可以做一个选择,玩一次‘有没有’的游戏,就是你可以问在座的人,有没有要帮你喝酒的,如果有,那么酒你们就分掉。如果没有,那么你就要喝double,六杯!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玩,喝三杯就行。” 这玩法,贺天然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看向一脸纠结的曹艾青,在他的印象中,女孩一直都是一个安静的形象,应该不会接受这种带有运气成分的事儿。 不过就在下一秒,曹艾青忽然咬了咬牙道: “在座有没有谈过恋爱的?谈过恋爱的帮我喝酒……” “???” 贺天然目瞪口呆,薛勇跟白婷婷哈哈大笑。 你直接报我名字不好吗? 贺天然端起两杯酒,一杯递给薛勇,哪知这牲口身子一退,娇羞地摆着手。 “不不不,天然哥你误解我了,我可没谈过恋爱。” “你他么在逗我?”贺天然金刚怒目。 “真的呀,不瞒你说,我之前一颗心都挂在温凉身上,玩归玩,从来不带感情,但对方一直视我为无物,现在我的一颗心早就空了,唉~” 说完,这厮竟然开始做作地仰望起了星空。 无奈,贺天然一个人喝了两杯酒,曹艾青喝完自己的,竟然还侧过头,跟白婷婷一起偷笑起来。 下一轮开始,还是薛勇主持,他挑挑眉,露出一丝坏笑。 “听好了啊,我们几个之中,谁最有可能,偷偷暗恋着在场的谁!” 瞬间,贺天然与曹艾青指向白婷婷,白婷婷指着曹艾青,薛勇愣是被这错综复杂的局势给看懵了,一时半会忘了指认。 “啥情况啊,这是?” 薛勇理所因当的认为这题贺天然就是众矢之的,但没想到反而没有人指他,自己身边的白婷婷被指认得最多,而她指定的人,竟然是曹艾青! 曹艾青暗恋谁? 暗恋我薛勇吗? 薛勇光想想,就知道自己是在想屁吃。 莫非,贺天然跟曹艾青是双箭头,互相暗恋? 那白婷婷怎么又会被这两个人指出来? 难道她也暗恋贺天然?? 卧槽呀…… 薛勇震惊于自己的推理之中,看来今晚难办了呀…… 还好自己来了,要不然天然哥这一劫怕是躲不过。 “你……你们!” 白婷婷羞不可耐地看着贺天然跟曹艾青,薛勇赶紧在旁找补。 “喝酒喝酒喝酒,哎呀,就两杯,哥帮你喝一杯。” “我不!我要玩有没有,我要加倍!!我要问,在场有没有你一直喜欢的人,可自己一直在装傻的!” 她这句话一出来,贺天然惊呆了,曹艾青人傻了。 “有有有,我我我。” 薛勇认下这一茬,以为她在暗示贺天然不地道,喜欢曹艾青又一直不说,搞得她白婷婷很被动,唉,闺蜜之间喜欢上同一个人就很烦,怪不得贺天然今天让自己拖住白婷婷,原来里头还有这个原因。 “你认什么啊?!” 白婷婷也被薛勇搞糊涂了。 “你还看不出来吗?” 贺天然忽然间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薛勇抢过酒喝了后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少说两句,望着傻眼的姑娘,他也无奈道: “对啊,傻娘们,你还看不出来吗?” 他的意思是,别人双向暗恋,你就别掺和了。 而白婷婷理解的意思是…… 我薛勇也一直装傻充愣暗恋着你,你还看不出来吗? “走,我带你吹吹风。” 薛勇带着忽然变得安静的白婷婷走下了礁石,他很费解,本来以为要费大力气才能安抚下来的小娘们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听话,也许打击太大了? 唉,不管怎么说,早点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于是,四个人再次分开。 “婷婷她……挺烈性的哈……” 贺天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嗯……她要比我勇敢许多。” 曹艾青手里拿着纸杯,然后仰头将里面的酒喝完。 “你……” 男孩见了她的举动,有些愕然。 曹艾青笑着晃晃没了酒的纸杯,“这是刚才她指认我的那杯酒啦。” “呵,你倒是实诚。” “也只能在这种情况下了……” 曹艾青轻喃一声,声音若有似无。 “你说什……” “快看!” 贺天然正要问,曹艾青忽然站起来,仰着头面露兴奋,男孩也朝天空看去,只见无数从朝霞路方向飘来的气球缓缓升起,它们如无数星辰装点着夜空,朝着大海的方向远去。 同一时刻,海边的烟花同时上升绽放,那海上绚烂无匹的美丽印在了少年少女的瞳孔之中。 零点到了。 海边,薛勇看着兴奋到跳跃的白婷婷,也朝着夜空跟着大喊大叫起来。 礁石上,贺天然与曹艾青并肩而立。 “这一幕,他们应该很难忘吧,经历过就好,就算将来不在一起。”他道。 “你呢?你觉得难忘吗?”女孩反问道。 海面上的夜空,气球与烟花,暂时遮盖了月光。 贺天然侧过头,计划着什么老死不相往来,束之高阁,但此刻的心照不宣,是那么真实得不像话。 一个人根本忘不了曾经那个认认真真喜欢过的人,所谓“经历过”的这种话,与爱情的忠贞并不能划上等号,它就像泛起的海浪,反复冲刷着少年的心灵,以至于一个对视,海潮褪去,就把什么都暴露了。 然而,也正因这些“经历过”,让他看向海滩,凝望着手舞足蹈的两个人影。 “难忘啊,怎么会不难忘呢?只是能好好做朋友的话,就不要发展成什么恋人了,因为爱情这东西太苦涩,一生跟陌生往往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如果当婷婷不能再以朋友之名喜欢他,帮助他的时候,她可能只会更难过吧。” 这番话,贺天然像是说给别人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曹艾青默默听完,有感同身受后的黯然神伤,也有百转柔肠后的落寞失望,可没过多久,她更多的,是一种出奇地,由心而起的薄怒。 她没来由地说道:“我没见过你爸爸……” “啊?” 曹艾青一板一眼,比刚才分析薛勇时还要认真道: “我只是之前从你的讲述中,大概知道你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说他这个人独断专行,往往不考虑你的感受。但是我想说,在擅自给别人的人生下结论这一点上,你刚才的话,跟你父亲又有什么不同呢?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贺天然完全没想到看似乖巧懂事的曹艾青,竟然还有如此一面。 “我不想说了,等天亮吧!” 曹艾青气呼呼地转身走到方才玩游戏的地方,蹲下了身,靠在礁石上。 贺天然立在原地顿了片刻,也走到了她身边,坐了下来。 薛勇跟白婷婷一直没回来,烟花与气球已经不再,辽阔的海面早就恢复了平静,静悄悄的月色裹挟着冬夜的风,曹艾青从塑料袋里摸出一支仙女棒与打火机,点燃后焰光四溅,仿佛成了这海岸边唯一的光。 贺天然静静地看着,昏黄的焰光下,女孩的鼻头红红的,她口中吐出白气,眼中绽着光亮,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 “不生气了?” 男孩试探地问道。 曹艾青摇摇头,对他轻声说道:“本来也没什么好生气的,虽然我不喜欢你说的那番话,但也不是全无道理,我甚至有些懂了你为什么不喜欢你父亲了。” “为什么?” “即便不喜欢,很讨厌,但正确的话,终究还是正确的。” “……嗯。” 她又说,“可是正确的事我也做了很多呀,但是怎么还是会难过呢……” “你是说哪方面?” 少女又点燃了一支仙女棒,如同那个同样在冬天划动火柴的小姑娘,通过这一点点的光亮,窥视着不曾拥有的那些美好。 她没有说话,过了几分钟,等手中焰光再次熄灭,她身子凑近了过来,贺天然一惊。 “你干嘛?” “有点冷……” 男孩哑然失笑,他脱下自己厚重的羽绒服当成了被子,两人肩碰着肩,躺在礁石上,静静地等待着新年里的第一缕阳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贺天然的眼皮愈发沉重,他肩头好像略微一沉。 “你会喜欢一个人两次吗……” 恍惚中,他听到这样一句话,这话充满了不真实,可能是身旁的少女呓语,也可能是眼前的大海的低吟。 少年用尽了那仅剩下来的一丁点理智,他喉头下咽,艰难地答道: “有的人别说第二次,就算是第三次、第四次、还是会一直喜欢下去。但对我来说,喜欢一次就够了,因为第二次,就不敢了……” 女孩久久没有回应,少年的话说与了海听。 …… …… 不知过了多久,贺天然感觉脸颊上爬满了暖意,他睁开眼,一个黑影蹲在他旁边,一口大白牙很是耀眼。 “哟,醒啦?!” 听到薛勇熟悉的语气,贺天然重新闭上了眼。 “欸别睡了,你快看。” 薛勇让出了位置,贺天然睁眼看去。 在水天相接的远方,太阳冒出了一个头,朝霞将海水染成一片深红,淡白微青的天空,还嵌了疏疏的几颗星星,海边小山皆还包裹在银红色的晓雾里,大有睡犹未醒的样子。 贺天然想着赶紧叫醒身边曹艾青,但当他转过头,身边空空荡荡。 薛勇嘿嘿一笑,“别找了,我来的时候你俩确实睡一起,不是梦,班长被白婷婷拉去海边看日出了,呐,就在那!” 他随意一指海边,果然那里有两个人影。 贺天然松了口气,跟薛勇走下礁石,来到海边。 这是一个久违的暖阳,仅仅几步路的时间,那海面上的亿万道金光就喷射而出,映红了大海,映红了蓝天,一轮红日从海平面冉冉升起,整个世界一下子明亮起来。 正如那句台词所说,天亮之后,真的很美。 贺天然朝着那个海边的剪影走去,那人似乎在拍着照片,意识到有人过来,于是转过身,背对着太阳,单手高举着,朝他微笑招了招。 自然的光影雕塑着少女无限的美好,贺天然看着那张美丽动人的青春容颜,心神摇曳。 “醒啦?” “醒了。” 贺天然走到曹艾青的身旁,望着眼前的瑰丽壮阔,心中顿时豪迈,对着大海高喊了一句: “啊~~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女孩看着少年肆意的样子,也跟着高声喊了一句: “啊~~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 忽然间,两人不远处,似乎也有人喊了起来: ”啊~~你俩搞些阳间的玩意儿吧,让我也参与一下啊!!要问女人有几何,俺也不知多少个。昨天一孩喊俺爹,不知他娘是哪个?” “啊~~白婷婷喜欢薛勇~~~” “啊~~咳咳咳……我淦,你再吼大点声啊……” “白婷婷喜欢大马猴!!!” “啊~~我他么人傻了啊!!!” 听着旁边逐渐失控,越喊越大声的表白,这边的两人捧腹大笑。 “手伸出来。” 曹艾青双手背着,脸上沾满了阳光。 “怎么了?” 贺天然脸上笑意未消,毫无防备地伸出手去,只是伸到半路,曹艾青忽然双手飞快抓着他的手掌一拽,男孩的羽绒服还在礁石上呢,身上就穿了一件加绒的单衣,他只感觉手臂一凉,袖子已经被人撩了起来,随后一种直击灵魂的疼痛让他五官骤然扭曲成一团,嘴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 “啊~~~~~~~” 曹艾青再次咬了他一口。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方式。 只是这一口,好像带着无比的怨气,直让贺天然痛彻心扉。 这声叫喊盖住了薛勇与白婷婷的攀比声,直冲云霄的阵仗让两人纷纷闭嘴,侧目汗颜。 男孩冷汗都差点浸透了衣衫,曹艾青终于松了口,随后她有些心疼地看着被自己咬出的伤口,赶忙从口袋中拿出纸巾,沾了沾水,小心擦拭起来。 贺天然脸色发白,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伤口越擦越疼,他瞳孔放大,叫道: “别擦,你沾的是海水,里头有盐!!” 曹艾青手中一颤,顿时六神无主。 幸好是白婷婷及时赶到,她手上还拿着一瓶矿泉水,见状是扭开瓶盖,重新冲洗了一番。 薛勇是一脸幸灾乐祸,贺天然现在可没心思去理他。 见贺天然痛感渐退,表情恢复正常,两人都没说话,白婷婷给了薛勇一个眼神,后者了然,双手背在脑后,默默走开。 “没……没事吧?” 待到其余两人走远,曹艾青才小心嗫嚅道。 “看出来了,你这一口,酝酿了很久。” 贺天然咬牙切齿。 “不是酝酿了很久,是一直以来的憋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曹艾青纠正着。 “好嘛,不过下一次,你能不能换个地儿咬?” 曹艾青摇晃着脑袋,转过身走了两步,然后忽然又转头,手指摇了摇,甜甜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 “我可跟你不一样,喜欢的喝粥我会吃一直喝,爱咬的地方,肯定也会一直咬的。” 贺天然拉下了衣袖,兀自苦笑。 海岸边,晨曦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新一年的第一天,曹艾青的朋友圈发了这么一张照片,天水相接的海面上,旭日东升,金红灿烂。 她配上了这么一首小诗—— 「我一点也不悲伤 你摘你的月亮 你爱你的星光 而我 在我的焰火旁 等待天亮」 从那天以后,贺天然手臂上的那一圈牙印,即便消了下去,也始终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痕迹,两颗月牙连在了一起,像极了一轮小太阳。 大概还有七章到十章第二卷结束,本来想在五一假期之前全部写完,但感觉我高估了自己。 第83章 第三十五话 点到为止的关系 第83章第三十五话点到为止的关系 新的一年,除了六月份的高考天劫,对贺,还有就是二月份的艺考。 在一月上旬,港城电影学院的招生简章终于出炉,而让他最为在意的导演与戏文两个专业,招生人数分别定在12人与20人这两个数字上。 都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艺考又何尝不是呢? 港城电影学院作为南方最负盛名的影视学府,去年报考总人数就已经达到了三万三千多,而作为在第一梯队的导演系与戏文系,去年的报考人数一个是两千五,一个是四千二,更遑论那最引人瞩目,永远是T0级别的表演系,每年都有八九千人报名。 贺天然算是想明白了,这玩意,就跟玄幻或者仙侠小说里开篇写的那种仙门招收徒弟是一样一样的,仪式感直接拉满,谁都想一跃龙门,贼中二,又贼现实。 他现在就一个想法,把自己所有储备的知识都用上,做好背水一战的决心,期望着自己到时候别真像网文里写的那样,上来就直接闹一出先抑后扬的花活,考到最后是斗之气三段或者废灵根。 莫欺少年穷那套不适合自己,他可没时间来个三年再战了,这次如果不行,他也没想过重考,反正自己文化课也还行。 二月四日一大早,贺天然站在家中的镜子前,之前已经是中长发的他,已经好几个月都没理过头发了,现在他额前的刘海已经垂过了鼻尖,只见他随意将头发往后一拢,然后熟练地用发带扎了个干练的武士头,两边额角余发自然下垂,看上去十分帅气。 本来学校是不允许男生留这么长的头发的,不过他有艺术生证明,每次被门卫或老师问询,他就把证给掏出来胡扯一通,天晓得他一个学导演的,怎么会净瞎扯些“角色需要”这种话。 别说,这招骗骗外行人还真好使,久而久之,除了学校里就没人管,所有人也都知道了在高年2班,有个姓贺的帅小伙,他是搞艺术的。 披上黑色羽绒服,背上包,贺天然出门乘坐地铁,一个半小时后,他来到了位于港城东北部的安合区大学城。 安合区大学城里坐落的名校不少,占地面积非常大,几乎是整个城区的一半多,港大、港体、港科,当然还有港影都在这里头,本地人都说嘛,港城有十二个区,安河区是港城的后花园,而大学城,就是安河区的后花园。 港影名声在外,艺考成绩只认校考成绩而非统考成绩,所以要报考,只能亲自到校考试。 今天是所有专业初试的日子,考试时间是在十点,可能是报考表演专业的人数最多,周围各种俊男靓女让人看得赏心悦目,贺天然一边手中抓住菩提手串拨弄,消解紧张情绪,一边瞅了一眼时间。 九点一刻,离考试还早。 看着那些不惜为凸显身材,大冬天还露着大腿的靓丽女孩,贺天然一边叹息,一边行着注目礼。 教他艺考的老师说过,穿这种服装去参加表演系的面试,只要一进考场,就会被负责举止打分的老师记一个低分,因为招生简章上说得明明白白的,表演系的硬性要求是,考生必须无妆,并且衣着得体。 当然了,有的女生要耍花花肠子,铤而走险造福大家,贺天然也不吝啬多看两眼。 男孩混迹在一群帅哥美女当中,一眼望去竟然没有被泯然众人,反而还有些特立独行的架势,颜值先抛开不论,主要是在一群十七八岁的孩子里,这牲口手里那串一百零八子的星月菩提实在太过打眼,而且他盘玩的时候还倍儿虔诚,这让手里顶多拿着本书或者手机的同学们一见之下,就有点相形见绌,逼格骤降。 不过与港中不同,这里可是港影,大家都是学艺术的,包容性与接受度都非常高,不会对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那个男生是考表演系的吧?感觉挺有气质的,跟一般的帅哥不太一样。” “是啊,颜值OK,但不知道专业能力怎么样。” “过初试应该没问题吧,毕竟气质上占了优势。”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物,在半年前,还只是个内向的废宅呢? 贺天然听得那叫一个沾沾自喜,不过他面不改色,克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身后忽然感觉有人拉了一下他后脑的发型,他扭过头。 那是一个明艳绝伦的姑娘,身上穿着一件橙色的羽绒服,身下是一条修身牛仔裤与白色的球鞋,她用两只小鹿般的眼睛含笑望着自己,嘴角微微上翘。 “头发长了……” 她笑着先是说道,然后用手比了比身高。 “人也长高了,现在得有一米八几了吧?” “一八三。” 贺天然补充着,他也同样打量着眼前这个好几个月没见着的短发女孩,不,或许现在不能再叫她短发女孩了,因为她的身上,同样也发生着改变。 “温同学,你的头发不也长长了嘛,颜色……怎么改回来了?之前那个黄色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他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宛若浆果般诱人气息的高挑美人,不是温凉又能是谁呢? “就是因为头发长长了,所以才又染了回来嘛,而且这不是要考试了嘛,还是得规矩一点。” 温凉指尖在发端绕了绕,贺天然吸了吸鼻子。 “香水也换了?” 温凉一愣,标志性地“嗯——”了一声,挑眉道:“祖马龙的杏桃花与蜂蜜,是我最喜欢的花果香。” 贺天然点点头:“挺适合你的,清新自然中带着一点甜味,冬天闻到这个味道就让人很舒服。” 女孩看着他,建议道:“不过你的那款大地就得换一下了,秋天还好,天冷了闻上去就给人感觉有点沉重。” 他耸耸肩,拒绝道:“还是算了,我这人比较怀旧,等那一瓶用完了再说吧。” 温凉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她直接点破道:“是没人送你新的吧?” 贺天然无可奈何,“欸,今天好歹这么紧张的场面,我们就不能聊聊考试上的事儿?” “考试有什么好紧张的?还是说你没准备好?”温凉有恃无恐。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带了笔记来,不聊了,我现在得找个地方临时抱个佛脚。” 贺天然左右望了望,发现不远处有个校园咖啡厅,他朝那个方位抬了抬下巴。 “我去那里坐坐,有事儿联系啊。” 说罢,男孩转身朝咖啡厅走去,没带一丝留恋神色。 两个人的再次相遇,就像一次偶然间的熟人见面,客套、寒暄、每一样都恰到好处,不会太过热情,也不会太过陌生。 温凉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的意思,她看着他的背影,然后目光转移到他手上拿着的那串念珠上。 她总感觉那串念珠有些熟悉,不过现在女孩脑中想得更多的,却不是这个。 熟人之间的点到为止,大抵就是如此了。 第84章 第三十六话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膈应 第84章第三十六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膈应 今天两场考试,分别是导演系与戏文专业的笔试,戏文专业是最先考的,由于参考人数众多,所以考场设在了学校篮球馆里,密密麻麻的单人座椅被坐得满满当当,而当贺天然真的坐下来那一刻,心中也油然而生了一种触摸到自己命运的感觉。 这几个月来的辛苦准备,熬夜看书,拉片,学习故事创作,他像一块海绵一般地疯狂吸收着关于导演及剧作方面的知识,将自己从一个爱好者渐渐转变成了一个准从业者,而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再也见不到的女孩。 贺天然把这当成了对这段感情最后的交代,要是这堵墙有幸被自己撞破了,那他就能去看一看,那个女孩口中不一样的未来。 戏文专业的题目多偏向文学,出的问题晦涩刁钻,极其考验一个人的文学储备与底蕴,而且听说今年的题要比往年难上不少,比如: 亚投行的英文全称是? 戈达尔晚年生活在哪个国家? 《唐诗三百首》中的第一首诗是什么? 慈禧太后出生于1835年,按照干支纪年法,这一年是? 这种常人只会在无心之下提取的知识,如今却是在座每个考生揪着头发去回忆的重点。 诸如此类的题目还有很多,一百道题起码要答对七十道以上初试才算稳妥,考试时间是只有一个半小时,贺天然做完后检查了一遍,除了不确定与完全瞎蒙的几道题外,达到七十道题的标准,问题不大。 下午是导演系的初试,导演系的考题就很杂了,问得那叫一个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涉及,但这个,恰好撞到了贺天然喜欢杂学的枪口上,每个问题他都答得十拿九稳,他一路答到最后,什么“7枚硬币正面朝上,每次翻5枚,要翻多少次才能翻成7枚硬币全部朝下”的数学问题都出来了。 开玩笑,贺天然可是他们学校里数学最为拔尖的那一拨人,他当即写下答案,心满意足地交了试卷,自信走出考场。 这两个专业的放榜时间是在三天后,因为可能是要等报考人数最多的表演系考生全部考完才统一放榜的缘故,所以这三天,贺天然的心情非常忐忑。 现在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开学要等到正月初九,所以他也没事,只能憋在家里复习。 三天后的清晨,电影学院校门口看榜的人像一条蜿蜒的长龙徐徐涌入,放榜的地点因为是表演系和导演系学生上课用的教学楼,所以又叫“表导楼”。 表演系因为人多,进入二试的榜单也多,所以被单独划在教学楼的右边区域。 而左边其他专业的榜单,率先贴出来的,是文学系戏文专业的一试榜。 贺天然屏住呼吸,眼都不敢眨地把整个榜从第一个号码到最后一个号码看了一遍——没有他! 怎么可能? 那些试题虽然冷僻晦涩,但也仅是让他略感压力而已,自己怎么可能连一试都考不过? 男孩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一时间,他心灰意冷。 很多考生在落榜之后装出一副怀才不遇的德行,大骂电影学院没眼光,就像三流的网络写手永远在抱怨读者为什么不看他的书、网站为什么不让他上强推榜一样。 贺天然忍住加入他们的冲动,他想冷静,可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难道这几个月的努力,全部打水漂了? 要是连戏文自己都考不上,那还扯什么考导演系?要知道,导演系可是整个港影七大院系里最难考的! 自己甚至都没机会参加二试,去写一写自己拿手的故事创作…… 没过多久,导演系的榜单也贴出来了。 贺天然蔫着脑袋,都没太敢看榜单,谁知眼角一扫,依稀看见了自己的号码! 他不敢置信,擦亮了眼睛再看…… 还真是他!导演系的一试通过了! 贺天然这个高兴啊,还是导演系有眼光,毛的个垃圾戏文,老子命中注定是要当导演的人,伏案码字不适合老子!滚一边去! 他正在乐不可支,手舞足蹈地发羊癫风,突然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别扭—— 有人在看他! 贺天然轻咳一声,立刻正色低眉,做出正人君子虚怀若谷状,假装研究榜单,一边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窥视旁边刚才瞪他的那个女生。 又是温凉。 贺天然深吸一口气,可能是心情使然,那种混合着女儿香的清新果香气味,让他差点醉到失态。 温凉一米七的身高,今天一身酷到没朋友的黑色皮衣皮裤,衬托着那白如羊乳的肌肤吹弹可破。 女孩正斜眼瞅着自己。 “咳,表演系的榜单在那边。”贺天然收敛住表情说了一句。 “我知道啊,我刚才看了,过了。”温凉自信道。 “那你来这边……” “别自作多情啊,我过来是帮培训班的朋友看的,今天他家里有急事,来不了,所以叫我帮个忙。” 温凉正过头,率先解释起来。 可能是为了印证自己说的话,温凉开始在导演系的榜单上找着什么,片刻后,她露出一个笑容,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开心地打起来电话。 贺天然刚才收获的喜悦,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地熄灭了。 导演系可是出了名的和尚专业,报考接近八成也是男性,今年录取十二个人,里面能有一个女的就不错了,所以他下意识就断定,温凉是在跟一个男生打电话。 事实也是如此,当他听见温凉隐隐约约传来的那句“还好你没考表演,跟那群帅哥比起来,你一点竞争力也没有”时,对方的性别,也就可想而知。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心里莫名膈应。 很快,温凉面带喜悦回来了。 “看你刚才的表情,也应该是过了?” 贺天然表情冰冷,没去看对方,只是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报了戏文专业,刚才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又看了一遍,发现是自己看错了,空欢喜一场。” “什么?不会吧?”温凉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贺天然拿出自己的戏文准考证,想也不想一把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你……你干什么啊,你在好好找找吧……如果有的话,还要靠准考证办理二试的手续呢……你别丢啊……” “没必要,仔细看过了,没有。没办法,可能我就不适合这一行,归根结底还是我能力不行吧。” 贺天然留下一句,温凉担心地还想说点什么,可忽然听到男孩包里的手机响起一阵铃声,她欲言又止。 贺天然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鬼使神差地接通放在耳边。 “喂,艾青……没过……嗯……榜上没我的号码……认真看过了……哎呀不用安慰我,嘿,我心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看着渐行渐远的贺天然,温凉的眸子深邃得如同一汪幽泉,星亮的一对黑宝石嵌在其中,充满了流动的语言,欲说还休…… 第85章 第三十七话 你们可以走了 第85章第三十七话你们可以走了 大学城中某处长椅上,贺天然赔着笑脸,给电话那头的曹艾青解释着。 “哎呀,戏文没过,不过导演过了呀,好了好了,我应该一口气说完的,我的错,我的错。” 电话那头的曹艾青知道今天是发榜的日子,本来是满怀期待地打电话过来,想分享一下贺天然的喜悦之情。 但没想到,这厮开口就特别沉重地来了两个字儿——没过! 一开始曹艾青还不信,她心里的那个贺天然可是很优秀的,所以她一再反复询问,但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结果。 善良的女孩一想到贺天然最近学习耽误了,艺考又在第一关倒下,打击这么大,时间又不等人,往后可怎么办呀? 她顿时是心乱如麻,两人之间还换了签的,分明是一支上上签,怎么菩萨就不保佑了呢? 曹艾青一开始还安慰着,但是她越说,声音就越低沉,最后甚至是哭了出来。 哪知这家伙,听到自己哭后,才告诉自己另一个好消息。 现在的曹艾青简直是恨死贺天然了。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欸,我给你改的备注名是爱哭鬼,真的一点都没错。” “擤~~嗯~我不哭了,我还以为你现在一定很难过~没想到你是个大骗子,我再不相信你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曹艾青一顿一顿吸着鼻子,随后又是一阵“砰砰砰”的声响。 贺天然疑惑道:“什么声儿啊?” 电话那头,怪声停止,曹艾青咬着牙:“打你!” “……” 想象着曹艾青对着电话挥动小拳拳,一副泪中带怒的娇俏模样,贺天然在长椅上前仰后合,但又不敢笑得太大声。 “打得好,打得好,我在给您磕几个,你就绕了小贺子吧。” 贺天然将手机放在手边,然后五指微叩,朝着木制长椅“磕磕磕”了几下。 “你听,这几声够诚意了吧!” “哈哈哈哈……唔……你下午还要复试吗?” 感觉到曹艾青那头应该是破涕而笑,贺天然赶紧接道: “不用,没那么快,今天是管理、戏文还有表演系的二试,导演系是明天,等会我就要去办手续。” “那……那你好好加油。” “嗯,好嘞。” 挂掉电话,曹艾青这姑娘是真好哄,跟她聊过天后,贺天然一扫戏文落榜后的颓唐与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忿,他先在大学城里溜达了一圈,趁机偷跑到隔壁的港大看了看,然后又在附近找了家川菜馆子点了两个炒菜犒劳了一下自己,等到他再回到电影学院时,已经是下午了。 反正今天导演系不考试,看着表演系与管理系的学生前几批的考生都已经出来了,脸上表情各异,他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老师,我刚才确实有事来晚了,没把握好时间,您就让我进去吧。”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贺天然循声望去,原是是温凉站在表导楼的门口,一脸委屈巴巴的说着。 “小姑娘怎么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这种事怎么可以迟到呢?往常遇见这种事,考试机会直接作废,你明白吗?” 负责看守考场的监考女老师一脸肃容。 “我知道错了老师,这次确实有点事情耽误了,这样老师,如果我现在进去很麻烦的话,您看我能不能跟着最后几个号码的同学进去?求求您了,老师……” 温凉哀求着,那女老师上下打量了一番温凉,见孩子道歉态度诚恳,自身也是顶好的苗子,终究是于心不忍。 “你跟着我进来吧,我带你进去,也不知道你那组开始了没有。”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目送着温凉进入教学楼,贺天然也在暗地里为她松了口气,他慢吞吞地在校园的小卖部里打印了自己的身份证与二试需要准备的材料,接着到指定的报名点办理参加二试的手续。 这个时间点,报名点的人已经不多了,许多院系的接待人员早就撤了,唯独剩下导演及摄影几个明天才考试的专业有人在场负责。 一个戴着老花眼镜,年纪看上去都七十多岁的老头眯着眼睛,用着一指禅在电脑上敲击了两下,确认他是参加二试的学生,这才点了点头。 “你……叫贺天然?” 那老头说道。 这种年纪大的老师,鬼知道是不是那种深藏不露的扫地僧或者手把手把某代导演带起来的教授,贺天然可不敢得罪,他诚惶诚恐道: “老师您认识我?” “嘶~你这名字,耳熟,但一下想不起来了。” 贺天然心想,莫非自己老爸跟眼前这位老人有关系? 毕竟贺盼山年轻的时候也是混过文艺圈的人物,即便是从商之后,身边文艺界的朋友也不少。 不过贺天然不想跟自己老爸扯上什么关系,他笑道: “可能是您记岔劈了吧,我是第一次见到您。” 老人点点头,也不作多想,鼓励了一句:“小伙子,好好考。” “承您吉言,我一定好好发挥。” 交了一百块,换了准考证,贺天然在一旁拿着胶水笔,他把自己的一张一寸照往准考证上贴去。 导演系的一场考试下来,一千人里能进一半就算是烧高香了,而且这还是最简单的笔试,一想到明天的复试需要当着监考官的面儿进行,贺天然的照片一下给贴歪了点。 …… …… 次日一早,从电影学院校门口到大电影厅,早早地就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电影学院的监考人员忙着把考生分成一组组,排成队送进考场。 “01725号,贺天然!” “到!” 贺天然弯腰走进警戒线内,跟随带队的老师及他们这一组的同学,一起进入了大电影放映厅里站好,等待分配考场。 他们这组十个人,清一色全是男生,四周围气氛凝重,他们神情都很紧张。 贺天然拿着念珠眼观鼻,鼻观心,状态很是超然,一旁几个人看着这哥们,俱是佩服不已。 这时,人群骚动了起来,贺天然睁开眼。 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大电影厅,身边几个男生兴奋道: “欸,卧槽,那是林浩啊,大导儿啊!” “对啊,这次不会是他来监考我们吧?” “快快快,我们上去要个签名!” 知名导演的出现让一些考生激动起来,在场都是未来以“导演”为目标前进的孩子,这种榜样级人物的出现,谁又能保持淡定? 好些个男生冲了上去,兴奋地表达着自己对于林浩电影的喜爱,那林浩也没什么架子,笑嘻嘻地签了名,他似乎来电影学院有事儿,这次只是路过,大概停留了三分钟,之后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贺天然也是心潮澎湃,电影学院果然不一样,随随便便就能遇见个影视圈的大人物。 不过他好歹也是个膏粱子弟,从小见识过的大场面也不少,所以还不至于像别人一样一窝蜂地冲上去讨要签名,表达什么崇拜之情。 事实上,他完全相信,贺盼山有能力及财力,单独约上几个更大的导演或者明星,一起吃个晚饭,聊个投资啥的。 只是,这跟他贺天然,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久后,队伍缓缓地动了,贺天然跟着队伍挪动了几步,大家走到一间教室门口。 里面,一个教授模样的人说了句什么,教室里走出来一个助教,一脸森然的严肃,他向带队的监考人员耳语了几句。 带队的转过来对着考生道:“刚才在外面,凡是找林浩要了签名的同学,出列!” 贺天然这组三个刚刚要到签名,脸上还带着兴奋神色的考生跨步出列。 那个助教从口袋里拿出三张一百元钞票,一人递给他们一张,道: “这是你们交的导演系二试的考试费,拿去,你们可以走了。” 第86章 第三十八话 他成为了人群的中心 第86章第三十八话他成为了人群的中心 只是要了个签名,就被告知拒入考场? 不光是贺天然,他们这组的考生全都是噤若寒蝉,那几个倒霉蛋儿更是呆立原地,羞愤交加。 “你们把电影学院当成什么地方?机场还是广场?我告诉你们,这里是考场!电影学院的考场!当你们走进学校的那一刻,你们就已经开始考试,希望你们能明白,这里是代表港城,代表中国,乃至是代表亚洲最顶级的电影学府,我们不需要一个未来从我们学院走出去的导演,他的视角是仰视的。” 那个助教横眉而斥,嘴里如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将对面的几个人说得瞠目结舌,无地自容。 临了,那几个倒霉蛋如霜打的茄子,灰头土脸地拿着钱,低头走了出去。 考场门外,同组的考生望着他们,一片唏嘘。 “在场的考生请记住,你们考的是导演系,是未来有可能指挥剧组里上百号人的导演!是拿着投资人百万、千万、甚至是过亿资金,去制作一部电影的导演,你们是一群人的主心骨,若没有半点魄力与胸怀,那我奉劝各位也早点回家!” 贺天然暗自咋舌,早就听闻电影学院的学生一个个都傲气得不行,原来这特么是学校的校风啊! 这种自吹自擂,有画饼嫌疑的大话贺天然自然是捡有道理的听,不过那三人一走,他们这组就只剩下七个人了,对这组人来说,有更多的表现机会也是好事一件,听听学校的训诫也值得。 主持考试的老师共有五位,最小的看样子都有四十接近五十的样子,这群老头模样那叫个不怒而威,方才那个爆发雷霆之怒的助教在他们面前只能算个弟弟,进了考场也只能坐在角落里帮忙记录笔记,还要录下考试录影。 众人进入考场,依次坐下。 在没有进入考场之前,这群导演系的考生们谁都不知道这场面试究竟要考什么,贺天然听培训班的老师说过,有一次他教的学生甚至被问到小时候打架是几岁这种问题。 打架跟导演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在导戏的时候是,导演必须分析这场打架对于角色意味着什么,出于何种心理,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更好跟演员沟通,拍出来的片段才更有说服力及感染力。 不过这种问题,更多的时候是在自我介绍时被问起的,当所有人自我介绍完毕,接下来的试题才是重中之重。 导演系的这种面试用的不是单个提问的方式,而是集体讨论一个问题。 这种考试的方法科学之处在于,它不仅仅考察各个考生的才华能力,更主要的是,能观察到各人的心理素质和交际能力,对特定场合的语言和肢体控制。 作为一个导演,是否具有领袖气质,能否带领一个几百人的剧组向着同一工作目标前进,是非常重要的。 一个性格内向的,缺乏激情不善表达的人可能成为一个诗人或者文学家,但是一定不会是个成功的导演。 所以,在这样的考试中,能否在众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主导大家讨论的中心,就是这场面试过关最正确的姿势。 而以前的贺天然,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才能。 这时,坐在考官席最中间的山羊胡老人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话:“开始吧,先自我介绍。” 他端起桌上放着的热茶吹了吹,然后细细抿了一口。 老人没说从谁开始,考生们都是左右互望了一眼,一个坐在中间位置,面对着老人的考生率先起身抢得介绍的先机。 自我介绍这种事,介绍得再好,也不会有什么噱头,导演系的老师也不会因为你叫什么,或者你来自哪而录取你。 他们想要的,是对于感受力及生活认知能力的考察,他们想要有自身独有的,属于个人的生活经历,如果说自我介绍跟大家的生活都倒差不差,每天都在教室疯狂学习,那么基本上跟导演系也就无缘了。 贺天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趁着前几人自我介绍时想了想,轮到他时,他从容地介绍着自己出生在一个富裕之家,但是因为父母关系造就了自己内向的性格,不过因为半年前发生的一些事,才有了现在崭新的自己,他为了不走上父亲为自己铺设的道路,已经跟家里断了联系,而眼下,他一个人在酒吧打工养活自己,算是半工半读。 除了隐瞒了九月的事及父亲的身份,其余的事儿他都说得很直接,而这段经历在他这个年纪发生,确实也不多见,而且期间,老师还问了他打工酒吧日常的一些情况,贺天然对答如流,也极好地佐证了他的发言。 考官们很喜欢他的自我介绍,主要是抓住了富贵之家,家庭不和,半工半读的重点,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他性格上的转变。 这是人生的成长,是每一个导演未来会去拍,会去在意的东西。 “你说你性格转变,但是又不肯说是如何转变的,贺同学,你不会是现编的故事,刻意骗我们的吧?” 山羊胡老头故意挑动着贺天然的神经。 “导演的本质,不就是讲故事吗?如果是我现场编的,老师们应该给我加分呐~” 贺天然借力打力,笑着开了句玩笑,他也知道这种场合,开玩笑点到为止即可,不能太过分,于是补充道: “开玩笑的,各位老师。这是我的真实经历,请原谅我不能说,因为那是我宝贵的记忆,并不打算拿出来分享,不过我刚才的话,我酒吧的老板,我的同学,甚至是我的班主任都可以为我来证明,我所言非虚。” 他说得字正腔圆,没有一分的胆怯,几个考官交换了个眼神。 要是换成其他人站在这个考场上,被山羊胡老人这么一问,哪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事儿,赶紧一咕噜说了,没准还能加分呢! 可这小子偏不,反而还插科打诨了一把,末了还勾起了考官们的好奇,让他们纷纷对这小子上了心。 贺天然虽然装作目不斜视,但还是清楚地感觉到,其余考生看他时,目光中的那种异样。 在场考官也是老成持重的人,脸上没有流露出太多信息,众人自我介绍完毕之后,那个助教打开了考场的音响。 “接下来是二试的第一题,这里有一段音乐,大家先仔细听完,说说各自的见解。” 将手机接上准备好的外放音响,一曲极具佛朗明戈特色的曲子骤然而出,密集的鼓点配合高超技巧的吉他演奏,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翩翩起舞的吉普赛女郎,最好她还有一头红发,露着丰腴洁白的胸脯,然后唱完跳完就滚到那群粗鲁的水手怀里,放肆大笑着喝那种劣质的伏特加。 考生们又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对这段音乐好一通评论,力图挽回刚才失去的分数。 一个女老师道:“说一说这段音乐,适合配上什么样的画面。” “当然是那种热恋时的片段。” “同意,公路片里的那种一见钟情后男女主感情瞬速升温,这时就非常合适。” “动作片也不错,配合快节奏的剪辑,踩着音乐点,干净利落。” 考生们各抒己见,有的人为了争论看似同一个观点而闹得面红耳赤。 “《GuitaronFire》啊,热情似火的一首曲子,佛朗明戈曲风它的基调是浪漫与热情,但是浪漫,也不一定指爱情吧。” 贺天然淡淡道:“‘佛朗明戈’这个词在阿拉伯语中意为‘流浪者’,所以我很赞同之前有位同学说的公路片想法,但是它不应该只局限于爱情里,因为‘流浪’一词,本身就有几分浪漫的色彩。” 这句话一出来,所有人都看着他,贺天然不仅说出了曲名,还道出了曲风的含义,只见他摩挲着下巴,徐徐道: “我是导演的话,可能会用这首曲子表达一个人的沉思……” 那个被贺局限在“爱情”里的考生反唇相讥道:“不对啊,沉思有什么可浪漫的?” 贺天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沉思,可以是坐在电脑前码着字,也可以在实验室里解决一道世界难题,主人公会进展很顺利,因为这曲子一响,观众就能知道他脑中迸发出的无限灵感,思想的激荡,是给观众营造接下里的期待感,文章如何写,难题如何解,这是天马行空的浪漫。” “它同样也适合软科幻,类似《星际牛仔》这种片子,飞艇航行在星海之中,面临无尽未知领域时,表现的不是恐惧,而是激情与兴奋,星辰大海,男人的浪漫。” 他耸了耸肩,反问道:“同学,你敢说这些不是浪漫吗?没有画面感吗?” 贺天然这两句话,前者是动态承托静态的呈现方式,男孩打破了思维定式,利用人的听觉传递信息;后者是提升视野后加强观众情绪,合理调动氛围,依靠情绪让旁观者减少空间上所带来的疏离感。 无论是哪一种,都证明了此时的贺天然,已经具备了相当的电影思维与艺术思维,是一种很高明的手段。 那个企图与他辩驳的考生口中支支吾吾了半晌,终究没想到怎么去反驳贺天然的话。 “贺同学,你知道这首曲子?”那个女老师笑着问了一句。 男孩点头:“知道,弹奏这首曲子的AlexFox是我心中唯一的弗朗明戈巨匠,实不相瞒,我还会弹呢,当初练这首曲子的时候可弹断不少弦,可惜今天没带吉他,否则给您露两手。” 女老师看着贺天然,满意地点点头。 山羊胡老头这时问了一句:“小伙子,你去年谈过几段恋爱啊?” “两……两段。” 贺天然一时嘴没刹住车,几位监考老师都是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随着贺天然的“浪漫论”开口,其余人就算再进行讨论也失去了意义。 若说第一题音乐是考较学生的联想能力,那么第二题影像题,考的就是导演的基本功,首先放一段影像,大概百来多个镜头,然后让学生看一遍,接着让大家逐一开始背镜头。 背的时候除了要说出每个镜头所叙述的内容之外,还要说出景别和镜头长度为好。 影像一放完,大家就抢着要先背,谁也不傻,记忆这种东西,拖得时间越久忘得越多,还是先背的人占便宜。 由于放映的影片镜头非常之碎,节奏也很快,而且还要记忆景别与内容,所以在场暂时还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具体的镜头数。 到目前为止,有考生报出的镜头数是243个,这个数字较为接近,加之他能完整复述23个镜头,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只剩贺天然没背了,男孩闭着眼,手里盘着手串,没出声。 一些幸灾乐祸的笑声轻轻在考生中响起,大家以为他大概是隔得时间太久,全忘光了。 谁让他刚才那么出风头,妒忌心人人都有。 这时候还盘手串? 闹呢? 而当山羊胡老头见贺天然玩弄手串时,眼神就有些不对,他低声道: “算好了?” 贺天然点点头:“算好了老师,一共287个镜头。” 山羊胡老头眯眼笑道:“正确。” 考生一片哗然,数镜头谁都会,但是麻烦的在于要么影片时间太长,数着数着会漏掉一两个,要么就是像这段片子,节奏极快,数都数不过来。 他是怎么做到一个不漏的? 山羊胡老头扫视一圈考生,正色道:“别人当着你们的面作弊都不知道,还有工夫在那里幸灾乐祸,你们应该好好反省反省。” 贺天然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对着众人把手串绕了两圈,重新戴回自己的手腕上。 念珠这东西,本来就是僧侣们用以记数的随身法具。 数镜头这个基本功,贺天然当然练习过,不过他的习惯就是一边看,一边用念珠记数,要不然那层光泽的玻璃底包浆是怎么来的? “你这个,可不能得分哦。” 山羊胡老头笑意盈盈。 看出来老头面对贺天然时心情不错,这个问题可大可小,毕竟这道题着重考的是记镜头内容,被抓了个现行的贺天然也无话可说。 但因为贺天然只需要记念珠的圈数而非镜头总数,所以让他有了更多注意力放在镜头内容上,他开始根据记忆,一个个背诵道: “第一个镜头,从人眼瞳孔开始,大特写,半秒。” “……” “第三十八个镜头,草原上的全景,这个是全片最长的镜头,大概五秒了。” 最终,贺天然背到了第四十个镜头的时候,终于出错,女老师打断了他。 “可以了,三十九个,很优秀了,有些大四的学生也不一定能背这么多。” 她身边几位同僚认同地点了点头,山羊胡老头也宣布道: “好了,大家的这次导演系复试已经结束了,放榜的日子关注一下学校的官网,当天上榜的同学记着带好身份证及二试的准考证办理下场考试的手续,今天就这样,先回去等消息吧。” 考生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鞠躬,一场考试下来,考官们的表情和蔼了许多,对着大家微笑致意,但只要是眼尖的人都会发现一个细节,就是这群老师们的目光,最后总会落在同一个人身上。 以前的贺天然,不具备被人瞩目的才能。 但是现在的他,已然成为了人群的中心。 第87章 第三十九话 我不认识这个大骗子 第87章第三十九话我不认识这个大骗子 二月中旬的某个清晨,导演系的三试榜单才得以出炉,其他专业的榜单听说要再等到下午才能贴出来。 艺考是个漫长的过程,每次考试的间隔都会隔上好几天甚至一周多的时间,特别是像导演系这种唯一有四场考试的专业,如果从头考到尾的话,那么需要花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行。 不过这种现象在今年出现了些许变化,由于参考表演系的人数再创新高,所以今年表演系也增加了一场四试。 比起当初一试二试时人山人海的盛况,此时电影学院明显冷清了许多。 贺天然远望着稀稀拉拉地看榜的考生,心中唏嘘。 这情景,还真有一将功成万骨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味儿。 “呼~别紧张,别紧张,你可以的。” 贺天然身边,曹艾青闭上眼,双手缓缓抬起,然后运功一样地下降到小腹处自我安慰着,仿佛两人是来看她的成绩一般。 女孩老早就想去隔壁的港大看看了,虽说她是本地人,从小也来过好几次,但作为今年高考的第一志愿,这次过来意义肯定也不一样。 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两人电话里一合计,反正都在一个大学城,不如就趁今天贺天然来看榜,两人索性就相约一起逛一逛。 三试导演系榜上,从二试的两千多人,到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七十几个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完。 曹艾青拿着贺天然的准考证仔细跟榜单上的号码对着,姑娘还以为榜上号码是按顺序的,所以她从中间开始找到了最后一位。 没有。 她又把视线放在了最上面,下一秒,她惊喜道:“哇!有你耶!你是第二名啊!天然,你好棒呀!” 贺天然其实一开始就看到了自己的号码,暗自喜悦的同时,他不动声色,厚着脸皮等着曹艾青自己去发现。 这种能默默装X的机会,他可不想放过。 此刻,曹艾青拉着他的衣袖激动地跳了两下,也许是兴奋的缘故,冷风中,她的脸颊白里透红,戴着的红色围巾随着她的跳跃为之摆动,十分可爱。 贺天然莫名是口中生津,女孩的喜悦引起了旁人的艳羡,也不知是因为成绩,还是因为美人。 他咽下口水,不敢跟那热烈中带着崇拜的眼神对视。 “天然?你就是……贺天然?” 这时,一个留着短发,打扮得体,面容白皙的男生忽然走近问道。 两人一愣,贺天然瞧着这个唇红齿白的同龄人点了点头。 “是我,你认识我?” 那男生伸出手,露出一个笑容,“我叫黎望,跟你一样,也是这次导演系的考生,之前面试的时候,听老师说过你的名字,现在你复试考了第二名,果然很有实力。” 黎望彬彬有礼,两人双手一握,贺天然谦虚道:“嗯谢谢,可能是考的题目是我擅长的,也是侥幸了。” 黎望摇了摇头,“从复试开始,每轮名次在前三的,几乎已经算是半只脚踏进了电影学院,这可不能算是侥幸哦。” 贺天然被这句话弄得脸上躁红,曹艾青在一旁看着他,抿嘴笑着。 他岔开话题:“对了,你呢,有上榜吗?” “上了,下午的三试,一起加油。” “好,一起加油!” 两人过后又是寒暄了两句这才散开,贺天然看完榜,办完三试手续后,他心情极好地陪着曹艾青走出电影学院,坐上了大学城的校园巴士,往港大而去。 港大的学校面积可就比港影大太多了,光一个建筑学院,就能赶上电影学院的整个规模。 行走在风格各异的建筑群之中,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很快就到了中午,若不是要赶回来参加下午的三试,估计两人还得逛一会。 导演三试是场是笔试,考得命题创作,内容无非就三项,影评、故事、散文。 曹艾青站在警戒线外为贺天然加油打气,进入考场,对于没能参加戏文二试的贺天然,一直对“命题创作”很有执念。 拿到考题,男孩转动着手中的笔,将落榜后的那股憋屈劲统统发泄了出来,他笔走龙蛇,脑中灵感激荡,一篇精彩纷呈的剧作故事渐渐成型,跃然于纸上。 一个小时后,他胸有成竹地完成了自己的创作,正准备在所有考生中第一个交卷离去,不过似乎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黎望。 他扭头看着跟在身后的贺天然,脸上有些讶异。 不过很快,两人相视而笑。 负责收卷的老师对这两个几乎同时离开考场的孩子有了兴趣,他拿起两人的试卷随意打量了两眼,但这两眼看下去,眼神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他对另一个监考老师说道:“看,这两个考生写的东西,啧,有点意思啊……” “是吗?我看看……嗯……黎望……贺天然……噢,这不是二试的第一名跟第二名嘛。” “原来是他们两个啊!怪不得,之前院里几个教授还在争论他俩谁该是二试第一来着。” “后来怎么分出来的?” “嘶……好像是戏文那边的老教授过来说了两句。” …… …… 贺天然并不知道自己身上还发生了这种事,他现在只想跟曹艾青好好去哪吃上一顿,毕竟过年期间,这姑娘手里又攒出来许多折扣卷。 一出考场,就看见曹艾青远远地在向他招手。 贺天然很兴奋地跑过去,道:“艾青,走,我们去……” 曹艾青打断他,神秘地做了个“嘘”的手势,“你看……那里有个美女……” 由于贺天然考场出得早,还能赶上表演系的俊男靓女们看榜,不过他暗自好笑,那些表演系的女生虽然经过一轮筛选,质量更进了一步,但是比起身边的曹艾青来,还是远远不如。 原本只想做做样子扫一眼就赶紧回主城区吃饭,不过很快,他的视线凝固了。 他看见人群里,有一男一女相谈正欢。 男的是黎望,女的是…… 温凉。 曹艾青知道贺天然之前跟温凉的关系,她心情复杂地看着男孩,像是害怕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但又像是在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片刻后,贺天然收回视线,笑道:“你就叫我看这个?” 曹艾青一楞,她没想到贺天然会这么平静。 “你……” “干嘛,你还期望我上去大吵大闹一场,活在过去祭奠自己的初恋吗?都过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温同学是自由的,我不会去干涉她的生活。” 他这话说得坦然,曹艾青听完后一顿,随后莞尔一笑。 “走!” 她转过身,一手斜指着天,一向温柔惯了的曹艾青,此刻也变得异常豪迈。 “去哪啊?” “为了庆祝你今天考试顺利,我要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还没跟您汇报情况呢,你就知道顺利了?” “我说你行,你就行!” “哟,那您可真是菩萨下凡显圣来了!” 两人开心地离开电影学院,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这么说,你还考了二试第一?可以呀,望仔。” “凉姐,我这算是运气好,中了一次而已。” 温凉看完了表演系的榜单,自己这次依旧考了第一,心情极好的她遇见了同在一个培训班上课的黎望,二人互相打趣着。 “对了,你那个考戏文的朋友……落榜原因你问得怎么样了?” 忽然,黎望问了一句。 温凉一怔,随即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说话。 黎望见状,小心斟酌着语句:“或许……真的是……发挥失常?” 温凉叹了一口气,“现在二试都考完了,不管他是出于何种原因不能继续,电影学院也不会为了他一个人再补考一次,而且……他自己也不重视……随他吧。” 女孩不想再提这个,她岔开话题:“对了望仔,接下来也要加油哦,我可是为你下了重注的,导演系第一名。” 如果自己记忆不错的话,黎望就是今年的导演系状元。 听到这个,黎望挠着头。 “哈哈,别啊凉姐,你搞得我压力好大啊。导演系考到现在都是一些怪物,今天早上来看榜的时候我还碰见了复试的第二名,那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扎着个武士头,又穿一身黑,气场直接爆棚,而且最重要的是女朋友也长得漂亮,凉姐,不吹牛,我感觉颜值跟你平分秋色,那站在旁边眼里闪着星星的小眼神,我在旁边酸的哟……” 黎望正倒着苦水呢,在一旁看榜的人群里走来一个中等身高的女孩,她一脸强势,带着怒气来了一句: “怎么着啊,跟我盛琪冬谈恋爱委屈你了是吗?” 黎望一张脸顿时拧巴在一起,求助似的看着温凉,而她幸灾乐祸地一笑,拉过女孩,问道:“冬冬,考得怎么样?” “表演系没过。” 盛琪冬没好气道了一句,黎望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安慰。 “那管理系肯定过了吧。” 温凉在旁问着,黎望赶紧附和点头。 “哎呀阿凉,你让他紧张一下嘛,他一定都不爱我!” 见到女友抱怨自己,黎望赶紧开口道:“不是冬冬,别人有男朋友,我就是……唉,我这臭嘴……我掌嘴,掌嘴。” 温凉看着这对未来影视圈的神仙眷侣暗自发笑,将来他们一个做导演,一个做制片,配合亲密无间,不知羡煞了多少人,谁能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么一出呢? “你说他女朋友比阿凉好看,我不信,阿凉可是我的女神,你现在叫她出来让我看看。” 盛琪冬依偎在温凉怀里,不服气说着。 “我……我没说比凉姐漂亮啊……你真的……行,我把他们叫过来……咦,他们人呢,刚才还在的……” 面对女友的欲加之罪,黎望无可奈何,他左右张望了一圈,没找着人。 “算啦,你直接说名字吧,这么漂亮的人,肯定也是来考表演系的,黎大导演,你肯定上心了吧!” 盛琪冬酸了一句,黎望脸都急红了。 “我没有呀,我就记得他男朋友的名字,叫贺天然!” “什么?” 盛琪冬本来还想怼男友两句,但耳边突然听见温凉带着惊讶的声音,她望向闺蜜,问道: “阿凉,你认识这个人啊?” 何止是认识。 温凉咬着薄唇,随即也朝周围看了看。 一对小情侣看着女孩阴沉的脸,一时都不敢开口询问。 寻找无果后,只见温凉吐出一口气,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我不认识这个大骗子。” 第88章 第四十话 飞,就要飞高一点 第88章第四十话飞,就要飞高一点 因为春节的到来,电影学院下一次的放榜,估计要等到初四,本来打工的烟角巷酒吧也已经歇了业,所以贺天然暂时是无处可去。 年三十这天,街上热热闹闹,各种拜年的消息纷至沓来,男孩一一认真回复后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之后就动身去楼下的大润发超市买了一大堆年货。 当他一个人拎着好几只塑料袋进了小区,发现楼下的物业支起了小摊,在帮业主们写着春联,他挤进人群。 “小兄弟,需要我们帮你写什么?” 那个帮忙写字儿的物业小哥年纪也不大,拿着毛笔喜滋滋地对贺道。 “不用麻烦你们了,我自己写就行。” 贺天然笑着,要来了两长一短的红纸与一个“福”字。 进了家门,他脱下才穿戴整齐的大衣,将东西归置好,拿出一罐可乐喝了一口,找出一支马克笔,这才在桌上摊开空白对联思索了几分钟,终于下笔—— 上联:KEEPCALMANDCARRYON(保持冷静,继续前行) 下联:KEEPREALANDNEVERDOWN(保持真实,从不低落) 横批:PEACE&LOVE(和平与爱) 临了,他还在那张“福”字的左右,写下两个小小的“Skr,Skr~” 被自己幽默到了的贺天然乐了一会,很满意这生平的第一副对联,他拿着走出门三两下贴上,恰巧隔壁一对白领夫妇也在贴对联。 男人走过来一瞧,打趣道:“哟,洋文?” 贺天然退后两步,确认两边整齐平行,“新年得整些新活儿嘛。” 男人手上摆了个六,唱了几句不怎么地道的说唱:“你跟我,走一波,6~” 贺天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尬笑了,“哥,你的歌单得更新一下了。” 男人问,“你们00后现在听啥?” 贺天然一本正经,“我们还是孩子,当然听儿歌啊。” 门外这对年轻夫妻被他逗得乐不可支。 贺了句新年快乐,在得到同样的回应后,这才关上了门。 打开电视,加大音量弄了点动静,他开始做饭。 五菜一汤,有鱼有肉,很丰富。 窗外天色渐渐暗淡,贺天然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看着满桌的饭菜,心中感慨,这一年来,他学会了很多东西。 整个家里三不五时就会打扫一次,脏衣服会第一时间洗,碗筷也会第一时间涮,起床后被子总会被叠得整齐,哪怕是寒冬不用上课的假期,他也会每天准时五点清醒。 坚持晨练,定时打拳,拼命学习,偶尔练琴。 这就是他现在全部的生活轨迹。 “嗡嗡~” 正当贺天然准备享受一个人的年夜饭时,他接到了一通久违的电话,管家王妈语重心长地叫他回家团年,不用想都知道,这通电话肯定经过了贺盼山的默许,要不然无论是司机胡叔还是王妈,谁都不敢私底下联系贺天然。 这是一次缓解父子之间矛盾的机会,可结局大概率不会很美满。 已经能够想象到画面的贺天然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在这除夕这一天,回趟家。 到了南山甲地,贺家大院里张灯结彩,家里佣人们忙忙碌碌欢天喜地,贺天然一路行到主厅,就见贺元冲正跟着几位公司里来拜年的高管们闲聊喝茶。 几人见到了贺天然俱是一愣,这位山海集团的太子爷已经很久没露面了,公司有传闻说是去了海外,跟随自己母亲一起生活;也有传闻说是跟老板彻底闹翻,父子关系弄得很僵,所以才很少出现。 但无论如何,眼前这位,才是贺盼山的亲生子。 “哟,这不是天然吗?几年时间不见,变化这么大啦!这形象,还真有那么一股老贺年轻时候的潇洒劲儿啊!” “哪是什么像啊,简直跟他爸年轻的时候如出一辙!” “赵叔、陈姨、刘叔,新年好啊。” 面对殷勤的问候,贺天然微笑着打招呼,贺元冲此时走了过来,一脸自然地说道: “哥,爸让你回来后直接去书房找他,他有事要跟你说。” “嗯,知道了。” 贺天然点头,又跟几人寒暄了两句,这才抽身离开。 贺盼山的书房,说是书房,但完全可以当个小型图书馆使用,整有八米的挑高空间,分为上下两层,占地接近两百平,别说在这里读书了,在这里开个工作室都绰绰有余的。 平日里,这位日理万机的山海科技老板,可以在这里直接遥控办公。 贺盼山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站着的儿子。 书房的空间很大,但贺天然感觉很压抑,尽管他小时候时常来这里写作业,对这里的一切布置都很熟悉,可现在,自己居住的那间单身公寓才更像是自己的家。 “前几天,我给电影学院认识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问你怎么还在考试。” 贺盼山缓缓开口。 “还?”贺天然皱起眉头。 “对啊,王妈跟我说你报了什么……什么专业来着,估计她人老了,也没查得很清楚,不过,想要把你送进电影学院,可能要花些功夫,但是要把你弄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父亲像是在闲聊家常,儿子这边满眼的不可思议,他沉着气,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当我知道我戏文落榜的时候,猜想过会不会是因为你的介入而导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贺盼山从一旁的木制烟盒中抽出一支雪茄,然后熟练地将茄帽剪掉。 “嗯,能想到也算有进步。” 口中喷涌的白色的烟雾飘荡在父子二人之间,宛若筑起了一堵透明的高墙。 没有发怒,也没有沮丧,贺天然捋顺自己的思路,眼下发作实在不明智,而且那是贺盼山最不想看到,但又是最习以为常的“幼稚”情况。 贺盼山的权势不是贺天然现在能够去抗衡的,如果他不开口,那么贺天然想走自己的路,注定会以失败告终。 若是换成以前的贺天然,面对这种情况,他大概率只会选择一种做法——破罐破摔。 这是一种用失败换失望的方法,反正他从小到大,也没让父亲满意过一次,而只要贺盼山彻底放弃自己,那么自己就自由了。 很简单的互相伤害,也是最直接、最强硬、最低级的反抗手段。 但是这种自由,不是现在的贺天然想要的。 良久之后,少年沉着嗓子,道:“爸,你还记得九月份你来看我的时候,跟我说的那番话吗?这次儿子难得认真一回,你就这么‘帮’我?” 贺盼山眼眸一闪:“认真做事是没有错,只是一个重大项目,方向上出了问题,作为老板,你说要不要调整?” 你把我的人生,当成一个项目? 这是贺天然真正想要说出口的话,不过此刻,他第一次尝试开始用贺盼山的思维去与之沟通。 “你能够承受亏损的最大范围,就是你能够投资的最大极限,调整方向为时尚早,何况你根本就不看好我,所以即便换个方向,你就会觉得会更适合我吗?” 贺盼山身体前倾,显然是来了兴致:“你小子跟我谈投资啊?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你好像没有任何一点吸引我的地方,你唯一的优势在于,你是我的儿子,如此而已。” “所以说,如果我这次考电影学院成功,你会在我身上看到你一些一直想看到的东西,如果失败,我会回到你身边,老老实实按照你规划给我的路线走,所以,我只是差一次机会,而且,我实在想不出你阻止我的理由!” 贺天然没有理会父亲的质问,而是言简意赅地抛出一个结论,他说完,父子两人都沉默了。 贺盼山将视线挪到书桌上摆着的相框上,那里面,装有曾经一家三口的照片,小小的贺天然牵着母亲与父亲的手,笑容里充满阳光。 儿子注意到了父亲的视线,轻声道:“我好像……从没被你刮目相看过一次。” 贺盼山拿起相框,眼神中满是回忆:“是啊,我记得你以前的性格一直都是不温不火,遇到困难也只会对你妈哭诉,实在算不上可爱。” “那我以后尽量少出现在你面前。” 贺盼山深吸一口气,“漂亮话谁都会说,但是我只看结果,我倒是可以让你正常考试。” “真的?” “那得看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父子两人心中都达成了默契,这次导演系的考试,贺天然必须拿出一个好成绩,而且还必须考得漂亮,让贺盼山满意,才能将自己未来这条路,一以贯之地走下去。 “我会的。” 得到允诺,贺天然转过身,不带一丝留恋地走出了书房。 贺盼山也没有多说一句挽留的话。 两个男人都是要强的人,直到儿子出了门,贺盼山才把相框放回了桌上。 贺天然之所以想不到贺盼山阻止自己的理由,其实无非就是他年纪的问题。 他们一个老子,一个儿子。 现在照片里的三个人,站在这位功成名就男人身边的,就只剩下贺盼山自己一个了。 商业巨擘,孤家寡人。 要是下次换,就是另外两个人了。 “他好像又长高了啊。” 坐在偌大书房中央的贺盼山宛如一个帝王,只是他的亲人,正一个一个地,离开自己。 …… …… 初六,电影学院放榜。 这次进入导演系最终考试阶段的共有二十八人,最终会选拔十二人录取。 四试榜按先前几场考试的成绩作为排名,第一名依旧是黎望,由于前几轮的表现,他被导演系录取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黎望高兴之余,看到一旁的贺天然。 他记得贺天然号码,见对方脸上阴晴不定,黎望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打消了上去询问的念头,再次看向榜单。 从头看到尾,终于找到了他的号码。 二十八名? 对于一个二试第二的人来说,这个名次……相当于三试只拿到了一半的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唯有贺天然清楚,这是父亲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点宽容。 “要飞,就飞高一点,别再让老爸抓住自己了。” 他心中默念。 第89章 第四十一话 联合考试 第89章第四十一话联合考试 想从28名挤进前12名,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想28名进入前3,很难,非常难。 贺天然几乎是一脸沉思状地跟着大部队进入到了学院的剧场楼。 港城电影学院有很多小剧场,之前本来是个大仓库,后来拿水泥隔的墙,分成一个个房间。 一进门就有一个两百五十多平米的大房间,这也是剧场楼里最大的一个排练厅,房间角落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堆景块。 所谓景块,其实就是话剧舞台布景、舞美设计的一套基本工具,在话剧院里看到的各种背景,包括一些大型的道具比如衣柜、门墙、汽车乃至坦克之类的东西全是这些积木搭成的,然后表面罩上相应的背景布。 表演系的学生入学首先学的就是自己用景块搭背景,因为他们交作业和考试的方式全是演小品的形式,每个小品都必须搭景。 其余被隔出来的小剧场都有六七十平不等,平常主要都是提供给表演系的学生彩排,上课用的,由于这里每天上演着一幕幕人生如戏的故事,所以学生们一般都戏称剧场楼为“醉生梦死屋”。 二十八个导演系考生被领到了最大的排练厅,然后得到的消息是先暂时等待。 不久之后,一群摄影系的考生也陆续来到了这里,他们的人数跟导演系的差不多,毕竟这两个专业,向来都是难兄难弟。 一群人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一般来说,各自院系的专业考试都是分开的。 这边正想着呢,排练厅门外再次响起一阵脚步声,听阵仗,这次应该来了不少人。 果然,表演系的人也到了,由于学校表演系今年计划招收60个人,所以进入四试的人也最多,一眼打望过去,大概有一百五十人左右。 到了最终考试环节,这些表演系的考生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了,导演系跟摄影系又是出了名的狼多肉少,五十来号人中愣是就两个女生,才华也放一旁不谈,颜值是真不咋地,所以一见到表演系的美女,人群中发出一阵来自青春的骚动,一个二个是眼睛都直了。 好在数十名考官及助教跟在了队尾,当他们跨进排练厅的那一刻,考生群里顿时鸦雀无声。 一个较为年长,看上去很有艺术气息的女老师走了出来,面向众人。 “今年的电影学院艺考,跟往年较为不同,因为导演系、表演系的四试及摄影系的三试撞到了一起,所以校领导决定加设一项联合考试,请大家结合各自专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共同完成一条九十秒以上,三百秒以下的短片。” 这个消息一经公布,在场每个人都发出了或大或小的惊呼! 短片拍摄?二十四小时极限创作? 电影学院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生过让一群高中考生进行拍摄短片的考试先例,这种题,往往面向的是考研究生的那拨人。 而本科生这一拨,一般到了四试都是考影片分析跟小品。 毕竟一群毛头小子,你期望他们能拍出个什么玩意? 所以说,这种考试,是真的彰显功夫了。 “隔壁排练厅已经准备好了相关的摄影器材及道具服装,当然,老师们的建议是,你们先在这里商量好,毕竟导演系的同学也需要创作及沟通的时间。” 女老师看着表面平静,但实则心里已经乱成一锅粥的考生们,有些忍俊不禁,她看了一下表,继续道: “现在是早上十点整,明天的这个时候,导演系及摄影系的同学到电影放映厅集合,表演系的同学回到这里,好了,大家分好组后,每一组都会有负责监考的学长学姐,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他们即可,大家开始吧!” 随着老师的一声令下,一群考生们彻底炸开了锅。 “怎么办,我没化妆上镜不好看啊!” “等会用什么机器?我只会用单反啊,摄影机用都没有过,估计怎么开机都不知道……” “哇,难顶啊,要拍啥啊,我脑子都成浆糊了,哥们,既然是联合考试,我们就联合执导行不行?到时候总导演归你,执行导演归我,成不?” 一时间,交流声、抱怨声、叫嚷声等等声响交织在了一块,贺天然也有些茫然地立在原地,不过越是遇到这种情况,越是应该冷静才是。 他慢慢退出人群,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从包里掏出耳机戴上,给自己放起了一首歌。 手中的念珠转动着,他像个旁观者,默默观察着场中的局势。 每个考生的衣服上都贴着一个号码牌,这是他们三试的名次,表演系是蓝色,摄影系是橘色,导演系则是红色。 名次越高的单位数,往往身边聚集的人就越多,因为谁都知道,这个号码,在此时此刻,就是代表着各自的专业实力。 像贺天然这种专业排名的末尾人选,就需要主动找人合作,而且还不一定有人理会。 一个熟悉的目光向男孩投射而来,于半空中与贺天然的视线碰到了一起。 那是贴着表演系一号标签的温凉。 高挑的姑娘在人群里看着他,然后冷冷地瞥过了眼。 贺天然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自己骗了她一次,要是她能对自己有好脸色就怪了。 其实,也说不上骗吧? 只是话没说全而已。 不过,自己如果厚着脸皮,去求一求温凉,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要知道,作为表演系第一的温凉,光是站在镜头前,就已经给影片加分不少了。 心动不如行动,温凉用眼角余光瞟到男孩朝自己走来还剩下几步距离,正要开口说话时,她立即朝不远处的黎望走了过去,就像故意的一般。 贺天然脚步一顿,看着黎望与温凉熟稔地打着招呼,男孩滔滔不绝说起了自己的拍摄创意,女孩认真点头时,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如果,只是平时还好。 但是,自己是为什么会站在电影学院的考场上呢…… 尽管自己知道,她并非是那个‘她’,可贺天然的心,还是抽痛了两下。 他喘了几口粗气,继续观察着排练厅发生的情况。 除了名次优先外,大家也会优先寻找私底下认识的人一起合作。 诸如像温凉、黎望这种同一个培训班出来的人,相互都认识,沟通起来也很方便,知根知底,都知道各自的能力及优势在哪里,合作起来就很有默契。 “人以群分”这四个字,当真是眼前情景最适合的注脚。 看着不断有人已经拉起了自己的“小剧组”,黎望那一组甚至将摄影系的第一,表演系的前三名都囊括了进去,当真是名副其实的“魔王队”了。 自己想取得好名次的难度,在不断变大。 他要的,不仅仅只是挤进十二名,争取到一个录取名额那么简单。 如果这次输了,自己的人生,就是真的完败了。 贺天然按压着太阳穴,心情变得浮躁起来。 “欸哥们,你手上拿着的,是星月菩提吗?” 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京味十足的嗓音。 贺天然扭头,见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大,双手插兜,戴着一顶黑色毛绒帽的丹凤眼男生朝自己询问着。 一下秒,对方弯着腰仔细打量着贺天然手里的星月菩提,他脖子上,用红绳系着的一枚山鬼花钱在半空微微摆荡。 贺天然看了看对方的号码牌—— 橘色,15号。 望着递来的手串,那个摄影系15号一愣,抬起头。 “你好,我叫贺天然,导演系垫底。” 那戴着黑绒帽的男生一听,笑道: “你好,蔡决明,摄影系,朋友们都喜欢叫我蔡小爷,至于这玩意儿嘛……”他扯了扯自己的号牌,随手一撕,扔在地上。 “嗨,就是瞎哔考的。” 第90章 第四十二话 燃起来了 第90章第四十二话燃起来了 蔡决明的丹凤眼长得不算好看。 实际上,但凡在现实生活中真正见过丹凤眼长什么样的人,大多都会觉得这种其型睑裂细长、内勾外翘的眉目形状,真的谈不上目前大众审美中的“帅气”或者“漂亮”。 不过,这种眉眼,却是真真正正有着独一份的格调气韵。 蔡决明挑了挑眉,手中摩挲着贺天然的星月菩提,道: “我这个人喜欢文玩把件,看见老贺你一个人在这转着珠子,觉得你这人有趣,所以忍不住上来主动认识一下。”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这东西景区买的,我也分不清成色,挂手上就是单纯的喜欢而已。” 贺天然解释完,蔡决明手中忽然一停,然后怪异地瞅了他一眼。 蔡决明没说话,贺天然被他看着心里有点慌,但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互相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几分钟,丹凤眼男生有点憋不住了,道: “老贺,不如我们搭个伙吧。” “这么突然?不再聊聊?”贺天然受宠若惊。 蔡决明递回菩提子,没有对手串的品质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直视贺天然道: “不突然,其实我瞅你挺久的了。” 贺天然傻了,“咱们搞艺术就搞艺术,性格怪点可以理解,不过你可别来搞我啊,喜欢女人是我始终不变的艺术底线。” “嗨,你想哪去了。”蔡决明乐了,然后忽然压低嗓音神秘道:“实不相瞒,看人面相是我的一个习惯。” 贺天然瞪着眼,“你还会这个?” 蔡决明干笑了两声,“我爷就是专门给人看面相的,看了一辈子。” “哟,还是家学呢?” “不止,我爸开了照相馆,也给人拍了一辈子证件照跟结婚照。” “按你这么说,你这考摄影系,还真有点子承父业,与时俱进的意思啊。” 可能是蔡决明京腔太浓,贺天然都不自觉做起了捧哏。 “反正啊,我一家三代人,就是跟人的这张‘脸’过不去了,我打小就……” 蔡小爷还要一顿瞎侃,贺天然赶紧打住,问道: “那你在我这张脸上,看出了个啥?” 蔡决明嗓子一噎,沉默两秒后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趣,不过功力不够,还看不出来。” 贺天然笑了:“看不出来不要紧,咱们也不是来面试玄学会的,重要的是等会能不能拍点东西出来。” 蔡决明信誓旦旦:“这个你放心,摄影这块我也是家学。” 好嘛,拍证件照也能拍出个传承,了不得了。 聊了片刻后,两人决定先去隔壁排练室看一下设备器材,之后再作定夺。 不得不说,电影学院作为顶级的艺术院校,对于学生们使用的器材设备真的非常大度,从索尼的微单A7S3到专业级的FS7,再到更高端的ARRIMINI摄影机,还真的是敢拿出来给这群毛头小子用。 只是拿出来是一回事儿,会不会用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很多人想用好机器,但是前提在于,要通过审核员那一关。 每个租借的器材,审核员都会记录在案,在确认会使用的前提下才肯给你,而且还会有相应的打分。 这个分数,应该只针对摄影系及导演系的同学。 毕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不同的情况下选择合理的器材,是每个导演及摄影师都必须学会的入门课。 “你准备拍什么呀?” “你会使什么呀?” 两人异口同声。 蔡决明一指一台FS7。 “放假的时候我在剧组里当摄助,这玩意儿用得最多,高宽容度与广色域不是一般小机器能比的,拍出来的灰片素材只要稍微拉一下曲线,颜色调整一下,电影感就出来了。” 贺天然看着几个组的考生吭哧吭哧地扛着灯光及轨道脚架从两人身边路过,问道: “你剧组里负责打光的就小十来号人,加上美术布景,这环境你用什么机器拍都有电影感。” 蔡决明也反应过来: “有道理,我们只有二十四小时,如果要花费时间在布景布光上,画面质感确实好了,但毕竟时间就这么点,保戏还是保画面,肯定需要进行取舍,而且还要算上你后期剪辑的时间。” 贺天然思索了一下: “我知道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会很蠢,不过我还是要问,我就不能全都要吗?” 蔡决明摇摇头: “老贺,咱先不提你现在都没想好要拍什么,就算你想好了,你期望表演系那群骄傲到不行的帅哥美女们给你扛脚架,推滑轨车?刚才出去那群人你又不是没见到,真的是自找麻烦,我建议你就甭想了。” 贺天然摸着下巴:“那在摄影这一块,有没有能让你减负的方法?” “有!” 蔡决明朝着一旁的微单相机努努嘴:“A7S3,这家伙万金油了,应付这种短片作业绝对绰绰有余,画质能拍到4K120帧,而且还小巧便携,只是加装个稳定器,我推拉摇移啥轨迹镜头都能给你整出来,这样就不用带轨道或者小摇臂之类的了。” 贺天然点头:“就它了,然后35,55,85大光圈的定焦镜头各拿一支。” “得嘞。” 蔡决明借好器材,两人再次回到大排练厅,百无聊赖地盘腿坐在角落。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大排练厅的人少了一部分,隔壁的教室已经传来拍摄时的对白声,不过还是有不少人信奉着慢工出细活的道理,而这其中,黎望就是一个。 他不厌其烦地给组员们阐述着自己创作出来的剧本,每一个走位,每一个镜头都说得细致无比,仿佛成片已经刻在他的脑中,现在只是复述出来罢了。 不愧是在场学生们公认的魔王队啊,一些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无比羡慕地看着他们那群人,而眼下大多数的导演系考生,讲起戏来总是支支吾吾,追其缘由,不过是还没想好要拍什么罢了。 蔡决明给机器装好稳定器,拿在手中走了几圈试了试效果,他问道: “我们现在干啥?” “等。” “等什么?等人啊?” 贺天然单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等灵感。” 蔡决明顿了一下,放下机器,坐回了他身边。 不少小组的人期间也走了过来,对蔡决明发出邀请,表明想用双摄影的阵容拍摄短片作业,这是一种节约时间的好方法,不过都被他拒绝了,而拒绝的理由,简直清新脱俗。 “不好意思哈,你面相不好,跟你一起拍东西我受不了你那张脸。” 而这种时候,那些人都会下意识看一眼贺天然。 在送走了几拨人之后,贺天然终于侧过头问:“为什么相信我?其实你可以去别的组,我不会怪你。” 蔡决明将挂在胸前的山鬼花钱含在嘴里,含糊道: “很简单,就两个字——心态。” “终于不是玄之又玄的面相了?”贺天然揭穿着。 蔡决明哈哈一笑: “那么说,只是希望给你加持一点东方的神秘力量,其实我选择跟你一组,只是用了一个逆向思维,作为二十八名的你,肯定要比那些成绩在中游的考生更想赢,如果导演系的前十名都不挑我,那么我就更看好你,因为我嘛……” 他从包里掏出那张被他丢掉的号码牌,重新贴了回去。 “只需要再提升三个名次,就可以被录取了。” 贺天然闻言一呆,随即苦笑了一下:“看来你爷爷确实有两把刷……子……” 男孩说到这里,愣住了。 他的脑中,灵光忽然一闪,他望向四周,耳边一阵嗡鸣。 “你怎么了?” 蔡决明好奇问道,贺天然扭过头,脸上渐渐露出兴奋之色。 “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在场有多少个导演系考生?” “二十八个啊。” “表演系的呢?” “一百五十几个,怎么……” 蔡决明瞳孔放大,他明白贺天然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二十八个导演,想要用完在场这一百五十几个演员,那就必须是1:5的比例,但是,在这种极限创作之下,角色越多,就意味着剧情更复杂,调度更困难,很少有人有这种魄力敢这么玩。 所以在创作之初,很多考生就把剧本设定在了2~5名角色左右,贺天然甚至还看到了只用了一个演员的独角戏码。 那么,这种情况再发展下去,这个排练厅的许多表演系考生,注定是无戏可演! 而这些考生,大部分都是排名比较靠后的了。 时间越久,他们的内心就会越焦灼,毕竟大家都差临门一脚,就算最后考不上,也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啊! 贺天然一下从地上弹起来,所有人被他兴奋的举动给吸引,众人见他跑向隔壁设备间,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喇叭。 “呜~” 喇叭开启时发出一阵杂音,贺天然清了清嗓子,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只见他双目闪烁着光,在缓缓扫视一圈后,沉声说道: “所有,表演系还没有撘组的同学,我是导演系第28号考生贺天然,借大家两分钟时间,我想说两句话……” 男孩声音一顿,见到现场讨论声戛然而止,他才继续道: “以我现在的专业排名,可能过了今天,就不会再来电影学院了。我知道,在场有很多表演系的同学跟我是同样的想法,名次太低,想要翻盘又太难,我们去不了那些专业成绩前十的小队,因为,谁都想强强联手,最终结果只会导致强者更强,弱者更弱,也就是说……” 他重重一拍自己大腿,“啪”地一声响,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只听他义愤填膺:“我们特妈想抱大腿都抱不了!别人,不!待!见!” 这个激烈的动作,这些现实的字句,让同为下位的考生们纷纷是心头一震,而排名比较靠前的几支小队对此不屑一顾。 两拨人,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黎望先是一脸疑惑,然后转为惊喜,他知道贺天然在做什么。 “今天早上我一直都在问自己,我为什么会站在这儿,只能是这二十四小时吗?同学们,如同你我这种专业排名上没有一点优势的人……” 贺天然抬手缓缓指向排练厅的门。 “只要这扇门一关,再次打开就是别人的故事了。” 扩音器渐渐被他放下,现场的情绪一时间低落到了极点,现在还在排练厅没有撘组的考生,大部分也都是这个心态。 突然间,贺天然取下扎住头发的发带,他甩了甩头,两边长发凌乱而不羁,宛若一头狮子检阅着每一个人,只见他用拳头“砰砰”两下擂了擂自己的胸口,然后掷地有声地吐出一句话。 “所以,我们是炮灰吗?凭什么?” 他眼神如刀,扫视一周,众人静若寒蝉,但没有一个人,视线能从他身上挪走半分。 “凭我们很弱吗?凭他们很强吗!!我不信啊,各位,你们吃了多少苦,自个心里明白,我们都是一路拼到这儿的,还特妈需要怕他们!我相信什么?我相信老子会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相信敢与恶鬼争高低,不向霸王让半分!这才是我们应该拿出来的状态啊!” 他看向那全体成员都是个位数号码的魔王队。 这个眼神,瞬间让黎望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因为在这番话的带动之下,许多人都跟着贺天然的视线一齐向他射来! 如芒在背,冷汗津津。 这是聚少成多,宛如实质一般的敌意。 “三个专业前十名的那十个人很牛吗?只跟你们自己人玩儿?巧了,老子倒数第一,就在今天,导演系的前十名,老子要一个、一个、一个打过去!因为我不知道你们比我强在哪啊!这个排名我不服啊!” 说罢,他才正式地反问了在场众人一句: “你们呢?服气吗?” 一时间,没人说话,也没人敢说话。 贺天然重新将喇叭放在嘴边: “我不管现在还有多少表演系的考生没找到队伍,我也不管你是男是女,排名多少,我现在去隔壁教室搬设备,想跟我一起的,过来帮忙。” 说着,他右手大拇指朝向自己胸口,自信而狂妄: “来多少,我贺天然,要多少!” 一语落地,少年跨步而去,众人集体是愣了片刻,然后是一个女生打破了沉默—— “卧槽,够爷们!我跟你一起!” 这个女生,还是已经找到了队伍的,他们之中的那个导演考生顿时是眼睛瞪得跟水桶一般大。 “我也去!” “我就喜欢逆风局,带上我一个!” “走走走,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们个蛋!拍场打戏都比这些只知道拍情情爱爱的矫情逼震撼太多!” “一起,一起,这个还有点意思啊!” “我知道我到最后可能也考不上,但是我就是想看看刚才那个爷们要怎么赢!” 十个、二十个、三十个! 一群人浩浩荡荡跟着出了排练厅,坐在后方的蔡决明嘴巴能塞进一颗鸡蛋,见此情景,他亦是头皮发炸,回过神后赶紧起身跟了上去,嘴里不住喃喃: “我滴个乖乖,我真的押到宝了呀,一场考试,怎么突然还燃起来了?” 第91章 第四十三话 不知道的未来 第91章第四十三话不知道的未来 黎望看着大部队离开排练厅,一想到自己这组的队员莫名其妙就成了活靶子,整个人是目瞪口呆。 半晌后,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忽然听到旁边一直沉默的温凉“吭~”地笑了一下。 “凉姐不会吧,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看我被人架起来你这么开心啊!” 黎望一脸委屈,女孩本来还捂着嘴偷乐的,可渐渐笑声明亮起来,她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乐道: “没没没,不是笑你呐……” “那你在笑什么啊?那个28号贺天然?我跟你说,他可是复试第二啊,脑子很活的,借我们这组的势头,几乎把剩下的考生都骗到自己组里去了!” 黎望急赤白说。 温凉笑着道:“你都是第一了,你还怕个什么呀,别慌别慌,他三十几号人,有的他忙的。” 黎望咂咂嘴,“那你笑什么?“ “我笑啊……”温凉深呼吸一口,平复着心情,“我笑他,比以前更中二了。” 全组的人员,不约而同是瞳孔地震,支起了耳朵。 “咳~那什么,凉姐你……还是认识他的哈。”黎望小心试探问道。 “不认识。”温凉俏脸一冷。 “我记起来了!”一个同组的表演系女生忽然想起了什么,作为从一个培训班出来的人,她与温凉也是很好的朋友。 “我是说那个叫贺天然的我看着眼熟。阿凉,你记不记得去年十一长假你没来上课,第一天有个男生拖着行李箱来班上找你,就是他!哇,他变化好大啊,我一直都没认出来!他不会是半夜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吧?” 这句一出来,一众人眼里的八卦之火都要喷出来了。 “他找错人了,他不是来找我的。” 周围的气温一下降到了冰点,黎望打了个寒颤,赶忙岔开话题: “这大冬天的,排练厅大了……待久了还挺冷的哈……啊,那什么,这姓贺的小子真他么聪明,这一闹,光那些监考的学长学姐就跟去四五个,估计等会连导演系的考官都要被惊动,这下子,不管他拍出个什么玩意,就这个环节,他一定是我们之中得分最高的!” 众人赞成地点点头,在前期筹备这块,考验导演组织能力的时候,贺天然毋庸置疑是现在最出色的人物了。 另一边的设备间,负责审核的人员都傻了,这群冲进来的考生,是准备要把所有器材设备给搬空吗? 好在贺天然有所收敛,指挥一部分人先去占领五个空出来的排练厅,留下一部分人跟蔡决明一起搬运灯光等器材。 这时,蔡小爷有些惴惴不安地拉着贺天然来到一边,小声问道: “你忽悠了三十几个人了,不能闹着玩啊……” 贺天然有恃无恐,“什么叫忽悠,我刚才说的可是掏心窝子的话。” “哎呀,好好好,是我用词不当,那你打算接下来拍什么啊?” “拍什么?”贺天然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拍我们啊。” “啥意思啊?” 贺天然得意一笑,将自己想好的剧本口述了一遍。 随着故事的深入,蔡决明越听越惊,脸上的兴奋色彩也愈加浓厚,待到全部听完,他傻傻蹦出一句: “真是中二啊……我喜欢!” …… …… 导演系的四试正如火如荼地展开着,全体考生都各显神通,铆足了劲放手一搏,黎望这边进行得很顺利,旁晚时分,在学校外的小饭馆里结束了最后一个镜头,众人脸上都喜笑颜开。 “哎,你们都拍完了,我还得去学校机房做剪辑,估计是个通宵了。”黎望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忧愁。 摄影系的同学将拍摄好的素材卡交给在场的监督的学长确认,那位学长在旁做着记录,嘴上补充了一句: “你们还算好的啦,刚才我们监督群里有人说,那个叫贺天然的学弟,估计要拍到晚上十一二点才收得了工,他胆子太大了,还把去看热闹的几个教授拉去当了客串。” “啥?他三十几个演员,还不够用吗?” 黎望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那个学长神秘一笑:“死得也多啊。” “什么意思啊?” 这时,从远方快步走来一个男生,看衣服上的号码颜色,是表演系的人。 “黎导,你们拍完了吗?” 见人神色匆忙,黎望客气道:“别别别,大家都是考生,别什么导不导儿的,见外了,我们拍完啦,怎么了?” 那人闻言一喜:“贺导麻烦你客串一个角色,就十分钟,要不我们现在就过去吧,就等你了。” “啥?” 黎望怀疑自己听错了,再次问道:“我不是表演系的啊,你确定他叫我?” 那人点点头。 黎望觉得今天满脑袋的小问号,心下还在犹豫呢,饭店里,温凉擦着泪走了出来。 眼泪是刚才那幕戏的需要,女孩现在已经从戏里的情绪里抽离,表情如常道: “你去看看呗,反正你今晚也要留在电影学院剪片子。” 众人惊讶于她的专业,方才那一幕表演催人泪下,现在才过来几分钟就已经缓和下来,如此深厚的表演功底,想不成为第一都难。 “行啊,既然凉姐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去一趟好了。” 黎望其实自个也好奇,吩咐了几句,跟着那个来找人的表演系男生快步离去。 一旁监督的学长对温凉道: “温学妹,电影学院欢迎你。” 温凉笑了笑:“学长,你这话说早了吧。” 监督学长直言不讳:“其他人我不敢断言,但是你,这话迟早都要说的。” …… 午夜,在回家的车上,温凉收到了一条黎望的语音—— “凉姐,你那个前男友贺天然真的太牛了你知道吗!我们真的遇到了对手!黑色幽默啊我的天!他怎么想到的,脑洞太大了!他怎么会是28名啊,他应该是前三的啊!不,没准这次真的要被他翻盘了!” 印象中,黎望这个男生,只会在拍片子的时候才会显得如此激动,平时都是一副儒雅随和的形象。 温凉听着那喋喋不休,略显失态的语音,侧过头望着飞驰而过的港城夜景,微微出神。 她越是想离那个人远一点,就越觉得这无形之中总会有一双手,拨弄着他们的命运,反复纠缠。 回想起今天在排练厅发生的一切。 谦和而狂妄,骄傲又坦然。 这样一个男生,在人群的簇拥下,如同一轮骄阳。 那个人给自己留下了未来的记忆,女孩知道所有人未来的模样, 但唯独,不知道他的。 所以未来如何,女孩也只能自己去看了。 这个月我已经更新了4万字,上个月我也只更新了4.2w字,也就是说,我只用了半个月就完成了上个月的KPI,接下来半个月就可以休息了~好耶~ 第92章 第四十四话 中二少年的黑色幽默 第92章第四十四话中二少年的黑色幽默 次日,电影学院大放映厅。 贺天然顶着一副黑眼圈,蓬头垢面地出现在同样是疲倦不堪的蔡决明跟前。 不光是他们,在场导演系和摄影系五十几个考生,精神面貌俱是萎靡不振,看来昨天那场考试,当真是给这群人累得够呛。 两人互相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在放映厅找了个座位坐下。 监考的教授们依次进入大厅,贺天然抬眼一看,嚯,都是些大名鼎鼎的人物—— 其中有第四代导演前任院长,拿过两届柏林电影节银熊奖的谢非教授,陪考的是张国师的导师,着名摄影家郑国恩教授、导演系现任系主任谢晓京教授,还有曾在二试有过一面之缘的林浩! 而在这群人里面,素以黑色幽默闻名的林浩,显然也只是个弟中弟! 看见这群重量级人物的登场,台下的考生个个是大气不敢喘,这阵容之豪华,就算是张国师来了,也得先鞠躬,然后才能乖乖坐下。 几个教授入了坐,下头的考生们被一个书记员模样的研究生挨个叫上去,先放昨天拍出来的片子,然后问问题,一些人被问得大冬天一头是汗,甚至是被问到自己拍的片子想表达个什么意思都支支吾吾表达了半天。 贺天然是来不起了,片子要一支支地放,他实在太困了,昨夜剪片子到今天早上六点才弄好,几乎就没睡过,虽然震惊于几位面试官的亲自到场,可他思前想后,眼皮还是招架不住,重重一沉。 不久之后,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一片掌声,身边的蔡决明手肘碰了碰他,贺天然睁开眼,朦胧之中,他看到了黎望从放映台下退了下来。 “怎么了?”贺天然沉声问道。 “你不是睡着了吗?装睡的?”蔡决明见他清醒的样子,不像是刚睡醒。 “啊,睡得浅。”对于这个习惯,贺天然也懒得去解释什么。 “那你可错过好戏了,你们系的第一,估计就是这个黎望了,拍得太棒了,里头那个表演系的美女演得也好,我差点看哭了。”蔡决明意犹未尽。 贺天然直起背,晃了晃睡得僵硬的脖子,发出两声“咔咔”的声响,他问: “第几个了?” “马上到你了。” 果然,黎望下台之后,贺天然被叫了上去。 谢非教授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林浩在旁笑着开腔道:“你就是贺天然?” “嗯,是我。” 贺天然努力克服心里的紧张,废话,在这些巨头面前谁不紧张啊,贺天然既然选择考电影学院,那这些人的名字早就如雷贯耳,现在见了真人,能把舌头捋直就算不错了。 “我叫贺天然,是港城本地人,今年……” “问你这些了?”谢非冷哼了一声,道:“听说你昨天撺掇了不少表演系的考生跟你一起完成短片,害得一些导演系的同学连试都没办法考。” “啊?” “不是吗?一个人带着三十来号人,几乎把整个剧场楼都占了,这事儿都能传到我耳朵里,你好威风啊!” 贺天然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赶紧补救道:“谢教授,昨天的事情,我没想到会闹这么大,而且那些排练厅,我们一用完就让出来了,那些没有演员的同学,我之后还叫我们组的人去帮忙串戏,这样大家机会就更多,我……” 林浩在旁幸灾乐祸地笑着,拿腔垫调地说:“我算看出来,这小子就是蔫坏!坏人是他,好人也是他,瞧瞧,多损呐~” 贺天然欲哭无泪,还想解释两句,谢非打断道: “多说无益,让我们看看你弄出这么大动静,拍了些什么东西吧!”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整个剧场再次昏暗了下去,大荧幕上,贺天然生平的第一条片子,跃然眼前——Kingofkillers,杀手之王。 多么中二的名字啊,台下的一些人已经开始笑了,都心想,就一天时间,难不成还能拍出条好莱坞大片不成? 而这里头,唯有蔡决明,双眼炯炯有神。 短暂的黑幕后,影片开始,一个平头的黑衣杀手靠在沙发上,以画外音的方式,自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是一个杀手,我热爱我的事业,可是我最近状态不如以前了。 公司组织专家考核我们的专业,等到了九月,就可以接到一个大活儿,可以说未来四年,吃喝不愁。 考官甲:“你们有四个任务,每轮没有完成的人,被淘汰。” 淘汰的意思是—— 砰,一个人忽然被枪指着脑门,应声倒地。」 看着站成一排如同考生的“杀手”们陆续倒地,台下的人明白了这条片子其实是在隐喻他们自己!贺天然拍的是这次艺考! 「其实杀人就像拍电影,也分流派。 文艺杀手不挣钱,但杀得有深度。 商业杀手挣钱多,但限制也多,好多人不能杀,也不敢杀。 有人就没弄明白这一点。 主考官丙:“对小孩与宠物下手,是商业杀手的大忌。” “砰~”又一个人倒下了。 我说了,杀人就像拍电影。 每一个环节必须精准,因为只能一条过。 “一场、一枪、一次,Action!”」 又是一段放完,当提到所谓的文艺与商业的区别时,影片中竟然还原了希区柯克与吴宇森的电影片段,而最后,竟然使用了一段片场导戏的镜头用于主角杀人时的模拟,引起台下笑声一片。 「考核如今已经到白热化阶段,可是正如我所说,我的状态不如从前了。 朋友:“后期怎么样了?” 主角处理着死者的遗体:“前期杀得不好,后期很难,你呢?” 朋友:“我?我还可以,第一。” 他是第一,我是垫底,我知道,只要摆平他,我就能得到第一,而这次我们碰到了一起。 考官甲:“这期抽签,你俩运气好,只需要死一个,开始吧。” 所有人都认为,我俩对决,我会输。 “砰~”一声枪响,朋友倒在血泊之中。 不过那天,他的枪没我的快。 因为他只是死了,而我,是死了也得赢。」 黎望坐在台下,看着自己饰演的角色死去,他满脸兴奋,这个设计太妙了,他甚至有些抱怨,自己在死的时候,身体应该抽一抽,这样才显得真实。 「考官甲:“最后的任务,在二十四小时内,任意杀一个人,我不管你们怎么杀,用什么手法杀,重要是我们喜欢!” 从枪口上下来,才知道生命真可贵,我第一次不知道该杀谁了,我热爱我的事业,但这条路注定要有人去死。 考官甲:“你们杀得怎么样了?” 杀手甲:“我想杀我女朋友,但是我没下得去手~呜呜~” 考官甲:“有良知,我喜欢!” 站于杀手甲旁边的杀手乙掏出枪抵着前者的下巴:“我杀他!砰~” 考官甲:“有想法,我喜欢!” 这时,杀手丙也突然抬起手枪,指着高高在上的考官甲:“我杀你!砰~” 考官甲眉心一个血窟窿,脑袋瘫软在桌上,口中艰难念叨:“有胆量……我喜欢……” 众杀手渐渐杀成一片,唯有主角立于画面中间,岿然不动。 考官乙:“你呢?” 主角:“呵呵,他们杀不过我,他们玩创意,玩专业……我,玩命!” 随着两个眼神的特写,主角毅然把枪头吞进了嘴里,砰~ 画面黑幕。 主角:“我说过,我热爱我的事业,所以,我死也要赢的。”」 随着主角最后一句画外音落下,蔡决明激动地站了起来,他的双手不住拍动,偌大的放映厅里,只有他的掌声响亮异常。 但过了几秒,一众考生也站了起来,掌声越来越大,欢呼声也起来了,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这支片子所讲述的深意,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有的人眼含热泪,有的人捶胸顿足。 “丫真牛哔!” “这黑色幽默,绝了!” “28号!逆袭!翻盘!” “杀手之王!把第一名给狙了!” “杀手之王!杀手之王!杀手之王……” 谁都没想到,仅仅在场的这五十多个人,光凭欢呼声与掌声似乎就能掀翻这放映厅那高耸的天花板,他们口中整齐划一地不断喊着“杀手之王”,好像这个片名,就是贺天然的名字。 主考席上的大人物,互相望了望。 现在,没有人去管他们到底是谁,仿佛他们已经成了影片中那些教唆杀手自相残杀的罪魁祸首,而现在,是这群考生们的狂欢。 不去仰望任何人,这就是电影学院的校风。 现场的秩序,过了好几分钟才平息下来。 “很难相信从一个考生手中,能拿出完成度这么高的作品,而且只用了一天的时间,这一点,很多电影学院的大四学生,都不一定能做得到。” 系主任谢晓京看了一眼台下安稳下来的考生,然后注视着贺天然,面带慈祥地评价着。 郑国恩教授斯条慢理地附和:“没错,虽然小贺他在镜头的运用上略显稚嫩,但整片看下来,每个镜头都言之有物且物有所值,这么短的时间,确实是罕见。” 而擅长黑色幽默的林浩,是最能读懂贺天然影片里的调性的,他看完成片后也是楞了半分钟才缓过来,给出评价也很是简短与直接: “我在他这个年纪,这片子,我拍不出来了。” 这句话,分量相当重了。 现在,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谢非的评价。 老爷子淡淡说了一句:“先下去坐吧。” 这就完了? 所有人都是一脸疑惑与失望,这是这二十八条影片中,反响最为热烈,考生们观感最好的一支,但谢非老爷子就给了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就打发了? 贺天然失魂落魄地坐回位置上,蔡决明安慰着: “别多想,你一定可以的,虽然你三试考得不好,但是这一次,想要杀进前十二一定没问题!” 男孩苦笑了一下,蔡决明不知道,如果光是第十二名,自己也上不了电影学院的。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考试继续着,现在轮到摄影系回答问题了,贺天然胡思乱想着今后的出路,连后面蔡决明回答了什么他都没听清,依稀听到考生们又响起几次掌声。 若不是抱着有始有终的想法,估计贺天然现在早就回家,蒙头大睡了。 好容易挨到了考试结束,贺天然准备离开。 谁知那个研究生登记完了,说了一句:“其他考生离开后别慌走,下午还要参加体检,出门领一下表格,考生贺天然留一下。” 贺天然愕然,蔡决明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连黎望也走了过来,对他笑了一下说: “下午体检,我们等你啊。” “嗯,你们先去。” 放映厅里,就只剩下几个考官。 一直对贺天然冷脸的谢非喝了一口茶: “小子,你胆子很大嘛,一条片子把我们几个考官拉出来损,电影学院是哪对不起你吗?” 贺天然沉默不语,本来他没什么脾气,但想到这堂堂的电影学院也会跟自己老爸暗中勾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没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如果有什么冒犯,各位教授,小子在这里说句抱歉。” 贺天然深鞠一躬,继续道:“因为昨天确实很累了,我能不能先走了?体检我就不参加了,因为如果只是勉强达到电影学院的录取线,我父亲估计也不会让我来的。” “哦?”谢非教授大笑了几声,道:“你不再考虑考虑?” “什么?” 贺天然听懂这话里有话,抬起头。 “你爸是贺总对吧?”林浩笑着问道。 “你们……都知道了?” 贺天然皱着眉。 几个人看着男孩的表情,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特别是谢非,绷着脸考了一个上午,这时候放声大笑,脸上的褶皱都舒展开了。 “你戏文的初试与导演三试的试卷我们都看了,确实是有人从中作梗,我们拿你父亲没有办法,毕竟想走后门的我们见多了,所以历来检查的重点都是高分卷,但你父子俩的这种情况,我们还是头一遭遇到……” 谢非教授正色道: “若不是你昨天闹出的动静这么大,我们对你上了心,对你三试的成绩起疑调查了一遍,可能现在还蒙在鼓里呢,贺同学你放心,我们会对你的成绩重新打分,然后向全校公布,还你一个清白!” 一旁的系主任谢晓京补充道: “其实面试你二试的老教授就跟我说过你是颗好苗子,是他推波助澜下提到了你三试的成绩,我们也由此次查到了你的身世。贺同学,坚持自己的道路没有错,你父亲那边,我们会以学院加上我们几个老人的个人名义去跟你父亲谈,他总会卖我们几个人面子的。” 贺天然看着几位真诚的长辈,一时躁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憋了好半天才道: “我……各位教授……老师……我、我……” 谢非教授笑着温声道: “小贺啊,刚才我没说话,现在我想给你一个评价——‘赤子之心,敢为人先’!我很喜欢你这样的性格,你顶着父辈的压力走到这里,真是实属不易,未来,当你走上电影这条路的时候,也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贺天然羞愧难当。 年纪轻一点的林浩眼睛一转,插科打诨道: “各位教授,我建议点这个孩子专业考试第一,加上他之前的成绩,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三位老人面露微笑。 “好了,”谢非道:“小贺,下午一定要去学校体检啊,完了以后早点回家去,好好休息。如果你真心想来电影学院的话,好好复习文化课,咱们九月再见吧!” 这简直已经不是暗示,干脆是明示了! 贺天然激动得手足无措,连忙点头,走到门口,又跑回来冲四位长辈鞠了个躬,才飞快地跑了出去。 外头,一片冰冷钻进了男孩的脖子里,他惊觉着环顾四周,纷纷扬扬的雪花如银色的精灵。 久不下雪的港城,终于下起了第一场雪。 而这场雪过后,春天,就真的该到了。 他想把自己这份喜悦分享出去,想找一个人倾诉自己的激动与快乐,一时间,他的脑中好多个名字闪过,但他拿起手机时,却毫不犹豫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曹艾青。 男孩的脑海中即便想得再多,但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对自己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贺天然也愣住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个善良美丽的姑娘,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 忽然间,男孩手腕一阵发烫,他一惊,赶紧摘下戴着的手串,手腕上,被印出一圈醒目的红色痕迹。 怎么会这样? “喂,天然!”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女孩的甜美的声音。 终于要开始了,我好激动呀~诸君~ 第93章 第四十五话 牵手了,但是操作不对 第93章第四十五话牵手了,但是操作不对 初雪后的港城银装素裹,华灯初上。 曹艾青今天化了淡淡的妆,上身是一件米白色的宽松羽绒服,里面是一件砖红色条纹毛衣,下身同样是米白色的直筒裤,双脚踩着一双干净如新的运动鞋,整个人纯净得就像这天上的雪花一样。 穿着一身白的她遇见了穿着一身黑的贺天然,两人走在下雪的繁华商业街上,像极一对情窦初开的小情侣。 “你这么怕冷的人,露出脚踝不更冷了吗?” 贺天然不自主瞅了一眼曹艾青直筒裤下露出的白嫩脚踝,调侃道。 女孩子一愣,嘴角微微耷拉了一下,显然不想回答这个直男问题。 走在两人身后的白婷婷与薛勇相互对视了一眼。 自上次跨年之后,这四人组的关系愈发好了,这一次贺天然考电影学院大成功,他们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你不是说贺天然很会谈恋爱吗?你听他问出的问题,怎么跟个傻子一样?”白婷婷悄悄跟薛勇耳语着。 薛勇自然要给自家兄弟说些场面话,他强行解释道:“可能这就是高端玩家返璞归真的操作吧,现在装‘直男’可是很吃香的。” 白婷婷皱着眉,薛勇生硬地转移了视线。 这话解释的,他自己都不信,露出脚踝不冷吗? 你怎么不问问别人曹艾青为什么不穿秋裤呢? 真把女神当哥们处了? 淦! 对于前方二人关系,薛勇跟白婷婷心里跟明镜似的,在学校,有哪个男生跟曹艾青走得这么近过?女孩好相处是一码事,保持距离又是另外一码事,他们谁都知道这两人彼此之间绝对有好感,但就是没人捅破这层窗户纸。 这种微妙的关系看得真是让薛勇及白婷婷心里痒痒,这是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现在他们俨然成了贺曹两人的CP头子,每一次四人见面的时候,他们就喜欢在旁默默观察着两个人的感情进度,就好像追一出狗血到头皮发麻的青春校园言情剧一样。 男主角跟女主角,每个观众都知道他们会在一起,但是怎么在一起,什么时候在一起,真是吊足了吃瓜群众的胃口。 “真他么的青涩,天然哥好歹也是谈过两次恋爱的人。” 薛勇怒其不争地抱怨了一句。 “我只知道他跟姜惜兮是在一起过,这算一次,那另一次……不会真的是跟温凉吧?谈了多久?”白婷婷好奇道。 提起这个,薛勇没好气道:“两段加在一起,两天吧,他自己说的。” 白婷婷一脸黑线:“那他真是谈了个寂寞,怪不得还这么直了,不过……这样对艾青也好。” “我觉得天然哥缺个示范,需要我们推他一把。” “啊?怎么推?” 这时,前方的贺天然似乎听见有人在悄声议论自己,他扭头道: “你们走快点啊,两个人磨磨唧唧,你们不会是……”说着,他露出个暧昧的眼神。 白婷婷郁闷到扶额,薛勇则回瞪了他一眼。 “寒假期间,薛勇约了婷婷几次,虽然两个人没有确认什么关系,但之间应该是有进展的。” 一旁的曹艾青轻轻说道。 贺天然最近一直醉心于考试,自然不知道这个,他嘴角一勾,点点头。 几人到了一个路口,要等一个红绿灯,曹艾青脚尖一垫一垫的,身子忽高忽低,但最高处也只是达到了贺天然的鼻头,男孩看着她幼稚的举动,笑了笑,手在鼻前晃了晃,意思是你也就只能到这了。 女孩撅着嘴,双手一背,不动了。 白婷婷跟薛勇在旁眯着眼,看着这对白痴。 “过马路要小心知道嘛。”薛勇忽然对白婷婷说了一句。 “啊?” “前两天有个新闻,说两个人一起过马路被撞死的概率,要比一个人过马路被撞死的概率小很多。” “是吗!” “是的,这个社会歧视单身狗。” 绿灯了,薛勇将手肘一弯,白婷婷意会,很自然地挽了上去。 两人顺顺利利地过了斑马线。 贺天然愣在原地傻眼了,就来尴的是吗?就硬来? 当他把目光转到一旁的曹艾青时,女孩正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 “你们一伙的?”曹艾青缓缓说道。 贺天然半抬右手,三指朝天作发誓状:“我活了十八年,从来都是一个人过马路,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薛勇说的话,绝对是fakenews。” 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曹艾青重新展颜微笑,“好啦,走啦,不然又红灯了。” 贺天然左右看了看,这才率先走上斑马线。 哪知没走两步,他感觉自己衣服被人轻轻拽了一下,他回首一看,原来是曹艾青竟然扯着自己衣角,女孩别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我怕你死了……” 女孩低声给自己辩解了一句。 这种如同小猫轻喃的姿态让贺天然心脏“突突”狂跳了两下。 “死不死我不清楚,只是你这样拉着我过马路,才是真的危险。” 贺天然伸手牵住曹艾青拉着自己衣角的手,这只手凉凉的,软软的,刚才自己问她冷不冷,她还傲娇不回答自己,果然女孩子都是一种心口不一,美丽“冻”人的生物啊。 曹艾青的手像是触电了一般往后轻轻缩了一下,但没有要挣脱的意思,她只感觉那只牵着的大手暖洋洋的,像是冬天里的暖炉刚好调到了合适的温度。 这种舒坦的感觉,女孩只在自己家那只橘猫毛茸茸的肚子上体验过。 薛勇跟白婷婷站在对面露出一脸姨妈笑,他们谁都没开腔,默默转身继续前行,只待行了十余步,薛勇才不经意地一个转身,双眼半眯着,故意夸张道: “哟,还牵着呢?看来今天有人考上电影学院心情大好,人都飘了呀~” 身后的两人急忙松开手。 “人在发生喜事时,胆子通常是要比往常大许多。”白婷婷推了推眼镜。 面对两人的阴阳怪气,曹艾青羞不可遏,她下意识挪动脚步躲在了贺天然身后,而男孩现在整个人也处于懵圈状态,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马路为什么没撒手? 真的是今天自己心情好,人不自觉忘乎所以了? 还是说,我的手它有自己的想法? 无数个稀奇古怪的理由纷至沓来,但这些好像都没有指向重点。 “说……说点什么呀……” 曹艾青在身后嗫嚅道。 讲道理,这种时候确实是需要男生主动一些,哪怕是来一个否认三连也比什么都不说要强。 但贺天然这人吧,天生脑洞就有点歪,让人根本就猜不到他下一步的操作是个啥,只见他挠着脸皮,断断续续说了一句: “啊……我就是寻思……过马路的时候要是真被车撞了……好歹也能拉一垫背的……” 这,就是幽默的力量! 只要我阴阳怪气得够彻底,你们就无话可说! 白婷婷跟薛勇听完,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而身后的曹艾青,已经是一顿粉拳暴风骤雨般地击打在了贺天然的背后。 开盘了,猜一猜天然哥下一段恋爱会持续几天。 第94章 第四十六话 不敢谈及未来的关系 第94章第四十六话不敢谈及未来的关系 半小时后,商业街热闹的潮汕火锅店里,下雪的街道与锅里滋滋冒泡的白色高汤让人幸福感满满。 今日众人在此为贺天然的艺考成功而大快朵颐,薛勇劝酒有方,贺天然今日开心更是来者不拒,很快脸上就已有醉态。 曹艾青在旁喝着豆奶,眼神偶尔扫一扫身边的男孩,偶尔用汤勺撇去锅中牛肉的血沫。 她没有薛勇那么大方,性子也属于娴静类型,所以大多时候,她都是听着两个男生直来直去地聊天,时不时眉开眼笑,附和两句,然后又跟白婷婷说说闲话。 眼前的情景让曹艾青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因为在家里,父亲的朋友如果来家里做客,母亲大多时候也是这么做的,下厨,聊天,性子随和地说一说日常的琐碎,对父亲的贪杯,会不动神色地递去一个眼神,然后在饭后给他盛上一碗热汤。 不知怎地,这种氛围让曹艾青一时恍惚,有了种难以言喻的既视感。 男人之间的聊天好像从没个主题,从一开始的工作谈到生活,酒过三巡之后更是天南海北无所不包,而男孩之间,就更是如此了。 可能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还没被生活压力与工作束缚的男孩们,聊天的内容也更加纯粹。 也许是贺天然的学业已经提前有了一个结果,在不知不觉中,众人提及了“未来”一词。 这是一个在他们这个年龄段,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一个关键词。 薛勇在各自的杯中斟满酒,自己先打了个酒嗝。 “嗝~我估计也考不了什么警校了,我爸今年想把生意往内陆发展,他说如果我考不上警校,干脆就去帮他忙,反正他也没上过什么大学,现在不一样也有钱赚。” 众人一愣,都默然不语,片刻后,白婷婷反而最先一个道:“我想考师范院校,未来当个老师。” 薛勇一听,哼哼了两声:“你就是跟我命里犯冲,我从小最讨厌的就是老师。” 白婷婷彻底没了言语,低下头,曹艾青安抚着摸了摸闺蜜的手。 酒意上头的校霸懒得理她,贺天然心有所感,如果自己不是跟家里闹翻,他可能也会接受跟薛勇同样的命运。 他拿起酒杯,跟薛勇撞了撞,两人仰头一灌。 “不是每个人都像班长一样成绩那么好,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师弟一样,能靠才华证明自己,这么一想,我薛勇还算是走运,起码投了个好胎。” 一向很反感伤春悲秋的薛勇,这时也酒后吐真言。 “我……帮你补补课吧……” 白婷婷的身子稍微前倾了些许,锅中的升腾的水气让她的眼镜片起了一层淡淡的雾,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只是听着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伤感。 薛勇表情突然呆滞,回过神后用手猛地的搓了搓自己板寸,有些无所适从,但终究是没有拒绝。 白婷婷像是担心对方后悔,迅速岔开话题,对着闺蜜说道: “艾青你呢?你会留在港城的,对吧?” “我?我……”曹艾青左右张望,局促道:“我……应该会吧……只是港大的录取分数线很高……我也没什么信心。” 白婷婷担忧道:“一定是建筑系吗?” 一直把建筑作为自己第一志愿的曹艾青坚定地点点头。 白婷婷知道,自己这位闺蜜或许温顺,但她对于自己认定了的事,向来有着自己的执着,这是不会被任何事物轻易所改变的。 本来好好的一桌庆功酒,氛围渐渐低沉下来, 贺天然喝了酒之后,话就变多了起来,他插科打诨道: “那我就等着以后老薛你发财了,我就借你的私人游艇出海玩一玩了,我把我认识的女演员都叫上,不带比基尼不能上船的那种!” 众人一听,纷纷乐了起来,薛勇听完更是补充打趣,“哟,我还真是借你吉言,比基尼好啊,我现在光想一想,就有点激动了。” 贺天然感受到在座两个女孩投来的异样目光,没敢将这个大胆的话题继续深入。 他赶紧想了想,对白婷婷比了个大拇哥,道:“婷婷当老师好啊,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到时候我就把子女交给你来管,从小接受双语教育,不过要记得课时费打折喔~” 白婷婷瞥了他一眼,笑道:“那你叫艾青跟我谈,她最会砍价了。” “你俩这关系还收钱?” 提到钱,贺天然一下没反应过来,大着舌头脱口而出,薛勇哈哈大笑,听出这话里毛病的曹艾青闹了个大红脸。 白婷婷显然没想放过喝了酒之后神志有点不清醒的贺天然,不顾闺蜜在旁的拉扯,追问道: “你对我跟薛勇的未来都计划得挺好,那么艾青呢?” “哇,你们真的够了……”贺天然嘴里含糊不清地吐槽了一句。 他说完这句话,以为曹艾青会制止这场玩笑,可等待了片刻后,迟迟没听到回应,于是他看向身边那个眼里带着期待,但又羞涩微笑的女孩。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醉意更浓了。 他张了张嘴,口腔中有点干燥。 对于白婷婷提的问题,他也不知要怎么回答。 高考之后,如果曹艾青能考上港大,那么两人应该还是有见面机会的,但如果考去了外省,那自己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自己当初告白自爆时,是怎么安慰自己来着? 对了,自己说过,两人永远都是朋友的。 曹艾青望着反复欲言又止,表情时喜时悲的男孩,不愿再逼迫他什么,于是她求助似地朝薛勇看去。 早就已经读懂空气的薛勇笑嘻嘻地举起了杯。 “来,我们的状元郎,我看你样子,肯定是口渴了呀。” …… …… 这一夜,两个男孩都喝得五迷三道,走出火锅店时,两人脚步虚浮,他们互相搀扶,脸上嘻嘻哈哈地说着胡话,曹艾青及白婷婷好不容易才把二人分开。 这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商业街上空空荡荡,看着如同烂泥的两个人,白婷婷伸手招了两辆出租,这才让两个师傅将二人分别弄到了车上。 “我送薛勇回去,艾青你就送贺天然吧……” 曹艾青人一怔。 “你怎么了?”白婷婷问道。 “啊……没什么……我来送他吧。”曹艾青支支吾吾。 “到了地方就走,千万不要别他占了便宜!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白婷婷叮嘱了一句,不过看着睡得死沉死沉的贺天然,也就放心地送曹艾青上了车。 望着黄色出租扬长而去,白婷婷很是富有想象力的给贺曹二人之间的关系下了这么一个定义—— “这两人的关系啊,真的是要比声控灯还要敏感。” 第95章 第四十七话 天然的爱情(一) 第95章第四十七话天然的爱情(一) 出租车后排,贺天然脑袋靠在曹艾青的肩膀上,女孩正襟危坐,满脸通红,鼻边闻到男孩身上散发出的浓重酒气,搞得她自己都有点迷糊。 贺天然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胡话,曹艾青仔细听去,可惜大多都是无关的琐碎及电影名词,看得出来,他考上了电影学院后,心情确实极好。 望着后视镜中的男女,见多识广的出租车师傅说道: “美女,你看着你男朋友点,等会如果要吐提前知会我一声,我也好找地方停车,你带他下车吐。” 曹艾青乍听见“男朋友”三个字,先是“啊”了一下,急忙看了看熟睡的贺天然,见到没有异常,她松了一口气,随后沉默了数秒,鼻子里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可能女孩自己都没想到,她局促到视线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望着膝盖上微曲的双手,呆愣了片刻后,她又不自主地侧头,偷看着熟睡的贺天然。 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看到了小姑娘的青涩举动,觉得十分有趣,心中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 等到了贺天然居住的小区,曹艾青正苦恼着怎么将贺天然搬回家,司机忽然道: “我直接开到小区的负一楼停车场吧,你们直接坐电梯上去,不然你男朋友这么高的个子,你肯定搬不动。” 一句话解决曹艾青的难题,女孩自然是喜出望外的谢了一句,到了家门口,通过贺天然的指纹打开了门,好不容易把他安置在床上,曹艾青额头已经沁出一圈汗水。 “天……天然……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喔……” 看着床上的男孩翻着身,站在一旁的曹艾青说了一句,静谧的夜里,她仿佛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 这种独自送一个男孩回家的行为本就让乖巧的曹艾青感觉十分暧昧了,而且现在自己还在别人卧室里,理智促使她赶紧离开,而当她转身来到玄关,伸手就要打开门离去时,身后传来“哇”的一声,她担心地快步回到卧室。 正如司机所言,贺天然吐了,卧室里,一地的污秽与臭味扑面而来。 男孩撑在床头,只觉浑身难受,喉头翻涌。 恍惚间,他感觉有股清香飘入自己鼻中,随后后背似乎是被一双手轻轻顺抚着,这让他的难受缓解了不少。 只是这个状态的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现实,他嘴里干哑的嘟囔着: “水……水……” 片刻后,一瓶矿泉水果真出现在他眼前,贺天然顾不得许多,扬起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瓶,醉意上涌的他觉得放水这个动作太过麻烦,索性五指一松,任由水瓶掉落在地,清水与呕吐物在地上融为一体,他毫不在意,倒头睡去。 耳边,有了一阵响动,客房的灯好像亮了,随后是卫生间,脚步由近及远再由远及近,这一阵声响引得想要睡觉的贺天然连连皱眉,嘴里不住抱怨小声点。 动静持续了半个小时,朦胧间,贺天然也分辨不出那个不断徘徊在眼前的黑影是谁,只是觉得很熟悉。 因为打扫的缘故,曹艾青早就将自己厚重的羽绒服脱了下来方便活动,现在身上就穿了件毛衣,袖口也被她挽到了手肘。 等到收拾完毕,女孩将手中的拖把放回卫生间,她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汗,揉了揉发酸的腰,平常自己想帮忙做家务母亲都拦着,现在突然这么一下,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也有些疲惫,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几分钟才回到卧室,进门后她先是扬起鼻子闻了闻,刚才拖地时她特意在水里加了点醋,现在闻上去,果然没什么异味了。 轻步走到窗户前开了一个小口,确保室内通风的同时不至于着凉,曹艾青这才算是忙完,她双手叉腰,小脑袋划着逆时针,活动了下颈部。 床上的贺天然又要找水喝了,这次吓得曹艾青一点一点看着他喝下去,只要他出现一个不耐烦,就准备立即接过来。 不过还好,这次贺天然喝水就很乖,甚至喝完后,还双眼半闭,傻愣愣的整了句: “谢~~蟹~” “你醒啦?” 曹艾青拿着矿泉水,眨了眨眼睛,望着呆坐在床上,精神涣散的男孩。 “嗝~” 贺天然打了个酒嗝当是回应,然后他一头躺在床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 “天然,你还好吗?” 曹艾青蹲在床头边,手指忍不住戳了戳贺天然的脸。 “好……好得很……不用担心……我还能喝……” 听到这种含糊的呓语,曹艾青忍俊不禁,忍不住想逗逗他: “你还能喝吗?真不骗人?” “不……不……不骗人……我贺天然……从来不骗人……” “那……”曹艾青盯着男孩睡颜,抿着嘴犹豫再三后,她终于探出身子,小声在他耳边问出一句: “那你……那你现在还喜不喜欢我?” 说完这句,曹艾青身子一缩,重新退回床头,蹲在地上的女孩眼里发着亮,小心而又期待地等着对方的回复。 天知道她在面对这种失去意识的醉汉及没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这么谨慎。 “当……当然……我喜……喜欢你啊……我何止现在喜欢你……我会一直喜欢你……我们会结婚……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我的未来,肯定会有你在啊……” 贺得断断续续,但是他越说,曹艾青的一颗心就越发悸动。 她想到了当知道贺天然跟姜惜兮在一起后的失落;想到了第一次翻墙逃课时,又怕又想去见他的孤注一掷;想到了公交上,两人相互依偎的影子;想到了自己被欺负后,男孩的陪伴与保护;还有那一天,人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太阳。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绝伦,历历在目。 现在,那个自己喜欢,但从不曾拥有过的男孩说着喜欢自己,他说他的未来,自己也一定会在。 尽管这只是一句醉话。 可是,这也足够让单纯的姑娘悄悄落下泪来。 爱哭鬼还是那个爱哭鬼,但好像她也只在贺天然的面前潸然落泪过。 这是不曾有人见过的模样,眼泪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喜悦。 窗外吹来的寒风,在这一刻,也显得极尽温柔,好似它带走了女孩的仿徨与惆怅。 曹艾青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泪花,心中胆怯,但还是鼓起勇气,红着脸颊,对着醉后的贺天然小声絮叨着: “那你……那你能不能再好好跟我……表白一次?这次我一定好好答应你,你也一定不要中途就放弃了,你不要再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癞蛤蟆什么的,在我心里,你是很好很好的……我……我是女孩子嘛……我也很喜欢你的……但是主动开口这种事……我做不来的……我也想让别人知道,我有被一个叫贺天然的男生好好喜欢着,而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他,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好不好?” 这番话,曹艾青说得情真意切又谨小慎微,生怕床上的男孩会说出一个“不”字。 只是,贺天然终究是醉了,没有继续说话的迹象。 曹艾青将少女心意倾吐而出,本就羞涩非常,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越界的举动,她紧张起身想要逃离。 可醉酒后的贺天然晕晕乎乎,他感觉身边有人,近在咫尺,他朦胧之中下意识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柔荑。 那人没有挣脱,就任由他那么死死握着。 那触感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柔软。 “别走……别离开我……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听着贺天然这无助又依恋的言语,曹艾青又缓缓蹲了下来,将另一只手伸在床头,脑袋轻轻枕在上面,他们手牵着手,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曹艾青心神摇荡,脑中意乱。 “我不走,我就留在你身边,我等你醒过来,等你……等你做答应我的事……好不好?” 女孩看着男孩时的眼神,充满了柔情与甜蜜。 他的嘴里还说着让自己不要走,她将被子朝上拉了拉,听着他胡乱的呓语,她又是心疼,又是欢喜。 然后,就在她决定今夜待在贺天然身边时,她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不要走……温凉……不要离开我……不要走……不要走……我答应过你的……我再不会骗你了……” 一颗热烈跳动的心,在这一句话后,如坠冰窖。 又到了喜闻乐见的一、二、三系列,喝假酒害人啊,兄弟萌。 第96章 第四十八话 天然的爱情(二) 第96章第四十八话天然的爱情(二) 第二天的下午,宿醉后的贺天然头痛欲裂。 尽管他绞尽脑汁的回忆昨夜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但最终一无所获。 他唯一记得的,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他依稀记得梦中有个女生照顾着自己,她留着一头醒目的短发,对自己无微不至,而自己就好像是没了手脚一样,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 那个女生好像还在耳边说了一句让自己记忆深刻的话,但贺天然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是的,记忆深刻,但想不起来。 这其实并不矛盾,就像我们梦中发生的一切,往往到了次日就忘得一干二净,等醒来后,即便记不起具体细节,可还是能感觉出那个梦是噩梦还是美梦。 这种记忆深刻的是感觉,而非内容。 男孩觉得这很重要,但是又说不上来重要在哪里。 贺天然在床上呆坐了片刻。 在自己脑海深处,能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短发女生,就只可能是一人。 这都大半年过去了,“她”依旧会时不时出现在自己梦中,不过再次想起那张美丽容颜,似乎也不复当初那般的心如刀绞。 当分清现实后,时间便成了一味良药,知道她与黎望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男孩还是会有小情绪,可至此,却再无了大波澜。 毕竟,他们都会有不一样的未来,不是吗? 手腕上,细微的烧灼感让贺天然回过神来,他取下那串菩提子,仔细端详着,然而他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贺天然自问自答,他心中没个头绪,最后只能无奈将一切归结于最近太过专注于艺考这件事上,可手上那类似被烧灼出的印痕,好似提醒着他其中的怪异。 想不通的事情,再多想也是无益,贺天然伸了个懒腰,索性将手串放在床头柜上,随后他翻身趴在床上,妄图再睡个回笼觉。 哪知,胸前似乎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他伸手摸去,原来是曹艾青送她的怀表。 这东西,压烂了可不好解释。 贺天然看着表盘,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忽然是鬼上身地在床上欢快打了几个滚,最后小心翼翼将怀表与手串放在了一起。 …… …… 二月末的一场春雪,让万物焕发出了蓬勃的生机。 贺天然因为艺考成功,所以当别人还在忙碌备战高考时,他反倒是清闲了下来。 像他们这种艺考生,回归校园后是能摸鱼的摸鱼,能请假的请假,真正留下来上课的,似乎只有对高考成绩比较重视的几个专业及艺考失败转战文化课的学生们。 所以这一对比,像贺天然这种已经半步跨进大学校门,还认认真真回来上学的人,真的是属于少数了。 电影学院四试的排名早就已经放了出来,经过班主任及校领导们的大力宣传,现在港中上下谁都知道学校里出了个电影学院导演系及表演系的状元,而且两人还是一个班。 没错,温凉也拿到了表演系女生组的第一名。 为此,班主任陈眉可没少当众表扬两人,甚至私底下还要起了签名,走到哪都是脸上有光的得意姿态。 老师们可能不敢明言,但青春躁动的学生们可管不住自己的脑洞,因为这两个人,在学校里实在是太过知名,这不禁让人想起去年九月份两人的登台表演,很快,二人的绯闻一度甚嚣尘上,一出出缠绵悱恻,青春疼痛的爱情故事让贺天然听了都咋舌不已。 不过,这时的温凉,早早就转学回到了自己的户籍地重庆,因为她要在那里,参加六月份的高考。 见着正主不在,学校的小道八卦火了一阵后,自然而然也就退出了港中的“热搜排行榜”。 三月里,莺飞草长,高三2班第一次摸底考试的结果已经下来了,贺天然取得了649分的好成绩,这个分数,想要去一些重点的一本大学读书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老班眉开眼笑,再次点名表扬了贺天然,作为一个艺术生,还能考到这个分数,属实少见。 曹艾青这次考了667,最近她一直都心无旁骛,就连白婷婷约她出街玩耍都没有兴致,一心沉溺于学习之中,好似又回归了最初那高岭之花的模样。 贺天然很纠结,他知道现在去打扰曹艾青不太好,不过他们已经将近大半个月没说过话了,平常见面,聊天都不会超过十句话,私下里偶尔发发消息,女孩也是半天才回复一句。 而且,字里行间还缺少了颜文字。 跟女孩认识久了,他知道颜文字是曹艾青聊天的灵魂所在。 这种没了灵魂的聊天,引起了贺天然的严重不适。 贺天然:「菩萨,中午一起吃饭吗?我请客。」 课间,男孩顺手发了一句,往常如果自己掏钱请客,曹艾青可是不会错过蹭饭机会的。 而这一句发过去,直到下了课,曹艾青才简短回复他了一句: 「不用了,谢谢。」 谢谢? 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用语让贺天然感受到了冒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曹艾青了,女孩也不说,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简直是莫名其妙! 贺天然看了一眼坐在前方,安静复习的班长,他深吸一口气,硬撑起一副笑脸,起身上前。 “菩萨呀,一起去吃饭呗,你总不能真让我过两天给你带几支香烛来供奉你吧?” 曹艾青抬头对他笑了笑,道: “我真不饿,我妈妈给我做了盒饭,你跟薛勇、婷婷他们去吃吧。” 看到对方这个无懈可击的笑容,贺天然算是碰到一颗软钉子,一肚子疑惑到了嘴边,是半句也说不出来了。 她明明在笑,可是总让人感觉很疏远。 “笑容里没有亲切感,很高冷,减十分。” 贺天然半真半假,明面上开着玩笑道。 曹艾青一怔,撤回视线,从容道:“够了呀,这又不是考试。” 男孩耸耸肩:“行吧,那我就真走了喔,不过你下次再不跟我们一起行动的话,小心友情值不及格哦!” 这句话,是真的玩笑,本来只是说出来调节气氛说的俏皮话,没想到曹艾青反而是反问了一句: “那我在你这里的总分是多少啊,贺同学?” 这下轮到贺天然楞了,他不知道曹艾青真会这么问。 一般能把玩笑当真的情况,只有两种—— 1,这个玩笑开得过火了,对方认真了。 2,对方不喜欢自己,所以也不喜欢彼此之间的玩笑。 但是贺天然真的不清楚,曹艾青现在是属于哪一种。 女孩一本正经的脸色让贺天然慌了神,他只能硬着头皮,打着哈哈回答:“那肯定是没有上限,好像黑卡VIP,可能无限透支的那种。” “是吗?”曹艾青又恢复到了那个“陌生”的笑容:“逗你玩的啦,你去吃饭吧,我今天真的就不去了,下次吧。” “咳……好,下次,下次。” 贺天然赔笑了两下,悻悻然地转身走了。 曹艾青等到他离开后,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散去,她目光低垂,无精打采地趴在了桌上。 桌上的高分试卷被她压出褶皱,可女孩一点都没有在意。 春日的暖阳一如往常地照射在了她白皙的脸上,泛出了一圈茸光。 “我真的有认真去学,可你还是给我不及格,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97章 第四十九话 天然的爱情(三) 第97章第四十九话天然的爱情(三) “真的就莫名其妙啊,我看她平时跟你们还挺正常的啊。” 饭间,贺天然不住向着对面的白婷婷及薛勇吐槽,两人互望一眼,俱是默不作声。 “欸,你们说,会不会是女生每个月那几天的问题?可这时间也不对啊,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这亲戚也不能连着来啊,不会是因为学习压力导致的精神焦虑吧?这么一想,艾青压力是挺大的。” 贺天然三两下解决完盘中的剩饭,嘴里砸吧了两下,愣是没咂摸出味来。 薛勇翻了个白眼:“你把理由都给她找好了,我们讲个屁啊。” 贺天然腆着脸笑了两下,问道:“婷婷,你觉得呢?” 白婷婷思索了一下,“大半个月前?就我们给你庆功,你俩喝得跟死猪一样的那次之后?” 男孩回忆了起来,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在那之后。” 听了这个,白婷婷蹙起眉头: “那天可是她送你回家的,你是不是对她图谋不轨了?” “蛤?” 那天过后,贺天然没有立马来学校上课,先是利用艺术生的身份好好摸了几天的鱼,回到学校又要提交相关的考试信息,所以等到跟几个朋友见面,大家自然而然就忘了这茬。 白婷婷表情一凛,用审问犯人的语气问道:“你不会是忘了吧?” 薛勇一听这个,饭也不吃了,筷子一丢:“你们要说这个,那我可就吃不下饭了啊。”他敲了敲桌子,佯装大义凛然继续道:“坦白从宽啊,贺天然同志,这事儿咱们得掰开揉碎了,往深了聊。” 贺天然是一脸的无辜与茫然:“我……我真的不记得了,如果今天你们不说,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我还以为是老薛你送我回来的呢!” 说罢,他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有些做贼心虚,“我不会……真的对艾青动手动脚了吧?” “嘿,喝了酒之后的事儿,谁知道呢~~”薛勇在旁幸灾乐祸。 不对啊,自己记得喝了酒之后浑身乏力,抬手都费劲,怎么可能去调戏曹艾青呢? 好在这时白婷婷为他主持了一波公道,她合理分析道: “他喝酒之后就话多,酒量不行还爱逞强,送你们回去的时候都睡得像死猪一样,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倒是很小的。” 薛勇讪笑道:“这可不一定,万一回去的路上清醒了呢?” 这牲口,到底是帮谁的? 贺天然瞪了他一眼,“叫你帮忙,没叫你添乱,帮不上就闭嘴!” “呀哈,你来劲是吧?我说的又不是没道理,如果班长真的是从那次之后跟你保持距离,以我判断,你小子呀,无非就是在禽兽与禽兽不如之间做了个抉择而已!” “这是什么意思?”白婷婷在旁问着。 “意思是我横竖都不是人。” 贺天然没好气的抢答了一句,他双手环抱胸前,苦苦回忆着当夜发生了什么。 曹艾青啊,是那种即便被人欺负了也不会往外说的姑娘,这种事情就更不指望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了,为今之计,还真得靠自己悟了。 莫非……真的是自己欺负她了? 但是,自己欺负她的时候还少吗?不每次都能哄得好好的…… 像这一次一样的状况,那天晚上,自己得把她欺负成什么样子啊…… 贺天然无端打了个冷颤。 …… …… 接下来的几天,男孩可以说是无事献殷勤,不过曹艾青都是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以至于他碰了一鼻子的灰。 贺天然相较之前确认成熟了不少,但难免还是少年心性,加之最近艺考大捷,虽说不上什么心高气傲,但整个人还是变得有些飘飘然,见自己一直主动却无法破冰,也就心生了些小怨气。 “哥们是欠了你什么吗?我死乞白赖的不真成舔狗了?” 这个念头最近偶尔会在贺天然心中回响,若没有这半年的改变,以前的他不但不可能这样想,而且还会对现在这种能够与曹艾青无碍沟通的场面甘之如饴。 怪就怪他一开始跟曹艾青同桌的时候,就是一副淡然理智的模样,所以从那之后他跟曹艾青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基于这种面貌出发,现在一下发生了改变,心里难免出现落差。 曹艾青不理他,完全是情有可原,高三学习的压力越来越大,时间越来越紧,不是每个人都像贺天然一般整天无所事事,班上的老师们对曹艾青给予了厚望,而越是看重女孩,女孩的情绪也就越发焦虑,加上她心里藏着事儿,贺天然又一直在她眼前晃荡,所以能保持一副好脸色,就已经是骨子里带着的教养了。 可双方情绪的积累,如同马上就要达到临界值的防洪堤坝,只需要一场雨,终究会爆发出来。 而这场雨,在三月的春下就下的。 这日,学校给高三同学组织了一次心理疏导课,原计划是在操场举行,本来就是给大家做做游戏,开开心心笑一笑就完事了,可因为一场雨,就把地点改到了室内体育馆。 雨滴淅淅沥沥打在体育馆的屋顶上噼里啪啦,远方偶尔响起一记春雷,离下午课程的开展还有一段时间,门口陆续有学生冒雨赶来,贺天然坐在篮球架下打了个哈欠,耳边忽然听到一个久违的女声。 “贺哥……贺学长?” 贺天然精神一振,抬眼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惜兮?” 他站了起来有些惊喜,去年他忙着艺考,两人没怎么见面,后来寒假期间就连偶遇的机会都没有,虽然偶尔会联系,只是次数越来越少。 港中说大不大,想要刻意碰见一个人机会很多,但想要刻意回避一个人,难度也不大。 数月不见,贺天然也没显生疏,他大方道: “惜兮,你吉他练得怎么样了?我还等着你交作业呢!” 姜惜兮抬头望着这个长高了不少,已经是学校风云人物的“前男友”,听见他还记得彼此之间的约定,心中隐隐有些喜悦,但片刻后,她还是摇摇头,沮丧道: “我……我不练琴了……” “啊?为什么啊?你明明弹得很好的。”贺天然追问起来。 “就……就有一些个人原因吧,突然就不想练了。” 女孩的回答,倒是很符合她上次在吉他店转身就走的性格,贺天然还没安慰,姜惜兮就已经岔开话题,继续道: “对了,我还没恭喜贺学长考上电影学院呢!你的事在学校里都传开了,都说我们学校将来会出一位大导演!我就知道贺学长一定会成功的,想当初我知道你要艺考的时候,我就跟我朋友说……” 贺天然一顿,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姜惜兮。 可爱的女孩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神,声音越说越小…… 片刻后,一只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对不起啊……惜兮……” 贺天然一脸的愧疚。 刚才还如黄鹂鸟一样叽叽喳喳不停的姜惜兮,双眼顿时是红了起来,然后她突然如稚鸟投林一般地扑到了贺天然的怀中。 这一幕被在场不少人发现,一些好事者甚至吹起了口哨,而贺天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弄得手足无措,但很快他便释然,双手缓缓放低,摩挲着小姑娘的后背,安抚着她身躯传来的轻微震颤。 当初的自己,只是想把那份未完成的爱,继续下去。 可,爱是一样的吗? 如果把对一个人的爱,放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会一样吗? “爱情”这个词儿,还有所谓的未完待续吗? 直到现在,贺天然也不敢确定答案。 如果三言两语就能定义一个人感情的对错,那么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感受着怀中少女的体温,贺天然喟然长叹,他无意之间视线一扫,忽然发现,体育馆的门口,曹艾青远远地站在那里。 两人的视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碰撞在了一起。 下一秒,一声春雷炸响,天边的光亮间,曹艾青的身影消失不见。 这一瞬间太短了,短到贺天然还以为是产生了错觉。 他还在愣愣出神,怀中的姜惜兮已经挣脱了他的怀抱,小姑娘退后了两步,用衣袖擦了擦眼眶,低声道: “我……我可以了,贺哥哥……今天我们是体育课,我真的是不小心碰到你的……” “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贺天然听见这解释,哑然失笑。 “我……”姜惜兮低首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的,我就是觉得我们不合适……我……我就是觉得……我会输的……” “啊?” 看到小姑娘连连后退,贺天然一头雾水,他还想继续问,哪知姜惜兮已经转身跑开。 薛勇双手枕着后脑走来,他与姜惜兮擦肩而过,脑袋随着女孩的方向转动一下。 “嚯,看来我又错过一场好戏啊。” 校霸依旧是没心没肺的样子。 贺天然遥望姜惜兮离开的背影,疑惑不解道: “你说,这些女孩子,怎么老喜欢说话说一半啊。” 薛勇也回头瞧了瞧: “悬疑电影喜欢留钩子,不会把真相的答案直接告诉你,贺导,这是你自己说的话,你忘啦?” 贺天然没好气地道:“是你这么用的吗?” “恋爱跟悬疑不都一个意思嘛,互相猜来猜去的,对了,我刚才在门口看见班长了,估计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内容,你就不打算挽回一下子?”薛勇随口道。 贺天然面上不以为然: “看见就看见看了呗,我又不可能天天围着她转,而且挽留什么呀?我贺天然多大脸啊,她现在都不想理我。” 薛勇笑了一下:“得,随你。” 下午的心理疏导课照常进行,高三学生以班为单位,围成一个圈,听着心理导师发号施令,玩着一些幼稚的信任游戏。 别人的心理有没有被疏导开贺天然不知道,不过他现在是心里发虚得很,期间不住的左右张望。 这活动都开始了,身为班长的曹艾青还没来。 一旁的薛勇时不时看他一眼,戏谑道: “慌了吧,弟弟。” “别闹。”贺天然牙缝里恶狠狠蹦出两字儿。 “死鸭子嘴还挺硬,欸,今天你薛哥哥心情好,告诉你一个秘密。” 薛勇忽然神秘兮兮的来了一句。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有屁放。” “哎呀,本来我还想告诉你,你那个学妹最近一直不找你的原因,但看你这态度,可能你也不想知道吧。” 贺天然不知声了。 “想知道啊?”薛勇调戏着。 “……” “想知道说话啊。” “快说!” 薛勇斜眼,瞧了瞧主持游戏的老师没往两人这边看,这才认真道:“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去烟角巷登台表演的时候,我帮你发了条朋友圈?” 贺天然点点头:“记得。” 薛勇抬了抬下巴:“那天其实吧,姜惜兮也去了,就在二楼,直到你演出完别人才走的。” 贺天然不敢置信,“那……那她怎么……” “不来跟你打声招呼是吧?多尴尬啊,大~哥!”薛勇抢过他的话头,继续道:“那天你在台上,曹艾青坐下台下,表演完你直奔别人而去,是有说有笑,郎才女貌,是个人见了这场面,都得放弃啊。” 贺天然默默听完,对于姜惜兮慢慢不联系自己这件事,和那句“觉得自己会输”的话中含义,一下就幡然醒悟了。 “而且天然哥啊,不是我做兄弟的说你,你真的应该好好检讨一下自己。” “什么啊?” 薛勇口中“啧”了一声:“你前女友都看出来了你跟班长之间互有情愫,不同寻常的关系,你是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贺天然一时间心乱如麻。 “外头在下雨喔。” 薛勇在旁敲打了一句。 本来心理导师还在孜孜不倦地告诉大家战胜心理恐惧的种种方法,突然间他看见一个同学飞快转身,朝体育馆外快步走去。 “唉,那位同学,你去哪啊?” 薛勇及时道:“老师,他东西落了,现在回去取,马上回来。” 心理导师疑惑不解:“这么急吗?” “嗨,那可太急了,不光是您,我看着都急。”薛勇说完,朝着贺天然的背影喊道:“急就跑两步啊,搞快点!” 还没走出体育馆的贺天然也不知怎的,竟然还真跑了起来。 第98章 第五十话 天然的爱情(四) 第98章第五十话天然的爱情(四) 阴霾的天空,隐约的雷鸣。 贺天然跑出体育馆,反复拨打了几次电话无果后,他只能赶回了教室寻找女孩踪迹,但他唯一的收获就是在曹艾青的座位上,发现了她那支显示着自己号码的手机。 窗外云低风骤,听着楼下高二年级的讲课声与雨声,少年站在窗边沉思着,忽然,他的视线透过窗,看见有一个女孩的背影缓缓走向学校的枫树林。 阴沉沉的天色压得很低,女孩前方的树林萧瑟而寂寥,仿佛要将她吞没于这场春雨之中。 贺天然的眼睛还看着那个方向,脚步却已经不自主地扭转跑动,慌神间,他的小腿“砰”地一下撞到桌脚,安静的教室发出课桌划动地面的吱呀声,突然的剧痛让他直吸凉气,可他不敢迟疑,强撑着一瘸一拐跑下楼,整个人再次冲进了雨里。 渐渐地,天空中细小的水滴演变成了雨幕瓢泼而下,贺天然终于在枫叶林中的一处旧教学楼外,找到了在屋檐下躲雨的曹艾青。 女孩埋着脸,靠着墙,双手抱着膝盖蹲坐着,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水滴沿着发梢,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似乎听见有人的到来,她抬起头,露出一双失神的眼眸。 少年站在雨中,少女蹲在地上。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善良的女孩忍不住挪开视线,道: “你……你快过来躲一躲呀……” “……嗯。” 贺天然不自然地走到屋檐下,背靠着墙,仰着头沉默地看了几秒眼前的雨景。 他喘了几口气,从包里拿出对方的手机,递了过去道: “你手机……又落教室了。” 女孩没有理会,兀自沉默发呆,见她一直不接,贺天然只得重新将手机放回包里暂为保管。 “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曹艾青默默说道。 “你不开心的时候,都这样?” 贺天然问。 “我还想吃甜点,但是现在还没放学……” “那等会我们一起去。” “……不了,我想一个人去。” 在曹艾青的心里,如果现在跟男孩一起吃东西,那么无论东西再甜,再好吃,也会掺杂着淡淡的苦涩。 她讨厌这种味道。 贺天然一下被噎住,不由解释着: “其实……其实刚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想听这个。” 她现在想听的,也确实不想听这个。 “那……你……我……我陪你在这待会儿吧……” “我也不想让你陪我,我想一个人。” 女孩贸然的打断让贺天然心里憋屈,有些话让他不吐不快,他保持着理智,耐心道: “最近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一直刻意疏远我。艾青,我们是朋友,有什么事都可以敞开了说的,如果是我不对,我可以道歉的……只是你别让我猜啊,我猜不到的。”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也没有让你猜!我说了!只是……只是你忘了。” 曹艾青忽然抬头,她的眉眼晶莹而剔透,眸子里的委屈都快溢了出来,湿润睫毛上挂着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忘了?我忘了什么?” 随着贺天然的一句追问,女孩欲言又止,复归沉默。 男孩彻底急了:“你看你又不说!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每次都这样,被人欺负也是,对我也是。艾青,我不是每次都有办法的,你好歹说出来,我帮你解决问题啊……” “你就是那个问题!” 阴雨之中的一句爆发,打断了贺天然那令人厌烦的理智,曹艾青闭上眼,头埋得更深了。 男孩一下僵住,一动不动。 “如果只是‘朋友’的话……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的事,也一点不想让你对我好。我本来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学习也是,生活也是,你之前说喜欢我,没错我是拒绝了你,但是你不能凭借着我对你的愧疚,就有恃无恐的继续闯进我的生活!” 女孩哽咽不止,她不断的擦拭着眼泪,话里带着哭腔,情绪激动地继续着: “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一直捉弄我……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为什么要一直亲近我……难道这是‘朋友’之间应该做的事吗?” “不……不是的,艾青,我没……” “你把一切都搞乱了……我的生活变成一团乱麻……我承认我最近一直很任性,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我做什么都会想到你,所以我想跟你保持距离,但是又怕你彻底不理我……我就想回到我们刚坐在一起时那样,你没跟我告白过,我也没那么喜欢你……” 贺天然的脑子一片空白。 女孩的情绪如同这天空中的阴雨,一股脑全部倾泻了出来,她哭得梨花带雨地站了起来,她的手掌,手背全是泪水,她用手腕最后擦拭了一次双眼,故作坚强地道: “天然,那次我们一起看日出……我依旧认为我们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会一直等着你再喜欢上我一次……我再也不找别的理由了,我会一口答应你的……” 说到此处,她的声音因为哭泣而忽然哽住,贺天然见状下意识就要伸手安抚,但突然“啪”的一下,被女孩出手打退。 曹艾青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她收回手退了两步,泪眼婆娑,迷茫与无助的表情惹人犹怜。 “艾青你先别激动,我……我是喜欢你的!” 贺天然缓过神来,心中不再犹豫,可迎接他的回答,却是—— “不!你撒谎!你喜欢的人,一直是温凉!” 远方,一道春雷炸响,银光映照在两人表情各异的脸上。 他们两人之间,很少提起这个名字。 “我……我……怎么又扯到她了呀……我跟她已经没什么了,真的!” 贺天然焦急解释着,他踏前一步,曹艾青就退后一步,最后无奈,男孩只能止步。 “我们……都不要再骗自己了……” 曹艾青面容苍白,喃喃道。 “什……什么意思?” “当我听到你在睡梦中还是喊着温凉名字的时候……” 贺天然如遭雷击。 曹艾青回想起那夜的情景,心中还是如针扎一般的痛苦,但她还是吐露出自己的感受,决然道: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即便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我还是会成为下一个姜惜兮的……如果是那种方式在一起,哪怕是我在喜欢你,在舍不得你,我也……做不到!” 曹艾青,一个平时温柔且善良的姑娘,但是在此刻,面对心爱之人的三心二意,她还是骄傲得如一朵高岭的百合花。 P.S:算上单章的话,这章应该是第一百章,想当初写签约书的时候我也没写到一百章就太监了,天知道我怎么还在写这本书,或许真的是喜欢吧~ 第99章 第五十一话 天然的爱情(五) 第99章第五十一话天然的爱情(五) 随着真相的水落石出,那天醉酒后的所有记忆一点一点的清晰了起来。 那梦中的短发女孩并不是消失离去的“温凉”,而是那已经剪去了长发,一直在床边照顾自己,忙前忙后,丝毫不嫌弃自己醉后失态的曹艾青。 而那件觉得很重要,但一直回忆不起来的事,是这个默默陪伴在自己身边,温柔如水的姑娘,想让自己再告白一次。 她说这次她一定会答应。 可是就在刚才,她又说,她做不到了。 懊悔、悲伤、委屈、自责,还有一点点的喜悦,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贺天然心中五味杂陈。 他愤恨着自己的优柔寡断,但是如果再来一次,他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会喊出谁的名字…… 这是事实。 贺天然不是一块木头,在这半年当中,他也不可自拔地再次喜欢上了曹艾青,喜欢她的善解人意,喜欢她那无与伦比的美好,喜欢她的一颦一笑,喜欢她看自己时的眼神,喜欢她的一切。 所以,在这段没有得到对方回应的日子里,他也同样焦虑万分,患得患失。 但是,九月的那段记忆,同样也是他生命里最不可替代的一部分。 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将这件事彻底尘封在心里。 雨,似乎小了。 “我……我跟温凉已经不可能了……”贺天然艰难地说道。 “所以你就退而求其次吗?”曹艾青寸步不让。 察觉自己话中带着歧义的贺天然赶紧挽回: “艾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表达的含义是,我喜欢你,跟温凉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就是你,不是什么下一个姜惜兮,也不是什么替代品,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啊。” 就在上个月,这一直都是曹艾青心心念念想要从贺天然嘴里听到的,只是如今,女孩脸上不见半分喜悦,反而浮现出难言的苦涩。 “如果……换成是以前,我现在一定很高兴才对……但是现在……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啊……” 是啊,女孩已经不相信自己了。 贺天然不再说话,他缓步走到雨中,仰头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他脑中思绪万千,但只过了几个呼吸,他吐出一口气,双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当他再次回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犹豫。 必须下定决心做点什么! 他对着屋檐下的曹艾青,重新露出一个笑容。 “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我也不会胡思乱想,让我们之间拉拉扯扯这么久。” “你……” 曹艾青吃惊于贺天然一扫方才的拖泥带水,见他慢慢靠近,女孩顿时不知所措,逐步退后中身体抵住了墙壁,直到退无可退。 “艾青,请你再相信我一次。” 男孩在雨中缓缓伸出手,诚恳道。 在曹艾青的眼中,现在的男孩真是又可恨又可恶,这个表情,好像所有事对他来说都不是难题,帮他求签时是这样,怂恿自己逃课时去看他表演时也是,被欺负后安慰自己时也是,唆使白婷婷表白时候也是,艺考发榜时更是。 但就是这种姿态,偏偏也就是这种姿态,才是让女孩最不能拒绝的瞬间。 曹艾青恨得牙痒痒,又想咬他一口了,可即便想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但心底的那份倔强最终还是没让她没有伸出手去。 贺天然的手悬停在半空之中,此刻唯有雨滴落在了他的手心上。 见对方并不打算接受自己,贺天然没有表现出气馁,他收回手,低着头柔声道: “我并不是有恃无恐的闯进你生活,其实我已经很克制了……” 等到这句话说完,他忽然转身,朝着树林外走去。 曹艾青望着前方的男孩一瘸一拐的背影,心中的积怨一时也就忘了发泄,急道: “你……你要去哪啊?” 贺天然扭过头,看了一眼那个神色紧张的女孩,他朗声笑着回应了一句: “艾青!你在这里等我,我现在就去证明给你看!”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了雨中。 枫树林里重新回归平静,曹艾青呆呆地怔了一会,她靠着墙重新蹲了下来,嘴巴与鼻子埋进手臂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出神地看着刚才那人离去的方向。 “就看一下他等会要做什么吧……如果还是让我失望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女孩心里冒出这么个小念头,耳边的小雨淅淅沥沥又缠缠绵绵。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 贺天然离开的这段时间,曹艾青只觉备受煎熬。 他会回来吗? 他会怎么做? 他说的喜欢我,是真的吗? 少女的脑中有无数的疑问与猜想,她开始抱着一丝本不应该出现的小小期待,开始等待着一个男孩口中所说的“证明”。 但是啊,她的耐心被时间一点一点的消磨着,她看着逐渐是雨过天晴的天空,眼里尽是失望与无助…… “雨都要停了……” 女孩将整个脑袋都埋了起来。 “嗡——” 就在她的心彻底冷却前,老旧教学楼的广播忽然响起了一阵蜂鸣,随后,整个港中的广播似乎都打开了,现在还在上课,广播怎么会响呢? 她竖起耳朵听去,只听喇叭里传来一阵嘈杂及隐隐的叫骂—— “这臭小子,你哪个班的?快开门……快,再去多叫几个人来,这小子把门给堵了!” “贺天然!笃笃笃……贺天然!你开门啊,你这是违反校规要记大过的,你知道嘛!” 曹艾青隐约从喇叭里听到了男孩的名字,只是没等她搞清楚状况,学校之内,就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广播声: “咳咳~那什么……大家把手头的笔先放一下,别看黑板了,认真听下现在插播的一条紧急通知啊。” 听着贺天然那玩世不恭的语调,曹艾青捂着嘴,他怎么会在广播站? “三年2班的贺天然,咳,听清楚了啊,是三年2班的贺天然同学,他想在这个阴雨天,给他的班长曹艾青点播了一首周杰伦的《晴天》,并且想趁此机会,对曹艾青同学说……” 女孩瞪大眼睛,从地上站起来,心里砰砰跳动。 “他每次跟你说话的时候,都喜欢叫着你的名字,因为这就像是在呼唤着爱情一样,也是他一直喜欢着你的小心机,他希望在这首歌之后,他的爱情也能回应他……” 逐渐被拉起的音乐声掩盖了他的人声,直至响彻整个校园——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间 我怎么看不见 消失的下雨天 我好想再淋一遍 没想到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 你会等待还是离开?」 与此同时,本来安静的校园突然之间沸腾了起来,体育馆内,所有高三的学生听着广播,这时候谁还有心思上什么心理疏导课啊! 就这一下,不比什么疏导课好使多了? 他们乱哄哄聚集在馆内的喇叭下听着歌,七嘴八舌议论着,眼里闪烁着热烈的色彩,那是一种老师来了也管不住的青春躁动。 薛勇环顾四周后仰头看着喇叭,嘴里感叹道: “我~勒~个~槽~天然哥啊天然哥,我是真的猜不透你啊,牛~哔……” 白婷婷也走到他身边,两人相互一笑,歌声中,他们自然垂下的手背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地碰在了一起。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 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 另一头,姜惜兮所在的班级里,很多人都趴在窗口伸出头去,这种情况不止是他们班,事实上现在整栋教学楼的窗边,都探出了无数个好奇又兴奋的脑袋,他们的视线全部看向那在操场边上的小小广播站。 “贺学长真浪漫啊!惜兮,你说是不是?” 窗边,朋友发疯似地摇晃着娇小的姜惜兮,小姑娘被她晃得七荤八素,她侧头看向窗外。 记忆中那个和煦的学长,那个做事过分理智,懂得轻重的成熟大男孩,那个在她眼中散发着光耀,需要她去仰望的人,原来,也有这么一面。 这可能是她,永远都见不到的一面。 “咦,惜兮你怎么哭了?” 姜惜兮用手指刮去眼角的泪,摇了摇头,笑道: “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高兴而已。” 朋友笑了:“你还是真……又不是跟你表白,你高兴什么啊?” 姜惜兮噘着嘴:“你不也是手舞足蹈的!” 一群小姑娘很快又打闹了起来。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很久 但偏偏,雨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 歌词唱到这一句,戛然而止。 操场上,逐渐聚集起来的保安及老师越来越多,教学楼上目睹着这一切的同学们都为那在广播室的贺天然捏了一把汗。 “艾青,现在全校所有人都相信我喜欢你,就只剩下你不信我了……” 广播中,贺天然的声音再次传出来,回荡在这所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相信他!答应他!” 教学楼里,不知是谁,忽然大声喊了这么一句。 “相信他!答应他!”姜惜兮站在窗边,双手围在嘴巴边上,她闭着眼,眼角还流着泪,朝着操场方向,忘情地大喊着。 周围的同学们看了看她,随后视线转移到窗外。 从三三两两到星火燎原,排山倒海的附和声如海浪涌了起来,整个学校被学生兴奋的叫喊摇得震天动地。 歌曲再次响起,声量直接拉满,广播站的铁门也终于被老师们撞开,只见一个黑影从窗口处跳了下来,三两下落在地上,狼狈起身后,开始在偌大的操场上飞奔了起来。 “相信他,答应他!” “相信他,答应他!” “学长!加油啊!” “学长,快跑!他们追出来了!” 加油声,助威声,附和声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 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 贺天然腿受了伤,跑得不快,前来围剿他的保安们兵分两路,好几次都是被他有惊无险地灵活躲过,但这样跑下去一定会被抓住,而就在这时,从体育馆方向突然杀出七八个学生! 贺天然看着向自己奔来的薛勇,大声求救道: “爸爸!快救我!” 薛勇差点脚下一个趔趄,他二话不说与贺天然擦肩而过,一下就扑到了贺天然身后近在咫尺的保安。 很快,薛勇被保安制住压在草坪上,他抬头望着贺天然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贺导!往他么大门跑!我叫人给你把门打开了!以后你他么做事能不能事先让我才彩彩排!我淦你大爷!” 薛勇带来的一行人果然阻拦了保安及老师片刻,贺天然跑过操场,迎面就撞见了从树林里跑出来的曹艾青。 女孩满脸红晕,不知是累的还是羞的,她见着贺天然正要停下脚步,哪知男孩脚下不停,拉起她的手再次跑了起来。 “天然……我……我……” 奔跑中,曹艾青想要说些什么,但贺天然却率先抬手指了指雨后的澄澈天空,兴奋道: “艾青你看,哈哈哈哈,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此时雨后初霁,校园大门上方的天空,挂着一条绚烂彩虹。 天边的美景与身边的人,女孩不由看痴了。 白婷婷紧张地在校门口徘徊,见到远远跑来的两人,她双手插着腰,瞪了一眼一直消失不见的闺蜜。 曹艾青尤为紧张,但贺天然拉着她的手,无论如何都松不开了,所以她只能躲在男孩身后,以为又要被调笑一番。 “门卫都被叫着抓你去了,旁边的小门我已经给你打开了,你俩赶紧把你们之间的事解决了回来。贺天然我警告你,你反正考上大学了混不吝一个,如果学校处罚下来了,你必须全部给我担着,要是连累艾青,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白婷婷恶狠狠说了一句,而当她见着了曹艾青跟在贺天然身后那副乖巧模样,板起的脸忽然绷不住笑了。 曹艾青被她笑得不好意思,本来想低着头跟着贺天然走出校门,可脑袋忽然抵住了一个人的胸膛,她抬头一看,这个混蛋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要的回应呢?”少年的身躯拦着小门,嬉皮笑脸道。 女孩脸上娇艳欲滴,不知言语。 “你们几个回来!别跑!” 身后,老师们已经远远地追了过来。 “还不相信我啊?好吧,白费一番工夫,我还不如自首得了。” 贺天然松开曹艾青的手,让出身后的小门,故作沮丧地朝着老师们跑来的方向走去。 心中小鹿乱撞的姑娘见状都快急出眼泪来,她双手一把抓住贺天然的胳膊,带着哭腔,又气又慌地道: “你……你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还欺负人呀……” “我喜欢你才欺负你啊,你现在信不信我?还喜不喜欢我?” 贺天然恬不知耻,明知故问道。 看得出来,他真的克制很久了。 曹艾青看着他一副无赖模样,脑袋不自主地缓缓点了点,声若蚊音: “我相……相信你……也……喜欢你……” 贺天然欣喜若狂,嘴角不住上扬,但他还是凑近,问道: “什么?我没听见啊。” 一旁的白婷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望着越来越近的老师们,她急得跺脚,大喊道: “哎呀,今天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你啦!你们可快走吧,我都吃饱了,真的!!” 下一秒,贺天然拉着曹艾青夺门而去。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很久。 但偏偏,雨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 而这一天,我们都希望是叫作“永远”。 在没完结之前,你永远不知道我是要刀还是要糖,我也不知道。 第100章 第五十二话 天然的爱情(完) 第100章第五十二话天然的爱情(完) 雨过天晴的蓝天,一如此时少女的心境那般澄澈。 被雨打湿的空气裹挟着初春的清新,带出一丝甜甜的味道,这感觉有些醉人,曹艾青头晕目眩,她的一颗心也跟随着逐渐轻盈的步伐而热烈跳动着。 “我们……要去哪呀?” 紧张中,女孩找着话题。 两人手牵着手,看似漫无目的游走在湿润干净的街道上,街道两旁是老旧的红砖建筑,墙壁盖满了爬山虎那刚巧抽枝的嫩叶。 雨后阳光透过叶子,在地上印下了斑斑驳驳的金色光斑,二人就这么行走在其中,随着移动,身上、脸上都是点点的光影不断交错。 前方的贺天然扭过头,笑道: “这附近有家新开的西点屋,你不是说你想吃甜的吗?如果你放学后才来,估计还要等上好一会,但我们这个时间点过去就正好。” 曹艾青原本也只是随意一问,她其实并不在乎男孩要带着她去哪,现在只要两个人能待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但是听到对方这么说,姑娘腼腆地点点头,嘴里还没品尝到甜点,心里就已经是吃了蜜一样的开心。 那家甜点屋就在他们身边这群红砖建筑里头,这些建筑在九十年代原本是纺织工厂来着,而港中在那时,生源大部分也是工人家的孩子,后来工厂改制,工人下岗,久而久之,这些厂区建筑就改建成了艺术气息比较浓重的商用街区。 两人进入店中,在二楼阳台的露天座位上落定,服务员小姐姐端上了两份店里主打的慕斯蛋糕。 “我知道你喜欢建筑,所以就选了这里,虽然我不是很懂建筑啦,可但凡沾染了些人文历史的东西,或多或少都会有其独有的韵味,怎么样曹老师,我这功课,没白做吧?” 贺天然开始自吹自擂的介绍起来。 曹艾青环顾四周,这里视野开阔,将周围建筑一览无余,而且阳台上春风荡漾,吹在脸上带着一丝清凉,很舒服。 “你……你是不是早就来过了?” 女孩敏感问道。 贺天然耸了耸肩:“当然啦,前一阵我本来想约你来这里和好的,但你都不理我。没办法嘛,我只能跟其他几个女孩子来这里踩踩点了,毕竟这种地方,男生是找不到的。” “你……唔……” 曹艾青急了,只是她话还没说出口,贺天然就已经切开一块蛋糕,用叉子送入女孩的嘴中。 “骗你的,白婷婷跟我说的。不过我现在好歹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有些爱慕者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以后你得把我看紧一点,知道吗?” 贺天然一手撑着下巴嘻嘻笑着,他本以为女孩会羞怒地回怼自己一两句,就像从前一样。 但是现在,她没有。 曹艾青不敢去对视贺天然那玩世不恭的火热视线,姑娘嘴里缓缓咀嚼着食物,她低着头,只是用鼻音,认真而又羞赧地发出一声—— “嗯……” 这一声“嗯”,带着青春少女那种欲说还休的青涩气质,她就说了一个字,却让贺天然身体如同过电了一般酥麻了一下,他脸颊骤然发烫,血液直冲上了脑门,自己本来是调戏的那个人,现在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少年有些情不自禁地再次抓住少女的手,曹艾青浑身一震,她先是缩了一下,然后做出了一个让贺天然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曹艾青将她的另一只手也递了出来,然后两只手包裹住贺天然的宽大的手掌。 她细声道:“那……那……那你以后不要说这些话……来……来逗我了……好不好?我……我以后再也不生你的气了……” 贺天然的鼻息重了许多,面对如此含苞待放,纯真美好的姑娘,他感觉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着。 男孩片刻的沉默,让女孩忍不住抬眼,拘谨地看他一下。 而这一眼,宛若春风一般,吹进了贺天然的心里。 “那……你可得再等三个月了。”贺天然看着她的模样,痴痴含笑说道。 “为什么呀?” “因为等你头发长长了,这世界上就没有比你更漂亮的女生了,到时如果我再开这种玩笑,我自己都要抽自己一巴掌。” 曹艾青一听,先是喜,后是羞,接着就是怒,她一下收回手,才说了不生气,这下也是赌气起来道: “那你的意思,我现在不好看吗?” “???” 果然,这世界上所有的女孩子关注的重点往往跟男生想的都是南辕北辙,无一例外。 贺天然傻掉:“我……我只是想婉转地说上一句情话而已,是在夸赞啊,重点是夸赞!” 曹艾青瞪着他不说话,贺天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可能是见到了对方的窘迫模样,扳回一城的少女终于是“噗嗤”一笑。 她拿起刀叉,也是切下一块慕斯,犹豫了片刻,也抬手递到贺天然的嘴边。 “你……你也吃!” 男孩挠挠头,知道这一关算是顺利通过,眼睛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什么人,张开嘴,一口将慕斯含进嘴里。 柔软甜蜜的滋味瞬间在嘴中化开,贺天然不光嘴里美滋滋,心里也美滋滋,他本来是个不爱吃甜食的人,但是这种情况,叫他再来十个他照样也吃得下去! 曹艾青可没他那么厚脸皮,刚才这一次已经算是鼓起很大勇气了,她红着脸,不敢说话。 贺天然舔了舔嘴唇,嘿嘿嘿傻笑起来,活脱脱的一个二傻子。 “怪相……” 偷偷观察他的女孩也是带着笑,忸怩说道。 “怎么办呐,艾青你骂人的时候也像个仙女。” 贺天然果然是刚才小嘴吃了蜜,这下是彻底不要脸了。 曹艾青脸皮薄,接不了这种话,要么就只会瞪他,要么就只能支支吾吾不开口,男孩也知道她的性格,双手叠在桌上,上半身前倾了些许,继续说道: “欸艾青,你看我们现在都这种关系了,彼此是不是应该大方一点?” 果然,曹艾青手中的刀叉差点没拿稳,她慌张道:“我……我们才开始,哪……哪有这么快!” 贺天然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啊?我还觉得没开始呢!怎么就快了呀?” “你……你要开始什么?” “开始爱你呀!” 曹艾青受不了了,一颗心被几句话给撩拨得七上八下,她总算知道之前贺的“克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你……你正常一点啊,你不要这样呀……” 虽然她很喜欢从贺天然嘴里听到这些话,但常年累月培养起来的羞耻心与教养作祟,让她还是忍不住叫了停。 “也是,留着以后慢慢说。” 贺天然身体退了回去,开始处理起桌上的慕斯。 女孩见他恢复正常,原本的紧张与羞涩也慢慢退去,内心也只剩下了满当当的幸福与欢喜。 想吃的东西就在嘴边,喜欢的男孩就在眼前。 真好啊…… 但是,有一件事,好像一直忘了做…… 是什么来着? 曹艾青心中甜蜜无限的同时,小脑袋里冒出一个小小疑惑。 “哎呀,现在冷静下来回想起我冲进广播站对你放歌表白,我一身的鸡皮疙瘩,还好你答应我了,要不然这当真是我的社死现场,以后妥妥的黑历史。” 贺天然嘴里含着叉子,心有余悸。 曹艾青摇头道:“没有啦,我觉得很浪漫的!” “笨蛋,那是因为你喜欢我才觉得浪漫啊。”贺天然笑道。 “才不是这样的!我觉得你很勇敢,这一天,我会记一辈子的!” 看着女孩郑重其事的模样,贺天然再一次忍不住,想要伸出双手揉一揉她认真的脸蛋,或者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但是一想到女孩刚才说他们才开始,贺天然按捺住了冲动,心中反复告诫着自己—— “这一次,一定要慢一点,慢慢来,后面还有大把的时光,等着我将所有的爱,一一告诉她。” 就这样,两人吃完甜点,出了店铺,他们沿着来时的那一整片爬山虎道路缓缓往回走着,贺天然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曹艾青的手机递了过去。 “你的手机,现在估计都被打爆了吧,学校里的老师肯定很着急你……” 曹艾青接过手机,双手拿在胸前没去看,她听着耳边男孩的絮叨: “没准啊,他们都已经给你家长打电话了,高三这么重要的时刻,你被我给拐了出来,肯定需要个交代。婷婷说得对,我是考上大学了,反正只要不是被开除,记不记过都无所谓的,但你还是不能耽误学习,要是老师问起来,你就说把我给拒绝了,毕竟现在一切以学习为重,我们以后时间还有那么多……” “天然……” 贺着回学校后的计划呢,曹艾青忽然打断他。 “怎么了?” “你……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对不对?” 这句话,曹艾青问得战战兢兢。 然后,她看见贺天然仰起了头,深吸一口气,低下头之后他看着自己,用非常笃定且认真的语气,道: “艾青,就算你现在在如何胡思乱想,在如何没有底气,我们现在就是在一起的,我很确定,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于是,心地单纯如雨洗过般的澄澈姑娘,在春季,在十七岁的尾巴,终于拥有了一个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男孩。 她想起了那件一直忘了做的事。 下一刻,她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尖,吻上他的脸颊。 那天晚上,一条朋友圈的截图在学校的八卦群里传播开来。 图片是一张牵手的照片,文案只有五个字,内容是—— 「天然的爱情。」 真没想到我还能写甜文,我真是出息了,自己把自己齁到了可还行?第二卷还没完,还有两章比较发腻及最后的大伏笔。 第101章 第五十三话 就你小子叫贺天然? 第101章第五十三话就你小子叫贺天然? 就像我国的所有高中院校一样,港中不能谈恋爱是明文规定的。 不过这种事吧,就像是烟盒上写的“吸烟有害健康”一样,如果青春期荷尔蒙的躁动与多巴胺的分泌真的能够通过一两句条文及狠话抑制住了,那恐怕才是真的危害健康。 曹艾青与贺天然回到学校后,分别被拉到教导处训了很久,毕竟事情闹得这么大,总得要有一个交代才行。 女孩为此还得请一趟家长,当天甚至连晚自习都没上成,不过贺天然之前就跟她说好了,这事儿在长辈面前可千万不能承认,问到什么就说她狠心拒绝了男孩的爱意,现在一切都要以学习为前提。 曹艾青平时乖巧懂事,学习用功,校领导及老师们对她的印象都极好,加上这件事她本来事先也不知情,所以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处罚。 而贺天然这边,就让人大伤脑筋了。 要开除吗?照理说,这件事影响这么恶劣,倒是也已经到了开除的边缘,可这一开除,港中今年一个考上名校的名额少了不说,而且即便抛开这件事不谈…… 贺盼山的儿子啊,说开就开了? 他老子可是港中的知名校友,每年学校办什么活动,要拉些商业赞助的时候,像山海科技这样的大金主,还真没地方找啊! 当班主任陈眉打电话告知贺盼山这事儿时,他正在上海出差,听到电话里的内容,他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就回了七个字: “一切凭学校处置。” 年轻的班主任心里感叹,这男生的家长跟女生的家长就是不一样,之前曹艾青的父亲听见这事儿时,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紧张和焦虑,立马就驱车赶来学校了,现在轮到贺天然的老爸,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把自己打发了…… 也对,猪拱白菜,没有人会担心猪是怎么样的。 贺盼山让学校随意处置,但也不能真那么随意的就开除了呀。 毕竟就连薛勇那小子平时逃课那么勤,都能让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更遑论贺天然了。 何况这孩子,入校三年来确实也没闹出过什么事,安安分分也不怎么说话,唯有今年性格大变,还突然考上了电影学院,老师们都认为这是他突然开了窍,开除了着实可惜。 所以,这次贺天然的告白事件,最终的处罚结果是被记大过一次,留校察看,然后在课间做操时,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公开检讨。 公开检讨,符合我国特色的,适用于全体初高中生的大型社死现场。 比起通过广播公然表白,这是让贺天然还要羞耻一百倍的存在。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一,全体学生集中在操场列成方阵,学校在评选完每周优秀班级后,教导主任在广播里简略地说了一下贺天然的恶迹后,终于来到了同学们最期待的环节。 贺天然像是奔赴刑场一般的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中央的主席台下,教导主任把话筒递到他手上,道: “你小子不是很喜欢用广播吗?来,今个够。” 可以,但是没必要。 贺天然心中腹诽了一句,脸上还是做足了谦卑。 “天然哥牛哔呀~” “放心,我们录下来了!” 这时,从自己班那边传来几声口哨与起哄,全校同学发出一阵憋气般的哄笑,贺天然不用想都知道是薛勇跟他那帮子损友叫的,他么的,好歹三个月后就是个高中文凭了,还是读文科的,怎么词汇量这么低?翻来覆去就是个“牛哔”“卧槽”之类的,就不能换些词汇或者直接闭嘴? 贺天然差点没让薛勇气死,教导主任抢回话筒,吼道: “是谁想上来跟他一起发言?” 操场上瞬间安静,贺天然从裤兜里取出几张A4大的纸张,这就是他改了四五次的检讨书,洋洋洒洒两千多个字,倒不是他想写这么多,是因为写少了,班主任那边过不了。 这时,天边恰巧吹来一阵野风,贺天然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拿着晃荡的讲稿,字都看不清,他只能对身旁教导主任求助道: “老师,麻烦你帮我拿下话筒吧,这样我不好说。” 这本来也是贺天然无心之语,也怪他考虑不周,没想到教导主任还真的一愣之下接过去了,他本来就只有一米六出点头的身高,站在一米八三的贺天然身边,抬着手活像个话筒支架。 贺天然尴尬了,教导主任察觉情况后也尬在原地,而这时不说话才最社死的,为此,男孩只能硬着头皮,赶紧开了腔: “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领导,各位同学们,我是三年二班的贺天然,今天我站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上周我犯下了一件大错特错的事情,影响到了学校的风纪,损害了学校的形象,作为一名港中的高三学生,我违背了……” 要不然说是考导演系,他口若悬河说了三四百字都还没进入正题,好不容易进入正题了吧,他偏偏又是这么说的—— “追求曹同学这件事儿,先抛开公序良俗等大众认知不谈,其实这事从根儿上就错了,因为这就像是武大郎要娶卡戴珊,不知深浅……” “我也不该硬闯进广播站,因为从这里开始,性质就变了,这本来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这下好了,成了盲僧搅水泥,瞎搅和一通不说,还打扰到了大家的上课时间……” 台下学生一个二个憋笑憋得不行,但没一个人敢笑出声来,因为贺天然这厮说得贼拉诚恳,效果直接拉满,他也没办法呀,要是不加点生动比喻,他凑不了这么多字儿啊。 台下,方阵中的白婷婷用胳膊肘顶了顶难为情的曹艾青,打趣道: “这贺导还真是好文采啊,这七拐八拐我就记住了他的歇后语,认错的内容我是半点没听进去,可是他又好像是说了很多。” 女孩担心道:“怎么办呀,他这么说,等会一定又要被老师拉去教育了,” 白婷婷看着恋爱中的傻姑娘,觉得这两人的脑回路真的是绝配,她连连摇头叹息: “你呀,就是被他这个样子给骗了。” 十分钟后,教导主任手都快举麻了,贺天然这边终于发表完总结陈词: “我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今后也将完全配合及承担学校对我的一切处罚措施。至该份检讨上交之后,我将是个合格的高三学生,会全身心投入到紧张的学习当中,人世间的情爱,再也不沾半点,心中唯有‘学习’二字,望各位老师及领导,给我一个以观后效的机会,至此,敬礼!三年2班,贺天然。” 他说完,操场上竟然响起了零星的掌声。 教导主任自然是气不过啊,好歹教书这么多年,他知道这检讨就是在插科打诨,但是他还真不能当众说什么狠话,毕竟这小子的爸爸…… 唉~ 他叹了一口气,象征性的教育了两句,贺天然诚惶诚恐的退了下去,这小子,起码在认错的表面功夫上,真的没什么毛病可以指摘。 操场的人群散去,贺天然刚认了错,也不敢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找曹艾青,两人只能用眼神遥遥对望了一眼,恋恋不舍的离去,寻找着私下里在一起的机会。 “天然哥呀,你知不知道,今天你多了个外号叫‘歇后语之鬼’?” 薛勇勾着贺天然的肩膀,咧着大嘴嘲笑道。 “你要是今天过了再提这茬,信不信老子把你也编进歇后语里去?” 贺天然咬着后槽牙斜了死党一眼,然后他低头在手机上打着字,准备约曹艾青一起去离校外较远的地方吃午餐。 “喂……别玩了……” 忽然,薛勇停下脚步。 贺天然低着头,他刚好想到个绝妙的约会场所,哪还有什么功夫理薛勇。 “喂……我的哥,你抬头看看……” 薛勇拉着贺天然的衣角,这时贺天然才不耐烦的抬起头。 “你烦不……” 最后那个“烦”字还没说出口,贺天然就看到前方三米处,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合衬的中山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身上散发出那种读书人才有的儒雅气息。 只是这个读书人,此时眼中凶光闪闪,好像一只刚赖抱的小母鸡准备和偷她鸡蛋的人拼了命似的。 而曹艾青此刻也站在男人的身后,她局促不安地朝贺天然使着眼色。 “就你小子叫贺天然呐?” 像极了个读书人的中年男人,沉声说了一句不那么像读书人能说出口的话。 贺天然面如土色。 好死不死,他那条编辑好的消息也在上一秒适时的发了过去,女孩手里也拿着手机,估计刚才也准备给贺天然发消息来着,此刻是“嗡嗡”地震动了两声,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第102章 第五十四话 青青子衿,少年慕艾 第102章第五十四话青青子衿,少年慕艾 这个中年男人,自然是曹艾青的父亲。 其实贺天然心中有预感,这次以这种方式跟曹艾青在一起,最大的障碍肯定不会是来自学校,而是这件事发生后引起的一系列后续反应。 这是他现在慢慢养成的一种思维模式,包括像是“家长介入”这类是事件也统统在他的考虑范围,这几乎可以说是情理之中,也是预料之中的必然,可是预想归预想,当真见到的时候,又是另一码事了。 “叔叔,他就是贺天然,你们先聊啊,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哈哈哈……” 薛勇见势不妙,干笑两声率先介绍完自己后找了个由头抽身就走,他找到在另一头远远观望的白婷婷,两人干脆坐在草地上,抱着吃瓜的心态,看着这边发生的好戏。 贺天然咽了咽口水,他一向不擅长对付这种看上去就是成功人士的中年男人。 曹艾青的父亲看了一眼手里捧着手机,紧张兮兮的女儿,他沉默着,没有去问手机消息的内容,反而道: “青青,你回避一下。” “爸……你们……” 在女孩的印象中,自己的父亲一直都是个好脾气,对人和善,彬彬有礼,但刚才那句指名道姓的话,又让她隐隐有些担忧。 “放心,我跟贺同学聊两句,不会为难他的。” 曹父眼镜的镜片反射着阳光,曹艾青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是忍不住道: “那……好吧,我在旁边等你们,爸,你们一定要好好沟通,天……贺同学他已经知道错了,而且我也原谅他了……你……你一定不要难为他……” 女孩在旁边越解释,贺天然就越紧张,真是个傻姑娘啊,你爸听了你的话,散发出的杀气都快凝成实质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嗯,知道了,去吧。” 曹父露出笑容,拍了拍曹艾青的背,姑娘一步三回头望了望贺天然,终于是走开了。 “叔叔好啊……我……那什么……” “贺同学,你刚才给青青发的消息,是什么内容?” “……啊?” 贺天然这边正要开口问候一下,曹父推了推眼镜直视男孩,他语气强势,直接进入主题。 “就……就想中午约着吃顿饭,我想好好跟曹同学道个歉……” 贺天然硬着头皮扯着慌,还好他刚才发的消息不算出格,他都已经做好了拿出手机展示的准备,他每天晚上都会删掉跟曹艾青的聊天记录,就怕有一天老师或者家长来搞突击检查,现在如果要检查字句的话,倒也看不出有什么暧昧的地方。 “嗯,你倒是处事成熟,只是你们都是没出校园的孩子,所以这一套还是找你家长跟我直接谈吧,想要道歉的话,其实叔叔觉得你们两个人现在保持距离,好好用心学习,就已经是最好的道歉方式了。” 曹父怎么说也是个老爷们,贺天然这小子再打什么歪主意他简直就是门儿清,他甚至已经猜到这小子接下来要说什么,只听男孩点头道: “好的叔叔,刚才我已经做过检讨了,我今后一定跟曹同学保持距离,用功读书……” 果不其然,贺天然的回答的模样与曹父想得别无二致,中年读书人也有对策,他轻笑道: “好,你答应了叔叔,那叔叔有两个条件,请你务必做到。一,上次陈老师叫了你的爸爸来学校,你爸爸有事没来,我想请你私底下约一次你的父亲,我们当面谈一谈你们的事;二,贺同学你既然作为男人,那么一定要说到做到,我会请陈老师帮你办理相关的转班手续,我听说你是艺术生,应该也不用待在二班这种都是文化生扎堆的班级里,我听说十三班不错,艺术生也很多,你转到那儿之后,也会轻松一点。” 曹父有条不紊地说完,贺天然差点被他这套连招打得懵圈,先找家长,后转班级,要是一般的高中小情侣听见这一套,怕是十对非得拆散九对不可。 学生啊,一听见“找家长”这三个字,能不怂的还真不多,而且“恋爱”二字一向是我国校园里最见不得光的词儿,严重程度比之“逃课”更甚。 贺天然沉默着,考虑如何回答是好,但只是这一个沉默,在曹父的眼中,就已经坐实了他跟自己女儿的关系,不会像两人说得那么好听了。 这一中一少,分别是眉头紧蹙。 “叔叔,这两件事我都知道您是为了曹同学好,我理解您的心情,所以我先回答您关于转班我做不到的原因……” 片刻后,贺天然终于开口: “我这个月的摸底考试考了六百五十多分,班级排名第5,年纪排名14,虽然还比不上曹同学,但这也是一个很高的分数了,港中门口每个月的箐英榜都会换,我的照片跟名字都在上面,您不相信等会可以去看。” “还有,您刚才说我是艺术生,但是艺术生就不代表成绩不好,您让我转班,环境要换、老师要换、甚至学习的氛围也得跟着换了,咱们将心比心,换成您是我爸,可能你也不会轻易答应这件事的,退一步讲,我不打扰曹同学,但你们也不能打扰到我学习啊,对不对?” “……” 这小子……讲话还挺有逻辑,跟他刚才那山路十八弯一般的检讨书,完全不是一个水平。 曹父听着少年的话,虽然清楚他的真实目的是在偷换概念,但暂时没有去反驳,因为这是阳谋,他说得光明正大又很有骨气,毕竟他有这份实打实的底气与能力去这么说。 而且曹父也听出了贺天然的潜台词,其中的意思无非是想告诉自己,他不比自己闺女差。 “至于第一个问题,您说想见见我的父亲……” 贺天然突然间整个人仿佛有些消沉,他没有隐瞒,眼神黯然地吐出实情道: “实不相瞒,我跟我的家人关系并不好,不要说您,我现在想要见我父亲一面也很困难……对了,想必您也从陈老师的口中听说了我父亲的身份,毕竟这么大的事,她不会不跟你说。” “知道,贺盼山,我也很惊讶他还有你这么个儿子,毕竟你父亲很少在公开场合谈及自己的家人。” 曹父补充着,多年的处世之道让他看得出来,这孩子没有撒谎。 “但是,如果您想见一下能管教我的长辈,我会尽力去帮您安排。您放心,在这件事上,我绝不会去装假隐瞒什么,即使您想通过学校约见的方式,我也没有任何异议。” 贺天然给出的替代的方案,这让曹父感到有些意外,这个年纪的男孩能拥有这种思考方式,可以说是相对成熟的,不过一想到他的家境,也就很快释然。 这种近乎理智的对话方式让曹父心中的怒气平息了几分,冷静下来的他疑惑道: “你能说出这番话,能够让叔叔感受到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但你对青青做出的这些事儿,实在是过于轻浮与张扬,所有又让我不由对你刚才的发言打出一个问号。” 贺天然庆幸对方不像自己的父亲,按目前接触的情况看来,曹父是一个懂得沟通的人。 他的这句疑问,翻译过来就是曹艾青的这位老父亲,怕自家女儿被一个懂得浪漫手段,实则是在装模作样的富二代给骗了,至于他贺天然懂不懂事儿,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文化人说话,每一句都是包装好了的,稍有不慎回答不好,就肯定会被其揪住马脚。 而对此,贺天然毫不掩饰地说道: “叔叔,我才十八岁,我只想做了一件我这个年纪应该去做的事情。” “所以你就让青青在全校学生的面前陪着你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你有没有想过这对她以后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就因为你年轻?” 曹父挑了挑眉,显然不满意贺天然的回答。 而男孩忽然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反问: “叔叔,你平时跟曹同学待在一起的时间多吗?” “什么意思?” 曹父听得一头雾水,他平时的工作地点都在外地,直至今年调岗回到港城,这才有了时间陪伴家人。 贺天然侧头看了看远方紧张注视着这边情况的女孩,然后对曹父认真说道: “我敢保证,这件事不会影响到她,而且您的女儿要比您想象中的坚强许多。” 曹父没好气道:“哼,难道你小子比我清楚?” 贺天然一顿,对于这个问题,他谨慎说道:“叔叔,您知道曹同学的头发为什么会突然剪短了吗?” 曹父闻言一怔,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贺天然见了对方这个反应,猜也能猜到那次霸凌事件发生后,曹艾青是怎么对他父母说的了,他叹了一口气,道: “叔叔,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我跟你详细说一下吧。” …… …… 那天,贺天然跟曹艾青的父亲在校外的咖啡厅里谈了很久,等到了下午第二节课快下课时男孩才回来,曹艾青心中惴惴不安,但是在教室又不太敢表现出来…… 下课铃声响,今天的第三节课是全校大扫除。 一向没有个准头的数学老师难得没有拖堂,他放下粉笔,同学们离开座位,各自活动起来。 有的女生结伴去上厕所,有的男生靠在桌子上和同学聊天,也有的,各自拿上扫把笤帚陆续下了楼。 贺天然跟薛勇几个男生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楼下低年级的同学分帮结派的清扫着校园的每个角落,他们奔跑嬉戏,而楼上的高年级同学笑着他们做事积极。 突然,一个朋友用手肘戳了戳贺天然,叫他朝旁边看。 男孩这才发现,那个心仪的女孩同样站在栏杆前,陪着白婷婷几个女生聊着天。 午后的阳光还是那么偏爱的洒在她脸上,像是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面纱,这个情景贺天然偷偷看过许多次,但是每次看,都会想起教科书上那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典故。 这是一个如往常普通的午后。 而唯一的不同在于,他知道她在等自己。 这种感觉是那么的浓烈。 在以前,这种情景男孩本来只能在脑海中描绘的。 薛勇叫了一声白婷婷,男生女生们默契地凑在一起,小声窃笑着,渐渐离去。 很快,三年二班的走廊栏杆前,只剩下隔着一段距离的一男一女。 贺天然慢慢走近,曹艾青发现他的动静,紧张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她假意看着校园的风景,最终两人之间还是隔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男孩弯下腰,手在栏杆上撑着下巴,他也假意看着风景。 只是看着看着,他忽然笑了。 “你……你笑什么呀?”害羞的姑娘以为他在笑自己,不禁问道。 “没什么啦,只是觉得‘心照不宣’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成语……真好。” 贺天然扭过头,开朗说道。 女孩脸颊红成一片,做贼心虚地东张西望,她轻声道:“怎么突然又变成文科生了?” 贺天然打趣道:“你爸跟我聊了大半天,书上的大道理说了一堆又一堆,跟文化人的后代待在一起,自然要提升一下自己的文学修养咯。” 曹艾青忍不住嗤笑一声,然后又快速板正脸孔。 “他是搞历史的,港城博物馆里的文物,有几件可是他年轻的时候亲手挖出来的呢。”女孩脸上有几分得意。 “哟呵怪不得,摸金校尉啊?” “唔~好好说话!” “好好好,港大历史系的荣誉教授,知道啦,太厉害了~” “你们都聊这个了?”曹艾青瞪大双眼。 “哪能啊,还不是我主动问的。” “这样啊……那……那你们聊得怎么样?”女孩小心问道。 贺天然耸耸肩:“还能怎么样,跟老师说的一样呗。” 曹艾青一下慌了神:“啊……那怎么办啊……刚才上课的时候,爸爸发消息让我今天早点回去。” “那你就早点回去啊。” “你……我也不知道今天我爸爸会来学校的……要是知道,我一定提前通知你……” 看着贺天然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曹艾青又是一脸的委屈,又是忙着解释。 忽然,她感觉脸上一热,原来是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摩挲在她的脸颊上,手的动作很轻,慢慢揉开了她眉间的愁云。 “好啦,你爸爸也没说不让我们在一起啊,他只是不希望我们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耽误彼此罢了,我也跟他保证,在高考之前跟你保持距离,绝对不会让你的成绩下滑,你可是要考港大建筑系的姑娘喔。” 贺完收回了手,曹艾青十指抵在一起,脸上的温度犹在,她嗫嚅道:“你这可不算是保持距离……” “你说什么?”男孩故意问道。 “我……我说,你怎么说服他的?” 贺天然想了想,摇摇头:“其实也不算说服,就是……男人嘛,总不想自己的宝贝受到欺负,在校外,你有你父亲,但是在学校,你还有我保护你。” 曹艾青大概知道这两人下午谈论什么了,只是那“宝贝”两个字,让她耳根跟脖子都红了起来,半晌后,她吐出三个字: “好腻呀……” “啊?” 贺天然一时没摸清曹艾青的脑回路。 “宝……宝贝……什么的……” 男孩一愣,然后是弯下腰,哈哈哈笑了起来,他泪花都出来了,曹艾青气得咬牙,伸出指头狠狠戳了一下他肋间的痒痒肉,这一下果然收获奇效,贺天然被戳到原地蹦了一下。 他抹干泪花,望着佯装一本正经看风景的曹艾青,问道: “我就好奇了,你爸你妈在家是什么叫你的?没有外人的时候,不会一直是青青、青青的叫吧?” 曹艾青道:“我爸才叫我青青,我妈妈会叫我小艾。” 贺天然不解:“还分开叫啊?” 女孩摇摇头,提着这个,她一脸自豪,扬起嘴角道: “不是哦,是当初取名字的时候,爸爸跟妈妈分别找了一句话,里头分别取了一个字,爸爸找的是诗经里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里的青字,因为他们两个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年纪很小,是爸爸写的情书,里面只有四个字,叫‘少年慕艾’,所以妈妈就选了里面的‘艾’字,这两个字合起来又是‘爱情’的谐音,寓意我是他们之间爱情的证明,所以直到现在,他们都喜欢叫我他们找的那个字。” 看着曹艾青说得头头是道,沉浸在父辈美好的回忆之中,贺天然也是一脸的微笑,安静地听着。 男孩由于自身家庭的原因,没办法对这种事做到感同身受,但是,这并不妨碍眼前的姑娘,为他去一点一点填满他人生中的缺失的那一部分。 这个诞生在美好家庭中的姑娘,还保留着对这个世间万物,最初的温柔与善意。 “你知道吗,我爸妈从来不叫彼此……老公或者老婆的。”曹艾青很是神往地跟贺。 “那叫啥?亲爱的?或者是‘老曹’什么的?”贺天然笑着接茬。 “私底下他们还是会叫彼此的名字,就像你……你叫我艾青一样,但是面对外人,我妈妈都会说‘我家先生’怎样怎样,而我爸则会说‘我爱人’如何如何,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我每次听见,都会觉得很甜蜜……感觉……要比‘宝贝’好很多……” 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称谓叫法给弄得面红耳赤,两人都是低下头,不知所措。 “这……这是结婚后的叫法吧……” “……嗯……嗯……” “艾青……” “……嗯?” 贺天然挠着头,支支吾吾道:“我……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名字……但你知道的喔……意义……跟以前不一样的……” “嗯!” “知……知道就好……” 曹艾青羞得化身成嗯嗯怪,贺天然也是躁得单手作扇,装模作样地在脸旁呼扇着,他找着话题道: “这文化人就是不同哈,搞得我也想吟诗一首……” “不会是什么‘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吧?”曹艾青笑道。 “这个……倒也不会。” 糟了,被猜到答案了,贺天然急得搜肠刮肚,高中教科书上的情诗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首,而且要么是悲情诗,要么是不合时宜。 曹艾青看着他,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 男孩跟她对视了一下,人缓缓地就轻松了下来,此刻,彼此之间的心意,仿佛都融进了各自的眼眸中。 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 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这是一个平凡的午后,少年少女在校园里偷偷地牵起了手。 许多年后,男孩回忆起这个下午,终于找到了那时一直没有找到的情诗。 但,那也是多年后才有感而发的东西了。 第103章 第五十五话 全书完 第103章第五十五话全书完 其实曹父跟贺天然聊出的条件,自然要比少年简要告诉女孩的版本来得严苛太多。 只是这个对于现在的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接下来差不多两个多月的时间,对于高三的学生可以说是最辛苦,也是纯粹的日子,每天一睁眼似乎便能看到黑板上关于高考的倒数又减了一天,课堂上老师激昂的鼓舞愈发频繁,同学们为了即将到来的人生路口而拼了命的读书,那青春的眼神中既饱含着迷茫,也闪烁着希望。 从那天开始,贺天然很少去跟曹艾青聊一些日常的琐事了,两人偶尔聊天,最终也会被男孩刻意引到学习这一块。 整个三月末到六月初的这段时间里,他没有跟这个女朋友约过一次会,也很少在放学后的闲暇时间里去找过她,而他们最大的相处机会,是在每天下午放学之后,晚自习之前的这段时间,跟几个朋友围坐在一起相互监督学习。 当然,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出格的事,可能就是一般过个四五天,在没什么人的情况下,两人会躲在学校楼道的角落里偷偷亲昵一会,那模样跟做贼差不多。 所谓的“亲昵”,绝大多数时候就是两人依偎在一起,手拉着手,聊一聊天,更或者什么话都不说,就那么静静地待个十分钟半小时,任由时间流淌。 实在忍不住,贺天然会乘其不备,蜻蜓点水一般地亲一下女孩的脸颊。 而每一次,曹艾青都会脸红,然后又闭上眼睛,飞快的回敬他一下。 这段时间很忙碌,也很累人,但是两人都觉得这里面的每一天都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滤镜,回忆起来都是满满的快乐,即使两人知道见面了,也不会有太多机会互动,可他们还是如此期待着每一天的到来。 就这样,时间飞逝而过,六月七日这一天,整个港城的交通都在为这些即将走上考场的学生们让路。 贺天然状态出奇的好,他如有神助,下笔如飞,如果说考试中有什么让自己觉得意外的地方,那么唯有一件事—— 当完成了全国二的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大题后,贺天然重新将试卷翻开,目光落在了第一题上。 这应该是整张试卷里最简单的一道选择题,考点是集合问题。 答案是C。 男孩不由想起那个在拳馆里带着自己跳了人生中第一支舞,教会他如何去爱人,将他的命运彻底改变的短发女孩。 这是温凉唯一告诉过他的高考答案。 此时在远方的她,是不是也会想起自己呢? 贺天然坐在考场上,恍如隔世。 他知道,这一次的考试,他不可能失利了,他不会去什么二流大学读金融,然后才慢慢找到了自己的擅长,成了一名编剧。 他现在就是电影学院导演系的状元,他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他没有经历过什么影响人生的恶作剧,但是影响人生的爱情,他会刻骨铭心。 男孩从内向到开朗,从自卑到自信,他现在是以这种面貌,去迎接未来的。 这个即将发生的未来,或许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精彩。 但是,那个短发女孩对自己描述的另一个残酷未来,注定是不会来临了。 时间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分岔,贺天然与他喜欢的那个温凉,彻底成了两条永远不会交织在一起的平行线。 如果她知道的话,会为现在的自己而开心吗? 现在的这个贺天然,是不是她最想看到的贺天然呢? 就算知道会永远的分别,也会为此而感到值得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男孩再也不会知道了。 “谢谢你……” 在高考最后落笔的一刻,贺天然发自内心地轻声低喃出这么三个字。 然后,他将自己的背挺得很直,抬起头,满含朝气与自信的,阔步走出了考场。 考点的校门口,如潮水般的家长们伸长着脖子等着自己的孩子,他们表情焦虑,眼睛一眨不眨,企图从这些缓缓走出来的考生脸上,观察出些什么。 贺盼山是不会来接自己的,贺天然脸上的苦笑一闪而逝,但是忽然间,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因为他看见人潮中站着那么一个还穿着校服的姑娘,她扎着马尾,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一脸恬静微笑地看着他。 就那么一瞬间,女孩身边的人再多,也渐渐模糊成了她的背景板,此时人头攒动的校门口,仿佛就唯有他们两个人。 贺天然不顾旁人目光地飞奔向前,还没等他开口,曹艾青就露出灿烂的笑颜: “比你早出来十分钟,花我提前放在了附近的店里,约好的一起回……” 女孩还没说完话,她的身子就被男孩一拉,两个人在大庭广众的见证下,彻底相拥在了一起。 曹艾青在贺天然的怀中,感受着彼此热烈的心跳:“一直想送你的,不算迟吧……” 贺天然拼命摇着头:“不迟,多晚都不迟……” 再也不用顾忌什么狗屁的旁人目光,再也不用因为什么禁止早恋的校规而躲躲藏藏,可以先把学习抛诸脑后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将关系公之于众了。 男孩低下头,第一次亲吻了女孩的唇。 在众人的惊呼中,在艳羡的目光里,在他们忘情拥吻的那一刻起,他们都赋予了对方人生中,最重要的意义。 女孩不用在独守天明了,她等到了自己的太阳。 他们的高中生涯,终于结束了。 「全书完」 …… …… 夜里,贺天然打开了卧室的窗,抬头见到月光如水,他呆呆地望了一会。 月亮还是那轮月亮,一直都没有变。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从那次醉酒之后就没有再戴上的新月菩提,一头仰倒在床上。 “诸法依缘生,住于意乐上,何者发何愿,将获如是果。那老和尚说的‘动也’,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贺天然将那手串默默贴放在心口,表情温柔。 动也,是心动。 这一夜,不再执着于过去的男孩,带着对未来的期许,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里,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那梦中有人一一从他眼前闪过,有艾青、有薛勇、有白婷婷与叶佳琪,也有自己的父亲与弟弟。 但是,这些脸孔又是那么的熟悉与陌生,所有的场景与片段,都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雾,让人看不真切的同时,又让他从中感受到了无尽的悲伤、孤独、愤怒。 忽然,他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慢慢走入浓雾之中,他大惊失色,立即大声喊道: “等一下!回来!” 梦境中,他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喊声在回荡着,那个背影好像听见了一般停留在原地,他缓缓扭过头,竟是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那个“自己”一脸的阴鸷、愤恨、还有不甘。 贺天然被吓得连连后退,浓雾渐渐遮盖了他的视线。 片刻后,他恍然从梦中惊醒。 …… …… “他们的高中生涯……终于结束了……全书完?就这么结束了?” 这是一处装修简约的客厅,一个美艳到不可方物的女人在沙发上蜷着身子,她那白皙如玉的赤足叠在一起,一张俏脸上写满了惊讶与不解。 一旁,一个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打着字的人转过头,推了推架在鼻梁的眼镜,对沙发上那似乎是上天恩物的女人无动于衷,他只是平淡的解释道: “在如何有趣的爱情,一旦涉及到柴米油盐,一旦是青春不在,激情也不在,女神变成黄脸婆,少年脱发发福,多好的爱情也难免会变得食之无味,所以在这里结束,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何必把血淋淋的现实给写出来?” 对于这套说辞,沙发上的女人非常不满,她看着这个有点发福的宅男,柳眉一挑,怒怼道: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死处男,怎么说起爱情的道理就一套一套的?你是默默受了多大的情伤,搞得你现在要报复社会?” 男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嘟囔道:“没谈过恋爱的人才能保持对爱情最纯真向往,拍出《秒速五厘米》的新海诚不也没谈过恋爱?” 女人将手中的手机一扔,双臂环抱:“那是谣言好吧!别人早就结婚了,你说别人没谈过恋爱就是造谣知道嘛!” “没准……他就是结婚而已,谁说结婚就一定非得谈恋爱的?” 男人没了底气,见对方还是气呼呼的,赔着笑脸自嘲般说道: “哎呀,一本无聊时写的意淫小说而已,不要这么较真嘛……” 他似乎很擅长这种自嘲,即便是露出笑容,也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女人亦是知他性格的,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她叹了一口气,娓娓道: “你真的应该去经营一段感情的……起码……有始有终一次吧……” 男人打着哈哈,耸耸肩:“我觉得我写的,要比我自己去做的,精彩得太多了,所以何必去花这个力气?” 女人看着被自己扔下的手机,这个问题他们之间也不是谈论一次两次了,她微微有些出神道: “那你干嘛在小说里把自己写得那么能干呢?这一点都不像你……” 男人重新扭过头,将视线放回电脑屏幕之上,键盘声再次响起: “这就是我最想成为的人啊,有代入感嘛,你也知道我高中是个什么鸟样子,特别是你……哈哈……不说这个了,反正也没打算发表,自己写着乐呵的玩意儿,三流小说都算不上。” 女人看着他假装忙碌的背影,心中一颤,不由道: “你一定还在记恨我……对吧?” “没有啦,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谁还记得这个呀,又不是小孩子喜欢记仇。” 客厅中,一时间只剩下机械键盘的响声在回荡。 “你……下星期……艾青跟郭淮的婚礼……他们给我发了请柬……你跟郭淮的关系这么好,肯定会去吧?” 女人犹豫地问出这一句,男人敲打键盘的手骤然停了下来,但是很快地,声响又再次恢复。 只听男人不耐烦的哼唧着:“哎哟,又要随份子,到时我直接给他在微信上转吧,之前他还叫我去做伴郎来着,幸亏没答应,我这人最怕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 女人沉默了,半晌后她笑了笑: “你这小说啊,要是让郭淮给看见,他非得气死不可。” 男人这时才紧张地扭过头:“哟,这事儿你参加婚礼时可千万不能给跟他说啊,读书那阵,曹艾青可是我俩共同的女神……” “嗯——” 女人挤出一个鼻音,不置可否,她垂下眼眸,耳边听着男人的打字声,她重新将手机捡了回来,点亮屏幕,里头那字里行间冒出的“贺天然”三个字,让她感慨万分。 “如果,你真是如你写的这样,那该有多好啊。” (第二卷完) 不要慌,标题只是标题,稍后会发第二卷的总结,另外祝明天高考的兄弟们旗开得胜,题目一定要好好看,答案不一定是选C。 第104章 第一话 去雾里(一) 第104章第一话去雾里(一) “等一下!回来!” 贺天然从梦中惊醒,他现在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身上冒出的虚汗浸透了他的睡衣,皮肤与布料粘稠在一起,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 几个呼吸后,恐惧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下来。 抬手用手背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眼前突然晃过一抹淡淡的黄色光芒,他睁大眼望去,那是手上不知何时戴上的菩提子! 不仅如此,此刻贺天然茫然四顾,他眼中的景象是一片死灰,原本蓝色的床单,棕色的书桌,墙上贴着的海报,甚至是窗外湛蓝的天空,统统都成了老旧默片一样的黑白色调! 而手腕上的光芒,成了他眼中世界唯有颜色的东西! “我的眼睛是怎么了……等等……这……这还是我家吗?” 贺天然呆呆望着周遭一切,这屋里的规格没有变化,但是装修却成了另一番风格,屋里多了许多女性用品及物件,一个大大的落地镜替换掉了他原来电脑的位置,自己鼻尖更是嗅到了一股女性特有的芬芳气息。 他的手,似乎摸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他又轻轻捏了捏…… 这种触感…… 他如遭雷击一般的扭过头…… 他的身边,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人在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她眼睛睁大大的,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贺天然。 男孩看这个女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也无法确定,而下一刻,他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 “啊!!!!!有贼啊!” 少年耳朵都快被震聋了,他只感觉腰上被人狠狠一踹,整个人顿时从床上被蹬翻在地下。 “不是……你……欸……等会……别扔……” 贺天然还不明所以,床上的女人已经顺手抽起枕头、床头柜上的闹钟、梳子、手机等物件,一股脑就朝他砸了过来。 那女人一边扔着东西一边叫着救命,贺天然东躲西闪,终于看清了女人的全貌,他也惊叫一声: “姜惜兮?!!!”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在贺天然的眼中只是黑白的形象,这张脸也比自己记忆中的可爱的女生成熟了不少,但通过那眉眼形状,贺天然还是认出了她。 而显然,这一声叫完之后,那女人手里拿着东西一楞,这个反应无疑证明她对眼前男孩叫出这个名字很意外,不过就是片刻,更大的惊恐出现在她的脸上。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你滚出去!!” 此刻的“姜惜兮”将手里仅有的东西扔完,将被子裹着紧紧的,整个人向着床头紧紧靠着,又是警惕,又是恐惧的对着地上的贺天然高声吼道。 “你别叫啊……我……是我啊……贺天然啊……你不认识我了?” 少年指着自己鼻子快速说道,但对面的这个“姜惜兮”仿佛不认识他一样,听见了贺天然的名字也是无动于衷,她依旧喊着抓贼等字眼,叫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贺天然听着心惊胆战,一下连继续解释的胆子都没了,他慌忙站起,朝客厅冲了出去。 客厅的装饰,显然也与自己记忆中的不同,卧室里的姜惜兮已经“砰”的一下将门死死关上,里头隐隐传来她焦急的声音,似乎是已经打电话报警了! 贺天然不敢多待,这屋里的东西就没一样是他熟悉的,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强打精神,跑到玄关后发现自己买的那些球鞋也不见了踪影。 焦急之下,他只能穿上门口摆放的一双毛绒拖鞋,火速出了门。 “我那副英文对联怎么也不见了?门牌号没错啊,这就是我家啊。” 贺天然心有余悸的确认着,他犹豫地转过身,从走廊往外望去。 繁华的高楼,马路上飞驰的汽车,街道上来往的行人。 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的。 “我……我是怎么了?” 贺天然扇了自己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不是在做梦。 “没事,看样子是隔壁姑娘跟男朋友吵架。” 身旁不远处,一个男人的嗓音传到贺天然的耳里,他转头一瞧,原来是邻居听见动静,从虚掩的门里看见了贺天然,对自己家里人说着。 男孩咽了咽口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啊……不好意思啊,她就这脾气,见谅哈。” 贺天然将错就错,借机说了一句之后,不敢再多留,匆匆离开。 他记得自己的邻居,应该是一对小白领才对,而刚才的人,显然不是。 而且那个女人,如果真的是姜惜兮的话,不可能不认识自己,而且她的年纪也稍微大了一点,姜惜兮可只有十五岁啊,刚才那个手感……可不像是十五岁的手感…… 醒后的种种异常让贺天然一头雾水,他抬着手腕看着散发着暖黄色光芒的菩提手串,满脸迷茫。 其实现在最让他搞不懂的,是自己的眼睛,或者说,是眼睛里看到的这个黑白世界。 路上的行人纷纷对他投来的异样眼神,他回过神来脸上发热,现在的自己走在大街上,模样披头散发不说,还穿着一身条纹睡衣,最可恨是脚下的一双毛绒拖鞋还画着小兔子的图案,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现在身上又没带手机,也没钱,那个像姜惜兮的女人都报警了,回去肯定是自投罗网。” 贺天然很是苦恼,马路对面的灯亮起,分不清是红还是绿的男孩只能判断人群的动向,跟着过了马路。 忽然间,贺天然看到对面一栋熟悉的建筑——商城! 贺天然眼前一亮,急冲冲地就朝着那里跑去,他心里想着如果自己刚才真的是认错了人,那么卖吉他的朴老板是肯定不会认错的! 更何况这个老小子,还靠自己发财呢! 进到商城里,许多熟悉的店面已经不是贺天然记忆中的模样,这里似乎更繁华了,商城大厅新修了一块大型LED巨幕,一进来就能看到许多广告。 本来贺天然不想关注这个,但是LED大屏里,突然播放起一条电影预告,只是无意间瞟了一眼内容的他,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那是除了手上的菩提子外,仍然带有颜色的东西。 正确的说,是电影里的某个角色,正发着光。 那是少年最熟悉的陌生人——温凉。 影片里,温凉扮演的角色既带着飒爽的英气,又兼具了一种浑然天成般的妩媚,柳眉星眸的流转间,便是顾盼生辉,风情无限。 其中,有几个片段特别展示了她的身材,她的臀部的线条整体向上,紧绷挺翘,不足盈盈一握的蛮腰下,两条修长美腿更是令人垂涎欲滴,她的整个身体接近黄金分割的比例,仿若雕塑般的完美无比。 有了这样天下无敌的身材,再加上天使一样面容,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四个字——红颜祸水。 但是,最让贺天然震惊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影片最后放出的上映日期。 这个日期,跟他认知里现在的年月,整整相差了—— 十三年。 偌大的商场之中,一个穿着睡衣的少年呆立原地。 “我……我这是……穿越到了……未来?” 这星期着重在修改第一、二卷的部分内容,所以第三卷是不定期更新,大家见谅。 第105章 第二话 去雾里(二) 第105章第二话去雾里(二) 毋庸置疑,温凉是贺天然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身上带着色彩的人物,这让之后他见到朴老板时的反应冷静了不少。 吉他店还是十三年前的风格没有改变,只是原本的门店向隔壁扩展了一间,两间店的墙壁被打通,使得门店的面积大了许多。 朴胖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坐在柜台后百无聊赖,他身边坐着个小男孩,正目不转睛的看他玩着游戏,听见有客人走进店里,还是小孩先扯了扯他的衣袖,这个店老板才抬起头。 两人一个对视,贺天然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了迟疑,似乎是看自己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而贺天然看他,也有点感慨。 这个原本就三十一二岁,在自己心目中视为“同道”而存在的死宅老大哥,现在算算也应该有四十好几岁了。 有时候一个胖子真的不太看得出年纪,加上经营一家吉他店也确实算不上劳心费神,所以朴老板给贺天然的感觉除了好像更胖了些,脖子多了几条颈纹外,几乎没什么变化。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朴老板身上也有着淡淡的色彩,虽然不如温凉那么浓烈,可也给贺天然的黑白世界带来了一丝惊喜。 这个色彩,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那个……老板,还记得我吗?”贺天然试探着问。 朴老板皱起眉盯着他,思索着:“嘶……眼熟……” “就……你这家店刚开张的时候,一开始有个经常来你店里弹琴弹得最好的高中生,后来琴也不弹了,直接来你这蹭你游戏玩的混蛋小子,姓贺。” 贺天然笑着提醒了一句,朴老板一拍脑门,“贺天然!” 他一把将手里贺天然见都没见过的游戏设备丢给一旁的孩子,然后站起身出了柜台,仔细瞅了瞅,口中啧啧道: “这……不对啊……我三四年前还见过你一面呢,你不是胖了嘛……而且……你应该也有三十了吧?你现在跟我上次见你时完全不一样,你丫不会是赚了钱之后整容了吧?而且怎么好像还长高了呢?你现在这张脸,怎么看都感觉像个高中生……” 上一次?三四年前? 贺天然很快抓住老板话中有用的信息,他是从自己家清醒的,这副模样也是十八岁的自己无疑,如此想来,在这个世界里,会不会也存在另一个三十一岁的自己呢? 从话里提取出这个令人震惊的要素,贺天然开始不动声色地套起话来: “怎么?我减肥成功的事我都发朋友圈了的,你平时都不关注我一下?” 朴老板一听这话,汗颜道:“哎呀,通讯录上都是客人,一天天谁翻那玩意儿……”说着,他露出个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一番:“你今天怎么……穿着睡衣就过来了?” 贺天然反应敏捷,佯装不好意思道:“啊……我女朋友家在附近,早上跟她吵了一架被赶出门了,现在什么都没带,你……你打我个电话,应该就在她手边,我哄哄她。” 朴老板听了这番说辞不疑有他,只是白了一眼,嘟囔道:“整容了是不一样哈,女朋友也找到了……” 他拿出一支极薄的精致手机,找了一阵之后,拨打了过去。 这句话信息量太多,男孩在旁咽着口水,心跳骤然加速。 他出于好奇给出了这个提议,但是电话接通之后,他要怎么面对呢? 真的存在一个未来的自己吗?如果是的话,他会不会突然吓一跳? 对了,艾青在这个时代怎么样了? 这个年纪,他们也应该结婚了吧? 可是刚才老板又说什么“女朋友也找到了”之类的话,难道是分手了? 一想到这个,贺天然更紧张了,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劲才跟艾青在一起,内心戏都能写上一本言情小说了,现在珍惜都来不及,怎么能分手呢? 少年贺天然自己吓着自己,毕竟十三年的时间啊,可以说是自己的半辈子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旁边的小孩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个客人,贺天然对他做了个鬼脸。 “通了,没人接啊。” 半晌后,朴老板放下手中的电话说道。 “啊……是吗,估计我女朋友还生着气呢,你打的是185那个号,对吧?” 贺天然眼神闪烁,心中反而松了口气。 “对啊,你还有别的号?” “没了,一直都用的这个。” 其实电话打不通或者查无此号他都不意外,意外的是打通了没接。 十三年,一直用一个号码,没想到自己还挺念旧的。 “朴哥,跟你商量件事儿啊……就……就借我身衣服穿,改天洗了还你……” 贺天然挠着头,朴胖子瞅着他笑了,他进了柜台,一拍小孩后脑: “去,跑回家叫你老妈拿套衣服裤子过来,就是她前几天准备扔了的小码衣服,顺便把午饭带过来。” 小孩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恋恋不舍地从座位上下来,两条小短腿抡起来就跑,估计也是想早点回来打游戏。 “顺便再帮我带双鞋啊!” 贺天然对着那小孩背影叫道,他扭过头问: “你儿子?” 柜台里的朴老板才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正递来呢,听了这话手停在半空,怪异道: “他满月酒你也来了的呀,怎么问出这种屁话?不是我儿子难道是你儿子?” 贺天然赶忙接过香烟,掩饰道:“这不是……三四年没见了嘛……这小孩还真是……一年一个样哈。” “那是,这孩子真是一点音乐天赋都没有,一点都不像我,一天天就知道玩游戏。” 朴老板抱怨了一句,拿出打火机给贺天然点燃香烟。 少年本来就不会抽烟,刚才他一慌张才把烟接了过来,这种男人之间默契的行为方式他做下来就显得生硬无比,烟抽进嘴中还被呛了一下。 朴老板眼中疑色更浓,他微微一顿,忽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我叫什么名字?” 今天贺天然以这副面貌出现在店中他就非常疑惑了,现在更是抽烟都被呛着,种种表现实在是太过反常,想不怀疑都难。 “朴志坤啊,由于惯用左手弹琴,所以人送外号‘左手坤’,给客人试琴的时候必弹《加州旅馆》显摆一下,最喜欢的吉他品牌是泰勒,最喜欢玩的游戏是《最终幻想7》,号称自己有一硬盘的蒂法3D,所以理所当然工具手也是左手,怎么样,密码对不对?” “这密码的味儿是真的冲……唉,也就你知道了,现在谁还3D啊,都特么VR全体感了。” 中年老板摸了摸鼻子,贺天然笑而不语。 老板彻底放下了戒心,问道:“你个老烟枪,现在怎么烟都不会抽了?” “戒了呗,要不然怎么现在看起来像十八岁呢,抽烟加速衰老的。” 贺天然顺势将手中香烟摁灭,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的烟瘾,不过他现在是不想沾半点这玩意,曹艾青跟他说过,她不喜欢闻这个味道。 “那也不可能戒了之后就返老还童啊。” 名为朴志坤的老板自顾坐在座位上,重新开始了游戏。 来到这个时代,贺天然还没好好见识过,他走进柜台,不由好奇问道: “你玩的是啥?” “上周才发售的《战神8》。” “啥?都第八代了?奎托斯还在屠神呢?” 朴老板不屑道:“你是多久没玩游戏了?现在讲的是他儿子的故事,奎托斯第五代就死了,这么老的游戏,你不会是没玩过吧?” “……那《GTA》跟《上古卷轴》的第六代出了吗?” “出了啊,好几年前就出了。” “nice啊兄弟,一会让我玩一下呗,对了,富坚义博的《猎人》完结了吗?” “你想什么呢?富坚老贼每年更新都不超过十话,连《博人传》他么都完结了,他还在打麻将呢。” “那江南的《龙族》呢?” “烂尾啦。” “……淦。” 莫约过了半个小时,朴老板的儿子拿来了衣服,虽然还是大了些,但是总比穿着睡衣满大街溜达要正常了很多。 过了中午,商场里的人突然多了很多,连带着吉他店里的生意也好了不少,看着朴老板忙着引来送往,好不容易喘口气,贺天然问道: “今天商场是有什么打折活动吗?突然之间来了这么多人。” 朴老板擦擦汗,朝外面的大幕指了指:“今天下午有剧组来路演,听说主创和明星都会来,就在顶楼的电影院,呐,就外面正放着的那部电影,现在人来的估计都是粉丝。” 贺天然看着大屏里的温凉,心中一跳,自忖着要不要趁此机会见上一面。 “哎呀,你说男人这一辈子,要是娶到像温凉这么一个大明星当老婆,这得羡慕死多少人啊。” 朴老板看着大屏里的的温凉一脸神往,临了他对贺天然道:“欸,我记得你也是搞影视工作的,怎么没见你认识几个明星朋友?” 贺天然奇怪道:“你不是见过温凉吗?我记得你还叫她唱过《恋爱循环》来着。” 朴老板一脸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男孩,就差伸手量一量他额头的温度,看看他是不是发烧烧傻了,老板急吼吼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还叫温凉这种女神给我唱《恋爱循环》?这种事儿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啊,兄弟!” “就十三年前,我读高中那……” 话说到半截,贺天然的话戛然而止。 今日种种的离奇怪诞让他意识到,自己并非单纯的穿越到未来世界那么简单。 这极有可能是另一个平行世界。 是那个女孩……还存在的世界! 贺天然一言不发,表情晦暗地走出了吉他店。 “欸,你怎么话说了一半走了啊!”朴志坤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转过头抱怨道:“这家伙,从高中时候起就那么阴沉沉的,真是一点没变!” 他看到自己儿子一直盯着贺天然远去的方向,问道:“儿子,看什么呢?” 小男孩一指贺天然,细声细气地说道: “爸爸,刚才那个大哥哥,身体怎么是黑白色的?” 老板被儿子的幼稚发言逗乐了:“黑白?那种黑白?大熊猫那种?” 儿子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天真道: “就是……啊!就是那种游戏里人物死了的黑白!” 第106章 第三话 去雾里(三) 第106章第三话去雾里(三) 所谓的电影路演,是指在电影院进行提前放映,电影主创人员到场与影院经理、媒体、观众沟通、推介电影内容的一种宣传方式。 商场五楼的电影院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粉丝与影迷,关于电影的大幅主题海报及明星们的人形立牌装点着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拍照留影的人络绎不绝,大厅一旁,一些观影团及粉丝团井然有序的组织及清点着各自的人数。 “等一会进场的时候,记得灯牌一定不能举起来或者打亮,大家安安静静观影遵守秩序,等电影结束,到了主创出场,凉姐说话的时候我们才能开始应援,这次我们粉丝团有提问的机会,到时无论凉姐指到谁,绝对不能问电影里的CP或者一些吃瓜问题,即便是磕到了CP,也要暗戳戳的磕,懂了吗?” “是啊,别家粉丝拉踩凉姐是绯闻体质,从出道就一直黑到了现在,一个弹钢琴的前男友被翻来覆去炒作,即便是拿了影后都不消停,大家一定不要再招黑了,让凉姐专注事业吧,谢谢大家。” 两位粉丝团的领队对着一众温凉的粉丝说着注意事项,贺天然不知不觉混入其中,听了个真切。 这种主创的路演,如果没有媒体渠道,是很难拿到观影票的,贺天然都到电影院门口了,现在扭身离开肯定不合适,而且想见到这个时代的大明星温凉,肯定不会容易,所以当他看见那两位粉丝团的领队都是大学生模样时,不由就动起了心思。 “来,现在我们点到名的来领一下观影票啊。” 领队小姑娘拿出一份名单,开始核实粉丝的信息。 看着粉丝一个个兴高采烈拿到票,男孩并不慌乱,他走到另一个观影团里,眼神似是无意地左右张望,虽然装出一副注意力不集中的模样,可他耳朵却随时关注着这一边的情形。 大概过了十分钟,众人领票完毕,领队女孩四下喊了句: “魏醒,魏醒来了吗?” 终于,小姑娘在喊了三次这个名字无人应答之后,无奈地收起了名单。 贺天然心中有了谱,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他默默等待着,等到了大家陆续进场后,他才跑到那领队小姑娘身后,装出一副才找到组织的样子,焦急道: “你好,请问温凉的粉丝观影团是你们吧?” 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眼贺天然,礼貌地点点头:“小哥哥你也是凉姐粉丝?” “啊对,这次的粉丝观影我报了名的,不好意思,刚才我跟错团了,跟到媒体那边去了,我是说领票的时候没我名字,我叫魏醒,麻烦你查查看,你这里应该有的,对了,我留下的电话号码是185……” 见这个相貌英俊的小哥哥面带窘迫,并且毫无迟疑地报出了电话号码,她一时之间信以为真,也没了去核对的心思,何况现在已经开始进场了,这个名字她之前也叫过几次,脑中留有印象。 贺天然是什么人物?在没脱宅之前,他可是混迹于各大ACG圈子里的老油条了,什么限定会、漫展、游戏节没去过?就饭圈与二次元圈有高度兼容性这一点而言,这种浑水摸鱼的套路,男孩估计比眼前这个稚嫩的领队还要熟。 在一番看不出破绽的表演之下,贺天然毫无阻碍地骗到了一张观影票,他跟随粉丝进场,一个能容纳将近三百人的巨幕厅被坐得满满当当,粉丝团拿到的位置稍微靠前,而中间最好的位置,自然是留给了媒体及影评人。 贺天然心情激动且忐忑,听领队姑娘说,电影结束之后,几位主演明星会留下一个小时的签名时间,而他们这群粉丝肯定是要参与的…… 「嗨,好久不见!」 「哈哈哈,surprise!」 「不用那么看我,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贺天然,其实我是他弟弟。」 “……” 贺天然脑中反复斟酌着跟温凉在这个世界见面时的第一句话,这种情景,他光是想想,脑子就乱成了一团,手脚发汗。 他其实知道,现在自己无论怎么去斟酌酝酿,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他绝对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 这种笨嘴拙舌,有口难言的感觉,有多久没在自己身上出现过了? 放映厅的灯渐渐暗下,屏幕中缓缓出现《浮城》两字,随着电影正式开始,贺天然的表情也逐渐认真了起来。 这是一部爱情悬疑片,翻拍自奥里奥尔·保罗的《海市蜃楼》,影片讲述温凉饰演的年轻母亲在搬入新居后与25年前的一名男孩发生跨时空联系,但救了男孩的她却陷入时间线被更改、记忆被抹去的痛苦之中。 影片里分别有两条世界线,一条是有孩子非常幸福的时空,一个是没有孩子的时空,结局是开放式,导演刻意为之,想要引人遐想,但是这种多线叙事本来就容易玩砸,更不是国产导演玩得转的题材,尽管片中演员的表演都非常优秀,也有原版珠玉在前,不过这个导演私货太多,导致最后整个逻辑链完全崩塌。 当然了,这只是贺天然看下来后的一家之言,换成他来拍,他也不一定行,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看这么个题材的东西,难免是“身临其境”了些。 随着影院灯光重新亮起,主创人员跟随着主持人的串词一一登台,台下爆发出一片掌声与欢呼。 在贺天然的黑白视野中,那个女人就像打了一束追光般的缓缓上台,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短袖的夹克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脚下一双黑色的高帮马靴,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前额两侧秀发经过打理,看上去优雅而烂漫。 是她,不会错。 当女人出现的时候,贺天然一眼便内心笃定地下了结论,而随之而来的强烈感觉是—— 他想逃。 在贺天然的这两份感情之中,曹艾青给他的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柔,是那低头之后,羞怯抬眸的一抹怦然心动,是相互暗恋,相互奔赴,最终达成所愿的青春美好,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爱情中最好的样子。 而对于这个温凉…… 男孩现在只想逃,他当然想见到这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女人,但是他也只需要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足够了。 这是贺天然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也是温凉比之艾青,唯一在男孩心里多出来的东西。 逃跑,现在就走,马上就走! 此时贺天然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一旁的粉丝们见到偶像,情绪比他还要亢奋,所以他的状态暂时也没人发现。 他正要起身悄然离开,一旁的领队女孩忽然塞给他一个写有温凉名字的灯牌,兴奋嘱咐道: “来举着,我们凉粉团可不能丢了气势!”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忽然之间好像是让贺天然有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他呆呆地拿着灯牌,就那么僵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台上,那位青年导演阐述着自己的创作理念,表明是通过自己少年时期的经历激发了创作灵感,对于演员的表演他更是盛赞有加,特别是温凉,最后结局在另一段时间线里与爱人见面时的爆发戏演绎得淋漓尽致,跟他创作时在脑中描绘的画面别无二致。 “当时我看到的时候也被戏里阿凉的演技所折服了呢,不知道当时拍这段戏的时候,我们凉姐是怎么理解的?” 自打温凉上台以来,就一直跟男演员及导演保持着合理的距离,脸上也挂着淡淡的微笑,见主持人丢来话题,她笑道: “多亏了王导的指导,这段戏他在现场跟我说了很多他的理解才有了现在看到的这一幕。其实我一开始理解这段戏时,情绪是没有那么浓烈的,台词也很少。” “噢?为什么呢?” 她略一沉吟,道:“嗯……就是……如果我真的经历了电影里的这种事,跟爱人再相见时……我大概……哈哈,不会说那么多话,所以说啊,王导这次改编的剧本真的很成功,你们说是不是?” 她将话筒指向观众席,台下粉丝们热情配合,嘴里高喊着“是的”,周围场面一派兴高采烈,而人群中沉默的贺天然就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他觉得这部戏,最烂的就是结尾。 “看来凉姐更喜欢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呢。” “不是,我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创作才华的咸鱼演员而已。” 主持人与温凉一捧一逗,引起台下一阵哄笑。 青年导演被她捧了一下,脸上乐乐呵呵,主持人继续推进着流程,在主创们轮番讲述完创作的心路历程及幕后趣事后,环节也终于来到了提问互动的时刻。 这种互动,一般主办方都有安排,专业上的问题,一般都会交给影评人或者媒体来提,回答的一般都是导演或者编剧,除非问题一开始就指名让某个演员来回答,而这时候的问题,往往就跟电影无关了,突出的就是一个真实。 “温凉,前两天拍到你与王导在丽思卡尔顿酒店共进晚餐,你这么欣赏王导的才华,你们私底下是否也私交甚好呢?” “剧组聚会而已,那次晚餐大家伙的都在。” 温凉自动屏蔽了私交问题,这种事儿,怎么回答都是错。 “下个月钢琴王子张之凡就要在本市举行个人音乐会,届时你会不会捧场呢?” “张之凡是谁?”她保持着微笑。 “……你的前男友。” “我的前男友我怎么不知道?” 台下不光是粉丝,就连一些媒体都被逗得哈哈大笑,他们都清楚,早些年,温凉还对这个问题避之不及,只是随着她在演艺圈的名气渐渐旺盛,特别是拿了影后头衔后,态度就强硬了起来,可能也是早些年受了舆论的迫害,现在有了实力,自然就不怵了。 “当初是怎么想到要接王导这个剧本的呢?”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稍微正常点的问题,一直对答如流的影后却出奇地沉默了一下。 “是……一位朋友推荐的,他说想看我演一下这种角色。”她鬼使神差般的说了一句。 台下的娱乐记者们嗅觉灵敏,迅速察觉到这个回答里带着的异样情绪后是闻风而动。 “这位‘朋友’是圈内人士吗?” “您现在接的剧本他都会过目吗?” “你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吗?” 这时候,主持人适时打断了媒体的提问,说道: “好啦,请各位媒体朋友不要在发表任何与电影无关的问题了。接下来是粉丝福利时间,如果我们的观影团及粉丝团有什么想对我们主创人员说的话或者问题,都欢迎踊跃发言,如果你的发言获得认可,甚至有机会上台跟主创们合影互动喔。” 台上的温凉情绪有点低落,虽然脸上还保持着营业式的微笑,但眼中却流露出些许的疲惫。 她不喜欢这部影片,非常不喜欢。 而接受这部影片的邀约,纯粹只是因为那个人跟自己说的一句话—— 「这本子改得真是一塌糊涂,结局一点逻辑都没有,也就创意还不错,你可以试一下,你不是一直想回到过去,弥补些什么吗?虽然我已经不在意了,不过我还真挺好奇你会怎么演的,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啦,烂片而已,别当真。」 那个人他会看吗? 应该不会的,他一直都不喜欢皆大欢喜式的结局。 他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这不现实。 温凉不喜欢这部电影,并不是讨厌电影的内容,正如她说的,她不知道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两人再遇见会说些什么,但是她打心眼里认为,她一定会做得更好的。 但是,电影终究不是人生啊…… 娇艳如花的女人不为人知的叹了一口气,主持人在旁催促了一句,轮到她点人提问了。 温凉看向自己的粉丝团,那些闪耀的灯牌让她的心为之一暖,她本来想点那个领队小姑娘的,因为每次回到港城机场或者在本地的活动,都能看见这个小姑娘的身影,是个很可爱的人。 只是随着视线无意间的一个移动,温凉骤然怔住了。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那个被自己捉弄过的少年,他还是那样局促的看着自己,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表情里透露着一种可爱的笨拙,似乎还在等着自己主动去跟他打招呼,去替他拿主意,等着自己去……戏弄他。 是错觉吗? 还是长得相像而已? 不知道是身在戏中还是梦中的温凉,指向那个少年,喃喃说道: “那个……第三排的……男生……” 贺天然始终想不通,温凉没有自己只有看见对方才能分清色彩的能力,她又是如何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自己的。 他战战兢兢站了起来,旁边有人将话筒递给了他,可男孩还是支支吾吾好半天,抓耳挠腮,惹人着急。 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他在干什么! 两个人,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遥遥对望,片刻后,男孩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见着这个举动,温凉忽然笑了,笑得烂漫至极,坦率自然。 他们两个人,在彼此眼中, 一个,是黑白世界里的色彩。 一个,是人潮汹涌里的唯一。 第107章 第四话 坏未来(一) 第107章第四话坏未来(一) “你叫什么名字?” 台上,温凉和蔼地主动问着,像是对待着一个见到偶像后会紧张的小粉丝。 不过她自己知道,掩饰此刻内心真正的情绪要比平常演戏来得困难太多。 她太好奇也太惊讶了,眼前这个少年,与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男人分明长着同一张面孔,但她还是隐约间感觉到了有很大的不同。 台下的男孩犹豫了片刻,像是没准备好一般地说道: “我……我叫……我叫魏醒。” 果然,不是他。 温凉心中掠过一丝失落,她自嘲一笑,但眨眼功夫,这个表情就很快消散。 自己在期待什么? 期待着从这个叫作“魏醒”的少年口中听到“贺天然”三个字? 怎么可能呢,真正的贺天然现在应该待在家里,闷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才对,如果自己不联系他的话,他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来找自己的,更别说出席这种场合。 毕竟那个,才是自己认识的贺天然啊。 “那个……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合张照,当作纪念?” 忽然间,台下那个男孩鼓起勇气提了一个请求。 “可以啊,没问题。” 可能是因为与那个人长得极为相似的缘故,亦或许看见这个“魏醒”,温凉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尽管现在还没到合照的环节,但她还是想也不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见到男孩要费力走出观众席,温凉道:“你别出来了,我过来。” 说罢,她从台上从容走向观众席。 台下粉丝一阵惊呼,主持人趁机熟稔地炒热着现场的气氛,大喊今天到场的观众真的赚到了,台上的各大主创见温凉这么卖命的“宣传”,那还能干看着,于是乎纷纷效仿起来。 这本来只是温凉一个情急之下的举动,等真的到了台下,她才算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粉丝的热情。 她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好不容易才走到贺天然这个位置的前两排方向,在粉丝的簇拥下,她也不太能明目张胆的厚此薄彼,于是她先跟几波影迷拍了照片,才扭身对少年贺天然道: “魏醒,你跨过来,你那个座位我不好进去。” 贺天然看着这个只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美丽佳人,身体不由自主地凑上前去。 他缓缓靠近的时候,温凉同时也在看着他,只听她忽然轻轻喊了一句: “贺天然!” “嗯?” 下一秒,两人都愣住了。 温凉是近距离看到男孩的那张脸,所以才情不自禁地试着叫了一声,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魏醒”还真的答应了。 “凉……凉姐,你记错名字了吧……” 眼前的这个“魏醒”,表情里是掩盖不住的慌乱。 温凉眯着眼:“那你还答应得这么自然?你知道我在叫谁?” “不……不知道啊,你这么近叫人,也只能是叫我了啊。” “魏醒”给出了一个理所应当的理由,可他拙劣的演技在行家面前尽显破绽。 “嗯——”大明星鼻中响起了一声质疑的腔调,随即展颜一笑:“靠近点,拍照吧。” 见到对方没有追问,贺天然把脸凑到温凉的旁边,一股淡淡的橘味清香冲进了他的鼻腔,男孩有些意乱,但还是尽可能让自己在镜头里的笑脸更自然一些。 温凉这次拍照埋了个小心思,她用的是自己的手机。 相机定格了这一刻,在看不见颜色的贺天然眼中,温凉的笑容如同三棱镜下的日光,绚烂夺目。 这并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合照,只是那时的贺天然还不知道他们的结局会是那个样子。 所以,没能再拍一次照片,留下一个念想,成了贺天然的心结。 不知道男孩已经是得偿所愿温凉很满意这次合照的效果,她仔细端详了几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扫了扫周围还翘首以盼等着她合影的粉丝,干脆是利落大方道: “我习惯了用自己的手机拍照,对了,你手机打开,我直接发给你。” 贺天然听了这话,脸上明显一僵。 他为了弥补心愿而提出合照,但是忘了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他还没有手机这件事。 “怎么了?”温凉问道。 “啊哈哈……我忘了我手机没带身上,凉姐你直接给我们领队吧,之后我在问她要。” 贺天然尴尬地解释着,一旁的小姑娘本就是两眼冒着星星的看着温凉,听了贺天然这话,立马是点头如捣蒜。 “嗯嗯,凉姐你就把照片给我吧,这位小哥哥的联系方式我有的,我之后发给他。” 如果换成别人,温凉觉得闹出这样的乌龙也不是不可能,但面对这个“魏醒”,女人心中的疑惑只会更重。 她这个举动,本来就想要通过照片的传递观察男孩的手机样式,或者直接拿到联系方式,从而证实一下“魏醒”跟自己认识的那个“贺天然”有没有关联,可现在对方竟然婉转的拒绝了她! 男孩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件让温凉不得不去在意的事,而现在他又如此的遮遮掩掩,禁不起一点的试探。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温凉,这个少年身上,一定藏有事儿! 温凉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对领队小姑娘和蔼道: “好啊,一会再说吧,现在咱们先去台上,想不想跟其他演员一起拍张合照啊?我带你们去!” 身边的粉丝一阵欢呼,跟着温凉离开,贺天然见众人走后,一下瘫在座位上。 他觉得自己这次贸贸然来见这个未来的温凉,实在是有些过火了。 贺天然之所以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抛开玄之又玄的穿越因素不说,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眼前的这个温凉,确实是自己曾经深爱着的那个人没有错。 可是自己穿越的时间,偏偏是在温凉重生之前! 而只有在这个平行世界,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自己才可能遇见最好的她。 刚才那部电影给到了贺天然一些启发,自从去年九月之后,他考虑事情的态度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件看似普通的小事能给未来造成多大的影响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其实在这将近快一年的时间里,一直有个问题萦绕在贺天然的脑海之中,那就是,温凉是怎么重生?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那个短发女孩从来没跟自己解释过原因。 从她的留下的日记里,贺天然初窥了冰山一角,知道她被困在了那个十七岁的九月,上天不断循环着她最后悔的过往,她已经忏悔过很多次了,不应该在受到这种痛苦了。 而现在,贺天然似乎能从未来,影响到过去了。 “阻止她的重生,将她从地狱里拉出来!” 这是贺天然的第一个念头,但想到随之而来的蝴蝶效应,又让男孩站在时间线的分叉口,逡巡而不敢前。 “如果温凉不重生,那么还会不会有现在的自己呢?” 这是一个很自私的念头,贺天然也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阻止温凉的重生,拯救她,那么现在所处的未来,或许就是自己的未来。 不阻止她,那么被温凉改变过后的贺天然,是不是还会无数次的穿越到这里,坐在同一个位置上,考虑着同一个问题? 想到此处,贺天然不寒而栗,为了自己的未来,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温凉跳进无限循环的火坑里吗? 而且他也并不知道,这次穿越后,还能不能在回到属于自己的那条时间线之中,如果回不去,艾青怎么办? 现在的这个少年贺天然,仿佛是一只游离于时间间隙的幽魂,他能触摸到自己的命运,但其背后未知的残酷,却让他不敢继续探究下去。 他呆坐在位置上良久,直到电影路演结束,主创离开,观众散场,一个工作人员慢慢朝他走近。 “你好,请问是魏醒吗?凉姐让我来找你,她想见你一面。” 贺天然知道,如果他现在执意离开,或许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但是…… 他终究没有去这么做。 男孩站起身,点了点头。 第108章 第五话 坏未来(二) 第108章第五话坏未来(二) 电影主办方安排的专属化妆间里,温凉拿着从粉丝团小姑娘那里要来的粉丝名单,她从联系方式那一栏找到了魏醒的电话号码,拨通过去后客气地询问了两句,对方听出她的声音,激动地用颤抖的嗓音解释着今天临时加班,来不了现场。 挂掉之后,温凉默默思索了一阵,然后她打开通讯软件,在聊天列表里找到置顶的那个头像,发出了一条消息—— 「今天见到一个特别像你的男孩儿,我当时还以为你来了没跟我说。」 随即,她将与少年贺天然的合照发了过去,等了大概五分钟,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笃笃笃~” 这时化妆间的房门被敲响,温凉放下手机,整理了一下情绪。 “进来吧。” 工作人员打开门露出一个头来。 “凉姐,人我带过来了,你们聊吧。” 温凉点点头,那人让出身位让贺天然进去之后,自觉轻轻带上了门。 贺天然只觉一种怪异的氛围感在这处屋里蔓延着,他此刻宛如被一头雌豹盯着,心理压力骤升。 “我刚才求证过了,你不叫什么魏醒,你为什么会混到我的粉丝团里?” 冰冷的声音传来,温凉开门见山的发出质问,她双手环抱,一双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少年脸上流露出的表情细节。 这副模样,跟方才路演时的热情和蔼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以往的经历告诉贺天然,眼前的这个温凉,她能揭穿自己所有的把戏,却从不揭穿;她能看破自己所有的谎言,但从不戳破。 可那是她对待“贺天然”的时候。 对于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温凉显然不会有那么好的脾气,尽管眼前的男孩就是她脑中设想的那个人。 这个时候要是再撒谎,注定不会是一个好选择。 贺天然迅速理清头绪后长舒一气,正视温凉灼灼目光道: “我没有做任何坏事,就是想见一下你,你……应该认识我的。” 温凉闻言,美目中那双瞳孔微微一颤,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你确实很像我一个朋友……但你们的气质完全不同……你跟贺天然是什么关系?亲戚?是他弟弟或者侄子之类的?” 温凉干脆指名道姓把话说开,甚至理由都给少年找好了,但是贺天然知道,这种理由,实在禁不起一点推敲。 “我说是他弟弟,你信吗?” “信一半。” “为什么?” “他很讨厌他的家人,所以不可能把他认识我这件事告诉自己的亲戚,但你既然来见我,还冒名顶替我的粉丝,肯定不会是心血来潮。” “那为什么只信一半呢?” “信你,是因为我实在想不到除此之外,你们长得如此相像的原因;不信你,是因为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如果你真的是他弟弟,大可以大方承认,没必要用反问来试探我的态度。” 女人反应敏捷,条理清晰,贺天然甘拜下风。 果然,不会装糊涂的温凉,真的很难对付。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嘛,你应该认识我的。”贺天然无奈道。 “什么意思?” 男孩脑中闪过那些至今都还鲜活的画面,他望着眼前这个眼波流转间带着疑惑与不解的女人,缓缓开口: “十三年前,十七岁的高三,九月四号的下午,你用了一个很劣质的谎言,诓骗了一个人。” “咔~滋~” 贺天然话音刚落,温凉就一脸不可置信地蓦然站起,她的身体带动身下的椅子,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你……究竟是谁?” 温凉朱唇微张,话里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这件事是她人生中做过最后悔的事,所造成的后果直到现在还深深地影响着她,每当看到“贺天然”现在颓唐畏缩的模样,还淡然轻松地说着都过去了,不在乎之类安慰话语的时候,她内心都会反复受到煎熬,然后跌进无边的自责当中。 他本来可以更好的。 是自己,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每当温凉想起他们现在之间的关系,她都会悲观的笃信,这是老天爷对她降下的惩罚。 而现在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年贺天然,会不会是这段孽缘的具现呢? 要不然,他怎么会知道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温凉单手撑着桌子,化妆镜里,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贺天然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他上前两步,刚一伸出手,但却中途停在了半空,片刻后,他默默收了回来。 他同样也是心海翻腾,可既然决定了来见温凉,决心将她从这段梦魇般的记忆里拉出来,那么就不能再提她重生之后为自己做的一切,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应该在这个时代,彻底让她解脱,让她从此平静地,毫无负担地生活下去。 贺天然竭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道: “我确实是贺天然,但不是你认识的那一个……没想到吧,你的那个恶作剧,应验到了我的身上。” “你……” “我是没被你捉弄过的贺天然,就像你那时说的一样……” 说着,男孩学着那天下午,短发女孩对自己说出那句话的得意神情,笑道: “其实我啊,是穿越重生来的。” 这句熟悉的对白让温凉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响起一阵嗡鸣,她痴痴走上前,抬头望着这个高高大大的少年,而随着她的靠近,贺天然竟是退后了一步。 “你……你相信我说的?” 见着对方认真到失神的表情,贺天然情急之下蹦出一句。 就连他自己,当初对于这个“荒诞”的理由也是将信将疑,他相信温凉,并不是一开始女孩对上了他的密码,而是在他的人生中,温凉是第一个,主动接近他,对他温柔以待,对他关怀备至的女生。 这种“好”,让贺天然觉得,即便温凉编造的理由在如何天方夜谭,他也会去试着相信。 而这种信任,所造成的两种结果,现在已经显而易见。 可对于温凉来说,所谓的相信不相信,其实都无足轻重,她眼中渐渐噙着泪水,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是真的也好,是故技重施的报复也好,能看见这样的你,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或许温凉并不擅长哭泣这件事,她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花,闭上眼后,她呼吸微颤地做了几次深呼吸,胸膛不断起伏之下,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情绪。 “对……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贺天然将她从激动到平静的这整个过程完完全全的收进了眼底,可能是身份的原因,也可能是经历的缘故,成熟后温凉,不可能再像曹艾青或者姜惜兮那样的小姑娘,去肆无忌惮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尽管她是那么的在意眼前这个人。 贺天然心中百感交集,他有太多话想说,但为了不重蹈覆辙,他又不能说,千头万绪到了嘴边,只得化成了心中的一个强烈的念头—— “你拯救过我一次,现在,换我来拯救你。” 第109章 第六话 坏未来(三) 第109章第六话坏未来(三) 偌大的化妆间,贺天然不自然地坐在角落,温凉笑眯眯地看着他。 当一开始的情绪消散后,两人之间都很有“默契”地沉默了起来,而这种默契的源头,通过接下来温凉的一句玩笑话,揭开了冰山一角—— “我很好奇,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当初没有那个恶作剧,我们之间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贺天然眨了眨眼,这个问题真的是似曾相识。 他喉头蠕动,咽了咽口水,历史重演一般地从嘴里吐出两字: “你猜……” “……” 这波啊,这波叫首尾相连前后呼应,叫师夷长技以制夷,就连温凉乍听到这两个字,都不由一愣。 这个没被自己欺负过的少年贺天然,看样子,有点皮啊。 “嗯——” 温凉慵懒的腰肢慢慢往椅背上靠去,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椅脚被她的身子靠得微微离地后仰,她的整个身姿就此舒展开,那优美的身材曲线即便被长裙遮住,但依旧是掩盖不住那勾人心魄的绝代风情。 听见这个“嗯”,以贺天然对温凉的理解,他觉得自己要遭殃了。 “我们一定是情侣吧?每天都腻在一起,很恩爱的那一种!”温凉话里带着期待地说道。 出现了,久违的直球攻击! 然而下一秒,贺天然毫不犹豫地把球打了回去。 “你在想屁吃,我们是朋友。” 男孩一本正经,面不改色。 是的,遭殃归遭殃,但现在的天然哥一想到自己好歹也是谈过三段恋爱的人了,这段位怎么说也应该涨上老大一截,所以此刻他竟然没怂,还妄想着跟温凉碰上一碰。 “朋友?朋友你冒着风险混进我的粉丝团见我,还企图跟我一起合照?你跟说我是朋友?” 温凉这话一说,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剑,一定要见血不可。 而贺天然却是斯条慢理,见招拆招道: “我第一天来,这不恰巧在外头见着你电影预告了嘛,没想到你都成大明星了,我一想到我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的,还管什么朋友不朋友,只要是个熟人,还不立马就投奔过来啊。” 温凉眼珠一转:“那你穿越过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我咯?” “不是,我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我前女友,不过这个世界她似乎不认识我了。” 贺天然耸耸肩,这话他还真没撒谎。 “啪。” 离地的椅脚蓦然重新压在了地面上,然后温凉蹙着眉头,追问道: “你都有前女友了?!” “是啊,一个高一的学妹。” “你现在多大?” “十八呀,刚高考完就穿过来了,我高考成绩都还没查呢。” “你十八……那别人小妹妹才十五六岁啊!” 贺天然叹了口气:“所以说是‘前’女友嘛,而且我们在一起时也没做什么,就谈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他笼统地概括着,没敢把就只谈了一天这种话给说出口。 温凉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起来,来回踱步了片刻,黑色的马靴“哒哒哒”地敲打着地面,贺天然看她这样子,觉得十分有趣。 只见已经急了的大明星,忽然扭身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你?你不是艺考结束之后就回户籍地参考高考去了嘛,我们就没见面了呀。”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那个世界的“我”,就没对你做过些什么嘛?” “没有啊,你能对我做什么呀。自从你那个恶作剧被我识破之后,你的脸都丢光啦,平时都不怎么理我的,最后还是我既往不咎,看你是个女孩子还反过来安慰了你两句,所以我们才成了朋友。” 一番对话下来,贺天然把自己的新故事也给理顺了, 不过温凉也并不好骗,她保持着怀疑,很快发现了故事里的不合理。 “那你刚才说‘你不是被我捉弄过的贺天然’,能说这样的话,证明你应该知道如果恶作剧成功,会对你我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这个时候,温凉重生后告诉贺天然的那些未来,就起了作用。 “我知道啊,我高考考上了一个二流大学,读的金融,后来转行成了编剧,并且以此为契机重新认识你了,我们这才能有机会从当初的恶作剧里释然,对不对?” 温凉睁大眼睛:“你真的只有十八岁?这个时候你不应该知道这些啊。” 贺天然打着哈哈道:“穿越者嘛,多多少少有点玄乎的本事,这并不是我想知道的,我只是偶尔会断断续续梦见这个世界发生的事,也是由此才识破了你的恶作剧。” 温凉一顿,忽然没有去质疑贺天然话中的合理性了。 因为,她也想到了一件事。 “你……前女友是不是叫姜惜兮?” “你怎么知道?” “然后……你是不是跟曹艾青在一起了?高考结束那天……她还送了你花。” 这次,轮到贺天然被震惊到无以复加,就算是他那个时间线的温凉,也不可能知道送花的事情啊! 看着少年流露出的表情,温凉心中已经了然,现在她算是彻底相信眼前的贺天然是穿越而来的事实了。 还没等这个大男孩开口,温凉便把自己的手机扔到他怀里,解释道: “我这个世界,也有一个贺天然,你知道吧?” “嗯……” “你们见过面了吗?” “还没有……” 温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 “他最近写了一本小说,主人公用的他自己的名字,然而写的,应该是你的故事,看来他差不多跟你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贺天然原本只是自己的顺口胡诌,没想到还能引出这茬来,他点动手机,翻开一个文档文件,率先进入眼帘的,是一个标注加粗后的书名—— 《拣尽寒枝不肯栖》 “呵,这书名真是扑面而来的女频味儿,没想到我还有写言情小说的本事,要换成现在的我来写自己的故事,那这小说必定得叫《现充竟是我自己》,甭管内容如何,先把读者骗进来再说。” 贺天然吐槽了一句以缓解心头的紧张,随后,他认真阅读起了另一个自己写的故事。 而他越往下读,神情就越发凝重,读到最后,更是额头、背脊都冒出了冷汗。 故事,发生在自己时间线的去年十月,而里面所描写的剧情,跟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经历,几乎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这篇小说篇幅不长,仅有十万余字,故事最后定格在了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是个美好的结局。 可是,这个所谓的“结局”对少年贺,也只是……自己穿越的前一天所发生的事情而已…… 贺天然抬起头,温凉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惊恐与疑惑,随后,她听见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个故事里面……为什么没有你?” “我?”温凉迟疑了一下,苦笑道:“我对另一个你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他怎么可能把我写进去?” 贺天然默默把手机交还给了温凉,低头沉思起来。 温凉自然不知少年现在心中所想,只是好奇问道: “你在想什么?既然你都知道这个世界里贺天然的遭遇了,那么他也知道你的,应该不奇怪吧?” 贺天然笑了一下:“没有啦……只是感觉能写得更好一点。” 温凉扶额:“看来你们真的是一个人,都说过同样的话。” 其实,贺天然真正想说的是,如果这个故事,温凉你不存在的话,那么一切,都是不成立的。 这篇小说里,把任何有关温凉的信息都删得一干二净,而这个细节,就是贺天然,最为惊恐的地方。 “对了,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件在你看来,有些不可接受的事。” 贺天然正来回分析着小说里的诡异之处,无心道:“看了另一个自己写的小说,我觉得现在没什么不可……” “曹艾青这周就要结婚了。” “什么?!跟谁啊?” 温凉没等他说完,冷不丁的继续道,贺天然突然像是被人拿针扎了屁股,一下跳了起来。 “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她都是你的女神……” 温凉低头一笑,轻声念叨了一句,贺天然没听清,着急追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反应,比另一个自己来得要棒些。这周日,艾青跟郭淮的婚礼,你应该知道郭淮是谁吧?” “郭……郭淮?我的那个同桌?” 温凉点点头,“嗯,没错,” 贺天然六神无主:“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啊?” “小说……不,或者说你的世界里,那次霸凌事件,是你维护了艾青,对吧。” “……没错。” 温凉无奈叹了一口气,道出了一个残酷现实: “但据我所知,这个世界的真相是,那天你跟郭淮一起躲在了草丛里,看着艾青将要被霸凌,你……因为我的缘故,对这种事一直都存在着很严重的阴影,所以就怂恿郭淮出去救人,而那次也是因为你也在,郭淮就壮起了胆气,救下了艾青……然后……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贺天然听完一切,已经是血往上涌,额头青筋暴跳,不知说些什么好。 温凉知他心思,一时也陷入两难,但还是小心维护道: “你……可能还不了解另一个你自己……你们需要……见一面吗?” 第110章 第七话 你喜欢不就得了 第110章第七话你喜欢不就得了 需要见一下另一个不争气的自己吗? 诚然,贺天然当知道这个世界的曹艾青跟自己有缘无分时,他是相当愤懑的。 但同时他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这可以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对于一个对凡事都不抱有期待,遇事能避则避,从不懂得主动,害怕与人产生交集,不知勇气为何物的另一个自己来说,就算生命中出现在如何美好的事物,他也只能远远在站在一旁,不敢上前一步。 “你说我不了解另一个自己……其实不是的……”少年贺天然渐渐压制住了怒火,他整理着思绪,有些疲倦的沉声道:“我就是因为太了解,所以才这么生气……他……就是因为这样……才错过了很多东西。” 这个未来已铸成的模样,让贺天然再一次深刻体会了如果不曾遇见过重生后的温凉,那么自己会是怎样一个糟糕的境遇。 想到这里,贺天然想要阻止温凉重生的念头竟然出现了动摇!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阻止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贺天然突然发现,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勇敢,他一面不想再让温凉受到重生之后的痛苦;另一面,也不敢接受一个这样的未来。 温凉的重生,这是因。 她为贺天然的未来铺就了另一条路,这是果。 而现在,这段因果关系还没有种下,还能改变。 只是,已经尝到了果实的贺天然,犹豫了。 他鄙视着另一个自己的不作为,但现在轮到他,好像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 贺天然看温凉的眼神中,甚至出现了一丝逃避,在跟另一个自己见面这件事上,他违心地给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的答案。 “我……我还没准备好见他。” 温凉自然发现了贺天然的不对劲,但转念一想,如果是自己一觉醒来,发现世界往前快进了十三年,同时还存在着另一个自己,估计也会有点神经质的,这让她不免有些担心男孩的心理状态,问道: “你在这个世界,有没有收留你的地方?” “我……” 贺天然本来想说可以回一趟南山甲地,实在不行找一下贺盼山,但是温凉刚才也说了,这个时代的自己跟家里的关系很僵,他也不知是闹翻到了何种程度,这样贸然回去肯定也不明智。 思虑再三,他摇了摇头,道:“暂时没地方可以去了。” “那你住我家吧,我前一阵才买的房子,一个人住还不太习惯,而且我最近会留在港城做宣传,正好可以顺带照顾你。” 温凉突然雀跃道。 贺天然张着嘴,他此时没有对这句话产生任何过分的遐想,因为刚才那自私的念头与此时温凉的开朗大方相比起来,他心中剩下的,就只有自惭形秽。 “你就不怕什么狗仔啊,私生粉知道吗?”贺天然提醒着。 “哎呀,我被编造的黑料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的。” 温凉笑着说完,当即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给门外等候的助手打了个电话,说着今天自己累了,让其推掉剧组晚上的聚餐。 嘱咐完毕,她走进里屋的更衣室,再次出来时,那件红色的短袖外套仍在,只是里面的连衣裙换成一件纯黑色的紧身T恤,下身是一条卡其色的工装长裤,与之前的裙装造型比起来,这套打扮就显得十分的飒爽干练。 温凉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戴上一副墨镜与鸭舌帽,利落地背上双肩包,一马当先走到门口拉开门,见贺天然还是傻愣愣站在原地,她撇撇头,丢下两字: “走啊。” 贺天然挠挠头,浑身别扭:“其实……我这么大人……不用你照顾……” “这些年,世界变化很大的,你如果不想闹笑话,最好给自己一个适应期,而且……” 温凉轻轻扒拉下自己的墨镜,露出一双笑眼盯着他,调侃道: “好男人不要光只懂得说拒绝,这样是不行的。” 好嘛,一瞬间,贺天然好像又从温凉身上学到了点什么,无处可去的少年只能乖乖跟在女人身后。 二人乘坐电影院的员工电梯到了商场负三层的停车场,贺天然本以为温凉作为这么大一腕儿,就算自己不开车,起码工作人员也会随行配一辆保姆车伺候着,若是一般的豪车,他倒也不至于惊讶,只是当他看见温凉熟练的跨坐上一辆摩托车上时,多少是有点出乎意料了。 “如果是在港城的通告活动,我都是骑摩托车出行的,毕竟是自己地盘嘛,哈哈,反正头盔一戴,谁都不爱,也没人认得出是我。” 温凉将背包放进摩托车的挂箱,然后从里面拿出两个头盔,随手扔了一个到贺天然手里,另一个当即戴上。 “怪不得你要换衣服……欸,你给我的这个头盔感觉是女生用的啊,怎么头顶上还有一个竹蜻蜓呢?要不我们换换吧……” 贺天然用手指拨动着头盔顶上的那小玩意,别说,还挺可爱。 “哎呀,我家又不远,骑摩托很快就到了,而且这头盔是我小助理的,没别的啦,你个大男人,将就一下嘛~” 温凉骑在车上戴好手套,脸在头盔之中看不出真容,只是听她语气,似乎是在哄着贺天然接受这个可可爱爱的小玩意儿。 男孩叹了一口气,闭上眼戴上头盔,跨坐在了温凉的身后。 摩托车着火后,发动机发出一阵嗡嗡的马蹄音,头盔内配置的蓝牙系统让温凉说的话清晰无比地传到了贺天然耳边。 “搂着我的腰,你这样坐着是在作死,等会我速度很快的。” 看着眼前温凉妖娆的背影,她那件红色外套太短了,长度只到了双肋,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只被一件T恤覆盖,这种情景不是贺天然第一次遇见,那次温凉教自己跳舞时,也是叫自己搂住她的腰。 只是那一次,贺天然出于礼貌与尊重,没有那么去做。 而这一次,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呢,摩托车一个猛然起步,然后骤然刹车,惯性的力量促使贺天然身子一个前倾,他的前胸紧紧贴在了温凉的后背上,手是不自觉就搂上了这个坏女人的腰。 “你也太磨叽了呀,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摩托车再次启动,头盔里传来温凉戏谑的嗓音。 贺天然咽着口水,手掌传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细腻柔韧,这种感觉差点让他大脑直接宕机,一时间,他都不知道在方才那个举动里,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我在想什么?我在想,你一个娘们,怎么表现得跟个渣男一样。” 贺天然无力吐槽。 “哈!如果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们之间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不过啊,你现在说这种话,才真的像个渣男。” “啥意思啊?” 摩托车开出停车场,贺天然感受到速度在一点一点加快。 “你说你摸也摸了,冷不丁还轻轻抓了两下,你这是在试手感呢?现在可好,你倒成了黄花大闺女,说被我给渣了……贺大老爷,是奴家那里伺候得不够好吗?还是说,你想把手再往上抬一点,把我占你的便宜都给占回来?” 贺天然听得是脸红心跳,头盔里,他听到温凉传来一声轻哼。 “呜~~” 摩托车突然加速驶上高架桥,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让贺天然搂得更紧了,同时他也“哇哦”的一声忘情喊了出来。 “你喜欢这种感觉啊?” 温凉听见男孩喊声,奇怪问道,原本她只是想提提速吓吓他。 “喜欢啊,感觉很不错,怎么这么问?” “如果换成另一个你,现在应该都哭出来了!他讨厌我骑摩托车。” 温凉也笑了,她一拧油门,摩托车的速度又往上提了一截。 “他讨不讨厌关你什么事儿啊,你喜欢不就得了!” 贺天然豪迈的回应了一句,高架桥两旁的摩天高楼在眼前不断后退着,远方那繁华的城区似乎都成了衬托他们的背景。 第111章 第八话 四人晚餐(一) 第111章第八话四人晚餐(一) 温凉的家,位于港城海港区一处叫作“山海明珠”的高档小区内。 这块地界儿,是最适合望江观海的所在,虽说比不上贺盼山的南山甲地那么显赫,但别说十三年后的今天,就算是十三年前,这也是有名的富人聚集地,时常能在附近小区看到些社会名流及达官显贵。 温凉是大明星,能在这里买房贺天然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当他看到这小区名字时,心中有些诧异。 因为在港城,提及“山海”二字,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自家的山海集团,不过贺盼山的公司是搞科技起家的,什么时候涉足到房地产行业了? 在地库停好车,贺天然跟着温凉进了电梯,然后一抬眼,就看见电梯内的广告屏里,出现了一个不算熟的熟人。 赵元冲……不,应该说是贺元冲,他的弟弟。 现在屏幕里的这个贺元冲,油头粉面,西装革履,俨然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此刻正插播着这栋小区的宣传片,而字幕给到他的介绍,是山海地产董事。 “山海明珠是山海地产旗下第一个诞生于港城本土的高档住宅小区,我们立志给每一位住户最优质的服务,小区内所配套的设施均是……” 听着屏幕里的贺元冲滔滔不绝介绍着此处的优点,贺天然问着一旁的温凉: “山海科技什么时候改行做地产了?” “没改行,只是几年前贺老板给他这个宝贝儿子攒了个局,让他发展事业,别看他说得这么好听,其实手底下也就只有三块地,听说还是仰仗贺家祖上福萌才拿到的,现在建好的就只有山海明珠这一处,其他两块地位置很偏,都还没开发呢。” 温凉盯着屏幕,又是继续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小区的设施与环境,确实是超过一线品牌的,也看得出贺家人是想做好这几块地方,不过毕竟隔行如隔山,贺家人想重回地产界,哪有这么容易哟。” 贺天然奇道:“你还知道贺家的历史?” 温凉摊了摊手:“本地人都知道,我好歹也在港城扎根待了十几年了好吧!” 叮咚,电梯铃声响起,像这种小区,电梯入户是最基本的。 温凉通过指纹打开了自家的装甲门,她进门之后旋过身,朗笑道: “Weletomydreamhome!” 贺天然笑呵呵地走进屋内,他环首四顾。 这是一个将近四百平的大平层,空间非常大,墙上有几处地方特意装裱摆放着温凉所拍摄过的电影海报,房间的装修是呈现出一种简约的摩登风格,而客厅朝南方位,更有一处进深将近三米的海景大阳台。 这是一处看海的绝好位置,贺天然凭栏而望,前方是一望无边的海岸线,除了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财迷贺天然更嗅到了一种金钱的美味。 “呼~站在这里,感觉心情都能变好了……” 即便贺天然眼中的大海与蓝天黑白一片,但刻在骨子里的财迷基因还是让他不由感叹生活的美好。 “其实你是想说,站在这里,突然有种不想努力的念头,对吧?” 温凉背着手,笑嘻嘻地走到他身边。 “……” 不管什么时候,温凉总能一针见血的说出让贺天然无言以对的心里话。 而且说完之后,她并不会让贺天然感觉尴尬,因为一到男孩不知道说什么时候,她又会马上抛出另一个话题,比如说现在。 “欸你说,你好歹也姓贺,许多年前我还幻想着你是贺盼山的私生子来着,如果你是他儿子,或许这楼盘就是你的了。” 好嘛,一句无心的玩笑话,竟然又是正中红心。 不过这时候的温凉,看来是不知道贺天然的身世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富二代也有富二代的烦恼,当个普通人也挺好。” 贺天然感慨道。 看着男孩面向海面一脸认真,温凉“噗嗤”一笑,“说得好像你真的是个富二代一样……” 说到这里,她忽然有点惆怅:“如果你真的有钱,恐怕另一个你就不会为了一部戏的投资而搞得心力交瘁了吧。” 听到这个,贺天然很是好奇,这件事温凉重生后第一次跟他见面时就说过,只是具体如何,却是语焉不详,这次穿越,或许是弄清真相的好机会。 他道:“这个世界,我们现在的关系应该很好才是,他没找你帮忙吗?” 温凉苦笑道:“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但唯独不接受我的,即便我用了很多婉转的方式帮助他,但都被他发现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 “对,死要面子活受罪。” “是我能做出来的事儿。”贺天然叹了口气。 温凉整个人趴在栏杆上,双手交叠垫着脑袋,轻声道:“可是他身边,没有什么朋友的。” “我混得这么惨?朋友都没有?” “你不爱交际嘛,性格偏执又畏首畏尾的……总以为能靠才华取胜,都三十岁的人了,有时候不知是该说天真,还是愚蠢……” 贺天然观察着温凉的状态,他敏锐地察觉到,另一个自己越是过得糟糕,温凉的负罪感似乎就越重。 “人际关系也是能力的一种体现啊,有些事情,光靠一个人去做……会很累的。” 少年贺天然尽可能展现着如今自己的一番理解,其实这些浅显的道理,还是薛勇、白婷婷等朋友们教会他的,包括学校停电也好、解决霸凌事件也罢、甚至是自己艺考乃至跟曹艾青告白,倘若没有朋友或者旁人的协助,光靠他一个人,根本就完成不了这些事。 温凉抬眼看了看他,眼里闪过几分奇异。 “另一个你在十八岁的时候,可没你现在这么懂事,你这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啊?就因为你识破了我的恶作剧?” 贺天然暗道一声糟糕,佯作稀松平常的样子,掩饰道: “从小养成的呗。” “你跟你那个世界的家人,关系很好吗?” “还成。” “嗯——” 温凉盯着他没开腔,她的这副模样,几乎就等同于把“你撒谎”写在了脸上。 “唉……好吧,是因为梦到了这边世界的关系,这对我冲击很大。” 贺天然退而求其次,半真半假地认真说道。 这一次温凉倒是没在怀疑了,她也有些感慨地说道: “怪不得他写的小说里,你的样子,几乎就是他想变成了模样……” “最想变成的样子吗……” 贺天然下意识回望温凉,不由是心中思忖,这是否也是你最想见到的样子呢? 温凉被他看着有些慌张,她先是望向海岸线顿了片刻,海风吹动着她两鬓的发丝,如同撩拨着她的心弦,当她再次侧头看向少年时,问道: “对了,你们既然是一个人,那么你猜一猜,如果他变成你这样,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她的语气中,带着七分的漫不经心与三分的小心翼翼。 她的演技很好,这句话说得就像是脱口而出的好奇谈资,但是贺天然还是瞬间就明白,这可能是自他们在这个世界相遇之后,她最想问自己的问题。 如果这个世界的贺天然是自己这般模样,那么他现在最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少年贺天然甚至不用去想。 “我的回答……可能对不起你的期待……” 男孩不敢去看温凉,铺垫了一句。 “那……那就不说吧……我就是问一下而已……” 眼前这个聪慧至极的女人似乎也猜到了少年即将说出的话,心思被看穿的她立马转身走向客厅,一边走,一边嘴里找着话絮叨起来: “对了……你今天吃饭了没啊?你身上一定没带钱吧?还有你换洗的衣服也肯定没有,一会我带你去周边逛逛,顺便给你置办些东西,你先过来,我给你把大门的指纹录上,等会你就住在……” “我想跟曹艾青见上一面。” 贺天然对着那个美丽的背影兀自喊道,而对方的身体陡然一僵。 “或者说……是‘他’想见一面,特别是在艾青即将结婚的这个当口,如果他真的变成我这样,肯定是想把这个最好的自己展现给艾青看到,也不是为了炫耀还是什么,他只是遗憾……遗憾在最好的年纪,没能在暗恋的人面前,好好表现过自己。” 温凉缓缓扬起头,贺天然看着她的落寞的背影,只觉心如刀绞。 直到良久之后,她才转身,笑着开口道: “你呢?” “我?我不用……反正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分得清。”贺天然强颜欢笑。 温凉背着手徐徐走近,男孩背部抵住阳台的护栏退无可退,只见温凉突然抬手,吓得他闭上双眼。 “哒~” 一声轻响,贺天然额头中间,忽然被轻轻一弹…… 他睁开眼,只见温凉收回手,含笑地盯着他。 “你~又~撒~谎~” “……我……我没有……” “你也不想见到一个跟自己女朋友同名同姓,长得还一样的人出现在别人的婚礼上吧?” 温凉见着贺天然逐渐沉默,她心中剔透,双手一拍,提议道: “这样吧,就今天晚上,我叫艾青跟郭淮来我家吃饭,我亲自下厨,你也趁机见一面,怎么样?” “你……” 贺天然大惊,他知道温凉当说出这个提议时,内心有多么难受,可那些拒绝的说辞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他确实是想一下这个即将跟郭淮结婚的曹艾青。 “这个世界跟你原本所在的世界不一样了,很多事情已经发展到没法挽回的地步……不过既然是‘贺天然’想做的事,我就会尽力去帮你的……” 温凉还是那个温凉,她没有让贺天然感到太多的为难。 她的嘴角依旧挂着笑容,只是其中,多了几分黯然苦涩。 第112章 第九话 四人晚餐(二) 第112章第九话四人晚餐(二) “来,复述一遍我刚才跟你说的。” 家中,温凉与贺天然对视而坐,女人现在已经换了一身居家的宽松衣服,她表情严肃,而贺天然此时宛若是个厌学的孩子,坐在沙发上抓耳挠腮,浑身难受。 他腆着脸问道:“真的至于把准备工作做得这么仔细?” 温凉一丝不苟:“那当然,为了不让你今晚露馅儿,所以你必须真的像这个世界的贺天然才行,毕竟郭淮是他少数能称之为‘朋友’的人了。” “啧……真是麻烦,被挖了墙角还要装熟,也不知道另一个我是怎么想的。” 贺天然口头嫌弃着,温凉一个眼神飞过来,他瞬间老实了,一板一眼道: “郭淮,三十岁,毕业于港城大学数学系,平时他叫我老贺,我叫他老郭,我们相识在高中,因为都是内向的性格,在学校也是相同的境遇,所以聊起天来意外的投机,一来二去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不是,我就跟他同桌了一个月,怎么就成知己了?” “别打岔,继续!”温凉无情训斥道。 贺天然翻了个白眼,他忘了自己曾几何时是最喜欢郭淮这种人的。 你不说话,我不说话,有事儿做事儿,没事儿学习,这简直就是贺天然宅男时期的理想伙伴。 “因为在一次夜读中,我俩偶然撞见了曹艾青被欺负,虽然都想救,但是都没胆儿,所以我就唆使他站出去,我就负责躲在草丛里帮忙观望局势,一发现不对就大叫老师,也因为这样,他才有机会跟艾青搭上了线。” “两人之后顺利从高中毕业,因为考上同一所大学,郭淮近水楼台苦追了四年,终于在毕业前夕告白成功,两人这才成为情侣关系,至于我嘛……我高考发挥失常,考了个二本,这些年陆陆续续跟郭淮都有联系,后来我成了编剧,他目前留在港大担任高数讲师,而艾青……五年前去了海外进修建筑学,于去年回国。” 述说完众人的未来,贺天然心中感慨万千。 “不错,这不是记得挺清楚的嘛。” 温凉点头表扬道。 贺天然理清头绪问道:“其实这么说起来,我好像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怎么跟这个世界的艾青联系过,我们关系如何?” “普通的高中老同学,你跟郭淮叙旧的时候,他有时便会带上曹艾青一起聚聚。” 温凉尽量说得不那么伤人。 “真想不到,我跟艾青竟然还要靠郭淮来维持关系。不过换一个角度,另一个我就真的暗恋一个人十几年,也算是痴情了。” 贺天然唏嘘不已。 “这……算是他的优点吧,换做是你的话,应该也可以的噢?”温凉垂眸问道。 这种话,贺天然自然不敢说得太满,他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温凉斟酌着给男孩打了一剂预防针: “今晚的见面,我给你的建议是不用太较真,毕竟……这个世界的艾青,没有经历过跟你相关的那些记忆……你对她而言就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非高中时的恋人。” “……明白。” 贺天然点头,关于这一点,他很早就有心理建设,自己那个世界的温凉与这个世界的艾青,真是矛盾又复杂的存在。 “好的,既然你都准备好了,那么……” 温凉递来一支崭新的手机:“这是我的备用手机,现在打电话给郭淮,按我教你的说。” 贺天然接过,拨通了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 这是温凉的主意,由贺天然负责邀约,因为她公众人物的身份,平时跟郭淮也没什么交集,这样贸然打电话就显得很突兀,何况男人之间要更好沟通一些。 很快,那边电话接通,传来一道贺天然很是陌生的声音: “喂?那位?” “老郭,我,贺天然。”少年硬着头皮回答。 “哟贺大编剧,你终于肯换电话啦?怎么啦,主动联系我一定有事儿啊,你别跟我说,周末我跟艾青的婚礼你来不了啊,你可是我们爱情的见证人,谁都可以不来,唯独你不行!” “呵呵……” 贺天然干笑两声,这一句话他心中听着就已不是滋味,他不由想着这些年,另一个自己是如何心安理得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这位所谓的“朋友”走到一起的。 “不说这个,晚上有空没,我请你俩来家里吃顿饭,你知道,我这个人呢,不太喜欢凑热闹,也算是……提前恭喜你们了。” “好啊,没问题,我这边上完课就过去,我们好好喝两杯。” 贺天然解释道:“对了,不是原来的那个地址啊,你到海港区的山海明珠来,具体地址等会给你发消息。” “富人区啊,你搬家了?” “没有,最近写剧本,想换个环境找找灵感,所以暂时借住在朋友家。” 贺着一早就想好的理由。 “哎呀,你们这些搞艺术的,写东西还要换个环境,真的搞不懂,行,我一会忙完就过来啊。” 那边,郭淮没有任何怀疑,一口答应。 挂掉电话,贺天然有些担心的对温凉道: “既然是好朋友的话,郭淮看见我这个样子会不会起疑?毕竟今天你见着我,也很惊讶。” 温凉在沙发上盘着腿:“虽然他跟你是好朋友,但是也有差不多大半年时间没见了,你可以想些理由嘛,而且在如何改变,也能看得出你们是一个人的。” 贺天然点点头,小心道:“呃……给你提个小建议。” “你说。” “虽然你认识两个贺天然没错,不过你说他的事情时,能不能不要对着我说‘你’这个主语?你这样搞得我听到这些窝囊事儿的时候,代入感很强的……” 温凉听完乐了,“哈哈,这种自己讨厌自己的戏码,我原以为只会在演戏的时候体会到。” 贺天然没好气道:“还不是怕你说着说着给弄混淆了。” “反正都是叫贺天然嘛……”说着,温凉眼珠突然一转,玩味道:“要不然我叫你小弟弟?” 男孩一下坐不住了:“我可比你大了好几个月好吗!” 温凉反问:“那你现在是十八还是三十一?” 男孩又坐下了,瓮声瓮气回答:“十八。” “那你叫我一声姐姐,还委屈你了吗?” “……” 温凉看着气急败坏的贺天然,觉得少年这副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可爱,她单腿曲了起来,双手环抱住膝盖,继续逗着道: “只要你叫我一声好姐姐,我什么都答应你,在这个世界你只管躺平就好,怎么样,考虑考虑?” 贺天然抬起头,先是一脸“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正气模样,但仅仅保持了不到一秒,当他看见眼前光景的时,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 倒不是温凉做出了什么刺激举动,甚至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当她曲着腿,胸脯压在大腿上时,贺天然这个位置,刚好能透过那宽松的领口,看见里面白花花的一片。 “咕咚……我……我做菜去了……” 为了不让温凉察觉出自己的失态,贺天然瞬间起身,抛下一句话,逃也似的走向厨房。 温凉坐在沙发上不明所以,不过随后她就踩着自己的拖鞋,啪嗒啪嗒地跟在贺天然身后,嘱咐道: “厨房里我煲了老火靓汤,你可千万不能动哦。” “好,不动不动。” “你不是不会做饭嘛?还是不要逞强了,放着我来吧,你实在没事儿做的话,我教你煲汤好了。” “不要把我跟这个世界的贺天然相提并论好吧!我会做饭,而且,做!的!很!好!” “知道你是想表现自己啦,乖嘛乖嘛,以后不逗你了,来,把刀放下,会切到手手的~” “我……” 厨房里,看着忙前忙后的温凉,贺天然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个他么残疾,也许在这个世界,他真的可以躺平。 晚上8点还有一章难得双更。 第113章 第十话 四人晚餐(三) 第113章第十话四人晚餐(三) 时间,来到了傍晚的六点半。 温凉在厨房里忙碌,贺天然在餐桌边坐立难安。 这短短的一天,他见到了姜惜兮,朴老板,那个在心中念念不忘的温凉,此刻也正在他眼前徘徊。 而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一个与自己没有交集,没有感情,甚至是快要结婚的老同学,曹艾青。 少年贺天然毫无疑问是个行动派,但是在这短短一天之内,遭遇了如此之多的未来事件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接下来的饭局里,保持计划中的那份淡定。 温凉从厨房端着餐碟走了出来,她一眼便看出了贺天然的局促,在整理完桌上的碗筷后,她抽出手拿了个空碗,盛上了一碗香气扑鼻的鸡汤端到男孩面前。 “尝一尝,看看好不好喝。”女人的眼中装满了期待。 贺天然接过后,放在嘴边吹了吹,浓汤入喉,那鲜香醇美的滋味在口腔中回荡,他砸砸嘴,很是受用地又喝了一口。 这个举动,应该是最好的回答了。 “现在有点烫,喝不完就放一边,等凉一点再喝。”温凉微笑提醒了一句。 贺天然擦了擦嘴,问:“我是不是有点紧张过头了?” 温凉微微点动下巴,“是有点,如果等会不知道怎么说话的话,我会及时帮你的。” 少年将碗放置在一旁的桌上,故作轻松,“这倒不至于,无非是吃顿饭而已。” 女人嘴角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希望如此咯。” “叮咚~” 此刻门铃声响起,刚说完不至于的贺天然,身体陡然一震,想必是郭淮与曹艾青到了,温凉转身想去开门,却被男孩一把拉住。 “我去吧……” 走到门前,贺天然吸了一口长气,缓缓打开门。 门外,青年郭淮一脸兴高采烈,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他头发梳得整齐,身上的休闲衬衫虽说算不上如何入时,但也看上去斯斯文文,他脸上的成熟与开朗,让贺天然一时跟记忆中的郭淮对不上号。 而对方见着贺天然,同样也是将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你……哇……老贺怪不得你这么久没联系我,你这半年整容去了吧!” “是啊,感觉像是个高中生。” 这时,一道熟悉的女声在郭淮的身后响了起来,然后一个身影缓缓走到了郭淮身边。 贺天然视线平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曹艾青。 印象中纯真娇柔的形象已然不在,那身蓝白的校服已经换成了一身简约的女士西装,她留着中长的头发,踩着高跟鞋,精致的五官一改往昔流露出的温柔,眼前的轻熟女曹艾青,眉宇之间变得更具有侵略性,她还是那么漂亮,十三年的光阴没有对她造成一丝影响,只是这无形之中,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隔阂感,尤胜了从前。 她似乎还涂了一点口红,贺天然不太确定。 因为在他眼中,这个曹艾青,是黑白的。 反而是那个他本不熟悉的郭淮,身上倒是充满了色彩。 见到贺天然望着曹艾青迟迟不说话,郭淮一愣,正要开口询问,就看见穿着围裙的温凉从厨房走了出来,对着门口的三人热情地喊道: “你们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呀!” 曹艾青闻言望去,她看到温凉时,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贺天然下意识让了一下,曹艾青对他礼貌地笑了笑,率先从他面前走进了屋中。 郭淮没有着急进去,他留在了门口先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然后很是欣慰道:“老贺,你终于想通啦?” 贺天然一头雾水,但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少年立时冷静了下去,他笑了笑,盯着对方手里拎着的口袋,问道:“带的什么呀?” “这不是结婚了嘛,喜酒喜烟总得给你带一份。” 作为一个少年人,这种社会风气他还是第一次遭遇,接过之后两人进入屋内,贺天然正想把东西搁置在角落,还是温凉眼疾手快,自然而然的拿了过来,打开一看,果然里头装着一些喜糖,还有一瓶红酒跟一条香烟。 “嚯~大明星,好久不见啊!要是早知道老贺说的地址是你家,我过来也得好好捯饬一番啊,这些菜都是你做的?看不出来,好手艺啊!” 郭淮望着满桌的菜肴,称赞着。 温凉从厨房拿出醒酒器,将红酒起开倒入,笑道: “这不是难得聚一次吗,而且也当是庆贺你跟艾青结婚,欸郭淮,你不是江苏人嘛,过来看一下这道淮扬菜做得对不对,我可是按你们那边的口味做的哦。” “是吗?哇,那我得来好好看看了。” 郭淮一路小跑,跟着温凉进了厨房,而女人进厨房之前,还扭头对贺天然眨了眨眼。 少年会意,她这是在给自己与曹艾青创造独处的机会。 此刻的曹艾青,正在客厅对着一张照片发呆。 贺天然走上前去,顺着她的视线一望。 那是一张十三年前,港城中学高三二班的毕业照片,贺天然对这张照片很有印象,毕竟对他来说,这张照片也就是上个月拍摄的而已,只是他明显记得,温凉这时候已经回重庆参加高考了,应该没有这张照片才对。 照片里,曹艾青位于照片中心,好像是众星捧月,而贺天然在最后一排的最左侧,他的身边站着郭淮,两人真是难兄难弟,看上去毫不起眼。 “你现在跟那个时候的你好像啊……但是,感觉又不一样……” 曹艾青指着照片中不起眼的少年道。 这能一样吗,在我的时间线里,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可是偷偷牵着你的手的。 贺天然腹诽了一句,他面色如常,话里有话的开着玩笑道:“这不挺好的嘛,人活着活着,又活回去了。” 本来他以为,曹艾青听了这话应该笑一笑,哪知对方没有微笑的心思,反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种眼神……就像是…… 很嫌弃他的这种说法。 “你确实是活回去了,但是……这并不好。” 曹艾青不再去看照片,转身走向了阳台。 贺天然站在原地,看着她双手左右分开撑在护栏上,远方的海天似乎与她融成了一片,黑白色的一片。 少年从来没有看到过曹艾青这种样子,他缓缓走了过去,一时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哪知对方先开了口。 “欸,贺天然……” “怎么了?” “给我支烟。” 更晚了,不好意思。 第114章 第十一话 四人晚餐(四) 第114章第十一话四人晚餐(四) 曹艾青疑惑的看着贺天然,因为对方此时流露出的表情,好似是第一次认识自己。 她不知道,此时在贺天然的心中,震惊的程度不亚于这次的穿越。 少年还记得曹艾青很讨厌烟味,小姑娘最喜欢的爷爷,就是因为肺癌去世的,后来他父亲在家里抽烟,她见到一次就没收一次,有一次撞见他爸躲在楼道里抽,气得她又哭又闹,大叫道爸爸要死了,就这样是硬生生把她爸的烟瘾给戒了。 这些事都是两人在恋爱中,不经意谈起的小事儿,可贺天然却记得很清楚。 而现在,这个世界的曹艾青问自己要一支烟…… 少年人可能还不明白,这个社会能给一个成人年带来多大的压力与改变。 但是在他心目中,十七岁的曹艾青跟三十岁的曹艾青,已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甜的,没想到现在也抽上了烟。” 贺天然没有再去看她,不是不敢面对,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就像他能一眼分清温凉,现在,他也能通过一句话,分清楚眼前这个高冷的女人,并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曹艾青。 回归理智阵营的少年贺天然,身上有一种独有的冷静,这使得曹艾青不由开始重新审视他。 “突然有点感慨?”曹艾青问道。 贺天然点了点头:“感慨有一点,烟我是没有的,不过我可以给你这个。” 说罢,男孩从兜里掏出几颗糖来,这是刚才从郭淮带来的喜糖中随手抓的。 曹艾青哭笑不得。 但是,她还是拿起一颗,撕掉包装,含在了嘴里。 “感觉,你真的变年轻了不少啊,是接受了温凉的缘故?” “接受?”贺天然一顿,问道:“你是说高中时的那件事?” “是啊,郭淮跟我都认为你永远都走不出来了。你还记得吧,去年我们在你家见面的时候,你喝多了,说会讨厌温凉一辈子,你当时那种愤恨的眼神,让我记忆犹新。” 曹艾青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我怎么一喝多就喜欢乱说话啊……这毛病真的得改改。” 贺天然食指弯曲叩了叩脑门,他嘴里打起哈哈,自己也撕开一颗糖扔进嘴里。 他暗想,这个世界的自己还真有意思,嘴里好奇地低喃道: “你觉得,是爱一个人一辈子容易,还是恨一个人一辈子容易?” 曹艾青一怔,给不出答案。 贺天然也觉得自己提的这个问题有些扯淡,他还是喜欢现在这种及时行乐,说做就做的每一天,这种包含着哲学思辨的事儿,确实不适合十八岁的他来思考。 他正准备撤退,曹艾青却忽然问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你有喜欢过温凉吗?” “啊?” 男孩一时没听明白。 “我只是单纯的好奇,何况……”曹艾青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何况你们现在不是同居了吗?” 贺天然回过味来,虽然知道对方问的不是自己这个贺天然,不过从这句话的句式结构与刚才的对话来看,似乎另一个自己在曹艾青眼中,是不可能喜欢上温凉的。 这种怀疑的感觉让贺天然很不舒服。 “你以为我在欺骗别人感情?”贺天然不想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不是你以前一直在做的吗?只是现在更进了一步而已。”曹艾青将嘴里的糖咬碎,冷艳地笑道:“利用温凉对你的愧疚,像一条寄生虫一样依附在她身边,虽然说我不是很赞同你的手段,可对于一个施暴者而言,她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随着这几句话的深入,贺天然只觉眼前的曹艾青越来越陌生,同时,他也被这话里的内容所震撼,恍惚间,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是在九月,重生之后的温凉在得知自己要到了曹艾青的电话号码后,在拳馆楼下的大排档里,提起过的一句话—— 「如果我说,你未来的死,与曹艾青有关,你信我吗?」 当时,贺着相信,可他又说了这都是另一个未来发生的事,不会影响到现在的自己。 而现在,他真的到了另一个未来。 仔细想一想,温凉那本留下来的日记,当她预感到自己要消失后,还提到了如果以后要跟曹艾青在一起,那么现在的贺天然还差了“一点点”之类的话。 这个未来世界,像是笼罩着一层层浓雾的黑白谜团。 曹艾青的这番话,仿佛让贺天然在零碎不堪的线索里,找到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头绪。 “你……说的这些话,都是你猜的?” 贺天然撑着僵硬的笑脸, 曹艾青低头笑了笑。 “艾青,天然,吃饭喽!” 客厅里,传来温凉的喊声。 “来啦!” 曹艾青回应了一句,扭头看了一眼满脸茫然的贺天然。 她嘴角含笑与他擦肩而过,轻轻留下一句: “放心,我会站在你这边,因为我跟你,是同一种人。” …… …… 饭桌上,贺天然沉默寡言地看着其余三人有说有笑地谈论着高中时代的趣事。 “哎呀,当初谁都没有想到,最后我们这几个人会走到一起。”郭淮喝了酒,情绪有些亢奋:“特别是看到老贺跟温大明星,你俩真的是欢喜冤家……对,欢喜冤家,我早就看出来,你们迟早会在一起的。” 温凉有些尴尬,在外人看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叫朋友来家里做客这种事,除了朋友以上的亲密关系,确实很难找到合理的理由,两人误解也是正常。 “是吗,你以前还总担心贺天然这会打一辈子光棍的。” 曹艾青笑吟吟地补充着。 “哎呀,艾青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人像个小孩似的,而且你看他现在这样子,活脱脱一个高中生,老人家说相由心生我还不信,现在我是真的相信了。不过也好啊,你俩从高中认识,最后终于放下芥蒂走到一起,感觉谁都没变,真好。” 郭淮看着眼前的贺天然与温凉坐在一起,发自内心的开心说道。 曹艾青在旁笑问:“阿凉,你可能也没想到,当初的一场恶作剧,会促成你们之间的缘分吧?” 提起这个话题,温凉内心有些慌乱,她正要解释: “没……没有,其实我们……” “喝酒。”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贺天然突然举起酒杯,笑道:“今天大家开心,我们干一杯。” 郭淮乐呵呵地举起杯,两个女人见状,也是跟贺天然碰了碰。 其中,曹艾青只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而温凉则是关心着贺天然的状态,以为他还接受不了曹艾青要结婚的事实。 两个男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郭淮畅慰地问道:“你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藏得挺深啊。” “你们误会了,我们……” “我十三年前就说过爱她,只是她忘了而已。” 温凉的话说了半截,忽然之间,她的耳边出现了这样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她痴痴地转过头,见到眼前这个大男孩对着郭淮与曹艾青意气飞扬: “我还记得,当时我俩约着一起要去看雪山的,后来她失约了,我很生气,所以一直都没理她。我也答应过她,这辈子不会骗她,现在她好不容易又回到我身边,我对自己说,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她,不会让任何人骗她,欺负她。” 郭淮激动地鼓着掌,在座都是认识贺天然多年的人,他们都知道眼前的男人,有一个广为人知的习惯—— 贺天然酒后说的话,从来都是真话。 爱与恨,可能有时候就是一念之差的距离。 “你真的说过……爱我?” 一直没有刻意去区分两个贺天然之间具体关系的温凉,嗓音里充满了一种不确定的欢悦与不安。 这个少年咧着嘴: “你忘了而已。” 一瞬间,温凉的眼眶泛起了亮光,她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语: “我怎么可能会忘了呢……怎么会呢……你不要骗我……” 突然,一双大手握住了她因为焦虑,而有些轻微颤抖的柔荑。 “我没骗你。” 看着逐渐感情升温的两人,郭淮笑着靠在椅子上,他侧过头,对自己爱人说道: “哈哈哈,这腻歪的,还真是不把我们当外人呢。” “是啊,像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一样。” 曹艾青笑了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底里不为人知的闪过一丝冷芒。 第115章 第十二话 四人晚餐(五) 第115章第十二话四人晚餐(五) 这顿饭在郭淮的眼中,是他近年来吃得最快乐的一顿饭。 可能是因为恋爱的缘故,眼前这个他从高中时期就认识的至交好友,在此刻出奇的开朗与健谈,这是贺天然从来不曾展现过的自信模样,在推杯换盏中,郭淮不知不觉聊起了许多陈年往事。 “老贺你还记得吧,当时我们班上有个校霸叫薛勇的,当时他老是看我俩不顺眼,为此还给我们取个了外号,叫什么‘哼哈二将’来比喻我们不会说话,讽刺平时我们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冒,现在想想还挺搞笑的。” 听到一个老熟人的名字,贺天然会心一笑,这事儿薛勇还真做得出来,他问道: “那这个薛勇,现在怎么样了?” “谁知道呢,只晓得他高三下学期就被开除了,不是听说在校外打架么,当时闹得还挺大,他那个有钱的老子都保不住他。”郭淮跟贺天然碰了一下杯。 被开除了? 贺天然一愣,看来这也是被自己影响到的一部分。 自从薛勇结交了自己与曹艾青一伙人,他就一直在白婷婷的推动下很用功的学习,特别是下学期,有时候刻苦的程度连贺天然都自愧不如。 “薛勇他爸的海产公司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他自己也因为沾上了赌瘾将家里的积蓄败光,两年前他离了婚,他老婆你们应该也认识,就是从前我们班上一个叫叶佳琪的女生……” 听到两个男人提到这个名字,温凉的注意力稍稍从贺天然的身上抽离了片刻,有点唏嘘地补充道。 见到三人又不约而同看向自己,温凉又解释了一句: “他从前是我父亲的徒弟,读高中那会经常来我爸开的拳馆练拳,后来我爸知道这件事儿后,也惋惜了很久,为此还找人给他安排了一个保安的工作。” “照我看啊,这种人就不值得可怜,全是他自己造过的孽。” 郭淮不屑地说道,表情凶狠。 “你喝醉了。” 曹艾青在旁默默挪开了他的酒杯。 “没有!”郭淮再次将酒杯夺了过来,自顾倒上酒,面红耳赤道:“今天我才从温大明星嘴里知道这小子的结局,痛快啊!想想当初他在学校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再看看他如今落得的这般田地,真是善恶终有报,你说是不是,老贺?” 贺天然算是看明白了,他跟郭淮那是什么哼哈二将,简直就是弱者互助会,报团取暖一般的存在。 无奈之下,他与郭淮再次碰杯,曹艾青看在眼中,冷笑了一下。 “不是所有的恶人,都会有因果报应的,有的人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贺天然拿着酒杯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一时间饭桌上的空气都为之凝固了一下。 谁都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意有所指,一旁的温凉不自觉垂下头,郭淮更是被曹艾青这句话吓得酒都醒了大半,赶紧打着圆场: “艾青,你……” 还没等他说完,曹艾青忽然绽放出一个笑容。 “我没有再说老贺跟阿凉的事啦,他们佳偶天成,当然是例外。” 贺天然很是疑惑,就听郭淮为难道:“艾青,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看老贺他们这档子事儿都能冰释前嫌,最后还成了一件喜事,你就不要在为过去耿耿于怀了。” 怎么又扯到我跟温凉身上了? 贺天然暗想,他反复回忆,似乎十三年前的恶作剧,跟艾青没有丝毫关系,但是这个世界的她改变实在是太大,而且通过之前的对话,少年看得出来,她对温凉抱有很大的敌意。 而这种敌意,肯定不是因为贺天然。 男孩能想象得到这个世界的自己在没有改变之前是幅什么鸟样子,如果这十三年没有一丁点长进的话,就算在如何喜欢曹艾青,那也只能是深藏在心中的暗恋而已,何况她即将与郭淮完婚,这便是最好的佐证。 方才贺天然对温凉说的那番话,就正是男孩在听了曹艾青对他俩的关系猜测后而刻意为之,这里头当然包含了真情实感,但是也有一部分因素是,贺天然不想曹艾青对自己或者温凉怀揣恶意。 或者说这种事,本就不应出现在天真无邪的曹艾青身上。 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曹艾青认真的看郭淮几秒,没有吵闹与反驳,她只是挪开了视线,凝望着自己杯中残存的红酒,然后扬起颀长的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刻,她就像一只高傲的天鹅,拥有着遗世独立的美丽与孤独。 然后,她很合群的点了点头,“嗯,是我看见老贺他们有这么好的结局,一时有了很多感慨,恭喜你们啊,老贺,阿凉。” 郭淮见到曹艾青此举,顿时松了口气,他拍了拍后脑,重新满上酒,高兴道: “对嘛艾青,等我们把婚礼办完了,我就跟学校请个婚假,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 女人对此只是笑了笑,点点头。 对你么个头啊对,她是在试探你的反应,不是想让你带她出去散什么心! 贺天然心中疯狂呐喊,他真的是被郭淮这厮的低情商给震撼到了。 曹艾青喜欢把心思藏起来的性格贺天然是很清楚的,在自己那个世界,属于他的那个艾青现在很喜欢跟他吐露心扉,一来是因为他们是情侣关系,可以不用顾虑很多,二来是他们两人同情能力都很强,往往彼此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知道对方的情绪,所以还不如说出来一起分享快乐或者承担悲伤。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贺天然。 所以这个世界的曹艾青,面对一个不懂自己的郭淮,很多事情她注定要一个人承担。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饭局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尽管期间郭淮对曹艾青很是殷勤,举手投足间也证明着他是真的爱惨了对方,可贺天然还是看得出来,这个世界的曹艾青,心里有很多的事积攒着。 她明明在笑,却让贺天然感觉很消沉。 一顿饭,来来回回吃了三个小时。 贺天然搀扶着醉得有些不省人事的郭淮,曹艾青走在前方按下了电梯。 “很久没见他这么开心了。” 冷艳的女人看着郭淮,久违地露出了一个温柔笑容。 贺天然拍了拍郭淮的脸道: “喂,郭淮你醒醒,睁开你狗眼看清楚了,这个时候的曹艾青才是最好看的,别在让她板着脸了。” 曹艾青一愣。 “动作是玩笑,但我说的这句话可不是。” 贺天然脸上挂着假笑,在刚才拍打郭淮的地方揉了揉,醉酒的男人呢喃了两句,继续昏睡。 叮咚~ 电梯到了。 三人下了地库,来到一辆奥迪车前,曹艾青将郭淮安置在后排,打开车门正要坐进驾驶位。 贺天然忽然问:“你婚礼不想办啦?” 曹艾青没反应过来:“什么?” “安全第一啊,你也喝了酒的,叫个代驾吧。” “不用了,我没喝多少……” 贺天然也不多劝,直接打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他双手环抱,像个大爷。 “来,我在这陪你等代驾过来。” 曹艾青无奈,坐进了车里,真的叫起了代驾。 女人调整了一下后视镜,镜子里,一双眼睛无意一般的瞟了一眼副驾的位置,随后打开扶手柜,从里面拿出了一包薄荷万宝路。 “你……真戒了?”曹艾青问道。 贺天然是个老烟枪这件事,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果然,他接过了烟盒。 曹艾青心中一声冷笑,就在她以为贺天然只是在温凉家里故作深情时,没想到这厮竟然直接将烟揣进了兜里,然后继续双手环抱,看样子,也没打算在掏出来。 “……” “啧……吃这个。” 贺天然有些受不了曹艾青的注视,从兜里又掏出了两颗糖。 曹艾青这次没接,她冷声道:“你幼不幼稚啊。” 贺天然没有生气,将烟盒拿出来,递过去。 曹艾青正要伸手接,贺天然突然淡淡道:“想清楚在拿,你忘了你爷爷怎么死的了?” “你怎么知……郭淮跟你说的?” 女人白皙的手在半空中悬停住了。 触手可及的烟盒被收了回去,这次手中被硬塞了一颗糖,耳边是贺天然再次重复的三个字。 “吃这个。”他的语气罕见的强硬起来。 望着手里的糖,女人怔怔出神。 “要不是你也叫‘曹艾青’,我才懒得管你。” 一句抱怨似地细语,打断了女人的思绪。 “什么是……我也叫曹艾青?”她抬起头,疑惑不解。 “没什么,代驾来了,我上去了。” 贺天然打开车门,曹艾青看向地库入口,果然一个代驾师父的身影正缓缓向这边赶了过来。 “等一下,贺天然……”车里,曹艾青摇下车窗,叫住了想要匆匆而去的男人,她犹豫了一下道:“你以前那个电话还用吗?老郭说你换了新号……” 以前的电话? 从高中用到现在的那个? “……不用了,别打了。” 贺天然丢下一句话,上了楼。 …… …… 回家的路上,曹艾青坐在副驾,窗外这个城市的霓虹映衬在她车窗倒映的脸上,有一种迷幻质感的美丽。 身后,郭淮传来细微的呼声。 后视镜里,代驾师父偷看女人的视线一闪而过。 曹艾青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那个代驾的中年人顿时如坐针毡。 兀自翻动手机,通讯栏里,找到贺天然的名字。 最近几年,她越来越少跟贺天然联系,特别是去了国外之后,差不多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自己是什么时候存了他电话号码的? 对了,是高中的时候。 还真的……有些久远了。 想着,曹艾青点击删除,在弹出确定界面后,她的手指忽然一顿…… 女人沉思了片刻,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某种想法,她取消删除后,竟是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拨打过去…… 电话通了,曹艾青将手机贴在耳边,静静地等待着。 听筒里嘟嘟嘟地响了五六声之后,还是没人接听,看来果然是自己多想了,曹艾青自嘲地笑了笑,准备挂断电话。 “喂,艾青。” 就在这时,话筒里突然传出一个显得有些兴奋的声音。 “贺……天然?” 曹艾青不太确定。 “是我啊!怎么会突然想到联系我啊?对了……我都忘了跟你说一句,祝你跟老郭新婚快乐!” 第116章 第十三话 两难 第116章第十三话两难 贺天然一打开门,就看见正中客厅的温凉坐在沙发上,她见到自己回来后欲言又止,只是一双眸子望向男孩,仿佛有千言万语。 这让贺天然一下子犯了难,这顿时吃得自己是满肚子的疑问,他知道温凉想问自己为什么饭间会对她说出那番话,因为这不是他们之间的记忆,在另一个自己所写的小说里,也没有任何关于她的剧情。 温凉也知道贺天然肯定会问,饭间为何曹艾青的反应会这么大,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导致她变成这样,因为在另一个世界,他们两个才是一对心心相印的情侣。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想问的东西,可就是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当口,而且也不单单是一个问题或者一个解释那么简单,因为它们此刻仿佛带着温凉与曹艾青两个女人,在贺天然心中的侧重。 少年也是头一遭遇到这种情况,他几乎是动用了所有的情商,磨磨唧唧吐出一句—— “好……好姐姐……我回来了……” 温凉鼻中“吭”的一声,憋住笑意,板着脸道: “回来就好。” 贺天然坐回饭桌前,刚才那种氛围,实在不适合吃东西,一桌子饭菜还剩下一部分,他重新给自己盛了一碗饭。 而当他的筷子伸向一盘蟹粉狮子头时,菜盘突然被温凉端走。 女人双手端着两盘冷掉的菜肴走进厨房,放进微波炉里。 男孩放下餐具,安静等待着。 五分钟后,饭菜重新上桌,温凉自己也舀了半勺连猫都吃不饱的米饭,坐在了贺天然的对面。 “淮扬菜很难做的,之前我学做菜的时候做过一次,觉得太麻烦了,没那个耐心。” 男孩嘴里品尝着狮子头的美味,尝甜思苦道。 “开心嘛,看大家吃得开心,繁琐一点也无所谓的。” 温凉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贺天然吃饭。 男孩吃饭没有吧唧嘴的习惯,所以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食物在他嘴里的窸窣咀嚼声,他偶尔会用手指指背擦一擦发痒的鼻头,伴随着“擤擤”的两声,然后双颊的咬肌有序的松紧交替,从而带动着太阳穴微微鼓起。 他的这个样子让温凉忍不住给他夹了好几次菜,也不是真觉得他饿着了,就是单纯喜欢看他吃一些脆脆的东西。 贺天然夹了一块木耳放进嘴里,遮掩着边吃边道: “我有一个朋友,也喜欢曹艾青,如果让他知道心中的女神在未来过得不快乐,估计会很伤心的,尽管我会跟他解释此艾青非彼艾青,但这种话说出去,估计是没人信的。” 温凉秋水一般的眸子眨了眨,片刻后,她突然对着一旁空着的座位说: “他说你会很伤心,是这样吗?” 说罢,她用手贴住了自己的耳朵,似乎身边真的有个人在对她诉说一些事情,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语气安慰道: “真可怜,其实艾青也不是一直都这样的,这事儿还得从高中的时候说起,你还记得她遭遇过一次流言的伤害吧?虽然是郭淮保护了她,但事情并没有结束……” 贺天然看着温凉的无实物表演,心中有点惭愧,但是又不得不竖起耳朵仔细听下去。 “这跟那本小说里写的不同,小说里,最后不是贺天然利用舆论,彻底将造谣者赶出了学校嘛,但是我们世界的走向完全不一样,郭淮只是制止了暴力,可流言事件却愈演愈烈,那帮造谣的人并没有停止对曹艾青的嫉妒与诽谤,整个高三,曹艾青几乎都在谣言中度过,走到哪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而等她上了大学,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突然被人扒出了这段历史,这对处在一个新环境的她打击很大,原本明朗的性格也逐渐消沉起来,听说这导致她整个大学都没谈过恋爱,直至大四的时候,才接受了那个曾经保护过自己一次的郭淮。” 温凉说完,这才看向一脸惊愕的贺天然。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曹艾青会说她跟自己是一类人了,她对温凉的敌意瞬间也有了依据。 在曹艾青眼中,她恨那些造谣者与霸凌者,而饭间贺天然对温凉说的那一席话,就好像是与过去和解一样,只是她还没放下,所以才看不惯。 贺天然整理出前因后果,无奈长舒一气的同时,也庆幸着他已经改变了另一个艾青的命运。 “真不知道她接受郭淮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贺天然有些黯然道。 “你好像……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温凉不由问,按理说,如果少年贺天然与曹艾青的关系真的如小说里写得那般美好,那么眼下不应该这么淡定才对。 她的心情很矛盾,她希望小说里的少年贺天然与少女曹艾青过得美好是真的,但是……也不希望过得那么美好。 人,终归是有点私心的。 只是女人殊不知,她眼前的贺天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了。 少年琢磨了一下,说了一句温凉不知道算作是将来还是从前说过的话—— “怎么形容呢,就像看了一本代入感极差的小说。” 温凉一怔,就听贺天然继续道: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很陌生,许多已经发生的事,即便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 贺天然清醒的状态让温凉感到惊讶,她只能安慰道: “其实郭淮……对艾青很好的……” “我看得出来。”贺天然点点头,“像她那样的女孩子,换成是谁,都会珍惜的吧,只是……” “只是他不理解艾青,你应该知道,她刚才吃饭的时候,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对吧?” 温凉说出了贺天然心中所想。 贺天然叹了一口气,嗓音低沉:“她想要有那么一个人站在她那边,或者说,她不是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她只是遗憾,没有人能够从始至终的信任她,还有……” “保护她!” 温凉再一次明白了贺天然的欲言又止,她双手捧着脸,少女心爆棚。 “怎么办!我开始磕你们的CP了!” 贺天然跟随着她的情绪笑着,没有再多说什么。 温凉太聪明,聪明到让人心疼。 贺天然了解曹艾青,而温凉,了解他。 如果自己保护了曹艾青,那么谁又来保护这个温凉呢? 但要是阻止了温凉的重生,那个不作为的自己,又会进入到这个糟糕至极的坏未来。 少年陷入了两难。 这一晚,温凉没有去追问贺天然为什么会说出“十三年前就说过爱你”这件事。 也许,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温凉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真假,她表现得不是很在乎,脸上始终都挂着笑意。 只是夜晚入睡的时候,温凉默默看着两人那张合照发呆。 而照片上的少年,面孔已经慢慢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第117章 第十四话 来补课的臭弟弟 第117章第十四话来补课的臭弟弟 翌日。 一早醒来的贺天然,内心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 “是喝酒后的宿醉吗?还是说我昨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男孩在床上撑起身子,揉了揉太阳穴,头晕脑胀的他视线余光瞟见手腕上那串念珠,颜色似乎变淡了几分。 这个现象顿时让他紧张了起来。 “笃笃笃……” 房门被人敲响,外头温凉的声音传了进来。 “天然,起了吗?” 贺天然掀开被子,手忙脚乱的套上衣服,打开房门。 温凉俏生生的站在门外,见到男孩睡眼惺忪,笑道: “卫生间里给你准备的新毛巾与牙刷,快去洗一洗出来吃饭,等会我们就出去给你买些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 贺天然这次穿越是穿着一件睡衣就来了,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朴老板穿剩下给他的,温凉的收留与救济真的是帮了他大忙,要不然他肯定要流落街头。 男孩挠挠头,住别人家里不给钱就算了,而且别人还主动帮忙买东西,这种感觉还真是……快乐。 从卫生间里洗漱完毕出来,贺天然吃着温凉准备的三明治与牛奶,别扭开口道: “等会……你给我些钱,我自己出去买就可以了,你一个大明星去商场会引起骚动的。” 那边厢,温凉已经穿戴完毕,一顶黑色鸭舌帽,一副口罩套在下巴上,听到这话摇摇头: “不用担心,我经常逛街的,经验老道不会被发现,而且……” 她走近,一字一顿道:“你从来没买过好看的衣服,现在你好歹也住在我家,平日在我眼前晃悠,为了让自己看得舒坦,怎么说也得给你把把关啊。” “……” 贺天然没在去强调她口中的那个“你”到底指谁,就像她没去追问十三年前的故事。 两个人似乎在无形之中达成了某种默契,互相装着傻。 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贺天然趁着温凉没注意,暗自苦笑了一下。 一时之间,少年想起了很多与温凉相处的情景,同样是在相遇的第二天,温凉也是提议着带他去购物。 想到如今情景重现,贺天然突然升起了一股斗志。 他“啪啪”两下,双掌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双颊,将疲惫的意识唤醒后,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温凉被他闹出的动静给弄莫名其妙,她看向热情高涨的贺天然,疑惑道:“你还没醒觉吗?” “哼,我现在清醒到不行,走吧,带我见识见识十三年后港城小青年的潮流风向!” 他的积极,让温凉一时半会都有些不适应了。 …… …… 贺天然对这次购物非常上心,他几乎是当成了一次重要考试在进行。 毕竟上一次他跟温凉逛商场时,自己还是个懵懂无知,对穿衣搭配甚至是个人外在形象都毫不在意的邋遢宅男。 而这一次,经过了三段恋爱的锤炼,贺·港中知名禁欲校草·传闻中校花的小太阳·电影学院导演系状元郎·天然,重拾起了久违的中二之魂,决定赌上自己的中间名,在教导过自己的温凉面前,好好证明一番自己的审美与品位。 “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根本就是一次开卷考试,放轻松,不用紧张。” 贺天然嘴里捣鼓着,温凉侧眼瞧着他,如同在看一个神经病。 海港区的大悦城十三年前还是个地基,贺天然上次来这边的时候还是尘土飞扬,与百米之外的蔚蓝大海格格不入,没想到如今已然成为的这块区域的老牌购物天堂。 两人进到商场,看着温凉在这座巨大的购物迷宫里闲庭信步的悠然模样,证明确实是平时没少来。 “先看看运动装吧。” 贺天然才从不远处一张迪奥巨幅海报上看见一个高贵典雅的温凉,听到身边人说话后,好嘛,才一扭头,店里LED插播的广告里,一个运动风的飒爽温凉又出现在眼前。 看着熟悉的LOGO,贺天然有些懵,他问着身边戴口罩的姑娘:“你还给阿迪达斯当代言了?” “嘿嘿,是不是看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啊?” 温凉得意地跳到LED屏幕前,做了一个跟里面一模一样的动作,元气满满,就是身材嘛……出街遮得有点严实,没有广告里的运动装那么显身材。 “你有没有代言内衣?比如CK什么的……” 贺天然恬不知耻的问了一句。 温凉一怔,她眯着眼收了姿势,缓缓走到贺天然跟前,靠近他的耳朵用手遮住,吐气如兰般地轻轻说出三个字: “你想看?” 少年一个激灵从脚跟直冲天灵盖,一颗心脏兴奋得直突突,整个人都麻了。 耍流氓这招对曹艾青好使,但是面对这个“坏女人”,贺天然这点小手段真的只能把自己搞到失态。 他手足无措的后退了半步,在心中疯狂鞭策着自己道: “被动了呀贺天然,被动了,你怎么回事啊?这他么都快一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吗?你手上那些花活儿呢?情商呢?你得整活儿啊!你不整活儿拿什么跟坏女人对线?” 温凉看着站在原地半天蹦不出一个屁的贺天然,笑道:“走啦,逗你玩呢,瞧你脸红的,真是个臭~弟~弟!” 好嘛,自己这那是考试啊,这分明就是补课来了。 所谓不蒸馒头争口气,贺天然也是豁出去了,把这一年来的经验凝聚成颤抖的三个字: “晚……晚上看?” 温凉正要去挑衣服呢,一听这话,豁然转头,她先是不可思议,然后慢慢平静下来,眼神玩味,鼻中拖着长音。 “嗯——?” “咳……” 贺天然觉得脸有些痒痒,欲盖弥彰似的挠了挠。 “你想好了?” 嘁~果然还是要确定一番吗?以为我会改变主意吗? 贺天然感觉自己快要胜利了,他硬着头皮,视野飘移到别处,舌头都快要打结了地道: “想想想……想好了呀……就就……就晚上!” “我不知道在问这个想没想好。” 温凉有些无奈对方没理解自己的意思。 “那你在问什么?” “我是在问你,是喜欢黑色,还是白色,是棉质还是蕾丝,要喜欢前排扣还是后排扣,亦或者说,你有什么特殊要求……” 温凉左手五指摊开微曲,右手食指随着她口中吐出的名词一根一根将手指往下压,最后她索性双手一拍,像是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哎呀,我忘了,楼上就有几家店来着。走,我们一起去挑,挑到你满意为止!” 温凉拉着贺天然的手就要往楼上走,而此时的天然哥何止是麻了,他脑中就像爆了一颗的TNT,简直就是炸了。 这玩意还分前后排呢? 没学过啊,知识盲区啊,这道题我不会做呀! 眼见自己就要被温凉拉上扶梯,贺天然回过神赶紧往回撤着手,求饶道: “别、别啊姐姐,错了错了,这是一个小玩笑,微不足道的玩笑,认真就输了……” 温凉来了句: “输就输了呗,我又不是输不起,我愿赌服输呀~” “……呸,我说错了,我重新说,不是输了,是没必要,真没必要……我受不了的……” “哎呀,你既然住到我家来,那我就得把你贺大爷给伺候好嘛,这点要求奴家还是能做到的。” 温凉回答得千娇百媚,但贺天然瞬间察觉出了里头暗藏的杀气。 “不不不不,姐姐误解了误解了,我伺候您行吗,我伺候您,饶我一次,弟弟错错,错错了。” 温凉终于停下脚步,眼中带笑地盯着贺天然。 “哎哟还错错,合着仗着自己年纪小,还在我面前玩起了叠词词是吗?噫,真是恶心心。” 贺天然要是按正常年纪来说,他就是比温凉大几个月的,但是这一穿越,也不知道这年纪要怎么算,为今之计是只能认怂。 要按他的脾气,就刚才温凉说的那句话,他立马就能接上一句:“那穿什么蕾丝棉质,管他娘前的后的,直接给爷上肚兜!” 但是可惜,在温凉面前,他没脾气。 即使借他一百个胆子,他照样也敢没脾气。 “姐姐,凉姐,我们继续逛,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上件衣服,你帮我瞅一眼合不合适。” 贺天然赶紧岔开话题,生怕又被拉着往楼上走。 “哼~”温凉昂着头,从他眼前走过,用着调戏的口吻留下一句:“纸老虎~臭弟弟~” “……” 唉,当补课了,当补课了。 先放松几章,写这章的时候不住感慨,啊,真是久违的天然哥。 第118章 第十五话 Creep(一) 第118章第十五话Creep(一) 温凉买东西有个特点,她往往目的很明确,什么样的颜色搭配什么样风格的衣服,她似乎早就在脑海中有了预案,而搭配出来的效果,也很是尽如人意。 这是贺天然上次陪她逛街不曾留意过的事情,上次他只是单纯的觉得陪女人购物很累。 当然了,这次也很累,温凉虽然不挑三拣四,但是对于自己脑中已经规划好的东西,她出奇地偏执。 比方说一件蓝色的印花T恤,她一定要配一条米黄的休闲长裤,然后还一定要穿帆布鞋,直到找到合适的为止才肯罢休。 这样下来,就必须要跑三个地方,而这只是一身的搭配。 温凉对此简直就是乐此不疲,她会站在试衣间外,撩起门帘,探着身子,给正在试衣服的贺天然做造型顾问,说着先穿这件,再穿那件,不要搞混了。 而等到男孩真正换完走出来,她都会绕着走上一圈反复打量,然后一脸满足地点点头。 贺天然一直想问,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奇迹暖暖》这些换装游戏在打整? 不过当他看到温凉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脸开心地跟他说着一些“你要不要试试机能风啊”或者“我就知道你穿这件衣服一定很好看”的时候,男孩购物时的疲惫与抱怨都一扫而空。 因为每当贺天然换上一身新衣出现在温凉眼前时,她眼中都透露着喜悦。 这就是以前贺天然在她眼中读不出来的东西。 可能她想带自己逛街很久了。 要不然她怎么知道,要去哪个店里买什么,什么样的风格适合自己呢? 没有哪个单身的女明星会闲着没事,逛男装店的。 而且温凉之于贺,不单单是那种暧昧的异性朋友,她给了男孩一种自小缺失的东西,那是与爱情无关的感情。 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是除了贺天然的父母长辈之外,第一个走进男孩生活,真心对他好的人。 所以,即便是贺天然发自真心的喜欢曹艾青,但是他在面对这个温凉时,是无法做到拒绝的。 贺天然将每套衣服的搭配认真记下,甚至还用温凉昨天给他的手机拍了照片。 “看不出来你还挺用功,怕以后穿错了?”温凉凑近问道。 “对啊,以后穿衣服就懒得动脑子了。”贺天然附和了一句,温凉眉开眼笑。 其实,这些衣服在贺天然的眼中没有任何区别。 他看这个世界都是黑白的,所以那些衣服所谓的颜色搭配、款式风格、都被弱化成了千篇一律,可他还是认真的把这些搭配记了下来,做到以后尽量不要穿错。 起码,在温凉面前,不要穿错。 购物结束,二人坐电梯到了停车场,贺天然将手上的大包小包塞进汽车的后备箱,由于是来买东西的,所以这次温凉没骑她的摩托车。 她的车是一辆的路虎揽胜,这个时代的车型相当前卫,对一些爱车的颜值党来说很有吸引力。 女人打开车门:“想不想试试?” “不会开,而且我对汽车没什么兴趣,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你昨天的那辆摩托车。”贺天然很是自觉的坐到了副驾。 温凉也坐进车内,道:“这一点你跟这个世界的贺天然真是完全相反,他一点都不喜欢摩托,开车倒是一把好手。” 贺天然系上安全带:“他有没有说过开摩托太危险,而且风吹日晒的也不舒服,纯粹是找罪受,凡事要安全第一?” 温凉打了个响指:“没错,你完美复述了原话,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觉得我是那种年纪越大,就会越惜命的人,说好听点叫稳重,说难听点是缺乏对生活的激情,毕竟宅在家里也会很快乐,对于新鲜事物接受倒是很快,可是一旦想到接下来的麻烦,就会退避三舍。”贺天然不吐不快。 “也……不完全是这样的。” 温凉发动了汽车,少年明显感到她的语气中微微的颓然,想继续吐槽的话也就吞回了嘴里。 或许是她听见自己说着另一个自己的坏话,有些生气了? “还好我现在不是这样了……” 贺天然默默补救了一句,但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马路上,汽车远离了灰白无际的海岸线,一头扎进了钢筋水泥浇筑的都市森林里。 贺天然见温凉把车开得离家越来越远,问道:“我们今天不是只出来东西吗?现在是?” 温凉神秘笑道:“难得重新看见你一次十八岁的模样,想送个礼物给你。” “礼物?” “嗯,到了你就知道。” 可能是会了保持神秘感,车内的两人都没在说话,温凉开启了车载音响,一曲《Creep》通过车内的的环绕喇叭,从四面八方袭来—— Whenyouwereherebefore,当你出现在我面前 Couldn"tlookyouintheeye,我却不敢直视你的双眼 You"rejustlikeanangel,你就像天使一样纯洁 Yourskinmakesmecry,你的一切令我动容 …… IwishIwasspecial,我多希望能配得上你 ButI"macreep,I"maweirdo,但我是个懦夫,是个怪胎 WhatthehellamIdoinghere?我还在这里做什么 Idon"tbelonghere,我根本不属于这里 …… “要不然……我教你开车?” 正沉浸在歌曲之中的贺天然忽然听见温凉突然问了一句。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摇摇头,“我还是去驾校学吧,你这么忙。” 少年找了个理由搪塞。 今天早上的疲惫,让贺天然有了一种感觉,就是他认为自己终究会离开这个世界的,就像重生后的温凉一样。 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乃至于他的心里已经开始做起了告别的准备,因为他也不知道消失跟明天,哪一个会先到。 “学车很快的,对你来说只需要半天的时间就肯定会了。” 温凉还在劝着,她绘声绘色道: “而且你瞧,现在都是网上驾照,另一个你的驾照就在网上备份着的,等你学会了开车,即便是违章扣了分,也是另一个贺天然在帮你缴罚金,甚至你去商场买东西,不管是指纹还是刷脸付款,你都可以无障碍的使用,多好!” 贺天然算是听明白了,这哪是什么学不学车的问题,温凉是在帮他考虑如何在这个世界长久的生活下来。 可是,自己真的能待这么久吗? “不如……你也顺便教教我怎么开摩托车吧。” 贺天然笑道。 “你答应了?” 温凉有些讶异,她都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答应了呀~你说得有道理啊,你那摩托挺酷的,你可要抓紧了教我,我好当个追风少年。” “可以!” 两人再次回到了有说有笑的状态,车莫约开了半个小时,终于应在一家……不,准确的来说,是另一个商场,不过显然不如大悦城那么高大上,它的名字是——港城轻纺面料市场。 温凉好不容易找了个露天车位将她那辆路虎给停好了,两人下了车,贺天然看着眼前跟十三年前没什么区别的建筑,问道: “我们还买衣服啊?” 温凉挑挑眉,“进去就知道。” 轻纺市场里头的装修别说十三年,就算二十三年可能都不带变的,这种地方作为原材料的批发市场,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品牌入驻,一些商铺大部分挂出来的,也都是自家做了一些大衣、裙子、衬衣、西装等成衣。 别说,这里地方虽小,但是五脏俱全,市场里除了少数的本地客,一眼望去,最多的竟然是老外。 贺天然一路走来,听到最多的就是英语,几乎每家店的老板都能整上两句。 谁能想到在这种充满了我国特色的批发商城里,竟然还做着跨国的买卖呢。 温凉带着贺天然进到了一家名为“V&K”的店铺里头,接待的小妹见着带着口罩的温凉楞了两秒,试探性问道:“凉姐?” 温凉点点头,摘下口罩:“你们老板在吧?” 接待小妹赶忙点头,“在里屋呢,我去叫他?” “不用,约过了,他知道的,我们直接进去吧。” 接待小妹打开店铺的里门,贺天然四顾周围,这家店里摆放的都是一些西装的样衣,还有一些领带、背带、扣子等小物件。 “你……要给我买西装?” “对啊。” “别吧,不会像个销售吗?” 贺天然作为一个领带都不会打的男孩,问出了一个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问出的疑惑。 “放心吧,你别看这家店外表很土气,其实这家店的老板给很多男明星设计过西装,他在南京路有一家高端的西装定制店,不过那里一般很难找到他人,业务都是丢给徒弟做,其实这里才是他的大本营!” “行……吧……” 贺天然硬着头皮走进里屋,没想到外头狭小的店铺,里头竟然还藏着个一百来平的工作室。 一个脖子上挂着软尺,体态消瘦,莫约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男人迎面走了过来。 “稀客啊小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陈师傅,今天我带我朋友专程过来,想请您做一套西服。” 姓陈的中年裁缝上下扫了扫贺天然,点点头道:“好啊,过来我先量一下尺码。” 他这类手艺人,接触温凉这类客户,深谙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的道理,不该问的话,绝对不会多问,哪怕客户跟他的关系在好。 贺天然跟着裁缝走到屋内的一面镜子前,张开双臂任由软尺在身体上测量。 “小伙子,平时有在健身是吧?比例很好啊,你这样的体型保持多久了?”陈裁缝问道。 贺天然就算在不懂,也知道现在这个问题是在考虑西装上身之后的效果,他道: “平时有在锻炼,呃……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半年好像又长高了一点,会影响吗?” 陈裁缝一愣,“这个……我先按你现在的体型来做,如果你以后身高发生变化,可以随时来我店里,我可以给你改,一两公分之内问题不大。对了,对服装有什么要求吗?” 这个问题,贺天然是真的回答不上来了,他道:“听温凉的吧,就……别……做得太老气就行。” 陈裁缝听笑了,“小伙子第一次穿西装?” 贺天然点头。 “明白了,来,我们来选一下料子。” 接下里的流程,就听温凉跟裁缝在那里讨论什么意式英式,平驳戗驳、猎装军装,贺天然是一窍不通,而唯一他能给出意见的颜色这一块,现在也是两眼一抹黑。 温凉见他一头雾水,在旁捂嘴笑道:“陈老师,你这里有没有适合他尺码的成衣?你拿出来让他试一试吧,不然他会怀疑你的手艺。” “小伙子第一次穿西装,有点偏见,是这样的。” 说完,他让一个学徒从外面店铺的模特身上取下一套成衣。 这是一套英式西装,款式复古,在剪裁造型上非常具有力量感,里面配套的马甲不知是有些小,还是故意这么设计,穿在身上让贺天然的背不由挺得很直,双肩挂上皮革背带后,衬衣里清晰的肌肉线条更是凸显了他这些时间来坚持锻炼后的成果。 套上西装,他很满意这一身的效果,只是他衣服上的扣子还没扣上,领子也没收紧,手里拿着领带,有些尴尬…… “我来吧。” 温凉走上前来,先将领口给他捋平,然后接过了他手里的条纹领带。 “昨天你跟我说,这个世界既然有两个贺天然,我跟你聊天的时候不要弄混淆了,但你知道吗,其实在我眼里,你们都是一个人,只是状态不一样了而已,这个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贺天然感受到她一点一点收紧领带,问道: “什么状态?” 温凉轻声细喃: “你这个贺天然啊,开朗阳光,眼睛里面流露着自信与温柔,你相信自己能与美好相配,举手投足都是被真切爱过的痕迹,想来你那个世界的艾青,真的对你很好……” 少年心中五味杂陈,他默然不语,等待着温凉的另一个评价。 “而这个世界的贺天然呢,就像野草一样的固执,在外人面前习惯把自己伪装成活得很好的样子,但只要被爱一下,就立即现了原形。虽然他只是一颗野草,但这并不妨碍他想从自己本就贫瘠的生命里多掏一点给你。” “那……他掏出的这些爱……是给你了吗?” 贺天然低沉地问道。 “好了。” 温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拍了拍少年的领子,笑着退后了两步,徐徐道: “穿上西装,感觉真的是变成了一个大人了……” 那本小说里面,最后贺天然跟曹艾青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但是,唯独没有温凉。 答案,似乎也不言而喻。 “要不然这件成衣也一起买了吧,我很喜欢,你觉得呢?”温凉仿佛没听到刚才那个问题般,兀自满怀喜悦地说道。 “我……可以了。” “陈师傅,这件衣服我们要了,定制的那件就等你做完之后……” “我是说,我可以见见他了。” 温凉的笑容蓦地凝固在脸上。 “你带我……去见见他吧,去见见……另一个贺天然。” 接下来的几章想写完的一起发,不知道大家是什么意见? 第119章 第十六话 Creep(二) 第119章第十六话Creep(二) 窗外的天气很阴沉,风雨欲来,乌云密布,客厅里的电视机正在放送着天气预报,里面的美女主播报道着今天晚上港城会迎来一场台风,提醒市民们延迟出行计划,做好防护工作。 “希望今天也是世界和平的一天。” 我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视线从天空收回,点燃了一支香烟。 天气的变幻无常对于我这种爱宅在家里的人来说,实在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唯一的好处在于,耳边响起的骤雨,偶尔能催发一些灵感的诞生。 我叫贺天然,今年三十一岁,是名不入流的编剧。 这本来,应该是如往常一样的平凡之日,如果没有昨天那条短信的话。 发件人是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她是一位演员,内容很简单,一张她跟一位粉丝的合影,其中的文字内容是,这位粉丝很像我。 说实话,那张照片上的粉丝人像模糊得一塌糊涂,根本就分辨不出长相,难道我在她眼中就是一团马赛克? 而且这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万,长得相像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当然,如果事情到此结束,也不用大惊小怪。 但是,自去年开始,我的身上就出现了一些怪异的毛病,脑袋中时常会断断续续回忆起许多本不该忘掉的记忆。 是的,不该忘掉的记忆。 这些记忆零零碎碎,有关于未来,也有关于过去,我费了很长时间才将它们勉强拼凑在一起,然而得出的景象,让恢复记忆后的我,兴奋到浑身颤抖。 我将其中的一小部分记忆用来写成了一篇不打算发表的小说。 为的,就是要印证这一刻的到来。 时间来到了下午三点半左右,门铃声响起。 我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就是我的那位高中同学,名字,叫作温凉。 而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比我大概高五六公分的样子,一头长发很利索的扎在脑后,很有艺术气息,看的出来他身材很不错,一身西装笔挺,英气有形,不像我,最近几年发福的厉害。 我注意到,他跟我在眼角的同一个位置,都有一颗一模一样的泪痣。 可能是年轻人见我的样子,双眼中有些茫然。 我知道他在茫然什么,因为我们两个实在是太像,但又不是那么像。 像,是指五官面貌;不像,是指精神状态。 我这人邋里邋遢惯了,作息又不规律,常年熬夜写作留下了很重的黑眼圈与职业病,再加上烟瘾又大,整个人看上去病恹恹,精神萎靡早就成为了一种常态,所以很难跟这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去比较。 “进来吧。” 我转过身,任由他俩进了屋,随后我走到冰箱前拿出了一罐冰镇啤酒,打开后痛饮了一口。 这期间,我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不用去猜,那小子一定还在盯着我。 “天然……” “啊?” 忽然间,温凉叫了我一声,那小子跟我竟然都同时应了一句。 沉默,在我们三人之间蔓延。 “你好像……知道我会来的样子。” 最后,还是那个跟我同名的男孩皱着眉头,率先开口了。 我拿着啤酒,径直坐在沙发上,没搭理他,视线扫向一旁不知所措的温凉,笑道: “没想到你接受的还挺快的啊,你昨天见到他的?他当时怎么跟你说的?穿越?还是说我贺天然一睡醒过来,重返了十八岁?” 眼前两人被我脱口而出的反问给问得一怔。 “你……知道他?” 我的这位高中同学显然还没缓过劲儿来,我很喜欢她这幅表情,惊讶中带着浓浓的疑惑,就好像当年那个站在学校舞台上对她表白的傻子一样。 ”知道啊,我们都是一个人啊,当然会有心灵感应之类的,你说是吧……贺天然。” 我望向那个男孩,他应该能读懂我话里的意思,几秒种后,他点了点头。 温凉的视线在我跟他之间来回游移,“那你们现在……” “现在我想跟他单独聊一聊。” 我打断了她的发言,站起身走到了门口,重新把门打开,回望两人,表达的意思应该很明白。 温凉在原地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那个少年的我安慰了她一句: “没事的,给我们一点时间。” “……嗯。” 温凉转头,缓缓朝我走了过来,语气轻缓:“今天晚上有台风……他晚上……” “住我这里,我总不能把‘自己’赶出去吧。” 我笑着说,她好像还是有点不放心,继续道:“那你冰箱里还有吃的吗?台风天应该不会有外卖了,需不需要我买一点回来,提前给你们做好……” 我被她的这番话给逗笑了,抬手指了指少年:“你是在关心他,”然后指着自己:“还是在关心我啊?” 看出来她被我这番话给伤了心,我很少看见她哭,她每次来见我都是笑意盈盈的朝气模样,而此刻,她眼眶微红,眼睛直直的看着我,执拗着说: “我是在关心贺天然!” 我斜眼瞄了一下面上已经泛起怒容的少年,我缓和了一下语气,对着温凉好声道: “我知道你对我好,不过有些事情我必须跟他单独谈清楚,很重要,相信我。” 温凉盯着我沉默了许久,终于点点头,神情落寞地走出了门。 “开车小心。” 关门前,我特意嘱咐了一句,可惜她仿佛有点失神,没有回答。 “昨天我见过曹艾青了。” 背后的少年言语冰冷。 “温凉还在门口没有走远,没准还能听得到,你确定要这么快的单刀直入?” 一句警示,成功让少年闭上了嘴。 我眼睛透过猫眼,确认温凉真的离开后,才缓缓转过身,对另一个自己露出一个微笑。 我不疾不徐地再次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放在他面前,我知道他现在不会接,但等一会,他肯定会喝。 “你见到了曹艾青,然后呢?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我坐在他的对面,平淡问道。 “她说,你是依附在温凉身边的寄生虫。这一句话点醒了我,你到现在还在记恨着当年的恶作剧,你一直在利用温凉对你的愧疚,一步一步的蚕食她的心灵,你越是自甘堕落,过得越是狼狈,越是不接受她对你的帮助,她就会更加自责,认为现在的你,完全是当年她一手造成的!” 我面前的这个“贺天然”一番话说得义愤填膺,他的眼中冒着火,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一口吞掉,我甚至想为他的推理而鼓掌。 说完,他好似很懊恼,低着头,喃喃自语:“我早就应该猜到的……她跟我说过……我的心机跟你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她嘱咐过我,不要让对自己好的人伤心……我早就应该猜到的……” 我对这种后知后觉很是反感,“所以,你认为你这次穿越而来的目的,是想阻止这一切悲剧的源头,比如说,让温凉不要重生,对吧?” “你……” 看着一下被我点破了心思的哑火少年,直至过了半晌,他的视线移动到面前可乐罐上,喉头微微蠕动,我敢笃定,他现在非常想要喝上一口,冷静一下。 他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温凉会重生?她分明是在你死了之后才……而且,你怎么知道我的那些经历?仿佛是……” “仿佛是我亲身经历过的是吧?” 我以同样的声调回应着他。 客厅中,我们四目相对,如同照镜。 “你的这个问题,还是交给我接下来的问题来回答吧……” 思索片刻之后,我的身子一点点前倾,语气里充满着好奇,问道—— “你,是第几周目的贺天然?” 第一人称是从青年贺天然的角度来写的,且只会在这一章或者这一段会面剧情里使用。 第120章 第十七话 Creep(三) 第120章第十七话Creep(三) “第几……周目?” 乍听到我的发问,眼前的少年瞠目结舌。 我很理解他的震惊,就好比当初,我坐在他的那个位置上,听着上一个贺天然,对我发出同样问题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你跟我一样是穿越过来的贺天然?” 他有些不敢相信,而我已经早就做好了解释的准备。 “你要相信,在这个世界里,不止只有你一个人特殊。” 我起身,在电脑旁边拿起一个笔记本,随意翻开一页,拧开钢笔的笔帽,在空白处,画上一条直线。 “这条线,是我们十三年前的人生,没有任何不同,直至到了九月……” 我在那条线的末端,接上了两条分叉。 “从温凉的恶作剧开始,我们的命运出现了分歧点,一条好的未来,是你所在的世界,一条坏的是我所处的世界,这个,我想你应该早就明白。” 少年贺天然点点头,我忽然将这简单的时间线全部涂黑,继续道: “但是你有没想过一个问题,就是那个所谓的‘元贺天然’,早就已经死了,而我跟你的存在,完全是温凉重生之后,导致的混乱产物,你我这次的碰面,无非是命运修正的结果。” “什么是……命运修正?” 我放下笔,身体靠在沙发上,问他: “你相信因果吗?” “我……相信。” “那你应该明白,温凉重生之后对你来说的意义,这个是因。你获得了巨大改变,有了一个光明未来,这是果。可是,偏偏你到了我这个世界,还妄图想要救她,你知道救她之后,所造成的混乱吗?” “这个……我知道。” 我看着他脸上阴晴不定,不由怒吼道: “不,你不知道!你那狭隘的目光就只看到了那么一丁点的小情小爱,你想让温凉摆脱轮回的苦楚,想让曹艾青保持原有的天真无邪,你一直在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但是你从来没有想过我!或者说,是我们!” 他被我突如其来爆发的情绪所震慑,我将所有的积怨尽数爆发: “我来告诉你,你救了她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因为她没有进入轮回,导致你重新回到了九月,忘掉了之前所有发生过的一切,你依旧会被她在迎新晚会上戏耍,依旧会跟家里闹翻,依旧会看着曹艾青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而无能为力,你往后的人生就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然而这一切,并不是最残酷的……” 屋外,狂风开始呼啸,街道上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我此刻的心情,如同这台风过境的糟糕天气,阴沉着继续道: “在十三年后的某一天,你会突然回想起有那么一段过往,曹艾青是你的可爱女友,你考上电影学院备受瞩目,至于温凉,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脚踏两条船,不必在经历这浑浑噩噩,狗屎一般的生活,但是这美好的一切,会被一个从天而降,心里怀揣着拯救他人的傻哔,一次又一次的亲手打破!然后你……就成为了我!” 说完这番话,我的所有精神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我的手颤抖着点燃一支烟,身子瘫软在了沙发上。 我狼狈不堪的模样倒映在了少年的眼中,他还接受不了这一切,我俩彼此沉默着,屋里出奇地安静。 一道闷雷自远方响起,闪电划过了天际。 窗外,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你既然都知道温凉重生后为我们做的一切,现在却要亲手把她……推下火坑吗?” 他很痛苦,嗓音喑哑,听了我的话后,内心挣扎着。 我望着嘴里吐出的烟雾,双眼无神地道:“你心里想救她的想法,我一清二楚,我也纠结过,矛盾过,我的悲伤不会比你少,可当你经历过的美好都烟消云散时,你只会剩下后悔。” 片刻后,他喃喃道:“你知道我听了你这些话,还是会选择救她的……对吗?” 我当然知道,他会作出我那时,同样的一个决定。 然后,又一次开始一个循环。 “你认为这个世界,真的算得上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吗?” “什么?” 我重新振作精神,在原本被涂改的时间线旁边,随手画了一个圆圈。 “可能,我们都属于类似温凉的那种状态,她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想避免当初对我们造成的伤害,可是正如你猜测的那样,相比起来,我对她做过的恶,又少了吗?她说她堕入无间地狱,被困在了永远重复的九月……可是……我们呢?” 说到这里,我酝酿了一下,慢慢吐出一口气: “也是这个地狱中的一部分吧,就像这个圈一样,我们的命运跟她交织在一起,没有首尾,就算温凉重生后改变了你,她得偿所愿,没了遗憾,但她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你,到了这一刻,竟然会想着去救她,然后把自己的命运拨正到我这里来。这个,就是我口中所说的修正,也就是所谓的,无间地狱!” “呲~” 少年贺天然终于拉开了可乐,他六神无主,如同发泄似的灌了一口。 “别救她,跳出这个圈,回到属于你的美好世界中去,那里所有人都是幸福的,别来地狱。” 我给出了最后的忠告。 他用了很久的时间,默默将那罐可乐喝光,最后是摇了摇头,站起了身。 他眼中有光芒闪烁,心中已然作出了决定。 “如果我自己的幸福,要靠着温凉抱着赎罪一般的牺牲来完成,那……我跟你又有什么区别?” 他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要记住我的样子。 我本应该对这种纯粹到天真的想法嗤之以鼻的。 他不知道他的选择,将要面临多大的痛苦,那些人生中的心灵创伤,不是光靠后知后觉,就能够抹得一干二净。 可是,我又很佩服他。 这可是十七八岁的我啊…… 无畏而天真,即便残酷的真相摆在他面前,他还抱着一种要把南墙给撞破的傻气,妄图与既定命运做着周旋。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现在的我身上,无非也只会落下“幼稚”两个字吧。 他做了他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 而我,也必须教会他什么是“现实”了。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马上就要到五点了。 “没用的,来不及了。”我平静道。 他身躯一抖,“什么来不及?” 我的视线转向阳台外的暴风骤雨,缓缓道: “今天的五点零二分,温凉会在开车回家的途中碰上台风,她的脑中会因为想着你我的事情而走神,然后导致车胎打滑,撞破海边的护栏,连人带车的跌进海里。” 对面的少年一脸的不可置信,转瞬之间就冲到了门口,手忙脚乱的给让我反锁起来房门解锁。 他速度很快,只花了数秒时间,锁头就应声而开。 我将手中的香烟摁进他方才喝完的可乐罐里,喊道: “对啦,我上次千钧一发救她起来的时候,另一个贺天然,可没有给我可乐啊。” 少年的动作骤然停了,慢慢扭过头,用那已经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看向我。 我以为他会骂我一句畜生,但是他却说了一句在我记忆中,不曾说过的话。 “她、怎、么、会、喜、欢、上、你!” 是啊,她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我保持着平静,闭上眼,然后又重新睁开。 “这是我跟她的故事了,与你无关。” “砰!” 他摔门而去。 我缓缓走到阳台,望着他奔跑的背影,消失在了风雨之中。 第121章 第十八话 Creep(四) 第121章第十八话Creep(四) 街道之上,风雨猛烈的拍打着贺天然的身体,偌大的城市空无一人,马路两边的绿植被摧残得摇摇欲垂,贺天然几乎睁不开双眼,他内心心急如焚。 这个地方离海港区还很远,这种环境下想要打到车的概率微乎其微,而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想要到山海明珠,光靠步行都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所以他只能朝着大致的方向开始拼了命的奔跑。 身上的西装因为被雨水浸湿而变得沉重无比,贺天然索性松开领带,那价格不菲的新衣就这样被他弃如敝屣般的扔在了路边。 温凉的电话被他反复拨打着,而每次得到的结果,都是让人绝望的盲音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你每次离开的时候,我都找不到任何的方法去联系你,仿佛你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中…… 这次好不容易重逢,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好多事想跟你做,你在等我一会,在等我一会……” 贺天然的双腿不知疲惫的奔跑着,他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的宝贵,好像浪费一秒钟,就会换来一场天人永隔。 他嘴里发疯了一般的喃喃自语,他知道那个颓废无比的贺天然对自己说出那番话的含义,他知道救了温凉之后,自己的人生又会回到最初的原点。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做不到如成年人般心思缜密的在感情世界里去权衡利弊,他只知道当一个短发女孩突然有一天明火执仗地闯入了自己的生活后,他原本灰暗的世界里,从此就有了光彩。 那种光彩,不管是在哪个世界,都是那么地夺目耀眼。 他没有经历过什么狗屁的恶作剧,他只知道那九月的最后一天,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大雨滂沱之中的少年不知跑了多久,一个路口的拐角,一道黑白的身影突兀的闯进贺天然的视野,随后耳边只听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剧烈声响,一辆出租车在地上拖出一条数米长的显眼的水迹后,终于在少年身侧的半米处堪堪停下。 “小子你要死啊!!台风天你在大马路上跑,赶着投胎别害人行吗!” 车窗摇下,一个中年富态的司机不顾淋雨的风险,他伸出脑袋,抹着瞬间就湿漉漉的脸颊大骂道。 贺天然眼见终于有了希望,也不顾司机反应,瞬间就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师父!快!海港区,沿着海岸线的滨海路走!” “嘿,你他么滚下去!这么大台风走滨海路?谁拿命陪你玩?” 司机一边怒骂,一边推攘着副驾这个不要命的小子下车,他差点就用脚踹了,哪知这小子屁股仿佛扎了根儿一样,怎么推都纹丝不动,反而一把抓住自己的手,面露焦急与哀求之色,道: “师父,求你了,滨海路发生了车祸,我赶去救人啊!” 司机一听这话,又见他这副焦急与哀求的模样,更怒了:“你小子给我松开!” “师父,真的,我求求你……” “你他么不松开我,我怎么开车!我可槽你大爷了!” 贺天然赶紧松开手,嘴里是千恩万谢,中年司机虽然是骂骂咧咧,但还是手打方向,一脚油门下去,出租车冒着大雨再次启动。 “滨海路那么长,你说的是哪个方位啊?我们不可能沿着海岸线跑一圈吧?”司机没好气地问道。 “就是去山海明珠的那个方向!” “槽,说了等于没说。” 司机一路上观察着大雨之中的情况,贺天然内心焦急,可也明白这种环境之下催促不得,他不住左右张望,既怕错过了救援地点,又怕灾难下一秒就出现在眼前。 司机瞄了他一眼,观察到他的情绪,打开车里的出租车的聊天群,问道: “哥几个有在海滨路那边跑的吗?” 贺天然一听这话,扭过头,他冷静了下来,感激地望着眼前这个嘴毒心软的司机师父,然后聚精会神等待着群里的消息。 司机群里沉默了数秒,接着两三条消息冒了出来。 「哎哟,那边风可大了,海浪几丈高,玩命呢,还往哪儿跑?」 「我刚从那边回来,听说有一路虎开车栽海里了,就在大湾角那边,也不知道现在救援队到没到,不过这天气,就算出动都要花不少功夫,我看是悬了。」 「到了,还在捞人呢,听说是一娘们,开着车冲破护栏就往海里去了,不过这个点,就算捞上来,怕也是死透了吧。」 群里瞬间被这几条消息给弄得炸开了锅,有人说这次车祸出事的好像是个名人,他记得那辆路虎,也有人说在这种情况下出现车祸,想要生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 司机师父不动声色的退出了群聊,默默开车,没有说话。 车内中间的弥勒佛挂饰映衬着车前的风雨飘摇,祂在贺天然眼前晃晃悠悠,笑态可掬。 贺天然双眼失魂地望向窗外逐渐清晰的黑白海岸线,心中一片死寂。 莫约又开了半个小时的功夫,出租车终于到达了事发地点大湾角,而现在的时间,早就已经超过了另一个自己所说的遇险时间。 前方,救援队的车辆已经在此处聚集,不断有工作人员冒雨实施救援工作。 出租车安稳的停靠在了被冲开一个巨大豁口的护栏边。 少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窗前的雨刷孜孜不倦地来回扫动着,可无论车窗被擦得多么清晰,贺天然的眼前始终模糊一片。 司机见早已泪流满面却还无知无觉的男孩,他踌躇了半天,终于说出两个字: “节哀……” 目前的情形,哪怕是善意的谎言,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口了。 贺天然闻言这才痴傻地转过头,他看了一会司机,又看了一会大海,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弥勒佛,动作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慢慢拉开车门,重新步入雨中。 风声仍在耳边怒吼,豆大般的雨水无情地拍打着少年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衣,在这个世界里,身似飘萍的他已经感觉不到所谓的温暖与寒冷,他就那么沿着海堤一步一步朝着大海走去。 大湾角高于海岸线近百米,岸边嶙峋的礁石上,偶尔还能看见一些被海浪吞吐而出的汽车零件。 救援队的打捞工作已经结束了,快艇缓缓靠了岸,等贺天然到达岸边时,他们正准备安置尸体。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发现了这个擅自闯入救援现场的男孩,只是一时没人去阻止。 几个推着担架车的队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个年长的队员拦住了贺天然,问道: “小伙子,你是死者家属吗?” 贺天然像是没听见一样,他麻木的前行着,此时他的眼中只有静静躺在那副担架车上,盖着白布的躯体。 旁边几个队员见状,纷纷是冲了上来,几人合力硬生生被少年带着拖了几步,这才摇摇晃晃的止住了他的步伐。 之前那个老队员走上前来,委婉道:“小伙子,你……死者摔下来时身上已经发生多处骨折扭曲,汽车跌入海后她的表情非常痛苦,你还是……入殓的时候在见她吧……” 贺天然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失焦一般地直视前方,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下唇颤抖,嗓子里像是被挤压一样的说不出完整的字句。 他的脑中顿时天昏地暗,耳边嗡嗡作响,想要大叫,但已经发不出一个字。 这时,一阵凶猛的海风吹过,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被吹上了天,宛如一只飞向无边大海的鸥鸟,带去了少年所有的希望。 “啊……” 少年的嗓子里,终于悲怆地低嚷出所有的情绪,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杂糅在风雨呼啸中的悲切恸哭,周围的人被他悲伤情绪感染,纷纷扭过头去,不忍直视这生死两别的痛心一幕。 众人不再拦他了,大风大雨好似压弯了他的腰,少年佝偻着缓缓上前,每一步都显得沉重无比。 “天然……” 贺天然的双眼已是哭得不能视物,他耳边响起了一阵幻听,温凉的声音似乎还在叫着自己的名字,这种感觉飘飘渺渺,像是在极远,又像是在身边。 她的灵魂是在抱怨我吗? 还是说,她是想安慰我? 阿凉,在等我一会,我马上就来了…… 就在贺天然脑中臆想纷至时,他前进的脚步忽然停住,因为他感觉身后有人轻轻拦腰抱住了他。 “天然……” 自己的名字再次响起,还是那熟悉的声音,贺天然如遭雷击一般僵在原地,后背传来的触感让他感觉异常的真实,但是他又不敢扭过头,怕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天然,那不是我,我没有死,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身后抱着自己的那个人,话里充满了担忧,贺天然一寸一寸地转过头,只见那人松开抱住他的双手,退后了两步。 贺天然的视野里,只见温凉好端端的站在雨中,脸上、身上都是雨水,她的头发被打湿,贴在额前与两鬓,脸上带着心疼与疑惑。 贺天然反复擦了擦眼睛,原本已经沉寂的心瞬间重燃,喜悦与激动填满了他的胸腔,他跨前一步,不等温凉反应过来,就已经将对方死死抱入怀中。 “太好了……太好了……不是你……你不用在受苦了……一切都不用重来了……你一定会一直活下去……你的人生终于解脱了……太好了……” 贺天然不知是哭是笑,温凉被他搂在怀里,一颗心七上八下,耳边听着少年的胡言乱语,双手不知放哪里好,不过最后,她还是环抱住了贺天然的后背,一边安抚,一边柔声道: “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看见你那么紧张我……你说的这些,也一定是为了我好,对不对?“ 贺天然慢慢松开温凉,他再次认真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俏丽脸庞,确认完好无损后,又是一把抱住。 温凉一愣,然后她听见少年带着哭腔,如同赌气一般的低语道: “另一个我说……今天你……你会出车祸……” 温凉闻言哭笑不得,她一拍贺天然的后背: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不是这样的……他……” 话说到一半,贺不下去了,不是因为话里的内容不想让温凉知道,而是他忽然想到,温凉既然没死,那他们身后躺着的那个人……是谁? 贺天然松开温凉,扭转身子,回头望去。 瞬间,他惊出一身冷汗。 担架车上躺着的那具女尸,他真的认识…… 第122章 第十九话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一) 第122章第十九话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一) 浴室里,热气升腾。 贺天然双手撑在墙壁上,任由莲蓬头里的热水浇淋在身上,一直紧绷的身心终于在此刻松弛了下来。 半个小时之前,他跟温凉终于回到了家。 经历了这么一场“闹剧”,贺天然真的应该好好躺在床上睡上一觉,但是此刻他的脑中千头万绪,一些冗杂却又十分重要的念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另一个自己想要摆脱命运循环的桎梏,但现在温凉却没有死……” 太多太多的疑问积压在少年脑中,关于那个坠海死掉的女人,男孩敢保证,他一定在某个地方见到过,可是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他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如果说温凉的重生与这次坠海事件有关,那么她现在活着,我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了,这是很直接的因果关系,绝不会错,难道说……他真的在骗我?为什么呢?” 贺天然疑云重重地关掉热水,穿上一件早上才买回来的睡衣,衣服都是装到温凉后备箱里的,他们回来的时候,也是温凉开的车。 两辆一样的路虎,只是略有区别…… “你就算在不懂车,也该知道那辆车是白色的,我的是黑红色的,现场不是有打捞上来的碎片吗,你甄别一眼就知道不是我遇险了……” 客厅里,贺天然坐在沙发上,面前的温凉拿着一块干毛巾擦拭着少年的头发,口中絮叨着。 是的,在旁人那看来很明显的区别,只是在那个关头,少年没去注意这些,他眼中也分辨不出来那些颜色,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温凉在那辆车里。 “再说了,我哪有那么不小心啊,而且你看看你,你才是应该……嗯?” 一直沉默不语的贺天然,忽然双手搂住了女人的腰,脑袋也随之扑进了她的怀中。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温凉被他抱住后一愣,怀中的少年话里有些任性,也有些责备,但这句说得又是那么的委屈,像极了一个被抛弃了的孩子。 片刻后,她温柔地摸了摸贺天然的头发,耐心解释道: “台风天嘛,信号本来就不好,而且当时我就在地下车库里没有走,原本打算是等你们聊完之后再去找你的,后来等了一个多小时上了门,才发现你已经走了。” 贺天然骤然抬起头:“你……又去见了他一次?” 温凉点点头:“对啊,当时他就嬉皮笑脸说你回来了,我一听这话就骂了他一顿,这个大的台风,你怎么回得来啊。” “所以你就开车来找我了?” “嗯。” 听到回答,男孩实在想不明白另一个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忽然有些明白薛勇让自己出谋划策时,在一旁抓耳挠腮的内心感受了。 这时,温凉在旁眼珠一转,故意问道:“如果……如果这次出事的真的是我……” “没有如果!”不等她说完,贺天然就立时打断,表情严肃得可怕,他像是在立下一个保证一样道:“你一定不会有事,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温凉被他的表情吓到,但转瞬之间,又抬眸问:“什么叫‘这一次’?是在你的那个世界中,你没保护好我吗?” “……别问了。” 知道自己一下情急之下说漏了嘴,贺天然僵硬地转移了视线。 但是现在家里就他们两个人,温凉好不容易从他嘴里听到点关于自己的事情,哪里又肯放过他? 于是,温凉如同没听见一样,面带笑意,弯着腰,如作弄少年一般地追逐着他的视线,继续问: “你为什么要保护我呀?” “在你那个世界,你是不是追过我啊?要不然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哎哟,你怎么脸红了啊,你现在的状态,可不像是你昨的那种,我们是普!通!朋!友!哦!” “嗯——,要是换成我到你那个世界去的话,我跟你也会有一个HAPPYEND吧,你认为呢?” 贺天然被问得面红耳赤,这种情景,让少年想起了那个美妙的夜晚,她也是这样故意戳着自己的软肋,不断追问着,让自己一步一步正视了内心,有了在自己十八岁之前,最开心的一次笑容。 “为什么……一定要去另一个世界才行呢?” 贺天然凝望着温凉喜悦的目光,追忆一般的反问了一句。 “什么?” 贺天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你知道,在我的那个世界,你这么作弄我,我是怎么让你闭嘴的吗?” “怎么闭……唔……” 温凉只见眼前原本羞怯的少年,在这句话之后整个人气场陡然一变,她刚想问明白,两人的双唇在霎时间就紧贴在了一起。 在人生中,相遇与重逢,哪一个更难? 也许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答案。 可对于贺,这更像他与温凉二人之间,相互错位的关系。 在这个最坏的世界里,温凉第一次遇见了这个最好的贺天然,是一个即便自己沉入深海,也会一跃而下拉她上岸的少年;然而在那个最好的世界中,九月里还懵懂无知的少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一个少女心中期待了千百次的重逢。 他们的相遇与重逢,本身就是一场奇迹。 可是不同的空间、时间、乃至于不同的灵魂,都将二人残忍地隔绝开,命运的恶作剧给他们彼此的心中系上了一条红线,让他们苦心孤诣,求而不得。 但是故事的开始,总是温柔尽显。 在他们各自眼中,彼此的第一次的相遇,对方都是最好的样子。 与自己喜欢的那个曹艾青不同,贺天然知道他们会有大把的时间,去慢慢享受、去规划两个人的将来,所以,他可以为了艾青去等待那个最正确,最美好的时刻。 他们还有未来。 但是于温凉而言,特别是今天差一点再次经历分别的痛苦,贺天然现在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他只想抓紧时间,将所有爱意都掏出来,去好好地、热烈地、疯狂地递到她跟前。 因为当下,既是永远。 这个吻让娇俏飒爽的姑娘目眩神迷,幸福来得突然,凡事都玲珑剔透的她,在这一刻慌乱了阵脚,溃不成军。 良久,唇分。 贺天然一用力,就将温凉酥软的身躯拉入怀中,她忘了挣扎,因为在短短的一个对视中,她感受到了少年视线里炽热灼人的爱意。 她的眼眸化成了一汪波光粼粼的秋水,情不自禁地再次朝少年的嘴唇轻轻一印。 少年脸上一愣,然后扬起笑容,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摸过女人平坦紧致的小腹,然后沿着那些令人为之疯狂的曲线轮廓,缓缓向上…… 温凉下意识抓住了对方开始胡作非为的手,她面泛潮红,吐气如兰,想要阻止,可刚要说话又被这个坏小子用之前的方式给堵住了嘴。 亲吻来得如此热烈与频繁,温凉如坠梦中。 一番亲吻之后,贺天然顺势伸过脑袋,在羞涩不已的温凉耳边,细声作弄了一句: “嘿~现在我们谁是纸老虎?” 他们好似性格互换了一般,见怀中的女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看向自己,她眼波迷离,如呓语一般: “我们……” “我爱你。” 贺天然正视着她的目光,坚定且认真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他们再次拥吻在一起,彼此的影子相互交织。 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BGM: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五月天 第123章 第二十话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二) 第123章第二十话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二) 接下来的两天,温凉原本是要飞往上海与成都宣传自己新电影的,毕竟作为顶流女星,本就很难拥有闲暇的时光。 只是由于台风天的缘故,航班被迫取消,所以她也就顺理成章的缺席了这两个地方的路演活动。 也许台风对别人来说,是一件糟糕至极的事,可这对贺天然而言,无疑就是天公作美了,这期间,温凉一直都陪在他身边,两人宛如同居的情侣一般。 他们一起做饭,一起聊天,偶尔靠在沙发上腻歪着刷剧,温凉把自己演的电影电视剧都找了出来,贺天然一边吐槽,一边看得津津有味,期间碰到一些爱情戏码还会很生气。 温凉赶紧解释说公司一直都禁止自己拍吻戏的,那些镜头都是借位,早年间自己大戏接不上,作为新人的她还没能在影视圈站稳脚跟,所以只能接一些时下流行的小甜剧来打响名气,不过现在她已经成功跻身到电影圈里的顶层,剧本都能自己挑了,也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 贺天然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他将来也是要做这一行的,也期望拍戏的时候,手底下的演员们都足够的敬业,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打趣吃醋的成分来得更多一点。 当然啦,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电视里现在正在放映的这部剧名字叫——《射雕英雄传》。 这是温凉的成名作,她在里头饰演的是黄蓉。 这么一个家喻户晓的大IP,肯定是备受关注,而这剧一经播出,叫好与吐槽可谓兼而有之,有人说剧情不够还原原着,也有人说好好的武侠拍成了偶像剧,可无一例外的是,这些观众都对温凉饰演的黄蓉赞赏有加,剧中她把角色的灵气与聪慧表演得淋漓尽致,几乎是零差评。 贺天然生气的倒不是这部剧拍得如何,而是剧中,看着温凉一口一个“靖哥哥”的叫着,她演得又惟妙惟肖,配合那甜甜的嗓音,贺天然听着着实是烦躁的很。 怎么换到我这里,我还得叫姐姐了? 贺天然心里憋屈,他索性任性道: “我们现在来玩个游戏。” 温凉看出他的话里的吃味,笑着故意逗他道: “看来贺天然小朋友是心里有气啊,什么游戏啊?” 贺天然指着电视,说道: “从现在开始,但凡你……呸,但凡黄蓉再叫一声‘靖哥哥’,我就亲你一口!” 正好,剧情此时播放到郭靖与黄蓉两人到了桃花岛,两人隔三差五就哥哥妹妹的叫上一次,贺天然二话不说,拉过温凉抱着就亲,完全停不下来,姑娘都被亲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是她黄蓉叫的靖哥哥,跟我温凉有什么关系? “靖哥哥……” “吧唧。” “靖哥哥……” “吧唧。” “天然哥哥……你饶了我吧……” “吧……嗯?” 贺天然听了这四个字,浑身过电一般的一阵酥麻,他好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他再次吻去,动作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放肆。 两人吻得都有些情动,唇分之后,他们喘着粗气,眼神迷离,贺天然明明心潮澎湃到不行,但还要佯作镇定:“你刚才叫我什么?” 温凉慌忙从他怀中逃离,胸脯起伏,脸上红晕未退,片刻后,骄傲又回到了她脸上,只见她抬着下巴,摇晃着脑袋:“好话不说二次。” 贺天然被她一怼,瞬间有些急了,伸出手又想拉住她,哪知这次温凉早有准备,立马跑开,见抓捕无果,贺天然正想站起来继续追,就见温凉双手比出一个大大的“X”率先开了口: “停!我也有个游戏,想跟你玩。” 这招还真好使,贺天然真的就不动了,他气呼呼地坐下,问道: “哼,你先说来听听。” 温凉双手负后,来回踱步道: “我等会说一句话,你要是听了之后不出声,那就算你赢,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条件可以说是十分诱人,特别是最后那句话的尾音,温凉刻意拖长,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 贺天然咽了咽口水,“咳……那我出声了呢?” 温凉停止脚步,双手叉腰:“哼哼,那以后在这个家里,你凡事都得听我的!怎么样?要不要来赌一把?” “赌啊!”贺天然想也不想。 “好!” 温凉思索着看了看电视里的自己,忽然笑了一下。 贺天然不明所以,就见她缓缓走近,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其实这部剧里的几套衣服都被我拿回家了,我一直都保存得好好的,就放在衣柜里,你想不想看一下啊,天然哥哥~” !!! 一瞬间,贺天然的脑海中就已是天雷勾动地火的场面,他发自内心的那种激动和兴奋都顶到了嗓子眼,鼻涕泡差点都出来了,他本来是能忍住的,但好死不死电视里的那位“俏黄蓉”就站在他面前,画面感属实不要太强。 “我勒个……去!” 贺天然情不自禁感叹完,立马是旱地拔葱一样的站了起来,可温凉似乎早就猜到这个结果,说完话后就逃得远远的,她躲进厨房,“啪”地一下关上了门。 “哈哈哈,我要做饭了,小朋友要乖乖看电视!不要打扰我!” 贺天然差一点就抓住她了,少年站在门口,他气得跳脚,哀嚎道: “还~吃~饭???” 以上,只是这两天来,诸多趣事中的一件而已。 事实上,两天的时间里,他俩就没出过门。 贺天然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很能克制的人,但是现在,他越来越期待天黑…… 甚至有时候,也不需要等到天黑……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贺天然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天,温凉一早就要赶飞机去上海,她档期很满,宣传完电影之后,还要拍摄两条广告,然后去国外参加一个时装周,估计要一个月之后才能挤出一天的时间回港城。 “你一定要每天给我发消息,还要带照片那种,知道没?” “然后我给你留了一些现金,就在给你买的钱包里,还有卡,密码就是我给你那只手机的后六位。” “你要是不想自己做饭的话,家里有阿姨,电话就在冰箱上贴着的,因为你来了,所有我一直没叫过……不过你要是吃了她的饭,以后一定不能嫌我做饭难吃!!” “我回来后一定要第一时间看到你,不然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明白吗?” “好了,你不用送我了,司机跟助理都在楼下等我,我们直接去机场,你在回去好好多睡一会吧。” 这一天,两人都早早起床,吃早餐时,温凉是千叮咛万嘱咐,就好像是贺天然要出门似的,临走之前,温凉又忽然变得很沉默。 “我……我说了那么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门外,温凉拖着行李箱,她忽然转身,很不自信地问了一句。 贺天然伸手抚摩着她白嫩的脸颊:“傻瓜,我爱你啊,怎么会觉得你烦?我巴不得永远都能跟你腻在一起。” 温凉听了这话,满脸欢喜,她一下扑到贺天然怀中,脸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心满意足,不舍得放开。 她这副模样,若是被熟悉的粉丝或者朋友撞见,一定会惊掉下巴,一个素来被冠以独立自主,美艳自信的强气御姐,谁又能想到会有这么小鸟依人的一面呢? 两人在一个拥吻中告别。 目送温凉依依不舍的上了电梯,贺天然关上了门。 而就在视线完全隔绝的一瞬间,他颓然坐在了地上。 贺天然的精神越来越虚弱,手腕上的佛珠已从暖黄转为浅黄,窗外的阳光照射在他脸上,他觉得有些难受,抬手去挡,哪知光线似乎能穿过他的手掌,让他隐约看见另一边的东西。 他的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 “笃笃笃……” 还没等他彻底缓过精神,门被敲响。 贺天然撑起身子,艰难地扯出一张笑脸,门外,温凉去而复返。 “怎么又回来了?” 温凉手里拿着电话手机,表情有些茫然与不知所措,她缓缓道:“我接到个电话……找你的……” “找我的?谁啊?” “是……曹艾青……” 贺天然心中一震,如果没记错的话,后天,这个世界的曹艾青就要结婚了。 他想了想,脸上笑容不改,接过温凉的手机放在耳边。 “喂?” “喂,是贺天然吗?” “是我。” “是……哪一个贺天然?” “……你什么意思?” 少年在温凉面前不敢妄动声色,但是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因为他听到电话那一头,传来这样一句—— “我这两天看了一本小说……就……感觉……算了,你有时间吗?我……我想见你一面,问点事情。” 第124章 第二十一话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三) 第124章第二十一话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三) 贺天然挂掉了电话,将手机还给温凉后,面带轻松地说道: “她让我后天早点过去,郭淮希望我去给他做伴郎。” 温凉狐疑地望着他,没说话。 两人只对视了不到两秒,贺天然败下阵来,耸耸肩:“好吧,其实是曹艾青想见我一面。” “她后天结婚,今天要见你?”温凉奇怪地说了一句,不知道电话内容的她只能猜测道:“会不会,她其实想见的,是另一个你?” “我去见她会更好一些。”贺天然琢磨了一下,没有敷衍:“这个世界的艾青变化太大了,虽说现在我跟她关系很淡薄,可既然她开了口,我还是想去见一面的,而这种机会,我肯定不会给那个混蛋。” 温凉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她心中矛盾,其实说到底,她也没有资格去介意这种事。 不过,她心中还是惴惴不安,他们才在一起两天呀,温凉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不是。 贺天然笑了:“你是在怕什么?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带着曹艾青私奔,不要你了?” 温凉瞪了他一眼,但还是认真道:“我看得出来你不会跟她做出这样的事,可我还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安,我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的。” 少年脸上的表情不变:“好啦,不要神神叨叨的,赶紧呸呸呸,等会你还要上飞机呢。” “她约你去哪里见面?”温凉没有去管他话里的搪塞。 “就是我们楼下的星巴克,她下午过来。”贺天然直言道。 “嗯……” 温凉听完后兀自沉吟,不知道在想什么。 “放心吧,下午我给你发照片,不会出什么事的。” 贺天然安抚着对方的情绪,恰好这时温凉的助理给她打来电话,她应付了几句,毕竟时间不等人,她只能无奈道: “那,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哦……” “嗯,等我下午跟她见完面,往后的日子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哪也不去,我已经做好吃软饭的准备了。” 贺天然嬉皮笑脸道,温凉笑着白了他一眼,又在他脸上飞快的噙了一下,这才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少年松了一口气,温凉的预感没有错,他跟曹艾青约见的地方并不是什么星巴克,而是距港城有二十几海里的南脂岛。 南脂岛是港城周边的一处岛屿,之于内陆城市的古镇,作为沿海城市,这种以旅游景点开发的岛屿实在不要太多,从海港区这边坐船过去,大概就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就到,比去市中心还方便些。 为什么约在那里,贺天然不清楚,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另一个自己会给曹艾青看那本小说。 他说温凉会坠海,可是没有;现在他又间接告诉了曹艾青自己那条时间线上发生的故事,他到底想干什么? 谜团太多,贺天然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等把艾青的事情处理完……抽空我一定得再去见他一面问个清楚,然后……”贺天然摸了摸念珠,自顾道:“然后再去一趟诠灵寺。” 跟曹艾青见面的时间不是下午,其实当她打电话过来时,人就已经在岛上了。 听她刚才的语气,希望是两人越早见面越好。 贺天然换了一身衣服,出门打车到了码头,买了一张去往南胭岛的船票,他坐在船舱里本想要小憩片刻,但是船上的游客与岛民买回来的鸡鸭吵得他不得安宁,所以只能是闭着眼企图放空自己。 海路颠簸,船外一望无际,海风吹过,一阵凉爽。 贺天然的思绪信马由缰,难得是进入到了一个深思的状态,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茫然,遇见温凉时的激动,面对曹艾青时的失望与叹息,这些诸多一切在他脑中翻腾闪过,然而他想得最多的,却是自己。 那个,不曾改变过的自己。 答案可以说是呼之欲出,其实两个字就能概括,那就是—— 凉薄。 所谓的内向、宅、不喜交际、不知言语,这些统统都只是表象,往内心里去窥探,就能知道原来的贺天然,精神世界是多么的不富足。 从前别人对他的印象,都是非常统一的腼腆,甚至是阴暗,即便在正常的社交里他可以看起来很友善,很有礼貌,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让人厌恶的距离感,总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在暗示着: “到此为止,请不要越界。” 这是贺天然一种已经成为了本能的防御机制,他保持着随时都能从一段即将发生的关系中全身而退的状态,甚至是乐在其中。 “为了避免结束,所以避免了开始。” 这个就是原来的贺天然,看似理智,实则却是生性凉薄。 他当然想要期待与爱,可是自己都没得到过的东西,又要怎么给别人呢? 贺天然没有经历过这个世界的十三年,但是他想到这里,大致也能理解另一个自己现在所处的心理状态了。 这样的人在心灵遭受伤害的环境中成长起来,他周遭的一切,是不会比少年眼中的黑白世界美好多少的。 海平面上,一个小岛的轮廓渐渐浮现,贺天然独自从船舱来到船头,随着离岛越来越近,他远远地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港口边,海天交融,像极了一幅表达着孤独的油画。 那是曹艾青在等自己,她褪去了上次的职业西装,换上了一身纯白的连衣裙,如往昔一般的淡雅,娴静。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 贺天然惊讶的发现,这次见到她,她的身上有了一点淡淡的色彩。 停船靠岸,贺天然跟着登上码头,随船而来的人群匆匆从他们身边经过,两人四目相对,都是沉默了片刻。 这次见面,曹艾青又是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与上次是形象上的改变不同,这一次她的眼神中,带着一点异样的情绪。 贺天然稍稍回避了她的眼神,问道:“等多久了?” 曹艾青摇摇头,收回了视线,淡淡道:“没多久。” 说完,她转过身。 “陪我走走吧。” “……嗯。” 贺天然跟了上去,两人漫无目的行走在岛上的阡陌小道之间。 南脂岛的风光很好,环岛一圈差不多需要四个小时,港城旅游业的发展极大的带动了岛上的经济,一个11平方公里的岛屿,经济规模已经达到了一个小县城的级别,这一路走下来,贺天然不光看见了连锁便利店、饭馆、青旅、甚至他还看到一条酒吧街。 在十三年前,贺天然就听闻港城要把南脂岛打造成一个“海上丽江”,那时的南脂岛只是一个普通的景点而已,每天来往的船只也才只有两趟。 一路上,贺天然看着新鲜,曹艾青时不时看他一眼,两人走进了一家白天还开着业的音乐酒吧。 酒吧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开朗青年人,他头上绑着一块头巾,身上一件简单的白背心,一条肥大的涤纶裤,棱角分明的下巴上还留着些许胡茬,是典型的海岛版文青打扮。 见曹艾青走进,正在就酒台后洗着酒具的老板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艾青来啦,最近是回城里了吗?有段时间不见了,还是老样子?” 曹艾青微笑地点点头,找了个座位坐下,贺天然顺势坐到了她对面。 不久之后,酒吧老板端上了一杯名为“尼克罗尼”的鸡尾酒,他看向贺天然,微笑示意后,问着曹艾青: “你弟弟?还是你工作室新来的实习生?挺帅啊。” “没有,他……是我朋友。” 曹艾青答道。 酒吧老板洞悉到两人略显微妙的关系,若有所思地看向贺天然:“呃……那这位朋友,你需要喝点什么吗?” 贺天然摇摇头:“水就可以了……” “给他一杯威士忌。” 曹艾青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酒吧老板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回到吧台倒了一杯威士忌拿给了贺天然。 “其实不喝酒……我也会对你说实话的。” 少年低着头,微微摇晃着杯中的酒液,冰块撞击杯壁,发出了轻微了乒乓声。 曹艾青让他喝酒的目的,显而易见。 女人被点破了心思,没有尴尬,只是稍稍扬起脖子,默默抿了一口酒后,她缓缓说道: “我能看看你的手臂吗?” 贺天然苦笑了一下,卷起右手的衣袖,伸了出来,他的手臂上,赫然有着一圈淡淡的圆形牙印。 这是他跟曹艾青元旦那天一起去看日出时,被难得任性一把的女孩咬的。 “怎么会这样……” 曹艾青口中喃喃,她望着牙印怔怔出神。 她的手不自主的伸了过来,她想摸一摸那圈痕迹,试图验证它是真实存在的,不过贺天然见状已经拉下了衣袖,收回了手臂。 这个举动,让曹艾青赫然抬头望着对方。 “你看过那本小说,应该知道,在另一个世界里,有着一个与你相同姓名,一样长相,父母出身都别无二致的曹艾青。我们是彼此相爱的,你不用怀疑这一点,不过……你不是她,你没有必要把自己代入到别人的故事里。” 贺天然一番话说得泾渭分明,曹艾青听完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面露复杂之色,她停了好半晌,才缓缓道: “你说你们彼此相爱?” “嗯,我很爱她。” 贺天然回答得毫不迟疑,他回想起跟艾青在一起经历过的日子,嘴角出现一抹笑容: “我们是彼此走进对方的内心的,起初她老是喜欢用学习当借口拒绝别人,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不够喜欢,但是吧,又担心被拒绝的人受到伤害,心里真是纠结得要死。她很单纯,也很善良,我很喜欢她这一点,可就是因为这种单纯到极致的善良,给她引来了许多非议,不过幸好,当时她身边还有我,我爱上了她,也保护了她,我想她也是从那时,才真正喜欢上我的吧。” 眼前这个曹艾青听完了这番话,幽幽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你就认为,我不是她吗?” 贺天然想了想说道: “没错,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并不会因为今天出现了另一个贺天然,明天出现了另一个曹艾青而被取代。这种独一无二,是经过了不同经历与记忆的雕琢,从而在每个人内心中呈现出的独有色彩,我喜欢属于我的那个曹艾青,喜欢她美丽的外表,更喜欢她那纯真的灵魂。” 曹艾青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安静倾听,再到低头沉思,如今她眉头微蹙,冷声道: “我赞同你的话,不过我不希望你只是能说会道而已。” 贺天然苦恼笑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呀。” “那你怎么解释,你跟温凉的关系呢?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多喜欢属于自己的那个曹艾青,可是到了这个世界,你就似乎把她给忘了,然后在饭桌上肆无忌惮地说着十三年前爱着另一个女人的事实。是的,我确实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可我终归还是叫着这个名字,不同的在于,对于你的表现,如果是她知道的话,会失望,会默默忍受,会傻到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然后加倍对你好,而我,会表达愤怒!” 这番话,从第一句反问开始,就变成了一支支冷箭,齐刷刷地瞄准了贺天然最想回避的软肋,杀伤力之大,让少年猝不及防,被说得哑口无言。 良久后,贺天然只能生硬地说出这样一句。 “这是我跟温凉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如果没有那场坠海骗局的推动,他大可以大方坦诚道出温凉是他的前女友,如果不是她的出现,自己是没有勇气保护好曹艾青的。 只是现在,哪怕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女朋友,贺天然也没了那样理直气壮的底气。 他确实在心里,还深爱着温凉。 曹艾青保持着冷笑,讽刺道: “你的故事还真多啊,难怪会喜欢‘纯真的灵魂’。” 贺天然被这句话怼得有了几分火气,他控制不住反唇相讥: “我不清楚为什么另一个我会把那本小说给你看,但是我想提醒你,你后天就要结婚了,你完全没必要去纠结我的事……” 说着说着,他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强压下浮躁的心绪,继续道:“郭淮很爱你,在这个世界,不可否认当初是他保护了你,我也希望这个世界艾青,能在爱里获得幸福,拥有自己美好的人生。” 说罢,贺天然抬起了酒杯,举到了两人中间。 曹艾青对他的举动无动于衷,少年只能悻悻然收回酒杯,自己灌了一口。 他的耳边,忽然听到了认命般的一句话: “所以说,不管是哪个世界,我都是要受欺负的,是吗?” 第125章 第二十二话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四) 第125章第二十二话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四) “不是这样的……” 贺天然情不自禁地辩解了一句,他慌忙问道:“郭淮对你不好吗?我虽然跟他接触得不多,可是也能感受到他对你的爱意,这种感觉不像是掺假的。” 曹艾青凝望着他,右手撑住了下巴:“我不知是说你太年轻好,还是夸你天赋好,一直都懂得装糊涂。” 贺天然满腹疑问,就听曹艾青继续说道:“对了,按你的说法,你还不是现在的贺天然,所以天真一点倒也情有可原。” 少年其实已经隐约感觉到曹艾青说出那句话的背后,一定有另一个自己的身影,但他实在想不通,另一个自己爱了曹艾青那么多年,为什么此刻会让眼前的美丽女子,说出这样的话。 “‘我’对你……做过什么吗?”贺天然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顺其自然’四个字,这就是你‘贺天然’最厉害的地方。” 曹艾青喝了一口酒,顿了一下,低头说道:“你知道,温凉为什么会死心塌地的爱上‘贺天然’吗?” 少年一怔,但还是点点头,有些为难地说:“细节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是在拍戏的时候再次认识的,温凉因为愧疚,所以一直想要补偿,而另一个我利用了这一点……也就是你上次说的……寄生虫。” 曹艾青笑了笑。 “想简单了,但大致是这样。温凉当初甩了张之凡,从而被爆出了高中时的黑历史,校园霸凌这一点,对于一个公众人物来说,无疑就是一个巨大的黑点,本来当时她接了一部《射雕英雄传》,星途坦荡,可惜还是个新人,加之张之凡家里本身就有些世家底蕴,攻击她的花边新闻一时间层出不穷,为她公关的成本太大,所以也就被雪藏了两年。期间她一直无戏可拍,而她复出的第一部影片,正好有你参与,你们就是那时认识的。” 张之凡还有世家底蕴呢? 贺天然一脸诧异,他着实没看出来张之凡这小子还有这种能力,当初温凉在迎新晚会上狠狠地扫了他的面儿,之后就转学了,也没见他后续有什么打击报复啊。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 贺天然暗自思量,这个问题很好想通,迎新晚会的动静闹得这么大,最后只是以温凉被记了一次大过,张之凡黯然转学为结局,其中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要知道,自己表个白,都是要被叫家长的,而整件事的关键,就在于‘家长’这两个字上。 那件事,贺天然仿佛就像是个局外人,学校或许不知道温凉是因为他而拒绝的张之凡,但张之凡自己是肯定知道的。 也许是学校告诉了张之凡自己的身份,亦或许是他在打击报复之前,自己调查出来的,但无论如何,当他知道贺天然的父亲是贺盼山时,再傻的人,也会掂量一下自家的斤两。 音乐世家碰上商业巨擘,最好的结果,无疑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那场恶作剧要是真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只听曹艾青继续道:“温凉就是凭借那部影片拿的影后,从此一跃成名,你作为幕后编剧,本应也该功成名就,只可惜,你当时只是个编剧学徒,最出彩的戏是你写的,但编剧栏却没有你的名字,娱乐圈的事情我不懂,这些都是郭淮这些年陆陆续续跟我说的,只是我听完后,觉得很有戏剧性不是吗?温凉的这段人生,败也是你,成也是你,而你呢,一直都扮演着一个,路人甲的角色。” 贺天然听完后感慨人生无常:“我很感谢你跟我说了这些,这让我对另一个贺天然有了更深的了解。” 哪知,曹艾青却摇摇头,道: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如果故事就戛然而止,我只会同情你,而不会说你厉害。我回国之后,有一次郭淮叫上了你,我们聚过一次,那次酒后,你吐了一番真言让我记忆犹新,当时我听完后,真的觉得你这个人很恐怖,你说—— 编剧栏上的名字,是我自己故意闹事给抹掉的,因为就算把名字加上去了,无非也就是众多编剧里的其中一个,总编剧的名字还是挂在最上头,观众只会记得演员是谁,导演是谁,就算有人会去记下编剧的姓名,但是又有谁会去想是哪几个人负责的哪几场戏呢?而作为主演的温凉,她会记得,当她走在电影节的红毯上时,当她坐在放映厅看完最后的职员表时,那个被她霸凌过的人,现在又帮她成功翻身的人,没有姓名,你们猜,她会怎样?” 曹艾青复述着最初的原话,贺天然听得背脊阵阵发寒。 “这就是我说的‘顺其自然’,你好像没有做任何事,只是利用了一些人性中最基本的东西,看似什么都没得到,实则却从此攀上了高枝,你这种怀才不遇的形象得来了一个影后死心塌地的帮你,甚至是爱上了你。有时候我真的蛮佩服你,因为你是我见过真正能对自己下狠心的人,可有时候又不得不说你很幼稚,我甚至认为,你是知道如何成功的,你可以把日子过得很好,可就是为了报复一个女人,从而不惜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这段往事,让贺天然坐如针毡。 他不知道自己会堕落得如此的黑暗,但是当真相摆在面前时,作为“贺天然”的少年又觉得,这一切……他完全能够理解。 一个眼中没有色彩,只剩下晦暗无光的自己,是不会在乎再多受一点伤害,用来换取报复后的快感的。 这让贺天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另一个自己真的已经阴暗到这种地步,接近温凉只是为了一步一步的毁掉,那么对于眼前这个他一直喜欢着的曹艾青,他……就没有什么计划吗? 想到这里,贺天然心中惶恐。 “难道他对你也……” “没你想得那么糟糕,他是真的把郭淮当成朋友,而郭淮也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他太过木讷,有时候难免会被人牵着走而不自知……” 曹艾青的声音越说越小,她缓缓地趴在了桌上,头枕在手臂,一如当年,贺天然在课堂上偷偷看她时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从未改变过。 “高中时的那些谣言,被传播到了大学,在这四年里,我的风评一直都不好……虽然我从来没谈过男朋友,也一直刻意跟异性保持着距离,可也许就是因为你口中所说的‘善良’,那些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大学同学,在被我拒绝了之后,也会若无其事般的闲言碎语一两句,你们男人还真是很爱面子的动物啊,那些谣言愈演愈烈,我以前太傻了,傻到以为只要时间过去,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整整四年,我开始变得敏感多疑,最糟糕的那段日子里,我觉得所有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着我,接近我的男生,只要露出一个笑容,我都会觉得是可疑的,是有所图谋的,一开始我安慰着自己,或许不是我想的那样,他们接近我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学习,工作,但是最后你猜怎么着?呵,我的善良很愚蠢,但我的多疑,反而每次都能中……” “而当时我的身边,只有郭淮不那么看我,他跟每一个认识的朋友说过我的好,别人骂他是舔狗,是屌丝,但他都是据理力争之后一笑而过。我被人骂了四年,他也被人骂了四年,我很感激他对我的维护,我把最后的一点善良留给了他,所以在毕业前夕,我跟他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 贺天然听完之后,心头动容,这样一个美好的姑娘,她不应该经历这一切的,她本应拥有一个灿烂无比的大学生活。 可是,经过了温凉那段往事的铺垫,贺天然已经猜测到了曹艾青这番经历下的暗潮涌动。 少年喉头不住颤抖,好不容易才艰难问出一句: “那些散播到了大学的谣言……都是‘我’的主意?郭淮他……喜欢你,可是他……没有任何优势,所以……” 曹艾青诉说完自己的故事,闭上眼,享受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海岛阳光,她的面上展露出睡态,徐徐地自言自语道: “贺天然,你真的很懂‘人性’两个字呢。当初郭淮私底下跟我开玩笑说,你也喜欢过我,但是我笑着没说话,因为我相信这是真的,那天你把郭淮推出来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对于人的感情,我们都敏感得很,你是个既自卑又自负的人,你喜欢我,却又觉得配不上我,你觉得郭淮能对我好,所以你私底下帮他做了一切来接近我,到头来,我也不知是要感谢你,还是憎恨你……” “你给我看了那本小说,是你最后那一点自负的产物吗?是想告诉我,如果我跟你在一起,我会有多幸福吗?可是这次你失算了,我现在眼前就坐着另一个你啊,听了他的话之后,我也没觉得,我们在一起,会有多幸福啊……” 一滴泫然的灼泪兀自划过了那白皙如雪的面颊,长长死寂的默然,贺天然耳边,听到她一声悄然的叹息。 第126章 第二十三话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五) 第126章第二十三话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五) 复杂的人性被美丽女子口中吐出的字句,一点一点的剥丝抽茧。 显露出的真相是那么的冰冷刺骨,甚至让贺天然的呼吸都感受到了凉意。 少年贺天然穿越到的这个时间点,一切都木已成舟,他想去试着安慰曹艾青,可是现在做这些,都已经太晚了。 曹艾青趴在桌上,轻轻拭去眼泪。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但是能把这一切说出来,我感觉好受了许多,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贺天然既是心疼,又是愧疚,“没有,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你问吧,我一定如实相告。” 曹艾青直起背,她的情绪调整得很快,不消片刻就恢复成了一个之前那副大人模样,只是她的口中,还夹杂着些许鼻音。 “我不是很明白,既然你们都叫‘贺天然’为什么他会如此恨温凉,而你却好像……并不在乎她对你犯下了那些恶行……甚至你……还爱她。” 贺天然沉默了,他脑中思索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告知实情: “其实……如果不是一些变故的话,你看的那本小说里的主角……应该就是我跟她了……这并不是说你不好,在她没有出现之前,我心中暗恋着的人,依然是你。” 曹艾青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贺到此处,他斟酌着语句,深情道: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人生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很多人如果换一个时间认识,也许会有不同的结局,就像我跟她,在这个世界彼此折磨,但在另一个世界,却彼此相爱……” “我那个世界的温凉很不一样,她没有作弄过我,她教我变得勇敢,教我面对生活,是她带我走出了阴暗,让我变得更积极,也懂得了如何去爱一个人,然后她突然有一天走了,消失了,可她留下了一个变得更好的我,遇见了一个更美好的你……” “可是啊……我的心里还很挂念她,你认为我是花心也好,是虚伪也罢,因为这就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想到的一个词是‘永远’,哈哈,现在看是挺幼稚的哈,但我真的是打定主意想跟她在一起一辈子的,你能想象到那种内心世界原是一片荒芜的小孩,忽然有一天,出现这么一人,她分给你吃不完的糖,她会主动的拉着你,拼了命去爱你的场景吗?她之于我,就是这样的。” “后来她走了,我遇见了我的艾青,我们各自从犹豫、动摇、直至最后坚定的走到一起,她是谁的替代品吗?不是的,我还是会主动拉着她,拼了命去爱她,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和她在一起,带她吃她最爱的甜品,收集各种折扣卷,然后把省下来的钱用来做我们都喜欢的事儿,这份爱也是真实的,但是,我再也没说过什么‘永远’了……所以你看,我为什么要去恨温凉呢?” 曹艾青倾听着他话里的真情流露,直至此刻,她才正式将眼前的少年当成了另一个人来看待,而不是她熟悉的那个“贺天然”,她有些动容道: “可是……你为什么对这个世界的温凉也……” “她跟我一样。” “什么?” 贺天然不再有所保留,倾吐道:“我爱的温凉就是她,我们都是穿越者,她从这个世界穿越回了过去,阻止了自己的恶作剧,于是现在没有经历过那场风波后的我,出现在了这里,也就是……在她还没有穿越之前。” 曹艾青不可置信,骇然之中她震惊道:“但是……但是我认识的那个贺天然,对她的观感与你完全不一样,而且你的爱不是本末倒置了吗?她首先是因为愧疚,所以才会无条件对你好的啊……” “我知道……我也理解另一个我所作出的一切报复行为……” 贺天然侧过头,他望着窗外的海岸线,怔怔出神: “有句俗话说得好,叫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不知道在迎新晚会上被人当众羞辱是种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看着喜欢的女孩被人欺负,但自己无能为力又是一种什么感觉,我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十几年的那种自卑与恨一个人十几年的憎恶,从这些立场来看,温凉是一切恶的根源,另一个我所做的一切,都无非是以牙还牙的理所当然……” 曹艾青喃喃问:“那……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少年收回了视线,垂头沉声道: “打算?有些话,说出来会显得我不够成熟,但是,理解归理解,从某些方面上来说,我们真的是一个人,他那么想害她,我却那么想保护她。事到如今我也想通了,天下道理就那么几个,你有你的,我有我的,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我们把‘贺天然’这个名字给摘掉,那无疑我们就是敌人。” “而是敌人的话,一切也都明了了,我就是想让爱我的人,好好生活下去又有什么错?你经历的那些苦,大不了换我来再背一次又如何?他自以为能把每个人都安排明白,那好哇,我来陪他玩儿啊,反正人的心他妈本来就是偏的,不向着自己心爱的人,向着谁?” 曹艾青见眼前少年的情绪一分一分拔高,到最后,甚至是吼出了声来,他放肆地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他叫嚣着跟另一个自己是敌人,他知道了所有一切,可还是毫无保留的偏袒着那个本应该恨透的人,只因为他爱她。 这些一切,都是曹艾青之前从未在贺天然甚至是郭淮身上见过的。 是的,从如今曹艾青的视角看来,他真的不够成熟。 但是她的耳畔,还是隐隐听到那句话的余音—— 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 她的脑中不禁想着,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世界,一个叫曹艾青的女生,跟这样一个贺天然在一起了,那么……可能……或许……真的不算糟糕。 起码,不会在受到欺负了吧…… 起码,他想保护一个人的真心,是明明白白,看得见,感受得到的东西。 “咚咚!” 忽然间,贺天然话音刚落,曹艾青就见他面露痛苦之色,他五官扭曲在一块,身体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他的额头全是汗水,整个人瞬间宛如从水里打捞上来一般。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见着对面的少年脸色惨白,曹艾青站起身,赶忙关心道。 “没……没事,我缓一缓就行……” 贺天然艰难地做着深呼吸,可能是他刚才的样子把曹艾青给吓到了,为此,她第一时间去找来老板要了一块干净的毛巾和一杯温水。 “你……先喝口热水……闭上眼睛歇一会……” “……嗯。” 少年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一旁,曹艾青拿着毛巾,刚伸出一半的手,半路又缩了回来。 “你……额头上都是汗,擦擦脸吧……” “好……” 贺天然吐出一口浊气,拿过毛巾擦了脸,他有些不好意思,虚弱道: “谢谢……” 曹艾青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她心有余悸地问道: “你刚才是怎么了?感觉你突然很痛苦的样子。” 贺天然摇摇头,他看着眼前这个突然脱离了黑白,变得越来越“鲜活”的曹艾青,“没事了,现在已经好了,倒是你……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同了?” “我?”曹艾青被他问得一愣,低头朝自己身周看了看:“没觉得啊……你……你别吓我呀!” 贺天然被她这一句给搞得有些忍俊不禁,他摆了摆手,没再说话,他看了一眼手腕,随后闭上了眼。 已经黯淡的菩提子,还散发着最后一点光芒。 还能坚持多久? 两天?还是一天? 这些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经过了曹艾青之前那番话的补全,他已经完全猜到另一个贺天然,为什么要诓骗自己温凉会坠海的原因,甚至是他为什么会给曹艾青看那本小说的原因,他也猜到了。 那不是什么自负的产物,这是一场经过深思熟虑后,精心设计好的“救赎”。 “顺其自然是吧……哈……巧了,这一套我也熟啊……” 少年瘫软在椅子上,用只能自己听不见的气力,自言自语。 第127章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六) 第127章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六) “这岛上有家医院,要不我带你去看一下吧……” 曹艾青还是有些不放心,提议道。 贺天然虽然已经恢复了精神,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很,他笑着摇摇头,“真不用,这毛病……估计很快就好了……” 曹艾青很是疑惑,但贺天然也不准备让她继续问下去,而是开着玩笑道: “不过话说话来,你怎么会约我到南脂岛来?要是刚才我有个三长两短的,岛上医院要是救不了,不彻底完犊子了?” “在自嘲这方面,不管是哪个你都没有变。” 女人显然不喜欢他这种打趣方式,可这个问题,也不由让她迟疑了一下,才正色道: “约在这里,是另一个贺天然对我的请求,上次我跟郭淮从温凉家回来,我就一直觉得你不太对劲,所以就打了电话求证,也算是机缘巧合知道了有两个贺天然的事,他给我发了那本小说,说如果我看完之后想见你的话,就把你约在这里来,并且……帮他做一件事。” “什么事?” 虽然南胭岛对贺并不存在什么特殊意义,但他的心还是吊了起来,生怕另一个自己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曹艾青见到对方打草惊蛇的表情,微笑道:“你不用那么紧张,对于这件事,我想他……他的想法应该很单纯。” 贺天然静静听着,不置可否。 “去年年底的时候,一位海归人士想在南脂岛投资建立一座美术馆,可供设计师发挥的空间很大,这个消息一出来,别说是在港城,整个行业的一线设计师都跃跃欲试,只是我也没想到,最终这个人会找上我。” 曹艾青讲述这件事时,她仍是用着不敢置信的语气,虽然她是港大建筑系毕业,加之又去海外进修了好几年的建筑学,无论是能力与专业程度都无可挑剔,不过她这个行业,向来是资历在前,能力在后,若按建筑行业的平均年龄来论,她想要接到这种项目,起码还需要十年左右的苦熬,才能“有机会”接下这一单。 “这位海归人士为什么会找到你?”贺天然接茬道。 “是另一个你,推荐的我。”曹艾青在这件事上也很坦率:“恰巧他知道最近那个投资人也在南脂岛,所以他请求我,让你跟那个投资人见上一面。” “见我?” 贺天然先是一愣,其实这几句话透露的信息已经很多了,美术馆,海归人士,还能有在海岛上投资的资本,而且最重要的是,另一个自己还能说得上话,能把曹艾青推荐出去。 这么一个人,贺天然的脑中就只想到了一个。 一个很久,都没出现在他眼前的人。 “投资这个项目的是……我母亲?” 贺天然忽然坐立不安。 曹艾青点点头:“嗯,我也是在后来交流中,才知道的这件事……” 少年的背不自觉挺直,他看向酒吧的大门,又看向曹艾青,慌乱与不安写在了脸上,想要保持冷静,但又忍不住问: “她……她什么时候来?” 曹艾青观察着少年转变的情绪,抿抿嘴,顿了一会后才叹道:“对不起……我昨晚跟伯母通过电话问了她今天是否方便见面,可她……她说她不想见你……” 贺天然紧张的神情还留在脸上,听完这句话后,他刚才紧绷的心弦像是刹那间断掉,最后肉眼可见地变得松弛了下来,悲伤的情绪在他脸上只是一闪而过。 他掩饰着摸了摸鼻子,无奈道:“嘿,他是怎么做到爹不疼妈不爱的?以前我妈回国,总是我生她的气,吵着不想跟她见面,现在好了,也不用吵了。” “不好意思啊……” 曹艾青低吟了一句,贺天然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应该跟自己的原生家庭搞好关系的,他们一定很喜欢现在这个你。” 良久之后,曹艾青感慨道。 贺天然抬起眼眸看向她,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自从我的事发生之后,我感触良多,是我父母陪我走过了那一段最黑暗的日子,在这世上只有他们才会无条件地爱你,信任你,不会背叛你,而每一位父母,应该都不会喜欢一个阴暗,叛逆,对他人不怀好意的孩子,可是你不同……” 曹艾青真是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好孩子,即便知晓了社会阴暗,但只要提及家人,她就会卸下冰冷的伪装,言辞中浮现出往昔的温柔。 “你现在就要结婚了,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就要出嫁,你爸爸肯定很难过吧?” 想到当初曹艾青的父亲来学校找自己发难的情景,贺天然真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他女儿真要嫁人,那个气质儒雅的男人要难过成什么样。 曹艾青轻笑一声,她知道这一段,那本书上有写,她道: “一开始是很难过,只是起初我接受郭淮,也是我爸在我背后推了我一把……” “噢?怎么说?” 她回忆道:“那时郭淮向我表白,我是犹豫的,因为我一直都很向往我父母那样的爱情,然而郭淮可能……并不是最适合我的人,但我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后,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我四年来的这段路,也不是我一个人孤独的在走,当我回望的时候,发现有人还站在我身后,我就是幸运的……” “我答应了郭淮,但是我们没有相处太久我就去了英国,读研两年,实习一年,工作两年,如果说大学那四年他无知无觉地有了贺天然的帮助,那么加上后面的这五年,整整九年的时间,他一直都在等我,而我,又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我没有我父母的那种运气,可是我也相信了我爸爸说的那句话,我是幸运的。” 说完这些,曹艾青释怀一般的伸了个懒腰,“不说这个了,我们本来是在说你的,你真的是山海集团的太子爷?伯母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太不相信,这事儿你跟郭淮都没说过,我们一直都认为你只是单纯的跟家里闹不和,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贺天然还在回味曹艾青话里的往事呢,他心想九年的时间,换成自己是否能做到,可曹艾青的问题,又将他的思绪打乱,他道: “你不是知道吗?那本书里没写贺元冲来学校找我,对你出言不逊后,我上去就打了他一拳,然后你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了。” “没有啊……” 曹艾青一愣,微微张嘴。 贺天然脑中一声雷响,急道: “他给你的小说,你能给我看看吗?” “啊?嗯……” 曹艾青闻言略微迟疑,但最后还是拿出了手机递给贺天然。 少年的视线飞快的在那些字里行间中扫过,无疑,这个版本的小说跟温凉给他看的那一本一模一样,只是上次他惊讶于文中剧情与自己经历的重合与删去温凉存在的事实,而这一次,他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本书中,除了温凉,提及任何关于他家庭的事少之又少。 在整本书里,对于贺天然家庭的交代,就是简单的介绍了几句他父母离异,现在一个人住,每月父亲会打来生活费的笼统概括, 就连他去酒吧打工,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写了一句勤工俭学,为来年的艺考做准备,而非是跟家里闹不和,贺盼山彻底断了他的粮饷! 没有立冬那次的家宴,也没有过年期间,自己在艺考时,老爸的算计。 如果单从一本言情小说的角度来讲,这些无疑只是剧情的边角料,既推动不了剧情,也让读者提不起去阅读的兴趣,就连贺天然第一次翻阅时,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块的缺失,毕竟他的家庭跟他遭遇到的事件相比,真的很难联系到一块。 只是现在,那个坠海的女人,他终于记起来是谁了。 那是上次在家宴时,陪着贺元冲一起入席的女孩,期间她还很开心地说,她跟贺元冲是彼此的初恋。 她的名字叫……谢妍妍。 对!就是这个名字! 但,为什么会是她呢? 这或许……已经不重要。 因为就在之前,贺天然的心中,就已经有了两条清晰无比的逻辑链—— 这场轮回的起始点,或者说温凉是何时穿越的,就连另一个自己,也不知道! 在这本《拣尽寒枝不肯栖》的小说中,他没有提及九月的故事,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可以归结成怨恨,但还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温凉会告诉他未来的遭遇与结局。 在原初的世界里,自己是剧本被抄袭后,对这个世界心灰意冷才选择死亡的,这显然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而这个细节,注定了“贺天然”不管是第几周目,都无法知道温凉具体的轮回时间与方式,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说,所以也就无法写! 所以,他骗自己温凉会坠海的原因,只有一个,让自己认为这是温凉进入轮回的时间点,从而抑制不住感情地去救她,通过这次事件的契机,彻底促使两人的感情升温,加重未来温凉回到过去,改变自己的决心! 如果,真如猜测的一般,那么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但是,真的有轮回吗? 推翻以上的猜测,其实还有一种解法。 如果没有轮回,青年贺天然之前也像自己这样,救了温凉,想到了这一切,也成功阻止了一切,回归了原初世界的那段时间线里,忘掉了一切,然后被作弄,怨恨,自暴自弃,唯一不同的在于,他的记忆苏醒了,写下了那本小说。 而关键就在这里,苏醒了记忆的贺天然,本就已经知道了一切,他为什么还要让温凉重生回去,遭受轮回之苦呢? 少年贺天然可以穿越,但青年贺天然的时间是不断向前的。 他可以在这次事件之后,重拾信心,改变自己。 他对温凉的恨是真的,对她的爱,也一定是真的,只要他经历过一个不一样的九月,就完全可以打破轮回。 他可以在少年贺天然回归原初时间线后,拉着温凉的手,跟她耐心说完九月的故事,这时另一个贺天然的穿越,就成了他最有力的说辞,然后他们冰释前嫌了,携手迈向另一个崭新的未来。 他知道车里坐着的女人是谢妍妍,她的死,只会牵连到一个人,贺元冲,山海集团的新当家。 而这次他让曹艾青约少年贺天然到南胭岛,当少年连自己母亲的面都见不上的时候,也就知道了如今的“贺天然”在家庭之中的窘境。 这在暗示着什么,两个贺天然都心知肚明。 一个人的改变,往往是从他最讨厌的那一部分开始的。 但不管怎么说,改变已经发生了,青年的贺天然是在向少年的自己求一个机会。 求一个,改变未来的机会,去书写一个,全新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跟现在的贺天然已经没有关系了,他要做的是乖乖回到过去,经历一切痛苦后,可能会在未来苏醒记忆,骗另一个傻乎乎的少年做同样的事;也或许彻底回到原初世界,开启新的一场轮回。 当未来的贺天然开始自救的时候,他也就能跟未来的温凉在一起了,过去种种也就成了过眼烟云。 这个解法的轮回,不是一个圈,也不是一条线,它更像一张网,脉络与脉络之间,有着相同或不同的故事,它们牵一发而动全身,平行又交织。 以上的两种解法,都是少年对另一个自己的理解,区别在于,第一条恨多一点,但成全了自己;而第二条爱多一点,能救温凉。 “他喜欢顺其自然,希望这次,也能对自己下手狠一点啊,自己给自己做一回嫁衣。” 少年想通一切后,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决定权,好像从没有在他这里过。 曹艾青很是怪异看着贺天然自言自语,少年发现后,也笑嘻嘻地跟她对视了一眼。 现在,他只需要做好唯一一件事。 也是青年贺天然给曹艾青的小说里,满满当当写着的三个字—— 安慰她。 “突然想给你弹首曲子。” 贺天然站起身,在曹艾青的注视下,他来到酒吧的演奏台上,试了一下摆在角落的吉他,熟练地打开了扩音。 他调整着高脚凳,酒吧老板拿着一罐啤酒从吧台后走了出来,找了一个前排的座位安静坐下,曹艾青的视线里,台上那个陌生至极的少年五指拨动。 那分明是一首柔肠百转的曲子,可他却弹出了一种属于少年人的洒脱与明媚,像是复杂心绪一点点被纾解后,终有一日的释然。 后来,曹艾青知道了这首曲子的名字,叫做—— 《又见枫叶城》。 第128章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七) 第128章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七) 一曲弹罢,余音不散。 “可以呀小伙子,看得出你吉他功底很扎实啊!” 酒吧老板听完后鼓起了掌,笑着说道。 “老板,你这吉他多久没用了?琴颈都有点弯了。” 贺天然将吉他递了过去,老板接过后检查了一下:“是吗?估计是这海边太潮,个把月不保养是会出些问题。” 少年跳下演奏台,走到曹艾青跟前,刚才她也跟着鼓了掌,只是动作很轻,力度也很小,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怎么会忽然想着弹琴?”她问道。 贺天然挠挠头:“兴致所至哪需要什么理由,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倒也能找出好几个……比如说……” 他故意一停,然后挑挑眉,玩世不恭地道:“比如说,让你感受一下另一个曹艾青的快乐。” “……” 曹艾青闻言怔住了,半晌后,她好像是气不过地笑了一下,瞬间端起了她职场女性的那种冷架子: “难道另一个我没跟你说过,你说这样的话,会让人觉得腻吗?” 少年不以为然,“说过,她经常这样说我,只是我知道,她其实是喜欢的,这姑娘嘴上死犟,不肯认而已,况且情侣之间的小情趣,哪有什么腻不腻的,你没体会过啊?” 曹艾青一时语塞。 果然,腹黑克高冷,不变的真理。 “今天你还有事儿吗?等会不用回城里去筹备婚礼?”贺天然问道。 “老郭跟双方父母在弄,而且很多事都是婚庆公司在操办,他们也知道我在南脂岛的工作,所以没怎么让我操心,该让我作决定的时候,他们会发消息来询问我意见的。”曹艾青随口答道。 “你这话说得,还真像个领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要结婚,而是在处理一件case。”贺天然忍不住吐槽。 曹艾青瞪了他一眼,“今天跟你的事情聊完了,如果你想走的话,你可以先走。” 贺天然打趣道:“别介啊领导,我大老远跑岛上来,怎么说也得陪你视察视察工作啊。” “你说什么?” 曹艾青听见这句话后稍一恍神,贺天然已经走到了酒吧门口,冲她摆摆头。 “走吧领导,正好你没事,我也没事,不如我们就在岛上好好逛逛吧。” …… …… 或许是受到了前两日台风的影响,此时的南脂岛游客并不多,曹艾青与贺天然走得很慢,深吸一口气,清冽的氧气进入胸腔,配合着这暴雨过后,独有的海上风光,着实是让人迷醉。 由于刚才贺天然的口无遮拦,导致曹艾青这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要是换成以前遇到这种事,天然哥怕不得直接尬穿地心,绞尽脑汁去想一个糟糕到不行的话题。不过现在嘛,他不仅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甚至还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种厚黑精神,时不时看上曹艾青一眼,学着对方也不说话,临了还露出个意味深长地笑容。 果然,曹艾青忍不住了,她正要开口,就听贺天然先声夺人道: “欸,小心有车。” 说罢,曹艾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孩拉到了路边,只见他们身后,慢悠悠地骑上来四辆自行车,为首的骑车老头跟贺天然一个对视,就听他对着身边的三个老太太,留下一句: “嘿,这小伙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呐。” “……” 三个老太太被他这句俏皮话逗得车都有些把不稳,四辆自行车摇摇晃晃远去。 “吭~” 曹艾青在旁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渣男变老了而已。” 贺完这句话,也是忍俊不禁。 他看了看左右,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环岛路线,路面整修得很平整,一路上骑车的人不少,路边也有许多的自行车与电瓶车的租赁,这让贺天然动起了心思。 “要不……” “不行。” “不是,是我们……” “我不会跟你一起骑车。” 曹艾青果断的拒绝了他。 “我还没说完呢。” “而且我穿的是连衣裙。” 贺天然被这拒绝三连给拒绝傻了,他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知道你穿的连衣裙不适合骑车,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我自己骑车,你用走的,我跟着你,我好歹第一次来,还不兴让我自己骑车玩一下了?” 曹艾青听到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她耳根一红,但还是语气不改,道: “那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 贺天然站在原地,没了动作。 曹艾青以为他没招了,这种套路她实在是见过太多。 哪知他伸出一只手,面上谄媚笑道:“能借我点钱吗?” 真是拙劣的伎俩! 曹艾青一语点破:“那你怎么来的南脂岛!” “花钱买的票啊。” “那你还问我借!” “对啊,我又没说我没带钱,我只是单纯的想问你借点钱而已。不是吧,不是吧,好歹十几年的老同学,借几块钱的感情都没有吗?” 贺得理所当然,曹艾青听得咬牙切齿。 这种时候,你就跟另一个贺天然是一个人了? 最终,曹艾青没有理他,贺天然自顾笑笑,朝着路边一家有人看守的租赁店走去。 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在曹艾青的视线中,少年的背影在阳光下,忽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透明景象。 “你……你等一下!” 贺天然扭过头,奇怪道:“怎么了?” 那种诡异景象只是在眨眼之间便又回归正常,曹艾青下意识以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她摇摇头,走上前。 “没什么,我跟你一起去吧。” 二人走进租赁店,正在换装电瓶的店员看了他们一眼,忙着自己的工作道:“外面的自行车,扫码就能骑走,租电驴的话,要做个登记,有八十块一小时的,也有一百二的。” “这么贵!我有你们这家店开业时送的优惠券,还能用吗?” 这边,贺天然还没说话呢,就听到身边的曹艾青已经开了口,现在不光是他,就连那店员小哥听了这话,也是一愣。 “啊?我们店还送过这玩意儿呢?” 曹艾青点头:“有啊,是电子券,三折优惠,还送一小时呢!” 贺天然在旁斜着看着曹艾青翻开手机里的相册,好家伙,全是一些电子优惠券的截图及建筑的照片,里头偶尔有一两张风景照,总之是一张自拍都没有。 不愧是你啊。 贺天然叹为观止。 “呐,你看!” 曹艾青翻转手机递给店员,那个小哥看过后面露难色,说道: “不是……美女……这优惠期早就过了呀。” “可你上面没有写日期啊!” 那个小哥内心是崩溃的,像他们这种海岛上的小店,大部分做着一次性的买卖,他哪知道竟然还真会有人收藏这玩意…… 贺天然在一旁乐得不可开支,他帮腔道:“对呀,你们这是欺骗消费者呀,要是不认账的话,我可是要打电话投诉你们了。” 店员小哥左右为难,他也只是个打工人,这种事他着实做不了主,要是闹到投诉,老板回来一定要扣他工资。 贺天然拿过曹艾青的手机,说道:“走,我去陪你做个登记。” 两人走到一边,曹艾青被店里形形色色,颜色可爱的小电驴吸引,没有跟来,店员用机器一刷,那张优惠券果然过期了,他正还想扯皮两句,忽然见到贺天然食指抵唇,已经是静悄悄地用自己手机扫了三百的押金,刻意开口道: “可以用的喔,你看嘛,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就过期了呢?” 店员小哥露出个感激的笑容,心领神会:“是我疏忽,是我疏忽,能用的,不好意思了,你们等会把车开走后,在岛上随便找个店还了就可以,我们都用的是一个网络。” “行。”贺天然点点头。 他走到曹艾青身边,将手机还给了她,道:“好啦,多亏了你的优惠券,帮我挑一辆?” 曹艾青指向一辆小电驴:“就……那个吧,天蓝色的。” 贺天然不确定道:“左边第一个?” “是啊,天蓝色就这一辆啊。”曹艾青觉得莫名其妙。 “啊……嗯!” 贺天然差点暴露了自己是个“色盲”的事实,他当即走了过去,店员小哥递来钥匙,贺天然接过后,杵在原地,抓耳挠腮道: “咳~这个……啊……这个油门跟刹车在哪来着?” 店员小哥才经历过一劫,现在又傻了,曹艾青跟了过来,道:“你没骑过电动车吗?” 贺天然回答得贼自信:“对啊,这玩意儿能有多难?哎呀,凡事都有第一次的嘛,你不尝试永远都不会的。” 幸好一旁的店员小哥解了围:“美女,很多客人也是第一次骑车,很简单的,会捏刹车在稍微注意一点,只要别往海里冲就肯定不会出事。” 随后,店员小哥花了一分钟不到,教会了贺天然操作方法,随着这小子成功发动了小电驴,嗝儿一声就冲了出去,然后他绕了个圈,平安回到了店门口。 见着出来的曹艾青,贺天然表情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说道:“我会啦!要不要坐上来试试?你侧着坐就行,我开得可慢了。” 曹艾青冷哼一声,摇摇头,自己走自己的。 贺天然也没强求,只是他骑着自己的小电驴,时而跟在曹艾青身后,放慢速度,熟悉着电瓶车,时而加速远去,不消两分钟又开回来,来回反复了几次,等到他彻底熟练,干脆是绕着曹艾青兜起了圈子。 他兴致勃勃道:“欸你看,我现在像不像电视上那种准备劫色的飞车党流氓?” 曹艾青停住脚步,她有点绷不住了,因为她发现,已经有不少路过的游客看着他们,投来了一种异样的目光。 “你不像个流氓,你像个三岁小孩,骑着带有辅助轮的小单车,围着大人在转!” 贺天然一下停住了…… 这比喻……画面感之强,连他都有些难为情…… 曹艾青看着贺天然茫然吃瘪,嘴角也忍不住出现了一丝勾勒。 “哎呀,快上车啦!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要不然我就真的一直围着你转了啊!” 贺天然气急败坏。 还真是小孩子脾气啊…… 曹艾青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随后她微微扬起下巴,走了过去后,很是淑女的侧身坐到了后座。 哪知,她这种淑女姿态还没保持到五秒,坐下的小电驴像是发了疯一样,直接窜了出去,吓得她差一点叫出声来。 “你……你开慢点!” 感受到凉爽的海风在耳边快速掠过,曹艾青急道。 “不行!追风少年一旦追起了风,要么风停,要么没油……呸,要么没电,否则是绝对不会停止追逐的!” 前方兴奋的少年非常中二的来了一句。 曹艾青算是彻底对这个“贺天然”服气了, 小电驴能跑多快? 反正曹艾青很快就适应了这个速度,经过最开始的提心吊胆后,也就只能是随他了。 不久之后,贺天然看见了刚才那个奚落他的老头。 从身边经过的时候,老头气喘吁吁,三个大妈骑在他前方,有说有笑。 “哟,这老头一看平时就不跳广场舞,体力还没前头三个姐姐好呢!” “你这臭小子嘿……” 贺天然没等他说完,油门一拧就把他给超了,后面传来了大妈们的欢声笑语。 曹艾青坐在后头不住回望,她看得真切也听得真切,伴随匆匆而过的风声,她大声道: “啊~贺天然,你幼不幼稚啊!” “哼!男人的事儿,你少管!” 曹艾青额头抵住了他的背,被他逗得笑不可抑。 第129章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八) 第129章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八) 海岛的环海公路,碧波浩瀚,阳光温暖。 潮水拍岸的沙沙声,耳边海风的呼呼声,以及坐下小电驴发动机的嗡嗡声,一切的声响与眼前的景色是完美交融到了一起,让人油然生出一种心旷神怡的体验。 曹艾青双手扶住贺天然的腰,恍然无觉地沉溺在了这种氛围里。 人类的焦虑似乎还追不上电动车三十多码的速度,她抽出一只手,捋了捋随风飞扬的发丝。 路边,一排排白色的发电风车不断消失后退又重新出现,宛如是这条路上最显眼的路标,可是,上面并没有写明,这条路的目的地,究竟是哪。 贺天然看不见身后曹艾青的表情,但是他似有所感,大声说道: “欸,你的那个美术馆,选在哪了?” “继续开吧,总会到的。” “什么?” 耳边的风太大,他没听清。 “继续开。” 之后随着曹艾青的指示,贺天然终于七拐八拐将小电驴开到了岛湾南端的一处岬角上,相较于岛上的一些热门景点而言,这里还是尚未开发的状态。 这处岛岬海拔高于海平面一百来米,是个望海极佳的位置,不过这里四周光秃秃一片,除了石头就是海,也没有任何施工的痕迹,贺天然不由问道: “还没开工?” 曹艾青下了车,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那个问题,她默默走到涯畔,抬起手伸了个懒腰。 她那件连衣裙本来就露出了香肩与半个雪背,而她的这个动作,贺天然可以很清楚地欣赏到那缓缓舒展开的优美蝴蝶骨。 她扭过头,对还站在原地的贺道:“哪有那么快啊,美术馆的建立也是南胭岛旅游开发的重要一环,各种审批与对接工作还没做完,真正落成估计也得花好几年的功夫呢,对了,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这里?” “嗯。” 贺天然走上前,跟她并肩而立,望着茫茫大海,思考了一会,认真答道: “感觉很孤单,包括你选的这个地方。” “你觉得不好?” 贺天然摇摇头:“我知道在建筑领域,能称之为‘孤单’的设计,一般都具有独特的美感,所以我没有觉得不好……” 男孩说着看向曹艾青,而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继续道: “建筑上太专业的东西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可以从导演的角度来帮你分析一下我的观感,比方说我想拍一个全景镜头,镜头中的主体是美术馆,抛去你的整体设计不谈,如果把现在的季节换成冬天,海浪,礁石,美术馆,这些种种元素结合在一起,不需要用到什么技巧,就已经有了足够的韵味……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为了美而美,并不是你们建筑师追求的第一要务吧,你跟我说过,建筑会经过岁月的沉淀,滋养出地区独有的文化,这就是建筑的魅力所在,而我想,南脂岛这么着力的开发旅游,想要的东西,也一定不会是孤独。”贺天然缓缓道。 曹艾青听完他的见解,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与她的观点不谋而合,不过她嘴上却道: “我可没跟你说过这些。” “哈哈哈,是,确实不是你跟我说的。”贺天然干笑两声。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当初这个方案还没给到南脂岛的领导,就被你母亲给PASS掉了……我……她还跟你说过什么?” 曹艾青口中说的“她”,当然是指另一个世界的曹艾青。 “怎么?你怕我抄答案啊?”贺天然开着玩笑。 曹艾青被气笑了,“当然不是,只是我听了你的话后就很好奇,十三年前的我,跟现在的我,在对待自己热爱的事物上,还会不会保持一致。” 这能一样吗?除了建筑,她还热爱我呢! 贺天然腹诽了一句,不过这种话,不适合、也不可能跟眼前的这个曹艾青去说,他正经道: “她最喜欢的建筑师是安藤忠雄,最喜欢的作品也是他的光之教堂,她认为,建筑应该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钢筋混凝土总有一天会随着时间风化消失,所以,不通过物质自身,而是让它作为一种记忆永远在人们心中存在下去,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职业追求,你现在也这么认为吗?” 曹艾青听完这番熟悉的理想初衷,唯有默然不语。 贺天然意识到对方情绪不太对,安慰道:“她的想法很崇高,但是却没有任何实践经验,说是纸上谈兵也不为过,而你与她不同,你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去实现当初的理想,可想法与实践永远都是有区别的,即便你现在不那么想了也无可厚非,人嘛,总是会变……” “人可以变,但唯独这件事,不行!她的坚持一直都是对的!” 曹艾青打断了贺天然的安慰,与其说她是在反驳,倒不如说像是在给另一个自己增加信心。 贺天然一时哑然,但片刻后,他又笑了笑,点点头。 贺天然一直都知道曹艾青在温顺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很犟的人,她有自己的坚持,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儿,就很难有回旋的余地。 当初她认定了港大建筑系后,就从来没有过第二志愿,这等的破釜沉舟,可是换着老师来劝都劝不动的。 她喜欢贺天然,可她当知道贺天然还不想谈恋爱时,也会立即抽身,说出“我一点也不悲伤,你爱你的月亮,你摘你的星光”这种话。 后来,她知道了贺天然心里还放不下温凉,所以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不来往。 如果不是男孩醒悟过来,主动告白,没准他们之间,就是另一种结果了。 想到这里,贺天然怅然,眼前这个一路背着冷箭走过来的曹艾青,恐怕在这一点上,只会变得更加执拗吧。 毕竟,成为一名建筑师的理想,已经算是她心中,最完整,最纯粹的东西了。 只是时移世易,当理想照进现实后的显露出的一地鸡毛蒜皮,才是她沉默后打断自己世俗发言的根由吧。 贺天然不懂社会,可是他懂“曹艾青”,从他第一眼见到这个世界的曹艾青时,他就知道,她活得很累。 “啊~~~~” 贺天然突然双手捂拢,对着平静的大海高声呐喊了一句。 这个举动,让曹艾青一愣。 “这里很空旷,是个放空大脑,放松自己的好地方。”男孩扭头冲着一旁发愣的曹艾青一个咧嘴:“你也试试?” 曹艾青罕见地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她凝望着大海,深深吸了一口气。 “啊~~~~” 高亢的嗓音惊起两三只海鸥,伴随着亘古不变的海浪翻涌,久久不息。 一分钟的时间里,曹艾青断断续续地又吼了两三次,贺天然静静地注视着她,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一种缺氧后的微红,海边潮湿的空气让她的睫毛与发梢都沾染上了点点的湿润。 这个形象,与他们当初在海边看日出时,是那么的相似。 可能这个视线太过直接,曹艾青喘着粗气,回瞪了他一眼,随即自顾说道: “‘孤独’这个主题确实不适合南胭岛,学习建筑必须实际造访当地,以自己的五感来体验空间,我最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岛上渡过,这一点微薄的亲身经历让我意识到,南脂岛已然改变,它不在是以前港城本地人印象中的荒岛渔村了,它也不在需要孤独,它迫切地想要改变,可是,它真正需要什么,我也不能很准确的概括,我……还没想明白。” 不知道怎么的,曹艾青鬼使神差说出了自己在工作上的困惑,也许是刚吼完两声后的掉以轻心,也许是……她心里也希望着,这个十八岁的贺天然,能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还那么年轻,而且有时候还那么幼稚,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吗? 也不是的,曹艾青能察觉出来,这个贺天然其实懂得很多东西,只是他不想那么做而已。 另一个贺天然也是如此,但是那一切,都是为了报复而作出的忍耐。 而这一个贺天然,纯粹是因为他喜欢保持这样的状态。 他还没有社会人隐藏自己本色的习惯,率性与天真被男孩毫无顾虑地写在了脸上,在这个他陌生的世界里,这是很致命的一点,也是曹艾青早就抛弃了的东西,可就是这样一个男孩,曹艾青跟他在一起的这短短半天时间里,却感受到了一种罕见地轻松。 跟他说的这些话,曹艾青并不需要什么答案,只是单纯的说出口,心情就会莫名好很多。 贺天然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再次抬起头时,他沉声道: “我觉得,南脂岛想要的,应该是‘新生’吧……” 曹艾青晶亮的双眸微微一耀。 “继续说。” “嗯……你刚才也说了,本地人对南脂岛的印象是荒凉,即便当地政策大力扶持,可是观念这种东西是根深蒂固的,想要打破陈旧印象的桎梏,就得呈现出一个崭新的面貌,‘新生’的概念正是由此得来,如果你设计的建筑,能让游客重新认识这座海岛,感受到蓬勃的生机并且与之沟通,那不正契合了你学建筑的理念与初衷了吗?” “而且这是一个不会出错的主题,不管是我母亲还是当地政府,在看到这份提案时,就算不会接受,但也不会马上拒绝,因为这个概念是对的,同时也是虚的,它还只是一个概念,至于要如何表现,如何填充骨架与肉,那就是你的事了。” 贺完百感交集,没想到,自己的遭遇,竟能跟一座岛如此地相似。 诚然,他的话不算是什么金玉良言,但是曹艾青听下来,确实得到了很多启发与灵感,能与一座岛产生共情,并从中提炼出情感进行阐述,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无疑是优秀的。 其实曹艾青也早有类似的想法,只是正如她所言,她还没想明白,而“新生”一词,恰好点醒了她。 “谢谢你的建议,这对我很有用。” 曹艾青扭转身子,正对着贺天然,真诚道。 她本以为,贺天然会趁机调侃她一两句的,哪知,男孩伸出手,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现在也算是你朋友了吧?虽然好朋友还算不上,但总有一天会成为好朋友的!” 这句话,是他跟曹艾青第一次约会时,对方说的话。 这是他们的开始。 曹艾青迟疑了两秒,最后终于伸出手去…… 两只手,原本应该在半空中相握的,但就在这时,曹艾青的手,却诡异地穿过了贺天然的手,握了个空。 这不可思议的一切是如此突然,少年的手掌仍在那个位置上,但仿佛化成了一个虚影。 贺天然赶紧收回手臂,悻悻然甩动了两下,嘴里还打趣道: “嗨,没吃着豆腐,可惜了可惜……” “你……” “没事儿,穿越者的后遗症而已,过一会就好了。”贺天然随口给出答案。 他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道:“对了,你给我拍张照片吧!” 说罢,贺天然不等曹艾青答应,就将手机塞到她手里,然后自己屁颠屁颠的跑到自己的小电驴前,摆了个自认为拉风的姿势。 曹艾青还震惊于刚才那一幕,就听男孩已经不耐烦道:“欸别愣着了啊,我脸都笑僵了。” 女人回过神,她打开相机,咔嚓一声,记录下了这一刻。 贺天然跑了过来,端详了几秒照片,很是满意自己的样子,他的目光中,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道: “温凉跟我说,她要教我骑摩托车的,现在我学会了怎么骑小电驴,摩托估计也用不着她教了,哈哈哈,这张照片我要发给她,故意逗逗她。” “她……知道你的情况吗?” “啊?什么情况?” 见贺天然装傻充愣,曹艾青便不再多问。 …… 男孩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得到第一时间的回复,估计温凉那头也很忙,而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骑着小电驴,在岛上闲逛起来,吃吃喝喝玩玩,闲看云卷云舒,实在是不亦乐乎。 只是,美好的时间终究是短暂的,等到夕阳下山,他们也搭上了返回港城的小渡轮。 曹艾青明天要去婚礼举行的酒店进行彩排,贺天然自然也没有留在岛上的理由。 “真的……不去见一下你母亲吗?我知道她在岛上的居所。” 上船前,曹艾青停下脚步,问了贺天然一句。 “不用了,回去吧,不想见你的人,就算见了,意义也不大。” 贺天然淡淡地推托了一句,默默回望了一眼整个岛屿,走进了船舱。 曹艾青犹豫了片刻,然后跟着他走了进去,坐在了他身边。 太阳一点一点沉入大海,夜幕降临,渡轮缓缓开始了航行。 大海的幽蓝与静谧让人的内心格外安宁,曹艾青侧过头,看着贺天然时不时拿起手机发送消息,似乎正跟某人聊得正欢。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你……不是打算跟另一个贺天然算账吗?” “啊?啊……是啊。”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计划……确实有很多,只是……”贺天然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贺天然叹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到了一边。 “没什么,我只是不希望我跟他的事,把你牵扯进来。”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 “新婚快乐。” “……” 贺天然的一句祝福,把一整天都忘却烦恼的曹艾青拉回了现实。 是啊,后天一过,她就即将作为人妻,与丈夫过好自己的日子,从此,她生活的重心,将会偏向家庭,不管两个贺天然之间,对温凉是爱也好,是恨也好,那终究是别人的爱情故事了。 想着想着,曹艾青忽然笑了一下。 “谢谢你啊,贺天然。今天,我确确实实体验了一把另一个自己的快乐。” 少年吸了吸鼻子,仰倒在座位上,他摇摇头,嗓音中有些疲倦: “没什么……这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能为你做的事啦,而且我也希望,通过今天的表现,可以让你明白,即便我不是郭淮,我也能用我自己的方式,守护好那个属于我的曹艾青。” “可你……如果回不到属于你的那个世界呢?或者说,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呢?” 女人担心地望着虚弱的他,但还是忍不住追问。 “如果我留在这里了,回不去了,那么我会一直待在温凉的身边。” 贺天然手边的手机一直震动着,他又拿了起来看着收到的信息,屏幕的微光打在的他虚弱的脸上,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内容,他的嘴角一直都挂着笑容。 而这个笑容,终于让曹艾青问出一句憋在心里一天的话。 “温凉跟……另一个我,你究竟更喜欢谁多一点呢?” 男孩正要发送消息的手指,停住了。 这个世界的温凉不会问这个问题,因为她爱自己,她不想看见自己为难,她只想享受跟贺天然这来之不易的时光;另一个世界的曹艾青也不会问,因为她知道,贺天然爱着的那个温凉,已经成为了过去式,现在他们心中只有彼此。 所以这个问题,从这个局外人曹艾青的嘴里问出来,是在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她目睹了一切,也知道了一切,所有才有此一问。 实际上,不光是她,但凡知道贺天然这两段往事的人,可能都会有这个疑问。 贺天然,究竟爱谁,更多一点。 是一个,改变你的人;还是另一个,陪伴你的人。 就像硬币总会抛出个正反面,感情也一样,一个人当然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可当两份同样弥足珍贵的爱情摆在面前时,人的心它终究不是秤,它不会一直保持在中间,它是会偏的。 而这种偏向,人是很明显就能感受到的。 庆幸的是,贺天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他只是从一段感情中解脱,从而全身心投入到了另一段感情中,他没有对不起谁,自己的一颗心,也总是放在了最正确的位置上,对此,他可以很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温凉还在的时候,我更爱温凉;艾青跟我在一起后,我更爱艾青,所以你问我爱谁更深一些,我只能说更爱自己的身边人,这不是托词,也不是装糊涂,这是事实。我是幸运的,因为这两种情况根本就不会同时存在,也许有一天我真的需要作出选择了,我可能会犹豫,但我的心,一定不会。” 贺天然最后苦笑了一下,神情疲惫地闭上了眼。 曹艾青听完了他的回答,沉默了良久。 不知不觉中,她的肩头一沉,贺天然的脑袋无力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手里拿着的手机,也掉落在地。 “我们……还能见面吗?”她轻轻问道,不敢去看他。 “后天在你婚礼上吗……还是算了吧……尽管知道你不是我爱的人……但是我的心胸还没豁达到这种地步……跟你说一句新婚快乐,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祝福了……因为我是真的……希望你过得快乐……” 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弱,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不是说好了……往后能成为好朋友的吗?” 曹艾青又倔强地问了一句,而这一次,她再也没听到回应。 就这样,曹艾青默默感受着肩膀上的逐渐消失重量,她感觉自己视线有些模糊,伸手小心摸了摸,指尖上,多了一些泪水。 本来,不应该为了一个异乡人而悲伤的。 “所以,我又被骗了一次……对吗?” 船舱里,回荡着这样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船,靠岸了。 岸边,繁华的港城,灯火辉煌。 曹艾青的身边,再无一人。 她的手上,多了两件东西。 一件,是贺天然掉在地上的手机,在他跟温凉的聊天框里,还有一条没有发送成功的消息,上面写着这么一行字—— 「我好想现在能见到你。」 而另一件,是贺天然手腕上一直都戴着的那串菩提子。 曹艾青痴望着这两件东西,久久没有动作。 温凉的消息,还在持续不断的发送过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呀?玩疯了不理我了是不是?」 「今天你跟曹艾青聊得怎么样?我警告你哦,别人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可不要打什么歪主意!!你一定要乖乖等我回来!!」 「怎么了嘛……一直不回我……我真的生气了!」 「你给我发的照片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在照片里了?」 曹艾青看着不断跳出来的消息,她的手指,悬停在了发送键上,可当要按下去,她却又迟疑了…… 随后,她作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解释不清的举动…… 她将那句没发送出去的话,给彻底删掉了……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曹艾青被吓了一跳,屏幕中备注的名字很奇怪,叫作“老同学”。 “贺天然!!你个混蛋!!你不要故意吓我!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都差点订机票回来找你了,你不要……” “喂?” 也许是电话的接通,让电话那头的温凉放下心来,她的语气中带着哭腔,不管不顾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然而听到接电话的不是贺天然时,她的声音,又霎时间止住了。 “你是……艾青?贺天然……他……他在你哪,是吗?” 电话里,温凉的声音颤抖着。 “他……走了。” “是……是回家了是吧?啊……不好意思啊,我……等会给家里打个电话,他一定把手机落在你那了……” “他走了,消失了。可能……是回到他自己的世界了吧……” 曹艾青望着手里的那串佛珠,她知道,如果按照少年贺天然之前的那个说法,也许……他也不会回到原本的那个世界了。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不辞而别的……他离开前一定留了话给你,让你跟我说些什么,对不对?” 面对温凉失控般的询问,曹艾青眼眸低垂,冷冷地说出了两个字: “没有。” 第三卷正式进入尾声了,大概还有一两万字左右。 第130章 迟来的阳光救不了枯萎的花(一) 第130章迟来的阳光救不了枯萎的花(一) 次日。 喜来登大酒店,宴会厅。 明天这里有一场婚礼,所以婚庆公司的员工们正在忙着现场布置,这场婚礼的主题色调以白色、黑色、金色为主,这是个很少见布置,新人非常有自己的想法,以大面积黑色为底色基调,现场有高雅的质感,搭配金色的细腻与白色的干净,感觉很舒服,不觉得压抑。 听说明天的新娘是一位有名的建筑设计师,就连邀请函都是自己亲手设计的,这么想来,这种富有主观审美的设计,倒也不足为奇了。 策划主持这场婚礼的婚庆公司很看重这场婚礼,说来也是托了新娘的福,如果婚礼顺利的话,将来一定可以当成公司案例来推广。 “如果婚礼顺利……” 婚礼的策划人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念头,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这位中年大妈。 “为什么你们的布置的地毯也是黑的?能不能换成红色?黑色的多不吉利啊!” 这位大妈是男方的母亲,从会场布置开始就一直在挑三拣四,嘴巴就没停下来过,若不是他儿子一直在旁边劝着,估计今天的布置工作要严重滞后。 “阿姨,黑色在我国传统里一直象征着财富和智慧,这是一种寓意相当好的颜色,不会不吉利的,而且明天新人登台的时候,我们会有专门的灯光,到时候跟地上的黑色结合在一起,是非常好看的呢。” “大妹子,你不懂,等你结婚的时候让你妈妈来跟你说,这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真的是,赶紧给我换掉!” 策划姑娘脸上笑容都僵了,本来还想劝一番,但立马就被怼了回来,她苦恼地朝着男方看了一眼。 郭淮也很无奈,对着自己母亲道:“妈,这是当初艾青跟别人说好了的,你不相信别人的设计,还不相信你儿媳吗?不要迷信啊,我觉得挺好的啊……” 郭母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立马就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也觉得挺好看?你老娘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就不能让你老娘高兴一把?她的那些什么艺术我不懂,但是如果哪天,你老婆嫌我这个婆婆长得难看,你是不是也会觉得我难看?” “妈,你这是说的什么呀,艾青这个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她的性子,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郭淮急得给未婚妻辩解了一句,自己老妈却道: “我知道啊,妈妈不是要为难你们,只是小淮,你跟艾青明天就要结婚了,这种大事不单单是你们两个人的问题,到时候从老家那边来的宾客,亲戚,你的朋友,他们到了现场会怎么想?这是进了新堂还是灵堂啊?小淮,从明天开始你就是一家之主了,你要有自己的决断啊!” 瞧着自己儿子习惯性沉默,老母亲继续加码:“而且艾青他们一家子都是文化人,清高得很,你得做出点表率才行,要不然结婚以后肯定要受窝囊气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要委婉的告诉他们这个家是你在做主,你要镇得住家,你老婆才能服你,知道吗?妈妈也是为你好!” 郭淮听着不住摇头,但是他也知道跟自己老妈说道理是说不通,在为难之际,就听老妈已经发了话: “大妹子,赶紧叫人把地毯给换了,快点。” “啊……可……” “可是什么呀,赶紧换了,我们可是给钱了的!” 策划姑娘再次望向郭淮,见他对自己老妈叹了口气,很是烦躁地摆摆手:“换了换了换了,之后我去跟我老婆说。” 郭淮老妈喜笑颜开,“说什么呀,多大点事还要跟你老婆打报告,我看你呀,还真是那叫什么……妻管严!” 策划姑娘无奈,只能叫来工人更换地毯,而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忽然被一个艳丽无比的女子给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女人所吸引,她步伐匆忙,额头上浮现出细小的汗珠,只见她进入大厅后环顾一圈,然后直接走向还在愣神的郭淮,反而是他那位老母亲,率先反应过来。 “哎哟,这不是那个……那个……黄蓉!” 眼前这个女人,正是从外地连夜赶回港城的温凉。 她的脸上,还带着奔波后的憔悴,这位大明星的突然驾到引发了在场人员的骚动,以至于他们都暂时停止了手上的工作,纷纷是引颈而望,轻声议论。 “温……凉?你怎么来了?婚礼是在明天。”郭淮看着眼前的大明星,喃喃说道。 “你昨天见过贺天然吗?”温凉单刀直入。 “昨天?没有啊,出什么事了?” “他昨天……算了,曹艾青在吗?我找她有点事儿。” 温凉本来想说贺天然昨天跟曹艾青见面后就像是消失了一般,但是她又见到了郭淮母亲就在旁边,所以还是换了个问法。 “在啊,她就在隔壁试妆,等会我们要走一次彩排。” “好的。” 温凉问完话,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郭母在旁目睹后不由问道: “小淮啊,你怎么会认识这个大明星的?” 郭淮也被温凉这阵仗弄得一头雾水,答道:“我们是高中同学,我跟艾青也邀请了她明天过来,不过她像是说有工作的……” 郭母喜道:“啊?那你追上去问问,她明天到底来不来啊,如果来,能不能叫她在你们婚礼的时候唱两首歌?你的那些叔叔婶婶见了一定觉得很长脸。” 郭淮终于忍不住怒了,“妈!你能不能别那么市侩!” “啧啧啧……现在嫌你老妈市侩了,也不知是谁养你这么大,你就不能让我在亲戚面前风光一次?” “我……哎……” 郭淮喟然长叹。 …… …… “青姐,青姐,化好了,你看看有什么要修改的……” 耳边化妆师的提醒声打断了曹艾青的走神,她看向镜中的自己,她的头发被编了起来,用白色珠链固定在脑后,本是精致的五官在上妆之后,更是显得气质出尘,无比温润。 只是这个镜中人,那一抹长睫毛下的眸子里,满是说不出来的话及无语的叹息。 “青姐,你是紧张吗?你不用担心的,你看淮哥对你那么好,你们将来一定会很幸福。” 化妆师看出了曹艾青的异样,以为只是正常的婚前紧张所导致。 “嗯……是啊……”曹艾青若有所思地淡淡回答。 “青姐,你看头纱跟婚纱要不要给你换上一起看看?如果OK的话,那么妆面就这么定了。” 曹艾青听完后,又是走神了半晌,这才点点头。 就在曹艾青缓缓起身,正准备换婚纱时,化妆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她看向来人,随后又缓缓坐了回去。 两人一个照面,先是对视了数秒。 “……曹艾青,我有话跟你说。” 温凉语气里没有什么起伏,她站在门口,等待着答复。 “小徐,你先出去一下。” 曹艾青跟一旁惊讶的化妆师说了一句,对方这才从震惊中苏醒,点点头,走出了化妆间。 温凉带上门,两个女人就这么彼此望着。 似乎,她们都想从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的答案。 “你昨天跟天然到底说了什么?”温凉发难道。 “如果你来只是为了问这个,那我无可奉告。”曹艾青冰冷回答。 “那他怎么可能突然消失?明明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他说了会在家里等我回来的!” 只有两个人的场景里,温凉上前一步,她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话语中带着浓浓的疑惑与不舍。 “他叫‘贺天然’呐,骗人不是他的本性么……” 曹艾青扭过头,不再去看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这个气质如兰的女人,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曹艾青……” 温凉眼眶发红,一向强硬的她,态度却突然放软,她的背靠在了门上,上半身徐徐滑落,蹲坐在地上的她望着自己情敌,艰难开口,一字一顿: “曹艾青……算我求求你……你告诉我……他到底去哪了……” 第131章 迟来的阳光救不了枯萎的花(二) 第131章迟来的阳光救不了枯萎的花(二) “你连他为何而来的都不知道,现在就算知道他去哪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曹艾青见了温凉的悲伤模样,心中于心不忍。 她与温凉其实没有什么直接的恩怨,只是她与贺天然有着相似的遭遇,在那份感同身受的屈辱下,对一个人的同情,自然而然就成了对另一个人的厌恶。 只是这份厌恶里头,到了此时此刻,已然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曹艾青,你这么说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温凉脸上闪过一丝希望,仿佛弄清了这个问题,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她望向曹艾青的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而此时曹艾青心中,也正在反复挣扎着。 如果按少年贺天然告诉自己的那段往事来看,自己应该告诉温凉全部真相的,等到她入了轮回,就又能找到那个腼腆内向的少年,在陪伴他度过一段难忘时光后完成赎罪,最后,心安理得的……消失! 只是这样做……不是又会变成如今这般局面吗? 那个拥有着美好生活的贺天然,还是会放弃一切,义无反顾的拯救温凉,然后将另一个爱他的人,推向现在的这个结局。 曹艾青垂眸沉声道: “温凉……你爱的‘贺天然’,不是一直都在吗?你为什么偏偏还要去抢另一个呢?” 温凉闻言一怔。 “什么……” 曹艾青不想听她的辩解,直接道:“是你知道原本的贺天然不会爱你,所以现在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对你爱之入骨贺天然,你就意乱情迷了吗?那本小说你没看过吗?他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很好,你就不要在打扰他了。” 温凉心中惊骇: “那本小说……你也看过?” 曹艾青缓缓点头。 霎时间,一种难言的气氛弥漫在了两个女人之间,她们中,没有一个是小说里的女主角,但是谁又能说,她们跟那本小说无关呢? “昨天我问过他,他对另一个我那么死心塌地的好,但一到这个世界就立马对你情有独钟,我不明白,后来他对我说,我不是他喜欢的那个曹艾青,他说得没错,我明天就要结婚了,也并不贪图他对我的那点爱,现在这句话我也同样送给你,温凉。” 曹艾青陷入回忆,她正视着眼前这个痛失挚爱的女人,继续道: “他把自己的感情分得很清楚,而温凉你也一样,你现在应该去找的,是被你欺负过的那个贺天然,而不是已经消失的这一个。” 温凉内心思绪翻腾,她凝望着端坐在椅子上的曹艾青,听她说完这番话后才陡然发现,对方那精致面容下所隐藏起来的情绪,似乎比自己,还要悲伤一些。 是啊,贺天然的那本小说里,用了极尽细腻的笔触,描写了他与曹艾青之间的感情。 也许,这个世界的曹艾青,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贺天然。 但是,在那虚幻美好反衬之下的现实,往往会显得格外残酷。 特别是当曹艾青得知了一切,见到另外一个活生生的贺天然出现在面前时,她所受到的冲击,是不会比自己少的。 温凉重新站了起来,问出了此行最后的一个问题: “艾青……你有没有问过贺天然,为什么少年的他会爱上我?” 曹艾青蹙起眉头,她的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她苦涩地笑道: “因缘际会,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可能,这就是我跟你不一样的地方……我一定会找到他,然后搞清楚所有事情!” “温凉!” 说罢,温凉转身正要离开,而曹艾青忽然从椅子上站起,可能是那“我跟你不一样”六个字刺激到了她,可能是温凉这种执迷不悟的的做派勾起了她的怒火,也有可能,是两者兼而有之。 而这种行为,让曹艾青不由失态的大声宣泄道: “你害贺天然害得还不够惨吗?你跟他的恩恩怨怨就此了结了吧!我不告诉你真相,也是他的意思,你就把那个少年的出现当成是一场梦,现在梦结束了,回归你本来的生活,从此你跟贺天然不亏不欠,就让故事停留在那本小说的最后一页,这难道不好吗?” 这番话说得也是掷地有声,字字句句像是在心中酝酿了很久后的爆发,而刚才还处于弱势的温凉,此时却出奇的冷静,从曹艾青说出第一句话时,她就痴痴摇头,等到对方说完,她缓缓道: “艾青……其实你是怕……那本小说会继续写下去吗?” “……” 曹艾青一时语塞,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乍一听见这句话,她才终于惊觉,没考虑,无非是在回避而已。 她只是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平行时空,她一定能够好好地度过自己的青春。 小说很圆满,留有足够的想象空间,曹艾青甚至能够想象得出,那样的一个自己,在往后的大学里,在生活中,会有多么的快乐与幸福。 但是,她再不想看到另一个贺天然,出现在自己的婚礼前夕,说出很挂念另一个女人这种话了,她知道,另一个自己,一定也想听一听从爱人嘴里说出“永远”这个词。 哪怕没有温凉,就不可能有他们之间的故事,曹艾青也觉得,小说里写得已经足够了,不用再继续了,就让结局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候吧。 小说读完,开始自己的生活。 这样做,又有什么错? 人,都是自私的呀…… 温凉没有继续纠缠,她临走前,回望了一眼这个落寞新娘,沉默着离开了。 失去爱人的她没找到答案,快要结婚的她纠结于自我。 她们都没有错。 曹艾青坐回了椅子上,低头看着镜子前的一个首饰盒。 片刻后,房间的门再次被敲响,曹艾青似乎没有听见,兀自沉思,浑然不觉门外的人已经悄然走到了自己身后。 直到一双手,轻轻按住了她的双肩,曹艾青才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镜中,自己的背后多出了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与曹艾青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年纪看上去大了许多,眼角更是添了些许皱纹,岁月虽然衰老了容颜,可是这个女人的身上,却散发出一种不可掩盖的从容与知性气质,她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如同暖阳,让人平静温暖。 “妈,你怎么来了?” 曹艾青轻唤了一声,母亲望着镜中的女儿,温和微笑。 “你爸呀,刚才在大厅跟你婆婆吵起来了,就是因为一块地毯,你婆婆觉得黑色不吉利,就换成了红色喜庆些,你爸爸见了就不乐意,可是呢,他又吵不过你婆婆,怎么说理都说不清,最后只能是秀才遇上兵,现在躲着我不知道上哪生闷气去了,所以我就来看看他是不是在你这儿。” 曹母像是在述说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曹艾青默默听完,竟也没有如何生气。 “换就换了吧……老人家开心就好。” 曹艾青轻轻说着,曹母从旁边搬过来一张椅子,坐在了女儿身边,柔声道: “小艾,刚才妈妈进来看你一直低着头,是在想事情?” 曹艾青摇摇头:“唔,没有……” 曹母看着自己的女儿,双手握住她的手,缓缓道: “小艾……你爸爸现在可能没脸来见你了,你会原谅你爸爸当初对你说的那番话吗?” 曹艾青一愣,赶紧道: “妈……你别这样说……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很好的……” 曹母听了她的话,恬淡地笑了笑,抽出手,抚摩着女儿的脸颊。 “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别人的新娘了,但有些话,妈妈一定要跟你说。妈妈知道,你性格随我,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走到最后。只是妈妈比你幸运些,此生有幸遇上了你爸爸,我们相识得早,谁都没有经历过等待谁这件事,所以小郭的出现,让我们都很有感触,认为他一定会珍惜你,爱护你,而事实证明,他也没有让我们失望……” “只是啊,妈妈爸爸好像都忘了一点,爱情这件事,并不是出于感动或感激,它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如果一个错的人,因为苦熬而变成了一个对的人,那爱情这件事想来,是不是也太简单了一点呢?” 说到这里,曹母轻轻将双眼逐渐失神的女儿揽入怀中,片刻后,她感觉自己胸中变得有些湿润,她拍着女儿的背,宽慰道: “小艾,爸爸妈妈都很喜欢小郭这个人,我们也尊重你的意愿,只是我们不希望,你口中的那个选择,是你没得选择的选择,你要知道,你永远都是我跟爸爸的宝贝,你不需要那么懂事的,你随时都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埋在母亲怀里的曹艾青没有发出声响,这些年的不甘与委屈都化作了双肩的颤抖,一向爱哭的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连哭泣,都可以做到静默无声的呢…… 良久之后,曹艾青安安静静地的坐在椅子上,任由母亲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副耳环给自己戴上,她看着首饰盒里,那一串月白色的菩提子,发自内心的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如果当年,自己站在了一个被欺负的少年面前,又或者说,给失魂落魄的他,送去了一束花,那么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第132章 我们的去处 第132章我们的去处 “法师,会堕入无间地狱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可是佛也说了,人世无常,有情众生啊。” “是于无常处知有情,于有情处才知众生呐,贺施主,你如今到哪一段了?” “法师,您没见我还搁门槛这儿坐着的嘛。” 深山古寺,游人萧条,我与诠灵寺地藏殿的老和尚坐在殿外的门槛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机锋,这一来一回,也是有趣得很。 山里的气温格外凉爽,新鲜的空气吸入胸腔很是舒服,我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筋骨,老和尚笑眯眯地望着我,说道: “贺施主,汝今能持否?” 我一愣,看向他。 这句话的意思是问我,如今能持戒还是不能。 佛家有言,戒亦称为解脱,如好好持戒亦能解脱,从此得入菩萨道。 再说直白些,这老头是想收我为徒,跟他一起当和尚。 这我哪里愿意呀,赶紧摆手自嘲: “哟,这可持不了,法师,我六根下头全是污秽,这世间的风月情浓,我还没体验够呢。” 老和尚听完也不恼,就是讪讪一笑,自顾着说: “看来是贫僧问早了。” “可不早了,我都三十一了,即便从前有慧根,现在怕也早就秃没了,法师您就打消这个念头吧啊。” 我撂下这一句,只是那和尚的视线也没看我,而是看向了佛堂走廊的另一端,我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我心中一叹,面上却不动声色,老和尚站了起来,我俩双手合十互施一礼。 随后,他进入殿中,走向了自己的菩萨。 而我,留在了殿外,走向了那个女人。 “真来啦,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不惜跑到山上来找我。” 我边走边说,来到了温凉面前,她的脸上满是疲累,胸口也不断起伏喘着粗气,我估计是爬山爬的。 只是即便如此,我也发现她的视线,从我走过来开始,就一直停留在了我的脸上。 她安静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我,我摸了摸脸,道:“我脸上有花?” 她摇摇头,问道:“怎么会约到这里来?” 我笑着说:“最近想减肥,但是怕又没什么自制力,所以到山上来吃一段时间的素斋,你来得正好,寺里的饭菜应该符合你这个大明星保持身材的食谱,等会我们一起去试一下。” “……好。” 温凉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回答,在我面前,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什么。 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我们俩肩并肩,宛如游客一般地在诠灵寺里逛了起来,期间我们没有交流,但我知道,她一定有话想说,碍于她的身份,我们走到寺庙后山的一处无人的小亭中,我靠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山野风光,从包里抖出一支香烟点燃,含在嘴里,深吸了一口。 “他……不见了。” 身后,温凉终于迟疑着开口,嗓音闷闷的。 “谁不见了?” “……贺天然。” “我就在这儿啊。” 我吐出一口烟雾,转身看向她。 “我……我说的是另一个……” 温凉看着我,这句话说得有些艰难。 我装作恍然大悟,“啊,他呀……我知道,我感觉到了。” “感觉?” “是啊,就像《西游记》里,孙悟空打死了六耳猕猴时的那段描写,感觉一模一样。” 我做了个比喻,而温凉却是面带疑惑。 我没有去解释,因为我知道她很聪明,她终究会听懂我在说什么。 “你不喜欢他?” 这句话,我知道温凉也同样问过另一个贺天然。 “你应该说,我不喜欢我自己。” 我纠正着,温凉的表情一黯。 我将香烟举到眼前,细细地看着烟头烧灼着的那点焰迹,烟雾缓缓从嘴鼻里喷出。 “其实……也并不是不喜欢,如果分开来讲,他比我有胆量,比我遗憾少,比我懂得少,也比我……相信得更多。他甚至把我的故事,都演绎得很好,说不喜欢是假的,嫉妒才是真的,可是这种嫉妒,却让我提不起一丁点的恨意,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矛盾?” 我剖析着自己的情绪,说着说着,连自己都有些恍惚,这种状态我很少在温凉面前呈现出来,但是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她能懂了。 小亭之中,寂寂无声。 少年时代,每个男孩心中都渴望成为那个无法无天的美猴王,可当戴上了紧箍,从名为“青春”的花果山上离开,进入了社会,去经历着那些束手束脚的九九八十一难后,有人成佛了,变得成熟而稳重,他受到了别人的敬仰,只是言辞之间都是沧桑。 而有的人成魔了,为了彻底撬开紧箍,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然而当他们返回花果山之后才发现,那里已经变得荒凉破败,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至于大部分的人,他们既没有成佛资格,也没有入魔勇气,更多的,只是戴着紧箍,在前往看不到终点的取经路上,疲于奔命罢了。 可无论是以上哪一种孙悟空,在打死六耳猕猴时,都没有一点犹豫。 即便是佛祖见了,也只是徒留了一声长叹。 但,也就是这声长叹的余音,似乎穿过了无数的恒古时光,它回荡在我的耳边,久久不散。 我对另一个自己,就是这样的感情。 “这个世界最后只会剩下一个贺天然,少年的存在只证明了一件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会发生的结局,那就是他用了自己的消失,来换取了一次正确的未来……” 我缓缓吐露出真相,恢复的记忆,再次席卷了我的脑海。 “你……你在说什么?”温凉一下听闻这一句,顿时不知所措。 “故事很简单,其实十三年前的九月,发生过另一段故事,我遇到一个重生而来的少女,她将一场恶作剧变成了美梦,我们坠入了爱河,可是,她最终还是离开了,留下了一个被她改变后的我,这就是那本小说里,没有写到的东西……” “之后的故事,你也知道了,我跟曹艾青在一起了,可是结局,并不是到这里就结束,我穿越到了未来,见到了另一个自己与心心念念的那个她,我不知道她是如何从未来重生的,可是我知道,她为了回到过去,付出了很重的代价,我心疼她,也不想让她再重生一次……” “只不过,一个穿越后随时都可能消失的我,在这个黑白色的世界里,又能做些什么呢?我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了一个计划——我要让一切重新来过,我要成为另一个我,这样,我就能继续阻止她。” “我再次回到了十三年前的九月,忘掉了发生过的一切,所有不幸开始在我身上重演,我忘掉了对她的爱,心中留下的,只有那份莫大的羞辱……这种恨,让我逐渐变得阴鸷、愤恨、还有不甘,最后,我终于也成了那个自己最讨厌的贺天然。” 说到这里,手中的香烟已经烧到了尾,我将它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这些年,我不断利用着她对我的愧疚心,让她一点一点爱上我,报复的快感一度蒙蔽了我的双眼,直到有一天,那段尘封的记忆忽然苏醒,我才陡然间记起来……我曾经是那么的爱她……我想立即告诉她一切,可是苏醒的记忆又让我隐约觉得不安……” “不久之后,少年时的我又再次来到了这个世界,如从前一样,他想到了一切,然后抱着那个感动‘自己’的计划,再次毅然决然地跳进了火坑,而那个他,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 我艰难地说完一切,眼睛已经微微发涩。 温凉已是听得入了神,她走了上来,缓缓抱住我。 她的身子还是那么柔软,我的双手情不自禁环向她的后背,贪心地希望这一刻能更长久一些,可是耳边,却响起了这么一句—— “但是……你知道……你的这个计划……会失败的,对不对?” “……” “从你见到了少年时的自己,或者你记忆苏醒的那一刻,你就知道,你会失败的……如果那个女孩,没有将那次恶作剧变成一场美梦,他就不会出现,你也不会再有记忆。” 我震惊于她能如此快速地灵犀所知理解这一切,并且一语切中要害,怀中,她抬起头,凝望着我的目光中,似有盈盈的水光闪耀,她的表情里全是歉意与后悔。 “天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每每我一想到自己年少无知时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我就觉得自己无地自容……这些年我看着你数次与更好的生活失之交臂,我的心就一阵翻滚绞痛……我知道你接近我是想骗我……但是如果这样做,会让你活得自在些,骗了也就骗了吧……因为这些都是我欠你的……我该还……” 她努力地不让泪水掉下来,她露出一个笑脸,然后立马挪开视线。 “天然,你知道吗,从我在这个世界见到那个少年时,我就知道他一定是你,我也从没把你们当成是两个人……因为……你缺失的这些东西,本就应该是由我去弥补的……” 温凉说完这一段,心中才像是鼓起了勇气,她擦了擦泪水,眼眸清澈得如同这方青翠山色,里面藏着的,全是深情。 她仰着头,对我微笑呢喃着: “天然……我爱着的,是全部的你啊……” 全部的我…… 我努力将自己变成坏人,以为爱恨能够此消彼长,两不相欠。 我努力将时间线拨回正确的轨道,将苏醒后的回忆都埋葬在心里。 我躲到了雾里,小心收起了爱过她的蛛丝马迹。 可即便如此,当大雾散去后,我已经面目疮痍时,她还是对我说, 喜欢全部的我。 我默默地感受着她在我怀中的温度,轻声道: “阿凉,如果有机会,让我们重新认识吧。但是,我不希望还是这样的开始了。” “天……然?” 温凉吃惊地望着我,我双手,逐渐穿过了她的身子,直至再也抱不住她,我就如同另一个自己一样,身体慢慢变得透明。 看来,我的时间也到了。 艾青那边,应该已经有了决断。 迟来的阳光救不了枯萎的花,所以,她只能自救。 这个“我”欠艾青的实在太多了,她是无辜的,而我的消失,意味着她已经回到了过去,正在改变着历史。 这个世界上,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贺天然。 温凉拼命地想要拉住我,像极了一个哭泣的小姑娘想要抓住被抢走的布娃娃,她反反复复试了许多次,但是每一次无疑都是徒劳。 我笑着看着她,她哭着望着我。 她好像对我说很多话,但是我已经一句也听不清了。 我不知道我消失之后,她会过的如何,艾青会过得如何,这个世界上,又会出现一个怎样的贺天然。 可是我知道,这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 是啊,这两个女人,一个像高洁的凤凰,一个像是皎洁的月光。 这世间,谁见过人蓄养凤凰呢? 又有谁,能束缚着月光呢? 一颗流星自有它来去的方向, 我们,自然也有我们的去处。 第133章 汝今能持否 第133章汝今能持否 贺天然再次消失了,那么的突然与无声无息。 山间的八角亭中,只剩下了温凉孤单一人,泪流满面。 她无力地跪坐在亭中,细细回想刚才贺天然对自己说的一切,以及那个少年会说出“十三年前就说过爱你”这句话的含义。 离别的悲伤并没阻止她的思考,一个念头一直在她的脑中升腾着。 下意识地,她想到了曹艾青,想到了离去时,那个新娘美丽却又脆弱无比的脸庞。 那个少年贺天然之所有消失,是因为他还不属于这个世界,他要回到最初接受原本的命运,而只有这样,他才能站在自己面前,坦诚地说出一切有关原谅的话语。 因为唯有经历一切之后,才能真正的去释怀,去原谅。 这是少年的那个他,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事。 “让我们重新认识吧。” 温凉等了这句话,等了许多年。 此刻,她心间那方一直背负的枷锁,终于被一直喜欢的那个人亲手打开,她得到了甘之如饴的解脱。 但是,这样一来,曹艾青怎么办? 他拯救了自己,但是又害了另一个人吗? 不,以温凉对贺天然的了解,如果他经历了这种种的一切,他一定会想到一个弥补曹艾青的方法。 而这个方法,正是曹艾青不由怒吼着让温凉跟贺天然恩怨就此了结了罢的根由所在! 少年贺天然一定跟曹艾青说过另一个九月的故事,所以,她才不告诉自己,昨天消失的少年,到底跟她说过什么…… 温凉很快得出结论,想到这里,她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刚才贺过,这个世界只会有一个他存在,所以他并不是消失了,而是…… 她拿出手机,战战兢兢地拨通了贺天然的那个用了十三年之久的电话号码…… 山间的风,显得有些喧嚣。 电话那头,短暂的一阵盲音后,竟然奇迹般的接通了! 一个熟悉里却带着陌生的嗓音从手机听筒里响了起来:“喂,你好,哪位?” 一时间,温凉的心情汹涌翻腾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贺天然吗?” “嗯,是我,你是?” “我……我是……温凉啊。” 女人说出自己的名字,她满心以为对面的这个“贺天然”听到这个名字后会有所反应,可没想到对方一顿,直至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 “温凉?这名字好熟啊……我们认识吗?” 一时间,温凉如遭雷击,她喃喃道: “我……我们是高中同学啊,你……你应该还记得我吧?高三的时候,我们学校的迎新晚会……” 话说到这里,对方显然也想了起来,语气里是久别重逢后的不可思议: “啊!我想起来了,是你啊!听说温凉你毕业之后就成了明星,当时我们高中同学群里还讨论过一段时间来着,不过这些年网上都没了你的消息……听说你……咳……不好意思啊……第一次接到明星的电话,有点激动……” 温凉听完后久久不语,对方话里透露的信息,已经表明这个贺天然与自己的关系很陌生,甚至很长时间都没联系过。 温凉清楚他话里欲言又止的尴尬,如果现实中没有他帮助自己翻身,那么可能现在自己,依旧被公司雪藏着,又或者,她早就从演艺圈退了出来。 不过这些,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你……你现在过得还好吗?”温凉轻声问道。 “嗯?还行吧,我当年高考不是考得还不错嘛,大学学的也是金融这种比较吃香的专业,现在在做投行的工作,不久前也刚买了房……” 温凉本来听着他已经改变的人生,心中高兴,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她心里一颤,眼前一阵目眩,只听电话里的人高兴道: “噢对了,我明天就要结婚了,你要不要过来喝上两杯喜酒?我们这些高中同学一定很高兴见到你!” “结……婚?” “对啊,我爱人你也认识的,就是曹艾青啊!哈哈哈,提起这个我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还是想谢谢你,要不是你当年主动跟我说了几句话,班上八卦乱飞,导致我家那小醋坛子吃醋,着急忙慌地接近我,可能我跟她就没有现在这出了,现在想来,我还真是幸运,读高中那会竟然能跟两个校花闹出过绯闻……哈哈哈,开玩笑,别介意。” 电话那端的“贺天然”言辞甜蜜,幸福欢喜溢于言表,而这端的温凉,内心却是如坠冰窟,仿佛身体里的魂灵都结了一层霜般的寒冷。 “恭……恭喜你啊……天然。”言不由衷的祝词从她嘴里冒出,哀伤中都带着寒气。 “哈,谢谢谢谢,温凉,你看一下自己的时间吧,有空你就过来,没空的话也不强求,祝福到了就行,总之来与不来,我都给你留个座位,要不是今天接到你电话我差点都忘了,你可算我跟艾青的媒人呢!” “……嗯,好。” 她一如既往的没有拒绝,挂掉电话,温凉双目失神地望向远方。 看来,当年的那场恶作剧,被曹艾青及时阻止了。 他成功的改写了所有的故事,拯救了所有人。 他也终于能跟他最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这是本来是一件值得祝福的喜事。 可是,自己也成为了他生命中,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一个多年后想起来可以吹嘘的记忆,是一个有空就来,没空也不强求的张三李四。 温凉的双手放在胸口,眼泪止也止不住的滴落在地,她的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但是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随着一次次的阵痛。 其实,自己应该高兴才对的啊…… 这是他费尽了无数心思,才解开的死结。 应该高兴才对的啊……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与悲伤呢,又为什么会记得这一切呢…… 温凉以泪洗面,不断地回问自己,却只有一句话,在心海中反复回响—— 他们,还没有开始重新认识过。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穿越这种事的存在,那么故事在哪里结束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故事中曾经有过她。 一念而生,一跃而起。 一道身影,直坠云海。 山间的悲思如风,可无论如何,也吹不散一个人的泪。 山道间,一个僧衣老者缓步走来,他在亭外驻足良久后,对着已经是空无一人的长亭幽幽长叹一声。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如此一来,缘生缘灭便也无始无终。” …… …… 温凉从昏迷中转醒,视线朦朦胧胧。 眼前,烛火昏黄摇曳。 佛堂之内,一个老和尚在佛前枯坐。 殿外,天色灰暗。 “女施主,你醒啦?”和尚语气温和着道。 温凉精神渐渐清醒,惊心一刻犹在眼前,她有些惊慌失措:“法师……我……我不是已经……” “老衲见你哭晕在山外亭内,心生怜悯,便叫人把你背了回来。” 听了解释,温凉情绪慢慢平复,想起之前的冲动念头她一阵后悔,不过幸好,那一切都应该是昏迷后的幻觉,她从地上站起,感激地望着老和尚,说道: “法师,谢谢您,只是我现在还有很急的事情要做,来日我定会登门道谢,捐赠香火,以表感激之情。” 说完,她正要离开,就听那老和尚缓缓笑道: “女施主,什么事这么着急,不妨跟老衲说一说,我也可帮你开解一二啊。” “我……” 温凉并不能确定自己遭遇的事,能不能在眼前这位法师这里得到解答,而且她现在一心只想立马就见到贺天然。 “女施主,山中无甲子,沧桑变化皆如浮云,施主要走也无碍,只是这山道崎岖,施主一路下行,所求之事恐会忘光吧。” 老和尚一语言罢,温凉心中已是有所明悟。 贺天然会挑到这里见面,不是没有道理。 温凉回首发愣,然后下一刻,她虔诚的跪在和尚面前,神情愁苦悲寂。 “法师,我该怎么做……” 老和尚双手合十,“下得山去,忘尽一切烦恼事,施主可愿?” 温凉摇摇头:“不愿。” 老和尚又问:“留在山中,囿于一切欢乐事,施主可愿?” 温凉再次摇头:“不愿。” “那……遁入轮回,一日一夜,万死万生,求一念间暂住不得,除非业尽,方得受生,以此连绵,施主可愿?” 之前连连摇头的温凉,面对这个最残酷的选择,却是果断回答道: “我愿意。” 老和尚望着女子坚定决绝,她的神态在烛光晦暗的照射下,忽明忽暗,老和尚叹息道: “会到痴情处,缘起缘灭时,我有三戒,若施主愿持,便到佛前点上一盏灯吧……” 老和尚从蒲团上站起,手中念珠转动,他缓缓来到温凉的身前。 “尽形寿,不邪妄,汝今能持否?” 这一句,说的是温凉之前的种种恶行。 “能持。” “尽形寿,势不近,汝今能持否?” 势不可去尽,话不可说尽,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这一句,是让温凉不要太过执着,且懂得内敛自持。 温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坚定回答道:“能持。” “尽形寿,别离不惊,爱恨不喜,汝今能持否?” 一言入耳,温凉的身躯微微一颤,内心挣扎反复,久不能言。 她无法给出回答,或者说,她不愿意。 老和尚知她心存抗拒,劝慰道:“女施主,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又何必久久不能释怀?” 温凉抬起头,反问一句: “法师,倘若我问心无愧,又何必释怀?” 老和尚闭上双眼,唱了一声佛号后,不再规劝。 “点灯去吧。” 温凉站起,走到佛前的灯盏前,缓缓点上一支烛火。 暖黄色的火焰,照亮了她的脸。 那跳跃的火光中,她仿佛看到了许多往事…… 一个故事展开,它可以有无数个结局,但,它只能有一个开头。 没人能够蓄养凤凰,但是凤凰飞向了梧桐。 没人能够束缚月光,但是月光洒向了天地。 既然每个人,都有了归处, 那么就让故事, 继续吧。 P.S:晚上可能还有最后一章,第三卷完结。 第134章 可我最爱是天然(完) 第134章可我最爱是天然(完) “啊!” 贺天然猛然从朦胧中惊醒,他大叫一声坐起,自己额头及前胸后背全是汗水,耳边,夏蝉疯狂的鸣叫着,周围热浪逼人,炎热的气温让远处的一些景物都变得稍显扭曲。 “哟儿子,醒啦?” 身边,一个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贺天然定睛一看,只见薛勇正一脸嬉笑的看着自己。 贺天然看见这个熟悉的面孔,先是一愣,然后他环顾四周,只见周围杂花生树,山林之间绿意盎然,而头顶,是木制结构的顶盖遮住了火辣的太阳。 他正身处在诠灵寺的山外长亭中。 “我……怎么会在这里……”贺天然神智还有些不清地自言自语。 “噗,你是被晒傻了还是睡傻了?我们同学群组织考上大学的人今天上山来还愿的呀,你忘了?嘿,你的下一句台词是不是要问我‘今年是哪一年’这种冒憨水的话啊?搞得自己像穿越重生的神经病一样,我先告诉你啊,这种戏我可搭不了,贺导儿,得加钱呐。” 薛勇见贺天然还傻不愣登的迷糊模样,肆意嘲笑着。 就这样,贺天然愣生是把嘴边的名台词的憋了回去。 他确实做了个很长,很离奇的梦,梦里他穿越到了未来,然后又重生回了过去,总之像是经历了一段十分模糊,但又异常真实的糟糕人生。 贺天然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一时还分不清自己是尚在梦中,还是活在现实,只能先问道: “我睡多久了?” 薛勇估摸了一下,顺口说道:“没多久,也就十分钟,十五分钟的样子,我女朋友给我们买水还没回来呢。” 贺天然疑惑道:“你女朋友?叶佳琪?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薛勇大嘴一张:“啥玩意?我跟那小八婆?还离婚了?好家伙,你做个梦把我生平都安排好了?我可谢谢你啊,我的哥!” 损友的话像是连珠炮一样发射而出,贺天然呆呆地看着他,薛勇说着说着,感觉贺天然是真的迷愣了,不由伸头问道:“喂,你不会是真中暑了吧?” “没有吧……应该……”贺天然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他道:“那你女朋友谁啊?” “白婷婷啊!”薛勇回答得理所当然。 “蛤?!啥时候的事儿啊?” “能查高考成绩那天啊!” “你们真成了?!” “你以为是假的吗?!” “那我有女朋友吗?” “卧槽,你睡成傻哔了吧?!你丫女朋友是谁你不知道吗?你是在故意炫耀吗?!我曰了呀!” 两个男生莫名对吼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响亮,似乎要把整个亭子都给震垮掉。 “你们在吵什么啊,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叫声了!” 不远处,两个女生手里拿着装有冰水及雪糕的纸袋子,姗姗走了过来。 贺天然愣愣地转头望去,刚才说话的人是白婷婷,而她的身边,一个美丽无比的姑娘脸颊微红,估计是听见了方才两个男生的吵闹内容。 那姑娘穿着一件简单的纯色T恤,一条牛仔短裤下的长腿踩着一双小白鞋,她头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来回晃荡,脸上洋溢出的那种青春无敌,像极了一朵娇艳欲滴的小白花。 “呐~” 姑娘走到贺天然面前时,从纸袋里拿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甜甜地说了一个字,将水递到贺天然面前,而贺天然直至此刻,都还在愣愣出神地盯着她看,没有任何动作。 这种痴汉的目光,换成是谁都受不了,姑娘可不敢跟他对视,低下头来,视线都不知道放哪里好,最后她还是抿抿嘴,手一伸,将冰水贴到了对方脸上,故意冰了贺天然一下。 贺天然一哆嗦,这才赶忙接过水,他轻轻叫唤道: “艾青……” “嗯?” “艾青……” “啊?” “艾青……” “哎呀,你干嘛呀!别那么叫了……我……唔……” 曹艾青被叫得羞得跺脚,但是她话都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贺天然拉入怀中紧紧抱住,手上拿着的纸袋也应声落了地。 她还想问贺天然怎么了,耳边却率先响起男朋友像是哭了一般的委屈声: “啊~~~我做个噩梦,梦见你要结婚了,但是新郎不是我,而且你性格也变了,我也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把我们的关系搞得很生疏,而且我还要体谅你,像个傻哔一样,强迫自己祝你新婚快乐,我好难受啊……艾青,我好难受……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曹艾青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她一边拍着贺天然的背,一边细声说“乖啦~”“梦是反的呀”之类安慰的话。 一旁的薛勇跟白婷婷都被贺天然这一出给整不会了,他们是大眼瞪小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惊慌”两个字。 “好家伙,贺导不仅在梦里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梦里还把自己绿了?这操作把我整神……” 白婷婷小声问道:“他咋了?” 薛勇指了指自己的大脑:“你知道,贺导的脑回路一向跟我们不同,可能脑子短路也是他秀恩爱的一种方式也说不定?” “我听见了啊!” 贺天然突然冷静下来,语气深沉,没了半点刚才委屈巴巴的模样。 薛勇咂咂嘴:“啧,听见你就赶紧松开,我看着你俩这么抱着就热得慌。” 贺天然悻悻然松了手。 曹艾青从地上捡起掉落的纸袋,“这个夏天可太热了,刚才有几个同学爬山的时候都差点中暑,我去景区的小卖部给你卖了雪糕,你快点吃一口,凉快一下。” 贺天然清醒了,但也没完全清醒,他拉着曹艾青坐到了一边,很是恬不知耻地道: “喂我~” 曹艾青还没反应,薛勇就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差点跪下。 “哇~~我的哥哥呀,你够了呀~~” 贺天然白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管你屁事”四个大字。 曹艾青虽然羞涩不已,但是她很听话,心里也很乐意,备考那段时间,她每天都期待能跟贺天然有更多的相处时间,但是都没有机会,而现在他们正式在一起了,不在需要偷偷摸摸了,身边又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两对情侣凑到一块,也不用顾虑那么多…… 她乖乖撕开雪糕的包装纸,一手拿着雪糕,一手护着下来,小心翼翼中又透露出着小小期待地送到贺天然的嘴边。 男孩咬下一口,含在嘴里。 脆皮,夹心,很甜。 真的很甜。 贺天然也只是一时兴起,吃完这一口后,便从曹艾青的手里接过了雪糕。 “咳……婷婷……我也……” 这情景,薛勇看着是十分眼热,他又嫉又羡,犹犹豫豫开口。 “不,你不想,你是大老爷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白婷婷及时打消了薛勇的念头,一把将装有雪糕的纸袋塞进薛勇怀里。 贺天然及曹艾青被薛勇吃瘪的表情给弄得哈哈大笑,白婷婷也被笑得不好意思,又抢过了纸袋,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所幸薛勇倒也不在乎这些,他接过一瓶矿泉水,咚咚咚喝完,来了句:“甜!真他么甜!我女朋友帮我买的,是水也甜!”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尴尬不在,八角亭中,他们慢慢聊起了彼此。 曹艾青以688分的好成绩如愿考上了港大建筑系。 白婷婷不出意外考上的港师大,与她的教师梦想又近了一步。 而薛勇就比较神奇了,在白婷婷的帮助下,他进步非常之大,但是最后他的高考分数,还是离港城刑警学院的录取分数线少7分,不过这小子也是沾了祖上的光,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还是个少数民族,一下加了10分,算是踩着线过了。 “你啥族啊?”贺天然好奇问道。 “壮族啊,身份证上写着呢,我拿出来给你瞅瞅?”薛勇作势就要证明自己。 “不是……这个壮族,有啥民族特色啊,你跟我介绍介绍呗。” “我不知道啊,我爸十八岁到了港城打天下,从此再没回老家,我从小在港城长大,我连我家祖坟在哪都不知道,上哪给你介绍去啊?”薛勇说起来也是很无奈。 “……有空回老家上炷香吧。”贺天然有感而发,这孙子运气是真的好。 “那肯定,自从分数出来之后,我老爸已经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薛勇煞有介事。 这四人中,贺天然是最稳妥的,他考了一个非常吉利的数字,666分。 这分数,只要不是像曹艾青那类强势的一线专业,无论是985还是211,都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若不是他有半个学期都在专业课与文化课之间两头跑,这个分数可能还要更高些。 电影学院作为艺术学院,录取分数线本来就不高,导演系今年450分的录取划线,贺天然作为专业第一,要是考不上,学校甚至还有下降20分录取的特权,现在好了,不但用不着这个特权,他大概率还是这届导演专业的学生里,文化课成绩的第一。 专业、文化双料第一,可恶,又被天然哥给装到了。 众人闲叙期间,又有几个高中同学加入,八角亭中变得热火朝天,曹艾青在旁安静地听着众人的聊天,手中还握着一直没有来得及喝的水。 贺天然见了,默默拿了过来,拧开瓶盖,然后轻轻合上,又递了回去,接着继续聊天。 曹艾青看着他,又仰头喝了几口水,不觉脸上笑意盈盈。 又过了几分钟,曹艾青将矿泉水放在一边,她的双手轻轻牵着贺天然右手,放到了自己的腿上,然后探头在贺天然的耳边柔声道: “天然,我们去观音菩萨那里还愿吧……” 贺天然扭头,望向身边这个纯洁美好到无以复加的女孩,他重重点了点头。 告别了几个还在休息的同学,贺天然一行四人又到了当初求签的观音殿。 “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求的签吗?”殿外,曹艾青小声问道。 “记得,你还跟我换了一下,后来你的签就成了「譬如初三四五缺,半无半有未圆全。等待十五良宵夜,到处光明到处圆」这么一句,我没记错吧?”贺天然得意地瞥了曹艾青一眼。 曹艾青举起小拳头挥了挥,“哼,你要是忘了的话,我可要罚你了!” 贺天然打趣道:“还好我记性好,哪有女朋友突然考这个的呀!” “就要考!”女孩扬起娇俏的下巴,瞧着闺蜜白婷婷与薛勇已经进了殿去,她看向站在原地的贺天然,问:“这次也不进去?” 贺天然摇摇头:“不去了,你去就行,签都不是我求的,而且你是小菩萨,一个顶俩没毛病。” 曹艾青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呀?因为信仰问题嘛?” “对呀,我只信仰爱情。”贺天然借坡下驴,见曹艾青一瞪眼,又立马正经道:“哎呀,就是到了这种地方,心里莫名犯怵,有人对花粉过敏,我可能就是对菩萨过敏吧,你进去吧,好好跟菩萨叙叙旧,让祂老人家别老在天上盯着我看,我就在外面等你。” “怪相!” 曹艾青笑骂了一句,不再理他,跨过门槛走入殿中。 贺天然站在殿外,终于有机会独自回味起了那场梦中的一幕幕。 做梦就是这样,人在醒来之后,会觉得自己的人生被拉长了好多,就好比明明现在他们还只是高中毕业后的漫长暑假,但贺天然忽然觉得自己的高三已经过去了好多好多年了,以至于他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不合时宜的唏嘘感慨。 双腿漫无目的行走着,穿过了长长的寺院走廊,贺天然在这种神游物外般的回想中,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寺庙另一端的佛殿前。 贺天然回过神,抬头一看,只见三个大字。 地藏殿。 男孩的一只脚已经抬起,悬停在门槛之上。 不过他一顿,最终还是收了回来,没有进去。 殿外有个小和尚,负责打扫着殿前的庭院,贺天然走上前来,礼貌问道: “小师父,这地藏殿之前有位老法师,大概六七十岁,戴着老花镜,眉须皆白的模样,今天怎么没看到?” 小和尚停下手头工作,想了想,道: “施主,我们寺庙的长老里戴着老花镜的有,眉须皆白的也有,你可记得那位长老的法号?” 贺天然眨了眨眼,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地藏佛殿,忽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施主,如果你想要解惑的话,我可以去给你请别的长老过来。” 男孩仰头,吸了一口气。 “不用了……谢谢啊,小师父。” “不用。” 小和尚继续开始了打扫,看来这次是来得不是时候,贺天然心下准备离开,可就在念头升起的那一刻,他突然听到那殿中,传来一道缠绵缱绻,若有似无的歌声,他细细听去,好像那唱的是陈升的《牡丹亭外》—— “黄粱一梦二十年 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 写歌的人假正经啊 听歌的人最无情 可我最爱是天然 风流人儿如今在何方?” 贺天然骤然回头,痴痴地望向殿中。 殿里空无一人,那如泣如诉的歌声也已然不在。 他的心中,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可抑制的冲动,想要进入佛殿里一探究竟。 可就在他抬脚的一刹那,身后又响起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天然!” 贺天然回望,是曹艾青与薛勇一行。 他们站在走廊的另一端,远远招手喊道:“你怎么在这儿啊,我们走啦!” 男孩终究还是停住了…… “小师父,刚才……你有没有听见一个女人在唱歌?” “唱歌?施主,我们寺庙不放这些流行歌曲的,要放也是放《大悲咒》《金刚经》什么的。” …… …… 前来还愿的高中生们浩浩荡荡的下了山。 贺天然双眼出神,曹艾青在旁边牵着他的手,问道:“你怎么啦?怎么从刚才就感觉沉默了好多……” 贺天然闻言露出一个笑容,岔开话题说道:“没怎么啊,可能是天气太热了,被晒得没什么精神,对啦,你刚才有没有再跟菩萨求签啊?” 曹艾青轻轻摇晃着贺天然的手,开心道:“没有,之前那支签就已经很好很好啦,做人可不能太贪心的,要不然菩萨就不会保佑啦~” 贺天然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然后又忍不住把她拉过来,狠狠抱了一下。 “唔……我刚才就想说,你上衣口袋里什么东西啊……硌着我了……” 怀中的曹艾青瓮声瓮气道。 贺天然一怔,放开女朋友,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怀表来。 “呀,你还随身带着呢!” 曹艾青见到他拿出自己送的生日礼物,很是欢喜。 “那当然。” 贺天然得意笑笑,打开表盖,然后脸上忽然就挂不住了,紧张道: “这表……怎么在走反字儿啊?” 只见怀表表盘上的秒针,正在逆时针转动,贺天然心想糟糕,这要是在女朋友面前当场把“定情信物”给弄坏了,想交代都交代不了。 “嗯?我看看。” 曹艾青接过怀表,细细看了看几秒钟,疑惑道: “没有啊,是正常的呀。” 她又将怀表递了回去,贺天然一看,时间果然恢复了正常。 “难道刚才自己看错了?” 贺天然挠挠头,前方,薛勇忽然高喊: “喂贺天然!你别像只树懒一样跟你女朋友腻在一起行吗?等会下了山有什么活动,我们一起合计合计啊!” 被突然点名的这对小情侣闻言一怔,然后相视一笑。 山道间草长莺飞,两人就这样故意手牵着手,慢悠悠地朝大部队走去。 属于少年少女们的盛夏,终于来了。 呼~第三卷终于写完了,想说的话都会放在之后的卷尾小结里。 第135章 总结与闲聊 第135章总结与闲聊 第三卷写完了。 十万零两千多个字儿,老骚写的很煎熬,但同时也很愉悦。 这一卷的主题其实不是“轮回”,而是“诘问”。 文中的三个主角都会有一些发自内心的问题问自己,问别人。 曹艾青的回答是那一句:“我还没想清楚。” 而温凉则是:“倘若我问心无愧,何必释怀。” 这种角色说给自己的台词有很多,老骚写的时候头都大了,但是当真正写出来的时候,心里又很满足。 因为每每写出这些情节的时候,老骚就觉得自己笔下的角色,就更加真实动人了些。 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创作灵光上的成长。 不过这样写,付出的代价就是让很多读者觉得云遮雾绕,会烧脑看不懂,不过没关系,大家只要明白一件事就可以了—— “他们的故事得到了延续。” 其实明白这一点就好,至于轮回啊,时间线啊,这类的细节与伏笔,老骚说句真心话,我希望读者能看懂,可也希望读者们看不懂。 不是老骚卖弄玄虚,也不是刻意矫情,是我真的存在着这种复杂的心情。 如果你真的读懂了,那我想,你应该是个悲观且善良的人。 至于没读懂的各位,不用多想,让我们继续放肆快乐就好。 从本质上来讲,这本小说是本电波文,评价也比较两极分化,读者挑书,小说也挑人,这点老骚看在心里,就不过多赘述了。 从第四卷大学篇开始的话,暂时就没什么烧脑情节了,各种发糖啊,修罗场啊,新的女性角色啊,也会来的更加直白与激烈一些,不用再像高中篇那样的小心翼翼了,毕竟人是会成长的嘛(笑) 最后,感谢一些一直以来支持或曾经支持过本书的读者大人,本来挑了好几位,写了一些感谢的话,诸如那位每天0点一过,就雷打不动给我投票,默默支持我的朋友,以及那位喜欢在每一章开头或者结尾,留下“好耶”的朋友,还有在书评区留下阅读感言的一些朋友,以及在某论坛给我写长书评推书的朋友。 不过感谢的话写完我看了看,略显矫情,你们想看的是故事,那老骚就好好讲故事就可以了,想来这就是对各位支持的最大回报。 本书书名是《现充竟是我自己》,对于“现充”二字的理解,老骚不是想用那种有很多的钱,很美的妞,或者系统外挂等等龙傲天式的手段去表达。 一个真正现实生活之所以充实的“现充”,首要一点是因为精神上的饱满,人生阅历上的富足,是“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天真不变,他可以失败,可以受挫,可以有比他更强的人,更好的人出现,可是,他依然能够积极乐观的过好每一天。 美好的生活之所以能向你奔赴而来,并不是因为你有多强,而是因为你能待生活有多好。 这个,是我理解的“现充”,也希望看过本书的大家,都能够成为这样的“现充”! 那么各位读者老爷们,咱们下一卷《盛夏光年》再见啦。 以上。 第136章 军训整活大赏(一) 第136章军训整活大赏(一) 又是一年的九月。 贺天然以专业课总分第一,文化课成绩第一的双料状元身份被港城电影学院录取。 在去年的九月,没有人会知道那个在班级上时常被忽略,打趣,把自己的位置一度放在尘埃里的男孩,会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完成一场人生的蜕变,这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觉得恍如隔世。 许多人对贺天然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能找到一个校花女朋友这件事本身就让很多人心碎及羡慕,整个港中更是因为出了这样一名导演系的双料状元而轰动,特别是本地电视台还来采访过他。 记者先去学校找到了老师,从老师口中了解了贺天然的背景后,理所当然的挖出了个大料…… 这名双料状元,竟然是山海科技集团的太子爷! 虽然记者第一时间联系了山海科技进行求证,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实质回应,不过他们最终顺藤摸瓜,在一间酒吧里找到了正在进行演奏表演的贺天然,男孩被问得不厌其烦,只能无奈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白天认真上课,晚上兼职打工,一个看似勤工俭学,艺文皆精的状元模板,一则寒门出贵子的励志新闻,愣是摇身一变,成了一桩太子微服私访,体验人间疾苦的八卦逸闻。 这个新闻一爆出来,港城人民又多了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特别是贺天然的一些同学,好似这一年间男孩所有的改变与努力,他那些拼搏出来的成绩,都找到了一个合理的源头,也符合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调性。 对呀,富二代嘛,花点钱打理一下自己的形象,找个校花女朋友,拿个艺术院校的第一名,这些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嘛! 一夕之间,贺天然背地里的付出好像都变得不值一提,人们对他的成功有了更多的释义。 不过,以贺天然现在的心理建设,他早已不会把这些风言风语听进心里去,他甚至还跟曹艾青开着玩笑说,从前羡慕他能跟校花在一起的人,现在估计都开始嫉妒起曹艾青这个未来的豪门太太了。 为此,贺天然遭受到了来自女朋友的一顿粉拳。 在别人津津乐道的同时,殊不知贺天然这个富二代,也有为自己的生计而发愁的时候。 贺盼山早就断了他的粮,如今高考结束,他那间单身公寓也到了期,电影学院的学费与往后的生活费,这些都要提前规划才行了,住宿问题可以住在学校寝室里,家里管家王妈给的那笔钱,也可以支撑他度过这段时间,不过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未来事,可以先按下暂且不表,眼下贺天然正在为大学生的军训生活而发愁呢。 …… …… 港城电影学院的军训地点,定在了离市区有2.1海里的陈公岛上。 没办法,电影学院太小了,即便是大学城里有几处场地都是几个大学共用,不过别人学校的新生可比起艺术院校多太多,平时还好,这种时候还是要分清楚些,听说前几年几个学校因为这事儿还扯过皮,所以之后电影学院的军训地点,都定在了这里。 陈公岛作为港城的海上天然屏障,在国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岛上一直有军队驻守,这次军训就由他们负责,一起军训的也不光是电影学院,还有海洋大学的新生,不过二者都是分开的。 在岛上军训,自然有一些特殊项目,除了传统的“队列、军姿、军体拳”老三样之外,还有实弹射击、岛屿攻击破障演练、海岛野外拉练、匕首操等等。 在军营训练跟在学校训练完全不同,日常作息跟军人保持一致,贺天然这两天被练得叫苦不迭,他还算好的了,起码平常锻炼打拳什么的,有点底子在,不像有的人,每天练着练着给练吐了好几回。 “欸,也不知道艾青军训得怎么样了,两天没见面了,想她……” 午休时分,贺天然望海而叹。 曹艾青在大学城军训,自然跟贺天然分隔两地,军营里规定要没收手机,联系也联系不上,这一分开就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这让男孩很是惆怅。 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 比如现在…… “欸,你们知道嘛,表演系有个大二的学姐,去年在剧组拍戏没来军训,今年回学校后就跟我们大一的一起训练,啧啧,我晃了一眼,那优质的五官,绝了呀~” “啊,我知道,是叫拜玲耶是吧!那可是从西域来的美人呢,我以前就在电视上经常看见她了,听说没上电影学院的时候就签了公司。” “嘿嘿,这类浓颜系的美女虽然我也很爱,不过我更喜欢咱们这一届的温凉,颜值身材就不谈了,我主要还是吃她的性格,用咱四九城的老话来说,她那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大飒蜜’。” 军营食堂里,贺天然听着身边蔡决明与一众男同学狂侃,听到对话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不由竖起了耳朵。 不管是在什么样的院校,但凡讨论关于美女的话题,陌生的男同学之间就能迅速打成一片,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一个戏文专业的男生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说道: “不探讨的颜值与身材,那我们现在说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我们应该去带着艺术眼光抽丝剥茧的分析两人之间的孰强孰弱,从外表到内在,从五官比例到胸围腿长,乃至于她们喜欢穿黑丝还是白丝这样的终极命题,我们都应该由浅入深地认真交流,君子和而不同嘛,无论支持哪一方,大家都可以踊跃发言!” 这哪是什么君子和而不同,分明是LSP和而不同才对! 贺天然听完,差点把嘴里的饭菜给喷出来,这哥们是搁这儿演《觉醒年代》吗? 啊,这就是当代大学生的生存现状呐…… 众人哈哈笑成一片。 “嘘~咱们小声点,别让黎望他们那桌听见了。” 蔡决明竖起食指,几人偷偷看向不远处,那里黎望正跟温凉等坐在一起吃饭聊天,他们身边还有几个原本从一个培训班出来的朋友。 “哎呀,还是黎导强啊,这才开学几天啊,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饭桌上,突然有人感慨道。 那边,温凉似有所感,明眸朝他们这边望来。 几个男生纷纷扭头,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步调之一致,比走得正步都要齐,唯独贺天然,迎着温凉的目光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两人的视线接触之后自然断开,继续与各自友人说笑起来。 “黎导再怎么说也不过是赢了我们一个身位,不过我们贺导可是直接到终点了的,有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脸不红心不跳的。”蔡决明调侃道。 贺天然笑了笑,吃着餐盘里的饭菜,没说话。 “我们刚才聊到哪了?对了,胸围与腿长!以我之见,在这两个项目上,温凉身材高挑,胜在腿长,但是论及胸嘛,还是要略输学姐一筹。”小眼镜继续道。 “不可能,就是穿着军装看不出来而已,起码是C,你永远可以相信我蔡决明作为摄影师的眼光。” 蔡决明很自信地反驳道。 之后,一众男生就这个问题,讨论得面红耳赤,场面逐渐焦灼,贺天然低头吃着吃着,忽然默默来了一句: “准确地来说,她是70d,只是平时穿衣确实不显而已。” “……” 热闹的场面瞬间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小眼镜愣愣地举起了大拇哥。 “贺导儿……好活儿……高手啊……” 食堂外,突然哨声大作,午休时间结束了。 第137章 军训整活大赏(二) 第137章军训整活大赏(二) 负责训练的教官对电影学院的男生们尤为严格。 或者说,跟女生比起来,男生的遭遇可以称之为惨不忍睹。 九月的港城依旧是酷热难当,女生们平时可以去室内训练,但是男生却没了这个福分,除非当天温度真的爆表,否则一样要在室外操练。 这种男女不平等的待遇,一群男同学是敢怒不敢言。 电影学院每个系招生都不多,所以只分了两个男生班和两个女生班,表演系女生最多,单成一个班,其他美术、摄影、录音、文学四个系另成一个班。 这些当兵的平时在军营里可没机会见到这些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何况还是质量拔群的一批,听自己的教官亲口说当初为了抢着带表演系女班的教官资格,什么400米障碍,武装五公里,他们内部都比了不下七八次,就差真正的动手比武了。 对于教官这番掏心窝的话,男同学们也表示理解,毕竟大家都是男人,是男人当然都愿意去带表演系美女那个班,人之常情,所以也不能怪兵哥哥们觉悟不高。 今天运气好,练400米障碍,因为场地都是搭了棚的半室外,所以男生女生终于凑到了一块。 有女生在的时候,男生方阵的这群牲口集合的时候目光永远是处在向右看齐的趋势——因为女生方队在男生队伍的右边。 贺天然当然也不例外,而他也终于看到了那个传闻中的XJ美女,大二的学姐,拜玲耶。 凭良心说,这个女孩是贺天然见过的美女中,最特别的一个。 温凉跟曹艾青当然也很好看,前者性感伶俐,后者婉约动人,当然还是姜惜兮,不过小学妹属于可爱那一挂的,而这位学姐,那属于是自带异域风情的加持,对于生在内陆的贺,当真是少见的类型,有着一种不一样的吸引力。 与一些活跃在娱乐圈中的XJ花旦一样,拜玲耶五官立体,她眼窝很深,使得眼睛看起来有神且深邃,就像时时都在诉说着情感,下巴尖而不突,整张脸线条流畅自然,她笔直地站在阳光下,白皙的皮肤像是在闪闪发光,特别是那张红艳艳的樱桃小口含珠唇,更是让人内心蠢蠢欲动。 贺天然想起食堂里男生们争论的那个话题,目光不由下移,然后瞳孔陡然一缩…… 拜玲耶起码是90公分以上的胸围,那对丰硕的果实简直就是男人的恩物,就只看一眼,便是会让嗓子眼发渴的存在。 看来老祖宗征战西域,不是没有道理…… 天,似乎更热了。 “输了呀……”贺天然有感而发,嘀咕了一句。 “输了呢……”站在他右手边,一直是温凉簇拥的蔡决明,也跟着承认了这一事实。 “确实输了……”左手边的小眼镜,镜片里泛着白光,不住点头。 前方,前一排的黎望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疑惑问道: “什么输了?” 随后,他跟着三人的视线望去,也是整个人愣住,再也没收回过视线。 一群牲口看得口干舌燥,负责训练的钱教官这时来到男生队伍前,先是眯着眼睛扫了一圈这群小崽子,大声问道: “看?还看!好看吗!” 男生们面面相觑,几个不怕死应了句“好看”,女生那边一阵哄笑,这几个男生瞬间被揪出来抓了典型,俯卧撑伺候。 被同学们亲切唤作“嘎子哥”的钱教官,双手叉腰,在队伍前来回踱步,说道: “老子知道你们这群小崽子在想什么,也别怪我没帮你们争取,等会两个男生班比400米障碍,按最好的单人成绩算,赢的那个班明天可以去室内跟着女生一起训练!都给我争气一点,你们以为老子喜欢天天跟你们这帮歪瓜裂枣在一起啊!” “哇,嘎子哥威武~!” “嘎子哥,您是我亲哥!” “等会拉爆那群学表演的娘娘腔!” 这话一出,以导演、摄影、戏文为主的男生队伍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能不能跟女生待在一起训练还是其次,主要是躲进室内不用晒太阳了。 不过对于这一点,似乎有人看得更为透彻,贺天然身边的小眼镜激动到身体颤抖,口中喃喃自语: “终于来了嘛……” 贺天然奇怪地看向他:“啥来了?” 小眼镜取下眼镜,擦了擦鼻梁上的汗,压低声音说出一句话: “大学生涯第一波优先择偶权的机会啊!” 贺天然脸上一脸黑线,可蔡决明等一干单身狗们却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气氛不知是咋回事,忽然变得有点凝重。 “贺导儿,这种能够展现男性雄风的机会,一定可以吸引到异性的目光,若是取得好成绩,趁着女生们芳心大乱,顺势勾兑一波,没准大学四年就有着落了!” 小眼镜身上散发的那种中二的气质,让贺天然心生亲切,他双手抱拳: “兄台高见果然妙哉,在下贺天然,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啊?” 贺天然由于是导演系专业第一,这个队伍里已经有许多人认识他了,不过他对于别人,还是不甚了解。 小眼镜摆摆手,见贺天然学着他的口吻说话,他谦虚道:“好说好说,久仰贺导大名,在下戏剧影视文学,古月胡,丘山岳,胡岳。” 一番不文不白的自我介绍之下,二人气味相投,惺惺相惜,随之相视一笑。 众人都是第一次练400米障碍,天真以为问题不大,而在军队中,素有“宁可武装五,不跑四百障”之说,可见这一趟下来,体能消耗之大。 教官们先跑了两趟,给学生们打了个样,女生们连连惊呼,即便是在旁边听着,都感觉心里痒痒,令人羡艳。 不过,当男生们真上去跑了一趟,才知道看着简单的障碍,跑起来真是要多拉胯就多拉胯。 高墙翻不过去,引体也拉不上,有的干脆跳进深坑后就力竭上不来了,女生们确实也有加油的,不过笑声更多,与之前教官们做的示范对比之后,简直高下立判,这哪里是什么展现男性雄风的时机,分明就是大型社死现场! 贺天然严重怀疑,这些兵哥就是故意的。 比起男生这边水深火热的局面,女生那面就轻松太多,慢慢悠悠跑两步,遇到过不了的障碍绕过去就是,跑得哪像是什么四百障,妥妥的四百米折返跑体验卡。 可即便如此,女生那边也吸引了不少目光,很多男生的视线并不在自家的跑道上,特别是拜玲耶跑的时候,那叫一个波涛汹涌。 别说,人家这位学姐跑得还贼认真,遇到障碍能上就上,实在过不去的才选择放弃,气喘吁吁跑回来时,还收获了男生们的掌声和狼嚎,弄得别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由于两条跑道都是平行的,男左女右一起进行,所以男生们都不想比女生跑得慢,但是事与愿违,一些体能差的男生,别人女生都跑了两个了,他还在坑里蹲着上不来呢。 “教官,她们女生能不能完整跑完一次啊!搞我心态啊。” 一个从坑里费尽力气爬上来的男生回到队伍里,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他这句话刚一说完,还没等教官发言,一旁的女生队伍就群起而攻之,把那个男生说得满脸通红,狼狈而退。 “路走窄了呀,兄弟。” 蔡决明跟胡岳对着那个回归队伍的男生异口同声道。 “谁说我们女生不能完整跑完了,我们阿凉就可以!” 这时,女班的同学把温凉推了出来,而看样子,温凉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大方模样,眼波流转间,冲着男生队伍挑了挑眉。 “喔~~~~” 一群牲口不约而同像是被集体打回“猿”形一般,兴奋地呼喊起来,穿上军装的温凉虽然少了平时的魅惑,但也平添了一股子飒爽英气,利落的身姿往人群中一站,更是脱颖而出,宛如一朵醒目的军中玫瑰。 “别人女生都挑衅到面前了,你们还在‘喔喔’乱叫,你们是刚从花果山下来吗?能不能有点出息啊?都安静一点!” 两个带男班的教官发出怒吼,让底下的这些男同学收声,见到场面终于安静下来,钱教官琢磨了一下,走到温凉面前,跟一帮女生商量了起来,几个教官也一拥而上,几分钟后,嘻嘻哈哈离开。 一帮子男生一头雾水,就见钱教官回来后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道: “咳,一会好好跑啊弟弟们,把吃奶的那股子劲儿给老子拿出来啊。” “嘎子哥,你们刚才聊啥了?” “聊啥?其实没什么,就是跟刚才那个女同学说,如果有人跑赢她,能不能找她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有人跑进两分十五秒,我就让她帮我们给其他女生们说一说,晚上拉歌的时候,让她们出几个节目。” “啊?那她怎么说?” “她答应了呀,不光如此,其他女生也答应了。” “OHHHHHHHHHH~~~~~~” 男生们彻底炸了,这个皮肤黝黑的兵哥,真的,真的是这将群荷尔蒙无处宣泄的大学生给彻彻底底,懂完了。 第138章 军训整活大赏(三,有惊喜!) 第138章军训整活大赏(三,有惊喜!) 温凉是什么人,贺天然清楚得很。 自己师父,也就是温凉那教拳的老爸跟自己说过,如果温凉是个男孩,估计现在早就送去打拳击职业了,她的体能与身体的协调性,那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虽说力气上要比男生逊色一些,但论及综合能力,这帮牲口还真不一定能赶得上她。 或许也是从小生活在这种氛围里,造就了温凉从不扭捏,甚至有些争强好胜的性格,而且她的大方开朗配合俏丽无匹的容颜,就像是自带的增益BUFF,路人天生对她自带30点好感,且好感累积加倍,想不受欢迎都难。 比赛有了彩头,教官还给了助攻,男生们集体陷入了癫狂,争先恐后地高呼要在赛道上跟她一较高下。 四百障要跑进两分十五秒对于这些大学生来说实在太困难了,要知道,但凡一个新兵四百障能跑进2分钟,都已经足够让老兵们刮目相看,如果跑进1.50分钟以内,几乎就可以拉着班长称兄道弟吹牛哔了。 两分十五?啧啧,目前这帮大学男生最好的成绩是两分五十。 所以,大部分的男生都没想着晚上会看到什么表演,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要到温凉的联系方式。 “轮到我跑了,哥几个别插队啊,让我来让我来!我一定给大家争取到福利!” 蔡决明跳起来大喊道,将帽檐一拉,拽到脑后,蹭地一下窜出去跑到了起跑线上。 在场的男生中,只有黎望知道贺天然跟温凉以前是高中同学的关系,不过他也就知道那么多,他看向贺天然,发现对方同样也在看着自己,两人眼中都有同样一个疑问,那就是—— 你咋不上? 黎望见到过当初一起来跟贺天然看榜的曹艾青,可想来温凉当时帮贺天然咨询戏文系落榜的事而忙前忙后,二人关系应该匪浅,现在上去帮个忙,如何跑输了,温凉作为一个女孩子也好下得来台。 而贺天然也感觉很奇怪,他也觉得黎望跟温凉关系不一般,之前温凉还打电话帮他查排名来着,你要追别人,这种该表现的时候不上场,熬鹰呢这是? 贺天然殊不知,黎望的正牌女朋友也在女生班里呢,要是男朋友敢站在男生那头,上场跟自己闺蜜叫板,怕不把他的腿给打断。 而黎望也殊不知,贺天然跟温凉的关系要复杂得太多,自从他骗温凉自己落榜被发现后,女孩就在也没理过他,现在上去算什么事儿啊? 场上比赛正式打响,蔡决明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得到了暂时的领先,只不过经过最开始的一百米,跳过五步桩,跃过深坑,飞过矮墙后,体能逐渐透支。 而反观温凉就很有策略,速度始终都有所保留,而且她的动作十分敏捷,特别是过一些对女生很不友好的高低跳台与翻高墙等项目时,整个姿势都行云流水,当真一点拖泥带水的迹象都没有。 她每过一个项目,都会引来女生队伍里阵阵刺破耳膜的尖叫,这阵仗,甚至是盖过了当初教官们打样的风头。 “啊~~阿凉,我爱你!晚上我要抱着你一起睡!” “老公好棒,加油啊~~~” “哇~心脏狙击~凉姐姐~妹妹我可以!!” “……” 好嘛,这些助威声听得男生这边脸皮上燥热无比,可视线又无法从那矫健且姣好的身姿上抽离。 胡岳看傻了,也听傻了,他伸长脖子,楞道: “千算万算,没想到我们最大的敌人还不是男生,谁能想到一个男生眼中的天菜突然就变成了姬圈大佬,人间扳手呢……” 贺天然憋着笑:“这就是所谓的‘顶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温凉在两百米后就已经遥遥领先蔡决明,胜负已有分晓,在女生的欢呼声中,她取得了两分二十一秒的优秀成绩,而这个数据,就连带她们的教官都咋舌不已,要知道,一个新兵在四百障这个项目的及格时间正是两分半,她一个女生,还超了九秒! 而蔡决明的成绩是……四分多钟…… 在被温凉超过之后,这位来自京城的蔡小爷,心态就已经崩完了,体力跟不上不说,后半程也几乎没怎么跑…… 而两人的待遇,也完全不一样,温凉那边又是喂矿泉水,又是以手作扇,一众千娇百媚围着她嘘寒问暖,简直是羡煞旁人。 而蔡决明慢悠悠,苦哈哈的跑回来,遭到了教练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不说,还要接受男生群体的千夫所指,下场凄惨无比。 “来,下一个,贺天然出列!” 钱教官怒其不争地怒吼了一句,他带的这个班真是把他的脸都丢光了,男生跑出来的最好成绩也不在他的班,这叫他如何在战友面前抬得起头? 贺天然被他叫了出来,钱教官眼睛也毒,他知道这小子平时一定有练过,为了让他拼命,一张黑脸的嘎子哥决定再次加码。 他把贺天然拉到一边,一脸严肃地说: “不求你跑进两分十五,只要你跑得比另一个男生班快,那么接下来去营地外采买物资的工作就交给你。” 贺天然一听喜不自胜: “还有这种好事儿?” 军人在军营里的物资归后勤部保障,不用担心,可他们学生除了三餐,其他可不归后勤部管,而且学生事儿太多,特别是女学生,这陈公岛的军营里又没有女兵,她们天天都有人申请出营买东西,所以买物资这事儿,就成了个肥差,名正言顺的偷懒不说,还能顺到手买条烟回来跟兵哥们打好关系。 “你小子别光乐,有把握没?”钱教官低声训了一句。 贺天然问道:“跑进两分半,保险不?” 钱教官咂咂嘴,“啧~悬,他们班有个之前练体育的。” 贺天然沉思了片刻,眼睛一转:“其实……跑进两分十五,也不是不行……” 钱教官瞪大双眼:“弟弟,不是我瞧不起你,我们能跑进两分钟,是练了不下千次的结果,你……” 贺天然赶紧打住:“哎呀,方法总比困难多嘛……嘎子哥,我跟你说喔……” 两人耳语了一番,半分钟后,钱教官摘下帽子,不断摩挲着自己的寸头,而贺天然已经回到了起跑线,将外套一脱,系在自己的腰间,身上就穿了件水蓝色迷彩T恤,就等一声令下开跑。 “贺导儿加油~我们班的命运就系在你身上啦!” “天然哥加油啊!要是跑好了,回来我就给你生猴子!” “快一点,在快点~干巴爹!” “……” 这帮牲口们学着女生加油助威的方式,估计也是憋的,一时间那叫个群魔乱舞,贺天然也是很会玩儿,扭过头双指抵唇“叭~”地做了个浮夸的飞吻姿势。 女生看了是一阵恶寒,而男生见状更来劲了,特别是蔡决明,当即是捂着小心脏就作晕倒状,旁边几个男生有掐人中的,有做心脏复苏的,比表演系还表演系,突出一个真实。 “恶心!油腻!”女生那边笑骂道。 “这叫兄弟情!你们娘们不懂!”男生们反唇相讥。 贺天然才不在乎这帮女生怎么看他呢,反正有了曹艾青之后他是有恃无恐,怎么开心怎么来。 玩嘛,谁不会呢~ 扭过身,严阵以待,开跑指令一下,贺天然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嗖”地狂奔而去。 这一年来的锻炼让他的身体有了极大的变化,打拳,最不缺的就是爆发力,而脚步与呼吸,更是这项运动的精髓所在,他本来反应就极佳,避障之前就已经盘算好了动作,何况他身材又高大,场上他三步并两步,结合自身优势,很快就冲过了一百米。 跑道上,迅速跑过独木桥的他一跃而下,腰上系着的外套被风扬起后还来不及落下,脚下又是一阵尘土飞扬。 刚才还在吐槽的女生们渐渐噤了声,只见贺天然翻越过一道高墙后,无意间从T恤里显露出来的腹肌线条甚至让女生们忍不住发出了“哇~”低呼。 钻铁丝网时,由于匍匐动作过大,铁丝勾住了贺天然的帽子,露出了他扎着武士头的长发,他额前碎发飘荡,可他哪里有时间收拾,只顾向前。 “那个男生是表演系的?” “不是,是导演系的,当初艺考的时候还组织大家伙一块上,最后他还拿了专业第一呢!” “啊,感觉他的长相跟性格都不错欸……” 几个女生悄声议论起来,而贺天然此时的心脏如同抽泵一样,冲刺完最后一百米,整个人瞬间就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谁都看得出来,他跑得很快,全程几乎没有松懈过,但具体如何,只有一个人知道。 贺天然在地上艰难地朝黑脸嘎子哥眨眨眼。 “两分……十三秒!” “哇~~” “好耶!!” “贺导儿牛哔!!!” 嘎子哥拿着秒表喊出这个成绩后,男生们激动地一拥而上,将贺天然抛上空中又落下,如同这个成绩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享受着众人欢呼的贺天然疲惫不堪。 这个成绩是真实的吗? 当然是真实的,毕竟自家教官手里秒表定格的时间就是这个数字。 至于当这个数字停止时,贺天然是在终点线后,还是在终点线前……不重要。 半空中,贺天然的余光忽然扫向了另一边。 那里,温凉正认真记录着女生们的所用时间。 她的教官走到她跟前,似乎对贺天然取得的成绩也感到惊讶,想找自己的女兵确认一番。 温凉这才扭头看了一眼不断在半空中升腾的男孩,然后笑了笑,对着自己的教官,轻轻点了点头。 p.s: 惊喜!惊喜!想写一篇七夕番外,算是给大家一直以来支持我的福利,老骚想了三个方向,群里已经投过票了,现在没进群的大家可以在喜欢的选项上留言,每则留言当作一票,到时一起统计,三个方向分别是—— 1)成功进入十月的温凉与贺天然一同去雪山的IF线(甜) 2)与艾青一起拍摄毕业照的隐藏剧情(甜) 3)就修罗场,就来硬的,怎么虐怎么写(刀) 现在群里的投票中,有两个选项仅有一票之差,截止日为周三0点。 第139章 军训整活大赏(四) 第139章军训整活大赏(四) 海岛晚风送来的凉爽,吹去了白天的燥热,盛大的篝火,将每个学生的脸都照耀得昏黄而灿烂。 军训过后的疲惫跟军营夜晚的篝火大会比起来,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毕竟军营里待着真的是闲得慌,训练完吃过晚饭就是睡觉,最恐怖的是手机又被没收了,这让这群生长在平板电脑与智能手机下的00后大学生瞬间就体验到了末日的模样。 诚然,军训头两天还是有点意思的,分配的十二人大寝室让这些天南海北聚到一起的男孩热闹到不行,训练了一天,还能一边吹牛打屁,一边幻想未来的大学生活直到凌晨两三点。 不过,也不能天天吹牛打屁不是? 这群男生训练完就回寝室聊别人表演班的女生,艺术院校就是这点好,美女多,每天可以挨个聊一遍,还不带重样的。 不过光意淫,没行动有个蛋用。 这不,行动的机会终于来了,估计这帮兵哥们也早有此念,要不然拉个歌干嘛还要特地挑个靠海的好地方点篝火呢?直接在食堂外的院子把周围的白炽灯打上不就好了?多接地气啊! 男生们虽然抱着干柴忙前忙后,不过当火光升起的那一刹那,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听说岛上海洋大学的那帮学生可没这待遇。 几个教官从寝室里带来几件乐器,口琴、笛子、吉他、小提琴、甚至还有一把二胡,看阵仗,准备是在这群学艺术的学生面前,卖弄一番自己的艺术细菌,证明自己也不完全是个粗人,要一扫之前训练的刻板印象。 表演系虽然学得是戏剧表演,但会乐器的人那是大有人在,甚至还挺多,一把吉他拿来,四五个人都把玩过,想当初他们考试,会乐器也是加分项,贺天然在一旁听了下,技术多好说不上,但在这种场合已经非常够用了。 现在“吹拉弹”都有了,就差个“唱”的,兵哥们很是率性,带头整个了“日落西山红霞飞”,可能也是女生们都很会来事儿,极其捧场,呱唧呱唧的掌事络绎不绝,搞得现在是月亮挂天上,红霞飞在他们脸上。 “不是说女生输了要表演节目的嘛,愿赌服输呀,上呀!” “对呀对呀,我从天然哥跑赢的那一刻就开始期待了!” 男生们借着篝火高涨的势头开始起哄,此刻剧烈燃烧的火焰,像极他们躁动的心情,一个个眼中都泛着红光。 “哎呀,准备了,不要吵!” 一个坐在温凉旁边的姑娘嚷了一句,然后嘻嘻哈哈的几个女生凑在拜玲耶身边耳语,XJ姑娘捂嘴一笑,一双大眼睛有意扫过一群男生,看得人心潮一荡。 她站起身,开朗道:“我给大家跳支舞吧!” 这个提议引起了男生一阵兴奋地嚎叫,附和声四起,刚才教官让他们唱歌都没见这么激动。 拜玲耶走到那个从教官手中接过伴奏任务的男生面前,礼貌问道:“同学,你会弹《古丽碧塔》吗?” 那表演系的小子一愣,挠挠头:“学……学姐,不好意思啊……这歌儿,我都没听过啊……” 说罢,他又看向其他几个会弹琴的同学,问道:“你们会吗?” 几个人都摇摇头。 这边厢,贺天然正在跟蔡决明一边烤着地瓜,一边等着看跳舞呢,一听这名儿,他觉得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就是《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古丽碧塔》是她们那边的叫法。”黎望笑着补充道。 拜玲耶冲他笑了笑,黎望颔首。 那男生听这名字,估计这辈子也就听他爸唱过几次,他弹了几个和旋,不确定的问道:“学姐,这样的?” 拜玲耶面露为难之色。 出来跳舞,没有伴奏是最尴尬的,就当她准备跟眼前的同学商量一下换一首他会的歌曲时,坐在地上的贺天然拍了拍手,走过来轻声道: “帅哥,我来吧,这歌我会。” 那人也没犹豫,将手里的琴递给贺天然,一直伴奏真是为难他了,这一到军营,自己以前耍帅学的那些抖音热门曲目竟然一个都没人唱,亏自己还练了那么久。 《花儿为什么这么红》这首歌其实蛮难的,特别是前奏与间奏的部分,民族特色十分浓郁,节奏也较为急促,不过贺天然的吉他可是童子功,听了一遍的歌曲就能弹出个主旋律是很正常的事,何况他在烟角巷酒吧当了这么久的伴奏也不是白来的。 拜玲耶认识这个男生,如果今天不是他出现的话,自己也不用跳舞,倒也不是讨厌什么,就是他在这种时候走过来,很难不去注意他。 两人的视线接触了一下,贺天然低下头了,把一根略微走音的弦调正,随后他右手扫动,一阵马蹄音从琴箱中迸发而出,宛若从西域奔驰而来风,裹挟着塞外的风情,冲进人的耳膜。 贺天然抬起头,望向含笑的拜玲耶: “可以吗?” “可以!” 两人没有过多言语,下一秒,拜玲耶旋身而去,在篝火前她翩翩起舞。 贺天然以前看惯了宅舞、韩舞、猛男击剑舞,一下近距离看到这种民族舞蹈,反倒是新鲜起来,而且伴奏还是出自自己的手中。 不要忘了,他可是在小破站,关注了半个宅舞区的人。 拜玲耶也学着贺天然之前的穿衣方式,将外套牢牢系在腰上,每一个旋身都荡起衣角下摆的阵阵飘扬,一群男生看得目不转睛,篝火旁的拜玲耶在火花的映衬下,似乎也变成了一簇不断跃动的火焰,热情而张扬。 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 一圈男生看的目眩神迷,凝视不移,他们的入迷的表情,当真是应了那“贵妃胡旋惑君心,人间物类无可比”的名句。 贺天然手下不停,他一点一点加快了手中的节奏,只听弦声越急,拜玲耶身姿舞动得就越快,这种体验真是棒极了,仿佛是他在操控着一个拜玲耶的每一个动作,将他弹奏的音乐转化为舞蹈具现出来,一曲弹罢之后,贺天然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琴音一落,拜玲耶的舞蹈也干净利落地收尾,在场无论男女,都为两人这次默契的配合与精彩的表演报以热烈的掌声。 “学姐~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是啊,继续啊,没看够呢!” 拜玲耶之前拍过几次电视剧,虽然她的资历还轮不到演女主,但已经是在他们大二那一届很熟的面孔了,未来如果不出现大事故,肯定又是一朵妥妥的XJ小花,像这种近距离观看她舞姿的机会,怕过了今天也不会有下一次。 拜玲耶双手叉腰,胸脯起伏,面露苦笑,刚才吉他弹得太快了,体能消耗有点大,她望了一眼那个男生,只见他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右手随意一拨,又是弹奏出一阵拱火的曲调,似在表达着音乐不停,舞蹈不止的主题思想。 这可太坏了。 拜玲耶笑道:“好啦,想着大家作为同学都是第一次见面,刚才我们女生商议了一下,不如我们趁这个机会,好好认识一番,所以等会,我们女生来教大家跳舞,怎么样?” 还有这种好事儿? 一群牲口一听,心潮澎湃,难以自控。 晚上还有一章(确认脸) 第140章 月亮啊月亮 第140章月亮啊月亮 想来表演班的女生,也是今天下午筹备节目的时候特意学了一下,突然整这么一出,还真有点重返上世纪70年代的感觉,这种复古活动,男生们觉得很新鲜,女生们也觉得有趣,大家伙都有互动,贺天然感觉这种氛围还挺好。 能跟女生接触,那肯定是天大的好事,一个个摩拳擦掌,只是随着事态的发展,众男生……不,或者说就贺天然这个班的男生,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怎么那群女生净教表演班的男生呢? 表演系的人想要内部消化也就算了,别专业的女生也往那边蹭,宁愿女生跟女生跳,也要搁着一大群相貌不出众,但怨念极深的幕后专业男生们原地干瞪眼,这算咋回事? 他们算是想明白了,原本以为自己的狼,现在回过了味儿,其实女生也不是什么素食动物,人家也盘算着呢,最后谁吃谁都不一定。 贺天然弹着一些舒缓了音乐,负责任的进行着伴奏的工作,他笑眼看着场上发生的一切,胡岳壮起胆子邀请了同是戏文专业的女生,结果被惨遭拒绝,信心备受打击。 蔡决明一双丹凤眼,虽不是表演系的,但相貌也过得去,而且他胜在能侃,将几个女生逗得乐不可支后,如愿邀到佳人共舞。 让贺天然感到意外的是黎望,作为导演系的才子,加上文弱的长相,他肯定是不缺舞伴的,只是此刻与黎望携手的人并不是温凉,而是另一个管理系女生,两人打打闹闹,看样子感情很好,期间黎望不小心踩了那个女生一脚,女生反手就锤了他一拳,这小子还笑嘻嘻地不敢有脾气。 贺天然不经意地看了看不远处,被几个表演系男生邀请的温凉,见对方脸上保持着笑容,言谈中说笑得体,不见半分异样,男孩不由心想,可能是自己误会她跟黎望的关系了? 夜晚明月清朗,篝火边的男男女女羞涩又热烈。 贺天然将众人神态一一收进眼中,此情此景,一些难忘的回忆涌上心头,贺天然悄然叹息,克制着自己不再去想,手中不知不觉,弹出了一曲《贝加尔湖畔》。 多想在某一天,往日又重现。 悠扬的音乐跟随着潮汐涌动而传荡,岸边少年少女的篝火,照亮了整个夜晚。 “如果艾青在身边就好了……” 不知道怎的,贺天然心中思念更浓,情绪传递到了音乐中,变得更加深情了些。 有伴的人们跟随音乐或笨拙,或轻灵地舞动,没伴的人也渐渐沉浸在了乐曲之中,耳边燃烧的木柴噼啪作响,夜愈发深沉,众人也安静地享受着这一刻。 几首曲子弹完,之前的男生接替了贺天然伴奏的活儿,他交出了吉他站起身,正好也想着去看看自己烤的地瓜熟了没有,别到时候被人偷吃了,而这时,恰好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贺天然,要不要一起跳支舞,我教你啊。” 男孩回头一瞧,竟然是拜玲耶走到了他身边,主动说道。 两人的互动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虽然之前很多男生都邀请过这位明星学姐共舞,但都被她以刚才太累,想要暂时休息一会为由而推辞掉。 如今她休息也休息够了,现在主动邀约,是拿贺天然当成挡箭牌也好,还是真心邀约也好,这都足够让人羡慕眼热。 “学姐认识我啊?”贺天然听对方叫出自己名字,惊讶问道。 拜玲耶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 “认识啊,女生班里很多人讨论你,特别是这一届表演班的学妹,当初艺考的时候,你似乎对她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拜玲耶口音很好听,她普通话说得很好,只是一些语气转角难免带着一些XJ口音的特色。 贺天然想起了那次联合考试,摸摸鼻子,没有深究,他笑道: “学姐,我会跳的,不用教了……” “噢?那不是更好了!”拜玲耶开心道。 贺天然一愣,本意是婉转拒绝的他,只能是面带歉意道:“学姐,不好意思啊,我……” 就当他准备拒绝时,拜玲耶忽然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这个动作让一直默默关注两人的同学们兴奋无比,起哄声乍然四起,调笑与打趣之声络绎不绝,贺天然心头恍惚,他想起了此刻还在大学城的曹艾青,如果她知道自己跟另一个女生跳舞,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不开心。 可是一个女生,当众邀请一个人共舞被拒绝,应该是件很没面子的事吧? 贺天然犹豫不决,但几秒之后,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 “学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女朋友气量很小的,她要是知道肯定会不开心,而且就算她不知道,我内心也过不去。”贺天然淡淡说着,脸上不由浮现出笑容。 曹艾青气量是不是真的小,贺天然不清楚,不过想到开学时,她满腹幽怨地看着自己,时不时可怜兮兮地说些“你们学校女生真漂亮呀”“听说男生上了大学都会撒了疯的玩儿,是不是真的啊”之类的话,贺天然就知道她很没安全感。 明明没安全感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吧? 纠结肯定也纠结,只是比起突如其来的美女垂青,贺天然更珍惜自己好不容易才追求到的爱情。 拜玲耶收回手,好像不知如何安放,她难为情道:“没有,是我没搞清楚状况,太突然了……” 贺天然朝她礼貌笑笑,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俩的对话的声音不大,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方才贺天然婉拒了拜玲耶的邀约,这时男男女女们看他的眼神都发生了略微的变化。 “呼~” 贺天然坐在地上吐了一口气,拒绝一个美女的邀请其实还蛮不容易的。 “贺导儿……你这是啥套路啊?欲情故纵?” 一旁一直落单的胡岳悄咪咪地靠了过来,推了推眼镜,双眼来回在拜玲耶与贺天然那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小心猜测道。 贺天然从火堆里掏出自己烤熟的地瓜,然后飞快的丢到一边等地瓜凉下来,他搓着被烫着的双手,道:“没有啊,就是欣赏归欣赏,不过还是保持距离吧,我有女朋友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有,别讨论这事儿了,对别人影响不好。” 胡岳听完,整个人像傻了一样的半张着嘴巴,半刻后才吐出一句:“贺导儿,想多了吧?跳支舞而已啊……” 贺天然一顿,没说话,胡岳悻悻然走开了。 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拒绝诱惑最好的方式,不就是将未发生的苗头及时扼杀吗? 贺天然撕开冒着热气的地瓜皮,自顾自地吃了一口,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刚才的处理方式是不是过激了一些,只是他并不后悔这么做。 这时,贺天然注意到有几道视线看向自己,他先发现的是黎望。 这位才子跟那位刚才一起跳完舞的女生坐在一起,两人都望向自己,然后私语了起来,黎望见贺天然发现,微微朝他点点头。 还有就是拜玲耶,此刻她正教着一位教官跳舞,偶尔视线扫过,就会跟贺天然不经意撞个正着。 然后,还有一道目光,贺天然不敢去看。 如此又过了一个小时,篝火晚会很快在一阵嘹亮的军歌声中结束,男男女女好不容易凑到一块,自然是三五相约回归军营,贺天然几个因为被嘎子哥发现从食堂偷了几个地瓜出来,从而被罚着负责熄灭篝火。 蔡决明因为自己的口才,今晚收获颇丰,跟几个女生有说有笑地求着贺天然与胡岳帮个忙,自己先送女生回寝室。 而胡岳也好不容易在最后跟自己专业的一个女生搭上线,正在关键时刻,不能松懈,所以这件事,就落在了贺天然一个人的头上。 妈的,地瓜偷是一起偷的,吃也是一起吃的,现在见色忘义,多损呐。 贺天然对此也没什么脾气,在两人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放他们离开。 花了一刻钟的功夫,将篝火熄灭。 贺天然就这样赶着月色,独自一人走在了返回军营的路上。 而就在忽然间,在这静谧的夜晚,一道宛若海妖一般的缥缈歌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歌声轻轻柔柔地传进了贺天然的耳中,他身体一怔,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细细听去,歌声里认真唱着的,正是自己方才弹奏的《贝加尔湖畔》。 “多少年以后,如云般游走,那变换的脚步,让我们难牵手。这一生一世,有多少你我,被吞没在月光如水的夜里……” 贺天然缓缓靠近那歌声的源头,月色洒向海面泛出点点的幽蓝,他的心潮也随着海浪潮涨潮退,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坐着那个让少年熟悉不已,却又陌生至极的姑娘。 温凉徐徐的低吟浅唱着,贺天然走来的脚步踩在沙砾上,发出细碎的窸窣声响,女孩停下歌声,她侧过头,帽子被她放在了手边,海风吹过她已不算短的头发,几缕发丝挂在她的唇边,眼角,她伸出手,轻轻捋了一下,露出泛着月白色的面容。 贺天然似是遮掩地轻咳一声,走到礁石旁:“咳~刚才怎么不见你唱歌啊?” 温凉缓缓收回视线,含笑道:“那你刚才怎么不跟学姐跳舞呢?” 这是两人自艺考之后的第一次对话,而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半晌后,还是温凉先开了口。 “要不,一起坐一会?” “嗯……” 贺天然两步跨上了礁石,坐在温凉的旁边。 “暑假……过得怎么样?”贺天然问道。 “难得清闲下来,好吃好玩好睡,你呢?”温凉回应着。 “我?”贺天然笑着低着头,然后又抬起,沉声道:“假期漫长得不像样子,感觉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少年很疑惑,在那场如梦一般的未来里,他确实做了自己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他见到了未来的自己,也成为了那个未来的自己,当经历过所有不幸后,他好像确实原谅了那个背负着罪业的温凉,他以为,这就是那个使她堕入轮回的心念所在。 可是当贺天然重新睁开眼,世界又一切如常,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记忆里,还是有个短发女生曾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帮助他,爱上他,最后引导着他走向了一个光明的未来,直至消失不见…… 一切都没变。 最终,贺天然还是没弄清楚,这段感情的因果,究竟是从何而起。 温凉见贺天然陷入沉思,她扬起头,双手撑在身后。 “之前翻朋友圈,发现你跟曹艾青终于在一起了,恭喜你啊。” “终于?” “啊……也许在我看来,你们之间的感情七拐八拐兜兜转转,不过结果是好的就行,而且我也有预感,你们迟早会在一起的,毕竟这也算是你的夙愿嘛。” “是吗,谢谢啊……” 面对温凉的祝福与解释,贺天然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气氛有点微妙。 “你……你跟黎望处得如何?” “黎望?”温凉眨眨眼,显然不清楚为什么他会突然提到这个名字。 “对啊,当初你帮他看榜也好,联合考试那会也好,感觉你们之间挺有戏的。” 温凉闻言,抿嘴轻笑起来。 “不是啦,他跟我是培训班的同学,而且人家有女朋友,就是之前一直坐我旁边,后来跟他跳舞的那个女生,我跟你说,别人未来可是模范夫妻,甜蜜着呢。” 贺天然挠挠头,这误会可闹得有点乌龙,不过温凉的话反倒是提醒了他,他随即问道: “对了,你跟我说过,你是隐约记得未来的事情的吧?” 温凉一顿,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贺天然有些迫不及待,但又来不及措辞地磕巴说道: “那……那你记不记得……你……就是未来的那个你……是怎么重生的?” “‘她’既然都没告诉过你,那我就更不会了呀……”温凉给出一个是是而非的理由。 贺天然一时语塞。 温凉望着荧蓝斑驳地海面,出神地轻声说道: “反正都过去了呀,现在大家都能不亏不欠地好好生活,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贺天然哑然失笑,半晌后学着女孩的样子,双手撑在身后。 “是啊……没错……好好生活,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男孩忽然有些懂了当时温凉在电玩城找到自己说出那番话时的心情,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外如是。 “不知道也好啊。” 贺天然从礁石上站起,他惬意地抻了抻身子,嘴里嚷了一句, 温凉仰头看着少年,笑着问道: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一个问题,但之前问出来的话,又觉得有点唐突,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嗯?你问,我现在做好准备了就不算唐突。” 贺天然抖索了一下精神。 温凉犹豫了一下:“你……现在还会想‘她’吗?或者,还想见到‘她’吗?” “呃……这确实是一个会让人误会的问题呢……” “对吧……” 贺天然俯视着地上的姑娘,两人对视了片刻,相视一笑。 “很多时候,我都很想你……”贺天然这次的言辞中,没有了之前对于主语的刻意区分,他真诚道:“我也知道,想要见你并不难,但是每当我明白自己要见的你,跟想起的你,并不是同一个你时,我就希望少见你一面,让脑海中的那个你,存在得久一点。” “唉哟~~~挺痴情的嘛。” 温凉对于这个答案貌似很满意。 “不过现在不用了,你应该懂我意思吧?”贺天然耸耸肩。 “明白,拜托~不用含蓄强调你有女朋友这一点,你在我眼里就……一般般吧,平平无奇。”温凉很不客气地调侃道。 “嘿,我当你是在夸我了。” 贺天然抿抿嘴唇,“既然你都问我这种问题了,那么我也想问一个,只是一会麻烦您发挥一下演技,带入一下剧情,行不行?” 温凉笑道:“你先问。” “如果……你还是未来那个你的话……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最想对我说什么?” 这个问题,是贺天然在那场如梦似幻的未来里,最想问温凉,可最后也没问得彻底的问题,尽管那个美丽的女人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在述说着同一个答案。 温凉一怔,随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会拉着你满世界炫耀的,就像你现在对曹艾青做的一样……” “啊?” 贺天然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脸上就感受到一股柔软的触感,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眼前的温凉抬起了手,动作轻柔地抚摩着他的脸颊。 月色下,只听有人在痴痴絮语,眼中有无限柔情: “其实,没有什么是最想说的话,如果硬要说些什么把情绪表达出来,可能就是……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你,舍不得让你难过,舍不得你把我忘得太快,明明就是我先参与到你的生活里,一点点看着你的改变,所以也更加舍不得……舍不得把这么好的你,让给别人……” 耳边那缱绻痴情的倾诉钻进了贺天然的心里,男孩的理智疯狂的催促他立刻退后,可他的感性却死死缠住了他的双脚,因为那些字句里,充满了“舍不得”…… 不过,比贺天然理智更加清醒的,是温凉收回的手。 晚风中,两人都红了脸。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贺导儿,够入戏了吗?”温凉不自在地打趣道。 “咳……戏……有点过了啊。”贺天然也毫不天然地回应着。 温凉一听,从礁石上跳下,她双手一背,留个贺天然一个背影。 “没意思,走了!” 贺天然摸了摸脸,就听走出一段的脚步声停住,温凉扭过头,看着他。 男孩瞬间放下手,说道:“拜……拜拜。” 温凉不置可否,又走出了一段,停住,回望。 “呃……要不然……我送送你?” “不用!不麻烦你!” 温凉撂下一句,又再次走出七八步,停住,没再回头。 贺天然朝她背影,喊了一句:“回去小心点儿,晚安。” 温凉这才转过头,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嘴里好像也说了句晚安后,她缓缓走远。 也不知道自己跟她究竟是在干什么,贺天然一屁股重新坐下,苦笑着摇摇头。 手边,温凉的帽子还没拿走。 贺天然捡了起来,恍然大悟…… 她刚才是想拿帽子,但不好意思回来? 贺天然哈哈笑了起来,身体后仰,整个人躺在礁石上,眼角都笑出了泪。 天空中,皎月温柔,贺天然笑累了,望着月亮发愣,他想起了一句话,嘴里低喃: “月亮啊月亮……” 说到这里,他又好像忘了那句话后头的内容,只能重复着最开始的那一句。 “月亮啊月亮……” 番外先欠着各位,写了三千字删了,主要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节点下刀…… 第141章 新生代表 第141章新生代表 累中带笑的军训生活终于结束了,而本来是眼巴巴盼望这天早点到来的学员们,直至真的迎来这一刻,才知道这将近一个月军训的日子是如此的短暂,令人不舍。 这或许就是绿色军营生活的魅力吧。 贺天然与同一届的学生挥泪告别军营后,乘轮渡返回市区,之后又坐上了电影学院负责接送的大巴车,驶向了大学城。 车厢中,有手机消息铃声陆陆续续响起,陈公岛上没有信号,手机也被没收了,贺天然给手机插上充电宝,也是迫不及待的开了机。 果然,一开机,无数的新消息在界面上如瀑布一般的刷新了出来,里头有百分之七十,都是曹艾青发来了,其余还有一些零零碎碎是薛勇,酒吧的老板,还有拳馆里的温凉的父亲。 温师父问今年贺天然还要不要继续练拳,因为贺盼山给自己交的一年拳击体验卡已经到期了,贺天然如今练拳成了习惯,自然想继续下去,不过现在他囊中羞涩,拳击一年的学费并不便宜,他心中犹豫,决定下次去拳馆时当面聊这事儿。 酒吧老板也是,因为军训这段时间他没能去上班,所以每天乐队排班有些紧张,消息内容是希望他尽早回去,不过这一切,还需要贺天然拿到课程表再说,毕竟以前在家里还好,现在要从大学城出发到烟角巷,来回路程还蛮远的。 至于薛勇这小子,警校的军训只会比一般学校更加严格,他们军训应该还没结束,几条消息言辞里多是抱怨与打趣,贺天然回了句“滚,老子已经解脱了”后,没在理会。 贺天然点开女朋友发来的信息,好家伙,军训之前贺天然跟曹艾青说过要他们军训要没收手机这回事,但马尾姑娘还是每天都会发一些消息过来,就好像日记一样,一句话或者几行字,大多是日常的琐碎。 「你们军训累不累呀?我给你放的防晒喷雾一定要记得用喔~」 「今天我又想了想,其实被晒黑一点也挺好的,感觉更有男子汉气概一些……不过也不能太黑了……纠结……」 …… 「天然,我在大学已经交到朋友啦,是几个很可爱的女生,但是我并不想介绍给你认识,哼哼~」 「唔~不过你们电影学院应该美女也很多,我已经能想象到你偷看别人时的表情了,因为感觉每个学校的男生都差不多……忽然有点生气……」 「o(* ̄▽ ̄*)ブ我不生气了,因为今天军训拉练被累着了,已经没力气生气了!」 …… 「(*/w\*)我们已经一周没见了,想你~」 「给你发一张我军训时的照片,让你可以炫耀,毕竟我被选为了我们建筑学院的头号美少女呢~唔,感觉自己说出来有些羞耻……」 「图片」 …… 「╰(*°▽°*)╯我们军训结束啦,寝室也已经分好了,今天导员给我们全系学生开会,我有在认真记录呢,晚上在大学城闲逛,发现一家新开的剧本杀实景店,我心想我男朋友是学导演的,玩这个一定是高手!」 「(T﹏T)我们结束都两天了,你们还没结束吗?」 「我好想你呀。」 …… 贺天然看着这些发来的甜蜜消息,心都要融开了,他知道曹艾青是那种让陌生人感觉很清冷,但是接触下来,又发现其实她是个很热心的姑娘,特别是两人确立关系之后,这种只有贺天然才看得见的撒娇性格,简直不要太甜。 不过,这也仅限于网上,大庭广众之下的曹艾青还是非常矜持腼腆的,拉个手亲个脸也会脸红半天,更妄论撒娇了,她会羞死了的。 贺天然这边正打算回复,旁边突然响起一道美妙且独特的嗓音。 “那个……贺天然……你充电宝能不能借我充下电?我手机能开机,不过只剩下2%的电量了。” 男孩扭头望去,只见巴车过道的另一边,拜玲耶一脸为难地开口道。 表演系两个班六十来号人,一个车肯定坐不下,而贺天然的导演系就一个班,拢共就15号人,甚至还有空座,加之拜玲耶又是大二的,所以自然就分配到了这个车上。 贺天然手机有快充,十分钟时间电量就已经过半了,他取下插头,将充电宝递给了拜玲耶,对方千恩万谢接过。 不一会后,这位热辣的XJ学姐小声的打起了电话,贺天然听了一耳朵,貌似是与工作相关的事宜,言辞之中不乏有“试镜”,“档期”之类的字眼。 对方这种工作满档的状态,贺天然还是很羡慕的,体验大学生活固然重要,但是他现在也要抓紧搞钱养活自己才行。 「艾青,我今天大概下午六点能到学校,我们见面时,请你飞奔过来给我一个拥抱挽留我,不然我就跟别的女人跑了。」 贺天然肉麻地调戏了一句,这个点曹艾青应该有课,这丫头上课的时候不会玩手机,回复估计等一会了。 本来想着眯一会的贺天然,手机新消息又再次发来,他一看,原来是导员趁着这次军训,拉的新生群。 导员:「各位同学好,这是你们这一届表演系跟导演系的新生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将是你们未来大学四年辅导员,之后的一些校活动、通知、班级开会等事宜我都会发到这个群里,大家有什么生活上的问题,也可以来咨询我(咧嘴)」 导员:「相信大家进过军训后也熟络了不少,今天晚上7点,大家在表导楼的514教室开会,我会分发课程表还有进行班干部的选举,另外就是军训之前还没有住进学校寝室的同学麻烦找我一下。」 导员:「对了,下周一的是你们新生的第一次校会,表演系的@温凉与导演系的@贺天然,你俩准备一下,届时要代表各自专业的新生发言,收到打1。」 温凉:「1」 贺天然:「……0」 同学甲:「我是1,天然哥,我关注你很久了,微信好友通过一下呢~(狗头)」 同学乙:「导员,我晚上有点事,能不能请个假啊?」 新生群里很快闹成一团,表演系跟导演系虽然是两个大系,但加起来还不到八十个人,相当于别的学校大专业一个班的人数,一个辅导员来带绰绰有余。 …… 贺天然哭笑不得,他跟温凉都是各自专业的状元,被选为新生代表是很自然的事,只是他觉得,有点麻烦而已…… 第142章 贺天然,你等会 第142章贺天然,你等会 晚餐时分,满载着新生的大巴车驶进了电影学院内,那写着欢迎新同学的红色横幅还没有摘下,如今看来恐怕是故意为之,特别是现在,一群精疲力尽的新生风尘仆仆地下了车,这场景,似乎更应景了些。 贺天然从车厢里取出拉杆箱,一大群人或是拉帮结伙,或是三三两两往寝室或者食堂方向走,蔡决明与胡岳见着刚取出行李的贺天然,自然忘不了他,上来打着招呼道: “贺导儿,一起吃饭去啊~” “不了,等会我还要去找我们辅导员,我开学那两天都住家里的,现在寝室都还没分呢,我先把这事给落定了,不然晚上都不知道睡哪。”贺天然不好意思道。 由于房租到期,他那间单身公寓里的东西又有些多,一些珍藏的手办及衣服,都能卖的卖,能扔的扔,像是电脑、吉他等大物件,都暂时存放到了薛勇的家里,要是全部搬来学校的四人宿舍,那是肯定装不下的。 “哟,这不巧了吗,要不我们继续住一块啊贺导,我们那寝室还缺两人呢,摄影系跟戏文专业的男生都是单数,我俩都是被拎出来的,你现在才问,怕是大概率要跟我们住一起了。” 蔡决明喜上眉梢,胡岳更是凑近抢过贺天然的行李箱。 “卧槽绝了呀,蔡小爷你上半夜打呼,胡秀才下半夜磨牙,我挤你俩中间我还睡不睡了?” 想起军训这两人把同寝室其余十个人搞得怨声载道,这么大的寝室里都能脱颖而出,现在换成更小的四人寝室,贺天然心中简直一百万个拒绝。 “嗨,说这个就见外了哈,走走走,我先带你去把行李放下。” “就是啊贺导,都说人以群分,我们三个走到一块,未来妥妥的导摄编铁三角,当你踏入我们3401寝室大门的时候,代表着一段传奇就此拉开序幕,来来来,现在离这段传奇开场也就几百米的路了。” 蔡、胡二人一左一右架着贺天然,生怕他突然跑了,生拉硬拽地架着他走了十来米。 “贺天然,你等会!” 突然间,背后有人叫住三人,贺天然转头看去,面露疑惑。 “嗯?怎么了?” 其余二人见是温凉缓缓走来,俱是松开手,立时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扫方才男生之间打闹的幼稚行为,装模作样看向别处,可耳朵却是竖起宛若天线,半点没有走开避嫌的意思。 “我爸叫你周末去一趟拳馆,他有事儿跟你说,他发你消息你也不回,所以刚才车上打电话的时候,就让我来跟你说。”温凉走到贺天然跟前,平淡道。 “这不才拿回手机呢嘛,行啊,恰好我也正想去找师父来着。”男孩应承下来。 自上次夜谈过后,二人的关系算是破冰恢复了正常,平时偶尔也能聊个一两句,不至于像从前见面,招呼都不打。 温凉点点头,看了一眼贺天然的行李,问道:“你还住以前哪里吗?” “不了,我现在就住在学校,以前那房租太贵,寝室划算些,一年才九百块,多好。”贺天然耸耸肩道。 “哪……你现在去拳馆……还挺远的……啧~算了,你自己考虑吧,我先回寝收拾东西了,晚上见。” “嗯,拜。” 温凉欲言又止,最后索性不再多言,贺天然道了一句别,目送她离开。 蔡决明与胡岳对望一眼,看着温凉离去的窈窕背影,同时拍了一下贺天然的肩膀,前者坏笑道: “可以啊贺导儿,这都见过家长了啊?” 贺天然双肩一抖:“什么呀,他爸是教拳击的,我是他爸的学生。” 胡岳推了推眼镜:“这么说你们早就认识?没听你说起过啊。”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跟她还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呢。” “哇,你们什么神仙班啊,一下出两个状元,而且你们这种情况,关系应该不错才对啊,平时干嘛装不熟?”胡岳追问道。 “哎呀,普通高中而已,小概率事件,而且也没装不熟啊,这不刚才还聊天来着的嘛,况且一天天哪有那么多话聊。”贺天然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蔡决明摸着只有些许绒毛的下巴,坏笑道:“我怎么感觉你们之间的气氛有点怪啊,有猫腻喔,怪不得能拒绝玲耶学姐的邀舞,合着是正主在场呢。” “什么正主啊,你少八卦两句吧,走,先把我行李放你们寝室。”贺天然无奈地岔开了话题。 三人正要离去,就听身后再次响起一句: “贺天然,你等会~” 说曹操,曹操到,这次叫住他的,是学姐拜玲耶。 只见她小跑两步,赶来上来,胡岳眼睛都看直了,蔡决明也暗自咽了咽口水,就见美女学姐将手里的充电宝递给了贺天然。 “谢谢你的充电宝,你下车的时候也不叫我一句,我都睡着了。” 可能是拜她的口音所赐,拜玲耶活泼的语气中竟然能听出几分嗔怪的意思,一时间就很容易让男生们浮想联翩。 “啊……我都忘了,不过放你那也好,就当是大明星欠了我东西,以后找你聊天套近乎,也有话题聊不是。” 贺天然开了个玩笑,拜玲耶一愣,直到手中一空,这才反应过来。 “哇,贺导话都点到这儿了,这如果不加个微信正儿八百的聊上一次,估计是收不了场的。” 蔡决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旁嬉皮笑脸的说着混话。 “贺导演找我聊天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呢,对了,微信我来加吧,不能让贺导觉得我这个做学姐的不会来事儿啊,当然,还是蔡摄跟胡编,以后不管是学习还是合作,都请多多关照喔。” 拜玲耶顺势一接茬,怪不得说表演系的姑娘情商高呢,现在轮到几个男生发傻了,贺天然就是一时口嗨,完全没往后想,蔡决明添油加醋反倒显得方才他话里真的有要联系方式的潜台词了。 见到对方打开相机准备扫码,贺天然顿时摸出手机,诚惶诚恐的加上彼此微信,而且这种情况,别人也不是光加自己,他还真不好意思拒绝。 “再联络啊,三位学弟。” 一切弄妥后,拜玲耶言笑晏晏,挥手作别。 三人再一次目送一位佳人离去,胡岳兴奋道: “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有女生主动加我微信,而且还是位大美人!贺导啊,你无论如何都要住到我们寝室来,这还没五分钟呢,就有两个美女找你聊天了,怎么说我也要找你学习学习,取取经。” 贺天然拿着手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贺导的现充体质我是真的慕了,这才是我想象中的大学生活啊!” 蔡决明勾住贺天然的脖子,调笑道:“喂,你不是有女朋友吗?就这种环境,你怎么把持得住?嗯?” 三人边走边聊,贺天然心想,要是他俩知道自己高中时的状态完全是“现充”的反义词,也不知他们还会不会羡慕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贺天然也是被这两个牲口给吹得有些飘飘然,男生嘛,遇到这种情况,难免会忘乎所以,这舞台也给你架好了,气氛也烘到这儿了,此时不装个哔简直天理难容! 他佯装平淡道:“嗨~有什么把持不把持的,见个家长,加个微信这种事儿又不是出轨,正常的大学social而已。” “哟,洋文?”蔡决明一把跳上贺天然的背,调侃着。 三个男子打闹在一块,一片欢乐的气氛下,他们身后又是冷不丁响起了一句—— “贺天然,你等会。” 又来? 胡岳跟蔡决明同时回头,这次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那清纯的气质找遍整个电影学院都不一定能找到第二个,论颜值,更是不在之前两位大美人之下,而此刻,她面上微微带着冰霜,让人想与之接近的同时,又怕上前一步,就会被她拒之千里。 蔡决明身下的贺天然瞬间将背挺得笔直,小蔡爷一下从背上滑了下来。 “啥情况?这个小姐姐军训的时候没见过啊,贺导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胡岳好奇心不减。 “嘘,别说了……” 蔡决明好歹能察觉出些苗头,之前两个姑娘,好歹叫贺天然名字的时候语气如常,而眼前这位……让他想起自己老妈叫自己全名时的情景……那语气里,有着一种难言言语的……杀气! 他看向刚才还满嘴跑火车,说着大学social的贺天然,只见他身子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一点一点转动过来,嘴角扯出一个牵强至极的尬笑,道: “咳……艾青……你什么时候来的?” 蔡、胡二人脑袋默契一摆,看向女孩。 “一大早就在等你了,见你们学校的车进了校门,我就跟上来看了一眼是不是你回来了……”马尾姑娘语气如冰,低眸垂首间,又满是哀怨。 完犊子。 胡岳跟蔡决明不约而同冒出了这么三个字。 第143章 我们俩 第143章我们俩 “老蔡,麻烦你帮我把行李拿回你们寝室。” 贺天然被曹艾青冰冷的眼神看着心里发毛,他下意识给在场两位看客下了逐客令。 二人也明显意识到场上氛围不太对头,虽然心里都想目睹一场白学大戏,不过他们的位置实在太过危险,正主此刻发话了,是非之地自然是留不得了。 还大学social,大学修罗场还差不多。 蔡、胡没有多问,拉着行李自觉离开。 贺天然站在原地挠挠头,一脸笑容不变,要多诚恳就多诚恳的那种,他走向曹艾青,解释道: “拳馆学费到期了,你也知道吧,教我拳的是温凉的父亲,至于刚才那个学姐,纯粹是朋友们瞎撺掇,车上我借了她充电宝,别人送来还,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嗯……明白……” 曹艾青瓮声瓮气,贺天然既然能把事情解释清楚,那么代表这些事儿本身也不存在什么让人误会的交集。 只不过,女孩子生气,哪有道理讲通了,就能万事太平的? “那个学姐挺眼熟的……”马尾姑娘依旧闷闷不乐。 “啊……就是之前一古装片里的女二,放假的时候你还拉着我追过剧来的,你忘啦?你不是挺磕她跟男主CP的嘛?” 曹艾青嘀咕一句:“但我还不想磕到你头上。” “这是哪跟哪啊……我可没这么大的魅力。” 贺天然哭笑不得,他伸手想去拉女友的手,但是对方却后退一步,转身缓缓朝校外走去。 男孩两三步跟了上去,走在她身边,抓耳挠腮。 曹艾青本来今天高高兴兴的,知道贺天然要回来,下午上完课跑回寝室,挑了半个小时的衣服,出门还特意化了妆,在网上排了一家餐厅的号,做足了一个小姑娘见男朋友之前的所有工作。 为此,寝室里的女孩们都嘲笑她,平时都无视其他男生的殷勤,好像不食人间烟火气,现在光是收到一条男友回来的消息,出个门就如此隆重,真不知道上辈子她男朋友积的是什么德,让建筑系的女神都变得这么双标。 “也不一定是积德啊,可能是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让我来收拾他!” 出门前,曹艾青喜滋滋地留下了这么一句。 室友们面面相觑,这算哪门子的收拾,看来爱情真的会使人盲目啊。 想起贺天然消息里说,见了面一定要飞奔过去抱住他,曹艾青虽然感觉在大庭广众下有些抹不开面子,但是一想到这将近一个月没见,估计等见了面之后,所谓的面子矜持什么的,都会压制不住心中思念的情绪吧! 所以,当远远看见贺天然下车的时候,曹艾青已经做好不妨就将玩笑变成现实的准备,就当成一个惊喜! 一想到男友私下里其实是个很腻歪的人,这次遂了他的意,他一定会很开心! 曹艾青心中默想,暗自欢喜。 只是,当马尾姑娘小跑了两步后,脚步却慢慢停了下来。 玩笑话,似乎真的变成了现实。 因为她看见了温凉,叫住了自己男朋友。 如果换成别人,或许,曹艾青真的没有那么大的反应,恋爱本来就不是绝对占有,谁与谁多说了两句话,谁跟谁偶尔又走得近了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没必要去疑神疑鬼。 只是曹艾青知道,温凉之于贺天然,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是一个在梦中,都会喊出的名字。 告白那天,曹艾青被贺天然的行为所打动,两人都卸下心中的防备,勇敢踏出一步奔向彼此,可男孩并没有去解释为什么那天醉酒之后,会喊出温凉的名字,女孩也很懂事的没有继续追问。 既然决定携手在一起,那么之前的一切,终将成为过去。 不过一直以来,有那么一件事,让这个心细如发的姑娘一直记在心头。 那是去年的深秋,学校组织去诠灵寺参拜,两人上山走错了路,自己偶然间问起男友与温凉之间的感情,那是曹艾青第一次看见贺天然哭。 或者说,那是一个哭泣的背影。 蜿蜒曲折的石阶上,男孩双肩微微颤抖,嘴里强忍着的呜咽不肯出声,曹艾青就跟在他的身后,女孩永远都忘不了当时的那一幕。 那是贺天然从未在自己面前展现的另一面。 所以,这如何不让曹艾青对两人的再次接触而心怀芥蒂呢? 乃至于之后,贺天然与另一个女同学交换微信的事,若换成平常,曹艾青顶多就是埋怨吃味一两句,根本不会在男友面前表现得如此冰冷,不近人情。 因为太在乎,所有才能将满心的欢喜,变成了一腔的哀怨。 所以说,解释归解释,生气归生气,这是两码事。 两人走出校门,曹艾青虽然没有好脸色,但贺天然依旧耐着性子陪她在大学城漫步,偶尔有路人朝这对看似吵架后的小情侣投来视线,贺天然一律回瞪了回去。 男孩静悄悄地越靠越近,女孩却是越想越委屈。 走着走着,贺天然的手再一次出动,这次虽说拉了个正着,不过曹艾青的反应也很大,她甩了甩,没甩掉,只能就这么一只手被拉着,两人继续走了一段,女孩的另一只手忽然是飞快地摸了摸眼眶…… 贺天然彻底懵了,他停下脚步,见曹艾青几分钟前还生人勿进,这一秒就眼睛红红,又变回那个爱哭鬼,他紧张道: “怎……怎么啦?” 曹艾青也不在前进,她慢慢抬着头,眉头点点蹙起,很是委屈地细声问道: “贺天然,你喜欢我吗?” 男孩不自觉被这个没来由的问题给逗笑了,他果断道: “喜欢啊!” 说罢,他凑过脑袋,自然轻吻了一下曹艾青的额头,随后他们的视线再次相对,贺天然挑了挑眉,示意让对方也亲自己一下。 曹艾青蜻蜓点水一般地点了一下贺天然的嘴唇,表情似乎更委屈了,她挪开视线,故意不想把现在脸上的情绪表现出来。 贺天然脸上笑意不止,“你今天怎么回事?是我被晒太黑了,不想认我了?” 厚颜无耻的天然哥又是连着在女友脸上啄了几口。 曹艾青终于绷不住泪水,她摇着头,抬起衣袖在眼眶周围点去泪花,嘴里带着哭腔,又是委屈,又是不安道:“不是的……我也喜欢你……” 贺天然将她揽入怀中,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一样温柔道:“哎哟,你怎么说哭就哭了,我们艾青真的是水做的呀~” 怀中的伊人小声呜咽道:“因为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哈哈哈哈……”贺天然憋着笑,他把头靠在了曹艾青肩膀一侧,顺势亲吻了一下女孩的天鹅颈,对方娇躯微微一颤。 “喜欢的。” “不喜欢……” “我喜欢,喜欢啊。” “不喜欢……” 曹艾青不自信的样子,让贺天然觉得又是搞笑,又是惹人心疼。 “我爱曹艾青~” 贺天然突然是扬起头笑着吼了一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马尾姑娘终于是被他弄得噗嗤一笑,手臂遮住双眼,脸上露出害羞的笑容,拉起贺天然嘴里不住着急道: “快走,这里人好多,好丢人……” 现在正是饭点,大学城里外出觅食的大学生比比皆是,贺天然吼完之后脸上也有些发讪,两人迅速逃离现场。 哄女朋友真是一件技术活,加之贺天然今天又是坐船又是坐车的,腹中早就闹腾起来。 曹艾青将贺天然的手抓得紧紧的,嘴里小声嗫嚅:“前面有一家私房菜的馆子,听去过的同学都说好吃又实惠,我一个小时之前就拿了号,就是等你回来我们俩专程去吃……” 贺天然忍不住刮了刮曹艾青挺翘的鼻子,笑道: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不生气了?” 曹艾青望着男友,双手牵住他的手,像是要说出一个小小心愿一般地鼓起勇气,柔声道: “我……我就只对你好……你……以后也只对我好,我计划了好多东西……以后我们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就只有我们俩,可以吗?” 贺天然四下望了望:“还有别人吗?你别是背着我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心里有愧。” “你说什么呢!分明是你,你……” “我?我什么都没有,刚才就真只是单纯的聊了两句话而已,小傻瓜~” 贺天然赶紧将玩笑收住,心想自己真是何德何能呐,能拥有这么好的艾青,两人能在一起,本就是一件做梦都能笑醒的事情,而且她说的这些,不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就我们俩?” “我们俩。” “那以后要是生了孩子,也不带孩子一起玩吗?” 贺天然坏笑道,曹艾青脸颊一红。 “你不要逗我……我……我是说认真的……” 贺天然目光灼灼,他一点也不觉得曹艾青为此吃醋生气是一件不好的事,因为这不是证明着,眼前这个女孩,是那么纯粹地爱着自己么? 此刻,男孩无论是心中、胸中、脑中都是一片鼓乐齐鸣,烟花绽放的灿烂景象,他轻轻说道: “傻瓜,我也不是在开玩笑啊……“ 第144章 上去跟她对线 第144章上去跟她对线 与曹艾青甜甜蜜蜜的吃过了一顿饭,贺天然军训时的疲惫一扫而空。 大学城的小饭店里,贺天然吃饱了仰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曹艾青乖巧地伸出手,帮男孩捋了捋散在额前的长头发,说道: “你头发好长了呀,如果不是你长得高,从背后看都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贺天然地将头发捋向脑后,顺势从手腕取下皮筋熟练地扎好,他笑道: “这倒也不至于,对了,你们不是开始上课了嘛,现在课多不多啊?” 曹艾青听到这个,苦着小脸道:“挺多的,一周快二十节课了,每天都排得很满……” “哟,班长大人以前不是挺爱学习的嘛,现在还嫌弃起课多来了?都说港大的学生可都是见过凌晨五点的太阳的,你这个未来的建筑师,可万万不能掉了队啊。” “你讨厌死了……” 曹艾青拍了他一下,噘着嘴。 贺天然挪动坐下的椅子,两人挨坐在一起,男孩手臂一展,伸道女友的肩上,马尾姑娘也自然的靠在了他的肩头。 “欸,你们港大的课,好不好蹭啊?” 曹艾青闻言抬起头,目光闪闪。 “一些大课没什么问题的,我今天就看到几个想要自学建筑的外校生来我们大一的教室旁听,说跟着我们大一的课程走,好追进度。” 贺天然浮夸问道:“进度是谁?追它干啥?我追你一个曹艾青都够呛了,我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不敢再提什么‘追’啊,‘撩’啊、‘泡’啊之类禁忌词汇了。” 曹艾青知他是在打趣自己先前吃味的事儿,羞得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右手锤了几下他的胸口当成发泄,但又怕太用力,临了还揉了揉。 贺天然鼻中吭哧吭哧地笑,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说道: “好啦~你等会把你课程表发给我,如果遇到我没课的时候,我就去你那边陪你一起上课,我保证不耽误你学习。” “嗯~”曹艾青小声地应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小脑袋从贺天然肩头离开,翻开自己的小挎包,掏出一张卡说道: “这是我们学校的门卡,港大上课期间明面上规定是不对外开放的,你拿着以后进来就方便一些,我回去后就撒谎说弄丢了,再补办一张。” 贺天然捏了捏曹艾青的脸颊,摇头说道: “不用,从这往北三百米一条地下通道里,都是配钥匙贴膜卖手机的,大学城里所有大学的门卡都有得配,一般是统一价十五,你们港大的是三十,我们电影学院的是五十,我就槽他哥儿了,也就是现在新生都出去军训了,卡还没发下来,任何人都出入自由,要不然今天你也不会生气,因为你进不来,看不见嘿~” “哈哈~你怎么这么逗啊,为什么你们学校要五十?” 曹艾青笑得花枝乱颤,贺天然可不敢说是因为美女多这个原因,只能换个正经理由道: “因为我们学校时常能碰见明星啊,一般走在学校里的游客,你都分不清谁是狗仔谁是粉丝。” “这样啊……那我今天运气还是挺好的呢……” 曹艾青嘴角勾起,暗示着。 贺天然当即打了个哈哈,他眼睛一转岔开话题道:“等会我们导员给我们新生开会,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马尾姑娘一愣,“啊?可以吗?” 贺天然振奋地说道:“这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又不是正经上课,我堂堂导演系状元,带个家属怎么了?而且这么多人谁会注意到你?即便注意到了,可能还以为你是表演系的学生呢,走啦走啦走啦!” 他越说越兴奋,看了一眼时间,最后索性拉起猝不及防的曹艾青,结完账后,兴冲冲朝电影学院走去。 少年想得很透彻,今天这件事的发生是两个人在恋爱中,一次不可避免的小摩擦,他可以跟温凉保持距离,但不可能彻底拒绝交流,因为那么做,感觉自己好像就真的是旧情难忘一样,而且电影学院就巴掌那么点大,平时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难道每次遇见这种情况,都要解释一番,或者说隐瞒起来? 温凉对于贺,确实是那种做朋友都会别扭的一个存在,但是,他现在已经投身于另一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当中,这让他加倍珍惜,所以,他可以做到毫无顾虑的将曹艾青带到一个又一个新环境当中,大方地给一些新朋友介绍她,让她参与到自己的生活。 曹艾青没有安全感,那贺天然就给她安全感。 喜欢一个人,不是嘴上光说着喜欢就可以的。 在这方面,贺天然希望做得坦坦荡荡,他心中无鬼,不需要做贼心虚,或者说如渣男一般,看似低调恋爱,实则很鸡贼的给自己留下什么“退路”,因为他自问自己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生活里偶尔光芒万丈,但大多时候,都是平淡如水的。 在平凡生活中,能找到一个欣赏到你不平凡的那么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不要伤害对你好的人。” 温凉的这句话在贺天然的脑中仍有余音,特别是经历了那场梦境之后,他更是时刻自省,而且,造就他爱情态度的另一个诱因在于,他的父母离异原因,也是关乎于此。 他不想成为像父亲贺盼山那样的人,即便有时候,对于在感情中“优柔寡断”的这一点,他们父子俩真的很像…… 但,贺天然现在做的这些事儿,不正是在努力地改正么? 贺天然牵着曹艾青走进校门,女孩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她没想到男友竟然真的会带她参加什么新生会议…… 走到教学楼下时,曹艾青都有些恍惚,她很紧张,因为这不是高中那会他们还是一个班时的情况,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路上听贺,参加这个会的,都是表演系与导演系的新生,也就是说……贺天然的初恋……温凉也会在…… “我……我今天穿的衣服好看吗?” “好看啊~” “那……我的妆呢?刚才吃饭的时候有没有花?” “美着呢,跟仙女一样!” 上楼时,曹艾青不住发问,贺天然笑嘻嘻地说着大实话,并且补充道: “刚才有人不是喜欢吃醋吗,反正我是问心无愧,而且我还要给你一个上去跟温凉对线的机会,免得你以后老是提心吊胆的,我现在可是毫无保留了啊,以后你可不能在吃这样的醋了!知道没?” 曹艾青听完忍不住嫣然一笑,她沉默着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当她再次看向贺天然时,整个人的气场陡然一变,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冷艳气质,让贺天然都微微一愣,好像似曾相识。 “知道啦~走!” 这波啊,这波天然哥的操作叫以进为退,主动开团~ 才发现之前留有书友群的单章被我删掉了,再发一遍吧,340296614,欢迎大家聊天,催更,聊聊ACG和潜水。 第145章 eyes to eyes 第145章eyestoeyes 贺天然心想,一次导员召开的年级会议,带着外校的女朋友悄咪咪参加一次,应该问题不大。 然而不久之后他就意识到,这个问题被他想简单了…… 由于路上耽误了些时间,两人到的时候,年轻的辅导员已经到达战场刚点完名字,贺天然暗道糟糕,他见状本是想着从后门偷偷溜进去,哪知教室后门被锁上了,只能走前门。 于是,偌大的阶梯教室里,表导两个专业的新生,就这么齐刷刷地看着贺天然牵着满脸通红的曹艾青,从前门佯装镇定地走了进来。 “噢~~” 起哄声不约而同响起,教室里瞬间充斥着八卦的欢乐气氛,贺天然由于军训期间表现优异,又是新生代表,俨然成了他们这一届学生里头的醒目人物,如此明目张胆地牵着个小姐姐来开会,想不被关注都难。 “哎哟~贺导儿动作挺快啊,怪不得学姐邀请你跳舞的时候有恃无恐~” “就是啊,你们表演系的可以啊,这个小姐姐藏得挺深,军训时都没印象,现在穿了私服是看不大出来,哎呀疏忽了,疏忽了。” “我们这届表演班好像没见过这个女生啊,估计又是位学姐。” …… 议论声入耳,贺天然虚荣心得到满足,但这种场合下又觉得有些社死,这种心情还真是微妙。 温凉单手撑着下巴,坐在教室最左侧的的一个位置上,三分钟前,导师点到贺天然名字的时候,她还张望了一圈,心里寻思导员首次年级会议都敢迟到,未免胆子忒大了点。 年轻的辅导员并不好糊弄,见到有几个缺席的也没跟自己请假,于是笑嘻嘻地叫了个同学将教室后门锁起来,人不齐就不说事儿,这样一来,迟到的人就必须从正门进,并且接受大家的注目礼。 见到这般熟悉的操作,温凉一想到等会要是贺天然来了,面对导员故意刁难的吃瘪表情,脸上就不经意浮现出一个促狭笑容。 可是,当看在贺天然手中牵着的曹艾青进入教室时,温凉脸上那本就不明显的笑意,彻底消失无踪。 “看来这一年来,他的胆子确实是大了好多。” 温凉放置在桌上的另一只手,修长的五指由尾指至食指,如波浪起伏轻敲。 贺天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现在他只想找个靠后的空座,拉着曹艾青躲起来,反倒是曹艾青,似乎马尾姑娘只用了一眼,就找到了被表演班同学簇拥包围下的温凉。 按理来说,好歹是老同学相见,彼此微笑示意并不过分。 不过,两个女孩眼神相视不到半秒,俱是不动声色的默默错开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间,贺天然如愿找到了僻静的位置,一对小情侣这才坐下。 年轻的辅导员用食指关节敲了敲黑板,略显吵闹的阶梯教室慢慢安静下来,他微笑说道: “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这虽然不算是大家在电影学院的第一堂课,不过我还是希望大家给我个面儿,毕竟你们大一大二的时候,每周日的晚上都会有班会,由于你们两个专业都是我带的,所以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而且班会也是算在出勤率里的,会影响大家期末成绩,需要注意啊。” 台下的同学默默听着,台上的导员继续道: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孙泽,现在是管理系研2在读,你们管我叫师哥也好,导员也行,大家怎么顺口怎么来,都无所谓的。我知道大家都是搞艺术的,不管是导演系还是表演系,平时的性格都有棱有角,如果平时遇到一些事儿不顺心了,不管是学业上还是生活上,都可以来找我,不瞒大家,我本科学的是心理学,你们来找我纾解,我也算是学以致用,而且还不收费,多好。” 台下发出一阵笑声,孙泽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方便大家记忆。 “好了,现在开始说正事儿,相信大家经过军训这一个月,对身边同学也有一定的认识,现在表演两个班,导演一个班,都需要选出个班长来,现在有没有人想要推荐或者自荐的可以举手,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了解你们。” 孙泽双手撑在讲台上,含笑扫视着台下众人。 “班长这职位,你熟啊~” 贺天然轻声对着身边的曹艾青打趣道。 小姑娘见刚才辅导员写电话号码贺天然都没有记,只能自顾在自己手机上帮忙存了一个,现在听见他说这话,想了想同样小声道: “高中跟大学的班长还是不一样吧,特别是像港大啦,电影学院之类这样的重点院校,当个班长总不会像以前一样,净帮着给老师干活了……” “可我看你之前班长当得挺来劲的啊,特别是高考那会,一天到晚点我名。” “哼哼,这不是要监督你学习嘛~”曹艾青得意地轻微摇晃着脑袋。 孙泽看贺天然坐在后头,只顾跟自己的小女友窃窃私语,两人聊得浑然忘我,完全没有参与到集体当中来的觉悟,这不禁让年轻的辅导员首次点名道: “那个……贺天然。” “欸!到!” 男孩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孙泽抬了抬下巴,“你们这届导演班也就十五个人,应该都挺熟的,你又是专业第一,听说在军训时还被评为标兵,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 贺天然心中了然,这师哥上来就一顿夸,末了还问自己有什么想法,这摆明了就是让自己骑虎难下,把自己抬得这么高,别人都看着自己呢,现在要么就自荐,要么推荐别人的时候顺带说说自己的不足,也给别人吹吹彩虹屁,也算是被小小地敲打了一下。 孙泽深知,学艺术的学生是很难管的,十七八岁,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小伙子们闹腾起来心是真的累,而且这些00后,平日里想法又多,甭管你是师哥也好,长辈也好,一句话说不对付了,一个不乐意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给你怼回去。 所以,班长职位的人选,是帮助孙泽往后顺利开展学生工作的重中之重。 关于贺天然这个人,孙泽是知道的,当初四试联合考试的时候,孙泽就是在场的监督员之一,当时男孩的表现,现在坐在这个教室里的学生都曾目睹过,大家对他都有很好的印象,平时说话同学们也肯卖他面子,能力与人缘都有,是个班长的上佳人选。 不过,自荐是不可能自荐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自荐的,贺天然正要开口推脱,就听坐在前排的黎望忽然回望一眼,然后是笑着说道: “泽哥,我们导演班都是男生,没那么复杂的,天然当初从专业考试的末尾杀到了第一,军训的时候也给我们谋求了好些福利,所以他当班长,我们班都挺服他的。” “对,就贺天然没跑了,你都能照顾你女朋友,还怕照顾不了我们这帮男生?” “是啊,希望天然哥以后再接再厉,为我们导演班谋求更多福祉!” “嘿,我可听说了啊,天然哥可是地地道道的富二代,还上过新闻来着,这当了班长不得好好请我们班搓一顿火锅,唱个K什么的?对不对啊,各位!我第一个投给天然哥!” “对!!!!火锅!唱K!火锅!唱K!” “欸,你们表演系的凑什么热闹?” 导演班的一帮大老爷们把桌子拍得山响,贺天然傻眼了,自己啥都没开始说呢,这帮牲口就已经把路给堵死了,也怪自己军训时跟他们混得太好,现在他们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孙泽抬起双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众人安静,他笑着问道:“贺天然?” 男生之间确实说简单也简单,贺天然低头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曹艾青,女孩也是一脸微笑朝他眨眨眼,最后他也只能挺直腰板道: “那……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各位,希望咱们导演班在未来四年,能度过一个充满意义的大学时代,我也会尽心尽力完成我班长的职责,大家互相沟通,互相成长,如果有照顾不周之处,大家……别找我,找泽哥,我不会开导男生。” 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众人听他前头说得正经严肃,后头就话锋一转,直接把锅甩了出去,一时间都是忍俊不禁。 孙泽知道这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见导演系的班长落定,便随即道:“看来导演班是不需要竞选了,那从今天开始,你们班的班长就是贺天然了。那么现在,表演系两个班呢?有没有人想要竞选或者提名的?” 表演系两个班女生本来就多,瞬间教室里是叽叽喳喳,像是满屋子的喜鹊,贺天然头都听得嗡嗡的。 很快,温凉他们班就有了眉目,竞选的有两个人,温凉自然是被推出来的,她在年纪里的人气很高,加之她跟贺天然一样都是专业第一,又是新生代表,所以推举她当班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另一位同她竞选班长的,是一个年少成名的俊朗男生,名字叫作隋初朗,虽然他在军训的时候请假没来,但贺天然对这个名字还是挺熟悉的,毕竟别人八岁就出道了,是个大众耳熟能详的童星,而且去年还参加某大热的综艺选秀,以第三名的好成绩撕掉了童星的标签成功转型成主流爱豆,星途可谓一片大好。 电影学院号称明星的摇篮,每年都会有一些已经成名了的少年偶像或演员带着光环成为你的同学,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不过在外人看来,这还是挺新鲜的。 两人的竞选演讲开始,隋初朗表现得体,说着想在大学时代锻炼自己云云的话,也算是不卑不亢,不过他一说完,孙泽当场就问了他一个问题,就是大四之前,能不能安心留在学校专心学业,对此隋初郎楞了片刻,只能说尽力而为。 这种明星学生,平时通告都能排到明年去,一年下来连专业课都上不了几次,就更别提协助辅导员管理班级了,虽说电影学院明令禁止大一大二表演系的学生外出接戏,但耐不住别人都跟经纪公司签了合同,就算想安心学习,也赔偿不起违约金啊。 “要是婷婷知道我跟她追的爱豆在同一个教室,估计得羡慕死,当初她还拉着我投过票来着。” 曹艾青在旁说着跟闺蜜的趣事,贺天然闻言道:“要不然等会我帮你去要个签名,你有空了拿给她?” “那一顿饭可是少不了了,嘿嘿,让薛勇买单。”曹艾青兴致勃勃。 “哟,我们想一块去了。” 这对小情侣,一个爱财,一个节俭,在这方面还真是心意相通。 “哎呀~不过我的签名,就不值钱咯……” 贺天然惆怅道,曹艾青知他又在故意逗自己,想起今天也是自己不对,他又是饿着肚子耐心解释,又是把自己带到这里来,让自己心安,曹艾青满心甜蜜,所以即便知道贺天然在装模作样,也不忍心拆穿或是敷衍。 她低着头,“不给人随便签名才好呢,因为对我来说,我们的名字要一起出现才有意义。” “嗯?你说什……” 贺天然没听清曹艾青的小声嘀咕,只知道应该是句情话,正准备继续追问,好好调戏一番,谁曾想,嘴唇突然被一阵柔软堵住,然后又立马分开…… 当他回过神时,身边的女孩已经把头埋在课桌上,当起了鹌鹑…… 贺天然心中像是一百支唢呐同时吹响,他跟曹艾青确认情侣关系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一些亲昵举动也逐渐自然,不过每一次牵手与亲吻,曹艾青都会害羞脸红,那个模样,就像一颗被雨滴打湿后的红苹果,清香诱人。 这是她最可爱,也是最让贺天然欲罢不能的地方,因为每一次,曹艾青即便害羞,也会很努力地去回应。 特别是现在这种场合,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贺天然的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浑身兴奋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赶紧张望,确认大家都在关注台上的竞选,没人瞧见刚才亲密一幕,这才放下心来。 男人的虚荣心与成就感在这时得到了空前的满足,这种感觉,就算是十个班长给到他贺天然,也是换不来的。 曹艾青从双臂中悄悄抬起头,看向贺天然时,对方也在炽热地看着自己,她十分不好意思,可又觉得幸福无比,她把下巴垫在了桌上,幻想着两人今后的日子。 “温凉、温凉,到你发言了。” “啊,好。” 台上,辅导员的提醒让曹艾青下意识往前方看去。 两个女孩,一个玲珑剔透,一个蕙质兰心,她们的视线再次接触到一起时,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但仿佛都能将彼此看穿。 而此时,天然哥还在傻乐。 感觉这种日常,分章也不好,情绪会断,一定要写完整读起来才有味道,但是写多了大家可能又会感觉水…… 第146章 好久不见 第146章好久不见 相比起隋初朗的积极,温凉的竞选发言就要务实许多,到底还是女生心思细腻些,即便是被推着上台即兴发言,也把一些该讲的点给囊括了进去,而且温凉不管身在何地,似乎都有一种能让人众星捧月般的魅力,即便同她竞争的是一位已经小有人气的偶像艺人。 有的人天生就有受人瞩目的能力,这不是老天爷赏饭吃,这是老天爷追在身后喂饭吃,而温凉正是如此,待她结束发言后,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我记得温凉好像也是童星来着,当初她来咱学校的时候,都说要转来一个大明星。”曹艾青也跟着鼓起掌,回忆道。 “嗯,之前练拳的时候,她爸跟我说过,当初他们家就是为了温凉今后的发展,所以才搬来港城。”贺天然平淡地回应了一句, 明星效应在电影学院是最行不通的,因为在座的这些人,未来谁比谁红都尤未可知,所以竞选的结果,也不出意外的是温凉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了胜利。 在选定了班长之后,接下来孙泽发布了课表,又说了一些在校的事宜与接下来新生校会安排,他们这一届第一次年级会议就算正式结束。 见到教室众人作鸟兽散,贺天然本来还想帮曹艾青要一下隋初朗的签名,不过当即听孙泽喊道:“那个贺天然跟温凉留一下,关于校会新生代表发言我跟你们说一下具体安排。“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贺天然脚趾都抓紧了,他看向曹艾青,姑娘很懂事地摊摊手:“我在教室外等你。” “嗯,估计很快就聊完了。” 看着曹艾青走出了教室,温凉走到了孙泽跟前,双手往后一撑,随意地一跳,当即坐到了第一排中间的课桌上,等待着孙泽的安排。 贺天然摸了摸鼻子,也找了个靠前,但保持着安全距离的座儿。 孙泽看了看眼前的温凉,又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贺天然,他一脸疑惑:“贺天然,你坐过来啊,现在教室里就我们仨,你隔那么远干啥?” “咳……这里靠窗,凉快。” 贺天然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泽哥,别人妻管严,不用理他。” 温凉朝他的方位瞟了一眼,笑道。 这……不至于啊。 孙泽心想,贺天然的女朋友乖巧清纯,坐在这美女如云的表演系教室里,就连他都不由地多看了两眼,那模样可不像是善妒悍妇,而看眼前这两位班长的神态,孙泽莫名又琢磨出了些蹊跷…… “你们两个……有故事?” “没故事,勿cue,泽哥你说正事。” 贺天然果断回答,对此温凉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 “没故事你坐那么远,你心中有鬼啊?!你坐近点。” 孙泽一喝,贺天然只能起身走近,来到两人跟前。 年轻的辅导员哪里知道,贺天然才经历过一劫,曹艾青就在教室外头呢,教室里说的话,没准外面能听个一清二楚,他现在可不敢在雷区蹦迪。 “情况是这样的啊,今年恰逢的电影学院70周年,学校的意思是,你们这一届的迎新晚会跟校庆就一起办了,届时一些知名的学长学姐都会返校庆贺,到时候场面应该挺大的,一些媒体朋友都会过来,你们这些新生代表,作为电影学院的新生力量相当于这次校庆的门面,所以你们不光要发言,还要负责接下来节目的串场工作,每个专业的新生代表都是两两配对,恰巧你们两个专业都是我带的,所以你俩就一起出场。” 听完这番陈述,温凉跟贺天然都不约而同的从鼻中拖出一个长长—— “嗯——??” 孙泽看得一顿,打趣道:“哟,你俩还挺有默契。” 他本来想说,你俩还挺有夫妻相,有些无意间流露出的神态气质实在太过相似,不过想到贺天然已经有了女朋友,所以只能当场改口。 “不是泽哥,晚会没主持人吗?下周一就校会啦,这才有几天时间啊?而且我记得新生代表都是一个一个上台发言的吧?” 贺天然可不敢接那个默契的话茬,他略感为难道。 孙泽解释道:“有啊,只是这一趴需要你们新生跟节目有个互动,毕竟是迎新跟校庆结合在一起嘛,而且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就是上台说说作为新生的感想,末了补充一两句话,引出下面的节目,几天时间完全够了,又不是让你们出节目。” 又是一年迎新晚会,贺天然心下顿时是百感交集,脸上唯有叹气苦笑。 “你小子虽说是个幕后专业,但起码也是学导演的,不至于露怯呀,你们前头还有管理系,美术系的同学发言呢,他们也是一样,你好歹身边还有温同学帮衬着,你现在是紧张什么?怕操作不来?” 孙泽笑问一句,算是帮贺天然缓解了一下压力。 “泽哥,我可帮衬不了他,你也别被他骗了,他其实可会操作了,而且还是迎新晚会!” 温凉加重了“迎新晚会”四个字的重音,似乎两人都想到一块去。 “那……那你们这两天就多磨合沟通,之后负责晚会的同学会联系你们……”说完这话,孙泽通过两人的发言与表情,又好奇地补充了一句:“所以你俩……就算没故事,以前也应该认识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贺天然强颜欢笑道:“没情况哎呀,泽哥你不要瞎想,我们就是老同学,从前一个班的……” 孙泽又把视线转向了温凉,女孩耸耸肩,脸上写满了不cara,她没去看贺天然,嘴上轻松道: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我信你们个鬼。 孙泽还没把心中这个念头付诸于口,就听贺天然忽然在旁来了一句: “欸,温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招你惹你了?什么叫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这话会惹人误会的你知道吗?” 温凉转过头,她直视贺天然,也是没好气道:“那我还想问你了,你一开始坐那么远,又是阴阳怪气地说什么没故事,勿cue,现在跟我一起上个台都畏畏缩缩,那我又招你惹你了?” “咳、你们……” 孙泽的话只开了一个头,就听贺天然的声音又起: “我坐那么远碍着你了?你管天管地还管得了我坐哪?而且什么叫阴阳怪气啊?我跟你本来就没故事,听清楚了,是我跟‘你’本来就没故事!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何况我不想跟你走得太近让爱我的人误会,这又有什么错?” 贺天然也是火气上来了,今天回校一天都是坐船、坐车、然后哄曹艾青、最后还要赶来开会,脑子里也全是拳馆的学费问题与酒馆的兼职距离,更甚至他连今天晚上睡哪,能不能住进寝室都不知道,有太多的问题等着他去解决,最后温凉的一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话,无形之中成了这场争执的导火索。 温凉听了他这番话语后一愣,她缓缓别过眼去,不再去看贺天然。 “呵……你确实没错……不过你现在真应该回家找块镜子好好照一照,你现在小肚鸡肠的样子还真是难看至极。” 女孩转身,缓缓朝门口走去,临到出门前,又淡然留下了一句: “‘她’好不容易把你变成现在的模样,可也不承想过,你也会有面露狰狞的一天。” 这句话,直接让贺天然呆立当场,大脑瞬间是一片空白。 温凉走出教室,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随后,女孩走到一个看不见的拐角,终于仰起头,吐出一口浊气。 “温凉……” 她的耳畔,响起了一个恬淡的嗓音。 她扭头一看,是曹艾青站在拐角楼梯的下方,她背靠着墙,一脸平静地仰头看着自己。 两个女孩一个在楼梯上,一个在楼梯下,就这么一高一低仰俯对视了良久。 “……艾青,好久不见。” 曹艾青扬起的头也慢慢垂下,她动作轻微地点了点。 “嗯……好久不见。” 第147章 我是不相信你 第147章我是不相信你 “我刚才……是不是过分了些?” 阶梯教室里,贺天然自问着低喃一句。 孙泽看了这个学弟一眼,摇摇头,安慰道: “每个人都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而这种情绪,越是对你亲近的人,就越容易成为你的爆发对象,因为人们知道,那个被宣泄的人,不会伤害自己。我虽然不知道天然你跟温凉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们以前关系应该不错,需要怎么做,我想不用我来提醒你才对。” “嘿,泽哥,没想到我竟然成了第一个被你开导的对象。”贺天然听完苦笑道。 孙泽笑了笑,用力地拍了拍贺天然的背,“我是最希望你们几位班长不要给我弄出什么岔子的,要是你们之间不合,我今后工作都不好开展,最后吃亏的还是我。” 贺天然点点头,他询问道:“对了泽哥,我那个寝室还没安排,恰好我摄影系那边有个朋友,他们寝室还空着……” 将一切愧疚与烦恼放在一边,贺天然开始一件一件解决起眼前的事务,如果说高中生活就好像是一款养成类的线***,主线结局是高考,什么时间点到了就会发生什么样的剧情,那么的现在他升到了大学,线***就升级成了开放世界,满地图的问号任务等着他去做,贺天然还得慢慢习惯一下。 一刻钟后,贺天然走出阶梯教室,左右看着来往的同学,没有发现曹艾青的身影,他拿起电话,试着拨通出去。 片刻后,电话那头响起曹艾青温婉的声线。 “喂,天然,我跟温凉在你们学校食堂这边的咖啡厅里。” “你跟温凉在一起?” 贺天然心中诧异万分。 “对啊,我刚才在走廊遇见她先出来,难得毕业之后见面,所以就先找了个地方喝东西叙旧,你要不要过来?” 听筒里,曹艾青语气如常,贺天然刚才跟温凉有些闹得不快,现在还没想到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见别人,况且这两个女孩坐在一起,可不像是什么闺蜜之间的茶话会…… 但凡有点逻辑思维的人都知道,这他么就是个雷,一个处理不好,三个人都得爆。 贺天然冷静地想了想,嗓音低沉着诚实说道: “艾青,我刚才在教室里跟温凉闹了点不愉快,这会我还要去宿管那里,把我寝室的事儿给落定,她如果在你身边,你就代我跟她说句抱歉,因为我现在……确实也需要休息一会了。” 电话那头也听出了贺天然嗓音里的疲惫,曹艾青担心地回道: “那……那你就赶紧把你的事情忙完早点休息,这件事情的话,我来帮你处理,你放心,我明白你意思的。” 得到了女友的理解,贺天然长舒了一口气。 “艾青……” “嗯?” “谢谢啊……” 听到这三个字,曹艾青沉默了一会,然后开朗笑道:“明天我想吃慕斯蛋糕!” 贺天然也笑了:“好,没问题!” …… …… 校园咖啡厅里,挂掉电话的马尾姑娘,脸上笑意犹存。 温凉喝了一口自己的冰美式,淡淡道:“看来我们两个都猜对了,他不会来。” 之前两人闲聊时打了个赌,就是猜贺天然知道两人在一起后,还会不会来,不过两个姑娘都猜的是他不会来,所以这场赌局,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 曹艾青点点头:“嗯,他市区里的房子刚退,学校还没给他解决寝室问题,他现在要去先把这件事儿给办了,现在大晚上的,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说着,曹艾青迟疑了一下,谨慎着继续说道:“刚才……你们在教室里的话,我在走廊上都听到了,天然让我……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艾青,我们算是朋友吗?” 温凉没有直接回答或是接受道歉,而是反问道。 曹艾青一怔,她想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缓缓道: “其实说实话温凉,高中那会,你有你的圈子,我有我的,虽然我们念一个班,但是拢共也没有多少交集,我曾羡慕过你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的好人缘,因为我总是搞不定一些复杂的人际关系,这使得我在外人看来,好像冷冰冰,不近人情。” “只不过,羡慕终归也只是羡慕,我从小就是一个目标明确,泾渭分明的人,所以,我们只能算是同学,不能算作是朋友,而现在又有了天然的缘故,我想哪怕是将来,我们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曹艾青说话一般柔柔弱弱,但此刻对于这个问题,回答得却异常清晰坚定。 温凉摇晃着杯中打着旋的咖啡,似乎她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亦或者说,这也是她的想法。 她微微将眉目抬起,又问:“如果不是朋友,那么我们不妨把话说得更开一些,你很在乎我跟贺天然的关系?” “说不在乎是假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甚至希望你们之间没有关系。”曹艾青言简意赅。 温凉停止了摇晃水杯,几秒之后,她缓缓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没有我的话,你们可能都不会在一起。” 咖啡馆的客人来来往往,大多都是学生模样,一群男生有说有笑地从两个女孩身边走过,其中几个不住回头,窃窃私语。 只是这两个女孩对于周边发生的事情都视若无睹。 曹艾青回道: “我知道,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明白你对于天然而言,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跟他在一起后,我总是惴惴不安,患得患失,可今天他所做的一切,又让我觉得很安心,因为他是真的想好好维护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人不可能总活在过去,对吧?” 温凉听完面无表情。 “既然话都被你说完了,那我们现在坐在这里是干什么呢?还是说,你是不相信他?还是不相信自己?” 这句话,算是将这次两人坐在一起的根由给明明白白的摊开了。 而曹艾青脸上也没有任何局促,她缓缓撕开了砂糖的包装倒进自己的杯中,银匙微微搅拌,然后轻轻吐出一句与之针锋相对的话—— “我是不相信你。” “……” 场面似乎凝固,半晌后,温凉拿起自己的美式,站了起来。 “贺天然自己犯下的错,不用你曹艾青来替他道歉,所以你也不用跟我说什么客套话。” 说罢,她离开座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 “对了,我们上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啊?” 曹艾青双手捂着杯壁,十指交叉在一起,兀自想了想:“是在去年迎新之后吧,那次晚会过后,你就一直在培训班上课,下学期也回了老家参加高考,没再来过学校。” “是吗?” 温凉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还以为,是在你婚礼现场的化妆间里呢。” 第148章 的三位文青 第148章3408的三位文青 大学城里喧嚣的夜,男生宿舍楼里贺天然抱着刚从宿管大妈那里领到的被褥床单,行走在狭长热闹的廊道里。 他的耳边,左右两边隔音极差的宿舍屋里,偶尔会传来噼里啪啦的枪声,双杀的提示音,肆意的叫骂与兴奋的啸叫,当然了,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不可或缺,但又不可描述的美妙声响…… 走到写有3408的寝室门前,贺天然腾出手掏出领到的钥匙,哪知这时寝室门忽然打开,蔡决明光着胳膊,脚踩人字拖,嘴里叼着一根煊赫门,正准备出门扔垃圾。 一见到贺天然,他兴奋不已,“哟贺导儿,你来了呀?我跟胡秀才等你好久了!” 这厮嘴里抽着烟都能说话自如,一看平时就没少抽,军训的时候管得严,教官们私下抽烟都不敢让学生们瞧见,更甭说带着一起了,这帮小兔崽子想要一起解下瘾更是偷摸着跟做贼差不多,蔡决明估计也是憋久了,一开门就满屋子的烟味。 “嚯,你们屋这是在熏腊肉呢?” 贺天然走了进来,环视一圈,一个寝室四张床架,是那种上床下桌常见款式,由于现在这屋里就三个人,所有剩下的那张床上就堆满了杂物与行李。 “什么叫‘你们屋’啊,现在叫‘咱们屋’才对!贺导儿,你跟你的小周慧敏约会结束了?” 胡岳从自己挂着蚊帐的床前探出个头来,嘻嘻笑道。 贺天然随手将被褥扔到一个空着的床头,“小周慧敏?” “对啊,你不觉得吗?贺导你女朋友跟周慧敏有七八分神似,你还真是好眼光!搞得我回来之后忍不住重温了几集《大时代》,你瞧!” 胡岳说着拿出手机,贺天然站在床下看了两眼正在播放的剧情。 “啊,你那么一说,是感觉有点像哈,来,下床帮我套褥子。” 胡岳赤条条就穿了条平角裤翻下了床,贺天然麻利地将棉絮塞好,两人各自抓住被褥的一角,三两下抖落整齐。 “不过贺导儿啊,你可千万别学剧里那主角一样脚踩两条船啊,最后搞得一个爱人家破,一个老婆人亡,就光剩下事业了。” 胡岳口中不停,俨然还沉浸在剧情的氛围里。 贺天然手中一停,直愣愣地看着胡岳,胡岳以为刚才的言论惹到了他,赶忙解释道:“咳,贺导儿那什么,我就是看剧之后代入感有点强,喜欢瞎比胡咧咧,你别往心头去。” 这时,出门倒垃圾的蔡决明回来了,他看着两人,脚下一停。 “咋了这是?” 贺天然回过神来,对着胡岳与蔡决明笑了笑:“没什么,胡秀才你他娘可真是个编剧。” 三人相视一笑,贺天然归置着行李,偶然仰头看着两人将他把蚊帐挂好,男孩有些踌躇地搓了搓手,随后抓了抓脸,漫不经心地问道: “欸胡岳,你说,如果《大时代》里的方展博一早就知道他的命运,那么他身边两位爱人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啊?” 胡岳推了推眼镜,跳了下来,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回答道: “不存在这个假设的。” “为啥?” “因为编剧注定要写一个悲剧啊。”胡岳越说越兴奋,“一个悲剧的发生,往往需要无数个细节去支撑,而这些细节,剧中人,或者说是当局者,根本就不可能全部知道,如果他真的能达到全知,那就意味着他要做出取舍,而这些取舍,本身也是悲剧的一部分,这不算是什么编剧的技巧,因为人世间运行的规则,本来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才说不存在你的假设。” “所以你们编剧写些狗屎剧本的时候,就没想过遵循一下人世间的规则吗?就胡编硬来?”蔡决明也跳下了床,吐槽了一句。 “挣钱嘛,不寒碜。” 胡岳厚着脸皮,一针见血道: “如果吔屎能赚钱,我肯定选择捏着鼻子吔屎,而且现在的观众都喜欢皆大欢喜的故事,哪怕在假在虚,在违背常理的剧情,它也会有市场,这是资本与大多数消费者一致的选择,你以为那些被骂的编剧不知道他们写得烂吗?他们可太知道了,他们能骂观众吗?不能,因为别人是衣食父母,骂了就是不孝,而且他们也没想到,吔口屎竟然能赚这么多,所以观众在骂他们的时候,你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嘛?想的是赶紧趁热,多吃两口。” 贺天然微微一叹:“从另一个侧面来说,这也是悲剧呢。” “对吧。”胡岳朝蔡决明挤了挤眼睛,“蔡摄,考考你,知道为什么贺导儿说赚了钱也是悲剧吗?” “因为真实呗。”蔡决明连着点燃一支烟,猛咂了一口,吐出一阵烟雾。 “所以嘛,你瞧现在一提到‘真实’两字,就会引人唏嘘,那么我们回到贺导的问题……” “嗯?”贺天然挑了挑眉。 “不是不是,呃,我是说回到那部剧上,男主角想要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观众喜闻乐见没有任何问题,不过编剧从专业角度来看,肯定是不会那么写的,因为这种剧情违背了剧里一开始定下的基调,扭曲了角色的意愿,会从而导致整个故事的失真。” 贺天然听完笑道:“我都能想象得出你这番话,会受到现在抬杠网友什么样的抨击,他们会说‘在虚幻世界里讲求真实,这人是不是脑袋有泡’。” 胡岳无所谓地耸耸肩,“所以我选择吔屎嘛,而且如果钱给够,我甚至会站在他们那一边跟着一起骂自己,什么职业素养,什么世间规则,我就是要怎么爽怎么来,耶稣来了也管不住。” 三人捧腹笑作一团,蔡决明顺手递给了贺天然及胡岳一支烟,说道: “这话题还挺有意思的不是吗?如果这种剧情发生在现实里,这种男主一定会被人戳着脊梁骨,大骂说是三观有问题,而两位女主无论是多爱他,三人之间无论是经历了多少波折,也一定会被殃及抹黑,然而放在虚构作品里,这又成了一种喜闻乐见的桥段,不在一起还是要被骂,这还真是又有趣又矛盾。” 蔡决明打燃火机,贺天然熟练地将烟叼在嘴里,伸手礼节性地护住火苗,深吸一口,总结道: “一个好作品诞生的基础,势必要在真实与虚构之间达到了一个平衡,这一点无论是放之电影、动漫、亦或是小说游戏都是皆准的道理,可创作哪有那么容易,往往这两者能做好一端,就已算是成功了。” 贺天然没想到,一个下意识的问题,竟然能和两位室友探讨到艺术创作的层面上来,这种情况在高中时根本就不曾发生过,而他也真心喜欢这种讨论的氛围,一时心中畅快,乐以忘忧。 几人聊完的电影电视剧,又开始聊动漫与游戏,胡岳喜欢虚渊玄剧本里那股黑暗残酷的劲儿,而蔡决明吹捧着今敏在《红辣椒》里的镜头运用有多么牛哔。 胡岳说着《美国末日》是永远的神,蔡决明一言不合就拿出了《荒野大镖客2》来比较,信誓旦旦说光是名字里带着“2”这个字样,就已经赢了一半,胡秀才被怼得哑口无言,一旁的贺天然见状,默默来了句“P5天下第一”加入了战团。 就这样,蔡决明的一包烟,还没坚持到寝室熄灯就是已经弹尽粮绝,他见贺天然跟胡岳吞云吐雾聊得愉快,笑道: “之前军训的时候都没发现,贺导儿竟然还是个老烟枪啊。” “嗯?” 贺天然直到此时才猛然一愣,望着手中快要烧过半截的香烟与满地的烟头,双眼失焦。 过两天要进剧组工作了,从头跟到尾大概要小半年的时间,最近更新缓慢也是因为要负责一些前期的筹备工作,现在开机后,估计更新会更慢吧……OTZ,不过大家放心,更是一定会更的。 第149章 她眼光太差了 第149章她眼光太差了 贺天然的大学生活终于正式开始了。 虽然外界一般说起电影学院,总是比较关注美女如云的表演系和牛人辈出的导演系,但是论起阵仗来,导演系的学生真是算是很低调了,虽然他们个个走在校园里都是脚下生风,自诩是未来杜琪峰,王家卫之流,但是当这整个班凑到一起时,那是一个教室都坐不满的寒酸景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班怎么逃课的人这么多。 一个大名鼎鼎的专业,新的一届学生就十来个人,当真是想逃课都没法逃,一抓一个准。 大一的课程很忙碌,虽然还比不上高三那种往死里学的状态,不过贺天然也够呛的适应了两天,主要是导演系啥都要学,什么视听语言、摄影灯光,剧本创作都是最基本的,他们甚至就连表演课,都排了整整一天的课程。 别的专业讲究个精通,而导演这个专业,那完全就是按照万金油的方向去发展,不求培养出个六边形拉满的天才,只求各项属性达到入门,拼的就是个综合实力。 “导演在片场,是绝对不能两眼一抹黑的,起码当摄影、演员、美术这些工作人员来问你需要什么的时候,你必须要把话给说明白,准确传达自己的创作意图,这是一个导演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贺天然的专业老师在第一堂课给学生们定下的学期门槛,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而这一句话,却需要花上大半年的功夫去学习,何况这还是个不断发展的学科,因为每年随着科技进步,都会有新的知识进入视野。 当然了学习只是一方面,临到周五这一天,贺天开始莫名焦躁起来。 负责晚会的一些学长学姐已经联系好了自己,听说其他新生代表都想好了怎么整活,私下里更排练了几次,而现在他跟温凉这对搭档,自上次不欢而散以后,依旧是面都没见上一次。 “如果当成普通的新生发言来看,似乎排不排练都无所谓,到了现场跟温凉把各自的词儿合一下,走个过场也就齐活了,不过好歹这也算是校庆,台下那么多前辈老师看着,这么做是不是太缺乏诚意了一点?” 下午时分,上完最后一节小课的贺天然坐在教室里嘀咕着犹豫不定,黎望跟着自己的女友走过他身边,通过一星期的相处,贺天然已经知道这个女孩叫做盛琪冬,是管理系的,跟黎望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偶尔导演系上小课或者公开课,她就会过来跟男友一起听课。 而且他俩跟温凉从前都是从一个培训班出来的,盛琪冬甚至还是温凉的闺蜜,所以当女孩从贺天然身边走过时,乍一听见好友温凉的名字,她不由停下脚步,扭过头。 “确实有点缺乏诚意,阿凉这周要回家,周末都不在学校,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碰个面商量一下。” 贺天然一愣,迷茫地望着盛琪冬问道:“我刚才自言自语这么大声吗?” 盛琪冬耸耸肩:“不算,只是我恰好听到了而已。” 贺天然思索了一会,几秒后他拿起自己的单肩包,站起身点点头,“行吧,我去找她。” “要不我把她电话告诉你?” “不用,我有。” 贺天然挥手作别,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教室里,盛琪冬问着黎望,“当初考试的时候,温凉不是说不认识他吗?” 黎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们高中是一个班的嘛,有联系方式也很正常。” “这样啊……” 盛琪冬自顾坐到贺天然刚才离开的座位上,忽然想起什么,她看了男友几秒,黎望被看着心里发毛,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盛琪冬沉默了一会,用商量的口吻对男友说:“我觉得,以后我们不要在阿凉面前表现得太亲密,这样感觉不是很好……” 黎望“啊”了一声,没听懂,赶紧说道:“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呀……” 盛琪冬白了他一眼。 “是你误会了吧?我的意思是说,女生之间对好朋友也有占有欲的!在没跟你谈恋爱之前,我常常跟阿凉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我俩可是无话不说,不过自从跟你谈恋爱之后,这种事就少了,以前在培训班还算收敛,现在上了大学,你放肆了不好啊,现在我们闺蜜之间的见面,你也要来横插一脚,我已经有个把星期没跟我的阿凉单独吃饭了!” 黎望听懂了,但没完全听懂,他有点懵逼地说: “不是你叫我去……” “你看,你还学会顶嘴了!” “……” 有苦说不出,大抵就是这种感觉,黎望敢怒不敢言,只能圆滑地岔开话题,问道:“那什么……我看阿凉,似乎也不介意你在她面前秀恩爱吧?话说,我还挺好奇的,咱们凉姐谈过恋爱吗?” “嗯……”这个问题还真让盛琪冬仔细想了想,半晌后给出一个自己也不是很确定的答案: “阿凉虽然人很聪明,身边追求者也很多,但是在找男朋友这件事上,她的眼光似乎不是很好。” “怎么说?” 黎望来了兴致,坐在女友的前排,很是八卦地问道。 “大概一两年前吧,阿凉很喜欢他们班上一个会弹钢琴的男生,那男的我认识,叫做张之凡,他爸在音乐界还挺有名,是在圈内威望很高的那种,张之凡看上去俊朗帅气,给人也是文质彬彬的形象,算是大众情人那一挂。” “那为什么两人没在一起啊?” 盛琪冬边想边道:“嘶……因为……忽然有一天,好像是去年九月的时候,阿凉整个人突然像是开窍了一样,跟我说以前她看张之凡真的是有滤镜,摘下之后发现,其实张之凡这个人极其阴险愚蠢,嗯……就是那种爱耍心机,但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蠢,除了会以势欺人外,基本也就是个脓包了。” “啊?怎么忽然评价得这么损啊?”黎望惊讶道。 “对啊,我当时都听傻了,就赶紧问她,是不是被张之凡占了便宜,你知道阿凉说了句什么吗?” “什么?” 盛琪冬缓缓道:“阿凉就笑了笑,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幸好当初发现得早,保全了自己,但代价也是浪费了几年的光阴。’这是她原话,你分析分析,这是啥语境?” 黎望迷糊了,“这真是原话?听起来像是病句啊,感觉两人认识了很久一样……” “是吧……我也搞不懂,不过阿凉既然都这么说了,估计也是看透张之凡为人了吧,这就是我说她眼光不好的开端……” 黎望张大嘴:“这还算开端?俩人啥都没发生,你就说别人眼光不好,不太好吧?” “哎呀,你听我说完嘛……”盛琪冬继续道:“你知道的,在培训班的时候,我跟阿凉睡同一个寝室,说来真是巧了,也是在去年九月末的时候,一天夜里,阿凉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你没在现场你不知道,阿凉当时都羞得蒙在被子里,导致我们全寝的人都竖起耳朵偷听,她打完电话后,就特别兴奋的问我们,去云南旅游的话,有什么推荐的景点或者吃的东西。” “这是……接到心上人电话的反应吧。” “肯定啊!当时我们就调侃着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她一开始还好好的,羞羞答答想承认又不敢承认的样子,但之后奇怪的就来了,我们七嘴八舌在帮她规划路线的时候,阿凉听着听着就哭了,我们就赶紧问是怎么了呀,她一边哭一边说……她可能去不了了。” 盛琪冬的声音越说越是低沉。 “我们几个女生面面相觑,谁都搞不清发生了什么状况,最后还是温凉擦干了眼泪,撑起一脸笑容跟我们说她没事儿,她确实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男生没错,但她也知道,这趟旅行是不可能成行的,因为他们两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们难道就没跟她说,还没发生的事,不去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不可能?” 黎望也听急了,话里急躁了些,不过这次盛琪冬却没有在意。 “说了呀,不过阿凉却说,如果她跟那个男生真的去了云南,只会让两人更加难以释怀,还不如就此作罢,来得更加自由些……而且她还说,她想做的已经都做了,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过两天她就会好起来,让我们不用担心。” “后来呢?” “后来?阿凉真是像她说的一样,过了几天就完全恢复了当初活力满满的样子,我们知道这件事对她肯定有很大的影响,所以都再敢没去提,我甚至还约她一起去染了个头发,当作是换个心情,期间虽然我们还有说有笑,只是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时阿凉说跟喜欢的人不可能在一起时,那种晦暗悲伤的表情了。” 黎望这才理解了盛琪冬说少在温凉面前秀恩爱的初衷,他吐出口气道: “……看来我俩确实不应该老是出现在凉姐面前,容易让她想起伤心事。对了,那个男生就没再出现过吗?” “有吧,好像是十一国庆那天,当时隔壁班的同学说有个男生拉着行李箱跑到教室来问阿凉在哪,然后匆匆就走了,之后就没了音讯。真是的,联系一个人有那么麻烦嘛!今天不在明天在呀!明天不在永远都不在吗?你们男生怎么一点恒心都没有?!就不能给喜欢的人一点安全感?说不联系就再也不联系了?死皮赖脸都不会吗?阿凉眼光怎么这么差啊!” 盛琪冬越说越激动,黎望被殃及无辜,赶紧道: “咳……你知道那人的名字吗?” “当初打电话的时候,阿凉在被窝里喊了一嗓子那人的名字,我本来在偷听的,被这一激,做贼心虚地遮掩了一句是不是闹贼了,之后他们说话就更小声了,所以也没听清楚。” “可惜啊,如果你知道名字的话,我还可以叫我们班长查一查,或许温凉喜欢的那个男生也是他们高中的。” “对喔!” 盛琪冬来了精神,但立马又蔫了下去,有气无力道:“不过还是不要找了,这都快一年了,事情过去就过去吧,阿凉条件那么好,一定能找到更好的,我只希望……嗯,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像你们班长贺天然那样的男生。” 黎望笑道:“看来你对我们班长赞誉有加啊。” “那是……”盛琪冬故意敲打着男友:“你也不想想,当初军训时玲耶学姐邀请他跳舞,他一口就表明说自己有女朋友给拒绝了,那样子多帅啊,是个女孩子都会想拥有这样的男友,有魅力的同时,又懂得拒绝诱惑,不像某些男生,一点都禁不起考验!” 黎望顿时正襟危坐,信誓旦旦道:“我也可以!” 盛琪冬撇撇嘴,“哼,你只会臭显摆《古力碧塔》又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种事,真正的诱惑,要女朋友不在场才能得出真正结论!” “……那我怎么让你知道我拒绝了诱惑呢?” “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种事本来放在心里就好了呀,又不用故意说出来!” “……” 黎望彻底无语了,他趴在桌上,无意间开了个脑洞说道: “贺天然跟温凉从前是一个班的,你说他俩为什么没在一起?” 盛琪冬无奈,双手一摊道: “都说了,阿凉挑男人的眼光太差了呗!” 第150章 爱与诚(一) 第150章爱与诚(一) 贺天然走在校园中,说是要联系温凉,不过他还是磨磨蹭蹭的,手里刷着手机,在微信里翻了好久才在沉底的聊天栏里找到温凉的头像。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去年的时候。 遥想刚拿到温凉微信时,那天夜里的激动兴奋与辗转反侧,如今时过境迁,贺天然心中多少有点感慨。 点开了温凉的朋友圈,想找一些等会见面聊天的突破口,但随即一怔,因为他看到这么一句—— 「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这还真是当代年轻人网络社交的敏感辞令呢。 大多数人都有一种约定俗成的心态,就是朋友圈只对亲密好友完全公开,对不熟悉或者不喜欢,但又必须保留的联系人保持绝对私密,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 「我没删你,你放心,不过我们还不够熟,你也别老是跑来瞎看」 话说,这个设置贺天然也有,宅男的树洞也早已不是树洞,特别是恋爱之后,在完全公开朋友圈的选项里,也只有曹艾青、薛勇等几个人在列而已。 抛开这些念头,他给温凉发去了一条微信。 「今天有空没?我们讨论一下迎新晚会的事?」 消息发过去的时候,男孩心中竟然忐忑了一下,可能是他自己都被自己的反应给逗到了,摇摇头正准备放下手机,哪知对方的消息却很快回复了过来。 「我刚到学校外头的露天停车场,正准备回家,你要找我就过来吧,我只等你十分钟。」 贺天然心中疑惑,指尖不停:「停车场?你买车了?」 不过这条消息发过去后,对方却再没回应。 不敢耽搁,贺天然出了校门快步走了一段,到了停车场来回张望,最后一辆白色的汉兰达响了声喇叭,缓缓开动,停到了他身边。 这车贺天然瞅着眼熟,应该是之前在哪里见过,车窗缓缓摇下,温凉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靠着窗沿,她微微侧头看向贺天然,没说话。 显然,女孩现在还没有要和好的意思。 “咳……你把你爸的车开出来?”贺天然这才想起这车的来历。 “这车他开了快十年了,最近终于换了辆新车。”温凉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哦,这样啊……对了,我们的事儿……” “你要是跟我聊晚会的事儿呢,我们晚上就在电话里对,不过你要是想去见我爸一面,聊聊你今年还要不要学拳的问题,你就上车,我还能顺道把你捎上。” 温凉开门见山,贺天然也不忸怩,反正事赶事拢在了一起,还不如一块解决算了,于是他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 汽车启动,驶上大道。 温凉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牛仔吊带连体衣,里头搭配了一件米色的T恤,一顶白色鸭舌帽将她脸上的肤色衬托得更为白皙动人,这种搭配削弱了她相貌里的那种侵略性与强势感,看上去很是软妹,似乎也比较好说话了一点。 贺天然下意识找着话题: “你啥时候考的驾照啊?” “暑假。” “那……科二科三好不好过啊?” “分人。” 温凉俩字往外蹦的回答与她今天的形象一点都不符,贺天然差点尬住,只能硬着头皮硬挤出一句: “哦……那……那你开车还是挺稳的哈……” 谁知,这句话一出口,温凉一脚油门,一辆SUV愣是开出了推背感,贺天然身体一下前倾,一下倒向座位,吓得他赶紧系好安全带。 “贺天然,没话找话不如不说话。” “……” 得,她这哪是烦话里的内容,她这分明是在烦我啊,看来上次发生的争吵,要是没个道歉或者哄人的法子,这坎儿是迈不过去了。 贺天然想得通透,他心中斟酌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拉下面子,低沉着诚恳说道: “上次开会……不好意思啊,因为之前刚好我跟艾青闹了一点小误会,开学事儿也烦,导致我敏感了一点,对你说话不知不觉就重了些,对不起了。” 温凉默默听完,微微叹了一口气,用唇音自语道: “你哄好你女朋友就行……” “什么?”由于声音太小,这车风噪胎噪也大,贺天然没听清。 温凉摇摇头:“没什么,那事儿也不能全怪你,当时我的情绪也不好,责任我们一半一半吧……” “那……那我们和好呗?” “……嗯。” 温凉挤出个鼻音,说完两人便相继沉默下来,这和也和好了,反倒是没了话说,两人确实太久没见,即便如今上了同一所大学,也会各自默契地保持距离,其实想来,这才是他们之间的常态,上次军训时候的夜聊,无非是一种彼时微妙情景下的例外罢了。 “你……” 这种氛围,在汽车这种独立空间中尤为明显,总让人想说些什么来缓解,片刻后,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止住。 贺天然笑了笑:“你先说,不然我又怕说出些没营养的话了。” 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往市区方向去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车辆只能慢慢蠕行,温凉目视前方,顿了一下,说道: “你是不是……跟我在一起……觉得不自在啊?” 贺天然闻言,脸慢慢扭向窗外,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回答问题之前,两人都选择没有去看对方。 “我……唉,是的,但也不能说不自在吧……说实话,这种感觉我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我俩相处起来太熟的话,感觉太怪,如果像现在这样生疏,又感觉太假,你一定也有同样的感觉,对吧?” 温凉下巴轻微点了点,贺天然诚实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他用着玩笑的口吻继续道: “你认为,我们算是朋友?陌生人?还是彼此的前任?好像这三个称呼都无法准确定义我跟你的关系,所以说,这就导致我跟你见面,也搞不清要用哪一种相处模式。” 温凉:“纠结吗?” 贺天然:“嗯,很纠结,你呢?” 温凉也如实回答:“之前忙艺考的时候还好,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两人这才短暂地对视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 “我从前一直都认为,你应该是那种跟前任分手后,还能做朋友的那一类人。”温凉轻声道。 贺天然皱着鼻子摇摇头,“我肯定不是,我之所以还能这样平静对你,是因为你叫温凉,若是哪一天艾青跟我分手……我真的想象不出还能跟她坐在一起谈笑的样子,我会受不了的。对了,你怎么会对我有这种印象?” 温凉思考着答道:“你对待我……或者说对待感情的态度吧,有时候你过于坦诚的性格,一度让我无所适从,甚至会怀疑,当初另一个自己给你带来的影响,是否有些矫枉过正了。” “哈哈哈哈~”这句话听得贺天然很是欢乐,他脸上笑意不止,说道:“这样不好吗?你应该庆幸当初她没把我培养成个渣男。” “确实,不过没了偏爱的坦诚,有时候就显得很残酷。” 温凉有感而发说出这样一句,让贺天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女孩瞅了他一眼,也知这句话说得不合时宜,打了个圆场,道: “呃……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也别太介意。” “啊……不会。”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车流终于畅通起来,经过一家超市时,贺天然特意叫温凉停了下车。 “我下车买些水果,你知道师父平时喜欢吃些什么吗?”贺天然解开安全带问道。 温凉微怔,但没有阻止贺天然的行为,聪慧如她,几乎一瞬间就想到这并不是什么去长辈家串门的客套礼数,男孩学拳也一年了,从起初热身运动都能累趴在地上的狼狈样子到现今成为拳馆里的箐英学徒,就连温凉老爸都几次感叹着贺天然天赋很好,应该从小开始练拳。 这对师徒的关系非常好,在去年温凉回老家时,估计两人见面次数比父女见面的次数都多,现在要特意买礼上门拜访,原因其实也不难猜…… “你……不打算继续学拳了?”温凉问道。 贺天然挠挠头,扯出一个笑容:“嗯,师父平时对我很照顾,这么突然不学了,感觉就特对不起他,买点东西过去,到了拳馆也好说话不是……” 心中已经知晓答案的温凉情绪也不是很高,但还是劝了一句:“如果是学费的话……你好好跟我爸说,他应该不会太为难你……” “学费倒是其次啦……”男孩摆手,整理着思绪道:“主要还是大学城离市区远了些,你看咱们开车过来也有一个多点了吧,而且我酒吧那边也有兼职,大一课也多,这来回时间都花在路上了,如果还要继续学拳的话,我时间上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其实,酒吧那边的工作贺天然也准备辞掉,在大学城周边再找一份,不过这关乎到日常生活,在没有实际着落之前,他暂时不敢乱动。 导演系,摄影系,都是很烧钱的专业,一支学生的视频作业成本,小到几百块,大到上千上万的都有,要省钱可以,演员可以找同学来串,设备可以找学校借最基本的免费器材,可一些道具的制作与采买,场景的租赁与布置,在怎么通过人情来办事儿,起码餐饮啊这些需要给人报销了吧? 所以,但凡涉及到拍摄作业,就肯定会有实际的经济支出,这是避免不了的问题,而现在贺天然最头疼的就是这个,也幸亏现在是大一,他们理论课居多。 念了个烧钱的专业不说,谈了恋爱现在又要养活自己,顶着专业第一的头衔,身边同学一口一个“贺导儿”、“班长”地叫着,“富二代”的身份喧嚣尘上,哪怕贺天然不在意这些虚名,但看似风光的大学生活里,他也要真正学会应对现实的压力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 温凉没在多说什么,只是熄了火,陪着贺天然一同下了车。 第151章 爱与诚(二) 第151章爱与诚(二) 温凉给贺天然挑了许多东西,不过大多都是食材,看得出来这是要直接做饭的节奏。 “你确定不买点茶叶或者酒啊什么的?这直接买生食送上门,还要辛苦做顿饭,搞得我像是特意来吃白食的,这会不会不太好?” 二人从超市出来,贺天然打开汽车的后备箱,将东西放好后问道。 “你不是问我,你师父喜欢吃什么吗?他最喜欢吃我做的菜,这么买有什么问题吗?” 温凉扶了一下头上了鸭舌帽,淡淡道。 “……那……岂不是辛苦你了?” 贺天然拼命忍住笑意,但是不自主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 温凉白了他一眼,“哼,假惺惺,上车!” 当二人抵达拳馆时,已经是黄昏时分,由于恰逢周末,拳馆练拳的学员比平时多了不少,就连晚上拳击部也安排了几节课,这样的情况作为主教兼老板的温父自然是忙不过来,不过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与许久不见的爱徒,还是抽了个闲,满脸笑意地走到二人跟前。 温父原名温锐安,与那个写《四大名捕》的温瑞安在名字读音上完全相同,仅在中间一字的写法上有所区别,这几乎都成了拳击部学员们的一个梗,之前薛勇还说,他就是那本小说里的冷血,而贺天然就是无情,温凉则是追命,至于铁手嘛……四大名捕只有三个,这是常识。 贺天然曾问过,为啥温凉会是追命,毕竟按名字来说,温凉跟“冷血”这个称呼还蛮算相得益彰的。 薛勇当时神经兮兮的叨叨了一句,冷血的剑,无情的暗器,铁手的手,以及追命的“腿”…… 好嘛,合着这厮其实是在拐弯抹角暗示温凉的那双长腿,要是话说得太白,温父要是知道,保准是一顿老拳。 不过这梗实在是埋得太深了,比什么“塞纳河畔的春水”都让人费解,所以至今也没人破译。 “小贺,你终于来了?” 温父一个沉声,温凉离开贺天然,笑嘻嘻地走到了父亲身边。 “啊……师父,我来了……那什么,我今天本来想买些水果啊,茶叶啊过来孝敬你的,不过……咳,温凉说直接买些食材过来更直接一点,等会我去帮她打个下手,你也尝尝我的手艺……”贺天然结结巴巴道。 温父身材本就高大,一米九的个头搁谁面前都是一堵墙,而且他又是退伍军人,平时的说话做派都很是板正,自带一种强者的威压,特别是那双砂锅大的拳头,谁见了都会不由自主地立正站好。 “听小凉说,你也是你们学校的新生代表,而且军训的时候还拿了个标兵?”温父问了一句。 “嗯!”贺天然用力点点头。 “不错,看来平时你锻炼也没懈怠,继续保持。” 听到长辈的夸赞,贺天然挠着头,傻呵呵地从嘴里冒出一句:“嘿嘿嘿……” 温凉在旁捂嘴笑着,眉眼弯曲成一轮月牙儿,说道:“爸,我先上楼了,你教完拳,早点上来吃饭啊。” “快去吧,你妈一个月没见你,老是在我耳边念,我车都给你了,你也不想着多开开,没事就回家来住,你又不是去了别的城市上学,住什么寝室啊。” 温父责备了几句,温凉吐吐舌头,一把抢过贺天然手里的塑料袋,双手拎着狡辩着跑远,“哎呀,又不是高中可以走读,这是学校规定的!不相信你问贺天然!我走了!” 女孩溜之大吉,贺天然只能僵在原地,面对师父压迫力极强的目光,只能帮忙找着借口道:“师父,她念表演系每天都要出早功的,而且迟到就扣学分,这大学城离市区又远,早上从家里出发根本来不及。” 这倒也是一个合理的理由,表演系学生早上六点半就得去学校后山咿咿呀呀练台词,当真是雷打不动,男生宿舍楼离后山近,现在搞得一些别专业的学生没事也会念几句“八百标兵奔北坡”了。 “好了,你也别为她说话了,过来帮忙训练。” “好嘞。” 贺天然屁颠屁颠跟在温父身后狐假虎威,现在拳馆里的这批学员大多都是新来的,跟他的训练进度不一样,他负责带一下热身阶段,教教基本动作已经是绰绰有余,偶尔跟几个老学员攀谈几句说说笑笑,温父一瞪眼又立马一本正经的带着新人训练,搞得一些新来的还以为他是温父的儿子,特地放学了来拳馆帮老爹忙的。 贺天然张望一圈,没发现薛勇的人影,心里寻思他们学校军训还没结束吗?本来这次来还准备两个朋友聊聊天,有时间约顿饭什么的。 一个半小时后,训练结束,拳馆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了下去,招呼完学员离开,贺天然熄了灯,锁上拳馆大门,扭头将钥匙递给温父,二人这才上楼吃饭。 温凉的家贺天然不是第一次来,不过当时温凉跟温母都回了老家,没能见上面,而温父趁着家里没人,偶尔就会留下贺天然跟薛勇等几个老学员,一起吃吃饭,谈谈心。 当贺天然轻车熟路进了温凉的家,迎面就见到一个中年样貌的美丽妇人在饭桌前放置碗筷,一见温父回来后,就朝卫生间递去一个眼神。 都说老夫老妻心有灵犀,五大三粗的温父也没多说什么,扭身就走到浴室里关上门,不消片刻,里头就传出莲蓬头洒水洗澡的声响。 客厅的沙发上,贺天然双手板正地放在腿上,背挺得直直的,温凉在厨房里炒着菜,那中年妇人一开始没理他,自顾在厨房与客厅之间来来回回了好几趟,见到男孩这副紧张的模样,才一手扶着餐桌,一手插在腰上,问: “你就是贺天然?” 男孩“唰”地站起身,忙不迭的又是点头又是鞠躬:“是我,是我,师母好!” 温母从头到尾打量了一次这个年轻人,贺天然浑身感觉像是**光扫描了一遍,寒毛都起来了。 “那瓶藏在阳台花坛下面的赖茅,是你送给温锐安的?”温母脸上挂着一点笑意,但是话里却满是杀气…… 这句话把贺天然给整懵了,那瓶酒是某天温父留下几个徒弟吃饭,莫名其妙拿出来的,当时一共有三瓶,说是要小酌两杯,结果当天就喝掉了两瓶, “啊,这个不……” “咳~~” 贺天然还没来得及否认,就听浴室里突兀地传来一声咳嗽。 “不……不上头,欸,师母,这个酒它喝了不上头,口感温润,也确实是我……跟几个师兄弟一起买来孝敬师父的。” 贺天然秉承着不能我一个人死的态度,企图将其他几个师兄弟也一道拉下水,但没想到却被温母一句话反杀: “你们还一起喝酒了?几个人啊?喝了多少?” 贺天然:Σ(っ°Д°;)っ!! “贺天然!你会不会来事儿啊?进来帮我端菜!” 这时,厨房里温凉的一声喊,算是救了贺天然一命。 男孩礼貌中带着尴尬地笑了笑,逃命似地往厨房跑去。 温凉双手环抱,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见到贺天然脸上还残留着被问傻了的表情,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 现在厨房里的菜也做好了,火也关了,唯有抽风机还发出一点响动,没有要继续的迹象,贺天然眼带疑惑,温凉不疾不徐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刚弄好的土豆牛肉尝了尝咸淡,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我们等个五分钟在出去。” 贺天然愣愣地“啊”了一声,就听客厅中,传来了温母对温父的一顿数落,说什么你肝不好,还要偷着喝酒,甚至还把你徒弟带上,真是长本事了之类的话语,而在这一顿暴风骤雨之下,平时雷厉风行的温父竟是一声不吭。 已经被吓到傻的贺天然听着咽了咽口水,他看着温凉,心有余悸道:“我终于知道你的强势是从哪里来的了。” “我很强势?”温凉歪了歪头,貌似人畜无害地确认道。 “不不不不不,我用词不当,是爽朗独立,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贺天然搜肠刮肚,立时改口。 温凉嗤笑一声,没再去计较这个。 “我妈有轻微的洁癖,一般我爸训练完出了汗都要去洗一下才能吃饭,我去给你拿块干净的毛巾,你也去冲下凉,你冲完出来,估计我妈脾气也就消了。” “啊,好。” 两人走出厨房,贺天然花了不到十分钟时间洗了洗,当他擦着头发出来时,温凉一家三口已经坐在了饭桌上有说有笑,好像刚才那一段吵嘴,只是在他们的日常生活里,平平无奇的小事。 “来小贺,坐这来。” 温父一指身边的座位,贺天然将毛巾挂在脖子上,安分坐下。 “老婆,这个小子就是我跟你说的贺天然,从前跟我们小凉就是一个高中的,后来被小凉带来跟我学拳击,现在读了大学,两人还在同一个学校。” “嗯,刚才我问过他了。” 温母抬眼一瞧贺天然,给自己女儿夹了口菜,继续说道: “小贺啊,你以前是不是在学校里欺负过温凉啊?” “啥?没……没有啊,师母,您这话从何谈起啊。” “妈!” 听到这冷不丁一句,贺天然赶紧解释,就连温凉都在旁劝阻了一句自己母亲,温父一脸茫然,默默刨了口饭,问道: “老婆,你怎么会说这个话?我看这俩孩子的相处,也不像是闹过矛盾的样子啊。” 温母的眼神在饭桌上扫视着众人的表情,私下里不为人知的瞪了一眼自己粗线条的老公,最后脸上笑了笑解释道: “小贺你别误会啊,当初温凉死活要回重庆参加高考,阿姨就挺纳闷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什么异地考生回户籍地参加考试的说法,这港中也读得好好的,所以就以为她在学校里受了欺负,你是她同学,阿姨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些什么。” “妈,你要是在这样,我就不吃饭,直接回学校了!” “好好好,妈妈不问了,来小贺,吃菜。” 贺天然怔怔地张着嘴,看着这对母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饭间,温父话变得多了起来,询问起在学校里,两人的近况,贺天然如实告知,一个师父半个爹,贺天然当初来拳馆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温父可是一一看在眼里的,听到他最近取得的成绩,脸上也很是欣慰。 眼见时机成熟,贺天然进了正题:“师父,我今天之后……可能就不来拳馆学拳了……” 温父一愣,放下碗筷,正色问道:“为什么呢?” “大学城离这边太远了,我附近的那栋单身公寓也退掉了,现在就住在学校里,而且我……我爸早在去年就把我生活费给断掉了,我平时还要去正阳路那边的酒吧里打工,现在大一课程也多,我实在是分手乏术,所以就……嗯。” 温父听完默不作声,温母则在旁问道:“去年?去年小贺还在高考啊,你生活费没了,你父母不管?你是怎么解决的?” 贺天然没有隐瞒,将家中管家给的钱与酒吧打工的薪水,甚至就连他现在交完学费与杂费等一些乱七八糟的费用后,身上仅剩下了多少家当都一一告知。 三万来块钱,如果不打工,单靠这个数目维持未来四年的开销,这对一个导演系的学生来说,根本不可能。 这些事情,贺天然平时是没机会跟任何人说的,换成一般家庭的孩子,怎么说都会给家里亲人或长辈商量一下,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还是个学生,即便家里人帮不了忙,但总归有个诉苦的地方。 贺天然把温父看成一个重要的长辈,这些事他憋在心里很久,也不是贪图什么帮助,只是在师父面前,男孩自然而然地就将一腔苦水倾诉了出来。 温母知晓这孩子身上发生的遭遇后,对他的印象有所改变,之前听丈夫说过,贺天然是贺盼山的儿子,拳馆从前也有一些富二代来学本事,不是妇人对他们的观感一直都不好,就像那个叫薛勇的,初来时嚣张跋扈,而且一看根本就不是冲着学拳击来的,直到后来,性子才稍微调转。 “小贺,那你现在什么打算啊?”温母关心地问道。 贺天然把话都说了,好像也没了之前的那种忸怩,他开朗笑道:“师母你放心,酒吧打工的薪水其实给得挺高的了,足够我日常的开销,甚至还能存一点。” “不过正阳路那边,比你来我们这里还要远吧?而且你学校那边没问题吗?” “尽量商量着这来呗。” 温母问出关键所在,贺天然也只能打着哈哈。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温父终于开口了,他沉声道: “这样小贺,你平时周末要是有空呢,就跟着小凉一块回来,帮师父带带新学员,你也跟着一起练,别把本事给落下了,我会给你一点费用,但不会很多,可能就一两百块钱。” 温母附和道:“对呀小贺,平时在学校的话,别太操心钱不钱的,你们还是学生,记得对自己好一点,别老吃食堂,打工也别太累着,有空就常来师父家,师母给你做好吃的。” 温凉抱怨了一句:“妈,我们学校食堂可好了,啥都有……” 温母一个眼神过去,温凉不说话了。 温父笑道:“这个大的小伙子,吃点苦头也是很有好处的。小贺,师父其实一点都不担心你,因为平时看你练拳的那股劲也好,跟师兄师弟们在一起时的为人处世也好,对你来说,想要养活自己,根本就没问题。” 有时候,一句话关怀的话语,真的会引得人眼眶发酸。 温父的话中有欣慰,温母的眼中也有慈爱,贺天然不知怎么的,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他又变回了那个内心懦弱无助的男孩,他想说感谢,但喉头似乎被哽住了一样,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来自长辈亲人的温暖了,以至于,他都忘了该怎么去回应。 男孩本还在竭力忍耐眼中即将掉下的泪水,而此刻好巧不巧地,温凉碎碎念地来了一句: “带他回来有什么好的,最后还不是我在做饭……” 这句话,引来温母的一顿笑骂,贺天然硬生生将眼泪给憋了回去,而温父也忍俊不禁地看向妻子与女儿。 在这番笑声过后,饭间四人两大两小的气氛更浓,温母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好像说什么都能引她笑一笑,并且追问后续,贺天然不知不觉把话匣子打开,述说起学校里发生的一些日常趣事。 “……所以当时军训的时候呢,温凉还有那个大二的学姐,就成了绝大多数男生的心仪对象。” 说起军训的事,贺天然滔滔不绝,而且他还特别喜欢捡一些关于温凉的事情来说,一来是师父师母喜欢听关于自己女儿在学校的事,二来嘛,温凉面对父母时那种满脸通红,低头发窘的样子,真的太罕见了。 温母自然是听得有滋有味,温父虽然也喜欢听,但是临了又特别严肃地补充了一句: “不能早恋啊。” 这句话,又是引得其余三人想笑又不敢笑。 “欸对了,小贺你谈女朋友了吗?”温母看似随意地问道。 “啊师母,我有女朋友的。”贺天然不好意思地承认。 “是大学同学?还是异地啊?” “是……是高中同学,她就在港大念书。” “是吗?没听小凉说过啊,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呃……就……就高三下学期……” “哦,这样啊。”温母身体微微往后一仰,眼神扫了扫表情各异的两个孩子,终于是拿出了点长辈的架势,担忧着说道:“小贺,你们还是学生,早恋……会不会不太好啊?” 贺天然正为难要如何回答呢,温父就在一旁突然帮腔道: “哎呀,他都十七八岁的大小伙了,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嘛?难道要等到大学毕业,二十四五岁还打光棍吗?到时候这么大个人,可能连怎么谈恋爱都不知道,这不是扯犊子嘛!” “……爸,我也十七八了……”温凉茫然地眨着眼。 “你闭嘴,你一女孩子,你……你还小。” 贺天然见温父如此双标,人都懵了,就真的是生男生女区别对待呗,生女儿就害怕被猪拱了,要是男孩的话,就怂恿他去拱别人家的白菜…… 这一顿饭,吃得算是相当欢乐了。 吃完饭后,贺天然正帮忙收拾着碗筷,忽然桌上电话震动,他拿起来一看,走到天台接通。 “喂,婷婷,怎么了?” 打电话的人是白婷婷,对方话语里很是焦急地说道: “喂,天然,你知道薛勇在哪吗?我打了他一天的电话,打不通。” 贺天然先是安慰了一句,随后猜测道:“可能是他们军训还没结束?警校的军训好像是要比平常学校的军训长一点。” “没有!昨天我还去他学校看他来着,今天不知道怎么,就联系不上了!” 白婷婷电话里开始带着了哭腔,这可把贺天然也搞紧张了,他道:“先别急,我帮你联系一下,等会再打给你。” “嗯……谢谢……” “好,别哭啊,我先挂了。” 挂掉电话,贺天然又拨动薛勇的电话,但每次都是通了没人接,直至第五次,对面才响起嘈杂的舞曲声与薛勇刻意提高了音量的嗓音。 “喂!贺大少爷!他么的,个把月不见,想死我了!” 贺天然蹙起眉头,听筒里传来的环境声明显就是在夜店,现在在温凉家,他也不好大声说话,只能道:“薛勇你在哪呢?你女朋友找你一天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我在皇后街这边的Babyface,你要不要过来玩玩啊!” 贺天然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没有回答就把电话给挂了。 上一章发完想了想,决定把这万把字的小剧情章节名改成了“爱与诚”,这比之前那章“我们重新认识吧”的标题名来的要更贴切一些。 第152章 爱与诚(三) 第152章爱与诚(三) 温凉将饭桌收拾了,甩着刚洗完的手出来,一眼就看见贺天然站在阳台拿着手机,眉头紧锁的烦恼模样,不由是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贺天然侧过头,“你知道薛勇跟白婷婷的事儿吗?” 温凉想了想,“之前婷婷隐晦地发过一条朋友圈,倒是能看出来她谈恋爱了,我跟薛勇要熟一点,可从来没听他说过。” 贺天然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在一起也有三个多月了,白婷婷今天找不到他人,急的打电话给我,刚才我打通了薛勇电话,没想到这个逼现在在夜店里逍遥呢,搞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婷婷说。” 温凉听完后思索了几秒,给出建议: “很简单,两种解决方法。第一,你现在就给白婷婷打电话,把薛勇的事儿告诉她,让他们自己去扯皮,反正你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第二,你去找薛勇,看看你这兄弟跟他女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届时你在权衡要不要告诉白婷婷实情。不过我个人建议你还是选第一条,至于理由,我不想说。” 贺天然苦笑道:“好,你不说我就不问,不过我就不能装个傻,充个愣,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儿?” 温凉不屑道:“我说的是解决的方法,又不是逃避的方法,而且你要真这么不想管,估计也不会站在阳台吹冷风了。” 不得不说,温凉还是了解贺天然的,男孩把手机放进口袋,双手搓了搓脸。 “唉,那我还得跑皇后街一趟了,夜店我还没去过呢。” 温凉一顿,冷笑问道:“他在mix还是Space?” “呃……他在babyface。” 两人对话还莫名还押了韵,温凉转过身,“走吧,我开车带你去。” 从刚才开始,贺天然就察觉温凉状态不是很对,他为难道:“……不用了吧?” “别墨迹啦,怎么说我跟薛勇也是朋友,我去看看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温凉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在客厅里跟父母简单交代了一下,她用的说辞是薛勇就在附近,他们三个同学聚一聚,十点半之前肯定回家。 温母将他们送出门,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关上门后走到正在看球赛的丈夫身边坐下,见对方看得津津有味,不由是狠狠一巴掌“啪”地往对方大腿上一拍,温父虎背一震,转过头不解道: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的反射神经好像变慢了一点。” “啊,不会,我反应好着呢。” “是吗?那就好。” 温母露出一个刚才温凉在阳台时,一模一样的冷笑。 …… …… 白婷婷打来的电话要比预想中的快,贺天然现在还没见着薛勇,所以也只能谎称在联系,让她不要着急,在知道消息后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温凉在旁开着车,算是听完了贺谎的全过程,她平静地说: “你们男生之间,都是这么互相包庇的?” 贺天然刚挂了电话,面对这个问题,有些尴尬。 “这不是还不清楚状况嘛,万一薛勇只是去喝喝酒呢?” 温凉叹了一口气,“在没有发生我们这档事儿之前,你……你应该知道薛勇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天然点头,但还是为好友挽回道:“我明白你意思,但你可能不知道,这一年来他真的变了好多,他能发奋考上警校,就连我也是很佩服的,而且俗话说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希望你是对的。” 温凉不再多说,贺天然偷偷看了一眼她此刻的表情。 她专注的看着前方的道路,脸上带着些许的严肃与沉默,汽车飞驰,繁华城市大片大片的霓虹像是一群迷醉了的蝶,它们挤过了高楼,穿过了车窗,拼了命的扑到了女孩的脸上,她的眸中。 新的霓光来来去去,反反复复,但最后,它们还是逃不过消退的命运,唯有留下一副唯恐和光同尘的无艳面孔。 “为什么……第一条建议不想告诉我理由?” “因为我再也没有什么去教你的义务。” 不久之后,两人终于抵达目的地。 皇后街是港城夜生活最繁华的所在,正确来说,它其实是由两条长路交汇而成的一块十字型区域,港城有40%的酒吧夜店在这里集体扎堆,白天作为商业区,这里就是港城时尚潮流的生活地标,而每到夜色降临,这里就变得灯红酒绿,人流熙攘,流光溢彩映衬着大都市喧嚣与奢华。 其实大学城所在的安合区夜生活也极其丰富,得益于周边大学的经济效应,酒吧夜场也有不少,不过跟皇后街比起来,这里的规格更高,质量更好,至于消费嘛……自然也会让大多数的学生望而却步。 温凉将车开到夜场门口,对贺道: “你先下车,我找个地方把车停了,这里的车位一看就不好找,你要是等不及就进去,我弄好就来找你。” “嗯。” 贺天然下了车后看着白色的汉兰达消失在五光十色的繁华之间,耳畔隐约有动感音乐嗡嗡作响,眼前随意一扫,便能见着一些妆容精致,衣着性感的都市女郎骄傲走过,置身于此,感觉连空气都会变得黏稠起来。 夜场的门口停着一排豪车,光看造型就知道价格不菲,但其中有一辆宝马X5,却很是突兀的占据了豪车群里的中心C位,就连大牛与F12这一档次的车都成了陪衬,这让贺天然一下停住了脚步。 “这车……” 贺天然摇摇头,止住念头,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自顾抬步走进夜场。 之前贺天然打工的酒吧与这类喧嚣的夜场虽然性质上差不多,但是玩法与目的却大有不同,起码烟角巷来的客人,有些是真的约上三五好友来听歌喝酒的,而这里嘛…… “帅哥,卡座还是散台?” 一进到大厅,一个穿着时尚小西装的女生就热情款款地走了过来,贺天然环视一圈,见大厅门口站了不少人,大多都是拿着手机,或是在等人,或是在休息,他回答道: “我找人。” “哦这样啊,帅哥,要不然你联系一下你的朋友?”西装女生笑道。 “有门票的,是吧?” 西装女生点点头:“嗯,今天周五,进场费是150,如果你有朋友的话,可以让他叫人出来接你,这样就便宜很多。” “要是他电话打得通,我估计也不会来。” 贺天然无奈道,那个女生很合时宜地笑了笑,丝毫没让对方为难。 人都到了,在纠结这个感觉也没啥必要,最终,贺天然还是肉疼地交了钱,西装女生在他手腕上打了荧光图案,保安用紫光灯一扫,他这才得以入场。 贺天然手里拿着手机,舞池里灯光闪耀,台上巨大的LED屏幕前,白人DJ动作张扬地打着碟,躁动的音乐似乎都要掀翻屋顶,人在这种环境下,心脏脉搏可能都会跟着加速起来。 “帅哥,你是大学生吧?我也是呢,我叫闹闹,我们交换个微信吧,等会要是你找不到朋友的话,就联系我,来我们这桌玩儿呗,我们也是几个姐妹拼的卡,不算你酒钱,以后要是想订卡也可以找我,我给你我能给到的最大折扣哟~” 由于耳边太过喧闹,西装女生凑到贺天然耳边大声说道。 贺天然还在认真寻找薛勇在哪呢,手中的手机就被她抢了过去,对方再递过来时,通讯录里已经多了一个联系人,名字后头的备注,甚至还加了个桃心的表情。 眼前名叫闹闹的女生在退还手机后跟随着夜场的音乐而微微摆动,她嘴角上挂着挑逗的笑容,眼神迷离,在夜场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暧昧。 “嗯,再说吧。” 贺天然礼貌客套了一句,闹闹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反手又指向贺天然的双眼,然后摆摆手嫣然离去,其中暗示之意不言自明。 贺天然虽然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他好歹在酒吧打工这么长时间,这种卖酒的套路也不是没见过,不过这里头,似乎也不是单纯的想要卖酒那么简单…… 这种情况,在这种场合似乎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着,舞池中的男男女女肆意摇曳着年轻的身躯,荷尔蒙张扬宣泄,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此刻他们好像构成了一幅名为欲望的画卷。 贺天然游走在卡座与舞池之间,在一次偶然的抬头时,他终于在二楼一个能够俯览舞池全貌的卡座旁,看到了薛勇的身影。 他走上了楼,远远就见到薛勇与他的狐朋狗友们各自身边坐着几个同龄的女孩,推杯换盏嬉戏玩闹,还真是快活无比。 就是这么一瞬间,贺天然困惑了,他自问了一句—— 我来这儿干啥? 贺天然也是男人,薛勇现在的这个状态,他几乎不用去想就能完全理解,他也不是什么卫道士,对此就一定要白眼相向。 只是现在看来,温凉在阳台上的建议,是对的。 薛勇发现了贺天然,他脸上笑意止住,然后又绽放得更浓。 他站了起来,双手一拍,嚷道:“看看谁来了!” 卡座中,他的朋友们与几个女孩被他的动作吸引,纷纷朝贺天然投来视线。 薛勇快步走来,一把拉着贺天然就往卡座走,他双手一按,将好友按坐在沙发上。 “薛勇你……” “嘘~” 薛勇在贺天然身后,食指抵唇,醉醺醺地朝在座的人指着,嘴里含糊道: “给~嗝~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我,薛勇,最好的朋友,同时!听清了啊,同时,也是我最牛哔的朋友,贺!天!然!贺导儿!电影学院导演系状元,山海科技都知道吧?他~嗝~他管贺盼山叫爹!正宗的,豪门太子爷!” “天然哥!” “贺导儿!” “天然哥~” “哥~” 贺天然的肩膀被薛勇拍得山响,在座的男女听完后纷纷是举起酒杯朝贺天然谄媚敬酒,不过男孩还算清醒,他连连摆手,示意等会,蹙眉对薛勇道: “薛勇你醉了,你知不知道白婷婷在……” “懂不懂规矩啊?!你们都等会!!” 贺天然还没说完,薛勇就一声怒吼,众人酒杯纷纷散去,他朝着就在不远处往这边张望的油头中年人招手高呼: “经理!过来!” 油头中年人三步并两步,走到薛勇跟前,低头附耳问道: “勇哥,怎么了?” 薛勇点燃一支烟,“去,来条黑A神龙,嗝~那什么,舞池,ABC区的卡座,都给我走一遍,还有台上那外国DJ,是百大吗?” 中年经理摇摇头:“不是。” “行,等会让他说中文。” “好嘞,我这就安排。” 经理按下耳朵上的蓝牙对讲机匆匆下去,在座男女一阵欢呼,唯独贺天然一脸茫然,他用力将站在一旁的薛勇拉到自己身边,蹙眉道: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嘘~~~啊~~都在酒里,都在酒里~” 薛勇仰倒在沙发上,他仰面朝上,嘴里含着的香烟冒着缕缕青气,宛如一支上坟的香。 他哑着嗓子,缓缓道:“天然,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正正经经谈个恋爱……那么累啊?” “你跟婷婷……闹矛盾了?” 薛勇摆摆手,“也不是矛盾不矛盾的问题,我也说不上来……就是累……你说,能用钱买来的快乐,那也是真金白银,货真价实买来的快乐啊,对不对?” 这个问题,贺天然还真给不了什么答案。 这时,夜场的舞曲陡然一变,从员工通道处,缓缓走来一条由工作人员排成的长龙,他们手中无一不举着黑桃形状的耀眼灯牌,有几个双手捧着不断冒着干冰白气的箱子,动感昂扬的音乐一瞬间将气氛烘托到了极致,这条人龙游过舞池,穿越卡座,徐徐上了二楼,舞台上的白人DJ用蹩脚无比,但又派头十足的中文嘶吼道: “Dragon~A区07~~~薛先生!!!” 他身后的LED屏跳跃出巨大的字符,贺天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都给整不会了,薛勇人一下站起,双脚踩在沙发上,他高举双手,跟着音乐骚气扭动,他那些朋友一个个更是兴奋到不行,一群服务员到了卡座,将几个箱子一一打开,显露出里头的镀金香槟。 “薛勇!薛勇!你他么……” “嘘~今天咱兄弟俩,好好放肆,快乐就好,行不行?” 薛勇跳下沙发,现在这一桌无疑成为了大多人关注的焦点,他一早就发现不远处有一桌女生一直在注意这边的情况,他惬意地拿起香槟杯,朝那个方向轻轻一举。 不出十秒钟,一群莺莺燕燕纷纷走了过来,本来偌大的卡座,瞬间坐满了人。 “嗨~帅哥,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啦~” 刚才领贺天然进门的闹闹也出现在了这里,她毫不顾忌往贺天然身边一坐,两人瞬间是挤到了一块。 薛勇一看,乐了。 “哟,还有熟人?”说罢,他眼睛上下一扫闹闹的小西装,故作叹息地摆摆头,“不行呀~~同学~~” 闹闹笑了笑,她媚眼如丝的看向贺天然,她的手移到自己大腿的外侧,本来是一条遮盖严实的西装长裤,侧面却有一个小小拉链,她轻轻一拉,缓缓露出了一截黑丝长腿…… “ohhhhhhhhhhh~” 卡座的男男女女对这个设计在视觉上造成的冲击真的是叹服,贺天然离她最近,看得最清,喉头是下意识蠕动了一下。 薛勇朝死党挑挑眉,问了一句: “兄弟,快乐吗?” 第153章 爱与诚(四) 第153章爱与诚(四) 快乐吗? 实话实说,有一点。 贺天然并不否认这种通过高消费所带来的官能刺激,躁动的音乐,青春的肉体,酒精麻痹神经后带来的愉悦与放肆,诚如薛勇所言,能用真金白银买来的快乐,那同样也是快乐,而且足以让人上瘾。 望着挚友与其狐朋狗友们那种醉生梦死的疯癫状态,贺天然忽然产生出一种疏离感,同时他也很清楚,那个曾经发奋读书的薛勇是真的,那个跟自己打拳后躺在拳台上聊理想的薛勇也是真的,而现在这个穷奢极欲的富二代薛勇,那更是真的。 因为两人是挚友,所以贺天然才有幸,见到了他如此多的一面。 只是这一面的薛勇,白婷婷肯定不会喜欢。 听身边的闹闹说,薛勇点的这一套酒花了78888,这还不算他们之前喝的,以贺天然现在的打工周薪来算,他要花上一年半的时间,才能这么玩一次高消费。 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两相对比之下,贺天然还真是感慨良多。 然而这些感慨里头,却没有羡慕与嫉妒的成分,甚至他自己身处在喧嚣的中心,也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与失措。 别忘了,贺天然本来就出生在富贵之家,比这还要奢靡的场景,不知见过多少次,只是那时还小,即便很多事情看不明白,可也早已习以为常。 面对一些初次见面,但已经开始跟自己称兄道弟的人来给自己碰杯,贺天然保持微笑,他来者不拒,没有让薛勇感到一点难堪。 普通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跟他们这帮被锦衣玉食浇灌出来的膏粱子弟,最大的区别就是在这里,这不是一下子能花出去多少钱来的那么简单,而是知道在一个环境下,要如何张弛融入,并解决自己的事儿。 这涉及到方方面面,绝非单纯的情商与智商可以概括,贺天然之前是因为自闭,所以把生活过得很糟糕,现在开朗起来后,这方面的经验,才算逐渐显露了出来。 薛勇左一杯酒,右一杯酒,玩得不亦乐乎,可能大部分人见了,也只有为白婷婷打抱不平,痛斥薛勇花天酒地的作为,亦或者加入其中,一起快乐。 但贺天然是真的懂薛勇心中那份憋闷与欲说还休的,因为他是过来人,而道理说穿了,无非一句话—— 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如果说,贺天然没有生在贺家,又或者他没有经历过现在的独立生活,那么他都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平静。 陪着喝了两杯酒后,贺天然对身边的闹闹说:“你再去帮我订个卡座,稍微偏一点的地儿就行。” 闹闹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里都这么大了,眼前这个帅哥还嫌容不下。 不过上门的生意,她可不会拒之门外,而且见在座的这些公子哥个个都对他恭恭敬敬,哪里还看不出他才是这帮人里的中心人物, 贺天然举起杯,“不好意思啊各位,等会我一朋友要过来,我跟老薛先去陪陪她,等到差不多了,我在过来陪你们喝。” 几个公子哥也很会看局势,纷纷是举杯放行,喝完后嚷着不用天然哥过来,等你们聊完了就带小姐姐们一起过去。 贺天然拎起两瓶酒,朝闹闹开的卡座走去,薛勇跟了上来问道: “你还叫了谁过来啊?” 贺天然斜了他一眼,“我还叫了白婷婷,你信吗?” 薛勇乐了,“别闹,她根本就不会来这种地方。”说完,他表情一黯,又不是很自信的问了一句:“真的?” “假的。” “嗨,我心都提起来了。” 夜场里的卡座就算在偏僻,周围也是嘈杂得很,贺天然坐下后将卡座的号码发给了一直没到的温凉,薛勇坐在他对面。 “看不出来啊小勇哥,你丫平时零花钱挺多啊,八万块钱的酒就说叫就叫了。” 贺天然放下手机调侃着。 “这不是我爸看我考上大学开心吗,直接给我卡里转了十万,让我随便花。” “这酒在烟角巷一瓶也就卖3000,而且还没人喝。” 贺天然端详了一下酒瓶,薛勇大咧咧道: “气派嘛,而且场子又不一样,你们那酒吧,加上你们乐队攥一块都玩不出这种阵仗……等会你到底叫了谁啊?” “甭管,到了你就知道。” “嘁~还跟我玩神秘,贺导儿,你不会是叫了一些学表演的小姐姐过来吧?哟,吃得挺开啊,还真是看不出来~” 薛勇搓着手,他现在说话倒是不含糊了,不过神智还不算得清醒,贺天然懒得理他,兀自端起酒杯,直接问道: “小勇哥,关于你跟白婷婷,我就三个问题,你回答完,你要我陪你玩也好,让我立马走也好,我绝对不扫你兴,而且我们依旧是朋友,怎么样?” “哎呀,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放过我……” 薛勇像是撒泼一样,躺在沙发上扭来扭去,过了几秒,他猛烈地薅了几下头发,突然端起酒杯,跟贺天然碰了个满杯,两人一口灌下,很是果决吐出一个字: “问!” “你跟白婷婷的恋爱还有得谈吗?” “……” 这第一个问题,就让薛勇犹豫了,他踌躇半晌,道: “这不是有不有得谈的问题,这就是……烦啊!天然,曹艾青平时难道不管你吗?而且……我跟她在一起也有三个月了吧,你知道我以往谈恋爱,就没有超过三个月的,我的进度已经完全滞后了,而且处处都要被她管着,我跟朋友喝个酒,花个钱都要在电话里数落我半天,兄弟我真的是憋屈啊……” “你是什么家庭,别人是什么家庭?你一顿酒花了我一年的工资,我要是你女朋友就直接拜拜吧,还花什么心思浪费在你身上,而且你说进度是什么意思?” 薛勇一愣,不可思议道: “一起困觉啊!能有什么意思?” “……” 贺天然傻眼了,他没想到薛勇竟然给出如此直白的答案,这也算是他跟白婷婷的一个主要矛盾点了。 薛勇看着他的反应,也傻了,他顿顿道: “咳……你……你跟艾青……不是,平时你……你就没什么想法吗?没……没往这方面引导一下?” “我他么……” 贺天然正要发作,身边忽然传来一道媚声: “帅哥,我好像听见你们聊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话题。” 这时闹闹走了过来,她很自然地坐下,顺势挽上了贺天然的胳膊,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 “那边好没意思啊,还是跟你在一起好玩~” 闹闹整个人都贴到了贺天然身上,薛勇发笑地摊摊手,好似在说—— 你瞧,多简单的事儿。 不过他笑着笑着,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薛勇的瞳孔逐渐放大,因为他看见贺天然的背后,缓缓走来一个久违的倩影…… “那这位姐姐,你想怎么跟他一起玩呢?” 贺天然原本被闹闹贴着,人有些口干舌燥,但是乍一听这句话,整个人瞬间就麻了,只觉自己的灵魂抱着一种赶快逃命的念头,从嘴里慢慢渗了出来…… 他僵硬的一点点扭过头,只见温凉笑靥如花站在旁边,对沙发上的闹闹佯装小心地撇了撇手。 “能不能麻烦你,往后捎捎。” 祝各位兄弟们中秋节快乐啊~~!! 第154章 爱与诚(五) 第154章爱与诚(五) 不管在什么地方,没人可以忽略温凉的气场,这或许就是天生明星该有的样子,尽管她现在还是个学生。 闹闹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一种危机感,她的目光一接触到眼前这个高挑女孩的双眼,顿时就感觉自己像被一把枪给死死锁定住了头。 这个感觉说出来很荒诞,但事实就是这样。 不过,闹闹刚从先前卡座那里得知了贺天然的身份,这种富二代的凯子局,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机会,作为一个混圈女的她哪里肯轻易放弃?所以,即便要走,也要留下一个好印象不是…… “帅哥,你们朋友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啊,我在那边等你,你们聊完记得过来……” “你可快走吧,你在不走真的会死的。” 贺天然第一次来这里,没什么经验,而且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但薛勇不一样,没等闹闹把好印象给留完,薛勇已经连声下了逐客令,倒不是他不喜欢黑丝,只是他更加惜命而已。 陪酒的闹闹不甘心的走远,薛勇站起身,也不知是清醒还是没清醒,总之是精神抖擞“唰”地一个敬礼,然后是躬身双手向沙发一伸: “大姐头,请~” 温凉被他酒后的滑稽模样搞得单手扶额,索性闭着眼睛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说道: “薛勇,我给你五分钟,现在马上去厕所把你那一肚子的马尿给抠出来,回来记得洗手洗脸,去!” “是!” 好家伙,薛勇二话不说,忙不迭就往厕所跑去。 温凉瞅了沙发上的贺天然一眼,“坐进去。” “啊?喔……” 贺天然挪了挪屁股,往里去了一点,温凉坐在了他旁边,目不转睛地用一种审视的态度注视着他,表情冷漠,也不说话。 才从温柔乡解脱出来的贺天然被看得心里发毛,他耳畔响起温凉淡淡的一句: “喜欢看腿啊?” 贺天然抬起头,望着夜场天花板上点缀的迷幻灯带,佯装出神。 温凉笑着问:“刚才你怎么不跟那个小姐姐说,别走得太近,会让你女朋友误会这种话了?” 好嘛,师夷长技以制夷,就这句话,今天的道歉全算是白给了。 贺天然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那不是还来不及拒绝她,你就来了嘛。” “啊,是这样啊,那我把她叫回来,再给你一次拒绝的机会?” “……那倒不必……反正你晚来一分钟,她肯定不在。” “我晚来一分钟,她都在你脖子上种草莓了,要不然我们打个赌?” “……这也不必……咳……我是第一次来,哪知道会碰到这个。” “那你以后再跟薛勇多来几次不就驾轻就熟了?” 得,贺一句温凉怼一句,这话题没法聊,为今之计只能是转移话题。 贺起了刚才与薛勇之间的对话,温凉也没有过多纠缠刚才的事,默默听完后也没急着发表什么意见,一会后,回来的薛勇终于是清醒了不少。 “温凉你怎么会过来啊?贺天然你小子也不提前说一声。” 薛勇满脸笑容在两人面前坐下。 “之前在师父家吃饭,接到白婷婷电话,温凉就……开车送我过来。” 贺天然简单解释了一句。 薛勇讶然,低下头不自在地道:“我……哎呀,怎么搞的,她怎么一天天瞎操心,现在好了,搞得你们都知道了……” “你放心,我对你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温凉双手环抱,两条腿交叠在一起,身子慢慢往沙发上靠去,继续道:“我比贺天然简单些,对这事儿也就一句话,我劝你跟白婷婷早点分手,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别去祸害别人了。” 听到“祸害”两字,贺天然无端地联想起了那天夜里,温凉凄凉的说出“你别再来害我”的这句话。 而现如今,两人的心境,都应该有了更多的变化吧。 这句话,劲头来得更猛的自然是薛勇,他神色紧张,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 “别闹,干嘛呀这是……上纲上线的,分什么手呀,不至于不至于……” 贺天然问出第二个问题:“那你这么说,说明你还是喜欢的白婷婷的,对吧?” 见死党给自己搭了梯子,薛勇借坡下驴:“喜欢呀,我从来没说过不喜欢啊!” 温凉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那你现在左拥右抱的,这边一个妹妹,那边一个姐姐,我可真没看出来你有多喜欢别人啊。” 薛勇被问得语塞,温凉说话每每都能戳中一个人的要害,他结巴道: “我……我……欸……这不是玩儿嘛……当不得真的,欸对,你问贺天然,天然他是懂我的!刚才我们俩兄弟都推心置腹聊了一场了!” “……” 我懂个勾八! 面对薛勇的祸水东引,贺天然心中不断咒骂,冷汗都快下来了,温凉瞟了他一眼,讥笑道: “啊,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只不过犯了一个是男人都会犯下的错误?你每天出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但你知道自己是个好男人,你跟白婷婷之间只要有爱,不管是你放纵也好,花心也好,最终都会得到原谅,是吧?” “……” 薛勇被问得自闭了,温凉视线转移到了贺天然身上,后者抓了抓脑门。 “你你……你别看着我呀,这里面又没我的事儿。” 温凉轻松道:“我知道你是良民,纯洁得很,我就是怕你听不懂薛勇在说什么,所以帮你翻译了一下,你不是还有问题要问他吗,你问啊。” 贺天然唯有报以苦笑,说道:“我没有问题了,第三个问题已经被你问过了,我也建议小勇哥你跟白婷婷分手。” 他话音一落,薛勇抬起头,双眼瞪圆,“不是天然,刚才我们不还聊得好好的嘛!怎么突然你也……” “小勇哥,你听我把话说完。” 贺天然打断了薛勇的发问,他沉吟了一会,道: “你跟白婷婷各自从小生长的环境差别太大了,其实这对我们这代人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毕竟门当户对的老一套说辞也并不适用于所有人……” “可是,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终归要有一个人去适应,去为了对方改变,小勇哥想一想,如果今天白婷婷不烦你了,她也打扮很性感,穿着黑丝跟你一块来玩,来疯,你乐意吗?” 薛勇喝了酒被这么一激,脾气也是跟着起来了,本来今天是来喝酒寻开心的,哪能想到被眼前两个朋友联合一顿怼,他被气笑了道: “我乐意啊,我巴不得啊!” 贺天然预想过他会这么回答,但没想到会是这种态度,他沉声道: “所以,你就只适合谈三个月的恋爱,你觉得自己是对的,这是你的生活方式,那白婷婷那边也肯定见不惯你来这种地方,她也不会习惯这样的生活,这样下去,你们分手迟早的事,还不如好聚好散呢。” 薛勇脸上冷笑不止,“贺天然你到底是那一头的?我薛勇自问跟你认识以来到现在,关系好到都能穿一条裤子,你现在不仅不帮我,还盼望着我跟我女朋友分手是吗?” 贺天然克制着自己开始躁动的情绪,“薛勇,我把你当兄弟我才跟你说这些,白婷婷当初是怎么帮你的,现在你是怎么对人家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然而,一些浅显的道理在这个场合里的薛勇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呵~是,兄弟。贺天然,你来这个场子找我,我薛勇把面子给足了吧?你没有在我朋友面前提这些事情我也谢谢你,起码你没让我在别人面前丢脸,不过你能不能别那么好为人师啊?你现在说的这些话,真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那你又清不清楚呢?” “你什么意思?”贺天然眉头紧蹙。 “薛勇。” 温凉冷声叫了一下逐渐失控的薛勇,对方看了下温凉,又看向贺天然,舌头抿了抿酒后干燥的嘴唇,忽然,他再次拿起桌上的酒瓶“咚咚咚”灌了几口。 “哈~”薛勇吐出一口气,对贺天然道:“贺天然,如果今天,你是跟艾青一块来的,我薛勇认为你是这个……” 说着,他拍了自己两下胸膛,比出一个大拇指,片刻又收了回去,继续道: “但是,你今天却把温凉给带来了。你俩也别怪我小勇哥喝多了,说话直啊,贺天然你之前跟温凉是什么关系,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温凉当初没再来学校那会,你就坐在我旁边呢,后来你跟姜惜兮处对象,不也是寻思别人留个短头发,长得跟温凉当时差不多吗?你问我对不对得起白婷婷,那你对得起别人姜惜兮吗?嗯?” “是我自己要来,薛勇。”温凉在旁说道。 薛勇看向温凉,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的嗓音逐渐消沉: “温凉,你也别骗我了,我心里很清楚,如果这次不是贺天然要来,你压根儿就不会来看我一眼,那为什么偏偏他过来了,你就要跟着过来?你俩也别扯什么送人啊,开车之类的鬼话了,我不会跟艾青说这件事,也不会劝贺天然去分手,这就是我跟你俩的区别。” 温凉站起身,直视着薛勇的双眼,“是,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想来看你,不过想看你的人,就等在夜场门口了,至于你想不想见,随你。” 说着,薛勇浑身一震,然后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久久不动。 “我建议过你,让你别来。” 她对贺天然丢下了一句话,转身离去。 …… …… 感谢以下读者的打赏: 林宗辉、猪小三、MONO、天光、-9、赛博兰、李、泥人、帅不过晴锅锅、Circulation、 Zcq0727、徐吟。 感谢以上打赏的读者,也谢谢那些投票与留言,帮忙安利本书的读者朋友们,矫情的话不说了,我知道你们也不喜欢听。 总之,谢谢大家,参与进了小说中里的这一段人生。 第155章 爱与诚(六) 第155章爱与诚(六) 薛勇的这番话,就连脾气一向温和的贺天然都有些火气,虽然作为事件的亲历者,他不认为薛勇的话点中了他的伤口或者要害,但是这并不代表,别人说的就全无道理。 他以为现在的自己,是能够跟温凉保持一个适当距离的,可是在薛勇这样的熟人眼中,哪怕是两人之间在小的往来,都会惹人联想,从而跳脱出“朋友”这个范畴。 他贺天然能做到问心无愧,那别人呢?温凉又怎么看呢? 贺天然想去追温凉,不过他也放心不下薛勇的状态,只能沉声问道: “白婷婷就在外头等你,你现在就干坐在这儿?” 薛勇抬起有些发红的双眼,直勾勾盯着贺天然,哑着嗓子道: “你知道婷婷会来?” 贺天然沉默了片刻,他在高中时期的朋友本就不多,能够称之为交心的,就唯有薛勇一人,而两人结识的纽带,也正是因为温凉。 面对薛勇这个宛若要吃人的愤怒状态,如果此时说自己不知情,那么他事后一定会对温凉心怀芥蒂,这是贺天然不想看到的情景。 他平静道:“是我打电话让她来的。” 骤然间,薛勇大手一挥,将卡座上的酒瓶与酒杯扫落在地发出一阵响动,他整个人双眼通红,失控般地走上前,一把揪住贺天然的衣领不住摇晃,他怒火中烧地大声呵斥道: “我他妈把你的兄弟,你这么对我?贺天然!你就这么喜欢看我笑话是吗?!” 酒吧里,已经有不少酒客站起了身子,朝他们二人看来。 这种喝了酒撒泼的情形,在这种地方几乎每天都会发生,酒吧中的安保也很快出动,不顾薛勇挣扎,两三下就把二人分开。 耳边,薛勇还在不断咒骂着,贺天然也没想到挚友的反应会这么激烈,男孩原本想的是,即便薛勇发火了,哪怕自己被打上一拳,他也不至于不顾夜场外等待的白婷婷。 可看他现在的架势,丝毫没有要走出去面对白婷婷的意思。 贺天然事到如今才算明白,这世上并不是每一对情侣都会像自己一样,能有把事情摊开来讲的勇气。 每个人处理感情的方式都不一样,薛勇选择的方式是逃避,而这种逃避或许也并没有错,只是贺天然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薛勇,你将来会是个警察,而不是个流氓,白婷婷在外面等你。” 贺天然再次重复了一句,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薛勇做的事情。 两人身边的保安都还控制着彼此,薛勇胸口剧烈起伏,口鼻里喘着粗气,凌乱的刘海下是一双愤恨的眼睛,可见他对贺天然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 事已至此,也不必久留,贺天然示意身边的保安松开自己,他转过身后叹息一声,抬脚离开了这喧嚣声不断的是非之地。 保安将薛勇按到了沙发上,确认他不再有冲动的迹象后也各自散去,他默默在位置上坐了十分钟,然后低下头,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似乎陷入了无边的纠结与烦躁之中。 “勇哥……” “滚!让我冷静一会!” 听到耳边有人叫自己,薛勇暴躁地吼出一句。 “勇哥。” 那人显然没打算离开,他又叫了一次,薛勇这才恶狠狠抬起头看清来人。 原来叫他的是夜场的油头经理,他手中拿着账单与POS机,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 “勇哥,您那桌的朋友都走了,要不,你看先把酒钱都结一下?” 薛勇扭头一看,果然刚才热闹的卡座上已经是空无一人,他的心瞬间是彻底凉透,但反映到脸上的,却只有愤怒。 “你怕老子付不起钱是吗?再给我上一套黑桃!” “可以的勇哥,您看您先把账结了,我马上去给您安排。” 油头经理的笑容一成不变,看在薛勇眼里,只想上去狠狠揍丫一拳。 “来,钱来我付,经理你也别上什么一套黑桃了,直接安排接龙吧,我们这桌不喊停,你们的酒就别断了。” 这时,一个和煦的声音响起,薛勇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同龄男生走了过来,那个男生穿着入时,耳朵上打着一个耳钉,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头短寸下的五官与其说是清秀,倒不如说是阴柔。 此刻他双手插兜,他身边的一个朋友走上来递给油头经理一张卡,经理见到他后,脸上的笑容都肉眼可见的变得谄媚起来。 “赵……贺少爷,您跟勇哥先坐着,我这就去给你们安排。” 经理快步离去,那个同龄人坐在了薛勇对面。 “小勇哥,久仰大名。” 眼前的少年热情地伸出手。 薛勇一愣,也是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他疑惑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呀,为什么要帮我付钱?” “你是我哥的朋友,肯定也是我的朋友,我哥这人低调惯了,有时候做事想得也不是很周到,他就这么走了,我这个做弟弟的,肯定要帮他找补一下,毕竟不能亏待了自己朋友嘛。” 那个少年自说自话,收回手后开朗道: “忘了介绍,我叫贺元冲,是……贺天然的弟弟。” …… ……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贺天然心情复杂地走出了酒吧,他远远就看到白婷婷站在马路对面朝夜场这边张望。 白婷婷衣着整洁而朴素,一件外套,一条长裤,身后还背着一个单肩包,头发就简单的扎在脑后,她偶尔会用手扶一下自己的眼镜,来掩盖脸上流露出的焦急。 马路中间车辆穿梭不息,好似能拖出尾灯的残影,身形单薄,伫立不动的白婷婷与她身后这来来往往,打扮性感的夜场女孩像是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 她发现了贺天然,想要抬步,但又被来往的车辆制止,直到绿灯亮起,贺天然这才缓缓地走到她的身边。 “薛勇他……” 白婷婷欲言又止。 贺天然道:“他就在里面,你要进去吗?我陪你一起……” 白婷婷眼里的眸子微微颤动,她垂下头,下意识抬手捋了捋头发,然后手抓在了胸侧的单肩包背带,她那没有经过任何装饰的指甲,有些略微发白,看得出来,在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 “他……他只是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喝酒,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 白婷婷嘴里喃喃,她摘下圆框眼镜,扬起头,努力做了几次呼吸。 贺天然道:“要不……你进去见见他,你们好好找个地方聊一聊?” 白婷婷摇头,她不是那种特别漂亮的姑娘,平时性格虽然有些外向,但也绝不张扬。 高中时期,在贺天然、曹艾青、薛勇与她的四人小圈子里,前面两个人,总是被大家议论的焦点,而薛勇作为学校的小霸王,平日里惹是生非,嘻嘻哈哈,也是个闹腾不止的人物。 唯独白婷婷,像是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边缘人,她就像极了你我身边的一个普通女学生,光是学习、刷剧、追星,就已经占满了她的生活,班上男生不会去讨论她的相貌,而女生们提起她,往往第一印象是成绩挺好,人也和善,是曹艾青的闺蜜。 可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她会在曹艾青受欺负时站出来,会去关心喜欢的人的未来,而在四人当中,她也是第一个,敢对着日出,大声表达出自己爱意的人。 她没有像曹艾青那样喜欢流泪,也不像温凉那样会露出悲伤,对于这段从一场山雨开始萌发的爱情,她只是摇了摇头,轻声说着: “不用了,我知道了。” 贺天然默默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安慰。 “替我谢谢温凉,谢谢她告诉我薛勇的位置,我……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艾青的。” 白婷婷留下如此一句,转身离开了。 她走得毅然决然,没有回头,她的背影被人群淹没,缓缓消失在了视野,像是消失在了这个灯火酒绿,与她格格不入的世界里。 温凉不知何时,走到了贺天然身边。 “你为什么,不装装糊涂呢?他们本来……也没必要闹成这样的。” 男孩有些失落的问道,今天能闹成这样,也并非他的本意。 “我不会装糊涂,白婷婷也不会,而这个,就是诚实的代价。” 良久之后贺天然沉声道: “那……我们呢?我们需要……在诚实一点吗?” 温凉突然变了脸色,眼光由光亮变为晦暗,她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说出什么,直到半晌后,她的眼睛才开始发亮,像罩上了一层晶莹的玻璃似的东西,睫毛接连地动了几下。 “贺天然,如果你是因为刚才薛勇的话,从而产生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们一年前在夜里的那次对话,依然有效。” 她昂起头,态度决绝,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男孩的双眼,继续道: “我不爱你,这是我的自尊与骄傲给出的答案,但是我也并不否认,我至今仍然记得,要去爱你。” 她不爱他,她只是记得要去爱他。 这个,便是温凉的爱情与诚实。 本来《爱与诚》还有第七章,但感觉留点白也挺好,大家认为呢? 第156章 爱与诚(七) 第156章爱与诚(七) 关于诚实的疑问,是贺天然经过了薛勇与白婷婷的事后,下意识的一句扪心自问。 诚实的代价有时候过于高昂,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 温凉的回答有些出乎了贺天然的意料,他以为去年立冬时两人的见面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但现在想想,自己的视角未免也有些狭隘与主观。 经过了这一年的时光,两人现在对待这件事上的态度也更加趋于冷静与理智,这使得男孩不由想要趁此机会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为了自己与艾青,也为了温凉的未来。 他提议道:“我们走走?” 温凉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 于是,两人沿着街灯在夜色中向前走着,离开了喧嚣的皇后街,城市夜晚的宁静再次降临,路灯将他们的面庞映衬成一片温柔的淡黄。 从路边的7-11便利店出来,贺天然拿着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温凉,一瓶自己拧开盖喝了一口。 “早知道我就应该听你的不来找薛勇了,他么的这夜场还要收门票,150真是心疼死我了。” 贺着自己的丑事,试图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 温凉轻轻一笑:“他现在一定恨死了我吧?我老爹要是知道我把他学生给赶跑了,估计也会说我一顿。” 贺天然摇头,“他不会恨你的。” “嗯?” 感受到温凉投来询问的目光,贺天然没有将她走后的情况告诉她,而是隐瞒道: “感觉吧,你好歹之前也是薛勇明恋着的女神,哪有那么容易倒。” “我以前不也是你的女神,现在还不是一样倒了。” 贺天然一本正经纠正,“不,我的女神一直是艾青,这一点还是要说分明的。” 两人对视片刻,然后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趁着氛围没了刚才的那般严肃,贺天然顺势道:“温凉,我们现在不如来玩个游戏吧,坦白局,接下来的对话,我们都说真话,问题可以随便问,怎么样?” 温凉脚下一顿,愣了一下道:“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 贺天然转过身,看着落后的她,一边倒退走一边耸耸肩,“因为我想帮你啊。” “帮我?” 贺天然朗声笑道: “对啊,因为你刚才不是说嘛,明明不爱我,却又记得来爱我,我觉得这会让你很困扰的。别忘了,你未来的记忆已经成为了一笔财富,你依旧是你自己,这是多好的本钱呐,想想那些女频小说里的大女主吧,霸道总裁或者影视鲜肉,让那些帅哥围着你转才应该是你的生活,而不是故作坚强地站在我面前说‘还记得爱我’之类的话,这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后宫小说里的渣男。” 温凉听完又好气又好笑,她咬着后糟牙,一字一顿道:“故作坚强?” “哎呀,形容词,我也不能把自己讲得太磕碜不是?这个不重要,主要是我讲的意思你明白吧?” 温凉抬步跟上男孩的步伐,“所以,现在游戏是开始了,是吗?” “只要你愿意,当然!”贺天然无所畏惧。 “为什么想帮我?我不要刚才那种打趣调侃的回答。” 温凉走到了他身边,两人并肩而行。 “因为你曾经给过我两个重要的东西……” 贺天然回忆道: “一个是价值感,一个是归属感,我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而当时,只有你在不断的肯定我,让我觉得我这个人,是有价值的,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而你的爱,又让我有了一种久违的归属感,我是被爱着的那一个,这让我很幸福。 那时你的爱,让我感受到了力量与快乐,所以,我也不希望现在的这个你,花光了力量与快乐去爱,这是本末倒置的一种状态,所以我想帮你,我甚至取了个名儿,叫‘天然哥的报恩’,这样说,够诚实了吗?” 温凉脸上有些燥热,她双手扭着矿泉水瓶半天,忽然伸出手,递到贺天然面前,没好气道: “打不开。” “你少来!你四百障跑了两分二十一,你现在跟我说你拧不开一水瓶盖儿,你傲娇给谁看呢妹妹?!” 贺天然撇过她递过来的水瓶,不客气地戳穿。 温凉真的是被他给气笑了,点着头,发狠地瞪着他,双手使劲一拧,瓶盖豁然取下,好似在说:“好小子,你等着!姐姐一会玩死你。” 女孩喝了口水,沉吟了片刻,先试探性问出一个问题:“如果我明天就开始找男朋友了,你怎么看?” “我他妈看都不看。”贺天然想都不想来了一句。 温凉一口水差点没呛到,“诚实回答!” “是诚实回答的呀,你要让我怎么办嘛,你要找男朋友你找去啊,我肯定不会拦着你,我一有家室的人,还能做你奔向幸福路上的绊脚石咯?” 温凉眼睛一转,换了个问题:“那为什么你戏文考试那天放榜的时候,你要骗我说落榜了?” 贺天然睁大眼睛,“我是戏文专业落榜了呀,我没骗你呀!” “你这么玩儿就没意思了啊,贺天然!那天戏文跟导演专业的榜单是一起发的,你完全可以跟我说你也考了导演系的!” 面对温凉率先使用出了“没意思了啊”这句游戏杀手锏,男孩只能认栽道:“欸,当时那什么……我就是觉得被你膈应到了行不行?” 温凉一时不解,脱口问道:“我怎么膈应你了?” 贺话,片刻后,温凉回想起了当天的具体情形,恍然大悟道:“啊!我记起来了,你一定是看见我给黎望打电话,然后你就吃醋了,对不对?你是不是吃醋了!” 好像温凉从第一个问题开始,就是想证明这个东西,贺天然无奈被抓着了,只能不耐烦道: “是是是是是,吃醋了,就是吃醋了怎么滴吧。” “还说你不是渣男!还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打电话给曹艾青!我都不知道你在炫耀什么!” 温凉笑得开怀,贺天然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她笑得这么开心了。 “不是,当时我的状态肯定跟现在不一样啊,而且你换任何一个男人,你看见前女友又是帮忙给一陌生男子查成绩,又是打电话的,心里肯定不舒服啊!”贺天然辩解道。 “屁啦!贺天然我们有一说一好吧,是你那天晚上言之凿凿跟我说你分清了的,现在又吃醋是什么鬼啦!” “什么‘现在’啊?温凉你说话说清楚啊,那都是过年时候的事情了好吧?!你要这样的话,那我也跟你有一说一咯,艺考的第一天,你莫名其妙上来跟我装熟,你自己不也说了什么别来害我之类的话,当时我人都傻掉了,你是要闹哪样?” 温凉不可置信的大声道:“我就上来跟你打个招呼而已啊大哥,我招你惹你了,而且当时你还给我甩脸子!” 贺天然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们这种关系是要保持距离的好吧!我这么做有什么错吗?你才是让人误会好吧,就拿开会那天的事儿来说,我好好坐在一边,你阴阳怪气的干嘛呀?难道是你在吃醋吗?” 温凉差点跳脚,“我吃什么醋啊!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就是看你一个人神头鬼脸的坐在那边,我看见了心烦,不行啊!” “那你心烦就心烦嘛,忍一下不就好了,到头来还要殃及到导员,搞得我们两个像有事一样,弄得我今天还要低声下气的来哄你,我好累啊,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我那天大姨妈来了,不行吗!” “……” 这一句话直接把贺天然给整不会了,这还真是有够诚实的,温凉脸颊潮红,气鼓鼓地瞪着贺天然,两人也不走道了,就这么站在没有任何车辆来往的马路中间,半晌之后,贺天然期期艾艾来了那么一句: “……牛哔,老铁没毛病……这一轮我输。” “滚!!!” 温凉一个抬脚,死死踹在了贺天然的屁股上,男孩被踢得跳了起来,狼狈的趔趄了几步,赶忙摆手求饶道:“欸,这游戏是文斗啊,谁上头谁输!” “我看你也不是在帮我,你分明是在气我!”温凉恶狠狠道。 “我都这样直男了,你还能记得喜欢我,你眼光得有多差?”贺天然反唇相讥。 两人同时抬手,喝了一口水。 “来吧,我们彼此说一说最讨厌对方的时刻,增加一些坏印象。”贺天然琢磨了一下,刻意引导着两人话题的走向。 “你先说!” “呃……” 温凉还真是不吃一点亏,贺天然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 “我最讨厌你的时刻……是我跟姜惜兮去拳馆练拳那次,你染了个黄头发就进来了,漂亮是漂亮没错,不过当真是把我对……对‘她’的印象给摧毁了不少,我跟你说过吧,我之所以不想见你,是想多保留一点对‘她’的念想,而且那次你也不知道跟姜惜兮说了什么,搞得她心态爆炸,你要知道,那时我好不容易才从阴霾里走出来啊!当时我对你的印象就是,这个黄毛丫头是个什么玩意儿!” 温凉冷哼了一声,“我可没说什么,是你们自己太敏感。” 贺天然摊摊手,“是是是,轮到你了。” 温凉沉默了一会,贺天然看着她,咧嘴笑问:“你可别跟我说,又是艺考时发生的那档子事儿。” “不是。” 温凉摇摇头,低头细想着这一年来的事,她对贺天然印象其实大多都是好的,因为自从九月之后,不管是从朋友那里听到,还是从社交软件上了解,亦或者是艺考时的亲眼见证,她知道贺天然这一年来一直都在努力着。 少年一直都没有辜负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想到这里,温凉有了答案。 “我最讨厌你的时刻,是你摇着头,看我时眼光黯淡,嘴里说着‘我的月亮,不在了’的那一次。” 温凉抬起头,神情似乎陷入了回忆。 贺天然一怔,缄默无语。 就听温凉继续道: “当时我不明白呀,‘她’是温凉,我也是温凉,你的月亮怎么就不在了呢?后来关于你们之间的记忆在我脑中一点一点苏醒,不管是现在的,还是未来的,我都觉得她爱得很卑微,这就不该是我温凉应该有的样子啊,我会大大方方地去喜欢一个人,没有遮掩的,坦坦荡荡的去表达自己的爱意,所以,我开始抗拒这段记忆,也开始讨厌你。 我太讨厌你的那句话了,我心想,难道我就不配拥有自己的未来吗?我就一定要做你的月亮吗?但是,那些记忆中残留的炙热情感,又让我无法对你视若无睹,我很感激那天夜里你对我说的那番话,也庆幸你没有把我当成谁的替身,从那之后,我开始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尝试着接受这些记忆,所以现在,我才会保持清醒地站在你身边,我就是我,不是别人。” 温凉说完这番话后情绪激动,但几秒之后,她又由衷地感受到一种释放后的豁然快乐。 忽然间,温凉的眼前有一道光亮起,她眯着眼,微微侧过头。 原来,是贺天然将手机的电筒打开了,他随手对着天上的月亮挥舞了两下。 “你干嘛啊?” “原来你这么讨厌那句话啊,不过那时的我确实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而现在,我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式去释怀,你真的不用在纠结这个了,你瞧……” 贺天然关闭了手电筒,仰头看着挂在天上的月亮,喃喃自语,“月亮一直都是在的,而我的思念,或许早就应该传达到了吧。” “什么意思?”温凉下意识问道。 贺天然没去看她,但仍笑着解释: “手电筒产生的光子是可以穿过地球大气层,进入到宇宙中的。在我打开手电筒的开始到关闭的一瞬间,理论上光子已经飞出了地球,只需要两秒就可以到达月球。” 他转过身,面对温凉,伸出手掌,在半空中不断划动游移,开朗说道: “这些光子能在空中不断自由传播,但是它们会被其他物质吸收,如果有侥幸的光子没有被吸收,那么它们就能一直在太空中漫游,十年,二十年,我想,不管我的那个温凉在宇宙中的哪一个角落,这些光子总会有亿亿万分之一的机会,带着我的思念,路过她所在的宇宙……不过……” 贺天然停顿了一下,温凉不由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就算是光子都知道要通过不断飞行,才能找到自己的归宿,那么我们,又何必一直画地为牢,止步不前呢?” 贺天然语气温柔,像是在描绘一则童话故事。 温凉听完先是沉默,朱唇微微张开的她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总是感觉词不达意。 夜晚的街道很敞亮,又是一个九月,道路两边种植的桂花悄然开放,温凉一瞬间好似看见了那些花粉在空气中连续而轻微的爆炸,花香随着晚风迎面扑来,她贪婪地吮吸了一口,这才吐出一句话: “贺天然……你真的很会安慰人……” 两个人的眼神撞到了一起,都不由自主的向彼此报以了一个粲然笑容。 “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导演系一试就专门考这些没啥用的冷知识,我都忘了是从哪看来的。” 贺天然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手中的空瓶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准确无误地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中。 “也不算没什么用吧……起码……乍一听还是挺浪漫的。” “哈,你不觉得油腻就好。” “其实……也有一点啦。” 笑声在安静的夜空中响起,月色下,少年双手抱着后脑,少女双手背在身后,两人就这样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前行着。 他们从大街转入小巷,又从小巷进了大街,喧嚣复宁静,宁静转喧嚣,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脱墨江大桥下。 脱墨江是港城的地标河流与城市名片,它由北至南流经港城市区,划分出港城的江西与江东等十二个城区,最后独流入海,是港城重要的水道之一,而脱墨江的两岸,更是荟萃了整个港城城市景观的精华,夜晚的灯火流丽与江面来往的观景邮轮交相辉映,是每一个来到港城的游客,必游的一个城市景点。 江上晚风撩人,贺天然与温凉沿着江边缓缓行走,偶尔看到有人在直播唱歌,他们就会驻足欣赏一会。 这种情况在港城很是常见,随着近几年来网红经济的起飞,这里除了游客,更是多了许多户外主播借着城市的夜景辉煌,来此一展才艺。 这种主播其实看设备就知道是有团队包装还是第一人单打独斗,有团队包装的往往是女性颜值主播,配合精致的妆容不说,周围还要打上灯光,唱个歌也要接上声卡,最后才连接到手机的直播间里去。 至于单打独斗的嘛,大多是一支手机一个麦,配合一个手机支架,齐活了。 我学着一个人一整天,都不失落。就让我喝醉了,唱着歌,自娱自乐。 唱歌的小姐姐嗓音还是很甜美的,表演时的表情也很可爱,这让贺天然莫名想起了姜惜兮。 他看了一眼一旁立着的小牌子,上面写明账号名字与直播间号码,除了邀请路人关注外,还写了他们今天的直播主题——素人唱歌挑战。 贺天然拿出手机,打开某音搜索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小姐姐还是个小网红,直播间里也有将近万人在线。 此时与主播挑战的是一个路过的大哥,扯着嗓子吼了一首《北国之春》,十句歌词八句走调剩下两句直接朗诵了出来,效果瞬间拉满,直播间被一群哈哈怪给刷了屏。 唱完后,主播小姐姐跟这位大哥闲聊了两句就结束了这轮挑战,随后她开始跟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互动,一个年轻的直播编导开始在围观的群众里询问是否有人有兴趣去挑战一下,不过都是纷纷摇头。 这玩意说穿了玩的就是一个对比,路人唱得有多少差,就衬托出了主播唱得有多好,再加上颜值讨喜,直播间自然是礼物不断。 贺天然来了兴致,他用胳膊肘捣了一下温凉,悄声说:“要不你也上去唱个曲儿?” 温凉斜了他一眼,“凭什么呀?” 男孩很是混不吝,“游戏还没结束呢,我也必须诚实表达我内心的想法不是,当然,你不想可以拒绝。” 温凉眨了眨眼,“你想听我唱歌?” 贺天然点点头,“我想听你唱歌。” 温凉将手里剩下的半瓶矿泉水递给贺天然,她神情踌躇着问,“……那,想听什么?” 男孩接过水,笑道:“唱首歌送给自己吧。” “……嗯。” 找人挑战的直播编导也发现了二人的所在,他见到温凉有意向的朝自己点点头,顿时大喜过望,招手示意还在聊天的主播进入下一场挑战。 温凉从人群里走了出去,来到了主播身边。 主播盯着温凉的脸楞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哇,好漂亮的小姐姐啊,观众宝宝们有福啦,小姐姐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 温凉简短的回答了一句,直播编导朝贺天然指了指,主播意会,打趣又问: “站在那边的那个男生跟小姐姐是什么关系呀?” 温凉看向贺天然,压了压头上的帽子,回答: “前男友。” 贺天然没想到这直播都能扯到自己,不过他对温凉的回答还真是哭笑不得,这种情况下,就不用那么诚实了吧! “哇……哇~” 估计那位主播也没想到能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她有些尴尬,但这种效果却让直播间里的观众群情激愤—— 「跟前男友一起逛脱墨江?有情况啊。」 「小姐姐那么漂亮也能分手?假的吧……导播给个镜头啊,让我看看她前男朋友是不是个瞎子!」 「这怕不是剧本哟~你们团队又要推新人了?不过这个小姐姐确实不错,感觉能大红!」 「老婆,我单身,我来安慰你~~么么哒~~她某音账号多少啊?」 「……」 主播很快冷静下去,笑着问:“那小姐姐,你想唱什么呢?” “我……”温凉欲言又止,她又看了一眼站在人群里的贺天然,这才下了决心,说道:“我想唱一首《时光洪流》。” “喔,是近期平台上大热的歌曲呢,小姐姐不要紧张,直播间的宝宝们也要记得给小姐姐打打气,点点小红心哦!” 主播将麦克风递过温凉,一旁的音响缓缓放出了伴奏,女孩彻底将帽子压低遮住了双眼,双手拿着话筒,低声唱道—— 我预演过千次百次的重逢,你却始终站在梦里难触碰 太难回头只能一直走不停,曾经两个人流失人海之中 明明不甘心,明明还在等 却偏要假装,早就不痛 明明奢望着,你也再次心动 …… 周边的人群渐渐被吸引,再次听到了这熟悉的歌声,贺天然的心中涌起了万千的思绪,他的脑中,闪过了一些本该遗失的梦境碎片,那是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女人,对着自己痴痴地说: “我喜欢全部的你。” …… 越美好期待,越容易落空 承认我不配,反倒更轻松 有些爱与妒,只有自己才懂 …… 人们沉浸在这如海妖一般的歌声中,灯光下的温凉耀眼动人,人群中的贺天然却头痛欲裂,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肿胀起来,耳边伴随着逐渐高亢起来的歌声,他不断捶打着自己的额头,妄图将一些意义不明的对话给抛出脑海—— “我十三年前就说过爱她,只是她忘了而已。” “这个世界的贺天然呢,就像野草一样的固执,在外人面前习惯把自己伪装成活得很好的样子,但只要被爱一下,就立即现了原形。虽然他只是一颗野草,但这并不妨碍他想从自己本就贫瘠的生命里多掏一点给你。” “那他掏出来的这些爱,是给你的吗?” “要是换成我到你那个世界去的话,我跟你也会有一个HAPPYEND吧,你认为呢?”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啊,听见没?” …… 时光洪流中这份爱多渺小,一放手就消散掉 我也想洒脱一笑,说一生那么长,爱与你都不重要 也许还会遇到另一个人,许下相似的诺言,我知道我可以做到 时光洪流中这份爱多渺小,一放手就消散掉 你的心飘向远方,我留不住也好,酸与苦比恨要好 所有的滋味都在夜里品尝,天亮就继续微笑,我知道我可以做到 …… 余音袅袅的歌声回荡在脱墨江畔,歌曲结束,温凉抬起头,再一次朝人群里看去,人们为她的歌声报以了最热烈的掌声。 只是,那个人不见了。 他走了。 他又走了。 温凉把话筒塞到那个还在失神的主播手中,她彷徨失措地挤过人群,沿着江边跌跌撞撞的寻找,来往的路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女孩也一一打量着这些人面孔,但是却没有一张,是自己想要的。 江边的路很长,她不知道找了多久,最后脚步慢慢停下,城市的灯火依旧辉煌,繁华的脱墨江边,人流如潮,女孩身处其中,不知所措。 她一抬头,月亮还在。 她一转头,他没跟上来。 自己在期待什么呢?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诚实的代价固然高昂,但是它却是一把能够打开彼此心门的钥匙。 温凉的诚实,是记得去爱他。 而贺天然的诚实,是不去爱她。 唯一的区别在于,温凉是自己诚实,而贺天然,是对爱情诚实。 无论怎么说,他们都给到了对方最大的尊重。 也许,这就是两个人命中注定的命运吧,是因缘际会也好,造化弄人也罢,他们总是在最错误的时间点,不断地相遇与重逢。 第一次,男孩还不懂如何去爱,想要珍惜,却再也来不及。 第二次,两个人都是最好的样子,可偏偏时空狭隘,并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现在的第三次,他们好不容易袒露心扉,正视了彼此,可是,男孩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 温凉走到江边呆呆地站着,她的脸上不知是该泛起笑容,还是该掩面哭泣,这两种情绪兼而有之。 “分明是你叫我唱歌的……” 她轻声说着,眼眶终于有些发红,但没有哭。 唉…… 第157章 她和她和他(一) 第157章她和她和他(一) 周一,港城电影学院,排练室。 新一届表演班的同学们围坐成一个圈,一个气质端庄,语言幽默的中年女老师站在中间,对着自己的学生们笑道: “上周呢,给大家留的作业是观察生活,然后选取一种身份在课堂上表演出来,不过有的同学啊,真的是偷懒取巧,像是扮演什么忙碌的高中生啊,约会的小情侣啊,还有什么选秀节目的练习生之类的,这不都是你们自己的生活吗?给你们两天时候观察别人,到头来你们还是演了个自己啊?” 任课的表演老师和蔼可亲,周围的同学哄笑成一团,各自调侃着彼此方才的表演。 “龙姐,隋初朗那个练习生的自我介绍可是真情实感独一份呢,我们想观察都观察不到的!” 以选秀身份再次出道的隋初朗并不介意来自同学的打趣,只是这种被老师明着点名功课的感觉,让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被同学们亲切唤作“龙姐”的女老师正经道: “同学们,现在我只把你们当成是一名演员,而作为演员,将来你们会演绎不同的角色,这些角色的底色,可能会跟你们自身的经历天差地别,你们的职业生涯不可能从头到尾只演自己,所以好好观察生活,融入生活,是你们一生都不可懈怠的功课,你们是第一次交作业,我就陪你们嘻嘻哈哈,往后要是再有,就别怪你们龙姐骂人了。” 周围同学齐声称好,刘老师叉着腰,又笑了笑: “其实啊,你们要想不明白,或者落不下面子,就可以跟你们班长学习一下嘛,你们看别人那么出挑的一个大美女,刚才不一样表演的是一个为生活奔波的卖菜大妈?那斤斤计较的表情,我去买她家的菜,都不敢让她多送我两根葱。” 众人又笑了起来,坐在老师正前方的温凉有些走神,直到身边一个女同学碰了碰她,她才猛一下回神,开朗笑道:“对啊,大家可以来问我,要是有兴趣的话,我甚至可以带你们去菜市场一日游。” “啊老公~你怎么这么贤惠啊~~” “对啊对啊,凉哥你卖不卖豆腐啊,给我十斤!” “龙姐,阿凉可不止去了菜市场观察生活呢,她还去体验了一把当网红的快乐!” 几个与温凉交好的女生叽叽喳喳闹腾起了起来,刘老师疑惑道:“什么网红?” “就是那个某音的短视频,龙姐,昨天刷我手机的时候就刷到温凉在外滩那边唱歌了,两百多万的赞啊,现在全网都在心疼她,并且想知道她的前男友是谁。” 一个男生的补充勾起了一群人旺盛的好奇心,纷纷是拿出手机。 “怎么了怎么了?我家阿凉怎么了?为什么要心疼她?别人还没男朋友呢,哪来的前任!” “怎么搜啊?搜班长名字吗?” “你直接搜‘时光洪流’那首歌儿,应该是第一个视频。” “嚯,怎么还有路人拍的啊?‘港城观察’这种新闻大号也发了?” “‘小姐姐泪洒脱墨江,动情演绎歌曲后挽留爱人无果,网友痛斥负心人不懂珍惜,纷纷献计献策献身。’噗,这是什么鬼文案?” 温凉看着全班同学都积极到不行的样子,她无奈叹了口气,莫名烦躁起来。 一会之后,排练厅响起了视频里的对话,就连他们的老师龙姐,都不由凑近看去。 “小姐姐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 “站在那边的男生跟小姐姐是什么关系啊?” “前男友……” 现在温凉这一帮同学观看的版本都是几个视频剪辑在一起的,随着那首美妙的歌曲演唱完,甚至还有她跌跌撞撞挤过人群,寻找着某人的画面,而底下的评论,更是多达了8W 。 「小姐姐长着一张T0级别的脸,歌又唱得那么好听,自信一点呀,不要这么卑微啊,心疼死我了……」 「她的眼神我心疼,但她的歌声还爱他……」 「她叫什么名字?谁给个ID啊!」 「大家发现没有!小姐姐改词了,本来那句歌词是“我知道我难于做到”,但她一直唱的是“我知道我可以做到”,一句难以做到都没有,这是受了多大的伤啊,小姐姐真是美强惨,知道这个细节的时候我整个人都麻了。」 「这姑娘唱歌的时候眼睛都是湿润的,还故意把帽子压低,是不想让人群里的前任看见?」 「有点眼熟啊,我记得她好像是个童星来着吧?好久没见到了。」 「是谁!!她前男友到底是谁!我搜了一天了!!后来发现一看,好家伙,原来是我!!唉,我对不起她,真的,我现在就去找她复合,各位能祝福我们吗?大家点个赞吧,到时候我跟她结婚时,大家都有喜糖。」 「……」 将近五分钟的视频,期间除了偶尔有几个同学小心翼翼地看向温凉,没有人再说话,而直到视频结束,隋初朗才率先打破了僵局,说出了大伙的第一个心声。 “温凉……你,你唱歌真的好好听啊。” “谢谢。” 温凉郁闷地回应了一句,她扫视众人一圈,认命似的笑了笑,说:“你们有什么要问就问吧,我看你们憋着难受。” “阿凉阿凉……”原先本来是坐在温凉身边的女生看完视频小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这不是真的吧?我们都不知道你谈过恋爱……而且……怎么会这样呢?” 其他几个同学也七嘴八舌说道: “对啊,温凉你……你不应该啊,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你身上?你是在体验生活情景代入呢?” “温凉你签公司了吧?这是为你做的营销炒作?” 面对这些问题,温凉利落地回答道:“唱歌的是我,视频里的也是我,没有炒作,没签公司,前男友是真的,我跑去找他也是真的,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同学们都知道温凉这位班长平时性格开朗大方,做事雷厉风行,待人接物更是率直热诚,可当她的表情一旦认真起来,又让人心生出一种“信服”的独特气场,比如她表演时,比如她现在。 所以即便是他们对温凉的“前男友”还保留着强烈的好奇,但面对这种状态下的温凉,谁都不敢多问了。 这些同学都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对于短视频的爆火也没有过分看重,毕竟现在这些短视频的热点一天换一轮,何况他们班还有像隋初朗这样的新晋偶像,随便PO条博文都是上万的转发量,所以自然而然对这种事也就比常人更加习惯一些。 下了课,温凉还准备跟几个同学去食堂,老师龙姐忽然叫住了她。 “阿凉,你过来。” 姑娘听话的来到老师跟前,眼前这位长辈面带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怎么了?今天看你上课不是很专注啊,就因为视频的事情?” 姑娘有些倔强地小声说:“是……也不是。” 龙姐柔声道:“我明白的。阿凉啊,演员这个行当虽然比较特殊,但是它与人生是同理的,就像我上课时说的一样,我们一生不可能只扮演一个角色,所以我们更要学习控制自己的感情,而不是被感情所左右,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从一个旧的角色里脱身,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下一个角色,你说对不对?” 温凉此时没了之前的气场,她在长辈面前如同一个小孩一样,用力地点点头。 “好啦,龙姐相信你能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还有,虽然我知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对于成名的欲望很强烈,但是我并不建议你走什么网红路线,因为那并不是一个优秀演员成长的方式,电影学院的资源很多,相信我,阿凉你肯定不会差这三四年。” 龙姐循循善诱的说着,温凉虽然心里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可当这些熟悉的教诲再次出现在耳畔时,她依旧保持着足够的谦卑与温驯。 “您放心龙姐,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教导,好好完成这四年的学业,将来做一名好演员。” 爱徒的决心让眼前的老师很是欣慰,她说道: “嗯,你说了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也别怪龙姐唠叨,毕竟现在这个社会,对你们这些姑娘的诱惑太大,我见过太多的好苗子,就是因为抵御不了诱惑,所以才走上歧途。唉,不谈这个……对了,今晚校庆,下午没课,你准备得如何了?” 温凉灿烂笑道:“小场面,您还不相信我?” “哼,瞎嘚瑟,去吧。” 温凉的额头被老师用手指一顶,笑嘻嘻地跑出了教室。 走出教室,温凉迎面就撞见了前来找她的盛琪冬,对方正要开口,温凉率先截住了对方的话头: “别问,可烦着呢,过来~” 言罢,她胳膊拐了拐,闺蜜一手捂住嘴巴跑过来,一手挽着她的胳膊。 “嘤~~阿凉~~~~” 听到闺蜜佯装委屈地撒娇,温凉无语仰面。 “吃饭吧,吃饭还塞不住你的嘴吗?” 周末的时候,温凉已经被盛琪冬微信轰炸了一轮,刚才课堂上又被同学公开处刑,现在她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再去讨论自己的八卦了。 二人走出教学楼,缓缓朝食堂进发,就听身后有人追来。 “温凉……” 两个女生回过头,只见一个俊朗男生快步走来。 “隋初朗?怎么了?”见到来人,温凉疑惑道。 平日里的阳光大男生难得的失了几分沉稳,他道: “啊……你们是去食堂吧?要不然一起?” 温凉与盛琪冬互望一眼,笑道: “不行哦,等会我们女生要聊一些私事儿,你还有什么事吗?” 隋初朗踌躇了一会,小心道: “就是……就是你刚才不是在排练室说嘛,专业上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你帮忙……嗯……龙姐老是说我表演上不开窍,就像块木头,所以……我想找你帮帮忙,下次交作业咱俩搭场戏,也好请你点拨点拨我。” 温凉听到盛琪冬鼻中发出轻微的“吭吭”憋笑声,她瞟了一眼闺蜜,对隋初朗道: “这不是还没布置作业嘛,而且咱们都是大一,你也别太着急,主要是你现在跟我搭戏,我也不一定帮得到你啊,等机会合适了,我们在一起合作不迟的。” 隋初朗面露难色,“这样啊……那……那行吧,我再想想办法。” “嗯,你去想吧。” 隋初朗灰溜溜地走了,不远处,几个同为表演系的男生见他过来,一拥而上,勾肩搭背地打闹起来,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在调侃什么,盛琪冬在旁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同时也忍不住花痴道: “阿凉,他是隋初朗欸,你干嘛拒绝他呀……” 温凉一板一眼道:“我是为他好,他现在来找我搭戏就……就差得太明显了,我们老师看见一定要骂他的。” “是吗?你们龙老师这么严格?还有……是你前男友帅一些,还是隋初朗帅一些啊?” “呵呵~”温凉干笑了两声道:“一条狗都比他帅。” 两人再次出发,盛琪冬嘴上不停: “啊……那你拒绝隋初朗好可惜哦,我觉得他一定对你有意思,你真不考虑一下吗?” “考虑什么?” “考虑找个新男朋友啊!” 温凉的眼神突然有些黯淡,轻声道:“……你也这么认为?” 盛琪冬关心道:“对啊,阿凉你看看你,一提到这个,你人都不对了,我不想你这样,你条件这么好,又不是非谁不可,对不对?” 两人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秋日的暖阳让人格外的懒散,温凉想了一路,她缓缓将双手举起,伸了伸纤细的腰肢,眯着眼道: “那就……让他多试几次?” “多试几次?”盛琪冬不解其意。 “就是看他能主动到什么时候啊……” 温凉看着林荫树叶下分割的阳光,光影打在她的脸上,斑斓夺目,令人神迷。 “我啊,也该成为被人好好爱着的那一个了啊……” 第158章 她和她和他(二) 第158章她和她和他(二) 同一时刻,港城大学。 贺天然从大学城的校园巴士走下来,手里拎着两杯奶茶,今天中午,他约了女友一起吃饭。 港城大学跟电影学院那点巴掌大的地方不同,光是占地面积就有450公顷,下设21个学院,82个专业,听曹艾青说,今年他们光是教职工就已经突破了一万五,而学生,更是达到了五万四千多。 反观电影学院,虽然名气在外,听着好像很气派,其实校园占地面积非常的少,如果不是大学城许多地方是共用的,可能也就跟港城中学差不多大了。 可想而知,一大堆的院系就挤在几栋楼里,使得电影学院不太像传统的大学,更像一个人口过密的社区中心。 而就因为这一点,身居在大学城的电影学院学子们时常被别的大学学生调侃,被戏称其为“九龙城寨居民”。 当然,一般遇到这种情况,电影学院的学生们都会当即反击,称:“我们这他么叫‘哈佛式管理’,你个山炮!” 不过玩笑归玩笑,天然哥每每走进港大校园时,心中还是非常羡慕的,毕竟从下车到前往跟曹艾青约定的地点,他足足走了一刻钟。 不久后,目的地到了,一栋红砖的欧式建筑映入眼帘,爬山虎爬满了墙壁,大门墙上挂着一块竖匾,白底黑字写着——港城大学广播站。 贺天然没有着急进去,他在林荫道上找个椅子坐下,看看时间,心里掐算着应该差不多了…… 果然,他心念一至,校园广播站播放的轻音乐就响彻了整个校园,然后港大的播音员们操起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开始了今天的《校园之音》。 每个学校应该都有类似的节目,内容其实都大同小异,不过这次,贺天然却听得津津有味,格外留神。 “……今天的《校园之音》环节就到这里,下面的《好书赏析》环节呢,就由我们广播站的实习播音员,来自建筑学院建筑系的曹艾青同学给大家奉上。” 男播音员话音一落,广播播放的音乐缓缓转变,从轻松愉快变成了带有英伦风格的管弦乐曲,贺天然精神一振,凝神听去—— “凡是被称为人类的世人, 心中都有一条蛇。 它盘踞在那里,像个统治者。 人说,我想。 蛇说,不成。 大家好,我是今天的实习播音员曹艾青,接下来我会给大家推荐一本我非常喜爱的诗集,来自于夏尔.波德莱尔的《恶之花》……” 这个节目有十分钟,整个过程在曹艾青舒缓且清亮的嗓音中结束,贺天然听着女友从广播中传来的话语,靠在椅子上眯着眼,想象着对方坐在话筒前的知性模样,心中意犹未尽。 “好了,感谢曹同学在午后给我们带来的这份精神食粮,因为新学期的到来,我们广播站也开始了纳新工作,如果大家喜欢曹同学,还想听见她的声音,可以去港大论坛的校园风采板块为她投票,或者是添加我们广播站的微信公众号。 插句题外话啊,这里我相信有很多同学都对曹艾青同学抱有好奇,毕竟当初军训的时候,她的照片已经在论坛上传播开了……” “哪有……” 男播音员来到了下一个环节,开始了适时的打趣,听见话里的内容,贺天然顿时竖起了宛如天线般的耳朵。 “哈哈,看来曹同学脸皮还是很薄的,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她。对了曹同学,你为什么会想到来广播站做播音员呢?” 面对这个问题,广播里曹艾青的声音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缓缓道: “其实……广播站在我心中,有一个很特殊的位置,我想来做播音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请大家原谅我,因为我不能随便拿出来分享。” “哈哈哈,理解,那曹同学你……咦?有电话进来了,看来曹同学第一天来播音,有些同学就比较积极嘛,怎么样曹同学,我觉得百分之八十是冲着你来了,要不要给你接进来?” “好呀,可以!” 广播里发出短暂的连线声,一会之后一个略显紧张的男性声音响起。 “那个……艾青同学你好,我是隔壁体院跟你同一届的学生,不久前不是你们港大跟我们体院一起军训拉练嘛……那个……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特别喜欢你,觉得你性格特别好,我打听了很久都没问到你的联系方式,后来偶然在港大论坛知道今天你要广播,所以就想问一下……我还有机会吗?” 贺天然听了前头就感觉不对,听完后果然是要来这一出,他蹭地一下站起来,来回踱了两步,然后又抓耳挠腮地坐下。 广播里,曹艾青明显是楞了两秒,但也仅是片刻,就听广播里,她柔声道: “同学,你贵姓呀?” “啊,我姓陈。” “陈同学,首先我觉得能考上港城体院十分难得,你生活中一定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嗯,当然我也不错啦,哈哈……但是因为我已经找到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了,所以我也只能祝福你,希望你能够跟我一样,找到那个可以两情相悦的另一半。 陈同学,花自向前开,人终向前走,祝你学业有成,谢谢你的喜欢,这是我的幸运。” 曹艾青的语速缓缓,似乎是在一边斟酌,一边给出回答,她的语气落落大方却又流露出些许的羞涩,而那些字里行间,都充满了这个女孩的温柔与修养。 贺天然听完后默默微笑,他觉得自己很幸福,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鼓舞着,自己也是何其的幸运啊,能够成为曹艾青口中,那个她这辈子最喜欢的人。 中断连线,校园广播也终于到了尾声,只听男播音员说道: “哎呀,我的耳边仿佛听见了不止一个人心碎的声音呢,不过还是要谢谢曹同学今天的播音,也请大家多多支持她,那么我们今天的《校园之声》就到这里,明天同一时间我们再见。” 结束的音乐响起,广播站也陆陆续续走出了人,贺天然站起来张望。 几分钟后,曹艾青从那栋红砖建筑里缓缓走了出来,她停留了片刻,神情自若的引颈四望,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 她就这么安静又凶猛的闯进了贺天然的视野,而就是这片刻的光景里,男孩竟感觉出她与身后的那栋古朴建筑是那么契合,仿佛透过那有些衰败的砖石和颜色,看到了百年前的一个美好故事。 贺天然停住了脚步,屏住了呼吸,不敢打破这美好的画面,他的脑中,忽然想到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又想到了深谷幽兰,孤芳自赏;还想到了庭院深处有梧桐,高枝挂铜铃。 “艾青!” 他终于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曹艾青同时也发现了他,女孩当即展露出一个笑颜,快步地走下台阶,然后小跑着奔了过来,两人快要接近时,她微微跳起,双手环住了少年的脖子,一头扎进了对方的怀里。 此刻她是什么呢? 是诗人的意像,是丁达尔效应下的阳光,是贺天然唯一的浪漫。 第159章 她和她和他(三) 第159章她和她和他(三) “喏,我给你带的奶茶,加冰全糖。” 贺天然松开曹艾青,走到椅子边将纸袋拿起,从中取出一路带来的奶茶,曹艾青接过捧在手里,笑道: “嘿嘿,今天这么殷勤呀,一定有什么事吧?” 贺天然正要插入吸管的手为之一顿,他心念电转,说道: “确实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 贺天然一脸坏笑,“其实这奶茶不是我买的。” 曹艾青一愣,“哪是谁?” 男孩耸耸肩,“一个喜欢你的家伙呗,谁叫我们曹同学这么受欢迎?” 女孩明白了,男友这是在调侃自己在广播站被人表白的事儿,她的脸上泛起红润,伸手狠狠拍了贺天然一下,嗔怪道: “你讨厌啊,一天天就知道开我玩笑!” 贺天然缩了缩身子,哈哈哈笑了起来,就这样,一对小情侣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往港大食堂的方向走去。 港大的食堂在校内一共有二十一家之多,命名方式有讲究也有俗称的,每家都有一样或多样的特色,也定期会有新菜推出,曹艾青最喜欢去的是离建筑学院不远的十七食堂,因为那里每天都会有免费的西式甜点。 不过由于两人是从广播站出发,所以就去了最近的六食堂,这家食堂以川菜闻名,价格非常实惠,味道也很正宗,50块钱不到就能吃到丰盛的三菜一汤,盖饭套餐就更便宜了,当然了,这个价格也仅针对校内学生。 虽说电影学院的食堂也很好,但是在规模与菜品上,是远远不及港大的,贺天然托了女友的福,这几天是每天都来蹭饭,去港大食堂的路比去自家学校的都要勤,这可把蔡决明跟胡岳羡慕坏了。 “你等会,我再去给你拿几袋冷饮,你带回去给你室友喝吧。” 曹艾青刷完饭卡,忙不迭的张罗着,贺天然取了菜,端着餐盘找了个空位置提前占好,等着女友忙完。 “上次你说想喝绿豆汤,不过今天已经没有了,等明天我们早点来。” 不一会,曹艾青拿着一个塑料袋,里头还装了些豆浆及酸奶,喜滋滋地在贺天然面前坐下道。 在港大人引以为傲的事情当中,这些冷饮包装上印着的产址“港城大学校内”应当算得上一件。 从食堂好坏来看一个大学的质量,似乎是一个有些荒诞的剖析面,可又不得不承认,当回首大学时,总有很多记忆与食堂有关,特别是像贺天然与曹艾青这样的情侣。 由于今天晚上贺天然要作为新生代表发言,两人特地奢侈了一把多点了几个菜,麻婆豆腐、鱼香茄子、烧白、还有一道宫保鸡丁。 最近一直刷曹艾青的饭卡让贺天然有些不好意思,他道:“过两天我请你去外面吃,怎么样?” 曹艾青摇摇头,柔声道:“干嘛那么破费,港大二十一个食堂都不够你吃的?你现在家里人又不管你,我得给你省点钱嘛,你打工的事怎么样了?” 贺天然知道她想绕开这个话题,但还是执意道:“不吃饭的话就去娱乐一下嘛,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曹艾青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心动,她犹豫道:“唔……我听说最近环球影城的主题乐园开了,我身边好几个同学都在说……” “那我们就去啊,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男朋友带你去趟游乐园的钱还是有的。”贺天然信誓旦旦道。 “不,不要你的钱……你吃茄子,这家食堂的茄子很出名的。” 曹艾青夹了块鱼香茄子放进贺天然的碗里,男孩一边刨着饭,一边口齿不清地道:“你跟我算那么清楚干啥。” 别说,这茄子还真挺好吃,贺天然感觉自己能就着这道菜连干三碗饭。 “呐,这个给你。” 曹艾青看着贺天然的吃相莞尔一笑,从自己的小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递了过来。 “包养我?” 贺天然看不懂。 “哪有,我还等你包养我呢!这张卡是我前几天去办的,上次我们不是说好嘛,我们要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所以……所以我每个月会存一部分的生活费进去,当成我们的以后的玩乐资金,只是……只是现在钱不是很多……就只有一千块,你先收着……唔……” 曹艾青说是这么说,但是等贺天然真的伸手去拿的时候,还是感受到银行卡另一头的手指在轻微往回缩,显得非常不舍。 还真是个可爱的小财迷呀。 贺天然把卡抢到手中,炫耀道: “现在是一千,等会儿我也存一千进去,以后我们慢慢往里存,卡放我这,密码放你那,如何?” 曹艾青难过也就难过一会,听了这话又高兴道:“不用的,密码你也知道的。” “我知道?你生日还是我生日?” “就是那天你告白的日子,嘿嘿~” 曹艾青说完这句,又立马埋头吃饭,试图掩盖自己脸上的羞涩。 贺天然听完心头一暖,将卡放进兜里,他不由道:“要不是今天事情多,我恨不得我们吃完饭就去。” 曹艾青抬起头,甜蜜地瞪了他一眼。 “你傻呀,过两天十一假期的时候在去呗~” 此话一出,贺天然的心忽然像是被一双手给死死钳住,愣生生停了一拍。 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曹艾青发现了他的异样,关心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片刻后,贺天然瓮声瓮气地回答着。 大学生的九月,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军训,剩下上课没几天,马上又要到十一长假,而这一年的九月,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 “艾青……” “嗯?” “你知道……白婷婷跟薛勇分手的事情吗?”贺天然小心问道。 曹艾青一顿,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她的表情复杂,细声道: “周末的时候,婷婷跟我说了,后来我打电话给薛勇,问他为什么谈了恋爱还那么爱玩,他也没辩解什么,只是挂电话的时候说让我管好你……天然,你……” “我……我不想骗你艾青,那天……我正好跟温凉去了她家,因为要跟拳馆的师父商量事情,这一年师父教了我很多东西,我真的很感激他,所以晚上我就跟温凉的爸妈吃了顿饭,饭后我就接到了白婷婷电话,所以那天……我跟温凉是……一起去找的薛勇……” 贺天然心中忐忑地述说着那天晚上夜场的情形,曹艾青仔细听完,表情一点一点变得沉默,她微微侧头,问道: “然后呢?” 男孩知道女友很是敏感他与温凉之间的关系,而接下来要说的内容,让贺天然格外谨慎。 “然后因为薛勇的事,我就想让我跟温凉之间彼此更坦诚一些,朋友做不了,也不一定要做仇人对吧?所以我们就边走边聊,散步到了脱墨江的外滩,那边正好有直播挑战……我就让温凉上去唱首歌……我的本意是……让她为她自己唱一首歌,那曾想……” “所以她唱歌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跑掉?” 贺天然脑中还在犹豫着要如何措辞,而曹艾青却突然接过话题,直截了当的问道。 被一下问懵的少年脑子只剩下一阵嗡鸣,他舌头都有些不利索,“你,你,你知道了?” “我知道呀,我昨天玩手机的时候就刷到了,谁能想到全网在找的‘负心前男友’就是我的现男友呢?” 曹艾青的表情愈发的冰冷,吐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冒着寒气,她重复地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要跑呢?” 贺天然脸上犹豫不定,他的眉头因为回忆而紧紧皱起,坦言道: “因为……因为我听得出来她的歌声里还有些放不下,但是我不想,也不能在耽误她了,她值得去遇见更好的人,但那个人一定不是我贺天然,而且……而且我现在身边已经有了你,如果我在藕断丝连地去跟她相处,那么我又怎么面对你呢? 说实话艾青,我不是什么圣人,我不知道那天在江边如果我留下来,我跟温凉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决定提前离开,这样做可能看起来很绝情,可是……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吧?既然她还放不下我,那我就帮她一把,让她放下我,我走得决绝些,她也更痛快些,难道……难道我这样做是错的吗?” 一时间,贺天然的情绪之中多了些悲伤与委屈,那天夜里,一些无端的记忆充斥着他的脑海,这让他痛不欲生,他一直认为,这些片段来自几个月前做的一场梦。 只是,没有人可以完整复述一场梦里的全部记忆,他同样也是如此。 然而与之不同的是,刚才曹艾青无意间又提起十一长假,这让他恍如隔世,因为去年的这个时候,他的悲伤还历历在目。 温凉的穿越让贺天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这条长路,终归会面临无数的选择,你的学习、你的伴侣、你的工作、乃至于细小到吃饭的食堂与所点的菜品,这些无数的选择组成了现在的生活。 贺天然很满意现在的人生,尽管,他也有莫大的悲伤与不舍。 但是,他不后悔。 贺天然紧锁的眉头忽然触及了一股冰凉,他抬眼看去,曹艾青面上已经是天晴雨霁,此时她伸出两根手指,温柔地揉开了男友眉间的忧愁,她一脸内疚与自责,道: “天然,今天你们作为电影学院的新生代表,你私下里去跟她道个歉吧,我刚才就是吓吓你的……我不生气的……” 贺天然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现在只要是曹艾青开心,他就开心,他道: “我还以为,你又要吃醋呢……” “哪有……我又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其实……”曹艾青收回手,认真道:“其实看到视频的时候是有一点生气,但是我又好好想了想,我的视角不同呀,为什么要生气?在我看来,我的现男友在前女友挽留的时候,选择了转身离开,他选择了对我忠诚,我为什么要生气呢?小贺同志这么可靠,现在面对我有那么坦诚,我应该奖励他才对呀~” 面对女友的大度,贺天然觉得自己很幸福,同时他也明白,在这件事上,如果自己当时犹豫半分,那么他们之间哪怕在相爱,也一定会因为视频的事,而出现裂隙。 所谓的将心比心,就是如此。 “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就让我去道个歉?奖励呢?刚才银行卡不算啊!你刚才还装模作样的,吓得我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艾青同学你可以啊,胆子见涨啊~” 贺天然彻底放松下来,曹艾青双唇抿着,头一仰,就是不说话,男孩站起身坐在了女友身边不断逗弄着追问,一时这对小情侣的互动惹来了一些食堂其他人的艳羡目光…… “哎呀,你不要逗我了,我想说的话刚才已经在广播站里说过了……” 曹艾青从贺天然打闹的动作里挣脱,后者也猛然一停,这对情侣对视了两秒,脸上同时一红。 “既然你问我礼物……那……那我把这个送给你吧。” 曹艾青受不了男友目光灼灼的视线,率先打破了沉默。 “真有?什么呀?”贺天然喜道。 女孩开始在自己的小包里翻找,随后她从中抓出一件东西,摊开手掌。 贺天然望去,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是肉眼可见的变得缓慢,食堂外还在肆意鸣叫的秋蝉,顷刻间都没了声响…… 那是一串月白色的菩提念珠。 “你以前不是也有一串菩提子经常盘着玩嘛,最近见你一直没有戴,手里空空的我还有点不习惯,心想八成是你弄丢了,如果你喜欢,这个你也拿去好了。” 曹艾青讲述着手串的来历,贺天然脸上阴晴不定,问道:“你……这个你是从哪来的?” “啊?就是我们上次放假去诠灵寺还愿的时候,一个老和尚过来向我推销,我爱屋及乌就买来当收藏了!对了,就是你在凉亭睡觉,我去给你买水的那会,我本来还想告诉你的,但是你说你做了个噩梦,吓得我也忘了跟你说,后来想起来,就一直放包里了。” 贺天然喉结翻涌了一下,他接过佛珠,久久不语。 “你怎么了?” “艾青……” “嗯?” 男孩望着自己女友,嘴巴张了张,像是在做什么决定一样,踌躇了片刻,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你是哪一个艾青?” 曹艾青一愣,拍了一下贺天然的头,笑道: “你要在捉弄我,我就真不理你了!” 贺天然被这一拍,恍惚的表情一收,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从容地将念珠缠绕在手上,感觉有些紧。 “这次你要收好,可不要在弄丢了啊,那和尚卖的还挺贵,嘴上说什么随缘随缘的,我给他五十他都不乐意,硬是要了我一百块!” 曹艾青撅着嘴埋怨道,手中用汤勺给贺天然碗里浇了点麻婆豆腐。 “好像……也没丢……”贺天然喃喃。 “那你原本的那串去哪了?”曹艾青疑惑着问。 “记不起来了……反正就是不见了……”贺天然改口挠着头。 “那就是丢了呀,哼,还想骗我,大骗子!” 面对女友的指责,贺天然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没有为自己辩解。 “不过你刚才的问题好奇怪啊,温凉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曹艾青夹了宫保鸡丁里的一粒花生米放到贺天然嘴里,男孩咀嚼了两下,问: “她说了类似的话?” 女孩点点头,“嗯,上次你们开会,我跟她不是一起去咖啡厅坐了一会嘛,当时她问我,我跟她上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我就告诉她呀,我们上次见面是在高中那次迎新晚会。” “这句话不怪啊。”贺天然也跟着回忆。 “没有,是她后面那句话,她说,她还以为是在我们的婚礼化妆间里,当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心想我还没到结婚的法定年龄呢,以为是她记错了,或者说……她像你一样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 曹艾青望着贺着说着自己也笑了,像是在说一件日常琐事。 “哈哈,哪有这么巧,估计是记错了吧。” 贺天然将自己的重点重新放回桌上的菜肴上,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对吧。” 二人吃过了饭,曹艾青下午还有课,贺天然陪她在校园里逛了两圈,晚上他也有晚会要准备,不能多陪,所以两人只亲昵了一会,就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在回到电影学院的林荫道上, 贺天然望着手中失而复得的菩提手串,心情沉重。 林荫树叶下分割出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阴一块,阳一块。 忽然间,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深沉又熟悉的男性嗓音—— “叮——系统绑定宿主完成。” 贺天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左右张望,几个路过的同学说说笑笑的从他身边走过,林荫道间复归平静。 男孩呆立原地良久,那道嗓音再没出现,耳边唯有微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好似刚才只是幻听。 第160章 我可以更好的 第160章我可以更好的 电影学院今天是热闹非凡,因为是校庆与迎新晚会同时举办,所以规模要比以往来更加浓重些,一些媒体朋友更是早早的来到了现场准备进行采访报道。 自下午开始,就陆续有成名在外的明星校友回归校园,这使得整个电影学院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现在想要进个门,查得都比以往严厉数倍,闻风而来的媒体甚至还需要媒体证才能入校。 当然,这还不是最扯的,在通往晚会举办地的校话剧院门口,学校甚至还铺上了红地毯,新生、明星、教师、校领导这些都分了时段走,两边的长枪短炮码成一排已经架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电影节的颁奖晚会。 贺天然一回学校,就接到了导员孙泽打来的电话。 “天然,你在哪呢?通知一下你们导演班,下午集合的时间别忘了,记得都给我穿上学校发的T恤,不穿的话是不能入场的,知道吧?” “知道孙哥,这么重要的事情您就放心吧,我都跟他们说了。” 给新生发带有学校LOGO的服装是电影学院的惯例,一般是三件,一件夏天的T恤,一件秋天的外套,还有一件冬天的羽绒服。 因为这些服装时常有明星校友上身,所以这两年莫名其妙的还成了半个限定潮牌,网上一件T恤炒到了五百多,羽绒服更是飙到了一千多块,当然如果只是想买件高仿穿着装装哔,倒也不会那么贵,甚至质量还要好些。 “那行……对了,我听负责晚会的同学说,你跟温凉就是单纯地发个言,串个场,没整什么活儿是吧?欸,多可惜啊,你看别人美术系的新生代表,一天天换着花样想创意,前几天才彻底定下来要表演什么,你们好歹一个学导演,一个学表演,就真走个过场就完事儿啦?” 贺天然一听这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整活儿? 上次本来还打算跟温凉对对词儿来着,谁知道会发生那码事儿,搞得现在临到上台了,两人都还没正式排练过,也幸好是发发言,稿子记下了问题就不大。 “大道至简嘛孙哥,我们都是务实的人,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呵呵,我看你们两个就是想偷懒而已,完全不重视学校的活动!” 孙泽在电话里摆起了辅导员的架子说教了两句,临了还是关心道: “天然,你家长真不来啊?学校给你们新生家长安排了座位,你又是导演系的新生代表,这么重要的时刻,家里人不来看看可惜了呀。” 贺天然沉默了两秒,笑道: “我爸生意人嘛,忙呗,无所谓了。孙哥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孙泽那边知道贺天然家里的情况,开着玩笑安慰道: “没了,晚上好好表现吧,你爸不来,你哥我去坐那个位置。” “哈哈哈,孙哥你这便宜占得我真是无话可说,那就这样,挂了。” “嗯。” 挂掉电话,贺天然叹了一口气。 自从过完春节之后,贺盼山与贺天然这对父子就再没联系过,贺天然的录取通知书是直接寄到出租屋的,报名交学费那天也是他一个人完成了所有事,虽然他平时会跟管家王妈聊聊现在的生活,但这也仅限于此,如果不是偶尔能在网上看到贺盼山及山海集团的新闻,他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爸。 贺天然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富二代,因为正当他该享受那种其他富二代的奢靡生活时,父母离婚了,老爸娶了个小的,还顺带拖来了个倒霉弟弟,各方面都比自己强的那种。 而且就算没这茬,出生富贵之家,父母时常吵架不说,贺天然性格又内向得要命,一天天除了玩游戏,嘴里都蹦不出来一句话来,还怎么讨父母喜欢呢? 虽然现在的贺天然变化非常大,但是他骨子里那种对亲情的凉薄态度,还依旧存在着。 抛开这些念头,时间来到了傍晚。 校话剧院是电影学院最大的一个剧场了,一般只有大四表演系的毕业话剧,或者一些成熟的话剧到校展演才会用上,其他年纪的学生想上舞台,只能去小剧场,也就是俗称的“黑匣子”。 话剧院内,各系新生鱼贯入场,贺天然他们的导演系紧跟着表演系众美女后头,男孩特别注意了老生们的表情,不禁大为赞叹,这才像是一帮搞艺术的人,不像自己这帮愣头青,军训看见表演系的妹子就开始大呼小叫。 这些学长,一个个面对新招进来的学妹们视若无睹,一副君子状正襟危坐,令人景仰。 想来也正常,整天呆在美女群中也是另一种痛苦,搞艺术的男生,特别是重点艺术院校的男生们似乎都有这种特异功能,念了两年大学以后对异性丧失部分本能反应,因为美女见得太多,以至于这都成了他们的日常。 尽管是艺术院校,这种大会也是照例的沉闷,按照以往的电影学院的迎新传统,这种会开完以后都会放些当红的影片或者还没发行的试映片,可又由于是校庆与迎新联办,所以就把看电影的环节换成了晚会节目。 在经过了漫长的领导发言后,晚会算是正式开始,贺天然作为新生代表,早早就来到了后台候场,期间他迎来了生平的第一次化妆。 说是化妆,其实这种场合无非就是修修容,提亮一下肤色,然后整理一下发型,反正总体下来强调一个干净阳光,呈现出一个当代大学生饱满的精神状态。 “欸学姐,跟我一起出场的那个表演系女生怎么没来?” 化妆间里,贺天然左顾右盼,却一直没有发现温凉的踪影。 “不知道啊,你们新生代表也不是全都由我来化妆的,听说这届表演系的新生还有一个朗诵的节目,她估计去候场区了吧。” “啊,希望吧,别到时候我一个人上台就尴尬了。” 贺天然故作轻松的开着玩笑,现在台下坐着诸多大腕,听说央视的电影频道也会报道这次电影学院的校庆,他作为新生代表之一,肯定会有镜头,说不紧张无疑就是哄鬼了。 “可以啦学弟,你气质很好啊,我刚见你来化妆的时候还以为你是表演系的呢。” 化妆的学姐双手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也不知是客套话还是发自真心说了一句,贺天然谦虚地笑了一下当成感谢,起身走出化妆间。 候场区很大,贺天然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心中默默记着已经烂熟于胸的发言稿件。 眼前准备登台的演员与幕后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的从他眼前走过,耳边是舞台那边传来喧嚣与掌声。 只是他好像,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 从小到大,贺天然都不是一个被人看好的小孩,他身上有许多负面的标签,诸如“死宅”、“中二病”、“阴暗怪”、“弱批”、“闷鸡”、甚至是“天然哥”这个现在常常被人挂在嘴边的外号,一年前也是带着贬义的。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每天拼了命地去运动,去学习,去把时间掰开揉碎了利用,就这样,他身上的标签被他亲手一张一张的撕掉,以前遥不可及的女生现在成了他的女朋友,他成了全校男生最羡慕的那一个现充,他的事迹就连学校里不认识他的老师,都有了这个孩子“未来可期”的美好印象。 而这一切的改变,是从一场高中迎新晚会开始的。 那年,一个自卑敏感的男孩低着头,拿着一把吉他上了台。 那时,他的身前有一个天使一般的背影,她带着一身的光耀降临在自己身边,驱散了世间所有的阴暗。 时隔一年后,男孩不再自卑,他可以在热闹的人群里游刃有余,也可以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 只是,没了那个背影,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贺天然,温凉,你们准备一下,马上轮到你们上台了。” 随着一声高喊,贺天然飘荡的思绪被打断,他走向入场通道,从这里可以看到舞台上的节目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温凉呢?” 负责安排入场的学长神色紧张,因为贺天然身边空无一人。 “我不知……” “到!” 随着一声清亮的嗓音,贺天然缓缓回头。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女孩出现的视野里,她似乎还来不及化妆,身上就穿着一件简单的校园T恤,本来已经留长的头发又剪短到了肩部,真奇怪,她明明在跑,额头甚至沁出了些汗珠沾染到了头发,可在男孩的眼中,她的动作却无比的缓慢,缓慢到男孩能听见自己内心的悸动。 原来,她就这么朝自己跑过来,他依旧会心动。 少年心中那个属于她的位置,也一直都在。 贺天然突然很后悔,他并不是后悔自己那天晚上离开的决定…… 他只是后悔,自己没能把这次晚会准备得更好一些,他应该拿出自己所有改变的样子,完成两人这次合作的。 因为,这代表着两人这段关系的结束。 温凉跑到了贺天然的身边,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道: “到了,到了,还好赶上了……” “你去哪了?”幕后工作的学长见到温凉的样子,也不忍过多责备。 温凉直起身子,一脸求饶道:“剪了个头发,还好赶上了,对不起啦,师兄~” “真是……唉,等会主持人会叫你们上台,我还要负责其他同学的接引,你们加油吧,别紧张。” 那位学长笑着摇了摇头,鼓励留下一句,独自离开。 通道里,就只剩下了这两个少年少女。 两人默默地看着舞台上热闹的表演,但耳边,却是静得出奇。 “温凉……你到底……” “结束再说吧。” 短发女孩原地跳跃了两下,似乎是上台前的热身。 她的头发肆意飘扬,一股熟悉的浆果香味钻进了贺天然的鼻中,男孩下意识垂下了头,轻声道: “……对不起。” “啊?” “我……我原本可以准备得更好些的,对不……” “啪!” 通道里,一道清脆的响声响起,打断了男孩的道歉。 “背挺起来啊,你驼背的样子真的一点朝气都没有,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温凉一巴掌拍在了贺天然的背上。 男孩痴痴地望去。 她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一如往昔。 第161章 温凉out! 第161章温凉out! 新生代表们的发言五花八门,准备的节目也各有特色,就拿孙泽嘴里的美术系来说,其实就是全班同学给这次校庆画了五张画,然后结合画中意象,阐述了学生自身与学校未来的美好愿景。 创意不算新颖,但是重在诚意十足。 电影学院虽然校风开放包容,平时对学生没有太多束缚,但是像校庆这种隆重的活动,自然是不可能让你随心所欲天马行空的,这就像是一篇命题作文,有人选择炫技,有人选择四平八稳,但终归要在范围之内才行。 贺天然与温凉选择了稳妥的后者,他们的发言稿都是经过了晚会组织审核后才允许上台的,所以即便没有彩排也没关系,因为现在哪怕是临时上台,只要他们拿着稿子念就不会出什么错。 舞台灯光的照耀下,风华正茂的二人走上舞台,台下各自专业的学长或者同学都卖力的鼓起掌来。 电影学院表演系跟导演系是最为引人瞩目的两个专业,从这两个专业里毕业出来的学生,一个台前,一个幕后,可以说几乎统治了现今国内影视行业的半壁江山。 我国影视行业的这个圈子很小,而且门槛也高,这有一点像古代的那种高门士族,在你入行之前,往往你的出身就决定了你的起点。 从电影学院或者戏剧学院毕业的毕业生在行业内一般被称之为“学院派”,这不单是指他们接受过专业且系统的学习那么简单,这也泛指了这么一群人在圈子里的一个共同关系。 这一点与贺盼山给贺的大学理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又或者说,这本来就是放之四海皆准的规则,圈子就这么大,人在主观意愿上肯定会倾向于与自己有关系的人。 举个例子来说,两个年轻人都想当导演,其中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学院派,另一个是野路子出身。 能力放一边先不谈,他们同时进剧组,学院派的年轻人肯定是从导演助理开始做,每天跟在导演身边学习,事儿还不多,没事儿跟女演员插科打诨一下,找找乐子。 而另一个年轻人,就要先从架灯,推轨道,打杂这种脏活累活开始,别说看监视器调度演员了,就连摄影师要换个镜头这种事,都还轮不到他。 这就是影视圈所谓的“出身”与“派系”,一个前辈校友的一句话,可能是别人需要花两三年努力才能换来的一个机会。 做这一行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是分得清“才能”是怎么一回事,但这里头涉及到的人情世故也绝非“才能”两个字能说清,想要扶持后辈,先挑自己人,如果自己人中恰巧有那么一些拥有天赋的苗子,那自然是更好不过。 贺天然与温凉现在都属于此列,他们的年龄虽然还小,作为新生代表也不算什么,可是谁又能说他们未来十年,二十年后,不会是这个圈子里的中流砥柱呢? “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领导,亲爱的师兄师姐们,大家好!我是这一届表演本科班的新生代表,温凉……” 秉持着女士优先的原则,主持人在介绍完两人之后,温凉率先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贺天然站在她身后,舞台的灯光勾勒出了温凉的身体轮廓,这一幕仿佛是历史的重演,男孩脑中恍惚,内心却是愈加平静。 或许,她一直都没离开过。 这个念头,就这么一闪而过,贺天然不敢再去细想。 他强迫自己把视线放到台下,在给家长安排的前排位置上,在一个比较显眼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眼睛发着亮光的姑娘,手里依旧捧着一束花。 是曹艾青。 女孩身边的辅导员孙泽冲着台上的贺天然挥了挥手,男孩先是哑然,然后不由自主地微笑了一下。 电影学院的校庆只允许本校同学参与,贺天然想带曹艾青进来都不行,不过辅导员出马,带个人进来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而且还有“家属”这种正当的理由。 不过现在想想,当初开会的时候,还是曹艾青帮贺天然记下辅导员电话的。 呵,这丫头,还真是会给自己惊喜。 贺天然心中满满地感动。 温凉发言持续了大概四五分钟便结束了,台下又是一片掌声,她转过身来望向贺天然,而男孩此时却看着台下。 温凉嘴角浮起一个笑容,她知道他在看什么。 “贺天然,到你了。” 她轻声提醒了一句,男孩这才敢把视线收回,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舞台上,贺天然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他深吸了一口气后顿了一下,他想回头看一看温凉此时的表情,她会为现在的这个自己骄傲吗?她会用自己看她一般的眼神看自己吗?自己的背已经挺得很直了,不会在出错了吧? 不过,当他再次看见曹艾青手中拿着的鲜花时,他还是忍住了。 他沉着声,从容开口道: “尊敬的各位老师,领导,各位同学们,大家晚上好!我是这一届导演本科班的新生代表,贺天然……” 是的,两人的发言稿都很正经,过程也是四平八稳无波无澜,历史好像重演了,但又没有,不是每一次的迎新晚会都要闹出点什么动静,去年的九月与今年的九月已然不同,时间在变,人也在变,昨日终究成为了昨日。 那些辗转反侧的纠结、壮烈,还有那孤注一掷的勇气与奔赴。 好像,这些一切都停留在了那个17岁的秋天。 他们好像也没多大,好像也还是正青春的年纪,但是也好像,都长大了一点。 就那么一瞬间,贺天然心中莫名有些难过,他有了鲜花和掌声,他身躯笔挺的站在舞台中央,他有条不紊地向着台下那些看着他的大人们,他的同学,他的女友,述说着关于未来的美好期待。 那本日记里留下的祝福,好像都在应验着。 可是,他却没来由的难过,他感觉身上有某种东西正在慢慢瓦解消失,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强烈又清晰,他明明做对了所有的事,正确的完成了每一个选择,但就是很难过。 有人说,长大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 那么,贺天然的一瞬间,就发生在了此刻。 它是那么的悄无声息,不动声色地就来了。 贺天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舞台上下场的,掌声的回响犹在耳畔,像是在庆祝他成为了一个前途无量的大人。 温凉走在他的前面,那熟悉的背影只要他稍微伸一伸手就能拉住,只是他没有。 “贺天然。”女孩心有所感,她回过头,叫了一句男人的名字,然后朝着出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趁着现在还没散场,要不要陪我跑跑步?” 贺天然没答应,也没拒绝,他默默的跟在女孩身后,两人就这么穿堂过室,来到了剧场外。 大学操场,月朗星稀的夜。 操场上的夜灯将塑胶跑道罩上了一层橘光,温凉舒展了一下身子,随后,她真的脚步轻盈的跑动了起来,贺天然原本的速度有些跟不上,他快走几步后逐渐加快,开始陪着她慢跑。 一圈,两圈,三圈…… “呼……贺天然,其实你不用跟我说什么对不起的,你真的不欠我什么了。” 温凉用手背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跑步,一边笑意盈盈地对着身边的男人说着,男人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却被她摇头打断,就听她继续道: “不瞒你说,其实我迟到并不是因为剪头发,而是今天在见到你之前,我一直都在这里跑步,我一边跑,一边想了很久,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我该用那种状态来面对你…… 后来啊,我一直跑,一直跑,忽然就想到了一个我也不知从哪里看来的冷知识,上面说,人在跑步时所产生的多巴胺,仅次于恋爱。 你知道吗贺天然,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这种感觉其实跟我执着于你时的那种感觉,真的是差不多的……而就在那一刻,我才算是醒悟,原来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什么别来害我也好,我记得去爱你也好,无非就是想多贪恋一点这种感觉罢了。” 贺天然安静地听着少女略带喘息的低语,他缓缓停下脚步,痴痴地问道: “温凉,你今天到底是……哪一个你?” “我就是我啊,哪有什么哪一个这种说法,如果说为什么我要打扮成这样……可能就是,想让你好好后悔一把!” 短发女孩也在前方慢慢停下了脚步,她一个轻盈的旋身,面对贺道: “贺天然,我对你的感觉始于愧疚,然后转变成了爱情,最终化成了一种执念。曾经有人问我,能不能对你做到‘别离不惊,爱恨不喜’,我当时觉得,我那么坦荡的爱你,那么想要再见到你,怎么可能做得不惊不喜呢? 后来,我穿越了时空与轮回,好不容易我们再次相遇,我想一直留在你身边,按照我希望的那样,让你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可是啊,当我还在自我纠缠的这一年时间里,你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需要我去帮助的内向男孩了,你变得越来越优秀,你对爱情忠诚,对生活热情,你的身边不再需要一个温凉来帮你遮风挡雨了,就像你那天晚上告诉我的,人终归要向前走,而我,这一年来却一直止步不前。” 短发女孩微微仰着头,自嘲地说了一句: “嘿……原本是我教你的,现在反倒成了你来教我了,你好像又在我身处困境的时候救了我一次……” 温凉重新正视贺天然,这一刻,她的身上的某种东西也终于消失殆尽,眼神从迷茫变得清澈,她缓缓走来,伸出了手。 “贺天然,谢谢你,我真的放下了。” 贺天然的手慢慢抬起,可就在这时,他的内心深处响起了一个声音,就像电影里的内心独白一样,突兀又真实—— 「别去握手,去抱她。」 他的手猛然一停,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终于明白,这次握手之后,那个拯救过他的人,引导着他的人,心里一直惦念着的人,将会彻底消失。 这意味着,以后的路,他们都可以依靠着自己,坚定走下去了。 从今往后,他的身边,只会多出一个关系对等的朋友,再无其他。 就在贺天然反复犹豫之际,温凉脸上重新绽放出了那个熟悉的笑容,一如当初那个黄昏下的教室,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然而就在下一秒,温凉没在管他的犹豫不决,她再一次主动的拉起了贺天然的手,两只手就那么在半空中相握,定格。 贺天然视线突然变得模糊不清,耳边听到这样轻轻柔柔的一句—— “贺天然,祝你未来,万事胜意……” 随后,他感觉自己手中一空,温凉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她看着这个从男孩长大成了男人的贺天然好几秒,似乎是想要记住他此刻的脸,可最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的不再留恋,一个洒脱转身,独自远去。 女孩的背影坚定而果断,她高昂着头,仰天吐出一口气,宛如发泄又宛如告别地高喊了一句—— “温凉!!!out!!!!” 贺天然不知道何时,泪流满面。 “天然……” 他的身后,有人轻轻地唤了一句他的名字。 他转过头,发现曹艾青站在了不远处,手捧着鲜花,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 贺天然不再犹豫,快步走上去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花撒了一地,怀中的男孩哭得歇斯底里。 少年少女的青春里,告白与告别总是来的那么猝不及防又惊心动魄,每一个人似乎都能成为这段岁月的主角,但又似乎每一个人,都有退场的时候。 而他与她的故事,也终于在这一刻,正式落下了帷幕。 第162章 心中贼(一) 第162章心中贼(一) 曹艾青见过贺天然哭过两次。 一次是在秋游上山那次,而另一次则是现在。 而这两次,都不是为了她。 女孩心思细腻,说不计较是假的,她有时候也希望男友能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柔弱的一面,而不是为了别的女人。 “都结束了……都结束了……艾青……我……” 贺天然擦去眼上的泪水,眼眶与鼻头都有些红红的,曹艾青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可是在自己面前,又不得不收敛情绪,女孩甚至能猜到男友接下来要怎么解释这次他与温凉偷偷跑出来的前因后果,他从不骗自己,只要她问,他就一定会说。 其实,每一次曹艾青看见贺天然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坦白,生怕自己生气吃醋的时候,她都能体会到对方对于这段感情的重视。 说实话,这世上没有哪一个女人喜欢听男友与另一个女人的感情纠葛,即便是善良如曹艾青也不例外。 可是啊,这一对小情侣又是那么的相似,他们都拥有着一个敏感至极的心,也拥有着一种悲悯却又是极易产生出共情的能力,这造就了贺天然在爱情里近乎于执着的坦诚,也给予了曹艾青对待事物的善良温柔。 这三个人的关系,用一个拗口却精准的比喻来说,就是—— 贺天然是温凉的曹艾青,而他同时也是曹艾青的温凉。 这种三角关系微妙又不平衡,因为在爱情里,人与人的相处从来都是跷跷板,要不断的此消彼长中,才能找到一种难得的平衡,而如今加上一个第三人,那么“平衡”也注定会转化为“失衡”。 “好了天然,看来你在温凉面前,也是个‘爱哭鬼’呢……”曹艾青抚摩着贺天然的脸颊,用拇指轻轻擦去他的泪渍。 贺天然一怔,他望着眼前柔情似水的曹艾青,如鲠在喉。 “所以……这次就不要解释了,我感觉你已经很累了……” 就只凭一句柔声体谅的话语,一瞬间,曹艾青感受到背后的双手再次传了一股气力,贺天然又一次将她死死拥入怀中。 “艾青……我真的很爱你……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事……我只是……我只是……” 贺天然止不住抽泣,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曹艾青轻轻背着他的背,女孩明白,当男友选择两次抱住自己的时候,这段三角关系也彻底宣告了结束。 她赢了吗? 曹艾青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因为这场三角戏码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处于被动,她从始至终,只是做了一个普通小姑娘应该做,但又有很难做到的一件事,知足。 贺天然在曹艾青的眼中是那么优秀,他会在自己被欺负的时候站出来保护自己,安慰自己。自己喜欢他,他就会冒着被开除的风险,给自己一场盛大的表白。自己生气了,没有安全感,他会想着花样哄自己,证明他有多爱自己…… 他对自己付出的已经很多了,曹艾青真的已经很知足了。 尽管有时候生气是真的很生气,但拈酸吃醋这种事,真的不是这个女孩擅长的东西,她其实也很不想把别人嘴里所说的冰冷展现给贺天然,就像当初同学们都说男友孤僻一样,他也从来没对自己这样过。 “天然,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曹艾青在贺天然怀中抬起了头,她凝视着眼前的爱人,不由用恳切的语气弱声道: “你把你的悲伤都给了温凉,那你可不可把你的快乐,都留给我?” 一言入耳,贺天然的内心无比动容,他嘴唇轻微发着颤,忍不住仔细端详着眼前少女的纯真面孔,她的双眼中只有柔情无限,贺天然的脑中回想起了那次秋游,女友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别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后不会走丢的,你回头就能看到我。” 这一年来,贺天然在变,温凉也在变,周遭的万事万物好像都在变化,但唯独只有眼前曹艾青,一直都是那个当初美好的模样…… 男人在此时好像又变成了那个男孩,他忍着泪,用力的点了点头,表情认真至极,重重吐出一个字: “好!” 夜灯下,橙色的塑胶跑道上,两人的影子再次交融,曹艾青望着它们,心中甜蜜又幸福。 悲伤都会过去的,快乐终究会成为两人未来的关键词。 “艾……艾青……” 此时,她的耳边,响起了男孩略显紧张的话语。 “嗯?” “今天……今天晚上……你……你别回去了,可以吗?” 女孩霎时间,羞红了脸,她重新将头埋了宽厚的胸膛之中。 “……嗯。” …… …… 那天晚上,在离大学城很远的一家旅店里,贺天然跟曹艾青头一次开了房,两人都没啥经验,前台问他们是要标间还是大床的时候,贺天然故作老练,张口就来了一句标间,估计也没来得及细想,只想赶紧脱离前台服务员暧昧的视线。 于是,一间房,两张床,两人就这样各自坐在自己的床上,床与床中间的空隙,就像小时候课桌上划的三八线,谁都不敢去逾越。 贺天然此刻内心的感觉,就五个字—— 巨他妈紧张。 “我……我去洗澡了……” 曹艾青低着头,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贺天然仰头一看,也赶紧站起身,曹艾青发现他的动作,下意识身子往后一退。 “我我我我我,别别别别紧张,我我我我出门买点东西,马马马马马上回来……” 贺话都结巴了还劝曹艾青别紧张,他说完就径直往外走,看都不敢看曹艾青一眼。 女孩看着男友匆匆离去的背影,沉默良久后,嘴里噗嗤一笑。 旅馆外,临街的一家连锁便利店。 贺天然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柜台本来刷着手机的小哥都吓了一跳,他眨巴眨巴眼,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满货架找东西,但就是不见拿,他问道: “同学,你想买什么啊?我帮你找。” 贺天然扭头看向收银台,收银小哥一愣,见对方快步走来,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在台前小货架之中一闪,然后柜台上就多出了两盒东西。 收银小哥低头一看那包装上印着0.03字样的盒子,他会意过来差点没笑喷,他忍着嘴角耸动,憋住笑,善意提醒道: “同学,你拿的是十只装的,用不着两盒……” 贺天然皱着眉,一本正经开口:“你嘴咋这么碎呢?你别管,能用完。” 哟,这年轻人,一听就是个雏儿。 收银员知道这同学脸皮薄,也不去打趣了,正准备结账,哪知那位同学又道: “咳……你……你在给我个打火机,然后拿一包烟……就……嗯……那个,玉溪。” 收银员转过身,对着烟柜随意问了一句:“软的硬的?” “那肯定得要是硬的呀!” 贺天然的嗓门不知怎地,一下提高了几分。 他这一下,把收银员都搞紧张了。 随后,贺天然又去拿了两瓶水跟湿巾什么的,将买来的东西一口气放进塑料袋,值得一提的是,收银员免费送了他一个打火机。 “为啥啊?”贺天然不是很明白。 “沾沾喜。” 贺天然一头雾水的走出了便利店。 便利店离旅馆也就两百米,贺天然愣生生是走了半个小时,自他离开店门的第一步算起,他嘴上的香烟就没停过,走上几米抽一根儿,走上几米抽一根,大多都是抽了半截一扔,然后莫名其妙地又续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嘴里叼着的是巧克力棒。 这一路,贺天然想了许多事情,他开口让曹艾青留下虽然是发自真心,但他是真的没想到女孩会真的答应…… 一个迎新晚会,这么短短的时间,大悲大喜接踵而至,而且来得都如此突然,贺天然脑子也不知是抽烟抽的还是被刺激的,整个人的神情都略微有些麻木。 他的脑中闪过许多画面,温凉与曹艾青的形象相继出现,一开始都很正常,他的情绪并没有从温凉的告别中完全抽离,那种悲伤依旧还在,但随着想象的愈发跳跃,他想到了旅馆里的曹艾青、浴室里的曹艾青、还有…… “啪!” 贺天然突然自己抽了自己一大嘴巴子,大脑瞬间清醒。 有时候啊,人就是这么复杂,说不清楚。 第163章 心中贼(二) 第163章心中贼(二) 贺天然进了旅馆后,在房门口独自踱步了两分钟,由于房卡要放在房里接电,所以他只能敲门。 “笃笃笃。” 片刻之后,他听见房里传来动静,贺天然喉头蠕动了两下。 房门“吱”地一声打开,贺天然此时的感觉仿佛是被一颗子弹给一枪击中了脑门,耳边是“嗡”地一声拉起了高频警报。 他的眼前,只见曹艾青穿着一件白色浴袍,一头青丝半干不湿地被一块毛巾包着,露出的几缕发丝垂在鬓边,可能是刚洗完澡的缘故,她本就白嫩的脸颊泛出一种格外诱人的水润光泽,而那双水汪汪眼睛里,此刻更是杂糅了许多情绪,诸如羞涩、局促、紧张,还有……期待。 与这样的眼神一个对视,贺天然直接呆在原地动弹不得,曹艾青给他开了门,见男友这反应,立马将头重新埋下,转身像极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她飞快跑回床边被子一掀就钻进去,顿时她整个人都被重新盖住了…… 贺天然进了屋,扭身用轻微颤抖的手将房门关好,他的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脑子里还回想着刚才曹艾青转身小跑时,浴袍下无意间露出的那一截白皙小腿…… 这要换成是古代,此时不得吟上一首诗来抒发抒发感情? 不过贺天然有没有那才华暂且不论,他现在整个人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口中不住低语“别紧张、别紧张、小场面、小场面、我可以、我可以……” 他将塑料袋放下,薅了薅自己的头发,紧张说道: “我……我现在就去洗了哈……” 被子里的曹艾青没理他。 贺天然抓了抓脸,换上旅馆的拖鞋,自顾走向浴室。 “呲~” 浴室里的莲蓬头喷洒出热水,这略显狭小的空间里还残留着一股清香,贺天然生平洗澡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沐浴乳他连续打了三道都还嫌不够,由于洗得太认真,身体皮肤都被洗的有种火辣辣的疼,就差没把自己给洗秃噜皮。 而就当他清洗完毕准备出来时,就听房间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听铃声,不是自己手机发出的,曹艾青接通电话的声音传来过来,浴室里的贺天然就纳了个血闷了,这电话还真会挑时间,自己现在是出去还是不出去啊? “出去的话,艾青一定会觉得尴尬,我还是等她打完再说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贺天然默默想着,重新打开了莲蓬头弄出了点响声,以此示意外头的女友可以安心通话,这旅馆的隔音还可以,加上他刻意为之,所以浴室里也几乎听不到曹艾青说话的动静。 于是,准备迎来自己生涯头等大事的贺天然,就这么身着浴袍,抱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面上端正,心中猴急地坐在了马桶盖儿上。 听着耳边淅淅沥沥的水声,贺天然的心海中忽然泛出这么一句话来—— 「其实你现在打个电话给温凉,或者直接回学校约她出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谁?” 贺天然猛然一惊,今天中午与晚上连接两次出现的声音让他一度认为只是自己的幻听或者是情绪起伏的臆想,可这一次的声音来得如此真实,让他一颗浮躁的心都瞬间冷静下来。 「我的傻aibo,你还听不出来我是谁?」 熟悉的嗓音这次没有遮掩,甚至语气里带着一点玩味与中二,诸如“aibo”一词,就是动漫《游戏王》里的一个梗,由于主角一具身体两个灵魂,所以他们之间就是如此称呼,意为“共存”或者“搭档”之意。 贺天然脱宅很久了,但乍听这么熟悉发言与嗓音,他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 “你是……我?” 「也许是,也许不是,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给你一句忠告……」 那道嗓音顿了一下,用贺天然那种刚睡醒后,故作深沉的嗓音说道: 「你想好了要跟艾青一起携手,走向未来了吗?」 “我当然……” 「别急,你听着水声,再好好想一想。」 这句话一消失,贺天然感觉浴室的落水声响陡然增大,他骤然望向那些不断洒落的水滴,眼前空间竟是发生了一种难以表述的扭曲,仿佛这些水滴变成了一场倾盆的大雨,他置身于雨中,耳边传来一阵模糊至极的对话—— “今天的五点零二分,○○会在开车回家的途中碰上台风,她的脑中会因为想着你我的事情而走神,然后导致车胎打滑,撞破海边的护栏,连人带车的跌进海里。” “这是我跟她的故事了,与你无关。” “太好了……太好了……不是你……你不用在受苦了……一切都不用重来了……你一定会一直活下去……你的人生终于解脱了……太好了……” …… “咚咚咚……天然,你好了吗?” 随着曹艾青在门外一声呼喊,贺天然瞬间惊醒,内心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额头满是冷汗,瞳孔放大,浴室里的积水,不知不觉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脚边。 他抱着自己的衣服站了起来,曹艾青送的念珠不知不觉从口袋中滑落在地。 望着那串念珠,贺天然身体一僵,但仅在片刻之后,还是重新捡起。 打开浴室的门,门外,曹艾青一脸焦急。 贺天然不由问道:“怎么了艾青?” 曹艾青的抓着贺天然的手,着急道:“刚才婷婷打电话跟我说薛勇出事了,他……他周末的时候去了趟澳门,一下子就输了三十多万,现在到处跟朋友借钱,刚才……他借婷婷之口,打电话问我,能不能让你帮他一把。” 贺天然气结,自己这个死党还真够意思,这种时候给自己来这么一出。 不过心里抱怨归抱怨,这事儿他也不能直接摆在脸上,他安慰曹艾青道:“你别急呀,我们坐下说。” 曹艾青见贺天然的表现,一颗心也跟着沉稳了下来。 两人走到床边坐下,贺天然问道:“三十万对于薛勇的家境来说,也不是拿不出来,为什么他会想到跟朋友借钱?” 曹艾青整理着刚才电话中的信息,回答道: “因为警校非常重视学生的个人品德,如果这件事被他们学校知道,薛勇一定会被开除。然而薛勇又不敢告诉他老爸这件事,因为如果知道的话,他爸对他考上大学后的好印象绝对要消失殆尽,如此一来他未来四年的日子都不会好过,所以他说,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跟家里商量,想着先跟朋友们凑一凑,最快半年,最迟一年,他会一定还清。” 贺天然心想好家伙,老子一个月也就拿个四千块钱,还不稳定,现在自己都快养不活了,上哪给你找三十万? 曹艾青知道男友的情况,刚才只是听到白婷婷说了这件事,涉及到的金额不是他们这种学生能承担得起的,所以一时就慌了神,现在情绪逐渐稳定,看向男友的目光也冷静了下来。 她双手抓住贺天然的手,说道:“天然,其实就我个人而言,这件事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帮他了。” 贺天然问道:“怎么说?” 曹艾青思索了片刻,分析道: “一来薛勇他们家并不是承担不起这笔钱,这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家破人亡的大事;二来薛勇打电话给你,是因为知道你是什么家底,但他并不知道现在你一个人出来跟家里闹得很僵,你想靠自己帮他是有心无力的,但如果为了这件事让你去跟你父亲联系,这总让我感觉有些不妥当,所以还不如让薛勇这次长长教训,吃吃苦头,这对他也是好事。” 女友说的道理也是贺天然所想,他现在确实没有办法去帮薛勇,可是曹艾青其中的一句话,又让贺天然有些……费解。 “艾青,你为什么觉得我跟我父亲联系会有不妥?” 贺天然自然不会为了这事儿去跟贺盼山联系,但他的理由非常个人,所以他也很想知道曹艾青对此是作何想法。 曹艾青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天然,我记得你有个弟弟,对吧?” “是啊。” 贺元冲这个人,在贺天然的朋友圈里,就只有曹艾青与白婷婷知道,只是曹艾青突然提起他,让贺天然有些疑惑。 “如果说啊,我说如果,如果你父亲知道你身边的朋友是这样的人,而且你还为了他开口,你父亲会怎么看你?薛勇都知道这件事要藏着不让家里知道,更何况你还有个弟弟……” 贺天然听完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敢往深处去想,只是愣愣地看着曹艾青。 曹艾青知道自己失言,但还是补充道: “天然,我不是想激化你跟家里的矛盾,你现在自食其力我都看在眼里,但正因为这样,我才更要跟你说这些。我还记得去年你弟弟来学校,口头上调侃了我们一句,你上去二话不说就打了他一拳,我看得出来你想保护我,但这件事也让我知道了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好,我说这些话,虽然不中听,但是都是很实际的问题……” 曹艾青慢慢将头靠向了贺天然的怀中,贺天然也自然而然的张开双臂,轻轻环抱着她。 “艾青,还有一件事情,你没有考虑到……” “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这次我不帮薛勇的话……那我们兄弟可能就……真的没得做了。” 贺天然很清楚上次在夜场跟薛勇闹得有多不愉快,那小子那么好面儿的一个人,这次通过白婷婷来找曹艾青跟自己传话,看得出他是真的没啥门路了。 三十万,对薛勇这种家庭来说,甚至都算不上是什么负担,所以贺天然担心的也不是他输了这么多钱会怎么着,而是担心两人之间的这段友谊。 这个局面还真是尴尬,帮薛勇肯定是帮不了的,换成平时可能就有话直说了,实在不行一起出出主意,但两兄弟目前这种关系,有些话也很难说出口,所以只能这么僵着…… 这段友谊在这件事中,其实是一个很小的点,不过,它却是贺天然最看重的东西。 贺天然对钱一向敏感,但却不重视,即便现在的他袋中空空,对“金钱”的概念,却始终没有上升到他心中的第一位,这是他成长环境导致的,之所以不重视,是因为他小时候生活就过得很富裕。 而之所以敏感,是他每次跟贺盼山要零花钱,那个男人总是会说: “老子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了,给你钱是因为你是我儿子,而不是老子欠你的,你一定要记住!” 久而久之,贺天然真的把这句话记到了心里,这可能从父亲的嘴里说出来,只是为了教育子女的金钱观念,不要饭来伸手,衣来张口。 不过从一个孩子的角度来看,这句话,也成了贺天然日后凉薄性格的一种诱因。 他不会去求贺盼山,钱不是第一位,他也帮不了薛勇,只不过,薛勇是贺天然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从前的他有多不擅长交际,现在的他就多看重这份友谊。 因为凉薄,贺天然才会格外珍惜自己获得的每一样东西。 正是这种看重,让贺天然此时有了一种……无力感。 曹艾青说的话,在贺天然的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女友比自己想得要深,考虑得也更加实际,只是她没有点到贺天然心中的关键而已。 怀中的女孩这时也察觉到了男友心中的纠结,她扬起脸来,抱着男友的手也更紧了一些。 “天然,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是支持你的……” 贺天然微微一笑,“我有什么好选择的,这事儿帮不了就是帮不了,薛勇自己造的孽,让他自己收拾吧。唉,我有时候确实有些感情用事……” 他拉开被子,两人的身躯缓缓躺了下去。 温热的鼻息扑在了各自的脸上,曹艾青枕着贺天然的手臂,身体又往他的怀中缩了缩,贺天然软玉在怀,鼻尖是诱人的香气,他顿时有些难以自制,但是上一秒那番话才谈论完,这一秒就想着那活儿,实在是有些唐突佳人…… “天然,你在跟我详细说说那一晚的事情吧……关于薛勇跟婷婷的……” 曹艾青细声开了个话茬,贺天然回想了一下,找了个切入点: “其实我挺佩服婷婷的……” 贺天然事无巨细的将一夜的遭遇又说了一遍,不过这次却是感触居多,薛勇花心爱玩,最终酿成了大错,现在他也算是自食其果,这不禁让贺天然想到了自己身上,温凉今夜的洒脱与放下,其中没准也是受了白婷婷的几分影响…… 他不知不觉絮絮叨叨了好半天,等在回过神来时,身边的曹艾青已经闭上了双眼,唯有鼻中发出安静又平稳的呼吸声。 两人的身子贴得很近,脚丫子与脚丫子有时会触碰到一起,望着女孩如同婴儿般的平静睡颜,贺天然知道,曹艾青是真的很相信自己…… 所以,天然哥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屁股往后挪了挪…… 夜里,贺天然叹了一口气,不忍去打扰女友的好梦。 这一天实在太过漫长,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让贺天然感到异常疲惫,他轻轻地吻了一下曹艾青修长脖子与熟睡后的眉目,随即也心满意足的闭上了双眼。 他不知道,此时身侧的曹艾青,嘴角亦是浮现出一丝甜蜜又幸福的微笑。 第164章 心中贼(三) 第164章心中贼(三) 次日中午,曹艾青小心翼翼的转动着钥匙,她打开门,做贼心虚地先伸出小脑袋朝家里看了一眼。 屋里一切静悄悄,只有大橘猫“菩萨”察觉到她的归来,它一下就从猫爬架上跳了下来跑到玄关处,在地上欢快的翻过身,露出肉嘟嘟毛茸茸的肚子,等待着铲屎官的临幸。 曹艾青赶紧蹲下身,摸了橘猫两下,然后将它抱起,手中不停地揉着它的头,生怕它等会瞎叫唤。 这是她第一次上了大学之后回家,而且又恰逢十一,昨天他们一家人还在微信群里商量要一起出去玩,不过这对刚谈了恋爱的曹艾青来说实在有点头痛,父母隐约知道她跟贺天然的事,但一直都没有正式说过…… 今天早上,曹艾青从旅馆的床上醒来时都被手机里的未接电话给吓傻了,父亲给自己打了将近三十几通的电话,而母亲还好,主要是发的消息,问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家,不是说好十一假期回家之类的云云。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之前接到了白婷婷的电话打扰到了这对小情侣,曹艾青在睡觉之前,就一闭眼,一咬牙,将手机切换成了静音模式。 所以昨晚,不光贺天然睡得不好,曹艾青同样没怎么睡,姑娘以为男友说完了话,对于那种事儿就会主动一点,但是她又太过害羞,就只能装睡,哪知…… 怎么说呢…… 姑娘家也不可能暗示贺天然自己没睡吧? 这多羞人啊…… 曹艾青害怕自己真的睡着后贺天然忍不住搞“突然袭击”,一颗心被弄得七上八下,说白了就是那种怕他冲动,但又怕他不冲动的复杂心理;而贺天然以为曹艾青是真的睡着了,为了那事儿把别人吵起来他又于心不忍,搞得自己真的很猴急一样,于是一颗良心反复在畜生与君子之间左右横跳…… 所以一晚上,这两人都处在一种甜蜜的煎熬状态,直到后半夜,他们才得以入眠。 不得不说,这对小情侣在这种事儿上,都他么是个老实人,对方不主动,自己就绝不会越线。 不过,昨天贺天然的态度,让醒来后的曹艾青感觉又更加爱他了一些,尽管贺天然在女友心中,早已是个满分男友。 书归正传,曹艾青蹑手蹑脚的进了门,正当她以为家中父母都出去了的时候,客厅的沙发上,突然传来一声刻意到吓人的咳嗽。 “咳!!!” 怀中的“菩萨”应声跳下了地,前爪下压,后爪挺高,身体成了个斜线,它安逸地抻了抻懒腰,摇着尾巴走了。 曹艾青僵硬地扭过头,只见父亲端坐在沙发上,母亲在一旁正给他泡着茶,见到女儿回来,也是笑眯眯地停下了动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爸……妈……” 女孩像是做错了事一样,她低着头,双手纠缠在一起,拇指打着圈。 “青青啊,你知不知道昨天我跟你妈妈有多着急?我打电话都打到你们系主任那边去了,然后好不容易打听到你们宿管阿姨的电话,请别人帮忙去找你,然后你们舍友说,你又跑到什么电影学院去看校庆?你要晚回家,不知道跟我们说一声吗?你知不知道昨天你妈妈做了一桌子的菜就等你回来?” 全名叫作曹奉尧的男人紧紧皱着眉头,曹艾青脸上满是羞愧,从小到大,父亲很少责备自己,也很少在母女俩面前说什么重话,这次也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好,没有提前跟家里人报备…… 但是……这种事……怎么提前打招呼呀。 见一向乖巧的女儿不说话,这个老父亲莫名更气了,他“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母女两人都吓了一跳,他道: “你是不是还跟那个叫‘贺天然’的小子在一起呢?!” 曹艾青缩着脑袋,点点头。 “哎呀!青青你真是……你糊涂啊……” 曹奉尧一下站起身,妻子斟的茶洒倒在桌上,他下意识想赶紧去弄,但一想这样做气势就弱了,索性就没管。 这个男人来回踱了两步,口中犹豫着斟酌词汇,怒声问道: “那小子……那小子……昨天晚上是不是……是不是对你放肆了!” “爸!!” 曹艾青那里禁得住这种问话,她也忍不住了,小脸像极了一颗红透的苹果,跟父亲对嚷起来: “我都是大学生了,你能不能别一直管着我?” 说完,曹艾青也不管不顾,她快步走到自己卧室,“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你也是个学生!” 见到自己女儿十八年来第一次对自己逆反,竟然还是为了一个男孩,曹奉尧冲着房门高喊,他现在心中五味杂陈,一口气闷在胸腔,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为了一个臭小子,女儿竟然还吼自己? 他不住敲打着自己脑门,身体重新坐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贼心不死!我就知道那小子贼心不死!我上次跟他见面就清楚这小子花言巧语一堆,说什么不会耽误艾青,保证在学校不谈恋爱,难道这大学就不是学校了吗?” 曹父用手背反复拍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仿佛贺天然真的做下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曹母被他难得一见的反应给逗得微微一乐,她缓缓走到丈夫身后,双手按在了他的肩上,慢慢揉捏起来,口中柔声道: “小艾都十八岁了,我很少看见她这个样子。奉尧,我认识你的时候也是十八岁啊,如果说这两个孩子是真心相爱,那其实你也不应该施压太大的。” “哎呀……不一样!” 曹奉尧扭过头,拉着妻子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老婆,时代不一样了,就那贺天然吊儿郎当的富二代,还搞什么艺术,读高中的时候就留个长头发,全校男生就他一个人特立独行,一看就是那种花花公子!” 名为杨成壁的美丽妇人听完捂着嘴,笑道: “可听小艾说,人家可是他们这一届专业考试的状元啊,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堪?特立独行一些也挺好的,你年轻的时候不也喜欢到处卖弄?” 曹奉尧气结道: “哎呀老婆,就因为这样我才知道这小子在打什么歪主意,我是男人,最明白了,你相信我!这次我们一定要统一战线!” “好啦好啦,让小艾冷静一会我去跟她说说吧。你也别把自己闺女看得太幼稚,她好歹也是个高材生,哪有那么容易被人骗?” 杨成壁安慰着丈夫的情绪,见片刻后丈夫的火气渐渐消退,她又重新斟了一杯茶放在桌上,思索着提议道: “要不然,这次十一我们出去玩儿的时候,把这个小贺也叫上?我还没见过他呢。” …… …… “要不然,这次十一我们出去玩儿的时候,把这个小贺也叫上?我还没见过他呢。” 曹艾青耳朵贴着门,听见门外父母轻微的对话,特别是听见母亲那句十一的时候把贺天然领到他们跟前见一面,她顿时就慌了神,一个跳跃就扑倒在了床上,身体扭动,两条修长的小腿不住扑腾拍打床铺。 橘猫“菩萨”也趴在床头看着这个铲屎官,刚才他们父女吵架的时候,这只猫就率先一步就溜进了房间里。 “唔~” 曹艾青脸埋在床上,发出一阵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害羞的闷音。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凌乱的发丝下她面色潮红,一把抱住了橘猫。 “菩萨,我告诉你哦,天然一点都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他真的很爱我呢……” 曹艾青翻过身,躺在床上将橘猫举得高高的,表情既幸福又认真,像是真的在对一只猫说话。 “昨天,我亲眼见到他跟温凉和解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这次是真的放下了吧,虽然天然看上去也很伤心,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也是真心爱我的。毕竟人是有感情的嘛,如果他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反而不会安心了……” “有时候我真的好矛盾啊,我都从来没见着天然对我哭过,一直都是我在他面前哭……唔,不过想一想,两个人能在一起,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吧?我跟他说,让悲伤过去,把快乐留给我,为了这个目标,我也要成为更好的人呢……” 曹艾青说着说着,将橘猫放在怀里。 “菩萨啊菩萨,我好多次都在梦里梦见你,你跟我说了好多话,帮我分析了好多事,可是你跟我描述的那些景象一件都没有发生过,你肯定是在我身边保佑着我,怕我受到伤害,所以托梦提醒我,让我避免一些错误,对不对?” 女孩的声音渐渐变得轻柔,她闭上双眼,摸着猫咪柔软的背脊,脸上挂着笑容地轻声说道: “不过你放心好啦,天然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他会一直保护我的,我相信他……” 第165章 心中贼(四) 第165章心中贼(四) 贺天然回到寝室时,一个人都没有。 十一长假,大家都出去玩儿了,就连胡岳这厮都跟着蔡决明不知从哪哄骗来的几个外校女学生逍遥快活去了。 说起来,贺天然应该是这个寝室里最“现充”的一个,不过他除了跟曹艾青约定去环球乐园外,其余时间都没啥具体安排。 寝室的哥几个跟班上的同学之前倒是嚷嚷着让贺天然这个港城土着到处带他们逛逛,开开眼,可是贺天然还要找兼职,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多,反正放假七天,随便抽出一两天聚个餐就是,总不能天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吧。 于是乎,放假的第一天,贺天然就享受到了难得的清闲。 寝室里没啥娱乐活动,电脑吉他都还放在薛勇家,手机也没电了,他正烦这个呢,跟这货出了这档子事儿,他都不知要怎么开口去取自己的东西。 不过,烦恼光是闷头想肯定是解决不了的,贺天然索性脱掉鞋袜,翻身上了床,昨天没睡好,现在正好补补觉。 他闭上双眼,虽然精神困顿,但脑中却一直安静不下来。 他为什么会听到另一个自己的声音? 他暑假时做的那一场长梦是真实存在的吗? 随着那些闪现的记忆愈发清晰,贺天然的意识就愈发朦胧。 渐渐地,他的耳边出现一阵由弱转强的蜂鸣,本来已经闭上的双眼应该是一片黑暗,但不知为何,他又感觉这些黑暗里,慢慢出现了一片宛如老旧电视般的雪花颗粒,随着耳鸣越来越严重,这些雪花也越来越多,他开始意识到事态有些不对,大脑控制身体想要起来,但竟是半点都动弹不得! 「这是一段很长的人生,你得慢慢消化。」 乍听见如此一句,贺天然霍然起身!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不停的喘着粗气,他以为自己惊醒了,但是当他看清眼前景物的时,又差点窒息过去! 寝室,依旧是那个寝室。 但世界,却成为了黑白。 他想起来了…… 他曾经到过这么一个黑白的世界…… “好久不见啊,贺天然。” 耳边一侧,熟悉的声音响起,贺天然一点一点地将头转过去,在胡岳的上铺床上,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满脸笑容的向自己打着招呼…… “你……我……” 贺天然一时分不出自己是在照镜还是如何,那少年想了想,跳下床,说道: “是不是有点不习惯?行,你给我一秒钟。” 说罢,那与自己长得别无二致的少年突然打了个响起,他的身高应声就矮下去了几公分,体态略微走样了些,就连模样,也变得成熟沧桑了不少。 但不管如何,贺天然知道,这就是另一个自己。 他是那个黑白世界里的贺天然。 “还是要锻炼啊,在我那条时间线上,我就是一阿宅,十七八岁的时候根本不会去想着打拳跑步什么的,一天天就知道打游戏,所以耽误了长高。欸我跟你说啊,咱们的骨龄到了二十五岁才完全闭合,我去测过的,这两年你在努努力,没准还能再往上蹭个两三公分。” 成熟的贺天然对少年的自己完全没有感到陌生,此刻的他像是一个话痨。 “我记得你……你……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少年贺天然艰难的回忆着与眼前这个成熟的自己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份阴鸷与愤恨已经从他的眼中完全消失。 “嗨,这个不是重点。” 青年贺天然摆摆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后翘起了二郎腿,见着少年的自己一脸疑惑,青年人笑着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没关系,我们可以一件一件来,反正时间……呵,在这里也不存在什么时间。” 少年贺天然似懂非懂,他确实有许多问题想搞清楚,于是琢磨着开口问道: “为什么我会不记得穿越的事?不……也没有完全不记得,又或者说,那场经历更像是梦,梦里很真实,但又记不清细节。而在这里,我却都能回想起来。” “因为我所在的未来已经不在了,所以你怎么可能记得一段已经不存在的记忆呢?”青年贺天然耸耸肩,继续道:“你之所以还记得一些东西,那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这里更像是我俩的……记忆空间?姑且可以这么定义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 “那如果你是我的话,我在这里应该也有你的记忆啊,可我只记得我身上发生的事!” 少年贺天然提出反问。 “你的记忆恢复到哪了?” “我……我只记得我在南脂岛回来的船上睡过去了……” 青年口中“啧啧”了两下,道:“还是我替你说吧……” 说罢他顿了顿,叹了口气。 “你知道自己在未来改变不了任何东西,所以就把手串留给了艾青,想要弥补她的人生,并且选择让自己回到那个糟糕的九月,你要成为了‘我’,由‘我’来说出原谅温凉的话,让她的这场轮回画上一个句号,这就是……‘贺天然’的计划,没错吧。” “成功了吗?” 少年贺天然心急的问道。 青年贺天然点了点头,“成功了啊,我原谅了她……在我消失之前,” 本来少年听到前头一句话时还很欣慰,但是紧接着后面的一句,瞬间又让他紧张起来。 “为什么连你也消失了?你们不是应该重归于好,放下心中芥蒂地在一起吗?你难道不爱她吗?” “你再好好想想你消失之前做了什么。” 少年一愣,他转瞬间就明白了这话中的含义。 “你是说……艾青她……” 青年再次点头,一脸沉着道:“我接下来说的是我的一种猜测,就是艾青也利用了念珠回到了过去,并且做了一些关乎于‘贺天然’个人命运的事情,这直接影响到了我的存在,所以我才会消失。” “那为什么我可以在未来跟你面对面?” 青年贺天然耐心解释道:“因为我们是一个人啊,没有你就没有我,如果你不穿越的话,我就不会选择原谅,所以在那个时间节点上,我们必定会见上一面。” “可是……我并没有成为你啊,我醒来时……并没有回到去年的九月。” “你去过了,只是记忆还在我这里……”青年贺天然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如果你一下醒来真的有了另一段人生记忆,那么你会崩溃的。” 说到此处,青年贺天然神情有些落寞。 “按你这种说法,那我是不是应该……完全不记得温凉的事才对?因为艾青已经改变过我了,但是现在我依旧还记得她重生的事……”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吧……” “什么意思?” 青年贺天然仰天吐出一口气:“你原先的设想一点都没错,我确实不知道温凉是以何种方法穿越的,而你之所以还记得这段记忆,就证明着……她最后还是穿越了,因为我们,因为……贺天然。而她的穿越节点显然是在艾青之前,也或许她覆盖掉了艾青对我们做的改变,所以,我才得以重新出现在你面前。” 少年听完算是理清了头绪,他瞠目结舌: “……这……这到头来,究竟算什么啊……” “嘿,这些因果轮回你要是厘的清,你也不会见到我了。好了,不说这个了,现在该换我来问你了吧?” 青年贺天然显然不想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一把抢过话茬,站起身问道:“告诉我,你现在记起了穿越的事情后,还确定要跟艾青一起面对新的未来吗?” 少年贺天然一愣,他沉思了两秒后,重重点头道:“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我也想跟她在一起,我认为我们可以去面对未来。” “是吗?那好我问你,如果你现在认识的这个艾青,不是你记忆中的那朵小白花,你还会这么回答吗?” “你什么意思啊!” 听到曹艾青被人揶揄,贺天然下意识恼怒起来,即便那个人是自己。 “你别急啊,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想一想当初我们说过的那些话,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观点,就是我们之所以认定一个人的灵魂,是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经历与记忆,这造就了我们爱上她的理由。你执着于九月的温凉,对现在的这个她泾渭分明,那如果,把同样的事换到艾青身上呢?”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装糊涂了吧?有些事情,我们都是心知肚明的。” “……” 青年贺天然笑着点破少年的伪装,没有人会骗得过自己的内心,而青年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叩问在了心门上。 然而,对于这些疑问,少年好像也没有办法做到像以往一般的坦诚。 “当曹艾青重新把念珠放在你眼前时,当昨天晚上她为你分析薛勇这件事对你的利弊时,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的怀疑?就是说,她的灵魂,是否还是你熟悉的哪一个?嗯?” “……” 少年沉默不语,而青年喋喋不休。 “当你那夜跟温凉在一起的事情曝光之后,你那么忐忑着面对艾青,你本可以第一时间跟她商量这件事的,可偏偏要等到她主动提出来,你那自以为是的坦诚呢?你的责任心呢?合着这一切都是被动技能是吗?一定要等到事情瞒不住了,曹艾青知道了主动问你,你才会交代,对吗?” 青年的每一句,都点到了少年敏感的心尖上,他羞愧难当却又竭力争辩道: “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当时我走了!我需要交代什么?!” “交代除了艾青以外,你还是会对温凉动心的这件事啊!” 青年贺天然同样也是一声暴喝,气势之盛,瞬间就让少年彻底没有声响。 黑白的世界中,安静到了诡异。 “艾青对你太好了,她发现自己男友私会前女友,这件事就连网上都传得沸沸扬扬,可她还是信任你,没有怪你,甚至还在广播里说她找到了这辈子最喜欢的人,期待着跟你在一起的未来。” 青年的贺天然如同一个恶魔,在少年耳边低语着。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这些事,都是她刻意去那么做的呢?目的,只是让你更爱她一些,让你对温凉的感情,只会止于心动,而没有任何行动,她将你牢牢掌控在手里,甚至不惜拿出念珠,让你主动想起一些穿越的记忆,以身涉险换来洗脱自己穿越重生的嫌疑……” “不可能的!如果艾青真的是穿越后的她,那么她怎么可能会蠢到做这种事?!” 少年当即反驳道。 青年后退了两步,盯着另一个自己,歪头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蠢吗?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手段啊,这串念珠她主动交出来与被你发现,这完全就是两个概念啊,你不会忘了当初艾青被霸凌时,她是用了什么一种手段来摆脱困境的吧?” 说着,他右手做出了一个剪刀的动作。 “壁虎与蜥蜴在遇到危险时,往往会自断尾巴,吸引敌人的注意,乘机逃跑而得以逃生。啧啧啧,这一招用在感情里面,还是真是无往不利啊。” “她……她只是爱我……所以她没有责备我……” 少年贺天然心中本就有了疑窦,经此一说更是被放大开来,只是他嘴上依然强调着对女友的信任。 “是啊,我没有说她不爱你啊,你别误会了,我只是跟你分析一下这里面的道理。你细想一下,如果有那一天,你发现她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她,那温凉身上的遭遇,会不会在她身上重演一遍呢? 只要你足够爱现在的她,创造出足够多的美好记忆,那么你那套‘我爱的灵魂不是你’的理论,还会不会适用呢?” 青年贺天然和颜悦色,走到床边,对另一个自己继续说道: “你要知道,爱情是自私的,艾青……也不会例外吧?现在温凉被你的爱与坦诚逼得彻底放下了,你的身边只有她,而且还是那么完美的一个她,我实在想不出比这个更高明的手段。 我昨天只是有感而发的给了你一句忠告,但其实想一想,这样的未来也不坏呀,如果以后你发现了她不经意露出的马脚,记得装装糊涂,相信我,这样做她会更爱你的。” 青年像是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而少年此刻内心却混乱至极,他双手抱着头,刚才的一番话,完全违背了他一直以来坚持的初衷,自己当初可以那么平静而决绝的跟温凉保持距离,只是因为她的身体里,不再有自己喜欢的灵魂,那么现在呢? 自己究竟是爱着对方身上的什么? 他疑惑又迷茫,双眼里充满了不确定,无数的答案在他脑中闪过,但又被瞬速否定。 那些他自认为清醒的论调,支撑着他看懂好坏善恶,让他分清自我情感内核的根基柱石,都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如果自己接受了这样的一个艾青,那么以前对温凉做的那些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现在的他,还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于是,他怀揣着浓浓的不安,对另一个自己问出一句, “我……我该怎么办?” 凡是被称为人类的世人,心中都有一条蛇。 它盘踞在那里,像个统治者。 人说,我想。 而蛇说—— “我可以帮你啊。” …… ……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从沉睡中醒来。 耳边,是一阵洋溢着欢乐气息的吵闹声,似乎是一帮男生在大呼小叫。 阳光炙热,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到清晰,从黑白转为彩色。 军营、校场、海蓝色的迷彩服,汗水浸透军帽后所形成的粗粝盐渍。 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生猛而真实。 “轮到我跑了,哥几个别插队啊,让我来让我来!我一定给大家争取到福利!” 人群中,蔡决明跳起来大喊道,他跃跃欲试地将帽檐一拉,拽到脑后,蹭地一下正准备窜出去,那知已经有人提前了一步。 一个男孩默默走到起跑线上,他侧过头望去,跑道的另一边,一个英姿飒爽的女生同样也看着他,表情中有惊讶,也有……惊喜。 男孩用着两人之间才能勉强听清的音量,说出了让一句女孩听不懂的话来—— “贺天然,linkstart。” 这世间的芸芸众生,又有谁,真的能逃过轮回呢? 好了,我要开始了。 第166章 爱情喜剧的 第166章爱情喜剧的 温凉没想到贺天然竟然会主动站出来跟自己比跑四百障。 刚才男孩那种中二感满满地入场发言,一时间让她有点恍如隔世,自己是多久没见他这副模样了? 而贺天然的主动上场,自然是引起了男生女生之中不小的骚动,这种主动争夺校园优先择偶权的机会,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而且他们都是各自专业的第一,这种身份上的登对与天时地利的配合,足以脑补一出标准的青春爱情剧开场。 “如果写成剧本的话,这应该是第一集的内容。” 胡岳推了推自己泛着白光的小眼镜,口中念念有词。 蔡决明虽然被抢了风头,但贺天然这种一言不发就莽上去的举动,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私心,所以他也乐于成人之美。 于是,他不光在旁吃瓜看热闹,甚至还煞有介事的加了一把柴,道:“刚才在食堂,贺导脱口说出70d的时候,我就察觉出这两个人一定有事儿!” 一帮男生开始交头接耳,时不时发出贱兮兮地窃笑,而女生那头倒是一致对外,奋力给温凉打起气来。 起步线上的两人只是刚才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之后便没了多余的动作,他们做出起跑动作,随着教官的一声令下,各自都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去。 两人的速度都很快,贺天然起跑的爆发性要强许多,处于领先地位,可是温凉的优势在于动作轻盈矫健,遇到障碍时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全程紧跟,两人的距离并没有太大差距。 欢呼声与打气声如记忆中的一般再次响起,贺天然有了穿越前的经历,知道温凉在通过那些项目上的费力程度,更知道她节奏稳定的特点,所以他采取的战略是始终保持领先温凉两到三个身位的距离,即便遇到一些明显可以拉远距离的机会,也会刻意放慢速度。 四百障这种测试,太依赖个人的综合实力,想要单纯比谁跑得快,那么在场没有一个学生能有教官的那种绝对体能与熟练度。 温凉与贺天然两人的耐力持平,但体能由于是女孩子,终究要差一线,贺天然想要赢,还是要动点心思的,如果这么一路莽下来,后程无疑会很乏力,有被反超的风险不说,就算赢了也会赢得很狼狈。 在翻越了一堵高墙后,贺天然明显感受到了吃力,他悄悄斜眼看向另一侧跑道上的温凉,见对方同样也是如此,他强撑着提了提速,对方见马上就要反超,哪能放过机会任其跑远,于是也跟着提起了速来。 而这一下,两人跑动的步伐节奏,算是彻底到了贺天然手中。 温凉如果按照自身配速来跑,那么到最后的冲刺阶段,没准还能有爆发一次的机会,但是贺天然拼的就是自己的体能比她多一点,让她看见胜利的苗头后不留余力,从而进入到自己的节奏中。 这是一种在跑步运动中很常见,但是又避免不了的拉扯技巧,但凡双方一人后续体能跟不上,就会陷入目送对手远去及自己体力消耗殆尽的窘境。 贺天然虽然现在赢面很大,但温凉的速度上来后,比记忆中的那次跑的还要积极,这让男孩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想不到这姑娘跟自己比,胜负心竟然这么大…… 想到这里,在最后的五十米冲刺阶段,贺天然的脚步不由是放缓了下来,温凉尽管前面被他带的有些力竭,但见到有机会反超,她还是拼着顽强的意志力,一点一点拉进距离。 两米,一米,一个身位。 就在终点前的最后三四米的位置,温凉终于实现了反超,她此刻是由衷感到雀跃与兴奋,耳边响起了女生阵营发出的热烈欢呼。 冲过终点线的一刹那,温凉下意识往后一瞧,贺天然随即也冲过终点,脸上虽说挂着疲惫,但却看不出任何落败后的遗憾…… 捕捉到女孩的目光,贺天然冲她笑了一下,然后他表情一变,宛如川剧变脸般朝着男生那边大声哀叹道: “啊~我尽力了,好可惜啊!哇~就差一点点……” 温凉被他这一下嚷得以为他是真的感觉可惜,可是他刚才明明只要保持速度,就可以赢的…… 这短暂的目光交集,被各自阵营的男女簇拥包围给阻断了开来。 “阿凉,你好强啊!我好爱你呀~你快喝口水~” 闺蜜盛琪冬第一时间扑到温凉怀里磨蹭了一下,然后拧开一瓶矿泉水递了过来。 身边的女同学们都凑到了她身边,各种夸赞与亲昵之语络绎不绝,温凉脸上胜利的兴奋渐渐消退,她趁着喝水的间隙,不由是竖起了耳朵,只听男生那边传来的对话跟自己这边当真是天差地别。 “啊我的贺导儿,你怎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拉胯啊!怎么连一个女生都跑不过啊?!” 蔡决明率先开炮,语气中颇有些怒其不争。 “呼~你可得了吧,你上你更拉胯。” 贺天然双手撑膝,他缓匀呼吸,笑着反唇相讥。 “不是,你就差了一口气啊贺导儿,你要是跑赢了,要到温凉的电话号码,没准一段羡煞旁人的爱情就开始了!我剧本都给你们想好了。” 胡岳也是满脸惋惜,如果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那么周围男生倒也没这么大的反应,而现在这种情况,就像胜利的曙光已经透过了窗,哪知贺天然突然一下,自己把窗帘给拉上了,导致他们吃瓜也吃的不尽兴。 贺天然笑骂道:“你滚啊,可别提什么剧本了。” 众人可听不懂少年话中所指,只是认为他在无能回怼。 “哎呀……差一点……是有那么点可惜了。” 黎望这时也来了那么一句,他是知道一点点内情的人,贺天然主动上场对他来说也不算意外,而且他良心比其他人好点,起码还拿了瓶水过来。 贺天然接过,朝教官问道:“嘎子哥,多少时间啊?” 男孩最后虽然没赢,但黑脸教官这次反倒没多责备,毕竟这两个人的成绩在普通大学生中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 “你们跑的都不错,你是2分11秒,对方是2分09秒,以你们的体能现在入伍都没问题,毕竟一个优秀的新兵跑进两分钟内,就已经是很优秀的苗子了,你们这是第一次,这个成绩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众人听到成绩后发出一阵惊叹,就连贺天然也被吓到了,温凉上次跟蔡决明跑也才跑了两分二十一,现在跟自己跑,直接窜到了两分零九,这可怕的意志力,她到底是有多想赢啊…… 蔡决明咂咂舌,突然高喊道: “喂~女生那边的,我们打个商量呗,那个……温美女,你看我们贺导都这么努力了,你们就相互认识一下呗,他可是个好男孩!” “对呀,这叫什么,这叫英雄惜英……不是,这叫美人惜英雄啊,你看看我们贺导儿,肺都差点跑出来了,他可是在用生命来交换温凉的练习方式呢!” “是啊是啊,贺导虽然输了,但好歹也跑进了两分十五之内,就不能容通融一下?大不了晚上拉歌……女生不用出节目了。” “……呃,不不不,这个还是要的……” 男生这边开始起哄,而女生那边也据理力争,立即维护道: “什么嘛,都说了跑赢才给联系方式的,你们不能不认账!” “是啊,你们不能硬来,必须一码归一码……” “……我觉着吧,阿凉不大不了给他一个微信,交换条件是让他们男生出节目!” 一时间,场面逐渐焦灼化,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这两头都是图个自己开心。 一个联系方式的彩头,大不了贺天然可以晚上拉歌的时候私底下要,但那可就没啥意思了,有些东西,摆在明面上来做,才是群众眼里的喜闻乐见。 温凉还在想贺天然刚才故意放水的事儿,听着一群人在耳边叽叽喳喳围绕着一个暧昧的彩头展开争辩,心中莫名烦躁,她道: “好了,你们别说了。你们男生不用帮贺天然乱点鸳鸯谱了,他很久之前就有我联系方式了!” 正主一发话,周围瞬间安静,然后下一秒…… 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难道是所谓的,我赢不了你,但我也不能让别人赢了你?哇,这是什么剧情?” “怪不得!我一早就在想贺导分明后半程还有余力,怎么突然慢下来了,原来如此啊!” “看似输了,实则赢了!行家呀!” “这尼玛,我剧本还没动笔了,背景故事就有了?!” 难得写上一章喜闻乐见。 第167章 轮回无止的 第167章轮回无止的 海边的黄昏,夕阳肆无忌惮的拉长着人们的影子。 青春的男女们伴随着耳边的潮涌,朝着举办篝火晚会的地方进发。 “蔡决明,给我支烟。” 刚从伙食房“借”来了几颗地瓜的蔡小爷宛如一只偷着了鸡的狐狸,眯着一双凤眼正高兴呢,迎头就撞上不知从哪冒头的贺天然。 “哟,贺导儿你抽烟早说啊,刚才教官叫你干嘛去了?十分钟前几个妹子过来打听你的八卦呢!” 蔡决明一手抱着地瓜,一手掏着裤兜,直接把半盒红南京丢给了贺天然。 这人啊,就是闲的。 温凉一句话,让这些留在岛上整天除了被训外,屁事儿干不了的学生们有了一桩谈资,也算给这枯燥的军训生活带来了几分乐趣。 “嘎子哥见我优秀,叫我负责以后你们的物资采买工作。” 贺天然笑嘻嘻的把香烟整盒放兜里,蔡决明正要说话,就听他的打断道: “你放心,明天开始烟管够。” 蔡决明眼睛一转也很上道,没再纠结这个,他盯了贺天然好几秒,嘴里“嘶”了一声,不确定道: “贺导儿……你面相好像变了,最近你是发生了什么吗?” 贺天然一愣,这才想起来当初艺考的时候,蔡决明也用过这招,说什么他们家这辈子都在跟人的这张脸打交道,不过当时贺天然只以为这厮只是考试的时候想接近自己而取的巧。 “那你说说,我这面相是变好了,还是变差了?” 贺天然陪他打着太极,蔡决明挠挠头,“哈哈哈,大的看不出来,只是看出你最近可能要犯点桃花。” 好嘛,合着也是在拐弯抹角的打趣。 贺天然踢了他一脚,蔡决明屁股风骚一扭躲开,“走了呗,大家伙都去海边了,我们也提前过去把地瓜藏好,别被其他小子看见。” “你先过去,我还有点事儿,弄完马上来。” “行!” 蔡决明贱兮兮地挑挑眉,没有多问率先离开。 贺天然见左右无人,走进伙食房后从后厨侧门到了后院,这里栽种了一棵大榕树,树冠已是亭亭如盖,岛上的伙头兵没事儿就喜欢到这里乘凉下棋,当然,偷偷跑到这里抽烟也是一个极佳的选择。 男孩靠着树,这才从蔡决明的烟盒中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他美滋滋的抽了一口,哪知吸得太猛,身体出了反应,一下就咳嗽了起来。 “咳咳……啊……我现在的身体未免也太健康了一点。” 「我看你是未免太放肆了一些,这就是你说的帮我?你现在搞得所有人都知道我跟温凉过去有交集,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正在他自言自语的时候,心中突然出现一个怒音。 “意义?喜欢就去呀,需要什么意义?” 贺天然摆了一个舒服的站姿,一手放在脑后,一手将香烟重新放回嘴里叼着,继续念叨着: “aibo,你说话不要那么生分,什么叫‘帮你’呀,我这分明是在帮‘我们’。” 不用多说,现在的这个贺天然显然不是原来的那个少年了。 「我看你只是单纯的想肆意妄为罢了!告诉我为什么,我能看清外界的一切,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还有,为什么我们又会重新穿越回九月!」 心中,少年贺天然气急败坏,现在他的身体只能任凭那个青年贺天然的摆布,这种只能旁观的无力感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 “这不是穿越。” 不知怎的,现实里的贺天然将吸了两口的香烟轻轻一弹,给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 “这是第七十二次。” 「什么七十二次?」 “第七十二次九月,你知道吗,我在你心里看了七十一次温凉主动放下,就如同去年的九月,她说她看过无数次你被她欺负的场景,所以……这里对我来讲,就是无间地狱,不是什么穿越。” 少年贺天然一顿,片刻后才道: 「温凉被困在九月,是因为她对我心中有愧……可是这个月我跟她……她放下难道不好吗?」 青年贺天然反讽了一句: “是啊,你心中多光明啊,有美好的未来还在等着你。” 「你不用冷嘲热讽,温凉因为迎新晚会的事而产生愧疚,又因为未来的你从中作梗,导致她心中的负罪感不断扩大,所以她才会停留在那个时间点,也最在乎那个时间点。 而你说我们是一体的,但是我对于这个月所发生的事,虽然会感到悲伤,但还不至于让我在此停留,如果让我重来一遍,我还是会这么选择,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不断的在这个九月徘徊。」 青年贺天然凝望着远方橘红色的海平线,淡淡一笑: “那可能就证明,我心中有一件事,过了这个月就再也做不了了,所以我才会留在九月。而你,也迟迟记不起来我所拥有的记忆。” 「什么事?」 “……告诉你就没意思了,你总有一天会记起来的。知道为什么现在我替你存在于这个世界吗?” 「不是因为佛珠的关系?」 贺天然抬起空荡荡的手腕在眼前晃了晃。 “也许跟那玩意就没关系呢?也许艾青是跟另一个和尚买的呢?你瞧,她只是随便拿出一件相同的东西,就把你搞得患得患失,我只是言语上的挑唆,你那原本看似坚定不移的立场就开始动摇……” 内心中的少年天然沉默了下来。 “你内心对艾青与温凉的身份产生了巨大的彷徨,而我囿于此地不得进退,我想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有了机会掌控这具身体,这是老天爷在给我们机会,或许我的一些行为,会给你的疑问一个答案。” 「……但是老天爷,不会白白给人机会。」 “那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收起你的伤春悲秋吧,我这次就想做一些想做的事,让我们及时行乐好吗?” 望着眼前鲜活无比的世界,焕然一新的贺天然伸了个懒腰,口中喃喃: “再说了,重返青春这种事,对我而言,就已经是一件极其残酷的惩罚了。” 第168章 借力兜底的 第168章借力兜底的 篝火晚会跟记忆中的差不多,虽说贺天然没有胜过温凉,不过由于还是跑进了两分十五秒之内,所以晚上的活动并没有发生太多的改变。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可能就是贺天然本身这个人了,这次的他不再安静,而是宛如一个partyboy,穿花蝴蝶一样的游走在不同专业的学生群体之间,而早前向蔡决明要来的半包烟,早就在教官没来之前就散完了。 他的交际方式很让人舒服,遇到有话题的就聊上一两句,而且往往接茬爆梗不断,遇到冷脸时,他也会微笑离开,礼貌地不去打扰。 不过大多人都是愿意跟他交流一二的,毕竟专业状元的身份还是可以让这些眼高于顶的艺术生高看一眼。 「你就不能像我一样坐哪弹琴吗?要不然帮蔡决明和胡岳烤烤地瓜什么的。你现在搞得像个交际花一样……」 他心中另一个贺天然此刻完全充当起了吐槽役。 “嘿,我就是想在学生时代多交一两个朋友……” 贺天然趁人不注意默默说着,以他经历的人生而论,能够说出这种话并不让人奇怪。 篝火映照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始终挂着微笑,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原本以为,你应该是对一些人情世故不怎么感冒的人,但现在看起来,你似乎比我还有重视这些。」 少年贺天然有感而发。 “人与人是相互影响的,而且第一印象往往决定了以后一段时间里的相处模式,如果你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内向型,那么别人对待你的方式就会考虑到你的性格,这从而也会影响到你的一些行为举止,没准一开始你只是不爱说话,但久而久之,你可能就真变得内向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当初你就是用了这种刻板印象的优势,才能人畜无害的接触到温凉,所以你现在是想证明,其实你没有我想的那么阴沉?或者说,你又在计划着什么?」 感受到内心自己发出的冷漠,贺天然轻笑了一下。 “别那么大敌意嘛,不要把我想的那么腹黑,也许我只是想……报复性社交一下?你就当是在玩一款galgeme,一段剧情你刷了71次,玩到第72次时,你总会想做出点什么改变的。” 「那我希望你可别玩成了死档。」 “你放心,坏不了,现在大家都乐意跟我交朋友,还不是因为你开局开的好?” 贺着恭维自己的话,场面着实有些吊诡,虽然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贺导儿?你一个人在这嘀咕什么呢?” 这时,贺天然身后传了一个略微带着口音的甜美嗓音,男孩回头一看,是拜玲耶。 那带着异域风情的眉眼下夹带着淡淡疑惑与好奇,现在篝火晚会还不算正式开始,教官还没来,同学们也只是陆陆续续到了大半而已。 这位XJ学姐来得早,贺天然之前到处找人聊天的时候,她也在不远处看了一会,估摸着觉得这个学弟性格开朗,所以搭话也没有顾忌太多。 贺天然露出一脸紧张的表情,道:“啊?我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学姐,你听见了?” 拜玲耶迷茫地摇摇头,“没听清什么,就听见什么交朋友之类的。” 贺天然拍了拍胸,舒了口气:“啊……其实听见也没什么,这不是刚进入大学嘛,想多交几个朋友,但其实我这人挺不擅长跟人交流的,所以刚才碎碎念,当是给自己打气。” 拜玲耶听完掩嘴含笑,“真看不出来,贺导儿你还有这么一面。” “学姐你可别叫我什么贺导儿了,我现在啥作品都没有呢,大家给面儿叫着玩儿就算了,你这一声我可担不起,就这一行来说,你算是我的前辈。”贺天然赶忙摆手。 “好啦好啦,我就比你大一个年级而已,哪是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本来大家就是同学,不用这么生分,以后我们就称呼彼此名字就好了。”拜玲耶提议道。 贺天然眼睛一转: “那你先叫我一次。” “贺天然?” 拜玲耶不解,以为这个学弟认为自己不知道他的全名。 “好的,拜玲耶·拜合提亚尔。” 贺天然一脸平静的说出了八个字,拜玲耶一愣,她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变着法开玩笑表示自己名字太长,XJ姑娘忍俊不禁,绽放出一个笑容。 她不禁想着自己现在也不算太出名,而自己的全名恐怕也只是一些同班同学与死忠粉才知道,经纪公司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一般参演电视剧或者出席活动,她都只会用“拜玲耶”这三个字,这算是本名,同时也可以当作艺名使用。 想不到贺天然还真知道她的全名,这不由让拜玲耶心中对这个导演系的学弟多了几分好感。 “我怎么感觉你之前说不擅长交流,是在骗我的呢?”拜玲耶也打趣道。 贺天然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他甚至能想出好几个比如“这得分人啊”或者“因为感觉学姐你很好相处”之类的标准回答,可这些都显得都太过油腻圆滑了一点。 他懂得适可而止,所以给出的回答就是没有回答,男孩只是侧过脸笑了一下,像是被人点破了一般的挠挠头。 “咳……那什么,玲耶学姐晚上会表演节目吗?”贺天然明知故问的岔开话题。 “有呢,而且我们女生这边会去教你们男生跳舞哦。”拜玲耶看贺天然生涩的略过了刚才的问题,暗自好笑,八卦之心起来了,旁敲侧击地继续问了一句:“到时候,你可以叫温学妹教教你呢。” “蛤?” 贺天然一脸慌张,摇头如拨浪鼓,说道:“今天出现那种状况就已经很糟糕了,我现在可不敢在让人误会了。” 「你能装的在假一点吗?」 内心贺天然真的有些受不了这个青年自己。 不过拜玲耶可看不出来这个,她只是单纯觉得贺天然是害羞了,她诱导道:“嗯?怎么难道你们的关系不像是同学们传得那样吗?” 贺天然难为情的问道:“刚才我确实听人说了一两句,不过还不是很详细,他们怎么说的?” “无非就是说你们很早就认识之类的。天然你这么在意这件事,恐怕别人传得也不光都是假的吧?”拜玲耶观察着学弟的反应,兴致盎然。 “啊……看来大家真的很闲啊。”贺天然哀叹一声,左右看了看,悄声道:“学姐,我告诉你一件事儿喔,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嗯嗯嗯!” 这世界上,没有哪个女生不喜欢听别人分享秘密,而且特别是少男少女的这种感情话题。 夜幕降临,篝火此刻已经熊熊升起,贺天然跟拜玲耶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坐下。 男孩单手挡风,拜玲耶不由将耳朵凑近,不远处的蔡决明、胡岳等几个男生瞧见了,都是嘴巴微张,当真的眼热得紧。 “其实啊……我是喜欢温凉的。” 贺完这句,迅速缩头,假装看向周围。 拜玲耶满眼都是好奇心被满足后的光芒,她听完后甚至都开始帮忙出谋划策地道:“那天然你等会就趁机邀她教你跳舞啊,推进一下你们的感情嘛,这是多好的机会呀!” “我……我不太敢呐……” 看着男孩紧张的样子,拜玲耶都为他焦急。 “你就大方一点嘛,你看,你跟我聊天不就挺自然的,这种事男生还是要主动一点的。” “我……”贺天然脸上犹豫不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说道:“那我……试试吧。” “对吧!加油加油!” 见自己即将促成一段好事,拜玲耶又是期待,又是兴奋。 为了缓解贺天然的情绪,这位热情的XJ姑娘还主动的聊起了自己在学校或者片场的一些趣事,男孩见缝插针一般的巧妙接话,双方就这样慢慢熟络了起来。 一刻钟后,教官终于来了,女生也终于是全员到齐。 当温凉跟几个朋友说说笑笑到海边的时,一眼就看见贺天然跟拜玲耶坐在一起,她愣了一下,不过两人都是正常交流,所以也没有多在意。 接下来的情景跟轮回前的发生的是大同小异,贺天然再一次解了拜玲耶没有伴奏的围,她那动人的舞姿让众人大饱眼福,而男孩娴熟的吉他技巧,也令人刮目相看。 当学姐宣布女生们要教男生跳舞时,一阵熟悉的狼嚎再次响起。 唯一不同的在于,这次拜玲耶并没有为了答谢贺天然的伴奏而主动邀请他跳舞,而是悄悄的给他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你真的要去邀请温凉跳舞?」 指尖拨弄着琴弦的贺天然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内心中响起了个疑问。 “你也很好奇对不对?如果这个时候你没有坦明自己有女朋友,而是直接去邀请温凉跳舞的话,她会不会接受?你看,她又拒绝了一个人,这是今晚的第四个了,我曾经数过,今天晚上她会拒绝七个人,表演系的四个,管理系一个,美术系一个,导演系一个。” 贺天然默念一句将视线收回,专注于手中的音乐。 「我并不好奇,首先我不会这么做,而且退一步讲,我了解温凉,如果我真的去了,那么我……那么你会是第八个,因为她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都肯定不会接受。」 “嘿,这不是巧了吗,正好我也了解她。” 贺天然轻声说完,弹完一曲后将手中的吉他交给另一个男生继续伴奏。 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 不远处的拜玲耶朝他看来,虽然两人的视线并没有对上,但她的视线还是一直看着男孩走向那个他喜欢的女孩子。 其实不光是她,因为下午比赛爆料的缘故,所以在场的同学见到贺天然走去的方向,都不约而同的都猜测起了同一件事—— 告白或者邀舞。 反正不管换成什么词儿,本质都是一样的。 等着看这瓜保不保熟的同学们是又紧张又期待,几个女生甚至小声的叫了出来,然后迅速捂住了嘴,睁大了眼睛。 这次的篝火晚会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加上贺天然在比赛时又很主动,抢着跟温凉跑不说,还故意跑输,说是司马昭之心都不为过了。 那么天时地利有了,最后的“人和”有没有,就成了最大的悬念。 “呃……温凉……能不能教我跳跳舞?” 贺天然拘谨地伸出手。 “好……” 一个温凉旁边的女生忍不住答应了一下,然后人群中发出一阵憋气的窃笑声,那个女生脸唰一下红了,一下躲进了朋友怀里。 温凉抬头诧异的看着贺天然,方才看他走过来的时候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现在听见他居然邀请自己,甚至心里头还萌发出了一种不真实感。 尽管身边的盛琪冬轻微摇晃着自己手臂,俨然是想让自己答应,可她依旧保持着清醒,虽说今天下午贺天然的主动表现已经让她十分意外了。 一直以来,男孩一直跟自己刻意保持着距离,况且他现在也跟曹艾青在一起了,以他的为人来说,是更没有理由接近自己的,这么做显然很是反常。 一念至此,温凉蹙着眉头,冷然问道:“贺天然,你没事儿吧?” “哇唔……” 周围人把温凉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开场回答。 贺天然苦笑了一下,回应道:“就是……想让你教教我跳舞,没什么别的意思。” 温凉顿了片刻,双眼盯着贺天然。 一秒、两秒…… 所有人都在等这个宛如众星捧月般的女生答复,而她只是略显迟疑地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不行。” 随着一语落地,温凉的态度明显了,在场有人替自己感到欢喜,而有人替贺天然感到惋惜。 “我只是……欸算了,我真没别的意思,确实是我唐突了些。” 贺天然尴尬的杵在原地,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台阶,在众人视线下,他显得很落寞,也很丢人。 他缓缓走回人群中,蔡决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胡岳从火堆里刨出一个地瓜递过去,当是安慰。 有人心里开始幸灾乐祸,毕竟看优秀的人吃瘪这种戏码,是属于经久不衰那一档的。 「欸,现在看得我都社死了,你就安安分分把你想做的事做了不行吗?一定要闹这一出,我真的……」 少年贺天然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但这一下是真的感同身受。 青年贺天然面上无精打采的吃着地瓜,咀嚼着用轻微的唇音默默道: “让子弹飞一会。” 「还飞一会呢?这他么都能绕地球一圈了,算了我求你了,你我都知道的结局,你就不用亲身尝试了,要不以后还怎么……」 少年贺天然的抱怨就差了这么一个倾泻口,就当他准备不吐不快时,视野的篝火中,像是忽然走来这么一个女孩,她微微弯腰,一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伸了出来,对坐在地上的男孩柔声道: “贺天然,我来教你跳舞吧。” 是拜玲耶。 周围人等一下就炸开了锅,离贺天然最近的胡岳甚至嘴巴惊成了“O”型,嘴里的地瓜也应声掉在了地上。 任谁都没想到,贺导儿的情场反转竟然来的如此突然。 而现在,只有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人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知道了全过程。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 “嘘,好好看,好好学。” 青年贺天然在脑中放出了这样一句话。 然后,他伸出了手。 第169章 着相(一) 第169章着相(一)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如果在此之前,众人把贺天然今天的遭遇汇聚成以上三句话,那么这无非是一桩喜闻乐见,却又带着点残酷现实的青春好戏。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情景,其实在场大多数人看见贺天然被温凉婉拒时,都抱着“这样才对嘛”的一个心态,这无关阴暗,只是一个人如果事事顺遂,那么难免会勾起人们想看他受挫时的模样。 贺天然专业第一,人又开朗健谈,跟表演系的温凉有过一段过往,就连今晚的篝火晚会都是他的功劳。 这么一个人,要说讨厌,肯定谈不上。 但是这总让人感觉有点不真实,而原因就在于,他太顺了。 睽睽之下被拒绝这种事确实挺丢人的,可正因如此,众人这才产生出了一点真实感。 “贺天然也是普通人呢,不过他确实优秀,而且蛮有勇气的。” 这是他被拒绝后,人们对他的第一个观感。 只是谁没曾想,开头的三句话,在贺天然这里,又多了一句—— 眼看他摘高枝。 拜玲耶的邀请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可回头想想也是情理之中,若说别人还抱着吃瓜的态度去看待这件事,那么这位XJ姑娘无疑比别人多出了几分亲身参与其中后的异样情绪。 这种情绪里夹杂着三分的同情,三分的愧疚与三分好感,前两者都是因为自己的推波助澜后目睹结果而产生的,而后者则纯粹是对贺天然本身的欣赏。 至于剩下的那一分的成分…… 女生嘛,谁还没个有攀比心。 在此之前,温凉无疑是这场篝火晚会的焦点,不管贺天然的邀舞也好,还是说今天下午的表现也好,哪怕她不表演什么节目,她只要坐在那里,就是那么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但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篝火前翩翩起舞的那一对男女所吸引了过去。 “这叫什么?这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想不到我还能看见这种展开,改天我找贺导儿要要他的八字,我就说他最近要犯桃花嘛!”蔡决明拍着自己的大腿。 “本来我还以为贺导儿是我辈中人,想不到现充被拒绝之后,依旧是个现充!”胡岳狠狠要了咬了一口地瓜,表情羡慕至极。 “我觉得吧,倒也不用往那方面去想,学姐估计只是给贺导儿找个台阶,我觉得这样处理也挺好,大家就当交个朋友嘛。”黎望揣测着。 “要不然说你们导演系的都是高情商呢,不管怎么说,反正贺天然不亏就是了。”某个管理系的男生笑道。 火堆的另一侧,盛琪冬将视线从贺天然那边收了回来,她小心翼翼的斜眼看了看温凉,想说什么,但见对方紧抿着嘴唇,她缩缩头,咽了咽口水,终究没说话。 不过当她发现有人用八卦的目光看向温凉时,这个好闺蜜就马上用眼神气势汹汹地回瞪了回去,示意别人少来掺和。 温凉现在心里很惊讶,并不是因为学姐的邀请,而是贺天然的接受。 如果将贺天然换成另外一个人,眼下的遭遇,温凉有许多方法让他下不来台,诸如上去质问男孩你这么做是否对得起你女朋友之类的,如此一来,大家的立场又会立即反转,从此“渣男”的标签将会伴随对方大学四年也未可知。 不过,这个人是贺天然啊。 温凉可是一点一点看着他改变的,那句“我能分清了”的话至今都萦绕在耳边。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说不定,他就真的只是想跳支舞而已?” 温凉心里百感交集,那火光前翩跹的舞步是那么的熟悉,恍惚中她似乎回想起从前,他们也曾翩翩起舞过的这件事。 舞步在轻柔的吉他声中蔓延,就连身边凶猛的火光,都变得温柔至极。 “跳的不错嘛,你好像不需要人教哦。” 眼前,拜玲耶注视着男孩,轻轻说着,两人动作搭衬自然,贺天然也很绅士,右手轻轻托住对方的肩胛,给了一个感觉后,便悬停离开了几寸,只有在做一些必要的动作时才会再次触及。 “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踩你的脚吧?” 贺天然回应着,顿了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唯一会跳的一种舞步了。” “不会别的?” “没人教啊。” “我教你啊。” “上一个教我跳舞的人已经跟我分手了。” “那有机会我教你跳探戈吧。”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跳不了探戈,你总得需要个伴。” “这句话好像放在所有交际舞里都能成立。” “但这句话我只对你说过。” “可你也只是说‘有机会’而已。” “起码我还没有说过‘不行’,不是吗?” 两人步履轻盈而舒缓,温凉之前教的是最基础的华尔兹步伐,可能是彼时情景下,这种缓慢的舞步更容易上手与时宜,而且作为宫廷舞的一种,舞者双方都有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身体接触多数也只是到握个手这种程度,特别是放在我国环境下来说,平常人几乎就不可能有大的动作。 但是探戈就不同了,动作更加狂野热情,舞者相互之间身体接触更加频繁,说俗一些,就是有些动作女方恨不得缠在对方身上。 当然了,如果抱着欣赏的角度来看,这无非只是一种热烈表达情绪与音乐的舞蹈而已,贺天然对于探戈的印象,也仅是停留在了电影《闻香识女人》的那场经典片段当中。 贺天然有些意动,但面上心平气和,没有选择继续接话。 拜玲耶也没有继续将话题深入,两人身体翩翩舞动,直到吉他声结束,这段赏心悦目的舞蹈也落下了帷幕。 月光下,篝火前,众人给他们送去了一片柔和的掌声。 两人握住的手松开,彼此对视一眼,贺天然后退一步,微微颔首。 拜玲耶淡淡一笑,眨眨眼,返回人群。 在这期间,自始至终贺天然都没有谢谢对方的邀请,拜玲耶也没有安慰男生被拒绝后的心情,就好像他们只是单纯的跳了一支舞。 贺天然也走回自己的群体里,迎接他的自然是一群友人的嬉戏调侃。 「你要我学你什么?学你当个渣男?」 心中少年不忿着。 贺天然坐在人群中,看着其余人等或散去邀请女生,或坐在原地暗自苦恼,他同样以心声,说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回答: “你十八岁了,你迟早会分清‘幼稚’跟‘诚实’的区别。有些事情,我没必要一一跟你解释,反正你以后总会明白。” 「所以你认为的成熟,就是当个谜语人?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自以为是?」 这时,贺天然感受到有一股视线向他投来,他缓缓扭头直面那道目光,口中回答着另一个自己的问题: “有些事情,说穿了,反而就着相了啊。” 本来想把接下来的内容都写完发的,但半夜迷瞪起来看见群里有人猜今天早上八点会更。 老骚还是宠粉的,我寻思,这章单拎发出来也不是不行,而且我自己还蛮喜欢这一章的,做开头也合适。 第170章 着相(二) 第170章着相(二) 心中的少年沉默,两人本就是一体,有些话他出于气愤才会宣之于口,但有些道理,却是一点既明。 曾经,诠灵寺里的那个老和尚,也这么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佛学中的“着相”一词很是深奥,不过通俗地举个例子就很容易让人理解大致的概念。 比如,你过马路,顺手扶了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奶奶,这叫“行善举”,很自然的行为。 你发愿守在马路边,专门扶老奶奶过马路,这叫“发善心,行善举”,体现了你的慈悲心。 然而,你发愿守在马路边,专门扶老奶奶过马路,不管她愿不愿意,一定要把她弄过去。 这就是“着相”了。 少年天然对温凉就是如此,他有时候太过刻意去分清现在这个她与未来那个“她”的关系,这一开始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慢慢地,这种念头根深蒂固,渐渐就转变成为了一个类似于“执念”的东西。 而这种执念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现在曹艾青可能也会出现这种问题时,另一个贺天然只要轻轻一戳,少年就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之中。 以至于现在,他对另一个自己抱着的看法也同样如此。 他打从一开始,就笃定未来的自己不会是个善茬,方才做的那些事,里面包含的动机与心思他都知道,这些行为无非就是想吸引温凉的注意,以退为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弱者。 是啊,这件事情说穿了就这么简单,真的不难理解。 可是,这好像也忽略了一个事实。 如果另一个自己真的在无间轮回中看了71次温凉的放下,那么把这个换算成时间的维度,就代表着他整整花了六年的时间,才对温凉说出了一句,能不能教我跳跳舞。 六年的时间对少年人来说太长了,长到少年贺天然都不敢确定六年后自己是否还能跟曹艾青在一起。 想到这里,少年觉得青年自己的那些举动或许真的不能单纯去用好与坏定义,恰如六年前十二岁的自己,也肯定读不懂十八岁的贺天然。 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另一个自己的所作所为,换来了一个跟温凉有恃无恐地对视。 而且,两人的眼神中,似乎都有话想说。 一个小时后,篝火晚会在一片热闹祥和的氛围中结束。 同学们三五结伴地散去,温凉婉拒盛琪冬与几个女生一同回去的提议,众人以为她心情被影响,想要静静,所以也没有强求。 清冷的月光洒下大海,波光里的繁星幽黯又灿烂。 姑娘远离了人群,独自沿着回去的沙滩走了一段,俏丽的容颜上挂着格格不入的怅惘,耳边是海浪的冲刷与脚下沙砾发出的松软。 “沙、沙、沙~” 她的身后,不知不觉响起了另一个人的足音。 贺天然摆脱了朋友们的打闹,当他看见温凉走远后,便悄悄地跟了上来。 两人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 海边的沙滩上,留下了两人长长的足迹。 女孩停了步,男孩刚迈出去的脚,顿时就收了回来。 温凉旋过身,她徐徐将被海风吹乱的发丝捋向耳后,注视贺天然的双眸中清醒又迷茫。 两人都顿了片刻,而这一次,是女孩主动挪开了目光,她望向漆黑的大海,轻轻道: “我晚上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要邀请我,你以前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是吗?那么,你说的‘以前’,包不包含‘未来’呢?” 贺天然嘴角始终挂着笑意。 温凉扭过头再次正视男孩,她的神情先是惊讶,然后取而代之的是复杂,到最后的最后,她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地放松了下来。 “我隐约有猜到你不同往常的原因,但如果不是你今晚做的这些事,我可能不会那么快就接受这个事实。” 贺天然开着玩笑道:“还需要对对暗号吗?诸如我说说你最喜欢的东西之类的。” 温凉瞪了他一眼,笑着摇头:“不论是以前还是未来,你都不知道我最喜欢什么,你也从来没问过我,所以这个暗号你对不了。” “没事儿,这不还有现在嘛……” 贺天然走了过来,很是豪迈地一屁股坐在沙地上,而温凉见状莞尔一笑,跟着曲腿坐在他身边。 男孩双手撑在身后,身子仰着,侧头问道:“生气吗?” 女孩将下巴抵在曲着的膝盖上,没去看他,回答:“有点儿。” “那你刚才拒绝我?” “刚才你也没跟我说啊。” “那我如果提前跟你说了呢?这个面子你给不给?” 温凉没有急着回答,而像兔子一样抬起头,朝贺天然拉下眼睑,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想得美~” 贺天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瞧,你又让我当众丢脸了一回,你知道的,我这人特别记仇。” 温凉闻言,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她没有搭理贺天然话里的含义,扭头兀自默默道: “这次,我可不会再犯傻,赔你什么了……” 贺天然看着她的侧颜,末了仰头笑着怅然一叹。 “喂……” “嗯?” “‘你’为什么会出现?” 温凉问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语,此时就连海浪都成了他们之间的背景音。 “哪有什么出现不出现的,‘贺天然’不一直都在么?”男孩打了个马虎眼。 “是这个未来会发生什么,导致你放不下吗?” 温凉认真问着,她有过同样的经历,所以注意力并没有被贺天然岔开。 “……” 男孩哑然,就见温凉双手环住膝,双眼失焦地低喃着: “跟我有关系吗?如果是的话,我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可是,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做回我自己了……” 女孩的话音轻柔到揉进了浪花中,随着潮起,涌进了少年的心海。 片刻后,一只手就这么缓缓抚摩住了她的秀发,垂住头的温凉浑身一震,她的耳边,传来贺天然一句温暖和煦的安慰: “跟你有关系,但不是你的问题,你做得很好了。” 第171章 着相(三) 第171章着相(三) 温凉突然有点委屈,是那种很大很大的委屈。 这一年来她有许多情绪憋在心里,想找人说,但是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一个人真的能够理解她。 然而委屈很大,她也并不觉得苦。 如果不是贺天然突然提起,这一年里,她也几乎都快忘了这种感觉。 前世因果今生还,有相欠必相见,长则余生,短则俄而,人这一生,总是要面对那么几次才算得完整。 “可以跟我说些什么吗?关于你,关于我,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可以。” 贺天然放下手,温和地说道。 “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温凉有些手足无措。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就算是没有头绪的零言碎语,我也都听着。” 女孩听了他的话,不觉中,心静了下来,她思索着露出了追忆的神情,此刻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无论是天上的,还是眼前的,都显得分外皎洁。 “我曾经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我’会爱上你……” 温凉说着柔柔的细语,边想边道: “你这人真的很怪,也很记仇,那场迎新的恶作剧确实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会对你伤害那么大,你记恨我是应该的。后来你对我事业上的帮助让我感到愧疚,而这个帮助又是建立在你伤害自己的前提下,让我不得不对你产生了亲近与怜悯,但是我觉得,这些感情……都不应该是属于爱的范畴。” 贺天然平静地听着,问:“这是你一直不肯接受另一个自己的原因吗?” 温凉点点头,“对啊,你想啊,我温凉是个什么姑娘呀,以前我想象中的另一半,应该是一个开朗阳光,外表英俊为人风趣的优秀男孩儿,我希望他凡事积极主动,最好像我爸一样,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有主见,有责任心,不能太过拖拉忸怩。 而你呢?去年九月之前的贺天然,完全是我说的反义词,孤僻又古怪,有时候甚至女生跟你说话都会支吾半实在的,那样的一个你,我说不上讨厌,但也真的很瞧不上眼。” 贺天然捂住胸口,佯作伤心状,道:“哇,你说这话让我好伤心啊,后面有转折吗?比如你接下来的一句话,会以‘但是’为开头之类的。” “没有!” 温凉果断摇头。 贺天然无言以对。 温凉继续接着道:“后来,另一个我出现了,我从而也看见了九月里一个笨拙又敏感,好奇又清醒的贺天然,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那些‘只要没有期待,我就能百毒不侵’的小念头,那时我心想你这人可真没意思,这样的生活哪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可是没办法呀,另一个我好像很喜欢这样的一个你,你在她眼中好像是一张白纸,似乎是在专门等着一个爱你的人,为你添上两笔,描摹出一些赏心悦目的图案来。 我能感受到每次看到你的改变时,自己内心的那种由衷、难以言喻的喜悦,可也正如我所言,当我有了未来的这段记忆时,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如此爱你。 如果我刚才说的,是温凉十七岁时,对爱情中另一半的向往,那么三十岁的我,标准应该更高才对啊…… 你的那些手段,我都能看得明白,你造就了我的事业,我有很多种方式去报答你,去偿还你,但不应该是爱情……” 贺天然静静看着她,“但你最后还是接受了这段记忆呀,是什么时候想明白的?” 温凉眉头舒展,学着贺天然的姿势,将双手撑在身后,笑道: “当你很清醒的跟我说,要我做我自己的时候,当你一点一点达到我说的那些条件,甚至还更好的时候,当你以最好的模样……出现在未来的时候。这些零零总总,我花了将近大半年的时间才消化醒悟,原来,那些在未来以爱之名的举动,并不能狭义的去用‘爱情’这个字眼衡量。 你过着那么一段糟糕的人生,而我是你的原罪,物欲的补偿换不回青春的时光,可是没有人能够逼我去喜欢另一个人,包括你。 我爱你吗?我爱你,是因为我想去爱你,我愿意去用自己的爱,把亲手推下深渊的你给重新拉上来。 而你是我的全部吗? 不是的。 我相信,即便没有你的帮助,我依然会选择演戏的,可能是在某个不知名的话剧团里,可能是在没几个观众的舞台上,我肯定会找到一个我足够喜欢,他也足够爱我的男人,然后我们结婚、生子,相互托付余生,白头到老。 不过在未来,我听过另一段故事,你跟艾青就如你的那本小说里写的一样,你消失的那一天,正是你们结婚的那一天。 故事到这里,应该是很圆满的。 只是说实话,那时我真的放不下,不是因为你跟别人走到了一块,而是因为这是我跟你两个人的事,这是我自己的心结,所以不光是为了你,我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该自己去解开才对。 我之所以能问心无愧的进入轮回,其实是想将我们人生中那最灰暗的部分添上一抹色彩,如果我们能够相爱,那么我们应该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一对儿。 可是,对于年轻的这个‘我’而言,就像你说的,悲剧没有延续,那么我就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新故事了。 所以,我慢慢接受了所有的自己,也接受了这段记忆。 最终,我成了你小说里没写的那部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少年的你会说出十三年前就爱着我的这种话,因为我们,早就成为了彼此的‘前因后果’。 现在,我记得去爱你,但你并不属于我,没关系的。 我们也不是非得要在一起,虽然我还是很遗憾,可看着你越来越好,我知道,我最想做的,最放不下的,都已经快趋于圆满……” 温凉说得仔细,想起来一点,就说出来一点,在这些言辞之间,她的一颦一笑都流露出了久违的自信与风情。 她似乎把心里想说的话都倾吐了个干净,贺天然听得入神,他的心海中默然无声,不敢错漏一句。 “天然,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些。” 温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砾,她的心情被抒发过后很是欢愉,她低头朝着贺天然道: “轮到你了!” “轮到我什么?” “嗯——” 温凉眯着眼,说: “我知道的,这个你,不会突然出现。” “嘿……”贺天然讪笑一声,道:“我是没有什么问题啦……” 说着,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主要是这里,出了点问题。” 温凉不解道:“什么意思啊?” 贺天然砸着嘴道:“啧,就是我感觉啊,感觉我去年跟你说的那些话,没什么意义了。” “有意义啊,怎么可能没意义,我记得可深了!如果不是你说的这些,我可能还会迷茫很长时间。” 贺天然挠挠头:“是吗?可我感觉你没并没有特意去区分现在的你跟未来那个你之间的关系,这搞得我很迷茫,以为你们是一个人。” 温凉促狭地盯着他,竖起一根手指:“从来都只有一个贺天然……这是你说的。” “是吗?啊~不太清楚啊。”男孩装着糊涂。 随后,女孩有又竖起一根手指:“不过嘛,温凉,确确实实有两个,或者说,每个女孩,都有两面。” “不明白,我最讨厌谜语人了,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自以为是。”贺天然故意说的很大声。 温凉杏目圆睁,以为他在奚落自己,不满地道:“你是在故意装傻吗?一个女孩子,爱你跟不爱你的时候,肯定是两个人啊! 第172章 着相(四) 第172章着相(四) “是吗?你这话说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 贺着犹豫了起来,他低着头,像在沉思该要如何说出接下来的话,温凉看着他,一颗内心不知怎么,忽而悸动。 他沉默了大概一分钟,但在这六十秒的时间里,对这样两人来说,却漫长到像是横跨了一辈子。 最后,贺天然抬起头,开朗笑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夜风徐徐,裹挟着两人的难以明言的情愫,吹向了无边的大海。 温凉一愣,然后笑了起来,笑声萦绕在两人之间,不尖锐,很轻柔,她笑得很开怀,但总也感觉不到快乐。 这些强颜欢笑,声声入耳的笑声,催动着贺天然身体里的某个地方隐隐作痛,他叹了一口气,嗓音喑哑道: “想哭就哭吧。” 温凉倔强地摇摇头,重新坐回他身边。 “哭?我为什么要哭?你才没有那么重要……” 女孩话虽如此,但是鼻中却带了略微的鼻音,一双眼眸发着点点亮光,微微颤动着。 贺天然知道温凉一向坚强,极少流露出小女儿的姿态,她就像是别人眼中的一朵人间富贵花,人们期待她的样子,是要含艳压群芳的绚丽,而非是细雨打梨花娇柔。 不过,即便旁人再如何幻想,她仍旧只是一个活生生的,拥有着自己喜怒哀思的姑娘。 此刻,温凉觉得眼前视线一暗,原来贺天然将自己海蓝色的军帽盖在了她的头上,他拉下了帽檐,遮住了她的双眼。 现在没有别人,可也正因为没有别人,所以贺天然知道,她伤心难过的样子,才唯独不想让自己看见。 “你说……咱俩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人了,怎么还能为了点小情小爱委屈上了呢?” 静谧的夜里,贺天然感受着海边吹来的晚风,他惬意开口打趣着。 “谁委屈了?而且你怎么算的?!我们加起来怎么就一百了?”温凉双手不住按着帽子,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嘴里发出闷闷的疑问声响。 “你瞧,你我穿越之前都是三十岁,现在又都是十八,三十加十八然后乘以二,可不就快一百了嘛……” “我没有,你胡说,我现在只有十八岁!你才是快五十岁了!大叔!” 贺天然的精准踩雷换来的少女又急又恼,又耻又躁地怒斥,看来即便是她接受了未来的记忆,但性子并没有什么变化,亦或许,“温凉”的性格,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表面还是个少年模样的贺天然嗤笑一声,故意用着像哄孩子般用着低沉的嗓音道:“好好好,我五十岁,我是大叔,好了吧?” “……这还差不多。”温凉嘴里嗫嚅着。 两人听着大海的潮汐声,一时无话。 “贺天然……” “嗯?” “你跟、跟曹艾青谈恋爱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不是……你跟她在一起时与跟我在一起时不一样?你会更快乐一点?更幸福一些?” “这个……比不了。” “是吗?因为她是你最喜欢的人,所以不一样吗?” 贺天然苦笑,斟酌着给出自己的答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在一起过,所以也……谈不上有什么一样不一样。” “那你喜欢过我吗?” “喜欢过,很喜欢的。” “我是说……全部的贺天然,包括……穿越前的那个世界,在少年的你,没有出现之前。” “……” 两人之间纠结的感情与错位的时空让贺天然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伤,他沉默着久久没有回应,温凉等了片刻,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补充着: “我、我只是想知道,我的那些想要帮你的努力,有没有白费而已……” 最后,男孩吐出这么一句: “……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想报复你而已。” 温凉听完后轻轻摘下头上的帽子,放在怀里,露出原本的容颜。 “嗯……我知道的。” 她轻喃着点点头,对于这个回答,她并没有什么意外,似乎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她缓缓问出接下来的话: “所以……如果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穿越的话,你也不会喜欢我,对吗?” “我……不知道。” 贺天然怅然若失,这并不是一个故弄玄虚的答案,他习惯性地剖析着自己的内心道: “说实话,一想到我恨了你十三年,甚至把自己的未来都搞得狼狈不堪,我也不知道这种与爱极端的情感,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同了。 高中的时候,我把艾青当成了自己缪斯,但却在你的捉弄下跟你表了白,我从此一蹶不振,抬不起头。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我那么轻易地移情别恋喜欢上你,那是不是代表着,我对自己的爱情,好像也没有多虔诚呢? 看到艾青受到欺负的时候,我将郭淮推了出去,我想去救她的,可是我没种,我没种用那张被全校嘲讽过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从那以后,我好像是在刻意惩罚着自己一样,我越恨你,就越喜欢她,直至最后,光是跟她走近一点,说一句话,都像是亵渎了她的光耀。 郭淮不懂她,但足够爱她,我顺水推舟地帮他,跟他成为朋友,是因为他像极了那个没被你作弄前的我。 看到他们最终走到了一起,我内心里竟然有些欣慰,我曾无数次自卑幻想,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是不是也能跟自己的女神在一起? 温凉,你问我如果你没有穿越,我会不会喜欢你,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道。 在另一条时间线上,我们之间的关系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本来就是带着满满的恶意,这是一种扭曲的情感,它从始至终,都充斥着欺凌与欺骗,怨恨与歧视。你说,我们从这些词汇中诞生出的感情,能被称之为‘爱情’吗? 所以……呵,这么说起来,我一个当事人,都觉得你后来为我做的这些事,哪怕是你当成拯救也好,救赎也罢,我都觉得……不值得。” 温凉静静地听完他说的这些话,眼神柔和。 “天然……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当不了一个坏人。” 贺天然道:“最惨的是好人也算不上。” 温凉摇摇头:“不是的,你看,你笃定你骗了我,让我爱上你,你想利用我,报复我,可是每每到你可以伤害我的时候,你却没有真正地做过一次。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张之凡利用水军黑我的时候,比你还要狠,你只需要添上一把柴,把当年的事说出来,就能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可是你没有。 你生活过得不如意,我好多次想要帮你,可是你都拒绝了,你不要用我的钱,也不想欠我情,你以为这样我会更内疚,但我知道,这些狼狈不是装出来的,我也懂你的执拗,所以我很确定,你要是一直这样的话,那你永远都害不了我。 可是,我又不想你一直这样,我希望你能快些成功,当你从生活的泥泞里爬出来的时候,当你不再囿于那段仇怨的时候,也许你就会看清,我对你真正的爱。” 这一席话,让贺天然木然,半晌后,他望住她道:“有时候我不知道是说你聪明好,还是愚蠢好……” 温凉笑了,“有那么重要吗?你瞧你,一直把报复的事情挂在嘴边,可现在不也还是跟我肩并着肩袒露心事?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的心思,你不是坏人,因为哪有坏人,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伤害别人的呢? 我没有把你当成一个坏人,也没有把你当成一个好人,人世间的好与坏本来就没有那么明晰的界线,所以所谓的‘值得’,不是我对你做的事值不值得,而是我一直把你当成一个,值得去爱的人。” “所以,少年的这个我……就孕育而生了?”贺天然接话道。 “那当然,你现在可讨小姑娘喜欢了,还是我调教得好。”温凉笑嘻嘻地答。 “嘿……” 这个老男孩感慨万千,他抓起一把沙子,洒向大海,问道:“我苦心孤诣蛰伏十三年,为了报复你把自己也搭了进去,所以到头来,我们到底谁赢了?” 温凉曲着腿,手拖住下巴:“如果刚才你回答爱我,那就是我赢了。” “好哇,你在这儿等着我呢?”贺天然浮夸地大喊。 “所以我说‘如果’嘛……其实不管是穿越也好,轮回也好,我看似达成了心愿,过上了崭新的生活,但是我总觉得上天,已经给了我们最大的惩罚了。” 贺天然默然无语,他明白温凉话中的意思。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哪怕是穿越了时间与空间束缚,都会在最关键的节点上错过,从而无法修成正果。 这好像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他答应过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到;而她一直追寻的,却也一直没有得到。 说是美好的日子会不期而遇,但两人的这段缘分,总是在命运的捉弄下,在自我的游移与迷失之间失之交臂。 老天爷果然是最精明的商人,两人经历过的每一刻的风月情浓,每一秒的怦然心动,其代价到最后都会化为名叫“世事无常”的四个字。 在这个时间线里,上天给了他们一段美好故事的开始。 少年贺天然曾以为,温凉会是自己人生里最不可或缺的那一个,女孩就像电视剧与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个关键、对主角意义重大的角色。 她会陪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成长、然后他们会一同去经历,谱写一段俗套,可依旧令人向往的爱情故事。 可是,随着故事的戛然而止,让贺天然明白了,在自己的这本人生小说里,他倾注了如此多感情所在的温凉,原来,也不过是故事的前传。 这是惩罚吗? 这是人生啊。 温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贺天然转移话题的功夫她一直都很清楚,故而她又问了一次: “你的出现……到底,是因为什么?还有,我能怎么帮你?” 贺天然笑道:“你会知道的,不过这次的话,你就不要帮我了,让我自己解决吧。” 温凉微惊道:“你不需要我帮忙?” 可能是这句话略显敏感,她随后期期艾艾补充道:“你不是说……跟我有关系吗?” “有关系也不一定要帮我呀,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贺天然嘱咐了一句,突然一顿,半真半假地开起了玩笑,接着道:“嘶~你刚才不还说嘛,我这个贺天然,可从不接受你帮助的。” 温凉哑然失笑:“你……你还真是……在某些方面跟一头驴似的执拗。” “改不了了,天生的,不管是少年的我还是现在这个我……你现在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我想跟自己说说话……” 贺天然将视线看向大海,话锋一转。 温凉面露迟疑,似乎有些话还未说完,因为她并不确定“来日方长”这个词儿,适不适合放在他们身上。 但是最终,姑娘还是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我明白的……那我们……明天见?” 贺天然乐道:“我们现在在这海岛上,我也逃不了啊。” “明天见?” 温凉没去管他的打趣,认真地又问了一遍。 “明天见。” 贺天然这次收敛起了笑容,同样认真回应了一次。 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温凉这才缓缓转身离开。 也许她自己都忘了,也可能是故意的,她的手上,还拿着贺天然的军帽。 “嘿,还说我执拗。” 贺天然望着她渐渐消失的纤细的背影,自顾低喃。 耳边,海潮声来回翻涌,可他的内心却很平静。 “刚才怎么一直不说话啊?”贺天然自问自答着:“是不是我说的这些,其实也是你想说的?” 「……」 “还是说,你知道了温凉现在的状态,让你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没有听见内心的回应,贺天然不再多言,他就这么独坐在海边,像是在静静思考着什么。 「你好不容易能开口对她说话,我本来以为你会更积极一点的。」 良久之后,他听见这样一句。 “我一直都不太喜欢跟温凉表露太多,这是我跟她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 「是不喜欢,还是不擅长?你这么直白地对她摊牌你出现的事实,这是我没想到的。」 “你以为我会装成你的样子,再骗她一次?”贺天然将内心中欲言又止的话给说明白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会阻止你的。」 “拜托,我也叫‘贺天然’,所以,我也只会去做贺天然应该去做的事。” 「我……不明白。」 “你不是不明白,你只是不敢去做而已,诸如‘这辈子不会骗她’这件事,而我,无非是帮自己履行了一下曾经的承诺。” 「这是你想做的事?」 “这是我们想做的事。” 青年贺完这句,自己也笑了。 “现在立场一下就置换了,不是吗?当初你在未来见到我时的那种勇敢与现在面对情感抉择上的妥协,你说,我们谁更像‘贺天然’一些?” 第173章 着相(五) 第173章着相(五) 贺天然的内心久久无话。 月朗星稀的海滩下,他慢悠悠地朝着军营走去。 “如果用一个成语来形容你跟温凉的感情,你会用哪一个?”他自问着。 「她……跟她在一起我总会感觉被一种炙热的情感包裹,如果硬要形容我的感受的话,可能就是……情不自禁。」内心里的少年诚实回答。 “嚯,那么,你对艾青呢?” 「心照不宣。」 “怎么解释?据我所知,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相信你,她该问的,你该说的,可从来没少过一次。” 「感觉,正因为她的心思细腻敏感,好像能察觉到我任何举动里的细节,所以很多事我一定要说,而有些事则不必赘述。她的爱像我们淋的那场春雨,滋润温馨,感觉很轻松。」 “是吗?还真是奇怪地形容,但是对比两个答案的话,会发现一个很直接,一个则很微妙。情不自禁撞上了心照不宣,如果这两个词儿都是形容一个人的话,那么我得有多幸运,不过可惜,它们分别出现在了两个女人的身上。” 「你呢?你是怎么看她们的?」 “温凉,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至于艾青……我一直都很喜欢曹艾青,可她对于我而言更像是一种完美的臆想,有时候我也分不清我到底是因为恨温凉才喜欢艾青,还是我纯粹的在犯花痴,毕竟这些年也没什么交集。” 「……她听见这些会很伤心的。」 “实话本来就难听。”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我们是相爱的,我爱她!」 “好事儿啊,只是或许曹艾青现在的情况跟我们一样呢?也许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她也会像我们一样,像个神经病般地窃窃私语,那时你还喜欢她吗?” 「我警告你,对她放尊重点!」 “嚯,你疯起来连自己都打?” 内心的少年默不作声,老成的贺天然又道:“你说,当时温凉穿越回来的时候,她心中另一个自己看见自己的肉身竟然要跟一个废宅谈恋爱,反应会不会也像你这么大?也难怪她花了一年的时候才接受了自己。” 「你想做什么?」 贺天然面露阴沉,沉声道:“让你体验一下,温凉当时的心情咯。” 内心少年似乎意识到他意有所指,急道:「你不要乱来!如果你真的把这场人生当成是游戏,那么你不仅会再一次毁掉自己,也会伤透两个爱你的人!」 贺天然脸上的晦暗顿时消失,他换上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讪笑,吐槽着另一个自己: “开玩笑的嘛,你真的好没劲啊,难道你就不想亲眼看一看艾青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在我的那个世界,你应该见识过她真实的样子,而且这不就是你现在的心结吗?” 「……刚才温凉的话,对我很有帮助。」 “嘁~” 贺天然冷冷地发出一个鼻音,说道:“我可以诚实告诉你一件事,十八岁的温凉跟三十岁的温凉,她们之间的性格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她之所以能那么快接受自己,一来是你越来越像她所期待的模样;二是你曾到过未来,这让她看到了一个更加灿烂的希望。 然而艾青不同,在被贺天然保护之下的曹艾青与那个被霸凌后曹艾青完全是两个极端,差别比之你我还要大,如果另一个艾青真的存在,那么有两件事,我们不得不面对……” 「什么?」 “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郭淮,如果她真的穿越了,说明她逃避了那段爱情,选择了重新开始。可是,她跟郭淮在一起,大学时的那段阴暗时光,我就是始作俑者,你说,她会恨我吗? 其次,佛珠是你给她的,是你让她有了机会,拥有这段崭新的人生,那么,她又会爱你吗?” 「可是……你也应该见过许多次,在这个九月里,我们的感情很稳定……」 “呵,我曾进行推想,这个月你为她做的事,对温凉的态度,所表达的爱情观念,都符合另一个世界里你对她所阐述的一切,你真的做到了在船上对她说的那句‘我更爱身边的人’。 可是啊,这些都基于一个前提,你爱的艾青是你身边的艾青,你爱的温凉是九月的温凉,她们本不属于一个时空,所以你没有负担,但现在呢?今夜听了温凉的话,我觉得你需要思考的,应该比我多。” 「你其实可以……在她面前装扮成我的样子……」 听见内心的声响,贺天然嘲弄道:“怎么?现在我就是一个人了?” 「那要不然还能怎么样?!你一定要揭别人的伤口吗?!一定要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傻aibo,优柔寡断与隐瞒拖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来告诉你‘贺天然’会怎么做,我会像今天这样,直接跟艾青摊牌,告诉她,我就是害了你的那个贺天然,你猜,她会有什么反应?” 「……」 贺天然等了片刻,迟迟不见内心另一个自己的回应,他索性笑道: “被吓到了?你不说话,那我就继续讲啦啊!如果她还是同以前一样爱你,那么结局皆大欢喜,你可以继续秉承着你以往的观念,将这里头的是是非非分个干净利落。 以你的性格,即便是对温凉再有感情,即便她就是九月的那个人,即便你再舍不得,你都不会做出伤害艾青的事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知道你做得出来这种事。 不过,如果艾青对我的摊牌哪怕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那这事儿可就好玩了,你对温凉的态度,导致她在你面前也不敢露出丝毫的马脚,而且她跟你一样,把‘我’跟‘你’分成是两个人,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地待在你身边,将我帮郭淮做的那些腌臜事抛诸脑后,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而这事儿,妙就妙在假定她是我那个世界的艾青,那么她在这个月里对你的表现,无疑都带着欺骗的性质,这应该是点着了你的死穴了吧? 届时,你会两种选择—— 第一,像温凉一样,接受她们都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第二,继续做你自己,黑猫就是黑猫,白猫就是白猫,啧啧,白马非马这个哲学思辨还真是经典咏流传。 最后你大可放心,虽然是两种选择,可只会有一种结果,那就是,‘贺天然’有了重新洗牌的机会,那时你可以选择她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也可以谁都不选,这不会带来任何非议。 怎么样,还是贺天然心疼贺天然,对吧?” 青年贺天然这近乎于冷漠的戏谑让心中少年不寒而栗,他终于发现,有时候“诚实”的结果,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 未来的这个自己,还是那么地喜欢“顺其自然”。 他甚至都可以提前告诉自己所有的思路与计划,而这一切都算不上是什么策略与阴谋,因为他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对所有人都“诚实”。 「你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帮你咯,如果一张拼图拼不回原状,那么不妨试着将它拼成一个拼不回原状的图案,这也是乐趣所在,不是吗?” 第174章 选什么呀,一起来呗 第174章选什么呀,一起来呗 虽然青年贺天然信誓旦旦说要与曹艾青摊牌,但在这个危机来临之间,他还是要好好扮演少年的自己,留在陈公岛上继续参加军训。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少年贺天然好好消化一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了,而另一个自己的一番操作,也让他对这段已经发生过的旧时光,有了一个新的视角,比如眼下发生的事—— “贺天然,你看看你,昨天好不容易也算是给我们男生班争了一次面子,怎么今天就出问题了呢?你的仪容仪表呢?你的帽子呢?” 第二天八点半,电影学院的同学们已经在校场上列起了方队,踢起了正步,虽说早上的太阳没下午的火辣,但是海岛的阳光依然很晒。 贺天然身体站得不算板正,脸上表露出的精神状态也略显萎靡。 这其实也不怪他,彼此自从大学毕业之后,青年贺天然的作息根本就没有规律可言。 眼前,黑脸教官嘎子哥一脸严肃,今天他一来,一打眼就看见贺天然顶着一头邋遢的长发,死糜殃眼地站在人群里,就是那种站着都能睡着的神奇模样。 当军人的哪能看得惯这个啊?所以立马就把他拉出了队列,当即连同其余几个人教训起来。 “嘎子哥……就昨天风大,回来的路上帽子被吹到海里去了。” 贺天然现在困得脑子发诓,只能随意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吹海里去了?你不好好戴着,它肯定会被吹走啊!你看看你,留的这是什么发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饭的!” 说到头发这个问题,在少年贺天然军训的时候,虽然也被教官说上那么一两句,但也仅限于玩笑的范畴,毕竟那个少年做事积极,精神面貌也很好,戴上帽子几乎注意不到,何况别人学生来这里是军训的,也不是真的来当兵。 但不管怎么说,这里始终跟外面军训不同,这是军营,对仪容仪表十分重视,所以当贺天然以这样的面貌出现,不怪这兵哥看不过眼。 “吭吭吭……” 贺天然的身边传来一阵憋不住的笑意,那是蔡决明,今天早上抽烟被抓了个正着,现在嘴里被罚叼着根树枝,跟着一起罚站呢。 “好笑吗?” 教官转过头怒斥,蔡决明赶紧摇头。 他刚才的举动显然不会得到黑脸教练的轻易原谅,只见教官拿出他刚没收的打火机,朝着蔡决明口中的树枝一点。 “给我抽,今天这根树枝你要是抽不完,你就给我一直站着!” 蔡决明眼睛瞪大,欲哭无泪,他嘴上那一截树枝比小拇指细一点,但却有半截小臂那么长,这小火苗得烧到啥时候去啊? 一直跟在教官身后的胡岳看见两个朋友的遭遇,那嘴角是咧得不成样子,他不断深呼吸想让自己不笑出来,但教官一扭头,就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怎么,现在有人陪你一起出洋相了,你高兴了是吗?” 胡岳赶紧一个立正,“没有!” 这个四眼仔,从军训的第一天就踢不好正步,同手同脚就算了,这个问题也不是个例,但是能把同手同脚走出太君气势的,他是第一个。 现在教官都连续教了他两天了,没把他纠正过来不说,还差点把教官给带偏。 而现在蔡决明嘴里叼着的东西,就是从胡岳被带着练习的树枝上掰下来的半截。 黑脸嘎子哥叹了口气,重新面对贺天然,道: “我们班出了一对卧龙凤雏已经够我受了,怎么着,贺天然你也想来掺和一下是吧?你是冢虎啊,还是幼麟啊?你们仨儿搁我这演《三国》是吧?!” 贺天然是愣生生被笑意给憋清醒的,他服软求饶道:“嘎子哥,我这个是第一次,而且这罪不在我呀,你放我一次,我现在立刻把自己收拾干净。” 教官皮笑肉不笑,“放你一次?你现在去海里把帽子捞回来我就放你一次。” 贺天然心想这不是为难人嘛,大不了找温凉要回来就行,可是理由都编出去,也不能改啊。 “嘎子哥,你看你说笑不是,要不然……我等会去后勤找管物资的再要一顶?” “军队的财产,随便你一句话给你造了是吧?” “……” 果然呐,甭管你是病娇还是腹黑,碰上一身正气这种属性,统统都得完败。 嘎子哥上下打量了贺天然一眼,随意问道:“你是想在这站一天呢,还是说想回到队伍里去一起训练呢?” “那肯定是回到群众的汪洋大海里啊!宁作浪花,不占鳌头!”贺天然见有戏,赶紧接茬。 教官也被逗笑了,但他那张黑脸,怎么看都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只听教官继续道: “那好,那你现在要么把头发给剪了,要么继续在这站着,你选吧。” 「啊——?!」 青年贺天然还没说话呢,他内心的少年就率先叫了出来。 「这头发我特么留了一年呢!不行!我宁愿站一天!」 “哎呀,剪吧剪吧,头发嘛,有就行,又不是秃了,大不了头上的辫子剪了,心里的辫子留着嘛,我这老胳膊老腿可受不了这个太阳。” 贺天然开始神叨叨地自言自语,教官听他一口答应也是十分意外,剪头发这本来就是说出来吓唬他的,没想到这小子答应得还挺痛快。 “是剪平头吗嘎子哥?剪完我能像你一样帅吗?” 贺天然笑嘻嘻地补充着,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一样,见他这么上道,教官心想,这惩罚……是不是有点轻了? 这小子莫非一早就想剪头发,这下是不是还给他省钱了? “我去哪剪头发啊,嘎子哥?” 见教官迟迟不说话,贺天然站得有点累了,心想这一去还能偷个懒,不到中午肯定不会回来,教官要是问起来,自己就说羞于面对广大同学,那时同学们肯定会哄笑,年轻人嘛,爱颜值也爱面子,再加上又是教官的提议,所以顶多就是被责备一顿,不会有大问题。 他正美滋滋地想着剪完头发去哪补一觉呢,丝毫不顾内心另一个自己的哀号。 可下一刻,他的耳边像是响起了一道响雷一样。 “你们谁会剪头发啊?” 本来还训练得好好的学生队伍纷纷朝这边看来。 “怎么了,嘎子哥?”一个男生大声问道。 “贺天然今天决定要把头发剪了,来个会绞头发的,帮他好好修一修。” “我来!我来!我来!” 说话一落,原本安分的队伍里立马是争先恐后掀起了一阵热潮。 嘎子眉头一皱:“别瞎闹啊,我是说认真的,要是给人家头理坏了,我把你的头也给剃了!” 贺天然这还懵着呢,这是要闹哪样? 教官在他身边轻松道:“哎呀,见你态度这么端正,你哥我也不为难你。你是学艺术的,硬要给你整个平头也不合适,不过我们的头发都是自己推的,岛上也没什么理发店,我找个会理发的同学给你弄一下,你别急,我给你把关,保管你剪完利利落落的。” “……” 胡岳跟蔡决明已经快笑出腹肌了,眼前那些男生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在得知剪不好之后自己也要遭殃,瞬间就没了声响。 黑脸嘎子哥又将视线转移到女生那边,高喊问道: “你们女生呢?你们女生心思细些,会不会剪头发啊?” 女生队伍里的姑娘们都觉得有趣,而且就算她们剪坏了,教官也肯定不会剪她们的头发,所以都是跃跃欲试。 只是这时,有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早于众人表态之前响了起来。 “我会!” “我会!” 教官朝响声的方向看去,好家伙,一个是那个已经大二来补训的XJ女生拜玲耶,而另一个,是昨晚篝火晚会上,把贺天然给拒绝掉的温凉。 人群里,议论声已经响了起来。 教官转头看向贺天然,笑道:“你小子,魅力还挺高,你想选谁给你剪头发啊?” 贺天然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平静道:“遭殃的是我,还选什么呀,一起来呗!相互看着,别真给我剪坏了。” 第175章 榕树下 第175章榕树下 说是一起选,其实是没得选。 教官的骚操作让贺天然措手不及,他其实心头一点喜悦都没有,如果温凉会站出来给他剪头发,他当然很乐意;如果是学姐的话,那他也不会拒绝。 可是她们现在一起出来,贺天然就知道这事儿坏了。 教官在乏味的训练之余整点活儿当成消遣,这无可厚非,可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两个姑娘经过昨天的事后,跟他的关系在同学们眼中都比较敏感,他单独点谁的名字都会惹人浮想,而两人本都出自好意,只是不约而同地出了声,反倒让事情变了味儿。 选温凉?昨儿学姐还拉了你一把,让你没有颜面尽失,今天温凉一主动,你贺天然就绷不住了?面子都不给别人学姐留一点儿? 选拜玲耶?好嘛,昨天才对温凉又是故意跑输,又是邀舞的,你俩的事儿新生们全知道了,这才过了一夜你就移情别恋了? 这事儿说小也小,要是明说出来,大家嘻嘻哈哈地就过去了,但谁都保不准,这会在另一个没被选上的女孩心里留下一个或大或小的疙瘩。 “好嘛,你把自己当皇帝了?” 教官被贺天然的回答给气笑了,对着女生队伍大声嚷道:“这小子翻牌子了啊,说要你们两个一起来,你们自己考虑啊,甭惯着他。” 现在无论是在女生还是男生的群体里,都发出一阵笑骂,纷纷指责贺天然可太渣了。 “我昨天还觉得贺天然这人还挺好的,现在一看,没想到还是个花心的渣男!真是无聊!” “哎呀,剪个头而已,没必要较真,没准人家贺导儿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哗众取宠本来就败人品!不分场合的开玩笑更是低级!而且阿凉跟玲耶学姐本来都是好意,你看他现在还喘上了,好像谁稀得他似的,我现在就去跟阿凉与学姐说,都不上去帮他,看他怎么办!” 女生中的一小部分人开始躁动起来,无论是拜玲耶还是温凉,身边都围着那么几个姑娘开始叽叽喳喳。 贺天然可以像皇帝一样说着“一起来”,可是他终究不是皇帝,两个女生更不是后宫的妃子,一定要对他唯命是从,所以这话一说出来,选择权利就不在他这里了。 尽管身边被各种声音环绕,但温凉还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站在教官身后,一脸漠然的男孩,随后她又看向有些左右为难拜玲耶,而此时对方的视线也恰好跟自己撞上。 温凉指了指自己,朝贺天然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对方犹豫了一会,点点头。 随后,温凉举了举手,走出了队列,大方道:“教官,我来吧,平时我爸的头发就是我帮他剪的。” 黑脸教官看着温凉含笑颔首,对贺天然道:“等会去我宿舍,第三张床的柜子里是我们班长以前买的一套剪子,推子的话你去卫生间找找,看见了就拿去用,但一定要记得用完之后洗干净放回原处,剪头发别在屋里,去伙食房后头的那块后院,那里有棵大榕树,你知道位置吧?” “不知道,不过您都说伙食房了,应该不难找。” 贺天然摇摇头,没有被教官套出知道抽烟圣地的话来。 黑脸教官踢了贺天然屁股一脚,“混小子,还想全都要,你看现在你的形象在女生心目中一落千丈了吧!你们去吧。” “得嘞。” 温凉捂嘴偷笑,贺天然揉着屁股,两个渐渐走出校场。 …… …… 从教官说的两个地方拿到剃头工具,贺天然慢悠悠走进后院,榕树下,温凉正好端着一盆盛满清水的脸盆放在矮凳上,见到男孩来了,指了指一旁搬来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贺天然见到这架势,走过来坐好了盯看着水盆,道:“整得还挺好,不过你剪完之后我自己去澡堂洗一下就可以了。” “岛上的水资源很宝贵的,军营的澡堂平时到点才放水,你要想自己洗的话,等会你就去食堂找个水龙头将就一下?” 温凉双手环抱看着他,好整以暇。 “咳……那既然能讲究,自然就不用将就了呀。” 贺天然将拿来的工具递了过去,温凉先放到一边,她绕到贺天然的身后。 “把外套脱了。” “哦。” 温凉抓着海蓝色军装的两只衣袖绕过了贺天然的脖子系好,这才打开工具包拿出剪子与梳子,先是“咔咔”两声试了试。 贺天然摸了摸反挂在身上的衣服,乐了:“别人剪头发的垫布是怕头发掉衣服上,你倒好,直接用衣服垫着。” “怕头发掉你肉里刺挠呗。” “还是你专业哈。” 温凉用梳子沾上水,把贺天然的头发统一往后梳了梳,由于没有镜子,她又得常常绕到前头来看一下,在确认了好几次之后,才终于下了剪刀,动作还真是有模似样。 随着第一缕头发落地,贺天然问道: “你就不想听听顾客的要求吗?” 温凉专注着手上的剪子,用一副认真的口吻说道: “你随便提,我能剪出来算我输。” “……” 榕树下,树影斑驳,剪子剪断头发的声响似有韵律,两人离得很近,微风中,弥漫着一种熟悉的微微浆果香。 “你啊,为什么总是喜欢用一种让人误会的方式解决问题呢?这样真的会影响你在艺考时留下的好印象。”温凉感叹着刚才发生的事。 “那我怎么选嘛?我也没想到你们会一起站出来,那教官说是为我好,其实还是想看热闹,跳梁小丑嘛,自我爆破嘛,我最擅长这个了,牺牲我一个,保全你们两个大美女的面子,这不挺划算的嘛?何况这种事儿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贺天然面上没什么表情。 “那万一我们两个都答应呢?”温凉笑问。 “没有万一,你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学姐肯定不会,这得顶住多大的尴尬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往我身前凑啊?我还真能言出法随了?说左拥右抱就左拥右抱?” “那现在尴尬的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贺天然想摇头,但一把被温凉给按住了,他只能道:“你可不一样,你主动站出来证明你大度,别人还以为你想趁这次机会单独跟我聊聊,亲自下场劝我放下呢。” 温凉鼻中挤出一个“嗯——”的长音,说道:“那也或许,别人会以为我昨天被学姐逼急了,今天回心转意,特地对你表态也说不定喔~” “我可没往这方面想喔,是你自己说的喔,反正这事儿你自个回去就解释清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就自由发挥吧。” “所以我还得谢谢你?” “不敢不敢。” “天然,以后你就不要做这种事了,你现在可好着呢,不能再用你以前那套‘妄自菲薄’的思维来处理问题了。”温凉柔声劝慰着。 “或许吧。”贺天然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不过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真的答应剪头发。” “都是你的错啊,昨天把我帽子给拿走了,我还以为今天早上你会还给我。” “我忘了嘛~见到你的时候才想起来,本来想跟你说的,但是一来就看见你被教官拉出来训。” 温凉佯作委屈,但贺天然显然识破了她的演技。 “你光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还能替我罚站?还是口头上说忘了下次带来,可每次都耍我,就等着我三番四次找你要呢?” 温凉手上一顿,没接这话,反而道: “哎呀,你这头发也太长了,多久没剪了?” “一年了,平时毛躁了就自个修一修。” “为什么不剪啊?” “你觉得难看吗?打几分啊?” 温凉抿着嘴,唇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没再说话。 内心的贺天然听着这番对话,回忆涌起,他记得温凉在日记里曾写下过这么几段文字,未来的自己也是留长头发的。 可能是自从温凉消失之后,男孩下意识就朝着她印象中的贺天然迈进,所以头发一直都没有剪,而且他上一次去剪头发,也是跟温凉一起去的。 当时男孩也问了,好看吗?打几分啊? 那时的温凉也同现在一样,笑着没说话。 只是,她在日记里,写下了这么一句—— 「傻瓜,爱你的人不会给你打分。」 所以,留长头发跟他是不是偏爱这种发型,或者学不学艺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这几乎是他潜意识里的行为,也是温凉至今留在他身上的一个印记。 如今,轮到温凉来给他剪头发,这还颇有些解铃还需系铃人的感觉。 头上的辫子剪掉了,心里的还留着吗? 谁知道呢。 “对啦,如果我不站出来,就只有学姐说要给你剪头发,你会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我巴不得呢,要是她站在我面前帮我理发,我眼前的风光都要雄伟壮阔一些……” “哎呀~” 随着温凉的一声惊呼,贺天然头上一凉。 “咋了咋了?你叫唤啥?” “……就……就一下不小心,剪秃了一块。” 贺天然吓得往头上一摸,原来是水。 他翻了个白眼,“幼稚。” 温凉轻“哼”一声,“要你管。” 第176章 细说 第176章细说 清凉的水冲刷在脑袋上,贺天然不自主打了个摆子。 “你是狗吗?被淋湿了还要甩一甩头。” 后院里,温凉弯着身拿着水勺,这一瓢水刚下去,她就被贺天然头上的水花给溅到。 贺天然对于她的调侃没用言语回应,他像是故意作对一样,又用力甩了甩头,惹到温凉嗔怒地拍了拍他的背,随后榕树下又是响起一阵笑声。 男孩头发很厚,加上一直留长发,所以有很深的发路,温凉索性也没有把头发剪得很短,加上她的审美一直在线,哪怕最后完成度不算完美,但剪出来的造型依旧是保留了几分港式复古分头的味儿。 温凉拿着化妆用的小镜子给他照了照,虽说这个贺天然对于自己的外在几乎没什么要求,不过难得是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所以不免嘚瑟了一句: “好家伙,你硬生生把一个留着长发的木村拓哉,剪成了那个唱《十七岁雨季》的林志颖。” 温凉板着脸:“我只是给你剪了头发,但不是给你整了容,麻烦你还是要点脸吧!” 说罢,她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看的出来,她也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半个小时后,两人回到校场,期间温凉故意找着几个话题与贺天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两人状态都很放松,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他们远远走来,看上去像是一对刚认识的普通朋友,这让旁人产生一种感觉,就像两人昨夜所发生的事,似乎已经彻底过去。 贺天然回到队伍里,免不了被男同学围着一阵打趣,看见他的头发出奇没有剪失败,反而还有些小帅,着实让蔡决明、胡岳等几个等着嘲笑他的损友好一阵失望。 直到一上午的训练过去,中午食堂开伙,众人按捺住的好奇心这才有机会爆发出来。 几个男生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 “贺导儿,你跟温凉两个就没发生点啥?”胡岳端着餐盘坐下,兴冲冲地问道。 “对啊,你们好不容易独处,而且温凉还主动帮你剪头发,肯定是有想法的呀。”蔡决明帮腔垫调。 “不过据我对凉姐的理解,她也有可能是觉得昨天伤了贺导儿的面子,今天主动出来挽尊一下,私底下大家好聚好散,毕竟今后在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贺天然还没说话呢,男生群体里突然多出了一个陌生的嗓音,几人看去,原来是之前一直跟女生她们一伙吃饭的黎望大才子。 胡岳惊道:“你个大现充,怎么今天突然转了性,跟我们这群臭男人吃起饭来了?” 黎望一愣,“我也是男的呀,而且还是导演班的,你们这样排挤我可不对啊!” “我们之前一直以为你是贺导儿的情敌,而且天天跟别人表演班的聊得火热,不排挤你排挤谁?”蔡决明说得理所当然。 “误解了误解了,哈哈哈……”黎望尬笑两声,解释道:“我跟我女朋友之前和温凉是一个培训班的,之前吃饭都是在陪我女朋友,你瞧,就是坐她身边的那个女生,管理系的。” 黎望指了指不远处正跟温凉说笑的盛琪冬,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而在原本的九月,他们也是在军训的末期才慢慢察觉到二人的关系。 “早说呀!”胡岳说了一句,黎望这刚一松气儿,耳边又听这小眼镜补充道:“不过我们兄弟会也不欢迎有女朋友的现充加入。” “……” “好啦,胡岳你够了。” 贺天然笑着帮黎望解了围,众人这才嘻嘻哈哈不再为难这个大才子。 “刚才温凉确实是跟我发了好人卡,说是继续做朋友,所以你们也别瞎猜,再揭我伤疤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贺天然装作色厉内荏,想让这事儿赶紧翻篇。 虽然他这么说,可这帮人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男生之间最爱的是什么?就是你越遮掩什么,他们就越喜欢调侃什么。 这就是男生之间友谊的证明。 “怎么了?你们刚才在笑什么呀?” 这时,又传来一个陌生的嗓音,众人抬头望去,发现竟然是拜玲耶端着餐盘,不知不觉中也走了过来。 发现来人,胡岳下巴都在抖,这群LSP,平时可没少讨论人家。 “瞧你那点出息,胡秀才你倒是挪下座儿啊。”蔡决明有些激动。 “啊?哦哦……” 胡岳空出位置,拜玲耶也顺势坐在了贺天然的对面。 “你们在讨论什么呢?”她左右张望,好奇道。 这XJ妹子的眼睛就是大,好像在blingbling地闪着光,再加上又有银幕形象的加持,对于这群刚进大学校园的小牲口来说,杀伤力简直不要太大。 “在讨论为什么是温凉给我剪头发,而不是你。” 贺天然话一出口,一下就将话题的重点从温凉转移到了拜玲耶的身上。 几个男生觉得贺天然真是出息了,这句话可真是渣得明明白白,但是这种情况,也是他们最想看到的,他们大气都不敢出,就等学姐要怎么接。 “我这不是给你俩机会嘛,我跟你说哦,是温凉当时给我打暗示,示意让她来给你剪头发的,怎么样?你们有没有什么进展?” 拜玲耶也觉得贺天然太直接了一些,她耳根有些红,但还是要装作正常的模样道。 “老样子,没啥进展。”贺天然夹了一块蒜泥白肉放进嘴里,他话里有话,不过在座可没人听得懂。 “啊?不至于啊,温凉她这么做……应该是有话要跟你说。” 拜玲耶这边刚一说完,胡岳就立马接口道: “说了,给贺导儿发卡啦!说他是个好人,现在贺导儿伤心着呢!” 拜玲耶更不解了,“他被拒绝,你们怎么这么开心?” “这可能就是……男女思维上的差异吧……吭~” 黎望说着说着,最后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周围人等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偌大一个食堂,就他们笑声最大。 “好啦,不说这个了,学姐你过来就是专门来打听八卦的?”贺天然岔开话题。 “当然不是啦,其实我是有点话想跟你说。” 拜玲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贺天然一愣,对着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 “走了,吃完啦,哥几个抽烟嘛,要是来晚了就散没了啊。” 蔡决明率先站了起来,拉上还在发懵的胡岳,刚坐下没多久的黎望也站了起来,对贺天然笑了笑,径直离去。 食堂后院。 胡岳不情不愿地端着餐盘,看着靠在榕树下的蔡决明嬉皮笑脸地给其他几个同学散烟,他扒拉了一口饭,含糊说道: “走啥呀,我们找个近点儿的位置偷听不好吗?” “你要真能听见,别人学姐就不会说了,你这不是耽误别人贺导儿的事儿吗?” 蔡决明丢过来一支烟,胡岳差点没接住。 小眼镜左右望望,问:“欸,黎望人呢?这家伙不抽烟吗?” “别人还有陪女朋友吃完饭呢,估计一会来。”蔡决明吐出一个烟圈。 此时,食堂里。 盛琪冬看着回来的男友,又看了看他身后不远处的贺天然与拜玲耶,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样,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呀,贺凉姐给他发了卡,别人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坏话呢。” 黎望把实话说完,又看向坐在女友身边低头吃着饭的温凉,道: “凉姐,你真把贺导儿给拒了呀?” “不然你们想听我说什么啊?我都说了保密,你们硬要凑上前打听。”温凉抬起头,一脸云淡风轻的道。 一旁的盛琪冬打着圆场:“哎呀阿凉,我们这不是好奇嘛,问你你又不说,你看你,拒绝就拒绝呗,又不是他把你给拒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又不会笑话他!” 温凉看似随意地往贺天然的方向瞟了一眼,问道:“你们怎么都散了啊?” 黎望刚把餐盘放桌上,女友就夹了他一块肉去,他笑着解释道:“啊,玲耶学姐要跟贺导儿单独说些事儿,我们就散了。” “这样啊……” 温凉不怎么在意地接了一句,黎望没往心头去,可盛琪冬眼睛一转,当即对男友发号施令道: “等会吃完饭,出去跟那帮人抽烟去!晚饭的时候也要再探!探不出来以后就别跟我们一起吃饭了!一定要弄清楚他俩说了什么,一丝端倪都不能放过!” “啊?” 黎望傻眼了,心想着天底下…… 还有这好事儿?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嘴: “凉姐都把别人给拒了,再探干啥呀?而且贺天然跟学姐的私事,我老去别人面前晃悠,感觉我好八卦呀。” “跟阿凉有什么关系?是我单纯好奇而已,我还真想看看,到底这个贺天然是差到什么样的一个程度,才能让阿凉这种几乎没眼光的人都看不上!”盛琪冬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张嘴。”温凉淡淡道。 “啊~~” 女孩将一筷子的青菜塞进闺蜜嘴里,愤愤然道: “多吃点菜吧,老吃肉,说话都是荤的。” 黎望这时想起了刚才贺天然的话,笑着说道:“不过快刀斩乱麻也好,贺导儿那边也舒坦,人家刚才还调侃学姐,问为什么不是她来剪头发,看来贺导儿也不是一个容易被为情所困的人。” 温凉的筷子还在闺蜜嘴里呢,一听这话,她扭过头,言简意赅吐出两字儿—— “细说。” 第177章 你要进线吗? 第177章你要进线吗? “怎么样?可以帮我吗?” 对面坐着的拜玲耶面色微红,带着期待。 贺天然一脸凝重,重复确认了一遍刚才拜玲耶的请求:“你说……让我帮你拍vlog?” 拜玲耶点点头:“对呀,过两天就是军营的开放日,我跟教官商量过了,只要不涉及到一些保密的场景,他们还是很支持的,而且教官他们也希望能用一些现代年轻人更容易接受的方式,让群众更了解一下部队生活。” 贺天然问道:“那为什么找我呢?” “因为我之前的vlog都是拍自己的生活,但这次情况有点不同,天然你作为一个导演,应该能给到我很多有用的建议,所以就找你帮忙嘛~” 拜玲耶双手合十,撒娇请求道。 都说撒娇女人最好命,即便是现在贺天然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可听完她的话后,也没有一口拒绝。 拜玲耶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 这是来自于未来对这位学姐的印象。 在未来,无论是她拍的烂剧还是好剧,无一例外都会成为当时的爆款,她最风光的时候,甚至可以一年之内在不同的网播平台上四部不同的戏,而这份流量与热度也不是平白无故来的。 她很懂得营销自己,或者说她一直对自己的事业很有规划,当初她红起来的原因,就是从一条电影学院考学的vlog开始,那条片子里她记录了自己为此付出了努力,整整一年的素材剪成了一条十分钟的片子。 从一个普通话说得都不太利索的XJ姑娘拿到电影学院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奠定了这条vlog成功,当时这视频还在小破站上拿到过热榜第一,而正是因为这个,她才被现在的经纪公司相中,签约出演了她之后的一系列的影视剧。 她拍vlog的习惯一直延续到未来,从校园生活到毕业之后的剧组片场,因为出身草根与足够真实,这给她积累了巨量的人气,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后话。 而现在,读大二的拜玲耶虽然还不算是个顶流明星,但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一线视频博主,她持续一个月一条的vlog现在平均点击率都在二十万到三十万之间,有剧上线的时候,甚至会有五十万级别的爆款。 “学姐你早说呀,蔡决明是学摄影的,胡岳是戏文的,大家伙都可以来帮忙,顺便给你点意见。” “不是你把他们叫走的嘛?”拜玲耶瞪大眼睛。 “刚才你耳朵都红了,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告白呢。”贺天然恬不知耻。 “呕~天然,我发现你可能真的跟其他女生说的一样,看似忠厚,实际上是个渣男!看来温学妹拒绝你不是没道理。” 拜玲耶笑着做了个恶心的表情。 “知道我渣你还要招我,你胆子也不小呢。” “那么……你是答应啦!” 拜玲耶高兴道,而贺天然笑着将筷子一放,身子后仰,双手环抱,用玩笑的口吻说道: “我答应你,我有什么好处呀?我可不做白工的。” 拜玲耶一顿,她发现现在贺天然的神情跟刚开始军训那会完全不一样,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贺天然应该是个性格阳光,很好说话的大男孩,乃至于昨天跳舞的时候,她都是这么认为的。 而现在,这种印象中更多了几分的,痞气。 这种性格最直观地便是反映在了他那种……毫不刻意掩饰的欲望中。 “那……你想要什么?” 拜玲耶不知怎地,面对这个比自己小的年下男,不由有些紧张,她也不是非要找贺天然帮忙,只是话都说到了这里,总让人有些好奇,想听听他的要求。 何况,现在身边没有别人,不是吗? “嗯——” 贺天然的鼻中拖了个跟某人一模一样的长音,然后骤然笑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是军训这段期间,学姐就一直陪我吃饭好了。” “啊?” 拜玲耶提着的心也猛地一松,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只是冷静下来想想,好像这个条件也挺暧昧的,不过这跟自己想的那些事……略有差距罢了。 说来也是,一个大学生,又都是在军营里头,还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呢? 拜玲耶不免为自己的神经质感到哭笑不得。 “可以呀,大家作为朋友,一起吃个饭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拜玲耶一口答应下来。 “那说定咯。” 贺天然笑容不变地说道。 两人之后又聊了一些vlog的话题,这种事儿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创意,无非就是介绍一下拜玲耶军训生活与新交的朋友之类的,反正怎么新鲜怎么来就是了。 不久后,拜玲耶就被几个女生叫回宿舍去了,贺天然吃完饭也不想去找蔡决明几个抽烟,更不想动弹,如果可以的话,他就想瘫在座位上当个残疾,今天一早上的运动量,可以说是他以往三个月的总和了。 「你这是在干嘛?吊着人家学姐好玩是吗?」内心少年不忿道。 “好玩啊。”贺天然无精打采地说着,之后又问道:“欸,你想不想在军训结束之前,进条线玩一玩?” 「进条线?你打算做什么?」 “这还用解释?就是从枯燥乏味的日常线进到跟学姐的恋爱线里去,我保证军训结束时能把这条线打通关,绝不拖泥带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我跟你说过,你要是真把生活当成游戏,那样会伤人的,而且你太自恋了,你凭什么认为学姐就会任你摆布?」 “你急什么呀,不进就不进咯,而且你以为一直待在日常线就很安全吗?这十来天,你打算怎么跟温凉相处?” 「怎么相处?就自然相处就好了呀,你就学我的做法就可以了。」 “嘁~”贺天然望向食堂里某个忽然移开的眼光,怅然道:“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温凉现在知道了我们的情况,你觉得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假装跟你自然相处吗?” 「……」 “你想跟温凉继续接近吗?” 「……」 “她主动凑上来的时候,我要拒绝吗?” 「……」 “我们的日常线里现在全是温凉的影子,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一连三问,少年贺天然竟是一个都回答不上来,他心中的理智告诉自己,正确的选择是全部拒绝,可是事到如今,他却开不了口。 「你在利用学姐逃避温凉?」 “不然呢?难道你想看我跟温凉再续前缘?我倒是没什么问题,虽然现在身体上是我在做主,不过在面对一些重要抉择时,我还是会征询你的意见。” 自己真的要拒绝一个拥有了全部记忆的温凉吗? 应该还有更好的方法才对的。 可是,另一个自己,并没有给少年多余的喘息机会,青年贺天然趁机玩起了恶作剧道: “好了,现在是Galgame恋爱游戏经典的选择肢环节,你现在面临两个选择—— 1.对学姐拍摄vlog的事儿采取积极负责的态度(进入学姐线) 2.一码归一码,不沾花不惹草,继续乏味的日常(待在日常线) 来吧,你选择吧。” 第178章 是我配不上她,你不一样 第178章是我配不上她,你不一样 (截止11月15日晚21点,网页端本章说是13:8群里投票是24:16老骚会按照承诺,进入学姐线。) …… …… 「你说错了,我的日常一点都不枯燥,我为什么要去寻求那些无谓的刺激,而放弃现在这种我努力换来的生活状态?你说人生乏味,可这就是人生啊!」 听着心中少年思量之后的反驳,贺天然不置可否地笑道: “所以,你选择了第二项?那你怎么回答我之前问你的三个问题?” 「我确实对温凉问心有愧,我也确实逃避过,但是现在情况不同,我们既然重来了,就一定会有更好的方法去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在这里做什么选择题!」 “而我的方法,就是去跟学姐接触接触啊~” 听着内心的那个声响越急,贺天然面上的笑意就更浓,他好像一只猫,在逗弄着一只回不了家的老鼠。 「你说过会征询我意见的!!」 “是啊,征询嘛,只是最后做主的还是我而已。” 贺天然很是无赖地回应着,将少年自己的希望果断抹杀掉,不过显然,另一个自己并不想就此放弃: 「之于温凉,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温凉重生回来就是为了让贺天然变得更好,走出一场由她造成的阴影,你现在的这种做法,相当于是辜负了她为我们做的一切啊!! 之于艾青,她是我的女朋友,我的爱人,我怀疑她已经很对不起她了,我现在只求你们能早点见面,让一切水落石出,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坦然面对。 算我求你,我一直都是保护她的人,我不想变成伤害她的那个……」 贺天然听完冷笑一声:“真是好一番光明正大的言辞啊,可你说这么多,你解决任何问题了吗?!” 「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就一定要伤害到别人吗?!」 两句反问,两种不同的立场在此刻发生了对冲,这可能就是两个阶段的贺天然,少年与青年之间,最大的不同之处。 “你觉得,你先前的做法就没伤害到温凉?承认吧,无论你想出什么样的方法,她们两个人之间总会有一个会受到伤害。你别忘了,我这是在帮你,温凉身上发生的事你也已经全部知道了,让她对你失望,对‘贺天然’这个人失望,那么我们之间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也会更早结束,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现在你跟我说别伤害她,呵,真是可笑,你一定要在别人心里留下个好印象,对你恋恋不忘是吗?什么好聚好散呀,你要是真能下定决心,就干脆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多痛快呀。 我告诉你,你别想着如果艾青真的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一朵小白花,你就想来温凉这边找补,是你对自己的爱人产生了怀疑,跟她无关,你现在知道温凉从来都是一个人就对她心生怜悯了?别呀,这对艾青也不公平不是吗? 所以啊,咱们就一视同仁,要掰干脆就一起掰,别给自己留什么退路,虚不虚伪啊?” 青年贺得玩世不恭,但神情中却又默默发着狠。 在未来曹艾青对他的评价是,一个真正能对自己下得了狠心的人,而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这些话,句句命中少年的要害,直指他的本心,可是这一次,另一个自己真的要违背自己的意愿时,少年反倒没了以往的慌乱,经过了几次的争辩与问难,少年的他明白了青年的贺天然每一次都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推翻固有的结论。 他们本是一体,若一个人面对自己内心质问都会产生动摇,那么他所有的信念,都会随之崩溃瓦解。 可是这次不同,少年贺天然可以很清醒地感受到,这次,不一样! 他,不愿意! 少年的这个贺天然,他是站在光里,被人认真爱过的那么一个人,因为体验过被冷漠包围的滋味,所以他会用同样认真甚至是更加炽热的方式去爱别人。 所以,即便是要挽回什么,弥补什么,也应该是用对等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而不是像另一个自己所提议的那样,将错就错! 青年的自己真的像他表现的那样百毒不侵吗?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哪怕再次面对宿世纠缠的温凉,他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感。 他像个理中客,像个局外人,温凉曾说这个贺天然就像野草一样的固执,在外人面前习惯把自己伪装成活得很好的样子,但只要被爱一下,就会从自己本就贫瘠的生命里多掏出一点爱给你。 可是,他掏出来的爱又在哪呢? 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心中少年陷入了沉思,如果他们都是贺天然,那么自己,不应该看不见。 是啊,他们都是贺天然。 「昨晚,你说你要替我说真话,但其实……你也对温凉撒了谎,是吧?」 良久之后,心中少年缓缓沉吟出一句。 “啊?”青年贺天然的表情难得是一凝,但这只在转瞬之间:“我昨天对温凉说的话还不够直白吗?” 「其实你是爱她的,就在那年的九月,你忍不住对舞台上的她告白的时候,你应该很确信,你是爱她的。」 “你在搞笑吗?这可是万恶之……” 「那你们应该也是因爱生恨,而不是因恨而生爱的!你的爱在恨之前,你不可能不知道!」 贺天然还未说完,心中少年就立时打断了他的话,并且继续道: 「迎新晚会那天,我记得我跟艾青表过白,当时我的内心想法是,我希望她拒绝我,尽管那时我们什么关系都不算,但我还是希望,她的一句拒绝,能够给我高中三年的暗恋画上一个句号。 而我做出这个举动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我喜欢上了温凉,我非常笃定自己的内心,哪怕薛勇、叶佳琪他们告诉我说,这是一场恶作剧,温凉她在耍我!在骗我!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 可是啊,当我看见舞台上的她时,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告白。 你老是说你也是贺天然,只是我们得到的结果不一样。 那么在这结果之前,你告诉我,我们当时那种感觉,是不是爱?」 青年贺天然眼神一黯,兀自笑了笑,平静道: “就算我骗了她,这又怎么样呢?这跟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吗?” 「你装作玩世不恭的模样,对谁都不在乎,但其实你在乎得要死,你之所以会去选择接近学姐,是因为‘我’存在的关系。」 贺天然听笑了:“对啊,没错啊,我说过了,不要在别人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样搞得别人想放下都放下得不痛快。” 「不是这样的。」 “呵呵,那你觉得是怎样的?” 「因为你知道,如果艾青还是原来的样子,那么‘我’就不可能接受温凉的爱,哪怕她恢复了所有记忆,哪怕她就是九月的那个人,我们都不可能……在一起!」 “……” 「你是我,你在我的内心待了七十二个月,我拒绝了她七十二次,你知道这个少年贺天然对待爱情是个怎样的态度,可是你爱温凉啊,面对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办呢? 所以,你想出了一个方法,你假装不爱她,甚至想要故意冷落她,你行事荒唐,做出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来,为的其实不是影响温凉对‘贺天然’的印象,而是我的。 你知道你这样对她,我会内疚,特别是当我知道了所有的事后更是如此,我承认我现在很迷茫,而你正想利用我的这一点,让我……」 说到此处,心中少年一顿,似乎也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下午军训开始的哨声早已吹响,食堂里的学生渐渐散去,唯独留下的贺天然一人坐在椅子上,食堂门外阳光正盛。 「你想让我……更爱她一些,更对不起她一些,让我……或者说是让她,都有一个重新在一起的机会,这就是你的计划,这就是……你的相。」 …… “啪、啪、啪……” 偌大的空间里,孤单的掌声响起,贺天然无声地笑着,他笑得很开心,但又很苦涩。 “我原本以为,要等到事情发生之后,你才会想到这些。” 「我如果不叫贺天然,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到你的目的……艾青说得没错,你连自己都能算计,你确实是个下得了狠心的人。」 “彼此彼此啦,要是把你刚才那番话主语中的‘你’换成‘我’,那么说起狠心来,‘贺天然’本来就不遑多让。” 「事到如今,你仍觉得配不上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个贺天然在七十二次的轮回中,一定有很多话想对自己的爱人说,可是直到此时,当那个人问他,是否喜欢过自己时,他还是云淡风轻地说着—— 我不知道。 他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可面对内心的质问,他只是叹了口气,黯然神伤道: “是我配不上她,你不一样。” 「……你说过,我们是一个人。」 “那你给她个机会,好吗?” 「……我有艾青了。」 贺天然站了起来,苦笑道: “你瞧,你说了这么多,可是依旧没有解决问题,所以,还得用我的方法才行。” 「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目的,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 “我从来不怕被人知道我的目的……” 他朝着门外走去,身体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下,眼前的景色因为高温,而略微扭曲。 “我跟你说过,有些话说穿了,就着相了。我还有句话没跟你说,但你一定听到过,那就是一个人知道得太多,往往会更痛苦。” 大小天然还真是互为破壁人,而大天然真的是我写的最扭的一个角色(这句话保留在艾青出场之前) 上期选择谜底正解: 1.扭曲 2.发糖 第179章 无法回转的青春(一) 第179章无法回转的青春(一) 温凉可能如何都想不到,阻止她跟心爱之人在一起的,正是那个当初她小心翼翼爱护,一点点将他改变成心中期待模样的少年。 她的改造太成功了,少年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现在,他有自己的坚持与追求,理想与抱负,他对爱情忠诚,对生活热爱,被世界温柔以待,也对世界报以善意。 这些特质无论是哪一样单拎出来,都证明着此时的少年,是一个足够让人去爱的那么一个人,他的心中阳光灿烂,不再只有阴霾,他甚至成长到可以自己散发出光芒,去温暖别人,保护别人了。 可是,也许是改造太成功了,在爱情中,他不再患得患失,也不再左右为难地思考“凭什么”这个问题,他可以义无反顾地将整颗心都放在自己的爱人那里,将所有的柔情蜜意,都付诸给一个人。 温凉当初就是这么计划的,她就是希望贺天然能够一心一意地对自己好,能够将所有的爱都表达出来。 然而,当这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理应得到回报的那个人,却不是她。 这可能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这多出来的一段人生,任谁都是需要时间去咀嚼消化,可正是在她慢慢接受自己的这一年,又发生了许多事…… 贺天然没过多久就跟一个叫姜惜兮的学妹在一起了,那个学妹跟自己一样留着短头发,他是怀念自己吗?用这种方式? 「我都可以去为了你跳崖,既然那么爱我,那么你为什么不为了我去死呢?」 当时,被记忆折磨的温凉如是想着。 可是,如果贺天然真的因为自己而发生些什么,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舍不得。 立冬的那次谈话,让温凉开始重新正视起自己,说出“别来害我”这种话当然是发自真心的,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段感情而起,如果两人真的能就此分离,这也不失为另一种解脱。 不过啊,随着那些记忆愈发地清晰,温凉发现这种方式近乎于是在逃避问题,既然要正视自己,那么又何必去畏惧什么呢? 这本来就是一种退缩的表现,不是吗? 温凉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就算是在未来,当她发现自己喜欢上贺天然时,她也从来没有卑躬屈膝去做过什么。 被他骗,是她欠他的。 而爱上他,是她自己自愿的。 贺天然分得清现在的她与未来的她,那么温凉也分得清楚一件事—— 她会在爱情中变得柔软,变得奋不顾身,变得柔情万种,但绝对不会在爱情里丢下自尊。 想通了这一点,少女的疑惑,对于未来那个自己为贺天然所做的一切,终于都有了一个解。 解开心结的温凉决定好好面对贺天然,她把头发又染了回来,想找个机会再跟男孩开诚布公地谈一次,跟他说自己想明白了,想通了,他们甚至可以从朋友重新做起,他们不用那么敏感了,自己将会告诉他一切的。 那半年来,少年的变化好大呀,他好像长高了,身体变壮实了,听叶佳琪说他的性格也变得开朗了不少,整个学校就他一个把头发留得长长的,老师问他为什么,他都学会了撒谎骗人,扯些什么是为了艺术的鬼话。 艺考那天,温凉在人海中看着他的背影,默默跟了很久,他真的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在年轻的时候就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 真好啊。 温凉想着,上前叫住了他。 而当贺天然回头的那一刻,那张年轻的容颜再次出现在眼前时, 命运,好像又朝他们两个人开了一枪。 子弹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飞向了另一个世界的十三年后。 只是,这对温凉来说,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两人的聊天草草收场,温凉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这个少年,总有一天,会去到未来,会去见到自己,会再一次开启他们的故事。 这预示着什么呢? 戏文放榜那天,贺天然落榜了,当他给曹艾青打去电话的时候,温凉就已经意识到,那本小说里写的内容,即将成为现实。 温凉不敢再去打扰他了,哪怕之后联合考试两人在一个考场,女孩也生怕自己的一些举动又会再次影响到两人之间的因果。 于是,这只小蝴蝶,再不敢扇动自己的翅膀了。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预料之内的。 贺天然跟曹艾青表白的时候,全校的人都知道,就算那时的温凉已经躲回了老家,可她也通过一些学校的群聊知道了这件事的发生。 那段日子对温凉来说,其实比无间的轮回,还要煎熬。 原来逃离了轮回,并不代表惩罚的结束,因为哪怕是在记忆编织的地狱中,在无尽的九月里,从始至终,只有她与他两个人。 那是一段只属于两人的故事。 可是现在,不是了。 曾几何时,温凉希望时间能够往前走,可现在真的往前了,女孩却只能站在原地,止步不前。 那段时间,能让温凉抱有期待的,唯有一件事—— 他该去到未来了吧? 他该知道自己有多么爱他了吧? 他会回来吗? 以前,温凉对贺天然的消失有多么地不舍,那么现在,她就对他的回归有多么期待。 似乎只要等到他从未来回来,他们之间的故事,就会迎来转机。 然而,温凉自己都不知道,昨夜篝火晚会像极了一个十字路口,她已经走过一遍了。 上一次,少年贺天然拒绝了拜玲耶的邀请,他深情款款地弹起了一曲《贝加尔湖畔》,说着,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 温凉既伤心,又为他感到开心。 开心的是他终于变成了她希望的样子,而伤心的,是她终于找到了他,可已经不再拥有他。 深夜,她在海边唱起了那一句“多少年以后,如云般游走。那变换的脚步,让我们难牵手。” 面对偶然遇见的贺天然,温凉没有选择跟他坦白一切,她不想让他为难,他已经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了自己的爱人,虽然她并不舍得把他让给别人,可是她更不愿意去破坏他的幸福。 放下吧,再往前走一步,就放下吧。 为了自己也好,为了他也好。 当她在脱墨江的江畔,放声唱出“我知道可以做到”的时候,当她发现贺天然悄然离去的时候,那一瞬间,一个喜欢山的女孩,终究是将自己所有的往事恩怨,情爱纠缠,付诸给了奔流不息的江河湖海。 江河入海,人心往前。 他们的故事,从天真荒唐开始,有怨憎会的恶意、有爱别离的痴缠、有求不得的心酸,但是诸般种种,仍旧是逃不过一个无声无息的结束。 没有皆大欢喜,没有苦尽甘来,有的只是虎头蛇尾,潦草收场,这人间世情万千,能够冠以“青春”二字的事,大抵都是如此了。 但是,在十字路口的另一端,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呢? 若还有遗憾,那么不妨再次把时间回溯,他们的青春,能否再次回转呢? 这一次,贺天然接受了拜玲耶的邀请,那一夜,温凉也与他敞开了心扉。 当他将帽子扣在她的头上,遮盖住少女即将哭泣的双眼时,她知道,自己喜欢着的那个人,他真的从未来回来了。 诚如贺天然的那句戏言一样,温凉并不想把帽子还给他。 因为这确实是一个能让两人继续见面的好借口。 是掩耳盗铃也好,是掩鼻偷香也罢,温凉还沉浸在‘贺天然’回归的喜悦中。 温凉问过他,如果没有穿越后的贺天然,他还会不会喜欢自己,虽然他的回答是不知道,但是她相信,贺天然是喜欢自己的,那个全部的贺天然,一定是喜欢自己的。 他现在只是像自己以前一样,对那份突如其来的记忆感到了迷茫罢了。 温凉甚至想着,要花点什么样的小心思捉弄捉弄他,比如她故意没向外人透露两人去剪头发时发生了什么。 如果贺天然胆子大一点,向那帮男生们吹嘘一番,说他“死乞白赖”地求到了一个重新追求温凉的机会,那么女孩还是可以帮他圆一下谎的。 如果男孩的胆子再放大一点,直接跟别人说,温凉只是抹不开面子,其实两个人早就有感情基础,那么温凉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在那些准备嘲笑他不自量力的同学们面前,上演一出两情相悦的戏码。 对了,男生不都是喜欢这种“俗套”的剧情吗? 温凉想象着,直到听见闺蜜男友打探回来的情报,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贺天然终归是贺天然,他从来都只会自嘲着说自己不好。 看来,还是得自己主动一点啊~ 算了算了,毕竟也主动过不少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第二天,由于昨天贺天然没戴帽子受了惩罚,所以温凉还是拿上了那顶军帽,准备早训的时候还给男孩,而且她还很是心机地叫上了闺蜜和黎望,以这对小情侣八卦的能力,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哎呀,贺天然你干什么呀!快把帽子还我!” “学姐你帽子借我戴戴呗,你看我昨天都被罚着剪头发了,要是今天再不戴,肯定又要被臭骂一顿。” “那我怎么办?” “你是女生嘛,教官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你好讨厌啊,快还给我……” 校场上,那一对追逐打闹的人影,那些嘻嘻哈哈的笑声,仿佛化成了一阵寒风,吹进了温凉的心里,肆无忌惮地嘲弄着她那百无一用,锦衣夜行一般的深情。 第180章 无法回转的青春(二) 第180章无法回转的青春(二) 贺天然停下了脚步,拜玲耶一把从身后将他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你是诠灵山上的猴儿嘛,还学着抢人东西!” 拜玲耶抱怨归抱怨,不过交到新朋友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只是她话一说完,就看见不远处站着温学妹跟她的朋友们。 身边的贺天然双手插兜没说话,自顾朝着温凉他们点点头,当是打了声招呼。 而对面的温凉,也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跟着闺蜜,默默走向了女生的队列。 拜玲耶目送几人走远,这才看向贺天然。 男孩没什么表情,感觉到拜玲耶在看他后,这才扭过头与对方对视了一下。 他的眼神很平静,别说异样的情绪,那里面,就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拜玲耶很难相信,一个前天才被心爱的姑娘当众婉拒的男生,在仅隔了两天之后,就能那么波澜不惊地看待对方。 而这种眼神,让拜玲耶无端想起了一些个合作过的老演员,一个演员所体验到的人生,往往要比常人来得丰富数倍,镜头前他们感情丰富,但在镜头之外,在他们露出疲态的间隙,往往就能看到这种眼神一闪而逝。 这种眼神说是冷漠,不至于。 但是,总感觉缺了一点色彩。 “你没事吧?” 拜玲耶小心地确认了一句。 “啊?学姐你有病吧?” 贺天然再次趁着拜玲耶不注意,将她的帽子抢了过来。 男孩恢复了元气,戴上帽子后,脸上表情跳脱又张扬,眼中多了几分戏谑与不羁,感情丰富,如同在镜头之前。 这次,拜玲耶没再跟他抢了。 “天然,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过温凉。” “渣男嘛,在对待感情方面,总有一些得天独厚的优势,难不成,我还是抱着她大哭一场?” 面对贺天然自己承认的“渣男”身份,拜玲耶顿了片刻,摇摇头: “哭……倒是解决不了任何事,只是你刚才跟我的打闹,从女生的角度来讲,还是蛮减分的。” 贺天然微微侧着头,“怎么说?” 拜玲耶边想边道:“如果你真的喜欢温学妹的话,那么你跟我就不应该走得太近,你现在表现的那么不在乎,我大概能理解你昨天提出要我跟你一起吃饭的要求是为什么,你是想让温学妹吃醋吗?让她嫉妒?” “啊?听起来有点幼稚啊,不过如果我真的这么做,学姐不会介意吗?”贺天然还真没想到拜玲耶会这么想,他饶有兴致的反问道。 “介意嘛……倒也没那么介意,毕竟你帮我,我帮你,但是你要真那么做,你就要提前告诉我,要是万一弄巧成拙或者温凉以后问起来,我也好跟她解释。” 贺天然闻言后一双眼睛直视拜玲耶,这让对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最后,男孩叹了口气道: “学姐,你这好人卡发的让我有点猝不及防啊,我这是军训来了,还是收卡来了?” 拜玲耶一愣,贺天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表情一垮将帽子重新还给了她。 他也不多解释,自顾自转身回到队伍当中,留下了欲言又止的XJ女孩。 贺天然心里门儿清得很,如果刚才真的是顺着拜玲耶的话往下接,一个不留神答应了,松了口,表露出对温凉的一丁点余情未了来,那才是真的犯糊涂。 拜玲耶的想法,虽然与贺天然的目标不谋而合,但在本质上,有相当大的区别。 一来,学姐以为贺天然接近自己是做给温凉看,但殊不知,贺天然是在做给‘自己’看,他需要的是自虐,他希望别人给到的是真实的感情流露,而不是配合演戏。 二来,像拜玲耶这种优秀的女孩,如果真的心存好感,说出要刻意撮合这种话,如果三层是好心,那么剩下七层,就全是试探了。 你接近我,是为了某人。 这种情况发生在任何一个女生身边都会不舒服,何况是拜玲耶。 她不同于温凉对贺天然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基础,所以贺天然的态度,也必须更加明确。 这场戏如果不够真,一切都没有意义。 而这个意义,来得要比想象之中的早很多。 「你够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刚才温凉有多伤心吗?」 面对内心的质问,贺天然嘴角一勾,故意道: “没有啊,她还冲我们笑来着呢。” 「那是笑吗?那是没办法!那是无可奈何!那是有一肚子的话给硬生生憋回去了!你这个混蛋!」 听着内心少年咬牙切齿,贺天然掏了掏耳朵,“哎呀,你倒是挺会读空气的嘛,一个笑你能解读出这么多含义,你是学导演的还是学刑侦的啊?” 「你如果真的爱她,你就不应该继续伤害她!我真的很不认可你这种做法!」 “我要做什么,你昨天不是猜到了嘛。怎么,这才刚开始,你就听见心碎的声音了?” 由于教官还没来,贺天然独自找了块空地坐下。 他远远地看向温凉的方向,女孩站在人群中,似乎在听着身边女生们的一些碎语,其中几个应该是将他跟拜玲耶打闹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又说了一番,时不时还朝他这个方向瞪几眼,以示鄙夷。 温凉摇摇头,安抚着她们,只是没再朝贺天然看上一眼。 “你说,温凉口袋里鼓囊囊的,装的是什么?不会是我的帽子吧?刚才看见那一幕,所以没拿出来?”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别那么紧张嘛,我们就是在正常讨论而已,欸你还记得吧,当初我还没出现的时候,你在海边跟她聊天,最后她也忘了拿走自己的帽子,后来被你捡到了,你当时放在心口,还说着‘月亮啊,月亮’,那时你是不是也隐约意识到了温凉一直都是一个人?” 「……」 “嘶~后来哪顶帽子你怎么处理来着?” 「……」 “噢对了,你没还回去,而是裹在了自己的衣服里,放进了寝室衣柜的角落。哇,你好变态啊,口口声声说喜欢艾青,到头来还留着前女友的东西。” 「别说了……」 “哎呀,你说她的那顶帽子,是不是跟我留给她的性质一样,就是等着给下次见面留个气口呢?不过不管再来多少次,她这个气口啊,总得被我们给掐住,喘不来气咯。” 「别、说、了!」 感受到内心少年的愤怒,贺天然慢慢收敛住微笑,遥望温凉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迟来的悲伤,他沉声说道: “这种做法很正确不是吗?没有身份的人,连被爱的资格都没有。” 说罢,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 “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什么?」 骤然间,心中少年顿觉一种虚无的推力在他背上轻轻一推,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 贺天然眼前一阵目眩,大脑更是混乱至极,片刻后,当他还在敲击自己头部时,这才猛然发现他跟另一个自己再次发生了置换,现在已经可以控制身体了! 「你还有五十秒,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温凉就在离你三十米远的地方。」 心中,青年贺天然发出倒计时。 少年面露急切,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刚一抬脚,又听另一个自己道: 「想好了,再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贺天然的心情复杂至极,他不想看到温凉受伤害,可是他又能怎么做呢? 难道上去跟她说,我不想伤害你,让我们重新来过? 那艾青怎么办? 「四十秒。」 另一个贺天然现在做的事是错的,那么现在他把选择权交给自己,自己就一定能做对吗? 要怎么做? 过去劝她,让她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了,她值得更好的人去爱? 对!就是这个! 贺天然不再多想,拔腿便朝温凉跑去,期间,另一个自己再次猜到了他的心思,冷嘲热讽道: 「你忘了温凉放下的时候,你哭得有多伤心了?这种话你也不是没跟她说过,别在这自我感动了,你可舍不得。」 少年没有理会这些,他像是一阵风一般地奔跑到温凉跟前,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个突然疯魔了一般的少年身上。 本是低垂着双眸的温凉也发现了身边的异样,她抬起眸子看去。 劝温凉放弃自己的这种话,他确实说过两次。 一次是在去年立冬,一次是在脱墨江那天。 而这一次,贺天然的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 温凉曾经说,她最讨厌贺天然的时刻,是在他眼神黯淡时,对她说出‘月亮不在了’的那一天。 而那种讨厌的感觉,在贺天然看到温凉厌恶眼神的一刹那,终于体会到。 “温凉……我……” 贺天然吞吐着几个字句,耳旁忽然响起一阵风声,随后一声响亮的“啪”,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少年愣在当场,脸颊火辣辣地疼,右耳更是嗡嗡作响。 眼前的温凉红着眼,她倔强地抬起头,带着颤音厉声说道: “滚开。” 她看贺天然的眼神,像极了在看一个陌生人。 第181章 无法回转的青春(三) 第181章无法回转的青春(三) 晌午时分,这正是秋老虎最肆虐的时候,太阳像个大熨斗,在贺天然的背上犁过来又犁过去,而他此刻就像个大锅贴子,已经软趴趴地匍匐在地上毫无力气,浑身上下滋滋冒油。 额头的汗水汇聚成了柱状,流进眼睛里,使他眼中的标靶都模糊了起来。 在军营训练有个好处,就是能够有实弹打靶的机会,比起乏味的踢正步与累到拉胯的四百障,这个项目着实让男生们期待了许久。 不过在打枪之前,得先学会端枪,而靶场又在沙滩这边,男生们个个往沙子上一趴,时间一长,就像一条条搁浅的死鱼,甚至还码齐了队列,就差翻白眼了。 只是对于此时的贺天然而言,肉体上的折磨比起内心里的阵痛,显然是后者更加让人神伤一点。 一个上午过去了,自从青年贺天然拿回身体的控制权,那个心中少年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贺天然端着手中老旧的八一杠,只感觉双手酸痛难忍,他用同样汗津津的手擦了一下眼睛,喘了一口气,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响,轻声笑道: “怎么着,被一巴掌打自闭了?你突然的安静搞得我还有点不太适应。” 他的心中一片沉默。 “呐,我机会给过你了,下场你也亲身体验到了,你要置气也别跟我置气,我俩之间还是好商好量的。” 贺天然的脸上,那淡淡的红印早已消退了大半,可这一巴掌所带来的影响,远不上脸上的印迹消失就能完全抹平。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喊道:“水来了!水来了!” 许多人从地上坐起来打望,趁机舒活了一下筋骨,教官嘎子哥见状,脸是一如往常的黑,他呵斥道: “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我趴下,继续瞄准!” 一阵轻微的埋怨与叹息下,这些家伙认命一般地再次歪歪斜斜趴下。 贺天然半眯着眼,用着机瞄一扫,果然就发现有一辆电三轮拉着一车水,沿着海滩边的粗糙柏油路远远驶来。 负责送水的分别是一个教官与三个女生,这事儿说起来就有气,本来女生下午就在室内训练,不必遭受这大太阳的摧残就已经很不公平了,而教官们又太懂这些男生的心理活动,故意刺激他们,每次送水时都会安排几个女生跟着负责搬运,且每次都是找表演系的美女。 男生们见到女生一来,自然就不能把自己训练时的丑态暴露太多。 经过了几天的发展,好家伙,这一来二去男生们就有了一种开盲盒抽卡的心态,每到下午送水的时候,这群牲口们就会期待今天来送水的是哪几位佳丽。 如果是开到像温凉这种SSR,那喝水都甜滋滋的,当真是苦中作乐了。 不过至今为止,“温凉”这张稀有卡还尚未出现过,想要一睹芳容,无非是早上训练或者中午食堂里远远看上一眼,像前天那种四百障的男女合训,纯粹是因为训练项目相同才凑到了一起,虽然晚上的篝火拉歌对学生们很有激励作用,但也总不能天天拉歌不是? 贺天然身边不远处的胡岳眼镜里折射出一道精光,他此刻化身成前哨站的哨兵,开始了精确报点: “同志们,我们前方两点钟一百五十米方向,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玲耶学姐!相信我,我都能看清阳光在她胸前隐隐勾勒出的金线!哇,金色传说!” 学姐的出现极大鼓舞了这群牲口的热情,而这往往也是最煎熬的时候,因为教官不发声,他们就只能窝在地上不敢动。 眼瞅着那辆拉水的电三轮开到了标靶附近,现在这些男生眼中那还有什么标靶呀,枪口全他么对准了从车上跳下来的几个美人儿,即便他们枪里一发子弹都没有,但那炙热的眼神,足有媲美任何一场集火射击。 教官见火候压得也差不多了,终于松口让这群小崽子们起立,休息十五分钟。 众人朝运水车撒了欢地跑过去,这阵仗连负责运水的教官都吓了一跳,更别说他身后的几个女同学。 毕竟,渴是真的渴,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胡岳这厮虽然理论与口嗨属性点满,但此刻也吃了平时闷骚性格的亏,端着一杯水喝了半天,愣是不敢上前找几个女生搭茬,而蔡决明则相反,为了接近美女,一连上前就要了四杯水。 而黎望作为有女朋友的人,自然不会像别人那么积极,他要了两杯水,停步思索,终究是没有朝落后于众人的贺天然走去。 其实他也尴尬,今天早上因为那一巴掌闹出不小的动静,贺天然跟拜玲耶的打闹有许多人看见,他被温凉扇耳光更是路人皆知,所以将两件事连到一起,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始乱终弃”等字眼。 作为温凉的朋友,黎大才子应该立马跟贺天然划清界限,但早在艺考期间,黎望就很喜欢贺天然拍的那条片子,所以现在哪怕是出于兴趣与专业的关系,他也是想跟这个状元郎好好交结一番的。 但现在这事儿闹得有点僵,如果早上只是误会,那么一切都还好说,如果真的是如女生之间传的那般,那么就是贺天然的人品有问题,从本心上来讲,为人正派的黎望是不耻于与这样的人为伍的。 好在现在事情还不明朗,黎望经过了短暂的纠结,还是决定上去问问清楚,毕竟他们导演班也就那么点人,大家未来还要相处四年。 不过,就当他犹豫不定之际,已有一个娉婷人影,先他一步走上了前去。 那一头,贺天然见到是拜玲耶朝自己走来,先是一顿,然后展颜一笑,他瞟了一眼四周,果然是有好些视线望向了他。 “学姐,你这个时候到我跟前,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啊,小心引火上身喔。” 对方还未言语,贺天然就先声夺人。 拜玲耶耸耸肩:“清者自清嘛,我们又没发生什么。” 说罢,XJ女孩将手里的纸杯递给了他,贺天然一饮而尽。 “看来学姐比我想得洒脱一些。”贺天然擦擦嘴。 “我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早上会突然冲到温凉面前,之前看你状态,分明很冷静才对。”拜玲耶好奇问道。 “这不是被你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喜欢过温凉嘛,虽然我冷静归冷静,但听了你的话后,搞得我如果不真的冲动一回,好像都证明不了我的感情了,怎么样?这次够死乞白赖,像个痴情种了吧?” 拜玲耶被他这么一说,都被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像他挨的那巴掌,是自己从旁撺掇的一样,她嗔怪道: “你傻不傻?哪有你这么证明的?” “哎哟,我就那么一说,你还真信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啊,打得一拳开,不怕百拳来,你瞧,我早上才挨了温凉一巴掌,中午你不就过来了嘛。” “我是过来送水的!”拜玲耶佯作生气。 “真巧,我是过来喝水的。” 贺着不着调的花词儿,拜玲耶听了不觉生厌,反而是脸上表情绷不住了,最后她索性摇头笑道: “就你这花花性子,我可不信你会那么痴情。我只是惊讶,你这人感觉是有一出想一出,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前一秒还镇定自若,下一秒就火急火燎,怪神秘的。” 贺天然好整以暇:“不神秘,我这人做事目的都很纯粹,你觉得我应该对温凉抱有一点遗憾的情绪,那我就做给你看,结果你也瞧见了,至于昨天你拜托我的那个忙,你可以再斟酌斟酌。” 拜玲耶装作不解道:“啊?你都答应了,我为什么还要斟酌?” 贺天然忽然有些喜欢对方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可爱表情,这让男人一瞬间很有一种成就感,所以,他顺着对方的性子,也装作失意的潦倒模样,道: “唉,我名声烂掉了,现在你们女生那边都在传我是个渣男,学姐你是个好女孩,你要我帮你,这坐实了我渣男的身份不说,不还连累你的名声吗?” 拜玲耶脸颊一红,虽然知道对方在套路自己,可还是装着镇静说道:“你不是没跟温凉在一起吗……况且,她那一巴掌不是打得挺明白的?” “是挺明白的,不过人言可畏呢。” “我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 拜玲耶重复了一句,贺天然闻言眼珠一转,笑道:“但如果我心中有鬼怎么办?” 男孩一语双关,拜玲耶的脸更红了,这句话很暧昧,可是她又不确定对方口中的这个“鬼”到底是她还是温凉,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接才好,若他说的是温凉而不是自己,那岂不是尴尬了? 可如果……他要说的是自己…… 就在女孩心绪纷扰之时,好在贺天然还是拿捏了分寸,并没有让拜玲耶胡思乱想太久,他及时扯开了话题道: “学姐啊,咱们中国人喜欢居中调和,就刚才,我突然想了一辙,你看可不可行啊。” 拜玲耶知道他在使坏,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瞪了他一眼,道: “你说。” 贺天然忽然朝不远处喊了一声:“黎大才子,你过来一下呗。” 黎望哪知贺天然会叫自己,方才这一男一女的对话声不大不小,他就站在不远处,可以说是听了个大概。 “怎么了?” 黎望拿着两杯水走近,贺天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拜玲耶说道:“这位呢,是我们导演系的黎望才子,论及专业能力,我可是很佩服他的。学姐你的事儿,可以找他帮忙,而且别人有家室,绝对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遐想。” 拜玲耶心中终于有些不悦,但她隐藏得很好,先是对黎望微微一笑,然后又对贺天然确认道: “这就是贺导儿口中的居中调和?” 黎望云里雾里,贺天然挠挠头,“认定我了?” 送水的教官已经招呼走人了,拜玲耶不答,扭头就走。 “喂,学姐!” 贺天然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嬉皮笑脸道: “晚上食堂,一起吃饭呗!” 拜玲耶这才一个回眸,露出笑容留下一句: “记得把黎导儿还有你的朋友们叫上!” 电三轮拉着水与女生们渐行渐远,一群男生们闻风而动,立马凑了上来。 “吃饭?怎么又跟学姐吃上饭了?能不能带我一个?”胡岳迫不及待。 “贺导儿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今早露了那么大一相,下午立马就转运,我就说你这桃花运不可能这么早就断了。”蔡决明信誓旦旦。 跟女生那边的渣男风评不同,其实在男生这一边,特别是这个阶段的大学男生,简直就是思春如潮,“渣男”这种外号,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是个褒义词,所以说不羡慕贺天然这种话肯定是假的,这还没正式开学呢,他就跟两个大美女闹出了绯闻,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有戏,这实在是让人眼热到不行。 很快,一群男生就聊得火热非凡,纷纷问起早上温凉的巴掌是怎么回事,刚才学姐又是怎么回事,这贺天然也着实可恶,说话只说三分,让人不由得八卦连连。 黎望站在人群中,手里端着两杯水,左手的他端起来喝了,而右手的,他迟疑了片刻,也一口气喝了。 即便他在不了解事件的全貌,但刚才贺天然与拜玲耶言辞之间的撩拨之意,是个人都能够听得出来的。 他不对这件事下判断,他只是觉得贺天然在某些时候过于油滑,失去了艺考初见时的那种灵气,也不喜欢刚才他对待感情的态度。 所以就是那么一瞬间,黎望失去了跟贺天然交友的兴趣。 “老黎,晚上一起吃饭?” 这时,贺天然对黎望发出邀请。 黎望笑了笑,道:“不了,晚上约好了跟女朋友她们一起,她心眼小,我不去陪她,肯定又要生气。” 黎望随便找了个由头,抽身离开了聊得火热的人群。 贺天然嘻嘻哈哈地应付着众人,眼角的余光扫向离去的黎望。 他可太清楚类似黎望这样的人,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了,因为他在从前自己生活的那个世界里,听过、也见过了无数次这样的婉拒。 他们这样的人,对于这样的一个自己,无非就七个字—— 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182章 无法回转的青春(四) 第182章无法回转的青春(四) 拜玲耶对贺天然有好感这件事,并不难看出来。 实际上,当这位已经小有名气的学姐站出来邀请贺天然跳舞的时候,有心人就已经瞧出了一些苗头。 虽说现在同学们对贺天然的印象从最开始的导演系状元渐渐转变成了导演系渣男,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有渣的资本,也确实有让人爱上的实力。 一个有趣的渣男与一个无趣的老实人,总会有女生选择前者。 所以,一旦接受了贺天然是渣男这个设定,当拜玲耶与他在食堂再次坐到一起时,反倒让人觉得没有那么意外了。 何况,从拜玲耶的角度来看贺天然,他好像也没那么渣。 该说的也说了,该挨的巴掌也挨了,至少从明面上看,他跟温凉断得很清楚,还需要他证明什么呢? “黎导儿呢?” 拜玲耶端着餐盘过来坐在了贺天然身边问道。 “呐,那边,陪女朋友呢。” 贺天然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 “你的朋友们呢?” 拜玲耶又问。 “我嫌碍事,叫他们再多等两天。” 贺天然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 拜玲耶似乎也习惯了对方的直接,所以含笑接道: “你应该叫过来一起的,我也想认识一下。” “大庭广众不好吧?” “大庭广众才好呢。” 贺天然一愣,旋即也回应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俩虽然没在一起,但是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让两人都清楚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与初见温凉时的那种懵懂不同,与迷茫时答应姜惜兮的告白不同,与鼓起勇气跟曹艾青在一起时更不同,面对拜玲耶,即便两人从认识到暧昧才不过几天时间,但这种状态似乎更接近于……成年人的爱情模式。 没有什么青春懵懂的怦然心动,也没有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相互揣测,他们之间甚至不需要那么多冗杂的感情戏来铺垫,就像两个落单的巴掌,我知道你想追我,而我也对你有好感,既然都看对了眼,那咱们就不妨一拍即合。 不过,在为爱鼓掌之前,还有一些流程,是必须要走一下的。 而刚才那两句话,分别代表了男女之间不同的两种观念: 拜玲耶的想法是,你既然要追我,那么就光明正大地追,最好让你的朋友都知道,我答应你也更正式一些,以后就不会有人说你闲话。 而贺天然的想法是,既然现在我们都还没在一起,那么就不必把所有人都攒一块,免得到时你拒绝了,我下不来台。 “黎导儿其实挺好的,我是说,从帮你拍摄vlog的角度。”贺天然细条慢咽的咀嚼完食物后说道。 记忆中,黎望在他那个世界已经成为了新一代青年导演里的佼佼者,年仅三十岁出头,就已经拍摄过了两部文艺佳作与一部商业长片,而且口碑与票房都很是不俗,真可以称得上是前途无量。 “我知道,你们导演系艺考时的片子发在校内网时我都看过,只不过……我都有了第一,为什么还要选第二呢?” 或许受到贺天然的影响,拜玲耶说起话来,也不再遮掩。 这种话说给钟意的人听自然是很受用,不过其中,又隐隐伴随着压力。 “怎么,你选择我帮你忙,是因为我是第一?”贺天然笑问。 拜玲耶微微摇摆着脑袋,换了一种更加亲近的回答方式,“你可以把这看成……你吸引我的优点之一?” “那之二呢?”贺天然问得顺理成章。 “之二嘛……你跑四百障的时候,你会抢着跟暗恋的人比试,但最后又会故意跑输,我喜欢胆大心细的人,而且你在场上身姿矫健,让我想起了我们XJ的太阳,所以我在去篝火晚会的路上时就在想,如果你跟温凉还不算男女朋友,那么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 被拜玲耶这样的美女夸赞,确实是一件让人内心极度舒适的事情,不过贺天然依旧是不着调地打趣道: “XJ的太阳,怎么突然就开起车来了?” 拜玲耶缓了一会才回过神,她羞恼地拍了贺天然肩膀一下,道: “这种幽默我可不喜欢!” 两人打闹了一番,贺天然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温凉并没来吃饭。 “你找人的眼神有点明显哦。”拜玲耶在旁敲打了一句。 “我也没想藏着啊。”贺天然不以为然,夹了几块鸡丁放在拜玲耶的碗里,他继续道:“有一件事情,我必须提前跟学姐你说明白。” “你还放不下温凉?” 拜玲耶侧头看着他。 “可以这么理解吧。” 贺天然也不否认,既然学姐能说出“我有了第一,为什么还要选第二”这种话,那么能猜出这个,也成是情理之中,相反,如果猜不中,反倒显得假了些。 “可是你那么放不下温学妹,最后还是选了我撒。” 拜玲耶微微抬起下巴,显然这对她而言,并不算是一件耻辱的事,而且语气在末尾上翘了起来,带着XJ普通话里的“撒”字口音,有种让人挠心的舒痒感。 “嗯——学姐,不简单喔~” 贺天然不由重新审视起了眼前的这个XJ姑娘,她目标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懂得去争取,也懂得在人前的一个自我的尺度,能有未来那番成就,从她学生时代就能洞悉一二。 “学弟也不简单呢,在学姐面前总装得像个历经沧桑的老男人。”拜玲耶挑挑眉。 “嘿~” 贺天然摸了摸鼻子,又听拜玲耶像是在故意挑衅着什么道: “刚才我可夸了你,现在轮到你了吧?说说吧,我身上有哪些温学妹没有的,挑优点说撒。” 好嘛,这是直接要加强印象了。 贺天然肯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你胸比她大,但这话说出来也不适合,他想了想,道: “我现在能跟你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吃饭,就是她没有的。” 拜玲耶笑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贺天然耸耸肩,“你都把我夸得那么好了,那么我们坐在一起,还不能说明你的优点?” 这两人在聊天的过程中都很愉悦,拜玲耶好胜心很强,贺天然见招拆招,一顿饭的功夫,就聊了许多的话题。 “学姐,教我一句XJ话呗。” “没有什么XJ话,XJ人只是普通话不标准而已!不过你要是想学那些别人听不懂的,我倒是可以教你一句……” “什么?” “你勺掉了吗。”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汤勺掉了吗,怎么才吃这么一点,也泛指多吃点饭的意思。” “哦,倒是能听出来应该是跟吃的有关。” “那天然你也教我一句港城方言吧!” “港城没有方言,大家也是说普通话,不过周边城市都是讲粤语的,所以跟老一辈人交流就会说粤语,我教你一句刚才回应的话。” “你说。” “收皮啦你!” “撒?” “就是你终于吃饱啦的意思。” 说完之后,两人“真诚”地默默对视了几秒,他们都知道对方教的话都不是什么好话,可从字面上的解释来看,又莫名地很搭衬,最后拜玲耶率先忍不住笑了出来,贺天然随后也跟着哈哈笑起来。 “贺天然。” 此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贺天然的笑容微微一滞,但眨眼之间便恢复如常,他带着笑意扭过头。 身后,站着之前一直没出现在食堂的温凉。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温凉站在哪里,像是一朵娇艳的玫瑰,而她的语气神态,就成了保护她的尖刺。 贺天然表情不变,笑问:“你来多久了?” 温凉不答,反倒是拜玲耶说出了答案:“温学妹来挺久了,刚才一直站在不远处看咱们呢。” 贺天然几乎是一点一点扭过的头,他望住拜玲耶:“你知道她来了?” 拜玲耶点点头,丝毫不畏惧他直视的目光,“知道啊,就在刚才我让你夸我的时候。” 贺天然闻言后神情一顿,但随即,他脸上的笑容竟然更盛了起来,像是见到了什么惊喜一般,他竟然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摸了摸对方的柔嫩脸颊,说道: “学姐,我、真、的、好、爱、你、啊。” “帮你忙嘛~” 霎时间,温凉抓起贺天然另一只手,带着命令的口吻,呵斥道:“贺天然,你跟我走!” 温凉硬生生拽着贺天然挪两步,眼瞧他即将被拉离座位,而此时,他的另一只手忽然被另一个女孩用双手牢牢抓住。 拜玲耶淡淡道:“温学妹,天然去找你的时候挨了你一巴掌,你们该说的也说了,该打的也打了,不必这样了吧?” 温凉强忍着怒气,沉声回道:“这是我跟他两个人的事,你别管。” 那一头,拜玲耶倒是不争了,她一把松开手,随即用单手支着下巴,斜斜地看着两人: “温学妹,别这样,会很难看啊。” 第183章 无法回转的青春(五) 第183章无法回转的青春(五) 食堂之中,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息。 这种无形的氛围,甚至让空气都变得焦灼,幸好刚才贺天然与拜玲耶聊得久,食堂里已经走了许多人,所以能有幸目睹这一幕的幸运儿,并不多。 眼前的两个女人都不是等闲之辈,而在娱乐圈,女人之间的撕逼大战往往不会拼得头破血流,扯头发抓刮脸这种事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她们身上,一来是这样确实很LOW,不光彩,二来是这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成为笑柄。 所以大多情况下,她们讲究攻心为上,以神态为刀枪,化语言为子弹,抓住痛点后的一两句轻描谈写,就足以在对方内心深处掀起一阵波澜,最好就是在脆弱处狠狠扎上一针的同时使其郁结难消,哪怕往后再见面,这种优势也会使得对方知难而退。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拜玲耶那句“很难看”确实狠辣,倘若此刻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在情绪激动之下仓皇无措,从而败下阵来。 只是可惜,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女人,是温凉。 由于拜玲耶刚才的松手,贺天然已经从座位上被拉了起来,而温凉乍听拜玲耶的那句话,也是将手从男孩身上放下,停顿了几秒钟,才平静道: “是啊,是挺难看的……” 只见她缓缓越过了贺天然靠近了拜玲耶,施施然坐在了男孩原本的位置上。 拜玲耶也放下了支撑下巴的手,她以为温凉会气急败坏,毕竟暴风骤雨总比风平浪静更容易对付一些,但是温凉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般爆发出来。 一个人生气的时候,就是丑态暴露得最多的时候。 而对方的这种冷静状态,足以让拜玲耶严阵以待。 “学姐,你喜欢他吗?”温凉看向拜玲耶,语气冷漠地问道。 “喜欢的,但是我们可能也不会发展得那么快。”拜玲耶面无惧色,轻松地回应了一句。 这两个女人,此刻的对话,就像是在讨论一件讨人欢心的商品。 “那就好,那么我就不算是最难看的那个了。” 温凉松了一口气似的微微一笑,而拜玲耶眉头轻蹙。 “你什么意思?” “三件事,学姐你别急,我一件一件掰开了,揉碎了,说给你听……” 温凉张了张嘴,又闭上酝酿了一下,她看着拜玲耶脸上的阴晴不定,这才扭头朝着旁边像个没事人一样的贺天然问了一句: “我可以说吗?” 贺天然耸耸肩,没皮没脸道:“说呗,我也想听听看你要说些什么。” 温凉这才好整以暇,重新将视线转移道拜玲耶身上,她竖起一根手指,开始说起了第一件事: “第一,贺天然他有女朋友,从高中一直到现在都很稳定,目前那个女孩就在港大读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军训结束之后,他就会回到那个女孩身边。 而我,是他的初恋,虽然我们只谈过一天恋爱,但是我跟他现在的关系,你应该能从我们的行为上了解到一些。” 拜玲耶一时错愕,她完全没想到这第一件事情,就已经超乎了她的预料! 她看向贺天然想要确认,对方不甚在意地点点头,附和道: “她要说的这件事我倒是猜到了,没错,这确实是事实。” 而拜玲耶的惊讶还没完,温凉已经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在他们恋爱期间,也可以说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时期,我俩……已经做过了。 没错,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整整两天他都在我屋里,当然了,如果你不介意我用过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伴随着温凉轻松的语气,拜玲耶的大脑一片空白,内心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嘿,你说这个,我倒是万万没想到啊。” 贺天然变相地承认让温凉回头瞪了他一眼。 显然,这两人的关系,比拜玲耶所想象的还要乱上数倍不止,而且最让她感觉恐怖的是,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平静的? 此时,在拜玲耶中,眼前的温凉与贺天然,就像极了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一瞬间,拜玲耶心中对贺天然的爱意,全部消失殆尽,而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恶心! “你俩赶紧滚吧,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拜玲耶的内心翻江倒海,甚至再听一个字的耐性都完全耗尽,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狠狠说道。 她死死盯着在旁一直无动于衷贺天然,直到这一刻,她才再次理解了这个男孩的笑容里,眼神中,那种缺少色彩,近乎于冷漠的神情,究竟代表着什么。 那不是什么沧桑,更不是什么神秘。 那是精疲力尽、是薄情寡义、是自私自利、是对周遭一切事物的不在乎。 他不是什么太阳,他像个魔鬼。 “嗯——” 忽然间,拜玲耶心乱如麻时,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个长音,视线里,更是出现了第三根手指。 温凉抬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她从容地站起身,轻声说出一句让拜玲耶惶恐心悸的话: “学姐,还有第三件事呢……” “我不想听,你们滚!!!” 拜玲耶骤变的声响与暴起的情绪引起了在场少数学生的瞩目,而温凉则缓缓伸过头,凑到她的耳边,低语道: “学姐,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现在你知道一切了再仔细想想,从你说完喜欢他的那句话后,现在我们两个人,到底谁,更难看一些啊?” 拜玲耶瞳孔微微震颤,再没说出一句话…… 女人之间的战争没有头皮血流,只有一剑封喉。 其实从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而是单方面的碾压。 对于温凉而言,她也从未将拜玲耶看成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唯一让她在意的,只有贺天然的态度,所有她才会在开头,问上男孩一句,自己能不能说。 当然,只要她愿意,就连这个环节也可以直接省略掉。 如果硬要在她面前设置一个敌人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人。 温凉转身,带着贺天然准备走了。 临走前,她似乎还刻意留下了那么一句话: “我跟他的事情还没结束,学姐你呀,就别凑热闹了。” 温凉:还想进线?真当老娘纸片人?看我不得把你这条线给砍废! 第184章 无法回转的青春(六) 第184章无法回转的青春(六) 现实真是讽刺,像极了贺天然喜欢的那种黑色幽默。 心中少年疯狂劝阻过青年自己的荒唐举动,他反复说着人生不是游戏,一味的讲求选择,把人的情感当成儿戏,只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他是善良的,但是善良的人,往往更残忍。 他压抑着自己真实的情感,开口说着不伤害,闭口想着去保护,可是他从来没有真正想过,那个他想保护的人,到底需不需要他的这份“善良”。 温凉不是曹艾青,她要的也不是贺天然的同情。 当青年贺天然选择去接近拜玲耶,要去搞暧昧,要去沾花惹草,这都是他的选择,是他自己的事。 而所谓的“进线”,“攻略”只不过是青年贺天然包装起来吓唬心中另一个自己,转移视线的一个噱头而已。 少年确实猜中了这包装下的计划,但这从来都不是计划里最重要的那一环,因为到头来,他还是因为自己的善良,而忽略了一桩事实—— 温凉,作为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她不会真如游戏里的纸片人一样,当你选择了一条路线时,就会消失、神隐,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黯然神伤。 她会愤怒、会诧异,会思考了一天之后,直接冲到两人面前,以摧枯拉朽之势结束掉这场闹剧,然后直面贺天然。 她不需要少年争取机会,冲到自己面前向她解释什么。 她会自己解决这一切。 她只是需要一点缓和的时间罢了。 少年心急如焚为他人着想,迎来的却是一巴掌。 青年及时行乐的荒唐闹剧,结局却是意外精彩。 这不是黑色幽默又是什么呢? 这个时候的温凉啊,才是那一朵长满了荆棘的玫瑰,是那个来自晦暗世界的贺天然,最想寻找的那一抹色彩。 他的计划里,从来都不会只有自己。 海岛的夜晚静悄悄地降临,贺天然跟着温凉漫无目的走着,他们一前一后,中间隔了几米的距离,如同那些偶尔路过的同学一样,像是晚饭之后的闲暇散步。 只是平静之下,情绪随着潮水涌动,它们一点一点累积,总会掀起一阵浪来。 “贺天然……” “嗯?” “你知道刚才我对学姐说的那番话,有多作践自己吗?” 看着温凉踽踽独行的背影,跟在她身后的贺天然沉默了一会。 “……我知道。” 与拜玲耶的那番针锋相对,温凉几乎可以说斩断了拜玲耶对于贺天然所有的幻想与好感。 她风光地从对方眼前带走了贺天然,可是,当她说出“他有女朋友”,“我跟他做过”这类话的时候,她用的又是何种身份呢? 她真的赢了吗? 她与拜玲耶,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这已经超过了我的底线,你知道吗?” 温凉行走的速度越来越慢,似乎每一步都走得举步维艰。 “……我知道。”贺天然再次回应着。 今天发生的这种情况,有那么一瞬,让温凉原本的信念都开始动摇,她控制不住地去想,自己在饱受轮回之苦后,为贺天然做出的这一切,是否真的值得。 温凉可以容忍曹艾青的存在,也可以接受贺天然跟曹艾青在一起的事实,若硬要在这三人中找出一个犯错的人,那么那个人一定是自己,因为现在他们之间的这种结果,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这毋容置疑。 骄傲与记忆让她远离了贺天然,而心中那份渐渐升温的思念,吸引着蹑手蹑脚的她再次小心靠近。 在此之前,温凉能做的,也就仅限于此了。 她不可能去做出横插一脚这种事,她可以忍受这种求而不得的痛苦,其根本原因在于,那两个人,在属于他们自己的爱情里,显然都很幸福。 然而,这种温凉只能远远奢望的幸福,正在被如今的这个贺天然一点一点破坏,他是那么的有恃无恐,像一个任性至极的孩子。 他在犯错。 肆无忌惮的犯错。 真是可笑不是吗,温凉好不容易能有弥补自己过错的机会,而贺天然却完全相反,他对此弃如敝履。 温凉既愤怒又悲伤。 愤怒,是因为她经历过的这些痛苦,在贺天然这番作为的映衬之下,显得毫无意义。 至于悲伤,是因为说到底,她连在人前悲伤的身份,都没有。 温凉以为她已经很懂贺天然了,可她此刻还是在迷茫中带着一种悲凉情绪问道: “你故意的,你想干什么?” 贺天然不在前进,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苦涩笑容: “我跟你不一样,跟那个少年也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多的负担,而你们想犯错的话,总得要个借口吧?” 前方的温凉娇躯一震,一下停住了脚步。 女孩的耳畔,又传来这样一句—— “温凉,我想看你哭。” “……” 我想看你哭,短短五个字,却好像道出了贺天然此时所有的目的。 这个历经沧桑的“男孩”,除了隐瞒爱她的这件事外,真的不打算说谎。 “你先别回头,你先听我说完,因为我怕你回头时,我会失望;因为我怕,这是我唯一能想到帮你的办法了……” 贺天然平静的话语里,出现了一丝难言的情绪波动。 晚风轻喃,好似拉扯着二人之间极力掩盖的情愫。 “嘿,你看,你演技那么好,就当帮我个忙……一会你能不能……把你的悲伤演得更具体一些?更声嘶力竭一点?我不需要你表现得太……太委曲求全,你可以对我发泄你所有的情绪,你不用忍着了……‘贺天然’也做错了事不是吗?他没有那么百毒不侵的……阿凉,你可以上前了,这次,我不会往后退了……” 贺天然这些话说的断断续续,他好像花了很大的气力,才说出这些。 这些话语里,他没有说出一个“爱”字,但好像,这些话里的每个字,都包含了爱。 他期待着温凉能像自己预想的那样去做,他知道,另一个自己一定受不了这种场面。 那个少年会崩溃的,他会心软的,他是那么“善良”,而等一会,那个教会他如何善良的人,将在他面前潸然落泪。 他会重新接受她的。 可是,那么喜欢“顺其自然”的贺天然,第一次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已经没办法了…… 或许,他早已知道了结果…… 温凉徐徐转过身,她的双眼晶莹剔透,她没说话,而是深深地看了贺天然一眼,可能是真的怕男孩会失望,她抬起了头,深呼吸了一下。 随后,她嘴角浮起了浅浅地微笑,她好像真的很开心,可是说出的话里,却带着一点点的执拗: “天然,对不起啊……我演不了呀……因为你能跟我说出这些话……让我真的很开心……” 她脸上的笑容永远那么明艳动人。 就好像少年心中的那轮月亮,永悬不落。 最近剧组工作太忙,让老骚本来就已经为数不多的写作时间雪上加霜,可能在年前都会是这种每周一两更(大概率或者无更)的状态,大家见谅。 第185章 无法回转的青春(七) 第185章无法回转的青春(七) 温凉站在月光下,笑容摇曳在晚风中,贺天然心下轰然一声,他默默地转过了头不再去看,不知是真的失望,还是生怕心中再燃起一片燎原。 温凉即便想哭,她也不会哭,她不会去绑架贺天然的同情。 如果,现在利用人性中那柔软的一面,再一次换来了感情,那么这与轮回之前的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欺骗与施舍,在爱情中但凡沾染一样,都会成为污点。 有的人不以为然,甚至以此为生,他们将“难得糊涂”四个字奉为圭臬,觉得不干不净也很舒服,也能过好这一生。 而温凉是过来人,她曾经在红尘中摔了一跤,打了一个滚,她满身泥泞地被人拉了一把,所以这辈子,她想要体面一点,这是对贺天然最大的尊重。 “天然,我们的人生既然能卷土重来,那么就不要再重蹈覆撤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看你这样……” 温凉终究如她所说,她找回了自己。 她舍不得去害贺天然违背本心,之于爱情,她更不需要对方的乐善好施。 贺这一次他不会后退了,但是这就足够了吗? 如果你本来就不想踏出这一步,那么我上前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都这么勇敢了,该遗憾的不应该是我了啊……” 脸上依旧是带着浅浅笑意的温凉,她负隅顽抗地保留着心中最后的那一丁点体面,缓缓说着。 你让我哭,我就不哭。 你让我上前,我就不上前。 现在轮到你了,贺天然。 温凉骄傲地仰起脸,眼中氤氲的同时又笑意嫣然。 如果,你朝我走一步,那么我就放下所有顾虑,奔你而去。 如果,你要停留原地,那么我就真正豁达一次,两不相欠。 两人就这么隔着十米的距离对望着,谁都说不准,他们究竟是在等待着对方上前,还是在等待着对方放弃。 他们好像此时都没了勇气,做最勇敢的那一个了。 夜色中,温凉的眸子似星般明灭,那是偷偷做坏事的不安与打破二人壁垒的期待反复交错,那是转身便是一了百了的倔强决绝。 诚然,在世人的眼光中,她不值得可怜。 但,她很可爱。 她是一个曾经为了爱,愿意同葬青春的人。 对贺,她的眼神,宛如野火之于草甸,望上一眼,便是度秒如年的心火烧灼。 贺天然眼眸低垂,他双拳紧握,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好似对内心的那个少年无声呐喊: “你在犹豫什么?哪怕你不愿意,现在上前一步都做不到吗?!” “你再不动,这次她真的要走了!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爱的那个人,她真的要走了!” “你这个懦夫!胆小鬼!不管重来多少次,你压根就没变过!!” 贺天然心中疯狂地咒骂着内心中另一个自己,他的身体一点一点颤抖起来,而他的双腿像是灌了水银一般,死活都不敢挪动半分。 「故事的最后,你把那只六耳猕猴打死了吗?」 终于,一句来自内心深处的悠长回应,瞬间让贺天然神魂皆散…… 这是那时在长亭里,他面对温凉,面对少年自己的消失,面对即将陷入的轮回,徒留一声叹息后的回响。 “你……你都想起来了?你出来呀,我把身体交给你,她就在你眼前,你过去啊!” 「为什么一定要由‘我’去面对她?」 霎时间,那个原本的少年心相仿佛换了一人,贺天然渐渐地弯下腰,他双手撑着不断颤抖的膝盖,额头冷汗如注。 “你在阻碍我……我……动不了……” 「我没有阻碍你,你只是怕而已。」 “你撒谎……” 「是你在骗自己。」 “我怕什么?!!!!!!!” 贺天然抚躬自问,他双目圆睁,怒吼而出但其实答案……早已在他心间沉淀了许久。 对于少年贺,他目前经历的人生,无疑是“悲中带喜”的,温凉接受了他,虽然最后两人并不能在一起,可就是这样一场遗憾的洗礼,让他破茧成蝶,迎来了一场新生。 那么,在这场新生之后呢? 那是“喜中带悲”的,他穿越了时空,弥补了那场遗憾,让温凉有了一场完整的因果,只是他呢?蝴蝶这次成了一只扑火的丑陋蛾,他选择重来忘记了所有,温凉的拒绝让他浑身是伤,当他想起了所有时,他与温凉的爱情,也成了一朵生长在泥泞污垢中的恶之花。 飞蛾逐光,却生于黑暗。 温凉就是这个贺天然的那团火。 悲与喜的反复颠倒贯穿了贺天然的整个人生,他对温凉天生亲近,但他再不敢以这种飞蛾的姿态去与温凉相拥了,哪怕现在他已然也成为了一团火焰。 这段飞蛾扑火的记忆就像是一段让人头疼欲裂的咒文,即便紧箍不再,却也让他叫苦连天。 然而,这个贺天然早已没了少年时那明知结局如此,却仍要一心撞破南墙的勇气,所以他看了七十二次温凉从黯然中找到了解脱,看到了她眼中的火光熄灭,看到了她转身走远。 温凉摆脱了轮回,那么他的呢? 哪怕是现在,他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也无非是把将爱人的资格,推托给自己的少年时代。 这就是他的,相。 温凉,就是贺天然的紧箍。 所以,他怕。 眼前贺天然流露出的悲怆情绪,让对这一幕似曾相识的温凉流露出几分不忍,她终究是忍不住出声,说出了一句,明知故问的话: “天然……你在跟……谁说话?” 我在跟谁说话? 贺天然一阵昏天黑地的目眩,他不禁回想,尽管记忆有别,但在自己的这具身体里,真的有所谓的“少年”与“青年”两幅不同魂灵吗? 人是复杂的动物,人性的千般诱惑,万钧之重不是单靠一种信念,就能贯彻始终。 其实,当曹艾青拿出那串佛珠的时候,在贺天然的心中,就已然勾动出了一种名曰“欲望”的东西,那些诱人的臆想教唆,悱恻缠绵,都是他实实在在,想去做,但又不能做的。 他喜欢温凉,所以内心的一个心相对他说,你该这么做,这是求不得。 他忠于艾青,所以内心的一个心相对他说,你不能越界,此为长相爱。 一面千人,二心竞斗,那串佛珠只是开启轮回的钥匙,只是给了他一个对话自己的机会,所以即便现在没了那串佛珠,在面对可以重新选择未来的关隘上,在逐渐苏醒的记忆中,他心里,自然而然就会有两个声音在耳边徘徊,此消彼长。 现在,前进一步,接受全部的自己。 或者,后退一步,成为全新的自己。 所以,温凉的明知故问成了一记当头棒喝,贺天然宛如醍醐灌顶,心中所有的声响都戛然而止了。 不管他如何选择,他都是贺天然。 贺天然想起了在未来时,那一句“于无常处知有情,于有情处知众生”的佛啼,老和尚问他,到哪一段了,现在贺天然见到了眼前的温凉,他觉得,他应该到这一段了。 然后,他又想起了在过去时,老和尚送自己的两个字—— 动也! 人生的景象在贺天然的脑海中杂乱无章地飞驰而过,教室窗外的晚霞,十五的月亮,甚至是雨过天晴后路边积水里的太阳。 耳边,好似有汽笛声从海上传来,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微微侧头望去,银色的月光下,温柔的海面上,一辆火车如藻荇缓缓行于海天之间,鲸鱼遨游在星空之下,汽笛伴随着鲸鸣悠悠而去,空灵而多情。 明知这片瑰玮光景只是心中臆象,少年却不敢去揉眼,生怕擦去了心中的那块久违的璀璨。 他有所思在远道。 一定要去雪山吗? 或许,执着的不是雪山,是雪山脚下,是荒野风里,是杂花生树,是莺飞草长。 少年可以是湖里的一条鱼,山下的一株草,树上的一朵花,独独不愿是原地不动的自己。 于是,他收回了视线,望向了那个眼前唯一的真实,眼神变得清亮又坚定。 他向前走了一步,像是跨越了时光中的那些重重山海来到了温凉的跟前。 他缓缓将落下泪来而不自知的温凉拥入怀中。 女孩在他的怀中,轻轻啜泣:“我在犯错……” 贺天然温柔地回应着:“是我们在犯错。” 温凉仰起头,她想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抢了别人心爱的东西后,一脸的不安与怯弱: “不怪我……” “不怪你。” 贺天然轻抚着她的头,柔声道:“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每次我们重逢……我都会像陷入死循环一样地爱上你呢……” 两人,再次紧紧拥抱在一起。 贺天然知道,他与温凉之间,注定会在这条错误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无法回转。 可能,轮回并没有结束,他们只是刚刚开始。 正如那句——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这个世界熙熙攘攘,少有人给灵魂抛光。 于是芸芸众生,姑娘只爱天然一相。 行止有礼而内秀琳琅,清浊难分倒也无妨。他虽自侮行于人海便失色,可她却独爱那一身晦暗的光。 写完了,这章虽然字数不多,才三千字,但是反反复复修改了许多次,每天写五百字,删除三百字,我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但这确实是我想要的一个东西,最近十几张都是这样,以后我会克制的,应该不会这么任性了。 对了,本书签约了,倒V上架,好事,等会写一章感想谢谢大家! 第186章 爱情的同伙(一) 第186章爱情的同伙(一) 三天后,陈公岛军营,男生宿舍。 拜玲耶并没有到处宣扬那晚在食堂里与温凉发生的争执,虽然那一幕确实被少数人所目击,不过三个当事人对此都显得风平浪静,几日过后,其余人等也只能当是无事发生,以讹传讹,最终这件事并没有像那一巴掌一样被大肆扩散。 军营开放日这天,因为陆续有军人的亲眷上岛探亲,所以大学生们的军训得到了休息一天的机会。 胡岳对这一天的到来是格外地期待,毕竟前两天就听贺导说了,今天要帮学姐拍摄vlog。 其实在艺考之前,作为一名传统文科生的胡岳,对电影学院这类艺术院校,一直都没有具体概念,直到有一天,他在网上冲浪时,刷到了拜玲耶的vlog。 一开始,胡岳只是被这个XJ小姐姐的颜值吸引,抱着鉴赏妹子的心态点进了视频,但慢慢地,拜玲耶一些日常所发的艺考内容及自身努力的积极形象影响到了胡岳。 人家学表演,他看着有趣,就跟着学了戏剧创作。 拜玲耶在vlog里努力了一年,屏幕之外,胡岳跟着学了两年。 轮到今年艺考时,胡岳瞒着家里人,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来了一趟港城,你要说这小子对创作多感兴趣吧,其实也不是,他就是单纯地想跟一些美女有多接触的机会,如果运气好了,没准还可以改善一下他们老胡家的基因。 也不知是偶像的力量还是人类原始欲望的推动,这艺考啊,还真被他误打误撞地考上了。 可以说,拜玲耶的那些vlog改变了他的命运,而当贺天然告诉他,学姐找他们帮忙拍摄vlog时,这个四眼太君差点高兴到原地升天。 “花姑娘滴!大大滴好!哟西哟西~” 胡岳在此之前还一直乐呢,直到今天,贺天然才面露难色地告诉他: “胡桑,故乡的樱花谢了,学姐的vlog也拍不了了。” “蛤玩意?”胡岳蹦出了一句东北口音,不可置信道:“不是前两好了吗?贺导儿啊,我策划案都给你写好了!” “咳,出了点小问题……”贺天然掩饰了一句。 “啥问题?” “学姐那边,估计用不上我了,不拍了。” “别啊,你再跟她说说啊贺导,这学姐每个月更新的vlog可从没断过呢……” 说到此处,胡岳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跟自己的女神失之交臂这种事,换谁都伤心。 “好了,别伤心了。” 贺天然眼睛一转,看向一旁贼眉鼠眼,听着二人对话的蔡决明。 这小子,估摸着也想跟拜玲耶接触接触呢,见到贺天然投来视线,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 “贺导儿……这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我们这样在宿舍坐着……会不会太无聊了啊?” 几个尚在寝室百无聊赖的男生纷纷附议。 这海岛上没有手机也没有网络,想看电视还得去食堂,对于他们几个单身汉来说,确实有点无聊,像是黎望这类现充,估计早就约上女朋友看海打啵儿去了。 “欸,你们说我们的黎大才子就是行啊,也不知道整天忙什么,但就是没见他闲下来过。” “是啊,别人吃饭都是挨着表演班的女生们一起的,真是羡慕嫉妒恨。” “哎呀,母胎solo18年,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出头。” “我本来还指望贺导儿能给我们指条明路的,我档期都留出来了,就等贺导带着我们拍拍vlog呢,玲耶学姐上次还说要帮我们张罗张罗,让表演系的女生出出镜什么的。” “拍vlog为假,借机认识妹子为真,对吧?哎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啊! “同道啊!我们想一块去了!” “贺导儿,你怎么不行了贺导儿,你要支棱起来啊!” 贺天然真的是被这群人给阴阳怪气烦得不行,他蹭地一下站起身,胡岳一见有戏,赶忙推了推耷拉在鼻梁上的眼镜,问道: “贺导儿,怎么说?是要去拍vlog了吗?你再去跟学姐说说呗,机会难得!” 贺天然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那是别人的事儿,你们几个不是无聊嘛,走,来几个人跟我去食堂借点东西,完了带你们赶海去。” 胡岳不明所以,身边的蔡小爷就已经反应过来了,道出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哟,这个可以啊,还是贺导思路广,这海边就是好哈。” “什么是赶海啊。”胡岳迷糊问着。 “去海边,捡海鲜,搞一顿小烧烤。”贺天然言简意赅。 …… …… 海边,温凉还在回想前几日与贺天然之间的事。 黎望一脸无奈地走在后头,闺蜜盛琪冬挽着她的胳臂,一路上叽叽喳喳。 “阿凉,我发现你变了!” 盛琪冬嘴巴都说累了,发现温凉一直敷衍自己,她一下停住脚步,被拉扯的温凉这才止住身形,回过神后一脸懵懂问道: “冬冬,你怎么停下了?” 盛琪冬仔仔细细地凝视着这个性格一贯剔透飒爽的温凉,重复道: “我说,你、变、了!” “变了?”温凉很是疑惑,但马上又说:“没有吧,难道是这几天太阳太大,我晒黑了?我涂了防晒的呀……” 看着温凉举起自己的手臂,竟然真的检查起了自己肤色,盛琪冬睁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啦!你美,你美得很,我不是说这个啦!” 温凉松了一口气,“那你说什么?” 望着温凉这罕见的慢半拍状态,盛琪冬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被谁给魂穿了! “阿凉,你在我心目中是一个……呃……那种……亡国公主誓要复国,将男人玩弄于鼓掌,将他们当成垫脚石,一步一步踩着他们的心尖,登上帝位的大女主形象啊,你知道吧!” 盛琪冬憋了半晌,憋出这个一个形容。 温凉点点头,轻声道:“知道啊,你之前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那现在你在干嘛!你为什么要这么小声的跟我说话!” 面对温凉的轻言细语,盛琪冬差点崩溃,她摇晃着温凉的身子,大声叫嚷道: “你看看你,你为什么这两天莫名其妙老是笑,连说话声音都变温柔了!仿佛一下就变成那种狗血言情剧里的思春期女一!你醒醒,阿凉,你醒醒啊!你戏路走窄了呀!” 温凉被摇晃得脑袋疼,她真是被盛琪冬这个小作精给气笑了。 ”好啦!安静!” 温凉刻意板起了脸,盛琪冬一个立正,耳边终于清静了。 哪知,就当温凉想要开口岔开话题的时,盛琪冬忽然伸出双手揉向温凉的面颊: “对嘛对嘛,这才是你嘛!” 温凉亦是不甘示弱,伸出双手,盛琪冬的小脸顿时成了一个包子。 看见两个女生嬉戏打闹在一块,跟在后头的黎望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咳~” 他故意咳嗽了一声,两个女生的举动霎时停止。 盛琪冬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咳什么咳!碍你眼了!” “???” 黎望一脸黑人问号,不是你昨机会难得,让我陪你来海边玩儿的嘛? 温凉笑看着两人,说道:“冬冬不是我说你,你跟黎望约会叫上我干嘛?这不是让我当电灯泡嘛……” 黎望眼中饱含着感激,疯狂点头。 盛琪冬牵起温凉的手,摇晃着腻声道:“哎呀,人家不是怕阿凉你寂寞嘛,怕你说人家有了爱情不要友情什么的~” 面对闺蜜的撒娇攻击,温凉即便是女生,也有些招架不住。 “欸,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来人了。” 黎望大气不敢喘地说了一句。 两个女生这才举目往去,只见一群男生打打闹闹,手里拿着烧烤的用具朝着海边走来,那个为首的男生嘻嘻哈哈踢了一脚身边同伴的屁股,那件被他系在了腰上的海蓝色外套随风荡漾,几个人开始追逐起来。 似乎,他也发现了女孩的视线,为首的男孩慢慢停下了脚步,少男少女的视线就这样在半空中交错了一下。 不过下一秒,几个追上来的同伴瞬间将他压倒在沙滩上玩起了叠罗汉,场面甚是滑稽。 “啊!你为什么又要这样笑!!” 温凉连忙收回视线,有些局促道。 “我……我有吗?没有吧……” “你有!” 盛琪冬与黎望异口同声。 这次,就连一向迟钝的黎大才子,都发现了温凉的异样。 第187章 爱情的同伙(二) 第187章爱情的同伙(二) 海滩上,贺天然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蔡决明、胡岳等人也已经注意到不远处温凉一行人的存在。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贺天然前几天才被温凉扇了一巴掌,那场景历历在目,哥几个私底下奚落调侃也就算了,现在一下见着正主,生怕是贺天然下不来台,所以在他起身的时候,胡岳赶忙是站在二人中间,遮挡住了视线,一旁的蔡决明心领神会,转移话题道: “哎呀,这边看样子没啥海货啊,我们再往东边走一段吧。” “啊,对对对……” 一起跟来的几个男生纷纷接茬,推攘着贺天然就准备转移阵地。 “……” 贺天然心里一阵发懵,他还真是谢谢这对卧龙凤雏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贺天然也没对任何人提过那天夜里的事,而温凉亦是如此。 其实,不是他们不想光明正大地对他人坦诚彼此的关系,反而正是太想在阳光下相爱,所以两人才心照不宣地做了这个决定。 温凉肯定不会在明知贺天然还与曹艾青处于恋爱关系的情况下跟他在一起,即便她如此爱他,可这也必须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才行。 不过比起以前来说,温凉还是很高兴的,起码贺天然回应了她。 现在压力来到了天然哥这边,他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已经不是单纯依靠一场自我和解,就能潦草对付过去的了…… 这个话题,我们也按下不表。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还有些时间,这座海岛似乎成了两人临时的避难所,让他们在接下来还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可是暂时忘掉一切。 “起开,别人看都看到了,我还能躲着吗?” 贺天然一把将胡岳赶到旁边,他略一思索,冲着不远处的黎望喊道: “黎望!过来一起烧烤呗?” 这边厢,黎望傻了,他没想到贺天然竟然会主动叫自己,毕竟现在温凉可在场呢,这两人的关系有目共睹,这自己要是过去,算哪头的? 他还琢磨着呢,又听贺天然补充了一句: “叫上你女朋友还有……还有温凉,一块过来啊!” 盛琪冬自然不愿意温凉碰到这个尴尬的局面,她气呼呼地挽着温凉的手臂,大叫道: “不过去不过去,你们自己玩吧,海边的东西脏死了!阿凉,我们走,不理他们!” 哪知,温凉盯着贺天然的方向并没有走动,她沉默了几秒,转头先问了黎望一句: “望仔,你怎么看?” “我?” 黎望一愣,但还是分析道: “我觉得天然这次做法挺好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俩到底啥情况,不过上次你打别人一巴掌,现在对方没绕着你,还大方开口邀请咱们一起玩……嗯……我看不如你趁这次机会,就过去跟他和解一下?” “哎呀,上次你不是还说贺天然性格轻浮嘛!”盛琪冬对自己男友说法大为不忿。 “就事论事嘛……”黎望表示很无辜,心想我都跟你们走一路了,再不找点事儿做,我也无聊啊。 “书呆子!阿凉,我们不理他,我们自己走……” “黎望说的也没错。” 盛琪冬吐槽了一句,正准备拉着温凉离开,可对方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冬冬,你不是才说我是那种大女主的话吗?要是现在走了,好像是我们理亏一样,走,去会会他,” 温凉捋了捋鬓梢的头发,勾起嘴角,朝着贺天然一群人眉头微微一挑,然后神采飞扬地笑道。 这一笑,着实有些魅惑人心。 盛琪冬怔了几秒,忽然是单手握拳,狠狠道:“对!我们不走了!等会阿凉你一定要狠狠蹂躏那个贺天然的心!他越是招惹你,你就越吊着他!让他成为你的裙下之臣!” 温凉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让这个闺蜜比自己还积极,不过……目的达到就好! 哥几个见贺天然这么大胆,而温凉一行竟然真朝他们走了过来,纷纷是上窜下跳,兴奋无比。 “快快快,哥几个支棱起来,等会碰到温凉她们班女同学,就有理由叫过来一起了!” “是啊,我就知道跟贺导儿出来一定能捞着好!等会大家捡海货的时候注意了啊,碰见女同学就叫过来一起劳动,男的就算了,这狼多肉少的就别来掺和了。” 一时间,贺天然都不知道这群牲口是来海边赶海的,还是来泡妞的。 见黎望他们走了过来,贺天然主动打了个招呼,解释起来:“今天海边刚退潮,我们向食堂的伙头兵打听过了,他们说这一片东西多,估计下午可以饱餐一顿,像螃蟹之类的我们处理不了就拿回去,晚上还能加个菜。” 黎望在内陆长大,跟胡岳几个一样,赶海还是头一遭,盛琪冬是港城本地人,见男友有兴趣,就帮忙解释了起来。。 说到赶海,港城是有名的一线海滨城市,但就是因为太过发达与繁华,所以在城里的沙滩上赶海,反而人多,管制也多,一圈走下来,能摸着几个花蛤就不错了。 而陈公岛不同,这里平时登岛的人就少,特别是在军营辖区内的这一片地儿,对于贺天然这类土着来说,那是放眼望去,沙滩上全是海鲜。 一群人把烧烤架架好,几个人把什么水桶啊,火钳啊,手套啊几样赶海的家伙式儿分了一下,别说,食堂借来的东西还挺齐的,想必那帮子当兵的平时也没少开小灶。 贺了一下赶海的注意事项,大家商量好就分头行动,黎望肯定跟盛琪冬一组,那帮子打算去海边搭讪女同学的牲口们几个眼神交换,然后冲贺天然暧昧一笑,率先就离开了。 盛琪冬的眼神在温凉与贺天然身上来回扫了一下,突然拉着男友的手,说着这次要抓只大螃蟹,转过身开开心心也走了。 这对小情侣走出一段,黎望扭头看了看留下原地的温凉与贺天然,问道: “欸,这次你怎么没缠着温凉?你这么放心让她跟贺天然独处啊?” “嘘,别说话。” 于是,二人又走出一段距离。 “怎么了,这是?” 黎望疑惑不解。 盛琪冬这才看着贺、温两人走向海边的背影,对男友抱怨起来: “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啊?” 盛琪冬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阿凉与贺天然互看彼此的眼神,这两人之间有很大的猫腻!” “啊?什么猫腻啊?” “都拉丝了!!!他们看彼此的眼神都!拉!丝!了!” 黎望听到女友的小题大做的夸张语气,不由是忍俊不禁。 “不至于吧?” 盛琪冬噘着嘴,嘟囔道: “你连这都看不出来,怪不得当初就考了个第二!阿凉刚才还装模作样骗我,哼~那真是她演技最差的时候!女生要是真心讨厌一个人,还和解什么呀,看上一眼都觉得碍事,更别说要一起活动了!” 黎望忽然有些想不通,以自己女友的性格,当初考表演的时候是怎么被刷下来的? 就听盛琪冬继续道:“我现在严重怀疑,这几天传阿凉在食堂当着玲耶学姐的面,带走了贺天然的事是真的!” 也不知,是说曹操曹操到,还是现世报,这时只听远处响起胡岳兴奋地喊声: “啊,学姐,你也来海边玩儿?跟我们一起赶海啊,一会还要烧烤呢!像是贺导啊,温凉啊,他们都在呢!” 第188章 爱情的同伙(三) 第188章爱情的同伙(三) 胡岳那头的情况,并没有传到贺、温二人的耳中。 眼下,他们正在享受着难得的二人独处时间。 不过说是“享受”,难免也略微牵强,因为他们也并没有做出多过分的举动,毕竟在这群人里,这两人还是很惹眼的,沙滩这边又没有什么遮拦,保不准某些好事的家伙,时不时朝他们的方向打望两眼。 贺天然眼疾手快,一下就抓着一只准备卧沙的猫眼螺,他打量了一番,扔进一旁温凉拎着的水桶里后,他随意说道: “得亏你打了我一巴掌,要不然哥几个也不会特意留机会让我跟你缓解关系。” 温凉调侃道:“这还不是因为贺导大度嘛,被打了还能心平气和地带上人家一起玩儿~” 贺天然斜眼瞪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妖精一眼,不禁嘴角一咧,恭维道: “没没没,还是温女侠大人不记小人过,说到底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哪有隔夜仇,是吧!” 温凉眼睛一转,娇声问道: “可是我们那晚的情愫呢?贺哥哥是不是也要隔天一并忘了?” 这一声说得那叫一个柔肠百转,特别是那“贺哥哥”三个字,贺天然听完浑身宛如过电了一样,整个人差点酥到腿软,他差点都忘了,这个小娘们喜欢打直球! 贺天然做贼心虚一般地向四周望了一眼,掩饰内心的悸动道: “咳……放肆了哈,放肆了……” 说完,他赶紧往前走了一段,装模作样寻找着其他海货。 温凉跟在他身后,委屈巴巴道:“那好吧,我往后尽量收敛……” 见贺天然不理自己,她又走了两步,像是一个情窦初开但又遇人不淑的痴情女子,温凉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放在胸口,口中轻喃地伤情道: “但是……你也别让我收敛太久……好不好?” 这句细语钻进贺天然的耳朵里,让他瞬间是心乱如麻,心情在“她是装的,别理她”以及“她好可怜,快爱她”之间摇摆不定,这种纠结的情绪让贺天然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把这个妖精给就地正法了! 自从那夜坦诚之后,两人之间似乎就逆转了攻势,天然哥现在实属被拿捏了…… 贺天然一脸没好气的转过身来,温凉见他气苦憋闷的表情,顿时“噗”地一下,哈哈哈地捧腹而笑。 男孩见她欢乐的表情,心里也是难言的甜蜜,嘴角不知不觉拉扯起一个弧度,但察觉后立马控制住,他板起脸,伸出手,很是冷酷地说了一个字: “盐。” “好~给你!” 温凉不闹了,很是乖巧地从水桶里拿出一袋盐来。 贺天然接过后顺势蹲了下来,温凉见状也是放下水桶,原地蹲在了他旁边。 男孩凝视着地上那些不停被海水冲刷的潮湿沙子,不一会就找到一个显眼的呼吸孔,他朝着洞口撒了一点盐,这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仅是过去了两秒不到,一只蛏子就从洞口里探了出来! 转瞬之间,贺天然飞快下手一捞,等他再次收回来时,一只手掌大小的蛏王已经被他抓在了手上。 “哇~” 温凉看着这一幕,不由惊叹出声。 贺天然嘚瑟道:“没见吧~” 说罢他反手一丢,将这只大蛏王扔进了水桶里。 温凉双手托腮,看着贺天然,她双眼闪着星星,用崇拜的口吻说道: “你怎么这么帅呀~” “我……” 温凉接连不断的攻势终于是让贺天然撑不住了,即便知道温凉是在故意逗他玩,但此刻他的表情管理已是全线崩溃,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这谁受得了呀! 本来贺天然还想装下矜持的,奈何温凉实在太会了,而且天然哥对此真的一点抗性都没有,他真的就很吃这一套……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瞧把你憋的~” 温凉掩嘴而笑,贺天然也是服了,他又凑近了一点身子,问: “你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黎望跟你闺蜜发现了?” “黎望不清楚,不过冬冬应该是能看出来的,毕竟我也没想藏多深。” 温凉也凑近了些,海边,两人几乎是并肩的距离,远远看去,就像是两滴渐渐交融在一起的黑点,而那更远方的层层浪涌,似乎随时都能将二人吞没。 贺天然点点头,他明白温凉的心思,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你说……要是我们能一直待在这个岛上,该多好啊……” 温凉双眼望着海面,将头缓缓地靠在了男孩的肩。 贺天然微微侧过头,他细细打量女孩的那双眉眼,她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好像轻轻一眼扫来,便能道尽万语千言,男孩想了片刻,才终于想到了“秋水横波”这么一个词,来形容她的双眸。 “怎么了?”温凉说完话后没听到贺天然的动静,所以稍稍抬头望来。 “这么想待在岛上?不去看雪山了?”贺天然笑着说。 温凉眼前一亮,她张了张嘴,她本来想说“你还记得啊!我们什么时候去啊!”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都是回去之后的事了。 而之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温凉静静地想了一想,有些忸怩地说道:“天然……你说……我是不是有时候……太主动了一点?” 贺天然一下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啊?” 一向很自信的温凉,难得是沉吟着字斟句酌道:“我是说……嗯……其实……其实曹艾青给你的那种感觉……我也可以给你的……” “啊?” 贺天然更不明白了,但是就在顷刻之后,他的脸颊忽然被蜻蜓点水一般地轻轻一吻! 潮声在这一刻,都静了下来。 砰、砰、砰…… 而这份突如其来的宁静,甚至让贺天然听见了自己略微急促地心跳。 这一吻,像是在少年的心湖里轻轻荡开的一圈涟漪,虽然没有掀起什么惊涛骇浪,却足以让人难以自持,荡漾出别样情绪。 温凉不是第一次亲吻贺天然,但每一次,似乎都是第一次。 男孩摸着自己的脸颊,女孩将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向对方。 贺天然同样也看向她,口不择言道:“你……嘿……这么突然?怎么想的啊你,出格了哦……” 温凉垂下眼帘,她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 “没什么想法……就是……就是想在你心里……给自己拉拉票……” 贺天然一怔,久不能言。 第189章 爱情的同伙(四) 第189章爱情的同伙(四) “不自信啊?” 贺天然沉默了半晌,终于是笑着直言道出了四个字。 温凉一顿,幽幽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承受的比我多,可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句,如果回去之后你选择了曹艾青,那么我就……” 她埋进臂弯的脸上神情有些凝重,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内心在反复挣扎着什么。 “就别等我了。” 贺天然拍拍手站起身,嘴里说出温凉一直没说出口的下文。 他们真的很懂彼此。 贺天然伸出手,沙滩上的少女仰头看了看他,抿着嘴,可最终还是顺从地被他拉了起来。 “你喜欢全部的我,我喜欢自信的你。” 贺天然认真说道。 温凉别过头,细声逞强着,“没有不自信,就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事我也能做……” “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 温凉显然还有些小情绪。 贺天然刚才被她吃得死死的,现在见她这种状态,恶作剧心起,毫不客气地踩了一脚雷,嬉皮笑脸地道:“不过话说回来哈,男人都喜欢年轻的,我也不例外,别人艾青才十八岁,你嘛……嘶……” 果不其然,天然哥的自爆再一次奏效,一听这话的温凉猛一回头,双眼盯着贺天然像是要冒出火来,她抄起拳头,一顿就往贺天然身上招呼,嘴里气急败坏地反复说着: “我十八!我也只有十八岁!贺天然你不能厚此薄彼!你要是再拿这个取笑我,我就真的生气了!没有你那么算年龄的,没有没有没有!” 温凉他爸是教拳的,温凉就算没学拳击,这顿粉拳下来也不是什么绣花枕头,天然哥被打得脑子嗡嗡的,心想可再不敢有下一次了,你这已经是生气了。 不过说时迟,那时快,贺天然双手一抻,瞬间在半空中擒住温凉的手腕。 姑娘双手被钳住,但心头气意未消,她此刻还喘着粗气,面上泛着红晕,脸颊上带着微微的湿润光泽,她还在挣扎着,但此刻的贺天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宅男了。 “怎么样,这招擒拿你爸教我的。” 贺天然眯着眼,逗弄道。 “我当初让你去学拳,去锻炼身体,是让你来欺负我的?” 温凉很是气苦,她其实有一百种挣脱的方法,但不知怎么……此刻就是使不出劲来。 “嗯——”贺天然拖着温凉惯用的鼻音,两人的脸越凑越近,最后只剩下一拳的距离。 “那你有没有想过,今天这种自食其果的情况?” 贺天然很是得意的问道。 随着两人的距离越紧,彼此脸上都感受到了对方传来的气息。 温凉没有回答,她渐渐不挣扎了,那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着,她看着贺天然,柔和下来的情绪让她的表情慢慢变得妩媚动情起来。 安静、乖巧、顺从、任君采撷。 她的这番变化,让贺天然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呼~” 下一秒,温凉忽然轻柔地朝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暖暖的气流吹过耳垂,让人舒服的同时又觉得全身发软,这让刚才还处于上风的贺天然,瞬间有点难以自持。 “怎……怎么说?”贺天然不是不争气,但主要刚那一下让他心潮翻涌,说话难免没有之前的底气。 “你说呢~” 温凉柔声反问,望着男孩微微一笑,勾魂夺魄。 百炼钢化成绕指柔大抵就是如此了,贺天然看着温凉那妩媚如丝的迷离眼神,娇艳欲滴的诱人唇瓣,真是教人心头蠢蠢欲动。 终于,他忍不住想要动作,而此刻温凉突然低头欺身,右侧肩膀向前往贺天然的胸口狠狠一撞,男孩霎时倒退几步,一个站不稳就被撞翻在地,脑中七荤八素,眼前更是一片金星! 挣脱出来的温凉用手指勾弄着肩上的发梢,她的脑袋微微偏向一侧,表情狡黠,居高临下对贺天然促狭而笑道: “想亲我啊?等你回去选了我再说啊~” 贺天然坐在地上,又好气又好笑,他抬头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刚才虽然没有得逞,但他没有丝毫的怨气。 因为眼前这个,才是他最喜欢的温凉啊。 “拉我起来!” “不要,你刚才说我,我还没消气呢!没用撩阴腿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快点啊。” “就不要……除非你答应我,你不能厚此薄彼了!” “那……是不是我选了你,你就让我欺负个够?” “……噫~你油到了我!” “……我们的缘分算是到头了。” “哼!” …… ……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众人是边玩边闹,等到差不多涨潮了,这才将要烧烤的海鲜给准备得差不多。 随着蔡决明与胡岳几人的拉拢,这只赶海队伍从最开始七八人,发展到了现在的十几人,大家都是收获颇丰,听说黎望跟盛琪冬两人遇见了一只搁浅的小鲨鱼,有手臂长短,两人花了不少工夫才重新弄回海里。 蔡决明拿着拜玲耶的手机,原本是帮着学姐拍摄vlog的,但正在录制的手机屏幕里,学姐突然不说话了,视线有些飘忽不定,他随着视线看去,只见远方贺天然与温凉有说有笑的走来。 “看来贺导儿跟温凉是和解了啊。” 胡岳在旁推了推眼镜。 蔡决明跟胡岳不同,蔡小爷为人精明,也会很看局势,发现拜玲耶的异样后,他已经默不作声地关闭了手机的录制。 之前篝火晚会,分明是拜玲耶帮了贺天然一把,现在贺天然反而跟温凉走得更近,加上原本帮忙拍摄vlog的任务也取消了,说这三人之间没发生点什么,谁信呢? 贺、温二人一路行来看见拜玲耶在场都是一愣,不过既然见着了,旋即也就跟她打了声招呼,然后自然分开,回到各自友人身边。 拜玲耶觉得有些好笑,几天前温凉对她说的话仍在耳边回响,虽然她很愤怒,但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又让她觉得温凉很可怜。 是的,可怜。 贺天然固然很优秀,只是拜玲耶还没喜欢他到如此作践自己的地步,所以三人即便这种场合遇上了,她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来。 何况,一旦做出伤及自身名誉的事情,对一个怀揣星途梦想的女孩来说,将来势必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巨大隐患。 而如果真要演上一出闹剧的话,那么总要收上一点“片酬”的,不是吗? 想及此处,拜玲耶嘴角含笑地走到正在处理海鲜的贺天然身边。 “天然。” “学姐,怎么了?”贺天然抬起头问道。 “我不是在拍vlog嘛,想介绍一下自己的学弟学妹。” 贺天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来不及拒绝,蔡决明那头已经笑着把手机的镜头对向了他,而拜玲耶也率先开了口介绍起来。 “铛铛铛~这位学弟是我们电影学院今年导演系的状元哦,人不光长得帅,也很有才华,不过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听说是从高中时代就开始了校园恋爱,果真是人生赢家呢~手机屏幕前的小仙女们就不要想啦!” 第190章 爱情的同伙(五) 第190章爱情的同伙(五) 贺天然有女朋友? 拜玲耶这句看似无心之语的话,让在场众人面露愕然。 军训期间,贺天然喜欢温凉的八卦被传得沸沸扬扬,这一届新生可谓是无人不知,就连负责训练他们的教官们,私底下都曾好奇打听过,而随着前几日那一巴掌的落下,两人之间的事似乎也有了盖棺定论的结果。 今天赶海,二人算是关系有所缓和,可如今这个消息一爆,众人对贺天然的关注又瞬间拉满。 你丫有女朋友还在篝火晚会的时候邀请别人跳舞? 你丫有女朋友这期间还一直跟拜玲耶与温凉不清不楚? 真就不当人,渣到底了呗? 怪不得学姐计划的vlog不拍了,怪不得被温凉甩了一巴掌,活该! 如果说之前同学们对贺天然的印象只是停留在“渣男”这个层级的话,那么其实还有救,毕竟大家都是单身,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谈不上什么罪大恶极。 可是现在情况急转直下,你有女朋友去招惹别人,这就有一点……道德败坏了! “人渣!” 不远处的盛琪冬忍不住讽刺出声,就连一向和气的黎望,也跟着皱了皱眉,周围的空气都霎时降温。 贺天然脸上挂着笑,但眸中闪过一丝黯然,该来的总是会来,无论是温凉还是艾青,这都是他们三人之间的私事,他本也不想多说什么,现在拜玲耶直接暴雷,他也能理解,毕竟之前自己确实利用了人家。 做错要认,挨打站稳,贺天然不会为自己辩驳什么,他确实背叛了艾青,没得洗,也不用洗,等到军训结束回去之后,他自然会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的前因后果跟女友交代清楚。 场面安静到了极点,贺天然正要开口,对面帮忙拍摄的蔡决明忽然是递来了一个眼神,他一脸尴尬地收回手机,道:“贺导儿,等一会……那什么,学姐,刚才这一段我没录进去啊……我们咔一条,咔一条……” 蔡决明额头冷汗都出来了,刚才那段他确实没录,这小子可谓是个人精,在艺考时就曾将算盘打到了贺天然身上,现在温凉与学姐同时在场,他一早就发现苗头不对,所以先前就留了一手,哪知事情竟然是这种展开。 也许现在的蔡决明,还不具备一个专业摄影师的水平,但是他绝对拥有一个专业摄影的眼力劲儿。 “是吗?那我们重新再来一次吧~没事儿,vlog嘛,又不是真的拍戏,手机给我吧。” 拜玲耶笑着问蔡决明要回了手机。 贺导儿啊,我就只能救你到这儿了,怪就怪你实在是太花心了,这迟早要翻船啊…… 蔡决明心里祈祷着,他确实尽力了。 拜玲耶调整了一下手机,随意问道:“天然,等会我就还是那样介绍你,没事儿的哦~你不会有什么偶像包袱吧?” “没有,学姐尽管拍就是。” 贺天然知道她在故意刁难自己,可是他并不打算回避,反正都是欠别人的,迟早得还。 拜玲耶见他这么坦然也是涨了见识,要知道,这个视频发出去,普通观众该关注的还是她拜玲耶,看到这一段,无非就是认识认识她身边的朋友,过着怎样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 而要是电影学院的学生,特别是他们这一届的新生看到,那贺天然算是名声彻底臭了,他追温凉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还是顶着“状元”的名头进的校门,现在军训一过,“渣男”事迹曝光,在同学们眼中,就也不可能有什么好印象了。 这件事对贺天然未来会造成怎样的影响,谁都不知道,现在一些稍有名气的人出个轨都会被社交媒体封杀,贺天然虽然现在没什么名头,可如果将来他真要走这一行,那肯定是少不了这段黑历史的。 可现在他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到底是真傻,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拜玲耶心中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按下了录制键。 “学姐……能不能不拍这段啊……” 这时,一句话将众人的视线从贺天然身上拉了回来,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温凉,她期期艾艾地走上前。 拜玲耶手中一停,她望向脸上带着羞涩情绪的温凉,她委实想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温凉还要站出来。 同为女人,拜玲耶选择报复贺天然而没有去为难温凉,是因为她知道,这种事一旦曝光出来,女生受到伤害要比男生大太多! 贺天然好歹是做幕后,要是他真有才华,未来该赚的钱,可能一分都不会少。 而温凉就不同了,演员这个行当,特别是女演员,即使是你多有演技,在未成名之前,那还得是靠脸吃饭的。 温凉此刻最聪明的做法无疑是作壁上观,拜玲耶并不打算透露那晚的事出来,因为这对于她而言也并不光彩。要是温凉现在保持沉默的话,别人只会夸她有双慧眼,懂得拒绝,那一巴掌扇得好,但如果她还要重复那晚的论调,那就真的是等着被人戳着脊梁骨,唾弃她知三当三了。 除非温凉未来不打算走这条路了,如若不然,这件事对于一个女演员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 “温学妹,怎么了?”拜玲耶强作镇定地问了一句。 温凉眼神乱飞,双手交叉垂在腹前,两只大拇指来回旋转缠绕,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道: “就是那个……嗯……关于天然他……高中时的恋情……你能不能介绍他的时候,别帮他说呀?” 众人这时都是一头雾水,而拜玲耶问出了他们心头所想: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女朋友就是我呀!我……我们就……就不想太早让别人知道……学姐你知道吧,这对我影响不是特别好,最近……最近我们就是因为这个一直在冷战……” 这句话丢出来,众人无疑是炸开了锅,一瞬间现场哗然无比!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啊! 为什么贺天然要抢着跟温凉比四百障? 为什么他篝火晚会会邀请温凉跳舞,但后者拒绝了? 为什么温凉会帮贺天然剪头发? 为什么贺天然跟拜玲耶玩玩闹闹后,又会跑回去找温凉解释,然后被甩了一巴掌? 这一切好像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甚至他们都不需要温凉过多地说明,一个清晰的故事就已经浮现在众人脑中—— 一对让人瞩目的小情侣,本来到了大学想公布恋情吧,但是女方担心会影响到自己未来,所以选择隐瞒,而男方可能是想光明正大一些,从而双方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了矛盾,于是开始了冷战。 表演系的女生嘛,特别是像温凉这种几乎能看见未来星途的小花旦,对自己感情生活有所隐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阿凉……你什么时候跟……跟贺天然谈的恋爱啊?” 盛琪冬一脸的惊讶,她上前抓住温凉的手,不敢相信地问着。 温凉显得很不好意思,小声道:“你忘啦,就是去年九月的时候,大晚上我接到一通电话,说我十一的时候要去云南旅行……” 盛琪冬瞪大双眼:“你不是没去成吗?!” “你小声点……我是没去成,但我又没说恋爱没谈成啊……” 看着温凉小心翼翼的模样,结合她之前看贺天然时的种种举动,这下盛琪冬是真的相信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呀,我又不会乱说……” “哎呀,这不是跟你说了嘛,你别……别这么大声……我们之后聊……” 拜玲耶静静看了一会温凉等人,随后她又侧脸看向贺天然,这个之前还好整以暇的大男孩,现在反倒是一脸的凝重。 他在心疼她,而她在撒谎。 他们没有在一起,那天夜里,温凉对自己说的那三句话,才是真相。 温凉吃准了自己不会将详情公之于众,所以才这般的先身士卒,为的就是挽回贺天然在众人心中的好印象。 而这一切,就仅仅是为了……爱吗? 拜玲耶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如果温凉真的喜欢贺天然,大可以等贺天然身败名裂之后,再用这段视频去跟那位正牌女友去闹,去撕,以她的条件,完全能够胜出,大可不必出此下策啊! 而现在这种做法,虽说让这件事暂时得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如果贺天然回去之后,还跟那位正牌女友在一起,也就等于是温凉坐实了“小三”的名头。 她与贺天然可以说是这一届最让人瞩目的新生,今年又是电影学院70周年,按照学校惯例,每个专业的状元都叫被选作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现在参加这次赶海烧烤的人有18个,每个专业都有,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就算自己不拍这一段,他俩的八卦也很快会传出去。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听说,贺天然是山海集团的太子爷,难道是因为这个? 拜玲耶可以说已经想得很深了,而温凉真正的目的,可能在场的,也是只有贺天然一个人知道。 温凉在赌,拿自己的未来在赌。 赌贺天然会选择她。 赌他们会重新在一起。 她将自己的未来与名誉当成了筹码,放在了贺天然心中的那杆天平上。 “等一下!为什么玲耶学姐会知道这件事?贺天然,你为什么嘴巴不严实?!” 盛琪冬听闻温凉恋爱之后很是激动,她思考了几秒钟后大声质问起了男孩。 贺天然深深地望着温凉,温凉同样微笑看着他。 嘿,有时候女孩子的心机,来得真是猝不及防。 贺天然苦笑了一下,旋即对拜玲耶眨眨眼,好似二人之前已经沟通好了的一般,道:“如果学姐不特意说出来这一段介绍我的话,阿凉就不会承认了呀,是吧,学姐?” “哇哦~~~” 现场响起了一片暧昧的起哄声,似乎贺天然先前亲近拜玲耶,都是为了演一出戏,逼温凉就范! 也许,是这一场转折来得太快了,拜玲耶有些接不住,她只能讷讷地点点头…… 众人随即讨论起二人的恋情,温凉满脸通红,贺天然则起身,他牵起了女孩的手,一脸憨态可掬的幸福模样,说着大家千万不要往外头传之类的话。 这场戏里,没有一个是坏人,大家都是皆大欢喜。 拜玲耶看着被人群包围调侃的男女,心里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算什么呢? 这两人啊,既不算干净的朋友,也不是敞亮的恋人。 这章是军训的最后一章了,接下来,就要开始王见王了,心疼……所有人。 第191章 煎熬是谁绕指缠绵的糖(一) 第191章煎熬是谁绕指缠绵的糖(一) 在军营这么一个枯燥又封闭的环境中,想要隐瞒下一段“明目张胆”的恋爱关系,确实很难。 实际上,只过了一晚上的时间,贺天然与温凉的消息就如病毒扩散一般,被传得人尽皆知。 虽然一开始温凉还极力否认了好一会,但不出半天时间,她就在女生们的百般诱导与打趣之下,“勉为其难”地松了口,半推半就地承认了这件事。 于是临到中午,她跟贺天然就已经在一些好事之人的刻意推攘与回避之下,共进了一顿午餐。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的关系也日趋明朗,他们不再遮遮掩掩,仿佛真的是像一对校园情侣一般,每当训练结束后,他们就会去海边走走,温凉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挽着贺天然的胳膊行走在人前了,他们偶尔会独处,偶尔会约上黎望与盛琪冬一起散步聊天。 盛琪冬对贺天然的态度从一开始怀疑到认可,她看得出来,温凉是真的爱贺天然的,因为她从来没见过温凉会那么开心,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于是,有一个事实,在同级学生们的心中根深蒂固起来—— 贺天然有女朋友了,是温凉,他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是那种般配到令人羡慕的情侣。 这几天无疑是温凉最幸福的日子,她多希望这段日子再长一些,再久一点,哪怕轮回再来一次,就把他们的关系定格在这样的九月,那也一定是地狱变天堂般的幸福时光了。 离开军营的这天,温凉哭得稀里哗啦。 大家谁都没想到,这个外表与内心同样坚强的女孩,竟然是他们之中对这段军训生涯最为不舍的那一个。 教官开导她,同学安慰她,但她就是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她硬生生地被盛琪冬拉上了回程的渡轮。 “别哭啦宝宝,你一哭我又想哭了,回去之后我叫黎望跟贺天然请我们吃饭!吃了大半个月的食堂,我们回去之后一定要吃日料!吃法餐!吃火锅!什么贵吃什么,什么好吃吃什么!我们四个人要一起逛街,看电影,还要一起去上课,一起去游乐园,你看,花花世界那么精彩,那个不比军训强呀,所以你别难过了嘛……呜……” 船上,盛琪冬安慰到最后也是跟着泪眼婆娑,温凉擦拭着哭红的双眼,可不管擦拭几次,她的眼泪仍旧是止不住地流,对于闺蜜的那些美好提议,她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其实,她与贺天然之间,有一个不曾宣之于口,但彼此俱是心知肚明的默契约定。 军训结束以后,他们会回到从前朋友的关系,等到一切结束,他们才可以在一起…… 或者,不会在一起。 这是他们一致的想法,也是不得不去面对的一道现实沟壑。 岛屿与陆地之间隔着的一片海,而温凉与贺天然之间,还隔着一个人。 贺得对,温凉确实是不自信了,她可以很笃定贺天然是爱自己的,但她并不能确定,贺天然会因为自己,而放弃曹艾青…… 对此,一向自信的姑娘,真的没有任何底气。 而正是这样,在岛上温凉才会孤注一掷,提前在同学们面前替代了曹艾青的女友身份,因为不管结局如何,她终究会争取到了这短短几日的幸福。 而代价,是她的名誉与未来。 当贺天然拥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开始,温凉就很清楚的意识到,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女孩,她在惦记一个有女朋友的男孩子,她不道德,但她不是后来者。 …… …… 一个小时后,轮渡到了陆地,众人转乘巴车,如记忆中的一样,坐在车中的贺天然打开了手机,收到了一连串的短信消息。 辅导员通知两个专业的新生晚上召开年级会议。 薛勇跟他吐槽着警校军训的艰难。 温父问自己是否还要继续学拳。 诸如此类,一切如记忆中的一样…… 当然了,还有……曹艾青。 女友发来的琐碎日常与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甜蜜和思念还是那样地熟悉,贺天然面上平静如常,可他的内心却是一阵翻滚绞痛。 自己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进入到这场穿越中的呢? 对了,是对欲望的追求,是对温凉放弃自己后的不舍,是对曹艾青的身份……抱有的怀疑。 贺天然这一年来,之所以能对曹艾青敞开心扉,彼此相爱,正是因为他分得清那些不同经历与记忆,所雕塑出的不同灵魂,这是让他走出阴影的立身之本。 那么现在呢? 在贺天然接受了未来的记忆之后,在上前一步与温凉共同跳下名为“欲望”的漩涡之后,他又是谁呢? 如果,贺天然认为自己从始至终都未曾拥有过两份灵魂,那么即便是曹艾青的身体中同样有着一份尚待消化的未来记忆……那又如何呢? 温凉在岛上做出的一切,都是为了逼迫贺天然作出对她自己有利的选择,可是现在的贺天然,在面对曹艾青时,已经没有资格去质问,去怀疑什么了…… 只是……这一切对艾青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贺天然与艾青之间,曾经度过一个这样的九月—— 在这个九月里,我会为了你的安全感,悄悄带着你去我们班上开会。 你会害羞地说着自己计划了很多,以后要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只有我们俩。 我们会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我对你告白的那一天。 你会因为广播站对你的特殊意义,从而去参加播音员的选拔。 你会在广播里大方地说着,你已经找到这辈子最喜欢的人了,你也希望别人的未来跟你一样,得遇良人,一路生花。 贺天然的目光,定格在了曹艾青发送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上,是很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我好想你呀。」 …… “你还好吧?” 这时,耳边的一道嗓音打断了贺天然的思绪,如穿越之前一样,学姐拜玲耶依旧被分配到了这辆大巴上。 “你是晕船还是晕车?我这里带了晕车药,你要不要吃一片?” 拜玲耶又道,本来她对贺天然已经没啥好感了,只是对方此时的脸色实在白得有些吓人,所以才担心问了一句。 “没事,可能就是……有些疲倦。” 贺天然摇摇头,嘴角拉扯出一个笑容。 拜玲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不再理会男孩,贺天然想了想,将包里的充电宝递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 “猜的,下车之后还我。” 贺天然不想去解释,见对方没有动作就直接扔了过去,他带上耳机,望着车窗外一闪即逝的繁华城市,慢慢闭上了双眼。 “天然,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把你的悲伤都给了温凉,那你可不可以把你的快乐,都留给我?” 原谅我不再送花,伤口应要结疤,花瓣铺满心里坟场才害怕 如若你非我不嫁,彼此终必火化,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 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脑中回忆的画面与耳边传来的音乐相互交叠在了一起,贺天然一直在想,他究竟要如果对曹艾青开口说出,这样的一个九月,已经不在了。 自己为了证明一些事,所以,亲手毁掉了。 当艾青听完这一切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或许,她会双眼氤氲地,小心翼翼地问上男孩一句——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然而,那个心地善良,一直被好好保护起来的女孩,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任何事…… …… 大巴车缓缓地驶进了电影学院,车上的人陆续下了车,贺天然就这么呆坐在座位上,不肯挪动。 拜玲耶站起身,收拾好行李,将充电宝还给了贺天然,她不由问道:“你不下车?” “等人走光了再说吧。” “……需不需要我,送你去校医那里看看?或者叫温凉来看看你?” “不用了。” 贺天然一口回绝,拜玲耶沉默了,今天男孩的状态真的很差。 “行吧,你……好好休息,谢谢你的充电宝。” 学姐最后留下了一句话,也走了。 车里,就剩下了贺天然一个人。 “哎……” 一声叹息落下,又过了一会,贺天然终于起身,步履沉重地下了车。 大学校园里喧嚣如旧,夕阳将天空染得一片昏黄。 贺天然这次没有发消息告诉曹艾青他回来了,但男孩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他一定会碰上艾青,一定会。 因为,那个女孩一直都在等他回来。 他们之间,心照不宣。 下车后的贺天然环顾四周,视野中没有找到那个倩影,于是他抬起脚,默默走了一段。 身后,渐渐响起一道轻微又急促的足音,随后,两只柔软白皙的手臂绕过了他的腰,他的背被一片温热紧紧贴住。 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的耳边,响起了这样一句羞赧中充斥着热烈情绪的作弄: “猜猜我是谁!” 贺天然不语,他慢慢回首,缠绕在他腰上的双手,也徐徐退了回去。 那个拥抱他的人,也后退了两步,那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的美丽姑娘。 夕阳的昏黄勾勒出了她那纤细的身形轮廓,她脸红扑扑的,双手局促地藏在了身后,感受到男孩的投来的视线,她微垂下的双眸一点点抬起,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将心中的思念情愫,付诸成一句—— “天然,我好想你呀。” 第192章 煎熬是谁绕指缠绵的糖(二) 第192章煎熬是谁绕指缠绵的糖(二) 曹艾青脸上的纯真一如往昔,尽管二人已是情侣关系,但她见到男友时,依旧会羞红了双颊,知道贺天然平时喜欢黏人的性格,所以曹艾青这次特地从背后抱住了他,试图给他一个惊喜。 “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我跟朋友逛街的时候看见你们学校的校车回来,特地跑来看看,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曹艾青见贺天然一直不说话,心想他一定是被自己的突然出现给吓到了,为此她不由沾沾自喜,埋怨之中带着一点小得意。 贺天然脑中思绪翻涌,片刻之后他晃晃头,一扫之前在车上的寡淡神情,随即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说道: “嘿,就只能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我,我就不能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你面前了?我们这不是想到一块去了嘛~” “唔~”女友皱了皱小鼻子,乖巧地凑上来牵住了贺天然的手,微微摇晃着问:“那你消息也不回我一下,这大半个月的时间,有没有想我呀?” “唉哟,这可不像曹大校花能说出的话来呢,你不是脸皮薄,最受不了我跟你腻歪了嘛?” “哎呀……我……我……我好久没见到你了……你还奚落我……我……” 曹艾青一甩贺天然的手,情窦初开的少女脸色涨红,嘴中温吞说出情意缠绵的字句,她局促又勇敢模样,让男孩心头是说不出的无地自容,霎时,他忍不住伸出手去,一把将女友揽入怀中。 “天……天然?” 女孩依偎在男友胸前,那股熟悉的木质香水味涌入了她的鼻腔,这让她有几分意乱的同时,又感觉到了久违的温馨与甜蜜,女孩偷偷抬眼,盯着对方的喉结反复蠕动了几下,似是话鲠在喉中,等待着倾吐。 “我也很想你……真的、真的很想你。” 怀中的曹艾青忍不住用手指头点了点贺天然蠕动的喉结,笑道: “哈哈,我就知道你比我矫情!” 听着男友酝酿半出这么一句“情话”来,曹艾青双手再次环过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宛如稚鸟投林,喜不自胜。 然而,贺天然的身体拥抱着小鸟依人的艾青,嘴里说着想她,但脑中,却是各种画面纷至沓来。 他跟温凉在一起时,他会想到艾青。 而现在艾青就在他怀中时,他又不能自已地想到了温凉。 这种感情上的背叛与分裂比他对话内心时还要痛苦数十倍,此时的男孩尽管已经接受了未来的记忆,但毫无疑问,他依旧是那个温凉期望看到的贺天然与曹艾青爱慕着的贺天然。 对于这样一个男人而言,同时受到两个女孩的钟情,除了满足那一点可笑的虚荣心外,不会让他有任何的喜悦可言,这只会让他更痛苦。 如果贺天然真的要自甘堕落,想要去做那享尽齐人之福的祸害,说实话,只要他跟贺盼山服个软,他就能潇洒一辈子,甚至哪怕他不向父亲低头,就凭现在的条件,他也能过得很好。 玩嘛,只要不犯法,两个都是少的。 只是,他要祸害的这群女孩里头,绝对不会包含温凉或是曹艾青中的任何一个,因为等到那时,这两个女孩估计早就会弃他而去了。 温凉喜欢贺天然,是因为他身处深渊时,心中始终隐藏的那份善良,是不论重来多少次,他依旧会在九月的那次晚会前,将车票递给自己的那份信任与天真。 而曹艾青喜欢贺天然,是因为他在旭日东升的海边,喊出过“曾许人间第一流”的豪迈,是能够把学习与梦想都能兼顾得很好的独立人格,是能站在她身前驱散黑暗的光。 如果他真的自甘堕落了,那么他是既对不起温凉的痴,也对不起艾青的情。 试问,一个一心只想着左拥右抱,见异思迁的贺天然,还是她们爱的那个贺天然吗? 与拜玲耶的那场对质,已然成为了温凉的底线,男孩不想让曹艾青再来一次,所以,他必须作出抉择,尽早结束这段三人之间的孽缘,为了她们,也为了自己。 “艾青……我有话对你说……” “哟~贺导儿~~这才刚回学校呢,你怎么现在就跟温……” 正当贺天然想要开口时,不远处蔡决明与胡岳两人拖着行李走了过来,而待到两人走近,顿时是僵在原地。 蔡决明本来是想说,这才刚回学校,你怎么就跟温凉亲热上了,那知贺天然怀中的女孩闻声一扭头,他口中的发言就像踩了个急刹车一样,差点没让他咬着舌头。 而一旁胡岳更是瞪大双眼,表情失神,口中连连蹦出四句莫名其妙的词汇: “阔洛哇……马萨卡……达咩大……牛哇~” 面对走来的两名陌生同学,曹艾青飞快地贺天然分开,她害羞地抿着嘴,望向一旁的男友,眼神示意让他介绍一下。 贺天然强自保持着镇定,先是对曹艾青说着:“这是我的两个同学,蔡决明,学摄影的,这位是胡岳,戏文专业……” 曹艾青对他们露出了微笑,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随后,她又看向贺天然,眼中带着期待。 “咳……啊,这位是曹艾青,是我……” 贺天然该怎么解释? 这位是我女朋友? 现在整个新生群体都知道,温凉才是他贺天然从高中开始就相恋到现在的正牌女友,如今又冒出一个来,这算怎么回事? 曹艾青见贺天然一直不介绍自己,有些疑惑。 “贺导儿,这是你妹……” 胡岳正想嬉皮笑脸地接句茬,他的脑袋突然被蔡决明拍了一下。 “妹什么妹?两人都抱一起了能是妹妹吗?这是嫂子,知道吗?嫂子好,嫂子好~” 还得说是摄影师眼观六路,当蔡决明发现贺天然表情不对时,立马就反应了过来,积极地跟曹艾青握了一下手,胡岳发现眼前二人也不对这句话做出纠正,嘴里“啊……”了一声,开始沉默下去,思考着人生。 曹艾青被蔡决明的反应给逗乐了,贺天然将手边的行李箱拖到了他面前道: “蔡爷,我行李先放你们宿舍一会,我还有点事儿,晚上去你那边拿,麻烦了。” “麻烦啥呀,贺导你直接住我们那都行。”蔡决明接过行李,自然道:“那我们先回了,贺导你……早点把事儿办完。” 说完,蔡、胡二人跟曹艾青挥挥手,便也不再多留。 “你有事呀?”曹艾青不解地望向贺天然问道。 “陪你咯。”贺天然双眼下意识扫视了一圈,在确认周围没有熟人后,他摸了摸肚子,佯装可怜道:“这一天又是坐船又是坐车的,好饿啊,我们先去外头吃饭吧。” “好呀~”曹艾青双手一拍,喜滋滋:“我最近发现一家私房菜馆,评价很好的,想着等你回来我们就一起去的……” 女孩挽上了男友的手臂,而这个情侣之间的自然动作,却让贺天然心中一紧。 温凉在赌上自己的未来与名誉的同时,顺带也玩了一招釜底抽薪。 贺天然现在已经不敢在熟悉的人面前承认曹艾青是自己的女友了,哪怕是二人走在一起,他都得格外地小心翼翼。 承认艾青的身份,代表着温凉就成了第三者。 而不承认艾青的身份,这无形之中也是对女友的一种伤害,甚至说,别人都会误以为,曹艾青才是那个插足贺、温之间感情的人。 尽管温凉在贺天然面前可盐可甜,千娇百媚,但这只是对他贺天然一个人。 而对待外人,温凉一直都是那个强势的温凉,从未变过。 想得到的东西,肯定要自己去争取,既然你贺了爱我,给了我机会,那么事情就简单了。 要么你选她,要么你就选我,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第193章 煎熬是谁绕指缠绵的糖(三) 第193章煎熬是谁绕指缠绵的糖(三) 繁华的大学城,行人如织,各类商铺饭馆林立,热闹非凡。 盛琪冬一只手牵着黎望,一只手刷着手机低头查看着附近高星评价的日料店。 “阿凉,我们去吃寿喜锅怎么样?晚上不是导员还要开会嘛,吃这个应该要快一点。” 盛琪冬说完之后久久没听见回应,她回头一看,只见温凉面露失神之色地跟在二人身后,对刚才的提议没有一丝反应。 “阿凉?阿凉!” “啊?怎么了?” 气鼓鼓的小作精扔下男友,跑到温凉跟前,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翻开通讯录道: “我要打电话给贺天然,叫他立刻过来陪你!” 回过神后的温凉笑而不语,而盛琪冬翻了一会之后,苦着脸说道:“我没他联系方式……” 说完,她还没放弃,扭头对着黎望气呼呼道:“你有她家男人的电话吗?” 黎望摇摇头无奈道:“都在岛上,哪有什么机会交换联系方式?回来的时候导员拉了个群,我倒是加了贺导儿的微信,不过他手机应该是没电了,所以一直没通过。” 盛琪冬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回来的时候坐的一辆车!你就不能直接上去跟他要么?” 黎望一脸黑线,“车上太累……睡着了。” “……” “好啦冬冬,天然他寝室的问题还没解决,他跟我说了,回来先把这个事情解决掉,要不然晚上睡哪都不知道,所以晚饭就不陪我们了,反正晚上开会的时候我会见到他的,而且我刚才在想事呢,不是因为他……” 望着闺蜜给自己鸣不平,温凉替贺天然找了个借口,和颜悦色道。 “那……那好吧,明天!明天我们四个人一起吃,让贺天然一个人买单!走,阿凉,我们去吃寿喜锅~” 盛琪冬挽上了温凉的手,正准备跟好姐妹去大快朵颐,黎望这时好死不死来了一句: “那什么……刚才我们导员把课程表的电子版发群里了,明天我们导演系一天课,要不改天吧……” “黎望!你这个负心汉!你也不爱我了吗!我咬死你!” 盛琪冬抛下温凉,追着自己男友就是一阵打闹,温凉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心中怅然若失…… 她今天能给贺天然找理由,那么明天呢?后天呢?往后的日子呢? 恍惚中,她的余光视线忽然瞥到了在街道的另一头,那里出现了一对熟悉的男女。 她触电一般地扭头望去,视线穿过大街中央的重重人影,她的眸子,倒映出那么两个如胶似漆的人来。 那个女生挽住男孩的胳膊,满脸的幸福与笑容,似乎正在说着些什么,而男人嘴角含笑,点头附和着女生的话题,一脸的宠溺。 两人旁若无人的模样,是那么地幸福…… 男女没有发现另一头的站在原地的温凉,他们步履不停,直至走过街角,留给女孩一个渐行渐远,慢慢消失的背影。 他们终于见面了,他会说出跟自己的事吗? 他为什么没看见自己呢?为什么他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呢? 他是已经作出选择了吗? 温凉并不知道答案,她现在除了假装自己没有看见刚才的那一幕外,没有别的办法…… 人群中,温凉失魂落魄,愁肠百结…… …… …… “对了,你头发谁给你剪的呀?刚才我第一眼看见你的背影,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饭馆里,曹艾青点了几样招牌菜后,双手交叠在桌上,开心问道。 “啊……就我们军训的教官看我留长发不顺眼,就叫人给我剪短了一些,真是气死我了,怎么样?不丑吧?” 贺天然心中一慌,但还是立马伪装成很在意形象的样子,问道。 曹艾青笑着摇摇头,“不丑的,意外还挺适合你,女生帮你剪的吧?” 贺天然脑中一转,半真半假,挤眉弄眼道:“那是,几个女生围着我讨论了大半个小时才下的剪刀,换个男生来剪不得直接给我推成平头啊,这我可不答应。” 曹艾青知道贺天然在逗自己,噘着嘴“哼”了一声,随后她将桌上杯碗的包装给戳开,扒拉下外面的塑料薄膜,推到男友面前,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贺天然被盯得有些心虚,随即捞起了双手的衣袖,准备一会吃饭。 “艾青啊……” “什么?” “咳……啊,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贺天然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说吧,我感觉刚才你就有话跟我说。”曹艾青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男友。 “啊?什么时候?” “就在你们学校的时候啊,你那俩朋友没来之前。”曹艾青帮着贺天然回忆着。 “喔……那会啊……被他俩打岔,一下给忘了。” “是吗?” “是啊!” 曹艾青拿着自己的筷子,在半空中对着男友划拉着圈,“贺、同、学!你现在的表现很可疑哦!” 贺天然一路走来,已经没了刚才的那种情绪,加之两人才见面,难道一上来就跟曹艾青说,对不起,我出轨了,你跟温凉之间,我必须选一个? 彼此深爱着的人,没有这种做法。 还是……婉转一点吧。 一念至此,贺天然斟酌道:“有是有……就是说出来有点……呃……怎么说呢……你就当我是在胡说八道好了,艾青,我问你个问题……” “嗯,你问。” 见到男友突然正经,曹艾青放下筷子,摆出认真倾听的架势。 “就是你最近有没有……有没有平白无故听到些什么……或者做梦的时候,梦到些……奇怪的东西?比方说未来啊什么的。” “啪~” 贺天这句话说完的刹那,曹艾青面前属于她自己的那一份杯碗包装,也不知何时给她扣破开了声! 而此时,曹艾青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一种难以掩饰的惊异神情! 贺天然见状,蹭地一下站起来,急问:“艾青……你、你梦见过?” 曹艾青不可置信地看着反应过激的男友好一会,然后她缓缓垂下头,手指摩挲着被她抠破的那个包装口子,似是心中慌乱,非常无助…… 贺天然张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手足无措只能再次坐下。 “不好意思……我、我可能吓到你了。” “天然……” “什……什么?” 女孩徐徐开口,尽管望向男友的双眼中满是迷茫与不安,但还是撑起笑容,问道: “你刚才……为什么不肯向你的两个朋友,介绍我们之间的关系啊?” 如果换成平时,贺天然随口就能编出个理由,但是此刻,他只能哑然,因为他不知道眼前曹艾青……究竟知道些什么。 见到男友不说话,曹艾青眼中更加彷徨。 饭店的服务员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让这四目相对的男女之间,有了点声响。 贺天然有些绷不住了,他还是开口解释道:“艾青,就是……男生之间嘛,一个眼神就能明白的事情……他们最后不也猜出我们关系了嘛。” “不是这样的……不一样的……” 曹艾青小声说着,她眼眶渐渐泛红,但她还是盯着贺天然的脸,眼神变得陌生起来。 现在,贺天然反倒被女友认真的样子的给吓到了,他赶紧赔笑道: “怎么啦这是?爱哭鬼这次哭得莫名其妙啊……” “最近我确实反反复复梦见过一些东西……” 贺天然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但是……但是我只是梦见了我家的猫,梦里我一直在跟它玩……” 听见女孩这么说,贺天然羞愧难当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那只猫叫‘菩萨’,是吧?我就问一下,艾青你……你直说就好了呀,哎呀,是我不好,我不该问这些有的没的吓你,来来来,我们吃菜。” “我每次梦见菩萨,它都会跟我提起一句话……” “你这梦还真可爱哈,猫也会说话呢?哈哈哈哈……” 贺天然强颜欢笑了几下,夹起菜就想往女友的碗里放,但对方随之而来的下一句话,顿时让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它说……它说……如果有一天,你问我是否记得关于未来的事……就代表……你从未来回来过……你……你将来抛弃过我……而且……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它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看……” 男孩心下骇然,脸上更是阴晴不定。 随后,曹艾青泫然欲泣地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串东西,贺天然定睛一看,赫然是那在开启穿越时,就已经消失不见了的佛珠! 按照现在的时间节点,它确实应该在曹艾青的手上。 “那只猫……它还说了什么?” 贺天然表情复杂至极,而曹艾青见到男友这般反应,一颗心更是一点一点往下沉,女孩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一字一顿地凄楚道: “它还说……如果你不否认,就让我转达这样一番话—— 贺天然,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搞砸了,我没有影响过你的艾青,也没有玷污过你们的爱情。在船上时,你说过你最爱的人就是你的身边人,我信了你,但是现在呢?你现在又如何解释呢? 既然你选择要去试探自己爱情,那么我可不可以去考验一下人性呢? 或者说,我们一直都是同类,谁都不值得,谁都没变过……” 这番话字字如刀,贺天然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顿时男孩心中宛如寒风过境,再无草木风月,唯剩一片狼藉。 他的耳畔,再次传来曹艾青凄婉发问: “这是真的吗……天然……你真的……抛弃过我吗?” 第194章 煎熬是谁绕指缠绵的糖(四) 第194章煎熬是谁绕指缠绵的糖(四) 既然你选择要去试探自己爱情,那么我可不可以去考验一下人性呢? 这句质问如雷贯耳,震得贺天然失魂落魄。 看来,女友的身体里,真的同自己一样,拥有着一份来自未来的记忆。 只是跟自己不同的在于,贺天然的记忆已经融合,这些日子他想明白了很多,也跟温凉讨论了许多,经过轮回穿越之后,他们都想到了一个共通点,那就是想要接受一个完整的自己,就必须在情感上,与未来的那个自己达成一个一致的频率。 而这个频率,往往出现在让人茫然失措的时候,或者说能够改变人生轨迹的时候。 温凉的频率是去年的那场恶作剧,她被叶佳琪等人挑唆,决定戏弄贺天然时心中产生了摇摆,而就是此时,来自未来的记忆开始苏醒,无数次的忏悔与爱意让她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从而避免了悲剧的产生,改变了未来。 而贺天然的这个频率来自今年的九月,温凉的放弃让他不舍,对曹艾青身份的疑惑更是对他一直以来的观念产生了巨大的动摇,所以,他未来的记忆才能得以苏醒。 佛珠拥有着穿越时间的能力,正如老和尚所说,证百八三昧,断除百零八种烦恼,但当人去弥补了一些遗憾时,又会产生出新的遗憾,好比眼下。 女友的记忆,应该是当时贺天然穿越到未来,留下那串佛珠时所种下的“因”,他想让那个与自己是一类人的曹艾青,被自己迫害过的曹艾青,也能过好自己的人生。 贺天然把这当成是赎罪,就好比温凉拯救自己时一样。 只是曹艾青跟两人不同,她的心中一直都不存在什么悔恨与间隙,贺天然的所作所为,与在船上时跟另一个曹艾青所说的那番话保持着高度的一致,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所以未来的记忆苏醒与否,对于她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 是啊,谁会想要一段满是阴影与创伤的记忆呢? 然而,那番话似乎也成了一道枷锁,一旦贺天然作出了违背,间隙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所谓的考验人性,更像是一种应急机制,是一颗暗雷,是那化名为“菩萨”的灵魂,对少女艾青的庇佑。 也许在贺天然没有回归军训之前,这种“庇佑”就已经存在,佛珠是他们这段爱情里最后的一道考验,如果贺天然不会对曹艾青产生怀疑,他的内心不会动摇,那么这颗雷永远都不会响。 在上一次九月,在看到佛珠的一刹那,贺天然就问出过“你是哪一个艾青”这种话。 可当时女友反应并不像现在这么激烈,显然那位“菩萨”在梦中并没有告诉她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因为这代表着贺天然没有再次穿越,他的信念没有动摇,他认为现在与未来存在着两个不同的自己,他分得清。 而现在他记忆融合了,问出的话就成了“你有没有梦见过未来”这类更为旁敲侧击的笼统句式,这不单单是词句上的更改,这也代表了心态上的微妙转变。 因为那个还未完全接受自己的贺天然,从来不会在“身份”这个认知上打任何一个马虎眼,他能远离温凉,选择跟曹艾青在一起,就是因为这种泾渭分明,非黑即白的强硬态度。 而一旦他接受了这份记忆,就只证明了一件事,他经历过融合了,那种对于灵魂隔阂的偏执已经不在了,而这就恰巧导致了另一个不得不去面对的问题—— 他会再次喜欢上温凉吗? 所以当贺天然试探着自己爱情时,未来艾青对于人性的考验,也随之开始了。 佛珠只是一个饵,曹艾青心中的“菩萨”就告诉了少女一句,当贺天然问及未来的时候,就代表着他上钩了,他抛弃了她。 当然,如果那晚贺天然选择退后一步,那么这个局,也会不攻自破。 可是现在呢? “天然……你真的抛弃过我吗?” 少女的发问是那么地婉转凄楚,让人为之动容,心生怜悯,而眼前一向果断的少年,却迟迟没了回应…… 将一切想通了的贺天然对曹艾青的愧疚更加浓烈,他哪里敢正面回答这句话啊,他只得支支吾吾道: “艾青,我有很多事情要对你说,你先冷静一会……你……就是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而已……” 曹艾青是何等的敏锐呀,在贺天然听见她说出梦中的那番话时,男孩脸上的表情与此时反应就已经证明了一些东西,如今男友的回答又如此模棱两可,这让女孩的心如何能安稳下来? “我可以相信你吗……天然?” 曹艾青再次颤声发问,其实这个女孩很简单的,她只需要一句肯定的回答,哪怕是骗她,她也会相信的。 因为,她眼前坐着的,就是那个她近月来心心念念的少年啊,他是那个哪怕当着全校人的面,也要让自己心安的那么一个人啊。 他说过的,自己就是他在这世间一切温柔与悸动的集合,是他的青春里无法触及,却又是最最无与伦比的美好。 他说了那么多话,也做了那么多事,这些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佐证着他是真真切切爱着自己的。 曹艾青将这些日常细节一一收集在心,她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姑娘,贺天然的出现满足了她对于美好爱情的一切憧憬,她很知足了,甚至有时候她还嫌弃过自己太笨,不知道要如何去回应贺天然对自己的好。 所以姑娘在心中,设想过无数次他们的将来,也许他们之间的爱情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跌宕起伏,其实平平凡凡也挺好的,也许在大学毕业之后,两人会为了各自的梦想而奋斗,为了生活而奔波。 这期间,他们会结识形形色色的朋友,遇上各种各样的事,他们介绍彼此的称呼,会从“这是我男朋友”与“这是我女朋友”到“这是我老婆”与“这是我老公”,直至最后,转变成“这是我家先生”与“这是我的爱人”。 曹艾青知道,贺天然与温凉之间的感情,是因为改变而结束的,所以,她能想到回应贺天然爱意最好的方式,就是陪伴在他身边,不在彼此的人生中缺席,时间会在他们身上流淌而过,从此他的每一声呼喊,她都会在一旁微笑称是。 这本来应该是曹艾青能回应给贺天然最浪漫事…… 然而, 由于温凉的缘故,贺天然现在连把曹艾青介绍给他朋友认识的合理身份,都剥夺了…… 他怎么就沉默了呢? 怎么“可以”两个字,都说不出口了呢? 他知道应该怎么做的呀……他知道的呀…… 良久之后,单纯的马尾姑娘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复,而是看自己的男友垂下头,哑着嗓子,低声说了一句—— “艾青,对不起……” 第195章 煎熬是谁绕指缠绵的糖(五) 第195章煎熬是谁绕指缠绵的糖(五) 傍晚,导演系与表演系新生的第一次年级会议照常开始。 导员孙泽在介绍完自己后开始了点名,在确认人数不对之后,就吩咐几个学生将阶梯教室的后门锁死,让迟到的同学只能从前门进。 尽管贺天然迟迟未倒,但他穿越之后所带来的改变,已然显现了出来。 温凉不再是跟着自己表演班的同学坐在一块了,此时她单独坐在一个左右无人的座位上,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身边是为贺天然留的位置,这是别人小情侣之间心照不宣的刻意为之。 台上,辅导员千篇一律地说着新生的开学事项以及接下来迎新晚会的筹备,台下,温凉却是双眼出神,置若罔闻。 因为比起什么班干部竞选还是什么所谓的新生代表,她现在更在乎贺天然即将给到她的那一份“答案”。 她眉头微蹙,放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敲打着,以缓解内心因为等待而产生的焦虑。 “所以咱们现在导演班,对于班长这个位置,有没有毛遂自荐的?还是需要我来点名啊?” 此时,辅导员孙泽已经选定了表演两个班的班干部,而对于人数较少的导演班,他觉得有些头疼。 他之前听说这一届的导演班里,有两个孩子不错,一个叫黎望,一个叫贺天然。 前者斯文内敛,而后者性格开朗,为人处世也较为圆滑,军训时就处下了不少朋友,两个人都是才华横溢的学生,但就性格而言,贺天然明显更适合胜任班长一职。 只是,这会议都开完了,这小子还没到,孙泽心中不由对贺天然的印象分减去了些许。 “黎望,导演班的班长就由你来,怎么样?” 见无人应答,辅导员终于开口点了名。 “啊?可以啊……可以的。” 黎望一下站了起来,本来他还想推举贺天然来做这个班长的,只是别人都没来,自然也就不好开口。 众人对黎望的观感虽然没有对贺天然那么好,可他好歹也是当初专业成绩第二名,所以由他来当这个班长,还算服众。 “那好,那咱们几个班干部就这么定下了,今天就这样,散会吧。温凉你留一下,关于新生代表的一些事情我还要跟你说一下。” “报告——” 就在孙泽打算结束这场年级会议时,教室门外很是突兀地传来一声报告,他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气喘吁吁的高大男生站在门口。 一直走神的温凉听见这一声,立马是闻声看去,她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挪开,装作若无其事。 阶梯教室里的同学们正准备走呢,一见到贺天然现在才来,纷纷打趣调侃,几个同学收拾好东西走过他身边时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这下可遭殃了。 孙泽平时脾气还是好的,但好歹这是第一次开会,你小子散会了才来,怎么都得责备上一两句才是。 “你就是贺天然?” 贺天然走上前,觍着脸道:“是我,泽哥……” “哟,还知道我叫什么呢?说说吧,为什么迟到。” “就是……有点私事耽误了,不好意思,没有下次了。” 贺天然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状况,只能直接略过。 “私事儿?嗯,你个大导演事儿还挺多,你是不是觉得你女朋友来开会了,你就不用来了?那你迟到的两个学分,我是扣她身上还是扣你身上?” 孙泽调笑开涮,他们两个谈恋爱的事儿,现在传得连辅导员都知道了,一些还没来得及走的同学纷纷是笑出声,连带着温凉也有些脸皮发烫。 贺天然跟着苦笑了一下,他望向那个一直给他留着坐位的女孩,心中五味杂陈。 他还记得在穿越之前,这场年级会议他会带着曹艾青一起来的,可是现在……他好像两个女孩的安全感都给不了了。 温凉发现他投来的视线,心中莫名忐忑。 很快,同学们都走光了,而孙泽随后交代的内容与记忆中的没有出入,给这两位新生代表嘱咐好迎新晚会的事宜后,也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一时间,偌大的教室之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贺天然缓缓走到温凉身边,坐下了来。 女孩眼中带着期待,她抿了抿嘴,一颗心砰砰砰跳着,忍不住说道:“傍晚的时候……我看见你跟艾青了……你们……是一起去吃饭了吧?” 男孩愕然,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看见贺天然的反应,温凉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既然他都来了,就一定会带来一个回答。 “你们既然见面了……那你有没有……有没有跟她说我们的事?” “……” 沉默的氛围弥漫在二人之间,随着贺天然吐出一口长气,他终于开声: “我跟她说了,包括我们之间的轮回,我们的过去还有将来,你的,我的,她的,我一五一十都告诉她了。” “……那她怎么说?” 温凉追问着,贺天然微微摇头: “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些,想先回去一个人静一静。” 温凉闻言没再多说什么,虽然她心中迫切想要结束三人之间的这段纠葛,可她也知道这种事情并不是一时半会消化得了的。 “阿凉,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贺天然回忆着过往,他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困惑之色,徐徐道: “为什么……你曾告诉我,我在未来的死,会与艾青有关呢?” 温凉一愣,眼神黯然: “因为……当初少年的你消失的时候,你就在曹艾青身边,我去问过她,她没有告诉我你去了哪儿,也没告诉我最后你跟她说了什么,所以从我的心里来讲,我实在不希望你跟曹艾青再有过多的纠缠,于是就……骗了你。” 贺天然恢复了记忆后大致能猜到这一点,他也能理解温凉的做法,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自己跟曹艾青靠得太近,但是进入轮回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九月,所以这才在最后的日记中写着,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好一点,真正学会去爱人,避免重蹈未来那个自卑的结局。 但是,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贺天然还是疑云重重,他没有把那串能够穿越时间的佛珠留给温凉,那么她又是如何进入轮回的呢? 答案,并不难猜。 “你是不是……见过一个老和尚?” 温凉一双眼睛凝望着贺天然良久,最终还是不自然地移开,点了点头。 “那位法师……确实给了我一个机会,他让我不邪妄,势不近,要别离不惊,要爱恨不喜,但是现在想想,当那一晚你走向我的时候,这些戒律好像也都破了……” 温凉通过军训的那段海岛生活,提前在贺天然朋友们的心中替代了曹艾青女友的位置,现在让三个人都骑虎难下,她逼迫着贺天然选择,让曹艾青得不到认可,甚至不惜将自身放置在一个舆论的绝境中,也要赌上一把。 这些种种,都是因为“爱”,她破戒了,但不怪她。 因为这一切矛盾的源头,都指向了一个人,贺天然。 男孩听完温凉说的话,陷入了沉思。 现在事态的发展超乎了他的预料,他隐隐有些不安,无论是穿越也好,重生也罢,老天爷真的会白白给人机会,弥补遗憾吗? 代价呢? 仔细想想,这次的穿越,造成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那就是贺天然虽然直视了温凉的感情,也接受了那个厌恶的自己,可是温凉却因此破了戒律,相当于她之前在轮回中,所受到的那些无间苦楚,为自己做出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还有艾青,她是无辜的,而现在,她必须被迫接受一段自己非常排斥的记忆,她未来的人生,或许会走上另一条路。 贺天然真的希望是自己的想多了,他是在杞人忧天,其实事情没有那么复杂,这只是一段在红尘俗世中,让人揪心难眠的风月情爱而已。 可是啊,在经历了这么一场浩大的人生因果之后,他如果还是要蒙着双眼继续前进,不去思考,那么等待他的,也注定是一个坏未来。 其实,不管他跟温凉在一起,还是跟曹艾青在一起,男孩的初衷很简单,他就想让对方过得好,他想要对得起那些爱着自己的人,如此而已。 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遗憾,也会犯错误罢了。 想到这里,贺天然冥冥之中好像抓到了一点什么。 “阿凉……你说艾青害死我的话是假的,那么……你再告诉我,我未来是怎么死的。” 贺天然语气中带着一种急切。 对于这个问题,温凉一时茫然,她道:“你不是恢复记忆了吗?你是……你是在我眼前消失的呀!” 嗡~! 贺天然的眼前天旋地转,耳边更是响起一片蜂鸣。 不对啊…… 不是这样的啊…… “难道不是在未来有人偷了我的剧本,我在万念俱灰之下就轻生了吗?!” 贺天然几乎是低声吼出的这段话,而温凉听完后更是不解。 “不是啊……你……没有写什么剧本啊,你就写了一本小说而已……” 贺天然瞬间呆若木鸡,双眼涣散。 温凉既然解释了自己被曹艾青“害死”的这件事,那么她不至于在这件事上骗自己,而她说的,也跟自己未来记忆相吻合,不会错。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解释—— 未来确实改变了。 “可为什么阿凉不记得这件事,而我还记得呢?” 贺天然不禁自问。 此时,温凉面露犹豫,但她今天确实需要一个答案,只是过了一天,她就已经心绪不宁,坐立难安了,她的自尊心,是不会允许自己的男人在爱情上优柔寡断的,因为这对她而言也是一种难挨的煎熬。 只听她嗫嚅道:“天然……我知道我现在不应该逼你的……不管如何,艾青那边……我可以帮你去说……但是……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答复……” 一天之中,两个女人都向贺天然要着一个回答。 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幸福的选择啊…… 贺天然深深呼吸,现在他脑中还有很多思绪都还没有理清,这个回答,虽然艰难,但是并不需要太多的思考—— “阿凉,对不起……” 第196章 煎熬是谁绕指缠绵的糖(六) 第196章煎熬是谁绕指缠绵的糖(六) 对于两份同样真挚的感情,贺天然给出了同样一份回答。 事情,变得麻烦了起来,但是从男孩的角度而言,现在必须是这种结果。 曹艾青那边情绪很不稳定,加上她身体里潜藏着的那份记忆,如果这个时候贺天然跟温凉在一起,那么天知道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冲击。 贺天然非常理解那种记忆融合期间,不同记忆在三观上,人生上以及立场上的对撞,这不光光是接受一段记忆那么简单,它在精神上带来的痛楚与创伤,是足以扭曲一个人的心智的。 在温凉、贺天然、曹艾青三个人中,他们的未来与现在,人格与经历各不相同,温凉的人格变化是最轻的,她花了一年时间消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场恶作剧的影响之深远,一个错误的举动影响了三个人的未来,这才是让她束手束脚,止步不前的根本原因。 而贺天然,一个开朗阳光,一个腹黑阴鸷,性格看似很极端,但其实他们本性是一样的,少年天然对于未来那个自己所做出的一切,他都能理解,他也宅过,内向过,同样也算计过别人,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管是现在这个已经改变的时间线,还是那个晦暗的坏未来,温凉一直都陪在他身边,这是让他能接受自己的关键所在。 可以说,贺天然与温凉两个人,就是这场轮回的全部。 所以,现在与未来之间经历再多,区别再大,这也是他们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他们都能接受。 可是对于曹艾青…… 她是那个被牵扯进来的未知因果,也是三人之中区别最大的一个,少女艾青与那个轻熟女艾青,在人格上,是实实在在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的。 男孩一直把少女艾青保护得很好,但是在另一个未来,曹艾青之所以拥有那么一个遗憾的青春,他贺天然就是罪魁祸首! 未来艾青借女友之口表达得很清楚,她没有影响少女艾青与贺天然的爱情,是因为当初在南脂岛上的那番言论,当时少年把谁都分得很清楚,现在不同于未来,你是你,我是我,我该恨谁或者该爱谁,都有一个很清晰的界线。 而现在不同了,贺天然接受了全部的自己之后,相当于违背了当初的诺言,他不再去区分这些了,如果从来都只有一个贺天然,那么现在的这个曹艾青,应该是恨他,还是爱他? 这是现在摆在贺天然面前最大的一个问题,其严重性甚至影响到了曹艾青的一生,这远比男孩现在应该接受谁,跟谁在一起,来的更重要许多! 何况,现在那串能够穿越时间的佛珠,还在曹艾青的手上,谁都不知道,这个状态下的她会如何使用,什么时候使用…… “如果我真的要对那个未来的艾青赎罪,那么我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好好跟现在的她在一起,让她拥有一个圆满的青春,让她做她爱做的事,让自己成为她最爱的那个人,就像你当初为我做的那样……” 温凉还沉浸在刚才那“对不起”三个字里,她沉默着不发一语,直到贺天然将目前已知的情况及想法一一跟她倾诉完,她才冷冷地道出一句话: “那么我呢?” “……” 一句话,将贺天然堵得哑口无言。 “你要对她负责,你要对她赎罪,那么我呢?我就活该是被拒绝的那一个?” 可以看出来,温凉真的是被贺天然的默认给气着了,女孩魂不守舍的等了一天,最终等来这么个回答,尽管男孩说的确实在理,但这并不能缓解她心中的那股怨气。 贺天然对两个女孩都说了“对不起”,但是意义却完全不同。 男孩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不可能放着这样一个曹艾青不管,他有愧疚,他想像温凉一样,去弥补对曹艾青犯下的错,他不想看见自己的女朋友变成未来的那个样子。 这个想法,还真是跟温凉当初对他做的事情如出一辙。 所以,男孩对女友说的那句对不起,更像是在承认错误,这样一来,就彻底让曹艾青化被动为主动,他们之间的这段恋爱,她是想踹开也好,是想继续谈下去也罢,这已经不是贺的算了,现在她曹艾青不发话,谁都不能动! 可是贺天然对温凉说的对不起,其代表着的意义,就真正是拒绝了! 而最让温凉可气的是,她竟然谁都怪不了,她不能说贺天然是优柔寡断,因为他该承认的也承认了,该拒绝的也拒绝了,他有自己的罪要赎,他身上也有枷锁,从感性上来说,温凉当然希望贺天然抛下一切心理负担,跟自己好好地开始一段新的未来。 但从理性的层面上来讲,贺天然现在所做的一切,他能拒绝自己,为曹艾青的状态担忧负责,也是为当初那场恶作剧种下的恶果而埋单。 这件事,贺天然真的已经做得够好了,他没有瞻前顾后,没有厚此薄彼,他是真的在为彼此三人着想,所以这种结果,真的怪不了他。 只是啊,一个女孩跟你谈爱情,你却跟她谈公平,这不是扯淡嘛。 道理,大家都懂,而且这还是温凉亲自教给贺天然的道理,但现在她跟贺天然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就差临门一脚了,眼瞅着就要得偿所愿的时候,突然之间被横插一杠,换成是谁,想必都无法平静面对。 贺天然情绪有些低落,他要面对的东西太多,本来还想跟温凉说上几句,但女孩已经没有这个耐心听下去。 “如果曹艾青真的有了未来的记忆,那就再好不过了。” 温凉站起身,用着平淡的口吻,说着带有狠意的字句。 贺天然大惊失色,他赶忙拉住温凉的手,安慰道:“阿凉,你冷静一点……” 温凉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她还记得,在那个化妆间里,她几近绝望地恳求过曹艾青告诉自己贺天然的下落,但是换来的,只有失望与彷徨。 现在,这种情况好像又要发生了。 温凉对待别人,可没有对待贺天然那样的仁慈,她此刻的想法很简单,曹艾青有未来的记忆正好啊,这样咱们谁都不占谁便宜了,所以,也谁都别给谁装糊涂了吧! 你曹艾青要纠结,要受伤,要踌躇失措,你会变成黑的还是白的,贺天然会关心,我,不会! 老娘只关心我自己的幸福!!! 温凉很清楚,曹艾青这种情况,贺天然会因愧疚而袒护她,自己不占上风,但这也恰巧是自己最好的时机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热打铁! “我不想等了,我要去见她,我跟她之间,有些话一定要说清楚!” 温凉撂下这句话,如同一只孔雀般抬起头,噔噔噔就往外走,而贺天然心中骇然到无以复加,现在以曹艾青这种情况,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男孩三步并两步,一把扯住往外走的温凉,急道: “阿凉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难道还不理解吗?!” 温凉单手一挥,再次挣脱开的他的拉扯,她双眼直视贺天然,一字一顿,似要将胸中那股怨气全数宣泄而出道: “我、理、解,但、我、不、接、受!” 贺天然听完双眼一黑,瞧着温凉又要执意往外走,他这次终于用上了点劲道,一把将温凉拽停了下来,哪知这姑娘比他还有力道,反手就是一推,愣生生将他一个大男人推坐在一旁的长排课桌上,闹得那一排桌椅都跟着吱呀摇晃。 “啧~” 温凉看着他,见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自己,心中怨气更重,口中发狠地“啧”了一声,抬脚就往门外走。 今天贺天然遭遇的处境已经足够让他苦恼郁闷了,现在温凉又不听劝,一定要一意孤行,再加上那一声咂嘴,是个男人都会有点火气。 我特么还留不住一个娘们?? 贺天然心头火起,他再次起身追上前去,右手一把将温凉拦腰抱住,往后一拖,脚下一旋,二人身位瞬间置换! 温凉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在贺天然松手的间隙,她快速抬起双手就发起了攻势,男孩虽然心里有了火气,但也不能真的使用暴力,他只能一边躲,一边挨揍,但是被揍多了,身上也痛。 温凉的拳头,真的是又快又狠,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论水平,贺天然可能还真不如她…… “我是去跟她讲道理!不是去跟她拼命!” “讲道理不一定要今天讲啊!而且你这个样子,不就是要去拼命的吗?” “你就这么偏袒她?我哪里不如她了?!为什么你一定要拒绝我?” “我没有偏袒她!我也拒绝她啦!你怎么说不听话呢?别打了!能不能安安静静听我说两句?!” “我不听!我就是见不得你对她好!我就是见不得你还要跟她在一起!” 这一会功夫,温凉边打边骂,贺天然已经挨了十几拳,胸前,腹上,用来防御的手臂上,不消说,第二天肯定会有瘀青,耳边是女孩已经开始蛮不讲理地抱怨,她现在情绪太过了,已经听不进任何话。 “卧~~槽!” 贺天然被打多了,脾气逐渐上头,他低吼一声,索性不再躲闪,迎着对方的拳头就是一力降十会,一把就将温凉扑倒在刚才跌坐过的长排课桌上! “咚!” 课桌传来一声巨响,温凉背部贴着课桌,即使是被贺天然压着,但身体还是宛如一只充满着野性的雌豹,浑身摆动奋力挣扎,只是她双手一举起,瞬间被贺天然的两只手掌“啪”地一声,给狠狠钉了在桌面! 这次,任她如何挣扎,贺天然再也不会挪动分毫。 “你放开我!” “别闹了!!!” 温凉还是不服,但随着贺天然的一声怒吼,场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两个人,一个一米七的大长腿,一个一八三的大高个,刚才那番打闹的动静可不算小的,现在安静下来,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二人略微急促的喘息声响。 二人的呼吸带着热气扑打在彼此的脸上,温凉虽然被制住,可那双眼睛还是带着不服气的倔强盯着贺天然,她再次执拗地发问道: “你为什么拒绝我?” 贺天然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他没好气地反问:“你为什么要打我?” 温凉同样也喘着气,用不忿的口吻说:“我恨不得打死你!” “呵,要是你打死我能解决问题就好了。” “那你放开我,我现在就去帮你解决问题!” “不需要,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 这两人现在是针尖对麦芒,谁都劝不动谁。 贺天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不能无时无刻看着温凉,另一头还有艾青要他去照看,所以他只得率先服软,叹了口气道: “在岛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管结局如何,我们都会坦然面对。” “我后悔了,不行吗?” 温凉回怼了一句,当然这不是她的真实想法,如果贺天然这次回来,面对的是那个他视若珍宝的天真女友,那么贺天然拒绝自己,温凉即便不舍,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因为爱情而拒绝与因为愧疚而拒绝,这是两码事。 在这个没有搞明白这个之前,温凉不会那么容易接受贺的“对不起”。 “你……唉……” 贺天然顿感无力,无论是温凉还是曹艾青,她们都是好姑娘,且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与活法,男孩尊重她们的决定,但也正因此,他在作出一些抉择的时候,也更为艰难。 “贺天然,我不是一定要缠着你,我温凉的感情没那么廉价,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要么你现在松开我,我也不闹了,门就在那边,你走出去,别回头,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温凉的果断,让贺天然汗颜,而且她给出的选择,往往都没有后路可言。 男孩的略微迟疑,使得温凉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女孩继续说道: “第二,收回你刚才跟我说的‘对不起’,我可以装作没听见,曹艾青的事,我们可以一起解决,而你现在只需要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吻我。” 贺天然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然而女孩的目光,又是那么地认真且炽热。 她就那么躺在课桌上,随着呼吸,胸脯微微起伏着,她身体勾勒出曲线像是诱人的山水,发丝因为挣扎而凌乱,衣领因为拉扯露出了肩胛。 她没有直接说,但贺天然已然明白, 她要自己吻她, 是想证明自己还爱她。 贺天然闭上了双眼不再去看这幅景象,因为他不敢保证,等会自己再作出选择时,到底是因为什么。 而就在这动心起念的一刹那,他的手不自觉就松了一股劲,温凉抓住机会,双手一分,一下挣脱了男孩的束缚! 贺天然猛然睁开双眼,他以为温凉又要闹事,但是下一秒,他的头被女孩抱住,紧接着,嘴边接触到的,是温暖而又微微饱满的唇。 少年毕竟不是那些看破红尘,无坚不摧的佛。 原本睁开的眼,在这忘情一吻中,又缓缓闭上了。 温凉这妞真是……唉,有事儿是真上啊…… 第197章 的三个牲口 第197章3408的三个牲口 温凉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勇敢。 因为如果她真的够勇,在两人拥吻过后,她就应该趁热打铁地追问贺天然一句: “你看,你还是没有拒绝我,那么我跟曹艾青之间,你究竟更爱谁?” 想来,如果这个问题问出口,就算贺天然在如何权衡三人之间的因果关系,想必此时也必须作出一个明确的回复了。 而这句话之所以没问,温凉缺乏勇气只是其一,因为她现在是真拿不准贺天然会选谁,所以她只能确保着男孩还爱着自己。 至于其二,说实话,能把贺天然逼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曹艾青的事已经让他伤透脑筋,看得出男孩现在的心思真的不在恋爱上,如果温凉再次逼问,那么真的是既显掉价,又显狭隘。 温凉虽然不在乎这个,但既然如此,姑娘倒是不介意卖个乖,当务之急该做什么,她心里还是有数。 他一个大男人,想要谁都对得起,那么自己一个小女子,打也打了,闹也闹了,该谦让的,还是要谦让一下。 贺天然的想法,温凉已然是心知肚明,三人的关系发展到这一步,还真是意料之外的情况。 …… …… 一小时后。 再次站在3408男寝门口的贺天然心情复杂,寝室两个兄弟对他的到来自然是很兴奋,只是与上次不同,这次贺天然已经没了那番彻夜长谈的的热情。 胡岳与蔡决明见贺天然兴致不高,也就不敢打扰,待到寝室熄灯,百无聊奈,蔡小爷裹着被子,望着胡岳的蚊帐中还散发着微弱的蓝光,一猜就知道这小子还在刷手机,于是随口问道: “胡秀才,学姐的vlog发了吗?” 胡岳悻悻然回了一句:“没呢,刚才我去小破站看过了。” “也是,今天才回的学校,哪有这么快。” 蔡决明当然知道会得来这么个结果,他其实想问的,是接了下来的这一句: “欸贺导,你有什么嘱咐我们俩的没有啊?以后我们碰见温凉,或者碰见今天见着的那位曹同学,我们要咋说啊?” “说什么?”贺天然闷在被子里回应道。 他现在脑子很乱,什么都不想去思考。 蔡决明得到他的回应,一下就来劲了,上半身从床上立起。 “帮你编瞎话,找托词啊!这我们如果不提前对一下口风,到时候又翻车了怎么办?这事儿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反应得过来。” 得,作为目前为止撞破贺天然三角关系的人,蔡决明很容易就能想到贺天然跟学姐之间肯定也有故事,军训期间他跟学姐闹掰了,不是翻车了是啥? 都说导演是讲故事的人,那讲故事肯定得有故事,今天在贺天然身上发生的事情,真是完美诠释了这一点! “哎……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累了,毁灭吧。” 贺天然在床上翻了个身,他现在真的是心力交瘁,只想早点休息,明天还是去找曹艾青,看看她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温凉这边虽然暂时冷静了下来,但男孩清楚,这姑娘心思太活,保不准她偷偷摸摸背着自己把所有事儿都给做了,所以还得随时提防着。 “啊?” 对此毫不知情,只觉得这种关系异常刺激的蔡决明听完话后一愣,心想这是咋回事? 难道哥几个还没开始对词儿,贺导你那边就已经开始摆烂了? “咳……胡秀才,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啊?这不是我们3408寝室的氛围啊!” 见贺天然无心讨论,蔡决明只得找胡岳缓解一下尴尬。 胡岳这人,平时一向八卦,对于男女之事更是非常积极,在军训时他就拉着众多男生一起讨论这届女生颜值的稀有度及战斗力,上至表演系,下至录音系,电影学院五个大系,十一个分院,他愣是从T0到T5分了个干净利落,而且还贴心配了评语。 更厉害的在于,由于军训期间不能使用电子设备,所以这份榜单完全是手写,男生们只能争相阅读,口口相传。 然而可惜的是,这份榜单被男生中的一个叛徒流传到了某个管理系女孩的手中,于是这份记录着重要资料的榜单顿时化成了漫天纸屑,飘向了大海。 不过,从那一刻起,胡岳再不是当初军训正步都走不齐的“太君”了,他一跃成为了众多男生心服口服的“秀才”。 他有没有作为一个编剧的真才实学还有待观察,但是ghs的天赋那是大大的有,一开始,大伙都管他叫“黄秀才”,但是没过两天大家就发现,这厮只是理论经验丰富,真到实践阶段,那是一点基础都无,所以渐渐也就叫他“胡秀才”了。 胡岳姓胡,但“胡秀才”的“胡”,乃是口胡之“胡”也。 蔡决明有点纳闷,按理说,贺天然这档子事儿,胡岳应该是最感兴趣的那么一个,怎么今天忽然就蔫了呢? 片刻后,蚊帐中胡岳关掉了手机,只听从他那头,传来这样一句有些煞风景的话: “贺导儿……我觉着吧……你这样朝三暮四的……不太对。” 这话让原本就安静的寝室更加是落针可闻,蔡决明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带着贺天然都觉得意外起来。 “胡秀才,你没事儿吧?这种话是你说的?你不是说你最讨厌黎望那种正人君子了吗?你不会是嫉妒别人贺导儿吧~” 蔡决明惊讶叫嚷起来,或许胡岳这句话也是憋了很久才说出口,他听到朋友的诧异,立马是激动的反唇相讥: “什么呀,我讨厌的是黎望的处事方式,本来我们讨论美女他想加入,却硬要摆出一副拘谨的派头,都他么是下里巴人,装什么阳春白雪!什么叫这话我不能说?我胡岳是‘色而不淫’,不是色中饿鬼好吧!讨论有尺度,做事有规矩,君子和而不同,这话我一早就说了!” 蔡决明的话明显是戳到了胡岳的痛点,那一张嘴顿时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起来,这让寝室里的其余二人都听傻了。 “而且什么叫嫉妒啊?这话我是真拿贺天然当朋友才说的好吧!平时下半身思考多了不会用脑了是吗?别人温凉在海边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下他又弄出另一个女朋友来,你让别人一个学表演的女生,脸往哪儿搁嘛?要是真的贪上一个私生活混乱的女孩也就算了,可别人温凉显然不是啊!” 说到此处,胡岳觉得也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索性就将剩下的想法全部说完: “贺导儿,我今天可能真的是被你刺激了一下,有些话,可能会有点难听,但我拿你当朋友,大家现在也住一个寝,所以我一定要说。 大家平时讨论美女,男人嘛,与生俱来的天性,没什么可避讳的,你跟谁在一起,也是凭自己本事,但是如果你要玩弄别人感情,这一点,我胡岳是真的看不惯!” 对于胡岳的滔滔不绝,贺天然还没反应呢,蔡决明就率先跳脚了。 “嘿,你个鳖孙,你也知道别人是凭本事啊?你看不惯你憋着不就好了?被刺激?你被刺激个嘚儿啊!又不是你在谈恋爱!滚!” “不是你问我为什么沉默的吗?” “我问你你就说?你是我儿子啊?” 眼看着二人马上就要翻祖谱了,贺天然赶紧发话: “好了好了,还能不能让人睡大觉了?蔡爷仗义,你少说两句,胡秀才也是,我懂你意思,你够朋友,所以让我把事情慢慢处理完好不好?” 这话一说,两个吵架的人也自讨没趣,只是胡岳也不知是在犟个什么,估计是觉得没面子,末了自己给自己垫了句话: “那是你的事儿,不用给我们什么交代。” 蔡决明就看不惯他这德性,忍不住讥了一句: “嘿,你小子来劲是吧?!” 眼瞅着又要吵起来,贺天然这下是睡意全消,今天已经够他烦得了,身边这两个卧龙凤雏也没让他休息一会,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不住哀求道: “爸爸们,两位好爸爸,我求求你们消停会吧,我今天他么的人都麻了,就想躺一会,现在硬是被你们扯起来聊天,这合适吗?” 蔡决明真的是那种地道的捧哏,配合一口京腔,什么话都能接: “哟,贺导儿,怎么的就麻了呢?说说呗~” 胡岳这时也不犟了,躺在被窝里睁着一双大眼睛,不说话,也不睡,就等着贺天然发言。 “艹!” 贺天然骂了一句,他差点被这两个极品给气哭了,现在睡是睡不了了,他心下一横,看了看这两牲口,“唠唠?” “唠唠就唠唠!先等会!” 蔡决明像是生怕贺天然后悔一样,他赶忙附和,摸索着下床找到烟盒,抽出两支烟,很是利索的一人散了一支。 胡岳刚才还五脊六兽端着个样子,现在是脑袋支在床沿上,嘴里叼着烟,床下蔡决明给他点着火,美美的抽上了一口,样子像极了一个瘫痪。 贺天然越看越气,他也抽了口烟,怒道:“他么的,这口烟下去,谁都甭想睡!” “不睡!” “来!” 槽尼玛…… 贺天然这个气啊,他率先点名发难:“胡岳!” “怎么滴?” “老子都稀得说你,你说你看不惯就不惯,少他么跟我拽词儿,我还需要你搁这儿跟我讲道理?你就直接说兄弟我能不能处,不能处我现在马上就去外头旅馆过夜,明天就直接跟宿管说换寝!来,就一句话,你说。” 见贺天然动了真格,胡岳缩了缩头,畏畏缩缩道:“这不是……你还没处理完事嘛……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不是……” “你他么还知道啊!” 贺天然一句话喷了出来,差点被这厮给气笑了,他刚才是真没想到,胡岳这么个看似咸湿的人设下头还有这么一面,没准对待起感情来,他还真是个君子也说不定。 “我就纳了个血闷了,道理你也懂,可你刚才那番话,明显是带了气冲我来的,为啥啊?你说你是喜欢温凉吗?还是喜欢今天见到的那个有点像周慧敏的女孩?我告你,你少他么打歪主意!” 胡岳被烟呛了一口,咳嗽道:“你怎么知道我觉得那位曹同学像周慧敏的?” 贺天然瞥了他一眼,“我、不、瞎!” 说完,他又看向一旁偷着乐的蔡决明。 “来,蔡爷帮我翻译翻译,这胡秀才是在生什么气啊?” “蛤?为了女人呗。” “我他么叫你翻译翻译,胡秀才在生什么气!” “啊?就……女人啊……” “翻译翻译!” 蔡决明忍不住了,边笑边说: “哎呀,这牲口是人家玲耶学姐的粉丝,关注好多年了,今天见到贺导儿你感情上劈了个叉,就联想到了岛上你跟学姐的那些互动,估计觉得你对别人也始乱终弃了吧,毕竟说好的vlog也没拍,自己追不到,也不能看喜欢的人受委屈不是。” 贺天然恍然大悟: “啊,原来胡秀才是这么个生气法啊,这样就解释通了,理解了,理解了。” 胡岳见到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点出自己的小心思,烟往地上一丢,大被一盖,躲在被子里闷声喊道: “睡觉!” “睡尼玛,起来嗨!你选的嘛!耶稣来了也拦不住!” 贺天然哪能让他得偿所愿?他大吼一声,下了床跟蔡决明一起拽着胡岳的被子,很快,3408男寝之内,三个大男孩穿着裤衩子,抽着烟,就这么在各自的位置上“坦诚相见”。 说了抽了这口烟,谁都甭想睡,谁要敢先睡,明天一人一条红南京。 于是烟雾缭绕间,这三个大老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 但即便没说话,他们也总是盯着彼此的鬼样子,莫名其妙就笑了…… 没有任何理由,就像白痴一样傻乐。 这场面,真特么幼稚。 贺天然腹诽不断,但每次又忍不住跟着一起笑,望着两个室友人五人六的模样,他不由得心中感慨了一句: “要是他么爱情能有这么简单,那不就好了嘛……” 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新的一天,写点欢快的,就不给大家添堵了! 第198章 糖水焦黑(一) 第198章糖水焦黑(一) “爱情不简单,但也并不是人生的全部。” 橘猫菩萨,如是说。 夜晚的星光洒下一片哀愁,贺天然在寝室里喟然长叹的同一时刻,曹艾青的梦中,她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菩萨”。 自从暑假去过诠灵寺还愿后,曹艾青就会偶尔梦见家里的橘猫,一开始,小姑娘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自家那只猫养了九年了,从她小学到高中,“菩萨”一直都是她最为亲密的伙伴,现在出来上大学,突然分开,平时日有所思,晚上梦见也正常。 只是随着梦中这只猫咪开口说出的话语越来越真实,这渐渐让曹艾青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 特别,是今天发生的这种情况。 “爱情不简单,但艾青很简单……” 信女曹艾青,这么回答着。 她的梦境中下着小雨,小姑娘蹲在一个角落,将一张脸半埋入膝盖下,她就这么无助的露出双眼,像极了去年躲在屋檐下,等着谁来找她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还有人能找到她吗? 橘猫趴在她的脚边,尾巴来回扫动了两下,它微微抬起头,猫眼中倒映出她十八岁的脸庞。 是什么样的愁绪,让一个正值芳华的少女,连在梦中都会哭泣呢? “太爱哭了不好,哭得越多,泪水就越不值钱,这样别人在表面上安慰你,可心里还是会觉得你是在装模作样,矫情得很。” 橘猫平淡道。 曹艾青听进去了,她赶忙用衣袖擦掉眼泪,但是眼眶很快又湿润了,她傻傻地问: “你也会哭吗?” “不会。” 猫咪回答得言简意赅。 “你也骗人……” 曹艾青本来想说的是,猫也会哭吗?她其实经历过自家猫咪哭泣的场面,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她确定猫是会流泪的。 只是这只猫咪曾对她说,它就是未来的自己,于是话到嘴边,曹艾青就改口把“猫”换成了“你”,既然自己都会哭,那么这位梦中的“菩萨”,肯定也流过泪…… 一想到未来的自己都要骗自己,曹艾青更伤心了。 “有些东西,你既然都知道答案,难道问出来就会改变么?不会的,这样只会让你更伤心。” 橘猫一语中的。 曹艾青埋着头,“那我未来一定过得不好……” 她说得瓮声瓮气,但同样是一语切中了要害。 爱哭鬼不爱哭了,心思敏感的曹艾青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时间,这一人一猫都有些沉默。 片刻后,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又问:“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关于未来的事?” 猫咪垂下头,俯下身子,缓缓道: “未来的曹艾青在港大毕业之后,会去往伦敦的特利特建筑学院继续深造,她最喜欢的建筑大师安藤忠雄也给她上过课,虽然只有几个课时,但也足够让她如痴如醉的回味很长一段时间。 在国外那几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因为谁都不认识她,她也不用刻意去认识谁。 回国之后,为了不被人叫作花瓶,她又是画图,又是搞工程,什么协调员,什么市场营销员她都做过,这些虽然很苦,但她也乐在其中。毕竟,在她偏执的人生信条里头,梦想从来都是第一位的……” “那……最后我们完成梦想了吗?”曹艾青轻声发问,但是还不等橘猫说话,小姑娘就已经后悔问出这个问题,她道:“你别说,你说了我怕我就没动力了……” 橘猫摇了摇尾巴,真的就不说话了。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出国啊……”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能力会遇到瓶颈,自然会想着突破。”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说谁都不认识我,我就会开心呢?我并不讨厌社交啊。” “因为比起社交,你更喜欢清静。” 少女不由追问,“那天然呢?他呢?他会想我吗?他未来……还在我身边吗?” 猫咪对她的疑问颇有微词,“我不是说了么,知道答案的问题还要再问一遍,你只会更伤心,停止幻想吧!今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梦,贺天然心里有了其他人,他放不下温凉,我给过他机会,但这对痴男怨女自己要造孽,你就由着他们自生自灭不好吗?” “……” 这一番单刀直入的话语让曹艾青心存的侥幸彻底破灭,她不知要怎么去面对这种情况,甚至说,她都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好像……都是谈的梦想,那么我的生活呢?我未来结婚了吗?对方是一个怎样的人?” “……是一个,很爱你的人。” “是吗?那……很好啊……” 曹艾青喃喃自语,如果未来的另一半很爱自己,那么自己应该是很幸福的才对。 这个答案让她在沮丧中找到了一点满足,很爱自己的人,那么自己也会很爱他吧?毕竟贺天然时常把将心比心挂在嘴边,男孩教会自己,爱情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付出,它是相互的,两个人能够坚定的走进婚姻的殿堂,携手共度余生,在小姑娘的认知里,这更像是内心笃定的一种证明。 如同对待梦想一样,曹艾青也偏执的认为,爱情本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这种心灵上的契合,让她跟贺天然在一起时,才会那么快乐。 然而如今,她还是暂时接受不了,未来跟自己走下去的那个人,不是贺天然了。 初恋之所以美好,其原因是寄托了青春时期那些无数懵懂的愿望,而现实之所以残酷,是因为这些愿望在它面前就宛如小时候玩的泡泡纸,它会“啪”地一声,一个接着一个的摁掉,并且乐此不疲。 这一切来的很突然,怎么只是过了大半个月,一切都变了呢? 明明军训之前,她跟贺天然都还好好的,自己还计划了好多事,而这些计划中,只有他们俩…… 少女的身躯开始微微发颤,她先想到了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是不是平时自己太软弱了,导致男朋友觉得累了? 但是她是因为爱,才用上全身心去依靠他的呀…… 曹艾青真的很伤心。 梦境中的雨,下得越来越大,淅淅沥沥的摔打在地上,如同一种哽咽。 不过任由这个姑娘再如何悲伤,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她那发自内心的善良,那细腻又敏感的天性,依旧敦促着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不该去考验人性的……这样……不对……” 猫咪的尾巴一下就竖了起来,像是被人踩了一脚,它怒道: “难道等他将来出轨了,等到什么都无法挽回了,等到你被他伤得遍体鳞伤,心灰意冷了,这样就对了?” 曹艾青低沉着摇摇头,犹豫中夹带着固执,轻声道: “不是这样的……这不一样……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你这样去考验一个人……不对。” 对于少女那份熟悉的偏执,橘猫也很快冷静了下来,几个呼吸之后,它换了一种方式问道: “那好,我问你,如果我不考验贺天然,但他以后还会爱上其他人,问题不在你,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这一问让曹艾青再次陷入了沉思,只是这次答案来的很快,也很果断。 “我不会。” 第199章 糖水焦黑(二) 第199章糖水焦黑(二) 橘猫菩萨终究在曹艾青说出的这三个字里,找到了她们之间共性。 “其实都是一样的,我只是将这种情况提前了而已。那串佛珠具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你可以试想一下,如果未来贺天然跟你在一起真的不曾后悔,那么他又为什么要用呢?” 猫咪玩味的口吻刺激着曹艾青的神经,少女疑惑问道: “可我并没把佛珠给他啊……” “你会给的。”菩萨语气中带着肯定,“虽然我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间点用,但我大致会在月底潜移默化地让你把手串交给他。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不是吗?我无非就是把答案,提前告诉了你而已,如果你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出现问题,那么这份答案便不会被用上。” 曹艾青事到如今,才算理解了事情的全貌,原来心里的菩萨早就给她打过了预防针。 听完了猫咪的解释,女孩思考了很久,她是一个拥有着极强同理心的孩子,对待爱人,更是如此,贺天然形容他们之间的感情,用的是“心照不宣”这个词,所以,她毫无疑问会试着去理解男孩所做的这一切,尽管这份理解里,带着莫大的酸楚…… “……天然他不是圣人,你将一块玻璃举过头顶任由它下落,它注定是会碎的,其实你也一早知道答案,只是借我之口,又问了一遍而已。” 曹艾青整理着思绪,橘猫菩萨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真是奇怪呢……不管过了多久,我们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而我们之间的不同在于,你的善良,会用在别人身上,至于我,会留给自己。” 面对喵咪的感慨,女孩不答,她只是跟随着自己的思绪,湿润的双眸中露出了回忆之色,她缓缓轻声道: “去年秋游时,我们跟大部队走散了,上山的途中,天然聊起过他的这段感情,他曾说过,温凉是第一个走进他生命里的人,他把她形容成了照进自己黑暗世界的一束光,后来他们之所以没有在一起,是因为那个人变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橘猫在旁默默地听着,曹艾青的神情越来越悲伤,但还是继续着: “而现在,他有了机会去重新找回那个人,去重新握住自己的光,那么,他为什么不去呢?我们都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普通人,逃脱不了人性,也违背不了本能,人生的遗憾那么多,换成是我,我想我也禁不起这样的诱惑……” 说到这里,曹艾青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抚摩着橘猫身上的绒毛,颤着声说道: “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天然会为了温凉而哭泣……因为这种失去,真的是一件令人十分很难过事啊……” 渐渐地,橘猫感受到女孩的手指指尖,也跟着发出了轻微颤抖,她收回手,深深地将脸埋进了自己的臂弯,啜泣伴着雨声,泪水与雨水百转千回地落在了梦里。 当人性的玻璃落了地,她的心,也跟着碎了。 曹艾青又何尝不是把贺天然当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束光呢? 「我一点也不悲伤,你摘你的月亮,你爱你的星光,而我,在我的焰火旁,等待天亮。」 这个就是曹艾青,一个内心纯净如诗歌,一个外柔内韧的女孩子,只是她还是难过了,还是悲伤了,因为她最终,还是没能等来自己的天亮…… 她能理解贺天然,但她无法去原谅,感同身受与委曲求全之间从来没有等号,因为这是彻头彻尾的两码事。 “今天过后,就好好生活吧,我会保护你的。” 菩萨对着少女说。 曹艾青兀自哭了一会,悄悄擦着眼泪,呜咽问着: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身边呢?” 那只化身成猫的菩萨抬起了前肢,它撑着少女的膝盖,望着那张纯真到幼稚的脸庞,不带一丝犹豫地说道: “因为,我想看你过得好。” 我想看你过得好,这就是另一个内心早已荒凉凋谢的曹艾青,穿越而来的唯一心愿。 “可是……对不起啊……我好像过得……并不好……” 少女嗓音细不可闻,她语气里的自责,是那么的让人心疼。 “我可以帮你。” “你要……怎么做?” “合上双眼。” 姑娘闻言,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随后,她只觉一阵微风拂面而来,梦中的雨渐渐停息了下来,女孩的身体像是被谁轻拥入怀,内心涌起一阵温暖,如同有人真的在梦里,找到了她,抱紧了她。 这种陌生而又熟悉的充实感,好似正在慢慢填补着她的悲伤,曹艾青忍不住睁开了眼,那只温顺的橘猫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她一模一样,却有一只被她叫作“菩萨”的动人的女子。 菩萨化成了人形,但那张脸,却像极了一块苍白的冰,冷冽,绰约,决绝,而且还有一种,让人怜惜的易碎感。 这种易碎感,像是历经了百孔千疮后的裂痕在缝缝补补之下,在那美丽的外表掩盖之下,在灵魂的最深处,呈现出的一种不完满。 看得出来,她比少女经历过还要残酷的事情,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在此时依旧能给人带来温暖。 她的眼眸中倒映着年轻身影,里面全是爱怜。 当她出现在少女的梦中时,说的全是梦想与告诫,可对于未来的人生,却只字不提。 是啊,人生的遗憾那么多,于是就连菩萨,都有了人性。 “如果你不想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我来帮你。” “……未来会更好吗?” “不会更差了。” 少女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嗫嚅道: “我……我还有一个问题,一定要问天然……” “你没有答案吗?” “我想听他亲口跟我说。” “好。” 两个曹艾青从拥抱中慢慢分开,她们彼此对视,少女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我应该自己面对这些的……” 女人温柔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们是一个人,总有一天,你会拥有我全部的记忆。” “那……你呢?”曹艾青不安道。 女人指了指少女的心:“艾青既然心里有菩萨,那菩萨肯定在你心里保佑着你啊。” 姑娘瘪了瘪嘴,“……我不是小孩。” “我也不大啊。”女人淡淡回应。 她们相视,眼角还挂着泪痕的少女终于露出了笑颜,而女人的脸上,满是欣慰。 梦境慢慢散去,见到眼前那个成熟的自己一点一点消失,曹艾青急道: “你……你会什么时候出现帮我?” 女人再次举起逐渐透明的柔荑,徐徐抚摩这少女的面颊,柔声道: “当你问出那个问题,觉得……累了的时候。” …… 现实中,枕头上已经满是泪痕的熟睡少女,终于在后半夜,露出了一个微笑。 第四卷到达尾声,应该还有三到四万字结束,接下来的剧情会很难写,加之年前的工作也接近收尾,就差一哆嗦了,所以为了不影响本书该有的质量,可能要停更个十天左右,望大家谅解一二,谢谢各位! 第200章 糖水焦黑(三) 第200章糖水焦黑(三) 港城有脱墨江,港大有洗铅池。 虽说,洗铅池以“池”命名,但它却是整个大学城,乃至整个港城,最大的人工湖。 若是夏夜游湖,便可见洗铅池烟波浩淼,在光的作用下,湖面似停泊着万千星辰,发出瞬息万变的光芒,置身此地,可望园区湖山林木,亦览学府层楼幢影,当真是处处充满了诗情画意。 而作为港大的地标性景点,洗铅池对于众多学子的寓意更是非凡,本身的“洗铅”二字,便有了洗尽铅华之意,象征着知识分子,淡泊名利,宽容无争的处世之道,长久以来,这宁静致远的湖,早已化为一代代港大学子的精神图腾。 此时正是黄昏,洗铅池的湖面上余霞成绮,一片波光潋滟晴方好的美妙光景。 曹艾青坐在岸边的石椅上,望着荡漾的昏黄波光,她低眉垂首,金秋中的微风拂过她的发梢,吹皱了水中那道靓丽的倒影。 人在望景,景中有人,偶有两三学子路过目睹这一幕,不由是驻足片刻,拍下一张照片,或者直接鼓起勇气,上前搭讪,不过结果都是被女孩摇头婉拒。 有几人不死心,被拒之后颇有些混不吝的架势,待在一旁也不走,就算曹艾青没什么反应,但就是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干聊。 大学不比高中,五湖四海的人聚集在一处,什么样的人都有,加上青春的荷尔蒙经过三年的压制,一经爆发,促使人的脸皮都厚了不少。 “班长?” 就在曹艾青为难之际,一道局促的声响突兀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曹艾青现在可不是什么班长了,现在能用这个称呼叫她的人,必然是高中时代的旧相识。 她举目望去,瞧见了一张不算熟悉的憨厚脸庞。 “郭淮?” 这人的出现,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毕竟他们那个班,只有两个人考进了港大,一个是她,第二个就是郭淮了,尽管是不同专业,但这大学四年,总会遇见。 只是,现在的这个曹艾青,对于郭淮的印象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而唯一能让她记住这个人的点,就是他……数学成绩不错? “没想到能在这碰见你啊,班长。” 郭淮面带腼腆地走上前来,几个男生见曹艾青与熟人叙旧,顿觉无奈,片刻后就沮丧离开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能碰见。” 曹艾青微笑回应,对方那种手足无措的状态,让她下意识想到了某个人。 “缘分呐班长,你是在这儿散步还是等人?” “我约了天然……” “啊,真是恭喜你们呢,高中毕业之后,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了,咱们的那个高中微信群里,常常都在聊你们俩的事呢!” 郭淮发自内心地祝福了一句,但是他显然还不适应这样的环境,他虽就在曹艾青跟前,但却一直站着,不敢坐下,只能拘谨地挠挠头当成掩饰。 曹艾青闻言心中莫名一酸,她朝一旁挪了挪,对郭淮道:“坐下聊啊,别站着了,而且我现在又不是什么班长了,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郭淮赶紧摆手,“不了不了,我都叫顺口了,而且我马上要去趟系里的教学楼,处理一点事情……” 这时,曹艾青才看清他手上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头装着一些资料,而最显眼的,无疑是一张港大的录取通知书。 女孩有些不解,问:“怎么了,这么急?” 郭淮脸上发讪,吞吞吐吐道:“就是……我……那什么……想转专业,转到……数学系去。” 曹艾青眨眨眼,“我记得,你好像是学计算机的吧?怎么突然会想到转专业啊?” 郭淮叹了一口气,懊悔道:“其实一开始,是我妈叫我报的计算机,她说这个专业挣钱,不过感觉……我还是更喜欢数学一些。” 曹艾青听完后表示理解,从前听班里人说,郭淮老家在江苏的一个小县城,他妈妈为了让他受到更好的教育,所以才将他寄托到港城的舅舅家。 如今郭淮考入港大,也算是不负家里老小的期望了。 “专业这个事情,还是要慎重一些,虽然父母的建议很重要,不过还是更应该多为自己考虑,想清楚自己爱好什么,喜欢什么,尽管现在是在挑专业,但没准以后,就是持续一生的事业了……” 曹艾青认真地帮他分析着,郭淮看着女孩说话时的神情,不由道: “班长……” “什么?” 郭淮红着脸,提起一口气,“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跟天然在一起……真的很般配啊,你俩都是那种很有主见,对自身未来很有规划的人……我很羡慕你们这种人,真的……” 曹艾青一下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这属于她跟贺天然的私事,而且在这个尴尬的节骨眼上,她无心讨论这些,于是岔开话题: “谢谢啊……对了郭淮,我们是文科班啊,你既然那么喜欢数学,为什么高二分班的时候,不选理科呢?” 郭淮脸上一窘,眼神逃避了一下,支支吾吾地答道: “文科……文科是咱们港中的优势嘛……而且数学好……文科考试的时候也能拉拉分。” 曹艾青更费解了,她可没听说港中还有这种偏科的优势。 只是对于郭淮,她了解得实在不多,只能当是对方应付考试的一种策略,所以也不再多问,提醒道: “好啦,我就不耽搁你了,你赶紧去办事吧,再晚老师们就下班了。” “嗯!” 郭淮点点头,转身要走,曹艾青见他一头汗水,穿着的T恤前领也被汗水打湿,留下了一圈盐渍,估计是今天一天都在忙这件事。 港城大学很大,楼与楼之间确实挨得不近,像是办理学生转系这种事,肯定要两个学院来回跑,加上之后还要安排面试与笔试,各种手续光想想就烦琐得很。 “你等会。” 曹艾青叫住郭淮,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水与一包纸巾递了过去,鼓励道: “加油呀,郭同学,你一定可以的!” 郭淮愣愣地接过水与纸巾,他低着的头重重点了点,闷声说了句“谢谢”,之后不再多说一句话的离开了。 望着郭淮的背影渐行渐远,曹艾青不由陷入了深思。 她在想,郭淮与贺天然,他们身上好像都有同一种特质,可为什么她偏偏只对后者情有独钟。 如果把贺天然为自己做的那些事,转移到郭淮身上,自己会喜欢他吗? 答案几乎是否定的。 是长相吗? 有的,但并不是最重要的。 是性格吗? 也有的,但好像也不重要。 是才华吗? 天然考上了电影学院,郭淮也进入了港大,从这一点上看,他们也是旗鼓相当的。 那么,为什么自己不会爱上郭淮呢? 曹艾青眉头紧锁,她想了很久,想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失神间,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了这么一句: “刚才来的遇见了郭淮,跟他聊了两句,他跟我说你在这里,我就赶紧过来了……” 曹艾青骤然侧头看去,原来贺天然不知道何时,已经坐到了她身边,一脸担忧地凝望着她。 女孩望着这张一直到现在都深爱着的脸庞,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中依然有爱,但是其中……又多了一份愧疚。 真奇怪,他没有那么绝情,更没有说什么狠话。 可偏偏,就是这种“愧疚”,一瞬间像是化成了十万把刀兵,狠狠地插在了曹艾青的心上。 她想起了以前她曾拒绝过的那些男生,想起了为什么明明自己不忍打击别人的话语,最后会成为他人攻击自己的话柄,甚至会引发出一系列恶意的联想与中伤…… 曹艾青不知何时,双眼又流出了眼泪。 在贺天然面前,她真的很爱哭。 贺天然一怔,他心疼地伸出手想要拭去女孩眼角的泪花…… “啪~” 而就在此时,曹艾青轻轻打掉了他伸过来的手。 原来,有时候一个人太善良,真的会让人……很讨厌! 这个动作宛如晴天霹雳,一时之间贺天然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准备好的腹稿,也全数吞回了肚中。 而就在这一秒,曹艾青真的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喜欢贺天然。 心里的菩萨,借自己之口说过。 甚至就连刚才的郭淮,一个外人,也看出来过。 可是自己,直到此时此刻,等到他们的感情走到了这一步,女孩才幡然明白过来,他们为什么会彼此吸引,天真地笃定对方是自己的一生所爱…… 如果说,郭淮只是与贺天然拥有一些相同的特质,那么贺天然与曹艾青,就是彻彻底底的同类。 这就是为什么曹艾青能喜欢上贺天然,而不会喜欢上郭淮的原因。 他们同样善良,也同样拥有着一颗敏感至极的心,他们之间的相爱,始于之前那些长相,性格等林林总总的不重要,而决定他们最后能在一起的,是基于欣赏彼此相似的这份“真我”。 在这份“真我”之下,所有的不重要,就成了最重要,成了非他不可,成了独一无二。 他们的相爱是一种幸运,是在茫茫人海中得访唯一灵魂之伴侣的欢欣愉悦;而他们的分离也是一种灾难,是把最好的光阴攥在手心里,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从指缝间溜走的无可奈何。 忙忙碌碌的人世间,也许只能在这个最纯粹的年纪里,才能碰上这样一回纯粹的际遇了,而对此,诗人仿佛早已给出了答案—— 得之,我幸。 失之,我命。 有了一身清澈骨骼的少女,无声叹息。 “天然,有个问题一直埋在我心里,以前我不问,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俩迟早有一天会将这个问题消化掉。我一直都有这个信心的……只是我没想到,我们还没来得及等到那一天……而现在,我想问了。” 曹艾青聚精会神地说,贺天然失魂落魄地听。 “你问,我不会隐瞒……” 得到了男友肯定的答复,女孩张了张嘴,又合上,她的睫毛微微颤着,似是不忍,又似艰难,直至最后,她闭上眼,问: “你是……因为爱不到你最爱的那个人,所以才会爱上我的……对吗?” 一声入耳,贺天然怔住了,心中翻滚如潮…… 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就是你知道什么是对的,但对的代价太大了,大到可以让人永远做出错误的选择,然后用千万个理由欺骗自己,错的既是对的。 贺天然可以用上一些油滑的话术来转移重点;可以打上一张感情牌,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再不济,他可以直接给出否认的答案,利用曹艾青的善良,让他们这段感情能够有喘息的余地。 诸如此类的行动太多了,行得通,能奏效。 可这些,都是假的,都是错的…… 要做对的事,代价很大,但贺天然已经做过了一次让曹艾青撕心裂肺的选择,他不想再伤害这个女孩第二次…… 他想说实话,他不想再骗人了,也不想再逃避了…… 于是男人,选择直面问题,沉重而痛苦地说出了一个字—— “……是。” 爱情里的选择,往往不会只有“是”与“否”那么极端,但是不可否认,当我们把一切的理由与借口抽丝剥茧,结果的呈现,也就只会朝这两个方向无限偏移,而区别,只是在于多寡而已。 贺天然当然可以回转,他可以说艾青你身上也有我很爱很爱的东西,你跟温凉不一样,你们是独立的个体,你们谁都替代不了谁。 可是,这样的回答,真的像极了那种正确到挑不出一丝错误的废话。 贺天然其实一开始想的很简单,温凉改变他的同时,从而未来也跟着发生了改变,自己不可能等到未来的那个她了,所以贺天然决定放下一切,不去辜负曹艾青对自己的这份感情,这个女孩,是确确实实走进了他的心里的。 可是现在……事情远比他想的复杂太多。 男人心里很清楚,如果温凉的记忆早一些融合,如果当时自己在知道多一点轮回的细节,那么他都绝不可能跟曹艾青在一起。 他爱温凉是真的,爱曹艾青也是真的,但是命运就是给他们开了这么一个残酷的玩笑。 所以,贺天然是因为爱不了那个最爱的温凉,所以才爱上曹艾青的吗? 是的,没错。 这不需要任何的辩解。 0点过了还有一章…… 第201章 这段爱情,没有败笔 第201章这段爱情,没有败笔 正如菩萨在梦境中说的一样。 有些问题的答案,曹艾青其实早已心知肚明,但只有等贺天然亲口说出来,一切才算是尘埃落定。 现在,曹艾青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她反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悲伤了。 因为贺天然还是对她选择了诚实,他没有违背自己的心,更没有骗自己。 曹艾青的视线越过了平静的湖泊,无意识地盯着某处,贺天然看着那双眼睛,猜不透她在想着些什么。 随后,女孩喃喃问道: “天然,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是人生的出场顺序不对。”贺天然强忍着心中的痛苦,一针见血:“艾青,如果我先爱上的是你,那么今天这个问题换成温凉问我,我也会这么回答。” “如果可以重新再来呢?” “什么?” 曹艾青缓缓地拿出那串佛珠,神情里略带疲倦。 贺天然心中一紧,他盯着那串佛珠,神情从不安、纠结,再到坦然,平稳。 他的内心做着挣扎,在经历过两次穿越之后,贺天然知道他们的人生,或许比普通人多了次重新开始的机会,这固然是别人梦寐以求,心向往之的事情。 但是,穿越之后的每一个念头,每一个行为,都会不断产生出新的问题,就像那串佛珠,虽寓意圆满,可其中的每一粒念珠,也组成了世人贪、嗔、痴、慢、疑的百八烦恼。 他不想曹艾青动用这串佛珠的伟力了,他终于摸到了一点所谓“轮回”头绪,他不想前功尽弃,也不想曹艾青重蹈自己的覆辙,可也正是如此,他同时也是最没有资格,去劝阻曹艾青的那个人。 自己可以因为温凉,让九月重新再来,那么曹艾青为什么不行呢? 贺天然欲言又止,最终复归平静,他等待着曹艾青再次开口,就像接受审判的犯人,等待着法槌敲下来的那一刻。 “天然,你对未来的那个我,了解得多吗?” 忽然间,贺天然听见女孩意外地问了这么一句。 “她过的……很不好。” “那你觉得我呢?” 贺天然如鲠在喉,无言以对。 曹艾青继续问道:“天然,当初我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你有没有用过它?” 贺天然摇头,斩钉截铁,“没有。” “我就知道,要不然你也不可能让我一个人面对那次夏巧的胁迫。” “我当然不会!” 男人说完这句话,自己也楞了一下。 他突然想到,其实那一次,曹艾青一点都不需要郭淮,或者是自己的帮助,因为她本来就有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反而是他们,一个成为了她未来的负担,为了感恩,而变得束手束脚;而另一个,将她保护在羽翼之下,却一直遮盖了她本身耀眼的光彩。 曹艾青凝望着手里佛珠,温柔而笑: “天然,其实你说错了,我跟温凉之间的出场顺序,是对的。 如果我真的回去了,我可能也做不到温凉为你做的那些事,在这一点上,我就是不如她的…… 如果我真的替代了她在你心里的位置,就算我依然爱着你,我可能也会将你引导到另一条路上,等到那时,你或许就不会发现你在艺术上的天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做着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了。 而那样的话,我们算不算是相遇得太早了呢? 刚才我遇到了郭淮,他正在为转专业的事情而发愁,他说他很羡慕我们,因为我们是那种有主见,对未来很有规划的人。 我想,这种印象之于你而言,肯定也有温凉的一份功劳吧!我能碰见这样的一个你,真的是我的幸运…… 对了,你记不记得,我们做作业写错了字,会用到的那种修正液?” 贺天然倾听着她的这番话,心中百感交集,他跟着回忆道: “当然记得,当时我俩不是跟白婷婷还有薛勇两个,常常凑一块学习呢嘛,当时你夸我作文写的好,让我给你讲解一下技巧,嘿,每当我跟你吹嘘这是天赋的时候,你就特崇拜的看着我,最后我自己都有点儿膨胀了…… 其实,我也特羡慕你,字儿写得特别好,而且从来不写错字,你说你一瓶修正液可以用三年,到了我这儿,三个月都撑不住,全让我给用完了。” 曹艾青双手负后地站起身,转头看向湖面: “你知道你为什么用得那么快吗?” “为什么?” 女孩瞥了他一眼,翘起嘴角,责怪道: “你呀,老是喜欢写错字,而且也不检查,有时候‘的地得’都不分,一开始我说你,你就喜欢把什么写东西要一气贯之的话摆出来,还老气横秋说什么,字错,文不错,足矣。 可是老师不会那么想呀,该扣的卷面分还是要扣,60分的作文,55分与58分的细节就在这里面了。 我说你你不听,我生气呀,所以我就只能改变策略,就夸你呗,把你有错字的句子,改成你这一句写得真好,没想到你还真吃这一套,炫耀说你发现了一些败笔,还能写得更好,之后就拿着我的修正液改来改去,没想到这一下,卷面分扣得更多了,我都悔死了……” 贺天然听着女友的回忆,他笑了起来,但是笑着笑着,心里觉得这不是个滋味。 曹艾青也在笑,但是她此刻的笑容,却让贺天然比看见她哭,还要难受百倍。 女孩说完收回了视线,她转过身子,伸出手,摊开手掌露出佛珠,嗓音里裹挟着的平湖秋风,温柔说道: “天然,你知道吗,这个东西啊,就像是我们人生的修正液一样,我们都想把那些错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涂改掉…… 可是……我不是你啊……我也不是温凉……我没办法在原来的基础上,酝酿出一些荡气回肠,让人刻骨铭心的句子……我只能按我的思路来写了……该是多少分,就是多少分…… 天然,我们一起度过的这段时光,我是认认真真,心怀欢喜地去落笔的,写出来的东西,也是笔笔真心,笔笔天意…… 这修改液,我不会用,也用不了,可能是我傻,也可能是我倔,只因为直到现在,我都坚定地认为,我跟你的这段青春,是没有败笔的!” 说罢,曹艾青不带半分留恋扭过身,她抬起手,在贺天然震惊的目光中,毅然决然将手里那串无数人梦中祈求不得的宝物,视如敝屣般扔向了湖心! 人生如果能重来,会更好吗? 少女的答案是,她已经拥有过最好的了,哪怕是曾经拥有过。 她不需要更好了。 就像那时她剪去了自己长发那样,现在,她再一次孤注一掷,选择自己救了自己。 超凡的佛珠入了水,平凡的人间开出了莲。 曹艾青眼角还噙着泪花,可脸上却是莞尔而笑,缓缓道: “天然,谢谢你……” 贺天然踉跄站起,双目失神望着那水中央荡出的一圈圈波纹,然后又望向身边的少女,他心如刀割,他无地自容…… 湖畔边的少女走到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跟前,慢慢将头贴在了他的胸上,双手再次抱住了那个她仍旧倾慕的贺天然。 她轻声道:“我们,分手吧。” 湖中,他们相拥的倒影,随着粼粼的波光,变得支离破碎。 “对不起……对不起……”贺天然张开了嘴,他下巴颤抖,想说好多话,可是此刻所有的千言万语,都通过逐渐喑哑晦涩的嗓音,化成了不断重复的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双手抱紧了少女,似是能抱紧他们这段爱情里最后的回光返照,他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少女的肩头…… 他终于哭了。 只是,现在的女孩,已经不需要眼泪了。 “贺天然……你要跟我一样痛苦……才算是道歉啊……” 一句像是叹息,又像是呓语的话传进了贺天然的耳朵,他不断重复的那些“对不起”瞬间是戛然而止,溃不成军。 曹艾青放下了环抱的双手,轻轻推开了少年,就这么退后了两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最后,脸上露出像是丢弃佛珠时的那般决绝,转身,离开。 那个娇弱又独立的背影,就那么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于贺天然目光所及的范围之内。 他呆立原地,良久良久。 远方的太阳,只剩下了半点余晖。 男人重新跌坐回石凳上,望着余晖,可残阳早已没了温度。 他手不自觉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干瘪的烟盒,费劲地倒出唯一一支皱巴巴的香烟,他手指捋平了放进嘴里,点燃火,深吸一口,身体像是被抽去了气力般,徐徐瘫软在石凳上,他无力地仰着头,喷出了一团白雾。 然后,他就这样双眼湿润地,看着那团雾,一点一点消散在眼前。 第202章 兄弟与是非(一) 第202章兄弟与是非(一) 贺天然没有将拒绝温凉的事一并告诉曹艾青。 因为这件事说了,对于现在情况的发展也没有太大意义,何况他本就不想通过这件事去挽回什么,在他们之间的这段爱情里,犯错的人本来就是他,他要做的,便是承担起一切的后果。 只是后果,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曹艾青扔掉了佛珠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这避免了时间线再次错乱的隐患,贺天然的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这其实也是他目前最想做的事情,通过这件事,他重新见识到了曹艾青的另一面,原来,自己是那么地不了解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现在说什么,都是后话了。 追悔莫及的事,贺天然不想再发生第二次,而且现在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沉浸在分手后的悲伤余韵里。 温凉现在描述的未来与去年九月告诉他的有所出入,这让他一直心有挂碍,这种特征,是否跟温凉口中所说的“破戒”有关呢? 如今,唯有贺天然能想起来在轮回之上,似乎还有一层“元时间线”存在的事了,只是他现在也怕,怕自己是不是像温凉一般,无意识地忘记了什么东西…… 还有就是,贺天然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经过两次穿越之后,特别是融合两段记忆之后,他现在对这个所处“世界”的真实性,已经抱有了深深的怀疑。 这绝不是什么危言耸听或者疑神疑鬼,因为贺天然自己作为亲历者,他已经有了太多无力与感触,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担心曹艾青的原因之一。 当一个人的脑中多出了另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当年轻的身体里承载了被拉长的岁月,这本身就是一件精神内耗极大的事。 不过,现在的情况还不算糟糕,毕竟那串佛珠,已经被曹艾青扔进了湖里,照理说,以后大家的人生都不可能出现什么变数了。 可是…… 她会不会提前用过了?自己现在的记忆会不会只是她穿越之后改变的记忆? 这样的猜疑不断在贺天然的脑海中产生、回荡,他头痛欲裂,痛苦难当,他真的不想以恶意去揣测艾青的行为,但是他又控制不住地去这样想…… “不要再想这件事了……佛珠已经沉底了……就让它永远留在这湖里吧……” 脸色越发苍白的男人双手抓住了自己的大腿,五指陷入肉里,妄图使用疼痛,来压制自己这股信马由缰的念头。 贺天然在湖畔直至坐到了深夜,这才虚弱地站起身,而就在此刻,他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 看见来电人的名字,他露出一丝苦笑。 白婷婷。 也是啊,自从回来与曹艾青坦白了一切之后,他们彼此都冷静了几天,算算时间,薛勇那档子破事,应该也要爆发了。 “喂,婷婷。” 贺天然接起电话,白婷婷那边应该还不知道他与曹艾青分手的事情,语气急迫。 “喂,天然,你知道薛勇在哪吗?我……” 还没等对方说完,贺天然这边就已经提前说道: “你别急,一个半小时候之后,我给你打电话,你过来找他。” 电话那头的白婷婷疑惑了,“你跟他在一起?” 贺天然想了想,也许是感同身受,薛勇与自己,白婷婷与曹艾青,他们这两对情侣,从暧昧到相恋,一直都是彼此的参照,想到现在已经发生与即将发生的结局,贺天然思潮起伏,心中不忍。 “嗯,我跟他在外头喝酒呢,他喝得有点多……他说……他特别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为什么啊?你……你们在哪啊?我现在就过来吧!” 白婷婷忧心忡忡,但听闻两人在一起,情绪也渐渐安稳下来。 “现在不太合适啊,你还是等会过来吧,放心,我们喝的差不多了我就给你打电话。” “那你们……少喝点啊……” “那肯定。” 跟着白婷婷又扯了几句,贺天然挂断电话,走到港大的东校门,拦了一辆出租车,朝着皇后街驶去。 上一次,他是跟温凉一起找到的薛勇,后来发生了什么情况,他心里还记得清清楚楚,而如今,因为曹艾青的缘故,贺天然没有跟着温凉周末回家去见自己的师父。 眼下,又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因为爱人,而是为了朋友。 薛勇这人,做朋友是没得说,但是出生在富贵之家,难免是一身恶习,玩心太大,他本人也没有什么经商头脑,沾染赌瘾之后更是越发不可收拾,到了最后,只能靠着年轻时学过的一点拳击基础,经由温凉父亲介绍,成为了一名保安。 贺天然并不清楚薛勇家的海货生意是如何败落的,毕竟另一条时间线上,两人也并不熟,但是薛勇现在的命运也在温凉这只小蝴蝶的带动下,发生了变化,至少他如果能安安稳稳从警校毕业的话,将来也能吃上口皇家饭,不至于穷困潦倒。 上次的处理方式虽然正确,但这并不是最佳的处理方式,贺天然看得出来,其实薛勇心中对于白婷婷,也很是不舍。 男生嘛,有时候真的就差一个借坡下驴的借口而已。 所以这一次,贺天然决定用更极端的一种方式,去解决薛勇与白婷婷之间的纠葛,至于这小子是不是真的烂泥扶不上墙,还得看他自己。 半个多小时后,汽车终于到了皇后街的夜店门口。 贺天然下了车之后,在店门口稍作驻足,他侧头看向不远处一排被酒吧霓虹照射得流光溢彩的豪车。 在那些法拉利,保时捷的簇拥下,那辆略显突兀的宝马X5他认得。 那是贺天然他爸答应等他考上大学后,送他的第一辆车。 不过这个承诺,后来被他转考艺校,春节时跟贺盼山彻底闹掰而不了了之。 现在这辆车能出现在夜店门口,车主是谁,自不必多想了。 如果说,贺天然上次路过还不是很确定的话,那么经过艾青之后的一番分析,现在他还真就对薛勇之后欠的那三十万,咂摸出了点味儿。 “我还真是有个好弟弟啊。” 贺天然收回视线,信步走入酒吧。 第203章 兄弟与是非(二) 第203章兄弟与是非(二) 舞池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如同起搏器一样轰击着人们的心脏,促使体内的血液加速运转,昏暗且迷幻的灯光一闪一闪,定格住了这些肉骨皮们摇曳身姿的每个瞬间。 来这里的年轻人,看似群魔乱舞都一个样,但在这种场所,从人有消费欲望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划分出了三六九等。 此时夜场二楼,贺天然没有着急去找薛勇,而是双手撑着栏杆,俯览下面的众生百态。 在这里,他看见了油腻的中年人搂着年轻的女孩,女孩明明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要扭过头来陪笑着跟那个老男人抱抱摇。 他也看到了有的卡座上八九个男生挤在一起,他们努力地玩着抓手指、黑白配,盘女孩的小心思一览无余。 他也能看到一个个面容姣好的女孩,从这张卡座串到另一张卡座,又把那一张卡座的姐妹拉到别的卡座,女孩跟一个卡座的男人亲昵过后,又悄悄跑去跟另一个卡座的男人接吻。 贺天然对此谈不上厌恶,夜店能把所有人的社会行为放大一万倍,无论是美德还是恶习,除了酒店的床上,没有哪里比夜店更适合剖析人类的内心。 而此时,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阴柔男生,右手拿了一瓶唐培里侬,左手拿着个空瓶,正给自己倒酒。 “哥,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懵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 说话的人,正是贺天然的异父异母的弟弟,贺元冲。 贺天然闻言,扭过身,含笑着伸出手里的酒杯,两人碰了一下,他道: “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好了,本来你也小不了我几个月,你叫我哥,我还真不适应。” 贺元冲一饮而尽,赔笑道:“一家人嘛,我们是兄弟,本来就是应该的。” 兄弟? 贺天然笑着摇了摇头,心想他们这家子人真是绝了,自己这个贺盼山的亲儿子不想认他这个爹,而他这个二婚老婆带来的拖油瓶,却拼了命地想融入这个家庭。 懒得跟他去掰扯这个,贺天然打趣道:“刚才在外头看见你停的车,想着就打了个电话给你,你说贺盼山确实小气哈,让你开一辆破X5停在一堆超跑里,这多没面儿啊,是不是?” 贺元冲看着自己这哥哥,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 贺盼山车库里的车足够多,但只要他不发话,平时就唯有司机胡叔一个人才能上手。 “没有,本来暑假的时候老爸说要给我买一辆新的,但我看那辆X5一直摆在车库里都没怎么动过,所以就求他直接把这辆车给我好了,不用再浪费钱。” 贺元冲这句话说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贺天然乐道: “那你可挑错了。” “啊?怎么说?” “那他车库里那辆帕拉梅拉比这辆X5吃灰的时间长多了,你为啥不挑那车?” 贺元冲一愣,他知道这辆车是贺盼山去年专门买来送给贺天然的,目的就是为了激励他听话,考上大学,而幸运的是,由于贺天然的叛逆,导致这辆车的钥匙,最终没能递到他手里。 贺盼山想要儿子学金融,对于孩子一切强硬的安排,贺元冲都乖乖照做了,而且还做得非常好,他挑这辆车,也是想逐步取代贺天然在父亲心中的位置。 不是亲生的不要紧,这个可以慢慢来,母亲会帮自己,时间总有一天会冲淡所有隔阂。 对于贺天然的质问,贺元冲很聪明地选择了避重就轻:“这不是怕……挑那些上百万的车,老爸会觉得我不懂事嘛……” “哈哈不会,其实你更应该学学下面这群人,这样就能更纯粹一点。”贺天然随性一笑,用手指点了点下方的舞池。 “我不是很明白啊……哥。” “来我告诉你。” 贺天然一把搂住这个弟弟的肩膀,贺元冲很是配合地微微恭着身子,附过耳,就听对方轻声道: “如果你像底下这群人一样,把你的欲望写在脸上,他会更喜欢,真的,不骗你。” 拍了拍弟弟的背,两人渐渐分开。 贺天然脸上挂着笑,贺元冲推了推自己眼镜,也是微笑以对。 “来哥,再喝一杯。” “好啊。” 将酒再次满上,一杯下肚,两人谁都没再深究这个话题。 贺元冲觉得贺天然这一年的时间变化太大了,以至于现在面对他,莫名有些投鼠忌器,其实在这两人眼中,对彼此的观感都差到了极点。 贺天然从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明明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父辈累积的那么多资源与财富不懂珍惜,偏要做那阿斗,性格孤僻,想法天真,哪怕从去年立冬的那一拳开始,贺天然的性格在逐渐变化,但在贺元冲眼里,这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冲动的草包。 可是现在…… 贺元冲有些说不上来这种变化,是突然艺考取得了一个好成绩,有了自信的底气?还是说上了大学,环境变化导致一下开窍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两人在明面上都没什么冲突,贺元冲决定先静观其变后再做打算。 就在两人准备拉扯些闲话的时候,只见一个女生走上了二楼,她张望了一圈,看见贺元冲,脸上一喜,一路小跑过来,毫无顾忌地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 “元冲,你聊什么呢,我来了看不见你,找你好久了!” 贺天然看向那个女孩,面容姣好,打扮入时,身上一身牌子货,只是看她年纪不大,脸上的妆容却显得过于精致了点,这样的风格,未免有些舍本逐末。 “别闹,你看这是谁。” 贺元冲笑着扒下女孩的手臂,那姑娘也闻声朝贺天然一看,顿时收敛起玩闹,变得拘谨,站在一边叫了一声: “天然哥……” “……” 贺天然被叫得一头雾水,他略带疑惑地问道:“你知道我?我们……见过吗?” 那女孩脸上神情一下变得尴尬起来,贺元冲此刻帮她解围道: “哥,你忘啦,她是谢叔叔的女儿,谢妍妍啊。去年立冬的时候,我们还在家里一起吃过羊肉的,今年初一她还来家里拜过年,只不过你除夕那天吃完饭就回去了。” 贺天然这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个女孩,他父亲是贺盼山一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的印象了。 “哦,记起来了,你好。” “天然哥好久不见啊……” 由于贺天然当初一拳打倒贺元冲的印象实在太深,导致谢妍妍在面对贺天然时都不由小心翼翼起来。 “哥,你是跟你朋友一块来的?要不然你叫上,一起去我那桌?” “是啊天然哥,等会我还叫了一帮天菜小姐妹,等会介绍给你认识呀!我们刚才还在聊,准备周末的时候去澳门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妍妍,一会坐下来说,光站着聊不累啊?” 贺元冲笑着打断了谢妍妍的发言,女孩后知后觉。 “对喔,天然哥,你朋友在哪啊?” 贺天然听完两人对话,视线朝着一个方向看去,他不置可否的温声道:“确实是来这边找人,还没跟他说,不过我已经看到他了。” “是吗?那我们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吧!” 谢妍妍开朗地提议着。 “行啊,走,元冲,我带你去认识一下我唯一的一个兄弟,酒给我。” “好啊,哥。” 唯一的一个兄弟? 贺元冲递过酒瓶心头冷笑,这话里头带着的刺儿,不言而喻。 薛勇一伙的座位也在二楼,只是这厮背对着贺天然一行,忙着推杯换盏,所以一直没瞧见。 贺天然一路走来,到薛勇身后,嬉笑道: “喂,傻哔~” 薛勇本来还在跟几个狐朋狗友吹嘘着自己在警校军训时的体能成绩,这一听后面传来一句脏话,还貌似是在骂自己,他恶狠狠地一扭头,发现竟是个把月未见的哥们,顿时是惊喜开声: “卧槽!贺天然!” 他兴高采烈地站起身,贺天然微微抬抬下巴,示意他把桌上的酒杯拿起来。 “你小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啊,真是想死我了,嗝儿……” 薛勇打了个酒嗝,忙不迭拿起酒杯,一脸笑容,嘴里还断断续续说着开心的囫囵话,而就在此刻,异变突生,众人就见贺天然突然举起手里的唐培里侬,当头就照薛勇脑袋,狠狠砸下! “啪!!!” “啊!” 酒瓶的碎裂声,男人的惨叫声,女人的尖叫声瞬间是此起彼伏,薛勇痛苦地蹲在地上,双手捂头,额头发间慢慢渗透出一片殷红,周边卡座的男女见状瞬间是乱作一团。 夜店的安保人员寻声而来,但却被一旁的还算镇定的贺元冲急忙抬手拦下。 他的金主身份,整个夜场的工作人员都再清楚不过。 身边的谢妍妍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和和气气,说着来找兄弟的贺天然,会突然作出这种出格的举动。 贺元冲也同样如此,只是他按捺住了心中的惊异,急忙问道: “你……你这是干什么?” 贺天然随意扔掉手里已经破碎的酒瓶,拍了拍手,笑道: “没事儿,对待兄弟嘛,相处的方式,是有点不一样的。” 第204章 兄弟与是非(三) 第204章兄弟与是非(三) 薛勇这牲口还是皮实,即便被贺天然开了瓢,但蹲在地上哀嚎了不到一分钟,嘴里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卧槽你大爷贺天然,你他么神经病是吗?” 周围一群人看他在地上咋咋呼呼,而他的那群朋友要么就是作鸟兽散,要么就是默默融入人群之中观望着,事发之后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维护。 只见薛勇一手捂着脑袋站起,一手揪住贺天然的衣领,怒不可遏道: “我看你小子今天是故意找茬是吧?你要是不告我个为什么,今天咱们谁都甭想好!” 看得出,薛勇的酒算是彻底醒了,盛怒之下还算克制,要换平时,早一拳打过来了。 贺天然面不改色,冷然道:“刚才那一下,是帮白婷婷砸的,你觉得你冤不冤?” “什么?!” 薛勇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出这么个理由,然而还没等他回过劲儿,贺天然又朝着旁边几个安保说道: “哥几个帮个忙,把这货架后门去,也别影响你们开门做生意。” 若不是刚才贺元冲拦着,这几个安保早就把两人给拉开了,在这种场合发生流血事件,还能让他们两个揪着领子僵持,这也是头一遭。 现在正主发话,几个安保飞速上前,薛勇口中大骂了几句“都他么别碰我”,但还是挣扎不过,眨眼之间就被架了起,然后就这样双脚悬空,被人抬着往楼下的后门而去。 贺天然跟着安保下了楼,贺元冲紧随其后,谢妍妍僵在原地,她已经被吓傻,站在原地跟着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夜场的后门是一条小巷,几个安保将薛勇往地上一丢,门内的贺天然正要上前,忽然被贺元冲拉住,听他语气里带着鄙夷道: “你就不怕这小子报警?你想揍他,我可以给你找几个人。” 在这种场合,不管是打人还是被打,都不会是一件光彩的事,贺元冲很是看不惯贺天然的这种做法,像是个社会上的泼皮无赖,只知道好勇斗狠,完全不计后果。 贺天然倒是听出了他话里的含沙射影,但对此无动于衷,他洒然一笑道:“不用报警,他就是警察,我打的就是他,你确定要叫人帮我动手?” “什么?” 贺元冲脸上阴晴不定,对于这位名义上的“哥哥”,贺元冲平时样子算是做足了,但在这一刻,特别是当他知道薛勇的“身份”后,他开始犹豫这浑水,还要不要继续蹚下去。 如果现在他要跟着贺天然一起疯,那么之后肯定会惹得一身骚。 但如果现在拂袖而去,那算是彻底在贺天然面前摊牌了,从此两人泾渭分明。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贺盼山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希望看见自己儿子像个流氓一样,去仗势欺人吗? 种种权衡利弊的想法左右着贺元冲不能快速的下出结论,而贺天然也没给他太多思考机会,直接扒下他的手,朝着薛勇踱步走去。 薛勇见他来了,两三下从地上爬起来,一双眼睛冒着怒火盯着贺道: “婷婷打电话让你来找我的?” 贺天然摇摇头: “不,是我自己找来的,不过,要是白婷婷知道你瞒着她,电话也不接,就这么左手搂着一个妞,右手拿着一杯酒的逍遥,玩得清清楚楚,渣得明明白白,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薛勇面上表情凝滞,可嘴上依旧不肯服软:“你特么就不会帮我瞒着吗?” 贺天然被气笑了,别过眼,骂了句:“卧槽。” 薛勇也是气急败坏,头也不捂了,指着夜场后门嚷道:“就这酒吧里头,多少是结了婚的,有男女朋友的,不照样出来玩成这样?别人日子还不是一样过?贺天然你多大人了?爱情就是这样的,你特么还玩儿不明白吗?” “是啊……我有时候也在想,我是太明白了,还是一直都没能玩明白。” 贺天然唏嘘了一句,只是现在的他,实在不想扯这些东西了,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往地上一扔,扭了扭脖子。 “小勇哥,咱们来打一架吧。” 薛勇是真被刚才那一酒瓶给砸出了火气,他狞笑道:“行啊,说到底,你就是看不惯我是呗?是,我就是个渣男,就你品德真高尚,你了不起,你要为民除害,你多正义啊。” 贺天然朝薛勇边走边道:“不是,只是我喜欢上了别人,今天跟艾青分手之后,发现自己真的是又当又立,可能连渣男都不如,所以想跟你交流一下心得。” “啊?” 薛勇一下被他这句话里的信息量给搞懵了。 而就在这愣神之间,贺天然已经是扭腰送肩,拳头“飒”地一声,宛如一颗出膛炮弹,结结实实轰击在薛勇的右脸颊上,这一拳的力道,打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对方绝对是应声而倒! 但是,对于长期接受拳击训练薛勇来说,他的身体素质已经足够强横,左腿只需堪堪后撤一步便可硬抗下这一拳,至于代价,仅仅只是脸部的疼痛与脖子的轻微扭伤。 贺天然的拳头还贴在薛勇的脸上,但对方后撤的左腿足尖一点蓄力,骤然一抬,一条腿以膝盖为点,折成九十度,二话不说,对准贺天然的心窝就猛然踹去! “砰!” 瞬间,贺天然整个身躯弯曲成了虾米,他结结实实中了一脚,双脚止不住地连连后退,最后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 “你当初是怎么当着全校的面跟艾青表白的?从我帮你断电开始,到后来别人逃课来看你酒馆的演出,一起熬夜跨年,你俩怎么在一起的我清清楚楚,你现在跟我说你们分手了?你跟我一样渣?喜欢上了别人?我可去你大爷的吧贺天然!老子没你那么没心没肺!” 耳边嗡嗡作响之际传来了薛勇的怒骂,贺天然现在胃里翻江倒海,他忍住干呕的冲动,回怼道: “呵……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别人白婷婷又做错了什么?薛勇你别忘了你是怎么考上的警校!怎么着啊,现在如愿以偿了,要踹了别人是吧?真就把别人当工具人?管不住自己,就是要玩是吧?说我没心没肺,你这又算什么呀?” “老子没想分手!” “是,你只是在逼着别人主动跟你提,好人坏人你都要做。” “我他么……” 薛勇五大三粗,道理他肯定讲不过贺天然,但是拳头能说话,待到贺天然爬起,两人再次扭打在一块。 他们都看不惯对方在感情里的作为,但两人此刻面对的问题,又是如此相似。 这两个人,现在打架已经完全没了章法,拳头你来我往,不闪不躲,就这么硬碰硬地发泄着自己心里的情绪。 双方换臂而挥的又是一拳打在对方脸上,拳头在轰中对方的头部后,又是各不相勾地向下或向上挥动,薛勇勾拳打腹,而贺天然下摆打脸,在间不容发之间,双方互不相让,都没再退一步! 几个站在门口的安保看着这种互殴场面都傻了,贺元冲更是不明白,这两人打成这样,只是单纯地看不惯对方?他们不是兄弟吗?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凭贺天然身份,完全没必要这么去做呀…… 两人就这么互殴了七八分钟,体能的快速消耗,导致两人身体逐渐不稳,他们脚下虚浮,各自脸上都是鼻青脸肿,眼角额头青一片红一片,身体每一处都传来剧烈疼痛。 薛勇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手扶墙,一手指着同样姿势的贺天然,嘴里不饶人道: “别……别特么以为你有个富贵老爹我就不敢打你,今天老子……老子非得替你爸教训你不可……” 贺天然放下手,干脆用背靠着墙,身子一点点向下,直至坐在地上,他看着薛勇道: “少嘚瑟了……你来呀……你走两步啊!” “我……我槽……我……我歇会……” 薛勇说完这句,也学着贺天然的样子,无力地坐下来了。 贺天然拿出裤兜里,屏幕已经不知何时碎成蛛网状的手机,手指哆嗦地给白婷婷发了一条消息,随后,朝着站在酒吧后门还在发呆的贺元冲喊道: “别看着了,赶紧把我俩送医院去啊!” 第205章 她们(一) 第205章她们(一) 这场架,虽说贺天然与薛勇两人都下意识地避免了击打对方要害,但心头火起,拳脚无眼,动起手来依旧是个没轻没重。 两人被送到医院时,都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经诊断,两人都存在轻微脑震荡,除开身上各处程度不一的淤伤,薛勇脑袋开瓢缝了三针,鼻梁骨折;贺天然也好不到哪去,肋骨断了两根不说,肩部、手部关节更是出现脱位的情况。 两人现在的状况都亟需入院调养,庆幸的是,这次斗殴两人都没伤及内脏,恢复一段时间便可无恙。 次日。 贺天然在朦胧中苏醒,医院那种84消毒水的气味一下充斥进了他的鼻腔,他视线模糊地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单人病房,而他的身侧,隐约有个人影坐在一旁看护着。 男人眨了眨眼,努力辨认着眼前的人影,慢慢地,那人的轮廓长相逐渐清晰起来,而对方似也发现了贺天然的动静,站起身凑了过来。 “醒了?”那道身影俯下身子确认了一下,平淡道。 随着对方的弯腰动作,一缕柔顺的长发顺势垂了下来,贺天然失神地望着,对方抬手轻轻将长发捋向耳后,窗外的阳光映射在她颀长白皙的天鹅颈上,顷刻间似镀上了一层圣洁的柔光,一张清丽脱俗的美丽脸庞倒映在男人的瞳孔之内。 “……艾青。”贺天然干哑的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名字。 只是,从前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孩,此刻听见自己的名字后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她重新直起背,走到一旁拿起水壶,给贺天然倒了一杯水,递过来问道: “能起来喝水吗?” 贺天然挣扎着从病床上直起身,曹艾青一手端水,一手将枕头竖置于床头,好让对方待会背部有个依靠。 男人下意识想接过水杯,但右手传来的剧烈疼痛瞬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一瞧,原来自己整条右臂都已经打上了石膏。 “医生说了,你伤得不重,过几天就能出院,但你这条手臂,估计要两三个月才能恢复。” 曹艾青将贺天然的疼痛看在眼里,她正要动作,对方却伸出了尚能正常运动的左手,接过了水杯。 女孩将椅子搬近,坐在床头一边。 “咚~咚~咚~啊~” 贺天然牛饮一般喝完水,兀自喘息了一会,吐出一口长气,随后缓慢地侧头看向一脸平静的曹艾青,两人都安静了几秒之后,他才迟疑地开口问道: “你……你怎么来了?” 曹艾青双手环抱,清冷道:“你是在明知故问吗?白婷婷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在你给她发消息之后,她就急忙打电话让我过来了。” “那……他们呢?” “在另一间房,婷婷在照顾薛勇,他爸妈也来了,你弟弟也把你爸给请来了,现在他们几个在那边协商怎么处理你们之间的事。” 贺天然松了一口气,咧开嘴笑了笑: “没死就好……咳……咳咳咳。” 兴许是肋骨受伤的原因,贺天然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 曹艾青看见他的状况,蹙起眉头:“你们为什么打架?” 贺天然平顺着呼吸,眼下的这个曹艾青,眉目里透着一种成熟,冷静,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气质,男人调侃道:“哎呀,看来一个女孩子,爱一个人与不爱一个人,真的是两种状态。” 曹艾青一愣,没说话。 男人垂下头,心中怅然若失,可这种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就开口解释道: “薛勇跟婷婷情况虽然跟我们差不多,但我不想看见他们的结局跟我们一样。这次我把薛勇打进了医院,就是想通过这次机会,让两人再好好聊一次,薛勇人真的不坏的,只是玩心比较重,他不傻,如果这次他真的能从我身上吸取教训,意识到婷婷对他的重要,好好改正自己的缺点,那么我也算是积德了。” “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 曹艾青有些恼火道: “你是不是一直都喜欢用这种感动自己的方式,去做一些自以为是为了别人好的事情?” 贺天然认真地看向这个显然被未来记忆占据了身体的女孩,温言说道: “这次不一样的,薛勇与婷婷都是我的朋友,但是他们又跟我们不同,他们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所以作为朋友,我更应该以身作则地去帮他们,薛勇之后会以我为鉴也好,继续花天酒地也罢,我就只做到这一步了,不会再有其他后续。” “那婷婷呢?你把薛勇打成这样,是想激起婷婷同情,让她去善解人意吗?呵,善解人意是什么东西?委屈自己,让你们男人开心?” 如此相似的境遇,让曹艾青不知不觉把未来的那段经历代入了其中,贺天然心中有愧,但还是直言道: “婷婷身边不是还有你吗?而且白婷婷也不是你啊……” 曹艾青张开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慢慢冷静了下来。 在经过昨天的分手后,病房里的气氛,不知不觉变得有些尴尬。 贺天然有些不自在道:“艾青……谢谢你来照顾我……我以为当你想起了未来的记忆后……你会恨我的……” 女孩摇摇头,不屑于他的感激,反而盯着他的双眼,冷漠道: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贺天然。我没说过不恨你,你对我造下的种种罪孽,应该比我清楚,我巴不得你这一生,都囿于这种愧疚当中,我现在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对温凉不也是这样的吗?我现在对你好,同样也是如此,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艾青……咳、咳咳咳……” 男人心中郁郁,咳嗽不停,他知道自己终有这么一天会遭到因果反噬,他也真如曹艾青所言,这番说辞在他心里激起了千涛骇浪,可他完全没有办法,只能抱着更加浓烈的愧疚感去悔过,去自责。 曹艾青镇定自若地给他倒了一杯水,拿在手中,等他咳嗽完。 “艾青,你现在是自由的,你不要被那些记忆影响,你不应该变成像我那样的人,你应该……” “你误会了贺天然。” 女孩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意思?” “我现在就是在做我自己啊。” 贺天然心中大恸,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烂漫女孩,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他惹下的祸…… 只是这时,门外一阵脚步由远及近,从急到缓,最后好似停在了门口方向,随着一声门响,贺天然循声望去,顿时是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温凉,出现在了那里! 她的胸膛起伏着,鼻息紊乱,望见病房里贺天然后,视线又随之上移,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曹艾青。 她的表情,从最开始的焦急担心,慢慢变得冷峻起来。 “她打了你电话一整天,后来我接了……”曹艾青盯着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温凉,微微歪了一下头,转向还在震惊当中的贺天然,含笑道:“不过,我还是没有告诉她你在哪。” “这次不用你来告诉我了。” 温凉走进病房,直视着曹艾青,吐字如刀剑般无情,毫不遮掩道: “你们之间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你可以走了吗?” 贺天然最不想看到的场面,终于发生了…… 我屮……我需要冷静一会,下一章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第206章 她们(二) 第206章她们(二) “我可以走了吗?” 曹艾青轻轻重复了一句温凉这个“后来者”对自己下的逐客令,脸上不见一丝有被冒犯到的神情,面对温凉的来者不善,她只是四两拨千斤一般地对贺天然轻飘飘问道: “她让我走,你觉得呢?” 如此,压力瞬间来到了贺天然这边…… “……” 贺天然冷汗津津,他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苏醒过来,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她们一个像炙热的火,一个像寒冷的冰,光是面对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贺天然就已经感到心力交瘁,而现在他更置身在这冰火之间,内心承受着双方施加给他的莫大煎熬。 “阿凉……你怎么来了?” 贺天然回避了曹艾青的问题,故意朝温凉问道。 “怎么,你不希望我来,是因为我打扰你们了吗?” “……” 温凉没有去看贺天然,现在,这屋中的另一个女人仿佛就是她的眼中钉,如果不在此刻拔出,她也不会安分下来。 她都走到这一步了,是不可能往后退的。 如此,贺天然心中的压力,又上了一层。 病房之内,就在两个女人的这般对峙中,气温骤降。 “你们……你们不用这样……你们先听我说……” 片刻后,贺天然仰天吐出一口气,他叹息一声,这确实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场面,但这并不意味他害怕去面对。他心中那根紧绷着的弦,之所以没有断开,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把自己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 这与那次在商场跟两个女孩共同约会的修罗场可不一样,那次是因为花心,因为欲望,是因为从来没跟女生交往过,一下就被荷尔蒙冲昏头脑后干出的蠢事。 他很后悔那次的行为,他不想再因为自己做出的这些混账事,而让这两个优秀的女生再次陷入痛苦之中。 所以,在当下场面出现之前,他就已经把伤害降到了最小,现在,就只差摊牌了。 随着两个姑娘的目光齐唰唰地望向他,贺天然终于缓缓开口,他先朝温凉说道: “阿凉,早在我回来的那一天,我就把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都告诉了艾青,经过这几天来的冷静,我们已经在昨天正式分手了,期间她问我,是不是因为没有爱上最爱的那个人,所以才与她相爱。 我回答是的,没有去骗她,阿凉,我心中一直都有你,这是我给你答复。 至于艾青为什么今天来照顾我,自有她的理由,但我想,这肯定不是因为爱了,你说呢,艾青?” 贺天然突如其来的这番话是两个女孩都没想到的,曹艾青沉默以对,没有回应,而温凉听见二人的结果,脸上先是一喜,但随后,她见贺天然对曹艾青又道: “艾青,我对不起你,我不会否认自己不管是现在,亦或是在另一个未来对你犯下的罪,我是屈服在了自己原始欲望之下没有错,我对你造成的背叛亦或是伤害,这些都是我的个人行为,温凉在我们恋爱期间,并没有主动接近过我,反而是我,心头一直都放不下她,导致最后,这成为了我的业障,我的心魔。 你现在有了未来的记忆,我知道你想报复,你想看我过得不好,而这一点,在你拿出佛珠试探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帮你做了。 那天当晚,我也拒绝了温凉,我可以答应你,即便重来,即便我找到了那个曾经最爱的人,我也不可能跟她在一起,而这个,不就是你最想看到的吗? 我可以再把自己活成从前那种爱而不得的样子,这是我给你的交代。” 当曹艾青知道贺天然也拒绝了温凉时,脸上明显有些恍惚。 “贺天然你疯啦!她已经回来了,已经可以重新开始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啊!” 温凉听完一切后忍不住大喊,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与恨意,她现在恨不得抓着曹艾青,直接将这个女人丢出这个病房。 只是,当她就要行动时,贺天然突然叫住了她: “阿凉你明白的呀……就像你不希望我变成未来那样,而我也不希望艾青心里怀揣着对我的恨,再次演变成她的业障啊……” 温凉愣住了,曹艾青却冷漠道: “贺天然,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贺天然对此出奇的默然,他用着比曹艾青更凉薄的嗓音,反问道: “艾青,你说我们是同一种人,所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个耽误了你整个青春,让你背负骂名,甚至还让你爱上的男人,在重新来过一次之后,在你想起一切之后,竟然还能拥有一个好结局,你就算不爱我,但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 曹艾青竟被贺天然的一番话说得哑然…… “那么我呢?” 温凉凄楚发问,而贺天然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那张美得足以动摇他内心的幽怨脸庞。 “……阿凉,你说过的,你不是非我不爱的……我已经跟你说过对不起了,而你要的答案,我刚才也已经给你了,我爱你,但我也不希望艾青,会因为我们的关系,保持现在的这种样子。” “贺天然……你……你混蛋!” 两个女孩谁都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之下,贺天然竟还能反客为主,而他用的方式,是最简单,却又是在这种场合下,最让人难以保留的——理智。 近乎于无情,近乎于自虐一般理智。 贺天然真的是把他们三人之间的因果都梳理了一遍,他想要谁都对得起,就只有这一种方式,唯一的方式。 不靠偷奸耍滑,也不抱任何的侥幸心理,就这么光明正大地面对自己的感情,唯有这样,才是对面前这两个如此优秀的女孩,最大的尊重。 他们三人之间,到底谁是最苦的那一个呢? 贺天然不敢说是自己,因为这两个女孩无论是谁,都给予了他太多东西,等到他想给她们回报了,才发现,最好的回报,就是将她们给的东西,都放下。 “阿凉,艾青,让我们三个人回到原点吧,我们本来就是三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新的开始,就不要再纠缠了。 阿凉,你改变了我,让我有了一场新的人生,你不用来爱我了,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就像在我们坐在沙滩上时,说过的那样。 艾青,我真的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这不是你该有的样子,你放心吧,从我今天做出这个决定时,我就已经开始赎罪了。 相信我吧,这是我们三个之间,最好的结局,什么所谓的轮回、穿越、都不会再有了……” 贺天然吃力地将身后的枕头放平,然后缓缓躺了下去,低喃道: “我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我能请你们两个都离开吗?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 “笃笃笃……” 就在贺天然下出逐客令的下一秒,病房门再次被人敲响,随后,一个留着长发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两个女孩的视野之内,他用着打趣地口吻,说道: “哟……想不到我儿子,这上了大学之后,人缘变好了呀……” 第207章 她们(三) 第207章她们(三) 贺天然的父亲,贺盼山的到来让病房里的氛围一下缓和了下来,温凉与曹艾青此刻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与疑惑,都不可能在这个长辈面前开口了。 何况,他们三人之间所发生的事,要传到旁人的耳朵里,那就只能当是一则故事,而不会被看作是一桩现实。 “小温,好久不见啊。” “……叔叔,好久不见。” 贺盼山瞧见许久不见的温凉也是有些意外,随着他的一声招呼,温凉拘谨回应,而一旁的曹艾青见到长辈进来之后就礼貌地站了起来,随即让出座位。 “小曹,辛苦了啊。” “没有,贺叔。” 贺盼山也不多客气,坐下后不好意思地笑道:“你们……也别怪叔叔啊,刚才在门口呢,我偷听了一耳朵,但是听得云遮雾绕的,不过最后我还是听明白了一句,这小子是在赶你们走是吧?” 说罢,他抬起手,一拍床上贺天然受害的右臂,这下子,刚才还好似要寿终正寝,说着想安静一会的混小子嘴里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上半身顿时从床上弹了起来,额头疼得冷汗直流。 贺盼山飞速扫了一眼两个女孩的反应,然后不管不顾,兀自对吃疼的贺道: “嘿,还知道痛是吗?有你这么对待别人的?” 贺天然抱着右臂,咬着牙忍着疼,待到呼吸均匀之后,这才瞥过眼沉声道:“少管闲事……” 这小子,当着外人,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爸留啊。 贺盼山气笑了。 “行啊,我不管闲事,但你也没资格叫别人走吧?你这么有本事,要走你走啊,我告你,你现在住的是私立医院,两个单间,住院费一天是2000,把别人薛勇鼻子打塌了,8000块钱手术费,然后还有调养费,精神损失费等等杂七杂八的费用。 还有贺天然,薛勇拿你当兄弟,醒了没有追究你,还给你说好话,他父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没有追究你,就当是朋友间的小打小闹,你要是真有本事,现在就把这些费用给结了。 你不是想安静吗?这医院门口左拐五百米有个派出所,故意伤人罪,一人轻伤,两年以下有期徒刑,你进去了就安静了,到时候这俩姑娘来看你,就不是探病,而是探监了。 你不是耍横吗?去吧。” “……” 贺盼山叱咤商海这么多年,一下子就掌控住了局面,贺天然道理都懂,只是他现在还没赚上什么钱,所以眼下只能任由老爹拿捏。 不得不说,这两人真的是父子,直到这时,两个女孩才发现,贺天然给人的那种理智状态,说话风格,甚至是字句之间的停顿,神态细节,简直就是贺盼山的翻版。 “不说话了,是吧?” 瞅见儿子吃瘪,贺盼山笑了一下,转头对两个姑娘道:“那个小温小曹,这小子说的话,你们可千万别心里去啊。还有小曹,婷婷刚才正在找你呢,好像有什么事儿要问你,你过去一趟吧。” “好的,贺叔。” 曹艾青答应一声,浅浅一笑,转头就走出病房。 等到她人完全走了出去,贺盼山又对温凉道:“小温,你能不能帮叔叔一件事儿啊?” 温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贺天然身上,咋听到贺盼山叫自己,一下晃过神。 “当然可以啊,叔叔你说……” “这小子一天都没吃饭了,你去楼下帮他买些流食回来吧。” “好的叔叔,我现在就去。” 两个女生都前后脚相继离开,不敢久留,贺盼山的意思很明显,他现在要跟儿子单独说话。 这对父子相视片刻,贺天然重新将枕头立起,靠了上去,贺盼山从烟盒里拿出香烟,在指尖摩挲了一下,想了想,又放了到了一边,望着门口,开口问道: “她们两个现在谁是你女朋友啊?” “都不是。” “漂~亮。” 贺盼山为老不尊,听着父亲发出的嘲讽,贺天然微微皱眉:“你就是来问这个的?” “不,主要还是过来帮你擦屁股。”贺盼山也没给这小兔崽子留面子。 贺天然定了定神,“贺元冲呢?” 贺盼山淡淡道:“走啦,他在学校还有事,你小妈早上来看过你之后,就带着元冲一起走了。” “我什么时候还来了个小妈?那我大妈在哪?哦,你说的是陶姨是吧?后妈就后妈呗,我又不是不认,分什么大小啊,搞不清的人还以为你有两个老婆呢。” 贺天然冷嘲热讽,刻意踩雷扳回一城,贺盼山眉头一跳,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别人好歹在你昏迷的时候来看过你,你应该表达该有的尊重。” “如果她还在这儿,我会亲自下床,弯腰鞠躬,跟她表达谢意。” 父子两人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 贺盼山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句话,肯定又要跟儿子吵起来,想着对方现在受了伤,一向固执己见的贺盼山,难得是避开了这个话题,叹了口气缓缓道: “你跟薛勇的事儿,我都听元冲告诉我了,那个叫白婷婷的姑娘,自打昨天到了之后,一直在忙前忙后照顾他,他的父母很喜欢这孩子,而薛勇呢,醒来之后看见这一切,也慢慢懂了你的心思,所以挨了你一顿打,也没有任何抱怨。” “这件事儿,贺元冲能跟你说明白?” “他说不清楚,但我看得明白啊,再者说,你们年轻人之间,也就只有这点破事儿了。” 贺盼山何等阅历,如果连这点事都看不懂,那这几十年算是白混了,他继续道:“你的做法吧,我不支持,也不能说你做得对,但不可否认,你这想法还真有点儿意思。” 贺天然是软硬不吃,“你高看我了,流氓打架而已,没想那么多。” “按你这么说,那你弟弟跟我表达的意思是对的咯?你们纯粹是在好勇斗狠?是我想多了?” “想多了。” 贺盼山苦笑了一下,“儿子,元冲他是你兄弟,是你的家人。” 贺天然讪笑道:“爸,你这话说反了吧?我给过他机会的。” “什么机会?” “你觉得,如果我跟他真的是家人,他会由着自家兄弟打架,放任自流吗?” “你跟他说,薛勇是警察啊。” “对啊,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这难道不更应该做点什么吗?不过有一说一,他选择在一边袖手旁观,让问题发生之后等你来解决,这也是一种好方法。” 贺盼山一顿,他完全没想到,贺天然在策划这场架后,解决了朋友感情问题的同时,还能顺带测试一下贺元冲的人品。 “你从前可没那么多心眼啊。” 老父亲望着这个大半年不见的儿子,从前贺天然受到原生家庭的影响太深了,导致性子软弱,碰上事儿即便有想法,也没有这样的行动力与胆魄。 直到今年,儿子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去考了艺校,说不联系,就真的不再联系,这大半年,尽管贺盼山不想承认,但每当回家,隔三差五从管家胡妈嘴里听见这小子近况时,这个老男人还是多多少少的,在儿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贺盼山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在于,等自己老爸死了,他才算是真正懂事,他不想自己的儿子也这样。 只是贺盼山自己也没有体验过多少父爱,所以这个男人,只能用自己的经历过的方式,再去对待一遍贺天然。 然而有些话,就那么横亘在父子之间,真的很难开口…… 何况他们家的情况,比之一般家庭来说,确实要复杂太多。 “不好吗?多留个心眼,以后也不至于栽跟头。”贺天然淡淡道。 贺盼山笑了:“这有了两个前女友是不一样啊,看来你是跟着她们学了不少。这两个小丫头,小温我之前见过了,小曹虽然昨天才见着,可别人也忙前忙后照顾了你一晚上呢,你说你跟小曹分手,是为了小温,我理解,可现在你两个都飞了,你怎么搞的?” 贺天然“呵呵”两声,没说话。 贺盼山总算是找到了跟儿子聊天不吵架的方法,那就是跟这小子聊女人! “小温性情散朗,颇有一种林下风致,之前说她不适合你,是除了你有个好爹之外,根本就配不上人家;而小曹嘛,清心玉映,很有贤内助的风范,这一点倒是很像你妈妈,你确定不在挽留挽留?我看……” 老爹的话逐渐让贺天然心生厌恶,特别是当他提到了自己的母亲,贺天然毫不犹豫地打断道: “别说了,你怎么跟我妈离婚的,你忘了?” 贺盼山的话一下哽住,他确实不应该在儿子面前提这个…… 片刻后,这个老男人无奈地站起身,拿起一旁的烟盒。 “我出去抽支烟。” 说着,他朝房门的方向走出几步,忽然背身停下,补充了一句道: “下个月中旬,你老妈要从欧洲回来,我估摸着是专程回来看你的,到时记得回家吃饭。” 第208章 走三关(一) 第208章走三关(一) 温凉在医院外头的超市里先是买了一个保温桶,辗转了几家周边的小饭馆,然后才终于买到了一份排骨汤,一份燕麦粥,还有菠菜炒鸡蛋等一些对骨质恢复大有助益的菜品食物。 由于现在不是饭点,她对这附近也不是很熟悉,所以往往卖粥的地方没有菜,卖菜的地方又没有汤,她只能一边找,一边买。 本来是可以直接叫外卖的,但是贺天然在病房里的那番话,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之中,尽管她强迫着自己不往这方面去想,可那一句“你不用来爱我了,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徘徊,她现在唯有促使自己忙起来,才能稍微分心一些…… “这家的排骨汤太稀了,回去的时候买条鱼,明天炖鱼汤带过来吧……” 温凉拎着保温桶往回走,她嘴上说着明天如何如何,但脚步却越来越慢,显然已经没了刚来时的那般迫切。 她当然担心贺天然的伤势,只是她现在更怕贺天然见到她后,再次将她的一颗真心给无情地拒之门外…… 她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一次打击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右脸挨了一巴掌后把左脸伸出去这种事,温凉真的做不到,倘若不是军训时,贺天然的那般真心坦诚让她重新看到了希望,认为两人还有在一起的可能,她完全不会把自己逼到这一步。 所以,这一次对温凉来说,真的意味着Allin了。 在人已经绝望的时候,让人重新看到希望,而当人再次振奋起来追逐希望时,把那最后一点火苗彻底掐灭…… 这种事实在是太残忍了,温凉知道贺天然有自己的理由,可这又让她如何能接受啊…… 回到医院,温凉走得更慢了,仿佛现在她才是那些行将就木,病入膏肓的患者,而再等一会,她即将领到自己那张已经口头警告过一次的病危通知单。 女孩没有选择坐电梯,而是一步步地沿着楼梯向上,医院的树脂台阶仿佛没有尽头,她低着头,就这么在层层叠叠的渐进中,望见了一双白到一尘不染的球鞋。 她的视线上移,而此刻球鞋的主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眼神中都流露出了难言复杂的心绪。 “你要走了是吗?最好快一点。” 面对曹艾青,温凉即便身处下位,但依旧是率先开口,拾级而上。 “我在想,如果刚才贺叔叔不进来,你还有没有机会在这里出现。”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曹艾青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温凉向前的身体瞬间停滞,她扭过头,望着对方的侧脸,同样是轻描淡写说道: “曹艾青,你现在最应该出现的地方难道不是在郭淮身边吗?你都结婚了,还要照顾一个害过你的男人,你问我有没有机会,那我还想替郭淮问一句,他还有没有机会?” 曹艾青同样扭头对视,单刀直入,“温凉,这就是我比你幸运的地方,从来都是我给别人机会,而不是祈求别人施舍机会。” 如果说刚才贺天然跟他老爸的对谈只是针尖对麦芒,那么眼下,这两个女人的言语交锋,当真是直指对方要害,刀刀见血了。 “呵~是吗?”温凉晒然一笑,“那我可真得谢谢你了,正是因为你给了贺天然机会,才能让我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她说着,慢慢抬脚往上走,两人拉扯出一个身位的距离,温凉旋过身,正对曹艾青继续道: “然后,目送你离开。” “温凉,你搞错了吧,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曹艾青环抱双臂,丝毫不惧两人之间的高低错落,“谢谢你提前回来,把贺天然调教得这么有责任心。你瞧,现在他被你搞得这么痛苦,哪怕我离开了,跟他分手了,他还是不能跟你在一起,那你说,你站在这个位置上,离他近一点,有什么意义?是想在他拒绝你时,听得更清楚些吗?” 若换了一般人,话说到这一步,但凡头脑稍微转不过弯,或者口齿不够灵活,那么结果无非两种,要么就是突鲁反仗的乖乖吃瘪,要么就是怒火中烧的无能狂怒。 而显然,这两个女孩都不是这种人。 只听温凉寸步不让道: “意义就是,我们的轮回是相互坦然,是彼此救赎,是再次面对后没有一丝的逃避。不像你,你为什么回来你心里清楚得很,即便回归到十八岁,你还是会活在他对你造成的阴影之下,你想报复吗?可以啊,这是你应该做的,但是曹艾青我告诉你,我不会同意的!” 温凉这段话节奏十分紧密,像是双方开战前夕的摆明车马,磨刀霍霍,语言在此刻仿佛织起了一睹城墙,不容方轻易僭越。 曹艾青闻言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她忽而一笑,以退为进: “你能这样想,那真是我乐见其成的好事。贺天然之前说的那番话已经很清楚了,温凉,你这是在自食其果,害人害己。爱而不得他固然会很痛苦,但现在你执意往他身上扑,无异于让他引火烧身,我只需轻轻旁敲侧击,他那被你呵护起来的良心就会被反复炙烤,跟你在一起他会痛苦,不跟你在一起他也会痛苦,这是一个足以让他辗转反侧,寝食难安的死结。” 温凉眼神微微震颤,她克制着自己心中翻腾情绪,将手缓缓搭上了一边的扶杆,她的指甲,因为抓握而变得苍白,脸颊,却因为气血的上涌,反而显得红润了起来。 “曹艾青……”她沉着声,徐徐说出对方的名字后停顿了一下,似在抑制接下来话中带着的那股爆发力:“你所谓的‘死结’,与我跟他之间经历过的无间纠葛比起来,真的一文不值,一个小疙瘩而已,你要不信,我现在就去解开给你看。” 说完这句,温凉默然转身,步步而上。 曹艾青没再去说什么,她们这番兵戎相见,虽说都见了真章,可实际上,她们谁都没有真正去嘲弄过贺天然对待她们各自时的爱。 她们两个人,尽管对于各自的这份感情,一个向上一个向下,一个接近,一个离开,但不管是谁,这一段路,注定都会走不安稳。 随着楼梯向下走的曹艾青在温凉离去之后,便没了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她的嘴里,似乎念念有词,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在说给别人。 “放心吧……你也不想刚分手,他第二天就爱上别人吧?” “我没事……回去我慢慢告诉你。” “明天……明天不来了……这次你听我的……” 曹艾青慢慢走出医院,没再回头。 第209章 走三关(二) 第209章走三关(二) 温凉到了五楼,由于这栋医院是双子建筑,所以在彼此的五楼之间,有一条连接两栋大楼的露天桥廊,正确地来说,女孩现在所处的西面这一整栋楼,大部分都属于住院部,而医院的门诊科室,都集中在了东边的楼里。 贺天然的病房就在这一层,就当温凉寻找方向时,忽然看见了桥廊中间,正在独自抽烟的贺盼山。 本来温凉就已经心事重重,刚才更与曹艾青唇枪舌剑一番交锋,说不被这个头号情敌影响肯定是假的,现在她心乱如麻,所以看见贺盼山这个长辈后,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在自己的记忆中,她跟贺盼山只有一面之缘,那就是去年在贺天然家中偶然撞见的那次。 她跟贺天然曾经有过一段感情的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作为男孩的父亲,他肯定是这少数人之一。 想当初,贺天然曾为了自己旷课消沉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想来贺盼山对自己的印象,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温凉胡思乱想之际,贺盼山已经摁灭了烟头,他一扭头,就看见不远处这个一脸愁云的小姑娘,发现对方也朝自己看来,老男人笑着招了招手。 见着自己被发现也没办法,温凉拘谨地走上去,礼貌地问了声好。 “叔叔,东西我买回来了,你怎么出来了?” “啊,被那小子气着了,出来透透气。” 贺盼山打量着眼前的温凉,心中回想起刚才,那个叫曹艾青的小姑娘,也问过他同样的话。 这两个小姑娘还真有意思,好好的电梯不坐,都是走楼梯,合着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这么减肥吗? “上来的时候有没有遇见小曹?”贺盼山笑着问道。 温凉点点头,“遇见了……聊了几句。” “小温,你刚才站在楼梯口的表情,可不像是聊了几句那么简单哦。” 贺盼山点破了温凉的心思,调侃着。 他是70后,本身思想就不算古板,再加上年轻时玩摇滚,性格比现在贺天然还疯,所以他可能不是一个好爸爸,好丈夫,但对于别人,他一定是一个不容易让人产生隔阂感的好长辈。 温凉一怔,腼腆地笑了笑,“刚才是挺尴尬的。” “是吗?那小温你觉得,小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贺盼山随意问道。 “她吗?”温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在得到贺盼山的点头确认后,她顿时觉得压迫感剧增。 怎么去评价自己的情敌? 温凉倒是很想给出“真不熟”这么三个字来,但是这就显得很小家子气了。 她略一思索,毫不扭捏地给出一个客观的回答: “叔叔,我跟艾青还有天然,高中的时候都是一个班的,你问我艾青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说实话,这个问题我没办法从朋友的立场去回答你,因为我是艺术生,平时在学校的时间比较少,所以跟她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不过从同学的角度而言,曹艾青这个人无疑是非常优秀的,她家教良好,为人文静温顺,成绩在班上也一直都名列前茅,值得一提的是,她有着一套良好的处世观念与一副好心肠,就拿天然举例,由于当初他在班上的性格内向孤僻,所以常常受到同学们的嘲笑排挤,但唯独艾青,从来都没有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过他,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一点,就连当初的我都做不到。” “没有缺点?”贺盼山追问了一句。 “有一个……不算缺点的缺点……”温凉斟酌道:“她心思敏感,但偏偏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感觉到的,有时候甚至到了矫枉过正的地步,别人很难影响到她,但是一旦受到影响,就有偏向极端的可能。” “这可不像是同学之间能发现的缺点哦。”贺盼山认真听完后,慢条斯理道。 温凉微笑道:“女孩子之间的观察是要细致一些,而且我们还是这种情况。” 贺盼山转身,双手搭在桥廊的护栏上,视线朝外望去,沉声说道: “小曹昨晚来得比我还早,忙前忙后直至下半夜,等我到医院了,她还没合眼。之前我有听说过天然跟你分了之后又谈了一个女朋友,但一直没见着,这次我是第一次见到她,后来她得空了,就跟我聊起她跟天然是怎么在一起的。当然,也包括了现在你们三人又是什么个情况,我听完之后当时就心想,怪不得天然这小子会跟她在一起,因为小曹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都跟他妈妈有几分神似。” “叔叔,我……” 贺盼山笑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小温,刚才天然那小子已经表态了,叔叔还有个问题想问,就是你听完他的话后,是怎么打算的?都这样了,还要继续吗?” 温凉心中一沉,欲言又止。 “别紧张,就当是随意的聊天好了,叔叔也年轻过,知道爱情是个什么鬼玩意儿,刚才我也问过小曹同样的问题,其实我蛮好奇你们现在对天然的态度。” 贺盼山说是不紧张,语气也和蔼,但是话里头透露的意思,却让人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温凉心念电转,贺盼山刚才的话里提到了贺天然的母亲,知道未来的她,不由是有感而发,怅惘道: “天然其实跟与艾青一样拥有着高度的敏感,但是两者形成的原因却截然相反,艾青的敏感是与生俱来的同理心,而天然更像是一种因为原生家庭的遗憾,所带来的后遗症…… 他非常缺爱,但又一直紧闭心扉,即便身边有许多人,可还是一面觉得自己孤零零,一面又拒绝别人走进他的心……” 听着温凉的娓娓道来,一向对儿子固执己见的贺盼山,也随之静下心来,认真倾听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对于自己儿子的看法。 “他很善于伪装自己,就是当一个人给了他很多很多爱的时候,他无论是惊喜还是抗拒,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因为他打心底就已经做好了那个人随时会离开的准备,他甚至会一直给自己洗脑说,反正那个爱他的人也是会离开的,不要太当真,不要太喜欢。 这其实就是一种心理安慰,等到这个人真的走了,他的心就不会那么难受,他不相信有人会真的爱他,所以他也不敢爱人。 如果天然足够凉薄,那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可他偏偏又不够凉薄,因为一旦他真的爱上了谁,他又会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正因为是少有体会,所以才会加倍小心地捧在手里,贴在心上。 这很矛盾,不是吗? 他想得到爱,却又不敢去爱,他太害怕自己做错,也太害怕对不起爱他的人,所以到最后他又回到了原点,用理智来衡量感情中的得失,既然跟谁在一起都会对不起另一个爱他的人,那么谁都不爱就是最好的方法……” 贺盼山听到这,面露愠色,怫然放言道:“什么缺爱啊,他就是不自信,一点魄力都没有,都是他自己作的!” 温凉哑然,她说了那么多,但贺盼山听进去了多少,她并不清楚,也不知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薄怒起来,按理来说,对方这么成功的一个商人,对于情绪的控制,应该是很有道行的…… 小姑娘闭口不语,贺盼山自觉在一个后辈面前表露出这一面也实不应该,他侧过身,闭上眼握拳敲击了几下自己的眉心,冷静了一会后快速调整着自己的心情。 “抱歉啊小温,叔叔这种望子成龙的心态希望你能理解,你说的这些其实都对,叔叔也懂,只是自从我跟她妈妈离婚以后,他跟我就很少交流,你们可能不懂婚姻与爱情的区别,而且在我的生活里,也不光只有家庭,刚才可能吓着你了,叔叔给你赔个不是。” 提及自己的婚姻,贺盼山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黯然起来,而温凉面对一个来自长辈的道歉,自然是受宠若惊。 “叔叔,您言重了,我明白您对天然的期望,可是他并不是在破罐破摔,他其实一直在小心维护着心里的一些东西,他不是得不到,他是不想让这种东西变质罢了……可能……在您看来,这种举动很幼稚,但是请您相信我,他真的会坚持了很久的……” 贺盼山一边听着温凉的话,一边望向城市远方的边际怔怔出神。 片刻后,这个久经沧桑的老男人,问出了一句直抵灵魂深处问题: “小温,你是不是失去过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啊?” 温凉站在原地,点了点头,久久不语。 贺盼山笑了笑,眼角浮出几缕清晰可见的褶皱,缓缓道:“叔叔说句不好听的话,小温你不要介意,其实我是反对你跟天然在一起的。” 女孩心中一急,脱口而出,“为什么?” “因为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冲着他的身份来的,这小子之前是个什么德性你应该清楚,毕竟这个世界上哪来无缘无故的爱呢?所以你表现得越热烈,我就越不看好你们,尽管我喜欢你的这种性格。” 温凉无言以对,她与贺天然之间的那段感情,在旁人的眼中像极了一出从天而降的骗局,而事实上就是如此,也不怪贺盼山会这么想。 “我提点过天然,让他想想自己‘凭什么’,后来你们分手了,算是在我意料之内,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改变了他这么多,而这些改变,是我始料未及的。 他执意报考电影学院也好,有底气与我发生争执也好,最重要的是,他明明已经跟小曹在一起了,却还是因为你的缘故而分了手……这些种种迹象表明,你在他的心中占据着很大的一个位置。” 当贺盼山说到这里,温凉也是俯栏轻语,有感而发: “叔叔,虽然细节不同,但你最开始的想法是对的,不过你说改变……其实是他改变了我才对啊……” 贺盼山望住女孩的神情,片刻后嗟叹道:“叔叔跟你才见过两面,不能说多么了解你,但是我问你的问题,也问过小曹,想知道她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温凉侧过头,“她怎么说的?” 贺盼山扶额笑道:“你们年轻人说话总是神神叨叨的,她说你是真正爱着天然的,但她把这句话归结到你的缺点里,现在结合你们两个评价彼此的话来看,还真有意思。” 温凉一时语塞。 “我相信她的话,因为无论是商场上还是情场上,能让你的敌人毫无保留地给出这么一个评价,那么这句话肯定不会假;而且跟你这么一番沟通过后,我也认定你不是一个坏孩子,小温,能不能请你帮叔叔一个忙?” “可以呀。” 温凉想也不想,直接答应,但贺盼山却是话到嘴边,似乎是难以启齿,踌躇着又吞了回去,随即尴尬一笑改口道: “前几天你爸打电话给我的助理,说他一直联系不上天然,就问这小子还继不继续学拳,你回去告诉你爸,他要学,只是下次教他点真的,别又被人打进医院了。” 温凉掩嘴笑道:“好的叔叔,一定转达!” “去吧,拉着你聊了这么久,那小子饭都没吃上,我下午还要飞上海开会,一会他要是问起来,就告诉他我已经走了,不问……就算了。” 贺盼山说完又拿出一支烟,但眼角余光看见温凉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他停住动作,投去询问的目光。 只听温凉柔声道:“叔叔,我会努力引导天然,让他以后好好跟家里人相处的,请您相信我。” 女孩说完,转身离开,贺盼山愕然。 现在的小姑娘,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了…… “小温……” 老贺及时叫住了还没走远的温凉,她闻言旋过身,略带疑惑。 “叔叔还有什么事吗?” 这个老男人想了想,和蔼地发出一个邀请: “下个月天然的妈妈要回国,到时候他无论如何都要回趟家,你也一起过来吧。” 霎时间,女孩心花怒放,被长辈的认同后的那种喜悦感席卷了她的全身,她重重点头。 “好的,叔叔!” 第210章 走三关(三) 第210章走三关(三) 人生有时候就像一款RPG游戏,想要达成一个目标,就总会遇上一些阻碍。 女孩送饭的过程就像闯关一样,一路上来先后遇到了曹艾青与贺盼山,前者的警告与后者的质问都没让她退却,现在,她终于来到了病房前,而等待她的,是最后一个守关boss,也是她的最终的目标,贺天然。 温凉委实太在乎贺天然了,她会因为一晚上没有得到对方的消息而辗转反侧,还会在得知贺天然受伤后,不惜当堂翘课,第一时间赶到。 她不在乎这一次接电话的是不是曹艾青,她只在乎这一次能不能找到贺天然。 “他不能再来一次不辞而别了。” 这是温凉来医院之前,唯一的一个想法。 有时候,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贺天然,从小到大,从这条时间线到另一条时间线,追她帅哥,对她好的富二代,那是货真价实去到法国都要排队的。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贺天然,却让她操碎了心……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自己是真的被这个混小子给PUA了? 温凉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明明回到十八岁之后什么都能重新开始,但她就是希望,这段人生中最好的岁月,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必须是贺天然。 答案其实很简单。 温凉见证过贺天然沉沦于黑暗,也帮助过他走向光明,两人的纠缠,从十八岁到三十一岁然后再到十八岁,这种奇异到光怪陆离的经历,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也是那种只专属于他们之间的,独一无二的,宿命感。 温凉站在病房门前安慰着自己没事的,自己能从曹艾青与贺盼山的眼皮子底下蹚过来,那么只要贺天然愿意,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明白贺天然的心思,可是曹艾青的那点报复又算得了什么呢?确实是自己把贺天塑造成如今的这个样子没错,可是那些不安、内疚、痛苦、他们两个人一起承受还承受不起吗? 温凉在门外悄悄给自己打完气,屏住呼吸,推门走入了病房。 又到了九月末,秋天的太阳在此刻还算温柔,港城的枫叶已经渐渐变红,薄纱的窗帘扬起一角,几片红叶,就这么飘飘摇摇地打着旋子,被微风送了进来 贺天然的上半身躺靠在床头,他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那几片红叶出神,直到温凉进了门,他才扭过头,视线随着对方身体移动而移动。 “吃饭了。” 温凉拿着保温桶走到他的身边,支起装在病床一侧的小饭板,将买来的食物一件一件摆放整齐,饭菜升腾着热气,她搬过椅子坐在了贺天然的旁边,手里拿着汤匙与热腾腾的稀粥,有些犹豫。 “我喂你?” 贺天然摇了摇头。 “也是,稀饭的话,你用左手端起碗自己就能喝。” 温凉搅动着碗中的燕麦粥,朱唇轻启吹了几口气,自己抿了一口,觉得不那么烫嘴了才放下。 “喝吧。” 说着,她又拿起筷子,等着一会给他夹菜。 贺天然看着女孩的这一番番举动,面带苦涩,“温凉,你回去……” “贺天然你别说话。” 温凉一把打断了对方的发言,她夹了一些菠菜炒鸡蛋放在粥碗里搅拌起来,低着头,岔开话题道: “今天我帮你向辅导员请假了,情况也告诉他了,他很生气,一个导演系的新生代表,校庆之前跟人打架,还被打成了猪头,你现在肯定是上不了台了。” 女孩不徐不疾地说着,见到贺天然一直没有吃东西的意思,只能再次抬起碗,舀上一勺粥,递到他嘴边。 “张嘴。” 贺天然望着眼前的食物与那个对自己温柔以待的少女,眼神一点一点错开。 他这个无情的举动让温凉心肝为之一颤,再次开口时,却暴露了她的脆弱与怯懦: “张嘴……贺天然……你别气我……” 温凉故作强势的语气中带着微微颤声,那双眼眸里闪动着的倔强光彩,让人见之心疼。 贺天然最是见不得她露出这种表情,尽管保持拒绝,是如今处理两人关系的最好方式,但温凉好像总有办法,将他的心给一点一点化开,让他无法做到一直保持沉默。 “你……” 贺出一个字,汤勺就趁机钻进了他的嘴里,温热的稀粥顺着食道流向空虚了一夜的胃中,一种温暖的满足感慢慢在他心间升腾扩散开来。 “校庆晚会跟我一起上台的换成了黎望,他们都还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今早的时候黎望还发短信问我你怎么了,我没说,只是说你身体不好敷衍了一下,你要快快恢复,不然你这模样出现在学校,肯定又有人以此来打趣你了……” 温凉在看着对方顺利咽下后心满意足,就像不肯让贺天然回归正题一般,她一边说着学校里的安排,一边手中不停,又刮起一勺粥送到他嘴边。 有了第一次的突然袭击,贺天然的嘴也没有那么固若金汤了,倒不是说这个东西有多么好吃,只是现在好好吃饭,才有后头好好说话的机会。 他伸出左手,温凉一愣,还是将粥碗递给了他。 见到贺天然又开始正常进食,温凉逗笑道: “还挺有自尊心,知道我是像哄小朋友一样地哄着你吃饭,你慢一点。” “……” 贺天然仰头喝粥,不消片刻,便喝去了一半,他正想擦嘴,温凉在他喝的时候就已经拿出纸巾,伸出手帮他摸去了下巴上的饭粒。 “我有手……” “哎呀我知道,就关心你嘛。” 温凉嗔怪了一声,似乎没有把贺天然之前的那番话放在心里。 贺天然放下碗,他知道对方的心意,她这样的一个女人,越是强迫自己装糊涂,贺天然心里就越过意不去…… 因为谁都不去提,并不代表着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他想起了当初,自己跟姜惜兮在拳馆里见到她的那一幕,那时她的记忆还没有融合完全,可是那时她表现出来的状态,会让贺天然感觉更好受一些……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贺天然准备循序渐进地问着。 “打你电话,曹艾青接的,不过她也没说你在哪,那时我在电话里听见了薛勇的名字,所以就打给了他,他父母接的,我骗他们说是因为拳馆的事,后来他母亲就告诉了我薛勇跟你打了一架,我问清楚地址就找过来了。” 温凉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继续道: “是要你俩打架的事情被我爸知道,换做是古代,他非得废了你俩的武功不可,这叫什么,这叫兄弟阋墙,师门大忌是也!至于现在嘛,肯定也少不了一顿发狠数落就是了。而且你老爸也很有趣,刚才我遇见他,他说让你继续学拳,还让我爸教你点真的,下次别进医院了,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听见对方无意中提起了自己的父亲,贺天然脑海中终于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这是他从昨天见到贺元冲后,一直说不上来,却又察觉哪里隐隐不对的事…… “阿凉,你在未来见过我的父亲吗?” 咋听贺天然这么一问,温凉摇摇头道:“我知道你的父亲,但也只是偶尔从财经报道或者新闻上看见,你也从来没跟我说啊。” 温凉忘记了一些事,或者说,记忆发生了一些改变,这个贺天然已经发现了,他又问: “那你未来没有参加过我的葬礼?你应该在我的葬礼上见过我父母一次的。” 这是去年温凉带着贺天然第一次去逛商场时,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也是她唯一一次提及过贺天然的父母。 温凉急道:“你怎么又在胡说啊?你什么时候有葬礼啊?你不是在我眼前消失的吗?就在诠灵寺外头的那个长亭里!” “啊,是……我记错了。” 贺天然含糊搪塞了一句,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果然,温凉的这种情况并不是特例,就连他自己,直到今天再次见着老爹,才猛然间意识到,他忘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忘了……自己的家庭。 父亲、母亲、后妈以及贺元冲等等关于家庭的一切。 他们的未来,贺天然都不记得了。 这不是那种记忆没有完全融合而导致的缺失,也不是因为关系逐渐疏远而感到的陌生,这是真真正正的一片空白。 为什么自己通过母亲的关系,给曹艾青介绍了南脂岛的工作后,母亲就跟自己疏远了? 为什么直到昨天在酒吧见到谢妍妍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觉发现,她是未来死于台风的那个女人? 这些应该很重要才对啊,为什么会忘记? 如果不是曾穿越过一次未来,如果不是还清楚记得温凉曾提及过一些未来的话题,那么贺天然将完全不会记得这些。 只有一点,贺天然很确认,温凉从前提过的未来,跟他穿越的那个未来,并不是一个未来,而现在女孩显然只记得后面所发生的未来,这是为什么? 之前的穿越看似互为因果,但并非是个闭环,贺天然开始意识到在此之外,还有一层东西圈住了他们,而那层,才是导致这场轮回的最终原因! 除了家人,自己还忘了什么吗? 贺天然抿着嘴唇,深感恐惧,一言不发。 “天然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或者哪里痛了?” 温凉担忧地望着贺天然。 要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她吗? 贺天然心情复杂,他突然想到,温凉忘掉这一些,也不一定是坏事,告诉她,除了像自己一样徒增悲伤外,又能有什么用呢? 最终,他摇摇头:“没事,没事……阿凉,等会你帮我问下医生,我最快什么时候能出院。” 温凉疑惑道:“你这么着急干嘛?” 贺天然想去一趟诠灵寺,去找到那个老和尚问个清楚,本来他打算处理完曹艾青的事后就过去的,只是突然发生了这档事儿,所以才耽误了下来。 想着如果告诉温凉,她肯定也要跟着自己一起去…… “没什么……” 温凉是何等的了解贺天然啊,见对方目光闪烁,她眯着眼问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下个月我妈回国,我怕那时我还出不了院……” 贺天然的借口也是张口就来,他也知道一般的谎话是骗不了温凉的,所以只能找另一个真实的理由来进行掩饰。 “啊……哦,这样啊,那你就更得乖乖吃饭,好好恢复了呀!我一会就帮你去问。” 好巧不巧,温凉刚才才接到贺盼山的家宴邀请,她也在琢磨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贺天然,只是如果她跟对方的关系一直处理不好的话,贸然提出就被贺天然拒绝,那自己岂不是很尴尬? 于是,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都怕对方深究下去,所以都没敢多说话。 见着贺天然开始乖乖吃饭,没再提不能在一起的事,温凉一直紧绷的心弦慢慢松动了下来,紧接着,困意与疲倦立马就涌起,她忍不住打了个瞌睡。 昨天晚上她打不通贺天然的电话,一夜都没睡好,今天早上得知贺天然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期间她还要给贺天然应付辅导员,帮忙请假什么的,来了之后被对方一席话给说得提心吊胆,还要强忍心情,忙着给他张罗吃的。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她觉得自己克服了好多困难,才能像现在一样安安静静地待在贺天然身边,她好累,好想休息,但是她知道,她还有最后一关没有闯过去…… “天然,我休息一会,你不要赶我走好吗?” 温凉示弱一般地趴在了病床上,有气无力地说着,一向精致的脸庞上出现一丝疲倦。 即便贺天然是铁打的心肠,可此刻面对这样的一个温凉,他又如何能做到忍心拒绝呢? 他忍不住伸出左手,想去摸一摸女孩的头,可是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他犹豫踌躇,心中挣扎,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去做这种事了。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温凉时,对方也正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刚才下意识的动作,应该也被女孩全数捕捉到了。 温凉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随后,她掀开被子一角,挪动着上半身往前探着,尚还在地面的双脚相互蹬掉自己的鞋,整个身体也随之一点一点钻进了被中…… 贺天然瞳孔收缩,惊叫道:“你在干什么?!” 医院的单人病床很大,但一下睡两个人,难免有些拥挤。 温凉的脑袋重新从被子里钻出来,她将头枕在贺天然的旁边,四目对望,两张脸的距离不超过一拳。 只听温凉任性地说道: “我要休息,我要睡觉,睡觉当然要睡床上!” 贺天然一脸黑线,他还震惊于温凉大胆,就见女孩平躺后,背部稍微往上抬了抬,双手在被子中窸窸窣窣不知在干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瞠目结舌地又问: “我……你……你又在干啥啊?!!!” 温凉侧过头,眨了眨眼,理所当然道: “我在解bra啊,戴着睡觉会不舒服的啊。” 第211章 人生的罗生门(一) 第211章人生的罗生门(一) 贺天然现在脑子乱得就像他刚才喝剩下的那半碗稀粥。 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爆炸! 男人倒是想严肃起来,但是现在这种软玉在怀,大被同眠的情况,试问谁能顶得住? “你……你你你……别别别别……别解……别解……咳咳咳……” 贺天然现在彻底是没了那副冷酷无情的姿态,之前营造出来的那种决绝氛围,随着温凉一个还没完成的动作而全线崩溃,他现在说话都结巴了,要不是肋骨断了,不敢乱动,他肯定要夺路而逃。 “好好好,我不解了,也不动了,你瞧!” 温凉听见他激动到咳嗽,手从衣服里拿出,举起晃了晃,然后侧过身子,手枕到自己的头下,脸上挂着奸计得逞的笑容,一双灵动的眼睛,就这么脉脉地看着贺天然。 “咳……咳咳咳……” 见到对方消停下来,贺天然又咳嗽了几声,终于是恢复了一点理智。 “你别这样,我们……不能……至少……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睡在一起吗?”温凉促狭道。 贺话,他也不敢说话。 一听到“睡”这个字,贺天然的心“砰砰砰”像是水泵一样,立马又乱了,温凉今天就穿了一件大码的白色卫衣,下身一条浅色系的直筒五分裤,原本脚上的那双VANS滑板鞋已经被她蹬掉在地上,一双黑色的运动长袜包裹住了她美妙匀称的小腿,而因为拥挤,她的脚丫偶尔会摩擦到贺天然裸露在外的双脚。 在脚背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棉质长袜带来的细腻质感时,由于女孩就躺在他的左侧,贺天然那只尚能活动的左手在慌张之下,无意之间也碰触到了那短裤之下,长袜之上的一片温润凝脂。 然而他的五指只是轻轻一划而过,那种美妙的触感瞬间让他触电一般,一下从被子里抽出了手。 紧实又富有弹性,滑腻中不失温热,光是摸一摸,就足以让人血脉贲张。 其实温凉今天并没有刻意打扮什么,本来这套服装就是为了早上出晨功的随意穿搭,讲究的就是个日常中的运动舒适,可偏偏就是这种日常的清水感觉,加上方才温凉那让人浮想联翩的动作与两人眼下暧昧的情景,这当真是让贺天然难以自持…… 他那只有“爆炸”两个字的脑子,在身体的触感加剧之后,慢慢又显现出另外两个字——无敌! 迅哥儿有句话说得好哇,看见胳膊就想到什么来着,贺天然现在情况就是这样,尽管温凉没有将刚才的那个动作做完,但贺天然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地脑补起来了那雪白卫衣下的一片旖旎风光…… 这样一个女人,真的是男人恩物。 贺天然口干舌燥,血往下涌,将手抽出来自证清白还不够,屁股还往旁边挪了挪。 温凉忍着笑,半眯着眼,狡黠着勾动嘴角,“嗯——你不对劲喔!” 贺天然一听这个,差点没崩溃,他怒道:“我特么现在对劲就真的不对劲了!” 汉语真是博大精深。 温凉听罢,鼻中忍不住“吭”地一声笑出来,她同样是脸颊红红,眼含秋波地抿着嘴,没再继续捉弄贺天然。 “你……你快下去吧……” “我不!” “你这样我们都休息不好……” “我觉得挺好的呀!” 说着,温凉又挤过来了一些,贺天然要是还想挪动位置,那就只能睡地上了。 “你别往我这边挤了……我是病人……” “那你就睡过来一点嘛,或者说实在不行,你把我踹下去?反正你脚又没受伤,刚才还动了!” 为了印证自己说的,被子里温凉又用脚趾轻轻刮蹭了一下贺天然的脚背,而果不其然,在碰触之后,他的脚像是有膝跳反应一样,又是往后一缩。 “我……你……你还要不要好好聊天了!” 贺天然被迫无奈,他撑着身体,忍着胸口与手臂的疼痛,作势就要下床。 他是真的有点忍受不了这种上下半身都要同时思考的煎熬了。 温凉一把拉住他背后的病号服,一使劲,衣服勒得贺天然胸口吃疼,立马又栽倒躺下。 “好了好了,我们真的认真聊,我听。” 女孩见他脸上的痛苦,不再有其他动作,侧着身乖乖躺在他旁边,安静说道。 贺天然现在就算是双眼盯着病房的天花板,但鼻尖仍旧会嗅到温凉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诱人浆果芳香,要让他在回到方才的决绝状态,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的胸膛不断起伏呼吸,情绪稍微冷静下来后,竟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温凉这一招真是太厉害了,那种举手投足与一言一语中流露出的魅惑张力,真是天生地克制自己…… “你不说话了?那要不然我来说?” 温凉在贺天然的耳边吐气如兰,这导致男人的脖子有些痒痒,可又不敢挠。 “你要说什么?” “我们既然在床上,就聊一些床上的事吧。” “什么?” 贺天然被惊得再次看向近在咫尺的温凉,可对方现在却是一脸的平静,没有任何暧昧情绪。 只听她继续道: “这个话题如果在床下跟你聊,我可能也开不了口,但它确实也萦绕在我心里许久了。天然,你老实告诉我……你……这次穿越之前……有没有跟艾青……做过?” 贺天然一怔,他回想起穿越之前,他与艾青在旅馆的那一夜,他当然有色心,去那种地方,当然也就怀揣着那种心思,可以到最后,他们只是相拥而眠,什么都没做。 “没有。” 男人顿了一会,诚实回答。 “我就知道……” 温凉脸上有种莫名情绪,像是高兴,又像是沮丧,她躺平身子,学着贺天然的模样,看向天花板。 “你知道?”贺天然疑惑问着。 他与曹艾青真正恋爱还不到半年时间,对于他们这种学生来说,走到本垒这一步,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 “如果你跟她……真的……做过了……估计,你就不会穿越了吧……” 温凉的一句话,让贺天然顿时有了一种后知后觉的醒示意味,宛若一把刀锋,划开男人心中笼罩着的爱情迷雾,从而得见了这段三角恋情的片刻真容。 在风月之中的这种恩爱缠绵,重要吗? 当然重要,它是爱情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是感情升温的催化剂,是欲望的具象化,是甘之如饴又食之无味的两极,是责任与忠诚的依仗,是游戏的方法与行乐的手段…… 它是人与生俱来的本性。 但人之所以能为人,是能克制本性,使事物的发展,能够遵从于本心。 一时的欢愉固然可贵,但是这跟一辈子的后悔与伤痛比起来,就显得那么地微不足道。 贺天然问道,“如果我跟她真的曾发生过那事儿,你现在会怎么样?” 温凉想也不想,“我会马上下床,你今后要怎样便怎样,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不是不爱你了,是你已经不是你了,所以也不值得我这么做。” “不怕我骗你?” “我现在就躺在你身边,你的作为我都能感受到,你骗不了我。” 温凉难得说了一句绝情的实话,而这个,也是她沮丧的原因。 她实在太了解贺天然了,对方没有对自己做出任何出格的事,这无异就代表着他们的关系不会再进一步了,他对眼下彼此之间的处境,对于自己的本心,并没有作出丝毫的改变。 爱情来得太容易,往往就会显得很廉价,但是贺天然从来没有让温凉感受到一丝因为自己的主动,而表现出来的不尊重。 这也是自己,那么喜欢贺天然的原因之一。 果然曹艾青也吃准了贺天然这一点才那么的有恃无恐,只是她说错了一点,这不是温凉教会贺天然的,这是少年身上本来就有的一种特质。 懂得尊重。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温凉明知故问,贺天然作为这最后一关的守关BOSS,女孩已经把能想到的,最聪明的办法用过了,现在她唯独只剩下一个方法——等。 等到心回意转,熬到柳暗花明。 “还能怎么样,我现在一心只读圣贤书,好好学习呗,好不容易考上了电影学院,美好的大学生活还等着我呢……” 温凉软软糯糯地说:“你确定不需要一个甜甜的女朋友陪你度过大学生涯吗?” 贺天然被逗笑了,他也侧过头,凝望着这个可爱的,性感的,聪明的,以及他挚爱的女人。 温凉之于他而言,真的有一种魔力,她能仅通过自己的一个举动,立马让自己上头;也能通过一句话,瞬间让自己清醒;而现在,她也能通过自夸式的玩笑,让双发从方才实话实说的沉寂氛围中各自抽离,让人没了隔阂。 她啊,真的太好了。 贺天然随感而发,“阿凉,你有没有觉得,我俩就像一块拼图?” 温凉知道他在指什么,“是挺像的,感觉我们要在一起,才算是完整的。” “但是这并不是一种好事,或者说,这并不是一种良性的关系,不管是之于你对我,还是我之于艾青……” 女孩一怔,“怎么说?” 贺天然沉思了一会,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将穿越以来对于感情的一些明悟都一一倾吐而出: “因为因果的缘故,我们之间的感情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共生关系,就像我说的拼图,你这伸出来一块,我这凹进去一块,我们正好嵌合在一起,彼此才算是完整,我们彼此会有依赖,但是彼此又会有冲突,等到真要分离时,就像是要剥离身体里的一部分,这种关系……不对。” “那不分开不就好了?”温凉局促不安地问道。 贺天然摇头: “这可能是大部分爱情的状态,我跟艾青也是这样,但是跟她分手之后,我们都没了爱情之后,我独自想了许多,我在想,当我们没有彼此,我们的人生还能不能圆满。 我们的生活还会受到影响吗?我们晚上会孤独吗?我们还会有自己的爱好,自己的价值吗? 如果说,我们的人生像是拼图,一定要组合在一起才有意义,那是否又是轮回的另一种形式呢?我们如同衔尾蛇一样变成了一个圈,光是行走,都变得亦步亦趋,只能在原地打转,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呀…… 我作出今天的这个决定,不光是为了艾青,也是为了你。 我在想,拼图上的图案是一早就决定好的,我们好不容易穿越了,时间开始重新往前走,为什么还要局限在一幅固定好的风光之中呢?如果要是我们之间真的是一个圈,那不应该是各自一半,而是你一个圈,我一个圈,我们自给自足,滚滚向前,我们靠近彼此,不是你需要我,是我吸引你,那样的话,两个圆融合在一起才能扩充彼此半径,直到……超过这场轮回覆盖着的人生范围。” 贺天然絮絮叨叨说完,他其实自己也没能完全想明白自己这番话到底表达着什么,他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善良与直觉认为,他跟温凉、艾青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还能更好的。 当然,此刻的温凉,或许是执念作祟,她偏执地表达着自己意见: “天然,我知道你是对的,你一直都是对的,可是我不管,既然你也重新爱上我了,那么我就要我们在一起,你现在说什么,我都感觉你是在拒绝我,我不能让你讲道理,你一讲道理就要变成另一个人了!” 在这看似胡闹的发言中,贺天然唯有苦笑应对,温凉很聪明,懂得应付所有的情况,她确实是抓住了贺天然的软肋,但是对待爱情,她就真的完全是在用少女心性对待。 这是贺天然军训到现在,渐渐发现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温凉本性就是如此,毕竟在另一条时间线里,他们都过得太拧巴,回来之后,接连几次的错过,让她感情有所起伏都属于正常。 可是现在看来,这是不是跟她记忆有所改变有关呢? 贺天然还来不及深想,就听温凉语气软软地又道: “你别说话了,我要睡觉了,我要抱着你睡!” “还来?!” 温凉对贺天然的反应大为不满,嘴里嘟囔着:“我就没来过!” 紧接着,温凉双手死死抱住贺天然左手,将脸埋在他的肩膀,鼻子恶狠狠地吸气,不知道在吸什么…… “我们在未来不是已经……” “那现在你为什么不肯像是在未来时那样爱我了?” “……” 病房之中,一时陷入了沉默。 “天然……” “嗯?” “我会跟朋友们说,我们只是在冷战而已……我们只是在闹别扭了而已……你要想对得起艾青也可以,想要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能先别告诉他们我们没在一起这件事吗?至少这样的话……在他们心里,我们还是在一起的……” “阿凉,我们……” 听着温凉的低声恳求,贺天然心头阵痛,她还在变相地靠近着自己,哪怕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贺天然的身体靠近了一些,两人紧贴在一起,男人感受着女孩的体温与柔软的身体,她的睫毛微微震颤着,脸颊上的红霞成了世间最好的胭脂,那诱人的唇瓣与动情的双眼似乎都在诉说着少女的哀愁与爱慕。 在这一刻,贺天然真的心猿意马了,他想着管什么破戒不破戒,管什么愧疚不愧疚,这世间对不起的人多了,不差自己这么一对…… 轮回?大不了再轮回一次好了! 享受了这一时极乐,地狱也能变天堂的。 贺天然终于忍不住,凑上前亲吻了一下温凉的唇,然后瞬时间又分开。 女孩的眼中,满是惊喜。 她以吻回之。 渐渐的,衣服的摩擦与女孩情动的嘤咛逐一响起,而就在两人即将抛开所有顾虑,沉沦在欲望的瀚海时,病房的门外,突然出现一声不合时宜的高声喧哗: “天然哥,我来看你……卧……槽……” 脸上扎着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与嘴巴的薛勇出现在了门口,在他身边搀扶着他的白婷婷也是瞪大了双眼。 “天然哥你在搞什么飞机啊!!这里是医院啊,你跟艾青……你们……温……温凉?” 温凉也扭头看见了这对不速之客,她飞快将头埋进了被子,刚才薛勇明显把她认成了曹艾青,而当看清是温凉后,薛勇大为惊讶,急忙转身道: “咳……那什么,我明天过来啊……我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薛勇走了两步,没走动,原来是白婷婷一直站在原地。 “等等。” 这个外表斯文的女孩,望着病房里的两人,一脸肃然。 第212章 人生的罗生门(二) 第212章人生的罗生门(二) 在场四个人,贺天然跟温凉虽然尴尬,但薛勇却是更尴尬的那一个,怎么说现在不会读空气的那个人是他女朋友,他有时候也觉得白婷婷为人有点太过较真了。 其实曹艾青到了医院之后就跟白婷婷说过与贺天然分手的事,可当时两个男生的情况都不太好,忙着照顾自然也就没来得及细说。 不过不管是在薛勇还是白婷婷的眼里,两人都觉得贺天然与曹艾青之间的感情还有转机,说不定这就是别人小情侣之间的一时矛盾,要说分手就有点过了,毕竟他俩多恩爱啊,从来没吵过架,简直就是灵魂伴侣了,不像薛、白他们这一对,薛勇成天就知道玩儿,白婷婷每天都有不少抱怨。 话说回来,薛勇醒来之后看见白婷婷在身边照顾自己,心中那叫一个感动,痛骂自己不是人的同时也慢慢琢磨出了贺天然这般做法的门道,要不然别人都叫一声“导儿”呢,做事就是有办法,要是没了这顿打,白婷婷知道自己又逛夜店,十有八九得分手,她是最看不惯自己去那种地方的。 薛勇这人好面儿,侥幸心理也特别重,要不是这次闹这么大,自己跟女友和父母来了个三方会谈,他铁定以后依旧死性不改,该玩玩,该浪浪。 贺天然的这顿打来得太及时了,不说是把他打到浪子回头还是如何,起码让他明白,自己对白婷婷那是真爱了,就自己这号人,还能上哪去找这么好个女朋友啊? 自己这性格是该收敛收敛了,要是这次真分手了,下次再遇见另一女的,就自己这马虎性格,铁分不出别人是冲钱来的,还是真的爱情。 冲着钱的爱情还是爱情吗? 那是个麻花的爱情!那叫交易! 能像白婷婷爱自己爱得那么纯粹的,估计也就这种年纪能遇上了。 兴许是受到贺天然这厮的影响,在感情方面,薛勇也开始变得讲究起来,他心想,就贺导跟艾青分手自己都能这么愤慨,要是自己跟婷婷分手了,那不得直接悔死? 他们这两对儿,是在高中时代互相见证下走到一起的,说长远一些,以后要是结婚生了娃,那是要结成亲家的啊! 所以说,贺天然跟曹艾青真闹掰了? 薛勇觉得不尽然,这不是贺导一出手,艾青就连夜过来了嘛,这哪像是分手啊,就贺天然这脑子,哄一哄绝对能挽回心意,没准这顿打,这小子也是为了他的事儿,只是在得知婷婷在找自己后,临时一拍脑门,安排的戏份! 我都被打成重伤了,你还跟我提分手? 过分了呀! 薛勇越想越妙,他是搞不出来这种花活儿的。 一导演,手里会没剧本? 没剧本现场编呀!又不是第一次了,贺导儿是专业的,绝活儿! 相比起婷婷对闺蜜感情表露出的焦虑,薛勇心态良好,对贺、曹二人的事一点都不慌。 贺什么喜欢上别人了,淦,这世界上除了婷婷外,还有比曹艾青更好的女同学吗?没有啦,这小子铁定跟自己一样,一时图个新鲜,犯了个错误,改正嘛,改正过来就好了。 欸,花花世界迷人眼,男人嘛,都得相互理解。 这不,刚才曹艾青来找婷婷,说着下午有课,让他们帮忙照顾一下贺天然,薛勇觉得自己身体还成,下了地就跟婷婷合计着来看看自己这哥们,也没别的心思,就调侃调侃,嘲笑嘲笑,实在不行给他帮个手,让婷婷在他跟艾青之间勾兑勾兑,这分手的事儿不就嘻嘻哈哈过去么。 以上,就是薛勇没有看见温凉之前,全部的心理活动。 然而,当他进了门,看清床上的女人时,好家伙,脑子像是又挨了一记铁拳,就嗡嗡嗡蹦出仨字儿——变天了! 贺导儿现在那是现场编剧本呀,这是真枪实弹直接拍大片了! 完犊子了呀,这世界上虽然找不到比曹艾青对贺天然更好的女同学了,但是这也架不住温凉这匹野马疯狂在贺天然的被子里尥蹶子啊! 直到此刻,薛勇才清楚地意识到,贺天然与曹艾青的这段感情,恐怕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别人不知道温凉与贺天然的感情,可他薛勇不能不知道呀,当初被贺天然卖了的时候,他还乐乐呵呵的帮着数钱来着! 薛勇心中就一个念头,走,赶紧走,远离贺、温、曹这三个人,甭管他们闹出什么幺蛾子,就是别开腔,也别站队,就离得远远的,等贺天然处理好了,再来做这个事后诸葛也不迟。 他就算脑子比不上贺天然,但是男人还不了解男人吗? 这是他第一次不那么羡慕贺天然,他此刻由衷觉得,就守着自己这个一亩三分地儿,挺好的,多了也照顾不过来……雨露均沾是不可能的,要扯皮啊…… 奈何,现在自家这三分地儿她不走了,就搁这冷眼看着。 薛勇急啊,别人都准备亮家伙犁地了,你在这儿看着算怎么个事儿啊? 羡慕的话咱往回走啊,咱老薛也不是不行啊…… 不过恶趣味归恶趣味,薛勇心里还是有谱,他拉着白婷婷,说道:“婷婷,咱们先出去,你总得让他们下床了再说呀……” 白婷婷一甩他的手,没说话。 开玩笑,自己闺蜜前脚刚走,她男朋友后脚就跟另一女的好上了,自己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看见,这她哪里肯一走了之啊? 这边厢,温凉经过了一开始的慌张后也冷静了下来,她衣衫整齐的从床上坐起来,施施然俯下身穿上了自己的鞋,朝薛勇两人问道: “你们怎么过来了?” 薛勇是走也走不掉,只是转过身,生怕白婷婷控制不住张嘴骂人,所以率先一步回答道: “咳~~~那什么,就过来看看我这兄弟有没有被我……打死!” 薛勇把“打死”二字咬得特别重,似乎说轻一点儿,在白婷婷面前就成了跟贺天然一样的货色,兄弟归兄弟,但现在还是泾渭分明一些来的好。 温凉回头望了一眼还在社死状态下的贺天然,她莞尔一笑: “活着呢,他现在生龙活虎的。” “……” 贺天然的左掌一把盖住了自己的脸,心中不断哀叹,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控制住呢…… 白婷婷可没心情在这种场合下打趣,她直接问道: “贺天然,你跟艾青分手的事,是因为温凉?” 薛勇心道不妙,正想装疼拉着白婷婷遁走,可没承想,温凉那头比他反应还快。 “没错,是因为我。” 这回答,那是相当地理直气壮,薛勇都听傻了,这是怕别人不知道是吗? “我不听你说,我要听他说!” 白婷婷指向贺天然,没有理会温凉的答案。 贺天然叹了一口气,温凉起身之后像是没事儿人一样,默默地将小饭桌给撤了下来,安静地收拾起了自己买来的保温盒。 “……我们之间的事,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温凉的事我也已经告诉艾青了,刚才两人也见过了,她都知道的。” “对对对,婷婷,这是别人家事,解释不清,解释不清,咱们换个时间再来吧。” 薛勇打着圆场,重新拉起白婷婷,但又被她一把甩开,她横眉而问: “知道?包括她前脚刚走,你俩就抱在一起睡觉的事情?” 薛勇听着自己女友明目张胆地质问,当真是脚趾都扣紧了,这也太尴尬了呀…… 温凉将保温盒一层一层叠好,盖上盖子,她看了一眼床上一脸羞愧的贺天然,于是背身向着发难的情敌闺蜜淡淡地说了一句: “白婷婷,当你在这个房间里看见我时,你觉得我在床上还是床下,有什么分别吗?” 白婷婷心中莫名不想跟温凉作对,不是因为怕,她只是不想,她沉声说道:“温凉,在高中时我们也算是同班同学,在我的印象里,你可不像是这样的人。” “喔?那我像什么人?”温凉转过身,直视白婷婷。 两人剑拔弩张,薛勇在中间疯狂找补道:“她说过你温凉敢爱敢恨,为人率直开朗,作为女生她很羡慕你来着,好了好了,婷婷咱们走吧……” 白婷婷沉默着不说话,温凉倒是来了兴致,接口道:“敢爱敢恨这种事,分了场合就不一样了,我插足了贺天然与曹艾青之间的感情,还算是敢爱敢恨吗?我青天白日钻进他的被子,还算是率直开朗吗?薛勇,你确定你女朋友很羡慕我?” 温凉这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无差别的攻击让薛勇目瞪口呆,这话要是让师父听见,贺天然这狗犊子还能活过今天? 骨灰早他么被扬了! “这是原则问题,温凉。” 白婷婷没有否认或者讽刺,她沉默了片刻,就说出这么一句,只因她发现自从温凉说出那番话后,躺在对方身后的贺天然,视线就再没离开过她的背影。 那眼神之中的东西,不像是欲望…… 贺天然不像薛勇一样一根筋,他与曹艾青的感情白婷婷也清楚,现在发生这种事,或许真的像他说的一样,一时半会解释不清。 “这世上最难的是原则,最简单也是原则,我倒希望你可以回去之后跟曹艾青说明你刚才看到的一切,最好是一字不落,甚至可以往大了说,我不在乎这个。” 温凉收拾完东西,重新坐回了贺天然身边,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不走,薛勇与白婷婷就留不下来,而且温凉话里已经把自己的作为都定性了,要再说下去,那无非就是泼妇骂街那套了。 “我会告诉她的。” 白婷婷也自知不是温凉的对手,继续留在这里除了心烦就再无意义,只是她走的时候,视线越过温凉,看向贺天然,留下一句: “贺天然,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想一想,你今天的作为,能不能对得起艾青跟你在一起后的这一段情。” 说完,白婷婷转身离去走得比薛勇还快,而这二愣子还留在原地,手上赔着不是,嘴上比划着口语,意思是有时间再过来,哥们先撤了,你们聊。 “婷婷……先别走啊……扶着我啊……我痛……” 随着这对不速之客来去匆匆,病房里又只剩下了这么两个人。 被这么一闹,贺天然看向一旁抱着保温桶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温凉,嘴里轻声道: “何必那么说自己?” “事实罢了。” 温凉回过神来,理了理鬓边碎发,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你知道的,我不想对自己的爱情遮遮掩掩,这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行为,是我对你最大的诚实。天然你要记得,在所有人都用异样眼光看我的时候,我都是双眼直视着你,双手捂着耳朵在爱你的。” “……” 贺天然哑然,他顿了一下,随之失笑道: “怪不得盛琪冬说你眼光不好。” 温凉双眼一瞪:“胡说!我眼光可好了,那妮子什么时候跟你说了这种话?” 男人打了个哈哈,没去回答这个问题,他将心比心地想了一番,虽然温凉口头说着不在乎刚才白婷婷的一番质问,但是这种事情无论发生在随便哪个女孩子身上,心里都不会好受。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觉的。 温凉表现的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可是贺天然光是听着都心疼啊,他要是真的就那么信了温凉嘴里的无所谓,那才是真的把耳朵给捂起来了。 “眼光好不好另说,我接下来可能要说一件让你高兴的事。” 温凉眉目一展:“你说!” 贺天然缓缓道:“其实……你帮过白婷婷一次。” 温凉大失所望:“什么呀……我还以为你要说,你爱惨了我,离不开我,还是想跟我在一起的……我什么时候帮过她了?我怎么不记得?” “你不记得的事情多了,你还当着我的面,喊了一声温凉OUT,决意我们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贺天然!你别气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你要暗示我就明说,不需要拐弯抹角的,我跟你说,这种话我绝对能说出口的……” 温凉以为贺天然意有所指,情绪一下激动了起来,男人笑了笑,安抚道: “不重要了,这都是我穿越前的事了……” 温凉愣住了:“你……穿越前?” 贺天然决定坦白:“你不是军训的时候,知道我又穿越了一次,就问我穿越的目的吗?” 温凉点点头,这其实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事,但贺天然一直都没跟她说起过详情。 “其实我这次穿越横跨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九月到十月这一个月整,从军训开始到学校校庆结束……” “所以你先前说我帮过白婷婷,还有我……都是穿越前发生的?” “嗯……” 温凉举一反三,很快就明白刚才他话里的意思,追问道:“所以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才让我能喊出out这种话?” “也……没做什么……就……当了次逃兵而已……” 事到如今,贺天然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他将穿越之前两人发生的情况都给说了一遍,温凉听着,脸上阴晴不定。 到最后,女孩送出一口长气,沉声道: “你没错,如果我们军训时没有彼此敞开心扉,如果你还是对艾青那样忠诚,如果你还是坚持认为你所爱之人不是一个人,那我确实是应该退场了……我现在很生气,贺天然,当你说起你在脱墨江边临时走掉的时候,我理解你的做法,但我就是接受不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贺天然不安地问道:“为什么?” 温凉低下头,眼神晦暗地说: “当初,你穿越到未来时,也是这么悄无声息地走掉的,而我去问过曹艾青,她不肯告诉我你去哪儿了。现在,我好不容意思把你找回来,你却为了她再次离开我…… 你做得对,太对了,但是贺天然我告诉你,我不会再去爱一个中途退场的人了! 是,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应该告诉你事实,可当时你的想法根本就动摇不了!你都不相信我,还反过来劝我!我要怎么跟你在一起嘛!!!我除了放弃我还能干嘛呀!!!” 温凉的情绪越说越激动,言辞也愈加悲愤,这番话说到最后,女孩双肩耸动,掩面而泣。 贺的这些毫无疑问都是曾发生过的事情,温凉即便记忆被崭新的现在所覆盖,但她不可能不被影响。 而且她从刚来医院听见贺的那番话时,就已经够悲伤了,这一路上来也好,跟曹艾青对质,被白婷婷指责,最可气的是,贺天然好像也没有选择过她…… 她太需要一个宣泄感情的气口了。 温凉一边呜咽,一边嘴里还说着感同身受的气话: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这一点都让人开心不起来!我好气啊……我就应该剪成短头发,就应该做回原来的自己,在校庆那天故意出现在你面前,我就要让你后悔死!我肯定是笑着跟你说我退场的,因为我知道,这样的话,你肯定比我扇你两巴掌还难受!这事儿你得记一辈子!” 温凉的话一句一句戳进贺天然的心窝里,如果没有这次穿越的经历,他们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这是好是坏呢…… 谁都说不上来…… 贺天然苦涩笑道:“是啊,这太难受了,导致我的脑子里,有了七十二次你笑着退场的画面,万幸的是,终于不用再看第七十三次了。” 温凉先是默然伤心,本来心里还是意难平,可随着贺天然把话说完,她慢慢琢磨出了这句话里的弦外之音,她愣了几秒,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你的意思是说,你是舍不得我……才穿越回来挽留我的,是吗?” “我不清楚喃……” 贺天然把自己的被子盖得紧实了些,嘴里不置可否。 “是我放弃你之后,你心中追悔莫及,成了你的心结,你觉得这么做不对,就像我对你造成了恶作剧一样,你想要弥补,所以才会进入轮回的,是吗?”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被自己的记忆挟持了而已……” 贺天然闭上了眼。 温凉急忙探出身子,双手撑在床头,继续追问道:“所以当初我问你为什么会穿越,你点了点自己心口,是想说你心中有我,是不是?” 贺天然直接不说话了。 “哇,贺天然你还说你穿越不是为了我!你就是为了我!你这个大骗子!我再也不信你说的话了!” 听着耳边温凉兴奋地得出结论,贺天然装睡的脸上也隐隐浮现出一丝笑容,不过他依旧是语气沉闷地说: “……好啦,你现在开心了吧?我真的要休息了……” 温凉破涕而笑,自己所爱的人能穿越时空重新回到身边,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而且她好不容易抓到了贺天然的破绽,哪里肯轻易放过? 她不依不饶,双手摇晃着贺天然的身体:“贺天然!你个死傲娇!你说句爱我你会死吗?你说句就是舍不得我离开你会怎么样?你就是想让我们这辈子纠缠在一起,不分开是吧!你说话呀~你别装死!” 病床上的天然哥被她摇晃得全身发痛,他吸着凉气,忍不住求饶道: “别……别摇了……我胸口痛……你不是上一句才说再也不相信我的话了吗?” 温凉也意识到自己动作有些过头,一下止住双手停止了动作,脸上还带着泪花,嘴上却倔强道: “你……我……你这人说话像让人猜谜一样,就不能直接一点吗?特别是你说爱我的时候,越直白越好!别让我猜!你好烦!” 贺天然绷不住了,“咱俩到底谁傲娇……嘶……啊~” 他刚一说话,只见温凉的两手指头轻轻在他胸口一压,贺天然的吐槽戛然而止。 “快说爱我!” “早知道我就不说这事……嘶……爱你。” “加上主语!” “……我爱你。” “加上名字!” “不是……有你这么对待病人……啊嘶……温凉,我爱你。” “加上时间!” “……温凉我永远爱你。” 贺天然痛啊,每次说话稍一迟疑,温凉就在他肋骨受伤的地方摁一下,这绝对是屈打成招。 而温凉听着他说出的这番青春“伤痛”情话,脸上以及心里都是乐开了花,早知道这招这么管用,那还需要上什么床上啊。 “没想到你吃这一套,就你这样的,肯定当不了特务,所以你说的一定是实话。” 温凉笑着轻轻揉了揉贺天然的胸,言笑间就给男人方才的供词定了性。 “别闹啊!换你你能受得了?消停会吧,被你这么一弄,本来两周就能好的伤,现在直接得等个把月了!” 温凉眯着眼,嘟囔着:“哪有这么严重嘛,我有分寸的,而且什么叫换我能受得了?我当然受不了啊,因为你即便不对我使用暴力,我也会说爱你的!” 六千字,大家记得投点票,老骚争取在年前把这一卷写完,应该还有最后三章左右了。 第213章 人生的罗生门(三) 第213章人生的罗生门(三)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温凉因为学校有课加上校庆彩排的缘故,所以不可能每天都来照顾贺天然,这让他有了一段能够安静思考的时间。 不过,尽管没有女孩的照料,贺天然在医院依旧恢复得很好,说起来,薛勇那个鼻梁复位的手术做得很成功,这让贺天然松了一口气,毕竟人是自己打的,要是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或者是今后影响了形象,他心里肯定是过意不去的。 “哎呀,贺导儿你也甭操心,你这一拳堪称是还我漂漂拳,按医生的话说,我这鼻子还被你打挺了一些,还帅了!” 薛勇某天来串门时,开着玩笑如是说。 “看来还是我力量不够!” 贺天然跟着调侃了一句。 别人说着不在意,但贺天然肯定不会不上心,他随后郑重其事地给兄弟的父母道了歉,俩老也爽快地原谅了他,他爸还笑言说这小子早就该被打一顿了,男生之间嘛,打打闹闹正常得很,你俩有空就多聚聚,别因此生疏了。 贺盼山怎么处理的这件事,贺天然不清楚,他也不想往更深处想,但是看得出薛勇他爸确实是想让二人日后多亲近亲近。 怎么说呢,这可能就是……老一辈人的格局? 入院后的第三天,温凉的老爸温锐安也来了,这位更是重量级,开玩笑,他俩徒弟打架,而且还都是富家子弟,这传扬出去对拳馆的名声可不好。 本来两边的家长都把事情给解决了,也没想麻烦他,只是周末这位老父亲问起回家突然熬起鱼汤的温凉,说贺天然这小子还要不要学拳了,一直联系不上,也不来拳馆报道,而且你这鱼汤是熬给谁的?拎着个保温桶,这是要上哪去啊? 女孩被抓了个现行,但毕竟也没想瞒着,所以就顺口说了。 于是当天傍晚,这位老师父就左手一个果篮,右手一桶熬好的鱼汤与菜肴,风风火火杀到了医院。 不过,温凉没跟着来。 后来她给贺天然发消息,说是自己老妈周末不让自己出门,至于具体理由,她没说,贺天然也没问。 再说回温凉的老爸,如果说商人讲格局,那么这习武之人就是讲规矩了,在分清主次缘由之后,这位五大三粗的师父是直接把贺天然从床上拽了下来,拉到薛勇的病房,当着别人家长的面,按着脑袋又是让他道了一次歉。 这阵仗,把薛勇父母都吓懵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贺天然的亲爹。 “你爸让我好好管教你,他把你未来四年的学费一次性都交了。” 病房里,温锐安大马金刀的坐在贺天然的床边,脸上是严肃无比,不怒自威,可是手中却是猛虎嗅蔷薇一样的给贺天然剥了一个橘子,只是他并没有急着给少年,而是握在手中。 “你父亲平时事忙,托我帮忙管教你,这本来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前提是你要认才行。小贺我知道你不是道德败坏的人,但如果你以后还想继续学拳击,此类事,不能再有,如果不想学,我就把钱退给你爸。” 在温父面前,贺天然当真是不敢有半分造次。 “师父你这是哪里话,能继续跟您学拳是我莫大的荣幸,我跟薛勇的情况有些特殊,但我答应您,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温父点点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慈祥,他手中正要将橘子递出去,贺天然刚一伸手呢,哪知对方又将手往后一退,疑惑问道: “对了,温凉是怎么知道你们打架的事的?” “哈?”贺天然心中一紧,佯装镇定地说道:“本来我们校庆晚会,我跟她都是新生代表要上台发言,由于我彩排没去,辅导员就打电话问她,她呢就打电话问我,于是我就跟她说了,毕竟这种事说出去也不光彩,薛勇跟我就没打算让您知道。” 还好他跟温凉军训的事情没传到温父耳朵里,只见这个老父亲虎目看向贺天然,停顿了几秒钟,眼中隐隐有电芒闪过,吓得他是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原来如此。” 片刻后,温父沉声说着,贺天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贺,你感情上的事,师父要说一说你,咱们作为男人,首当其冲是要把责任感与担当放在第一位,你跟你女朋友闹分手,还殃及到薛勇,这件事的性质是极其恶劣的,让爱你的人担惊受怕,更不是大丈夫所为,这次之后,你一定要引以为戒,现在既然你们都和好了,就要收起顽性,好好对人家,知不知道?” 温父终于把手里的橘子递给了贺天然,而后者现在心里是有苦说不出。 怪就怪,薛勇这厮在给自家父母说事儿的时候,把他跟贺天然的位置互换了一下,现在搞得这些长辈们都认为那个喜欢在外头寻欢作乐的人是他。 而又由于曹艾青那天来照顾过贺天然,长辈们也都瞧见了,所以自然而然地都以为两人已经和好了。 这件事,薛勇之前跟贺天然通过气儿,说什么婷婷要是只是实情,肯定饶不了他,贺天然没办法,现在只能吃哑巴亏,唯有“嗯嗯”两声,把“渣男”的名头给认了。 “你跟温凉现在难得还念一个学校,虽然在学校里互相有个照应,但毕竟男女有别,我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的观念已经没有我们那会保守了,可是你们还是得保持一点距离才行,因为你也要考虑你女朋友的想法嘛,不能让别人误会了,温凉这个野丫头,平时大大咧咧的,要是你女朋友问起来,你一定要跟人家解释清楚。” 温父语重心长,贺天然唯唯诺诺称是。 “还有个事,你老实跟我说,温凉在学校里有没有交男朋友?” 贺天然立刻摇头:“没有!” “真的?” 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么回答略显局促,他又补充道:“呃……倒是有几个人喜欢她,不过她都没答应,师父你也知道,温凉长得漂亮,性格也挺讨男孩喜欢的……” 温锐安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好,今天我见她一个人在厨房里熬汤还挺纳闷,一问才知道是给你们送来的,看来你们关系确实不错,不过你们都这么大人了,要懂得避嫌才行。” “……好嘞。” 这一天,贺天然吃着橘子,喝着温凉熬的鱼汤,心中温暖又矛盾。 如此又过了两天,学校的辅导员孙泽过来看他,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寝室那两个哥们以及是黎望与盛琪冬这对小情侣,几人聊着校庆的盛况,感叹着贺天然真是错过了一出人生的高光时刻。 温凉当然也跟着来了,只是这几天贺天然一直被家里的管家王妈照顾着,有长辈在场,她也不好聊什么,何况她现在就是一学生,大一的课业又抓得紧,所以每次也只能来去匆匆。 贺盼山与陶微隔三差五也会过来,贺元冲期间也来过一次,可他们每次都是待一两小时,看看情况也就走了,所以在这段伤病期间,陪伴贺天然的人,反而是家中这个看着他长大的管家婆姨。 说到王妈,贺天然每次都会想到一部叫作《桃姐》的电影,在如今的语境中,传统意义的“管家”或是“家佣”已经是很陌生的词汇了,但是将她定位成“保姆”,又远不能匹配她在贺家的分量。 这个女人只比贺盼山大八岁,但确确实实是已经服侍过贺家老中青三代人了,所以她在贺天然心中的地位,远比陶微这个后妈要来得重要太多。 王妈是耽误了两天才来的医院,之前正好碰上她回老家探亲,后来听见贺盼山说起贺天然受伤的事,连夜就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从走进病房见到贺天然的第一眼,那眼泪是唰地一下就下来了,拉着男孩的手,说了一夜让他回家修养,别再跟家里置气的事。 对此,贺天然是发自内心的感动,因为相较于贺盼山的强势与陶微的陌生,王妈是现在整个贺家,唯一能让他感受到亲情的人。 “对了小贺,怎么我来了这么些天,没见着你那个女朋友?” 这天,王妈在陪贺天然换了药后,好奇问道。 “我们分手啦。”贺天然尴尬说道。 对于这位长辈,贺天然也没有藏着掖着,其实早在高考之后,贺天然就给王妈说过他跟曹艾青恋爱的情况,甚至还给她发过两人的合照来着。 “哎哟,你这孩子真是不懂珍惜,可惜了呀!本来你妈这次回来都打算见一面的。” 王妈一听,一跺脚,双手互握地放在小腹前,一脸惋惜与责备。 贺天然一怔:“我妈?我妈也知道这件事儿?” “对啊,当初你发照片给我的时候我就发给你妈妈看了,我们都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看上去文文静静的,我还很感慨,说有一些你妈妈年轻时候的影子。小贺啊,你喜欢人家,是不是也有些这种原因?你可不能学你爸呀,我看你平时跟我聊天,听你描述别人不是挺蕙质兰心的一小姑娘吗?怎么就分了呢?” 听着王妈的话,特别是那句说曹艾青跟自己母亲有几分相似的话,贺天然一下就走了神。 自己是为什么一开始会喜欢艾青的呢? 可能是自己潜意识里,真的有这方面的因素作祟,因为在印象中,母亲,也一直是个文静且坚韧的形象,而由于母亲这个角色的长期失位,导致了自己对有着相近气质的曹艾青,拥有了一种天生的好感。 “王妈,你这话可不兴说啊,什么叫学我爸啊,要是被陶姨听见可就不好了。” 贺天然打了个哈哈,不想继续分手的话题。 “这不是没外人嘛……” 说是这么说,可王妈还是不由压低了嗓音,随后眼睛一转,又问道: “小贺,你老实跟王妈说,你跟小曹分手,是不是因为……昨天来看你的那位小温同学?” 贺天然哑然失笑,昨天温凉是跟同学们一起来的,见着长辈在场,主要说话的人也是辅导员,所以他俩可真没说上几句话,知道了王妈的嘴不严实后,他再不敢多说了,只是笑问: “王妈,你这是唱得哪出啊,怎么这么问?” 这位将家中事务操持得井井有条的管家婆姨又是一跺脚,说道:“哎呀,王妈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而且我又不是瞎子,这小姑娘自打进了病房,看你的眼神就不对!” 贺天然被这种精明又八卦的妇女心态给逗乐了,“你不喜欢别人啊?说什么眼神不对的,哪有这么严重。” 这次王妈倒是为难了,她口中纠结,磨磨蹭蹭道:“这个……人小姑娘有一说一确实是长得漂亮哈,可……可……你也别笑王妈为人古板啊,她……她就一学戏的……我觉得……唔……没有小曹好……可惜了呀。” 见着王妈摇头,贺天然心中了然。 “王妈,我现在也是学戏的呀。” “你这孩子怎么……哎呀,还说你跟你爸不一样,我看你父子俩都一德性,你真是气着我了……” 听了孩子这句话,王妈捂着心口,面上突然露出苦色,后退几步坐在一旁,长吁短叹。 贺天然被她这番举动给吓着了,连忙起身照看。 “没事儿,没事儿,王妈我心脏有点问题,家族遗传的……不能着急,歇会就好了。” 贺天然一边拍着这位长辈的后背顺着气,一边说道:“王妈,你别想多了,我跟小曹分手另有原因,为了这个生气,不值当啊。” 短短一分钟,王妈的脸从瞬间苍白到慢慢恢复血色,她拍着贺天然的手,嘴里也慈祥念叨着: “好孩子……王妈知道你是好孩子,唉,你喜欢我就喜欢,没事的我没事,你回去躺着吧……” 贺天然担心道:“王妈,要不然……我陪你去做个体检吧,反正是在医院,也方便。” 贺完这句话,望着这个亲人的脸庞,脑中突然毫无征兆地闪过几个画面,耳边也听到好似从极远的距离,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丧白的灵堂,撕心的恸哭,以及刺耳的争吵…… 谁死了? 谁在哭? 又是谁跟谁在吵闹? 这些闪白的画面以及凄厉的喧嚣瞬间充斥了贺天然的大脑,他双眼紧闭眉头紧蹙是头痛欲裂,这是一种好像把脑子掰开,往里强行倒灌入无数泥沙污秽的剧烈痛楚! 贺天然一下承受不住栽倒在地,他左手抱头,整个人宛如一条泥鳅一般在地上打起滚来,嘴里发出阵阵哀嚎,他的神智完全陷进了这些画面及声音里,他越想去分辨看清,就越是痛苦不堪。 “没事的,小贺,家里每年都会安排我去做体检,老毛病了。” 随着耳边传来王妈的一句推辞,贺天然瞬间从这非人的痛苦中抽离,他猛一回神,发现自己还站在王妈的身边,左手轻抚着对方的背部,他望向病房的地面,似乎刚才疼痛倒地的景象只是一时的幻觉…… 贺天然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劝…… 他默默坐回病床,王妈看着这个突然沉默下来的孩子,有些困惑,正想问怎么了,对方却说了一句: “王妈……我明天早上出院,你带我去趟诠灵寺吧……” “诠灵寺?你怎么会想到去哪儿?” 贺天然疲倦地笑了,有气无力道: “没什么啊,之前在那里求过签,这次想去还个愿,顺便……求求平安。” 王妈一听,不疑有他,赶紧附和道: “对对对,是该求求菩萨保佑一下你,明早我让你胡叔开车过来,带咱们一起去。” 第214章 人生的罗生门(四) 第214章人生的罗生门(四) 翌日,电影学院。 形体教室里,轻柔且富含韵律的音乐充斥了整个空间,身穿形体服的温凉取下手腕上的发带,双手将秀发挽起,给自己利落地扎了个丸子头,随后,她将右脚搭在横杆上,脚尖绷直,左手呈一道弧线姿势高举过头顶,宛若一只高傲的天鹅。 巨大的落地镜前,她的上半身一点点侧压下去,直至那诱人曲线与笔直大腿完全贴合又分开,随着音乐的节奏起落,一次又一次。 这是一节形体课,由于老师还没来,所以先到的学生们照常各自热身。 一旁,一个坐在地上的女生,双腿分开抵住墙壁,由于韧带较硬,双腿与墙壁之间的空隙很大,只能呈现出一个别扭的V字形,她羡慕地看着温凉,说道: “阿凉,真羡慕你柔韧性这么好,我现在每次上形体课,都感觉像地狱一样。” 表演的四大基础声、台、形、表,其中形体课相较于舞蹈专业可能没有那么严苛,但对于这些大一的学生来说,依然是十分重要的一环,毕竟年纪越大,对于身体的拉伸塑造就越为艰难,而且当初她们艺考时,面试老师也会提出诸如下腰,劈叉等基础的考较动作,用于观察学生的身体素质,所以,对于肢体的掌控,是每一个表演生必须具备的基础。 “不用羡慕,过不了多久你也可以。” 温凉保持住侧身压腿的动作,得益于开拳馆的父亲,她从小在形体这一块就不错,即便武术与舞蹈区别很大,但是就拉伸韧带而言,她可是有着先天的优势。 坐在地上的女孩咬着牙,为了缓解大腿韧带带来的疼痛,她不由分心问起一件八卦来,“对了阿凉,贺导什么时候出院啊?” “快了吧,就这两天,十一假期的时候去看过他,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想到很快又能与贺天然见面,温凉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 由于打架住院,贺天然失去了新生代表的资格,校庆那天没能跟她一同上台发言,这让女孩身边的朋友们感到惋惜。 “看来一提到贺导,阿凉你就会很高兴呢,当初军训时还想瞒着我们,我们又不会乱说,你瞧你,现在习惯之后,感觉完全都不会遮掩了呢!” 地上的女生打趣着,温凉脸上一红,这跟那时当然不一样,如今贺天然跟曹艾青分了手,即便他在医院说出的那番话很是无情,内心也对曹艾青造成的伤害感到痛苦,可是这在温凉看来,情况一切都在往对自己利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的世界再次重叠在了一起,所有事都会继续往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温凉越想越是兴奋,她侧眼看着对方坐在地上,双腿渐渐弯曲退后,不怀好意地说道: “你怎么越说话,腿就一直往外缩啊?这可不行哦~” 女生抬着头,可怜巴巴地说了一句:“我痛……” “那可不成,这样不是白练了吗?我来帮你!” 温凉放下横杆上的右脚,走到对方身后,穿着舞蹈鞋的脚尖抵住对方的尾椎上方,稍加力道,一点一点往里推去。 韧带的拉伸让地上的女孩倒吸一口凉气,眼见自己双腿与墙壁的贴合度在温凉的帮助下慢慢靠近,她虽感激,但还是忍不住叫道:“好痛……” “痛也要忍着,这是我们都必须经历的过程。” …… …… 同一时刻,港城大学。 “不知道大家十一长假里是如何度过的,有没有收获快乐或者说一些不同寻常的经历?现在收了假,作息恢复正常,希望大家能快速恢复学习状态,过好在学校中的每一天……” 时令已交秋,太阳晒得和暖可人,港大学子们或慢或急地行走在布满晨光的校园之中,全身上下都似度上一圈金光,若是从路边的槐树叶底,去朝东细数一丝一丝漏下来的日光,自然而然地也能够感觉到十分的秋意。 早间晨播里的女声嗓音温柔,宛如暖风吹拂在耳边,令人心生惬意。 广播中,男主播开始自然接茬道:“说起十一长假呢,期间我倒是跟几个朋友去了环球游乐城,大家都知道吧,那地儿前一阵才落成,网上可以看到很多人都去打卡,里头的设施玩是好玩的,可惜就是人太多,一天下来,没玩到多少,净光是排队了。” 女声笑道:“如果要去这种地方的话,还是不要挑放假的时候去了,不过想想,平时估计也没这个时间。” 男声调侃道:“对,不过还是得挑人,想想要是跟艾青学妹这样的人去,即便不玩什么项目,光是排队恐怕也没有任何怨言,不过刚才学妹也说了没时间,真是拒绝人的理由都提前铺垫好了,哈哈哈,怎么样师妹,你十一长假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趣事,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 广播里顿一会,只听曹艾青有条不紊地说道:“本来是有计划的,不过期间发生了一些变故,计划没能成行,所以只能陪着父母一起过了,但是这样也挺好的,有趣的事嘛说不上……不过有意义的事情确实发生了一件。” “是什么?” “分别。长假的时候,跟一个……很好的朋友说了再见。我以前是一个不太喜欢离别的人,只是现在慢慢长大,发现确实是应该去学会接受一些事物的发生,所以这件事对我来说还蛮很有意义的。” “哈哈哈,学妹还真是感性的人,不过我们的人生不总是在离别中度过的吗?初中毕业,高中毕业,乃至于现在上了大学,一些外地的同学们也是辞别了老家的父母,来到港大求学,我想离别不应是悲伤,也是为了更好地相逢,不是吗?” “对,如果下次再相见,我想我们彼此都会变得更好……” “没错!” 广播,女孩的嗓音渐弱,音乐声渐起。 如果死后所有人与所有人相见,那么死亡还有什么魅力可言?如果拒绝一条路和一条路重叠,那么相见才会值得认真说再见。 缠绵、翩跹、蔓延。 如果不想上半生和下半生分界,那么同意你离开只是场戏言。如果选你和我与我和她的分别,那么选择还有什么范畴可争辩? 捏碎、焚毁、飞。 你揉皱是我一纸青山碧水的理想,我煎熬是谁一碗绕指缠绵的糖。 山河破碎,糖水焦黑,你不会。 你谋划是你一场翻云覆雨的思量,我痛饮是我半晌风平浪静的紧张。 云散雨干,风逐浪打,我绝对。 如果死后所有人与所有人相见,那么离别还有什么危险可言?如果拒绝一条路与一条路重叠,那么再会只是自顾自言的商榷。 你去、我等、不灭…… 在音乐声中,同学们只听见了曹艾青对待“分别”这件事的期许,但是,唯有她,才能听见心里默念出的那后半句—— 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不会期待重逢的。 因为,他们已经拥有过最好的了。 …… …… 通往诠灵寺的半山石阶上,贺天然茫然回望,身后已是空无一人。 他怅然若失,耳边似还萦绕着曾经有个女孩,在这条蜿蜒向上,亘古不变的山道间,跟他说过的这么一句话—— “别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后不会走丢的,你回头就能看到我……” 那时,他正在为了一个苦苦寻觅不得的人而感到悲伤;现在,他找到了丢失的东西,然而,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却也终究是跟丢了他。 得到与失去,往往是同时发生的。 感情有时候就是一把双刃剑,保护了这一个,却伤害了另一个。想在爱情里求得一份解脱,但爱情终究不是一个人的事,不是你说算就算,你说散就散,心中的百转千回,又有谁能悟出个“不负”来呢? 谈什么世间安得两全法,可后头紧接的那一句不负如来不负卿,好像也只是在挣扎万端之后,无奈强加的一句托词。 “咚~咚~咚~” 佛寺里传来的钟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男人抬头望着山顶古刹,抬步向上。 兴许是十一刚过的缘故,诠灵寺香客不多,王妈与胡叔两人去了观音殿上香,而贺天然找了个借口,抽身独自来到了地藏殿。 地藏殿前门庭冷落,久经风霜的青瓦与褪色的褐黄墙壁映衬着半山的秋,贺天然刚一走到这里,一股寺庙中独有的香火气息就涌入了他的鼻腔,他站在殿外朝里望去,只见殿中除了一尊威严地藏端坐中央便再无他物,他又环顾四周,只余一个小和尚在外清扫着庭前满地山叶。 贺天然踌躇片刻,随后踱步上前,问道: “小师傅,请问地藏殿的法师在不在?” 小和尚闻言,手上停止动作,他扭过头瞧向贺天然,只见对方右手裹着纱布挂在胸前,容貌有几分熟悉,他想了想,双手合十说道: “施主,你是不是从前问过小僧这个问题啊?” 贺天然一愣,旋即想起了几个月前的暑假,确实也在这里遇见过一个小和尚,只是容貌长相已是模糊不清了。 他不确定道:“应该是吧,我前不久确实来过一次。” “施主可姓贺?” “没错。” 小和尚开心道:“那就是了!” 山上山下,红尘中与尘世外,贺天然每天要见那么多陌生面孔,而小和尚一直待在寺庙里修行,能记得一个特地前来地藏殿的香客也是理所当然。 “上次施主来过之后,师父归来告诫我,如果再遇见贺施主,就有一份东西转送给你,贺施主稍待。” 说着,小和尚放下笤帚,兴冲冲地跑进佛殿之中,贺天然愣在原地不明所以,不过不出一会工夫,小和尚又再次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件东西递给了他。 贺天然接过一看,是一本名为《地藏菩萨本愿经》的佛经,薄薄一本,封面崭新,看上去很少翻动的样子,实在是无甚特别之处。 “法师给我的?” “嗯!”小和尚郑重地点点头。 贺天然随意翻开佛经一页,忽然看见了这么一句话,突兀闯进了他的眼帘: 「若有众生伪作沙门,心非沙门,破用常住,欺诳白衣,违背戒律,种种造恶,如是等辈,当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求出无期。」 既然持了戒,便作修行人,贺天然想起温凉曾对自己言说过她所持的三戒,心中震荡。 眼下,贺天然所翻阅的经书内容,乃是《观众生业缘品第三》这么一节,此节详述了无间地狱的种种残酷景象与造业之人的悲惨下场,这字里行间所渗透而出的阴森可怖,让他不寒而栗,冷汗直流。 他不学佛,所以这些佛经里的字句没有得到过经释意,他就只能从字面含义去理解,不敢妄自揣测得太深,他继续往后翻,忽然有两页纸扉从佛经中脱离,轻轻飘落在地。 这两页薄纸,早前应是特意夹在佛经之中的,贺天然蹲下身拾起,发现原来是两张经过裁剪后的剪报。 报纸上的内容清晰可见,第一张剪报是一则娱乐新闻—— 「由青年导演○○所编剧执导的电影作品《我有所思在远道》近日荣获本届坎城国际电影节金棕榈最佳影片! 影片讲述了高考前夕,被一场校园霸凌改变命运的少年,如何在晦暗无光的道路上寻求救赎并得以蜕变的故事。 该片根据导演少年时期真实经历改编,在题材上另辟蹊径,不是以过来人的眼光回味青春的美好,而是直面青春的痛苦和无奈,把校园霸凌话题带入公众视野,在紧张的叙事节奏之下,电影试图在讲好故事的同时,努力引发观众的关注与思考。 而正是对现实生活的正面介入,使影片走出“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小悲欢小格局,让青春题材电影拥有了一定分量的现实关怀……」 贺天然眉头紧锁,坎城国际电影节是世界上最具影响力与最顶尖的电影节之一,作为一个电影学院的学生,他自然倍加关注,只是今年的电影节早已结束,获奖的电影作品中并无这么一部《我有所思在远道》啊! 如果是一部华语片获得了金棕榈,那么他们这些电影学子是要传疯了的,根本不可能没有印象才对…… 而且这影片的导演姓名与获奖年月都被人刻意涂黑,莫非是恶作剧? 贺天然望着“我有所思在远道”那么一行电影名字,心中莫名感到熟悉,他想起自己在另一条时间线中,写过的那本名为《拣尽寒枝不肯栖》的小说,虽然这两句诗词出处不同,但是连起来却意外地合衬…… 我有所思在远道,拣尽寒枝不肯栖。 贺天然摇摇头,他隐约察觉到这份剪报或许来自温凉一开始所说的那个元未来,可他现在也暂无具体头绪,只能将视线移到另一份报纸的内容上。 第二份报纸,刊登的是一则简短的民生新闻—— 「近日,港城江南区某小区内,因与未来婆婆关系不恰,导致未婚儿媳服药自尽! 当救援人员闻讯赶到时,女子小青(化名)已失去生命特征,至于导致小青作出这般举动的原因,根据知情人透露,由于其男友母亲指责小青学生时代作风问题与近日里某部大热电影的情节过于相似,两人从而引发了剧烈争吵,小青早先时候便已确诊为中度抑郁,与男友本定在下月举行婚礼,如今婆婆火上浇油,遂酿成一桩惨剧。」 报纸上这一行行冰冷的文字让贺天然神魂皆散,脑中嗡嗡作响,他双目圆睁,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更是微微颤抖。 “贺施主……师父还让口述转达给一句话……” 小和尚见贺天然的脸色骤变,神情悲怆至极,所以说话不免变得小心翼翼。 贺天然脑袋如同发锈了一般寸寸抬起,双目艰难地望向对方,嘴里已经吐不出一个字…… 小和尚抿了抿嘴唇,咽了咽口水,双手合十说道:“他问施主……今夕,是何年?” “什、什么?” 贺天然目光涣散,木讷回应。 “今夕是何年。” 小和尚重复了一句。 贺天然脑中一片混乱,从来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在现实生活里,他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他拿出手机想要确认年份,但那部因为打架而屏幕碎裂的手机,界面上只残缺地显示着月份与日期。 “……今天是十月十号,今年是……牛年。” “施主贵庚?” “……十八。” “十八年前是哪一年?” “……我、我是零零后。” “是零一零二亦或是零三零四?是二一零零,或者是一九零零?” 贺天然嘴唇微张,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话都到了嘴边,可竟然是无论如何……都答不上来。 他想起来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今年具体是哪一年。 而年份的数字,在这个世界中,是没有任何细节的。 第215章 人生的罗生门(五) 第215章人生的罗生门(五) 今夕是何年。 这句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关于年份,这个话题就好像贺天然忘记了未来跟家人有关的记忆一样,如果没有人刻意提起,或者没有强烈的明示引导,他根本就无法注意到这一点。 说来好笑,自己穿越到了十二年后,可是那到底是哪一年都不清楚,也从来没有去在意过这一点。 温凉在去年穿越,那场恶作剧也应是在去年发生,可去年到底是哪一年? 新出的游戏预告与宣布上映的电影只是表明会在几年之后的某月某日发售或者上映,零零后成了他们这一代人的统称,往前推便是九零、八零、七零,在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大家好像都约定俗成了一般,不会有人去纠结具体的数字。 牛年过完是虎年,虎年过完是兔年,十二年一轮回,就连身份证上,也没了年份的详情。 一切正常得好像是从来如此,好像本应如此。 当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所谓的“穿越”,真的能称之为“穿越”吗? 如果光阴的刻度都能被遗忘忽略,那么眼下所处的“现实”世界,又真的是“现实”吗? 贺天然不清楚,因为他本就出生在这样一个世界中,一年又一年。 可是此刻,他从心底里确确实实产生出了一种违和感,认为这不对,这不合逻辑。 兴许,是真的应了那句偈语:凡所有相,皆属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兴许,最初的温凉早就告诉了自己答案,现实中发生的情况就如她所言,穿越是假的,重生是假的,会有人来爱自己是假的,自己学会去爱人也是假的,其实贺天然早就死了,如今所遭遇的一切,只不过是弥留之际的人生泡影,一场求而不得的奢望执念。 贺天然脑中种种妄念犹如乱麻滋生连绵不绝,它们结织成网,包裹住了他的神智,让贺天然不由怀疑起了能怀疑的一切…… 模糊了时间而存在的怪诞空间,到底算什么? 地狱吗? 可是,指尖拂过书页所带来的纸张质感,手背上清晰交错的褶皱纹路与因为激动而逐渐泛青的血管,秋风扫过耳畔所带来的温度,山间枯黄树叶的沙响,这些眼、耳、口、鼻、舌、身、意所带来的五感六识,自己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都是假的吗? 贺天然笑了。 他咧开嘴,哈着气,无声地发笑。 什么现实与虚幻,什么地狱与天堂。 这些对他而言真的不重要了,经过了两次穿越,脑中多出了大半生的记忆,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现在究竟身处何地了,他不是看透了生死的佛陀,他只是一个被七情六欲,被因果缠绕折磨着的一个普通人…… “那位法师……他在哪?” 贺天然保持着仅有的一丝理智,深沉发问。 小和尚咏了一声佛号,说道:“师父说,他在第一次见你的地方等你。” 贺天然望向庄严肃穆的地藏大殿,“他在殿中?” 小和尚摇摇头,重复道:“他说,在第一次见你的地方等你。” 男人撤回视线,心中已有思量。 他转身正欲离开,身后的却小和尚再次叫住了他:“贺施主,如果你不进殿,那么师父他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什么?” “女人贪爱,男人贪生。” “……” 贺天然陡然停住了脚步,在心中经历过了那番惊涛骇浪之后,他双眼死灰,脸上反倒逐渐变得无波无澜起来,他没有去追问这八个字的含义,而是平静道: “小师傅,劳烦问一句,那位法师,叫什么名字?” 小和尚双手合十,恭敬道: “我师皈依三宝,虽俗家姓名早已抛却,但仍是取其‘天然’二字,作为法号。” 小和尚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个人影带着一股轻风与两人擦肩而过,贺天然赫然望去,眼眸中独留那人背影,不敢再挪动半分! 那人走得不快,每一步都略显沉重,只见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在佛殿之前稍作停顿,最终,他抬起脚,跨过了大殿的门槛,将自身置于地藏之下,佛殿中央,而后随之蓦然回首…… 那是一张与贺天然此刻一模一样的平静脸庞。 两个贺天然,一个在佛前,一个在殿外,天地之间忽然再无了任何声响,他们就这么遥相对望着,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那份心有言而口不语的呐喊祈求—— “进来。” “出去。” 这又是一种属于贺天然的选择。 或者说,这又是一种他人生应有的结局。 只不过,站在殿外的贺天然沉默了良久,豁然脚下一转,选择与殿中自己来时道路的方向背道而去,渐行渐远。 …… …… 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重点不是在地点,而是在第一次。 只是,这个第一次,在不同的世界线中,对应的时间也不一样,贺天然分别在过去与未来见过一次那位法师,可唯独眼下此刻,却如何都寻不见。 “法号天然……那位法师……会不会又是另一条时间线中的自己呢?” 他两次穿梭时空,都是靠着那位法师给予的佛珠所赐,现在他又借那位小和尚之口,特意点醒自己这宛若幻梦般的时光蜃景,贺天然虽是口中自问,但心里早已窥见了些许端倪。 由于佛珠已经被曹艾青抛进了洗铅池中,为今想要再次穿越,也就……只有一种方法了。 贺天然站在山外长亭之中,临渊而望,他脚下山风呼啸,它们裹挟着山间草木的沧桑,化成了无尽悲思滚滚扑面,吹起少年的衣角,抚过男孩的眉眼,扬起了男人的发梢。 从前与现在,如今与将来,两次穿越,好的人生与坏的人生,一场将近五十年的人生记忆,七十二次的画地为牢,内心中的疼痛矛盾与反复权衡,信念的改变与人性的更迭,诸如此类好像都杂糅到了一处,如此才具象化了现在的这个贺天然。 其实,早在两段记忆融合之后,在那一夜拥抱过温凉之后,贺天然就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 从军训回来开始,他的话就越来越少,对自己也越来越陌生,一副少年的皮相之下,包裹着一颗逐渐苍老的心,他像是一匹摇摇晃晃的老马,温凉的痴情和偏执,艾青的缱绻与试探,在这一段极短的时间内被疯狂的压缩成了两道鞭子,无时无刻不在抽打着他濒临崩溃的精神,促使着他赶紧去往下一个十字路口。 但这些都不怪她们,这是自己应该去做,也该去承受的。 只是现在,这匹不识途的老马不想再走了。 因为他好像察觉到,前方没有光。 当日常成为无常,具象只是幻象,那么无论他如何选择,都是错的。 贺天然对于曹艾青的愧疚,比任何人都想象的重得多,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全心全意去回应温凉对自己的爱了,如此一来,两人费劲千辛万苦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一个自己,是不值得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去爱的。 他从始至终都非常清楚这一点。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会让一切回归到原点吗?” 站在崖畔的贺天然俯视脚下深渊,这立壁千仞的高度,崖下嶙峋的怪石,从脚掌处传来的那种真实到无以复加的悬空感,让他的双腿在无知觉中打起了摆子。 女人贪爱,男人贪生。 贺天然当然怕死,而且怕得要死。 此刻,他的脑中种种闪念与借口纷至沓来,不一而足…… 如果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呢? 如果从这里一跃而下,不是重新开始,而是就此结束呢? 对于死亡的恐惧渐渐占领了他的心灵高地,贺天然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正当他要作出抉择时,他的耳边,除了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外,倏然还听到了另一种声响…… 滴、滴、滴…… 这是钟表转动的声音。 他睁开眼,从上衣口袋里,慢慢摩挲出一件东西…… 那是曹艾青送给他的怀表。 这件东西,从两人确定关系之后,贺天然就一直随身携带着。 他打开表盖,看着怀表的秒钟拖动着分针与时针倔强向前,它们重合又分离,一次又一次…… 贺天然的双眸,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就这么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之间,恢复了一些神采。 “你已经踩到了门槛,离解脱只差一步,如今进则净土,退则凡尘,为何还要踌躇不前,不肯了断?” 忽然,一句方外之音似从四面八方袭来,贺天然连忙合上手中表盖,眼前悬崖绝景突然开始扭曲变化,而就在这一个呼吸之间,他再次回到了地藏殿前,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一只脚已然踩到佛殿的门槛之上! 原来,不管他之前是进入殿中,还是去往长亭,即便方向不一样,但目的却是一样的。 他想求得解脱。 贺天然将怀表放回口袋里,苦涩轻笑了一声:“跳下悬崖粉身碎骨,进到殿里立地成佛,其实都没有什么分别,都是在逃避问题而已。” 殿中,端坐着的老和尚也是慈眉善目的笑道:“还是怕死?也许你入得殿来,我能再给你一次让一切回归原点的机会。” 贺天然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干脆摆了摆手。 老和尚话中带刀:“你若是只站在门口,与佛就算是缘尽了。” 贺天然从容化解:“我现在满脸嗔字,想求解脱,不得解脱,不进不出,刚刚好。” “不打算再回去一次了?如果一开始就不去沾染这份因果,你与她们,都会自在许多。” 贺天然闻言沉思片刻:“其实在上一刻,我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我又改变主意了,说是沉沦于轮回也好,还是进入这名为人生的迷宫也罢,无论是通过死亡的方式,还是奢求伟力的慈悲,我要找的,从来都是出口,而不是入口,你把我送回去,算不算是一种本末倒置的行为呢? 艾青说,她的青春没有败笔,所以用不了涂改液,她比我勇敢,所以我也得纠正一下自己的观念,文章写错了字不打紧,除了我自己,谁又有本事来给我的人生打分呢?说到底,还不如一气贯之,在酣畅淋漓肆意挥洒之后,在末尾从容的画上句号。” 老和尚笑了笑,望向门口的少年,吐出一个字: “善。” “我刚才在殿外,看到另一个自己走进殿中,那是什么?” “前生因果。” 贺天然又是笑问道:“那如果刚才我真的跳下悬崖,又会如何?” “你曾跳下去过三次,进入殿中十二次。” 贺天然微微恍然,轻声道:“那我想,这十五次,都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老和尚坐那里菩萨低眉,摇摇头道:“所有的选择都没有对错之分,无非是得智的得智,化缘的化缘,烧香的烧香,坐禅的坐禅。” 贺天然闻言沉默了半晌,“能告诉我,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你想听哪一段?” “……我想听你的。” “阿弥陀佛……” 老和尚双手合十,双目直视贺天然,下一秒,少年的身体猛地抽搐起来,剧烈的痛楚让他惨叫一声,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而他的脑海中,无数的陌生的画面接连翻涌出现—— 在那个未来里,王妈会死于家族遗传的心脏病,而随着她的死去,意味着自己与家人之间存在的唯一桥梁坍塌,在她的葬礼上,自己跟贺盼山大闹一场,之后就与亲人的关系彻底决裂,过上了浑浑噩噩的日子,直到三十一岁。 期间,自己依然算计着温凉,利用她对自己愧疚,让她在意自己,同情自己,一点一点拉近彼此的距离;对于艾青,自己深知彼此已然无缘,却还是一厢情愿甚至到了病态的地步,从一个被施暴者,转变成为一个霸凌者,暗地里煽风点火,左右着她的人生,认为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不同的在于,没有了那个明媚少年的横空出现,一切变得更加黑暗。 没有一本叫作《拣尽寒枝不肯栖》的小说,只有一部《我有所思在远道》的剧本,但由于资金匮乏,一直无法启动。 对于剧本的结局,自己三易其稿,迟迟未能下笔,只因当初温凉被全网攻击的时候,是自己以受害者的身份站出来,说她学生时代有霸凌经历的证据都是子虚乌有,如今自己写了个剧本,却要逢人便说是根据亲身经历改编,这还真是充满了黑色幽默…… 如果能把剧本拍出来,这本应该是对温凉那次恶作剧最好的回击报复,可是,自己却犹豫了。 尽管内心一再否认,但事实是,自己确实是在这些年里,重新爱上了温凉。 如何在保留剧本结构的同时修整故事内容成了首要的工作,自己仍旧奔走于各大影视公司与投资人之间,剧本递出过无数次,但最终都卡在了结局这一关,而变故,也是在此时发生的…… 由于剧本早期版本遭到外泄,不久之后影片确定上映,最扯淡的是,他们竟然把故事中两个女主角的戏份,强行揉捻成了一个! 眼看自己的心血被鸠占鹊巢,甚至连剧名都未曾改动,自己急火攻心,正欲发起一场抄袭诉讼,而这时,曹艾青身陨的噩耗随之而来…… 第216章 人生的罗生门(完) 第216章人生的罗生门(完) 记忆到这里便戛然而止,贺天然浑身蜷缩,额头抵在佛殿外的石板上,曹艾青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被奉为圭臬,如同女神一般的存在。 在那段被温凉当众戏弄后的阴暗日子里,对于曹艾青的那种暗恋与痴迷,更是在贺天然心里上升到了一种精神慰藉的地步,他必须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因为他实在找不到旁人倾诉自己的痛苦了,诸如贺盼山这样的成年人,是不会太拿少年的痛苦当成是痛苦的。 他们只会觉得,你这算什么? 无非就当众表白被拒了而已,在成年人的眼中这真的不算是什么大事,今后踏上了社会,你可能会承受比这个还要强上十倍,百倍的羞辱,等到那时,你只会笑着说出这段往事。 可是实际上呢? 对于少年人来说,当他需要一种体面的时候,可能就是这么一点事儿,就已经是他一生中都难以逾越的门槛了。 所以,他唯一能想到的,乃至于是下意识的举动,便是依靠内心中仅存的那一点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与萌动,像个阿Q一样,自欺欺人一般的去幻想,去冲刷抵抗外界的恶意。 然而这种情感,随着年龄的增长,环境的影响,逐渐变得畸形扭曲,在往后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之下,最终酿成了大祸…… 那个一度支撑着自己赖以生存的曹艾青,那个象征着美好与纯洁的姑娘,被自己……间接害死了。 “这不对啊……这不对……我给了她佛珠的……我让她重新选择了的……她……她怎么可能……” 贺天然目眦欲裂地趴在地上痛苦哀嚎,眼眶中的泪水一点一滴的落在了冰冷的地上,凭空出现的记忆让他的大脑一阵混乱,而伴随记忆随之而来的剧烈情感,又让他生不如死。 他的嘴里大口大喘着粗气,左手从头上放下撑在地面,他艰难抬眼朝佛殿看去,模糊的视线里,那尊慈悲为怀的地藏菩萨坐像,平静祥和的面容似慢慢透露出一种可怖气息,贺天然被那低垂的双目瞧得毛骨悚然,浑身发抖。 可即便如此,贺天然仍旧哑着嗓音,艰难追问: “后……后来呢?” 老和尚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缓声说道: “后来,这位贺施主自知戕害无辜,罪孽深重,每日囿于无边的悲戚之中,数月后,最终选择在山外长亭处,跃入深渊,自行了断……” 贺天然垂下头,这样的一个结果,他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可以说,当他拥有这段记忆之后,体会过那种情绪之后,他能想到的,就是这个…… 眼前的法师没有让自己想起全部的记忆,是怕自己的精神,在死亡记忆的影响下,彻底崩溃吗? 忽地,他骤然又问:“那……那温凉呢?她……她怎么样了?” 老和尚叹出一口气:“那位贺施主不出月余便是形销骨立,温施主虽陪伴左右,但因不知因果全貌,开解无门,亦是感到回天乏力,心力交瘁,而就在贺施主身去的一月后,她悲思成疾,终究是……终究是犯了那以身殉情的糊涂举措。” 一场因果,三条人命。 这个,就是盘桓在这场轮回之上的,真相。 “那你呢……你又是谁……既然我们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我们活着!!为什么要还我经历这一切?!!!!这个世界又算是什么?!!!” 贺天然的表情从迷茫悲伤到怒不可遏,他的嗓音一点一点拔高,到了最后,更是冲着殿中佛陀发出一声声怒吼。 少年脸色惨白,那怨恨与悲愤的眼眶中渐渐流淌下两行猩红的血泪,支撑起身子的左手因为用力抓握,不知何时已是将佛殿门槛抓出五道细小凹糟,指盖更是受到巨力压迫,根根分离上翘,渗出一地鲜血。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刚从地狱爬上人间的恶鬼,对着殿中身负伟力,崇高圣洁的佛,发出阵阵无能叫嚣。 然而,这样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的质问回荡在这庄严肃穆的佛殿之中一遍又一遍,佛祖的沉默让他万念俱灰,渐渐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最后,他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双眼空洞地望着佛殿高耸的门槛,恰如彼时,被温凉戏弄之后的无尽绝望。 他的耳边,似回响起无数嘲笑,讥讽,谩骂,宛若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冲刷着他的耳膜,而最后,一声悠悠长叹,将他的神智,从这些腌臜声拉了回来—— “哎……” 佛殿中,徒然传来老和尚的一声叹息,他喉头耸动,雪白眉目下,一双苍老的眼眸闪烁着追忆的哀思,他喃喃道: “其实那位贺施主,在了断之时幸得草木缓冲庇佑,虽是摔成了重伤,昏迷不醒,但也就此保全了一条性命……” “没……没死?” 贺天然闻言随即吃力翻过身来,双眼死死盯住那位将自己命运肆意摆弄的“得道高僧”。 “他被诠灵寺的僧众所救,本想带往山下就医,可他转醒之后,自觉已是铸成大错,无颜面对亲爱之人,所以挣扎哀求寺中长老对此保密,甚至是以死相逼。 初时,寺中长老并没答应他的要求,只是见他死志难销,唯恐生出变故,只得暂时隐瞒了他在寺中的消息,只待来日,再好生劝解。 那时上山的搜救队没有搜寻到他踪影,只找到一些衣物与一封绝笔,他山下亲人由此寻得信物,起时并未放弃找寻,但随着月余过去,希望也逐渐渺茫,于是又过了几日,也终是为其举行了一场衣冠葬礼。 如此又过了数月,贺施主伤好了大半,情绪平稳了不少,长老这才晓之以情,劝他下山看望自己的亲人,哪知下山之后,温施主殉情的消息便是铺天盖地而来,噩耗接踵而至,当真是造化弄人…… 就此,贺施主彻底是万念俱空,于尘世再无半点留念,往后,山下便再无一位叫作‘贺天然’的施主,而山上,却多了一个唤作‘天然’的和尚,日日于地藏之前,吃斋诵经,望有所愧之人,能早日脱离苦海,往生极乐。” 贺天然心火交加,放声悲戚道:“如果你在此之前哪怕见一面温凉,告诉她你还活着,她就不会死!!!!” 老和尚心若止水,波澜不惊地道出一句: “倘若彼时见了面,也无非是一场兰因絮果,现业谁深得造化,贺施主又何必执着?” 贺天然一时语塞,老和尚竟是反过来劝他莫要执着,少年现在已是不知自己该是愤怒亦或是悲伤,他沉默许久,挣扎起身,缓缓在殿外盘腿坐下,喉头发涩问道: “……我到底是谁?” “是我,是你,是贺天然,是山下因果,是佛前解脱。” 老和尚眼中倒映少年模样,口吐莲花,继续说着: “初入红尘,不知红尘疾苦,蓦然回首,已是苦中之人,关关难过关关过,夜夜难熬夜夜熬。山中无春秋,老衲在佛前叩首,不知何时,得见无数因果流转,其中,人相无坏,无生无灭,既觉既显,既障既尘蔽,如今,老衲只求一个无障不显,了障涅盘。” 贺天然思维混乱,脑子里如同一团稀泥,似懂非懂,为难问道: “我……我不懂……可你既然在轮回中见了我这么多次,难道就没有一次,能够将心障了却?” 老和尚笑道:“非是心障,乃是我愿。贺施主试想一下,若是你此番斗殴,未能通知白施主,那么你与曹施主,温施主之间,该当如何?” 贺天然略作思考,他一开始只认为这件事,只关乎到白婷婷与薛勇之间的关系,但现在,却有了另一番感受,他答道: “如果我没跟婷婷说,艾青可能就不知道我跟薛勇打架的事,温凉还是会找来,只是她们不会撞见,而且继续发展下去,我跟温凉可能已经……” 话说到这里,贺天然骤然一停,他想起在病房之时,自己被色相所迷,如果不是正好白婷婷扶着薛勇探访撞见,估计自己早就沉沦欲海,等到那时,哪怕他对艾青的愧疚再大,恐怕也是因果就此注定了。 温凉有句话问得其实很好,那就是如果贺天然跟曹艾青之间真的发生了那档子事儿,那么他还会不会选择穿越。 答案是不会。 反之,他对艾青也是这样。 欲望与理智,愧疚与爱慕,就好比温凉与艾青难以两全,他总得取舍一个。 “这样的灵欲交织,我见过三十一次,贺施主,这是你所愿吗?” 贺天然摇摇头,“我跟她们之间的关系,虽然受到欲望的滋养,但是同样也被欲望所累,我可以做出取舍,可在取舍之前,我想让大家都心无挂碍的放下。” “你要做圣人?” “我不是什么圣人。” 贺天然再次摇头,兀自沉思一番,坦言说道: “我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男人,我一边贪恋艾青对我的温柔,一边又不舍温凉离我而去;我会在美色面前被冲昏头脑,也会在大被同眠之时想着不要唐突佳人;我曾无数次龌龊地想过,如果我能左拥右抱,想尽齐人之福,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痛苦…… 然而,先不管她们如何作想,我自己就无法做到,我的良心,不会允许我再次去玷污她们的人格,不会再一次去伤害她们。 你在轮回之上看了我那么多次,应该知道,我跟温凉在一起是愧疚,跟艾青在一起是遗憾,都放弃是一种逃避,全都要是一种侮辱,因为我无法坦然面对她们,所以我无论最终选择了谁,都有亏欠。 而正因为这段因果没有善了,所以这段轮回还在继续,我在山下,心有挂碍,你于佛前,难得圆满。” 老和尚闻言双手摊开,掌心朝外置于膝前,对视笑言: “确如其言,你我山上山下,各自修行,所谓修行以行制性,悟道以性施行,觉者由心生律,修者以律制心,你如今所面临的问题,无外乎有性无证者虽不落恶果,却住因住果住念住心,如是生灭,不得涅盘,然之于我而言,乃是无圆无不圆,无满无不满,亦无是名究竟圆满。” 贺天然听完那番话,浑身像是悠长地舒了一口气,随着每次提问后的自省与解惑,他的心境便更加澄澈了些许,这种感觉宛如醍醐,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开口道: “这么说,我所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了却这番因果,这就好比这场轮回是个大迷宫,我就好像是黏菌,慢慢伸展着自己的细胞质,覆盖住整个迷宫的道路,那些碰了壁的另一个我,或者另一条时间线,就是死路。 所以,我会在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之下,收回多余的部分,只留下唯一一条连接入口与出口的线路,而这条路线,即为解脱,即为圆满,对吗?” 老和尚学着他先去的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笑着说出一句不知是称赞,还是贬损的话来:“看来花和尚天赋异禀,苦行僧难取真经呐。” 贺天然听了这句话,也不由笑了笑,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温凉一开始会记得最初的未来,现在怎么又会忘记?你让她持戒,到底是意欲何为?而我为什么会记不起有关家人的记忆?” “这并非与持戒有关,戒律只是让她勿扰因果,就如同你忆起别样未来,会遭因果反噬之痛一样,而你们之所以忘记一些东西,是因为,在某个时间点,你们已然得到过满足。” “满足?满足什么?” “夙愿。” 贺天然脑中闪过一幕幕与温凉相处的记忆,有了先前的推论,各种细枝末节让他心念电转,他很快就有了结论道: “去年的九月,我跟她告白,说了爱她,这就是她当时的夙愿,对吗?她本已得到解脱,可因为后来的我又穿越了一次,从而让她保留下了另一段关于未来的记忆,因为这次她已经知道我爱她了,所以现在,她的夙愿改变了?” 老和尚缄默不语,贺天然却是越想越深…… “如果我完成了她的夙愿,她是不是就能脱离轮回?艾青死时,一定也有夙愿未了,如果我能找到,并且帮她完成,那么我们三人之间的这段因果,这种无休无止的轮回,是不是就彻底尘埃落定了?” 贺越急,似乎看到了这场轮回出口散发的一点光亮。 此刻,少年脸上慢慢展露出应有的光彩,而老和尚的眼中,却满是慈悲。 “忘字心中绕,前缘尽勾销。当夙愿达成之时,她们会忘记与你有关的所有过往,就连这方世界,也会将你与她们之间的交集,一点点抹去,你可想好了?” 贺天然一愣,眼眸震颤。 这是迷宫的出口,亦是解脱之法。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那……那我还会记得吗?” “我还等你下次上山,你自然会记得。” “你等了多少次?” 老和尚不置可否。 “……够了。” 够了。 贺天然扬起头,再次看向那尊地藏法身,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缓缓闭上眼,耳边听见了自己从急促开始复归缓慢的心跳,他重新取出艾青所赠的那只怀表,像是想抓住此刻的时间一般紧紧握在手中。 愿红尘渡我,愿恋者有来生。 等到他的双眼再次睁开,已然又成为了那个眼容世界,心向阳开的少年,他朗声道: “温凉因为爱我而委曲求全,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失去了原有的光彩,这不对;艾青同样也是如此,因为我的缘故,导致善良的她在人性的两端挣扎煎熬,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被强迫耦合,她的痛苦不在我之下,这更是不该。 我跟你一样,想要救她们脱离苦海,哪怕她们将我遗忘,纵然我有万般不舍,也不会有半分犹豫,这不是我执,而是我愿!因为这就是对的事啊,这就是我想为她们做的事!” 贺天然徐徐起身,左手竖立胸前,老人古井无波的脸上,亦是略微动容,双手再次合十,门内门外,同施一礼。 菩提何来有证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门外之人,赫然转身,扬长而去。 少年一贯快马扬帆,道阻且长不转弯。 要笔直,要赤诚,要坦然,就此穿山过水,不疑不慢。 门内老人也是起身,踱步立于门框之后,负手遥望,喟然长吟: “觉行圆满,即为人相之佛,白碗清水梦,世间百万虫,往后种种,皆我圆我少年梦。” (第四卷,完) 第四卷总结 第四卷总结 第四卷终于写完了,想不到,离我上次写总结,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笑) 这半年来,本书发生事儿不多不少,比如本书在55万字的时候终于倒V签约了,想想还挺不容易,之前发过一篇上架感言,但由于操作不当,设置成了vip章节,所以就请求编辑屏蔽了,免得大家浪费冤枉钱。 本书在创作第四卷的过程中,我在作家助手里看大家的评论时,有幸目睹了一些读者从入坑到弃坑的全部心理历程,哈哈哈哈,这种感觉真的蛮微妙的。 我想,这种情况也反应了老骚在创作第四卷上的一些不足之处,毕竟我相信还有很大一部分读者,都是默默看书,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在这里诚挚的跟这些读者说一句抱歉,虽然可能你看不见。 好了,道歉已经说过了,大家无论是在群里亦或是书评区,本章说里的意见我也都看过了,但老骚还是想套用作家罗尔德.达尔的一句话,来表达我的真实想法—— 「我知道您在说什么, 您的评论也非常有价值, 但我选择忽略。」 这不是高傲,这是实话。 老骚是一个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第四卷的创作过程很漫长,很多时候拖着不更,除了工作问题外,更多时间花费在了思考上,因为这一卷想表达的主题是——取舍。 说实在的,这个主题一听,我想有人就已经觉得很糟心了。 但是不管怎样,在这本书里,这个主题是一定要写的,哪怕不受人待见也要写,因为不把这个主题挑明,那么主角团之后的行动内因就会严重不足,导致没办法将剧情继续展开。 写作时,老骚选择的方式是从外向内去描述这个观点,但可能是由于笔力不济的原因,导致大家有时会看的云遮雾绕,从而在剧情上也缺乏了一些“爽点”。 从网文的角度来讲,这一卷其实不能算是及格,但从我个人创作角度而言,我确实也表达了自己想要表达的,包括从第一卷开始就遗留下的一些伏笔,写完之后顿感如释重负,心情愉悦。 所以话说回来,“取舍”这个主题,能不能用更花哨的一些套路去描写呢? 可以的。 我知道大家想看到的剧情是,突然发生了某事,天然哥不得不再次跟温凉走到了一起,从而引发了跟艾青的修罗场,天然哥在其中左右为难,一边哄着这个,一边吊着另一个,然后去把这件事解决掉,没曾想,这时又来了一个妹子,如同一只鲶鱼,混入了这场三角恋情中,于是场面为之僵持。 呐,天然哥在这种环境下去取舍,显然就喜闻乐见了许多,而且这剧情听着就热闹。 其实我也这么写了,但是被自己笔下的角色跳出来,以雷霆手段给终结了。 相信我,这在第四卷的写作过程中,不是第一次出现。 这让我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随着剧情的发展,本书里的角色内心逐渐丰满,形象逐渐立体,那么如果我强迫笔下角色去做一件TA不喜欢的事,那么TA是不会愿意的,是十分违和的。 这种意愿很强烈,导致我在设计接下来的剧情时不由得将描写再次往内收敛了许多。 不过好在,这一切的问题,在最后四章里,都有了一个收束与发展的端口,整体算是平稳落地,而代价则是牺牲了一部分的故事性,让一部分喜欢直白的读者感到了迷惑,嗅到了一丝“烂尾”的气息。 我觉得,作为作者亲自下场解释剧情是一件很没必要的事,大家可能对时间线感到困惑,也可能对天然哥的选择感到愤慨,甚至说对第二次穿越的行为十分不满,认为这是老骚在搞烂活儿。 我要解释吗? 我要解释,但都写在书里了,我觉得这才是我跟读者沟通的唯一途径。 各位看了不喜欢,不理解,都很正常。 就作者而言,我不能对着你的耳朵说,这里我要写什么,要表达这个意思,这就没劲儿了呀(笑) 之前我也说过,本书的前三卷,每一卷大家都可以当成结局来看,如今轮到第四卷,也算是给前三卷埋下的伏笔做了一个补完,该填的坑都填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也有了,那么接下的故事,就没有“时间穿越”这种情节发生了,主线也会很明显的围绕着“夙愿”展开。 四五六卷作为大学卷的全部篇章,我一直是将它们当成一个整体去规划的,名字也很早就想好了,相信大家也发现,我的卷名一般都是歌名,正文里也偶尔会带些歌词,所以很多剧情里的氛围设计,也是听歌时带来的灵感。 第五卷名叫《如烟》,内容是完成温凉的夙愿。 耳际眼前此生重演,是我来自漆黑,而又回归漆黑 人间瞬间天地之间,下次我又是谁? 有没有那么一朵玫瑰,永远不凋谢,永远骄傲和完美,永远不妥协 有没有那么一个明天,重头活一遍 让我再次感受曾挥霍的昨天 无论生存或生活,我都不浪费 不让故事这么的后悔,有谁能听见,我不要告别。 …… 第六卷的名字叫作《后青春的诗》,内容是完成艾青的夙愿。 终于我们不在为了生命狂欢,为爱情狂乱。 谁说不能让我此生唯一自传,如同诗一般。 然而青春彼岸,盛夏正要一天一天一天的灿烂 无论多远未来,读来依然一字一句一篇都灿烂 落花铺成一片红色地毯,迎接我们到未来,精彩未完的未来。 (我真是毫不掩盖我是个五迷的事实……) 这两卷的字数大概会在13万到17万之间,不是太长,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适当水一水,多写一点日常什么的,毕竟前头几卷搞得有些太快了,但字数应该也不会超太多。 这两卷写完就是社会篇,我不知道大家到时还有没有兴趣追下去,毕竟我之前还一直纠结要不要写社会篇…… 总之,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这本书的支持,多谢嗮!! 第217章 她的诱捕器 第217章她的诱捕器 某个周五的午后,电影学院,艳阳高照。 盛琪冬拖着百无聊赖的温凉,由于这天下午表演系与管理系专业都没课,加之隔天又是周末的缘故,所以她准备拉着自己的好姐妹,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周末时光。 当然,这位管理系的小作精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男友。 “我们导演系下午有课呀,视听语言分析。” 黎望对此颇为为难,他中午本来只是打算出来跟女朋友吃顿饭的。 只是这番正当理由,在盛琪冬的这里,似乎不是那么奏效,她冲着男友撒娇道: “哎呀,哪有上了大学的情侣不一起翘课的道理?你就不能陪陪我嘛?你都睡一早上了!” 黎望挠着脸皮,无奈道:“谁叫我们课程的排序是颠倒的呢?再说,我是班长,我不去影响不好,而且我们导演班人那么少,老师一眼就知道谁在谁没在,要不我下了课陪你呗?这会你就跟温凉一起去逛街玩儿嘛。” 此刻,正在一旁刷着手机的温凉闻言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干笑了两声: “呵呵,别叫我,我下午要开车回家,这是我妈下的死命令,何况我还要顺道去医院看一下天然,所以我中午跟你们吃完饭就走,你还是自己陪你女朋友吧,她还是个宝宝。” “啊~~我还准备吃完饭,我们仨一起去看场电影呢!” 盛琪冬嘴里拖了个长音,一脸的不高兴,她嘟着嘴,一双眼睛满是幽怨地扫视着男友与闺蜜,黎望不敢与之对视,而温凉压根儿就没空搭理她。 “要不,下午你跟我一起去上课?反正视听语言也要拉片子,还是经典作品,一样的。”黎望建议道。 “对咯,这方法好啊,正好给这丫头涨点艺术细胞,要不然她当初考表演系怎么落榜的都不知道。” 温凉帮了一句腔,然后有些焦虑地将电话放在耳边,这个贺天然,又在玩人间蒸发,这两天消息消息不回,电话电话不接,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最怕的就是这个吗? 要不是这两天课忙,加上男孩身边又有家人照顾,温凉早就忍不住去医院质问他为什么还要犯浑了! 听筒中,传来嘟嘟嘟的声响,电话显然是通了,但一直都无人接听…… “啊~~不要嘛,你们老师给你们拉片子还怎么看剧情嘛,每个镜头都要停一下,然后分析出一大堆构图啊,寓意啊,风格啊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一部电影能拉个三四天,你们那个老师说话又慢,每次陪你上课我都要睡着!” 温凉身边,盛琪冬摇晃着黎望的手,略带娇气的抱怨着,而后者显然有些扛不住这种攻势,语气逐渐开始动摇。 “那……那就今天一次,可以吧宝宝,你也要为我着想一下呀……” 盛琪冬闻言,立即是高兴地“嗯”了一声,而这时,就见旁边温凉,突然看着手上的手机,毫无征兆地痛骂了一句: “混蛋!” 霎时间,这对小情侣噤若寒蝉。 一直没跟贺天然取得联络让温凉心浮气躁,这让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曹艾青又去医院看望贺天然了,没准这个男人心肠一软,两人旧情复燃,现在已经复合了,正打算将她一脚踹开了呢…… 种种画面升腾在温凉的脑海之中,她越想越气,她恶狠狠地瞪向一旁的黎望,不管三七二十一,宣泄吼道: “你们男生内心能不能坚定一点啊!!” 说罢,她脚下生风,气呼呼地朝着校外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她要去医院见贺天然,现在,立刻,马上! 盛琪冬跟黎望两人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而无形之中为天然哥顶了锅的黎望更是一脸的无辜与弱小,他嘴上喃喃: “我……我要不然……还是坚定一点……回去上课?” 盛琪冬一把抱住他,说道: “别怕,阿凉不是在说你,她在说她那个不存在的男友呢!加上她这两天亲戚来了,情绪有点暴躁,很正常哒!” 不存在的男友,这是最近温凉身边朋友为贺天然冠以的代称,现在大家都知道表演系的温凉小花旦名花有主,但自打军训过后,她的这位男友就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宛若不存在了一样。 别说,这还真的骗到了不少人,他们还真就以为,这个男友是温凉自己杜撰了,是不存在的,是她拒绝追求者的一种借口而已。 黎望顺势揽住自己的女友,寻思道:“你这么一说,天然住院也有大半个月了吧?十一假期他都没跟我们一起过,凉姐有点情绪也很正常……不过人家是住院呀,又不是去哪花天酒地了……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吧?” 盛琪冬抬起头,“你站哪一边的?怎么两头说话呢?” 黎望理所当然,“宝宝,我当然是站你这边的呀~” “哼~算你识相~” “嘿嘿~” 好吧,这两人显然没有意识到,是什么,刺激到了温凉突然暴走。 …… …… 最终,盛琪冬还是将自己的好姐妹给追了回来,怎么说现在都是饭点了,要走还是等吃了再走,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何况还能捎带手给贺天然打个包一道送过去。 “我给他送饭?他怎么不去死?!” 温凉陷入到自己的脑补幻想之中不能自拔,嘴上骂骂咧咧,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留下来跟朋友一起吃饭时,特意多叫了两个菜,说着一会打包带走。 “你别生气了嘛宝贝,生气对皮肤不好~是不是贺导惹你开心了呀?等他回学校,我一定帮你教训他!” “……没事,就是心烦。” 温凉慢慢平静之后,也是被自己的一番想象给逗乐了,回想起来,嘴角不由勾起一个微笑,侧过脸望向窗外,那无意流转的浅笑与侧颜颚线勾勒出的绝美弧度,让人见之目眩。 “对嘛对嘛,宝宝你笑起来多好看呀,来,给大爷再笑一个!” 盛琪冬见闺蜜脾气收敛,故意放粗着声线,得意忘形地调戏道。 这是一家在网上评分很高的中餐厅,就开在大学城的商业街上,三人运气很好,被带到了一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就餐,盛琪冬挽着温凉的手,两人坐在一起,而黎望孤单的坐在对面。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这位电影学院的才子也是无语了,自己刚才哄女朋友的那一套,现在被女友拿去现学现卖,就这么眼睁睁的在他眼皮子底下,用来哄了她的好闺蜜。 这让黎望有了一种被温凉NTR了的错觉,即便对方是个女的…… 或许,女的才更可怕吧,根据胡岳那本被盛琪冬撕毁了的《电影学院女生颜值战力榜及稀有度分析报告(第一版)》来看,温凉在同性之中的人气,甚至还要高于异性一线! 真是恐怖如斯…… “唉,希望贺导早点痊愈才好。” 黎望在心里由衷的这么说了一句。 不出片刻,饭菜上齐,热气腾腾。 盛琪冬抽出两双筷子,一副递给男友,一副递给温凉,只是后者迟迟没接。 她转头看去,只见温凉脸上不知何时笑容收敛,望向窗外的视线从刚才就一直没收回来,盛琪冬好奇心起,伸出小脑袋瓜,随着闺蜜的视线看去。 随后,她也愣住了。 黎望还等着大快朵颐呢,刚一伸出筷子准备夹菜,看两个女生俱是朝外头望得出神,筷子一下就悬停在了菜盘之上,问道: “你们……在看什么呀?” 两个女生没有理他,只是互相之间,像是默契地对着暗号一样。 “身高好像在一米八以上,左手拖着拉杆箱,右手打着绷带,特征很明显呢……” “嗯——”温凉鼻中冷冷挤出一个音节。 “……那他身边那个穿着超短裙的女生是谁?你知道吗?” “去看看就知道了。” 温凉撂下一句话,旋即站起身,走出座位,一言不发地朝着楼下走去。 黎望扭着头,望着温凉快步离去的背影,一脸疑惑。 “到底怎么了,你们看到了什么?” 盛琪冬视线也收了回来,瞪了男友一眼,没好气道: “还有什么,温凉诱捕器呗。” 第218章 “你有喜欢的人吗?” 第218章“你有喜欢的人吗?” 先把时间,拉回到两小时之前。 贺天然从诠灵山下来后被王妈与胡叔拉回南山甲地,他本来是拒绝的,但无奈犟不过老一辈人的强拉硬拽,他考虑到王妈心脏不好,不敢太过违逆,只能跟着回去歇了两天。 期间,王妈又帮他收拾了一些家中一直没有带走的衣物,甚至又在一件大衣的口袋里,偷偷给他藏了一笔钱,若不是贺天然偶然撞见,估计等到发现,都是几个月后的冬季了。 “王妈,你不用这样,我现在可以打工养活自己的。” “你手都断了,怎么打工嘛?何况你现在还是个学生!重要的是学习!” “哎呀,就因为是学生才用不了这么多,一个月一千来块钱就够了,你上次给我的还剩下几万块钱呢。” 见贺天然不要,这位把他当成亲儿子的管家婆姨又是气得直跺脚,她抓着贺天然的手,两人坐在床边,是语重心长道: “哎呀小天然,这个社会很现实的,男人没有钱就相当于没穿衣,说话做事很没底气的!而且你也大了,要谈恋爱了,总不能到时为了这个束手束脚吧?你跟人家小曹的事儿就不说了,这事儿我说着就来气。就拿上次那个,来看你的那个学戏的小姑娘来说,往后你们要是真看对眼了,你不得给别人花点钱啊? 孩子,你别嫌王妈讲说难听,我是过来人,清楚得很,这越漂亮的姑娘,就越会骗男人钱,你一个月一千块,估计还抵不上别人一天的花销,咱就算退一步讲,要算别人也心善,可你跟别人约会吃饭,一起出去玩儿,你不得多花点儿啊? 所以说,这对象长得漂亮也不好,哪怕是别人不骗你,真心诚意爱你,可你不把这钱花出去,你心里能安稳吗?” 这种“长辈的智慧”一说起来就没个尾,而且往往还让人无法反驳,贺天然苦笑着抿了抿嘴唇,他虽然现在身上也没几个子儿,可眼下的这份钱,他肯定是不会要了,王妈给自己家打工这么些年不容易,哪还有让人家倒贴钱的道理? 但若是拒绝的话说得太直接了,又难免伤了长辈的一番心意,贺天然的眸子滴溜一转,笑道: “王妈,你看你小瞧我了不是?我长得这么帅,约会的时候哪还需要自己掏钱?不过你说的有道理,王妈您得帮我把把关呀,现在您给我钱不是害我吗?不瞒您说,我确实也怕被姑娘放了长线,您呀就先让我去探探虚实,我要是生活上实在过不去了,我再联系你,到时我心里也有底不是?反正现在别人骗我也骗不了多少。” 这番自夸的俏皮话,贺天然当着外人,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这全家上下,他也只敢对着王妈这么逗。 “你这孩子,哎呀,你也知道会被人骗啊?钱多钱少都是小事,主要是感情!”王妈被贺天然逗得喜笑颜开,心想这孩子谈了恋爱是不一样,会哄人了,但嘴上依旧嫌弃着:“小天然,你这一年怎么变得这么油滑了呀?不好不好,你是正儿八经的小伙子,不能老说这些话,显得吊儿郎当的,不正经,知道不?”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天然哥应承着,顺势又找了几个话题,王妈没办法,只能顺着他,一来二去不觉间就把钱的事儿给岔开了。 临到离开,本来司机胡叔是打算开车带贺天然回学校的,期间正巧碰见谢妍妍开着贺元冲的宝马X5回来,说是帮自己那倒霉弟弟来拿东西,反正大家都要去大学城,索性就一道回去,不麻烦胡叔了。 如此,贺天然放好了行李,等谢妍妍拿完东西后,就坐到了宝马的副驾上。 不久之后,汽车行驶在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间,贺天然侧眼看去,谢妍妍今天穿着性感,一头挑染成金色的大波浪,上身一件黑色吊带,下身搭配一条超短裙,配合她今天偏欧风系的妆容,真是典型的那种社交平台上的海归名媛。 漂亮吗?漂亮,只是形象到位了,气质却很牵强,估计是年龄不到,难免是照虎画猫。 瞧着那张花枝招展的脸,贺天然一时眉头紧锁,脑中闪过一张被海水泡得发胀的惨白脸庞,一时有点头晕目眩。 她未来为什么会死? 贺天然已是记不清缘由,就像老和尚说的,忘记了的那部分关于家人的记忆,一定与夙愿得尝有关,但为什么这会牵扯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此刻,谢妍妍也很紧张,她两次见到这个哥哥,都被他的大打出手给吓到,心里对他有了一个极其不好的印象,加之贺天然又长久没在南山甲地,以往她跟贺元冲来家里聚餐,两人都没见上面,所以下意识就认为他性格不好,脾气暴躁,相处起来很是局促。 现在他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谢妍妍被看得心里发毛,一边开着车,一边找着话,对贺道: “那个……天然哥……车的扶手箱里有可乐,你要是渴了,可以喝。” “……啊,不用,妍妍你今天没课啊?” 贺天然克制住脑中凄惨的画面,扭过头,岔开话题。 “有……我……睡过头了,中午元冲给我打电话,才起来……” 谢妍妍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家也在南山甲地的别墅群里,父亲是做对外贸易的,是个实打实的富家千金,小时候她跟贺天然应该见过几次,只是后来就被他爸送去了国外,所以也实在没啥印象可言。 “你们都在港大?”贺天然又问。 谢妍妍更尴尬了,说道:“没……没有,我高考考得差了些,现在在港诺念国际商务。” 贺元冲在港大念金融贺天然是知道的,贺盼山之前就是希望哥俩一起去,不过最后谁叫贺天然叛逆学了艺术呢,至于谢妍妍嘴里的港诺,全名是港城诺丁汉大学,每年的录取分数线平均在580左右,看着跟一线的211,985院校没得比,但这学校其实也不错,属于是中外合作学校,全英文授课,学制是2 2,前两年是在港城,后头两年去英国诺丁汉。 读这学校的人,百分之八十将来是要往国外跑的,而且一般都不是什么穷人,毕竟人家不含生活费,一年学费就要十万,出国之后更是要翻番,至于师资力量那肯定是雄厚的,钱就摆在这儿,想差都差不了。 贺天然笑道:“你没住宿舍啊?跑回家来住,天天开车回去都得一个多点儿了吧?” 这句话可能也是戳中了谢妍妍目前烦恼的问题,她打开了话匣子: “对啊,最近就是在纠结这个,学校寝室住不惯,我本来想跟元冲在大学城周边租套公寓的,这样我们见面也方便些,只不过他一定要住宿舍,也不知道几个人挤在一起哪里好了,最近他口风倒是有点松动,天然哥,你有空帮我劝劝他吧!” “啊,嗯……” “对了天然哥,我看房的时候,要不要帮你也看看?大学城周边一些公寓很便宜的,两百平的房才一万块一个月,还是精装修的,有空还可以叫上朋友一起轰趴什么的。” “……是吗?我不急,你先看吧。” 贺天然支吾了一声,早知道不问了。 “喔。” 谢妍妍闭上了嘴,毕竟贺天然他们家比自己家有钱多了,而且大家同龄人又都是一个圈子的,她不认为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也不怀疑贺天然的经济实力,只能说对方没兴趣,自己自讨没趣罢了。 一路驱车到了大学城,在附近商业街找了个位置停好车后,谢妍妍便提议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贺天然想着她未来的事,寻思不如趁此机会了解一番,所以就答应了下来。 两人下了车,贺天然拖着行李从地下车库上到了商业街,眼前人潮汹涌,耳边沸反盈天,年轻人走过身边的嬉闹,街边店铺传来的外放音乐,头顶上,逐渐变得灼人的阳光。 生活的真实与生动扑面而来,就像是一道无形的溪流,穿过了贺天然身体,奔流而去,无休无止。 这样的世界,真的是假的吗? “天然哥,怎么不走了?我帮你拖行李吧!” 身边,谢妍妍略带困惑的嗓音叫醒了一时仿徨的贺天然,他回过神,摇摇头。 “不用,走吧。” 贺天然的神情变得有些低落,他与谢妍妍走在街上,握着拉杆箱的左手微微用力了一些,原本因为压迫悲愤而悉数分离的手指甲,如今已然完好如初。 这让他心中感叹,诠灵山上的那一场会面,不知的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天然哥,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知道有一家牛排不错,你手不行的话,我叫服务员提前帮你把牛排切好,你单手用叉子就行。” 谢妍妍提议道。 贺天然微一沉吟,不知不觉说出一句:“我知道有家私房菜还不错……我们……”只是他没说完,眼角余光发现一旁等着他决定的是谢妍妍,旋即苦笑了一下,改了口:“算了,就吃牛排吧,你说得对,这样是方便些。” “嗯!” 两人又走出一段距离,大学城十四所大学挤到一块,一到中午或者晚上就热闹无比,周边吃的玩的应有尽有,俨然是整个港城最有活力,最富青春气息的地方,这两人刚走了还不到三百米,就被一队学生模样的人给拦了下来。 领队的是个女生,老远就看见贺天然了,毕竟他右手打着石膏绷带的战损皮肤属实是醒目了些,这个女生手里拿着小麦克风,身后一个男生手中拿着个手机云台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同学同学,我们是大学生自媒体创业,街头采访接受一下?” 贺天然刚想开口拒绝呢,但对面那个女生的小麦克风就塞到他嘴边了,搞得很挺正式,麦克风上还贴了一张小KT板,上面印着“同学,请留步”的LOGO字样。 “请问你们是情侣吗?” “……” 这种街访,在短视频平台还挺火的,反正是偏娱乐向,问的问题也是五花八门,而且大学生嘛,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所以往往点击率还不错,若是问题劲爆,受访者也上道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爆款。 后面负责摄影的男生往后挪了几步,将贺天然与谢妍妍框进了手机屏幕之内。 这对情侣颜值还挺好的。 负责采访的女生如是想道。 一般这种街访,都找颜值比较高的受访者,火起来也比较容易,毕竟人家就喜欢看这个,而且今天他们准备的主题还是围绕着“大学爱情”展开,所以这种走在一起的男女,是他们重点关注对象。 贺天然有些啼笑皆非,谢妍妍显然不喜欢这种被人突兀打扰的形式,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 “不是。” 两人正想离开呢,负责采访的女生已经问出下一个问题了。 “稍等一下两位同学,那请问你们是单身吗?” “不是。” 这次谢妍妍撩了一下头发,率先回答,如此压力瞬间来到了还在愣神的贺天然这边。 他要怎么说? 他说个嘚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贺天然沉默的表情被手机摄像头忠实记录着,摄影小哥都知道这一幕后期该怎么剪了,回去就给个贺天然做个黑白的大头特效,然后配上《一剪梅》里雪花飘飘的BGM,一只卑微舔狗的可怜人形象就跃然而出。 而且他手都断了,真是太有说服力了! “那小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吗?”采访女生又问道。 贺天然就是学这个的,他真是太了解这些搞街访的想要什么了,若是回答有,镜头往谢妍妍身上一转,舔狗身份坐实。 若是回答没有,后期字幕花字在旁边写上“故作坚强”四个字,瞬间就能搞得自己像爱而不得一样。 总之,最后都要往谢妍妍身上扯的,谁叫两人刚才走一块了呢,反正就是怎么吸引眼球怎么来,至于解释,后期剪掉就好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娱乐至死! 其实这个时候应对方法也很简单,他们不就是想要更刺激,更抓马一点的回答嘛,那就给他们好了。 贺天然好歹是专业的,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怯了,他喉头故意顿了一下,表情陡然一变,贼认真道: “小姐姐你有对象吗?如果没有,我觉得我俩挺合适~” 来吧,娱乐至死,同归于尽就完事了。 采访的女生只觉脑中“嗡”的一下,表情顿时有些失控,谢妍妍见一向暴躁的贺天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已经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而摄影小哥拿着云台的手都因为憋笑而轻微颤抖。 “你要是觉得合适呢,你就接着问,你要是不考虑呢,那我们就走了啊。” 行了,一句玩笑话,现在别人素材也有了,自己也不亏,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散了吧。 只是,贺天然刚走出一步,只听身后阴恻恻地传来一句女声: “哟,这不是贺导儿嘛,虽然手都被人打!断!了!但依旧是魅力不减呢~~~” 我尼玛! 一句话入耳,贺天然头皮顿时炸裂,后背直接失去知觉,他脖子发僵,木讷扭头…… 只见温凉俏生生地站在近处,双臂环抱,一脸微笑之下透露的杀气是藏都藏不住,而跟在她身边的盛琪冬,也是一脸同仇敌忾,朝着贺天然龇牙咧嘴。 看样子,刚才的采访,她们一直都在旁边听着,也不知道这一路是跟了多久了…… 啊……完犊子了呀…… 贺天然无声叹息,垂下头左手捂住脸…… 那个负责采访的女生左右看了看,当她接触到温凉冰冷的目光时,脑袋一缩,硬生生地将自己想要跟贺天然交换微信的想法给噎了回去…… 这种展开虽然也很好,还能“以权谋私”什么的,可是目前这种状况,显然更刺激一点…… 第219章 “你们是情侣吗?” 第219章“你们是情侣吗?” 温凉缓缓上前一步,气势逼人,贺天然咽着口水往后一退。 采访女生察觉氛围不对,默默退至摄影小哥身后,谢妍妍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刚才问你是不是单身,你为什么不说话?” 温凉朱唇轻启,双眼逼视贺天然,笑里藏刀的问道。 这下贺天然是真不知该说什么了,温凉绝对知道他刚才为何犹豫,只是现在明知故问,故意让他难堪。 谢妍妍作为一个女生,倒是听出来了温凉话中逼问的意思,心想这难道是贺天然在外头惹下的风流债,现在眼前这个女生是要趁此机会逼宫上位? 这种戏码在富二代这个圈子里不算少见,谢妍妍也见怪不怪,她打算圆场道: “好了,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说……” “你闭嘴。” 谢妍妍还没说话完,温凉美眸一斜,宛如一把镶有玉石珍珠的宝剑从鞘中拔出些许,虽是未露真容,可单凭这寸许所散发的锋芒气息,就已然是骇人心魄。 谢妍妍心头一慌,下意识就收住了话头。 “我现在之所以能跟贺天然和和气气的说话,应该归功于你刚才说的那两句‘不是’。” 温凉也不是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其实刚才她默默跟了两人一路,听了两人采访的否认后,她就放下了心来,只是后面的问题,贺天然的表现,又让她才降下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谢妍妍好歹是个富家千金,以往不管是在家还是在朋友面前,哪一个不是惯着宠着?现在这么一句话就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生给压制住,面子都抹不开,哪里还受得了? 她语气逐渐烦躁道:“什么叫闭嘴啊?你会不会说……” “妍妍,你别说了!” 这次温凉还没开口,贺天然就已经是一脸焦急地再次制止了谢妍妍的发言。 自己两次被人打断话,这位富家千金是目瞪口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见贺天然上来拉了自己一下,还不住对自己打着唇语,一脸哀求,似乎是在说: “赶紧走吧!帮哥个忙,走吧,别说了!” 这个女生什么来头?怎么光是一个照面,就让那个见面就打人,脾气暴躁的贺天然一下就变得胆小如鼠了? 谢妍妍脑中各种念头闪过,回神时已被贺天然拽到了一边,手足无措。 开玩笑,温凉动起手来贺天然都招架不住,谢妍妍还敢当面叫嚣,若是对方有了真火气,那她真的是会被温凉打死的…… “她……她是我弟弟的女朋友,今天好意送我回学校的……” 重新回到温凉面前的贺天然,紧张地解释了一句。 温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环抱着的手指轻轻点动,虽然她很满意刚才贺天然为自己做的降温处理,但对于这种苍白无力的解释,仍旧是不屑一顾: “我没问你这个,我问你的是,为什么别人问你单身你不说话,还有,你刚才说你想跟谁勉强一下来着?” “咳……这不是开玩笑吗?不要太当真……” “嗯——”温凉眯着眼:“那你告诉我,你说的哪句话我能当真,哪句话不能?还是说,让我还帮你一把?” “啊?帮……帮什么?” 对方的突然一句,让贺天然才想好的措辞全乱了。 “帮你认清一下自己的处境。” 温凉转头,面向一旁采访的两人,脸上表情陡然一换,展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说道:“学姐,你们不是街访吗?来,你来采访我们吧。” 说完,她双手轻轻地挽上了贺天然的手臂。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转换操作,让包括贺天然在内的所有人呆若木鸡,可是这种有趣的戏码,两个负责街访的男女又如何能放过? 那个采访的女生都有些转不过弯来,磕磕巴巴说了一句:“呃……同……同学你们有喜欢的人吗?” “从第一个问题开始问。”温凉“善意”地提醒道。 “啊好!” 采访女生快速整理了一下情绪,重新开口: “请问你们是情侣吗?” “是,没错,我们是情侣。” 温凉毫不迟疑地回答完毕,就像生怕被人抢答了一样,她微微仰头,看向佯装正经,脊梁挺得笔直的贺天然。 如此,压力来到了……算了,压力一直都在天然哥这边,来了之后就没挪过窝。 贺天然对于这一幕的再次重演,又是想笑,又是拿温凉没办法。 他们两个人都不喜欢按套路出牌,且都是聪明人,只是这种聪明又有很大的不同,贺天然的聪明更像是一种战略,他会有规划的去讲究韬光养晦,去顺利自然。 可是要论争一时之长短,他还真不是温凉的对手,女生的聪明更像是一种战术,往往借力打力,后发先至,让人在第一时间无法招架。 负责摄影的小哥看着手机屏幕,嘴都笑嘻了,哎呀,这一下,刚才的断臂舔狗眨眼就成杨过了,何况现在这个颜值满分的女同学,不比刚才那个网红名媛攒劲多了呀~ 犹豫啥啊还犹豫,快承认呀! 就在摄影小哥差点都替贺天然承认的时候,天然哥终于是点点头,缓缓道: “是,我们是情侣。” 刚才还望着贺天然的温凉,听到他承认,不知怎地,瞬间就把视线移到了别处,贺天然垂首看向她,只见她嘴唇抿着,耳根已经红透了…… 原来,她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平静。 她也很紧张,怕贺天然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贺天然从岛上回来之后,一直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在众人面前谈及过两人的关系,温凉其实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让男孩能在这种场合就范。 他应该还有别的方法,解决当下的窘境,毕竟他之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可是,当贺天然真的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他们是“情侣”关系的时候,温凉只觉一道电流在身体之中游走,使得她的精神都为之一阵酥麻,竟然有些…… 有些…… 害羞。 他、他、他是被人下蛊了吗?怎么这次承认得这么痛快了呀? 就在温凉心慌意乱之时,采访女生已经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 “……” 两人相继沉默了,这真是一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说呀,别人问你在一起多久了,好好回答啊。” 温凉当即甩锅。 这让贺天然是一脸黑线,说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拢共不到一天?盛琪冬在呢,之前军训时温凉编的爱情故事可不是这样的。 贺天然略一思索,用语言艺术回答了一句: “其实我们在一起没多久,但是我们相识蛮久了……呃,有十三年了吧,直到高中的时候才确认的关系,我们现在大一。” “加上今年十四年了。”温凉默默补充了一句。 “啊……对。” 采访的女生有点吃惊,就连在旁的盛琪冬与谢妍妍都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认识了这么久。 “那岂不是你们小时候就认识?那你们最喜欢对方身上的什么呢?” 温凉眨眨眼,“没有什么是最喜欢的,他整个人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大部分优点也是我栽培的,世界上绝无仅有,我都喜欢,这就是养成系男友的快乐。” 早前,周围路过的行人看见这边发生的好戏,已然是停下脚步驻足观望,如今温凉略显大胆的发言更是让其中一些女生大感甜蜜,少女心泛滥,忍不住一下“哇~”了出来。 “哇……咳,就没有讨厌的吗?”采访女生坚守着岗位。 温凉想了想,斜眼瞟向贺天然,话里有话:“有吧,可能是青春期到了,这一年来有点叛逆?” 众人忍俊不禁。 贺天然挠挠头,傻笑两声,装傻充愣。 “那小哥哥呢,你最喜欢你女朋友的哪一点?” 因为刚才温凉的回答已经很好了,所以一下把围观群众的期待值拉得很高,都在等男方要如何回应。 贺天然望了一下温凉那白皙中透出点点粉色的精致面庞,不自在道: “说出来就有些矫情……” 他手臂一紧,原来是女孩挽着他的手用力了些许,只听耳边传来一句较真的话语: “别装啊,矫情也要说!”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温凉怎么能放过。 贺天然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他顿了一下,微微垂首像是斟酌酝酿,然后又抬起,表情认真,沉声说道: “我喜欢……我爱她的灵魂。对,灵魂。” 他话一落地,人群中有人不由发出一阵哄笑,这令人牙酸的文青理由真是效果拔群,虽说其中不乏有人看着贺天然认真的神态陷入了沉默,但大多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故意整活的笑料。 “这哥们真会说话哈,换我就直接说喜欢外表了。” “节目效果嘛,整挺好。” “我之前刷视频,看见一老外在夜店也这么说,这也能抄袭的吗?” “故意请人来演的吧?他要是对着个丑女说这话,没准我就真信了,但是他对这么个大美妞说喜欢灵魂,太虚伪了呀。” 耳边议论声与笑声渐起,贺天然无心去搭理这些,还是那句话,他与温凉的故事,不是每个人都知晓,快餐时代,也不是每个人都相信爱情,即便现在在贺天然眼中,这个世界都是假的。 只是有一点,他能很确定是真的,那就是温凉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灵魂抚慰了另一个灵魂的慈悲。 他爱她的灵魂,这是一句掏心窝子的实话。 温凉怔怔的看着贺天然,她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所有,女孩的表情从迷茫到喜悦,再从喜悦,转变为愤怒。 她扭过头,对着那些肆意嘲笑贺天然答案的人,不顾形象的大声呵斥道: “演你妈!!我温凉就喜欢贺天然!生生世世都喜欢,关你屁事!他虚不虚伪,轮得到你来评价?你谁啊你?一群大男人比女生还长舌,管好你们自己吧!” 众人俱是惊骇于女孩的突然爆发,之前还奚落贺天然的那个人,更是成为了众矢之的,在不断投射而来的视线中,灰溜溜地走了。 温凉鼻中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她恶狠狠地扫视了其余几个嘴贱之人,直到无人再言语,她才重新看向贺天然,正想展颜微笑,哪知对方忽然低头,一个吻飘然而至,随即封上了她饱满又性感的双唇…… “喔~~~~”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暧昧的惊呼,刚才女方爆粗维护男友已经够大胆了,而且也已经算是扫清了旁人心中的猜疑,哪知现在男方更是胆大妄为,这青天白日的当街拥吻佳人,真是让人看得口干舌燥,一阵艳羡。 这个断手的小子,哪来这么好的福气呀! 久违的甜蜜来的猝不及防,温凉瞪大双眼完全没有防备,她的意识慢慢迷醉于这个吻中,而内心萌发的情动正要让她闭上眼时,对方的唇却再次远离,留下满齿的意犹未尽。 温凉芳心大乱,哪还有之前的那股凶样,她脸上露出一种难得一见的娇憨神态,细声问道: “你……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贺天然嘴角勾勒出一丝促狭,也是学着她轻声回应: “没有,只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没必要为了这种事大动肝火,怪有损形象的,不信你瞧,现在他们不信也得信。” 这两个人啊,都是整活儿的高手,围观群众这狗粮吃得都快打嗝了都。 “那……那你是不是……” “等会,这还没完,之后说。” 温凉忍不住还想说些什么,但贺天然及时打断了她,男孩环顾一圈,周围已经站了不少人,女孩随即也反应了过来,随即恢复了常态。 “呃……学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贺天然礼貌问道。 “……啊,有的有的。” 那个采访女生看两人的眼神已是满眼星星,她也被刚才的那一幕给冲昏了头,脑中一片空白,闻言赶忙是翻阅着自己手上的手牌,查看了一下准备的问题,将小麦克风再次递到两人面前,结巴说道: “请问两位同学你们俩……呃,你俩是……” 显然,她还有些语无伦次。 “咳,请问两位同学,你们有什么事是特别希望跟对方一起做的?” 贺天然内心一震。 这个问题的答案,会不会跟温凉的夙愿有关呢? 他侧耳听去,哪知温凉一下将他拉到身边,两人紧贴在一起,毫不犹豫的率直笑道: “我当时是希望永远跟他在一起啊!” “……” “你呢,小哥哥?” “我希望……我希望我能陪着她,去完成她所希望的事。” 第220章 “恋人,或者是陌生人” 第220章“恋人,或者是陌生人” 真想不到,贺天然还能从温凉嘴里,听见“永远”这个词。 这让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温凉希望的事与贺天然正在做的事,就像是一出绞刑者悖论,我希望帮你完成你一直以来的夙愿,从而在这个虚幻的世界中,在这场残酷的轮回里获得解脱,可是,你却说你希望可以跟我永远在一起…… 男人暗暗苦笑,兀自镇定了一下心神,“永远”这个词在这个没有过去与未来的世界中,显得格外沉重,他想先暂时忘掉这个,努力去做好现在该做的事。 “阿凉,你刚才的气势呢!你这投降也太快了!你要支棱起来啊!该问问,该打打啊!” 中餐厅里,已经与黎望坐在一块盛琪冬怒其不争地朝着对面叫唤道,温凉正在给贺天然夹菜的手被叫得一颤,筷中夹着的一块香菇滑鸡应声掉落在桌上。 “哎呀,他手不好嘛。” 温凉看了闺蜜一眼,匆匆躲开视线,顺手拿了一张餐巾纸将食物包裹,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眼下,几人已经接受完街访回到了餐厅,虽然温凉发出了邀请,但贺天然以私人情况为由,没有让谢妍妍一起跟来,究其原因,还是他心里不想让温凉与这个女孩,或者说跟他家里有关的人掺和在一起。 谢妍妍对此也没多说什么,刚才温凉所引发的阵仗让她记忆犹新,认为贺天然不希望自己跟来,大概率也是为了处理好两人之间的关系,这种情况,外人确实不应该去打扰。 就这样,两人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各分东西。 现在,黎望与盛琪冬,贺天然与温凉这两对情侣,终于是在军训结束的大半个月后,再度聚到了一起。 作为传闻中温凉那个“不存在的男友”,贺天然自然逃不了盛琪冬为了好姐妹的打抱不平。 “问可以问……打……打就算了吧,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 贺天然缩缩头,对面的黎望朝他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好!那我问你,你出院为什么不事前通知阿凉?她本来刚才还吵着要去医院看你的!我们留都留不住!” 盛琪冬一拍桌率先发难,一旁的温凉像是完全没受影响,自顾自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柄银勺,想着贺天然等会用这个吃饭会方便些。 “这……这不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吗。” 贺天然尴尬的解释着。 盛琪冬对着温凉,试图挑起矛盾道:“你满意他的回答吗?” 温凉抬眼,懵懂单纯道:“我满意啊。” 盛小作精差点被自己闺蜜的恋爱脑给整气晕了,怎么在外人面前那么飒爽的一个姑娘,到了男友身边,智商就开始走下坡呢?这也太好满足了吧! 温凉促狭一笑,她知道自己姐妹是为自己着想,于是半是威胁,半是解围地道:“哎呀,天然家里情况很复杂的,其实他也不想啊,喔?” 听着身边女孩给自己递来的梯子,贺天然顺势就爬了下来。 “是,我家里情况确实有点不好说,而且我手机坏了,不骗人。” 男人当即拿出了与自己同款的战损版蛛网屏手机,就这么往桌上一放,众人一瞧,贺天然没把自己出院的消息通知到位,一下子就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怪不得打你电话打不通啊,发你消息也不回。” 温凉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菜肴分别都夹了些到一个干净的白瓷碗中,推到贺天然跟前,等到这一切做完,她才开始动筷。 “是这样的,WiFi连不上了,信号也时有时无。” 贺天然用勺子刨了一口饭,不客气的咀嚼道。 “你家这么有钱,你就不能再买一个?” 盛琪冬不依不饶地质问道。 “我才放出来呢,还没来得及买啊,哎哟,盛小姐我明白你意思,这顿饭等会我请,当是我向各位赔罪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盛琪冬见贺天然还挺上道,终于是心满意足,只是苦了天然哥,一想到买手机又要花钱,他真的有点肉疼。 见到自己女友满意了,在四人之中,最没有地位的黎望终于有机会开口,他打趣说着: “天然,你回来的不巧啊,咱们凉姐打算吃完饭就回家过周末了,你们抓紧时间啊,只有一顿饭的时间可以聊。” 贺天然一愣,望向身边小口小口吃着菜的温凉。 “真的?” “真的啊,怎么?不想我回去啊?” 温凉回瞥他一眼,脑袋轻轻摇晃,故意挑逗反问。 换成是以前,贺天然面对这种发言肯定是束手无策,一年之前是没办法,一月之前是不合适,而现在,他却出乎意料的轻声挽留道: “我周末一个人在学校挺无聊的,你就不能陪陪我?要不然我吃饭都不方便。” 盛琪冬嫌弃性地“噫”了一声,黎望暗自好笑,不过他俩对此的反应都算正常,再怎么说别人是情侣呀,这种小腻歪不是很常见的事情? 可是,作为当事人的温凉就有点受不了了,听见这句话,她好像心脏都跳漏了一拍,为了弥补而加快跳动起来。 贺天然见她不说话,又问道:“你不想啊?还是家里有事?那其实我还好的。” 温凉顿了一下,用吃饭遮掩住自己的表情,佯装正常道:“不,没有……那……嗯,我、我等会就不回去了,周末就住学校。” 看着心中这个大女主不争气的模样,盛琪冬忍不住捏着腔调,阴阳怪气道: “哟哟哟,刚才是谁说,家里下的死命令,周末要一定要回家,怎么劝都不听,一定要走,没想到,原来是感情不到位啊~” 温凉瞟了她一眼,沉声吐字:“吃饭!” 盛琪冬瞬间恢复正常,笑嘻嘻提议道:“现在阿凉你不走了,等会我们四个人就去看电影嘛~当初军训时就说好了的,要一起行动。” “看电影?”贺天然对黎望问道:“下午我们不是有课吗?” “对对对对对~”黎望像是找到了救星,嘴里连续说了好几个对后,止不住补充道:“陈老的视听语言,拉片子,也是看电影,一样的!” “拉什么片儿?” “黑泽明导演的《梦》。” “哇擦,那我不是回来的正好?赶紧吃,吃完赶紧去占座,陈老上课都不赶人,别到时让外校蹭课的人给坐满了。” “是是是,赶紧吃,赶紧吃。” 两个爱学习的男同学狼吞虎咽,一旁的两个女孩默然无语…… “你去上课了,要我等你吗?” 望着这个男人又有了往昔的活力,而且也不故意疏远自己了,温凉笑着摇了摇头,将纸巾对折好,放在了他的手边。 贺天然抬起头,理所当然道:“你跟我一起去啊,黎望不也经常带着盛大小姐来我们导演班上课嘛,怎么你不愿意啊?” 一瞬间,温凉眼中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她重重点头:“愿意呀~” “我不愿意!我要跟阿凉一起逛街~!” 盛琪冬嘟着嘴,带着哭腔。 “乖,憋着,说好的一起行动!” 温凉当即驳回了她的请求。 …… …… 半小时后。 当贺天然以独臂侠的造型重新回归课堂时,导演班的同学们一阵惊呼,而当他们看见跟在身后的温凉时,更是引来阵阵兴奋的狼嚎,这让那些外校来蹭课的同学还以为是今天运气好,碰见了电影学院的明星学生,纷纷是拿出手机,对着温凉一阵咔嚓乱拍。 女孩虽说对此习以为常,可第一次被贺天然这样牵着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免有点拘谨。 经过讲台时,她一双灵动的眼眸转了转,抿着嘴,对着台上扶着老花镜的老师礼貌低了低头。 贺天然在导演班的老师及同学的眼中,印象都是极好的,所以即便他缺席了大半个月的课程,众人对他也并没有感到陌生。 讲台的老人望着这对从眼前经过的小情侣,会心一笑,说道: “小贺,你上次带来的姑娘可不是这个表演系的丫头啊。” 温凉在校庆时作为新生代表发过言,所以现在学校里的师生,大多数都认识她。 “嗯?” 本来正蹑手蹑脚跟着贺天然找座位的温凉一下停住了脚步。 听着一向古板的陈老师难得开了个玩笑,贺天然一扭头,咧嘴笑道:“陈老,你记错了吧,那是黎望,他跟他女朋友还在门口呢。” 此时,刚进门的另一对情侣一下就慌了,这番师生对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老人顺势看去,笑道: “啊,看来确实是我记错了,黎望你这个班长当的,还真是以身作则呢,希望以后在专业上也拿出谈恋爱的这份劲头来。” 就在黎望与盛琪冬被躁得满脸通红时,贺天然也终于趁此机会与温凉找到了一个后排座位。 “想不到你现在脸皮都这么厚了。” 温凉坐定后,手撑着下巴,斜眼看来。 “这有什么厚不厚的,还不是我们班长开得好头。”贺天然拿出从寝室带来笔记本,推了过去:“劳烦等会凉姐帮我记下笔记,我左手不会写字。” 温凉随手翻了翻里面的内容,由于贺天然没上几节课,所以笔记本还是崭新的,没有记下几页内容,她抬眸道: “把我当工具人?你凉姐可不做白工。” 贺天然笑着跟她拉扯起来: “那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女孩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左边脸颊,手指按压皮肤凹陷后又迅速弹起,质感Q弹的像是诱人的果冻。 “亲我一下。” “现在?” 贺天然环顾一圈,下午的课程已经开始了,由于是视听语言课,电影赏析要用到投影仪,所以教室的窗帘已经被拉上,周围黑漆漆一片,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电影的旁白与授课老人略显乏味冗长却又鞭辟入里的讲解。 想到要在这种场合偷偷摸摸搞这种亲密举动,贺天然的心怦怦直跳。 “刚才还夸你脸皮厚呢,而且之前在街上,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嘛……” 温凉戏谑了一句,贺天然凑近了一些,轻声道: “我只是感觉这像是你在给我奖励,而不是我在向你报答。” 温凉也刻意坐近了一些,两人的肩膀碰触到了一起,她挑衅般探出头,在贺天然耳边小声回应道: “那你亲还是不亲?” 温凉的吐气如兰让贺天然的耳蜗微微发痒,姑娘的脑袋退回去了半尺距离,他们四目相对,黑暗中两人凝视了片刻,头顶仪器散发的光芒通过投影布反射在他们的脸颊上,色彩红一块,蓝一块,朦朦胧胧,让这一幕平添了几分迷幻色彩。 贺天然感受到对方口鼻喷出的呼吸扑打在脸上,炽热又暧昧,舒痒难耐,欲拒还迎,似乎是在等待他做点什么…… 他们就这么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男人难以自持,他情不自禁想要凑上前去一亲芳泽,那知温凉却一缩身,忍住笑,顿时让他亲了个空! “你也知道自己净想着好事哈~臭!弟!弟!” 温凉像是扳回一城,自鸣得意。 贺天然一愣,自知被耍出来洋相,即便自己心潮被方才那一下撩拨到汹涌翻滚,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也是发作不得,唯有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腹中的那股炽热,几分钟之后才逐渐消解,温凉帮他做着笔记,时不时侧目看向他,嘴角挂笑。 “所以,你还是想看我出丑咯?” 贺天然嗓音闷闷地说道。 温凉笔尖不停,摇摇头,脸上佯装着一本正经:“可不敢呢,人家只是想让你以后上这种课的时候,教室一黑,你就想起我,毕竟等你手好了,我这个工具人就没用了。” 贺天然当即回击:“喔,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那我理解了,行吧,那我得赶紧物色几个别的工具人。” “你再说一遍?” 姑娘手中一停,柳眉倒竖。 男人打了个哈哈,口中连道:“没有没有,玩笑嘛。” 片刻后,温凉重新将关注的重心放在了笔记上,故意不去看身边的贺天然,她一面写着字,一面正经道:“天然,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温凉一顿,语气中带着七分的期待与三分的胆怯,她期期艾艾道: “就是……从今往后……你是想跟我做恋人……还是……陌生人?” 贺天然一下沉默,他努力撑起一副笑脸。 “刚才在街访的时候不是说了吗?” “那是别人问的,因为这是我们的事,所以我想自己再问一次。” “朋友都没得做?” 听到这个,温凉心中有几分失落,她咬了咬下唇,决然道: “我们现在这种关系,做不了朋友的。” “……那你是觉得,朋友之间接吻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当然不是,那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才……” 一直没有得到明确回答让温凉有些急躁,而庆幸的是,贺天然这次并没有像从前一样,让她等太久,就在她解释的当口,她一直心爱的男孩,突然是飞快的吻了一下她的面颊。 “装成朋友会心酸,变成陌生人又会难过,这次,我们就光明正大的参与到彼此的生活中,当一回真正的恋人吧。” 贺天然嗓音温和,没有了犹豫。 课堂上投影里,播放着黑泽明的《梦》,在第一篇章的结尾,做错了事的小男孩,拿着一把准备自裁的刀,走向了彩虹的尽头。 课堂下,终于是苦尽甘来,收获了爱情的姑娘,脸上布满了红霞,眼中双眸闪耀的光辉泛着青春不悔的烂漫。 第221章 “我们的愿望” 第221章“我们的愿望” 下午的课还在继续,只是有的人,心里已经无暇听课了。 “啧啧啧,有的人在旁人的眼中是众星捧月,前呼后拥,但私底下,连工具人的事都做不好呢。” 贺天然看着温凉一脸赧然,台上的老人络绎不绝地分析着电影里每个镜头传达的信息,而女孩则拿着笔整个人僵住,丝毫不动,这模样不由让在旁的男友调侃了起来。 温凉可不比曹艾青的温顺性子,她闻言当即右手一摊,将中性笔轻扔在了桌上,左手伸到桌下,朝着贺天然的大腿一百八十度一拧,顿时,上一秒还在口花花的男人,这一秒便是面如猪肝,嘴里轻微地“哇”了一声后赶紧憋住,心中叫苦不迭,连连摆手求饶。 “你现在可算是我的人了,以后一切要听我指挥,知道吗?” 温凉发出一道甜蜜的威胁,贺天然点头如捣蒜,这才觉得大腿处的疼痛骤然减轻了下去。 女孩的柔荑松开后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待在原处给他轻缓揉着,她的脸上,亦是流露出几分心疼与羞赧的表情,放下强硬,柔声说道: “其实……我也不会强迫让你做什么,就是……你以后不要再气我了,也不要不回应我了,如果你心里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放不下的,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面对就好,你不要一个人承受着了,可以吗?” 面对温凉的柔情万种,贺天然张了张口又闭上,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了一个“嗯”字,笑得恬淡冲宁。 望着这个少年的微笑,女孩痴望了几秒,一下转过头,双肘撑在桌上,手捧着脸,有些懊悔的埋怨自己道: “哎呀,早知道刚才街访的问题,我应该好好回答的……” 贺天然笑着不解道:“你是说哪一个?” “比如,我不应该说你是什么养成系的,其实你本来也有好多好多很好的地方,我这么一说,感觉都是我的功劳,完全没把你的好给说出来……” 温凉一下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责备起自己一时冲动的占有欲。 “你说得也没错啦,我还以为你是在后悔最后那个永远要跟我在一起的回答。” “这个是断断不会后悔的,问多少次我也那么说!” 听着对方语气中的果决,贺天然顺势问道:“不过想想,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总得找点事做啊,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还有什么想做的?”温凉听到这个,瞬间又直起了背,撩了撩略显凌乱的头发,恢复以往的雷厉风行,只是面颊上,依旧带着幸福的红晕。 贺天然解释道:“对啊,你瞧,咱们好不容易经过了那么多曲折,终于在一块了,我们会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挥霍,用来做一些以前一直都没来得及做的事,不用再想其他,这样多好。” “真的吗?”温凉眼睛一亮。 “真的。”贺天然笃定道。 “你会跟我一起吗?” “这难道不是情侣之间应该做的事吗?” 温凉脸上的甜蜜之情溢于言表,她望着贺天然,强抿着嘴,鼻中发出轻微“吭吭坑”的笑,眼中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随后,她兴致大起,重新拿起笔,一会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一会用笔帽是顶着下巴认真思考,贺天然在旁看着,一脸浅笑。 望着温凉反复在纸上涂涂改改,贺天然打趣道: “你涂掉干嘛?” “不好不好,我想到一个更好的。” “我又没规定数量,也没说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对喔……” “白痴。” “掐死你!” “啊嘶……错错,错错,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十分钟后,温凉终于是完成了一份自己的“愿望清单”,她嘴里“嘻嘻”一笑,故作乖巧地推到贺天然面前,男人揉着自己的大腿,仔细看去—— 1)贺天然要绝对专一,不能朝三暮四,不能见异思迁,不能故意气我、骗我,不能不理我。 2)每周起码要见面五次,不能见面也要报备,说明原因。 3)要约会的时候,贺天然不能说不,即便不行,也要说明原因! 4)要分享彼此的生活,难过的也不能藏着! 5)有事要一起商量,不能隐瞒,也不能擅作主张! 6)要把对方介绍给互相认识的朋友,要光明正大的承认对方是自己的另一半。 7)要拥有专属于彼此的情侣纹身! 8)要一起见家长,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与祝福。 9)同居!!!!! 10)温凉与贺天然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贺天然看着这些一行行,一列列的“愿望”,哑然失笑,他摸摸鼻子,望向一脸期待的温凉,说道: “多大人了?怎么感觉像个小女孩一样搞出一份恋爱协议书来?” 温凉双目一瞪,天然哥瞬间改口: “挺好的,挺好的。” 果然,无论一个女人经历得再多,在真挚的爱情面前,总会变得单纯又天真,就算说法如何改变,字句如何斟酌,想要的东西,其实从来没有变过。 “容奴才问一句啊,怎么这十条,都是关于你跟我的?不是愿望吗?你自己单独的愿望也可以写到上面去。” 贺天然又端详了一遍,低声下气的问着。 “我们现在还是大学生嘛,当然是把握好现在啦!其实我还有好多没写呢,比如我还想再拿一次影后,也想参演贺大导演未来的电影,但是要先把现在的大学生活过好啊!” 温凉将笔记本拿了回去,在这些条目之上,在“愿望清单”四个字的后头,又加上了一对括弧,补充了另外三个字——大学版。 “能做到吗?”温凉小心翼翼地问道。 贺天然指向其中的第九条:“同居?” 温凉不敢看他,强作冷静地点点头。 “学校不是不让大一大二的学生外出居住吗?” “当然是偷偷的啦!查寝的话,室友通知一下跑回去就行了,我告诉你哦,黎望跟冬冬最近也有这个想法呢!”温凉小声道。 “这样啊……” “嗯……” 两人像是计划着偷偷干坏事的小孩,脸上流露出兴奋的潮红。 “咳……要……要……要不我们……再……计……计划一下?空了我们一起去找找……你看你们表演系……每天还要出晨功……租房子也不能租太远……对吧……” “也……也对,反正这些……你都是能做到的喔……” “……能。” “一定喔……不能敷衍了事……” “嗯……” 兴许是这个话题太过刺激,今天才确立关系的两人讨论这个,属实有点超纲了。 两个心理年龄都三十岁的人,因为从来没在一起过,所以计划起未来,心态反倒更加匹配了他们本身的这个年纪,或者说……更幼稚了也说不定。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温凉使劲揉了揉自己发躁的脸,吐出一口气,说道,“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我?” “对啊,光是我写的话,对贺导演多不公平呀,我可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呢!” 温凉自卖自夸,开始主动承担起女友的义务。 贺天然想了一想,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完成温凉与曹艾青的夙愿,让她们可以摆脱轮回的束缚,所以现在温凉问他,他还真有些答不上来。 不知不觉,他的目光又转向笔记本上头,温凉写下的那些愿望条目。 而这个时候,男女的思维差异就出现了。 贺天然看见“同居”两个字,就不由想到两个人住在一起,而一男一女住在一起,他又控制不住的想到了那种风月之事,而一想到那种事儿,他就想到了那天医院里,温凉那双运动长袜蹭过小腿时的细腻质感…… “你怎么不说话了?这么难想吗?” 见对方一直沉思,眼中有股异样光芒闪烁,温凉不由问道。 贺天然赶紧摇头,连道:“没有没有没有,只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他这样欲盖弥彰的表现,温凉一眼就看出来了,姑娘一指笔记上的第五条,威胁道:“不可能!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这条我白写啦?” 贺天然一缩脑袋:“那……那我可说了啊……” “说呀!” 温凉以为他真有什么难言之隐,认真侧耳听去。 “咳……啊……就,就那什么……嘿嘿……你能不能……咳穿……咳……”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温凉都听不清了。 “我能不能什么?” 贺得口齿直哆嗦,主要还是温凉武力值太高,他现在又受了伤,怕要是惹对方不高兴了,他不好收场。 只是话都说到这个当口了,肯定也收不回去,他索性把心一横,心想死就死了,又不是没死过! 他道:“就是你……你能不能穿……穿、穿、穿……穿次黑丝我看看啊?” “……” “……” 台上,老人讲课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温凉怔怔地看着贺天然,贺天然扭过头,看着讲台上的陈老头,眼观鼻鼻观心,表情一本正经,当是无事发生,好似刚才那句话,是一句天外来音,是神明对她温凉的启示,并非出自她男友之口。 温凉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穿搭,下身是一件高腰牛仔裤,是她喜欢的类型,好看是好看的,也很显身材,只是遮得比较严实罢了…… 当然了,天然哥也不是专好这口,他其实更喜欢温凉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只是说起来,他好像从来没见过温凉穿黑丝,真是白瞎了那么一双极品大长腿,于是乎,心有所念,嘴上就控制不住,为它们喊了句冤。 “我其实不太喜欢穿丝袜,一来是透气性不好,二来是穿久了,影响腿部的血液循环。” 温凉缓缓开口。 贺天然躁得呀,他是真不想跟温凉讨论这个,如今听见对方正经解释,他恨不得往自己嘴巴上抽上一巴掌。 “我……我也不是非得那什么……就……就顺口一说……” “你是喜欢我穿黑丝,还是短裤?” “啊?” 贺天然正想为自己的龌龊思想辩解一番,哪知温凉也在此刻开口,乍听这两个词儿,他都懵了。 只见温凉眯着眼,微微侧过身,桌下的长腿交叠在一起,脚尖轻轻踢了一脚贺天然,随后微微摆着,像一只悠闲的乳燕。 “不要说一起,那样的穿法很LOW。” 温凉善意地提醒着,一脸的娇俏模样。 男人咽了咽口水,傻不愣登地道出了实话: “能……能摸吗?” “你是我男朋友,你说呢?” 温凉媚眼如丝,眉毛微微一上挑,其间便是诱人遐想无限的万种风情。 这种时候,贺天然极其的务实,即便话都说不利索了,但依旧理智分析,舌头打结道: “能摸……就就就……短裤,不能摸……就黑丝。” 温凉探了下身子,缓缓伸出手,在贺天然的腿上轻轻摩挲,“这样?” 那温热的手掌与柔软的触感即便搁着牛仔裤,也让男人脊背开始阵阵哆嗦了,“又又又……对!” 就在他意乱情迷,小腹逐渐火热之时,温凉的手突然往下一滑,抓住大腿内侧的嫩肉,三百六十度死死一拧! “哇啊!!!!!” 贺天然一下从座位上疼得蹦起几尺高,他的嘴里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宛如一道响雷,声量大到似能掀开屋顶,整个教室上课的人都被他的这声惨叫所吸引,纷纷是面露惊惧地朝他看去! “怎么了怎么了?天然你怎么了?” 温凉果然是专业的,她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扶着贺天然,一脸关切与心疼,没有丝毫破绽! “是不是伤还没好,哪里又开始痛了啊?” “是啊贺导,伤还没好就在休息几天嘛。” “哇,原来天然哥伤得这么重啊~!要不要送医务室啊?” 同学们的关心纷至沓来,就连台上的陈老头看着贺天然痛苦的样子,也赶紧关心问道:“小贺,你怎么了啊?” 贺天然左手连连摇摆,眼中含着泪花,大腿疼痛又没法去揉,只能哑着嗓子,带着哭腔道: “没……没什么,我右手伤还没好透,刚才又不小心磕了一下,不好意思啊各位,打扰到大家了,陈老,您继续上课吧,我没事儿……真的……缓一会就好。” 说完,他对台上的老师鞠了个躬,抱着一点都不疼的右手,双腿颤颤巍巍地重新坐了下来。 众人被他这种对待学习的态度所感染,心中不由是对贺天然这个人又多了几分敬佩,果然啊,这导演系第一的头衔也不是白来的,就连台上的陈老头,也感叹了一句: “这才是当代大学生应有的精神面貌啊!” 他身边的温凉也是不负表演系第一的名头,都这样了也没有半点笑场的意思,待她将对方扶坐下来后,脸上关心之情不减反增,担忧询问: “还痛不痛啊?我帮你揉揉吧。” 这一刻,贺天然是完全看不出温凉是感到后悔,还是真的在演戏,不过当听到“揉”这个字时,他的腿下意识一缩…… 然而,温凉的手掌,却伸向了他打着绷带的右手,好像刚才那里真的被什么磕了一下,女孩一脸认真与心疼的帮他揉了起来,似乎这么做真的能缓解疼痛…… 好家伙,这就叫专业啊!演戏演全套是吗? 你学表演真的是把路走宽了呀! 温凉抬起头,望着贺天然傻乎乎的模样,轻轻“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她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道: “明天,如果我穿短裤,就让你摸;如果我穿黑丝,你就只能干看着,你猜猜看我会穿什么?亲爱的~” 贺天然喘着气,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两个字: “妖~精!” 哎,这两个人凑到一块啊,还真是棋逢对手,冤家路窄了。 第222章 路子太正,就会活得很累 第222章路子太正,就会活得很累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温凉来说,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心愿就这么达成了,这让她今天一天与贺天然相处时,都有些恍惚失措,以至于晚上回到寝室,盛琪冬说她整个人都有些兴奋得不像话,脸上的笑容,比以往一个月的还多。 不过是男朋友回来了而已,又不是好几年没见到异地情侣,是在演狗血偶像剧吗? 这真的是很少发生在温凉身上的状况,在别人的印象中,她不应该是那种小鸟依人的甜妹,甚至是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这么多年来压抑的情感终于得偿所愿,欢喜的情绪难免是控制不住的。 回到寝室的温凉,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了许久,她拿着手机,点亮屏幕,看着壁纸上笑容灿烂的女孩与一脸吃瘪的男生,那是她与贺天然在去年九月,拍下的唯一一张合照。 这张合照被她发到过朋友圈里,只是隔天却被贺天然的一些作为所气到,从而删除了那条消息,但是照片,一直都被她保留着,哪怕是记忆尚未融合的那段期间,她也鬼使神差的没有换掉。 每当看见照片里,自己的笑容时,她都会陷入沉思。 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时隔了一年,她才重新找回来。 可是,幸福来的太突然,又让她十分的局促不安。 贺天然不是一个会把心里话挂在嘴边的人,温凉也不相信半个月之前还言之凿凿要为自己赎罪的男孩,要去背负着愧疚,去偿还曹艾青青春的男人,会在一夕之间,莫名其妙地想通。 这不合理。 但温凉不敢去问。 因为她怕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又会被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所掩盖,失去了本来的夺目色彩。 不是自己真正争取到的东西,让这个一向骄傲的姑娘陷入了一种患得患失的忧虑当中。 一定要挑明吗? 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吗? 她真的舍不得…… 温凉把手机放在心口,闭上了双眼,心中只期望这一件事—— 希望明天会如同今天一般,如约而至。 …… …… 贺天然在寝室里整理着从家中带来的衣物,蔡决明在床上骂骂咧咧地搓着手机,而胡岳则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着字,速度飞快,应该是在写什么东西。 “贺导你不仗义啊,出院也不第一时间想着跟兄弟几个去外头搓一顿,中午你回来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行李一扔,又出门了。” 蔡决明将手机一扔,估计是游戏玩输了,兴致败坏,没话找话。 “别人要陪女朋友呢,俩!一个中午,一个傍晚,时间安排得刚好,不过你转念想想,说到底还是我们哥俩重要一些,没看别人贺导不乖乖回来陪咱们睡觉了么!” 胡岳从中作乐道。 “嘿,你别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哈~!” “那必须。” 听着这俩牲口一唱一和,贺天然叠好衣服放进衣橱,背对二人淡淡道:“别闹了,现在就一个了,就温凉。” “哟~” 胡岳打字的双手一停,闻言当即转了身过来,蔡决明也从床上的蚊帐里探出个脑袋,追问: “怎么回事啊?事情暴露啦?” 胡岳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断言道: “肯定不是,小周慧敏我不清楚,但要是暴露了,就温小花旦的性格,肯定不是留下的那一个,所以大概率是贺导在两个人之中,默默地做了一次断舍离!” 贺天然无可奈何,他也懒得辩解,扭过头对胡岳道: “你可真是个情感带师,这都能被你猜中,你这么能耐,咋就交不到女朋友呢?” 胡岳被一噎,很是惆怅地点了支烟,蔡决明还有些不相信,道: “真分啦?难道不是什么以退为进的计策吗?就没留个后手?” 贺天然摇头,嘱咐道:“什么计策啊,那不成PUA了么,分了就是分了,以后你俩就别谈这事儿了啊,往我伤口撒盐可是有损阴德的。” “嚯~真舍得断舍离啊?那不可惜了么……” 蔡决明口中喃喃,感受到贺天然投来的警示目光,悻悻然又把头缩回了蚊帐。 “做得好!” 胡岳双手一拍,朝着贺天然竖了个大拇哥,转过身再次噼里啪啦敲起字来。 两个室友不同的反应被贺天然看在眼里,他走到胡岳跟前,看着屏幕中飞快出现的文字,问道: “胡秀才,你写剧本呢?” “不是,网络小说。” “啥玩意?” “爽文,不费脑子的那种。” 听着胡岳的回答,贺天然一愣,床上的蔡决明再次忍不住道: “就是爽得一匹的那种,这牲口一天没事就待在寝室里写,好家伙,像个神仙一样一天码一万字,大纲都没有,纯靠套路,是真的没有一点感情,最可怕的是我他么还莫名其妙看进去了,还打赏了他两三百。” 室友的话让胡岳很是受用,见到贺天然好奇的凑过头,他赶紧将笔记本一合,不好意思地道: “那什么……贺导你就别看了呗。” 贺天然不解道:“为啥啊?” “我以后还指望着接你的戏,讨口饭吃呢,要是让你知道我写了这些不入流的玩意儿,你肯定会质疑我能力有问题。” 贺天然听着了,这也不怪胡岳会这么想。 导演系的人一个个眼高于顶,特别是学生,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之前,那是一个赛一个的理想主义,张口闭口就是贝拉塔尔、候麦、贾科长,喜欢高声议论韦斯安德森式色彩,逢人就吹昆丁和诺兰,讨论自己对于非线性叙事结构和台词反复性的高深见解,但是会对库布里克闭口不言,必要时会故作玄虚地说上一句: “他啊,是最接近上帝的电影人。” 要论我国所有大学哪一个专业的学生装哔装得最有灵性,且看起来还毫无破绽,导演系里的个别同学,绝对是名列前茅。 所以说,胡岳不愿把自己写的小说给贺天然看,就是顾虑到这一点,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阳春白雪惯了,看这种下里巴人的网络文学,那是自带三分俯视的。 在这个圈子里混,印象很重要,诚如胡岳所言,他还想讨口饭吃呢,别人想看你作品,你端出来一盆喜闻乐见的屎尿屁,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好在贺天然已经是过了这种恃才傲物的阶段,他在另一条时间线里,也写了不少剧本,他可太懂胡岳此刻的心理了。 他笑道:“就我们这群学导演的,可能拍个网大的水平都没有,却天天做着国外导演的梦,咱们都半斤八两,我质疑你什么能力?能赚钱就有硬实力啊。” 蔡决明帮腔道:“我早就说贺导不是那群装哔犯了吧!胡秀才你还不信,你说你写小说都月入过万了,还藏着掖着干嘛?” “过万了?” 贺天然一惊,他在酒吧打工一个月也才几千来块钱。 胡岳赶紧否认,“没有没有,看后台数据现在也就六七千块钱。” “这个月不是还没过吗,月末了不是妥妥的过万了。”蔡决明拆着他的台。 贺天然兴致更浓了,他好说歹说,终究是看了胡岳写的那本小说,好家伙,书名叫《龙王赘婿:上门战神从内卷开始!》最扯淡的是,里头的女主角也姓贺,无论是性格还是家世背景,跟自己竟然有七分相似! 贺天然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你他么在书里把我性转了?” 胡岳忙不迭解释道:“我没谈过女朋友嘛……化用,化用!” 就这样,贺天然看了七八章,随后默默捂上了自己双眼。 剧情先不论,就代入感这一点,他确实不是胡岳小说的受众,为了防止友情变质,从此之后,他更要离这个牲口远一点…… “对了,写网文很赚钱吗?” 贺天然忽然问道。 胡岳摇摇头,打开了话匣子: “除开金字塔顶尖的那一层,这一行百分之九十五的人,付出的时间与收益是完全不成正比的,像我这种能喝上一口汤的人已经算幸运的了,还好当初是写着玩,没太当真,现在当成兼职还算可以,不过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就我们系一大三的学长,暑假去做了跟组编剧,一个月工资差不多快到两万了,没事儿的时候还能接点儿广告文案的活儿,花个两天时间,慢慢琢磨出一两百字儿,然后花上个把星期删删减减,月末八千块钱就到手了,那日子才叫滋润!不像我,每个苦哈哈码个一万字,跟老蔡出去吃个饭都掐着点儿,天天洗头的时候头发大把大把掉,这活儿啊,真干不长久。” 贺天然给出建议道:“你一天写一万字也太拼了,而且这玩意儿写多了,以后你写剧本还能回去吗?哪怕是电视剧的剧本,现在一集都是三个人分开写,两三天出一集算是快的,你这一个人顶一个团队,写出来的东西还能看?” 胡岳沾沾自喜道:“能看,讲点技巧,水嘛,反正看网文的人,大多抱着消遣的心态,你要是真写得一本正经了,写深刻了,别人还得指着你鼻子骂你文青,晦气。” “所以你水就没人骂你?别人可是花了钱的。” “有啊,但贺导你想啊,我写好了也被骂,写坏了也被骂,那我还不如水他么的一通,赚完这票换个马甲再来。” 贺天然暗自咋舌:“梅开二度是吧?这可太浮躁了点,就不能以质换量吗?” 胡岳给贺天然递了颗烟,帮他打着火,说道: “这贺导你就不懂了,你虽然说的是正道,但这条道儿太他么难走了,现在大家都跟风逐利走捷径,又快又省事,即便赚不到钱,可试错成本也低啊。” 贺天然吸了一口烟,“可总得有人走正道吧,如果按这个逻辑发展下去,这个市场不成一滩死水了?现在IP改编的风吹得这么猛,哪怕是资本,也不至于做杀鸡取卵的事。” 胡岳摆摆手: “那是你们上层人的逻辑,贺导我跟你说啊,就我这种小扑街,赚大钱肯定是谁都想的,但我们想的更多的是,这个月的收入是多少,什么文以载道啊,文学梦想啊,都是屁话,网文没这土壤,说一千道一万,还不如在我稿费末尾加个0来的实在。 至于IP改编这种大饼,那是天选之人想的事了,放在网文里头,那就是水字数的爽点,我反正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干完这一票换个地方再来,也不奢望什么成神证道,总之先把钱搞到手再说!” 蔡决明在床上叫嚷道:“好家伙,你摊牌了是吧?你先把你手上这本书写完!不然老子刀了你!” 胡岳哈哈大笑,没有理他。 很显然,如果将来他写的这本书收益达不到预期,他肯定会选择挥刀自宫。 贺天然低头琢磨着,他皱起眉,嘴里吐出烟雾,缓缓道: “胡秀才,你说的话……没错,但是这事儿……不对。” 胡岳也没有争辩,而是很直白地道:“是不对啊,但是大家都醉生梦死的,我又何必去做清醒的那一个呢?” 贺天然乐了:“你能说出这种话,我倒是觉得你挺清醒的,不过,可千万别泯然众人了。” 胡岳拱了拱手,深以为然。 “贺导,你要是写网文,哪怕是你把你脚踩两条船这种喜闻乐见的经历写出来,大概率也会扑街,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装糊涂!路子太正,就会活得很累啊。” “师爷高明!” 众人哈哈一乐,今晚3408的夜聊,就此结束。 入夜,贺天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他想着今后的打算,想着温凉的那份愿望单,想着两个女孩的夙愿,想着自己最终的去处。 其中,艾青的夙愿他一直都没有头绪,但是今天答应与温凉在一起,承认彼此情侣的身份,都是顺理成章,早已在心中拟定好了的。 至于为什么,其实很简单就能想通,温凉为了自己而死,那么她的夙愿,一定是与两人之间遗憾的感情有关。 所以,自己现在要做的事,也很简单。 陪在她身边,全心全意的爱她,让彼此都变得更好。 让她,不再为了自己而活。 爱情不该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的全部,她自己的人生才是。 既然她不想留有遗憾,那么这次两人在一起,贺天然就不会让她再有遗憾。 这样,就足够了。 第223章 我跟她分手了 第223章我跟她分手了 贺天然现在很缺钱。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虽然现在身上还有接近三万块的积蓄,但这次打架如果不是贺盼山帮他付了医药费与赔偿金,那么他身上已经是分文不剩了。 现在,他手臂受伤,无法再去酒吧打工,这就意味着在短期之内,他将没有任何收入来源,港城大学生的生活费每月按一千块钱来算,已经是很少的了,谈了恋爱只会花费更多,眼下他手机坏了得彻底换掉,这又是一笔开销,何况温凉有个愿望是去校外租房,虽说大学城周边租房远比市区来的便宜,但每个月两三千是跑不了的。 这些可能不是近期亟需解决的事,但有着忧患意识的贺天然明白,如果不从现在去筹划解决,那入不敷出,捉襟见肘一定是迟早的问题。 他问胡秀才网文是否赚钱的事,就是为了给这方面做考量。 只是想到那每天的工作量以及现在右手不便,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次日清晨,贺天然仅凭着正常的左手艰难的换好衣服,出了寝室开始晨跑。 每天坚持运动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就连高考最忙的那几天也不曾懈怠,何况早上微风清凉,头脑神清气爽,也适合思考一些问题。 通过未来的记忆来赚钱显然是条不错的路子,他脑中有几个未来大热的电影剧本,现在写出来哪怕自己不拍,光是卖出去,应该也能赚上一笔。 只是他现在光是对此动心起念,大脑就阵阵绞痛,似乎有种预感在隐隐告诉他,此路不通。 通过剽窃别人的才华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从而获取成功,贺天然内心对此相当抵触,甚至有些不屑去那么做。 “不靠家里,不靠未来的记忆,别再沾染其他因果了,我能靠自己完成温凉跟艾青的夙愿,我可以的……” 这是他跑步时,反复对自己说得最多的话。 贺天然这个人,不管在哪个世界,经历如何,是自卑阴暗也好,是阳光开朗也好,不管是三十岁还是十八岁,他的骨子里,其实从始至终,都带着那么一点别样的自负。 这种东西,往好了说,叫作风骨;往坏了说,就叫迂腐。 今天的跑步进行得很慢,到最后,干脆就成散步了,毕竟现在他的身体稍微做出一些剧烈运动,胸口肋骨就疼得厉害,不过听医生说他恢复得不错,再过一两个星期应该就不会感到疼痛,而手臂嘛,起码还有等上个把月才能拆了。 运动完,吃完早餐,已经是上午九点一刻,由于手机坏了的缘故,他跟温凉昨天约好了这个时间点在男寝楼下见面,今天要一起帮他去买支新手机。 秋日的阳光暖洋熏人,男生宿舍楼下的大门两边被清扫开一些落叶,它们被太阳晒得又松又脆,贺天然远远行来,就见一个活泼的女生,似是贪玩一般地踩着那些枯叶,她的脚下发出的咔滋声响,仿佛是在迎接一个慧黠的精灵来到了人间。 贺天然停住了脚步,就这么看着,没有上前。 而那个女孩,像是心有所感,微一扭头朝他看来,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下一秒,女孩便喜笑颜开地飞奔而来。 到了近前,女孩放慢了速度,可能本是想着拥抱,但碍于贺天然的伤势,让她不敢轻易造次。 “抱抱~” 温凉带着命令的口吻,大剌剌地展开双手,虽然她面上故作大方,但红透的耳根已经出卖了她心中的羞涩。 “噗~你还真是……好好好。” 贺天然嗤笑一声,有些哭笑不得,随即是伸出左手将她拦入怀中,温凉此刻乖得像一只小白兔一样,脑袋朝贺天然的胸口拱了拱,鼻中发出安逸的“呜嗯”声。 “如果不是现在能听见你的心跳,我都感觉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怀中的温凉埋着头,双手死死环住贺天然的腰,温柔低吟。 贺天然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装模作样道: “哎呀,小姐姐你是谁来着?怎么莫名其妙就往别人怀里钻呢?你别这样,我怕我女朋友误会……” “你女朋友是谁?好好说话!” 温凉一下抬起头,龇牙咧嘴看着贺天然,表情又气又羞,瞬间是小白兔面露了真容,眨眼变成了一只小老虎。 贺天然这才求饶:“是你啦,好啦好啦~” 两人就这么腻歪一下,中途已经路过好几个人,对于这对在男寝大门口撒狗粮的男女,纷纷是对天然哥投去了既鄙夷又羡慕的目光。 温凉从贺天然的怀中离开,退后了几步,像是故意气他一样的原地旋了个圈,问道: “怎么样?有没有很失望?” 贺天然这才想起来,温凉昨天那个关于黑丝与短裤的提案。 穿黑丝就只能看,穿短裤就能摸…… 不过,温凉并没有打算给他这种福利,她的下身依旧是一条高腰牛仔裤,上身一件蓝白相间的肥大棒球衫故意半垮在臂弯处,从而露出了里面纯白紧身的露脐背心与粉白嫩滑的雪肩。 真正身材火辣的女孩,哪哪都是吸人眼球的武器,即便不露腿,也能让人看得口干舌燥…… “你过来……” 贺天然鼻中呼吸渐粗,抬手对她招了招。 “不要!” 温凉笑嘻嘻退后了几步,故意违逆着他。 “过来……” 贺天然又重复了一遍,温凉这才顺从地挪动脚步。 “干嘛~啊!” 见到女孩靠拢,贺天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再次将她拉到怀里,他低头看着那宛如雪媚娘般让人食指大动的香肩,终于是忍不住张开嘴,一口咬住! 温凉嘴里发出一声嘤咛,感受到肩头传来的那份湿热与微痒,她满脸通红,嘴上倔强地轻骂了一句: “你……你要死啊~贺天然!” 占了个大便宜的天然哥抬起头,唇齿留香,一脸满足道: “我想做这件事想做很久了……” “你好恶心,好烦啊!” 温凉下意识想推开他,但无论如何都推不动,最后还是贺天然主动牵起她的手,姑娘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舍得甩开。 望着温凉反抗后娇艳欲滴的顺从模样,贺天然心中豪气顿生,内心膨胀,以至于他非常霸道地说了一句: “呐,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我想摸就摸,想咬就咬,这种事还需要你这个小娘们同意吗?” 飘了,只能说天然哥真的飘了。 温凉眯着眼,冷笑道:“哟,我们贺导不光油腻,还有些大男子主义呢,你再说一遍呢?” 这溢出的杀气,让贺天然瞬间清醒,现在轮到他想甩掉温凉的手了,但是刚有动作,一下就被温凉死死抓住不放。 “不敢不敢……我其实想说的你不用取悦我,你怎么样我都喜欢,穿什么我都把持不住,我俩在一起,您就是天,我刚才只是一时糊涂,说话没过脑,竟然想着要倒反天罡,我的错,我的错……” “哼……” 温凉瞧着他滑稽的求饶模样,杀意变成笑意,扭过快要绷不住表情的脸,她继续冷冷道: “那走吧,今天还要给你这个霸道总裁买手机呢。” “得嘞得嘞得嘞,来老佛爷我牵着你,别摔着~” “要死~” …… …… 两人手牵手出了校门,大学城周边虽然没有什么大型商场,不过卖电子产品的门店倒是一家都不缺,各个牌子应有尽有,其中不乏有些发着传单,装扮成品牌人偶,趁着周末出来兼职打工的学生。 把商店开在大学城,人力成本可以控制到很低,就拿拉客的人偶来说,一天八小时,两百块钱出头就能找到不少人。 贺天然看着那些同龄的打工人,心中默默思索,不知不觉就被温凉拉到了一家卖苹果的授权店前,他抬头一望那logo,不动声色的找了个借口,笑道: “可别用苹果了,外形几年不变,还不如换个安卓呢。” 温凉“啊”了一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原来是个颜值党,你不是挺念旧的吗?” “那也不是这么个念旧法啊,我这么抠门的一个人,还不如现在去买个二手呢,那才是最有性价比的购买方式。” 说起这个,贺天然还真做出一种斤斤计较的表情来。 温凉知道他爱财如命,赶紧道:“哎呀,这种东西肯定是买新的不买旧的啊,反正都是我帮你……” “这种事情你就听我的了,好吧?我香水没你懂,手机还没你懂了?走啦走啦,你听我的。” 于是,温凉被他拉着换了家门店,女孩也不反驳,就看着他跟店员两个人掰扯,嘴里说些她听不懂的型号啊,芯片啊,刷新率什么的。 有一款手机温凉觉得不错,外观好看,也符合贺天然的那些条件,不过价格要三千八百多,贺天然最后问都没问,又要换了一家品牌店。 “这店员不地道啊,授权店还当黄牛坐地起价,那手机官网上才买三千五,可惜抢不到。” 贺天然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把商人儿子锱铢必较的性格发挥到了极致。 温凉觉得,如果贺天然刚才再讲讲价,那店员也不会咬着价格不放,只是他没有。 用表演的专业术语来说,贺天然这叫表演痕迹过重,举止浮于表面,不够自然,但是温凉没有拆穿,反而是同仇敌忾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可不能买,否则便宜这些奸商了!” “那是,走,我们去那家看看。” 二人又进了一家新店,温凉双眼扫视了一圈柜台,忽然指着一支棕色的手机,说道: “这手机不错欸~挺好看的。” 贺天然一瞧价格,两千七,是去年这个小牌子主推的旗舰机型,不管是性能与价格都能接受。 想是那么想,但做戏也要做到位,贺天然嘴上装模作样嫌弃了一句: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牌子,几乎没有保值空间啊,手机这玩意降价也快……算了,欸同学,麻烦一下,这支手机拿出来看一下。” 温凉将他的表情看在眼中,暗自觉得好笑。 本来正在整理货物的店员小哥应了一声“好”,而当他面带微笑,随即转过头时,瞬间,三个人都愣住了。 “天然……还有……温、温凉?” “郭淮?” 贺天然瞳孔收缩,一时有些尴尬。 在场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温凉,她主动打起招呼道:“呀,郭淮,好久不见啊,你在这里打工啊?” 两个男生这才收敛起惊讶,恢复正常,郭淮挠挠头,说道:“对啊,我周末或者没课的时候一般都在这里,这家店老板挺好的……对了,我给你们拿手机。” 郭淮从柜台里拿出那支手机,贺天然现在脑子很乱,尽管刚才他跟温凉进到店里时并没有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可不管怎么说,是个人都会怀疑两人的关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勤工俭学还挺厉害的嘛。” “……十一的时候,刚开始还不怎么适应,现在好多了……你们现在两个人上同一个学校,应该经常见面吧?” “说这些,大学城就这么大点,我现在不也遇见你了嘛~难得我们三个老同学还能凑到一块。” “哈哈……也是,也是。” 贺天然在一旁端详着手机,温凉与郭淮在一旁聊起了天,得益于女孩在高中时开朗热情的印象,郭淮暂时还拎不清两人的关系,所以也不敢多问。 “天然,这手机性价比很好的,虽然性能比不上今年新出的旗舰机,但是玩游戏啊,拍照啊都是绰绰有余,而且屏幕还是120赫兹的高刷,你可以随便玩把游戏试一下,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一个我能报出的最低价。” 郭淮在旁介绍着,贺天然抬起头,笑了笑: “可以呀郭淮,就它了,找个新机给我包起来吧。” 见贺天然如此直截了当的下了决定,郭淮一愣:“不再试试?” 贺天然摇摇头,“不试了,照顾朋友生意嘛。” 温凉帮腔道:“哎呀,这还不好?天然哥人傻好骗热心肠,快帮他包起来吧!” 郭淮忍俊不禁,从货柜里拿出一支没拆封的新手机装进塑料袋,贺天然在柜台付了钱,没想到郭淮真的给他便宜了四百块钱。 “天然,你能不能帮我……跟曹同学转达一下感谢?我谢谢上次她在湖边对我迷茫时所作出的鼓励,这对我真的很有帮助……” 离开时,郭淮忽然有些不安对贺着。 贺天然心中一颤,深吸了一口气,笑道: “老郭,这种事你自己去谢她就可以啦。” 郭淮也有些腼腆地笑了,他对“老郭”这个称呼还有些陌生: “这不是不合适嘛……还是你帮我转达一下吧,谢谢了。” 贺天然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温凉,自郭淮转过头后,她就很懂事的跟自己保持着一段距离,这让他想起了那份愿望单里的第六条—— 「要把对方介绍给互相认识的朋友,要光明正大的承认对方是自己的另一半。」 贺天然抿了抿唇,即便心中微微发涩,但依旧是扬起笑脸,走过去拉住了温凉略带惊慌的手,他对郭淮说道: “老郭,帮你转达的事儿,我可能也做不到了,实不相瞒,我跟艾青分手了……现在,温凉才是我的女朋友。” 第224章 欢迎来到对抗路(一) 第224章欢迎来到对抗路(一) 郭淮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说不怀疑贺、温两人的暧昧关系,那肯定是假的,但是他还是不愿去往这方面想,只因当初贺天然与曹艾青在一起的方式实在是太过美好了,以至于不光是郭淮,就连同校的其他学生,都觉得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看到了在高中时代那种青涩又懵懂心绪终于开出的一朵花。 所以,他们的爱情,在郭淮这样的人眼中,更像是一种寄托,是一种象征。 然而现在,贺天然亲口告诉他,花谢了。 以一种残酷又现实的方式,结束了。 郭淮很想问为什么,内心的唏嘘让他有点失魂落魄,只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能说出一句: “这样啊……不好意思啊……” 别人的感情再好,也终究是别人的感情,他无权过问。 贺天然看着郭淮的眼睛,短暂的沉默之后,兀自苦笑了一下。 “……没事,你可以自己去谢她的……我们,走了。” 言罢,他牵起温凉的手,扬长而去。 …… …… 十分钟后,商业街的某处长椅。 温凉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拿着一杯柠檬水,她不动声色的贴在贺天然的脸上,脸颊传来的冰凉,一下就打断了男人的思绪。 “谢谢啊。” 贺天然接过塑料杯,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温凉走到他身边坐下,望着他眉目间逐渐藏不住的忧愁,顿了一会,才柔声道: “其实,你刚才不用跟郭淮说你与艾青的事。” 贺天然侧头看去:“为什么不?” 温凉坦然道:“我知道曹艾青对你很特殊,你心里其实不想她与郭淮再有什么交集,因为这是你心里的一道坎儿,是你对曹艾青犯下的原罪。” 贺天然低头想了想,忽然说道:“昨天我答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好像也没问我关于艾青的事,今天要不是遇见郭淮,你打算一直不问?” 女孩戳破自己手里奶茶的塑料封膜,吸了一口里面的珍珠,摇摇头。 “为什么?” 温凉白了他一眼:“我有病吗?为什么要惹自己不开心?” 贺天然哈哈一笑,伸手搂过温凉,后者顺势轻轻地靠在了男友的肩头。 “郭淮的事情,我帮不了艾青,也不会去帮,因为这是她自己要去面对的。” “怎么说?” 贺天然若有所思地低喃道:“他们的婚礼没有完成,艾青的心里还欠着一个交代,所以与其说这是我的一道坎,倒不如说,这是艾青的一道坎。” 温凉喝着奶茶,“不过结局可想而知吧,曹艾青既然选择了穿越,那么就不会重蹈覆辙,郭淮跟她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于曹艾青这样的人来说,对郭淮的感恩大于爱情,郭淮光靠努力博取到的一时感动,是不太可能打破二人之间隔阂的,所以这辈子他们只会越走越远。” “你还挺了解她。” “情敌嘛,警告你一次,别惹我啊。”温凉蹙起眉头。 “不敢不敢。” 贺天然拍了拍女友的肩,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继续道:“结果可想而知,但最困难的,往往是面对的那一刻。” “这就是你刚才一直伤春悲秋的原因?” “啊?有吗?” “呵,看来你还不是很了解你的那个前女友呢。” 温凉终于忍不住讽刺了一句,将手中的奶茶放在长椅上,脱离了贺天然的臂弯。 被说中了心思的贺天然一脸尴尬,温凉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嘴里阴阳怪气,醋意盈天地道: “你放心吧,你那位前女友现在可不是什么未经世事的小白花了,你想着帮她遮风蔽雨的时候,她估计连降雨量都给你算好了,你信吗?” “啊……嗯……” 贺天然嘴里是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了。 温凉反问一句:“所以这个话题结束了吗?” “结……结束了!” 姑娘正襟危坐,话锋一转:“那好,现在轮到我们的事了。” 贺天然愕然道:“啥……什么事啊?”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温凉一句突施冷箭,让贺天然猝不及防。 这女人啊,爱一个人与不爱一个人的时候不一样。 恋爱前与恋爱后,更不一样。 但尽管爱情甜蜜如斯,可温凉还是那个温凉。 贺天然忍不住又拉过她的手,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温凉表情仿徨,望向长街如织的人群,深深地说了一句: “因为我感觉你现在对我太好了……好到一种不真实……这就像是我们之间病入膏肓的感情突然间回光返照了一样,这让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要离开我……” 商业街道人来人往,每个人看起来都差不多,每个人看起来都不那么重要,渐渐地,他们的身影变得模糊,挤在一起匆匆而过拖出道道残影,好似化成了两股浪潮,往相反的方向不断涌动着。 此时,街边静止的长椅,就像是这浪潮中的一座小小孤岛,让疲惫的海鸟,得以停歇驻足,只是没人知道它们休息够之后,是会继续飞行,还是就此停留。 贺天然重新将温凉揽入臂弯。 “我没有什么瞒着你,我只是做了一次我自己。” “真的?” “相信我。” “……好。” 贺天然亲吻了一下温凉的额头,“我不会离开你的。” 女孩缓缓将脑袋贴紧了他的胸口,担忧地说道:“我也不会……可是,我感觉你今天有些拘谨,这让我有点不安。” “你抬头。” 温凉扬起脸,一双小鹿般的清亮眼眸里倒映着这个“来之不易”的男友面孔。 不管多少次,贺天然总是被温凉这种眼神所望得怦然心动,迎着这样的目光,贺天然所有的心思都无处遁形,他悻悻然叹了一口气,笑着坦白道: “欸,我昨晚想了一晚上怎么赚钱的事,你也知道我跟家里的状况,虽然表面富二代,但实则就是一个穷酸大学生,要养活你这个大美女,压力可太大了。” 温凉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就因为这个?” “对……”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姑娘又气又恼,双手忍不住像揉面团一样,搓揉着贺天然那可恶的脸庞,她虽然在买手机的时候就已经猜到男友手头拮据这一点,但是她没想到男人的心理负担会这么重,以至于变成了两人恋爱的压力。 “唔……男人的面子嘛……不能丢的……” “贺天然你果然一点都没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见到贺天然被揉得喘不过气,温凉这才松手。 其实温凉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发展,她是不会缺钱的,只是现在作为大学生,想要发迹还为时尚早,何况学校里的老师并不支持她大学期间外出拍戏,她也更不想浪费这一段与贺天然的恋爱时光。 温凉可太知道贺天然有多犟了,这头蠢驴只能顺着,要是硬塞给他钱,他肯定还要气急败坏的尥蹶子,好在温凉有信心以后帮他慢慢改正。 没错,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一切都会改变的。 想到这里,姑娘眼睛一转,打趣道:“我小时候拍戏,我妈就用我的片酬帮我存了一笔嫁妆,你要是能早点娶我,你就能早点发财!” 贺天然被逗笑了:“那我还不是得先把彩礼钱给赚到手了再说。” “我老家那边的习俗是,男女双方都是独生子的话,就不要彩礼。” “还有这好事?”贺天然眼睛一亮,很是上道地说:“如果是真的话,我现在就回家,把我那便宜弟弟给打死!” 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若有似无的不安气氛,温凉正想顺手推舟,提议两个人一起打工,亲手去开创那触手可及的美满生活时,她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温凉拿起一看,顿时收敛笑容,竖起食指抵住双唇,苦声道:“嘘,我妈!”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男孩自觉闭上嘴,女孩接起电话,本来她计划昨天回家的,但由于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导致这过去一晚上了都没给家里招呼一声,所以是免不了被自己母亲一顿数落。 “妈~我学校真有事儿……嗯……跟同学排练呢……要是缺了我,他们周一的小品作业就交不上了。” “没骗人……车声?我在外面?对啊,我就是在学校外头的街上吃饭呢嘛……哎呀,食堂不好吃……回家了还不是我做……” “……谁?贺……哎呀,我没跟他在一起啊……” 温凉电话聊到此处,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贺天然,男人一脸迷惑,就听温凉对着电话,继续睁着眼说瞎话道: “上次给他送饭只是同学情谊啊,最后不是你让爸爸替我去了嘛……之后就没见过啦……嗯……我不知道他出没出院啊,你问爸爸不好吗……啊……不回来了,吃完饭还得排练呢……没玩儿……嗯,好,拜拜妈妈,我挂了。” 好家伙,温凉一顿电话聊完,小脸红透了,眼神乱飘不敢去看贺天然。 天然哥故意捉弄道:“欸,我刚才好像记得某人让我上门提亲来着……” 温凉方寸大乱:“什么呀!我们昨天才在一起,哪有这么快!我都没有心理准备!” 贺天然算是知道温凉的命门在哪了,这小娘们是就怕她老妈!上次去她家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苗头了。 “什么昨天啊,我们可认识十三……不,十四年了呢,可是一起长大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看着贺天然一脸嘚瑟,贱兮兮的样子,温凉恨不得一巴掌抽死他! “哼,你也就是在这种时候耍耍横了,我跟我妈说我周末两天都不回去了,你最好想想等会怎么哄我,要不然你可能没命活到提亲那天!” 贺天然见好就收,“好啦好啦,你不是约了黎望那小两口嘛,等会我们就过去找他们吧,昨天那个小作精吵着要去玩剧本杀,你们有熟的地方吗?” 姑娘摇摇头:“还没定呢,你把你的新手机用起来呗,免得一天到晚人都找不到。” 贺天然笑着称是,拆开手机包装,插上SIM卡开机,信号满格,一切正常。 他本想下几个APP先试试网速的,温凉却立马凑了过来,抱住他的胳膊道: “必须要用我们的合照当壁纸!我要发朋友圈官宣!” 贺天然拿她没办法,笑着打开前置摄像头,手机屏幕里出现两人甜蜜的搞怪表情,而正当男人要按下快门时,屏幕内容陡然一变,一通来电显示赫然出现,而来电人的姓名,是斗大的七个字—— 以一打十温师父。 男人手一哆嗦,这支新买的手机摇摇欲坠,差一点就寿终正寝了。 “你爸!” 贺天然扭过头,脸上骇然写着“惊恐”二字。 “你给我爸备注的什么名儿啊!不是,你接啊!” “接了我说什么?” “他问你什么你说什么呀!” 一通电话,搞得这对小情侣都有点紧张,特别是之前温凉老妈已经打过一通,现在她爸打来,应该不是什么巧合…… “不是,你老爸之前来医院看我,都怪薛勇那小子,师父以为是我要闹分手,所以才跟人打架,现在他以为我没分手,还嘱咐我要跟你避嫌,别让艾……别让人误会。” 这下温凉是真急了:“贺天然!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我们昨天才在一起呢,我哪知道你爸今天就打电话给我呀?!” “肯定是我妈撺掇的!她那天看见我给你熬汤就起了疑心!干脆直接挂了吧,或者装不听见!” “这不显得心虚了嘛……” “你接了就不心虚吗?” “那也不能头一埋,当鸵鸟不是……我……我免提了啊。” “……嗯。” 手机嗡嗡作响,贺天然与温凉对视了片刻,最后还是男人咬了咬牙,按下免提。 “喂?天然呐?” 温锐安浑厚的嗓音从外放听筒中传来,温凉很是紧张屏住呼吸,一双眼睛看了看电话,又看了看男友。 “欸师父,怎么了?”贺天然习惯性地沉起了声,没有露出破绽。 “伤势恢复得怎么样啊?回学校了吗?” “啊,谢谢师父关心,我现在已经回学校……” 贺天然顺口说完,才发现温凉在旁做着噤声的动作,不过已经为时已晚了…… “啊,回去了是吧,那你等会来拳馆一趟吧,我帮你看看骨头,顺便来我这里吃顿饭。” “现……现在吗?” “你现在在学校有事儿吗?” “我……” 贺天然等待着温凉指示,只是现在这丫头也没招了呀,她刚才才跟母亲扯了慌,说着今天不回去,就是为了专门留在学校跟贺天然享受二人世界的,现在要是贺天然被叫走,不是白费功夫了么…… 可贺天然要是不去,这两通电话肯定不是巧合了,她母亲本来就有了疑心,这一下,不全给试出来了么…… “你没事就过来啊,我特意嘱咐你师娘中午给你多烧了几个菜,就这样,到了地方直接上楼敲门,挂了。” 没等贺天然回答,温父就撂下了这么一句话,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嘟的盲音…… 温凉盯着贺天然,羞赧道:“怎……怎么办?” 男孩收起电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直白道: “怕什么?总要面对的呀!反正择日不如撞日,不就是个对抗路嘛,走!你帮我打辅助,我带你carry!” 第225章 欢迎来到对抗路(二) 第225章欢迎来到对抗路(二) 温凉就喜欢这种贺天然在大难临头时没来由地“幽默”。 对,就是幽默,因为除了这个词儿外,她实在不敢把男友这种蜜汁自信的中二举动称之为“勇气”。 她抬起手指,冷不丁戳了一下贺天然腰间的痒痒肉,对方刚才还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瞬间像是开了口的气球一般瘪掉。 天然哥浑身一激灵,左手紧夹着胳肢窝,嗓音忍不住拔高尖锐了几分,娘娘们们道: “哈哈……哎呀你干啥呀~” “……” 好吧,贺天然好不容易营造出的那种“靠谱男友”的形象瞬间破功。 温凉捂嘴忍俊不禁,毫不留情地打击道:“你就这点血皮还想带我C?认真的吗?我看你是故意想去送人头是吧?我爸要是看你这个样子,肯定忍不住一巴掌呼死你!” 贺天然为自己刚才暴露出的某一面而感到羞愧,但还是嘴硬力争: “咳~难道我在你爸面前就没什么可取之处吗?我觉得师父挺喜欢我的,真的!” 这他倒是没说假话,起码在穿越之前,他跟温凉回家那次,师父师母都对他的自力更生而青睐有加。 当然了,那是在知晓他女朋友不是温凉的前提下。 虽说这次也不是什么正式的见家长,不过眼下的两人的亲密关系,足以让这次会面变得意义非凡。 “我爸是喜欢你没错,因为他一直想要个儿子,长大了跟他一样去当兵。但自从有了我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二胎都不要,就怕委屈了我,你说他是喜欢你多一些,还是喜欢我多一些?” “……这我能跟你比吗?可女婿也是半个儿不是……” 听着温凉娓娓道来,贺天然慢慢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 “可你之前作为女婿的人设,已经崩掉了,你知道吗?” “怎么说?” 说到这个,温凉就来气: “你还敢问我怎么说?当初姜惜兮是谁带去拳馆的?跟曹艾青在一起后,又是谁当着拳馆那些师兄弟吹嘘的?一年之内换了两个女朋友,显得你天然哥挺大能耐啊,花丛浪子呗~你觉得就你这样,我爸能放心把我交给你吗?” 贺天然眼看温凉说着说着逐渐上头,男人赶紧拉着她,像哄小孩一样认怂道: “翻篇了翻篇了啊,亲爱的咱不谈这个,乖啊乖……那依你之见,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温凉语气逐渐软化下来,但依旧带着埋怨道: “我本来想着,我们在一起后,我会想办法让我爸妈慢慢接受你,你虽然女婿人设不好,但是作为徒弟,我爸爸还是蛮认可你的,这时间一长,久而久之他们接受起来也容易一些,但我没想到我妈竟然瞧出了端倪,玩上这么一招釜底抽薪来试探我……” “……哪有你说的那么复杂,你不去不就好了嘛,我到你家什么都不说,这事儿不就瞒过去了?” 温凉冷笑一声,“呵,就凭他们两个前后脚打电话来,这事儿就简单不了,不信你就去跟我爸碰一碰吧。” 贺天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还碰一碰?想起师父那恐怖的身型,自己不被直接撞碎都算好的了。 “怕了吧,这样,再过半小时,你给我爸打电话,就说你在学校碰见我了,跟我说起这事儿,我说要不然你等等我,我下午排练完送你一道回去,要是等不了你就自己过去,我就懒得开车回去了,你看看他们怎么说。” …… …… “啊,这样啊,那天然你就等等她吧,反正你今天也没事儿,嗯,你让她慢点开车,嗯就这样。” 温凉家里,温锐安接到了贺天然的电话,了解了情况后,挂掉电话。 旁边,妻子打着毛衣,毛线缠绕着指间,一针一线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沓,显得娴熟无比。 她斜眼看了一眼五大三粗的丈夫,随意问道:“你这徒弟怎么说?” 温锐安回答道:“说是在学校碰见阿凉了,说了情况后,这丫头叫他等到排练完两人一起回来。” “是吗?” 妻子面色如常,又问:“我听你说起你那徒弟好几次了,人品怎么样?” 这个大老爷们想了想: “这小子可以的,以前在学校常常被人欺负,性格也内向,后来被阿凉推荐过来学了拳,人变自信了不少,现在女朋友也找到了,我一路看下来啊,还挺有感触,小伙子嘛,就应该这样。” “他爸是山海集团那个老板?” 温锐安叹了口气: “是啊,不过他跟他爸关系不怎么融洽,这有钱人家事儿也多,平时没空管孩子,住院了还是佣人在照顾,上次他爸还拜托我帮忙管教一下,一口气交了四年的学费,我寻思着父子之情啊,也不应该是用钱堆出来的。” 妻子闻言笑了:“你又没儿子,你懂个屁的父子之情,瞎感慨什么呀。” 温锐安眉头一皱:“教儿子顶天立地,教儿子如何做人,这还用得着懂吗?我徒弟带了这么多个,你见过哪一个说过我一声不好的?” “是是是,你老温真牛,教了徒弟不说,还要帮人管教儿子,你对你女儿有这么上心就好了。” “哎呀,主要是这父女之间与父子之间,差别还是很大的,儿子要是做错事了,我想打就打,你说女孩我能打吗?这阿凉性格又随你,我说她几句,她就装乖卖巧不听话,说重了呢,我又舍不得,你说这我怎么管嘛,可不得靠你这个当妈的嘛。” “哟,你还跟我讨论起经验来了?” 温锐安也是难得跟妻子讨论这些,他继续道: “这可不是什么经验,这叫做育人之道,你看小贺这种男生啊,他打拳姿势错了,或者哪里做错了事,我说他一回,他记得住,保管不会有下一次,你知道吧?我一个眼神‘唰’一过去,这小子心里明镜似的,师父让我这么做,然后立马行动就把事儿给办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啧啧,这叫通透,脑子灵光。 阿凉呢,小时候我教她打拳的时候,她一个眼神‘歘’一过来,好嘛,我倒是知道她累了,不想练了,劝也劝不动,到头来还得哄着,你说这有什么办法啊?” “看不出来啊,你对女儿抱怨还挺多,你要是觉得那小贺那么好,你干脆招他来给你当女婿啊。” 妻子意味深长地打趣了一句,温锐安还真想了一会,然后连连摆手: “这……不行不行不行。” “怎么又不行了呢?我看你不是刚才夸小贺夸得挺到位的呀,而且别人家境也好,温凉嫁过去了,直接一步登天成少奶奶了。” “这能一样吗?先不说孩子年纪还小,你就看小贺跟他爸的关系,这有钱人家也不一定过得好是不是?而且小贺这人啊,虽然长得板正,头脑也灵光,但就有一点不好,就是对待感情啊,没有我们这代人那么忠贞,啧,当徒弟没的说,当女婿那就算了吧……” 妻子停下了针线活:“哟,你还拎得清呢?万一是你女儿看上别人了呢?” 温锐安大摇其头,随即哈哈一笑:“这更不可能啦,这小贺刚来的时候太内向了,可怜巴巴的还被小薛打了一顿,虽然现在长进了不少,但阿凉不会喜欢这样的,我们女儿,她啊,喜欢她老子我这样的,她小时候就一直在我身边说呢嘛。” 妻子将身体往沙发上躺去,用一种无可奈何的口吻说道: “哎呀,你就这么一厢情愿吧,反正女大不中留。” “啥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啊,我是说,你要是这么喜欢小贺的话,不如认他做干儿子,他爸不是让帮忙管教他吗?这样一来名正言顺,阿凉在学校有了个哥哥护着她,你呢,也满足了有一个儿子的心愿,一举多得嘛。” 温锐安转念一想,摩挲着自己满是胡渣的下巴,虎目一亮: “欸你别说,还真是哈,等晚上小贺来了,我跟他提一下,他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我现在先给他爸打个电话,问问看。” 妻子看着丈夫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 …… 下午六点半,温凉驱车带着贺天然来到了自家楼下的地下停车场。 今天一天,两人都在想着晚上这顿饭,所以也没有怎么好好玩。 现在,他们的计划是装成普通朋友,甚至可以是稍微交心一点的好朋友,亲密关系肯定是不能暴露的,只是这次吃饭,在家长面前,可以表现得稍微有那么一点来电,让温凉的父母觉得,这两个孩子,看着还挺合适,蛮登对。 只要留下这个印象,这次对线就算成功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至于贺天然女朋友的问题,温父要是问起来,贺因为打架那事儿闹得有些严重,最终还是分手了。 要是不问,那就不说。 反正温凉装作不知道就好。 两人还罗列了一些会遇到的问题,并且提前对好了答案与暗语,不过临场发挥,难免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到时候就全靠freestyle了,只要贯彻以上计划好的方针,应该问题不大。 “温老师,考验我们专业能力的时候终于到了,还需要我再给你说说戏吗?” “贺导儿,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别拖我后腿。” 两人下了车,温凉双手拍了拍脸颊提神,贺天然手里拎着一个果篮,双跳弹跳着醒脑。 “OK,那我们……Action!” 随着一声令下,两人迅速进入了状态,原本还紧挨着的身体,瞬间分开出一段距离,温凉在前,贺天然在后,一前一后搭上了电梯。 望着电梯楼层的数字一一上跳,贺天然的心跳速率也逐渐攀升。 “天然……” 小小的封闭空间之内,温凉背朝男孩,无端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嗓音缓缓。 “嗯?”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能听到你的回应……真的很好……呼……” 听着女孩徐徐吐气的声音,贺天然一愣,然后咧开嘴笑了笑,不由暗想,这还真是关乎到两人这段恋情的一场大戏呢。 电梯到达了指定楼层,“叮咚”一声按响门铃,开门的是女孩的父亲。 显然温锐安是刚洗完澡,听见门铃就来开门了,只见他身体鼓实的肌肉将一件背心撑着的满满当当,布满拳茧的粗糙右手拿起的毛巾一角,正擦拭着头上的水渍,这个一米九的大汉就这么杵在门口,居高临下的俯视两人,瞬间让人压力感倍增。 “爸~!” 温凉欢快地叫了一声。 “来的正是时候,你妈都把菜给弄完了,不用麻烦你了。” 温锐安微笑的让出一个身位,女儿如归林的稚鸟跑进了家门。 “师父。” 贺天然抬着头叫了一声,递上买来的果篮。 “嗯,来就来了,买什么东西。”温锐安接过,回头朝客厅里准备偷吃饭菜的温凉喊了一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小贺手受伤了你还让别人拎东西!” “哎呀,他受伤的是右手又不是左手,而且是他自己要拿的,别人专门买来送你们的,肯定要亲手给你们啊。” 温凉不在乎的嚷嚷起来,只听厨房处传来一声妇女的呵斥: “洗手了吗?叫你早点回来也不回,一天到晚不着家,现在掐着饭点回来忙也不帮了,就知道吃!” “哎呀~” 女孩应了一声,乖乖走进了洗手间。 “进来吧小贺。” “欸好。” 贺天然进了门,与温锐安上了饭桌,见到师母端菜出来,他顿时是站了起来,只见这个妇人放好菜后,如上次情景重演了一般,一手扶着餐桌,一手插在腰上,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后问: “你就是贺天然?” “是我,师母。” 毕竟是第二次见面,同样的问题再问一遍,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紧张局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妇人下一个问题,应该是追究花坛底下的那几瓶赖茅的事儿。 贺天然都想好了,这次他编出的理由,肯定能让师父免去一顿数落,好感嘛,就存在于这些细节之中! 只是,师母并没有如预期一般地问出那个问题,而是直奔主题,没什么好脸色地道: “小贺啊,你跟阿姨说一说,为什么阿姨打电话让温凉这个野丫头回来她理都不带理,怎么一听你要来,她就跟着一起回来了呢?你跟阿姨说一说,你是怎么劝她的。” 贺天然的心脏骤然一紧。 这就是对抗路的压力吗…… 第226章 欢迎来到对抗路(三) 第226章欢迎来到对抗路(三) 好在,这一切贺天然已经有了腹稿,他定了定神,说道: “是这样的师娘,上午师父给我打电话叫我来吃饭,我寻思如果今天温凉也回来,就打电话问她还在不在学校,如果正巧也要回来,那我就顺便蹭一下她的车坐,你知道,大学城离城区还挺远的,坐地铁都得个把小时,而且最主要的吧,是我一个人来见师父也有点尴尬,之前都是跟薛勇他们几个师兄弟一起来的。” 温母继续问道:“那她就直接答应你了?” 贺天然摇摇头:“没有,她今天本来跟同学一起排练呢,不是很乐意回来的,不过可能是看我手上打着绷带挺可怜的,就跟我说不急,等到她排练完就捎带手跟我一起回来得了……” 说到这里,他小声道:“顺便明天让师父帮她那辆车加满油,我们来的时候那油表一直在报警……” 在旁坐着的温锐安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事儿是她能做出来的。” 温母可管不了这么多,她听完扯着嗓子就朝洗手间喊了一句: “你这丫头平时开车上哪野去了?你就学校跟家来回开,怎么就没油了?” 这时,温凉也从洗手间洗完手出来,她两只手甩了甩,一脸不耐烦: “唉呀妈,那车我从暑假拿了驾照后就没加过油,这都几个月了呀,而且这周末回来的路又特别堵,我都不想开车回来了。” 温凉这句话当真是效果拔群,一下就把温母的仇恨吸引到她身上去了。 “不想开那就别开!后天回学校自己给我滚去坐地铁,平时你爸就是太惯着你了,搞得好端端一个姑娘,好赖事儿都分不清!让你回家是害你啊?还是说你妈我在饭里下了药要毒你啊?” 温凉不吭声了,往桌上一坐,他爸给她盛了碗饭,和颜悦色道: “你妈妈这不是想你了嘛,以前你上高中天天都回家,现在上了大学一周也就回来个一次,你又不是背井离乡离家多远,你平时没课的时候也能回家里住的嘛。” 小姑娘鼻子里“嗯”了,乖巧地点点头。 温母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贺天然,抬了抬下巴:“小贺,你坐吧,咱们吃饭。” “好嘞。” 贺天然坐下,由于他右手不便,所以特意给他备了一个勺子,只是还没等他开动,这头温母又问道: “小贺啊,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右手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贺天然刚拿起的勺子又放下了,“不会,医生说恢复得很好,再过个把月就能痊愈了。” “喔,那就好那就好,你瞧瞧你,你师父以前还总夸你懂事,哪晓得这次竟然这么冲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碰到点爱情坎坷就要死要活的,你一定很爱你那小女朋友吧?” 贺天然张了张嘴,年轻人是最怕长辈在饭间谈论自己感情生活了,而这个问题,也是这对小情侣在之前预演时的重中之重。 欸,薛勇这哔真他么是个孙子,到头来还得给他背锅。 贺天然心中暗骂一声,脸上故作惆怅,避重就轻道: “嗯……当时确实是一时糊涂,犯了错误。” 温母给贺天然夹了道菜,借力打力地关心道: “当初温凉这丫头,看你受伤,那天回来还给你熬了鱼汤,你们师兄妹之间的情谊啊,我都看在眼里,也很感动,只是呢,这丫头历来做事没什么分寸,这要是让她给你送去了,碰巧撞上你女朋友,这不是掰扯不清了吗? 你说你挨顿打,好不容易跟女朋友和好了,你说她去凑什么热闹啊?这不是给你添乱嘛。 所以那天啊,我就叫你师父给你送了过去,也顺便看看你伤得怎样,你说对吧,老温?” 温锐安点点头,郑重道: “对,天然啊,通过这件事呢,你一定要吸取教训了,你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孩子了,凡事要懂得思考才行,可不能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妈!你说什么呢,现在的年轻人哪有这么敏感啊,你吃饭吧!” 温凉羞不可耐地嚷了一句,冲男友使了一个眼神。 而贺天然听完之前的一番话后,心中暗道,高手啊! 不愧是能生出温凉这样聪慧女子的女人,温母这话里让两人保持距离的暗示都直接写脸上了,而且还拉着他爸不知不觉打了一套组合拳,这波输出还真是造成了成吨的伤害。 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不怕! 只见贺天然面露惋惜之色,叹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地轻声道:“不会的,师娘。其实……就算两人真撞见了,也不会产生什么误会。” 说完,他还很心酸地笑了一下。 而这个笑容,瞬间让人浮想联翩,一看就是经历了一个曲折的故事,一切尽在不言中。 “啊?怎么会呢?” 果然,温母忍不住追问道。 贺天然那苦得发涩的笑容还浅浅地挂在脸上,搞得他好像有些难以启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好在温凉这时按照之前两人编排的一样,默契地接过他的话头,不由道: “唉呀妈,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看他这样子,肯定是分手了呀,你问这么多真是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温母一愣,问道: “你已经知道了?” 温凉很是同情地看了尴尬的贺天然一眼,对自己老妈道: “老妈啊,你都忍不住这么问了,你还希望他怎么回答你呀,这还需要提前知道嘛,要不老爸你来说两句?” 贺天然现在的表情与状态,有些东西确实是不言自明,温锐安也看出来了贺天然的难言之隐,问道: “上次我去医院看你,虽然说没见到你的那个女朋友,但你也没跟我说什么,是那个时候分的手?” 贺天然点点头,“……嗯,差不多那时候。” 温锐安见他这副难受的样子,也是略感唏嘘道: “算啦,大丈夫何患无妻嘛,只是天然,师父我还是要说说你啊,你说你两段感情,拢共谈了一年的时间都不到,都是什么原因呢?” 一旁的温凉来了兴致,戏瘾起来了: “爸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天然哥人挺好,就是有点作,其实当初我多看好他那段初恋的。” 贺天然一愣,温凉这是话里有话,直接戏中戏演上了呀。 温锐安想了想:“是当初他带来拳馆的那个小姑娘是吧?我觉得那姑娘有点小啊,说实在的我觉得分了挺合适。” “是吗?反正我觉得他初恋挺好的。”温凉嘴中啧啧,吃了口菜。 果然,温凉的父母都不知道女儿的意有所指,温父以为她是在说姜惜兮,而温母则看女儿谈起贺天然的初恋时,竟然没有任何异样,暗自纳闷。 “那小贺,你这一个是怎么分的呢?是性格不合适?” 温母继续问道。 贺天然摇摇头,“不是,其实我们性格挺般配的。” “那估计是长得不漂亮吧。” 温凉在旁忽然来了一句,温母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就你长得漂亮了是吗?你也不看看你小时候那假小子丑样儿。” “……” 本来二人之前合计贺天然与曹艾青分手原因就是因为“性格不合”,但是现在温凉竟然见到男友摇起头,还说了句般配,她急忙是垫了一句,但是出于攀比的心理,这种时候她可不会给曹艾青说什么好话了。 温凉无意中瞟了贺天然一眼,意思是给你台阶,你就麻溜下来啊,别气我。 哪知道贺天然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兀自沉浸在自我的表演之中,他黯然神伤道:“没,也漂亮的。” 温凉眼眸一颤,差点露馅。 怎么着,在这种时候你还想到自己的旧情人了,是吗? “那你们是怎么分的呢?” 温母不由追问,就连温锐安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贺天然一脸羞愧,期期艾艾道:“就是……她父母觉得我不好,配不上她女儿。” 出现了! 天然哥发动了自身“导演”这个职业的专属技能「现场改剧本」,成功化解了温凉母亲的连番追问,在牢牢拉拢住了敌方二人思维步调的同时,顺利控制住了场面的局势走向,可谓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变种用法! 温锐安听完了首先道: “怎么会啊,天然才多大点儿啊,你刚来学拳时是懦弱了一些,但是师父看你这一年来的变化,发现你是很优秀的一个小伙子,而且你才十八岁,未来可期啊。” 温母也有些疑惑,她说道: “对啊小贺,你说你长得也是一表人才高高大大的,而且家境也殷实,那小姑娘嫁到你们家去,估计也受不了什么物质上的苦,你这条件,都不算是潜力股,而是明面上的绩优股了,你说他父母是嫌弃你什么呢?” “我……我也不清楚喃,可能就是……我现在跟家里的关系不怎么好,他们有些担心吧。” 贺天然佯装无辜地说道。 看着父母竟然开始夸赞起贺天然来,温凉听着都觉得离谱,这两极反转来得也太快了,要不是她自身有着深厚的表演经验,估计这会就完全适应不了贺导儿的步调了。 当然,贺天然这个无奈解释不仅交不了差,反而让温凉的父母更迷惑了。 “这……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你现在跟你爸关系不好,是你年纪还小,体会不到大人的辛苦,这一年来,你爸几乎每个月都会打电话问我你的近况,看得出来你爸还是很关心你的。” 温锐安的发言,让贺天然一顿,上次来,师父没跟他说起这个。 “他……问我?” “何止啊。” 温锐安似有感触,侃侃而谈: “天然,父子之间啊,有时候沟通起来是要生硬一些,就像我对着你们这些徒弟,平时教导你们也说不上几句好话,只是师父与父亲又有不同,你们交了钱来学本事,前提是你们愿意来,也愿意学,所以才听我的话,我们之间是先有了利益,才有了情义。 而父亲这个角色是天生的,这是决定不了的事,你可以选一个你喜欢的师父,但不能选一个你喜欢的父亲,所以天然呐,你父亲一没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二对你亦是舐犊情深,你们之间纵有隔阂弥补不了,但他依旧是你父亲,你应该对他保持应有的尊敬与孝心,这是也天生的,别想着去逃避,要不然你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儿子。” 贺天然实在没想到师父会提到这一茬,他的神情变得沉默,脑中回想起了许多幼时一家人欢聚的画面。 温母在旁也是感叹万千,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贺天然的头,慈祥道: “唉,小贺啊你看看,你现在谈个恋爱都被对象父母指摘,你连自家父亲的关系都处不好,你说别人怎么敢把自己孩子托付给你呢?万一你以后也不待见他们怎么办?这就是为人父母想得事儿,就那么简单,也很现实,你也别往心里去,以后啊,你要是有什么想说,委屈了,你就来跟师娘说,师娘帮你做主,好不好?” 温凉左右看了看,老是觉得现在这个展开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可起码就目前情况看来,贺天然也算是取得了自己父母的好感。 贺天然大受感动,他拘谨地点点头。 “嗯,谢谢师娘。” “好孩子。” 温锐安在一旁笑容畅慰道: “嘿,确实咱们男人之间说这些也显得矫情了哈,这些话师父平时不喝个二两酒都说不出来。” 听了这话,温母站起身来,从厨房里拿出了那几瓶原本藏在花坛底下的赖茅,然后她又取出两个白瓷酒杯,放到了丈夫与贺天然的桌前。 温凉更懵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老妈竟然还能让老爸喝酒了? 就为了贺天然? “妈,他受伤了,不能喝酒的。” 眼瞧着母亲给在座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满上了酒,温凉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哪知,母亲扭头对她“嘘”了一声,示意她别说话。 “没事儿,又不是天天喝,师父高兴嘛,我陪他喝两杯。” 贺天然也是被刚才温凉父母那番话给说到位了,他端起酒杯,站起身,准备敬酒。 温锐安抬起酒,没着急碰,反而是问道: “天然呐,你觉得师父对你怎么样?” “师父这一年来对很好,不瞒您说,您是我贺天然的心目中,是我最最尊敬的一个长辈,能成为您的徒弟,是我莫大的幸运。” 听着贺天然这掷地有声的真诚回答,两老对视一眼,都是春风扑面,温锐安眼角的褶皱都出来了。 “好好好,你先别着急,师父有件事儿跟你说。” 贺天然重新坐下:“师父您说。” 温锐安犹豫了一会,心中斟酌一番,缓缓道: “情况是这样的,盼山啊,不是让我帮忙教导你嘛,我想着,你出了这件事之后,确实需要人负责帮他教育一下儿子了,虽然我是你师父,但平时也就是教教你拳击,在你为人处世上呢,也无权干涉太多,所以啊,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就给你爸打了个电话,我们一拍即合,聊了大概三四个小时,就等你晚上过来,问问看你的意思。” 贺天然略感不解道:“师父您教导我是应该的呀,上次在医院您不是跟我说过了吗?” 温锐安摆手笑道: “但也要讲究个师出有名对不对?所以啊,我跟你爸的意思呢,就是你,认我做干爹,从此呢,师娘就是你干妈,温凉呢,就是你妹妹,以后你遇到什么事儿,你爸管不过来,你就来跟干爹说,你跟妹妹在学校呢,也能相互扶持,你觉得怎么样?” 这话一出,在场两个小年轻顿时呆若木鸡,这是什么反转套路啊?! 贺天然举着酒杯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他脸上挂着牵强至极的笑容,嘴里喃喃: “这……这可……太……太好了呀……” 完犊子呀! 这特么怎么聊着聊着,对抗路就变成父子局了呀! 真就有情人终成兄妹啊?! 第227章 欢迎来到对抗路(四) 第227章欢迎来到对抗路(四) “阿凉啊,以后你就管天然叫哥,他不是学导演的嘛,你正好学表演,你们以后一个台前一个幕后,相辅相成,而且你们高中大学都在一个学校,本来就是好朋友,现在兄妹相称成了一家人,感情都不需要培养,多好!” 温锐安见贺天然嘴上踟躇着回应,以为这小子是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喜笑颜开对着女儿说道,期望开朗大方的她,能说句话,给她这位“哥哥”缓解一下尴尬。 温凉这时真的是有点绷不住了,他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有这么一个展开,虽然她一直觉得贺天然这声“爸”是迟早要喊的,但是此“爸”非彼“爸”啊,意义完全不同,可不能叫错了。 姑娘嘴角拉扯,故意置气道:“爸……这……这刚才不是在聊他的感情生活嘛,怎么一下就变成家人了呀?你们这……莫名其妙的,我一时半会有点接受不了啊……” 温母在旁边开腔道:“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就慢慢接受,你刚才那句‘天然哥’不是叫得挺顺口的嘛,怎么这会别人真成了你哥,你倒不乐意了?” “不是……那是戏称,这是家人,能一样吗?” 温凉“噌”一下站起来,趁机大闹起了脾气,贺天然见状,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贺天然现在面对的窘境,就是自己不能主动拒绝师父的提议,因为气氛都烘到这儿了,拒绝太过强行就会显得心里有鬼,之前说的那些话,得到的好感,从而都会大打折扣,将来恐怕也很难再有与温凉父母这么亲近的机会了。 可是答应吧,以后要是从父子局变成了坦白局怎么搞? 「爸、妈!其实我跟妹妹相恋很久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请成全我们吧!」 哇,这糟糕的台词可太艹了。 贺天然光想想就浑身的鸡皮疙瘩,我国人民群众思想还是很保守的,师父喜欢自己,收自己做干儿子,那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而自己呢? 趁此机会竟然觊觎他的掌上明珠,这根本就是“天然认爹,意在妹妹”的卑劣行径,如此一来,他贺天然与那三姓家奴吕奉先何异呀? 不告自取是为贼也,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更是一件让人愤怒的事,就温锐安的性格,知道了估计得把贺天然往死里锤,到时候就不是缺胳膊断腿的事儿了,而且就算勉强答应,估计两老也不会开心。 毕竟自家干儿子与亲女儿偷偷搞对象,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既然贺天然现在主动拒绝不了,那么就只能靠温凉这个外力来介入了,他随即为姑娘的脾气开脱道: “师父……能认您做干爹固然很好……只是您看,我跟阿凉都这么大了,而且都是独生子,像她这样突然多了一个哥哥,心理层面上多少是有些接受不了的,我也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所以我明白她的感受。 我羡慕阿凉跟师父师娘的一家美满,但是为了我一个外人搞得不愉快,我实在是很愧疚,其实我不管是叫您师父也好,爸爸也好,我的这份心您是知道,没必要搞得那么正式……” “哎呀天然你这话说的,你哪是什么外人啊,阿凉你今天怎么搞的,你跟天然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什么为人你还……” “贺天然!你少在那边跟我装绿茶了!” 这边温锐安本来听了天然哥那番“懂事”的话语,内心颇为心疼,正想出言责备几句温凉怎么这么不懂事,突然就被她的一声呵斥所打断。 只见温凉眸子湿润,一副泫然欲泣的悲愤模样,她指着贺天然,大声质问道: “我当初看你内向软弱,就把你带回拳馆学拳,现在你竟然抢我爸爸,你就这么报答我?你少在那边假惺惺地装模作样了!你还想做我哥?我呸!不可能!我不接受!” 当她把这些话说完,眼眶中的泪水就像是掐准了时间,适时划过脸颊,泫然落下,端是一位被人抢走了父爱的小姑娘模样。 她转身,倔强地用衣袖擦去眼泪,气呼呼就朝自己卧室走去,然后“啪”地一声甩上了门。 温凉的这番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温锐安是真没想到自己女儿反应会这么大,不由想着今天这事儿弄得这么突然,也确实是忽略了女儿的感受…… 贺天然也是呆住了,得亏是他知道内幕,心下是连连赞叹这影后级别的爆发力与信念感…… 温锐安这边正想起身去温凉房里安慰她,这时贺天然放下酒杯,说道: “师父,我去吧,温凉对我有误会,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跟她说清楚就好。” 温锐安眉头紧锁,担忧道:“天然,刚才温凉说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嗯,我明白的,师父。” 贺天然点点头,在两老的注视之下,走到温凉闺房的门口敲了敲门,然后打开进去。 “你走!我讨厌你。” “温凉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你滚!呜呜呜~~” “……” 房间里陆续有声音传来,屋外的老父亲还是有点不放心,他正站起身想要去看看,哪知一旁刚才一言未发的妻子反而安稳坐下来了,只听她好整以暇道: “坐吧,孩子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 温锐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么大个汉子就站在原地,跟颗大树似的,脸上带着不安与焦虑,问道: “欸,我确实应该提前跟阿凉打一声招呼,她确实从小就喜欢赖着我,我不知道认干儿子这事儿会伤到她。” 妻子干笑一声:“呵,她都十八了,你还把她当成八岁吗?我觉得这次她不是想要赖着你了,你这小棉袄应该脱一脱,看一看,要不然漏风了都不知道。” 温锐安对于妻子的说辞很是诧异,“怎么了?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吗?” 妻子的手在饭桌上敲了两下,温锐安缓缓地坐下了下来。 “你知道当初温凉为什么要哭着喊着转回老家的学校参加高考吗?” 温锐安不解道:“不是说异地参加高考政策不同吗?” 妻子不屑道:“温锐安,你女儿学的是表演,上的是艺术院校,讲的是专业面试成绩,就那文化课两三百分的录取线,她在哪考不是考啊?” 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更困惑了,“啊?那她高三下学期一直犟着要回老家,是为什么啊?” 妻子真的是被自己这个老公给气糊涂了,暗讽道:“你在这么糊涂下去,我看那小贺迟早要叫你一声‘爸’。” “哎呀,你别那么多弯弯绕,咱夫妻俩有话直说啊,怎么了?” “你先答应我,你要沉住气,等会也别说话,切记一定不能动手,记住了,一定不能动手!我给你看样东西就明白了。” 温锐安被妻子久违的认真表情给吓到了,以为真的是出了什么事儿,郑重其事道: “嗯,可以,你说。” …… …… “你滚!我不要见你!” 房间里,贺天然坐在床边,耳边听着温凉嘴里发出的阵阵哭诉,眼睛盯着床上玉体横陈的女友欢快地打着滚。 “差不多可以了,你要在这么闹下去,师父真该进来了。” 贺天然压低了声线提醒,床铺上的温凉这才停止了翻滚。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要跟着进来呢。” 温凉一正身,瞬间在床上盘着两条大长腿坐了起来。 “哪能呢,还是温老师演技惊人,这下被你这么一闹,今天我怕是做不了你爸这干儿子了,可以啊,温老师的即兴发挥,真是吓我一跳。” 贺天然伸出手去擦拭了一下她眼角的泪渍,女孩那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叮嘱道: “以后你要现场改戏呢,好歹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要不然我也紧张呢。” “这不是有经验了吗,我是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我们最好是在十分钟之内出去。” 温凉脸上一脸担忧,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贺天然默默沉思了一会,说道: “这干亲肯定不能认啊,这声‘爹’要是叫早了,反倒会成为我们的阻碍,不如这样,一会我们出去就假装相安无事,你就继续保持住一个生气的状态,但情绪肯定没有之前那么重了。 你现在心里想的应该是你父亲多了一个干儿子,会不会分走一部分属于你的父爱,你纠结的是这个点,但对于我这个人来说,你是没有太大反感情绪的,因为我们之前的设定就是互有好感的朋友嘛,所以你的情绪七分冲你爸,因为他没有把这么重要的情况提前通知你,所以才导致了你情绪失控,然后剩下三分的气,才是朝着我发,刚才你把顺序搞反了。” 一时间,贺天然是真的进入到了一种说戏导演的状态,而温凉也是听得一脸认真,她赞同地点点头,发问道: “刚才我确实有些慌,可能是你之前说曹艾青跟你性格很般配,人又漂亮这种话,一时就把我气糊涂了,然后呢?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逻辑是怎样的?” “……” 贺天然擦了擦鼻头,继续道: “接下来其实很简单,只要今天你的气一直在,那我这杯认亲酒就敬不成,届时我会找几个话题岔开,认亲这事一了,我俩就必须有意无意透露出一种轻微的,互有好感的信息来,诸如我走的时候,你可以送送我之类的,这种暧昧行为师父可能察觉不到,但师娘……应该会察觉到的吧?” 温凉脸颊一红,再次点头: “你放心,我觉得我妈已经看得挺明白的了,要不然我提你初恋干啥?等会我估计还得再收敛一些,她之前可是文工团话剧院的顶梁柱来着……” “怪不得……原来温老师的表演技巧是家学啊。” 温凉抿着嘴,仰着头,飞过去一个眼神:“臭贫~~还有什么吗?” 贺天然接着道:“我走之后,师娘应该晚上会单独找你聊天,认干亲的事儿你保持拒绝态度就好,但如果她问起你跟我之间的关系,这就得靠温老师自个拿捏琢磨一下了,点到即止就好。” 温凉一乐,说道: “明白了,就比方说,我妈晚上一定会问我,小贺这个人怎么你了,你这么不喜欢他,今天发这么大脾气,我就说,没有呀,我真挺喜欢贺天然的,我就是在发我爸脾气。 反正就是突出两个字儿‘微妙’,这是不是你要的感觉?贺导儿。” 贺天然忍不住嘴角一咧,“还是温老师的表演经验丰富,举一反三,一点就通。” 温凉同样也是不吝啬赞美之词:“没有,贺导说起戏来才是又帅气,又专业!只是有一点不好……” 她话锋一转,贺天然不由问道: “什么不好?” 温凉伸出手,情不自禁摸了摸贺天然的面颊,刚才还是欢快的笑容,一点一点变淡,成为了一种剔透中带着满足的浅笑。 贺不上来这个笑容所代表的含义,但是此刻的感觉,就像是早上他们在长椅之上,温凉说起的那句话—— 「一种不真实,像是我们之间病入膏肓的感情,突然之间的回光返照。」 只是没等贺天然深入思考,温凉的手指就一把掐了掐他的脸颊,女孩的笑容再次开怀起来: “演技太差啦!以后我还要慢慢教你才行呢!走,我们出去吧!” 她从床上一把跳了下来,也顺势将贺天然拉起。 男孩不敢去参透那个笑容与这句话里的弦外之音,他只能流于表面地亦步亦趋。 两人整理完自己的情绪后,再次出了门。 然而,迎接他们的温凉父母,气氛却显得格外凝重。 刚才还春风扑面的温锐安,此刻却是满脸阴沉,见到两人出门之后,也没出声,只是杯中酒接着一杯又一杯的喝着。 贺天然本想关心一下师父怎么喝了这么多,但客厅中这压抑的氛围一下就让他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温母端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电视机里发着嘈杂的声响,她见到二人出来之后,拿起遥控器调小了声量,朝着一头雾水的两人简明扼要地说了三个字: “过来坐。” 温凉与贺天然对视一眼,默默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 “妈,你怎么……” 温凉本想缓和一下氛围,但被她老妈一个眼神给瞪闭了嘴。 温母拿出一个手机,在屏幕之上点动了及下,放在桌上推至二人眼前。 只听那手机里,传来了那么一段话: “请问你们是情侣吗?” “是,没错,我们是情侣。” 第228章 欢迎来到对抗路(五) 第228章欢迎来到对抗路(五) 温锐安在一旁喝着酒,偶一斜眼看来,贺天然顿时脊背生寒,只觉是被一只猛虎窥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生命危险。 温凉现在的状态也好不到那里去,只见她忸怩地搓着手,看了看闷闷不乐的父亲,又看了看寒气逼人的母亲,最终是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弱弱地说出一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 “妈……那是演的,别人给了钱的……” 她这句话刚说完,只听手机里就传来她不忿的呵斥声—— “演你妈!!我温凉就喜欢贺天然!生生世世都喜欢,关你屁事……” “……” 温凉豪迈的爱情宣言回荡在客厅之中,与现在她弱小又无助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啧,一个字,绝! 这对小情侣是万万没想到,一场与家长的会面还真张力十足,反转不断,贺天然准备好的那些万全之策,绞尽脑汁说的那些戏,到头来是一个都没用上,好似全程都在跟空气斗智斗勇。 果然呐,艺术还是来源于生活的。 贺天然千算万算,哪知道会被自己女友给背刺了呢? 唉,这哪是什么对抗路呀,这就是开局就先送了十个人头,还玩儿个什么呀,这二十分钟都不到别人就开始拆水晶了。 手机里屏幕里,正在播放的两人接吻的画面。 温母瞟了一眼,顺着自己女儿的话往下说道:“温凉你可以呀,会赚钱是好事儿啊,来,给妈说说,你这种咖位,接场吻戏别人给你多少钱啊?” 果然是母女啊,这阴阳怪气起来如出一辙,而且内容都蛮有一套的。 温凉被她妈燥得脸都抬不起来了,温母继续道: “温凉,要不是隔壁家的三嫂,昨晚在广场舞的群聊里发这个视频问我是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女儿竟然谈恋爱了,别说,四五十万的点赞量还挺高的,同城视频一刷就刷到了。 现在啊,我都不知道是夸温凉你运气好呢,还是有着先见之明,专业专业不学,而那些女明星一个个想着嫁豪门的愿望,你倒是占得了先机。 你别忘了,人家小贺也是名人,前段时间还上过港城早间新闻来着,什么艺考状元啊,集团继承人之类的,群里这些老妈子们眼睛尖得很,一眼就认出来了,纷纷是夸赞起我们家是找了个乘龙快婿。 啧啧啧,我就纳闷了,我刚开始也以为你们是在演戏呢,什么十四年,什么青梅竹马,温凉你才搬来港城几年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跟小贺认识了这么久呢? 来小贺,你是学导演的,你来给师娘说道说道,你们这些词儿是想表达什么呀。” “……” 贺天然看了一眼身边当着鸵鸟的温凉,他吞吞吐吐道: “师……师娘,我跟阿凉不是想特意瞒着你们的,是因为我们本来吧……也……也没在一起多久……这不是……说着好玩嘛……” “啪!” 贺到这里,兀自喝酒的温锐安突然毫无征兆地大手一拍桌面发出一声巨响,桌上的饭菜碗碟瞬间是七零八落,吓得这对小情侣浑身一震,噤若寒蝉。 “好玩?说,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温锐安沉声发问,不怒自威,低沉粗粝的声线里混杂着两分醉意,听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你吓他们干什么呀?你别说话,我来问他们。” 温母瞥了丈夫一眼,视线一扫两人,然后集中在贺天然身上。 “小贺,你告诉伯母,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贺天然正襟危坐,平复着紧张的内心道: “我跟阿凉在一起,其实也……也就一天。” “一天!你们昨天才在一起的?!” “……嗯。” 温瑞安忍不住再次发问,温母这次却没有阻止,而是发现了其中蹊跷:“怕是不会吧?就你们这关系,就算没在一起,那应该也暧昧挺久的了,说吧,你俩总得有个看对眼的时候才是啊。” 还得是过来人明白事儿啊,这可真不好糊弄。 温母一语中的,贺天然脑中急转,可无奈,为今之计只能是先从真话里头找补垫巴一下: “是在……是在去年九月的时候。” “就是她带你来学拳那会?” “……嗯。” 有了开头,贺天然结合实际情况,渐渐就有了编故事的灵感: “师娘,当初我在学校挺懦弱的,就薛勇几个他们经常欺负我,那次温凉回学校上课撞见了,有些看不过去,所以就替我出了头,并且还把我拉到了师父的拳馆,让我跟着学拳击,让我学会保护自己。 我家的情况师父师娘都应该知道,阿凉是自从我爸妈离婚之后,第一个这么关心过的我同龄人,也是我第一个朋友,我没办法不去在意她,所以对她的好感,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温凉轻轻抬起头,偷偷看向讲述着往事的贺天然。 “那温凉你呢?你也是那时喜欢上小贺的?” 温母对于贺天然的诚实还是相信的,毕竟他俩这种情况,贺天然喜欢上温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我?我……” 温凉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在贺天然及时帮她解了围,将话题接了过去: “她那时并没有喜欢我……” 女孩睁大双眼,她的母亲亦是面露疑惑,贺天然继续道: “因为当时温凉并不喜欢我的性格,帮助我也只是出于好意而已,而事情的转机,是在九月末的一次迎新晚会上,当时我们学校里有个叫张之凡的,弹钢琴弹得很好,师娘应该有印象。” 温母点点头:“不过那天晚上,是那个小张给温凉表的白吧,还被这丫头在台上甩了脸子,学校记了她一个大过,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贺天然面露回忆之色,“那天我也是有些着急上火,难奈不住,所以当晚也跟温凉表了白。” “她答应了?” “答应了。” “那你们……” “但是她第二天又反悔了,这其实也正常,毕竟我真不算是她喜欢的那种人,当场答应我,可能是不想伤我自尊吧……” 贺天然一个大喘气,温母还好,可一旁看似喝酒,实则认真倾听的温瑞安差点被呛着,而这句话的时候又贼可怜,让人莫名有些同情。 温母想起了一件事,对温凉说道: “是去年十一的时候吧?你本来跟培训班那边请了假,跟我说想跟同学一起出去玩的,后来这事儿不了了之,我记得很清楚,从那以后你因为艺考忙,就很少去学校,你没答应别人小贺是正确的,毕竟那个时候你们都在关键时期,可你不是不喜欢别人吗?为什么下学期还要躲回老家去啊?” 一旁的温父也插了一句嘴,“是,十一那天这小子还来拳馆找过你,我也记得。” 贺天然正想开口,温母及时道:“小贺你别说话,让她自己说。” 温凉脸上是一片红霞,贺天然这故事编得太顺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忸怩开口: “是,最后我确实拒绝了他,只是后来他不是扭头又找了个小丫头当女朋友嘛,还带来拳馆加油助威什么的……我见了心里就……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特别不痛快,反正在培训班也是上课,所以学校就很少去了,后来知道他们那哪是什么在一起啊,就纯粹是玩儿,他故意气我的,所以……我也就渐渐没那么气他了。 后来有一天,我们在街上碰到,他跟我说……他……他分清了对我的感情,也认清了现实,让我放心,不会再缠着我了……当时我心里很乱,就是不想见到他…… 只是时间一天天过,我发现他也当了艺考生,学导演是我之前建议过他的事,没想到他真的去做了,连同性格也在逐渐变好起来,而当他真的把我们之间畅谈过的梦想,慢慢变成现实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真正喜欢上他了。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恰逢艺考开始,那时的他已经彻底走出了我对他的阴影,我本想重新开始的……可是他……他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喜欢的人,当时我心里不是滋味,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当初拒绝他的是我,现在后悔的也是我,我本该那时答应的时候,就不应该反悔的……这让我很是无地自容,所以下学期……我……我……” “所以你就闹着要回老家,折磨我跟着你一起回去,好伺候你是吧?” 温母帮她接了一句,温凉害羞地点点头,又赶忙摇摇头。 “那你们现在怎么又在一起了呢?”温锐安直言问道。 温母在旁叹了一口气,“你这乖女儿见别人小贺被对象父母逼得好不容易分手了,就趁虚而入了啊,这野丫头在别人住院的时候就在策划挖墙脚了,我就问你,她会给你熬汤吗?这事儿有那么难想吗?” 温师父黯然神伤。 “小贺,温凉。” “妈。” “师娘。” 温母正言厉色地问了一句: “你们之间所描述的过往,都是真的吗?” “……” 贺天然屏声凝息,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他们之间,如果没有了因果轮回,没有无间夙愿后,会是这样的一个故事吗? 贺天然与温凉的初相识,不再是因为一场恶作剧,而是因为一点单纯的同情心。 虽然曲折,但没惊慌。 虽然坎坷,但无仿徨。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他们都希望彼此之间的故事,本该如此,就是如此。 于是两人同时是吐字开声,没有一丝犹豫迟疑: “是真的!” 望着对面两个孩子默契的模样与同样坚定的目光,温母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轻笑了一下,不再言语。 贺天然发现,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看向一旁的师父。 于是,他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那个高大如山的中年汉子面前,他扶着一旁的椅子,蹲下身来,仰头看着这个教自己摆脱了软弱,强健了体魄的师父。 “师父……” “为什么来的时候不告诉我你跟温凉的事?” “因为……怕。” “怕什么?” “怕被您拒绝。” “你在台上打拳,拳来了你都不怕,你要是那么爱温凉,哪怕我拒绝你,哪怕我要对你大打出手,你也不应该怕。” “爸!” 温凉在旁忍不住叫了一声,但旋即就被母亲止住,示意让她此时安静。 温锐安望了一眼女儿脸上的担忧,扭头又对贺天然沉声说道: “所以孩子,想清楚,你是怕被我拒绝,还是怕面对我?” “……怕,面对您。” “为什么?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小子要是真顶天立地,喜欢上我女儿你就跟我直说,为什么会怕面对我呢?” “因为……因为我怕,我怕您会认为我是一个用情不专的人,您认为我会伤害到温凉。” 温锐安点点头,又问:“这是一点,还有呢?” “还有……”贺天然吐了一口郁气,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艰难道:“还有……怕您认为我是个不孝子……” 师父端详着自己徒弟的表情,“能解决吗?” 贺天然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为之沉默了数十秒,这才郑重点头道: “能解决。” 温锐安伸出手去,复原着桌上刚才被自己拍散碗筷:“答应我两件事。” “您说。” “首先天然,人之行,莫大于孝,你跟你爸之间的关系,你必须得有个交代,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亲人都不爱,都没办法去和解,那么我是不会相信你有能力去爱别人的,更不会答应让温凉跟你在一起,你能做到吗?” “可以。” “其次,你平时跟温凉远在学校,你们都大了,我确实也管不了那么多,所以……哎……” 这个一向以壮汉形象示人的老父亲悠悠叹了一口气,把桌下的两瓶赖茅摆上了桌,瓶底碰触桌面,发出“咚”地一声。 “所以……有空陪我多喝两杯吧。” 贺天然赶紧反应过来,他慌忙坐下,左手拿起酒瓶后忙不迭用牙齿拔开瓶盖,恭恭敬敬在对方杯中倒满酒后,抬起酒杯,说道: “师父,我……我……我每周都会来的,不管是学拳也好,陪您喝酒也好……我敬您。” “哎呀,叫爸呀~” 听着贺天然慌不择路的说辞,温凉急不可待地在他身后小声兴奋喊道。 “喝酒而已,这小子事儿还没做完呢,我也没答应呢,哪有这么快啊!!” 温锐安虎目一睁地朝温凉吼道,而这个自家女儿闻言,是吐了吐舌头,缩了缩头,再次望向贺天然的背影,嘴角是藏都藏不住的欢喜。 直到此刻,这个老男人算是真的瞧出来了,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八年的小棉袄,是真的破了…… “唉,我的意思是天然你别一个人回来,我也不想老是看见你。” 饭桌上,两个男人碰了个杯。 第229章 欢迎来到对抗路(六) 第229章欢迎来到对抗路(六) 温凉父母的开明,让在座的两个年轻人心弦终于松开,从而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放松与欣喜。 他们都没想到,这次会面的结局,会是这么一个出人意料却又皆大欢喜的收场。 温锐安接受了女儿与贺天然相爱的事实,但又没完全接受。 这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这位老父亲不可能跟着温凉去学校,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她身边,棒打鸳鸯不可取,强硬手段多半会造成两个孩子的逆反心理,到时候要是做出什么得不偿失的事,结局对谁都不好,所以,老父亲现在只能是给贺天然设下考验,来测试是否真的值得将女儿托付给他。 这是需要时间去验证的,长度与否先不说,但起码现在两人在家长面前,已经不用再隐瞒彼此的心思了。 当然啦,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那个,师父师娘,我再敬你们一杯,谢谢你们这一年里对我的照顾。” 饭桌上,贺着不甚熟稔的敬酒词,这不把关系挑明了还好,这挑明了吧,他反而是更紧张了,生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温锐安看了他一眼,抬起杯,也不去碰了,径直仰头喝下,贺天然紧随其后。 “本来还想着认你做干儿子的,没想到你小子想换一种方式,我先说好,你还有待观察,恋爱的事由不得你们自己胡来啊,你爸知道你们的事吗?” 温锐安没好气的道,贺天然恭敬的给他倒上酒。 “我们的关系……他大概清楚,但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在一起?” 温锐安一个眼神杀过来,贺天然吓得赶紧改口: “没有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说,他知道我们互有好感。” 贺天然老实交代了一句,而已经坐回了饭桌的温凉竖起耳朵听着,暂时没有将贺盼山邀请自己去参加家宴的事说出来。 “呵,没想到我竟然成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了,怪不得电话里他帮你说了那么多好话,还让我推荐几个老战友或者徒弟去你们公司负责安保,我就说你们这些商人啊,真是无利不起早。” 温锐安懊悔着自己的愚钝,他此刻完全是忘了夸过贺天然的那些好,他横看竖看,都没发现这小子有什么魅力,而且一点都不像自己,自己女儿怎么就喜欢上这货了呢? 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生气,说的就是他这种情况。 贺天然点头诺诺称是,他琢磨道:“要不然,我下次过来的时候,也把他一起叫来?” 温锐安抬起酒杯,不屑道:“还用你小子安排呢?你爸过两天约了我跟你师娘喝茶,本来是讨论收你做干儿子的事儿的,至于现在……哼,不好说了。” 一旁的温母有些看不下去了,“温锐安你可以了啊,你能不能让别人小贺吃口饭啊?来了这么久,现在别人光是陪你喝酒了,饭都没吃一粒,这酒啊,你要是高兴呢,你继续喝,你要不高兴呢,你就别喝。” 这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被自己妻子一句话一下给堵这儿了,一杯酒举在唇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不过最终,他还是在两个孩子的目光之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温凉很是开心地给他递上筷子,殷勤道: “爸,吃饭!” 这位老父亲“哼”了一声,一脸严肃地接过筷子,刚一伸手,余光扫到一旁还未动作的贺天然,他颇为无奈地说了一声: “赶、赶紧吃饭,瞧你那瘦得跟猴儿似的。” 贺天然如临大赦,一种幸福的酥麻感觉从他的脚底直冲头皮,忙不迭道: “欸好!” 这顿饭,男孩吃得畅快极了,好像是为了表现自己的男子气概,他还多吃了几碗,温凉给他舀饭的时候乐不可支,温母调侃了丈夫一句: “小贺的饭量,倒是跟你挺像的。” 对此,温锐安又是哀叹一声。 期间,师娘问了男孩许多问题,但大多都是两人生活上与爱好上的东西,并无刻意地刁难之处。 贺天然本来认为,如果温凉父母想要拒绝他,不赞同两人在一起,那理由真的是太多了,比如两人的现在的学业,比如温凉以后的事业…… 姑娘毕竟是童星出身,虽说这几年都在上学,没拍什么戏,但他们一家人之所以能从山城搬到港城来,毋庸置疑也是为了支持女儿完成梦想。 贺天然起初会以为,两老就算秉持着不反对的态度,也会以今后温凉的发展为由,限制他们来往,可是这些都没有。 反而,温母只是嘱咐了他一句: “小贺,以后你在学校一定要帮我照看着阿凉,让她不要乱接戏,也不要乱签公司,她现在大了,以为自己有主见了,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眼高于顶,但其实内心既幼稚又冲动。” 这句话是当着温凉的面说的,而两人听了,都有些沉默。 在另一条时间线里,温凉因为黑历史被雪藏了好几年,直到与那家经纪公司的合同到期,重新碰到了贺天然,事业才从此一飞冲天。 而被雪葬的那几年,应该是一个小花旦,最为宝贵的黄金时期。 这种恶果虽然是她自作自受,但这几年来的世故沉淀,人情冷暖,旁人是无从知晓的。 “妈……我以后不会了……” 兴许是受到这段记忆的影响,温凉内心动容,她难得是钻进母亲的怀中,表情诚恳,嘴里温顺服帖地应了一句。 “哎哟,你这孩子有了喜欢的人之后,变化原来这么大呀~” 温母有点受宠若惊,她拍着女儿的头,幸福温暖。 温锐安看着对面依偎在一起的妻女,眉眼中透露浓浓的慈爱。 贺天然笑了笑,悄悄又给这位老父亲倒了杯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过饭后,四人坐在客厅聊了聊两个孩子在学校里的生活,不知不觉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 “小贺你今天就别回学校了,晚上就住楼下拳馆里吧,休息室里有床,平时老温午休也在那睡,我去给你抱床厚点的被褥出来。” 见聊得差不多,温母站起身,往卧室走去。 “师娘,不麻烦了,我……” “你师娘叫你睡那你就睡吧,你现在回去又得一个多小时,都十一点,寝室都回不去了。” 沙发上的温瑞安掰开一颗橘子,留一部分自己吃,其余的顺手就分给了身边的温凉与近处的贺天然。 既然师父都发话了,他挠挠头,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温凉,你进来拿一下,等会帮小贺抱下去,他手不好。” “喔,来啦!” 卧室里传来师娘的呼唤,正朝着男友挤眉弄眼的小姑娘,顿时站起身,前去帮忙。 不一会,她抱着被褥出来,一张小脸蛋被褥子遮住小嘴与下巴,只听她俏声说道:“爸,你把拳馆钥匙给我们呀,我们现在就下去了。” 温锐安盯着电视目不转睛,淡淡地说道:“我上衣口袋里,自己去拿。” 贺天然站起,从挂在一边的上衣里取出钥匙,走到温凉身边,女友挑挑眉,两人到了门口开了门,正准备离开。 “小贺,你等会。” 贺天然扭头,见温母从卧室走了出来,站在客厅中央冲他招了招手。 男孩又重新走了回去,疑惑道: “师娘,怎么了?” “这个你拿着。” 这个中年女人拉起他的手,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张薄薄的东西,像是一张纸,贺天然低头仔细一瞧,瞬间是愣在原地,万千情绪涌上心头,不知该如何表达。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师娘在发现自己与温凉在一起后,没有刻意刁难他们的原因了。 “去吧,你俩今后在学校要好好的,不要吵架,知道吗?” 温母伸手捋了捋贺天然低垂下来的刘海,后者望着这个为女操心了大半辈子的母亲,重重点点头,将手里的东西放出口袋,转身出了门。 “我妈给你了什么呀?” “秘密,不告诉你。” “你跟我说嘛,或者拿出来给我看一眼……” “不给~” “哎呀~就一眼~~” …… …… 听着两个孩子的声音渐行渐远,温锐安看向一旁在身边坐下来的妻子。 “你给了他什么呀?” “一件能让小贺更爱你女儿的纪念物。”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多了。” 温锐安一时语塞,不过作为大老爷们他又不好意思问,只能道: “孩子们刚才说的那段故事,你信吗?” 妻子摇摇头:“小贺不知道,但是阿凉一定是说了假话。” “什么?哪里假了?” 妻子望向一脸紧张的丈夫,卖着关子道:“说出来你会更伤心的。” “你说。” 妻子白了丈夫一眼,笑道:“你女儿啊,对别人小贺不是什么日久生情,而是一见钟情,她一开始就喜欢别人。” 温锐安虽然不肯相信,但这种时候听见这种消息,已经不足以让他悲伤了。 他将身子缓缓靠在沙发上,有气无力道:“就这个?跟他们现在这关系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倒是没什么区别,但是小贺来拳馆那一天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怎么了?” “那天早上,你那乖女儿早早出门了,不到两小时,我手机收到了一条银行来的短信,消费了将近一万块钱,用的卡是她小时候的工资卡,然后中午她就把小贺领拳馆里来了,你说她这钱花哪去了? 我后来查了查,发现都是一些服装店啊,化妆品店扫的账,最贵的是一家吉他店的东西,可她一不学吉他,二回来也没见她拎啥啊,既然她不说,我也假装不知道,反正是她的钱,不过你想想啊,她给你这爸花过那么多钱吗?” 温锐安偌大的身躯随着妻子的一言一语从沙发上缓缓扳正,听到最后,他是一手抵着大腿,一手拍着自己的额头,嘴里重重地吐出了一声: “唉!女大不中留啊!” “对了,还有件事你别忘了。” “什么?” “明天记得去帮你宝贝女儿的车里加满油啊。” 第230章 分分钟都盼望爱恋 第230章分分钟都盼望爱恋 “咔嚓。” 贺天然打开拳馆的龙头锁,推开门,温凉抱着床褥信步走入。 偌大的拳馆静寂无声,立式沙包,墙靶拳套都已经归置得整整齐齐。 屋外有汽车驶过,昏黄的车灯透过一排排窗户射进室内,一格格正方形的光芒接连映照在地上,飞速发生着移位,这些光线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地来回反复,所以当下即便不开灯,也不会让人觉得室内黑暗,反而是在这乱序的光影之中,产生出一种别样的迷蒙眩惑。 “怎么了?” 两人走进了拳馆,温凉自顾在前方又多走了几步,察觉到背后一下没了动静,她扭过头,看向停下脚步的贺天然。 对方忽然冲她笑了一下,温凉不明所以,就见贺天然抬起手,女孩顺着他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块四角拳台下的空地。 耳边,只听男孩腼腆说道: “我们曾在那里跳过舞。” 是啊,我们曾在那里跳过舞…… 姑娘先是回忆,随即心下怦然,她的嘴角徐徐勾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她放下被褥,脚步轻盈地朝那块空地走去,窗外匆匆消逝又复现的橘色光芒将她的身影照射得明灭变换,只见她一个旋身,已是站在那块空地的中央,面朝着男孩。 温凉像上一次一般,稳稳停住后,右脚挪到左脚之后,双手一只在前,一只负后,徐徐地优雅一鞠,嘴里发出悦耳清脆嗓音道: “Shallwedance,Myboy?” 贺天然站原地痴望着这重新复现于眼前的梦幻一幕,几秒之后,他忽而挺直了腰背,用着沉着中带着喜悦的口吻,说道: “Mypleasure。” 男孩缓缓上前,牵住了温凉的手,两人相视,年轻的脸庞上,同时绽放出笑容。 现场没有音乐,但好像也不需要音乐,只因此刻,他们心中好像都响起了同样的幸福韵律,贺天然就这么单手牵着温凉,手臂与脚步在她的带动之下,随性而动。 姑娘提手时的曼妙旋转,在他心中荡出一圈圈涟漪,微一使劲拉过,便是软玉主动跌入怀中的活色温香,可惜好景不长,两人的眼神在刹那缠绵之后,怀中佳人又是舞步飞旋地撤离。 此刻,女孩就像是一只暧昧情浓的穿花蝴蝶,在贺天然的手中翩翩起舞,一闪即逝的光影让两人的地上的影子若即若离,动作亦是时远时近。 忽然,车光远去后,室内一暗。 那彼此之间无声的默契节拍也刻意为之一个停顿。 待到光影重新从远方照射而来,地上的正形方格步步逼近,重新照亮了他们所立之地,橘色的光耀,勾勒出他们身体的轮廓,少男少女已是紧紧相拥。 他们深深地亲吻在了一起。 那停止在心间的幸福韵律,骤然再次响起,于双方的脑海之中,留下一段回味悠长的青春余音。 “我真的等到了吗?” 两个人的双唇缓缓分离,怀中,温凉扬起脸,眼神清澈又迷离地问着。 等,是一个很缱绻的字眼。 如果,等一个人真的有结果,那多等几年,又何妨呢? 她可以等,但他不能没有回应。 当然,她等的可以也不是谁的重新喜欢,也可以是在等自己放弃。 然而这次,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在她放弃之前,终于等到了那个与之共舞的人。 以往贺天然那些卡在喉咙里,进退两难的话语,终于是流淌而出: “嗯,你等到了,我就在你身边,你也在一直在我心里。” 温凉动容着,抱着贺天然的身体不肯分离,她的娇躯轻微地震颤,用着不真切语气,低声道: “我们真的在一起一天了吗?从昨天开始到现在为止,你牵了我的手、抱了我、吻了我、说了爱我、你还见了我的爸妈,跟他们说起了我们之间的事,而且……我们几乎获得了他们的认可。 天然,这些画面在我脑中设想过无数次了,但我没想到它真的会有成真的一天…… 可是……这些都太顺利了,没有痛苦、没有纠结、没有犹豫,你还说,要跟我一起去做那么多我想做的事,这突如其来的爱情,让我觉得你对我的好,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今天我不止一次反问自己,你是不是又骗我呢?是不是跟以前一样,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计划呢? 我很聪明的,天然。 所以,你如果真的是在骗我的话,能不能答应我,这次,骗我的时间长一点?我不想那么快,从这种生活里醒过来……” 拳馆之中,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贺天然喉头涌动,望着怀中女孩的盈盈目光,如释重负地说出了几个字: “我确实有一个计划,但不是骗你……” 温凉恸然而问:“……你计划着什么?” 男孩深吸一口气,露出微笑: “就是计划着……好好爱你啊,没有痛苦、没有纠结、没有犹豫地好好爱你。 这本来就是我们之间应该有的样子啊,为什么你会觉得是突如其来的呢?我只是想通了,不想管那么多了,我现在就只想我们之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为什么觉得我在骗你呢?还是说,你希望这个计划改一改? 像以前一样,苦恼反复,不死不休?” 女孩的神情,从知道有计划时的悲伤,再到知晓对方内心全貌的欢悦,她情不自禁用双手揽住贺天然的脖子,嘴里带着哭腔,欢天喜地地叫嚷着: “不改不改不改,就这样,谁都不能改!这个计划十年、百年、千年都不能改!!” 贺天然再一次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他说的都是真的,字句里没有一句是谎言。 非是我执,而是我愿。 他愿意去爱温凉,用最好的自己,用最好的方式去爱她。 此刻,他感受着来自女孩那浓烈的喜悦,由于对方抱着他又蹦又跳,从而牵扯到了他肋骨的伤势,导致他忍不住咳嗽起来,温凉的动作瞬间一停,满脸的紧张与担忧。 “我……我先扶你坐会吧。” “咳咳~嗯~咳~” 说着,温凉将贺天然扶到了拳击台的边缘,两人依次坐下,女孩轻轻地揉着他的痛处,很是傻白甜的担忧道: “你不会有事吧……” 贺天然乐了,嬉皮笑脸地说:“嗯,我其实得了绝症,跟韩剧里演的一样,我俩甜不了几天我就要寄了,所以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啊嘶~~错错,错错……” 温凉一脸严肃,揉着伤口的力道重了几分,贺天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连声求饶。 “你要再说这种话,我就真的跟你翻脸了~!” 贺天然反唇相讥:“你要是再不回到那种的御姐状态,我就一直把你当成傻白甜哄!” “我怎么知道我会变成这样啊!!连盛琪冬都在说我状态不对!还不是你害的!” “啊,所以我不爱你,你就变回去了,是吧?” “贺天然!!你敢!!看我不叫我爸一拳头锤死你!” 好吧,温师父的拳头没来,温凉的粉拳倒是来了,别说,打在身上真挺重的,天然哥是一口气都差点没抽上来,嘴里好话是不带重样地说,终于是让温姑娘停了手,可是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应该还得再哄哄…… “还生气呢?我以后真不说这话了……” 温凉摇摇头:“不是在生这个气,是另外的气。” 贺天然茫然道:“除了刚才,我也没惹你生气啊。” 温凉一指拳台的右侧方向,“之前,你在台上跟薛勇打拳,姜惜兮那小不点就站在那给你打过气!” “……” 贺天然一把手盖住自己的双睛,欲哭无泪道: “八百年前的事儿了,咱能不能换一件?” “那好。”温凉双手一拍,真的换了一件近期闹心的事儿开始说:“上个月,军训的时候,你跟玲耶师姐眉来眼去的,如果不是我出手,你会怎么样?你是不是会屁颠屁颠的去给别人拍vlog了啊?” 好嘛,这是在一起后,连本带利清算来了。 “我……我不会怎么样啊,好吧,那都是为了你好吧?” 温凉心中窃喜,但她还是扭过头,不去看贺天然,不依不饶道: “为了我?说得好听,呵,还跟别人有模有样地交流什么本地话,你都没跟我说过粤语!!” 女孩的尾音是陡然上翘,贺天然一个头两个大,他再次重申道: “港城不说粤语的,我们从小说的都是普通话,学好普通话,走遍天下都不怕,好不好?” “你就说你会不会吧。” “我会呀,那主要跟一些老人啊,老本地人啊,或者周边粤语区来的人交流嘛。” 温凉很是任性,双手环抱道:“那我不管,从现在开始,你要用粤语哄我,直到我开心为止,别人有的,我也要有!” “……” 没办法,贺天然抿抿嘴道:“那……那我说什么呀?” 温凉转头正视他,脸上挂着期待:“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可唔可以俾个机会我,照顾你啊?” “……” 咚咚。 贺天然突如其来的一句粤语情话,听得温凉措手不及,而且这小子说粤语时的状态跟平时完全不同,有些类似他被人吵醒时故作冷静的深沉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装出来的。 可不管如何,这份低沉的声线,让温凉神魂为之一酥,心跳加速,很是受用。 只听贺天然继续认真道: “如果个天可以俾机会我反转头嘅话,我会同个女仔讲,我钟意你呀。” 温凉听得双手捂着心口,双脚不住摆荡,嘴角疯狂上翘,她想了想,用着不是很地道的粤语回应道: “边个女仔呀?” 贺天然脸上也红了一片,但还是硬着头皮道: “你呀~” 温凉的双手从心口用再次上移,这次她紧紧捧着自己的发烫的双颊,语气里是止不住的高兴,她明知故问地撒娇调戏了一句: “原来系我呀~我乜呀?” 贺天然羞得双眼一闭,豁出去猛一点头道: “钟意你啦~” 温凉的双手重新环住他的脖子,脸与脸紧贴在一起,嘴里欢快地乖巧说道: “我知呀~我也钟意你呀~~” “痴线呐……” “嘻嘻嘻嘻嘻~” 于是,他们坐在拳台边缘,像两个傻子一样,傻笑了半天。 “可……可以了吧?高兴了吼。” 贺天然浑身燥热,羞怯难当。 温凉高兴是高兴了,可她嘴上依旧说着:“我不。” “……那,那你还想怎么样?” “嗯……”温凉的下巴抵在贺天然的肩头,鼻中发出思索的鼻音,片刻后,她道:“我想听你唱歌~!” “蛤?” “唱歌!粤语歌!” 女孩重复时还增加了一个条件。 这着实有点为难天然哥了,他倒不是什么五音不全,歌声难以入耳的人,怎么说在酒吧乐队打工一年,偶尔也会遇到要给主唱伴唱几句的事儿,只是这跟眼前的温凉比起来,他的唱歌水平,显然是有些羞于开嗓了。 “我要在你面前唱歌,那、那你可不能笑话我啊……” “你刚才说了那些肉麻的话我都会配合,你唱歌我肯定也不笑!嘿嘿嘿……” “哇,你已经开始笑了好不好!” “这又不是嘲笑!你快嘛,你快嘛~我都没听过了你唱歌!我用手机给你放伴奏!” 贺天然被她缠得没办法,望着女友期待的目光,只能开口满足,他想了想,唱出了一首有些年头,但是最近再次翻新火起来的粤语老歌——《初恋》 分分钟都盼望跟她见面,默默地伫候亦从来没怨 分分钟都渴望与她相见,在路上碰着亦乐上几天 爱恋没经验,今天初发现 遥遥共她见一面,那份快乐太新鲜~ 我一夜失眠,影子心里现 问为何共她见一面,美丽印象似初恋~ 轻快的感觉飘上面,可爱的一个初恋~ …… 青涩的歌声与欢快怀旧的音乐交织在一起,它们回荡在这承载在二人宝贵记忆的拳馆之中,似是往日重现,又似从未改变。 我写得可真好啊,写完这章老骚已经成了糖的形状,建议大家投票后反复阅读,兹以证明老骚不光只会发刀,感恩,么么哒。 第231章 照片 第231章照片 次日早上六点半,温锐安下了楼,他本来以为贺天然还在睡觉,没想到这小子已经在拳馆里的卫生间里洗了个脸,换上一直放在拳馆里的运动服,准备出门跑步了。 “你小子伤没事儿啊?” “跑慢点就没事儿,跑快了胸口痛得慌。” “那行,走吧。” 于是,也是一身运动行头的老师父带着自己徒弟出门运动去了。 昨晚温凉走时特意嘱咐过贺天然早点起床,她老爹坚持锻炼快二十年了,每天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所以他不喜欢懒懒散散,成天睡懒觉的年轻人。 其实这一点也不用多说,毕竟天然哥现在的生活作息还是很健康的。 晨光熹微的公园里,这一大一小跑着圈,这不是贺天然第一次跟师父一起跑步,之前还住在附近公寓的时候,他就时常就会遇到在公园里慢跑的温锐安,所以若要说好印象,那其实很早就已经留下了,而反倒是说着不要睡懒觉的温凉,晨跑他是一次都没见到过。 “自从这丫头上了高中之后,人就变得懒散了许多,说她也不听,早上是叫都叫不起,她在学校也这么懒吗?” 今天,温锐安终于是解开了贺天然的疑问,并且询问道。 “没有,他们表演系有早功的,差不多也是这个点儿起来在学校后山咿咿呀呀的练台词,估计是回家了,就难得睡次懒觉吧。” 贺天然喘着气,脚下不停,嘴里给女友说了一句好话,他忽然有些好奇自己与温凉的实力差距,于是乎问道: “师父,温凉是从小跟您学的拳击吗?” “你被她打过?” “嗯,她拳头挺重的,要是真打起来,我都不知道打不打得过她……” 温锐安严肃道:“你们要是真打起来,不用她出手,我先把你打趴下。” 贺天然小心翼翼地解释:“哪能啊,都是我单方面挨打,只是现在有点好奇而已……” “她呢,现在就是偶尔练会拳,已经懈怠不少了,小时候练得多,从四岁一直练到十六岁,很多动作已经成为习惯,你才练了一年,而且每周才来几次,水平肯定跟她比不了,无非就是力气比她大一点,要真是上了四角台,打三局你能赢一局都算是她让你的。” “……” 贺天然一脸黑线,这是师父在自卖自夸,还是自己真有那么不济? “不过小贺你也有优势,你很灵活,反应能力是我见过最好的,你现在手受伤了,但也可以趁机练习一下步伐,你跟我来。” “……啊?” 前方领跑的温锐安改变了方向,两人跑到一棵梧桐树下,那横生而出的粗大枝节下,人为垂挂着两根布条,老师父从树下不起眼的角落里拿出两个10KG的壶铃用布条缠住,一看就是经常来这里练习,东西都备着的。 他双手前后一推,挂在半空的两个壶铃开始像秋千一样摆荡起来,而就在迎面撞击而来时,他突然弓腰扭头,飞快躲过,旋即双手置放在胸前,摆出拳击的架势,刺、勾、直、摆拳连贯打了一套,待到壶铃从他身后返回时,他脑后似长了眼睛一般,再次侧头躲过,看上去惊险又刺激。 “来,小贺你来试试,注意步伐与呼吸,千万不要乱。” 温锐安做了几次示范退了下来,让出位置对贺天然道。 “我??” 这训练,看着就危险,贺天然心里发毛,但还是不敢违逆,走上前去。 “不用小看自己,一般人从一个壶铃开始,我觉得你可以上两个,只要你足够专注,躲开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躲开是简单,但同时还要保持拳击架势出拳,脚下也要持续运动,这就有点手足无措了啊。 开玩笑,这壶铃是铁铸的啊,10KG的重量配合摆荡的惯性,这要是一下打到面门,可不得把人给直接干懵哔了? 若真是如此,自己这张帅脸,还能保住吗? 贺天然心下惶惶不安。 “来,准备好了。” 温锐安走到贺天然的对面,双手拿着壶铃,一声警示之后用力一推! “卧槽!” 望着飞速撞来的两个铁坨,贺天然大骇,腿都差点软了,哪还敢分心,只能是狼狈不堪地开始了训练,而他的动作,完全没了刚才温师父示范时的那种流畅与美感。 欸,师父这哪是在训练自己的反应,这分明是想要自己的狗命啊! …… …… 一个半小时候后,精神健硕的师父带着疲累不堪的徒弟回了家。 温母早就起来了,此刻在厨房里摊着香葱鸡蛋饼,接过贺天然从外头买回来的豆浆油条,望着两个男人满头大汗地,便是笑着让他爷俩先去洗手间洗一洗再出来吃饭。 由于贺天然手上还打着绷带,洗澡很麻烦,所以只能是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擦,待到他出来,刚好看见温凉睡眼惺忪,穿着一件白色睡衣,素面朝天地走出卧室。 两人对望一眼,下一秒,温凉“砰”地一下又把门给关上了。 贺天然很是疑惑,她穿得也没什么问题啊,这是怎么了? “你别睡了啊,出来吃饭了。” 饭桌上的温母朝着她房间喊了一句。 “马上,十分钟!” 屋里,传来温凉瓮声瓮气的叫声,片刻后姑娘再次出现,好家伙,刚才还显得凌乱的头发已经扎好了,衣服也换好了,只是她步履匆匆,又往洗手间里一钻。 “叫你吃饭,没让你上街,你自己注意时间啊。” “哎呀,知道啦……妈,我洗面奶你给我放哪了?” “你不是带学校去了吗?” “没有!我在家里放了一瓶的!啊,我找到了!” “你要不要我把粉底啊,口红这些拿进来啊?” “哎呀!!不用!!” 母女俩隔着门对话一番,两个男人默默吃着饭,不敢说话。 又过了几分钟,温凉终于是一扫睡醒后的颓色,顶着一张白里透红的水灵脸蛋儿走出洗手间,望着桌上的三人,她想了想,最后是坐在了母亲旁边。 “吃饭咯~” 温凉正兴高采烈地准备动筷,脸颊突然被身边的母亲伸出手指搓了搓。 “你干什么呀,妈?” 温母看了看自己手指,笑道:“啊,没打粉底啊,那就好,小贺你可以放心了啊,她现在就是平常的样子,呐,师娘可没骗你。” 一听这话,正在喝豆浆的贺天然差点呛到。 这是玩儿哪一出啊? 只见温凉恶狠狠的视线瞬间射向自己,贺天然低头着,嗫嚅道: “吃饭,吃饭……” 这时,幸得温锐安发了话:“天然,一会你什么打算了。” “早上估计会去一趟附近的悦荟商城,那里有家吉他店,我跟那老板是朋友,我有点事儿要跟他说一下,下午的话不是有拳击课么,上完课我就回学校了。” 贺天然用着温母特意给他准备的叉子,将油条放进豆浆里泡软,放进口中。 温锐安点点头,与妻子默默对视一眼,温凉在旁不动声色,心里合计着等会跟贺天然一起去。 “阿凉,早上拳击少儿班的课你就帮我带一下吧。” “啊?” “啊什么啊,天然现在都比你勤奋,你要是再不动一动,你那基本功都快忘光了,早上我把你车开去做个保养,你来代课。” “……喔,好。” 在父亲面前,女孩也不敢太过放肆,周末的约会计划泡汤就泡汤吧,反正回了学校他们还有大把时间。 一顿早餐,一家子人有滋有味地吃完,帮忙收拾完碗筷之后,贺天然决定出门,但是转念一想,忽然开口道: “那个……师父师娘,我……我能不能跟你们拍一张合照啊?” 坐在沙发上泡着茶的温锐安闻言一愣,擦着桌子的温母亦是停止了动作,而只有身边温凉明白了他的心意,瞬间是雀跃道: “对啊对啊,机会难得,我们一起拍张照片吧~” 姑娘拉着自己整理着头发的母亲坐到父亲旁边,老男人见状哑然失笑,却没有拒绝的意思。 贺天然走近,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拿出新买的手机举高,女友安排好父母后,背着手一步两步,是掩耳盗铃一般地默默凑到了他的身边。 “咔嚓。” 相机的镜头定格住了这温馨的一刻,画面中的丈夫大马金刀地坐着,面朝镜头,身边的妻子微笑着挽着他的手,阳光的男孩朝着镜头呲牙搞怪,娇俏的女孩故作冷酷,右手在眼角眉梢横着比到了一个大大的“V“。 毋庸置疑,照片里的每一个人,在这一秒,都很幸福。 …… …… 「确认删除本机照片吗?」 港城大学图书馆,早晨的太阳透过落地窗倾泻在地,曹艾青坐在阳光明媚处,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在柔光的照耀下,像是一根根散发着光耀的金丝。 此刻,她洁白如雪的天鹅颈此刻微微垂着,优雅的气质中带着三分清冷与三分疏离,她坐在那,就成了一幅圣洁的画,美得惊心动魄,旁人不敢近前,生怕打破了这份宁静美好。 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手机的屏幕上。 这是最后一张她与贺天然有所关联的照片。 画面的内容很单调,没有人物,也没有什么细节,就是两只手牵在了一起而已,像是平日里的随手一拍。 而就是这样的一张照片,却让她的目光停留得最久,或许这张照片与她而言,有什么不一样的意义?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挪动修长的手指,点击了“是”的选项,手机发出“咻”地一声,随后被她放在了一旁。 “曹、曹同学。” 身侧,突然有人轻微地叫了一声,曹艾青美目一转,待到望清楚来人后,微笑回应道: “郭淮,我们又见面了呀。” 第232章 百万粉丝姜惜兮 第232章百万粉丝姜惜兮 悦荟商城,吉他店。 当吉他店老板朴志坤看见许久不见的贺天然重新出现在店里时,也被他“杨过”的造型吓了一跳,正在给顾客试琴的他,差点没把琴弦给绷断。 “卧槽,你小子这是练拳练魔障了吗?怎么弄的啊?” 贺天然白了他一眼,见有顾客在场,也不多言,只是道: “跟人打架闹得,不严重,你先做生意,等会再聊。” 说着,他兀自看起店中一些新进的乐器用品,朴胖子闻言将顾客给伺候好,顺利地卖出了一把入门的吉他后,在柜台后开口道: “这几天烟角巷的老板打电话给我,让我再给他推荐几个吉他高手,他那又新招了几支驻唱乐队,也是学生,不过水平参差不齐,都是缺胳膊断腿的,有点忙不过来,还说你小子上了电影学院,心气大了,看不上这种小活儿了,是吧?” 贺天然的视线从一把被岸部真明签过名的收藏吉他上撤下,转向那个死宅大叔,说道:“你少拱火了,我跟老板说过了,大一要军训,而且我现在都这样了,没有个十天半个月肯定上不了岗。” 少年一边说,一边也来到了柜台后坐下。 朴老板坐在他旁边,像是故意显摆似的打开了之前被贺天然贱卖掉的PS5游戏机,当即开了一把两人都很喜欢的游戏《怪物猎人:世界》。 贺天然望着朴老板的手残操作,忍不住吐糟道: “别玩了,我一只手都玩得比你好。” 死胖子递过手柄,贱兮兮地道:“羡慕吗?来一把呀,你拿得稳手柄吗你?” 贺天然摇摇头,反唇相讥:“我戒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有比玩游戏更重要的事。” “哟哟哟,谈了恋爱不得了了,怎么没见曹同学跟你一起来啊?小姑娘在学校呢?” 朴老板自讨没趣,这宅男跟现充是没法比,于是他专注操控着屏幕里的角色,随口问着。 暑假期间,贺天然带着曹艾青来过几次,拍过几条指弹的视频,所以他知道两人的关系。 只是,这个死肥宅都死了好几次猫车回家了,他才发现身边的贺天然一直没说话。 他扭过头去,望着对方略微失神的表情,几乎是一瞬间就懂得这里头的含义,他不由惊呼:“卧槽,你不会又分手了吧?” “嗯。”贺天然承认着,随即他又是苦笑着说道:“现在温同学是我女朋友,你可别认错了。” 朴老板扔掉手柄,转过身子,仔细端详起贺天然的样子,片刻之后,他还是忍耐住了好奇,什么都没问地转过了头。 “你……” “不用跟我解释,爱情这东西三言两语本来也解释不清,你小子问心无愧就好。” 朴老板重新开始了游戏,吃惊的表情也复归平静,没有再去追问的打算。 朴志坤,这个废宅死胖子对于贺,还真是比薛勇都奇葩的存在,最开始,他们一个是就地躺平的三十岁社会人,一个是内向阴郁的十五岁高中生,本来风马牛不相及,只是恰好,音乐、游戏、动漫是他们共同的爱好,也让两人从此相识了一场。 但是,其中的年龄差距,又让贺天然不能将朴老板简单归类为“朋友”这一范畴,更多时候,他更像是一个小孩眼中那个什么都会玩儿,但却又是父母口中,成为了“大人”可以自食其力的哥哥。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羡慕的滤镜逐渐褪去,这时才会慢慢发现,原来“会玩儿”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儿,而那自食其力之下,也存在着现实的一地狼藉。 如果不是在未来经历过这些,可能贺天然会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往有点猥琐贱格的朴老板这次会按捺住好奇,不会去像同龄人一样八卦他的情史后续。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这个死胖子,在把他这个小兄弟,慢慢当成大人在看待了。 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看破不说破,这就像是成年人之间,约定俗成的一条社交铁律。 “谢啦……” 贺天然嘴边轻飘无声地飘出两个字,朴志坤只当没听见,他转移话题问道: “你今天过来干嘛呀?你现在手都这样了,视频肯定拍不了啊。” “这不是还得过来跟你打声招呼嘛,要不然你以为我在骗你。顺道问你一下,你在我那小破站打广告到底收益如何啊?你给我透个底呗。” 死胖子想了想,“大概……嘶……两万出点头吧,你说你拍个视频,脸都不露,指弹又小众得很,你那二十七万粉丝一年来,也才涨到了二十九,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变现能力了。” “你说,我现在出个指弹的教程,卖课怎么样?”贺天然提议道。 朴老板算是听出来了,“缺钱啊?” 贺天然点点头。 “呵~可别,现在上网冲浪的人九成都是白嫖怪,这就是互联网的共享精神,平时赞都不点的人,你还想让别人掏钱?这不是做梦呢嘛,而且现在这些音乐区的UP主啊,也是内卷的厉害,如果是女生,弹钢琴的,敲架子鼓的,你不露个腿都没人看,你这种硬核人才,反而成了怪咖,能有二十九万粉丝是真的靠硬实力了,只是你现在点击率最高的视频,依旧是你女朋友露脸唱歌的那期。” 贺天然听笑了,“那你这么一说,看来平时是没少看啊。” 朴老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是,既然在网上大家都是LSP,那我还装什么呀装,老子直接带头冲锋!” “哈哈哈哈哈哈……” 吉他店里,响起两个男人猥琐的笑声。 “你想挣钱的话,老哥有个法子,门槛低,见效快,操作性强,而且你是这个专业的,加上小温,那这方法简直就是为你们量身打造!” “啥方式啊?” “当情侣网红啊!” “你认真的?” 朴老板重重点头,“认真的啊,你看你会弹琴是吧,又学的是导演,小温呢,人长得漂亮,歌又唱得好,她大学学的什么?” “……表演。” 朴老板一拍大腿说道: “那你俩离赚钱不就是垫垫脚的事儿嘛?我跟你说啊,现在这些短视频平台假情侣炒CP的太多了,我们这些单身汉还就乐意看这些,我关注了好几个账号,有那种屌丝遇到白富美,死活要嫁给他的剧情类账号,也有那种真情侣专门开账号秀恩爱撒狗粮的,粉丝老多了,就小温那颜值,哪怕做个颜值账号,跟着音乐随便扭几下估计都有几百上千万的粉丝了,老弟你还真别不信,你要相信老哥这眼光啊!” 有了未来经验的贺天然听得忍俊不禁。 “哪有那么容易,这些账号背后都是有机构运营的,还要签合同,你以为别人包装你,给你推流不要钱啊?” “那你可以不做那么大嘛,粉丝七八十万,或者一百来万,这也花不了几个钱,你跟小温先天优势摆着这儿,起步就比人高一截,不做直播带货也可以,接广告嘛,一个月专门拍一两条视频广告,就这生活费,够你们这些大学生逍遥快活的了。” 贺天然摇头: “你说的方法可行是可行,但是我们的情况比较特殊,温凉以后是要当演员的,而在这个行当里头,有个说法叫作‘亮相’,放之在娱乐圈就是一个新人演员,她为人熟知且能够积累一定知名度的第一部戏,就是亮相,也可以理解为第一印象。 观众把你看成是个演员,还是将你当成是一个花瓶,就看这一个亮相好不好了,而且这个印象,会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甚至是整个职业生涯。” 朴老板暗自咋舌:“有这么严重吗?” 贺天然徐徐解释道: “有,一个网红的诞生过程就是变种的亮相方式,这对常人来说固然是一个很好展现自己的平台,但是对于演员,哪怕是偶像来说,这无疑就是给自己换了条赛道,耽误了前程。 现在观众都能分清楚演员是演员,偶像是偶像,网红是网红了,而且你看,现在多少网红想往娱乐圈挤啊,但是挤进去的又有几个呢?说白了,就是圈子不同,赛道不一样,娱乐圈看似光鲜亮丽,但实则非常的传统保守,一个网红出身的演员,想去演什么大戏、好戏、正戏,根本就不可能,顶天了给你安排一个稍微重要的配角,还得带资进组。 所以说,朴老板你说的方法,即便温凉答应,我也不会让她去那么做。” 这死胖子挠挠头,惭愧道:“哎哟,我之前是以为反正都是成名嘛,都是一样的,没想到这里头门道还挺多。混小子你可以啊,这电影学院没白念啊,你一说这些,我都感觉你有点高大上起来了。” 贺天然嘴里“嘁”了一声,“什么高大上啊,无非就是一地鸡毛罢了,学校只教专业,可不会教我这些。” 朴老板顿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欸,小温有自己的情况,你不同对不对?你是幕后嘛,又没有什么亮相的说法,我之前跟你说这些,是想着带你一起飞的,没想到你比我懂得多,那么你现在帮我分析分析,我接下来怎么做。” 贺天然迷糊了,“什么怎么做?” 这死胖子有点不好意思,也有些刻意显摆地道:“我吧,最近培养了一个网……啧,也不能说是网红,就是一个小破站的UP主,粉丝前两天才破百万,你帮我合计合计,给老哥我指条路。” 作为弟弟的贺天然很给面儿,拖着的声线道:“可~以~啊~我~的~哥,小破站破百万粉丝还是很不容易的,你什么情况啊?哪找的UP主?” 朴老板很是受用,“哎呀,这就是因缘际会,运气好做出了一些小小的成绩罢了,这不是最近有几个广告进来了嘛,不过小姑娘不是很愿意接。” “还是小姑娘?产出的什么内容啊?啥广告啊?” “就我这儿还能做出什么内容?就弹唱呗,广告是某个手游大厂给来的,想让她穿着角色的COS服唱首歌。” “啊~这样啊,嘿嘿嘿嘿嘿……” 贺着说着,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就笑了。 而朴老板一见这笑容,立马心领神会,点头大喜道: “啊对对对对对,就是你这种小破站的二次元宅男光想想就会发出傻笑的那一种。” “那我有什么建议给你啊,你劝劝她不就好了。” 朴老板连连摇手:“劝不动,姑娘还在叛逆期,” “那我能干啥?帮别人做下心理辅导?” “你应该能劝得动。” “她谁啊?我劝得动。” “姜惜兮啊!” “喔,她啊……等等你说谁?!!” 贺天然屁股像触电了一样,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整个人是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朴老板很满意自己营造出来的效果,他正要补充确认,就见店门口不远处,缓缓走来了一只小小的可爱身影,他赶紧不动声色地给还在愣神的少年投去了一个眼神。 天然哥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耳边传来一句既是熟悉,又是陌生的软糯嗓音—— “贺、贺哥哥……?!” 这一声“哥哥”叫得,不确定的嗓音里头还带着一种久违的喜悦与羞涩,贺天然头皮瞬间是麻了,他扭过头看去,只见一个许久未见的小姑娘就站在门口处,脸上的表情从试探慢慢转为惊喜! 女孩的身后,背着的大大吉他包占据她大半个身子,她的嘴角自然上翘,天生的一副笑颜总是很容易让人感染到她的快乐,特别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贺哥哥!” 确认是贺天然之后,姜惜兮再次叫了一声。 “惜……惜兮。” “嘻嘻嘻~” 姜惜兮像只小兔子一样,双腿倒腾着小跑到贺天然面前,她仰着头,一脸开心道: “贺哥哥你怎么来了呀~” “啊……啊,我今天过来有点事儿……” “什么事啊?是录视频吗?你都快一个月多月没投稿新视频了……哎呀,你手怎么了呀?” “没……没事儿,小伤小伤……” 贺天然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软萌妹子,忽然间有点感慨…… 这一年来,谁能想到这个萌萌的小不点再次返场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坐拥了百万粉丝的UP主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要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而姜惜兮,就是其中的典范! 暌违一年的角色脏兮兮终于迎来了一次版本加强,最新限定皮肤【百万粉丝UP主】现已开售! 第233章 狼来了(上) 第233章狼来了(上) 通过一番交流,贺天然了解到自上次跟姜惜兮在店中分开之后,她偶尔就会来这家店里买一些吉他用具,一来二去的,也就跟朴老板渐渐熟悉起来。 小丫头暗自发奋练琴,但一直进展不大,而别看朴老板现在这一身发福的中年油腻大叔形象,他年轻时可是号称“左手坤”,吉他水平比之贺天然那是只高不低,指点一下姜惜兮这种小萌新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如此,在指点过小丫头一次之后,她就常来这边请教,甚至还带着父母给朴老板交了一笔学费,本来这胖子也没想过做什么开班授课的活儿,只是一想到贺天然上次跟温凉一起合拍的视频都能一下涨了五万粉丝,所以就动起了自己孵化一个账号的心思,反正店里设备什么的都有,不能只便宜了他贺天然一个人呀。 姜惜兮虽然吉他技巧没那么好,但弹唱没问题啊,加上别人长得又可爱啊,还不介意露脸,而且又把贺天然视为追赶的目标,自然不会排斥这个提议。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这一开始吧,也就是当作是玩了,没想到,这一年过去,玩着玩着粉丝竟然突破一百万! 果然,这长得萌,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今天你们约了拍视频是吧?” “嗯嗯!” 姜惜兮坐在高脚凳上,像是献宝一样地打开自己手机,给贺天然看了一眼自己的账号主页—— 「姜惜兮可怜兮兮,关注数5,粉丝数103.3万,获赞数301.6万,播放数5997.5万」 贺天然仔细看了一眼投稿内容,好家伙,小丫头投稿35件,都是清一色的弹唱视频,最高一个视频播放量竟然高达了1300万,唱的是周董的《反方向的钟》,而播放最低的视频都有36万的播放量。 这恐怖如斯的成绩是贺天然万万没想到的。 这比拜玲耶学姐在小破站上的数据都好吧? “嘿嘿~“ 对于学长震惊地反应,姜惜兮偷偷满足地笑了两声,收回了手机。 “你怎么就关注了我一个人?” 贺天然随即也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想给姜惜兮上个关注,可没想到两人早已互关了,这应该是朴老板的杰作,不过点开对方只有五人的关注列表,除开四个官方号外,剩下的就有自己那个名为「NaturaL」的普通用户。 “朴、朴老师说,这样可以引流!” 姜惜兮双手握着手机,忙不迭开始解释。 贺天然朝朴胖子看了一眼,对方耸耸肩。 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贺天然随意点开了一个视频,那是姜惜兮演唱的《水星记》,视频的标题是——献给难忘的你。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也等着和你相遇 手机外放中缓缓传来悦耳动听的嗓音,视频里的博主弹奏着吉他,唱得天真烂漫,而现实里的本尊姜惜兮,却是听得一张小脸红扑扑,视线不知放哪里好。 实话实说,小姑娘的歌声没有经过什么专业训练,气息有时会略显不足,吉他和旋也进行了重新编排来弥补了她本身的缺点。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歌声里传出的那份纯真感与姜惜兮天生自带的亲切可爱,便足够让点开视频的人,收获几分钟的身心愉悦。 “贺哥哥……” “嗯?” 贺天然准备又往下翻一翻,忽然听到姜惜兮叫了自己一声。 “我现在可以跟你一起弹那首《断了的弦》了。” 贺天然划拨手机屏幕的手忽然一停。 他抬头看向姜惜兮,小姑娘表情认真,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的这句话。 一年之前,自己曾答应这个小姑娘跟她一起合奏的,只是那时姜惜兮水平不济,没办法跟上贺天然的节奏,本来以为这件事到最后会不了了之,没想到对方一直记在心里。 “惜兮这一年来都在努力呢,别看她现在都只发弹唱的视频,但别人指弹的水平也在突飞猛进。” 朴老板夸赞了一句。 贺天然很是为难,当初那首《断了的弦》只是他被感情所扰,加之温凉送给他的那把琴,琴弦断了后有感而发地提议…… 而如今,又是物是人非了一遭,与艾青分手后,温凉重新地回到了他的身边,所以那首《断了的弦》还有必要再弹吗? 看着贺天然走神的模样,姜惜兮小心问道:“贺哥哥,你怎么了?” 男人一愣,回过神,故意将挂在胸前的右手摆了摆,开着玩笑道: “我现在这个样子,想跟你合作都不行啊。” “那、那等你手好了,我们在一起弹,可以吗?” 看得出来,姜惜兮很看重这个约定。 “当然可以啊,你现在可比我的粉丝多了,能有跟姜老师合作的机会,我现在巴不得手赶紧好起来呢。” “哪有!嘻嘻嘻……” 贺天然调侃了一句,换来了小姑娘一个灿烂的笑脸。 “对咯,你俩联动一波,多给我的店做做宣传,要不然网友都在问,为什么惜兮只关注了你,但你们两个的号却都没什么互动,你真是高冷啊,N大。” 朴老板拿出拍摄设备,一边准备,一边打趣。 “哎呀,之前我来录视频的时候,你也没跟我提这事儿啊,朴老板。” “惜兮不让我说的,说她实力还不够,还没准备好迎接你这位偶像呢!” “朴老师!” 二人的轮番打趣,让一旁假装调试吉他的姜惜兮顿感招架不住。 可能是好久不见贺天然,现在他突然出现在身边,让这个萌妹子有点紧张,男孩也看出来了,他故意找着话题道: “今天唱什么呀?” “《爱在西元前》!” 姜惜兮信誓旦旦。 朴老板一愣,“不是《漠河舞厅》吗?” 姑娘脑袋一耷拉,可怜兮兮道:“我想唱这首……” 朴老板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当初贺天然带着姜惜兮过来,两人原本想要合作的曲目。 “行行行,想唱就唱吧,反正这歌你也熟,” “嘻嘻嘻,谢谢师父父~” 得到了朴胖子的许可,姜惜兮眉开眼笑,说话都带着叠字,她一转脸,又对贺天然道: “贺哥哥,你现在没事的喔~” 贺天然会心一笑,姜惜兮是想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现出来,选择这首歌也是少女心思之下的刻意为之。 “嗯,我下午之前都没事儿,你不会录首歌录到下午去吧?” “当然不会!我可快了!不会超过三遍!” 得到想要的答复后,姜惜兮拿出了十足的干劲,一副元气满满的模样,煞是可爱。 贺天然笑了笑,退至一旁,准备一赏姜惜兮的歌喉,哪知这时,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拿起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一条微信,发消息的人,是他以为不会再主动联系自己的曹艾青,而内容,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救我」 …… …… 时间,先回到一个小时之前。 港大的图书馆内,曹艾青与郭淮对视而坐。 女孩还是那么温柔,说起话来不疾不徐,柔柔软软的,在郭淮的眼中,好像对方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但,这绝对不是柔弱,因为那次在英语角时,即便被其他几个女生胁迫,她也同样是表现得临危不乱,没有露出丝毫胆怯。 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郭淮的脑中,他很后悔为什么当时自己那么懦弱。 但当他知道曹艾青平安无事,恶人有了恶报之后,又觉得很欣慰,因为通过这次事件,让他重新认识到了一个很勇敢的女孩。 “郭淮?” 曹艾青的一声提醒,让陷入回忆的郭淮回过神来。 见着女孩神态清朗的模样,郭淮一时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她好像……没有因为与贺天然分手,而感到多么悲伤啊…… “你也是来图书馆自习吗?” 最终,还是曹艾青主动开了口,郭淮木讷点点头。 “呃……那个曹同学,上次谢谢你跟我说的那番话啊,这帮我下定了决心。” “你是说你转专业的事?” “嗯……” 曹艾青笑道:“这没什么的,即便我没有跟你说什么,你也会那么做,毕竟比起计算机,你更喜欢数学不是吗?” “是啊……”郭淮点点头。 “等你转系,估计都大二了吧?” “啊对,大一新生不让跨院转专业,我也是把资料上交了之后,学校才通知我的,曹同学你知道啊?” 曹艾青云淡风轻道:“你找个学长学姐问一下嘛,这种事情其实打听一下就知道的。” “对……对哦……” 女孩又笑了笑,没再理他,垂下头,把视线放在一本有关建筑设计的专业书籍上。 对面的男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自己的背包里拿书与笔记,可是,坐在曹艾青面前,他根本无法静下来心来…… “那个……曹……曹同学……” “嗯?” 曹艾青低着头,回应了一句。 “你在广播站的工作还好吧?我听说你已经转正了,但好像不是天天播……” “嗯,根据我课程排的嘛,我是负责周一的中午,周三的晚上,还有周四周五的早间。” “这么多?不耽误学习吗?” 郭淮望向对面的姑娘,只是对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书本上。 “还好,大学学的东西……”说到这里,曹艾青欲言又止,她一改口风,顺势说道:“浪费的时间还不是要找回来吗?我这不是周末还来图书馆补习来了……” 女孩话里的一层暗示已经算是很明显,别人现在在学习,平时花了时间在业余活动上,不希望别打扰。 不过郭淮显然没听出来,他挠挠头说道: “啊这样啊,建筑里应该也有许多数学几何的问题,我比较擅长这个,能帮你什么吗?” 曹艾青似乎也早就预料到了他听不出自己的暗示,她干脆把自己桌上的书立了起来,将封面展示给了对面的郭淮,只见这本书上写了一排大字—— 《人性场所—城市开放空间设计导则》。 “郭淮,谢谢你的好意啊,但是……建筑里不光只有数学,还有更多东西要学,所以……光懂数学是不够的。” 曹艾青难得是一边斟酌,一边说出了这句话。 “原……原来如此。” “郭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啊?” 对面的男生一听这话,表情瞬间是犹豫起来。 曹艾青放下书,双手交叉靠在桌上,目光直视着郭淮,等待着他的开口。 “呃……我听说……我听说你跟天然分手了。” 过了七八秒,对方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女孩先是有些惊异,然后是不解,最后笑容重新挂在了她的嘴边,她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一样,问道: “你听谁说的?” “贺天然!” 郭淮这次倒是回答得很快,只是他说完,就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于是磕巴补充道:“就昨天……天然他……他来我打工的店里买手机,他是跟……跟温凉一起来……我本来以为他们只是朋友,可最后临走前,天然告诉我,他已经跟你分手了……现在……现在他已经跟温凉在一起了。” 随着过程的展露,曹艾青终于是愣了几秒,但她没有问分手的事,而是先问了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跟温凉在一起了?” “嗯!” “他真的那么跟你说?” “是啊,我亲眼看到的。” 曹艾青的身子缓缓靠向了桌椅的椅背,但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散去,没有人知道这笑容里头,意味着什么。 几秒钟后,她摇摇头,像极了一个对自己男友保持着绝对信任的女朋友,断然回答道: “我不信。” “是真的!他真的这么说!” 曹艾青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也不知道她发送了什么消息,十秒钟不到,就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手机不断震动,女孩垂眸看着屏幕之中显示的来电人,她接通电话,放在耳边。 听筒之中,传来贺天然急切的声音: “艾青你在哪?!喂?喂……” 曹艾青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又看了看对面的郭淮,下一秒,她竟然是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直接把电话给递了过去! 这个圣洁如女神一般的美丽女孩,脑袋对着郭淮微微一歪,示意,你跟他说。 事情是自己说的,对方不相信,现在要找男朋友来对质,也是情有可原。 事到如今,郭淮没了办法,他咽了咽口水,只能是接过电话,贴在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声: “……喂?” 第234章 狼来了(中) 第234章狼来了(中) 尽管电话里贺天然焦急的语气让郭淮很疑惑,但在曹艾青的注视之下,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把对方的这种状态归结于自己,认为是自己多管闲事,捅了娄子,导致别人男友这么慌张。 在交代了两人现在的位置后,胆小的郭淮赶忙将手机递还给了曹艾青。 “曹同学……你给天然发了什么呀,他的语气怎么……这么紧张?” 曹艾青顺势将手机放到一边,平静地坦白道:“没什么,就是给他发了‘救我’两个字。” 郭淮闻言大惊失色,他以为是曹艾青认为自己要对她图谋不轨,瞬间是开口解释道: “曹同学……我我我……我跟你说这些,我没有那个意思啊,你不要误会。” 他惊慌地解释声控制不住地拔高,导致安静的图书馆内,一些自习的同学朝他们这边投来视线。 曹艾青显得镇定自若,她凝望住这个手足无措的男人,缓缓问道: “郭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我……我就是想来谢谢你……然后……你问我,我就顺口说了一下……” 曹艾青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为什么要询问我跟贺天然分手的事。” “……” 郭淮犹豫了半天,张开嘴又闭上嘴,这时旁边突然走来几个男同学,他们刚才听见这边的动静,所以就起身前来确认一下情况。 “同学,你们怎么了?” 几个男生望着曹艾青,又有些警惕地看向郭淮,这导致内向的郭淮更不敢说话了。 “没什么,打扰到你们了,不好意思。” 曹艾青解释了一句,几个男同学如春风扑面。 “好好好,没事儿就好,我们就在旁边看书,就有什么事儿叫我们啊。” “嗯,谢谢。” 几个男人离去,其中不乏传来几句入耳私语—— “欸,我听声音,那是不是广播站的曹艾青啊?” “应该是啊,我在校论坛里看过照片的,刚才那情况,是在表白吧?” “肯定是啊……” 对面的郭淮一听到这个,更是不好意思了,他火急火燎地站起身,收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这里。 曹艾青看着他的举动,眼中流露出几分失望,她叹了一口气。 “郭淮……” “……啊?” 局促的男人停下了动作。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曹同学……我……我就是忍不住多管了闲事……我、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惹你不开心了,我跟你说句抱歉啊……” 曹艾青闭上眼,她表面上看似波澜不惊,但其实心里,当她再次遇见这个在另一个未来会与自己差一点就步入婚姻殿堂的人,又如何能做到真的平静呢? 只是,她不像在这么拖泥带水下去。 诚如贺天然设想的一般,曹艾青总要独自面对郭淮的,如果不把两人之间的纠葛彻底厘清,那么即便自己再如何享受当下的青春时光,心里总会留有郁结。 “郭淮你坐下,我还有话跟你说,你不用那么紧张。” 再次睁开双眼的女孩,温声说着。 郭淮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依言坐下,只因对方先前的那种压迫感减轻了不少,而且……他确实想跟曹艾青再多聊聊。 “曹同学……你……你要跟我聊什么啊?” “我接下来说的这些话,可能会让你觉得有些不适,但都是我的心里话,你愿意听我说吗?” “愿……愿意,你说。” “你是不是喜欢我?” “……” “你是不是觉得我跟贺天然分手了,你就有机会了?” “……” 郭淮整个人僵在座位上动弹不得,这直截了当的发问宛如闪耀着冷芒的手术刀,没有一丝阻碍地割开了他一直将情愫深藏起来的内心。 “回答我。” 曹艾青没有给郭淮思考的机会,三个字的逼迫瞬间让对方呼吸都变得迟缓起来。 “我……我……我没想那么多……我……” 冷若冰霜的女孩再次引导了一句,“是与否,说出一个字就可以。” 郭淮喉头蠕动了一下,全身寒毛直立,终是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逼得,说出一个字来: “是……” 这个字说出来,他如释重负。 可对面的曹艾青,却是一脸的失望,不是对这个答案,而是对郭淮这样一如既往地表现,感到失望。 女孩有些怒其不争,又有些无可奈何的惆怅黯然。 “郭淮,你是个好人,我也从未反感过你,但为什么……你总是需要别人推你一把呢?” 曹艾青的话是说给郭淮的,但此刻她却望向落地窗外的艳阳,语气缓缓。 “我……我不懂。” 对于曹艾青的答复,他没有觉得意外,他甚至觉得对方拒绝自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他只是有些迷茫,有那么一瞬间,他很确定自己是失去了什么,这让他怅然若失,可到底失去了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曹艾青转过头,再次正视这个内向的男孩,从他的身上,女孩仿佛看到从前贺天然的影子。 然而,她并不是温凉,她叫曹艾青。 所以,此刻她面对着当初与温凉一模一样的情况,她直言不讳道: “郭淮,你为什么会卑微得那么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呢?我不是一定要我的爱人跟我有势均力敌的匹配,有分毫不差的对等,我想要的是赴汤蹈火的勇气,心照不宣的默契,是坦然、是面对、是热烈的赤诚,而不是将就、退缩、还有无用的坚持。 老郭啊,这不是爱,这是感动,是得过且过的凑合…… 你为什么总是需要别人推一把呢? 就连你爱我这件事,都要我去逼你说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松了一口气?又有人帮你做了一个决定?可是这样的爱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啊…… 建筑里不是只有数学,我的人生中也不是只有你,老郭,我们一开始就是不合适的啊。” 帮助爱人成长,使其得到蜕变的前提,是基于喜欢,而喜欢这一点,是原本就应该在对方身上出现的特质,它可以是慢慢发现,是耐心引导,但绝不是无中生有的刻意培养。 而在曹艾青眼中,郭淮从始至终,都不具备她所喜欢的一切特质。 他们在那个未来,之所以能在一起,无非就是一个人善良,一个人坚持。 但,不是所有的好人,都来自一个世界。 也不是所有的坚持与善良,都能换了一个好的结果。 曹艾青对郭淮的愧疚与温凉对贺天然的愧疚完全不同,曹艾青的愧疚,产生于婚礼之前想要逃离的想法,她要做的,是避免这段错误的感情再次发生,是两人不在一起了,才算是真正的解脱。 所以,她采用的方式,是与温凉完全相反的。 这是曹艾青的人生中,第一次,将拒绝一个人的理由,说得如此透彻。 她不再去顾虑谁会因此受到伤害了,也没有在话中留下任何让人联想的鼓励话语了,因为多余的善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也是对他人的伤害。 这一番话,让郭淮听得无地自容,其实他并没有完全听懂曹艾青话里的意思,比如,女孩从来没有叫过他“老郭”,比如,他好像也没有坚持过什么事…… 但是,他喜欢曹艾青是真的,这是无从反驳的。 对此,郭淮想要强颜欢笑,但是做不到,他只能是默默站起,背上自己的背包,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是自然而然地说出了一句: “曹同学,对不起啊。” 说完,他悄然无声,转身离开了。 此时,他就像是一个青春的缩影,心中的女孩固然美好如初,但往往是感情尚未开始,便注定了无疾而终,只需一个转身,今生恐怕都再无交集。 曹艾青望着他的背影,口中轻喃: “老郭,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啊……现在,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了,这次,你可千万别再让人推着了。” 曹艾青将视线移向窗外。 图书馆中,女孩辞别了一段错误的感情,接下来,她将面对造成这段错误感情的始作俑者。 她用手撑住了自己的下巴,双眼闭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微微跳动,像是准备小憩一番。 …… …… 一个小时后,贺天然终于抵达港大的图书馆。 当他看到一个角落里,曹艾青安然地熟睡模样,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落了地。 没有被骗了之后的愤慨,只有虚惊一场后的庆幸。 贺天然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她的对面,小声地拉出椅子坐下,然后望着那张一如当初在课堂之上自己会偶尔得见美丽睡颜,陷入了沉思。 没人知道这期间他在想着些什么,直至一刻钟之后,女孩悠然转醒。 原本与之亲密无间的曹艾青,此刻却只是淡漠地看了贺天然一眼,对于他的出现,没有任何情绪,只是话里带刺儿道: “你以前上课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这么偷看我?我发现了好几次,说实在的,这让我觉得有点恶心。” 贺天然没有恼怒,平静道: “不用说这些话来挑动我的情绪,我知道的,当时的你,就算发现了也不会这么去想,而现在你觉得恶心,可能就是我们分手之后造成的结果。” 曹艾青不想跟他纠结这个话题,问道: “听郭淮说,你跟温凉在一起了?” “你叫我过来,就是问这个?” 曹艾青摇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 女孩拿起手机,看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嘴里用着百无聊赖的口吻说道: “就是测试一下,你对我还有没有愧疚之心。看来抛下你的现女友,来见前女友,是你贺天然骨子里头带着天性啊。” “狼来了的玩笑最好不要轻易开,那故事的结局可不好。”贺天然地提醒了一句。 “一样的,我即便不让你来救我,我直接发一句我现在要见你,你也会过来的,不是吗?” 贺天然不可之口,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我还以为,你现在不会那么想见到我,或者说,你现在想让我离你越远越好……” 这话一出口,曹艾青一愣,贺天然也察觉到这句话实在是太过生疏了些,于是补充了一句: “毕竟,我觉得你需要一个适应期。”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谢谢你咯?” 贺天然顿觉无奈,现在曹艾青对他的敌意之大,让一贯熟悉了对方温柔的他无所适从,但这一切又是他一手造成的,所以只能率先服软道:“说说吧,这次叫我过来是因为什么,你不是一个喜欢口舌之争的人。” “你既然那么了解我,你猜一下啊。” 曹艾青鄙夷地挤出一句话来。 贺天然没有任何思考的娓娓道: “我打你电话时是郭淮接的,所以说,你跟郭淮见了面,他也跟你说了我的事,我来时没见到他,那么意味着,你跟他之间的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现在,轮到我了。 你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前脚才说了要向你赎罪,后脚就跟温凉在一起了,所以你刚才才说要测试一下对你的愧疚之心还在不在,是这样吧?” 对于贺天然的心机,曹艾青已经领教过了,所以现在对方猜出来,女孩也没有感到意外。 “你既然知道了,那我也不卖关子,贺天然,你告诉我,你现在究竟想做什么?”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我会突然跟温凉在一起?” “没错。” “难道我跟她就不能因为是纯粹的相爱吗?你知道她一直在等我,而我也重新找回了她。” 对于贺天然的深情,曹艾青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她嘴里发出轻声微笑,却用着不屑的口吻,说道: “哈哈哈哈~贺天然,你别骗我了,你现在装得越深情,我就觉得你越假,如果你真的那么爱温凉,你现在就不应该坐在我面前,你知道吗?” 贺天然明白曹艾青话里的意思,这也是他最为头痛的地方。 温凉的夙愿一定是跟自己有关,但曹艾青的,一定不是。 而如果,他放下心理负担,跟温凉在一起,那么艾青这边,很难说不会做出什么报复的行为来。 这种报复,绝对不是什么因爱生恨。 这就像是害了你一生的两个恶人,如果,他们往后余生还背负着罪孽而活,那么也算是恶有恶报,可现在眼瞧着,他们正在上演着一出皆大欢喜的戏码,那么那个被害的人,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忍受的。 而现在,眼下这个曹艾青,恰如当初,被温凉恶作剧之后的贺天然,他们要做的事,是一样的。 太扭了……我都怕了…… 第235章 狼来了(下) 第235章狼来了(下) 贺天然现在面临的窘境很难让他去同时满足温凉与曹艾青的夙愿,一旦他放下顾虑去接受温凉,那么无疑曹艾青又会走上他的老路,让这场三角轮回再次重演。 面对现在的情况,贺天然不得不作出一些妥协,他哀求道: “艾青,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不求让你原谅我,但我想请求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做出一个交代……” 见着贺天然开始服软,曹艾青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呵,贺天然,你果然又在计划着什么,你说说看,你要给我怎样的一个交代,难道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你要抛下一切,拥抱真爱了?” 贺天然默不作声,他在思考着,或许将事实全盘托出,会比现在互相猜忌隐瞒,要轻松许多…… 但是,他一有这个想法,脑中就像是钻进了一群蚂蚁,不断地啃食着他的脑浆,这巨大的痛楚,瞬间让他生不如死…… 「我想完成你们的夙愿,让你们在这场无间的因果之中,得到解脱。」 这种话他没办法说与第二人知,这就像是他要触及这个世界的红线一样,一旦告知了真相,便会受到无边的折磨。 而在这一阵疼痛之中,贺天然再次回想起了,那次与诠灵老僧的一番对话。 或许,他会错了意。 老和尚口中所说的了却“夙愿”,会不会是指的,了却“宿怨”? 温凉与艾青,毫无疑问代表着这字音相同,但意义却截然不同的两个词汇,可是不管字面意思如何变化,它们此刻,都有着一个相同的意思—— 生无可愿,死有所求。 在这个“死后”的世界中,问出来的愿望,还算是愿望吗? 主动交代的因果,还算是因果吗? 非是我执,而是我愿。 这八个字,不光单指贺天然一人而已。 曹艾青看着贺天然忽然是抱着脑袋,牙关紧咬,脸色霎时之间变得苍白无比,额头冷汗直流,一脸痛苦不堪的模样,她的眼神惊异不定,暂时没有出声继续逼问。 片刻之后,脑中疼痛渐渐减缓,贺天然喘着粗气,望向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曹艾青。 他不禁回想起,她是一个很细心的姑娘。 虽然他们在一起时所发生的故事,都是一些生活里的日常琐碎,远没有温凉那种给予贺天然的大喜大悲来得难忘与盛大,可就是这种细枝末节里所带来的点点温柔,让他在艰难割舍之后,徒留神伤。 她是个好姑娘,不应该活在恨里,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想让我怎么做?跟温凉分开?” 贺天然嗓音喑哑。 曹艾青一愣,反问道:“你会吗?” 贺天然摇摇头,缓缓道:“我不会……艾青,我也恨过一个人,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我也不需要你来报复我,以你的心思,你应该发现我并没有从对你的愧疚中走出来,我这么说,你满意吗?” 不知怎地,曹艾青虽然不清楚贺天然具体要做什么,但她却很相信现在对方对自己说的话,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回过味儿来,有些诧异地道: “贺天然……你这在自虐啊,如果你要是真的坏,就应该坏到底,从此之后彻底对我不闻不问,好好跟你的温凉过日子;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要赎罪,那么我们三人就各过各的生活,温凉求而不得,你从此活在自己罪恶的阴影之下,我见着了也痛快。 现在,你选择把温凉那份罪孽也一起背负了,显得她多无辜是吗? 而且最可笑的是,你还要顾虑着我,呵,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深情呢,还是多情。” “对啊,这不正是老天爷给我最大的惩罚吗?你满意了吗?” 贺天然又问了一遍。 我满意了吗? 曹艾青哑然,她忽然觉得自己设想的报复有点可笑,她早就该知道,贺天然的所有计划,历来受到伤害最大的都不是别人,他对自己之残忍,严重到别人想要折磨他时,他已经是千疮百孔,伤无可伤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出去,对方倒了,脸肿了、牙断了、然后一脸狼狈地爬起来,但就是不叫痛! 这真的是一点报复得逞后的愉悦心情都没有。 曹艾青并不满意这个状态,不过,这并不代表着没有办法,既然贺天然刚才对自己有所求,那么他在乎东西,也就不言而喻。 女孩试探道:“满意?不,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给你时间,你现在做的事,与温凉有关,对不对?” 贺天然心头一跳,要是让这两个女人继续纠缠到一起,那么事情的发展,会让他现在的处境举步维艰。 对方一时的沉默,让曹艾青找到突破口,接下来,目的就很简单了。 “贺天然,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跟温凉说起我的,你说,如果她现在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她会怎么想?” 曹艾青的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贺天然忍不住道: “艾青你别这样,你不要跟我保持距离吗?现在为什么又……” “因为我发现这样更有趣一点。” 曹艾青打断了贺天然的发言,而就在此刻,她终于在对方的脸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表情。 仿徨、焦虑、无助、还有对自己的无可奈何。 她抬起手机,继续道:“我早先已经跟温凉说过了,如果她执意要跟你在一起,那么只会让你更加痛苦,没想到我一语成谶啊,虽然你不会把这一面暴露在她面前,但如果她知道会怎么样呢?我很好奇……” 贺天然正欲说话,突然听见“咔嚓”一声,他惊慌的模样,就这么被曹艾青拍了下来。 “你……” “你放心,我没有温凉的电话……”曹艾青看着手机里刚定格下来照片,手指轻点了几下,嘴里轻声继续道:“所以,我只能等她自己打过来。” 贺天然的手机随即一响,他立马掏出来看了看。 这也是一条微信的提示,只不过不是发给他的,而是一条群聊消息,这个群聊的名字,叫作「永远的港中三年2班」!!! 这是他们高中的群聊,而温凉,也在正在里面! 曹艾青发的消息很简单,就是刚才所拍摄贺天然的照片,她好像还不是很尽兴,于是就在贺天然查看信息的刹那间,她又打字补发了一句—— 「狼来咯~@温凉」 第236章 电话风波 第236章电话风波 一张照片,一石惊起千层浪,让久久沉寂的高中群瞬间沸腾了起来,各种回复络绎不绝地出现在贺天然眼前。 叶佳琪:「怎么了怎么了,没想到毕业之后还能被你俩秀一脸,对了,天然哥的手怎么了?」 女同学甲:「谁能想到,我高中时磕的模范CP,还能这种售后呢?」 男同学乙:「天然哥看样子很慌啊,这是咋的了?是不想让我们看见现在你独臂的样子吗(狗头)」 叶佳琪:「欸?怎么还@温凉了,狼来了是什么意思啊?」 薛勇:「……我勒个擦。」 白婷婷:「@艾青,你怎么了?」 叶佳琪:「@薛勇,感觉你知道什么的样子,有瓜吗?(斜眼)」 女同学丙:「什么?都毕业了咱们班还有瓜吃?@温凉还在我们这个群里吗?好久都没看见她说话了,好想她~」 白婷婷:「@叶佳琪,不该管的事儿少管。」 叶佳琪:「我又没问你咯,我问薛勇,关你什么事儿!」 男同学乙:「我怎么感觉隐隐有种宣战的味道?岂可修~贺导儿果然是个死现充!」 …… …… 贺天然放下手机,期间已经有同学开始私聊他,想要询问是怎么一回事了,而曹艾青那边的手机亦是如此,女孩在挂断白婷婷打来的电话后好整以暇的等待着,真正要接的那个电话,暂时还没打过来。 “你现在关掉手机还来得及。” 曹艾青笑盈盈地提醒了一句。 贺天然没有那么做,他只是将不断跳出消息的手机屏幕反转了过来,扣在桌面。 “你想要报复我,所以,也见不得我跟温凉在一起?” “不。”曹艾青摇摇头,否认道:“我希望你们在一起,这样,你才会在面对我时更痛苦,现在看来,这种做法很奏效,不是吗?” 贺天然无言以对地叹了一口气。 他最不想面对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感情会有先来后到,但报应不会。 老天爷不会允许他先处理好温凉这边的事,再给他时间,慢慢完成对于艾青的救赎。 她们都是活人,有着自己思维逻辑与行为方式,不会因为你贺天然选择了谁,另一个就仿佛时停了一样,眼睁睁的看着你行动。 好在,贺天然也早已经意识到这段解脱之路不会来得那么容易,他也做好了面对的打算,他反问道: “艾青,我问你个问题,如果我们现在还是跟恋爱时一样,温凉与你的处境对换,你会怎么做?” 曹艾青对这个提问嗤之以鼻,“贺天然你少来了,你要真真正正,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这个问题根本就不会出现。” 贺天然正欲开口,手边的手机忽然是震动了起来。 他拿起一看,面露苦笑。 在曹艾青的注视下,他接通了电话,对面没有声响。 “……喂。” “你去找曹艾青了?”听筒之中,终于传来温凉不咸不谈地询问。 “……嗯。” “她在你身边?” “是。” 对面迟疑了几秒,问出一句: “下午我爸的拳击课,你还回得来吗?” “估计是……回不来了……你……你帮我跟师父请个假?” “你自己打电话跟他说。” “啊……好……” 对面再次沉默,曹艾青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贺天然接起电话后的满脸局促。 “为什么不跟我说?” 电话里头,传来一句温凉的质问,贺天然干咳了一声。 “就……事发突然。” “到头来还是想瞒着我?我前天才跟你说了,你现在是我的人,以后一切要听我指挥,你是扭头就忘,是吧?” “我、我没忘。” “哼,等我来学校再收拾你,你现在把电话给曹艾青。” “你不要冲……” “你给她!!” 手机里温凉一声怒斥,贺天然最后那个“动”字还不说出口,就不由将手机递到曹艾青面前。 女孩拿着手机,贴到耳边。 “曹艾青,一张照片证明不了什么,我警告你,你少用这种手段来惹我。” 电话里,听着温凉的口头警告,曹艾青淡淡道: “温凉,你要是不想贺天然乱跑,你干脆把他腿也打断好了,你刚才怎么不问问他,以后如果我还想见他的话,他还来不来?所以说,你们这段恋爱谈得提心吊胆的,有什么意思呢?” 温凉立时是针锋相对: “放心,我还没那么小气,当我知道你只是想要报复他,折磨他的时候,我巴不得你最好是下定决心,发个毒誓说这重新再来的一辈子,一定要让贺天然不得好死,这么一来,我就能确定你不再爱他了,既然你都不爱他了,那我还担心什么呢?所以比起他偷偷去见别的女生,见你,反而让我觉得更有安全感。” 曹艾青亦是瞬间回击道: “重点不是在我吧?所以温凉你是不介意男朋友三心二意的,背着你来找前女友?” “那没办法呀,据我所知,他也不会主动去找你呀,不信你试试咯,你看你一年不联系他,他还找不找你,反正我的原则就,谁主动谁负责,欸,我再问确认一下哦,你确定不是再爱上贺天然的喔,你可千万别反悔。” 曹艾青很少与人发生口头之争,在温凉故意的刺激之下,平静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愠色。 “你放心,没人跟你争。” 电话那头,传来温凉遂心满意地回应: “那就好,反正我也不是很明白,一打开手机,群里一堆@我的,我翻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你发了一张贺天然的照片而已,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你光发他有什么用呢?要不这样嘛,他现在就在你旁边,你把他拉过来亲一口,拍张照片再发群里,这样估计我就会着急上火了,可是你敢这么玩吗?” 图书馆里本就安静,温凉在电话里对曹艾青说的那些话,贺天然也隐约能听见个大概。 曹艾青默然不语,只是电话里的温凉依旧是喋喋不休: “曹艾青,我最后奉劝你一句,你不是狼,好好做你的小白兔,没准这样威胁更大些,还有,你也不要跟我比坏,你要不信,你挂了电话,看看贺天然的手机屏幕里有……” “嘟……” 曹艾青挂掉了电话,至于贺天然的手机屏幕里有什么,她看都没看就扔到了桌上。 而微信群里,温凉也终于做出了回复,她也发了一张早上贺天然与他们一家人的全家福,并且配文道—— 「什么狼来了?贺天然就住我家呢,他早上才出门,原来是回学校去了吗?随带一提,现在他是我男朋友,么么哒!@贺天然」 第237章 你听见了吗? 第237章你听见了吗? 贺天然望着一脸寒意的曹艾青很是尴尬,他挠了挠发烫的脸皮,硬是挤出一番说辞来: “那什么……温凉她人是这样的,可能是未来名利场走习惯了,加之娱乐圈鱼龙混杂,所以碰到这种情况,说话就难免阴阳怪气,绵里藏针,艾青你别往心里去。” 曹艾青视线集中在自己的手机上,看着高中群聊里不断翻滚的聊天信息,手中轻点,操作了起来。 贺天然见状也顺势看了看,群里一众同学像打了激素一样,讨论得热火朝天,眨眼之间群聊就成了99 ,八卦吹捧,甚至于贬低拉踩之声是纷至沓来。 叶佳琪:「哇,这是什么情况啊,我大学一个月收集的八卦,还没有我高中十分钟收到的消息来的劲爆!」 男同学甲:「天然哥牛哇~!我辈之梦想,乃天然哥之日常也!」 女同学乙:「这是不是始乱终弃了啊?」 班主任陈眉:「虽然大家现在已经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完全可以自由恋爱,但也要以学业为重,树立健康的品德观与价值观,聚散终有时,后会亦有期(树叶)(树叶)@贺天然@温凉@曹艾青」 叶佳琪:「眉姐也在吃瓜第一现场(狗头)」 温凉:「谢谢眉姐,我跟天然是自由恋爱,现在我们很幸福(微笑)@贺天然,@曹艾青」 「曹艾青退出了群聊」 「贺天然退出了群聊」 「温凉退出了群聊」 薛勇:「……我天然哥真是身处在人间炼狱啊。」 男同学丙:「小勇哥,请细说!这种修罗场我也想去……」 「薛勇退出了群聊」 白婷婷:「大家打住吧,这事儿跟你们也没什么关系,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白婷婷退出了群聊」 随着三个主角与知情人士的退场,聊天群的热度告一段落,曹艾青情绪恢复得很快,她的表情虽然还是保持着冷漠,但似乎已经不在受到温凉刚才那一通电话的影响了。 毕竟,一时的口头之快确实影响不了什么,她想要传达的东西,已经传达到了,从温凉那里吃的亏,她完全可以从贺天然这里找回来。 “刚才温凉的话,倒是给了我一些启发,她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如果我不联系你的话,你就不会来找我,但如果你不找我,为什么刚才还要我给你时间呢?难道我给了你时间,你就会来找我了?” 曹艾青这句话里头,没有带半点的暧昧成分,贺天然一顿,这两个女人真是心思机敏至极,此刻自己站在她们之间,宛若是左右一半是海水与一半是火焰,水火不容不说,到头来遭殃的还是自己。 而且最糟糕的是,他还不能抽身。 “……我会来找你的。” 贺天然如实说道,他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个被自己伤害过的曹艾青,这是他逃不掉的原罪。 曹艾青双手环抱,好笑道:“如果温凉听了你这话,她一定会气的跳脚,她才说了,谁主动,谁负责。” “我确实对你有责任。” “什么责任?害我所托非人?” 曹艾青说的轻描淡写,但一想到元世界那一篇吞药轻生的新闻,贺天然痛苦地揉了揉眉心,下意识地自责道: “这取决于你对我的观感,还有你现在的生活。艾青,我应该怎么做,你才愿意原谅我呢?” 虽然这么说可能于事无补,但贺天然真的很苦恼,要如何帮助曹艾青,他一点头绪都没有,说出这句话,也是无意之中的感叹。 曹艾青双眼一眯,心中琢磨起了话里的意思来,她敏感地察觉到一丝蹊跷,微微侧头说道: “你是不是同样问过温凉类似的话?她说想跟你在一起,所以你就满足了她?你说你需要时间,就是需要跟她一起的时间?那在这之后呢?” “嘿,在一起就在一起啦,这本来就是我跟她之间的遗憾啊,不需要她问我,我也会那么去做的。我之所需要你给我一段时间,就是我之前说那样,我们三个都需要一段冷静期,特别是你。” 贺天然顺水推舟地往下说着,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留下太多疑问。 曹艾青观察着贺天然的表情,她知道对方一定在做什么,但就她目前所能猜到的情况来看,无非就是贺天然良心还未泯灭,想对她与温凉都有一个交代。 可是,他们之间三个人的关系,从未来横跨到了过去,直至发展到现在,是非颠倒,因果往复,很难有个两全之法,在曹艾青的眼中,贺天然现在的做法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的顾此失彼,想要贪恋来之不易的好,却又不肯还上他恶贯满盈的债。 女孩冷言道: “冷静?原谅你? 贺天然,我给过你机会的,我也足够冷静了。 只是你自己违背了当初的选择与说出的承诺,你知道吗,我是很相信你当时那番话的,所以我来到世界之后,也把自己看成是两个人,这也是我一开始没有插手你我之间爱情的原因。 我一点都不恨那个在南胭岛上的逗我欢乐的开朗少年,但是我恨那个毁了我整个青春的贺天然。 所以,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他吗?” 此时此刻的曹艾青,眼中有情,却是口中有恨。 面对曹艾青的灼灼目光,贺天然避无可避是忙中出错,失言道: “我……我给了你那串佛珠,让你重新选择,我本以为你应该……” “……” 一念及此,贺天然的话顿时停住了,只因女孩眼中那点仅存的柔情光芒,一点一点消逝,两人之间陷入长长地死寂。 贺天然逐渐惶恐无措的瞳孔里,倒映出对坐的女孩徐徐起了身,她的嘴唇似是有力无气地轻轻翕动了几下,旁人不可得知,但是贺天然却是瞬间,茫然若失。 只因他的耳边,似乎听见对方,若有似无地说出了一句—— “你听见了吗?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从来没有在乎过你。” 贺天然大惊失色,他骤然起身忙不迭是拉住曹艾青的手,颤颤巍巍用连贯到虚弱的气音连声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艾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帮你,我真的是想帮你的,艾青你不应该活在恨里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曹艾青一把甩开贺天然的手,神情默然,反问道: “贺天然,你是怎么一边说出这种话,一边享受着温凉给你的浓情蜜意的?” 第238章 年轻得碰着谁,亦能像你我般干脆 第238章年轻得碰着谁,亦能像你我般干脆(上) 周末的校园阳光明媚,而贺天然的心头却是乌云密布。 港城大学很大,他缓步行走在校园干道之上,好似在逛一个大大的迷宫,远方层楼叠榭,近处道路纵横交贯,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四通八达任人行走,可是,他好像怎么走都不对,好像每一条路所抵达的终点,都不是他的目的地。 最终,他不再向前,转而走向了一旁草坪边缘的长椅,沉沉地坐了下去。 他显得疲惫不堪,软弱无力,低垂的身子坐得那么低,好像要陷进椅子里似的,那样子,仿佛一连干了三天三夜的重活,撑不住了,瘫在了这儿。 微微环顾四周,他不知道这是在港大的哪个位置,他只觉得这一片的教学楼很熟,对了,去年冬天的时候,他与曹艾青尚未确认恋爱关系,女孩陪同他艺考,结束考试的闲暇之余,两人曾一起逛到过这里。 记忆中的吉光片羽好似在眼前浮现,一对男女步伐轻盈地从他眼前走过,女孩一边倒退地背着手,一边对着男孩喋喋不休,而男孩只是含笑时不时地点头,问着他从前听都没听过的那些专业术语。 他们脸上的微笑将歇未歇,脚下的步伐渐行渐远,不知道是消失于眼前,还是淹没在了心底。 贺天然仰起头,看着碧空如洗的秋日天空,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其实知道自己要去哪,可是这条路好难走啊……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慢慢点开看去,是温凉发来的消息。 「你在哪?」 「还在港大。」 「结束了?」 「结束了。」 「那怎么不回学校来?」 贺天然迟疑了一下,回复道: 「迷路了,走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吧,过十分钟就回去。」 本来他已经准备放下手机,可没想到的是,只过了几秒,温凉的消息再次发送了过来。 「原地等我,我来找你。」 这么一句话跳进了他的眼帘,然后,一个提示也紧随而至—— 「对方邀请您共享实时位置。」 贺天然心中惊异,点击了“是”的选项,只见手机随即跳出地图,代表着两个人的小红点相隔不远,只有1.2公里。 这种实实在在,肉眼可知的距离感,让贺天然紊乱的心绪,获得了一种难言的澄然宁谧。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再次发送消息,而这次,温凉没有回复了。 大学城离温凉的家开车都需要个把小时,而现在离贺天然与曹艾青分别,也才四十分钟多一点。 贺天然静静地看着地图上,另一个小红点的距离正在跟自己逐渐接近,她偶尔会绕个弯然后又倒转,应该是走错了路;偶尔也会停下来一两分钟,是信号不好?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儿? 1.2公里说长不长,用走了的话,大概十分钟左右,贺天然的脑中浮想联翩,但一想起这些可能会发生的情景,他的嘴角就不由得勾动起一个微笑,他就这么不知不觉盯着手机看了七八分钟,不肯挪开视线。 原来,当你知道有一个人,会很明确地奔你而来时,负责等待的那个人,会这么开心。 地图上两粒小红点慢慢靠近直至重叠,地图上再也显示不了它们之间的距离,而此时,一道阴影遮盖住了贺天然紧盯着的手机屏幕。 “抬头。” 少年的耳畔响起了这么一句带着微微气喘,却要强装平静的女生嗓音。 贺天然闻言抬头望去,只见温凉站在自己面前,她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鬓角发丝湿漉漉的,应该是汗,她就穿了一件黑色的运动背心,那裸露在外,曲线婀娜的蛮腰上滑下几粒汗珠,打湿她系在腰间的外套,而她的下身,是简单的一件束脚长裤,其中一只裤脚被拉到小腿之上,露出一截健康的白皙肌肤,而另一只裤腿,应该是走路的过程中,不经意间就耷拉了下来。 温凉此刻喘着气,当她迎向贺天然看向自己的目光时,像是这段1.2公里的距离终于冲线了一般的露出了一个灿烂地笑容。 “干嘛用跑的,我又不会躲着你。”贺天然收了手机,开着玩笑道。 “哈~呼~就是走得急了一点。” 温凉平复着呼吸,一把坐在了贺天然的旁边,随后就侧头一直凝望住这个男孩,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待着他开口。 “开车来的?” 温凉点点头。 “师父叫你帮忙代的课,你刚上完吧?看你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过来了。” 温凉这次不置可否。 “吃过午饭了吗?等会我们一起……” “我知道你很累。” 贺着等会的计划,但是忽然被温凉一句话给打断。 男孩一愣,看着温凉喘息的模样,失笑道:“我只是走累了而已,你现在看起来比我还累啊。” 温凉摇摇头,“不是的,这不一样。” “不一样?” 温凉调转了头,微微低垂不去看他,十指相互交叉摩挲,自顾说道: “我知道的,我们前天才决定在一起,这个意义之重大,轮回重生,因果循环,这对于你而言,不光是接受一段新的恋爱那么简单,然后隔一天,你就跟我去见我的爸妈,坦白了我们的关系,而今天,你又见了曹艾青,面对现在的她,你的压力一定也很大…… 所以天然,无论你现在是疲倦也好,悲伤也好,愧疚也好,我都能理解…… 其实,开车过来时我就想了一路,原本对于你瞒着我贸贸然见曹艾青这件事我是很生气的,但是我转念又一想……” 说到此处,温凉的情绪逐渐变得低沉又慌张: “但我转念一想……这好累啊,才三天啊,你就做完了我跟你相处的那一个月里都没做完的事……天然,你为什么那么马不停蹄地呢?你有些吓着我……我们分明还有很多时间的呀……可是看见你对我那么好……我又很满足……” 她说着说着,贺天然将她缓缓拉入怀中,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瞬间让温凉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份女生特有的赌气道歉意味: “其实我也不好……现在想想,从军训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逼你做选择……就连你受伤的时候,我也不是很懂事……但你也要理解一下嘛,你手受伤那是因为我吗?那肯定是因为曹艾青啊,你又不会为了我去跟薛勇打架……” “……” 贺天然一脸汗颜,他一时不是很清楚,温凉在是体谅自己呢,还是在责怪自己。 将头埋在男友怀中的姑娘,这时低语了一句: “天然,谢谢你这次能够等我……” 贺天然笑着回应,和煦说道: “没有,应该是我,谢谢你能来找我。” 温凉忽然扬起头,一扫方才小女儿的娇气,拿出了那种她一贯的开朗大方: “没事的啊,男孩子也需要安全感的嘛……虽然我从前教会你勇敢,但是我并不希望所有的事,都是你一个人在默默面对,别忘了,你身边可是我在的!” 第239章 年轻得碰着谁,亦能像你我般干脆 第239章年轻得碰着谁,亦能像你我般干脆(中) 长椅之上,温凉慢慢从贺天然的怀中离开,男孩有些不解地看向她,以为是她又有什么话要说。 哪知,女孩只是正了正身子,端坐好,然后双手在自己大腿上轻轻拍了拍,对贺天然一笑,挑挑眉。 贺天然霎时会意,双眼做贼心虚一般快速向周围扫了扫,见到陆续有零星学生在两人眼前路过,他擦了擦鼻头道: “不好吧?” “哪算了?” 温凉微微仰着头,一脸无所谓的故意刺激道。 “别……也……不是不行……” 贺天然终于是嘴巴与身体达成了一致,他旋即换了个身位,屁股一旋抬起脚,双脚顺势放置在长椅上,整个人就这么横躺下去,后脑枕在了温凉那富有弹性的大腿之上。 视线骤然变转所望见的丰满与脑后传来的软弹触感让他脑中心下是温澜潮生,荡出的一片满足与旖旎滋味流转于全身各处,一直紧绷的神经迎来了一种久违的舒泰与放松。 长椅上的两人相互微笑静默着,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隙缝照射在温凉的脸颊上,她的目光如玻璃一般的明朗,又同橘子一般辉煌。 她一手放在贺天然的胸口,一手轻柔捋顺他额前的头发。 男孩躺在了她的膝上,舒服地眯上眼,脑袋忽而往里,鼻子嗅了嗅她系在腰间的外套,这次不再是熟悉的浆果气息,而是一种淡淡的奶香里混合着清香的气味,像是奶糖里揉进了细碎的豆蔻,玲珑轻盈,娇俏不腻。 “换香水了?” “恋爱了嘛!” 温凉抿嘴而笑,男友所注意到的细节,让她很是满意。 “贺导儿有长进哦,能说出名字吗?” “……这你着实有点为难我了,我又不是阿尔帕西诺,整不出《闻香识女人》里头的那种绝活儿,不过我闻不出,可我能帮你买呀!来,你给我说个牌子。” 温凉的手指点了点男孩的鼻头:“你很有钱哈,手机都舍不得买贵的,可还惦记着要存钱给我买香水。” 贺天然拉扯起来道:“没有,我就是那么一说,哄你开心的,没想着真买,反正吹牛又不花钱咯……” “嗯——?” “哈哈哈,没没没,该买还是要买的。” “算你机灵,对了,今天去朴老板那里说了些什么?” 贺天然的脑袋再次往前耸了一下,换了个更安逸的位置,惬意道:“说了一下我打工的事儿,之前不是答应他每个月都去帮他录视频,宣传他的店嘛,现在手断了,所以两头都暂时去不了了……” “没了?” 温凉追问了一句。 “没……” 贺天然本来正要脱口而出的,但忽然是感受到有隐隐不对,他陡然睁开眼,温凉笑里藏刀。 他一下惊得想要起来,但额头顿时被温凉按住。 “说完呀~没什么?” 女孩继续问。 “没……没发生什么事儿,就是遇到了姜惜兮……你知道啊?” 温凉故作轻巧,“不知道啊,我也是才听你说,啊,原来今天一早上,你就遇到了两个前女友呢?” “……你、你应该知道的吧?” “真不知道。” “那、那你追问我干嘛?” “人家就想问细一点嘛,哪知道你就跟我说了这个,如果我不问的话,你是不是就不告诉我了?” “……” 也不知是不打自招还是被故意捉弄,贺天然现在是百口莫辩,温凉看着他的模样,终于浅笑道: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不知道你今天会遇到了姜惜兮,我在拳馆教小朋友练拳呢,没这个工夫去管你。只是我想着啊,你到朴老板那里去,他应该会跟你说起这个小学妹的事,毕竟一个百万粉丝的UP主只关注了你,而且你们的账号主页里都挂着同一家吉他店的网址,很难不让人猜测你们之间的联系。” 知道真相的贺天然松了一口气,赶紧澄清道:“这件事我也才知道啊,那个账号我很久没管了,一般都是朴胖子帮我在打理的,自从上了大学,我倒是很少在网上冲浪了,你是怎么知道姜惜兮账号的?” “老早之前我某次刷视频刷到的呗,看到她关注了你,我也就随手也关注了她。” “老早之前是多久之前?” 温凉思索道:“大概是……今年三月四月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我不会回老家了嘛,平时也没有你的消息。” “原来你对早有觊觎之心!还关注了我的前女友!” 温凉被他这种直白的说辞说得有点破防,她问道:“难道你平时就没有关注过我的消息吗?” “我想关注你也要给个机会啊,你朋友圈都把我给屏蔽了我上哪知道去啊。” “哪有!” “你看,现在都没给我解开呢。” 贺天然拿出手机,点开温凉的微信头像,朋友圈里果然空无一物。 “……我、我什么时候把你屏蔽的?” “你问我啊?我哪知道啊。” 温凉其实心里清楚得很,她是在去年艺考的时候屏蔽的贺天然,所以平时她能悄悄咪咪地窥视对方的动态,但对方却无法刷到她的消息,这时间一长,她也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哎呀,我帮你解除了不就好了嘛,看你那小气的样子!” “……” 温凉嘴上嫌弃地遮掩了一句不再接茬,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操作了起来,贺天然是一脸问号。 就在这个间隙之余,男孩感受到了来自几个路人同学投来的艳羡目光,他虽不介意当街搂搂抱抱,但是就这么舒坦地躺在温凉的大腿上,作为一个大老爷们,确实有点过于羞耻,属实是有伤港大的风化了…… 他刚一动作,温凉就挪开正在操作的手机,出声制止: “躺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喔。” 贺天然算是想明白,温凉两条大长腿,那就是一个温柔的陷阱啊,躺在这里舒服是舒服,但是有些话吧…… 啧,就不好说了…… 但凡是个姑娘,即便表现得再大方,再大度,她也会有小性子,也会吃醋拈酸,理解归理解,该问的话题,那即便是拐了个山路十八弯,她终究是不会让你绕过去的。 温凉摸着贺天然的头发,意味深长道: “你看看你,我好不容易让你变得那么开朗,可是你今天一见到曹艾青,又变得有些郁郁寡欢起来了,现在连在学校里都能走迷路了,怎么说啊?你俩今天,有好好告别吗?” 这哪是什么膝枕,这他么就是断头台! 本书写到如今75万字,今天终于来了一个推荐,不过这个推荐也就一天,还有最后两个小时,老骚在这里给各位求点票了,只希望数据不会很难看才好…… 第240章 年轻得碰着谁,亦能像你我般干脆 第240章年轻得碰着谁,亦能像你我般干脆(下) 温凉问起曹艾青与贺天然的事,与之前轻描淡写,有说有笑地对待姜惜兮时完全不同。 这让贺天然如临大敌,他没有隐瞒,只是斟酌着用词道:“艾青她……她被未来的记忆影响很深,我想帮她,但她却很恨我,这有些让我束手无策。” 对于男友对另一个女孩的愧疚,温凉也经历过,她非常懂得这种感觉所带来浓浓懊悔,所以,尽管她心里吃味,但也只能苦笑地摇摇头。 “看来你们最后是不欢而散了?” “嗯……” 温凉此刻的表情又是庆幸,又是无可奈何,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贺天然一时不解。 温凉顿了一会,终是柔声说道: “你刚才说你想帮她,可是她并不需要你帮,她需要你去爱,而且这一点,可能连她都不知道,我也是旁观者清……” “……” 女孩一语中的,说出三人这段感情的关隘,贺天然哑然无语。 温凉看着躺在自己身前的男友,等着他的开口。 “我不能那么做,她亦不是非得等着我去爱,现在艾青恨极了我,所以我跟她又谈何‘爱’这个字呢?” 贺天然辩解了一句,温凉直言道: “她恨你,是因为另一个未来所发生的事;而她爱你,你应该比我更能体会。所以,当这两段不同的人生经历发生冲突时,她对你的感情就更为复杂,即便是我,在记忆融合那段期间,在面对未来与现在的两个形象时,都不会有那么纠结,因为我一直都是我,而我对你没有恨,这是我能接受自己的一个重大助因。 但曹艾青不同,一方面,她希望你跟我在一起,因为这样你会因为愧疚,而变得更加痛苦;而另一方面,她又不想你跟我在一起,因为没人会希望自己的前男友,耽误了自己青春的仇人,竟然还能拥有一个好结局。 两个都是恨,可是它们相加起来,就很难说这到底是爱,还是恨了,毕竟在她的身体里,还有爱过你的痕迹,不是吗? 其实你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我跟她你都不选,这样起码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在曹艾青看来,就不会再增加恶感了,而剩下的,无非就让时间来一点点消弭她心中的怨念,你以后甚至还能接近她,因为只要你不选,那么你就没变。 所以,既然你没变,那么她对你仅存的那一点爱,就显得至关重要。 怎么样,听我说了那么多,你现在什么想法啊?” 温凉结束了一番分析后,抛下了一个钩子。 现在已经做出了决定的贺天然当然不会咬,他摇摇头: “现在尘埃落定,艾青恨我就恨我吧,我不会那么做了……” “你当然不能那么做,我甚至觉得你连想都不能想!不过,你话可再说清楚一些,她是恨你,还是恨我们?” 面对这种直抵矛盾中心的疑问,贺天然避无可避,只能无奈道出一句: “你明知故问了啊。” 温凉笑着低下头,在男友额头吧唧一声吻了一下。 贺天然摸了摸被亲吻的地方,失笑道: “一定要跟她争这些已然有了定论的事情吗?你这样让我进退两难啊。” 温凉语气坚定道: “当然要争啊,可怜归可怜,同情归同情,但是曹艾青是我唯一的假想敌,你现在面对她的时候,是没有任何主动权的,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可如果对你放任自流,我实在没有信心确保你不会再次靠向她那边。天然,我不是不相信你,但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在件事上,一点余地都不会给你吗?” “为什么?” 温凉笑了一下,轻声道: “因为,我跟你的这段爱情,是我从曹艾青的那里抢来的呀……” 贺天然一听这个,顿时就躺不住了,他迅速坐起身,对温凉严肃道: “阿凉,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这种事情又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如果不是你当初让我改变,我怎么可能跟艾青走到一起?” 温凉摇摇头,对于贺天然的紧张,她微微莞尔,目光深情: “不是这个顺序,天然。 如果当初没有我的恶作剧,你的目光会一直停留在艾青身上,如果没有我的羞辱与打击,那么那次救艾青的人,一定会是你!” “我……” “你先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一定会的,这是你跟郭淮最大区别,因为,无论轮回重来多少次,你不管知不知道恶作剧的真相,你都会在迎新晚会上,鼓起勇气跟我告白,这是我印证了无数次的,不是吗?这与我是否改变过你,没有一点关系。 你就是这么一个人,所以,当你看见一直心心念念的姑娘要被羞辱,你是绝对会鼓起勇气,不会选择袖手旁观的……” 贺天然着急忙慌地安慰道:“这只是假设嘛,阿凉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啊,爱情这种东西,假设不来的。” 温凉静静地看着男友,见他如此宽慰自己,不由得心中泛起一阵甜蜜,女孩再次轻轻地投身于他的怀中。 曹艾青当初跟贺天然分手的那个问题,其实问错了…… 温凉是害怕曹艾青的,因为这是贺天然除了她温凉之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爱着的人。 所以,温凉终究没有把那日在山外亭中,打通电话后知道的另一番景象说出来。 因为那个故事中,没有恶作剧。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就像一个觊觎着别人爱情的小偷,有了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就毅然决然的抢了过来,而到现在,亦是说不清,她俩到底是谁跟谁,鸠占了鹊巢。 不过,就像贺的那样,爱情不能假设,过去已成过去,将来将会再来,温凉只认定眼下的这种关系,这才是已成定局了的真实! 温凉坚信着这一点,她从贺天然的怀中离开,双手忽然一下轻拍在贺天然两边的脸颊上,她像揉着团子一样,发力揉搓,嘴中狠狠道: “我不会把你让给曹艾青的,所以她想得到的东西,你不能给她,我也不会让你给她,她要恨我们也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能再陷入这种恶性循环之中了!” 她停了手,继续认真地道: “天然,就你对曹艾青做的那点事儿我是不在乎的,当初的恶作剧我后悔了一辈子,但不代表我温凉这个人就变好了,其实我还那样,见缝插针、贪得无厌、杀鸡取卵,但我唯独不会对你如此了,我可以允许你用我的爱,来续她曹艾青的香,但是,我温凉才是你贺天然唯一的花儿!你明白吗?” 去爱她,而不是帮她,这是当初温凉用在贺天然身上的方法,而此刻,这个做事果决的姑娘却像是说出了一番郑重的誓言,毅然决然地斩断了这种方法,从此只能是为己所有。 她说的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她爱着全部的他,所以,她必须得到他的全部,没错,是全部。 每一个拥抱,每一次接吻,每一种抚摩,都要全部占有,如果爱能让人变小气,那么她温凉本就打算做最贪心的那一个。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啊,如果说曹艾青代表着糖果、香料和美好的东西,那么温凉则是生来便代表着冒险、美酒以及无所畏惧。 只是啊,她们并不完美,也都是凡人,诸如现在,她们一个眼中写着妒,另一个心里恋着贪。 五官被女孩两手挤得有点变形的贺天然瓮声瓮气道: “明……明白了。” “那就好!” 温凉灿烂一笑,捧着他的脸,一把扯过来,又是强吻了一口,男人唇齿留香。 贺天然被她这么一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他抿了抿嘴道:“今天是突然有了危机感吗?忽然变得这么霸道。” 温凉斜了他一眼,“不然呢?我要是再不主动一点,怕是你真的要把我当成恋爱中的傻白甜了。” 两人都不约而同想到昨晚的对话,相视一笑。 温凉问:“昨晚我妈到底给了你什么?” 贺天然面露回忆之色,卖着关子道: “你刚才不是说,我重来多少次,都会向你告白吗?” “是啊。” “那告白之前,我是不是给过你什么东西?” “车票?!” 温凉一惊,楞了几秒,然后双肩耸动,嗤笑一声,嘴里还是羞涩地抱怨起来: “哎呀……我妈真是的……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搜出来的……” 贺天然从口袋中取出一张蓝色的,没有任何褶皱的动车票,看得出来它被保存得很好,只不过,它的出发日期是去年,终点是昆明。 “本来……把票留下来是想保存的……因为不管当时我接没接受自己,我都觉得这张票很重要……” 温凉嗫嚅解释着,她看了看贺天然,又把视线快速挪开,似乎是想暗示什么,但又忍着不直接说。 “为什么不把一起去看雪山这件事写在愿望单上?” 贺天然轻声问道。 温凉撅着嘴,双手撑在长椅上,双脚抬起摆了摆,脑袋微微摇晃,佯装无所谓道: “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遗憾啊,我一个巴掌又拍不响,本来我想当个惊喜说出来的,就看某人,愿不愿意弥补这次是遗憾吧……” “……” 就看某人,愿不愿意弥补这次遗憾吧…… 一瞬间,这句话宛如是当头棒喝,震得贺天然的耳边是嗡嗡作响,他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 “你……问我,愿不愿意?” 温凉以为贺天然此刻的木讷是高兴所致,她仰着一张笑脸,得意道:“那当然,我也不能总让男朋友满足我的愿望吧?那样多自私呀,我也想满足满足你的,所以我首先……” 说着,她双脚落地,跳出去了几步,随即一个旋身,正对着坐在椅子上男友。 姑娘的手虚握着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以示尊重,说道: “咳咳……贺同学,去年的约定,是我失约了,让你伤心了这么久,浪费了一年的时间不说,还闹出这么多的是是非非来……” 接着,女孩又将双手放在胸口,诚挚道:“现在,你的女朋友,我,温凉,知道错了!对不起!” 此处,只见温凉躬身,滑稽地冲着贺天然鞠了个躬,而几秒之后,她忽然顺势双脚一弹,蹦到贺天然面前,蹲下身,下巴靠在贺天然的膝盖上,抬着一双大眼睛,看向男友,可怜巴巴道: “天然哥哥,你瞧,人家都跟你认错了,那你还愿不愿意,用我的这张旧车票,带我坐上前往雪山的车啊?” 姑娘的下巴抵着男友的膝盖不住摇晃,若换成平时,贺天然只会被晃得心神摇曳。 但是此刻…… 他的心中,只有将要满溢而出的苦涩,那次在诠灵寺与山中老僧谈及温凉夙愿的话题时,老僧闭口缄默。 当时贺天然猜得没有错。 在元世界里,温凉的夙愿,就是让恶作剧不再重演,她最后成功了,也预感到了自己会消失,所以他们两人能否在一起,并不是她最大的夙愿。 那时她应该是得偿所愿,要得到解脱的。 但是由于自己又去了一次未来,袒露了心意,也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在这份爱意暴露的情况下,元世界的时间线彻底消失,这也是为什么,温凉不记得自己的葬礼与见过自己父母的原因。 如今温凉依旧穿越了,只是这时的夙愿,也从“阻止恶作剧发生”转变成了“完成两人未能在一起的遗憾”上来。 所以,经过了告白、分离、融合等等一系列事件之后,那座遥远的,只存在于两人约定中的雪山,化为了一个能见证他们爱情的象征,一个人生必经的地标,一个一定要通关的关卡。 他们总是要去一次的。 这是他们在爱情里,最重要的事。 不为朝拜,亦不为信仰。 这只是他们的心念合一,是遗憾、是约定、是夙愿,是女孩翘首以盼,只为等到少年口中即将说出那一句—— “我愿意。” 贺天然轻轻说着。 他愿意,真的愿意。 哪怕此后情谊与业障一并会忘个干净,但是他的心上人,一直都在等这三个字,尽管有千般留恋,万般不舍,但少年此刻又如何能说出拒绝的话语呢? 不是执着,是愿意。 温凉眼中熠熠生辉,她扑入贺天然的怀中,像是一只即将高飞,却又舍不得离巣的麻雀。 她雀跃而问:“我们什么时候去?” 贺天然仔细地看着她欢喜的模样,说道:“等我们完成了你愿望单上的那些内容我们就去,怎么样?” 温凉一愣,但旋即又再次开心起来,她抱住贺天然,满是喜悦地回应了一声: “好!” 贺天然拍了拍她的背,他笑了笑道: “你不是想满足我的愿望,其实我还有一件事,你可以帮帮我。” 温凉松开怀抱,万般柔情地再次正视着贺天然,“什么事啊?” 两人分开,贺天然站起身,叹了一口气,没着急说,而是慢慢走动了起来。 温凉也不催他,只是挽住他的左臂,两人像是散步一样,开始游走在满是火红枫叶的港大校园之中。 过了一会,贺天然咂咂嘴,说道:“我吧……自从记忆融合之后,好像就失去了一些东西,感觉自己心智变得沧桑了许多,所以我想交给你个任务……” 温凉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打断他的发言,语笑嫣然道: “你别说了,我知道的,这也是我正想做的。” 姑娘忽而退后了两步,贺天然不明所以,刚一扭头,就见温凉一跃而起,轻盈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低垂的弧线,一下就贴在了男孩的背上! 虽然温凉的体重不过百,但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还是让贺天然的双脚膝盖打了个抖,他好不容易稳住,嚷道: “喂!你这是欺负残疾人啊!快下来!” “我不!背我!我也走不动了!” 温凉的两条大长腿于贺天然的腰上交叉,死死一扣,双手也牢牢地环住他的肩头,像是一只大大的树懒,两个人紧贴在一起,其坚固的程度甚至让贺天然都不用伸手去托住她的身体。 “我……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贺天然哭笑不得,嘴上虽然抱怨,但却抬腿走了两步,还行,不算艰难。 “不,你就是这个意思!快看,前面有个下坡,带我冲下去!驾!” 温凉一指前方,像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又像是一个持宠而娇的小女孩。 但不管是哪一种,她此刻,都是那么地迷人、鲜活又张扬! 贺天然不再说话,他只是脚步顺着下坡越来越快,脸上的笑,也越来越浓。 “啊~~~~~” “哈哈哈哈~~~~~” 男孩背着女孩,迎着风,一路向下。 他们的灵魂好似不再苍老,只因他们脚下,再次踏上了一条名为“青春”的道路。 这次,他们都选择了一路狂奔,无怨无悔。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就像是,天上飘白鸟,太阳发金箭,路是软的,风是甜的,就连道路两边红色的消防栓,教学楼外锈迹斑斑的空调外机,都他妈变得正气凛然! 觉得激动便流泪,碰上了花蜜便陶醉,活着是为了像蝴蝶来又去 害怕孤独便团聚,怕过于迫夹便离去,活着未为我为谁? 年轻得碰着谁亦能像威化般干脆,快活到半日也像活尽一百万岁 任何事亦能像青春般清脆,快活到每日大一岁 BGM——活着viva。 第241章 平凡的一日(上) 第241章平凡的一日(上) 十天后。 秋日的清晨始于五点半窗外的淡淡的霞光,是室友窸窣的起床声,是卫生间里莲蓬头的喷水声,是手机闹钟刚响起一秒,便被迅速掐断的惯性动作。 温凉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直起身后迷瞪了三秒钟,然后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床尾的铁扶梯发出吱呀呀的声响。 下床,落地,踩上一双毛绒拖鞋,她开始跟着起床的室友一起洗漱。 镜中,牙膏的泡沫沾染到她的嘴角,于是她用牙刷过了一遍清水,利索地用刷头一下擦掉。 “老公,你看我是不是该剪头发了?” 室友从卫生间端着一盆热水走了出来放在洗手池边,将身后披散的头发收拢,嘴里很是嫌麻烦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低头放入水中,开始单独清洗这最为重要的一部分。 头发长的女生洗头会很费时间,所以大多时候,女生能把刘海洗了出门见人就已经算是中等级别的礼貌了,而且表演系的晨功六点开始,有个简单洗漱的时间就不错了,想化妆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 “乖宝,你要是想剪就不会问,问了就是舍不得,那就不剪呗,这样多好看。” 温凉回了一句,放下刷牙的水杯,拿起一旁自己的脸盆接了热水开始洗脸,其余两个室友也陆续起床,大家都是一个班的,所以每天的作息时间都是一样。 就在温凉闭着眼,满脸洗面奶泡沫打算清洗时,一双安禄山之爪从她背后突袭,身后传来另一个室友恶作剧成功后的调戏声: “呼~呼呼” 温凉浑身凝滞了一两秒,随后整个人都清醒了,她狠狠一拍,只听清脆一声,身后女生吃疼叫出一声“呀”,火速撤去魔爪。 “顾玲你怎么像个女流氓一样?小心以后你有名气了,我爆你八卦!” 温凉继续洗脸,身后名叫顾玲的女生满脸委屈,故意带着哭腔,很是浮夸道: “老公,自打贺导回来之后就你变了~你变得如此薄情寡义厚此薄彼,嘤嘤嘤~~虽然你是他的女朋友,但你可是我们三人的老公啊~!” 其余两个女生听了纷纷打趣附和,温凉湿漉漉的脸从水盆里抬了起来,她拿着毛巾擦拭干净,白皙娇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只是那双颊的一抹红晕,是如何都擦不掉的。 “别闹了啊,一会我晨功点名,你看你们三个的名字在不在!” 温凉威胁了一句,几个女生倒也不怕,只是捂嘴轻笑,见好就收。 来到衣橱前,温凉打开衣柜想了想,她一般习惯晚上洗澡,昨晚睡前刚用了护发素,所以早上起来头发很柔顺,只是经过了一夜的睡眠,难免有些凌乱。 一般这种情况,她是直接戴帽子的,本来是想换上出晨功的运动服,可是老是穿这些有点单调,于是,她看向角落里的一根红色发带。 脱去睡衣,换好衣服,她拿起那根发带,以耳朵为界线,将头发前后分开,分好后用发带从后面绕了上去,盖在分界线上,接着在头顶的位置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走到镜前端详了一下,温凉很满意今天这个穿搭的小心思,这种造型不仅能起到修饰脸型的作用,还给沉闷的运动风造型中增添了一抹亮色,最主要的是,镜中的她比之以往,更多了几分的——乖巧! “糟糕了,老公变甜妹了~!” “也不知道贺导能不能发现,也许这会成为一个送命题!” “又不是口红颜色,应该没问题的,毕竟他们导演系的男生也没那么直男。” “啧啧啧,这就不一定了,我倒觉得他们学导演的都挺大男子主义的,就算看出来了,也不一定会说出口。” 温凉懒得理会这群小八婆,拿出手机看了看,提醒道:“还有十分钟啊,等会我看你们这群素面朝天的黄脸婆怎么出门!” 寝室之内,顿时鸡飞狗跳。 …… …… 表演系的晨功主要以形体与练声为主,持续一个半小时,地点在后山,大清早呼呼哈哈地热闹非凡,这多多少少算是电影学院的一景,旁人见了觉得稀奇,但这场面,其实跟早上公园里大爷大妈锻炼身体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无非就是练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表演系出晨功的勤奋程度会随着年级的增长而减弱,一眼看去人最多的肯定是大一的,大二偶尔会缺斤少两,但也算积极,到了大三这个分水岭会断崖式下跌,至于大四,能零星来几个就算不错了。 电影学院到了大三就不会限制学生外出拍戏的需求,毕竟人家就是学这个的,一直把人按在学校里也不现实,不过是真接着戏了出不了晨功,还是彻底怠惰了干脆不来,这就两说了。 人群之中,扎着根红色发带的温凉格外显眼,作为班长,每天的晨功练习都是她来主持的,今天带着众人练完了功,开完了嗓,没想到却迎来了意外之客。 只见,表演系系主任,也是温凉他们班的表演老师龙姐,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形象的人物从远处走来。 “龙姐好!” “龙姐~” “完蛋了,今天龙姐来视察晨功了,我寝室那几个懒鬼完犊子了呀~” 众学生见了主任,纷纷是礼貌开口,到了学生跟前的表演系主任拍了拍手,嗓音嘹亮,中气十足地喊道: “来,各年级的同学集合啊,有个事儿跟大家说一下。” 众人见状围成一圈。 “男女分开站,不用按年纪啊,高矮次序就行。” 又是一声令下,表演系的学生们泾渭分明,迅速排开。 表演系一个年纪顶多六十人,而现在在场的肉眼看上去,应该不超过两百,但就这两百不到的人,一眼望去,清一水的俊男靓女青春无敌,着实是养眼非常。 待到人群聚齐完毕,龙老师高声道: “我身边这位是陈导,这位是李副导,他们都是大家的学长学姐啊。明年不是冬奥嘛,最近陈导他们要给冬奥拍个宣传片,需要两男两女四名角色,大家把精神气提起来啊,让陈导看清一下你们的形象。” 一听龙老师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使劲地整理仪态,尽量展现自己比较好的一面,都希望被导演挑中拍戏。 冬奥的宣传片啊,多好的机会。 “冬奥跟港城有什么关系啊?港城又不是举办地,一年四季还不下雪,而且冬奥的导演不是国师嘛?” 身边的室友顾玲捯饬着头发,嘴里小声地问道。 “宣传片啊,要拍好多支呢,张国师肯定不会自己上啊,而且人家又没说是在港城拍,估计得北上几天……” 旁边另一个女生解释着。 两个导演先去男生那边挑人去了,女生这边开始叽叽喳喳,温凉对此不是特别感冒,所以脸上有些漫不经心。 “老公,你好像不是很在乎啊……” 温凉摇摇头,“没有,你想多了。” 有了未来影后的经历,现在姑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 顾玲憧憬着继续说:“龙老师介绍的活儿就是不一样啊,又可以赚钱又可以见世面,而且宣传片应该也拍不了几天,等到播出以后就有观众认识我了,以后要想接戏,应该容易很多,毕竟是冬奥呢!” 听了这话,温凉心念一动。 倒不是因为以后如何,她现在想得很世俗,就是这话里头那几句“赚钱”与“拍不了几天”的字眼。 之前打算跟贺天然一起去校外合租,姑娘压根也没想过要把担子一把丢给男友,只是龙老师发了话让她不要忙着拍戏,她是必须听从的,这里头的好处,可比她未来签约经纪公司那条路好太多了。 现在机会来了,一部宣传片里的角色,撑死也就拍个一两天,耽误不了课程,而像这种来电影学院找的特约演员,还是冬奥这种大项目,片酬一天四五千是跑不掉的,估计还能往上走。 这就是为什么一些不知名的小演员喜欢拍广告或者宣传片的原因,因为比起跟剧组一跟就是三四个月来说,这类短片不仅拍摄周期短,来钱也快。 就在温凉心中盘算时,两个导演朝着女生队伍这边走了过来。 第242章 平凡的一日(中) 第242章平凡的一日(中) 在这帮学生中,已经有一些活跃在娱乐圈并小有人气的小花旦,小鲜肉了。 诸如温凉他们班的隋初朗,以及大二的师姐拜玲耶,这种新人好用,而且还是学生,暂时没有沾染太多名利场的那些臭德性,加上又是熟脸,自然要比普通同学来的更有优势一些。 隋初朗被选中,但因为签了公司,所以档期啊,片酬啊之类的他是做不了主的,所以还要跟公司沟通,不过这种有着特殊意义的大项目,艺人一般不会拒绝,公司那头也不会有阻力。 只见这个新晋的当红偶像被选中后积极地跟两位导演聊了几句,当即是拿着电话走到一边,看样子是在跟自己的经纪人沟通。 这个当口,两位导演已经走到女生队伍这边,在拜玲耶面前停下。 “陈导,好久不见啊。” 拜玲耶脆生生地打了个招呼。 那个中年男导演也是一愣,笑道: “玲耶,你在学校啊?好久不见啊,刘导那部戏杀青了?你最近有时间吗?” 两人应该是老相识,估计之前合作过。 拜玲耶点点头,笑意盈盈:“有啊陈导,那部戏都杀青两个月啦,公司特地给了我一段休息时间,而且我也想回学校多学习,不过像是冬奥宣传片这种有着特殊意义片子,又是陈导出马,我随时都愿意配合学习的。” 小姑娘会来事儿,形象又符合这次招人的需求,既然都有意向,那么接下来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一口就答应接戏,你不怕你经纪人骂你啊?” 陈导调侃道。 尽管境遇与隋初朗相同,但拜玲耶颇为伶俐地果断道: “不用,这种能做贡献的事儿,没理由拦着。” 两个导演相视一笑,女生这边的名额自然而然也就确定下来一个。 这次突击面试也是抓着时间了,现在这群女生脸上是没有一点妆容,要是还能在这百里挑一的表演系里纯靠形象脱颖而出,那纯粹就是拼硬底子了。 陈导留在原地,跟拜玲耶商谈着后续事宜,龙主任陪同着那名李姓的副导演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后者一眼就看到了头上系着红色蝴蝶结的俏温凉。 女人看女人跟男人看女人,视角完全不同,天生就带了三分的苛刻,可即便是有着无数阅人经验,长期在各大剧组担任选角导演一职的李副导,在此刻见着了温凉,也是不由停下脚步,顿了一下。 “李导好。” 温凉微微颔首,自然地叫了一声。 一旁的龙老师笑着介绍道:“这孩子叫温凉,是这一届表演系的状元,别看才大一,演戏很灵的,不输她那些成名的师兄师姐,要不是你们这次就拍个几天,我可舍不得让她那么快入行。” “是,现在圈里是有些浮躁,现在的孩子个个都显得很老道,虽然看上去很懂事,但基本功太差了,表演起来一点都不自然,还得提前找好合适的配音,不过这次拍宣传片嘛,对表演的要求也不是那么高。” 李副导点点头赞同了一句,视线转到温凉身上,仔细端详了一下,问道:“姑娘,你小时候是不是拍过《小戏骨》系列的剧啊?我看着你有点眼熟,但一下记不起来了。” 温凉应道:“嗯,老师您没记错,我拍过的,小戏骨的红楼梦系列,我在里面饰演薛宝钗,那时我十一岁不到。” 温凉是童星这个事情不少人都知道,当年这部儿童剧还是很出圈的,一来是因为翻拍了名着的加持,二来自然是这部剧中小演员们表演得十分到位,态度也远比一些粗制滥造的剧集更加用心,所以直到现在,网上都还有一部分的观众津津乐道。 “啊,原来是你啊!” 李副导有些惊喜,当初她看完温凉拍的小戏骨之后就一直留心,正好当时她正在帮一部电影物色演员,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小女生角色一直没找着人,她本是想着推荐一下温凉来试镜的,但可惜,一通电话打过去却被对方父母告知,小姑娘在成年之前都不打算拍戏了。 没想到,这件事情过去七八年,竟然还能续上。 李副导这边说起这桩往事,几人迅速熟络起来有说有笑,陈导那边也闻声走了过来,对温凉的形象与气质都很是满意,再加上旁边又是龙老师的推波助澜,经过一番了解后,两人对温凉表达了很强烈的合作意向。 “陈导,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拍啊?要拍几天?” 温凉问着。 陈导笑道:“拍三天,这次也是事发突然,我们晚上就要坐飞机进京,这次拍摄阵仗很大,京城还有些同学等着拍摄,所以你们每天都有戏,但不会很多,最快的话,你们大后天就能回来,当然,你们想在京城多玩几天也可以,就怕你们龙主任不放人。” “怂恿学生逃课我可是不提倡的啊。” 龙老师在一旁故作正经,几人哈哈大笑,唯有温凉,觉得有些为难,三天时间…… 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这时,女孩看到了自己一向尊敬的龙姐不动声色地向自己点点头,兴许她也认为这次机会难得,想到自己的演绎事业也需要再次起步,于是乎,温凉终于松了口。 …… …… “一天的片酬一万块钱,三天就是三万呢!等我回来,我包养你呀!” 电影学院的食堂之内,温凉与贺天然并排而坐,吃着早餐。 “嚯,可以呀大明星,这一眨眼就成富婆了呢……嘶哈……” 贺天然拿起一粒小笼包塞进嘴里,舌头一下被烫到,连连哈气。 他对温凉现在能拿这种片酬一点都不怀疑,这种规模的宣传片预算本来就充足,而且还托了他们表演的系主任来把关放人,片酬想想都不会便宜。 “慢点吃,慢点吃……” 温凉看他被包子烫到,笑了笑,将刚买的矿泉水递了过去。 贺天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女孩望着他不断翻涌的喉结,小心翼翼地说道: “天然……我这次去拍宣传片,是为了我俩做打算,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好不好?” 贺天然一愣,这才想起在另一个世界中,自己从不会接受温凉的一丁点恩惠。 何况三万块钱,凭现在贺天然自己的能力,可能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赚到,而对于温凉来说,只需三天。 这对于一个想要自食其力的男人来说,确实会有落差,而然今时不同往日,男孩早已没了心结,他微笑说道: “不会有负担啊,李安都被他老婆养了六年呢!阿凉,这种能影响你未来事业的事儿你就去,我是双手双脚赞成的,你不用考虑我,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温凉喜出望外,哪知贺天然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我有个问题,确实要问问你。” “什……什么啊?” 女孩看他脸色突变,一下紧张起来。 “有吻戏吗?” 贺天然如临大敌,因为这个真的很重要! 温凉还以为是什么呢,一听这话顿时被气笑了,她用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塞进贺天然嘴里。 “没有!这种宣传片怎么可能有这种镜头嘛!看我不堵上你的臭嘴,讨厌!” 男孩嘴里发出唔唔声赶忙求饶,女孩这才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 贺天然两三下将包子吞入口中,默默打望了温凉一会,看着她头顶的蝴蝶结,毫不吝啬地夸赞着: “你这发带还挺可爱的啊,看上去整个人就很乖~” 温凉单手撑着下巴,斜着眼嘚瑟问道: “喜欢吗?” “当然喜欢呀,你温凉一个顶十个,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贺天然吹的彩虹屁让姑娘很是受用,嘴里小小得意地磨叽出一句,“哼,这还差不多~” 说完,她仰着头闭上了眼。 男孩立马意会,飞快在她柔软的双唇上轻轻一点,温凉睁开眼,又是幸福又是嫌弃地拿起桌上的抽纸,擦了擦嘴说道: “一嘴油,怪不得说话那么腻。” 贺天然当是没听见,嘿嘿傻乐一下。 温凉看见他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抿嘴笑了起来。 本来最近女孩还有什么事儿挂在心上的,但早上发生的事太突然,加上现在她跟贺天然如胶似漆,等会他们吃完饭又忙着上课,所以这一时半会反倒忘了…… 是什么事情来着? 第243章 平凡的一日(下) 第243章平凡的一日(下) 温凉没想起来的事,其实也困扰贺天然好几天了。 课堂之上,男孩若有所思着。 住院期间,贺盼山跟他说过,这个月中下旬他的母亲要回港城,可是整个十月,贺天然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现在出院都快过去十一二天了,眼瞧没几天就要到十一月,他依旧没等来母亲回港的消息。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自打自己父母离婚之后,母子两人本就聚少离多,加上前几年,母亲屡屡承诺会抽空回国看望自己,但每每都是期望落空,拖延之后又拖延,所以导致贺天然的怨气极大,到最后,甚至还要让贺盼山来从中调和。 现在想想,这种delay的作风,还真是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这次母亲归国,贺天然很重视,原因不单单是因为温凉要想获得双方父母认可的愿望,男人还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自己与母亲的关系,似乎还影响到了自己未来消失的那部分记忆。 关于这个,诠灵老僧的解释是夙愿达成,自然就会忘。 这其实就很有意思了,这场轮回,温凉因自己的死而死,艾青受到自己的舆论影响而死,而自己反倒成了苟延残喘下来的那一个。 老和尚佛前苦参,想要重修一场因果,但这件事涉及之深,不光只牵扯到了三个人的爱恨情仇,若是要追根溯源,到头来还是得从塑造了贺天然最初性格的原生家庭上修起。 尽管在明面上来说,他只要帮助温凉与艾青达成夙愿,即可结束这场痴缠的宿命,但这对他个人而言,就算功德圆满了吗? 不,这只是对于两个女孩的交代,在这场轮回里,贺天然是发起人,可同时也是参与者,他也有自己的夙愿。 他想要一个和睦的家庭,或者说,他想要一场跟家人的和解。 虽然贺天然已经忘了未来自己是如何达成的这一点,导致记忆的消失,但其留下的种种蛛丝马迹,让此时的贺天然不得不对这次与母亲的团圆严阵以待。 原因有三: 第一,在未来,曹艾青将少年自己约到南脂岛见面,是受到了青年自己的委托,其目的是想让少年与母亲见一面。 这种心态就好像是孩子做错了事,然后想努力拿出自己好的一面给家长看看,以求换取原谅,但彼时,母亲已经不愿意见自己了。 第二,自记忆融合以来,贺天然已经不那么期望与母亲见面了,这是一种感情上的微妙变化,很明显就能感受到,按理来说,即便贺天然有所怨气,但绝不该如此疏离,因为在此之前,母亲在少年心中,还有极其有分量的。 第三,谢妍妍之死。 如此,这三个原因排列起来,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妙啊…… …… ……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中午。 港大,建筑学院。 今天是周四,也是曹艾青一周紧张的课程中,唯一难得下午没课的一天,秋日当头,艳阳高照,她吃过午餐,出了校园,搭上地铁9号线,期间又转乘了两次,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了位于脱墨江畔的现代艺术中心。 看展,几乎建筑系的学生,在私下日常生活中肯定会去做上一两次的事。 曹艾青今天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在艺术馆A区的入口处,她见到了早就等候在此地的好友,白婷婷。 由于白婷婷所在的师范大学不在大学城,所以两个好友平日里也很难见到几次,想一想,她们上次见面还是在医院里。 曹艾青走到白婷婷跟前,左右看了看,问道:“薛勇呢?” 白婷婷冷笑一声,“呵,有课呢,而且就算他没课,我也不想让他跟着,这一天天的,烦死我了。” “烦你?没想到咱们的小勇哥私底下还挺黏人的嘛。” 曹艾青打趣了一句,白婷婷挽上闺蜜的手臂,吐糟道: “什么黏人啊,是上次,我在医院见到他父母之后,他妈妈就把他每个月的生活费直接打给我了,说让我去管他儿子,这不,现在薛勇天天拐弯抹角地从我这里要钱,我也是服了,我都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一堆土味情话,真是什么奇葩的理由都能给我编出花来。” 曹艾青笑了笑,心想这对情侣还真是有趣,白婷婷虽然嘴上抱怨,但其实流露出表情,已经证明了如今两人的关系是非常甜蜜的。 “对了艾青,你怎么会有这种封闭展览的邀请函啊?” 白婷婷问到这个,就不得不提一下今天她们所要看的这个展览了。 其实,这并非是一场与专业相关的建筑展,也不是一场让人云里雾里的艺术展,而是拍卖行业巨头,苏富比拍卖行在即将举行秋拍的前夕,举办的一次拍品预展。 展览分两个阶段,一是封闭展览,为期两天,主要是邀请一些媒体或者是藏家、VIP客户及潜力客户,通过发布请函的方式邀请参加,并不对外。 第二阶段则是巡展,期间会拿出一部分的拍品,在各个城市进行展览,由于是对外,所以所看到的拍品自然就没有第一阶段能看到的那么丰富。 这次苏富比的秋拍拍品有三千余件,书法字画,金银珠宝,古今中外无所不包,即便今天是封闭展,但A区入口受到邀请的藏家们,也已经排起了长龙。 不过曹艾青拿到的邀请函却属于是媒体票,可以直接走媒体通道不说,还能携带三个人同行。 而这张邀请函,是前几天由苏富比拍卖行官方寄到港大送到曹艾青手中的。 刚拿到手的时候她也有点懵,但随即也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还不是托了贺天然的关系,我们先进去吧。” 曹艾青淡淡地说了一句,白婷婷知道现在两人关系敏感,“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两个姑娘携手走进艺术馆。 偌大的展馆之内,琳琅满目的拍品让白婷婷连接惊叹,路过珠宝区时,她更是对一粒重55.5克拉的D色椭圆白钻叹为观止,在市场上,5克拉的钻戒就能被戏称为“鸽子蛋”,而眼前这块裸石,更是“鸽子蛋”的十一倍重! 诚然,这种级别的东西,虽然算是该品类的翘楚,但只凭此一件,并不能支撑起一场拍卖会秋拍的体量,不过女孩子嘛,天生对这种闪耀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所以两人也就在此流连了一段时间。 “艾青……这得卖多少钱呀……” 白婷婷很是眼馋地好奇问道。 “要是什么东西都有一个明确的价格,那么要拍卖会干嘛?” 文静女孩下意识脱口而出,好友扭过头,“就猜一下嘛,买不起还不让猜吗?我猜……我猜可能……一两千万差不多了吧?” 曹艾青望着展柜里耀眼夺目的钻石,无端记起了往昔记忆中的一个数字,不由说道: “大概……三千三百多万左右吧。” 而就在此刻,两人的背后响起了一道端庄娴静,却又带着几分干练的女性嗓音: “姑娘,刚才你不是才说了,要是什么东西都有一个明确的价格,那么要拍卖会干嘛这种话吗?所以啊,有些东西可不能乱估价哦。” 这个嗓音曹艾青很熟悉,但在这个世界,她是第一次听见。 两个女生转头,只见她们身后不知何时,立着一位成熟女性。 她双臂环抱,头发盘起,从视觉年龄上看莫约三十五六岁,身着白衬衫,领口挂着工作牌与墨镜,下身是一条裁量得体的直筒裤,穿着打扮上的简约,更是凸显了其从容干练的精英气质。 而这种打扮和状态,与未来曹艾青所展现出的面貌,近乎神似。 曹艾青美丽的脸庞上出现了几分愕然,同时,她心里是既惊喜,又有些发怵…… 成熟女性见状莞尔一笑,以为是小姑娘认为自己说错了话,她说道: “不用介意的曹同学,其实刚才你报的价位,跟我心里预期的差不多,平时对珠宝有了解吗?” 一句随意的问题,话里话外却充满了压迫感,曹艾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白婷婷突然小声问道: “这位老师……你……你认识艾青啊?” 成熟女性看了看白婷婷,她没急着回答,反而是又看了看周围,像是在找什么人,她的这个动作在自身强大的气场衬托之下,甚至没让两个小姑娘感觉到丝毫冒犯,几秒之后,她挪回视线。 “我是……” “我知道您白阿姨,您是贺天然的母亲,” 成熟女性正打算说话,却被眼前这个小姑娘抢先了一步,这让她有些意外,而更意外的是,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竟然直视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将手伸到了两人之间! 片刻,她亦是回之一笑,跟着伸出手去。 “看来天然跟你说过我啊,你好啊曹同学,我是这次苏富比秋拍展会的策划人,也是本次拍卖会的拍卖官之一,白闻玉。” 女孩与女人的手,于半空中相握。 第244章 Here We Are Again(一) 第244章HereWeAreAgain(一) “白阿姨,谢谢您邀请我参加这次的拍品展览会。” 片刻之后,白闻玉将年轻的少女带到了展览馆的饮品休憩区,白婷婷则识趣地留在了珠宝区继续参观展览,面对身后小姑娘的感谢,成熟女人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望着长桌之上摆放整齐的甜点与饮品,她兀自拿冰桶之中的一瓶香槟,确认了一下底部的信息标签,递给一旁负责接待的人员,这才回首笑道: “不用那么见外小曹,你要酒、红茶还是矿泉水?” 曹艾青恭敬道:“跟您一样,香槟吧。” 刚才拿过酒瓶的接待员将香槟开启,倒入两支杯口细长的长笛杯中,放入银盘后端到两个女人面前。 她们各自拿起一杯,酒杯自然而然在半空之中微微一碰,发出一道清脆声响。 “我以为你会带着天然一起来,本来我还想着给他一个惊喜。” 白闻玉轻抿一口香槟,随后便将酒杯放在一旁的长桌上,开口说道。 “白阿姨,我已经跟天然分手了。” 曹艾青没有故作忸怩,大方回应。 白闻玉有些意外,但并不是因为分手这件事。 “嗯,我知道,只是我本想着,你们小孩子嘛,打打闹闹都很正常,你知道那张邀请函是我给你的,对吧?” 曹艾青点点头。 “天然跟我说过您的职业,所以我在收到秋拍请函的那一瞬间,几乎就确认是您的邀请。” 这里曹艾青撒了个谎,其实贺天然在恋爱期间很少跟她谈论家里的事,而她知道白闻玉这个人,也是在未来南脂岛开发项目上认识的。 成熟女子故意问道:“所以你没考虑把这件事告诉天然?” 已经跟白闻玉合作许久,深谙其脾性的曹艾青摇摇头,直言道: “白阿姨,您既然知道我跟天然的情况,那么我斗胆猜测一下您是想借此试探我跟天然在感情上是否还存在着转机,但这恐怕要让您失望了,不好意思。” 少女的直言不讳与平静让白闻玉微微侧头,脸上保持着微笑。 试探,当白闻玉从王妈那里知道贺天然与曹艾青分手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无非就是上面那样,小孩子嘛,今天吵了架,过两天就会和好,很正常。 一张邀请函,相当是给二人一个重新和好的台阶,不管两人是否能够重修于好,曹艾青来与不来,都代表着女孩对待感情的一种态度。 其实这么一想,叫不叫贺天然一起来也不是最重要的了,主要还是白闻玉想亲自见见这个让腼腆的儿子喜欢上的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再次拿起桌上的酒杯,说道: “小曹,你不用跟我道歉,是我这个做妈妈的考虑不周,有些想当然了。那张邀请函上只有你的名字,你想带朋友也好,想带天然也好,这都是你的自由,Enjoy!” “再次谢谢您的邀请,白阿姨。” 两个女人再次举杯,各自浅饮一口。 “别叫我阿姨了,叫我白姐吧,被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口一个阿姨地叫着,感觉自己确实是老了许多。” “好的,白姐。”曹艾青笑着应承下来。 这也是她未来时对白闻玉的称呼,如今再次见到故人,自然是十分亲切。 实际上,白闻玉的一些行事作风对彼时曹艾青的影响是很大,姑娘虽生在幸福之家,但父母都是柔软的性子,所以从前在曹艾青这个乖乖女身上,也很难看到强势的一面。 这说不上好与不好,只是她初入职场弱肉强食,从事的又是建筑设计这类高精尖,竞争压力巨大的行业,所以一开始难免会显得局促稚嫩,吃些暗亏。 白闻玉没有教过曹艾青怎么做事,毕竟她们从事的是两个行业,但自打这两个女人认识之后,姑娘就被对方那种独立果断的韧劲所吸引,一番合作之下,忍不住就想去效仿学习其身上的优点。 这更像是一种天性,女孩进入到社会竞争之后,会逐渐为自己高筑起一层保护色,有人靠外表,有人靠性格,有人靠才华,有人靠资历,有人靠异性,女孩转变成女人的过程中,总会找到那么一两样来保护自己,虽然难易不等,但无外如是。 “艾青,我听说你现在是在港大建筑系念书,美术功底应该不错吧?” “唔……白姐你为难我了,在您面前我真的没法说自己功底好,我只是有些基础而已,小学初中的时候上过好几年的美术兴趣班,现在大一,在学校像是素描、速写、水彩这些都是建筑设计的必修课。” 几句闲聊下来,两人对彼此的称呼都变了,白闻玉年轻的时候学的是油画,为了让少女放松下来,才刻意说出一些共同话题,没想到对方言辞中,竟然隐约透露出知道这件事。 “术业有专攻,建筑是交叉专业,艾青你太妄自菲薄了,要不我们去书画区看看?那里有一幅张大千的泼彩图,是这次秋拍的重点拍品,平常难得一见哦。” 面对如雷贯耳的名字与名家的巨着,曹艾青眼睛一亮,答道:“好啊!” …… …… 贺天然一天的课,所以温凉从下午就开始收拾起了东西,其实今天她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具体为何,她也说不清楚,只能把原因归结于太久没有拍戏,导致情绪有些紧张。 嗡嗡~ 寝室里,温凉用电脑查看着陈导发来的电子脚本与日程排期,手边的手机忽然一震,是贺天然发来的消息。 「什么时候走?」 「过一会吧。」 「不是晚上七点的飞机吗?现在才四点啊,你等我下课,我陪你去机场啊。」 望着瞬间便得到回应的消息,温凉会心一笑,想了想回复道: 「是七点没错啊,不过导演想着让我们临行前一起吃个饭,跟大家一起聊一聊,毕竟两个半小时的飞行到京城都九点了,然后还要开车去剧组所在的酒店,到地方睡下估计都得将近十一点了,我明天又要马不停蹄的开拍,所以现在只能在这边先把饭给吃了呗~」 手机屏幕上,那行“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时隐时现,温凉都能想到手机另一端,男孩看到回复后反反复复地纠结。 过了几分钟,贺天然终于是回复道: 「能不去吗?或者说吃饭能不能带我一个?我下课了就来,你们应该还没吃完」 「你谁啊,就敢来蹭饭」 「我是家属啊!」 温凉一个人在寝室里笑的前仰后合,她蹲坐在椅子上,裸露在外的白嫩脚丫欢快地往上翘了翘,继续刁难道: 「这可不行啊,导演吃饭的时候说的都是拍摄的内容,冬奥这种大项目都是要保密的,中午的时候,我还去签了保密和肖像权的协议呢。」 「那意思是……从今天开始到未来三天,我是见不到你了吗?」 「见不到咯~」 「真的吗?」 「真的!」 「好耶~!」 「贺天然,你找死吗????」 电话的另一端,贺天然看着连续出现的问号与不断涌动的后续信息,他迅速将手机放进兜里,幸好是聊天之前他特意开了静音,温凉那边估计也知道他在上课,所以没有气急败坏地打电话过来兴师问罪。 贺天然嘴角含笑,皮上这么一下就很开心。 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课堂之上,时间一晃,便到了下课的时间。 五点一刻,贺天然跟着几个导演系的同学说说笑笑走出了表导楼,抬眼便瞧见了旁边一脸百无聊赖,独自坐在行李箱上,双脚踩地,缓缓推动滚轮打着圈的温凉。 几个朋友露出暧昧一笑,识趣离开,贺天然轻咳一声笑着走近,迎来了女友恶狠狠的目光。 “你这么坐也不怕把行李箱给坐烂了啊?” “我觉得它在被我坐烂之前,你会先被我锤烂!” 贺天然伸出手,摸了摸一脸凶相对自己呲着牙的温凉,说道:“先饶我一命吧,现在都五点一刻咯,我们这到机场都得半小时呢。” 温凉打开他放在自己头顶上的手,站了起来很是不忿道:“你也知道呀贺天然!快说,我们吃什么!” “还吃呢?走啦走啦,我们去外面买点东西,我陪你去机场,咱俩在车上吃。” 贺天然牵着温凉,温凉拖着行李,女孩就这么故意跺着脚任由男友拉着,嘴里发出任性的拖长音: “呜唔嗯——贺句舍不得我走你会死是吗?!” 男孩忍住笑意,强装不舍道:“哎哟,我舍不得,我太舍不得了,我爱死你了,我一天不见到我的温凉,我浑身上下就像蚂蚁在爬一样……” “一点诚意都没有!你就会气我!” “哎呀好好走,要不然真的来不及了哈。” 贺天然又是赔笑又是服软,终于是哄着女友朝校外走去。 十分钟后,坐在出租车里的温凉拿着一套煎饼果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热狗培根鸡蛋都给你加了双倍,绝对是豪华套餐,VIP级别的享受,就买了一份,我的都没舍得加这么多料~” 贺天然拿起自己那份相比之下小上不少的煎饼果子,美滋滋一口下去,瞬间三分之一就没了。 温凉委屈道:“你少来了!刚才在摊位上的时候你打电话我听见了!你跟你室友约好晚上要去吃涮羊肉,你这是在留着肚子呢!你都不带我!” “哎呀,他们都是单身,我带你去那不成了杀狗了吗?一顿涮羊肉,你都去京城还怕吃不着吗?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叫上他们再吃一顿,你也叫上你们表演系单身的小姐姐,我们搞场联谊,瞧瞧这计划,多好哇~!” 温凉被气笑了,盯着男友那张可恶的嘴脸,恨恨地咬了一口食物,娇俏的小脸被撑得鼓鼓囊囊的,煞是可爱。 这难得一见的表情让贺天然心动不已,他不由将手里的煎饼果子叼在嘴里,抽出左手,绕过温凉的背后,食指与中指并起,点在对方另一侧的肩头,然后一点点用力推着,女孩也不反抗,顺势就将身子靠向了男友的肩膀。 “哼~!” “嘿嘿~” 温凉眉目流转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贺天然重新收回左手,取下嘴里咬着的食物,傻笑两声,前者挑出自己还没吃过的热狗,一下塞他嘴里,然后有滋有味地吃起了自己那份。 紧接着,车里响起了“咔滋咔滋”的薄脆声响,听上去很有食欲。 贺天然望向车窗,一辆银色的奔驰S500L从车道的另一端平稳驶过,他似有所感,视线下意识地追随了几秒。 “今天我左眼皮一直跳。”温凉没发现贺天然的异状,嘴里含糊地嘀咕道。 “好哇,左眼跳财啊,别说还真灵嘿,这不是你现在就接到活儿了吗。”贺天然转过头,浮夸道。 “但我的右眼皮也跳……”姑娘略显不安。 “哎呀,我们都大学生了,怎么还相信这些封建迷信呢?”男孩瞬间不屑一顾。 前排开着车的司机师傅都笑了,温凉也是无可奈何,她又往贺天然的怀中挤了挤,望着手里那份煎饼果子,轻声道: “天然,其实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吃什么中餐西餐、荤的素的、不管是路边的、还是餐厅的,都不重要……” “你还真好养活,那什么重要啊?”贺天然眼泛柔情。 “当然是一起吃才重要!”温凉言之凿凿。 “那必须啊!” …… …… 奔驰车里,坐在后排的曹艾青望向窗外,开车的白闻玉看了一眼后视镜中女孩的神情,继续专注开车。 秋拍预展会下午4点便结束了,白闻玉说是想来大学城看一下儿子,一路便捎带上了曹艾青与白婷婷,而后者已经在二十分钟前下了车。 打开了车载音响,一首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缓缓响起。 在这种级别的轿车里听音乐是一种听觉上的极大享受,一首钢琴曲,通过车身前后31个柏林之声的喇叭包裹环绕地轻盈跃出,能让人瞬间便沉浸在音乐之中,仿若身临其境。 “说起来,天然小时候也学过钢琴呢。” 白闻玉轻声笑道,聊起一句旧时闲事。 “钢琴?我知道他会吉他,技术很好,但钢琴却是第一次听说。” 曹艾青好奇说道。 “他是四五岁……”白闻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在回忆:“还是六七岁的样子学的钢琴,不过也没学多久,当时弹的就是这首《秋日私语》,这曲子后半段有三句快速琶音转位他一直学不会,最后觉得难就放弃了,小时候教了他许多东西,但他就是喜欢半途而废,唯一庆幸的是,他的吉他倒是被他老爸给逼出来了,他没跟你说过?” 曹艾青摇摇头,犹豫道:“没有……他……他很少对外说起他家里的事。” “是吗?听家里人说,他跟你在一起后,性格变开朗了不少。” “那不是我的功劳。” “嗯?” 兴许是受到婉转悠扬的钢琴曲影响,曹艾青的思绪被无形地拉长,她缓缓道: “是另一个女孩改变了他,我也喜欢过这样的他,只是比起心有所属的爱人,我更乐意做不拘形迹的自己。” 车内陷入了沉默,汽车一路上过楼穿桥,耳边音乐悠长回响,白闻玉沉静的目光里,似乎思索着什么事情一般,徐徐开口问道: “所以,天然现在跟那个女孩在一起?” “嗯……” “呵,看来确实是长大了,变得跟他爸一个德性。” 管家王妈给白闻玉只是说起了贺天然分手的事,至于如今儿子的感情生活,家里人估计只有贺盼山知道个大概。 前几天跟贺盼山通电话,男人说这次家宴,特意邀请了一个小女生一起过来,她跟儿子在高中时曾在一起过,也很懂事,所以他想趁着这次机会,顺手推舟,看看能不能跟儿子修补一下家庭关系。 虽说那个小女生具体如何贺盼山也语焉不详,但难得是这对前夫妻想到了一块去,可由于消息滞后,白闻玉一直以为那个小女生是曹艾青,所以这次秋拍展会才邀请她,想要提前见一面,也算是帮着儿子缓和一下关系,免得到时吃饭尴尬。 可是现在嘛…… 怪不得贺盼山在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贺天然走了他爸的老路,这对夫妻之所以离婚就是因为这个,要是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这两人在电话里肯定又得大吵一架。 不过此刻,白闻玉却很冷静,通过一下午的了解与接触,她突然有些好奇,这个坐在汽车后排文文静静的女生,这个感情轨迹与她异常相似的年轻姑娘,当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做。 “小艾青,那你现在还喜欢天然吗?” 白闻玉冷不丁问了一句。 曹艾青一愣,她想起了那次在南脂岛上,在荒芜岛岬的边缘,两人对着茫茫大海,少年为尚未落成的美术馆提出“新生”这个概念时的情景。 当时她似有所感,却又很迷茫。 而如今,她也正在经历着一场新生,只是这蜕变的方向,依旧被那滔天的怨恨与难言的情愫所左右。 她不想这样,但这是她心中无法逃避的一个结。 “我还没想明白……” 她作出了与在南脂岛时一模一样的回答。 “没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天然小时候我一直跟他说,你越怕什么,就越应该面对什么,因为这是一个人最能体现价值的时候,所有的迷茫都能在一次次面对中找到答案,从而迎来升值或是贬值的机会。 小艾青,有件事儿,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听听你的想法。明天,我打算跟我前夫还有天然吃顿饭,到时跟天然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应该也会来,如果我现在邀请你,你会来吗?” 奔驰轿车随着白闻玉的问题,缓缓驶入了港大的校园,前排的女人表情淡然地找着车位,后排的女孩先是一怔,脸上闪过几分慌乱,但很快,她就低下头凝思起来。 她睫毛下垂几乎掩没眼眸,端正的鼻子仿佛含着些许隐秘,想到明澈时,眼皮开幕一般倏地抬起,晶光的黑眼瞳照例这么一耀。 曹艾青坦然道:“白姐,今天我很高兴能认识您,但是抱歉,我想我不会去。” 车辆顺利停稳,白闻玉将眼上的墨镜推至发顶,扭头笑问道: “理由呢?” “拈酸吃醋是很掉价的行为,何况那个男人还不爱你,您说的没错,迷茫当然要面对,但是无意义的面对只会徒增烦恼,如果我答应您,那么我明天将看到您儿子跟她喜欢的人一起出现的恩爱景象,我想,届时我除了尴尬外,只能是一无是处,您觉得我出现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会在他心里升值吗?” 曹艾青回答得有条不紊,说完之后,她礼貌一笑,打开车门下了车。 白闻玉按下车窗,单手靠在窗沿上,曹艾青路过正要跟她礼貌道别,就听这位成熟女子又说道: “那如果我换个方式,小艾青你明天有空的话,就以我朋友的身份,我诚挚地邀请你来我家做客,你意下如何?” 曹艾青面露疑惑: “白姐,你为什么……” 白闻玉打断道:“第一,你跟我很像,虽然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但艾青你给我的感觉,像是我们认识了很久一样,这让我很舒服,这是最主要的;第二,我听得出来,你需要一个我的正式邀请。” 年轻的女孩随之沉默了几秒。 白闻玉将车熄了火,走了出来锁上车门,不经意地再道出一句: “我跟我前夫见面的时候,他的现任脾气再大,也不敢出现在我面前,小艾青虽然我们经历的不一样,但你刚才话里话外,都在跟我表达同样的一个意思。” 白闻玉转过身,面对曹艾青,她仿佛是大人看穿了小孩子的心思后,打趣一般地微微点头,岔开话题又道: “走,陪姐姐逛逛港大?我好些年都没来了。” 这次,曹艾青没有犹豫,她灿烂一笑,答道: “好呀!” 第245章 Here We Are Again(二) 第245章HereWeAreAgain(二) 这世界上有两个地方,天天都在上演着最直观与最鲜活的爱情故事,它们分别是火车站的站台与飞机场的安检口。 身处在这片代表着分离与相遇的地界上,人的感情波动难免会被放大影响,尽管贺天然与温凉这对小情侣即将分开的时间就连一百个小时不到,可女孩愣是在安检处紧紧抱了男友十分钟,不知道还以为在拍什么偶像剧呢,直到天然哥情话都说了个遍,温凉这才依依不舍地进了安检。 这其实也不怪温凉矫情,贺天然心知肚明,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毕竟,她上次坐飞机出差,自己就是无声无息离开的。 所以,比起“矫情”或者“腻歪”这种说辞,将温凉这种状态称之为“阴影”,或许会更加妥当些。 回到学校,跟胡岳与蔡决明吃过饭,在晚些的时候,他接到了温凉平安抵京的语音通话,两人又是聊了半小时,期间温凉问贺天然需不需要在京城带点什么东西回来给他,男孩凭借着未来的记忆琢磨了一会,说: “你把那冬奥的吉祥物多买几个回来,这玩意再过几个月就火了,价格嗖嗖地往上涨,到时咱俩转手一出,还能小赚一笔。” 电话那头的温凉笑骂贺天然没出息,好好的导演不当,改行当黄牛,真是舍本逐末。 贺天然振振有词反驳道: “这苍蝇再小也是肉啊,我祖上就是这么发家的,一些生意经那是刻在DNA里的,这辈子估计也改不了。” 这本来只是一句插科打诨的玩笑话,不过当贺天然提及家庭,一下就让温凉想起了上次在医院时贺盼山的家宴邀约。 原来,一直让自己隐隐不安的是这件事。 不过这个邀请都快过去一个月了,贺叔叔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而贺天然给自己的感觉也是无事发生,最近他俩天天在一起,秤不离砣砣不离称的,要是有风吹草动,温凉不可能不知道。 姑娘没把贺盼山邀请自己的事告诉贺天然,因为这本来就是他老爸想给儿子的一个惊喜,借此来修补家庭关系,温凉巴不得成人之美,那个希望两人获得双方家长认可的愿望,也算是督促贺天然快点跟家里人和好的契机,要是就这么一直僵着,对两人的未来真的不好。 爱情虽说是两个人的事,但同时也会涉及到彼此的家庭,温凉还是多希望能够光明正大获得家长们的祝福的,这种情景,光想想就很开心。 只是这女孩子的小心思啊,一般也不会明着说,你得去悟啊,要是什么都说穿了,那就差了点意思。 温凉大方是大方,主动也可以主动,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反正都是因为爱嘛,只要结果美满,女孩觉得矜持什么的都是其次。 但现在既然成功上位了,这正牌女友的架子总得端一端的嘛,说到底,我温凉这是在跟你贺天然谈恋爱,人家是正儿八经奔着结婚生娃去的,又不是在跟你拜把子,该宠你得宠,该说你也得说啊,反正一样都跑不了,至于怎么宠,怎么说,自己去悟,老娘等着就行。 所以说,温凉这次也想看看贺天然的反应,就是这场家宴,他会不会主动跟自己提。 那愿望十条写得一清二楚,你总不至于假装看不见吧? 其实贺天然邀不邀请自己去赴宴都无所谓,毕竟就连温凉自己也觉得现在两人的进度有点快,她原本是想着就连自己老爸老妈那一头,也得通过半年或一年的时间来潜移默化,让他们慢慢接受自己与贺天然恋爱的这件事。 可谁能想到贺天然一下就A出去了呢? 那天温凉像做梦一样,还好最后是场皆大欢喜的美梦。 所以,这次贺家家宴啊,贺天然要是说出两人现在刚在一起不久,见家长的时机尚早这种话,温凉也是理解的,自己父母见他,多少有层师徒关系在这儿摆着,而自己去见贺家父母,那真的就是媳妇见公婆了,按照常理,确实是需要从长计议。 只是这事儿由贺出来,起码温凉知道他对见家长这事儿持着积极态度,女孩心里也高兴。 但要是想瞒着不说,那就是另一码事儿了,反正温凉都得去,到时候见了面,哼哼~ …… …… 翌日,张家口富龙滑雪场。 温凉今早照例五点半起床之后参与了演员化妆,今天是实景拍摄,内容是一帮滑雪爱好者的运动表演,女孩会滑雪,只是一些特技动作早就请来的专业人士,只有在切特写或者群戏露脸的时候才轮得到她上场。 宣传广告片不同于于电影电视剧,角色的镜头不多,而且都很零碎,特别是这种群像宣传片,今天的排期表看下来,温凉其实也就五个镜头,只是作为重大赛事的宣传片,剧组的配置与规格都是朝着一线电影的水准看齐,一个镜头来来回回务求达到完美,所以也花了不少时间。 “可以啊小温同学,这个笑容很自信呢,漂亮,过了。” 监视器前,一群工作人员围拢在一起盯着屏幕,陈导演让摄影师回放了一下刚才温凉拍的素材,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个滑雪少女站在山坡顶端,望着脚下的白茫雪道,在戴上护目镜之后准备俯冲而下的一个微笑特写。 温凉蹲在地上,她先是双手捧着脸,一双小鹿双眼眨巴着,等到素材看完,她抬手指着监视器说道: “陈导儿,你让我真滑一下嘛,我都期待老半天了,你看我镜头里的表情还看不出吗?” 围观众人轰然而笑,一个跟温凉身高差不多,身上穿着的滑雪服跟她一模一样的特技小哥调侃道: “温老师,你可不能抢我的工作啊~” 坐在导演椅上的陈导也跟着笑道:“这可不行,要是把你伤着了,你们龙主任可得对我发飙了,你早上的两个镜头结束了,你先休息会,下午开拍的时候叫你,随时待命啊,别乱跑。” “好~” 温凉元气满满地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活动了两下。 即便女孩婀娜的身段被掩盖在了厚厚的滑雪服里,但年轻少女无意之间展露出的这份青春活力,让在场的工作人员都为之感到心情愉悦。 “来,A组上航拍,先飞起来让我看一眼,B组到大跳台那边待命,助理检查一下替身老师身上的GoPro,刚才山坡上特写打的光赶紧撤了啊,镜头飞起来要穿帮的……卧槽,雪道上的工作人员收拾一下赶紧走哇,别特么杵在那儿啊……” 导演通过对讲机开始发号施令,身边的工作人员顿时又忙了起来,这种熟悉的片场氛围让温凉煞是怀念。 要是换成另一个世界,估计她现在早就被助理拉去保姆车里休息了,哪会让她这般闲庭信步地在片场招摇闲逛? 温凉抿着嘴,双手带着腰左右摆动,脑袋脖颈转了一两下,这感觉真挺好的,谁都不认识自己,有戏就拍戏,没戏就休息,跟片场工作人员没事闲话几句,对方少了刻意的阿谀奉承,自己也不用太顾虑什么形象,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会觉得无聊。 她走到自己放在角落的背包前,拿出手机,片场要保持安静,手机调成静音是最基本的规矩,所以刚才拍摄的时候就没带在身上,这是职业操守,也是她的习惯。 打开屏幕一看,现在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了,在拍摄期间她接到了一通来自港城的未接电话,还有多条班上同学与盛琪冬的微信,那电话也不知是谁打来的,估摸着应该是骚扰电话什么的。 温凉有些失望,贺天然今天一早上都没联系她,不过想着男友今天也是一天的课,念头一转也就原谅了他。 「干嘛呢?」 给贺天然发去一条微信,耳边传来陈导骂人的恼怒声,听上去好像是负责航拍的飞手飞得不是很理想的样子,温凉觉得有趣,她打开相机,准备录上一段视频发过去,让贺天然好好学习学习什么叫“导演的气场”。 “班长,你的镜头拍完啦?” 就在她偷偷摸摸录制视频时,身边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句。 女孩转过头,是同班的隋初朗。 “对啊~” 温凉回答着,她抿着笑,满意地看着手机屏幕里陈导急火攻心的样子,脑中幻想着等有朝一日贺天然也坐上了导演椅,自己一定要在镜头前故意NG气他,他要是敢这么骂自己,自己就让他没好日子过! 隋初朗走到她跟前,看着她手机屏幕里的画面,好奇问道: “觉得导演骂人很新鲜?” 温凉摇摇头没答,这话在片场可不敢乱说,她反问道: “怎么了?” 隋初朗笑道: “没什么,刚才在对讲机里听到陈导在安排下一组镜头了,就想着你这边应该是结束了,所以我就过来找你,班长你要不要去我保姆车上休息一会?像是玲耶学姐还是刘学长他们都在,刚才我们还在讨论等宣传片拍完了,要不要在京城多玩两天,就等你过去一起讨论呢!” 第246章 Here We Are Again(三) 第246章HereWeAreAgain(三) “可以呀小隋,在学校看不出来,这一出了校门,才发觉你确实是个顶流哈。” “班长你跟我说这个,公司安排的,我想着也是方便同学嘛。” 温凉调侃了一句,隋初朗难得在这位班长面前展露了一下自己实力,口气谦虚了一番,但内心很是满足。 隋初朗虽然在学校里被表演老师戏称为“英俊的木头”,但这位时下炙手可热的小鲜肉,可是这次电影学院派出的四个人中,唯一一个出行配了保姆车的。 这有时候啊,也不是艺人非得摆阔,经济公司一般对旗下艺人都有一套待遇规格与包装方式,毕竟现在粉丝经济大行其道,娱乐圈里流量为王,要是给自家艺人随便打整,出街被粉丝拍了,保不准又要被吐槽说狗公司虐待自家哥哥,支持哥哥成立个人工作室,脱离血汗工厂! 没办法,想吃流量这碗饭就必须被流量所左右,隋初朗其实还算好的了,在温凉的印象中,她的这位同学吃偶像这碗饭一直吃到快三十岁才逐渐转型,期间对待业务勤勉认真,没有做出什么失格的事来,虽说演戏天赋差了点,但也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偶像了。 对于隋初朗的好意,温凉没有拒绝,两人回到保姆车,果然,拜玲耶还有另一位被选中一起来的大三学长都这车里。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上次来选角李副导,眼下她正跟拜玲耶聊着天,温凉也是昨天才知道,原来拜玲耶就是她旗下的艺人之一,怪不得陈导与这位学姐已经合作过好几次了。 跟她们聊天的还有一个中年胖子,没见过,只是从言谈中猜测,他应该是隋初朗那边的经纪人。 其实经纪人分很多种,称谓看起来高大上,但绝大多数说白了就是助理,平时干着艺人保姆的活儿,陪着工作,安排通告到处飞,但是像有影视资源的这种大经纪人就不同了,比方说眼前这个李副导。 又是开公司,又是奔波于各大剧组担任选角导演,即便选出来的演员不是自己公司的艺人,那也会有一份自己的佣金,这是直接跟演员片酬挂钩的。 有这么拼命的一老板,也难怪未来拜玲耶的资源会那么好,等她爆红之后一个人都能养活一个公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演员跟经纪人还真是命运共同体。 只不过冬奥宣传片这个项目与传统项目不太一样,李副导这次更多是在做人情,像是温凉拍摄三天的片酬就没被从中抽过成。 见到温凉进来后,她热情招呼道: “小温早上拍完啦?快来坐。” “好啊,岚姐。” 拜玲耶见状往里让出了一个座位,温凉顺势坐下,这两个差点成为情敌的女人,其实抛开贺天然,也没什么恩怨,而对温凉来说,除了曹艾青能真正给她带来危机感外,她对这位学姐也谈不上有什么恶感,毕竟别人也一直被蒙在鼓里,对方既然现在没招惹自己,那自己就更没必要去小肚鸡肠什么了。 “哟李老师,这位同学也是你签约的艺人?” 中年胖子见着温凉,眼前一亮。 全名叫作李岚的副导演笑道:“不是,是我陪着陈导这次去电影学院找的,她是玲耶的学妹,说起来,好像跟小隋是一个班的吧?” 温凉礼貌颔首,隋初朗上了车后也找了个位置坐下,附和解释道:“王哥,这是我班长,姓温,叫温凉。” “啊这样啊,我记得初朗你跟我说起过,欸小温同学,现在签公司了吗?要不要来我们畅娱试一下啊?” 姓王的中年胖子一脸堆笑,眼睛眯起来像是一尊弥勒佛,以玩笑的口吻说着开门见山的话。 娱乐圈的交际,在剧组片场往往是发生得最多的,大家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有时候莫名其妙就能聊出个机会来。 畅娱娱乐温凉当然听说过的,这是一家以“偶像”为核心,以各种养成综艺、影视IP、潮流音乐等手段培养艺人的娱乐公司,旗下清一色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小鲜肉、小花旦,他家的艺人热度都很高,现在活跃在一线的男团女团都是他们家的。 不过,他们家对艺人的职业规划吧…… 注定跟温凉想作为一名演员的初衷相违背。 “抢人啊王老师,这小温出学校的时候他们表演系的主任就跟我打过招呼啦,说这孩子大三之前绝对不让拍戏,而且我都认识别人六七年了,这先来后到,要签也是跟我签啊,你说对吧,小温?” 李岚在旁上看着是在给温凉解围,但实则也是在试探姑娘的意思,毕竟现在的小姑娘,对做明星啊,成名啊,是没有太多抵抗力的,这么一个有潜力的苗子,要是能提前签下来,自然是更好的。 而实际上,他们表演系的学生早在艺考的时候,就已经有星探堵在了考场的门口,等到考完试放人,不管最后中或没中,立马就会上前攀谈了解意向,而像温凉这种不管是外形与专业都没得挑剔的状元,直到现在都没签公司才真的是稀奇。 其实在另一个未来,温凉跟拜玲耶一样,整个大一档期都是满的,就没时间上课。 不过现在嘛,她对两家公司都没什么兴趣,但也不能把话给说死了,她先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然后面露难色道: “王老师,岚姐,你们不知道,这事儿我根本就做不了主,我家里管得太严了,龙老师也不让我现在签公司……而且……而且我男朋友也不太希望我这么早进娱乐圈……” 天地良心,这话贺天然可从来没说过,完全是温凉现编的,她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看上去就是一个单纯沉浸在恋爱中的小女生,没什么主见,一心就想着学习与恋爱了。 “男朋友?小温你谈男朋友啦?欸王老师,你们公司旗下艺人能谈恋爱吗?” 李岚话锋一转,中年胖子一时语塞,他看向隋初朗,后者眼神有些躲闪。 今年他们家的几个当红偶像就是因为恋爱问题塌房好了几个了,人气一落千丈,导致现在公司对艺人私生活的问题抓得相当重,他这次能陪着隋初朗来,不得不说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李岚笑了,说道:“我们家就没这方面的顾虑,我跟玲耶说了,要谈就好好谈,趁现在反正也没多红,大学恋爱被粉丝知道了也没什么,等到二十七八岁红了想谈恋爱了,着急了,那才麻烦,采访问起来有没有恋爱经历时,张口就说出一句没有,那多假呀。” “姐……” 拜玲耶出言制止李岚的自卖自夸,她现在坐在温凉旁边,哪里听得了这种话? 李岚转向温凉,又道:“小温,也不是岚姐不赞同你谈恋爱啊,只是作为过来人,特别是对你这种还有大好前途的小姑娘来说,事业跟恋爱一定是要分清啊,这几年青春时光很快的,爱情是两个人的,但事业是你自己的啊,这方面你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对了,你男朋友学什么的啊?” 温凉的表情好像想通了一点,她乖巧回答道:“他学导演的。” “是吗?”李岚思索了一下,决定乘胜追击,语重心长地说道:“别说哈,你们俩的专业确实很搭,都是圈内人,但是导演吧,跟咱们台前的不同,小温你也别怪岚姐说话直啊,这学导演的,哪怕真有才华,想做起来都是三十岁以后的事儿啦,你也不可能等他等到三十岁吧?” “对啊,我们公司负责综艺节目的编导,好几个是你们电影学院导演系出来学姐学长,二十七八岁,三十岁都有,工资待遇是不错,但是要完成什么电影梦,那就稍微有点远了。” 一旁的王胖子也是推波助澜,两人都想灌输给温凉多一点的事业愿景,此刻在两人心里,温凉那个不知名的男友,似乎就成为了她进军演艺圈的绊脚石。 温凉还想装一装,她是真觉得这种情景挺好玩的,一旁的拜玲耶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对着李岚道: “姐,你别操心了,温凉的男朋友姓贺,人是山海集团老板的儿子,他们两人‘恩爱’得很,就算温凉以后不拍戏她也是衣食无忧,受不了苦的。” “……” “……” 车里两个经纪人同时沉默了,知道内幕的拜玲耶语气里着重强调了‘恩爱’二字,温凉对此报以一笑。 两家公司都试图抬高自己给温凉进娱乐圈的起点,但到头来还是温母说得对,这温凉还没进娱乐圈呢,就已经站在了好多女明星梦寐以求的人生终点上了。 这还争个屁啊。 这以后要是温凉想拍戏,直接带资进组啥戏不能拍? 而且她男朋友还是当导演的,要是想拍电影,还需要等到三十岁? 而就在温凉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手机忽然一震,她以为是刚才给贺天然发的微信来了回复,哪知是盛琪冬的消息。 字句不长,但内容却让温凉心头一惊。 「今天我跟望仔吃饭的时候,看见贺导在港大门口等到一个女生!他们聊了几句,就进了附近的一家茶餐厅!」 随后,盛琪冬还发来一张照片,上面赫然是贺天然与曹艾青的侧脸照! 温凉正要回复,一通陌生电话随即打来,跟早上那个未接电话是同样的号码。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温凉站起身,对众人说了一句,下了车,接通电话。 第247章 Here We Are Again(四) 第247章HereWeAreAgain(四) 同一时刻,离京城千里之外的港城。 港大外街的一家茶餐厅里,曹艾青用筷子夹起餐盘上一根金黄酥脆的炸鲜奶放入嘴里细细咀嚼,贺天然安静坐在她的对面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姑娘今天穿着一条露出一字雪肩的淡蓝色碎花裙,白皙秀颀的脖子上,系着一根醒目的黑色的颈带,这让人不由自主就将视觉重心放在了那最优雅处,端是一个玉颈生香。 而此刻,她正一手拿着筷子,一手虚托在食物的下方,小口小口的品尝着食物的美味,嘴里发出“滋滋”酥脆的声响。 贺天然从前就很喜欢看曹艾青吃饭,她吃饭的动作不大,碰见自己喜欢吃的甜食,也不会显露出急切,这使得她看上去胃口很小,但奇怪每次都能吃完,而且跟她一起吃饭很有食欲,像是为了故意跟她作对一样,贺天然从前会刻意吧唧嘴,狼吞虎咽地试图打破这份美感,可曹艾青从没恼过他,最多也只是嗔怪他一眼,然后立马又是一笑嫣然,委实是秀色可餐。 可是这份甜蜜的神情,曹艾青估计永远都不会再对贺天然展露了。 女孩吃完之后放下筷子,得体地拿起一旁对折好的纸巾,擦了擦嘴角炸物残留的油渍,平静说道: “你不用跟温凉打个电话?还是说,打算等会你们见面了当面说?” “她去外地工作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贺天然耸耸肩,曹艾青闻言一愣,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你运气真好啊贺天然,你这算不算是躲开了一次……嗯……小说里常常提到的‘修罗场’?” 贺天然微微侧目,“你确定要用这个词吗?先不说我们看的小说风格是否一致,一般而言,我们男生理解的‘修罗场’,无非就是多个女生在同一场合为了同一个男人而争风吃醋的喜闻乐见,我想这应该不是你的本意吧?” 曹艾青略一沉默,她确实不是很懂这个词的娱乐含义,她不由问道:“为什么争风吃醋会喜闻乐见?” 贺天然道:“因为无论怎么争,受益的还是男人,所以与其说‘修罗场’是场闹剧,倒不如说是一场喜剧,但我很确定,如果温凉知道这场家宴你会来,那么我们三人之间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喜剧。” 曹艾青微微垂眸,哑然一笑,她为刚才自己的发言表达着歉意: “抱歉,我一直以为网上说的什么‘修罗场’……是字面的意思。 我很疑惑,为什么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在你们男人看起来会是喜闻乐见的场面?这分明就是为了爱而放弃了自尊的无力之举,何况能让这种事发生的男人,他对女人真的有‘爱’吗?” “这种事,从我的角度看,我很痛苦,因为这绝对是我不想面对的情景;但从同为男人的视角来看,没人会在乎什么深层的尊严,他们只会关注表面的热闹与好像没人会到伤害的滑稽争执,并且在事后,会嬉皮笑脸的说上一句‘哥们牛啊,能不能教我一手’,至于男人爱不爱她们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得爱男人。” 贺天然毫无掩饰地给出一个答案,他望着沉思起来的曹艾青,缓缓说道: “其实阿凉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她是那种孤注一掷的人,这跟她性格有关。而艾青你嘛,就好像你省钱的习惯一样,对待事物会下意识的争斤论两,所以即便你们遇到同一件事,都有着一致的看法,但处理后的结果却截然不同。 这说好听一些,你们是一个勇敢,一个谨慎;说难听一些,你们一个是冲动,一个是迟疑,你们对于另一半,都各自有着野心勃勃的占有欲与锱铢必较的斟量感。 这无可厚非,因为不管怎么说,你俩在对待爱情这件事上,都不会妥协,这也是我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叫你出来的原因……” 男人将身体缓缓靠向座椅的后背,他的视线瞟向在不远处坐着,假装点菜的黎望与盛琪冬两人,他进入正题,继续道: “昨天晚上我接到我妈的电话,听到今天的晚饭你也会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她虽然跟我说起了邀请你的经过,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同意,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你应该不喜欢掺和这些事。” 曹艾青好整以暇,“看来,还是我更了解你母亲一点呢。” 贺天然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你说的没错,我一开始并不想接受邀请,但你母亲不这么想,与其说是我故意要出现在你们面前,倒不如说,是你母亲想看看她这个儿子有没有变成像他爸那样的男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当我们三人出现在你家的时候,往日重演,我觉得你爸的感触应该比你来的深刻,我想这才是你母亲想要告诉你的东西。” 曹艾青淡淡地说完,喝了一口手边的鸳鸯奶茶。 贺天然心潮翻涌,他很想苛责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当初丢下自己管也不管地去了国外,现在回来却要对自己的感情指手画脚。 贺天然的父母从来都是这样,也许是他们各自自身都太过优异,社会资源的优渥导致他们对后代的看法都出奇的一致,他们这代人,不会去考虑什么养儿防老的古板说辞,在一起时,贺天然就是他们爱情的结晶,离婚之后,孩子便成了一个累赘。 哪怕是现在,白闻玉的也只是想通过贺天然,来给贺盼山证明这些年他管教儿子不利的事实,从而在前夫面前,在心理与道德的层面上占领优势,而不是先问一句,贺天然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是啊,问了又如何呢? 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贺天然也不会饿死,有着这么高的一个起点,只要他安心做一个乖宝宝,那么他就已经能活得比大部分人都滋润了。 懂得权衡利弊的自私,是贺盼山与白闻玉这类阶层的人,最大的特质。 贺天然长舒一口气,他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于是对曹艾青问道: “那你呢?你为什么又要答应呢?” 娴静的女孩反问了一句: “你忘了上次我们见面时,我最后问你的那个问题了吗?” 男人一时语塞。 现在的这个贺天然,究竟是那个十八岁把自己喻为新生的少年,还是那个三十一岁,跟自己父母有着同样凉薄心性的青年? “你母亲邀请我,是因为她误会我对你还有情,而且她想要借此看一下你的为人,这一点,她跟我是一致的,我也想看看你在面对这种情景之下,会怎么做。” 曹艾青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个,诚如她所言,她的目的可不是什么争风吃醋,实际上,观察贺天然在这种处境之下所作出的一系列举动,才是她真正在意的东西。 这其实不难理解,虽然曹艾青对贺天然之前在船上的那番言论与实际发生的相悖情况嗤之以鼻,但不管怎么说,女孩现在也处在两个人格共存在一起的迷茫阶段,而作为影响她至深的贺天然,男人的行为,会直接影响到她对自身的判断。 所以,那些没想明白的事,贺天然也许会成为她的答案。 “不过现在嘛,你也不必担心什么,毕竟温凉不在,你会轻松许多,这么一想,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说完这最后一句,曹艾青用手支起了下巴,语气中竟然透露出了几分沮丧。 如果没有把贺天然逼到绝境,那么他的一切行为,都仍有回旋的余地。 贺天然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所以,你今晚还是会跟我去南山甲地?” 曹艾青摇摇头:“虽然你母亲邀请了我,我也有意,但是我昨天跟你母亲打了个赌。” “什么赌?” “如果,你今天把我也会参加你家家宴的事情告诉温凉,那么我就会去;如果不告诉她,那么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让你们一家三口没有外人的好好团聚一场。” “你认为我会怎么选?” 曹艾青不答,随着这句话落地,好巧不巧,贺天然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男孩的心跳都为之一紧。 果不其然,是温凉打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啊,接吧,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撒谎的,她已经谅解你一次了,你猜会不会还有第二次?” 曹艾青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第248章 Here We Are Again(五) 第248章HereWeAreAgain(五) 时间跳回十分钟前,那时温凉刚接通那个未知的电话。 “喂,请问是温同学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陌生的中年男声。 “是我,您是?” “你好小温,我是贺总司机,今天我大概什么时候去接你跟天然比较合适啊?” 听到对方言语之中流露的自然与热切,温凉一顿,脑中分析着话里的意思,她试探着问道: “是……贺总安排的家宴吗?” 对方笑道:“是啊,之前贺总跟你说过的吧?而且昨天不是天然的母亲见过你了吗,她说你有时间,然后贺总就给了我你的电话,让我今天直接联系你,不要让天然知道,给他一个惊喜。” 温凉一下就懵了,昨天?昨天自己飞来京城,没有见到什么贺天然的母亲啊。 她小心翼翼道:“我……我知道家宴的事,但……但我没有见过阿姨啊,我昨天就来京城了。” 电话里头“啊”了一声,显然也很疑惑,这两口子要接的人,是一个人吗? “小温你……你是小贺的女朋友吧?” “是我……” 电话内外,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温凉的心弦一下就绷紧了,她很期待这次与贺天然家人的会面,可偏偏眼下并不是一个好的时间点,现在剧组已经开机了,普通剧组还能请个假,但冬奥的项目意义非常,如果对方想在这两天之内见面,那么温凉只能遗憾婉拒掉,另选他日虽是欠妥,可理由也是说得通的。 只是,现在情况好像要比自己想得复杂,而且一想到盛琪冬给自己发来的照片,温凉一颗心更是跳得七上八下,一时有点说不出什么话来。 作为贺盼山多年的司机,通过几句对话,很快就理清了一些关系,电话里他依旧笑道: “好,那小温你什么时候回来从京城回来啊?我等会转达给贺总。” “……我……我大概两天后。” “嗯,好的,那先这样吧,小温你先忙。” “好……谢谢。” 挂掉电话,温凉只觉眼冒金星,贺天然的女朋友除了自己还有谁?他妈妈昨天见的又是谁?他为什么要去见曹艾青?今天晚上他会带着曹艾青去跟父母见面吗? 所有问题的答案似乎都不言而喻。 想到这些,温凉的身体微微颤抖,张家口入秋之后便连接下了几场雪导致气温骤降,今天的最低气温只有零下一度,女孩的嘴里哈出白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几分钟后,她摇了摇头,将一些思绪杂念抛开,她是相信贺天然的,她知道在没有得到对方的准确答复之前,她不应该去乱想这些。 于是,她拨通了贺天然的电话,听筒之中传来嘟嘟几声,很快另一头便接通了。 “喂,阿凉。” 贺天然低沉的嗓音传来,这让温凉心里五味杂陈,因为她现在已经知道,男友的这种声调,一般只会在装模作样时出现。 “天然……” “怎么了?” “……” 上一秒让温凉心忧的那些问题,在这一秒却是停滞于口,自己应该怎么说? 你现在是不是跟曹艾青在一起? 这其实也很好验证,只要将盛琪冬拍下的照片发过去,让男友解释清楚,或者现在直接转成视频聊天,一切都可以水落石出,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 怒而开口质问,为什么又要背着自己去见曹艾青? 还是说,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今天要跟家里人聚会的事? 其实这些温凉自己都能想清楚,虽然她三令五申想要贺天然不要再去招惹曹艾青,但是如果男孩真的对他之前犯下的那些罪过不闻不问,从此冷漠对待,那他就真的不是贺天然了。 至于聚会家宴,这本来就是他的家里事,尽管自己想要去帮助他与家人和解,但那也得别人愿意不是吗? 自己搞得那么积极,反倒是骑虎难下,而现在他不告诉自己,不正是代表着,他有所顾虑吗? 如果自己每次离开他,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以后又能怎么办呢? 如果不是盛琪冬偶然撞见他与曹艾青在一起,自己甚至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没什么……就是……我想你了……刚才给你发微信你没回我,所以就打个电话问问你在干嘛……” 温凉尽量保持着正常的语气问着。 “是吗?啊,刚才有点事,一直没看手机,现在……现在我在外头吃饭呢,怎么样,你那边剧组伙食好不好啊?拍摄顺利吗?” “挺顺利的,我刚拍完,还没吃呢……估计等一会吧……” “哦,那你下午还拍吗?那边冷不冷啊,你衣服带够了吗?” “……” 贺天然温声询问,字句里挑不出什么对错。 温凉其实特别希望贺天然直接跟她坦白,说他现在正跟前女友在一起吃饭,而非现在这样,平淡的对话,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带着难以言喻的顿挫疼痛,一点一点不断在心间拉锯着。 港城与京城相隔两千两百公里,温凉如果就在贺天然身边,哪怕她就在港城,她也能想出很多办法去解决当下的困难,但是……现在身处千里之外的她,除了一件事,她什么都做不到…… 远方的山头白雪皑皑,地上冰雪尚未消融,忙碌的片场人来人往,在地上踩出了一排排脚坑,不远处,有几个灯光组的帮工忙中偷闲地聚在一起抽了几口烟。 烟雾缭绕中,他们眼神时不时地看向那个站在保姆车外,打着电话年轻靓丽的女演员,然后嘴里不知说着什么,立马又笑作一团。 温凉独自走远了一些,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她将后背靠在了墙边,终于是说出一句: “……天然,我爱你。” 她对着电话轻声说着,女孩把自己此时的不安与爱恋,都化成了这么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似乎想通过那些与爱情同样无形的电波信号,将全部心意传递给千里之外的爱人。 这就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只是,贺天然好像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他哈哈了几声,笑声通过电话传来: “哈哈,你是怎么了,怎么才离开一天,突然就变得这么矫情了?这可不像你啊。” “我爱你……你爱我吗?天然……” “……当……当然啊!” 温凉又说了一遍,贺天然也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是他并没有将爱自己的话宣之于口。 是当着曹艾青的面说不出口吗? 是怕说出“爱”这个字的时候,会让面前的另一个女孩子尴尬吗? 挂掉电话,一阵寒意席卷而过,温凉的后背顺着紧贴着的墙壁寸寸滑下。 那个自以为已经找到了爱情的女孩蹲在原地,她双臂环抱着,她确实已经把自己最该问的问题问了出来,可是,她此时的双眼中,只有无措与迷茫。 …… …… “咔!” 晚上九点半点,京城近郊某处大型绿幕摄影棚内,随着导演的一声怒吼,刚才脸上还洋溢着微笑的众演员,瞬间是偃旗息鼓,不光是他们,在场的工作人员神情中都透露着疲惫。 今天的拍摄不算特别顺利,因为转场与天气的原因,所以有些镜头不得不进行重新调整,加之演员也不是很给力,一个群像的长镜头来来回回拍了好多次了,耽误了将近半个小时。 “温凉你过来一下。” 棚外,陈导演从导演椅上站了起来吼了一句,温凉闻声快步走了过去。 “导演……” “来摄影放一下刚才回放。” 看着小姑娘走到近前,陈导心中憋着火儿也不好发泄,这也不是光冲着温凉一个人,镜头里她跟隋初朗有个互动,很简单,就是运动员之间见了面相互笑一下打声招呼,因为这个镜头在后期会做一个创意转场,成片一定会用上,所以很重要。 一开始呢,是隋初朗表演得有点尴,但很快就调整了回来,而渐渐的,导演发现温凉的状态也不对。 其实从中午开始,女孩就明显不在状态了,但还好,那几个镜头都不用带什么情绪,多拍个两三次也就过了,只是现在拍的这个就不一样啊…… “温凉你看看,你这个笑怎么这么怪啊?你长得不丑,很漂亮,你放开了笑没事儿,不用有什么包袱好吧?” 导演指着刚才拍摄的素材,监视器里,温凉满眼的低落,所以此刻展露的笑容,确实是勉强了些,跟早上那条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压根就不像是个积极备战,保持着良好状态的运动员,反倒像是个未赛先怯的败军之将。 温凉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方才的表演,演员这一行就是这样的,需要随时保持情绪或者调动情绪,遇到特殊情况,早上你是婚礼的主人公,一脸幸福,下午就是一场葬礼的戏,需要哭得昏天黑地。 想要点时间调整状态当然可以,只是现在也不是什么特殊情况啊,宣传片广告这种片子,都是按天数给工资的,现在整个摄影棚几十号人等着你一个人调整状态,就开心地笑一下就过了的镜头,很难吗? “不好意思导演,我知道了。” 温凉鞠了个躬,承认了错误,一旁的李岚笑着打着圆场:“那个化妆老师,花个几分钟时间给演员补个妆啊,大家也休息个五分钟。” 几个待命的化妆师给镜头前的演员们修复着造型,李岚趁机将温凉拉到一边,趁着补妆的空隙,说道: “小温啊,你要是实在笑不出来,就想些愉快的事嘛。” 温凉点点头,低沉道:“我知道的岚姐,是我的错,耽误大家时间了。” 李岚以为是小姑娘多年之后第一次上镜,还是这么重大的一个宣传片,难免心里紧张,她出言安慰道: “导演都这脾气,毕竟要对一整个剧组负责,说话有时候重了些,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谁说你笑得怪啊,你可好看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戳中温凉的泪点了。 想些愉快的事? 今天下午的时候,盛琪冬给自己打了通电话,说是贺天然与曹艾青吃完饭后,携手愉快地离开了,这位闺蜜言辞激烈,很是不忿,但碍于不明情况,温凉也没告诉她什么,所以她跟黎望也没敢轻举妄动。 都快晚上十点了,家宴应该结束了吧? 或者说,现在贺天然跟曹艾青两人,正跟贺盼山与贺伯母相谈正欢地聊着他们两人的从前? 温凉赶紧是转移思绪,不敢再想,她越想这些就越是悲伤,心中不断反复告诫自己,等会拍摄的时候要笑,要笑,要笑。 “我明白岚姐,我没事儿!” 温凉挤出一个笑容。 李岚望着姑娘,看出她心中一定有事儿,但对方不说,自己也无从安慰,只能拿出一支手机,说道: “刚才我听见你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我给你拿来了,或许是急事儿,你看看要不要回一下?” 温凉接过一看,心头一颤,只见上头有三十五个未接电话,全是在贺天然在这半小时里陆陆续续打来的。 她的手指犹豫,考虑着是否要回一个回去时,而第三十六个电话恰好接踵而来! 姑娘直接按掉,但立马又来了一个,无奈她只能接通,将电话贴近耳边。 “……喂?” “哇,你终于接电话,拍完了吗?你们酒店在哪啊,我到京城了!” 电话里头,男友开朗爽利地传来这么一句话。 温凉的脑中霎时间一片空白,耳边“嗡”地一下,女孩只觉浑身一麻,心脏急促跳动了起来,眼眸中的低沉逐渐被点点闪动的光耀所取代,她的耳边分明没有音乐,但此刻,却像是听见了一阵激昂的鼓点。 十分钟后。 “咔!” 所有演员望向导演,不明所以。 “那什么……小温啊,这次很好啊……咳,就是你笑得稍微收敛一点啊,咱们不是在拍什么一见钟情的爱情片啊,不用那么……咳……还有隋初朗,你该给的反应你给到啊,别人给你打招呼呢,你楞在哪干嘛呢!看入迷了是吧?来,再来保一条啊,很好,保持状态。” 众人一阵哄笑,看来今天的拍摄,已经接近了尾声。 …… …… 时间回到中午。 曹艾青看着贺天然挂掉电话,她蹙着眉头,虽然她嘴上说着想见见贺天然如何对爱的人撒谎,可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在眼前,她对此又有了几分难言的厌恶与排斥。 “这就是你不惜穿越时空,也要挽回的爱情吗?” 曹艾青这句话,问的是贺天然,但同时,也像是在问着自己。 男孩没有直接去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接着她刚才的一番发言,感叹道: “艾青,我发现但凡年龄稍大一点的人,或者聪明的、早慧的、经历多一些的人,都喜欢冷眼旁观人世间的喜怒哀乐,然后把自己的过往往他人的身上去套,以此来证明,人生中的一些事物发展,真的有迹可循,如果中了,便是对命运的真知灼见,如果不中,既是愚蠢的特立独行,这其中,包括了我的父亲、母亲,也包括了以前的我与现在的你。” “贺天然,你这是在自嘲,还是在自夸?你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吗?” 曹艾青冷声质问,贺天然摇摇头: “我没有什么不同,我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普通人,如果真的要说什么幸运,可能就是比别人,多走了一遭青青路,在这段能允许不成熟的光阴里,有了再去犯傻的机会,我们都经历了那么多,应该懂得能单纯,就尽量不要麻木,能幼稚,就别老想着要成熟的道理。” 曹艾青听完他的发言,不由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天然笑了一下,很是开怀,他理所应当道: “三十一岁的贺天然会选择隐瞒下所有,晚上要是跟你一块回了家,见着父母要说什么话,女友回来要怎么哄,心中的腹稿早就敲得山响;而你问你眼前这个十八岁的贺天然想干什么?他当然只想干在十八岁时该干的事啊!艾青,你能不能给我老妈带句话?” “什么?” 贺天然立身而起,五指一扣,往桌上一磕,掷地有声道: “跟她说,不是她想见我,我就非得去见她,也别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这些年干嘛去了呀?我又不是她在贺盼山跟前能找回尊严的棋子,就他俩那点事儿,多大人了,靠自己解决啊,拉上我,拉上你们,算个什么事儿啊?这个家她爱回不回,反正我是不想回,咱一家三口,要见面就好好见。” 曹艾青嘴角一勾,“话太多,记不下。” 贺天然也不忸怩,洒脱道:“那简单,反正今天是见不了了,你就回四个字儿——有事,等着。” 曹艾青侧目道:“你刚才跟温凉打电话的时候,可没这么果断,那跟隐瞒有什么区别?” “这可不叫隐瞒,这叫惊喜,啧,你丫头还真是哈……天生胆子小,还不懂浪漫。” “贺什么?”曹艾青面露愠色。 贺天然可不敢再继续接茬,他大咧咧道:“你不是遗憾温凉不在,你期望的那种修罗场破灭了吗?好,我现在就满足你的心愿,今儿下午我就飞京城去,把她给你请回来,改天我就看着你俩斗法,看你们能斗出什么花来。” 曹艾青呆住了,她是真没想到,贺天然竟然还能有这种心态。 “呵,这就是你说的,喜闻乐见?” “不是。” 方才还势头正盛的贺天然忽然沉默了一下,随后他正视着曹艾青,认真说道: “艾青,我还是刚才那个态度,我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发生,但比起这个,我现在更想做的是,一点一点将你们在爱情中丢失的那些尊严,捡回来、找回来、弥补回来……” 贺天然撂下这么一句话后走到了另外一桌男女面前,他与两人说了几句话,随后扭头深深看了曹艾青一眼,女孩故意不去直视他的目光,只是在眼角余光中,瞥见了他扬长而去的背影。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目睹过贺天然如今日一般的形象。 她的心中,响起一道温柔的嗓音—— “他那天在操场上,也是同样奔着自己而来的,没有变过。” 只是此刻,徒留背影。 …… …… 晚上十点四十二分。 坐在回程大巴上的温凉,从来没有那么望眼欲穿地急切过。 她不断地在手机里跟贺天然确认了一次又一次,对方真的来京城了吗,而得到的答复,也是男友一次次地肯定,光发文字不够,又发了语音,发了照片,发了定位,直到像上次一样,共享了彼此的位置,这才让姑娘终于确认,他真的来了,而且,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女孩的心中,又一股暖流,流转全身。 不久之后,大巴到了酒店门口,刚一停稳打开车门,温凉第一时间就冲了下来,她慌忙地左顾右盼,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嘿,在这呢。” 女孩的身后,响起了那个今天一天都让她揪心无比,患得患失的嗓音。 她缓缓转过头去,终是望见了那个不辞千里,奔赴而来后一脸倦容的他。 随后,温凉一天的委屈与不安终于找到宣泄的阀门,一经扭动,她的眼眶中终于是按捺不住流出泪水,她飞奔而至,不顾剧组同行之人惊讶的目光,在寒风之中,一对男女紧紧相拥,他们的爱意肆意又张扬,化成了一场浪漫的本身。 “呜……我再也不拍戏了,我一拍戏你就不乖,你就要出事……” 怀中温凉太过激动,说起了胡话,贺天然笑得不行,他拍着温凉的脑袋,说道:“哈哈哈哈,你说啥呢,你不拍戏那哪行啊,我还等着你包养我呢。” “我说想你了,你也假装看不见,我说爱你,你也没有好好回应,我挂了电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温凉抬起头,嘴里虽是带着哭腔,但还是满脸倔强地发出质问,看来她是真的被中午那通电话给气着了。 “我爱你……”贺天然轻声道,估计是被剧组下车的人盯着,每个人都不约而同驻足看着热闹,导致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此刻,还是硬着头皮,说着:“这种话要当面说才有诚意的嘛,对不对?” 温凉芳心大悦,就在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的陈导突然发话,驱散了围观的群众。 “走啦走啦走啦,小年轻火气旺,你们能跟别人比啊?别人有人抱,你们抱啥呀?赶紧回去抱被子吧,明天六点开工啊,别耽误了。” 人群作鸟兽散,这时温凉才意识到,就穿着一件单衣的贺天然,身体在微微发抖。 只见他面露苦笑,说道: “我们快进去吧,这地儿真勾八冷,我来得太急,没带厚衣服呀……” 温凉鼻子吸了几下,又哭又笑地再次扎进贺天然怀中,小脸磨蹭着瓮声瓮气叫嚷道: “活该!就要冻死你,冻死你!” BGM:HereWeAreAgain 第249章 为赴死的浪漫而活 第249章为赴死的浪漫而活 十五分钟后。 当温凉欢欢喜喜拿着一件大衣来到贺天然的房间时,她楞了一下。 冬奥宣传片是个重中之重的大项目,本身也不缺什么预算,所以剧组给工作人员安排的下榻之处,也是高档的星级酒店,什么健身室啊,室内游泳馆都配置得很齐全,若是平时来住,一个标间的价格会在六、七百之间上下浮动,但一个剧组几十近百号人,还打着冬奥的旗号,自然不会那么贵。 可这就为难贺天然了呀,他不是剧组的人,来得又匆忙,所以当他通过手机在网上订房的时候,千挑万选,就只能选择了个最划算的—— 「秋末初冬1220¥冰雪特惠,高级全景大床房,两夜连住,次日双早。」 嗯,就是这么个房间,让温凉陷入了沉默。 贺天然没关房门,温凉是径直走进来的,耳边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这让姑娘没来由感觉到一股莫名焦虑,她一下将房门合上,冲着浴室嚷道: “贺天然,你洗澡为什么不关房门啊!” “啊?这不是给你留门等你过来嘛……” “我……那你快点,衣服给你拿来了!” 浴室里的贺天然有些疑惑,虽说现在北方还没有到供应暖气的时候,可这酒店的中央空调一直都是恒定的,待在屋里挺暖和,自己洗快点洗慢点有那么重要吗?自己又不可能在屋里穿着大衣,而且这么晚了,他们也不会外出了。 五分钟后,贺天然穿着浴衣走出浴室,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直到看到坐在窗边沙发上斜视他的温凉,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此刻的气氛有多暧昧…… 这主要得怪那张显眼的大床,那床铺上撒了一些玫瑰花瓣不说,还好死不死还摆了个桃心的形状…… 好歹是星级酒店,咱能别玩这一套嘛…… 就挺…… 挺有氛围的…… “哈……哈哈,你把学校的羽绒服都带来啦?别说哈,咱们电影学院的衣服质量就是好!” 贺天然干笑两声,捡起放在另一张椅子上的黑色羽绒服,盯着胸口那“电影学院”的LOGO,生硬地打着哈哈。 “你怎么把你手上的绷带给拆了?不是还要去医院拍次片子吗?” 温凉看着贺天然装模作样,暗地里轻笑了一下,又见他右手已经没了束缚,关心问道。 “上个星期不都拆了夹板了嘛,我觉得都好得差不多了,干脆绷带一起拆了得了,多大事儿啊。” 贺天然的大大咧咧,引得温凉一阵怪罪,就听女孩道: “是,你自己都不重视自己,万一留下后遗症怎么办啊?” “哎呀,没事,我自己身体自己清楚。” 贺天然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右手好了一般,搬起一旁的椅子,坐到了温凉身边,随后,他轻轻牵过女友的柔荑,嬉皮笑脸地说道: “今天被吓着了吧?还生气呢?我来的时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给我,问我有几个女朋友,晚上要带谁去见我爸妈,我还纳闷呢,天底下还有这好事儿呢?” 温凉一下就把手抽了回来,双手交叠在腿上,坐得很是端庄。 只见她端起架子,话中带刺儿地说道: “你想有几个呀?贺导儿还真是大忙人,中午陪了前任吃饭,晚上还得不辞千里地来安抚我的情绪,小女子哪敢生气哟……” 贺天然忙是竖起三指,做发誓状,“天地良心哈,中午我跟艾青吃饭……” “你不能叫她艾青,你要叫她全名!”温凉忽然抢白了一句。 “咳……中午我跟……曹、同、学、说是一起吃饭,但我是一口都没吃,我为什么要见她呀,就是因为我妈做的那糊涂事儿,中午你给我打了电话,我立马就过来,不相信你问黎望跟盛琪冬,他俩可以给我作证!我走的时候还让黎班长帮我请了个假来着。” 贺天然信誓旦旦表着忠心,可温凉还是噘着嘴道:“可是冬冬说你跟曹艾青是携手离开的饭馆!携手!” “哎呀,我走的时候特意跟他们打了招呼,叫他们别告诉你我要来找你,惊喜嘛……谁知道她竟然能编出这么个理由嘿!你说这盛琪冬哈,多损一人呐,她咋不去学戏文,当编剧呢?学管理真是屈才了!” 贺天然绘声绘色地解释起来,本来看到他此刻能出现在眼前,温凉已是分外满足,但见他如此忙不迭的紧张模样,心中甜蜜无限,就想让他多哄哄自己,于是姑娘故而板着脸,没有说话…… 男孩以为女友还在生气,继续柔声道: “你瞧,我爸爸请你吃饭你都不告诉我,导致现在闹出个大乌龙……” “你是怪我咯?!” “不是!我怎么可能怪你?”贺天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本来我下午就能到,但是期间花了好多时间去跟家里人解释,而且飞机又晚点了,所以八点多才到的京城,我们本来能早点见面的,我的错,我的错。” 他说是自己的错,但也拐弯抹角的表达了自己尴尬的处境,温凉也不是不知好歹的姑娘,也知这其中也有自己的一份不是,她脸颊绯红,嗫嚅着说道: “我……我其实很期待这次见你父母的,但一想到今天曹艾青又要代替我的位置,而我又在千里之外无能为力,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天然你记得吧,我……我最怕就是这个了,上次你也是……” “我知道,我明白,你怕我消失,怕我中途退场,怕我们的爱情又突生变故,对不对?” 贺天然再次拉过她的手,这次女孩没了挣扎,耳边只听男友深情又爽朗道: “其实哪有那么多事儿啊,也没有那么严重,一顿饭而已,这顿吃不了推了就是,如果我们活到八十五岁,一共还有七万六千多顿饭等着我们呢;你说你在千里之外无能为力,但两千多公里的距离就很远吗?拜托,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飞机也只不过飞了三个小时而已,想见面就当天的事儿,这不比什么鸿雁传书,路遥马慢实在得多? 你瞧,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十三年的时光都能神奇抹平,你死都不怕,生死轮回都没能阻挡我们相爱,所以我们在一起那叫什么?那叫苍天不灭有情人!那叫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啧啧啧,小温同学啊,怎么现在你反而还怕起这些个小困难,小坎坷了呢?这可不像你喔,你说你怕什么呀~” 这对男女目光交织,里面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我怕你不爱我……” “我爱你。” “那我就什么都不怕!” 女孩抬起头,扬起一张骄傲又灿烂的笑容,好像从前的爱与死亡令她化成了一朵永不凋谢的玫瑰,这次的重来,只为了赴死的浪漫而活。 她伤害过贺天然,也拯救过他,所以那个曾经被玫瑰刺伤的男孩,指尖渗出的血液滴落在贫瘠的土地上,从此,他凉薄的人性中,冷漠的理智里,终于多了几分的滚烫与炽热。 两人的眼神缠绵,久久不语,而此时,女孩突如其来一把拉住男孩的领子,热烈地亲吻了一下,然后狠狠地咬了一口对方的下唇,用力推开。 贺天然吃疼“啊”地叫了一声,他凝望住温凉,手指拭过嘴唇,只见手指被一抹猩红沾染,嘴边也尝到了逐渐令人亢奋的铁锈气味。 “嘿,疯了?” 贺天然淡然开口。 而温凉身体慵懒地像只猫一样慢慢靠向沙发深处,那妩媚的眼神中闪过挑衅意味,她眉头微微一挑,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住了同样沾染了血迹的下唇,随后饱满地一点点松开,恢复着原状…… 面对如此让人目眩的情景,贺天然心中再无方寸,他猛然向前,再次吻住温凉。 秋末冬初的寒夜中,男孩种下的玫瑰烧成了火,照亮了两具被黑暗包裹后的灵魂。 世界本就浑浊,爱与罪同歌。 “我至死都希望有人暴烈的爱我,让我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 ——珍尼特《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这章是听着柳爽的《玫瑰窃贼》写的,这首歌与这句话送给大家,随便求点推荐、订阅、打赏、月票~ 本章已做删改。 第250章 他们的图腾(上) 第250章他们的图腾(上) 次日,十点半。 贺天然被浴室的水声吵醒,他睁开眼,脑中回忆昨夜旖旎情景,只觉激情犹在,不过其中风流滋味,不足以与外人道也。 他磨磨蹭蹭地立起上半身,忽然望着床单疑惑了一下,然后一张英俊的脸庞上嘴角一咧,顿时是笑成了一朵花儿。 他冲着浴室喊了句: “欸阿凉,你是不是卡了个时光倒流的BUG啊,你怎么有两次……” “你闭嘴贺天然!” 温凉飞快从浴室里探出个头,头上缠着浴巾,身上还冒着热气,她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燥的。 天然哥双手捧腹,嘴里发出“吭吭坑”的憋笑声,温凉气急,从浴室里丢出一瓶洗头液狠狠地砸向这个牲口,男孩瞬速反应过来,反手一接,拿在手中。 “你还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 温凉“啪”地一下,重新关上浴室的门。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女孩终于是走了出来,她的眉头轻轻蹙着,面颊还算是红润,就是嘴唇稍微有点苍白。 “没事儿吧?”贺天然关心问道。 “疼……”温凉有气无力地吐出一个字。 “快坐下,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别着凉了。” “嗯……” 贺天然翻身下了床,从浴室里拿出了吹风机,温凉缓步坐在了原先的沙发上,她先是一脸迷愣,随后望向乱糟糟的床铺,自己也不禁笑了一下。 这时光回溯啊,还真是……有够严谨的。 天然哥还算有良心,刚才趁着间隙,已经打了通客房服务,早餐因为过了时间,所以他只能另点了两份意面,两份奶油蘑菇汤,男孩帮着温凉吹干了头发,食物也正好送来了。 二人穿着浴袍坐在餐桌前,贺天然用叉子卷起通心粉,温凉啊呜一口,吃进嘴里。 “你这状态,还能拍戏吗?” 贺天然担忧地问道。 “还行,运动的镜头本来就不多,而且昨天都拍过了,还好我今天的戏都排在了下午,不然又得被导演骂,他们六点就出发了!” 温凉抱怨起来,手指翻动着摆在桌上的手机,查看着剧组的群聊消息,嘴巴一张,就等着男友来喂。 “那我们吃完我送你过去?还是说想再躺会?” 贺天然又喂了一口,温凉吃进嘴里,咀嚼着含糊道:“想再跟你待会,下午我还是棚拍,他们要转场,我们直接去棚里等他们就好了。” 贺天然松了一口气道:“不耽误你工作就好……” 温凉闻言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改口:“那什么,耽误工作也不要紧,身体重要!嗯,你在看什么?” 贺天然望向温凉手机上显示的内容,姑娘已经从工作群聊里切换了出来。 “找图呀!咱们不是约好要纹身的吗,最近我一直在找好看的图案……” 温凉像是献宝一样将手机推过来,她的相册中已经收集了不少看好的纹身图片,贺天然一愣,他对纹身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只是想到女友未来的工作,他不免认真劝道: “你要拍戏,以后身上有个纹身不太好吧?” 女孩率真道,“不会呀,其实这一行有纹身的艺人挺多的,我们又不纹大图,就做小一点,其实拍戏的时候用遮瑕一遮,没人能看得出来。” 贺天然不解道:“为什么那么执着纹身呢?如果只是为了好看,我觉得真的不必那么麻烦。” “当然不仅是为了好看而已啊!” 温凉正过身,正襟危坐,她看着男友,继续说道: “因为我觉得我们两人能在一起并不容易,所以想留下一些什么来铭记这段来之不易的经历,纹身是个好方法,说是我们爱情的证明也好,说是纪念这段难忘的时光也罢,最重要的还是我们不可能随时随地在一起,就比如这次,如果我想你了,你不在身边,这就成了我思念的寄托,也是我们留在彼此身上的痕迹。” 贺天然捏了捏对方的下巴,故意说道:“嗯……你立的Flag怎么这么多啊,还纹身,要是换成狗血影视剧,我们将来铁分手。” 温凉一听急,怒目而视道:“我们这感情还这么分手?!你不要说这种话,你要是敢跟我分手,我真的会打死你的,贺天然!” 男孩赶忙将女孩搂入怀中以平息对方的怒火,他是真的能感受到温凉是爱煞了自己,而他亦是如此。 软玉在怀,怀中姑娘的脸颊轻轻摩挲着男人的胸膛,贺天然轻轻拍着她的小脑袋安抚,鼻中嗅着她那发端的迷人香味,心中有万种柔情悄然弥漫,他不禁心情荡漾,说起俏皮话道: “好好好,不就是纹个身嘛,只要你喜欢,那我们就纹!反正我又不上什么台前,你纹一小的,我就纹一大的,我老早就想整一个大花臂了,多帅啊,咱搞艺术的人,就好这口! 你不是说想纪念嘛,我干脆直接把你头像纹我肩膀这儿,但凡见着陌生人,我袖子一捞,逢人便说‘看了么,这我女朋友嘿,漂亮么?别想了,名花有主知道吗?’ 这证明,照片都不用!然后我小臂啊,胳膊啊,要是空着那多没意思啊,我再纹些什么龙凤呈祥啊,枪炮玫瑰啊,这一条手臂要这么一整下来,我打拳都等于加了层buff你知道吗,李小龙为什么要边打架,边怪叫啊?那叫未出手就先吓破敌人胆!等我这大花臂一亮出来,那是一个意思啊! 啧啧啧,那时恐怕你爸见了我,也得是两眼发直,惊叹一声‘嚯喔~’” 温凉被贺天然滔滔不绝的浮夸对白逗得花枝乱颤,她在男友怀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着气儿说道:“哈哈哈……你就知道臭贫……你笑死我了……我看你别学什么导演,转专业跟我学表演吧,谁让你纹什么大花臂了,浮夸!” 贺天然抱着这个大美妞,心中意动,张开嘴作势要咬人,对方连连躲了几下,两人又是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你想什么时候去纹?”男孩问道。 “要不然我们在京城多待两天,我以前听一个艺人朋友介绍了个很厉害的纹身老师……不过现在也不知道对方的店今年开张了没有,如果我们运气好,没准现在收费还很便宜呢!”温凉高兴地做着计划。 “嗨哟,我还真没想到,自己不远千里跑来京城,就是为了这个。” 温凉撒娇道:“这不是巧了吗,而且主要还是你在我身边,我能好好看着你!” 第251章 他们的图腾(下) 第251章他们的图腾(下)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剧组里谁都知道了演员小温老师身边多了个助理兼男朋友,名叫贺天然的。 他在剧组,一开始帮忙递茶倒水,跑腿叫人的事儿那叫一个积极,但这也就做了一下午,当陈导演知道这小子还是个电影学院导演系的高材生后,立马是物尽其用,次日就升级了成了导助,让他打个场记板,给一些群演说说戏,帮执行导演调度调度一些小场面之类的。 好家伙,这一天下来,他愣是比温凉还忙了,大多时候演员都歇着了,他还帮着摄影老师吭哧吭哧的扛着脚架,琢磨着导演下个镜头的拍法。 本来剧组里的职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服化道摄灯各个部门的人员职位是开拍之前就统筹规划好了的,像这种“串门帮工”实乃是剧组大忌,你不懂就别来帮忙,免得到时麻烦。 但这也是对外行人而言,谁叫贺天然这牲口好用呢,啥都懂一点,就拿剧组的灯光助理来说,纯干体力活儿,一天人工也就四、五百,压根就不懂什么光影原理,能搞个三点布光把演员打亮就不错了,要是遇到困难点的场景布光,灯光老大一不在,全得歇逼。 也算是贺天然这辈子第一次来剧组帮工闲不住,导演开始骂灯光的时候他刚好在跟摄影师套近乎,本来这事儿得该是摄影老师出马,毕竟灯光与摄影两个部门就是互通有无,相辅相成需要随时沟通的,而这时贺天然突然撂下一句: “哥,您歇着,放着我来沟通。” 于是他就这么在摄影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开始狐假虎威指挥起灯光组的人干起了活儿。 别说,这一通下来,确实是把导演要的灯光效果给三下五除二地弄出来了,这面光从哪打,轮廓光怎么勾,背景光与自然光如何分割,是用LED还是用镝灯做效果,甚至是景别切换的时候哪盏灯要撤,什么灯要上一律给人安排得清清楚楚,等到他们灯光组老大回来看见这场面,还以为自己带着学徒终于开了窍,长出息了! 怎么说呢,这拿了导演系状元的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小贺啊,这接下来还有几支宣传片要拍,你都来京城了,干脆跟完吧,我帮你跟学校打声招呼,下个月你就跟我身边实习算了,这不比你在学校里读死书强?” 陈导看着监视器里布置好的光影效果,摩挲着下巴,如是说着。 贺天然赶忙摆手: “陈师兄,我才读大一呢,这个月我就请了半个月的病假,要是再请假,我估计辅导员那边指定得骂我,我的学分也要出问题,而且我还有好多东西要学呢,还是回学校好读书好,读书好……” 陈导看了看他身边捂嘴窃笑的温凉,调侃道: “爱情、读书、事业,看来爱情才是你们年轻人的头等大事呢,不像我们这群老疙瘩,就剩个事业了。” 特地请假跑来京城做白工的男孩与成天黏在男友身边的年轻女演员顿时脸红。 就这样,贺天然这个万金油就在剧组成了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最重要的是还不用给工钱,但好在也就两天时间,累对于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来说也谈不上累,这两天倒腾下来,剧组上下对贺天然这个有才能的大男孩观感都极好。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对他抱着友好的态度,例如那位同样在剧组待人亲和的学姐,拜玲耶。 “看不出来贺同学还真是痴情啊,就连分开几天的时间都舍不得,不惜从港城追到京城来,甚至还屈尊降贵跑剧组来当个小助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海王来着。” 这是一个温凉拍戏不在的间隙,候场休息的拜玲耶两天下来,第一次对同样在休息的贺天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海王?”贺天然耸了耸肩,望着不远处在镜头前的温凉,缓缓说道:“要是我彻底做个渣男,胸怀再宽广些,能够多养几条鱼,或许什么问题都没了。但现在,我这方小池塘啊,光是温凉一个人在那儿闹海就有些招架不住了,那还能想其他的事呢。” 拜玲耶若有所思,她亦是向着那个生性飒然张扬的学妹投去视线。 “温凉确实有手段,能把你这种满心花花肠子的富二代驯养得这么死心塌地。有这种道行,我相信以后她在这个圈子里混个风生水起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真想让你见见高中时候的我,当你知道一切,即便你对我现在的坏印象不会有所改观,但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什么意思?” 贺天然摇摇头,不再去解释,反而是会心一笑,说道: “你说到驯养,这让我想起《小王子》里的几句话,如果你想要与别人制造羁绊,就要必须承担流泪的风险,我们用无数时间与泪水来滋养自己的玫瑰,所以才使得那朵玫瑰变得如此重要,学姐你现在提及驯养,那也一定知道,驯养的含义,是彼此需要。” “我也喜欢这本书,可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拜玲耶没有去讥讽贺天然,她发表着自己的见解,继续道:“没有人会即成为小王子钟情的玫瑰又成为教他懂事的狐狸,故事里每个人的角色都可以换,但在同一个阶段,它们不会是由同一个人来扮演。” 贺天然笑了笑,没去反驳。 …… …… 三天的剧组工作就这么结束了,温凉与贺天然决定多在京城玩上一天,主要是女孩约到了心仪的纹身师来帮两人进行纹身。 中午时分,两人如约来到纹身店,这店铺不算大,五十来平,但装修得很有味道,墙壁没有刷漆与贴砖,露出了原本水泥墙面的颗粒感,墙上是各种被相框装裱起来的设计图案,配合顶部橘色的灯光与一些黄木家具,在视觉上呈现出一个黄褐色调的暖调氛围。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高悬在正厅之上,特意裱起来的草书大字,贺天然看了好一会,才看明白那四个大字,分别是—— 别勾八动! 预约的纹身师是个女性,看向上去三十接近四十来岁,没有花臂,也没有满身夸张的刺青,唯一能看见的,是在脖子领口处,两把手枪交叉,枪口朝上的个性纹身。 纹身师见了这对小情侣进来,先是抬眼看着温凉,欲言又止,又转头看了看贺道: “昨天跟我预约的客人吧?你俩身份证我看一下,我这十八岁以下不能纹身,二十五岁以下不能纹大图。” 两人递过证件,在确认过两人年纪无误之后,纹身师对贺天然先道: “之前你女朋友已经网上跟我沟通过了,我图也做好发你们看过,确认好的话,男生先跟我来吧。” 纹身师没有多余的废话,贺天然点点头,跟着她走到了里屋,一会之后,纹身针开始嗡嗡作响,两人纹身的部位,分别是在女孩左手与男孩的右手手背,也就是大拇指的根部,大鱼际的背面。 片刻后,贺天然只觉手背一阵微微刺痛,宛如细蚊叮咬,能忍受,只是酥麻之感让他一直有种想抓一抓的冲动。 “你们虽然纹得是小图,但想洗掉的话,也需要一点时间,不过我给你们上的颜料是用的植物与矿石捣碎了混在一起的混合料,倒也不会那么难洗。” 纹身师熟练地转移着贺天然的注意力,后者拉扯起嘴角笑道: “不会洗的。” 纹身师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头继续工作: “每个来我这里纹身的情侣,在没分手之前,都这么说。” 贺天然被这句话搞得有点猝不及防,心想这姐们也是有趣,说道: “姐姐,这种人很多么?” “很多,来的时候有多恩爱,洗纹身的时候就有多痛苦,所以我给情侣纹身的时候,都会给男的先纹,直接把效果纹在肉上拿给女生看,特别是你们这种一看就知道有另一半寓意的图案,如果女生怕了,不想纹了,我还能当场给男生改改图,当然了,这得加钱。” “那……我猜这种情况,事后反悔的有挺多,但当场反悔的应该没几个。”贺天然猜测着给出答案。 纹身师手下一停,擦了擦贺天然手背留下的浅蓝色墨迹,淡淡说道: “说不听没办法啊,还是说,你认为你们有什么不同?” 贺天然微笑道:“没什么不同,只是姐姐你刚才也说了,起码我们现在是相爱的,谁都没想过反悔,所以我们才到了你这里,想在各自身上,给彼此留下块地方,我相信别的情侣应该也是抱着相同的想法,后悔是未来的事,不用现在去想,铭记住当下的这种感觉才是最重要的。” 一直保持冷面的纹身师终于是笑了一下。 “你小子跟个渣男一样还挺会说话,怪不得能骗到这么漂亮个妹妹当女朋友,别辜负人家,纹在手上的图案是很显眼的。” “我明白,我可舍不得,我渣谁也不可能渣她呀,她要锤我是真的锤。” 贺天然承诺了一句,忽然见一旁的门缝中露出一双闪烁的双眸在暗中观察。 “我可不是被他骗到的……” 一旁鬼鬼祟祟的温凉忍不住说了一句。 纹身师一扭头,说道: “妹妹你要不嫌无聊就进来吧,本来你在外头还能玩玩手机什么的。” “那我还是进来吧,在外面等着才无聊呢,进来还能陪你们说说话。” 说着,温凉就俏生生溜到了贺天然身边坐下,双手托住下巴,双眼盯着男友手背上的图案渐渐成形,嘴角含笑。 纹身师见状笑着叹了一口气,心中感叹着爱情美好,本来纹个小图也就一两小时的事情,但对待这样两个人,却也变得更加用心起来,于是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 当两人走出纹身店,繁华偌大的京城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贺天然去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两杯水,温凉就站在门外的路灯下细细端详着手背上那美丽的图案,见到男友出来,她便急忙迎了上去,迫不及待牵起了对方的手。 他们手腕交错,五指紧扣在一起,那拇指下方各自纹上的左右一端,在这般的贴合之下,成为了一只完整的蓝色蝴蝶,随着行走而微微摇晃的双手,蝴蝶似在翩翩起舞,它徐徐上扬,快乐得能俯览整个城市的天际线。 从丑到美,由恶从善,在脱胎换骨之后,重生后的蝴蝶,迎来了自由与浪漫。 这宛若代表着两人成长的精神图腾,会随着夙愿的完成而消失吗? 贺天然不清楚。 但是他明白,他们就像这手上各持一翼的蝴蝶纹身。 无数的时间线与无尽的可能性,都因为九月的那场相遇而交织在一起,进而才让他们各自的这场人生,变得完整又绮丽。 这只蝴蝶,究竟能飞到哪里去呢? 贺天然也不知道。 但只要蝴蝶曾起舞一天,便是男孩的生命中,永远都不会忘怀的一天。 第252章 戏台粉墨,此间天然(一) 第252章戏台粉墨,此间天然(一) 当贺天然跟温凉坐上回归港城的飞机时,千里之外的另一头,南山甲地的贺家豪宅之中,正发生着一场没有硝烟,却火药味十足的争执。 贺家别墅之大,称上一句院门府地也不为过,宅中的中式园林堪称一绝,在设计典雅的和风四面亭前,白闻玉撒下一捧饵料,那呈半月形的偌大石造池塘里,一尊尊姹紫嫣红的锦鲤成群结队地张大了嘴,争先恐后之中,翻搅着一汪本是平静的池水。 女人将这番情景看在眼里,对这些寓意着家族兴旺的风水鱼,贪得无厌的本能争抢,产生出一丝索然无味。 “我已经在沉陈会所约了一出戏,等天然回来,我们就在那儿吃饭吧。” 白闻玉放下了装着鱼饲的白瓷小碗,语气虽然平静。 此刻,坐在一旁研究着今年公司财报,一身休闲打扮的贺盼山听了这句话,微微抬眼,象征性地说了一句: “不在家里吃?” 白闻玉摇摇头,坐在了他对面。 “十一月了,他们家的螃蟹这个时候去吃,味道是最好的。” 贺盼山收回视线,再次专心于眼前满是数字的报表,只是嘴里依旧道: “可以给你买回来。” “那样味道就变了。” 像是刻意刁难,男人不改话锋地直硬道:“把厨师也请过来就好了。” 白闻玉眉头微蹙,平静的语气里出现一丝波澜道:“你平时对你儿子也这么强势?” 贺盼山合上电脑,随手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之中,他望着这个前妻,笑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而且你要做什么事儿,好像也没跟我打过招呼吧。” 他这句话里头,不单单是在抱怨前妻提前约好了跟孩子见面的地点,也暗指了几天之前,她独自邀请了曹艾青的那件事。 其实这种场面,不光是贺天然不想见到,他贺盼山更不想,前妻想要指桑骂槐的心思可以说是昭然若揭,早已习惯了在家中开设一言堂,一向大男子主义的贺盼山,哪里受得了这种软钉子? 只是目前的情况下来,他算是克制的了,想想这一年到头与白闻玉也见不上几次面,所以提醒归提醒,能忍让的地方,他也没了过多追究的心思。 白闻玉也懒得去跟他讨论这个,她面露回忆之色,轻声道: “天然小时候,我最喜欢看他吃螃蟹,我记得他吃完蟹肉之后,总喜欢将螃蟹的躯壳完完整整地给拼回去,这还是你爸在世的时候教他的。” 贺盼山一想起这个,就有些不屑一顾: “是啊,老人家逗他玩,爷俩是在单纯地享受天伦之乐,你呢,把这看成了规矩,搞得他每次都小心翼翼地,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我就搞不懂,螃蟹那玩意儿又不是多金贵一东西,以前别人打渔的是没饭吃才吃那玩意儿充饥,难道说吃个螃蟹把那些残肢断臂拼回去,还能看出一个人的品德了?” 白闻玉冷笑一声: “呵,是啊,可要是不把你爸给逗开心了,当时你公司的那个窟窿拿什么补啊?老人家是保守,要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贺盼山你别忘了,要是没有我们母子俩,你爸给你留下的这块地儿,都不知转手多少次了。” “我是他儿子!他到最后不帮我帮谁?!” 蓦地,贺盼山怒而暴喝出一句。 池塘中的鱼瞬间四散,不见踪影。 “原来你也懂这个道理啊。” 白闻玉见目的达到,不疾不徐地讽了一句。 贺盼山默默收敛起情绪,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 …… 此刻,万米云层的高空之上。 贺天然戴着温凉可爱的粉红眼罩,脖子上亦是挂着对方这次工作特地买的头枕,安逸地靠在座位上听着歌小憩。 坐在他身边的温凉将手中的飞机杂志一合,摘下男友的耳机,忧心道: “天然,你再跟我说说你父母都是什么样的人吧,他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什么爱好,又有什么雷区,你再帮我分析一下,要不然这次见面,我没个心理准备,总感觉不踏实。” 贺天然掀开眼罩露出迷愣的双眼,他缓了两秒,用手搓了搓面颊,嘴里打着哈欠,甩出一句话来: “不用去考虑他们喜欢与不喜欢,也不用刻意讨好什么,这个他们可比我们懂太多,一眼就能看穿你的用意,像他们这种人,脸上最显着的特征就只有两个字——不饿。” 温凉一愣,琢磨了两秒,道:“我好像能懂一点,你再仔细说说。” 贺天然摘下另一侧的耳机,双手环抱在胸前,精准吐糟道: “其实就是字面意思,像他们两个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人吧,在没有工作的时候,平时会明显地感受到他们脸上流露出一种欲望满足之后的淡淡厌倦,就像吃饱了一样。 在这种状态下,你给到的任何好意,他们会云淡风轻,好模好样的接受,可效果实际上是大打折扣的,没办法,这种事他们见太多了。” 温凉听得忍俊不禁,“所以你觉得你爸妈最大的特点就是吃饱了撑得?哈哈,哪有这么说自己父母的……” 贺天然也跟着笑起来: “话糙理不糙啊,如果我爸妈是那种过惯了苦日子后白手起家的商人,那其实想要讨好他们都还好办,只要拿出真诚与真挚的态度,认真与率直的性格去面对,即便被刁难,但总不至于被无视,因为这种人,明白这些品格中的宝贵之处。 然而他俩吧,都是吃过,见过的主,年轻的时候比我们还能玩儿,别看我爸平时对你我随性不羁的,记得去年来家里,你俩撞上还聊得挺投机,但你知道吗,你走之后,他扭头就跟我说了一句。这姑娘不适合你。” 温凉脸上一红,期期艾艾道:“如果按原来的发展轨迹来看,你爸当时这句话确实说得没错……” 贺天然继续分析道: “所以啊,也许他们在长大的环境里,还有尔虞我诈的商场上见过太多人性,加上富足的生活条件与本就不俗的优异天赋,人生的成功导致他们养成了一种旁人难以理解与撼动,却又行之有效的价值观念,要去讨好这样的人,本身就是不讨好的做法。” 温凉叹了一口气: “这话还真像你贺出来的,能把自己父母总结成这样,我也不知该夸你好,还是说你好……哎,这么一想,我感觉影视剧里的那些豪门恶公婆,也不是没有存在的道理。” 贺天然耸耸肩: “这个时代其实还好,因为在现实生活中,什么贫家女嫁入豪门受到公婆刁难的戏码,只是很浅显的表现方式,像我父母这样聪明的人,他们反而不会去挑动什么阶级矛盾,这太蠢了,他们之所以不喜欢一个人,单纯是因为三观不合,毕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但是这样的三观,放之于平头老百姓之中,又很难去养成,所以在旁人的视角里,他们才会看上去高高在上。” 姑娘顺着男友想出了个所以然来,说道: “怪不得很多女明星嫁入豪门之后,也不见得有多幸福,毕竟娱乐圈的勾心斗角在真正的资本面前就显得很低级,如同几个乞丐为了一顿施舍而撒泼打滚,这多少算是黑历史了。” 贺天然意外地看了一眼女友,赶忙撇清道: “你倒是敢说,我先说好哈,我可没有这种想法,我完全是热爱电影艺术而从事的这一行,而且现在一部成功的商业电影所带来的票房收益,远不是一般的商业项目能比,说是‘施舍’就有点过了,说到底,这无非就是各取所需,是一种成熟的商业模式罢了。” 温凉不再逗他,活泼一笑,亲昵地摸了摸男友毛茸茸的头发,像哄小孩一样道:“好啦好啦,知道我们贺导儿理想最崇高了,我相信你,乖乖乖~” 飞机过道上,空姐推着餐车走来,温凉收回手,贺天然趁机要了杯可乐。 而此刻,还沉浸在方才分析里的姑娘忽然乐道: “欸天然,你不是跟家里的关系不好吗,我想到一个主意,认为可以缓和你跟家里人的关系,也不用委屈你自己,但是你需要帮忙……还需要……一点时间……” 贺天然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可乐,来了兴致问:“什么主意啊?” “你说,如果我给你生个儿子,你跟你爸的关系,会不会迎刃而解?” “噗~” 贺天然一口可乐喷了出来,他面红耳赤,温凉赶忙拿出纸巾给他擦拭,但对于自己刚才的那个提议,仍旧补充道: “哎呀你看你,我是真觉得这是个办法,像你们这种豪门,应该也蛮重视这个的吧?” 温凉虽然聪明,但一时间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她以前可没经历过这个啊,加上混在娱乐圈,身边这种母凭子贵的新闻真不算少,所以自然而然就想到这个法子…… 这话吧,羞人是羞人,但也不是不可以…… 因为这也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毕竟在她设想的未来里,这本来就是早晚的事…… 贺天然望向同样是羞赧无比,但强作镇定大方的温凉,男孩想笑吧,但通过对方表情,他知道,女孩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这有情人在一起啊,就是忍不住想要逗趣,贺天然明知不靠谱,但也没有拂了她的心意,而是继续宠溺地顺着道: “咳咳……这办法好哇,嘶~我们干脆这样你看行不行,等会我们下了飞机,你上你家,我回我家,咱们把各自的户口本给偷出来,一不做,二不休,先斩后奏登记结婚,乖乖,直接玩一手釜底抽薪!” 这对情侣着实是默契非凡,温凉见状马上接戏,当即进入了表演状态,一脸雀跃,差点为这个提议鼓掌欢呼,她欢喜道: “好呀好呀,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中午到港城,拿上户口本去民政局,等咱们登记完,晚上我就叫我的三个室友,黎望还是冬冬,以及你那边的朋友,什么薛勇啊、军训时候那俩卧龙凤雏啊,咱们一起吃一顿,这两天我在网上找找房,等我拍戏的片酬打过来了,我们立马就搬出来住,过上美好有灿烂的新婚生活!” 这台词,也不知道温凉是憋多久了,说得那叫一个利落干脆,想都不想,都不带打磕巴的。 贺天然面带难色,“只是有个问题啊……” “什么问题?” “我们现在好像才十八岁啊,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那……能不能让办理人员通融一下啊?说说呗,说说……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 “这……这怕是不能够吧?” 温凉一脸惋惜,“啊?那……那就只能再等两年了……” 贺天然那一拍脑门,一脸哀叹:“唉是啊,可惜了,再等等吧,再等等……” 座位上的两人同时沉默,然后对视了数秒,忽而又像是两个神经病一样地笑了起来,靠得近的旅客多多少少能听见两个年轻人刚才的对话,对此他们亦是面带着笑容,对少男少女投去了歆羡的目光,没去苛责眼下这份并不刺耳的吵闹。 “咳咳咳……好,停!” 温凉单手一挥,手握成拳,贺天然的笑声立时而止。 女孩捧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整理了一下表情,轻声说: “求论证,如果跳过结婚这个步骤,直接生儿子这个方案,可不可行?” 贺天然没忍住,双肩一抖,但还是仔细想了想,实话实说道: “恐怕不行。” “怎么说?” “这法子吧,对我爷爷那辈的老人家还行,在我印象中他还蛮吃这套的,但对我爸妈而言吧……他们都正值壮年……先不说我那便宜弟弟,我爸要是乐意,还能跟我那后妈再生一个出来,所以……这事儿根本就用不着我……” 温凉一脸黑线,她也确实没想到这茬,她不是很确定道:“应该……不会有了,毕竟在未来也没见你多个弟弟或者妹妹什么的。” “那倒是……” 说到此处,温凉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振作精神,“看来这次会面,我想要留下好印象,还是得从源头着手,你父母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贺天然想了想,说出一个温凉万万没想到的答案: “相亲。” “啊?” “是我爷爷给我父亲安排的,但是结果却出乎意料地好,可惜后来……” 贺天然沉默了下来,后面的故事脉络,温凉大致也能猜出来,男孩不想再聊这个,他岔开话题: “对了,你别老生儿子生儿子的,万一是个女孩呢?我喜欢女孩,生个儿子要是长大跟我一样喜欢跟老爹对着干,那不白养了么……” “不,我跟你的第一个孩子必然是个男孩!生女儿你只会更气!” 温凉很是笃定。 “为什么?” 女友笑道:“你想啊,你女儿要是长大了,喜欢上别的男孩,为此还瞒着你去跟男友纹了个情侣纹身,你要是见了,你气不气?” 贺天然人傻了,他光想想就浑身发抖,也不知是被这描述给气到了,还是怕以后见着了温锐安,被一拳给打死…… “那……那生男孩吧,男孩确实省心,你看我爸,现在都不管我的……男孩挺好,挺好……” 接下来的家宴,应该是去雪山之前最后一个大情节了,想写的有点多,可能会更得有点慢,各位见谅。 第253章 戏台粉墨,此间天然(二) 第253章戏台粉墨,此间天然(二) 虽然已经到了十一月,但是港城与京城的南北方气温悬殊还是很大的,在京城还穿着的厚衣,在今天25度下的港城就显得过于臃肿,于是等飞机在港城机场落了地,贺天然忙不迭地换了下来。 因为需要等两人处理的事有很多,所以他们一回到学校就开始各自忙碌起来,温凉要给自己的老师交代一下这次拍摄的过程,而恰逢下午正巧赶上表演专业课,所以想逃也逃不掉。 而贺天然更悲催,早在昨天他就收到了辅导员的短信,询问这小子为何又请假了,这次甚至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着实是放肆了些,为此贺天然也不得不亲自走一趟,毕竟当初他打架住院,连新生代表的资格都没了,再如此下去,对他影响真的不好。 等从导员办公室精疲力竭地走出来,他又来到男寝楼下的宿管房里,开始搬运薛勇给自己寄来的东西。 当初把单身公寓退掉的时候,因为学校还没安排好宿舍,又要忙着军训,所以贺天然之前家里的电脑,吉他,电竞椅等大小物件都存放在了薛勇处,不过这小子警校的军训时间比自己还长,忙完两人又打了一架,所以直到前天,这孙子回了趟家才想起把东西给他寄来。 蔡决明与胡岳两牲口都在上课,等贺天然跑上跑下将东西都搬完,已经是快接近下午四点,男孩腰酸背痛地坐在椅子上,终于是能稍稍喘口气,休息会了。 不觉间,他的目光看向那把靠在衣柜上的吉他。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练琴了。” 一个闪念而过,贺天然来了兴致,探出身子拿过吉他,熟练地校准好几根松弛走音的琴弦后,他在寝室之内,弹奏起了一曲伍伍慧的《等待的风》。 久了不弹琴,一开始技术略显生疏了些,不过随着曲子进入中段,贺天然也越发进入了状态,左手和弦变换轻盈如风,右手拨弦感觉到音符在指尖迸发而出的美妙滋味,男孩慢慢找回了感觉,最后做了个炫技收尾,一扫疲倦,精神酣畅无比。 一曲终了,放下琴,贺天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想了想,拿出手机,将吉他放在阳光下找好角度,咔嚓拍了一张照片,发送给了温凉。 这把琴,不光是温凉穿越后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那么简单,如果不是在那改造计划下机缘巧合让男孩重拾起了吉他,那么贺天然在未来便会逐渐放弃掉这项自己年幼时苦练了许久的音乐技能。 这也是为什么,另一个世界的温凉并不知道贺天然会弹吉他的原因。 贺盼山曾有感而发地对儿子谈起过认真读书,或者,长期认真并坚持做完一件事所带来的意义。 其实在没遇到温凉之前,贺天然是一个很容易自我放弃的人,而这种特性的产生,全因年幼时母亲给他的选择实在是太多了。 在他童年的印象中,比起贺盼山的强势,白闻玉对自己一向是很温柔的,只是她也会强迫让自己学许多东西,诸如钢琴、小提琴、绘画、写字、奥数等等等等…… 贺天然一开始对这些总是很感兴趣,但劲头一过,便吵着想要换一样去学,因为他发现,这些东西即便学好了,也不会让忙碌的母亲能多陪陪自己,反而是当他吵着要放弃的时候,妈妈总会抽出时间来问他为什么,并且尊重他的意愿,询问他还对什么感兴趣。 当时的小男孩并不知道这一轮又一轮的放弃代表着什么,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通过这种方式,能让母亲多陪伴自己一会,哪怕是上钢琴课时,故意拖慢教学进度,也能通过老师给家长的反馈,多见见母亲。 当然了,贺天然并不是没有从始至终去过坚持过一件事,比如吉他,他一直都在练。 可这是因为吉他是贺盼山唯一一件会亲自教他的事,而且他是被逼着学的,贺盼山强势的态度与母亲温和的商量在孩子心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也是为什么他喜欢母亲,讨厌父亲的原因之一。 但不管怎么说,吉他,他反而是坚持下来了。 至于为什么后来又放弃,是因为那时父母正在闹离婚,二人正在冷战期间,一日贺天然正躲在房里练琴,白闻玉工作回来之后默默来到他的卧室,当时儿子也是想要通过音乐,让母亲最近紧绷的心情得以舒缓,所以就加倍认真地弹了几首曲子。 但是,随后发生的一幕,让他至今难忘…… 那是他第一次没来由见到母亲发那么大的火,白闻玉一把夺过了他的琴狠狠往地上一砸,琴弦根根绷断的刺耳声响,一直铭刻在他耳里,仍有回响…… 他当时害怕极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那么做…… 然而,在这次事件发生过后没几天,父母离了婚,法院把抚养权判给了贺盼山,又过了不久,父亲再婚,他有了一个后妈与一个弟弟,贺天然对其生厌,于是贺盼山就让他搬出了南山甲地,试着让这个内向的儿子开始独自生活。 只是在那之后,他碰吉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升上高三后甚至不再弹琴,直至他遇上了重生后温凉。 将旧日的思绪一点一点收回,与温凉相遇之后的种种让贺天然露出了一个淡淡笑容,而此时,温凉的回复也恰好发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有钱买琴了?」 看到这句回复,贺天然略感疑惑,回复道: 「这就是你当初给我买的那把呀!忘了?」 温凉先是回复了一个吃惊的表情包,然后手机屏幕上反复出现又消失着“正在输入”的字样,直到过了半分钟,女孩才发来消息: 「这把琴我是好久都没看见了,还是说吉他长得都一样?我刚才愣是没想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贺天然望着女友发来的道歉消息,双眼闪过茫然,他心中反复劝说着自己,这琴对方确实是很久没见过了,所以才一时搞忘。 但是…… 这把琴当初在迎新晚会的彩排时温凉见过无数次,而且又是她送自己,想要忘记真的很难啊…… 第254章 戏台粉墨,此间天然(三) 第254章戏台粉墨,此间天然(三) 晚上,贺天然叫上胡岳、黎望、蔡决明,而温凉也带上了自己的三个室友与盛琪冬,一行九个人,浩浩荡荡地杀向了校外,准备聚餐。 这是两人去京城前说好的,回来之后,叫上各自的朋友,一起吃饭。 温凉是重庆人,一向喜欢吃辣,所以贺天然特意选了一家山城老火锅,全红汤,带九宫格的那种,一进门,蔡决明这个北方人就冲着服务员点了个特辣的锅底。 大家都是年轻人,一个二个也不怕死,而且最重要的是都玩得开,所以也没人反对,盛琪冬为此还扬言,要是等会谁吃东西怕辣,要过一遍水的,结账AA的时候,就必须帮在座的另一个异性买单,属实是男女平等! 如此,没对象的玩得起劲,有对象的也乐见其成,所以在座最快乐的莫过于胡岳跟蔡决明两个单身汉了,温凉这次可带来了三个表演系的漂亮妹子呢! 然而这可苦了贺天然,就港城这边的饮食而言,主要是以粤菜为主,偏甜口,讲究油而不腻,清而不淡。 以往吃这种山城老火锅,他都点的是微微辣,还是鸳鸯锅……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大不了先点盘蛋炒饭垫巴垫巴,心想自己又不是胡、蔡两个牲口的主要目标,应该不是重点被集火的对象。 军训时,三人号称卧龙凤雏冢虎,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哪知,这事儿也轮不到他上心,火锅端上来的一开始,温凉就举手认了输,自己拿了个小碗,倒了半碗清水,在锅中涮了块毛肚,用水滤掉了大部分的辣油,放到了贺天然的碗里。 “喔~~~” 众人见这对小情侣甜蜜的模样,顿时是大声起哄,这本是女友好意,哪知瞬间是让贺天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贺导儿,你吃不了辣不要紧,但你的蘸料竟然打了个芝麻酱,这就过分了呀!” 盛琪冬率先发难,众人一看果然如此,一阵哄笑,就连对面的才子黎望都站起身看了看,然后笑而不语。 “……欸,贺导儿啊,不是兄弟不帮你,但你这个……我一北方人都看不下去……欸……兄弟脸上都没光啊……你好歹做个样子出来瞧瞧嘛……” 蔡决明大摇其头,顿时反水。 贺天然被这么一激,还没开始喝酒呢,那大男子主义就已经开始上头,温凉还在用眼神制止盛琪冬的发言,忽然就听身边的男友说: “来,再帮我打份蘸料来,跟你的一样,香油蒜泥小米辣,就这三样,其他的不用加。” 温凉眯起眼:“嗯——?” 贺天然大手一挥,很是潇洒的独断道:“别嗯嗯,去~!” 天然哥这难得一见的霸道姿态,博得众人一片掌声叫好! 温凉忍俊不禁,摇头失笑。 “辣死你~!” 她最后是白了这个好面儿的猪头一眼,立身又帮他打了份跟自己一样的蘸料,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聚会正式开始,这顿饭是贺天然约的,自然是由他来开场,只见他举起倒满啤酒的塑料杯,起头道: “来,大家举个杯吧!咱们军训时或多或少都见过,但这种联谊应该是头一遭,很高兴认识大家,特别是跟阿凉在一个寝室的三个大美女,你们该拘谨就拘谨,这次主要是吃好就行,这种词儿我也不太会说,所以就提前祝福大家新年快乐吧!” 众人脸上笑意不绝,贺天然这套敬酒词若换了平常对着陌生人,或许会有点尴尬,但此刻在场的都是能玩到一块去的同龄人,哪管什么尴尬不尴尬啊,说到底聚餐嘛,当然是开心最重要啦! “新年快乐!” “哈哈哈哈,新年快乐!” 大家纷纷是大声地捧场举杯,气氛热烈。 其余几桌客人看过来,感叹着这群年轻学生仔啊,氛围可真好。 饭间,大家开始自我介绍起来,其中温凉的室友里有个叫顾玲的,贺天然通过未来的记忆,依稀记得她将来也是个电视上的熟脸儿。 小姑娘有点虎,性格大大咧咧的,一杯酒下肚,就很是豪迈地又添了一杯,对着贺道: “贺导儿,你还记得我吗?” 贺天然想了想,点点头:“记得,当初表导联合考试的时候,你是我的演员,演了一个女杀手,谢谢,我敬你一个。” 说罢,他也再次满上,酒杯与酒杯撞个了满怀。 “老公,你千万别误会,但我真的要感谢一下你的男朋友,因为当时考试的时候,他们学导演的都没有选我,就贺导最后站了出来,将我们这些散兵游勇给一网打尽了……” 顾玲对温凉解释了一句,姑娘当时在表演系的排名中不算靠前,长相固然是漂亮,专业也说得过去,可在一众优秀的苗子里亦算不得拔尖。 好在那次贺天然的片子拔得头筹,影片中的演员戏份虽然不多,但多少得到了老师们的关注,所以顾玲也在后续的考试环节中,顺理成章地得到了一次发挥的机会,最后成绩堪堪跨过了表演系的录取门槛。 顾玲将这段往事娓娓道来,贺天然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那次考试,确实是他人生中的一次高光时刻。 一旁的两个姑娘也随即帮起腔来,打趣说着其实贺天然在他们表演系中有不少迷妹,都是因为那场考试时留下的好印象。 温凉向他投来玩味的目光,贺天然脸上洋溢着谦虚的笑容,屁股却是如坐针毡。 “我呢我呢!我当时可是咱们贺导的御用摄影,玲儿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 顾玲又是斟了一杯酒与蔡决明干了一杯,模样豪迈至极! 推杯换盏之间,贺天然悄悄问了温凉一句: “顾玲是哪里人啊?酒量可以啊……” “内蒙的。” 贺天然顿时为此刻脸上笑嘻了的蔡决明捏了把汗。 饭间乐事不少,蔡决明京腔一开,确实很侃,把三个女生逗得乐不可支,胡岳性格闷骚,见到姑娘心思多,但是一直不敢主动开口,别人问一句他说一句,得亏身边有蔡小爷的帮衬,他自个吹水的同时,还不忘推销着自己的哥们,说咱胡秀才是个内藏锦绣之人,有八斗之才! 盛琪冬当即拆台,说当初军训时评价她们女生颜值的榜单,就这坏小子写的! 好嘛,这话一出,几个女生们立马举起而攻之,叽叽喳喳好不热闹,胡岳立马就成了饭局中最瞩目的人,倒酒赔罪说好话就没停下来,这下是想闷骚都不行了。 黎望跟贺天然是同一个处境,这次联谊都是带了家属的,放开了耍是不可能了,不过这对难兄难弟,偶尔会碰个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黎望这个人,贺天然是很佩服的。 他是那种实实在在的优秀男青年,沉稳、冷静、认真,对待电影事业极其地热忱。 同时,黎望也是贺天然这些朋友里,跟他讨论专业与理想讨论得最多的,或者说,两人见面只聊电影。 贺天然想起那次军训在海滩训练时,他见到拜玲耶来找自己后的那种反应,即便两人都彼此欣赏,但仍旧是和而不同,有所不为,乃至于现在,黎望对此都颇有微词。 故此,胡岳在贺天然心里能称得上“秀才”,但黎望却货真价实配得上“君子”二字。 温凉跟几个女生掺和在一块,喝了几杯酒,兴致高昂,主持这话题的风向,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派头。 贺天然在旁受了冷落,见女友都不搭理自己,他腹黑心起,故意问了一句。 “怎么你们几个女生都叫她老公呢?” 温凉面上一窘,几个女生顿时兴致起来,争先恐后,盛琪冬声音最大,拔得头筹: “贺导你不知道吗?你媳妇在校内号称‘人间扳手’、‘姬圈天菜’,喜欢她的女生比男生都多,我还想采访采访你,当初你是怎么追到她的,你们真的认识十四年了吗?” 这个话题,瞬间引爆所有人的好奇心。 不过贺天然哪里会让这个话题深入,他佯作不知,刻意将话题重心引导到自己期望的方向,说道: “认识久又怎么样呢?盛琪冬你可别乱说话啊,别你媳妇你媳妇的,她是你们的老公,你们都是她的宝宝,我嘛,反正啥都不是,她都没这么叫过我……” 这种“幽怨”的话一出,全场是哈哈大笑,温凉被燥得面红耳赤,桌下伸手死死对着贺天然的大腿一掐,后者吃疼,大声求饶。 唉,跟温凉谈恋爱,就真的比吃这热气翻滚的山城老火锅还过瘾。 “你想表达什么?” 在众人之前,温凉假装镇定地发问道。 “贺导想让你叫他一句‘老公’哈哈哈哈哈!” 盛琪冬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说起来,眼下这两个人,关系也确定了,最亲密举动也发生过了,但口头的称呼,却一直没有改。 现在在旁人眼中,他们固然是一对情侣,表现出来的行为也很恩爱,但总感觉,差了一点什么…… 而到底差什么,盛琪冬很及时做了个示范。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来,老公,张嘴,啊~~” 盛琪冬在火锅里夹了一块老肉片,吹了吹,放进黎望的嘴里。 而这位平素以稳重示人的导演系班长,竟然一边砸吧着嘴,一边腻歪地道了一句: “谢谢老婆,好吃!” “……” “……” 贺天然与温凉对视一眼,很是默契的同时扶额,嘴里不约而同是发出一声“啊……”的长叹,其余人等亦是深吸一口气,白眼翻上了天,显然被这波恩爱给齁到了。 “望仔……你是……怎么做到的?” 贺天然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黎望嘴里咀嚼,吃得有滋有味,他对此意外地很平静道: “情侣之间不是很正常吗?我确实是比较好奇天然你跟凉姐做出这种举动是什么样子,因为一直没见你们这么相处过。” “我……做不出来这种事儿……” 在自己的众位老婆面前,一直保持着飒爽性格的温凉,难得是退缩地说出了一句。 “我也是,见了你们的样子,忽然我又不想听到她这么叫我了。不行,我脚趾都抓紧了,我俩就不是这风格……” 贺天然也跟着退了一步。 其实这两人,平时单独相处时也挺腻的,温凉不大胆吗?不大胆哪敢在采访的时候抓着贺天然承认恋情? 只是相比而言吧,他们都属于…… 行动派? 能说明白的就直接说,能选择亲嘴儿的时候,就绝不多说一句废话浪费接吻的时间。 “啧啧啧,想不到你俩情侣纹身都有了,竟然还这么纯情!” 盛琪冬趁机奚落了一句。 “盛琪冬,你想死是吗?” 温凉可经不起这么激,就在她忍不住要教训这个小作精的时候,贺天然忽然拉起了她的手,聚在半空,蝴蝶的翅膀再次合二为一。 “这叫什么纯情,这叫高质量的恋爱,不懂就不要乱说!” 贺天然故意炫耀道,岔开了这个话题。 这话一说,就连沉稳的黎望都不干了,众人又笑又闹,抓着两人手上的蝴蝶纹身问着不放,盛琪冬乘机怂恿温凉的老婆们合纵连横,纷纷是抬起酒杯,对二人实行了统一战线的策略! 不管怎么说,这对情侣在他人的眼中,确实挺酷的。 一场聚餐,就这么,在年轻人们笑着,闹着的时光中,缓缓落下了帷幕,今夜的欢愉,注定成为他们在大学生涯里,一份宝贵的记忆。 …… …… 晚上十点四十分。 众人掐着宿舍关门的点儿,回到了学校。 男生们提议先送女生们回寝,但是队伍,却分成了三个部分。 胡岳跟蔡决明还有顾玲三个女生走在最前头说说笑笑,黎望跟盛琪冬一起手牵手走在中间,而贺天然与温凉慢慢悠悠地跟在了最后。 校园橘色的街灯下,将他们的影子都拉得很长,众人各自或响或静的欢笑私语,在这条回寝的小路上回荡着。 “今天我不是故意忘记吉他的事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忘了……” 温凉的双颊呈现出一种微微的陀红,神态也有醉醺醺的,言辞之间,有一种难得一见的憨态。 贺天然摇摇头,表现出并不在意的样子: “很正常,我们导演班的一些同学,天天见面,但我也会出现那种名字到了嘴边,就忽然忘记的情况。” 温凉突然停住脚步。 “你生气了吗?” 贺天然也跟着停了下来,温和道: “我不生气啊,你都道歉了,而且多大点事儿啊,不至于。” “你骗人!我知道那把琴,对你,对我,都是很重要的!我怎么就忘了呢……” 温凉可能是喝了酒,语气很是执拗,她不住敲着自己额头,责怪着自己。 “哎呀,我真没骗人,我喝了酒啦,说的都是实话,别这样……”贺天然很是心疼的赶紧将她的手拉住,制止了她的动作。 他确实不生气,但他确实也很害怕…… 温凉眼神迷蒙地看了他许久…… 然后她展开双臂,环住男友的脖子,脑袋贴紧着对方的胸膛…… 拥抱,这是最能让温凉感觉到放松与安心的动作,因为在男孩的怀中,能感受到对方温暖的体温与真实的心跳…… 而对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男孩一手放在女友的后肩,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脑袋,安静地享受着属于两人的温馨时刻。 “对不起……老……老公……” 醉后的温凉声若蚊音,可贺天然还是清楚的听清了后面两个字…… 这是两人第一次用这么亲密的称呼! 贺天然只觉天旋地转,一颗心被巨大的甜蜜所包裹,他血往上涌,头脑发聩,头皮更是嗡地一下一阵酥麻,之后这种酥麻感更是扩大开来遍及全身,刺激得他浑身痒痒,想要挠一挠又觉此举不妥,所以他下意识又更加用力,抱紧怀中的温凉。 在一段爱情中,注定伴随着无数的认可。 认可对方的为人,认可彼此的三观,认可各自的梦想,还是,认可他或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有些话,不必宣之于口,但这并不代表着,说出后的效果,会减弱半分。 没有哪个男人,会抵抗得了自己钟爱的那个姑娘,第一次叫自己一声——老公。 心中早已开心到爆炸的贺天然,嘴角控制不住地越咧越大,他忍不住得寸进尺道: “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次……” “……我不。” “乖啦~” 本来就醉醺醺的温凉被贺天然紧紧抱住都快缺氧了,她挣扎了两下,小心翼翼抬起头抿着嘴,这对她来说真的挺难为情的,但看着贺天然期待的目光又不忍拒绝,在不断地嗫嚅吞吐之下,终于又是微微开声道: “老……老……” 哪知,她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见本来走在前方的盛琪冬与顾玲等闺蜜,一个二个拿着手机,双眼发光,紧张地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等着拍摄记录下温凉这罕见的小女儿的娇柔姿态! 温凉顿时大窘,飞快将脸埋进贺天然的怀中,闷声羞斥道: “啊!!你们怎么还不走啊!!你们好烦呐!!!!” 第255章 戏台粉墨,此间天然(四) 第255章戏台粉墨,此间天然(四) 回去的路上,四个男生还对今晚的这次聚餐意犹未尽。 “哥几个,我觉得我恋爱了,我对顾玲这种女孩真的是招架不了,这妞的面相我好好看过,旺夫!!嗝儿~~” 蔡决明打了个酒嗝,走起路来歪七扭八,好在男寝也不远,他虽然酒意上头,但还好没有彻底被喝懵逼。 “你是看上别人的面相,但别人看不上你的酒量啊,就你这样的,别人能喝你十个!” 胡岳也是醉意阑珊,毫不客气地拆了台。 今晚这顿酒,三个没主的女生,有两个是一口多余的酒都没喝,全让顾玲给挡了,蔡决明攻坚了大半天,是一点都没攻进去,胡岳只能在旁看得直瞪眼。 “胡秀才你还有脸说我?你就那点出息!平时那么闷骚,你喝酒的时候倒是整点段子出来啊,坐那跟个闷葫芦似的,喝个半天酒,姑娘没醉,你特么倒把自己给灌醉了,你可真是个奇葩!” 蔡决明反唇相讥,一番唇枪舌剑,这对卧龙凤雏斗得好不快活,贺天然听得直摇头,也是趁着酒意,忍。不住开始阴阳怪气,有感而发道: “特么的,果然是智者不入爱河,牛马重蹈覆辙……” “啥玩意?” 蔡决明一下没听清。 “翻译一下,就是凡尔赛的另一种说法,只是说得比较文雅,意思就是咱们贺导想当一个蹚过爱河的智者,可现在却惬意地躺在河里畅游,临了还对岸边的咱俩说千万别当什么众生牛马,爱情这趟浑水太深,怕我们把持不住,被淹死。” 胡岳推了推眼镜,做了一次阅读理解。 “可我还是想吃爱情的苦啊,我也想在这爱河里戏戏水啊,导儿~” 蔡决明滑稽大喊,立马缠了上来,求着贺天然安排下次联谊的机会。 “淦~你起开,平时那么能胡咧咧,没想到今天喝下来,一个电话都没要到,丢人!” 贺天然如同撕狗皮膏药一般地将蔡决明给推开,嘴里蹦出了一句话,佯作怒其不争,实则乐不可支。 一旁的黎望看着这三个活宝,用着平静的口吻,开始火上浇油地笑道: “看来这方面,我们之中还是天然最有经验,自从凉姐跟你在一起之后,我跟冬冬都感觉她变了一个人,之前冬冬跟我吐槽说凉姐是恋爱脑我还不信,现在我是真相信了。” “那是啊,我们贺导可对自己也下得去狠手的,是能真正做到断舍离的狠角儿,段位能不高吗?换我,我可舍不……哇靠!!” 蔡决明醉后说话没个遮拦,差点就要将当初在学校撞见曹艾青的事说出来,还好离他最近的胡岳一个激灵,一把踩了他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 黎望投来疑惑的目光,胡岳随口接道: “我们蔡摄的意思是,贺导为了谈恋爱,平时跟我们一个寝开黑玩游戏的时间都没有,每次吃饭,还有问问自己老婆吃没吃过,耗费了大量时间在恋爱上,很少有个人时间,确实是断舍离了。” 贺天然对胡岳的帮衬很是感激,秀才应该知道黎君子跟蔡决明这厮有很大的不同,若是让他知道贺天然还曾一脚踏两船,肯定是拂袖而去! 只是此刻,作为当事人的天然哥有些尴尬…… 因为黎望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见过曹艾青了,那时还是艺考放榜的时候…… 只是,黎望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对方只是感同身受看向贺天然,然后深有感触地说道: “确实,如果不是为了谈恋爱,我更喜欢跟男生玩…… 就像上次,天然不是见了一个高中女同学么,冬冬拉着我又是通风报信,又是跟踪的,到最后你还飞了趟京城特地解释,这固然很能说明你们的感情,也很浪漫,但老是这么搞,实在有些耽误事儿,我觉得情侣之间还是要给彼此一些空间与信任的。当然啦,这是我的一点酒后是牢骚,你们可千万别跟冬冬说啊。” 三人知他处境,均是默契点头。 贺天然略感疑惑,如果黎望是第一次见到曹艾青,那么这么理解情有可原,毕竟那天自己跟曹艾青一直都保持着距离,可他现在只是用“高中女同学”来做了结论,这就有些令人费解了。 要知道,当初曹艾青可是陪着贺天然来一起看榜,加上两人当时的喜悦行为,这种举动,在年轻男女之间,可不是光靠“同学”两个字能定义的了。 何况,那天温凉都看见了,按黎望为人率直的性格,不应该在此刻装糊涂才对…… 难道真是喝酒上头了? 贺天然故意含糊其辞地试探道:“是啊,其实那天我发现你们跟踪的时候也怕呢,毕竟望仔你也知道,当时我误会你跟阿凉有关系,考戏文又落了榜,所以为了心中愤懑,让她误会了好大一场。现在……在她离开的时候我又去见了那个女同学,我是真怕她又误会。” “啊?” 黎望一愣,努力回想了一下,问道:“还有这事儿吗?你误会过我跟温凉?而且天然你还考过戏文啊?我怎么不知道?” 这句话说出之后,就连蔡决明与胡岳都向自己投来好奇的目光,瞬间,贺天然的酒意一下就想醒了。 因为那天温凉帮黎望看榜的缘故,贺天然一时误会,才没有将自己也考了导演系的事情告诉女孩,为此,她还帮自己在垃圾桶里翻出准考证,私下去找相关老师查验,从而差点耽误了自己的考试。 而导演系放榜那天,也正是因为温凉见着了跟自己来看榜的曹艾青,所以在联合考试的时候没有理会自己,选择了跟黎望一组。 这都是黎望与盛琪冬在军训时,就私底下告诉自己的。 这是完完整整的一件事,前后的因果链条很明显,贺天然立马就想到,黎望不是忘了他见过曹艾青,而是他已经忘了这一整件事的发生…… 忘字心中绕,前缘尽勾销。 当夙愿达成之时,不光是当事人,就连这方世界,也会将他们之间相爱留下的交集,一点一点抹去。 诠灵老僧的话,在贺天然的脑中轰然炸开,他顿时脚下虚浮,踉跄了几步…… 众人只认为他是喝多了,开始站不稳当,赶紧是嘻嘻哈哈地过来扶住了他。 贺天然的脑中,各种心念纷至沓来。 这个不知称之为地狱亦或是虚幻的世界中,在这个不知年份,只知彼此正是风华正茂的当下里,一切都按照着男孩在寺里的决定,而如常运转着。 这是否能表明,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呢? 温凉经历了生死,终于苦尽甘来,获得了属于她的那份爱情,贺天然当然愿意帮她,也会全心全意爱她,为的不就是一个解脱吗?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能平静地接受。 重活一世不是老天爷的馈赠,他们仍在地狱之中为自己犯下的恶业而赎罪,命运给这对有情人开了一个贺天然最喜欢的黑色幽默…… 有情人当然可以终成眷属,温凉想要爱,贺天然也愿意爱,这是两全其美的事,但这不是造恶轮回之人所该有的结局。 所以,遗忘…… 成为了他们相爱之后的小小代价。 遗忘因果,遗忘彼此,将一切忘掉,然后才能脱离轮回,在这方世界真正地重新开始。 孟婆汤不一定是汤,奈河桥也不一定是桥,由遗憾与欲望具现的这方地狱世界,是那么的容易让人带着满足的心意,去迎接即将到来的残酷结局。 贺天然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也是现在唯一一个记得所有的人,但是他不能将这种状态称之为“痛苦”。 因为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个真相。 难道,他要告诉穿越生死来爱自己的女孩说—— “阿凉我们别相爱了,我们爱得越深,你就忘得越多,到最后我们都会成为陌生人,你还是一直求而不得吧,我们还是永远彼此痛苦着吧。” 类似这样的话,贺不出口,他也不愿意。 他还是想看着温凉过得快乐与幸福,他现在做的就是这个,哪怕最后两人成为了陌生人,他也再不愿意看见爱人痛苦了。 哪怕到最后,他们会成为陌生人。 哪怕这个世界中,曾见证过他们爱情的人,都会淡忘这件事。 凡渡人者,先入地狱。 贺天然不由思考起了当初他问诠灵老僧的那个问题…… 你见到了这段因里结下的无数果,那么你见过几多的少年,到了最后,再次返身,回到寺中呢? 第256章 戏台粉墨,此间天然(五) 第256章戏台粉墨,此间天然(五) 家宴的时间,因为考虑到贺天然要上课,所以就改为这周的周末。 温凉对此既是期待又是紧张,而贺天然表现得却很淡然。 周五的清晨,他再次来到了港大,找到了刚从广播站走出来,结束了播音工作的曹艾青。 女孩见到他出现在楼外等待的模样,微微一怔…… 广播站这种地方,还真是充满了两人的回忆。 十一月的港城渐有秋意,昨日刚下了一场秋雨,今日气温一下就降了好几度,不过也得益于这突如其来的微凉天气,使得这校园的草木花叶上带着湿润的露珠,吐露着芬芳。 这种气候,贺天然一向是很喜欢的,但如果硬要挑出个美中不足,可能就是…… 早晨的阳光,黯淡了些。 曹艾青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薄款风衣,内衬一件纯白的扎腰T恤,下身一条水洗牛仔裤搭配一双黑色的马丁靴,这不是女孩从前的穿衣风格,所以这么乍看下来,比之以往,就莫名成熟与陌生了几分。 贺天然挥了挥手,曹艾青回过神,跟几个同行的播音站同学说了几句话,这才缓缓向他走来。 几次见面之后,两人似乎都没有先前那般的生疏与排斥。 “你能出现在这里,看来温凉那边又被你给哄好了?” 没有招呼,女孩直入正题。 贺天然也没有理会话中的讥讽,微笑着避开话题: “我是来找你的,所以我们就不要再谈温凉了。” 曹艾青眉头微促,“前段日子你避我不及,央求让我给你些时间,而现在你却自己来找我,这是什么个说法?” “嘿,因为你不见得会给我时间,所以我只能赶时间了。” 贺天然耸耸肩,尽力维持着二人之间的气氛,而曹艾青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不过女孩没有选择多问或是继续讥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男孩也不再拐弯抹角,继续直言道: “上次我推了跟家里人的聚餐,我这个主角不在,我妈这出戏就唱不成,而且事后对你这边也不好交代,她后来有联系过你吗?” 曹艾青没有隐瞒,说道:“你直接飞到京城去找你女朋友,这事儿做得这么果断,信号已经很明显了,你母亲糊涂装不下去,自然也就没了原本的心思,她倒是约我改天再聚,不过应该也只是爽约之后的补偿,性质不同,你大可放心。” “她单独约你你也去?”贺天然不由发问。 “我跟你母亲在未来的工作上有很深的交情,说起来,这应该是拜你所赐不是吗?不过尽管如此,并不妨碍我现在也想跟她相识,你也算对我做了一件好事了,贺天然。” “哈……是吗……” 望着眼前男孩竟然是面露迷茫的沉默了一会,曹艾青心生疑惑。 “你怎么好像……不知道这件事?” 贺天然一下反应过来,苦笑着含糊道: “也许……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吧……” “也许?原来你也有不确认的时候吗?” 曹艾青并没有被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而打消自己的疑惑,因为当贺天然做某件事时,他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绝不是像现在,简单回答一个已成定局的是与否,都会这般首鼠两端,模糊不清。 贺天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因为这会暴露他遗忘关乎家人记忆的事实,为此,他抛出了今天见面的主要目的,由此来转移话题。 “不说这个了,我今天过来,是想邀请你的。” “什么?” “周日,我父母安排了一桌蟹宴,如果你还愿意来,稍后我会把地址发给你,你放心,这件事,我也会告诉我父母。” 曹艾青听完后不可置信。 “你主动邀请我?” 贺天然点点头,坦然道: “没错,虽然我不清楚你现在如何看待我的母亲,但你也应该清楚,她邀请你,是想借此打压我的父亲,贬损一番这些年他对我的失败教育。 你嘛,最初乐见其成,可也诚如你所言,当我执意去找温凉,没有如期赴约时,她也没了指摘我的理由,所以哪怕她在喜欢你,将你当成一个优秀的后辈,她也不会邀请你参加这次的家宴了。” 曹艾青沉默了两秒,很快就理清了贺天然这么做的目的,道: “所以你现在邀请我,是想向他们证明,你贺天然对待自己的感情问心无愧咯?” 同样是邀请,同样一个人,意义却截然不同。 白闻玉的邀请是想要指桑骂槐,但如果这事儿由贺天然来做,就是敞开了对着自己的父母,表达着现在自己感情与生活,不需要他们来指手画脚。 但是对此,贺天然却摇摇头:“你应该不会帮我,也不会想看见我这样的人会收获到祝福与认可,说什么问心无愧,这种理想结局对我来说实在太遥远了点。” 曹艾青更费解了,“既然你知道我不会帮你,那为什么还要邀请我去参加你家的聚餐?”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两份记忆重合之后,我现在到底是谁吗?” 贺天然的一句反问,让女孩为之哑然。 上次茶餐厅的对话还历历在目,只是没想到,贺天然真的会这般明火执仗的践行自己的许诺。 “我没办法跟你准确形容出,我现在是十八岁时保护过你的男孩,还是那个三十一岁时将你慢慢推下火坑的刽子手。但是,我应该能够做些什么,让你明白,我为什么会迷恋你,爱上你,甚至会最终害了你。” 贺天然沉声说完,继而又缓缓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你觉得这些对你来说,还重要的话……” 曹艾青默默地看着对方认真的神情,他年轻的目光里带着愧疚,却没有丝毫的闪避。 其实,那个少年的形象,早在曹艾青抛出佛珠的那一刻,就已经支离破碎了,可偏偏,他的每一块碎片都在挣扎,透出生气,闪着光点。 这是让曹艾青最纠结的事。 曾经的熠熠生辉是他,未来的浑浊不堪也是他。 “你不必现在就给我答案,你还有时间,想好了发消息告诉我就行。“ 说完这句结语,贺天然就准备抽身离开。 “你跟温凉说过这件事吗?”曹艾青追问了一句。 “呵~”男孩失笑一声,随即摸摸鼻子,“我让她在校门口等我,她只给我半小时来见你,你们学校是真的大,光走路我就走了十来分钟。” 曹艾青不再追问,只是颇为有心地说了一句: “看来,你真的很赶时间啊,贺天然。” 男孩一愣,默然了几秒,徐徐离去。 第257章 戏台粉墨,此间天然(六) 第257章戏台粉墨,此间天然(六) 又过了两天,周末,家宴日。 这次来接贺天然赴宴的,不再是去年那辆劳斯莱斯幻影,而是变成了一辆相对低调的黑色奥迪A6。 司机胡叔很有记性,知道贺天然不喜欢张扬,去年他失恋后,老贺让自己每日开车监督这孩子上学,这孩子都是老远就叫了停车,然后徒步走上一段,生怕被其他同学看见他从豪车上下来。 说实在的,那时接送贺天然的车只是一辆宝马X5,在这繁华似锦,纸醉金迷的港城,也就是个中产的象征,若是按贺家这种级别的富人阶层来算,那车也就是个小玩意儿了,算不上什么。 而今天这辆奥迪A6,是老胡自己的座驾。 老胡在贺家当了将近十来年的司机,公司奖励一把车钥匙那是再正常不过的,而且作为贺盼山平日里相处最多的人,他也总是少不了一些大大小小发财的机会。 何况,A6这车从外形上看,在不懂车的人眼中,真的也就只认识那四个圈了。 “胡叔,今天怎么开你自己这辆A6来接我啊?公家的车不开,烧自家的油,亏呢。” 电影学院外不远处的一个停车场,司机老胡正站在车外趁着空闲抽了两口烟,身后,响起贺小子由远及近的打趣嗓音。 他一扭头,就见贺天然面带爽朗地向他走来。 虽说上次在医院已经见过一次,但再次见着这个已经变成了大男孩的少年,这位看着贺天然长大的中年男人还是心生感慨,他吐出一团烟雾,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铁盒,摁灭后将烟蒂装好。 “还不是怕你小子吃不来细糠,不愿意上车?一样的,反正油钱都要找公司报销,到头来还不是你爸花钱。” 司机老胡也不见外地调侃了一句,贺天然走近,哈哈一笑。 “小贺,你手好了?” “好了!” 贺天然转动了一下右手胳膊,以此证明着自己伤势已然恢复如初。 “啧啧啧,这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哈,要换我这把老骨头伤成你那样,估计绷带还得打上两三个月。” 老胡拍了拍贺天然的肩头,然后顺势又隔着衣服,捏了捏他的肱二头肌。 不知道是不是长辈都喜欢捏一捏男生手臂上的肌肉,似乎只要那里的肌肉发达,就代表着孩子的身体一定很健康。 贺天然故意使劲鼓了鼓,这一年的拳击练下来,身体素质可不是白给的。 老胡口中“嚯~”了一声,男孩也顺着他刚才的话继续往下接道: “那感情好啊,胡叔你要是手上打着绷带就开不了车,我老爸可舍不得炒了你,你就带薪休假两三个月,这还不爽?” “你个衰仔,诅咒我呢?行,有工夫开玩笑,看来你是真好了。” 老胡敲打了一下这个后生仔,左右张望了一下,好奇问道:“小贺,你女朋友呢?” 贺天然干笑了一下,很是无奈地说道:“化妆呢,我在她寝室楼下等了快四十分钟,愣是影儿都没见着,这不胡叔你刚才给我打电话,我就赶紧过来了嘛,她说……再等个十分钟就来。” “哈哈哈,那咱们就按半小时来等吧,慌什么,早着呢,女孩子是这样的,小贺你也要有点耐心才行,人家姑娘是重视这件事儿才这么不嫌麻烦地打扮自己。” “知道,知道……”贺天然应付了两句,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嘴里小声嘀咕着:“我这不是怕有人先到嘛……” 胡司机没有听清男孩的后半句话,只是见他不由分说钻进了副驾,开口提醒道: “嘿你小子坐后头去啊,等你那小女朋友到了,你俩坐一块还能说上两句话,别人第一次跟你父母吃饭,肯定紧张啊。” “咳……她……她肯定不紧张,后面宽敞,路上还能补补妆什么的,叔您放心吧,这事儿您听我的。” 老胡笑骂了一句小犊子,以为是自己这个长辈在场,小家伙脸皮薄,不好跟女友表现得太亲密,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在车里扯了一下近期的生活,期间贺天然突然说起最近想考驾照,于是老胡一拍胸脯,让男孩去自己老婆开的驾校去学,离大学城还不远,他回头就招呼一声,想学随时过去就行。 贺天然来了兴致,正待细问,就见老胡眼神往车窗外一瞟,然后手忽然伸向窗外招了招,随即又按了一声喇叭。 “小贺,你女朋友来了!上次我见你俩走一块就想说,你小子,眼光真是跟老贺一样,小姑娘长得真漂亮,气质可真好。” “上次?” “对啊,就去年去你学校,接你回家吃羊肉那次。” 贺天然的视线终于跟着司机老胡的视线达成一致,他望向车窗外,就见曹艾青正朝着这辆鸣笛的奥迪缓缓走来…… 一袭简约的白色长裙,一件褐色的皮质小外套,腰间斜挂着一个白蓝撞色的手提包,曹艾青款步而来,她今天的打扮正式中不缺休闲的味道,眉目之间经过简单的修饰,淡化了平日里的邻家气息,却多了一份淑女的雅致与得体,委实是婉约动人。 胡司机满脸堆笑,都开口打招呼了,贺天然想要提醒都来不及。 外头,曹艾青已经是礼貌性地对这个司机大叔一笑,然后打开了车门,安静地坐到了后座。 贺天然挤出一副笑容,忙不迭介绍道:“胡叔,这位是我高中同学曹艾青,之前在学校受到她很多照顾,也是这次我妈邀请的客人……那个……艾青,这是胡叔叔,是我爸爸的司机,也是我很尊敬的一位长辈……” “胡叔叔好。” 曹艾青叫了一声。 “小温好啊,上次我们电话里聊……” “叔叔,我姓曹。” 曹艾青保持着微笑,纠正着打断了一句。 贺天然在旁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啊,小曹好,小曹好……” 胡司机自知失言,反应过来瞬间改口,但一时之间也没真正搞清楚状况,虽然刚才贺天然介绍了一遍,但是要怪就怪上次电话里,他对“小温”这个称呼太深刻了,因为之前贺盼山让他联系的姑娘就姓温,而从前家中王管家还很欢喜地跟他说过小天然谈恋爱了,他看见的照片里,里面的女孩正是曹艾青。 于是乎,贺天然女朋友的形象,在司机老胡的脑海中,就是小温这个称呼与曹艾青的样子,加上去年到学校接贺天然时,这小子为了曹艾青揍了贺元冲一拳,那场面叫一个记忆犹新,所以这才导致他对号入座,顺口就叫错了人。 或许,是老贺把自家儿媳的名字给记错了? 再不然,就是记成了贺元冲那小子的其他几个女朋友? 这么一想,老胡觉得就说得通了,以前夜里去酒吧接贺元冲时,可没少见这位新少爷身边的莺莺燕燕,这让他心中颇有怨言。 不过,他对贺天然还是很放心的,毕竟自己看着长大,也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从来没有什么富二代的不良脾性。 “不好意思啊小曹,叔叔年纪大,记性不好,跟你道歉啦。” “没事儿,胡叔。” “哈哈,好,那现在人都齐了,我们出发了啊。” 曹艾青挂着笑容回了一句,老胡招呼了一声,刚按下手刹准备出发,贺天然赶忙冒出一句: “叔,别慌啊,还没到呢……” “啥?” 老胡这位开车多年的老司机,差点没一脚油门把车给踩出去。 “来了来了来了……” 贺天然眼观六路,突然一指与曹艾青来时相反的方向,停车场的另一个入口,温凉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相比起曹艾青雅致娴静的打扮,温凉这次所选择的穿搭,走的就完全是另一种风格,上身打底是一件粉色的衬衫,外头套着件米白色圆领针织马甲,粉色与白色搭配在一起,少女感直接拉满。 想必是要见家长的缘故,温凉那双优越的大长腿这次并没有得到展露,她的下身选择穿了一条卡其色的高腰中裤,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细长腰带,只露出了膝盖以下的小腿部分,显得这一身服装很有层次与设计感。 当然了,这一身打扮,最主要的还是突出了女大学生的靓丽,也保留了这个年龄的女孩该有的健康活泼,配合上温凉娇俏的容颜,那当真是明艳无敌,着实是父母那一辈人,无论多大年岁,都挑不出错的搭配。 司机老胡嘴里又是不由自主地“嚯”了一声,温凉走近,嘴里道着歉: “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 “没……没有,小……小温是吗?快进车吧,我们走了。” 这一次,就算没有贺天然的提醒,老胡也终于通过对方的嗓音,将“小温”的这个称呼与曹艾青的模样给分开了。 “好。” 温凉打开车门,还在疑惑贺天然为什么要坐前排时,她打眼就看见车内镇定自若坐着的曹艾青,她微微一怔。 但也仅是旋即的工夫,她便恢复如常,坐进了车里。 不一会,奥迪缓缓驶动,开出了停车场,融入了大学城正街马路的车流之中。 几分钟后。 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热切,老胡开车将近三十年,他是头一次那么想要开口聊天,但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轿车后座,安静到有点诡异…… 通过后视镜,老胡悄悄抬眼看了看后头的两个小姑娘,一个婉约清扬,一个明艳耀人,当真是不分伯仲,各有千秋。 而他又看了看副驾的贺天然,自打开车后就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入定神态,女友来了也一句话都没说,这可不对劲啊…… 看来这小贺还真是出息了,就他老子贺盼山,也从来没把白闻玉跟陶微请进一辆车过…… 老胡真的是有些按捺不住了,他轻咳一声,问道: “咳,啊,小贺啊……” 贺天然原地一激灵:“叔,你说。” “你这孩子真不懂事,也不介绍一下……嘶,那个小温小曹啊……” “在呢叔叔。” “怎么了,胡叔?” 两个女孩同时回答。 “你俩……谁是小贺女朋友啊?” 得,贺天然心中哀叹一声。 车厢之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怎么了,我作为一个长辈,还不能问吗? 司机老胡思忖着。 最后,还是曹艾青率先发言道: “胡叔,不是我,我是他前任。” 温凉方才一直眯着眼,盯着前排贺天然的后脑勺,听完曹艾青的回答,她也紧随其后地说道: “我是他前前任。” “……” 奥迪车的车头往前一耸,这次司机老胡真的是差一脚油门,车就冲出去了…… 好嘛,合着这两个姑娘都不是贺天然的现任吗? “……小贺啊,我们等下不会还要去接另一个小姑娘吧?” “可以呀胡叔,你让贺个地儿,再接一个上来,我们后排不嫌挤的。” 温凉笑里藏刀,在贺天然之前抢着说了一句玩笑话,而曹艾青默不作声望向窗外。 车里的低气压几乎都让人喘不上气,这次别说是贺天然这个当事人,就连老胡这个中年男人,都感觉头皮阵阵发麻,着实是身临其境地体验了一回他们贺家父子俩都面临着的绝境…… 这下,贺天然可不能再装糊涂了,他扯出一副尬笑: “阿凉,这种玩笑可不兴乱开啊。胡叔,温凉是我女朋友,我们早前……断断续续有过一段,现在的情况是复合又在一起了……” 方才的沉默,是碍于曹艾青的感受,哪知大家饭都没开始吃呢,这两姑娘从上车的第一秒就开始斗上了,要是还不表态,就属实是让人吃不消了。 温凉听完后满意地向他眨了眨眼睛。 “啊……这样啊,小贺你说明白嘛。” 老胡现在是想接茬都接不住,只能假装恍然大悟一般地说了一句。 “胡叔叔,麻烦您前面停一下。” 这时,一直安静的曹艾青冷不丁蹦出一句话来。 贺天然心道糟糕,艾青这怕不是要走吧? 了解了这种关系的司机老胡再也不敢多问一句话,他依言停了车,曹艾青打开车门,下车后绕过车头,走到了副驾位置。 “贺天然,换个位置。” 车门外,曹艾青平静说道。 “对,贺天然你坐下来,坐你‘现任’旁边。” 后座上,温凉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语气也是强硬得不容拒绝。 对于换位置这件事,两个女孩倒是出奇默契,甚至连眼神上的沟通都没有过。 贺天然赶紧是打开车门,给曹艾青让出了副驾座位,然后钻进了后排,温凉像是在故意炫耀似的,等他一坐稳,就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虽然换到前排的女孩对此没有看上一眼,但身边的女友却是笑意盈盈。 司机老胡通过后视镜看了个全程,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衰仔一开始就往副驾钻了。 这个中年男人也是暗自发笑,点开车载音响,轿车重新启动。 一首伍佰的《世界第一等》就这么很是应景的,作为贺天然此时此刻的背景音乐,响了起来—— 人生的风景,亲像大海的风涌,有时猛有时平,亲爱朋友你着小心…… 一杯酒两角银,三不五时嘛来凑阵,若要讲博感情,我是世界第一等…… 对于在这本书中出现过的任何服装打扮描写,大家可以放心,老骚都有参考,请大家相信我的审美,不过可能直男读者不会注意就是了(笑) 第258章 戏台粉墨,此间天然(七) 第258章戏台粉墨,此间天然(七) 换了位置之后,车内的气氛果然好上了不少。 兴许是方才自己突然换位置的举动略微显得不太礼貌,曹艾青听见胡叔放起了一首闽南歌,便主动搭腔问: “胡叔,你是福建人吗?” 港城是移民城市,所以绝大多数都是外来人口,特别是周边沿海区域省份,诸如两广与福建,就占了城市人口的六七成。 老胡终于是找到了打开话匣子的机会,他解释: “对,我是十九岁从福建来的港城,但是我听伍佰还真不是我想听,完全是因为贺天然他爸。你们不知道吧,他爸年轻的时候是玩摇滚的,就喜欢听什么Beyond、伍佰、魔岩三杰、枪花涅盘的歌,我给他当司机,有时候来不及去公司车库取车,只能开自己的车去接他,这莫名其妙经年累月,这车上的歌单,就成了他爸的口味。” “哦,原来是这样啊。” 曹艾青还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以前跟贺天然在一起时,他确实是很少提及家里人的情况,但温凉就不一样了,因为去年在贺天然的单身公寓里见过一次贺盼山,聊过这件事,所以她对此还是稍微了解一点的。 听了胡叔的话,温凉也是有些好奇,她在后排追问道: “那胡叔,现在贺叔叔还喜欢玩音乐吗?现在天然在酒吧打工,也是在跟别人组拼盘乐队呢!” 老胡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中年人那种特有的无奈,说道: “喜欢肯定是喜欢,要不然听那么多曲儿干嘛呀?但没办法嘛,我这做司机的,周末都不一定有休息时间,老贺这种工作狂就更不用说了……对了,他知道小贺在酒吧打工,上次我就开这辆车带他路过正阳街,拐个弯就是小贺打工那酒吧,他本来兴致勃勃说着要去看看,没想到我车位都还没找着呢,公司咵碴就给他打了一电话,他二话不说,立马吩咐我调头回去开会了,但我看的出来,那次他也挺遗憾的。” 三人默默听完,温凉握着贺天然的手,轻声道: “你看吧,其实你爸爸还蛮关心你的。” 贺天然沉默不语。 温凉对男友的倔驴脾气很是头疼,他跟自己老爸不玩得挺好的嘛,怎么换上了他的亲爸,就一直不开窍呢? 老胡通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贺天然的表情,缓缓道: “哎哟小温啊,你也别操心他们父子俩的事了,不是我说啊,他们这一大一小,真是天生反骨,他爷在世的时候就嫌弃他爸,好嘛,轮到小贺这辈了,情况一模一样,这可真是遗传。” 温凉见到男友情绪不高,于是带着哄人打趣的心态,俏声道: “是吗?那我可得摸摸你是不是真的有反骨~~” 说罢,她伸手就想摸了摸对方的后脑勺,贺天然晃了晃头,赶忙躲掉了温凉的手。 “你要死啊,你再躲?” 温凉警告了一句。 “别……别摸头……” 贺天然无可奈何。 “就摸就摸就摸!” 这话不说还好,这话一说,温凉顿时是双手齐用,薅得贺天然的头发瞬间成了鸡窝…… 贺天然本来是不想打闹的,这曹艾青还在这儿呢,他跟温凉这么闹算什么事儿啊?这算他与温凉的情侣关系在如何尘埃落定雷打不动,但也得考虑一下别人的心情啊…… 而且,温凉平时也没这么闹腾啊…… 贺天然想要复原一下发型,没想刚一抬手,就被温凉“啪”地打了一下。 “我……” “别动,我帮你弄,你看不见。” 于是,温凉就这么慢条斯理地给他整理起了头发…… 贺天然心中咚咚咚地开始打鼓,他是明白了,这是故意在做的曹艾青看呢吧? “小贺啊,你算是遇着天敌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乖,小温你就好好治治这小子,年轻人嘛,就应该多打多闹,他老爹也常说,这小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闷得很。” 开着车的老胡眉开眼笑,看来小贺这一年来性格的转变,与这个小温的存在不无关系。 “好!” 温凉得意地哼了一下,继续摆弄着贺天然的头发。 这小丫头,还真是讨人喜欢,很容易将快乐感染给别人。 老胡心中暗想。 不过曹艾青似乎无心注意后排尽显亲昵之色的情侣,她反倒是望了望身边嘴角含笑的胡司机,问道: “胡叔,贺天然他们一家三代跟父辈的关系都不好吗?” 虽然回答这种问题有点僭越,但老胡做了这么多年司机,那可算是一个明白人啊,他知道就小曹现在的这种身份,夹在两人之间,如果现在不跟小姑娘说点什么,那才是真的尴尬…… “也不能说是不好吧,算是一辈人与一辈人之间的隔阂,就像小贺的老爷喜欢听戏,老贺呢喜欢摇滚,小贺喜欢那叫什么……二……二次方……啊对,二次元,你瞧,我们这辈人啊,就连你们年轻人挂在嘴边的词儿都已经听不懂了,要是没点矛盾,那才叫怪呢,哎,老咯~” 曹艾青点点头,作为一个外人,她也不好继续深究下去,不过这倒并不妨碍她对此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胡叔,你也不用那么说,其实这些爱好,本质上是一样的,他们三代人,也是发自真心地喜欢着各自时代的产物,只是时代在变,娱乐的载体与表现的方式变得不同罢了,你们也不用强迫自己去理解与融入,毕竟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使命与责任,胡叔,你也年轻不是!~” 女孩这番话语说得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时语调平和柔软,听进老胡耳里,就觉得如沐春风,很是暖心妥帖。 老胡不禁又想,贤淑的修养与文质的谈吐,这种气质,在如今的小姑娘身上,真的不多见了。 唉,这贺小子…… 真是…… 唉! 车里,贺天然莫名其妙地听见了老胡叹了一口气。 四十分钟后,奥迪车驶入一条闹中取静的板巷之中。 “到了,这就是沉陈会所,是贺天然的老爷生前最爱来的地方。” 将车停好,司机老胡特地说了一句。 三人道谢一声,陆续开门下车,望着三个孩子离去的背影,想到这次搭他们过来,老贺今后肯定要问自己对两个小姑娘的印象,作为他的司机,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跑不掉。 到时自己应该咋说? 坐在车里的墙头草老胡开始长吁短叹,虽然这其中没有他什么事儿,可即便作为一个外人,此刻他光是想想,嘴上就是纠结自语: “难选咯,难选啊……” 第259章 戏台粉墨,此间天然(八) 第259章戏台粉墨,此间天然(八) 沉陈会所这个地方,是在港城难得一见的那种江南墅院,院里建筑层楼相连,粉墙黛瓦,步入其中,似能蔽去城市喧嚣,感受一种久违的宁静祥和。 “贺公子,好久不见啊!” 三人刚一进院,就见一个打扮得体,身材瘦高的男人候着了,看样子应该是个经理什么的人物。 不过,他认识贺天然,贺天然却不认识他。 瘦高男人一脸谄媚地走上前来,简明扼要地说明贺盼山与白闻玉一早便过来了,所以特地嘱咐他见到三人后,就把他们领过去。 说明完毕,他也不多废话,一路恭恭敬敬地开始在前头领路,当然了,期间他也问了三人对今日蟹宴的其他菜式是否有忌口,点心的偏向,以及饭后需不需要安排SPA理疗什么的。 几人回答完,那个经理很识趣地往前又走出一段,与三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来过几次了?这经理好像跟你很熟啊。” 温凉不由问了一句。 贺天然回忆着: “没来过几次,小时候我爷爷喜欢带我们全家人来这里看戏吃螃蟹,再大一点后,就是我爸在这里办过一两次的公司高层年会,不过后来他公司越做越大,我爷一死,也就没怎么来了。” 其实贺天然还有一点没说,就是这种地方,占地面积这么大,还特别是在接近市中心这种寸土寸金的繁华地界上开了将近三十年,真的是只此一家,据说,当初这块地儿跟他爷爷有关,但是其中原委他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就按下不表。 瘦高男人将三人领到位于建筑中轴线上的三面观古戏台,那戏台地基足高一米,四根角柱上设雀替大斗,大斗上施四根横陈的大额枋,以形成一个巨大的方框,方框下面便是空间开阔的表演区。 此刻的戏台之上,戏曲流丽们正唱演着一出对于年轻人来说很是陌生的曲调。 温凉见了正在上演的剧目,她美目一颤,整个人忽然有点恍惚,随后她强迫视线从戏台上挪开,哪知又见在戏台左右,有朱字楹联一副,上书—— 演悲欢离合,今时岂无从前事。 观抑扬褒贬,座中常有剧中人。 …… 领路的经理下意识认为这群年轻人不懂戏,所以特地解释了一句,顺便邀功道: “这是昆曲,台上几个演员都是我们特意聘请来的梨园翘楚,从前贺老太公最喜欢听的就是昆曲,今天贺总包了场,家宴期间不会有人来打扰。” 贺天然也望向戏台,他对此仍有儿时模糊印象,于是脱口说道:“《牡丹亭》?” 经理点头:“对,看样子,现在刚到寻梦这一出,贺总他们下午就来了呢!” 戏台之下,空荡的位置上,贺盼山早就见到三人缓缓走来,他用胳膊碰了碰正看戏入迷的白闻玉,然后抬起手,对三人挥了挥。 白闻玉的注意力从戏曲故事中抽离,望向走来的三人,面带笑容地站起身来。 “妈。” 许久不见自己的母亲,贺天然面带拘谨地走到白闻玉跟前,虽然对于后者来说,现实中两人仅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可对于男孩来讲,这已是记忆中的好多年了…… 哪怕生性凉薄如他,哪怕此前他对曹艾青一事有诸多不满,可见到这久违至亲,亦是控制不住地心潮翻涌。 白闻玉张开双臂,将贺天然轻轻拥入怀中,能再次见到儿子,她自然也是欣喜非常,想到自己离开时,儿子也才跟自己一般高,而今已然是高出自己一个头还要多,甚至连拥抱,他也需要微微屈身,才能将脑袋放在自己肩头了。 白闻玉感慨万千,轻轻拍着贺天然的后背: “天然,上次回来见你变化都没这么大,你这一年来真是长高了,也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 身后的两个女孩见到这番情景,各自沉默,都没舍得去打扰。 片刻后,贺天然轻轻挣脱怀抱,面对白闻玉询问的眼神,他很快就收拾好情绪,转过身,向她介绍起来: “妈,这位是温凉,我女朋友,高中我们是同学,现在也跟我念一个大学,学的是表演专业。” 白闻玉微微点头,双手交叉,自然地置于小腹之前,她走出两步,面对温凉。 “阿姨好!”温凉露出笑容,开朗地打了声招呼。 “小温,之前天然他爸跟我说起过你,今天终于见面了,怪不得天然会喜欢你,真个是漂亮的姑娘,快坐吧,别站着。” “嗯!” 白闻玉上下打量了温凉一番,没有那种婆婆见到准儿媳的一见如故,当然也没有那种初次见面,就开始故意刁难的嫌恶眼神与奚落言辞,这个女人只是微微一笑,保留着四分的真诚与三分的热情谈笑开口。 “这位是……曹艾青,妈你们应该见过了……” 贺天然一语略过,对于她们之间已经产生的关系,自己好像也无须赘言。 白闻玉责怪地看了一眼儿子,随后对着曹艾青柔声问道: “小曹,先坐下来看看戏吧,顺便我们一起聊聊天,吃点点心,刚才服务员说,螃蟹还差些火候。” “不急,白姐。” 曹艾青恬淡一笑,此刻这两个女人站在一起,气质神态果真是有六分相似。 几人纷纷落座,贺天然坐在贺盼山身边,终是开口叫了一声: “爸。” “行,还知道叫人就行。” 贺盼山端起一旁的普洱咂了一口,好像对贺天然这个儿子是否叫自己,也不是很在意,反倒是温凉落座之后,俏生生地叫了他一声“贺叔叔”,给他听得眉开眼笑,是当即打趣道: “小温,前几天我跟你爸喝了一顿酒,好家伙,他平时是不是被你妈管着了?劝酒要打人,喝少了也要打人,分明酒量那么好,想喝酒吧,但又怕自己喝上头,那别扭的样子,我现在光想想就挺乐的,别说,跟你老爸喝酒还真有意思。” “是吗?那后来怎么样了?谁赢了?”温凉追问了一句。 贺盼山与自己老爸喝酒,那肯定是为了她跟贺天然的事儿了,最近都没回家,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所以这件事的后续,怎能让少女不上心? 贺盼山卖了个关子,说道:“哎呀,当时你妈也在场,我们都收住了,你要问谁赢呢,那可真不好说……” “不怕,贺叔等你下次有空想喝酒了,我再帮你约我爸。” “啧啧啧,懂事。” 温凉很是剔透,没有让贺盼山的关子落了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唠起了家常,场面十分愉快。 “天然。” “妈,怎么了?” 贺天然的注意力放在女友与父亲之间的对话上,本来他想着,母亲应该也会顺着两人的对话问过去,毕竟他们讨论的事也与自己的感情生活有关,但身边的母亲似乎有着自己打算。 “听你爸说,你是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上的电影学院?” “嗯,是的。” “怎么会突然想到想学导演呢?” 这只是一个母亲的普通问话,贺天然已是习以为常,甚至都不觉有什么奇怪,但是此刻,温凉与曹艾青两个外人,都明显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感觉憋在心里。 “就是一开始,挺喜欢电影的,觉得这东西很奇妙,想要尝试去学习,去了解,而我现在状态就是越学越觉得有趣,将来也想从事与之相关的工作……” 贺天然浅显地给出一个答案。 白闻玉微微顿了片刻,然后她很认同地点点头,脸上温柔的表情不变,嘴里也是用着兴趣依旧的口吻,说出三个字: “还有吗?” 一瞬间,两个女孩都反应了过来,那种在心里的异样感觉是什么了…… 那是压迫感。 白闻玉在与贺天然对话的过程中,明明是那么的和蔼可亲,语气也一直保持在轻快的语调上,仿佛是一条直线,没有丝毫波动,但就是这种不变,反而让人更加地心慌…… 这就像是小时候上课,老师让人起来回答问题,你不想答,可她偏偏捕捉到了你的眼神,随后直直地走过来,点名让你回答,等你好不容易憋出一番答案,她也不告诉你对错与否,只是和颜悦色地又追问了你一句: “还有吗?” 但凡经历过这种情景的人都知道,当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几乎也就等同于不满意这个回答了,若是说没了,肯定是死路一条,而一般人都会选择绞尽脑汁去补充完善回答。 而这段思考的时间,往往就是最煎熬的…… 贺天然垂眸沉吟了片刻,白闻玉也不催促,只是目光直视着儿子,静静等待。 台上唱词婉转动听,台下五人,却唯有贺盼山仿佛是置身事外,专心看戏。 贺天然竟然是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想用未来对于电影的热爱,来解答一番自己的初心,但是这样好像很取巧。 他想用现在的经历来总结出一些励志话语,抒发一下自己对于梦想的追求,但如果没有当时温凉的建议,他好像现在也不会选择这一行…… 男孩的脑子忽然有些乱,他不是没有答案,相反他心里有很多答案,但这些好像都不是母亲白闻玉想要的那个“标准答案”。 白闻玉没有继续为难儿子,而是和蔼一笑,说道: “你呀,这一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没变,问你喜欢什么,总是脑门一热说出个回答,三分钟热度,但是深究下去,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贺天然没有为此争辩什么,母亲与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一样,还是那么地温雅谦和,即便自己表现得不是那么不尽如人意。 可是这一切,在外人看来,却是另一番景象,这完全就是一个母亲无可奈何后的失望说辞。 贺天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做事机关算尽,他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一点啊…… 温凉很是疑惑,或许,这真的是贺天然面对白闻玉时,养成的一种思维惯性。 曹艾青与温凉想得差不多,可她知道得多一些,只因上次在车里,白闻玉跟她提起了贺天然小时候学钢琴的事,这让她稍微能看懂一点其背后的诱因…… 聪明的孩子固然让人放心,然而贺天然小时候学东西,老是表现得很笨拙,不过笨孩子嘛,总是能得到一些额外的陪伴与关心。 温凉想要开口帮他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白闻玉再问贺天然,如果这时其他人站出来帮了他,只会让敏感的他更加难堪…… “不过天然,你既然是导演,那妈妈考考你,现在台上演的这出《牡丹亭》,说的是个什么故事?其中又有什么道理呢?” 白闻玉换了个话题,继续问着。 贺天然望向台上伶人一唱三叹,诉情款款,他不由低下头,嘴角发涩地笑了笑,抿了抿嘴唇,说道: “简而言之,就是杜丽娘做了个梦梦见了柳梦梅,两人一见倾心,但其实现实生活中都没有看见过彼此,然而即便是这样,杜丽娘也是相思成病,求而不得最终抑郁而亡,死之后呢,才发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柳梦梅这么个人,她托梦给柳梦梅,将自己身世因果一并告知,从而引出了全剧那流芳百世的题词,叫……” 说到这里,贺天然为之一顿,白闻玉疑惑他为什么要停下,而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曹艾青,心有所感,不由帮他缓缓接了一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终,而纠结流离。” 这句话,恰恰符合了曹艾青此刻的心境,所谓少年真爱,不知道怎么就产生了,一下子就情深似海;怨恨,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结果,纠缠不清。 可贺天然想要表达的,却比这个,还有多一些,因为在《牡丹亭》的题词中,还有另一句话…… “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一旁的温凉,低沉而诉。 此刻戏台之上的伶人,亦是婉转而唱——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 第260章 戏台粉墨,此间天然(九) 第260章戏台粉墨,此间天然(九) 随着三个年轻人接连说出台上这出《牡丹亭》的主题,白闻玉欣慰地笑道: “本来还以为你们年轻人看不下去,我还想跟你们讲讲台上这出戏到底演的什么,但想来也对,艾青是港大的高材生,小温跟天然又是专门学这个的,看来真是我小看了你们呢。” 白闻玉有所不知,他们三个人何止是了解,正如那对楹联所书,今时岂无从前事,座中常有剧中人。 《牡丹亭》这出戏,说是他们之间所以经历的投射缩影,亦不为过。 贺天然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温凉,知她此刻与剧中人物产生出浓浓共情,男孩脑中心念电转,随即对母亲笑着补充后续道: “阿凉说得没错,确实是情之所至,金石为开,杜丽娘最后得以还魂,死而复生,与柳梦梅结为连理,情定一生,当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最佳范例,虽说这其间过程曲折了些,但在结局皆大欢喜的衬托下,中间的苦楚与伤情,才显得更为感人珍贵吧。” 温凉知男友是在故意借古喻今,这种在有情人之间才会感受得到的心有灵犀,瞬间让女孩的心里升腾出一股暖流,浑身是暖洋洋的。 然而,对台上故事颇有感触的,不光只有她一个人。 贺天然对于这出戏的补充没有什么错误,只是从他的嘴里说出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结局皆大欢喜这种话,让曹艾青心中有了一种与温凉完全相反的烦躁感觉。 他是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 不过,眼下曹艾青并不打算借题发挥,就像她之前说的,她来参加这次家宴,不是为了争风吃醋,而是为了看清“贺天然”其人的真正面貌。 虽然曹艾青恨极了那个一直在暗中诓害了自己一生的贺天然,但不可否认,自己穿越时空的机会也是他给的,如今女孩面临着两种思维与记忆上的冲撞,爱与恨变得失衡与畸形,她必须找到一个解决的方法。 因为,这才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 尽管仍有排斥,可在这片岁月交叠纠缠的时光瀚海中,贺天然确确实实是她唯一的坐标了。 认清他,然后完善自我。 这个,要比爱情重要得多。 当白闻玉听完儿子的话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曹艾青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为何白闻玉的眼中会少见的闪过一丝失神呢? 蕙质兰心的女孩问道:“白姐,你平常很喜欢听戏吗?” 白闻玉摇摇头:“其实,我对戏曲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当初陪着天然的爷爷听了不少,而且《牡丹亭》这出戏,对我来说,还蛮有意义的……” 贺天然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儿,他也跟着问道: “妈,什么意义啊?” 白闻玉闭口不语,而一旁的贺盼山,却是怏怏说道:“确实蛮有意义,当年我跟你妈相亲时看的就是《牡丹亭》,你爷爷安排的,为了陪他,我们花了两天时间看完了全本的戏,当年就在这儿。” 三个年轻人闻言皆是沉默,顿感唏嘘。 贺盼山的目光依旧放在戏台之上,他口中娓娓说道: “这些年,这戏看了也不少次,依我看啊,这《牡丹亭》其实写到杜丽娘还魂为止即可收笔了,重生之后的事,过于冗长,她是鬼的时候,反而过得更开心一些,一旦还了阳,爱情撞上现实的冰山,管他柳梦梅最后有没有考上状元,杜丽娘的老爹不还是执意要将他们分开? 若非汤显祖最后写出让皇上这么个人物出来和解的戏码,他俩的爱情,是如何都收不了场的…… 但是这么写,反而是落了下乘,你们觉得呢?” 面对前夫的言之凿凿,白闻玉当即是有条不紊,反唇予以回应: “若按你这么说,那《牡丹亭》就只保留《游园》那么一折不更好?相见不如不见,两人就这么永存梦中。再者说,杜丽娘即便是化为鬼魂,都一直心念爱人,求的就是一个圆满,怎么到了你这里,连给个结局都给不了呢? 当然,若说缺点,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我所在意的是,杜丽娘到死都只能躺在坟堆里让人拯救,难免让现在的人有种怒其不争之感,可考虑到时代的局限性,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好在如今不一样了……” 《牡丹亭》大体可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生前,死后,重生。 作为戏曲巅峰之作,能被后世传唱百年而经久不衰的经典,自然是有其常看常新之处,如今贺、白二人看似在争论戏剧结构与人物局限,但结合他们自身的感情状态,其中的言外之意,反倒不难理解了。 在场三个年轻人都是聪明人,之前一句相亲看戏的旧事,到他们如今的发言争辩,一条逐渐明晰的感情脉络已然浮现于心。 贺盼山真正想说的,不满的,是关于婚后的种种现实冲突,戏中有皇帝摆平一切,可现实却不能,恰如自己婚前婚后的状态。 而白闻玉就更进了一步,如若结局不能圆满,还不如停在最初相遇之时,其中,她也同时在自省着自己的软弱。 现在不光是贺天然知道,就连温凉与曹艾青都看出来了男孩的父母皆是十分要强的人,最初的相恋固然是情投意合,但最后分开也是彼此要强,硬碰硬之后不肯退让的理所当然。 可怜的是贺天然,在这种父母都极为强势的家庭中生活,当真是一点喘息的余地都没有。 这种情况,他小时候不懂,只觉得父母没能陪伴自己,但长此以往的潜移默化,自然就养成了孩子内向寡言的性格,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长大之后,这种情况就更加变本加厉,只因他懂了,长大了,所以才会更觉闹心。 比如说现在…… 台下的争论并没有影响到台上的表演,贺盼山有些不耐烦,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拿出家主的姿态,甩出一句: “我懒得跟你掰扯这些,你也别光自说自话,你们三个觉得呢?” 两个姑娘都很是赞同白闻玉的说法,但是在理解上略有分别,只是现在的情况明面上是戏曲讨论,侧面却成了家事纷争,所以她们作为外人,无论谁起来第一个发言都不好。 贺天然看了看左手边的父亲,又看了看右手边的母亲,这种情况不是一两次了,小时候他觉得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可又为了维持父母这种强强相处的夫妻关系,只能是急得原地含泪打转…… 他们都想让贺天然偏向自己,可是现在的贺天然,已经不愿意做那只风箱里的老鼠了。 “爸、妈,儿子就就事论事了,可能我接下来说的话,会有点难听,但仅是一家之言,你们先耐下性子,听我说完,可以吗?” 贺天然先征询了一句,白闻玉一愣,随后生硬地点点头。 这种表态,很明显就是谁都不想帮,他要按自己的想法行事了,而这几年自认待儿子不薄贺盼山心下一凉,觉得此番举动很是薄情寡义,他冷笑一声,讥讽一句: “行啊,贺大导演说说吧,你有什么高见啊?” 贺天然的身子缓缓向椅背靠去,双眼失焦一般地看向那古戏台上,传颂了百年的爱情故事,他沉声道: “我觉得你们说的都不对,可你们不是不懂《牡丹亭》,剧目中的生前、死后、重生对应人生中的相识、相恋、相亲,是你们都栽在了最后一步,又不肯承认,所以只能假装看透罢了……” “天然!” “呵,就你小子懂。” 很少会有强势的父母心平气和地接受孩子批评,白闻玉与贺盼山自不例外,他们忍不住双双厉色出言,还好两个女孩在旁帮忙稳住了情绪,贺天然深吸一口气,这才得以继续道: “妈,你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你说杜丽娘躺在坟堆里是在等人拯救,但你期望她做什么呢?扯起一面大旗,然后奔走相告,高呼爱情自由吗?还是更激进一些,说她就是个恋爱脑,为了一个梦中的美好形象,而把自己弄得郁郁而终?” 这一段话温凉听得寒毛直立,只因这里头抛开主角的姓名,是那么符合她与贺天然的经历。 “你说她是爱而不得,想求圆满,是,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试想一下,杜丽娘真的是为柳梦梅而死吗?不是的,如果她梦到的是王梦梅,贺梦梅,结果也是一样的,她之所以郁郁而终,是因为她寻梦未果后,终于意识到,这样美好且自由的时刻,仅仅只存在于梦中…… 她不是没有抗争过,她一直都很清醒的在追求能让自己为之而死的东西,而死亡本身就是一种抗争,是‘不自由,毋宁死’的最好诠释,这也是杜丽娘身为女性,最了不起的地方。 这,是软弱吗? 汤显祖借笔下这么一个人物,扞卫有情的世界,并坚定认为,感情是人类社会最宝贵的东西,可以让人为之死,甚至为之死而复生。 他想表达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与‘情’之一字抗衡的力量了。 然而,这种‘至情论’在如今世界鲜有发生,因为现在社会中的有情人总是聚散有时,就像妈妈你跟爸爸一样,因爱生恨,由恨生怨,所以自然对这样本真的‘至情至性’变得嗤之以鼻,难见善终。 你赞同杜丽娘与柳梦梅的爱情获得一个圆满结局,但又看不惯一个弱者等待他人拯救,可你一开始就错了,杜丽娘不是死于对爱情的不圆满与不可得,她……是在梦中看见了自由,是死于对爱情的那份徒然渴望……” 贺天然的嗓音里似隐有金石之音,他此刻,是在说谁? 说自己?说温凉?说曹艾青?还是说,自己的父母? 或许,都有。 温凉想起了当初与贺天然在军训时,两人敞开心扉,贺天然问自己,自己是如何接受那段未来记忆的。 当时,自己说了很长的一番话,字字掏心,没有隐瞒。 如今想来,依旧如此。 而曹艾青对贺天然的这番话语,更是触动极深。 贺爱情,但话中,却不光只有爱情。 曹艾青甚至无须动用记忆去对照什么,因为贺天然此刻对“杜丽娘”这个人物的阐述,其中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是在帮她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自己。 白闻玉听见后低头思索,默然不语。 一旁的贺盼山默默点燃了一支烟,口中呼地喷出了一口白雾,等到烟雾散去,他想要又接一口,但烟嘴置于唇边,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就那么顿了几秒,终于开口问道: “那之后呢?杜丽娘作为幽魂,其实是最快乐,最自由的,她呈现出汤显祖认为最理想的爱情状态,杜丽娘可以不受社会束缚,终于可以和自己喜爱的人朝夕相处,一旦复活,这样美好的状态也会随之消失,何必呢?” 贺盼山再次加深了自己之前那个问题的延展。 感受到众人向自己投来的视线,贺天然强忍着没把自己的目光移向温凉,他怕暴露些什么…… 少年胸中似早有良墨,送至唇边,便挥洒而出道: “爸,你这么觉得,也无可厚非,因为现实中就是有劳燕分飞,妻离子散,就是有偏见和误解,有各种琐碎与意外。 就是纵使你已经遇到了自己渴望的爱情,也依旧逃脱不了命运与环境的桎梏。 两厢情愿如何?郎才女貌又如何?如非皇帝认可,他们都不可能实现大团圆。 可正因为现实的残酷与麻木,这份微弱却坚不可摧的感情,才显得那么弥足珍贵,才更应该以最真实的面貌而去面对结局,而不是逃避现实,避重就轻,留下一个徒有其表的皆大欢喜。 汤显祖笔下的《牡丹亭》一定要写重生之后的事,这证明他并非是想借梦来逃避现实,而是在借梦对比与陈述现实,这也贯彻了他在字里行间,在爱情之外,借用人物之口,表达出来的那句有关人性的思考……” 说到这里,贺天然终是忍不住,看向了温凉。 两人目光相接,因为此间因果贺得极为隐晦,所以就连温凉也只是认为他在借机袒露真情,而他的下一句话,想说什么,女孩是知道的。 然而就在此刻,另一道目光也随之而来,只是微微一扫而过,便是已然知晓了贺天然话中全貌…… 随后,他的耳边,响起了曹艾青既显了然,又显低迷的声音: “是了,《牡丹亭》里关乎人性的感悟,便是杜丽娘说出的那一句,我一生爱好,是天然。” …… …… ps:家宴的篇幅写的很费力气,站在巨人肩头讲故事难免诚惶诚恐,但不管怎么说,老骚想表达的都已经借《牡丹亭》的故事表达出来了,大家往前剧情有什么疑惑,往后发展有什么不解的,其实都可以把这几章翻出来看看,或许能消解一些困惑,这段话之所以写在正文里,是怕看D版的读者不知道,欸……:) 第261章 戏台粉墨,此间天然(十) 第261章戏台粉墨,此间天然(十) 众人看完“寻梦”这场戏后,只见瘦高经理走来,恭请五人移步雅间,准备开宴。 《牡丹亭》五十五场戏,全本演完得分两天时间,哪怕是现在流行的删减版,也有九个多小时,即便是观众坐得住,演员也受不了,所以白闻玉约戏的时候,也就只定了几场着名的戏码,等吃完了饭,几人要是乐意,还能再回来接着看。 五人被经理带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偌大雅间之中,待到坐定,会所的服务员端着菜盘鱼贯而入。 沉陈会所提供的大闸蟹,俱是蟹身不沾泥,养殖了三年以上的母蟹,个头都在四两以上,之所以刚才白闻玉对曹艾青说火候不到,完全是因为螃蟹是等人齐了之后才开始做的,虽然大闸蟹做法简单,但这种个头,起码也得先大火蒸15分钟,然后焖个10分钟以上才行。 当然了,一桌宴菜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个,何况这还是一桌充斥着秋末况味的蟹宴。 其实在此之前,服务员就已经送上了五例「鱼子酱蟹粉烩官燕」作为头前小菜,粤菜厨师本就善用贵价食材互作搭配,例如这之后,又上了一道「蟹粉配鲍鱼」,这完全是一道凶残又强势的组合,那鲍鱼泡发之时用到了冰片糖,鲍鱼自带甘甜,配上蟹粉当真是滋味无穷。 港城这地儿啊,虽以粤菜为主,但作为欣欣向荣的港口城市,丰富的食谱亦是反映了这座城市时下的气质,宴上准备的开胃甜品也是以蟹为主,但却是一道新式菜,名叫「牛油果醉蟹沙律」。 原产美洲的牛油果配合本土的大闸蟹,两样看上去完全不搭调的美味,竟产生了最有趣的化学反应,讨喜的绿色牛油果里包裹着醉过的鲜美蟹肉,再淋上特质酱料,一口下去,牛油果的软糯、蟹肉的香甜、共同在嘴里迸发,让人瞬间幸福感爆棚。 不过螃蟹这玩意儿嘛,吃的还是那种扒皮拆骨的乐趣,至于吃法,分“文吃”与“武吃”两种,这种场合,自然会选择前者。 服务员依次摆上锤、剪、勺、针、刮等铜制的“蟹八件”,螃蟹性寒,所以一旁早已倒上了温好的上等黄酒,配合一桌装点精美的菜肴与雅间古朴环境的映衬,确实让人体会到了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在饮食上独有的美学韵味。 贺天然对于这些工具自然是驾轻就熟,他的父母就更不用说。 曹艾青是港城本地人,从小像螃蟹这类湖海里的东西也没少吃,所谓的“蟹八件”她家就有一套,但几乎很少用到,毕竟平常人家吃个螃蟹,哪需要那么麻烦呢? 所以,她也只用了一把剪子与一双根筷子作为了吃螃蟹的辅助。 反倒是温凉的表现让贺天然有些意外,他本还想教一教自己的女朋友这些东西怎么用,但没想到姑娘用起这些器具来还有模有样,虽然动作略显生疏,但起码知道工具各自的用途,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你们老家吃螃蟹不用这玩意儿吧?你从哪学的?” 贺天然好奇问道。 温凉得意地用剪子剪掉一支蟹钳,然后挑挑眉,轻声说:“剧组里的礼仪老师教的呗,未来的时候接过一出宫斗剧,那时我刚出道,没什么名气,所以剧情里皇后主持的蟹宴,暗地里下毒使坏的争宠妃子就是我!” 说罢,她将蟹钳里的肉挑了出来,放进贺天然的碗里,嘴里故意拿腔补调地说着台词: “不到庐山辜负目,不食螃蟹辜负腹,皇上您别愣着了,快吃吧,要是等会身体有什么不适,可以用盐水催吐喔~~” “……” 这个鬼灵精! 贺天然听完是哭笑不得,最后是脸上憋着笑,将蟹肉送进嘴里。 两人的窃窃私语隐约地传到了坐得最近的贺盼山耳里,虽然就听清了一个大概,但愈发觉得温凉这丫头真是个妙人儿,但其中为难的地方,也是这里。 贺盼山之前告诫贺天然,温丫头不适合他,就是因为他的性格太闷,太被动,遇上这种明艳开朗的女孩,很难招架得住,别人对他好,他是很难分清别人只是玩儿,还是真的爱他,到时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而当初没有再进一步的阻拦,是因为贺天然即便是栽在温凉手里,对贺盼山这个父亲来说,说到底也不过是让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吃一亏,长一堑的小事罢了。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导致多么大的后续影响…… 当然了,万幸的是这种事情并没有在这个世界发生过。 这一年来,贺盼山看着贺天然违背自己的心意,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他气愤之余又有些感慨,因为他看到了一些在贺天然身上,从没看见过的闪光点。 他不需要自己庇护是真的,靠自己的能力考上电影学院也是真的,儿子喜欢跟自己这个老子对着干,可每一步走得都很踏实。 从当初贺天然分手开始,知道他转了性子去酒吧打工存钱,报艺术培训班,后来参加艺考、准备高考、以优异的成绩上岸,再到如今可以振振有词的反驳自己…… 这些种种不得不让贺盼山开始重新审视起贺天然来,而小温与小曹这两个优秀的小丫头,之所以能看上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想必也是看见了自己这个父亲,以前都没在贺天然身上发现的优点,而不是单纯的知道他有个有钱的老爹,喜欢与爱会来得那么物质…… 时间,确实是检验人心的最好方法。 这两父子似乎很喜欢蟹粉配官燕这道菜,瞥见贺天然的碗中已是空空荡荡,贺盼山也端起了碗,两口嗦完,打了个响指招了招,门外候着的经理立马是推门而入,躬身走到他身边。 “贺总。” 贺盼山用纸巾轻轻擦拭着嘴唇,淡然说道: “蟹粉官燕可以再来一些,你家厨师做挺好,就是有点小气,你们也别按‘例’来上了,直接弄一海碗放这儿,不够了我们自己盛……还有,你们那什么鱼子酱啊,该放就放,鲟鱼养殖都多少年了,还搞得这么金贵。” 经理点头哈腰:“是是是,贺总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了,不够再叫你。” “好的。” 经理用对讲机吩咐了一句,毕恭毕敬地下去了。 没过多久,用汤碗装着的一小“盆”鱼子酱蟹粉烩官燕被端上了桌…… 这有时候啊,父爱来得就是那么隐晦与直接…… “你们多吃点这个啊,大补。” 贺盼山下意识如往常在家一样,发号了一句施令。 只是这桌宴上的老婆孩子,刚好不是平常在家里听他话的那一拨…… 贺天然与白闻玉对他的好意都不为所动,曹艾青很是听话,回了一句“好的叔叔”,然后默默端起自己那份喝了一口。 温凉看了看男友,又看了看一脸郁闷的贺盼山,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腹诽着这对父子一直端着不累吗? 她将食物转到自己面前,拿起贺天然的空碗就替他盛了一碗放在手边,然后她对贺盼山自然道: “叔叔,碗。” 贺盼山还在郁闷吃着鲍鱼呢,一听这话,嘴里“呜”了一下,顺手就把碗给递了过去。 温凉把东西盛好,又问了一句白闻玉需不需要。 “不用了小温,我跟艾青都只吃了一点,你放着,等会我们自己来吧。” “好。” 温凉乖乖听话,不再忙活,不过她还是悄悄用胳膊肘顶了顶贺天然,朝着他的碗努了努嘴,意思是:“吃啊!” 贺天然知她心意,想让贺盼山有个台阶下,这么大个老板说话,至少不能没人搭理吧…… 没办法,男孩拿起汤勺舀了两勺放进嘴里,鱼子酱混合着官燕与蟹粉,稍微用舌头与上牙膛一顶,入口即化,淡淡的榛果与奶油的香气在口腔中迸发,再加上一点恰到好处的咸味,味道就显得格外醇厚细腻,引人回味。 “好吃吗?” 温凉明知故问,一桌人都听得见。 “还……还行吧……” 贺天然砸了咂嘴,答了一句。 “嘿,真是野猪吃不来细糠……” 贺盼山笑骂了一句,端起手边的黄酒,眯起眼细品了一口。 温凉心里都笑乐了,她算是明白了,这对父子真的是大男子主义作祟,都得要人哄着,他老爹其实就等儿子这句话,但贺天然偏偏就不说,跟赌气似的,明明觉得好吃吧,老半天就蹦出“还行”两个字,换成是自己老爸,早就一铁砂掌扇过去了。 白闻玉把温凉将儿子推向贺盼山那头的心思看在眼里,她又侧眼看了一下曹艾青,只见这姑娘吃着螃蟹安安静静,手法也很娴熟。 她先吃的蟹腿,将蟹大腿从两头剪开,又用蟹的小腿正好可以插进去,把肉顶出来,然后放入那秀美红润的唇瓣之中轻轻一吸,随后就将吃过的蟹腿,一条条在盘中放好,整个过程看起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没被宴桌上发生的事影响到丝毫。 白闻玉微微一笑,视线放到了儿子身上。 “天然。” “妈,怎么了?” “妈妈刚才一直在想你对《牡丹亭》的那番理解,你认为汤显祖笔下的爱情至情至性,那你的呢?” “我的什么?” “你怎么认为自己的爱情?” “……” 该来的,或早或晚都要来。 一时间,温凉与曹艾青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天然,刚才你言之凿凿,妈妈感觉你很认可汤显祖笔下的爱情观,但如果你真的秉持这种观念,放在生活中,又是怎么去做的呢?是像柳梦梅与杜丽娘一样情比金坚,还是说,用更圆滑的方式,去看待与处理爱情上的问题?” 白闻玉再次补充着,她这个问题问得很巧妙,好像就只是刚才贺天然那番言论的后续延展,可只要提及到这个话题,那么男孩是无论如何都绕不开温、曹两个人的。 贺天然瞬间陷入两难,他不能推翻之前的言论,如果推翻,那么他想表达给父母的话,给温凉的话,给艾青的话,都将没有任何意义。 可,如果坚持之前的观点,那么他对曹艾青的感情到最后始乱终弃,又该如何解释呢? 他是真心爱过曹艾青,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他也爱着温凉,这也毫无疑问。 可难就难在,柳梦梅与一个杜丽娘相爱厮守,会成为传唱百年的爱情经典。 但贺天然爱上两个杜丽娘,那无疑就是让他痛不欲生的诅咒。 温凉与曹艾青此刻都不会站出来替贺话,因为她们对此都很清醒,即便这次家宴,两个女生的立场各有不同,但她们能聚在一起,表面上保持着相安无事,等待的,也就是这个问题之下的心意了。 “咚!” 只是此刻,突发一声巨响,饭桌上的碗筷菜肴纷纷一跳,众人惊异望去,是贺盼山一掌死死拍在了桌上。 他的脸色铁青,双眼盯着前妻,面上压抑着怒气,低沉道: “白闻玉,你消停会吧,在座两个女孩都没事儿,用得着你来问?” 贺天然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不重要。 重要的是,前妻就是想在利用这种场合,借儿子现在的处境,来讽刺自己。 面对前夫的突然发难,知性的白闻玉脸上云淡风轻,她没有理会贺盼山的发问,反而是对两个姑娘说道: “你们应该不会喜欢这样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男人吧?” 两个女生噤若寒蝉。 然后她又转向贺天然,轻声道: “天然,你应该也不会变成这样的一个男人吧?” 一招借力打力,绵里藏针的话,让那个在商海中呼风唤雨的贺盼山,看上去是那么的无能。 贺盼山不是没有肚量,这种话要是换成一个普通人来说,完全就是不痛不痒。 可这句话由一个曾经深爱过的人说出来口,就会异常致命…… 一桌蟹宴,顷刻间,便是乌云滚滚,山雨欲来。 贺盼山虎目圆睁,正要发作,耳边,是忽然传来儿子的一声呼唤。 “爸……” 他止住了势头,转过头去,看向那个往昔腼腆懦弱,此刻眼眸却格外清亮的贺天然。 少年有话要说。 “妈妈,我们……我们一家人已经很久没聚在一起了,在我回答您问题之前,您能不能先告诉我一件事?” 白闻玉也没想到儿子会反问自己。 “什么?” 贺天然直言道:“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会在这种场合之下,问出这么一个让你儿子觉得尴尬的问题?” 白闻玉柳眉紧蹙,“天然,我是为你……” “我知道你为我好。” 贺天然抢先一步说出了母亲的话,并且加以补充道: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成了老爸那样的人……但这些你完全可以私下里跟我说的……” “天然,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我只是顺势问了一句,你不想回答,妈妈也不会强求你。” “但是有些问题,问出来,要比怎么回答重要得多,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这是你跟妈妈说话的态度?” 贺天然的一再追问,终于是让白闻玉面露愠色。 “妈,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不会明知道我前女友与现女友共同在场的情况下,拐弯抹角的问我这种问题了…… 你想做什么呢?让爸爸难堪?让我不要重蹈你们的覆辙? 而你好像没想过,如果我这个问题回答不好,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因为你从来没在乎过我的感受,在你与父亲离婚之后,你对这个家,就只剩下了恨。” “……” 白闻玉沉脸反驳:“天然,艾青这次不是你叫来的吗?” 贺天然闻言踌躇了片刻,终是幽幽道:“是啊妈妈,不过你瞧,你终究还是没放过问出这个问题机会啊……” 沉沉的死寂弥漫在饭桌之间。 现在,无论是曹艾青还是温凉,光想想贺天然出生在这么一个家庭里,心里就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 只因无论是面带慈爱,温柔发问的白闻玉;亦或是此刻怒火中烧,被踩着痛脚的贺盼山,他们看似都很爱贺天然,但其实,谁都没有真正在乎过他的感受…… 自私。 是从前的贺天然与他父母身上,共同的特质。 第262章 戏台粉墨,此间天然(十一) 第262章戏台粉墨,此间天然(十一) 诚如贺天然所言,白闻玉其实心底里并不在乎今天赴宴的两个女孩,谁到最后能与儿子走到一起。 毕竟“爱情”这种东西,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并不是奢侈品。 当生活中没有了柴米油盐的烦恼,他们看待起感情这种事来,就会变得更加的直观与偏执,感性会更加感性,理性也会更加理性。 这就是贺天然之前在回程飞机上对温凉形容的那样,自己父母是那种——吃饱了的从容。 他们不会去想贺天然徘徊纠结于两个女生之间的过程如何,后果怎样,因为他今年带来的是温凉与艾青,也许明年又会换上另外两个,这些都是很有可能的。 白闻玉问上一句爱情观,也是在刻意打压着贺盼山的这几年来对儿子的教育,因为这种场面,是最好拿来说教的范例,既能让前夫颜面扫地,也能在贺天然的心中巩固“母亲”的权威。 只是白闻玉没想到,儿子的“逆反”来的会这么严重,竟然那么直白的挑明了饭桌之上的关系,要知道,在他们这种人的世界里,是很少有人会这么说话的,大家都懂得权衡利弊的自私,谨言慎行,迂回婉转是最基本的交流技巧,而这种发言,无疑是撕破了脸皮,不成熟的表现。 但是,贺天然已经不需要这种“虚伪”的成熟了。 “妈,我不太喜欢这种亲人之间的相互试探与利用,我不会成为爸爸那样的男人,你也不用利用他来帮我‘以身作则’,你们的爱情对我而言,没有示范作用,只有警示作用,如今你问我,我的爱情观是怎样的,那么我反问一句,我在你们这样的相处关系之下长大,你们认为我会怎么看待爱情呢?你想听什么?是天真的赞美感情的美好?还是虚与委蛇的佯作世故?” 贺天然以一句掷地有声的反问,让自己的父母瞬间措手不及,哑口无言。 “……天然,你、你冷静一点……” 温凉担心地看着眼中流露出悲苦之色的男孩,不由轻声宽慰一句,她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而下一秒,贺天然亦是将手掌反转了过来,两人十指紧扣。 贺天然回望了她一眼,神情坚定,再次对着白闻玉说道: “妈,我运气好,生在了这个家,从小吃喝不愁,也从来没有为了物质而烦恼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小时候一直过得不快乐,王妈跟我说,我是你们爱情的结晶,是你们的宝贝,那是我第一次听闻‘爱情’这个字眼,但每当我回想起我的童年,依旧是想不明白,我到底是你们爱情的结晶,还是你们婚姻中的累赘……” “天然……不是这样,大人的世界比你想得复杂,妈妈也有自己的生活……” 白闻玉想要辩解,可话说到这里,已然支吾着说不下去,只听贺天然再次说道: “我知道的妈,错不在你,是爸对你不忠,让你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裂缝,可我也是无辜的呀,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你摔烂了我的琴,那是我唯一会的东西,只因它是爸爸教给我的…… 你毅然决然的与这个男人划清了关系,远赴异国,走得干脆又洒脱…… 你投身于工作,想要忘记这段伤痛,赫然是一个优秀又独立的女性…… 只是我这个当儿子的,每年盼星星盼月亮的等你回来如同施舍般的看我一眼,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知道,你见到了我,会想起这段不堪的回忆,甚至是在这么一个场合之下,你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你们的前事,无论是看《牡丹亭》也好,问出这个问题也好,妈妈你教我,作为你们爱情的结晶,我该怎么对着温凉与艾青的面,阐述我对爱情的理解? 妈,你要自己的生活,但儿子的人生,也不想成为你打击报复的垫脚石啊……” 贺天然的言辞锋利又针对,毫不留情地将所谓“大人世界”的这块遮羞布给血淋淋的划开、捅破、撕烂! 贺盼山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了,只是他没有说话…… 儿子对话中的往事轻描淡写,但这番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无疑指向了他,证明着谁才是这番矛盾爆发的罪魁祸首。 “孩子……你、你太敏感了……妈妈只是没想到,一个无心的问题,会激起你这么大的反应……” 白闻玉林林总总的规整出一句话来,但面对儿子直视而来的目光,话说出口时,却少了素日里的底气。 “是吗?如果我不敏感些,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懂得什么是所谓的‘大人世界’……” 贺天然叹息一声,自己方才的语气确实过于生硬直接了些,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看向了温凉,沉默了几秒,默默感受着两人双手相握时产生的那种温度,这才沉下心,缓缓道: “爸、妈,在儿子还尚且短暂的生命中,有幸遇到了两个女孩,她们让我感受到了被人爱着的幸福与给了我去爱人勇气,这是我贺天然莫大的幸运,倘若不是如此,我是不会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的,我……” “那你现在懂了吗?” 白闻玉骤然抬头,她本在默默听着儿子的心里话,可这时突然冒出另一句话,方向来自她的身边…… 是那个跟她有着相似经历的女孩,曹艾青。 她像是无关紧要的问出这么一句,她也没有去看男孩,而是将餐盘里的一些蟹肉杂质与不能吃的内脏放回了被剥开的蟹身里,蟹盖被压紧之后翻了过来,轻轻放回了原位,配合她已经摆放好位置的蟹腿蟹钳,一只完整的大闸蟹,好似又重新复原…… 贺天然的发言随即戛然而止,他看向曹艾青的眼神里,充满挣扎。 “艾青,我们是在不同时间段里相遇的,说是爱情的先来后到,难免会让人觉得我是在为自己的背叛而欲盖弥彰,可我确实是……” “已经作出了选择!” 此刻异变又生,男孩身边的温凉霎时是帮他接了如此一句。 她的声音不大,可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出她语气里的那份笃定。 她缓缓将两人在桌下紧握的双手,光明正大的摆上了台面。 那只蝴蝶的纹身,此刻是那么的显眼。 随后,两个女孩的视线,今天第一次在半空中接触到了一起。 “是吗?可我还是想听他亲口说一遍……” 曹艾青的视线扫过后温凉不再停留,直奔贺天然而去。 “贺天然,借用你的话来说,我也很无辜啊……” 贺天然已经从他父母那里拿回了主动权,他该说的,该发泄的,该让两个姑娘知道的,了解的,都已经足够了。 现在,该解决一下他们三人之间的事了。 第263章 戏台粉墨,此间天然(十二) 第263章戏台粉墨,此间天然(十二) 随着两个女孩针尖麦芒似地相继发言,饭局的气氛变得更加剑拔弩张,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贺盼山,对这突如其来的阵仗,亦是被惊得微怔了几秒,随之,就是哭笑不得。 这年轻人是会玩儿啊,这争风吃醋的戏码都烧到自己这个当爹的面前来了? 若换成平时,这种场面自己还是能镇下来的,闹呢?也不看一下现在是个什么场合! 但是贺盼山刚才被自己儿子说得无地自容,现在想要拿出长辈的架势委实是有些晚了,不过要打破这种僵持,方法还是很多的。 “咳,你俩这纹身什么时候纹的呀?温凉,这事儿你爸知道吗?” 没等贺天然回答曹艾青的问题,贺盼山就已经就找到了切入这三人之间焦灼局面的突破口。 “……啊?” 温凉这边还想着怎么跟曹艾青对质呢,这一下被长辈严肃地叫了个全名,脑子一乱,心中下意识一慌,本来跟贺天然握紧的手一下就松开了…… “我问你话呢温凉,你跟天然纹身这事儿老温知道吗?”贺盼山正言厉色。 刚才因为曹艾青的发难,温凉这里是已经严阵以待地起范儿了,但又因这一句话,顿时又瞬间偃旗息鼓了下来,这次家宴,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要给贺天然父母留个好印象,本来她以为贺盼山年轻时候是玩摇滚的,对此的包容度应该挺高,可看样子,好像……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贺……贺叔叔……我爸……我爸他……他、他知道……” 温凉吞吞吐吐地编了一句谎话,从京城回来之后,她回家时手上都涂了遮瑕,就怕她老爹知道后发火,她是打算再等上一段时间,最起码也得等到他老爹看贺天然再顺眼些,才好更进一步吧…… “知道?就他那性格,知道了还能让你今天过来?!小姑娘还学会骗人了是吧?!” 贺盼山怒斥了一句,嗓音吼得众人都不敢作声。 曹艾青在一旁是有话说不出,只能是看着贺天然手上的那半只蝴蝶图案,默不作声。 贺天然都入正题了,哪知自己老爹竟然因为纹身这事儿吵了起来,就听贺盼山继续气愤道: “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纹身这事儿是谁的主意啊?” “我……” 温凉支支吾吾,看贺盼山这反应,要是知道纹身是她的主意,对自己的印象一定会一落千丈…… “我的主意。” 好在这时,贺天然主动替她跳了出来。 “贺天然你很能是吗?!带着别人姑娘去纹身,觉得这种行为很酷是吗?!” 贺盼山声色俱厉,只见他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探出身抬起手“啪”地一掌就重重拍向贺天然的后脑。 男孩被这一巴掌给打得猝不及防,脑袋受力往下一沉,双眼立马是眼冒金星,脸上也是渐渐浮现出怒容。 “我的事你少管!!” 随着贺天然的一句回怼,在座三个女人见到这对父子竟然是要动起手来,顿时是慌作一团,连忙是好声好气的安抚了起来。 “怎么,我还管不了你了是吗?行,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不可!你给老子出来!” 贺盼山不顾身边白闻玉的劝解,揪着贺天然的衣领,一把将他拎了起身,扯着就往门外走。 桌上的碗筷掉了一地,雅间的吵闹引来门外的经理推门而入,他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是目瞪口呆,贺盼山揪着贺天然迎面走来,吐出一句: “去,把隔壁的门给我打开!” 瘦高经理不敢多说话,心惊胆战的飞快转身离去,三个女人脚步匆忙地跟在身后,贺盼山回头一瞪眼,吼道: “都特么给我待着!谁要过来,别怪老子骂人啊!” 温凉与曹艾青都被吓着了,白闻玉冲上前,使劲将父子两分开,然后护在贺天然跟前,对着前夫怒道: “贺盼山你疯了吗?你年轻时候做的事比你儿子荒唐多了,你有什么资格教训他?!” 贺盼山抬起手,手指指向前妻,不住摇晃,心中愤懑难消,嘴里死死道: “白闻玉,你现在知道爱你儿子了?就是因为你这样,才养成他现在这德性!我教训完他,等会我再跟你聊!” 说罢,他走到门口,对贺天然吼出一句: “出来!” 男孩正了正自己的衣领,憋着火,对神情不一,但俱是看向自己的三个女人道: “没事的……妈、阿凉、艾青,我等一会就回来……” 说完,他也跟了出去。 随着两个男人相继的离去,屋里安静了不少…… 最后,还是白闻玉第一时间回过了神,她向两个小姑娘,露出了个无奈的苦涩笑容。 “小温、艾青,让你们看笑话了,这个家是这样的,都坐下吧……” …… …… 几分钟后,隔壁雅间。 “啪~” 贺盼山按下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惆怅地抽了起来。 椅子上贺天然双臂环抱,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父亲。 两人自进门之后,已经是没了方才的那种暴躁,父子两人都很默契的保持着沉默,直到点烟之前,这屋子里都没传出任何的动静。 贺盼山嘴里喷出烟雾,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像是有什么问题想问,但最后,只是生硬地挤出了一句: “饱了吗?” 贺天然摇摇头,也是惜字如金地生硬答道:“没……” “不好吃?” “不是……是……没胃口。” “看出来了。”贺盼山点点头,朝着站在屋中一直没敢走的瘦高经理吩咐了一句:“小马,你再去拿两幅餐具,然后让厨师炒一大盘蛋炒饭来,拿来的时候……注意别让那屋里的人知道。” 瘦高经点头如捣蒜,回了一句“好的贺总”后,飞也似的离去。 贺天然其实知道,刚才父亲的那番作为只是有话想对自己说,自己最初的发言比这个纹身过分多了,也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所以拉扯时也没怎么反抗。 要知道,以少年现在的体魄,贺盼山想拉着他起来,如果不是他愿意,是不会那么顺利的。 “纹身……呵~”贺盼山瞟了一眼儿子手上的图案,莫名笑了一下:“确实挺酷……小温提议的吧?你小子就想不出这么酷的事儿来。” “……” 贺天然无言以对,不耐烦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哎哟行啊,爸也不叫了,还在跟我甩脸子是吧?你师父才跟你说了,要跟家里人搞好关系,你现在就这态度?你说,我要把今天这档子事儿跟你师父说了,他还会让自己女儿跟你这不孝子在一起吗?” “你……” 这事儿估计是两个家长见面时聊起的,不承想,现在成了贺天然被自家老爹拿捏在手的七寸。 没办法,男孩终究是软下了态度,说道:“爸,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贺盼山弹了弹烟灰。 “我想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欸小子怎么想的?我本来还想夸你之前去京城找小温这出弄得还可以,但你最后还是把小曹给叫来了,来了之后咵嚓一顿给我和白闻玉上了堂课,整挺好,但最后自己那边竟然给聊爆雷了,你小子这活儿玩挺花呀,刚才我都不知道重点关照小曹还是小温,来,你给解释一下来。” “我、唉、我……我对不起艾青,她、她心里有些东西还放不下,所以我想趁着这次机会,让她看明白一些东西。” 贺天然艰难斟酌着词汇,只能尽量让贺盼山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贺盼山作为一个商人,这点逻辑与联想能力还是有的,不过按他目前所了解到的信息,他还是会错了意,摆摆手道: “我先说明啊,你跟小曹分手这档事儿,可怪罪不到我跟白闻玉身上啊,我们虽然没起到带头作用,但结果你刚才也说了……你说你好端端谈着恋爱……你招惹、你……啧,你还真是我儿子哈,这都能跟我一模一样……” 贺天然都听不下去了,他苦着脸道:“爸,不是你想的那样,艾青心里放不下也不是我……” 贺盼山义正词严:“那别人刚才为什么问你‘是不是懂得去爱一个人了’这种话干什么?你就是在跟别人恋爱的时候欺负别人了,现在又故意钓着别人,要不然小姑娘怎么可能满腹幽怨地说出这种话来?” “不是……” “那是你分手的时候没分干净?” “我分干净了!” “你分干净了那你说别人放不下?怎么着啊,你特地叫别人来一次,是想故意恶心别人是吗?” “我没有!” 贺盼山一拍脑门,像是想到什么: “啊,那什么,你小子是想在前女友面前证明自己现在过得很幸福,刺激别人是吧?还是说你内心其实更爱小曹一点,要不然你叫小曹来赴宴这事儿,我实在理解不了。” “我……” 由于两人已知的信息实在是差得太多,导致贺天然现在是有理都说不清。 “儿子,你就不能当机立断选一个吗?” 贺急了,“我选……不是爸,现在不是我选谁不选谁的问题,现在是这个世界都是假……” 说到这里,贺天然的耳边“嗡”地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蜂鸣,大脑开始隐隐作痛,他骤然意识到如果再说下去触及到这个世界的真相,等待他的,又是那令人生不如死的疼痛…… “怎么着啊,你小子想说什么呀?你想说这个世界都是假的,就你的感情是真的?还是说,错不是你,错的是这个世界?儿子,我原以为你这一年来成熟了不少,刚才你说我们的话也挺在理,可没想到,你还有那什么中……中二病是吧?” 面对贺盼山的喋喋不休,贺天然痛苦地闭上了眼,他的右手不住揉着额头,试图缓解着脑中的疼痛。 只是他现在的举动,在贺盼山眼中,就完全是那种“少年强说愁”的欠揍模样…… “欸贺天然,你要是两个都舍不得,两个都喜欢,你就直接跟老爸说,你不要摆出这种……我不理解的表情动作来,行吗?” “……” “……” “……爸。” “嗯?” “你不要惹我生气,好吗?我头疼……” …… …… 同一时间,在原本的雅间之内,三个女人坐在了一起,白闻玉居中,左手边是曹艾青,右手边是温凉。 温凉夹起一块鲍鱼,放进了白闻玉的碗里,略显担忧道: “白姨,贺叔叔跟天然他们……” “放心吧小温,没事的。” 白闻玉此刻已经是冷静了下来,回想刚才前夫的举动,心里也慢慢琢磨出了几分味儿来。 “那……那刚才的话……您也别太往心里去,他有时候是……冲动了些,而且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替他对您说句对不起了……” 现在场面闹成这样,也不是温凉心中所愿的,她跟曹艾青的立场完全不同,后者这次来,不管最后闹成什么样,都没有太大关系,吃完了饭,扭头走了就是。 但温凉不同啊,她现在可是贺天然的正牌女友呀,第一次见家长闹着这样,要不再好好地收下场,表现一下,以后还怎么跟贺家人相处? 白闻玉感慨着摇摇头,面露回忆之色,轻声道: “小温,你不用帮天然道歉,他那番话说得确实让我这个当妈的无言以对。 我从认识他爸开始,我俩就一直在争,结婚之前,这些都是乐趣,是我们感情的开始;而结婚之后,这种乐趣就慢慢转变成了厌烦和争吵,从而缺乏了对天然的关注…… 其实,不说天然现在看我们这对父母如何,就连我现在看天然,都快有些陌生了……” 这种家庭的情况,确实让两个生活在幸福家庭的姑娘难以理解。 “白姐,那你现在的打算是?”曹艾青追问了一句。 白闻玉低沉萧然道:“港城的拍卖会结束了,我过两天就回总部去交接一下工作,然后开始筹备一场在巴黎的拍卖会……” 温凉心中哑然,这个未来的婆婆还真是工作狂,来去匆匆,而且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工作…… 只是……为什么曹艾青会叫她姐? 这自己不是莫名其妙矮了一头吗? “不说这个了……对了艾青,你刚才问天然的那个问题,其实有更好,更真实的解答方法,你想不想知道?” 就在温凉胡思乱想之际,白闻玉突然话锋一转,让两个女孩瞬间屏息。 曹艾青终究没忍住,说道:“……白姐您说。” 白闻玉悠悠道:“我对你们三人之间的过往略知一二,天然刚才也说得没错,他从小羞于表达,在刚才那种场合,你问他是否懂得去爱一个人,难免会有些难以启齿,而且这种事情,当事人如何说,其实是不算的,唯有被他爱着的那一个,才能表述出这种感觉,你说是吧,小温?” “……啊?” 温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算她平时可以当着贺天然的面,如何向曹艾青传达自己对男孩的主权,可现在他母亲在场,就算自己再大方,也得有所收敛,心平气和地跟曹艾青进行交流…… “至于艾青你听完后,是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你可以自行斟酌,但我想,小温跟你说的,一定会比天然跟你说的,更加真实可信一点,你认为呢,艾青?” 曹艾青这次来,就是为了更加了解贺天然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但白闻玉说的也是一种方法,因为这个了解,并不一定非得要通过贺天然才行。 然而,对方会比自己更了解贺天然吗? 这个想法,萦绕在两个姑娘的脑中,她们都陷入了短暂深思…… 而今天,本是贺天然来唱主角的戏码,就这么,被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给一一瓜分了个干净…… 第264章 戏台粉墨,此间天然(完) 第264章戏台粉墨,此间天然(完) 只有两个男人的包厢雅间之内,贺盼山不紧不慢地将碗里的蛋炒饭送进嘴里,而反观对面的贺天然,手中的瓷勺反复在刨动着碗中的金黄饭粒,他猛地吃上两三口,便停顿一两秒,两腮不断鼓动,嘴里发出细微又频繁的咀嚼声响,但往往没等咀嚼完毕,就一口将口腔中的食物全数吞下。 贺盼山怪异道:“你小子……很饿吗?” 贺天然不答,草草将碗中的蛋炒饭给吃完,他放下碗,喝了一口茶水,顺了口气,说道: “我要回去了。” “等会,我们再聊两句。”贺盼山没放人。 贺天然不解,但也坐在位置上没动。 中年男人细细地看了看儿子,确定道:“看来你不是饿,你是很急啊,你就这么忙着回去见你那两个小情人啊?” 贺天然一愣,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别人用“急”这个字,来形容自己的状态了…… 类似的话,去见温凉父母那天晚上听见过,去港大找约曹艾青赴宴时也听见过,如今,贺盼山也对他说出了这个字。 这些平日里流露出的细枝末节,一两次也还好,但每个对自己重要的人都反复提起,这让贺天然不得不细细审视了一下自身的现状…… “很……明显吗?” 男孩仰起头回忆着这些片段,嘴里轻喃。 贺盼山手指摩挲着下巴,他现在实在有些猜不透儿子心里的想法,所以也没有正面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 “如果刚才我没打断你,你打算准备怎么回答小曹的那个问题啊?” 贺天然的脑袋依旧仰着,只是身子无力地往椅子后背靠去,像是一边思考,一边给出了一个答案: “我会实话实说……但我可能……并没有做好去阐述这个问题的准备……” 贺天然没有隐瞒,虽然从前他对贺盼山一直很疏远,但可能是作为血脉至亲,也可能是彼此身上都有相似的影子,男孩迷茫着宣泄道: “爸,我很想真诚地去爱一个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能算作‘懂得了去爱’,但无论是温凉还是艾青,她们都值得我这么去做。 然而,我原本以为对人‘真诚’这件事是很容易的,我学着去忠于一个人的自我,来避免人性上的狡诈,可我渐渐发现,对人说实话,这不叫真诚;对人千依百顺,也不能算是真诚,因为在此之前,我好像一定要经历一番磨难与痛苦,才能达到这种纯粹的状态,这好难啊……” 温凉开始逐渐消散的记忆,成了贺天然的一个心结,但是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她永远的留在这个轮回世界,他们没有在一起,是温凉的遗憾与执念,他要完成她的心愿,他要用尽全力真诚地去爱她…… 可要面对真诚,就意味着,所有的痛苦,都会压到贺天然一个人的身上…… 这叫“懂得去爱一个人”了吗? 贺天然不清楚,他只能亦步亦趋…… “儿子……”贺盼山低沉着嗓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和煦笑道:“是爸爸小看了你啊……你比爸爸强,你能那么想,就已经在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了……” “……是吗?” “是啊……起码你的成熟,不是跟我们一样的世故……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没有因为成长和困难,而萎缩了自己的良心,不是吗?” …… …… 当贺天然回到原来的包间时,整个屋里,就剩下了曹艾青。 女孩的背影是那么的纤细玲珑,她如瀑的乌黑长发垂在背后,一如当初贺天然在高中课堂上偷看的那样纯洁无暇,以至于男孩就这么痴痴地站在门口,走神了几秒。 “笃笃笃……” 贺天然故意敲了敲打开的房门。 曹艾青扭过头,视线跟随着贺天然走进的脚步,落到了一个离自己不近不远的座位上。 “她们人呢?” “吃饱了,温凉陪着你妈继续听戏去了。” “那你……” “我就不去了,本来打算再等五分钟就走的,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曹艾青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素色手表,淡然如烟地回应了一句。 “走?艾青,我还没回答你刚才问我的问题……” 曹艾青微微摇头,说道:“不用了,那个被你爱着的人,已经帮你回答过了那个问题……”她略有迟疑,眼中带着迷离,但还是继续道:“温凉的回答确实是比起你来……呵,详细了很多。” “什么?”贺天然一惊,赶忙追问:“阿凉跟你说什么了?” “你知道去问她吧,我觉得我没必要帮你转述一个女人有多么爱你的这种话。” 曹艾青恢复了常态,拒绝的话语说得贺天然脸上一窘。 “那你现在是……” “伯母让我跟你打声招呼再离开,所以我就留在了这里。” “……原来如此。” 白闻玉给了曹艾青与贺天然单独相处的时间,身边却又带上了温凉以示亲近之意,这种安排确实让两个女生与贺天然避免了许多尴尬。 “贺天然,你这次邀请我过来,让我看见了许多东西,我甚至有些理解那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的俗语了,你生在这么个家庭里,养成未来那种阴暗自私的人格真的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想让我原谅你,光凭这些还远远不够,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曹艾青的质问,贺天然脱口而出: “我需要时间,艾青,请给我多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到时你可以用任何方法来报复打击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有任何怨言,但我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与阴影之中……” “又是这句话……” 曹艾青扶额沉思了一会,她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贺天然一直在强调这个,好像只要给了他时间,一切恩怨都会烟消云散。 “贺天然,你让我给你时间的意思,是不是……让我暂时不要出现在你的世界,不要打扰你跟温凉相亲相爱?” 曹艾青很快就理解了这个要求里的含义,用更简单直白的话复述了出来。 贺天然不敢去看她的表情,他羞愧地垂下头,眉头微微颤抖,内心挣扎万端,可最终,还是嗓音喑哑地说了一声: “……是。”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贺天然的耳边,响起了曹艾青一句如梦似幻的呓语: “我不明白……” 男孩抬起头,曹艾青的眼中明暗交织,表情很复杂,明显是陷入了这个请求的困惑里。 “……以你跟温凉现在的关系,你们的感情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好,你让我给你时间,不要去打扰你们我理解,但我给了你时间之后呢?你能解决什么呢?你这个要求,我怎么听,都像是你既想让我知道你有忏悔的心意,但又不愿割舍掉我最厌恶与看不上的东西。 我该怎么评价你这个要求呢?多情?还是虚伪?” “……” 贺天然沉默以对。 没能等到回答的曹艾青脸上忽然是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一个爱吃甜食的女孩,此刻却能展露出一个让旁人见了,内心都能感受到的苦涩笑容…… “我走了……” 她站起了身,贺天然也是一脸局促地站了起来,只见曹艾青躬身拿上了自己的包,长发垂在了她的眼前,她轻柔的用手捋向了耳后。 她再次看向那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他。 “不送送我?” 贺天然闻言全身一颤,然后重重点头: “好。” 两人就这样穿过九曲八折的会所连廊,另一头院中的婉转唱词犹在耳畔,贺天然默默跟在曹艾青的身后,直至到了会所门口,见曹艾青没有停住步伐的意思,他这才提议道: “我叫胡叔开车载你吧……” 曹艾青继续行走,没有回头,只听她道: “不用了,我坐地铁回去。” 于是,贺天然依旧跟在了她的身后。 天,已经渐渐黑了。 厚重的云朵把天空压得很低,像擦着石板巷两侧的屋顶一般移动着。 城市华灯初上,将云朵沾染出或红或绿,或黄或紫的斑斓光晕,它们悬在这对男女的头顶,像是舞台剧里刻意布置好的背景布。 “贺天然……” “嗯?” “接受另一个自己时,是一种什么样感觉?” 男孩脚步一停,回过神时,发现女孩并没有等他。 他快步跟了上去,却在与她快要并排而行时,又不由放慢了脚步。 “……会看见一些心心念念,光怪陆离的美好幻象,会有……美梦成真的感觉。” “是吗……” 等出了这条小巷,就是人声鼎沸的大街,身边的车流人流像是嘈杂的河流。 这对男女溯流而上,到达了最近的一个地铁站口,两人都默契的止住了脚步。 “可以了,就送到这儿吧……” 曹艾青抬步搭上不断下行的扶梯,贺天然的眼前,她的背影好似化为了此刻完全淹没了的夕阳,微弱的光耀被悲伤黑夜遮蔽,并且正在慢慢地,朝地平线下坠,她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离开了贺天然的世界,卷裹着温暖的光线和美好的回忆,一起离开他的世界。 她也会看到那些心心念念的幻象,也会有美梦成真的一天吗? 这个问题,曹艾青终究没有问出口。 男孩拥抱住月亮时…… 太阳,就必须落下了。 所谓的给一点时间,在曹艾青看来,这个时间就等同了一生,约等于了无限…… 因为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在听完温凉述说完深情后的曹艾青心里,贺天然与温凉是不会分开的。 女孩当然恨极了贺天然与温凉。 可是,她并不恨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因为这也是在她身上发生过的遗憾…… 其实不管在哪个世界,未来如何…… 那个名叫曹艾青的姑娘,都是那么的善良…… 这是她刻进了骨子里的人性光辉,不管经历了多少次的风吹雨打,都未曾熄灭过。 第265章 INTERESTING的我们(一) 第265章INTERESTING的我们(一) 回到会所的贺天然找到了温凉,彼时女孩正与白闻玉相谈盛欢,聊天的内容从戏台之上演员的表演,再到前不久自己拍摄冬奥宣传片的事,之前饭局的动荡,好似都没影响到两个女人的心情。 贺盼山也回来了,就坐在贺天然的身边,有了刚才一番袒露心迹的长叙,这个叛逆的老父亲竟然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了儿子在学校的日子以及生活上的琐碎…… 而当贺盼山知道贺天然想要去考驾照后,正打算顺势让他去自己车库挑辆车出来代个步啥的,谁知被一口拒绝。 “爸,不用了,我就学着玩儿的,平时开温凉那辆汉兰达我们油都舍不得加,你那些超跑就真的算了吧,我一脚下去,一星期的饭钱都没了。” 这句话当真是把贺盼山给噎着了,他难得是放下了身段,别扭问道:“呃…你生活费够吗?” “够了,不用担心。” “嗯……” 自己的好意儿子不领情,对于一向爱面子的贺盼山而言,着实是有些难堪,即便他现在想要关心一下贺天然,但那些低声下气的话,他这样的父亲,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 温凉在旁不动声色地将两个男人的话听进耳里,心想这两父子虽然对彼此的态度有所好转,但是多年隔阂想要彻底放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自己有机会该多帮帮他们才是。 在看戏的间隙,贺天然心中千回百转,终于忍不住,趁着父母注意力不在他俩身上的当口,轻声问了一句: “阿凉,你跟艾青说了什么呀?” 温凉的视线从戏台上撤下,看向贺天然眨了眨眼,道: “我就说了你是如何爱我的这件事啊……” “就这么简单?” 温凉回答得理所当然:“对啊。” 贺天然还是不理解:“你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温凉脸颊一红:“哎呀说不了,羞死人了,她回去了?” “……嗯。” “那就好,嘿嘿~” 温凉忽然喜滋滋地挽上了他的胳膊。 也许,贺天然永远都不会知道,今天温凉跟曹艾青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 …… …… 家宴之后,贺天然的生活开始回归了正轨,学校紧张的课业与跟朋友们朝夕为伴的日子让他感觉既充实又快乐。 白闻玉在此之后,只要有空,便会驱车前往大学城,拉儿子出来谈谈心,不过,这种日子也没持续几天。 当她便踏上了前往伦敦航班的那天,是贺天然和温凉一起去送她的。 说起来,白闻玉除了一开始邀请曹艾青赴宴这件事外,对待温凉,一直都没有给到女孩太多压力,当然,这不代表她就认同了儿子的这个女友…… “温凉是个好姑娘,我能感觉到她很爱你,只是你们都还小,再等几年吧,我希望天然你大学毕业之后,工作之后,我每次回来看你,她都能陪在你身边。” 这是白闻玉临行之前,悄悄对贺的。 是啊,一对十八岁的大学小情侣,哪怕此刻表现得再如何的情真意切,其实都还未到谈婚论嫁的时候,白闻玉与贺盼山现在头上是一根白发都没有,倘若把一切定数说死,礼数做足,未免是操之过急,给年轻人徒增压力。 贺天然点点头。 “记下了,妈……回去之后……常联系。” 白闻玉一愣,随即笑着用手指推了推儿子的额头: “你这孩子,还等着妈妈主动联系你是吗?你就不能平时没事给我发发微信,打打电话什么的?” 贺天然灿烂一笑,答道: “好。” 白闻玉双臂一张,母子两人相拥了片刻。 松开怀抱,女人朝着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姑娘招了招手,温凉当即也快步跑来,给了自己心中这位未来的婆婆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温,上次你跟我提起话剧的事,等我下次回来,如果你有登台的机会,记得一定要给我留张票啊,哪怕我回不来,你也一定要记得叫天然拍段视频发给我。” 在白闻玉怀中的温凉重重点头:“嗯!白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忘的!” 随后,白闻玉扭过头,看向一边的贺天然,意味深长道:“对了,你有我联系方式的喔~” 温凉当即意会,嘴里刻意拖出一个让贺天然浑身不自在的长音:“有~~~~” 两个女人相视哈哈一笑,又是抱了一会,这才分开。 温凉与贺天然在安检闸机的另一头挥手作别,直至白闻玉走进VIP登机通道,消失于视野之内后,男孩这才敢开口。 “欸,你怎么叫我妈姐啊?这样我们之间就差辈分了啊,温姨~” 温凉嗔怪地瞟了男友一眼,说道:“你现在跟我说话小心哦!你爸你妈的联系方式我都有,只要你惹我生气,我立马就打小报告!” 贺天然像是在故意作死,不屑道:“呵,瞧你说的,好像他们管得住我一样。” 温凉一听这话,骤然是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死死一压,贺天然顿时是身子一矮,分明是个大高个,脑袋却偏偏被一个女孩给圈在了胸前,模样甚为狼狈…… “你说什么?他们管不住,我管不管得住?” “管得住,管得住,别弄头发……哎呀,发型乱了,发型乱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欸这人多……都看着呢……你别……姐姐,凉姐?” “嗯——” “媳妇、老婆、亲爱的、宝宝!!对宝宝,快……咳……快松开我,我快要窒息了……” “哼……谁要做你宝宝……” …… ……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十二月上旬,某个周五。 贺天然刚下课,这段时间他周末都会去驾校练车,地方离大学城不远,由于驾校是司机胡叔的妻子开办的,所以学费四舍五入相当于没有,这可把如今手头拮据的男孩给乐坏了。 因为有前世开车的经验,所以贺天然通过了科一后,科二科三就一起报了,考试时间都安排到了下周,不过要真把驾照拿到手,他怎么也得等到下个月。 “天然,你不是驾校有关系嘛,就不能给你办个快捷渠道啥的?” 温凉陪着贺天然上了一下午的课,心情有些郁闷,原因倒不是因为上课,而是今天姑娘怎么都得回趟家了…… 原因是拍摄宣传片的那三万块钱片酬终于打了过来,只不过是打到了她母亲的卡上,听说是他们系主任特意给剧组嘱咐的,眼瞅着自己的校外租房大计即将泡汤,贺天然周末又要练车刷课时陪不了自己,这让她如何开心得起来? “温同学,你这想法很危险啊,这是驾校硬性规定,谁都一样的,你还是想想怎么从我丈母娘手里把你片酬要回来吧。” “啊……” 温凉仰头无力地哀嚎了一声,整个人贴在贺天然身上,像是一下没了骨头,贺天然走一步她走一步…… “你分明是个富二代,我又是个大明星……怎么我们现在这么穷啊……重生成我们这样,真是大大的失败!!大失败!!” 听着温凉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贺天然乐不可支。 忽然,男孩口袋里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啊……记得……明天啊?呃……嗯好……咳……有时间……” 温凉本来闭着眼,挂在男朋友身上充电呢,但她越听对方接电话的语调就越不对劲,而且电话那头,她隐隐听到一个女生的嗓音! 她一下警惕地抬起头,推开贺天然,直视对方的双眼。 “谁?!” 第266章 INTERESTING的我们(二) 第266章INTERESTING的我们(二) 温凉杀气腾腾的质问,表情状态变化之快,让贺天然恍惚间以为她刚才那般小鸟依人,娇弱无力的模样是故意演出来给自己看的…… “曹艾青?” 温凉冷冷报出一个名字。 贺天然挠挠头,一脸尴尬:“不是,哎呀你……你没事别老cue人家,现在从你口中听见她的名字,我都紧张得直起鸡皮疙瘩……” “哼,反正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是她,哪谁啊?” “嗨……就、就姜惜兮,小学妹,你、你之前的手下败将。” 贺天然故作轻松,好像只要自己说得轻巧,温凉就没那么大醋意,不过显然,这招并不好使…… 温凉脸上杀意不减,只是思索了两秒,嘴里一个致命三连就问了出来: “她联系你干嘛呀?你明天不是学车嘛,哪来时间?你们私下里还有联系呢?” “……不是……我……我没联系,就……早上学完车不是下午还有时间嘛……” 贺天然紧张地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 “那什么……就是姜惜兮从我们还是高中生那会就一直想跟我合作,但不是都没机会嘛,前一阵我不是又见了她一次,答应了这事儿,但后来我妈回来不是又耽误了,今天要不是她打电话来,我都忘了,你说我都答应别人这么久的事儿了,这一直拖着也不好,对不对?” 温凉挤出一个鼻音,“嗯——所以说,你是想趁此机会,跟人家见上一面,把这事儿给了了,是呗?” “嗯呐!” 贺天然猛地点头,温凉一瞪眼,他立即道: “你也跟我一起去呗,我又没说不带你,反正离你家又不远,温老师你还能指导指导我们呢。” “指导你和软软甜甜的小学妹打情骂俏吗?呵呵,不!去!” 温凉撂下一句话,转身兀自向前走。 贺天然立马跟上,说道:“哎呀,你想哪去了,我们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音乐交流,你还不相信我吗?去吧,那样我俩明天结束了,还能约着逛个街什么的……” 温凉看也不看他一眼,顺着他的话道:“我就是相信你,才不去的啊,我可信任你了,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这种女人的反话,贺天然要是再咂摸不出味儿来,那就真是一个纯纯的大怨种了…… “哎呀,去嘛去嘛,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别呀,别人小萌妹等你这么久了,我去多煞风景啊,不去。” “真……真不去啊?” “不去,天然我真的信任你,你去吧,明天好好跟人合作,完成一下别人小学妹的心愿,这点肚量我还是有的。” “……” …… …… 第二天,悦荟商城的吉他店。 当一身可爱打扮的姜惜兮看到了身材高挑,御姐气场全开的温凉时,整个人都有点懵…… “好久不见啊惜兮,我有关注你在小破站的账号哦,你唱歌的时候真可爱~” 温凉主动开口打起了招呼,拥有一米七傲人身高的她,面对只有一米五五的姜惜兮,跟对方说话时,目光与下巴总是微微低垂下来,让人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特别是那句“你唱歌的时候真可爱”…… 怎么说呢,温凉赞美是在真心赞美,但这两人站一块吧,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只身材健硕的雌豹,在逗弄着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 “……谢、谢谢温学姐。” 姜惜兮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了…… 太尴尬了…… 早知道今天就穿那双鞋底高一点的球鞋来了! 呀~!好气! . 贺天然站在一边也不敢说话,只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昨什么不来不来,完全信任自己,好家伙,今天一大早就给自己打了电话比谁都积极,说中午先去拳馆吃顿饭,等到下午一起过去,为此她还简单撸了个妆,选了一身酷劲十足黑衣黑裤黑帽,内搭了一件同色的工字运动背心,使得那诱人的臀腰比例尽显无疑。 就这打扮,要是配上一把武士刀或者棒球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位东洋极道家族的大小姐过来抢地盘了…… 这种情景,还是一向圆滑的朴老板有经验,他一脸堆笑,见着温凉,喜道: “哟,温同学!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这一年没来,变得更漂亮了啊,天然,你那账号又有素材可以发了呀!” 温凉热情地跟老板打了个招呼,聊着近况,贺天然对此就笑笑,走到店里布置好的拍摄区,取下自己的包,拿出了琴调试起来。 趁着这个当口,姜惜兮靠了过来,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也不说话,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贺天然…… 哪知,贺天然比她还紧张,赶紧道:“怎么了惜兮?你、你别这么看我,会让人误会的……” “……贺哥哥……”姜惜兮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嗯?” “你……你不会真是个渣男吧?” 这话一说,贺天然的嘴角就开始不住抽搐…… 扎心了呀…… 在旁人眼中,贺天然一年时间换了三个女朋友,说他是海王吧,数量上差了点火候;但是说他是好男人吧,就这频率与质量,肯定也不属于该范畴了。 尽管姜惜兮与她贺哥哥之间的那段感情显得太过稚嫩,可当初贺天然利用校园广播表白曹艾青时候,姜惜兮也是眼睁睁看着,最后鼓着腮帮子,真心实意喊过祝福的。 所以,当上次朴老板跟她提过了贺天然又分手的这档子事儿后,小姑娘一整个都震惊了! 本来姜惜兮就一直认为,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阴差阳错的变故,所以今天见面,她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想要问一问的,可她没想到温凉竟然也会跟来…… 那一刻,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贺天然苦笑了一下,以一种玩笑的口吻,说道:“对啊,我就是个渣……” “没有,是我暗地里下了绊子,逼着你贺哥哥跟曹艾青分开的,就像我当初故意刺激你一样,嘶~当时我说了什么来着……” 这时,温凉突然远远地插了一句话,以一副“坏女人”的倨傲神态,慢悠悠的踱步走到两人眼前。 姜惜兮听完楞在原地,温凉手指点着下巴,作思考状,然后像是恍然大悟: “啊对了,当时我说了‘你男朋友有心上人,但不是我’这句话,我记得,我说完这句话后不久,你们就分手了,曹艾青跟你一样,她也是受不了这句话,最后也分了,至于现在嘛,你前男友的心上人,就真的成我了。” 种种往事一一涌上心头,当时要不是姜惜兮因为这句话而东想西想,也不会只跟贺天然谈了一场二十四小时不到的恋爱…… 此刻,她小小的脸蛋上写满委屈与不甘心,那双眼眶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道氤氲,她忍不住大骂道: “你、你、狐狸精!!坏女人!!你、你故意撺掇别人分手,你不要脸!!” 贺天然与不远处的朴老板都被这突然展开的一幕给吓傻了。 温凉好整以暇,甚至有些想笑,她道: “哟,惜兮,你怎么连骂人都这么可爱啊?” “你、你走开!你坏女人!走开!滚!我不想见到你!!” 姜惜兮嘴上叫着让她走开,而温凉像是故意一般的反而又上前了几步,逼得这个小丫头没办法,连连后退。 “阿凉,可以了!” 贺天然腾地站起,拦在两人之间。 温凉捋了捋头发,冷哼一声,不再上前。 躲在男人身后的姜惜兮感激地看着贺天然的背影,她飞快收起自己的琴,然后像是出了笼的兔子一样冲到了店门口,扭头一手抹掉泪水,对温凉威胁道: “我不想看见你这个坏女人!!你迟早要被贺哥哥甩掉!!到时候我再跟他合作,我们还要一起发视频,气死你!!!” 温凉眉头蹙起,作势就要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姜惜兮见状,立马是闻风而动…… 门口的朴老板本来还想追一追,大家有话说清楚嘛,在自家地盘还能打起来了? 谁知,这小丫头两条腿倒腾起来跑得还挺快,一出溜就跑没影了…… “不是……你们啥情况啊?” 朴老板回来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贺天然虽然搞不清情况,但对此还算理智,他不由说道: “阿凉,你何必跟姜惜兮较这个真呢?” 温凉双手环抱,阴恻恻道:“谁叫我是坏女人呢?” “你……真吃醋啦?” 温凉瞥了他一眼:“是啊是啊,我气量小,等着你甩了我呢。” 这女人啊,生气的时候就不会老实回答你问题,贺天然已经问了两句了,要是还踩不到对方的点上,估计事后又得哄上好一阵。 为此,他琢磨了一下,轻声道: “你是……不想让惜兮觉得我是个渣男?” 得,这下可算是中了。 温凉终于是泄了一口气,无奈说道: “别人小学妹跟你分手之后,苦练了一年吉他,百万粉丝在那摆着,这会还求着跟你合作,可见你在别人心中真的是个榜样,要是让人家知道你是个负心汉,大渣男,喜欢玩弄感情,那美好形象不就全碎了?这么一来,别人这一年的努力算什么呢?跟你谈的那段恋爱又算什么呢?” 贺天然这才反应过来,姜惜兮这么久了一直想着跟他合作,当初还特地跑来酒吧看他表演,为的就是想在他这个偶像面前证明自己,而刚才男孩一句准备摆烂的无心话语,确实是非常欠考虑了。 贺天然不由称赞道:“不愧是做过大明星的人哈,这揣摩粉丝心理真是够透彻的,不过你刚才吃醋也是真吃醋呗?一箭双雕,顺到手还能把人给气走了。” 温凉赌气骂道:“吃你个大头鬼的醋~!渣男!呸!” “好了好了好了,不生气不生气啊,你看我又没有怪你咯,我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 男孩顺势把女友拉入怀中,轻拍着背部好声好气地安慰起来,温凉一开始还挣扎两下,但也只是象征性的,毕竟刚才表现得那么强势,确实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在,不然她今下午也不会一起跟着过来呀…… 不过贺天然的表现还算可以,至少从始至终都没有跟她发过火。 “还说重话,你敢吗?” “不敢不敢……” “听说你要甩了我?” “哪能啊,只有你甩我的份!” “这还差不多~” 一旁,朴老板就这么看着方才局势还有些紧张的男女,就几句话的工夫莫名其妙就依偎在了一起,被秀了一脸不说,他当真是从脚趾甲到头发丝儿,整个人都麻了…… 朴胖子突然开始拉下卷帘门,巨大的动静引得贺天然不解问道: “朴老板,你关门干啥啊?” 朴胖子没回头,自顾道: “我这不是把店门关了,给你俩腾个地儿嘛,我是真怕你俩这情况,等会擦枪走火,想要辗转腾挪,怕施展不开呀!” 一句荤话,躁得两人瞬间松开。 中年人老朴,这才吭哧一笑。 “我说你俩,今天把我拍摄对象给挤兑走了,得赔啊!” 贺天然笑道:“咋赔啊,要不然我叫阿凉给你唱一个,我来伴奏。” 温凉很是积极:“好啊好啊,我也很久没唱歌了。” 朴老板想了想,眼睛一转,忽然问道:“你俩等会有安排吗?” 贺天然摇摇头:“没啊,这不等会给你拍些素材,我跟她就打算在商场里逛逛,买点东西什么的就回学校了。” “那感情好,你俩呀今天谁都别走,正好陪我去个地方。” 贺天然一听,调侃道:“哟,我也没听说最近港城有什么大型的动漫展,游戏展啊,啥事儿啊,能让你这个资深宅男挪窝。” 朴胖子回身将拍摄的设备装进器材包里。 “去去去,正事儿,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事儿吗?” 贺天然想了想:“挣钱啊?” 朴老板被气笑了。 “啧,是是是,挣钱挣钱,走,我带你俩挣钱去。” …… …… 十分钟后,老旧的汉兰达在高架桥上飞驰。 温凉一边开着车,一边竖起耳朵,只听后座的朴胖子缓缓跟男友说道: “上次不是跟你小子说过吗,烟角巷酒吧老板在招新乐队,但一直没攒齐够水平的常驻,最近啊,他又在你们大学城那边新弄了一间LiveHouse,今天刚好在面试呢,我过去帮他拍点东西,这不是赶巧嘛,这下你总有时间,不嫌远了吧?欸,这事儿你不知道啊?你最近还在哪兼职吗?” “啊……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这事儿贺来惭愧,从九月大学开学军训,然后是手断了休息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修养好了吧,现在又在学车,现在都十一月了,酒吧他就去过两三次,平时就连陪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自己那鼓手老板都不知道怎么给他弄排期了…… 这时,开车的温凉突然惊喜问道: “贺天然,你还瞒着我悄悄打工呢?!” 这句话,让男孩的心,猛然一沉…… 朴老板不明所以,只是好笑戳穿道:“对啊,他都在那酒吧当了一年的吉他手了,你不知道啊?” “啊?” 温凉惊疑出声。 第267章 INTERESTING的我们(三) 第267章INTERESTING的我们(三) “贺天然,你还瞒了我多少事?” 温凉口中抱怨起来,男朋友在外头跟着乐队混都快一年了,他竟然一点都没告诉自己! 然而她真的不知道吗? 不是的,当初薛勇帮贺天然在朋友圈里宣传时,还邀请过温凉,她一直都知道贺天然在外打工这件事,不久之前,温母说贺天然当初艺考第一,富二代身份暴露还上过电视,采访的地点就在他乐队驻唱的酒吧里…… 温凉只是忘了…… 而且忘得那么干净利落,那么地让人猝不及防…… 贺天然强制压下心头的躁动,心平气和道:“别说你了,朴老哥不提我都忘了,那都是我开学之前的事儿,开学之后我们发生了那么多,我忙都忙不过来,都没时间去。” “是吗?” “你天天跟我在一块,你觉得我有时间吗?” “……嗯,也对。” 温凉不疑有他,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许多,而且贺天然打工那阵,她要么就在艺考培训班,要么就回了老家,确实缺席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 “那等一会,你要把你在乐队结交朋友都介绍给我认识哦!” “哎呀,都说是新店,都不一定能碰得上,而且我就是个兼职吉他手,高三的时候又忙,哪来这么多social呀。” 一旁的朴老板笑道:“小温是想你问这个嘛,她是想问你玩乐队之后,有没有采着果儿,嗅着蜜!” 贺天然干脆就装上了,嘚瑟道:“闹呢?!我谁啊!” 开车的温凉看他故作浮夸吹牛的样子,反倒没那么担心了,毕竟那个时间段他刚好跟曹艾青在一起,要真有这种事,估计也轮不到她来担心。 “反正以后这种事,你不能瞒着我,知不知道!” “好好好,我保证不瞒着你!” 贺天然做着保证,表着忠心,可是心下,却是一片黯然…… 温凉是真的想知道他的一切,想要去参与到他的生活里,可是这一切…… 又能持续多久呢? …… …… 烟角巷的新店,就开在了港城美院与体院之间一条名为“玉舟后街北”的路上。 这条路得益于就在美院边上,所以长久以来,大片大片的涂鸦墙让这里成了整个大学城最为形象鲜明的街道,没有之一。 听说,这里的涂鸦创意,是由当初美院院长提倡的,那时以港城大学为圆心的大学城刚刚落建完毕,美院作为第一批将校址搬迁至此的艺术院校,自然是要搞一番动作出来,于是乎,这整个涂鸦工程就耗时了整整半年时间,集结了近千余名工人、学生和艺术家参与制作,花费各色涂料都达上万公斤,消耗各类画笔、油刷更是多不胜数。 如今这条街的两边,白天潮玩铺与买手店林立,只要是年轻人爱玩儿的,流行的,这里就不会没有,像什么二次元女仆咖啡馆,桌游店,黑匣子小剧场更是不胜枚举,而一到夜晚酒吧开张,这里就更加热闹非凡,想要玩个通宵达旦,丝毫不费力气。 这些店虽然不如城里的精品店来的有规格,但讲究的就是这种杂中有序的独一份气质,重要的还是这些商家都是做学生生意的,学生仔哪有在意规格不规格的?消费不高才是王道。 而由于这条街实在太过快乐,以至于广大学子们在口头上,都将这里亲切地用谐音称为——宇宙后街北。 甚至,还编了一条谚语: “东洋秋叶原,港城宇宙街,虽说是低配,但是,啊~~这实打实青春的气息真是久违了,好久没来了,我有点醉氧……” 温凉找了个露天车停好车,三人下来后,朴老板双眼盯着不远处咖啡馆发着传单的猫耳女仆们,发出一声感慨。 小情侣闻言就笑了笑,都没去拆穿这个三十岁独身大魔法师的思春期臆想。 三人沿着街道,又步行了四五百米的距离,终于走到一家挂着“尚未开业,爱来不来”横幅的仓库建筑前,他抬头一看名儿,“烟角巷2.0”几个字的招牌简单粗暴的引入眼帘。 人在门外,贺天然就已经听到有细微的音乐声响从里面传出,推门而入后,硬核的摇滚乐更是通过各处的音响从四面八方袭来,震耳欲聋,临场感十足。 贺天然张望了一圈,别说这地儿还挺大,小型的livehouse能容纳一两百人就算可以了,之前的烟角巷总店估计都没这体量,只能说是打着livehouse旗号的音乐酒吧,但现在算是鸟枪换炮,这地儿容纳个四五百人没有任何问题。 “停了停了停了,卧槽,我刚装好的音响就让你们这帮孙子震着玩儿是么?换人换人,下一组来,上去了啊。” 这时,耳边暴躁的摇滚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一阵叫骂声让舞台上几个忘情摇晃着脑袋的小年轻瞬间拉闸,站在台上很是不知所措。 “我先声明一下啊,我这儿特么不要重金属乐队,我不是歧视重金属,我是歧视你们,一帮学生仔,功力不够玩个嘚儿的重金属!” 音响里的叫骂继续着,舞台上的吉他手兼主唱一扫刚才嘶吼时的不羁与癫狂,用着他那不知是自带的烟嗓还是已经唱哑了的嗓音,小心翼翼地沙哑说道: “不够燥吗,老师?老师再给个机会啊,我们乐队还准备了一首funk音乐呢!” “就你那破锣嗓子还唱funk?我没说fxxk就不错了!快下,让别人上!” 温凉这时听着这骂人声,整个人埋头撑在贺天然的肩头,身体抖动,显然是已经笑得不行了。 贺天然看此时台下已经坐了将近三四十来号人,想必应该都是奔着来这里当常驻的大学生乐队。 朴胖子带着两人走近舞台,一眼就看到了舞台侧边调音台上,拿着话筒骂人的烟角巷酒吧老板,随即就招了招手。 贺天然本来还想躲躲,毕竟这老板在九月份开始就一直催着自己回乐队,这都三个月了自己都没给个准信,是个人都有火儿了。 哪知他刚一往朴老哥肥胖身躯后头一挪,音响之中就传来一句: “贺天然!嘿混小子,站那别动!” 刚一上舞台的那三人乐队顿时是被吓了一跳。 “你们唱你们的。” 酒吧老板补充了一句,放下话筒,跳下调音台,快步向着三人走来。 “嘿,老陆。” “坤儿来了啊。” 两个三十多岁的老男孩各自打了声招呼,名唤“老陆”的酒吧老板视线越过朴志坤肥胖的身体,看向贺天然。 少年颇为不好意思地舔着个脸,笑道:“A哥……好久不见啊……” 老陆全名是个谜,只有一个花名叫陆Alan,一般熟人都喊他老陆,而像贺天然这种弟弟妹妹,都会尊称他一声Alan哥或者是A哥。 “原来你还活蹦乱跳呢?你不说你手断了吗?断哪了?” 老陆上下打量了贺天然一眼,见到对方没事,趁机挤兑道。 “这不好了吗……” “好了你不联系我?合着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都喜欢一声不响开除老板是吗?” 贺天然陪着笑:“A哥你这话说的,我这都不是又回来了吗?” 老陆也不客气,说道:“呵,是吗?这话可是你说的啊,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支乐队,正好缺个像样的主音吉他,其他都挺好,就是刚才那段SOLO弹得真的差,以后你的上班地点改到这儿就行。” 贺天然一听,急了:“别啊A哥,我就是来逛逛,没打算上班……” “啥玩意?” “哎呀,嫌老陆你给的少。” 一旁的朴志坤帮忙翻译了一下。 陆老板一愣,眼睛看了看贺天然,又看了看自己年轻时候一起玩乐队的死党,乐了。 “啊,经纪人是吧?” 朴胖子飞了个媚眼,“嘿嘿,半个半个,瞧你这话说的,小贺当初还不是我介绍给你的。” 陆老板刻意刁难道:“那话可要说清了啊,你光给我一个吉他手我也施展不起来啊,我现在给工资,都是按一个乐队的配置给的。” 朴老板都还没开始接茬呢,一旁的温凉就迫不及待,举着手欢快道:“还有我还有我,我是主唱!” 这时,老陆才把视线转移到贺天然身边的这位女孩身上。 其实他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身材火辣的姑娘了,只是对方戴着帽子,他也没看清,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贺天然的女朋友小曹呢,毕竟贺天然当初第一天来酒吧打工时,那小姑娘就过来陪着,大家后来都认识了。 只是当温凉现在抬起头,与曹艾青柔美风格迥然不同的明艳外表这么一亮,老陆顿时将视线射向贺天然,意味深长道: “啧啧啧……你小子……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你这三个月没来上班了……真是造孽啊。” 温凉不明所以,贺天然唯有干笑了两下,对女友道:“你真想来啊?” 温凉高兴点头:“对啊!玩嘛!而且还能挣钱,多好!你陪我嘛,我们一起组个乐队多有意思呀!” “等会!”虽然温凉的开朗性格很能感染到别人,不过作为一名livehouse主理人的老陆,还是要把丑话说前头,他道:“妹妹,天然的吉他水平我是完全放心的,可你说你是主唱,那乐队最不缺的就是主唱,来这儿的人谁都会唱歌,而且乐队三大件,吉他贝斯鼓,你会什么呀?” “我都不会,我就只会唱!” 温凉脆声回答,双脚有些兴奋地蹦跶着,似乎没把这个客观因素放心里。 老陆真的笑了,耐心解释道:“其实也可以,但我这里只玩乐队纯现场,大不了你跟天然二人组合,他就一把吉他跟你伴奏,不过能唱的东西就很局限了哦。” 毕竟不是以前那种校园里的迎新舞台,二人组合就一把琴,一两次还好,长此以往确实是有点单调了。 温凉看了朴胖子一眼,后者立马发话了:“欸老陆,过分了啊,你这儿这么多人,配给我几个人怎么了?” 老陆也痛快:“嘿,你还真把自己当经纪人了怎么着啊?行啊,成全你们试试吧,反正多了没有,就一个人,爱要不要,吉他贝斯鼓,你们选一个。” 朴志坤一听,嫌弃道:“瞧你小气的样子,就给一个人,加起来才仨,主唱还不会乐器,你给这老三样有啥用啊,你给我们配个键盘来。” 现在的三人乐队,三大件缺一样就少了点东西,但如果实在没有,键盘就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键盘里面音色多,基本上一首歌里面听到的乐器和音色,键盘都能模仿个八九不离十,甚至一个厉害的键盘手,自己就能包揽所有乐器,哪怕这会被人诟病没那么纯粹吧,但通俗点理解,键盘就相当于是个万金油了。 老陆不乐意了:“不要鼓啊?没鼓你们压个屁的场啊?键盘那仿的鼓声能听吗?” 毕竟键盘打出来的鼓和真鼓确实有差距,老陆又是鼓手出身,听他们不带鼓玩儿,哪里受得了。 贺天然立即吹捧道:“那A哥帮我们串一下嘛,您谁啊,港城鼓王啊!这就顺道手的事儿嘛,反正到最后还不是帮您赚钱!” “那我要是上去了,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啊,下头这今天来的十来号乐队都看着呢,我跟你们上去就是打样了,我跟天然还好说,小姑娘你的压力可就大了,要是唱不好,我当场就撂担子走人,到时可别哭了。” 温凉一点都不怵,甚至有些跃跃欲试,她朗声道: “不怕老师,反正我要是唱不好,您要怪就怪贺天然,让他来给我兜底!” 老陆还真是喜欢温凉这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而且对方颜值也很是惊艳,他不由心想,这姑娘唱歌水平哪怕只到及格线,这乐队基本也就成了,因为这单论卖相,就已经是一流的了。 “既然这么有信心,好,等着吧,我去给你们准备一下。” 老陆扬长而去,朴老哥跟两人交代了几句,拿出自己的拍摄设备,开始在场地里帮忙拍摄起一些东西来。 小情侣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相视了片刻。 贺天然见温凉的眼中闪闪发亮,笑问道: “这么想玩乐队啊?” 温凉重重点头,然后忽然是又想到了什么,连连摇头,用认真的语气纠正道: “不是我想玩乐队,也不一定非得是乐队,而是我想跟你一起玩!” 这世界上,恐怕没有哪个男生能够受得了来自女朋友的这么一句真心情话了…… 我想跟你一起玩。 少年心中像是被撬开了什么,又像是放下了什么,他猛然拉过温凉,两人的嘴唇狠狠地贴在一起,温凉都被贺天然这突然一下给亲得迷糊了,而接下来,她更是听见男友说出一句让她目眩心动的话来: “好,那我陪你一起玩个够!” 第268章 INTERESTING的我们(四) 第268章INTERESTING的我们(四) 台上的乐队一支一支唱罢,水平参差不齐,有的乐队配合得不堪入目,而有的就是个别成员比较优秀,可就是短板效应太明显,导致最后呈现的效果很是拉胯。 大学乐队就是这样,其中当然不乏让人眼前一亮的默契组合,可这毕竟还是少数。 这次“烟角巷2.0”招收的乐队风格很广,除了重金属摇滚外,什么民谣后摇、英伦爵士、流行放客都是来者不拒。 这其实也很正常,虽说现在人们谈起“乐队组合”,大部分都会将它把轰隆隆的摇滚音乐结合在一起,但如今的乐队音乐,早已将许多的音乐风格杂糅到了一起,有时候就连创作者都说不清楚自己创作的曲子到底属于那种风格,而普通听众也不会管你是什么风格,只有好听,那就是“流行歌曲”。 台上的表演继续,老陆带来了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大概一米七五的个头,外表斯文干净,给人感觉像是读文科的。 老陆介绍道:“这是给你们找来的键盘手,昨天我刚面试过了,他之前乐队现场闹崩了,但这小子键盘水平还是不错的,我特意给你俩叫过来,等会你们凑一队我看一下。” “好的A哥。” 贺天然笑着点点头。 “行,那我就不多介绍了,你们自己勾兑一下啊。” 老陆草草说完,留下一个玩味的笑容,让贺天然有些看不懂。 “你好,我叫贺天然。” 贺天然主动伸出手,而斯文男生对此无动于衷,冷漠道:“不用那么客套,临时组合,我就是来弹伴奏的,A哥跟我说帮忙走个过场而已。” 好嘛,还挺有性格。 贺天然收回手,也不觉尴尬,毕竟电影学院一大堆这种高冷鸟人,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反正只要活儿好,其他都好说。 “小哥哥,你不说你名字,我们怎么称呼你呀?” 然而这时温凉却主动好声问道。 那个斯文男生看向温凉,就这么盯着她愣了一会。 “你是……主唱?” “对啊,我叫温凉,你呢?” “我叫……” “算了,你别说了,我突然就不想知道了,反正临时组合,你是谁也不重要。” 作为护夫狂魔的温凉突然话锋一转,很是调皮地拉起贺天然的手又坐下了,留着斯文男生站在原地,脸上涨红,嘴里噎着话也说不出口。 最后,他还是坐到离两人有两个座位距离的位置上,不过他的眼角余光,依旧能看到这两个人打打闹闹,拉拉扯扯的情景,片刻后,他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问: “你们是情侣啊?” 两人闻言是默契一停。 贺天然反问一句:“不明显吗?” “挺明显,但是……我先声明啊,我不弹情歌的。” “好家伙,是原则问题?还是要坚守音乐初心啊?” “……无可奉告。” 贺天然忽然觉得这哥们莫名有点可爱…… “无所谓,我也没说我们要唱情歌啊。”贺天然给温凉递去了一个眼神,后者随即接话道:“我们要唱一首环保主题的歌曲,彰显大爱!” “……” 斯文男生彻底是无语了,这还真是一个不容拒绝的命题…… “那我们……咳……你们打算唱什么呀?原创啊?” “不,翻唱。” 温凉与贺天然对视一眼,然后神秘兮兮地说出了三个字。 斯文男生一听见姑娘口中这首歌的名字,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纠结这首歌到底属不属于情歌,而是这首歌对女主唱来说,确实是上了难度了。 要知道,温凉选的这首歌,当年前奏一响就是王炸了,后来那支原唱的乐队换了主唱,再次唱起这首歌时也一直被人诟病失去了灵魂,再也没达到最初的高度…… “我……我去准备一下。” 斯文男生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 …… …… 一个小时后,终于是轮到这三个人,由于贺天然手头上只有一把木琴,所以就找台下的吉他手临时借来了一把电琴与两张拨片。 这支乐队来试活儿,吉他手不带家伙什儿是要搞哪样啊? 看着贺天然嘴里喊着拨片,插上拾音器后熟练地调试着琴,台下的乐队成员们开始窃窃私语,但毕竟有陆Alun亲自打鼓压场,一看就是给他们打烊来了,所以大多人都保持着观望的态度,没有因此而小瞧了这三人。 不过,这也如老陆之前所言,他帮忙上场,就代表着底下这些乐队心里对他们的标准,将被拉得很高。 “欸你瞧,他们这女主唱长得可真漂亮啊,还是大老A人脉广啊,他们之间肯定认识,要不也不会亲自来串一场。” “你别说啊,我看她有点面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估计是电影学院的吧?他们学校玩乐队的也挺多的。” “哇,哥几个才注意到吗?别人姑娘刚到这儿我就看见她了,但你们也甭想了,我都看见别人跟他们乐队的吉他手亲嘴儿了~名花有主啊~” “淦啊,但凡是乐队里的女主唱,肯定跟队里的吉他手有感情纠葛,不是现任就是前任,我特么也是服了,就没听说过哪个女主唱跟咱们贝斯手搞一块的。” “嗨,提这干啥?这不是咱行业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传统吗?听歌听歌。” “对对对,他们开始了,希望别是个花瓶啊。” 台上,陆Alun的视线在吉他手与键盘手之间扫了两下,这时只有他心里清楚,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乐队之前一次排练都没有,但对于这两个人,他是放心了,只要站在台上,就代表着他们心里有谱。 但是那个主唱小姑娘…… 温凉似有所感,她转头看了一眼,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陆Alun点点头,两手高举起鼓棒,相互轻轻敲击—— “嗒~嗒~嗒!” 一般来说,鼓手打完进场拍,乐器就开始进了,但众人此刻却没听到任何乐器的声响,反而是率先听到了温凉发出一道绵长又灵动的吟唱。 她那纯净的人声,似被风沙裹挟着从异域中传来,隽永又痴情,钻进人心里,久久回响不散…… 有了! 女孩一开口,陆Alun当即有了答案,这段吟唱足足持续了十七秒,鼓声渐起,吉他声粗暴又华丽地弹奏起了这首歌的主旋律,正式揭开了这首歌的面纱! 台上观众纷纷为这段悠长的低吟与前奏而屏息,只听温凉稳稳开口唱道: 敦煌天空的沙粒,带着我们的记忆,我从半路看回去,这秦关漫漫好蜿踞。 梦想穿过了西域,包含了多少的禅意,爱情像一本游记,我会找寻它的密语。 看月牙湾下的泪光,在丝路之上被遗忘…… 是飞儿乐队的《月牙湾》! 这首歌之所以让人难忘,除开让人入耳不忘的顶级的编曲旋律,最重要也是最灵魂的,就是原唱那独特的音色和一唱三叹般的缠绵转音。 国内很少有人去翻唱这首歌,因为实在是太难驾驭这种感觉了,这首歌如果主唱不会加以修饰,那么极有可能就唱了一个大白嗓。 是谁的心啊,孤单地留下,他还好吗,我多想爱他。 那永恒的泪,凝固的一句话,也许可能蒸发。 然而这种顾虑,很快就被温凉的实力所打破,在进入副歌之后,她对每一个尾音的转折,都采用了极具感情的真假音处理,而对这首歌词曲的理解,她几乎已经可以与原唱比肩—— 是谁的爱啊,比泪水坚强,轻声呼唤,就让我融化。 每一滴雨水,演化成我翅膀,向着我爱的人,追吧! …… …… 在歌曲的结尾,吉他声缓缓渐止时,温凉的情绪一下从歌曲中抽离了出来,她忽然心中涌动起一种强烈的不安预兆,她骤然转头看去。 贺天然感受到女友的目光,见她朝自己看来,微微歪了一下头,随后露出个笑容,开朗地朝对方扬了扬下巴。 他就在自己身旁…… 太好了…… 一种莫大幸福与确认感充斥这温凉的全身。 谁知她耳边,吉他声旋律再次响起,贺天然脸上的笑容竟然变得促狭作弄起来,温凉双眼瞪大,又是气恼又是无可奈何,这家伙竟然开起了一个即兴玩笑,意图想让自己再喊一遍结尾! 而且他还升了key! 温凉那股子野劲儿也上了来,丝毫不怯,她转过身去,一手扶着麦,一手高举竖起食指。 港城鼓王陆Alun什么情况没见过啊,双手顿时舞动如飞,鼓声嗒嗒嗒像是一把机关枪扫射而出,精准射击着每个人的心脏,而那个斯文的键盘手小哥被这一下搞得有些手忙脚乱,但也是略微调整了一下,算是跟上了众人的节奏。 是谁的心啊,孤单地留下,他还好吗,我多想爱他…… 温凉高声而唱,整个人在舞台上闪闪发光。 台下的乐队被这段高声震撼得头皮发麻,而有的人甚至被燥得原地跳了起来,兴奋不已,轰轰然跟着唱和起来,他们仰望着舞台上这个肆意绽放的女孩,神态之虔诚,宛如朝拜着一尊从天而降的女神! 每一滴雨水,演化成我翅膀…… 向着我爱的人,追吧! …… …… “干杯!” 黄昏时分,结束了今日面试工作的陆Alun叫住贺天然一行人,邀请他们到附近的川菜馆子里搓一顿。 众人举杯,大声欢呼。 “阿凉,你真的是把我给惊到了,不是我夸啊,你的声线真的跟Faye(飞儿乐队前主唱)如出一辙……不,你条件好像还要好一些!” 老陆将杯中杯酒一口干掉,嘴里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温凉哈哈笑道:“是吗老板?其实我还能唱好多歌,不光是飞儿。” 朴胖子脸上与有荣焉,毕竟人是他推荐过来的,他趁机附和道:“对啊,我们小温同学还能唱《恋爱循环》这种日语歌你敢信?” “哈哈哈哈……没有没有,懂日语的人一听,准知道我在瞎唱哈哈哈哈……” 温凉捂嘴笑着,想起那次去朴老板店里,被迫唱歌营业的情景。 老陆瞟了朴胖子一眼,嫌弃道:“去去去,你别来凑热闹。” 说罢,他又看向三个年轻人:“那咱们说好了,我下星期开业,你们三个就过来给我常驻,一个月起码得给我来十天,反正天然知道,每次演出两三小时看情况,我给你们开8000的底薪,然后再加上门票的提成,一个月轻轻松松过万,要是生意好,两三万也是绰绰有余,反正多来多赚,至于怎么分呢,你们自己商量,你们要是火了,有名气了,我还能给你们往上提。” 不考虑提成的情况下,八千块钱三个人分,到手差不多两千六,以一个普通大学生的日常消费水平完全够了,而且这钱对一个初创乐队来说,真的不算低了,要知道,一支大学生乐队到处跑场子,遭人冷眼不说,四五个人也就分个一两千块钱。 这工作看似还没贺天然之前一个人兼职赚得多,但重点就是能拿提成。 不过…… “我没问题。”键盘手小哥率先答应了下来,然后看向两人。 “我记得你晚上课挺多是吧?”贺天然没理他,兀自问着女友。 温凉掰起手指头算了算:“算上周末的话,凑个十天半个月还是可以的。” “那我们课程表得合一下才能答应啊,我们得一起来的。”贺天然为难道。 “是喔……” 陆Alun急了,此刻他眼中的两人,像极了正在薅自己羊毛的狗男女,他举手比划道: “七天!七天怎么样?一个月四个周末就是六天了,你们怎么都能给我再凑一天出来吧?” 两人相视一笑,纷纷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其实就温凉的赚钱能力而言,她根本就不差这个钱,主要还是她喜欢,而她喜欢,贺天然就乐意。 陆Alun大喜,他知道,温凉作为电影学院的学生,就她唱歌的水平与形象,还有贺天然这个喜欢体验“民间疾苦”的太子爷男朋友,别人迟早是要红了,所以哪敢摆什么老板的架子啊,能把人哄好就不错了。 他再次举杯,几人又是高兴地碰了一下。 “对了天然,你们乐队名字叫什么呀?” 这时朴胖子问了一句,三人都是一愣。 “我们人都是今天现凑的,乐队名字还没来得及想呢。” 贺天然琢磨了一下。 “不如就叫‘烟角巷2.0’咋样?”老陆笑嘻嘻提议道。 “哎呀,人家第一支乐队,老陆你怎么老想着打广告呢?”朴胖子吐槽了一句。 “对呀,我们得想一个有点意思的,有趣一点的。”温凉双手托腮,也跟着想了起来。 “那还不如就叫‘有点意思’乐队呢。”键盘小哥估计还想着下午那个“临时组合”的梗,随意说道。 本来是一句无心之语,贺天然却突然是灵光一闪,响指一打,对键盘手道: “你这想法不错啊,干脆咱们就叫INTERESTING,中文名就是有点意思乐队,或者直接直译过来,叫因吹斯汀乐队,朗朗上口又有梗,妙哇!” 温凉哈哈笑得不行,小脑袋不住地点着。 键盘小哥真的是被这对情侣的脑回路给搞麻了,今天先是骗自己《月牙湾》是首环保主题的歌,然后又把乐队取名为有点意思…… 这还真是…… 因吹斯汀…… “呐,我这个人呢,最尊重创意了,乐队名字呢是哥们你第一个说的,我敬你一个,一天了,咱们也算合作过了,是时候介绍一下你自己了吧?哥们你贵姓啊?” 贺天然大方举起酒杯,这让一直端着的键盘手有些自惭形秽。 “说吧,我现在想知道了,小哥哥你叫什么呀?”温凉也在旁给了个台阶。 键盘手赶忙端起酒杯,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来的时候……发生了点事儿,确实是态度不好……呃……我是隔壁美院的,雕塑系大一,我叫魏醒。” “什……什么?” 贺天然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就连一旁的温凉,也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 这个斯文男孩被对方这一惊一乍给吓到了,又重复了一遍: “我……我叫魏醒,八千女鬼的魏,苏醒的醒,魏醒。” 第269章 今天,会很难忘吗 第269章今天,会很难忘吗 贺天然对“魏醒”这个名字的印象可谓是相当深刻,而想必温凉也是如此。 只因这个名字,是当初少年穿越到另一个未来时,混入到温凉粉丝团里冒用过的。 而当时,就是恰巧那名叫魏醒的粉丝没来,后援会名额有了空缺,这才让贺天然钻了空子,以至于温凉事后还特意翻看了一下粉丝名单里的通讯录,亲自跟这位粉丝确认了一番,由此才确定了贺天然假冒的身份…… 也不知眼前这位键盘手小哥与未来那位粉丝是不是一个人,不过就这名儿的罕见程度与几人都就读于大学城的这段经历,想想这概率还是挺大的…… 贺天然心里不由得感叹这世间真是因缘际会,而温凉是反应了过来,喜不自胜道: “来来,魏醒小哥哥,我也敬你一个,我跟天然真是谢谢你了。” 魏醒诚惶诚恐,又给自己倒满了酒,面带疑惑:“谢我?” “……呃,对,谢你今天帮忙嘛,没你我们乐队也成立不了。” 温凉找了个正当理由,赶紧碰杯,期间向贺天然眨了眨眼,这是唯有两人之间,才懂得的小秘密。 “对对对,为了纪念咱们INTERESTING乐队的成立,来,干杯!” “干杯!” 贺天然招呼了起来,众人俱是面带喜悦,一饮而尽。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夜幕降临后,几人仍旧是酒意正酣,由于贺天然陪着朴胖子上厕所去了,饭桌上就只有温凉,陆Alan与魏醒三人。 “魏醒,你为什么不弹情歌呢?是抵触吗?”期间温凉好奇问道。 这个问题让魏醒很是不好意思,几杯酒后他性子也放开了,干脆抱怨起来说道: “也不是抵触,只是今天你们秀到我了,突然不想看你们腻歪,而且今天跟你们合作,估计是A哥在故意整我呢……” “……噗哈哈哈~” 温凉将视线望向陆Alan,这个老炮调侃道:“昨天醒子跟自己的乐队来面试,主唱也是一姑娘,还是她女朋友,不过那姑娘唱得不行,性格也任性了些,下了场就跟乐队几个人闹了起来,原地就谈崩解散了。” “后来呢?”温凉八卦追问。 老陆看看魏醒,示意你自己说。 魏醒咕咕咕地拿起啤酒瓶旋了一口,本来斯斯文文一小男生,此刻愣是醉意熏熏地说起了狠话道: “后来?后来分特么求了,我不伺候了!我要是在吃爱情的苦,老子就是傻哔!我心情本来就不好,哪知道我今天一过来,就看着你俩这状态,我还弹个屁的情歌哦!!” 老陆被魏醒的醉态逗得捶桌子,温凉没在继续揭人伤疤,反而是岔开话题,朝老陆问起了开业那天的事宜。 “那天肯定是拼盘演出啊,反正我圈里认识的,不管年轻点的还是我这辈的,玩独立的还是走流行的,都会叫过来给我捧个场。” 听到这个,温凉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对陆Alan道:“A哥,我想给天然准备个惊喜,你看行不行……” …… …… 另一头,贺天然刚从厕所里跟朴胖子放完水出来,后者正准备往回走呢,就被男孩一把抓住后领。 “哎哟,你这小子没大没小的,你这干啥呢?有事儿直接说。” 朴胖子摆了摆肥胖的身躯,挣扎了两下。 贺天然松开手,朝着饭店的后门比划了一下,然后率先领路走了出去,朴志坤随即跟上。 两人来到室外。 冬夜晚风微寒,好在并不凛冽,是恰好能让醉中人稍放清醒的程度。 “怎么了?想抽烟怕被女朋友看见?” 朴志坤从口袋中拿出一盒红南京,拍拍烟盒,低头自己用嘴叼出一支,然后又将烟盒头部朝向贺天然。 没想到,贺天然真的从里面拿出了一支烟,放进嘴里。 “嘿哟,这上了大学是学坏了哈,高中时都没见你抽过烟。” 朴志坤打燃打火机,贺天然低头,一手护住火苗,深吸一口,然后双指夹起嘴里的烟嘴取下: “老朴,求你个事儿。” 男孩说话时,嘴里还喷着白雾,遇着风,便吹散消失。 朴志坤笑了:“得,你这沧桑的小模样,要不是我早就认识你,还以为你这烟龄起码得有十年了,说吧啥事啊,借钱的话,超过两位数没有啊。” “没什么,就是你把你今天拍的那些视频素材回去后传我一份……” “你要干嘛呀?” “你甭管,我想给阿凉一个惊喜。” “就这个啊?这没什么问题啊,还有呢?” 贺天然抽着烟,琢磨了一下,说道:“还有一事,得请你亲自出马一回……” 随着贺天然将心中的计划一一盘出,朴志坤默默听完之后,一脸的不可思议。 “哇哦,你准备瞒着温凉这么搞啊?” 男孩点点头:“对啊。” “我是没问题,不过你要提前跟老陆说一下,毕竟是他的场子,不过要是效果好,我想他应该没啥意见,玩嘛,燥得起来就行。” “那是,现在不阿凉还在么,等我找个机会就跟A哥商量一下。” “那行……” 朴志坤应了一句,又问:“欸你小子是想明白了吗?上次见面还跟我扯一堆道理,说什么不想影响小温在学校里的生活和未来的发展,要低调。可现在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巴不得让全世界都吃到你跟小温同学的狗粮,这不前后矛盾啊,贺导。” 贺天然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仰着头,嘴里喷出一缕青烟,夜幕苍穹之下,他意外发现今天晚上的星星格外明亮,于是心里就只想着,可以叫上温凉一起看看。 心念一至,他双指弹出烟蒂,烟头的火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接触地面后破碎出一地烟花,然后渐渐复归于黑暗的寂静。 …… …… “北斗七星在哪?” “那!” “呀,感觉像个立起来的问号。” “冬天了嘛,它的那个斗柄往北指,就代表冬天到了。” “这样啊,我都不知道~哇,我男朋友怎么~这~么~腻~~害~呀~” 饭局结局之后,贺天然跟温凉两人闲来无事,就索性在隔壁体院的大操场上走了起圈,消起了食。 虽然现在时值冬季,但夜晚锻炼的人还挺多,而且入夜之后大学情侣出来散步的也不少,他们或是坐在草坪上窃窃私语,或是像贺天然与温凉两人一样,手牵手,漫无目的享受着幸福时光。 听到温凉说出的那番甜腻夸赞,贺天然浑身一哆嗦,很是受用。 只听她又问:“那……我的水瓶座在哪?” “那里。”贺天然朝东一指。 “你的摩羯座呢?” “那儿!”贺天然又朝北一指。 “这你都知道啊?!”温凉惊喜道,她手搭凉棚,半眯着眼,抬头认真地打望了片刻:“嗯……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啊……” 男孩忽然往前蹦出去了几步,脚下小碎步不停,一副准备开跑的样子,嘲笑道:“当然了,我乱指的嘛,你真当我天文望远镜吗?啥都能看见!” “贺!天!然!” 知道自己被耍了之后,温凉气不打一处来,拔腿就要锤上这厮两拳,不过一切都为时已晚,早有准备的天然哥已是逃之夭夭! 几分钟后,两人闹也闹累了,温凉一头扎进贺天然怀里,而男孩也就顺势一屁股坐在了草坪上,两腿一摊,平复着呼吸。 温凉的身体跟他一起躺在了地上,她将头挪了挪,后脑枕在了男友的大腿上。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静谧的夜里,唯有两人打闹后的呼吸声…… 他们一同安静地仰望着星空。 “天然……” “嗯?” “水瓶座跟摩羯座……好像不是很配啊……” 面对女友不安的发问,男孩不以为然,甚至哼起了一首小曲儿: 星座书上说我们不合,摩羯座的我配不上你的好。 女孩脸上泛起幸福的笑容,立马接道: 难过后想想也许只是碰巧,我们的故事写书人怎明了? 贺天然双手向后,撑着自己的上半身,他低下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明艳女孩,她同时也在看着自己,她的眼眸里一闪一闪,仿佛将天上的星星,都映照在眼中,借此述说出一些亘古不变的烂漫故事。 男孩不由抽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抚摩着女友俏丽的脸颊,手指顺着那优美的下颌线,贺天然感受到对方略微开始发烫的肌肤,她有着一双英气柔顺的眉与微微发颤的睫毛,挺秀的鼻梁下,是柔软无比的红唇…… 女孩的呼吸喷打到男孩的指间,冬夜之下,很快就能感受到一种湿热…… 贺天然的动作在此刻温柔至极,也深情至极,好似在碰触感受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山川河流,直到…… “啊呜!” 温凉忍不住,俏皮地咬了一下他的手指。 贺天然一下吃疼收回了手。 女孩的银铃般地笑声正要再次响起,男孩瞬间是两手并用,拉住她的两边脸颊。 “哈哈……唔……唔……” “属狗的?咬我?错没错?” “……唔……戳惹……戳惹……” 温凉难得是服了一次软。 贺天然见好就收。 “嘿嘿……” 姑娘伸出双手,重新将男友的大手捧在手中,放到自己的下巴上,柔声说道:“天然,我感觉跟你在一起,我都变笨了好多,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你……” 贺天然低头看着她:“是啊,这样就不用动脑子了嘛,都是我在开动脑筋,成天变着法儿的逗你开心。” “啊~你真好~自己培养出来的男朋友就是好~!” 温凉快速抬身,在男友的唇间点了一下,然后又迅速躺下。 贺天然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夸自己…… “阿凉。” “什么?” “感觉今天过的怎么样啊?” “感觉……棒棒哒!你看你今天带我去见了姜惜兮,我故意为难她你也没生气,还好声好气的问我理由,然后我们还一起组了乐队,你竟然还耍我!让我唱高音!不过,能在舞台上唱歌的感觉真的很爽!还有……对了,还有那个叫魏醒的小哥,哈哈哈,未来你还冒用别人名字来骗我!没想到这下遇到本尊了吧?欸你说,他到底是不是我未来那个没来的粉丝啊?现在竟然成了我们乐队的成员,感觉好奇妙哦!你跟你说哦,他不是不弹情歌,他只是昨天……” “今天……会很难忘吧……” 温凉嘴里滔滔不绝地分享起这一天来的趣事,耳边却听男友一句失神般的低声自语。 姑娘以为这只是男友听见自己说起别的男生,吃醋了。 她从地上立起,欢快地抱住了男孩,脸上洋溢着甜蜜微笑,大声道: “当然很难忘啊!我最爱你了!跟你在一起,我天天都很难忘!” 贺天然随即恢复了常态,他也搂住了温凉,两人就这么默默温存了一会。 “想想,咱们现在组完了乐队,接下来干啥?老公都满足你!” 片刻后,贺天然松开温凉,放出一句豪言。 “存钱!租房子!我们要在大学时代就开始同居!我要给你做早餐、午餐、晚餐!我要把你喂成猪!什么姜惜兮、曹艾青、拜玲耶的,我要让别的女生都瞧不上你!” 姑娘双手高举,欢呼一样的脱口而出! “好哇,这就是你最终目的吗?我竟然大意了,真是最毒妇人心啊!我跟你说,天然哥我一旦帅起来,就很难丑回去了!而且你舍得吗?你当初可是一步一步给我制定的改造计划啊!” “舍得!我让你知道了我的好,我还要让你知道我的坏!而且这只是第一步,我将来还要嫁给你,当上阔太太,花你的钱不说,还要给你生儿子,分你的财产,等你老了,我就一直欺负你,你躺病床上的时候,我还拔你管子,我就要一辈子那么绑着你,你想跑都跑不掉!哈哈哈哈哈!” “哇,你可太恶毒了温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坏女人!哇,我的心好痛!” 两个年轻的男女像两个为爱癫狂了的神经病一样,就这么在午夜灿烂的星空下,在偌大的操场上,肆无忌惮的打闹起来,宣泄着那看似漫长,却又稍纵即逝的宝贵时光。 …… …… 一会之后,贺天然突然停下脚步,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嘴里暗戳戳地说了句: “终于到点儿了。” 温凉背着手,蹦蹦跳跳地靠近,好奇问道: “什么到点了?” 贺天然挠着头,咳了一声:“咳,啊,就那什么……十一点了,宿舍关门了,回不去了……” “嗯——” 温凉眯着眼,盯着贺天然心里发毛…… 哪知姑娘故意调戏道: “我带了,你带了么?” 贺天然一听这话,嘴角止不住上扬,忙不迭道: “带来呀,我肯定带了呀……” 温凉点点头,不以为意,朝着刚才两人躺着的草坪方向看去。 “其实你刚才挺明显的。” “啊?没有吧……我第一次看时间……” 温凉意味深长,缓缓后退:“不是这个,是我刚才咬你的时候……” “没、没有吧!” 温凉抽出手一指:“狡辩是吧?!不承认是吧?!我知道你当时在想什么。” “不、不是,我、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回不去了啊……怎么说啊?” “你说呢?” “我、我、我说啥啊,这不是听你的吗……” 温凉挑了挑眉: “我可以满足你……” 贺天然脸上是止不住的心潮澎湃,嘴巴都快咧上天了: “果、果真吗?” 说时迟那时快,温凉一个旋身,跟刚才男孩逃跑时一模一样,远远地撂下一句话: “不过要等你抓着我——” 贺天然站在原地,脖子微微一扭,蓄势待发! 呵,女人,玩火是吗? 可能温凉自己都没想到,贺天然在此刻,会爆发出怎样的一股惊人力量! 第270章 “你怎么也来了?” 第270章“你怎么也来了?” “烟角巷2.0”的开业宣传造势,要比贺天然想象中来的猛烈一些。 似乎最近大学城里的每一个大学,都能在各自的宣传海报栏里看见这间livehouse的开业海报以及演出阵容,门票的统一价格定在了280块一张,算是同类场所里很便宜的价位了。 一般而言,如果是音乐节级别的乐队巡演场,门票会定在400~1200之间,而只在城市本土的知名乐队,也会在300以上,烟角巷2.0这次是开业赚吆喝,光是演出的阵容,就集结了四五支在港城圈子里颇有名望的老牌乐队,平常基本上都看不到这些老炮们出场,所以门票定在280,算是十分便宜了,所以门票开售的不到半天时间里,就已然售罄。 十一月十三日,周六,下午六点半。 今天天气不错,初冬时节难得出现了一次暖阳,黄昏时分,阳光将整个宇宙街照的黄橙橙一片,富有朝气的年轻人们或是三三两两,或是成群结队的走在这条大道上。 做为音乐现场主力军的大学生,还特别是在大学城这个主场,但凡是有一点像样的音乐活动,都可以给你搞出参加音乐节的阵仗来,而且氛围还特别好,这在其他地方是很少见的。 晚上七点半开始的演出,这时的烟角巷2.0门口已经排满了人等待入场,蔡决明与胡岳站在不远处张望,很快就发现了黎望、盛琪冬、还有温凉的室友顾玲等一行人。 “玲儿,这里!” 蔡决明跳起来挥了挥手,几人走来,盛琪冬问道: “咱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还得等一会。” 胡岳一边解释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门票,手中不停的挨个分了出去,这是贺天然跟温凉特意给你们留的,现在网上根本就抢不到票,而且现场的黄牛都已经把票价炒到800多了。 顾玲疑惑道:“今天会有什么知名乐队过来吗?我还以为只是一个小演出……” 蔡决明很是积极的回答道:“呵,玲儿你要是跟音乐节比,那肯定比不了,但你要看这是哪啊,这是大学城!整个港城的后花园!最会玩儿的年轻人都在这里了,光港大一个学校的学生就接近五万人了,你琢磨琢磨。” 胡岳发完了在场人的票,手头上还剩了一些,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了一个名为「INTERESTING真爱粉丝群」的群聊,发送了一条消息。 四只眼睛胡秀才:「@薛sir,@姜惜兮不是可怜兮兮,两位你们到哪了?」 几秒后,对方发来回复。 薛sir:「到了,稍等一会,找位置停车呢。」 姜惜兮不是可怜兮兮:「我到了门口了,你们在哪里呀?」 胡岳抬起头,认真找了一会,就见人群中一个眼熟的小姑娘,腰间斜挂着一个兔子小包,她此刻也是放下手机,正在四处张望。 两人四目相对,算是确认了一个眼神,得亏胡岳是小破站的原住民,一眼就发现了姜惜兮这个小破站上的知名UP主! 见到这个萌妹子小心翼翼地朝自己走过来,那想要确认对方,可又有点胆怯的模样,胡岳内心疯狂悸动,差点被萌出两股子鼻血来…… “你……你好,请问你是贺哥哥的同学吗?” 这软软糯糯的小嗓音,搞得胡岳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用着比对方还要紧张的语调,说道: “是、是、是我,你就是、贺导、贺导的妹妹吧?” “我是他学妹,不是他妹妹……” 姜惜兮强调了一句。 “啊……学妹你好,学妹你好,我是你粉丝,我小破站上还关注了你的!” 一旁站着的友人们窃笑着胡岳的反应,他赶忙将手里的门票递了过去,心中疯狂吐槽贺天然这厮独食恰得真是过分! “你好,你们是老贺的大学同学是吗?” 这时,薛勇带着白婷婷也来了。 “对,是我们,你们是薛勇跟白婷婷是吧?”一旁的蔡决明率先反应过来,招呼道。 “嗯,欸惜兮,你也到啦?”这时,薛勇发现了小小一只的姜惜兮。 “嗯~” 姜惜兮鼻子里冒出一个音,这是她跟温凉学的,因为感觉这样莫名很有气势,但是学的不是很好,气息有点短促,显得自己好像很乐意见着薛勇似的…… 其实她对薛勇的印象并不好,因为当初就是他在拳台上跟贺哥哥打架! 讨厌! 胡岳递去门票,蔡决明问道:“人齐了吧?” “嘶……群里的人都到了呀,怎么还有一张票啊?” 胡岳也有点纳闷。 “怕不是贺导儿算错了,或者故意便宜我吗?”蔡决明乐道。 薛勇有些不好意思地出了声,“哥们,你们稍等片刻……我这边还有一个人……啊,那呢,来了!” 他身边的女友白婷婷招了招手,喊道:“艾青,这里!” 众人望去,只见人群中,缓缓走来一个清丽脱俗的长发姑娘。 曹艾青今天没有刻意打扮,只是她浑身散发出的那份恬淡又平静的气质,就像是一只栖息在幽静湖畔边的白鹤,误入这喧嚣环境之后,反而更能引起人们的瞩目。 “她就是那个让温凉误会贺导的高中女同学啊?” 顾玲扯了扯一旁的盛琪冬,轻声聊起那天贺天然连夜赴京的八卦。 “就是她。” 盛琪冬点点头。 “看样子也不能怪阿凉小心眼哈,要是我男朋友单独去见这么一个高中女同学,我绝对比阿凉还急。” 顾玲望着走来的曹艾青,不由感叹了一句。 盛琪冬点头赞同:“对吧!” 见到曹艾青到了近前,几个女生停止八卦,胡岳诚惶诚恐地递去门票,性格外向的蔡决明此刻也变得安静起来,拘谨的薛勇见他两人的表情跟自己如出一辙,六目相对,瞬间就懂得了彼此皆是知道贺导丰富情史的同道中人…… 有白婷婷这个挚友在场,曹艾青并没受到冷落,而且此刻,还有一个人跟她打了声招呼。 “曹……曹学姐……你也来了呀?” 说话的人是姜惜兮。 “咦?惜兮,好久不见啊。” 曹艾青见到可爱姜惜兮也是有些意外,她微微一笑。 姜惜兮对曹艾青其实没有什么坏印象,毕竟对方为人做事,品格德性,在如今的港中也常常被教导过她的老师们拿来给学弟学妹们做表率,加之她与贺天然的爱情故事一度在低年级的学生口中流传,所以作为见证者的姜惜兮,实在是对曹艾青恨不起来…… “现在人可算齐了,咱们进场给贺导儿还有阿凉他们燥起来吧!” “走走走!” 蔡决明大手一招,此刻,温凉与贺天然不管是在大学还是高中时的伙伴都齐聚于此,一群人成功会师,浩浩荡荡地杀向了音乐会场,等待着INTERESTING乐队的第一次公开演出! “曹学姐……” 曹艾青发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她转过头去: “惜兮,怎么了?” “学姐……你怎么也会来看这次演出啊?”姜惜兮很是疑惑地问出这个问题。 而曹艾青此刻比她更疑惑,她回答道: “白送的票,干嘛不要啊?” 第271章 少年的山海 第271章少年的山海(万字章节) 同一时刻,烟角巷2.0音乐现场后台。 一袭利落红裙,一件黑色皮质外套,温凉如同一朵行走的红玫瑰,受到脚下轻快步伐的影响,她的发丝微微飘荡,一双黑色的马丁鞋踩着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双腿交替之间,裙摆飞扬,一双诱人白皙的小腿时隐时现,平添一份健康活力却不媚俗的小性感。 她今天为了演出,特意化了契合舞台的妆容,嘴上的那一抹红唇没有给人带来丝毫妖艳魅惑的感觉,此刻的少女只会让人由衷发出感叹,她就是那种热烈明媚的绮年玉貌当如此。 温凉的外表塑造性真的很强,她可以有恃无恐的玩狠,又可以天真无邪的残忍,笑的时候又乖又甜又玲珑,不笑的时候又攻又烈像把刀。 御姐的气质夹杂着无畏的少年感,恶女的长相还混着甜妹的无辜颜,清纯中带着欲望,欲望中夹带锋芒,示意着外人一旦接近,必定会被玫瑰刺伤。 这个就是温凉,天生的演员,为了舞台而生精灵,当初能把贺天然骗得那么惨,就是凭借了这张脸。 不过现在嘛…… “我给今天演出的乐队前辈们打了一圈招呼回来咯!” 温凉推开自己乐队休息室的门,一把扑到了正在刷着手机的贺天然背上。 当一个带刺美人,碰见了那个外表正气禁欲小绵羊,实则内心腹黑大魔王的男友,就瞬间沦为了一个沉溺于爱情中的小女人…… “……醒子还在呢。” 贺天然局促地提醒了一句。 “对喔。” 温凉美目一抬,视线撞上了一旁角落,默默坐在键盘后的魏醒。 “……有没有人正确形容过你们之间的这种状态?” 魏醒一手捂住脸,一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表情说道。 “形容?般配?”温凉道。 魏醒摇摇头。 “互补?”贺天然补充着。 魏醒再次摇头,淡定地说出答案: “你俩就像是两个alpha相爱,成天是天雷勾地火,感觉你们之间只要没人看着,随时都能搞起来……” 贺天然一脸迷茫,温凉则是满脸通红。 “醒子,因为你第一句话我没听懂,所以我也不明白你后头两句话是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唔…唔!!” 温凉一把捂住了贺天然的嘴,朝着魏醒,别扭道:“魏醒……没、没想到你平时看的书还挺杂的哈……” 魏醒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笑了笑,点了点自己的手表,说道:“我去外头走走,放松放松,大概二、三十分钟的样子回来,你们……也放松放松……自便吧。” 说完,魏醒做着扩胸动作,真的走出了休息室,留下贺、温两人。 “……” “……” “他、他刚才说的啥意思啊?”贺天然一脸迷惑地问道。 “没意思!贺天然你再给我装单纯试试看?!” 温凉一把拆穿了贺天然的伪装,她可不相信平常杂书看了一堆,比谁都懂梗的贺天然会听不懂刚才魏醒话里的含义…… “哎呀,不就是用了ABO比喻了一下嘛,我们正常的BG恋爱,可不兴讲这些个设定。” 果然,贺天然反手就是一套圈内术语,将女友拉到身前,后者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两人面对着面,温凉将双手放在了男友的两边肩膀处搭着,而贺天然,也将手掌置于了对方的细腰上。 “其实你也不用特意给别人打什么招呼,又不是什么娱乐圈。” “哎呀礼貌嘛,天然你这人就是一点都不把人情世故放心里。”温凉数落着男友性格上的缺点,然后继续问道:“对了,冬冬黎望他们都到了吧?” “到了,刚才在群里发了消息,已经在排队进场了。” 贺天然腾出一只手拿着手机看了看,没有新消息,估计现在还在排着队呢。 “那你说……曹艾青会来吗?” 温凉余光瞟了瞟对方的手机屏幕,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她索性直接问道。 这个话题让贺天然一顿,这可不敢随便接,他放下手机道: “不知道啊,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呗,你怎么会想着邀请她过来呢?” 温凉眼睛一转:“上次在家宴,我跟她说了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真的懂得去爱一个人了,她虽然最后默认,但我知道她心里还是有疑惑的,所以我想趁着这次机会,不妨证明给她看看。” 虽然上次两个姑娘聊天的细节贺天然并不清楚,不过他也能猜出来温凉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他点了一下姑娘的鼻子,无奈打趣道: “呵,我说你们这些女人的小心机啊,我还不知道你嘛,你其实想着的是她不来才好,眼不见心不烦,要是来了,反而证明了她还在乎着我们的关系,这样的话,你就可以趁此机会秀上一番恩爱让她知难而退,反正她来与不来,天时地利人和你都有,是不是?” 温凉不置可否,仔细观察着贺天然的表情,反问道: “那你猜,曹艾青会不会来啊?” 贺天然坦然迎向她的目光,思索了一番之后,肯定回答道: “会来。” “为什么啊?” 回想起曹艾青的性格,贺天然不禁笑道: “你都邀请她了,她不可能装作看不见,如果不来,才是真的显得没放下了。” “啊?不来是在乎,来了反而是不在乎?你说反了吧?”温凉不禁反问。 贺天然直言道:“因为比起你跟我撒狗粮,艾青现在更想过自己的新生活,就是吃喝玩乐照旧,跟我们一样,她来,可能会有我们的原因,但其中的更多的部分,就是纯粹来玩儿的,何况……” “何况什么?” 贺天然断言:“何况我们给的票都在胡秀才那里,现场她想卖都抹不开面子,还不如占个便宜,白嫖一场演出呢,她肯定会来,但……已经不是你想的那样了。” 温凉一愣:“……是、是这样吗?” 贺天然闭着眼点点头,他真的很懂曹艾青…… “所以啊,你就不用想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了,朋友们都在台下看着呢,等会上台你放肆去玩儿就好,我都配合你。” 男孩这话一说完,温凉欢呼一声,瞬间就在他的脖子上印下了一个醒目的红色唇印! …… …… 今天演出有九支乐队,而其中有两支乐队是烟角巷2.0的常驻,负责暖场和维持气氛的演出,相当于是给后面几支乐队做铺垫,毕竟没什么名气,所以这种乐队通常会选择一些慢歌,让观众蹦累了可以歇会,顺便去上个厕所什么的。 “现在都九点半了,阿凉他们怎么还不出场啊?” “别急啊,贺导儿说他们是第七个出场的,快了快了。” 舞台之下,人潮拥挤,经过前几支老牌乐队的燥热现场,薛勇与胡岳等一群人已是玩到大汗淋淋,不过虽是玩得尽兴,可他们这群人最关心的乐队,却迟迟没有出场。 “他们几首歌啊?宣传海报上都没怎么提他们。” 此刻,原是一向内敛斯文的黎望,也是一头大汗的兴奋问道。 “两三首吧,前头的乐队都是这样的。”顾玲回忆着。 “感觉前面的乐队唱的都是原创啊,从前都没听过,虽然有些小众,但还蛮好听的……” 胡岳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先前那些乐队表演的歌曲他都是第一次听,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刚才蹦得最欢。 常到这种场合玩耍的薛勇兴致正浓,一时是不过脑的说道:“那当然,来livehouse听的就是乐队的原创和现场,没有原创玩个屁的乐队哦,又不是以前贺导打工的那个1.0小酒馆,一天到晚就翻唱些流行歌和民谣……” “不对呀,前头不也有支乐队一连三首歌,两首都是翻唱吗?”顾玲说道。 “看那几个哥们的样子,肯定是这里的常驻了,就是天天来,天天在的那种,不出名,也没那么多歌,上了宣传海报也不会重点宣传,反正使命就是混点垃圾时间,衬托一下接下来的正主……” 薛勇说到这里,他忽然发现身边几个哥们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他这才想起来,贺天然的乐队成立也才一星期,而且也是常驻…… 虽然他对温凉的唱功有着百分之一千的信心,可是从来没听说过他们有什么原创曲目…… “呃……贺导他们没原创也没事儿,主要是他们成立的时间不长,我们的要求也不要那么高嘛,凉姐不管唱什么歌,都是好听的。” 黎望适时降低着众人对这次演出的期待值。 “没有啊,我最近经常听见阿凉在寝室里哼着一首陌生的歌呢。”白婷婷忽然说道。 “对对对,我也听见了,旋律还挺好听的,不过她就是偶尔哼一下,所以我没太听清歌词,你们说,她会不会是为了这次演出准备的……” 顾玲也想了起来,可她话说了一半,就被白婷婷的欢呼声给打断…… “快看快看,他们出来了!” …… …… 时间,先回溯到INTERESTING乐队成立的次日。 下午,乐队三人计划在烟角巷2.0的现场汇合,今天他们将进行选歌,为下星期的开业进行排练。 温凉其实有点头疼,因为昨天她跟陆Alan说过,她这次想唱原创曲目,对方答应了,说先听听看,如果效果好的话,可以让他们试试。 其实薛勇说的也没错,乐队嘛,没有原创曲目叫个屁的乐队。 所谓的原创歌曲,这对她一个重生穿越人士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而且她也碰巧察觉,她这次想唱的歌曲,在如今这个时间节点并不存在,或者说,还没有诞生…… 这还需要顾虑什么吗? 换成一般人,唱就完事了! 然而,温凉还是举棋不定,因为她知道贺天然对这种穿越抄袭的行为,非常排斥…… 男孩是个死脑筋,自尊心也很强,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未来,他是因为剧本被抄袭而落得一个悲惨下场的,他明白那种才华被剽窃之后,所有一切都付诸东流的绝望,所以到目前为止,两人都没有利用未来的信息,去做过哪怕一次穿越者该做的那些勾当…… “如果我都重活了一次,还要靠着抄袭别人的成功经历完成自己的逆袭,那不是变相证明了,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loser吗?” 一次贺天然用开玩笑的态度,说了这么一句话,温凉一直铭记在心。 其实温凉想说这件事哪有这么严重,女孩未来经历过真正的成功,她知道这背后除开实力,更重要的还有机遇与运气等各种因素…… 可她并没有去否定男友什么,甚至有时会改变一下自己的意愿,去遵守一下贺天然的原则。 因为哪怕温凉没有明说,但想必贺天然一定也知道,他坚守的一些东西,除了能够自律克己之外,在旁人看来,也许毫无意义。 但,就是这种好多看似“毫无意义”的行为理念,才构成了贺天然这个人的完整形象,才值得让温凉这样的姑娘去深爱。 而且在这个世界,只有两人能懂得,重生之后的贺天然,在拒绝着怎样的诱惑…… 贺天然在处理某些人情世故的认知上,像是在修练一门进展极慢内功,显得是如此的拙顿又朴素,乃至于有时候他操弄人心的手段,都会拿自己先开刀。 这其实很矛盾,贺天然可以伪装得八面玲珑去圆滑取巧地完成一些事,为人处世,揣摩心机他其实比谁都懂,可一旦涉及到一些底线,他又会变成一头执拗的牛,想拉都拉不动,这着实是让人气苦。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身上的一些人性闪光,才显得更加耀眼吧…… 当然了…… 要是他再能变通一下,自然就最好了! 想到此处,温凉无力地仰天哀叹一声…… “哎……”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叹气了呀?” 贺天然刚跟老陆交流完,一回到舞台,就远远看到坐在舞台边缘的姑娘在唉声叹气。 舞台上正盘腿聚精会神操作着笔记本电脑的魏醒,见着贺天然终于回来了,赶忙解释道: “天然,刚才凉姐给我发了一首歌的清唱DOME,让我顺着主旋律编下曲,她估计是在愁这个呢。” “啊?我听听看。”贺天然一愣,两三步跳上台,温凉也瞬间站起了身,神情紧张。 男孩看了看女友,对方想说些什么,但又不好意思地忍住了,最后只是朝着他又是局促又是腼腆地“嘿嘿”笑了两声…… 魏醒按下播放键,温凉的歌声传入耳中,女孩是用手机录制的demo,所以音质难免有些粗糙,但这些都不妨碍着她歌声里传达出的那份热烈与迷醉。 “这歌的词儿写得真好,而且主旋律的调性就很厚实,我们要是在编曲上弄得花哨一些,现场一定会很燥!” 魏醒沉浸于温凉的歌声中,不由连连称赞,看的出来他很喜欢这首歌,终于是问道: “对了,这歌的词曲是你俩谁写的?” …… …… 演出现场的灯光漆黑一片,舞台上隐约可以看见几个乐队成员的剪影在更换着乐器设备,准备进行接下来的演出。 “接下来演出的是谁啊?” “好像是一支叫INTERESTING的三人乐队,不过听说这次演出,当年哮天乐队的鼓手陆Alan和吉他手朴志坤都会来帮场串一下。” 一个对港城独立音乐有着一定见识的老观众回答道。 “那值得期待吗?” “都是老黄历了,这支乐队听说是这里的常驻,陆Alan作为这场子的老板,来帮忙压场过过瘾很正常,这样即便是这支新乐队表演拉胯,但起码现场气氛也不至于冷的太快,但要说值不值得期待嘛……看吧。” “那我先上个厕所去了……” 黑幕换场期间,INTERESTING的上台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欢呼,而由于灯光一直没有打亮,身处黑暗中的观众们甚至都看不清乐队成员们的长相。 “喂、喂、喂咳,大家好,我们是INTERESTING……” 黑暗中,一道清亮又平静的女声通过扩音传到现场每个人的耳中,这时,绝大多数的观众才知道,原来这乐队里的主唱是个女生。 而当大家以为她要开始进行一番介绍时,舞台灯光依旧没有开启,只听她继续不咸不淡地说道: “这是我们乐队的首次登台,给我们两首歌的时间,让我们开始吧。” 就……没了? 主唱叫什么,乐队成员叫什么,要唱什么,统统没说…… 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声电吉他的前奏开始响起,这旋律像是准备怒放前的平静,缓缓铺开,舞台上一束柔性的追光徐徐打亮,一袭红裙的温凉惊艳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随着鼓声的一串连音,只听她用沉稳的嗓音,唱道: 为何夏夜晚风吹,如梦逝去不可追 那曾在路途中丢的盔,被时间慢慢磨成灰 为何夕阳的余晖,总在离别时才美 为你付之一炬的热泪,也曾是我怀揣的宝贝 冰山坠入碎河,孤星奔赴焰火 蜗牛向海,投掷它颤抖的壳 …… 温凉的嗓音像是在叙述这一段往事,台下的观众们的注意力也慢慢从她那迷人的外表,转移到了她的歌声之中。 人们纷纷掏出手机,记录下这一刻,而随着耳边的鼓声与电吉他渐渐变得张扬,歌曲马上就要进入到第一段副歌部分,这群年轻人的神经也被一点点刺激的躁动起来…… 此刻音乐忽然停止,舞台的追光也瞬间熄灭,现场再次陷入黑暗。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停顿,几秒之后,舞台上所有的灯光再次亮起,盛大的玫瑰光耀仿佛将整个现场渲染成了一片红色,一片火海! 要么你来拥抱我,要么开枪处决我 爱或死亡会令我变成花朵 像风一样窥视我,或将我推入漩涡 解救我,在天亮前带走我 温凉伸出手臂,以指作枪,她高傲如火般地唱着,激昂的旋律配合瑰丽的歌词,仿佛是以她为圆心,形成了一道洪流,疯狂又汹涌的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台下的人群肉眼可见地变得癫狂起来,人海之中,被乐迷带来的摇滚旗帜被人高高举起,开始来回招摇! 这是对温凉实力与掌控能力的绝对认可,站在她近处的贺天然感受是最为明显的…… 一袭红裙的她在舞台的中央引颈而唱,她是那么的鲜艳又夺目,宛若是盛夏流火降人间。 这才应该是温凉本来的模样,是那个九月里惊艳了自己一生的女孩…… 诚然,他们在一起了。 可不管后果如何,男孩都想将温凉之前在爱慕里所丢掉的高傲与自尊都帮她捡起来,他想把完整的她,还给她。 因为,他爱她。 …… …… “词曲?当然是我们整个INTERESTING乐队创作的啊,魏醒你太见外了,演出时的编曲还靠你还有陆老板把控一下呢!” 贺天然大咧咧道。 魏醒一愣,乐队对歌曲署名权这种事情确实比较敏感,这涉及到方方面面,所以大多乐队的曲目都会署乐队名而非成员个人的名字。 当然,这种事其实对他们三个人而言完全不存在,只是贺天然的这种做法,确实是让魏醒感觉心中一暖。 “好!天然,凉姐,那我们就一起想想这首《玫瑰窃贼》要怎么排才好!” 魏醒热情高涨,他有预感,这首歌最后的现场演出质量一定会很高! 见着男友开始跟键盘手讨论起来,温凉很是诧异。 过了不久,陆Alan也过来了,几人试了一遍,都对这首歌抱有很高的期望与热情,作为乐队的第一首“原创”歌曲,自然不会马虎懈怠。 只是温凉觉得贺天然接受的过程实在太过顺利,竟然还会给自己打掩护,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趁着乐队休息的空挡,她单独把贺天然拉倒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道: “天然,这首歌是柳爽的原唱,好像……会在几年之后才会诞生……” 贺天然点点头,一脸无辜。 “我知道啊,他之后还会凭借一首《漠河舞厅》大火,然后紧跟着就发了这首歌。” “那你怎么……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事……” 温凉双手交叉,拇指打着转。 “……阿凉,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做法,但你还是选了这首歌,那就代表,你一定想通过这首歌来表达些什么,这我是不会阻止你的,而且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们穿越一定会带来某些蝴蝶效应,没准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这首歌曲的原唱了呢?或许我们就是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了呢?” 温凉瞪大双眼,没想到贺天然竟然反倒安慰起她来了! “你……你真那么认为?” 贺天然双手一摊:“对啊,哎呀,反正我是想通了,这种事情不用纠结,我们及时行乐就好!怎么着,我们作为穿越者,就不能带点优势了?我可不想把这段重新开始的人生活成青春疼痛文学了,我俩啊,得活成那种狗血又俗套的重生大爽文才行!” 见到自己举动没有被贺天然排斥,温凉很是欢喜,但片刻后,她不禁又想,这是不是贺天然为了安慰自己而编出的说辞…… 因为,男孩这番话里,好像打破了他一直以来坚守的底线…… 温凉顿时后悔起来,她说道:“天然,要不……还是算了吧……魏醒他那边也有几首原创……” “别呀,这歌多好啊!”贺天然当即拒绝,甚至笑嘻嘻地说道:“我也抄了一首歌,我还叫了朴老板等会过来帮我们搭贝斯呢,现场绝对炸!” “啊?”温凉先是一顿,见着贺天然竟然真的跟自己“同流合污”起来,不禁又是想笑,又是气苦:“你……哎呀……你……你早点跟我说嘛……” “不过就这一次啊!”贺天然佯装严肃。 “嗯嗯!就这一次!”温凉欢天喜地。 其实,女孩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什么平行宇宙,也不是什么过去…… 这是一个连她都注意不到,没有详细年份的地狱。 关于别人的未来,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贺天然一旦做出能影响到别人命运的事时,就会头疼欲裂,整个人痛不欲生,求死不能…… 然而这一次,他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在贺天然的预料之中,因为这是他与温凉一起干出来的事,所以就不会影响到任何人的未来…… 毕竟,只要他们继续在一起,世人迟早都会忘记他们相爱过的痕迹…… …… …… 舞台上,经过温凉这一番惊艳开场,观众已经完全沉浸在乐队的表演之中,而当歌曲继续,温凉缓缓回眸,眼中情愫万千地看向一旁的吉他手,只见对方身前也立着一个麦克风。 贺天然手下不停地拨弄着琴弦,两人对视,微微一笑。 男孩接着唱道: 往日热烈的光辉,就像花一笑百媚 后来为生活砌的堡垒,越是灿烂越是枯萎 事到如今还以为,直面荒谬皆可退 那曾为幻想卧过的轨,却悄悄偷走我的玫瑰 冰山坠入碎河,孤星奔赴焰火 蜗牛向海,投掷它颤抖的壳 …… 贺天然的嗓音醇厚又深情,他唱歌没有太多的技巧,但就是这种纯粹里夹杂的低沉声线,反而更贴近了这首歌所要表达的味道来。 温凉在旁很有默契地帮着他和声,而轮到高音的时刻,两人又相互转换,配合的天衣无缝,当真是羡煞旁人。 “这乐队是双主唱啊?感觉还不错啊!” “哇他们是情侣吧!感觉好般配啊!” “这歌真好听啊,网上有他们音源吗?我感觉这歌会火!” “这乐队好强啊!真是今天演出的惊喜!” “……” 听着旁边人时不时传来的夸赞,曹艾青站在人群里,舞台的红光偶尔扫过她的面颊,显得迷离又梦幻…… 身边人都听着台上这一对情侣为了爱情与自由高唱,她站在人群中,有些失神…… 舞台上的温凉与贺天然,两人看上去确实很般配,甚至还影响到了观众们,情侣们随着歌声,或是牵起了手,或者忘情拥吻在了一起,而那些单身的人,也是眼中闪烁着光芒,跟着他们高唱出那一句: “去爱垂老的暮色,爱温热璀璨的河,那是我种的玫瑰烧成的火……” 姑娘就这么默默看着、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她的身边挤过来了一个人。 她侧目看去,不禁大吃一惊。 “贺……贺叔叔?” 挤到她身边的,正是一身休闲打扮的贺盼山! 本来温凉托陆Alan送来的票是在VIP看台的,只是坐在上面看演出显然不符合他贺盼山摇滚老炮的性格,听乐队现场哪有坐着的听的?这不下来蹦跶两下不是白来了吗? “小艾青?你也来啦?” 贺盼山意识到挤着一个小姑娘还打算道歉呢,哪知居然让他无意间撞见了曹艾青。 曹艾青点头,这里太吵了,她正想说些什么,贺盼山却对她连连摆头,示意小姑娘不用解释些什么,用口型比划出四个字—— “享受音乐。” 曹艾青默然,贺盼山将目光直直地投向了正在舞台上表演的儿子。 这让姑娘想起了上次家宴,在车上,他家司机偶然间提起了的那件往事…… 贺盼山想去看儿子的演出,但一直都未能成行。 温凉既然都敢邀请自己,那么邀请贺天然的父亲,就更不会让人觉得意外了…… “我教了这小子十来年的吉他,他这次终于给老子弹对了一回!这才像话嘛!” 这时,贺盼山兴奋地对身边的小姑娘大声说道。 在曹艾青眼中,这个中年男人其实跟自己父亲一样,并不怎么显老,他手舞足蹈的状态跟在场高呼着理想主义永不被现实招安的年轻人并无二致。 而他那一头长发跟那些一本正经的企业家形象比起来会显得很另类,但在这样场合下,却意外的合群…… 只不过啊,他望向舞台上儿子的身影时,那眼角泛起的微微褶皱,仿佛在提醒着旁人,他的岁数,并不是那么年轻了…… 贺天然身上其实有很多贺盼山的影子,尽管男孩极力否认,可每当他说起这位父亲,总会用“刚愎自用”四个字来形容。 “我爸他总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对方的身上,然后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你好,强权、霸道、不可理喻!” 贺天然对她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早在那个跨年夜的海边,曹艾青那时哪怕还没有未来的记忆,就已经看透了少年的内心。 “你跟你爸是一样的人,自以为都是为了别人好……” 曹艾青早已这么透彻地评价过贺天然与贺盼山的父子关系。 那天,他们在海边,一起看见了日出。 …… 要么你来亲吻我,别让黑夜吞噬我 千千万朵云掠过我的躯壳 去爱垂老的暮色,爱温热璀璨的河 那是我种的玫瑰烧成的火 带走我…… 当温凉与贺天然合唱完最后一段,歌曲渐渐来到了尾声,观众们的热情不熄反而更加高涨,此刻观众的反应与他们刚上台之前的静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INTERESTING牛哔啊!有点意思!” “牛哔!两位主唱亲一个!” “永远年轻!永远热烈盈眶!”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观众的捧场与称赞,慢慢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呼喊,而“有点意思”这个乐队的中文译名,也确实够魔性上头的,大家的喊声形成一波又一波的声浪,似乎都要掀翻屋顶。 贺天然与温凉的默契演绎,两位乐队老将的坐镇以及魏醒的出色编曲,让这支乐队拥有了超乎想象的现场实力,一曲《玫瑰窃贼》彻底点燃了全场,他们此刻享有的现场人气,已是远超之前所有的老牌乐队,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 然而,有一件事,是可以预见的。 那就是今夜过后,通过现场观众的传播与录像,这支乐队一定会火! 哪怕一支乐队在成名的过程中会遭遇到各种变数,但是在港城乐迷的心中,INTERESTING这个名字,已经是立住了脚跟! 而且这是哪? 这是大学城!这是宇宙街! 这是将近三十万在校大学生的汇聚之地! 光是学生之间的口耳相传,就足够让这支乐队在港城整个年轻人的群体里横着走! 何况,他们还有一首歌! 温凉闭上眼,默默地感受着这久违的欢呼声,她对这种场面已经驾轻就熟,反观贺天然,略微有点被观众的热情的震慑住了,他可是很少经历这种场面,上一次还是在高中的迎新晚会上…… 年轻人都喜欢自由与浪漫的事物,这是天性使然,所以这种氛围,很容易就能感染到别人。 不过人生在世,注定不可能只有自由与浪漫的…… 贺天然双手拿着琴,嘴唇靠近了麦克风,沉声说道: “接下来,我们还有一首歌……不是唱爱情,我想唱给自己,也想送给……在场的你们……这首歌的名字叫……《山海》。” 贺天然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视过台下的一副副年轻面孔,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人群中的某个角落…… 但这也只是片刻的光景,他瞬间收回目光,回望身后被他找来助场的朴志坤与陆Alan,以及那个在键盘后已是满脸激动躁红的魏醒,三人对他点点头。 最后,他看向温凉,身边那个光彩夺目的女孩对他嫣然一笑。 《山海》那低迷而疏远的前奏响起,舞台的灯光暗下了几分,颜色从火红变成了蔚蓝与幽绿,台下观众们仰着头,屏息以待,贺天然低沉悠远嗓音徐徐唱道: 我看着,天真的我自己 出现在,没有我的故事里 等待着,我的回应 一个为何至此,的原因…… …… 他像是在跟自己对话,是跟那个纯真勇敢的少年,或是跟那个浑浑噩噩的男人,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这首歌是如此的契合贺天然的境遇,他手中的拨片狠狠地刷过琴弦,吉他声,鼓声,队友为他铺垫的和声,统统将歌曲推向了一个顶峰,站在高处的贺天然歇斯底里地呐喊道: 他明白,他明白,我给不起 于是转身向山里走去 他明白,他明白,我给不起 于是转身向大海走去…… 少年的山海,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这对他来说,是一道选择题吗? 不是的。 他的歌声中有不甘的愤恨和对命运的茫然失措,有将过去与未来划清界限的气魄,又有奋勇向前的决绝…… 他好像哪儿都能去,可又好像,哪儿都去不了…… 其实,不管是山与海,少年都没得选。 因为时至今日,这已经不是一个选择题了…… 于是,他再次开口唱道: 我听着那少年的声音,在还有未来的过去 渴望着,美好结局 却没能成为自己…… …… 贺天然的呐喊再次引发了全场的共鸣,简单却又富有深意的歌词是那么的直抵人心,有人在歌声中听出了迷茫,有人感受到了愤怒;有人联想到了自己,大声唱和,有人渐渐安静,黯然无语。 贺盼山是最后者,他默默看着舞台上,嘶哑唱着“转身向山走去,向海走去,我给不起”的儿子,他微微垂下了头。 这首歌很棒,甚至超过了贺盼山之前玩乐队时创作的所有歌曲,超过了他的预期…… 可同时,这个老父亲也明白,这不是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应该去唱的歌…… “贺叔叔……” 这时,他忽然听见身边的小姑娘唤了他一声。 老男人抬起头。 “麻烦您告诉天然,我不喜欢这首歌……” 贺盼山一愣,倒不是因为曹艾青的直言不讳,而是当她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姑娘脸上挂着的,是笑容。 与贺天然分手之后的曹艾青,确实变得更美了。 不管她是碎了,还是更完整了。 以前的她是颗甜甜软软的,而现在变成了一颗薄荷糖,依旧是甜的,只是多了几分清冷与疏离,就像那看着柔软,却从来不会为别人改变形状的云。 她再次侧目,望向那个男孩。 “不过,看他把那些曾经摔碎的东西,努力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的模样,他……真的很勇敢了……我走了叔叔,再见。” 曹艾青在歌声的余韵中,在汹涌的人群中,转身缓缓离开了。 若说,温凉与贺天然的相处模式,是无与伦比的默契与放松。 那么,曹艾青跟他两个人,便是透彻地读懂了彼此的灵魂。 就像贺的那样,他们心照不宣。 这无关感情上的多寡,这是客观上的事实。 他们听见少年的声音,在还有未来的过去,渴望着美好结局…… 却没能成为自己。 第五卷将正式进入收尾阶段,求票、求订、求收藏、求打赏、各种求。 第272章 成名在望(一) 第272章成名在望(一) 温凉这次也邀请了贺盼山,这是贺天然没有想到的。 所以当演出结束后,所有演出乐队齐聚在深夜大排档聚餐时,这位商界大佬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惊喜若狂! 当然,贺盼山山海集团老板的身份在这群玩音乐的人眼中,只是一个颇有分量的附加值,真正让他们对其作到尊敬的,是这个男人,曾经在港城摇滚圈的辉煌身份。 在我国,几乎每个一、二线城市,都拥有着一帮玩独立音乐圈子,他们通常以城市和地域划分,这些年来随着嘻哈说唱兴起,让普通人渐渐发现了这一点,但早在二三十年前,摇滚也是这么玩的。 一座城市,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能够亲身参与进本地独立音乐的发展之中,说唱如是,摇滚也是,这种音乐都是舶来品,彼时年轻人玩的就是个新鲜,可能一开始的水平都不咋地,但玩着玩着,莫名就参与到了这段历史里,甚至说,成为了此类本土音乐绕不过去的一个人物。 这种人,放之全国肯定没什么名气,但是在当地,但凡接触此类音乐的人,总会从老一辈的人口中听到过这么几个的名字,见肯定是没见过,要说多能力呢,要看那个告诉后生仔们传奇故事的长辈吹牛的水平如何…… 而贺盼山,在港城的摇滚圈,就是这么一个人物。 OG中的OG,老炮中的意大利炮,说的就他。 兴许是他在商业领域的成就太过于非凡耀眼,圈里圈外都属于传奇,但凡是港城百姓,一提到他,真的没人不认识。 “哟,陆芳芳,今天鼓打得不错啊!” 原本陆Alan见到了贺盼山来了,表情很是激动,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开始立正了,哪知对方开口一句,一旁喝水的魏醒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陆芳芳? 难怪老A哥平时都不让这些后生晚辈知道自己的全名…… “爸,你怎么来了?” 贺天然见自己老爸出现在这儿,很是诧异…… “怎么?我不能来啊?你家老板当年还来看过我演出呢!” “那是!贺哥,坐!” 陆Alan赶紧张罗出了位置,贺盼山说得一点不错,当年贺盼山在台上表演,他跟朴志坤都是台下负责摇旗呐喊的那几位,而在场几个资历较深的乐队老师,也是左一个贺哥,右一个老贺地叫着。 “天然,贺叔叔是我叫来的,上次你家司机不是说他想看你演出吗?我想着这是我们乐队的初次演出,意义重大,所以就想让叔叔来看看,指点指点……” 温凉在旁轻声说道。 贺盼山被安排到了贺天然的身边坐下,路过的老男人顺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说道: “做得好,下次继续。” 女孩冲着发愣地男友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贺盼山坐下后,很有市井气息地捞了捞衣袖,旁边的人忙不迭招呼着上了一副碗筷与酒杯。 “今天……干得不错啊……” 老男人对着儿子随口说了一句。 “啊……嗯。” 受到父亲的赞许,还是在自个老板朋友面前,这让贺天然颇不自在,他略微生硬地回应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好在一旁的陆Alan随即笑道:“贺哥,今天这小子把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干下去了,那现场你也看见了吧?真是后生可畏啊!来贺哥,我们真的好久不见,先走一个,走一个!” 一群人举杯相碰,贺盼山黄汤下肚,当即摇头:“欸,别夸了,这小子气息不稳啊,一唱到高音我都为他捏把汗,好几次都唱劈了,要不是小温在旁边一直帮他用和音盖住了,他今天得丢大脸!” 众人哈哈大笑,贺盼山对贺天然继续奚落道:“你呀,以后你就好好弹你的琴,唱歌这部分,你就老老实实交给小温,好不好?” 这种长辈在外人面前的刻意打压,让贺天然有点窒息,而这时温凉帮他说话道: “你说得对啊贺叔叔!你没看天然后面唱《山海》的时候,他带着现场那多人一起合唱,我都成配角了!” 这一番明损暗夸的说话艺术,既没驳了贺盼山对儿子的教育,也没让贺天然继续尴尬,真是让人听了心里惬意。 众人闻言又是发出一阵笑声,陆Alan感慨道: “贺哥,有哪句说哪句,天然在我身边打工也一年了,当初我都不知道他是你儿子,只是觉得这小子技术不错,人也踏实机灵,是个好小伙。 后来发现他是你儿子,你私下里打电话叫我不要声张,也不要告诉他我认识你,所以我是亲眼看着这小子每周都半工半读来我这里打工赚生活费的,钱还是我亲自给的,当时我就心想,这小子以后肯定有出息。 现在呢,他们自己组了乐队,写了自己的歌,今天是啥场面你看见了,反正啊,现在他们是在给我打工,但我想过不久,我就得反过来请他们来我这儿唱live咯。” 一伙人纷纷附和,今天INTERESTING的两首歌是个什么水平,他们心中都有着一个很高的评价,由于贺盼山的身份,他们要是再夸下去,就显得有些谄媚了,但不能否认的是,贺天然的这支乐队,经此一役后,当真是成名在望了! “且看吧,他们有自己的造化……来,大家喝起来,都跟我汇报汇报啊,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贺盼山洒脱一笑,没有在把话题放在自己儿子的乐队身上,他举起杯,自然地跟在座这些多年前一起玩过音乐的熟人闲话起了家常。 期间,几个老资格聊起了当年一起玩摇滚的风光时刻,这也是贺天然第一次,那么真切地听起贺盼山年轻时的过往…… “其实这次演出,我想叫贺叔叔跟我们一块上台搭个二琴什么,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可他怕影响到你,就说了没时间,但今天一定会来!” 温凉在旁乖乖地喝了一口果汁,对贺天然耳语道。 “他没准是真没时间,你不用给他编好话。” 贺天然淡淡回答。 温凉瞪了他一眼,自己本意是想给这对父子制造缓和关系的机会,没想到男友对此的态度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女孩殊不知,父子与父女之间的相处模式,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想想两个男人坐下来掏心掏肺地聊上一宿,这个说着我不对,另一个说着我也有错的情景,何况还是父子,这能不别扭吗? 温凉作为一个女孩,可以在家里撒泼打滚,让着温锐安惯着她,宠着她,这些都没毛病。 但贺天然不行,自打十六岁以后,平常这对父子说过超过十句话,都会觉得跟对方交流起来怎么这么烦,更遑论谈及什么“爸爸的爱”了。 这要是兄弟之间,没准还能敞开心扉,来上一句“话都在酒里”,之后彼此大醉一场,第二天勾肩搭背,屁事没有了。 可要是换到父子身上,假如贺天然现在端起酒杯,对贺盼山说:“爸,你来看我演出我太开心了,我先干了你随意!” 恐怕,贺盼山只会认为自己生了个傻子…… 那么,温凉给贺天然准备的惊喜,就白费了吗? 也不是,其实,现在两父子能坐在一起,虽然没什么交流,但一个说着往昔的故事,而另一个在旁安静聆听,这对他们父子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温凉带着手套,仔仔细细地剥了一盘小龙虾,推到贺天然面前,男孩心道真好,正准备大快朵颐,女友顿时制止,恶狠狠地用口型说道: “是给你的吗?” “……” 贺天然没办法,只得不情不愿地将盘子推到了贺盼山跟前。 这个正在叙旧的老男人一愣,他看了看一脸死样的儿子,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小女友,嘴角浮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拿起一块虾肉放进嘴里,然后神色如常地继续跟旧友们聊起天来。 不过那盘虾肉,倒是被他不动声色地稍微推向了贺天然些许。 温凉笑嘻嘻地伸出手去,穿过贺天然的身前,拿起两块虾,一块放进自己嘴里砸吧砸吧,然后手中的另一块炫耀似的在男孩眼前晃了晃。 “想吃吗?想吃张嘴!” 贺天然真的被逗笑了,他道:“我自己能剥……” 还没等他话说完,虾肉就顺势被温凉塞进了他嘴里。 “哈哈哈……” 温凉眉开眼笑,贺天然咀嚼了两下,虽然还是一脸吃瘪相,不过这道麻辣小龙虾的味道,确实要来得比平常更加美味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饭桌上的众人都有了几分的醉意。 陆Alan已经开始数落起朴老板这几年来的宅男行为,开始给自己这位老朋友介绍起了终身大事,说是自己老婆还有个远房表妹,这几天来港城玩,两人可以处处看。 “天然。” 见着朴老板浑身难受的样子,贺天然笑得合不拢嘴,而这时,他听见身边的贺盼山叫了他一声。 “爸,怎么了?” 好不容易可以从推杯换盏中歇会的贺盼山点起了一支烟。 “过几天,你找个时间,我联系一下以前一起搞音乐的朋友,他现在开了个音乐公司,你们三个去他棚里把歌给录了,然后歌里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啊,他那边都有人来负责,至于发行啊、版权什么的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这边跟他谈就行。” 贺天然一顿,还没回神来,现在网络发达,一个音乐人想出首歌其实很简单,大不了录完了把音源往各大音乐平台上一丢就行。 只是这不火还好,要是火了,之后引发的各种问题,就没那么简单了。 贺盼山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发行跟版权不用担心,然而在场玩音乐的老炮们都清楚,就他一句话,给在场三个年轻人省了多少糟心事儿,少走了多少冤枉路啊! 在我国有一个很常见的现象,就是一首歌,在网上明明很红,播放量都破亿了,但音乐人就是一分钱都拿不到,知名度与经济收益严重失衡,只能依靠歌曲累积起的人气来走穴赚钱,而究其里头的门道,根本就不是几个年轻人能够解决或了解的。 “你们听见了吧,小温,小魏?” 见贺话,贺盼山绕过了他,直接问起了其他两人。 “好啊叔叔!” 魏醒一听有这种机会,自然不认为贺天然会拒绝什么,这是他爹的好意啊,在外人看来,答应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温凉知道贺天然一向不喜欢他老爹帮他擅自做主,所以她一直等着男友说话…… 贺天然心中五味杂陈,他跟他爸抗争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想要证明什么呢…… 证明自己很行?没有他,自己也能活得很好? 然而,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在贺盼山看来,也就是一句话能解决的小事…… “贺叔,天然是我们队长呢,你问我们没用呀,他不答应我们也只能沉默呀~” 这时温凉活泼开口道。 在场众人当是小姑娘对自家公公说得俏皮话,而只有贺天然与贺盼山明白,她在表达什么。 贺盼山踌躇了一下,上次家宴之后,他回去也自省了许多东西,发现自己说话做事的方式,有时确实没顾忌到家人的感受。 他很清楚这些年来,儿子想要跟自己证明什么。 儿子想要一个活得自由的尊严,但是贺盼山必须维护一个作为父亲的权威。 这个矛盾其实每家每户,或大或小都会存在,但是贺盼山与白闻玉离婚的事给贺天然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他们夫妻俩人的性格都是如此,长此以往,贺天然在这样敏感的氛围里长大,有样学样,导致性格上也很难有妥协的时候。 为什么贺元冲能够在贺盼山身边相安无事,如鱼得水? 不是他多乖,多聪明,多听话,而是他与贺盼山之间,还隔了个陶微。 而这个贺天然的后妈,知道怎么去应付,去将就贺盼山,这是白闻玉不愿去做的事情。 所以说,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不是不可调和,而之所以造成现在这么一个僵局,打一个很形象的比喻就是,他们之间,缺少了一个“翻译官”! 要是有人能够把他们之间想要表达的意图,按照彼此能够接受的话语说出来,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个叫你往东偏向西,叫你打狗偏撵鸡的生硬局面了…… 好在,温凉的出现,完美地弥补了这个空缺! “那……天然,你这个做队长的,可要对你的队友负责啊,你行不行啊?” 贺盼山顺着温凉的意思,终于是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贺天然顿时是心中一慌,他双手搓着大腿,左右张望了一下,温凉这时好死不死推来一个酒杯,男孩一下就拿了起来,肚子还没想好词儿呢,于是脱口而出道: “那什么爸……咳,行的行的,你对我好我肯定接受啊……我我我我敬你一个……” 一群人被贺天然滑稽的举动弄得开怀大笑,贺盼山别过头去,都不想承认这傻子就是自己儿子,他一手扶额,一手拿起酒杯,抬起来跟他撞了一下,嘴上念叨着: “嘿,臭小子……” 第273章 成名在望(二) 第273章成名在望(二) 打那天之后,贺天然与贺盼山之间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善。 或者说自家宴之后,父子两人就都有了一些想要和解的意愿,他们对彼此的态度不再强硬,只是长久以来的僵持,让他们缺乏了一个互相下台的契机,而温凉的出现,给他们创造了这个机会。 而正是这个机会,就促使了很多事物,开始往更好的一个方向发展。 事实也是如此,接下来,INTERESTING这支乐队可谓是顺风顺水。 这支成立还不到一个月的乐队,当月就发布了《玫瑰窃贼》与《山海》两首歌,在没有任何宣传与粉丝基础的情况下,凭借着歌曲本身的质量与当天演出的视频,一度在各大短视频媒体上疯传,而当正式版音源上架之后,各种影视混剪或者情感视频采用这两首歌当BGM的更是多不胜数。 贺天然不清楚贺盼山对此现象有没有去刻意运营,他也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反正总之,这两首歌,确实成为了那种每过两三个月,就会在短视频平台上突然爆红的曲目。 而在爆红的背后,贺天然终于是挖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QQ音乐不久之后就表示出了想要购买独家播放权的意愿,这在近几年来的音乐市场上是很正常的事,虽说大部分音乐人都很穷,但是一般大热的歌曲,都能卖出一个就目前我国市场环境之下,不错的价格。 当然了,想要拿到这笔钱的前提是,这一切的步骤要对,意愿终归是意愿,游兵散勇想要单打独斗,那一定会被一些琐碎给拖累得焦头烂额。 INTERESTING挂靠着一家贺盼山介绍来的音乐公司,虽然他们本质上不属于这家公司的艺人,但是这种事贺盼山早就打点好了,由公司出面公对公地谈,很快合同就签好,抛开一些杂七杂八的税,还有一笔贺盼山默许与贺天然执意要给到音乐公司的“代理费”,乐队此次靠着两首歌,入账的数额总共是——三十万。 歌曲授权的期限是五年,授权区域为大中华地区。 当魏醒知道自己将要被分到十万块钱时,人都傻了,他表示自己这次真的是躺赚,分到三分之一真的不合适,所以在乐队三人的协商之下,这个十万块,分别给到了魏醒、陆Alan、朴志坤三人。 “淦,我还没给你们发工资,你们倒给我分起红来了。” 陆Alan对此骂骂咧咧地收了钱。 至于朴老板那边,也很痛快地收了钱,只是在那几天之后,他就给姜惜兮扒了一次谱,让姜惜兮翻唱了一首《玫瑰窃贼》。 他告诉贺天然,这是别人小姑娘看了演出,自个愿意去做的,只是原曲温凉的调,对她而言难度比较大,所以她翻唱的版本,就改编成了舒缓的爵士风格,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还想请贺天然去拍一期视频,两人合唱一次。 要问贺天然愿不愿意,他当然是没什么问题,可要是他家那位正主不开口,他哪儿都甭想去…… “我又不是什么母老虎,有那么不近人情吗?去吧,去完成一下你那个小粉丝的心愿,顺便也能给我们宣传宣传,这是好事,不过你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了啊,给你粉丝好好当个榜样嘛!” 温凉这次表现得很是通情达理,主要还是现在很多粉丝与歌迷都知道了他们是情侣关系,甚至是贺天然的老爸都站在自己这边,温凉的家庭地位稳得不行,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很快,姜惜兮跟贺天然的合作视频就发布了出来,视频标题是——《近距离追星现场,惜兮与NaturaL大人的第一次合作共演!》 姜惜兮的粉丝都知道,她的关注列表里面就关注了NaturaL这么一个指弹技术流的活人,说是没点猫腻,根本就不可能,不过随着男孩第一次在视频里露出全脸,眼尖的网友也发现,他竟然是最近爆红乐队INTERESTING里的男主唱,贺天然! 「恭喜惜兮追星成功,现在不应叫可怜兮兮惹,应该叫高兴兮兮!」 「什么?那个常驻舞蹈区UP主竟然回归了?指路明灯没了呀,爷青结(狗头)」 「能把N大从舞蹈区刨出来,也侧面证明了惜兮本身那绝对的可爱度呢~~~」 「牙败呐,我老婆看这个男人的眼神不对,老婆,你清醒一点啊老婆!我是不是绿了呀,XDM~~(大哭)」 「没想到N大这么帅啊,这是什么梦幻联动!双厨狂喜!」 「等等……N大看着好脸熟啊……啊,这首歌……惜兮牛哇,竟然把INTERESTING的男主唱给请来!兄弟萌可以放心了!老婆没跑!N大有女朋友!」 「哈哈哈哈,狗贼贺天然!你跟别的女人唱歌阿凉同意了吗?」 「阿凉是谁?」 「N大乐队里的女主唱,也是这首歌的原唱之一!顺便让我来给大家安利一波宝藏乐队INTERESTING!!」 姜惜兮最近刚入选小破站百大UP主的行列,粉丝也从之前的103万来到了158万的数量,没办法,她那可爱娇萌的外表对于这类以二次元为主的平台观众来说,简直就是必杀,现在哪怕她每半个月发一支歌,那涨粉速度也跟坐火箭似的,视频的平均点击率也都来到了7、80万之间。 经过了这次合作,贺天然原本那个NaturaL的账号也得到了一部分引流,只是他很久没更新,发布的视频也是单纯地指弹,所以很难吸引到圈外的粉丝。 不过作为INTERESTING乐队成员唯一对外的社交账号,他的页面很快成为了一些歌迷的自留地,而贺天然也没让他们失望,在与姜惜兮合作视频发布不久之后,他很快上传了一支关于乐队成立的VLOG,取名为——《为了哄女朋友开心,我成立了一支乐队!没想到我们竟然红了!》 好家伙,这种喜闻乐见地取名,当真是赚足了眼球。 视频长度差不多三十分钟,内容从当时在烟角巷2.0的面试开始,其中记录了温凉当时唱起了《月牙湾》的惊艳,再到烟角巷开业当天,《玫瑰窃贼》与《山海》的炸裂演出。 整段视频不光只是记录,其中贺天然和温凉还全程录入了类似于导演评论音轨的旁白,相当于小两口一边伴着嘴,一边来给观众们补充着画面里缺少的前因后果。 …… “所以你真的是为了哄我开心,才有了INTERESTING吗?”视频里,温凉的画外音问道。 “可不是嘛,我做这支视频出来都是为了给你惊喜,你看,我对我们的爱情,够坦诚了吧?”贺天然很有情商地回道。 “啊!!!我男朋友怎么可以这!么!棒!啊!” “你少来了,我去找姜惜兮的时候,是谁说的对我完全信任,第二天就给我打了二十几个电话,问我人在哪的?” “你不知道我们女生都是说一套做一套吗?我叫你去,也不是真想你去啊~~哎呀,你怎么那么记仇嘛~~~” …… 以上这段对话,只是截取了视频中的一小部分,两人类似甜蜜的对话还有许多,所以此整活视频一出,当天既是登上了小破站的热度排行,十二小时之后就勇夺首位,一周时间都没跌下来过,甚至于围脖上,都有了相关的热搜新闻! 说天时,现在INTERESTING两首歌的风头正劲。 说地利,小破站本来就对这种喜闻乐见的整活狗粮情有独钟。 说人和,随着乐队蹿红,贺天然山海集团太子爷的身份很快就被人爆了出来,而温凉作为童星,又是今年电影学院表演系的第一,现在两人光明正大谈起了恋爱,无论哪一个点,都足够拿出来单独整个活儿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这种VLOG,玩得就是一个真实。 《玫瑰窃贼》与《山海》两首歌是真的火了,其本身的质量,也得到了网上许多乐评人的认可,这是毋庸置疑的,再者说,视频中的贺天然与温凉,两人亲嘴儿,那是真的亲啊! 这种眼睁睁看着一对小情侣渐渐成为名人,然后他们在镜头前,依旧毫无顾忌,大方秀出恩爱的感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这支视频下面的评论区瞬间沦陷,歌迷、影迷、CP党齐聚于此,各种哀嚎与神评层出不穷—— 「时刻怀抱热望,时刻因生活而遭殃,时刻为浪漫赴死,时刻将玫瑰抛向天上。啊,看他们两人相处,感觉真的很美好,怪不得能写出这样美好的歌,天然跟阿凉真的是“浪漫”一词的具现化吧!」 「课代表来了! 5分11秒:阿凉独唱的《月牙湾》 12分51秒:INTERESTING《玫瑰窃贼》 19分42秒:INTERESTING《山海》 除开以上打歌时间,两人全程都在撒狗粮,以下是N大的高情商环节与阿凉娇羞的环节,有莫名娇喘,我也不知道为啥,可反复观看: 3分21秒:亲嘴X1……」 「铁汁们,我怎么才能拥有一个像温凉这么顶的女朋友?我看完全片,满脑子都是她,现在我只想说一句,贺天然,狗贼!!!!!!」 「随着这几天两人的身份被曝光,我愈发担心起他们来…… 两人一个是家财万贯的豪门公子哥,一个是将来注定前途无量的女明星,一个是导演系的大才子,一个是表演系女状元,两人结合到一起,无论怎么看都很完美,可正是这样,让我不免下意识去往阴暗处想,诸如什么剧本啊,金钱物质啊什么的…… 兄弟们别笑话我,说实话,我就是感觉他们两人真的太美好了,以至于我产生出了那种……美好到虚幻的感觉,仿佛一切都是泡影。 唉,我也不知该怎么表达,我只希望他们歌词里倾诉的那种浪漫与热烈是真的,也希望他们能永远这样恩爱下去,哪怕以后分开了,也请一定要好聚好散,不要让你们给我们编织的美好破碎得太难看,可以吗?求求了!(大哭)」 「摸摸楼上兄弟的狗头,我也有同感,他们这对CP确实太完美了,贺导不愧是导演系的,拍个VLOG都能这么精准地拿捏住我辈狗粮人的心理诉求,而且还有现实乐队的发展作为佐证参照,这种异常真实的代入感,是小破站其他情侣CP从来没过的,让人很难不爱啊,所以,我愿称他们为小破站最强CP情侣,没有之一!」 「啊,作为一个经常剪辑《红楼梦》的UP主,看见小宝钗重新回归大众视野,还拥有了这么一段让人艳羡的爱情,我真的会泪目的好嘛!!!」 「什么?阿凉竟然是小宝钗吗(震惊)我是感觉好眼熟!她可是我小时候的梦中情人啊,没想到现在长大了,更是了!贺狗贼啊贺狗贼,我哭死……」 「请把这一系列的VLOG做成连续剧好嘛?贺导你跟阿凉都是专业的,所以,请把这些VLOG做你们结婚为止,好吗?这是一个CP党最大的心愿~」 「INTERESTING的歌一时无两,贺温的CP现在路人皆知,如果他们最后不结婚,确实是很难收场了!」 「作为一个现场歌迷,我只想说,INTERESTING是个三人乐队,可怜的醒子,哈哈哈嗝儿~(狗头)」 …… …… 冬日,电影学院,偌大的排练教室里。 温凉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很不讲究地盘腿坐在地上,她看着视频底下评论,不住地拍着身边贺天然的肩膀,她似乎被几条有趣的评论逗得乐不可支。 “看见没,我们的粉丝让你多发一些跟我唱歌的视频放上去,我都让你跟姜惜兮合作了,但我们却没有单独合作过!” “……是吗?”贺天然低头摆弄着手指,貌似无心地问了一句。 温凉抬起头,努力回想了一番,然后肯定道:“没!有!啊!哼~” 在女孩记忆中,出了那次迎新舞台,他们确实没有过…… 那支原本在贺天然主页上置顶的《LOVIN"YOU》视频,为他吸了十万粉丝的那首歌曲,早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没有粉丝记得N大有过这么一个视频,也没有人记得温凉是第二次出现在他的视频中…… 拥有22万粉丝的NaturaL,是突然官宣有了女朋友这件事的,在此之前,他的主页上,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行行行,改天我们录它个几十首,走啦,我们吃饭去。” 贺天然拍拍手掌,站了起来。 “拉我!” 温凉坐在地上伸出手去,撒娇道。 男孩一把将女友拉了起来,后者顺势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抱住,脸颊在对方大衣里来回磨蹭着。 贺天然宠溺地拍了拍温凉的后背,说道: “哎哟,你这么抱着我,我们怎么走路啊。” 温凉在他怀中抬起头,随即分开,她牵起男友的手,率性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啊?”贺天然一头雾水。 温凉眉飞色舞,眼中藏不住的甜蜜。 “当然是,我!们!家!啊!~” 感觉这章能扩写个四五万字,我有种血亏的感觉…… 第274章 一步之遥 第274章一步之遥 时间已经来到新一年的一月中旬。 电影学院离放假差不多还有一周的时间,贺天然尽管跟贺盼山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他并不想假期回到南山甲地居住,所以在寒假来临之前,他跟温凉的同居计划就被提上了日程。 大学城附近的租房很多,价格高的一月租金就要上万,低的一月七、八百的次卧也有,这个还是看需求。 温凉找到房子是一处九十五平的精装修小区房,两室一厅,租金每月六千,押一付三,一年一签,这里地段不错,步行到电影学院十分钟就到了,居住空间比之前贺天然的那个单身公寓好太多,无非就是小区的档次看起来没那么高级,不过毕竟大学城也不比港城市区,所以说多了也没什么可比性。 姑娘从屋外的花坛下取出一把钥匙,拉着贺天然打开房门,然后撒了欢地跑到客厅中央,兴高采烈地介绍起来: “我们系的学长学姐有好些都在这小区租房,我也感觉不错,你瞧,这里我俩住在主卧,平时还能叫黎望冬冬他们来家里做饭吃,跟朋友一起玩,他们累了就直接睡次卧就行,要是你愿意折腾呢,还能把那里改成你的宅男快乐屋和我的衣帽间,我早上起来终于不用跟我们寝室那群小娘们抢厕所了,多好!” 贺天然来回张望,看着女友默默笑着。 怎么样的一个居所,能称之为“家”呢? 其实在贺天然的记忆中,一直都没有一个成熟的概念。 南山甲地虽然大,但是那里只有父母往昔的争吵与一些不好的记忆在脑海中回荡,而今再回去,要面对的是一个陌生至极的后妈与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弟弟,他不愿意把那里称之为家…… 那之前居住的单身公寓还有未来时住了七八年的那个小户型呢? 贺天然从来都是一个人,虽然大多时候他都在自得其乐地享受着孤独,可是这种状态,他哪怕再换十个地方,也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家的概念,是孤独吗? 想一想,好像也不是…… 男孩一直想要个家,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这是属于他的小小夙愿,也是他的终生遗憾。 只是,即便他与父母的关系在有所好转,时至今日的贺盼山与白闻玉,注定是无法满足他的这个愿望了…… 这是作为父亲与母亲的命定结局,贺天然无法改变…… 然而,当温凉带着他满屋子地转悠,口中滔滔不绝地设想着屋子里两个人的将来时,在这个九十五平米的空间里,贺天然看到爱人眼中闪烁的憧憬与幸福,似乎能将这屋子里每个角落,都照耀得熠熠生辉…… 这里只是他们每月花六千块钱租来的房子,还不属于他们,也不是真正的家,他们未来会随着学业,随着工作,随着各种的变化而离开这里。 但是在这一刻,在这一秒,贺天然有种很强烈的预感,他的夙愿就快要达成了…… 与眼前这个他深爱的人,重新组织起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幸福家庭…… 贺天然的眼眶微微发涩,他是如此地确定,他离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想抓住的东西是那么地近,近到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 不是在这样一个世界的话…… 他们一定可以踏出这一步的…… …… “……阿凉。” “啊,怎么了?”温凉正忙着说到以后谁做饭,谁洗碗的问题,一下被打断了很是疑惑,她还以为贺天然想在这个问题上犯浑,于是她率先加重语气道:“贺天然我警告你喔,你要是想让我天天给你做饭,那你就必须顿顿把饭菜给我吃完,而且还必须给我把碗洗了,这一点老娘是不会给你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的!” 贺天然这边情绪都顶到喉咙眼了,一听这话,他顿时一窘,愣了几秒随后“噗”地笑出声来,他脑子一转,索性大喊道: “哎呀,你这娘们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呢?说好的要把我养膘呢?我这一洗碗,一运动,饭不都白吃了吗?这有违你坏女人的计划啊,对不对!就这么定了,这家以后就你做饭,你洗碗,你扫地,你暖床,统统归你管!” 温凉听他越说越离谱,脑袋一歪,眯着眼睛道: “嗯——那你做什么呀?” 贺天然双手一摊,理直气壮地在雷区蹦迪道: “我负责爱你啊!唉,你是不知道,被你这种绝世大美人所爱慕,我压力很大的!我最近整宿整宿的掉头发,我才十九呀,已经在承受我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了,你造吗?你还狠心让我洗碗?!拜托,大家互相理解一下嘛!” 知道男友又在调皮,两人可默契了,温凉当即陪着他演了起来,她故作吃惊,满脸歉意地娇弱道: “啊……原来这么累吗?天然……真是对不起啊,是我考虑不周啦,你不要生气嘛,不过你也知道,洗碗很麻烦的啦……” 温凉顺势撒起娇了,她牵住贺天然的手不住摇晃,直晃得对方心神摇曳,五迷三道~ “咳~那那,买个洗碗机!多大点事儿啊!” 贺天然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可……可人家还要扫地啊……” “买个扫地机器人,买!” “还有你看,平时我还有擦桌子啊,拖地啊这些,两室一厅呢!还有厨房你看!” “网上请个保洁阿姨,三天上门一次!钱我给!” “那……那好吧,你可要说话算话喔!” “……” “……” 两人一番对话下来,相互沉默对视了片刻,然后同时是捧腹大笑起来。 “贺天然!你有本事你说话啊!来,我现在就拍个VLOG记录下你说的话,等会就给你发网上去,让广大歌迷网友们见证一下你丑恶嘴脸!” 温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了手机,对准贺天然的大脸。 哪知,镜头里的天然哥表情变化之快,在温凉按下录制键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恢复如常,一脸天真懵懂的模样,说道: “啊,发生甚么事了?我在哪?你是谁?我老婆呢?我老婆怎么不在了?你这个坏女人是谁?对我有什么企图?!” 镜头里伸进了一只手,狠狠拍打了几下贺天然,温凉在镜头之外的气急嗓音传了进来: “哎呀你好好说!快把我们刚才的对话重复一遍,我一定要录下来当素材!” 贺天然真是拿这小女人没办法,他问道:“那我从哪开始啊,温导儿?” “啊……就从你刚才叫我的那一声开始!” “那你可得给我搭词儿啊。” “肯定啊!来,我们贺老师准备好啊,注意情绪,3、2、1!Action!” 贺天然表情有些僵硬,而温凉就是钟意看他这种在镜头面前又是尴尬,又是傻愣愣的模样。 “录、录了吗?” “录了录了,快说词儿。” 男孩抿了抿嘴,整理了一番情绪,他侧头将视线看向别处,然后又立马回正,像是在逃避着什么,又不得不去面对,只听他低沉地叫了一声: “……阿凉。” “啊?怎么了?”负责拍摄的温凉脑中想着两人刚才的对话,嘴里帮男孩搭着词儿道:“贺天然我警告你喔,你要是想让我天天给你做饭,你就必须……” “我爱你。” 镜头里的贺天然,展露出了一个开朗笑容。 他是多么地希望,这些能够镌刻下光阴的机器,能记录下他们之间所有的故事…… 第275章 的最后一次夜谈(上) 第275章3408的最后一次夜谈(上) 因为出租屋里的床单被褥这些都需要重新购置,而且两人的衣物行李都没有及时整理,所以这天入夜,温凉与贺天然都各自回到了学校宿舍,准备次日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正式开启同居的日子。 由于还有几天就要放寒假了,学校里,一些院系考试安排得早的同学早早的就回了家准备过年,平时热闹的男生宿舍楼里,变得清冷了不少。 贺天然打开宿舍门,蔡决明正在清洁着他相机的镜头,而胡岳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两位,我回来竟然没见着你俩打游戏,少见啊。” 贺天然带上门,脱掉外套,走到自己的椅子坐下,蹬掉脚上的球鞋,脱下袜子往水池下的洗衣桶里一扔,随即惬意地换上了一双拖鞋。 “哎哟,愁呀~” 蔡决明哀叹一声,放下手中那颗红圈35mm定焦镜头,说道:“贺导儿,你们导演系的期末作业你交了吗?” 贺天然当即答道:“交了啊。” 蔡决明一愣:“啊?你交的什么啊?我最近看你天天搞乐队,还有心思拍东西呢?” “卧槽,我们期末作业是记录短片,我交了一支关于港城乐队生存现状的视频,前前后后跟拍了都有一个月了,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啊……” “……谁知道你是在撒狗粮还是真的在拍东西啊!你们没出剧情短片的作业啊?” 贺天然摇摇头:“闹呢,用陈老头的话说就是,我们这群毛头小子连生活都不一定能拍好,拍个毛线的剧情故事,所以说,剧情作业估计得等到下学期或者大二了,你们摄影系呢?” 蔡决明有气无力,“考光影……” 贺天然问:“照片还是视频啊?带人物吗?” “都有,人物没作要求,不过前几天我叫了顾玲给我当了模特,我给你看看……” 说罢,蔡决明抬起了自己的笔记本,走到贺天然跟前,播放起了他给顾玲拍的短片还是几张修好的照片成片。 片子贺天然没看完,反正就是那种网红式的情绪小短片,配上音乐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至于照片嘛,就完完全全是为了展现女生颜值的那种讨喜糖水片。 贺天然笑道:“你这日式滤镜的调色能收敛点吗?光影在哪呢?你搞沙龙摄影这一套,你们摄影系的那群‘老艺术家’看了能给你过就怪了。” “我知道呀……我知道……我这不是愁呢嘛……明天我再去拍一组风光吧……” 收到了贺天然的点评,蔡决明收了笔记本,心中已是对自己的作业水平有了决断。 “我看你呀,就是想趁这个机会拍人家顾玲,现在好了吧,搞得自己不上不下的。” 贺天然调侃了一句,这时,他头顶上忽然传了一声悠长叹息…… “哎……” 他循声抬头看去,就见胡岳的下半身躺在床上,背部靠着墙,眼镜耷拉在鼻梁,脑袋歪向一旁,一支手臂从床沿处孤零零垂了下来,这个人的动作神态,像极了雅克路易大卫的那副传世名画《马拉之死》。 贺天然都看呆了,“秀才……你这是……咋了?不写小说了?起来码字啊!” “我是愁,胡秀才他是直接炸了……” 蔡决明在旁说明了一句,回到座位,拿起自己桌上的煊赫门,递给贺天然一支,帮忙点上火,自己也开始吞云吐雾着继续道: “他又要写小说,又要写他们戏文的期末作业,双重压力之下,搞得小说成绩直接雪崩,作业也被打了回来,这不得直接炸了么……” “啊——!” 胡岳嘴里虚弱地惨叫一声,随后翻了个身,宛若一个病弱膏肓地病人,对贺天然哀求道: “贺导儿,你帮我写一下吧……我感觉我整个人的灵感已经没了,被掏空了,一滴都没了,榨不出来了……” “我帮你写个毛哦,你们戏文的作业是啥啊?”贺天然果断拒绝,并好奇问道。 “写个综艺节目的剧本,情景环节自拟,不少于一万字……” “……” 贺天然被这作业给整笑了,“哎哟,你们这戏文专业出的题,够洋气的哈,还真是与时俱进了,你不是每天都能码字上万吗,这对你来说小意思啊。” “这能一样吗?这不一样!这不是字数问题,这是质量问题!” 胡岳一把从床上翻下来,抢过蔡决明手中的烟盒,兀自给自己点了一支。 贺天然的视线扫了扫,也是坐下来谨慎说道:“看来你们两个最近,都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可不嘛!我们也想像贺导您一样,每天小钱赚着,小曲唱着,最主要还是有佳人作伴,身在寒冬,却心处盛夏……挖槽,有这环境,我啥作业拍不出来啊!” 蔡决明跟着胡岳一块坐下,嘴里戏谑一句,后者用手机播放起了贺天然的那支VLOG,将声量调到最大,一脸黯然唏嘘道: “我大抵是病了,贺导与凉姐的这支视频自发布以来,我每每看完躺在床上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知为何,街上的狗开始不停的叫唤,我也会跟着一起叫。” 蔡决明在旁郑重地点点头:“欸,胡老师,当初您退出文坛,我可是陪您一起叫得最欢的那一个啊!” “……” 摊上这么一对卧龙凤雏,贺天然拳头都握紧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他咬牙道: “哎呀,我了个屮了,你们有什么事儿赶紧说,再这么阴阳怪气,拐弯抹角,信不信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特么办了你们?” 顿时,胡、蔡二人收敛了神色,蔡决明抢先道: “导儿,顾玲她明天就回家过年去了,我没人了!您人脉广,帮忙给我找几个还在校的表演系妹子当回模特呗……” “丫刚才不是说你要拍风光吗?” “有您在我还拍屁个风光啊……” 贺天然作势要打,蔡决明立马就改了口风,吹捧道:“别别别,别动手,要不这样嘛贺导,您百忙之中抽个空,我拍的时候您从旁指点指点,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两个系上摄影大课的时候,那群老艺术家可欣赏您了!” 贺天然冷笑一声:“呵,好嘛,这一下就成我的事儿了,合着我还要跨专业帮你做作业是吧?” 蔡决明大腿一拍,说道:“贺导您见外了不是?摄导摄导,摄影跟导演,本来就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兄弟专业,何况我们是什么关系啊,我们那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对吧,哥!” 这厮不去说相声,真是白瞎了他那一口地道的京腔。 贺天然懒得去看蔡决明,他对胡岳说道:“他都这样不要脸了,秀才你肯定会让我省点心的,对吧?” “对啊爸!我什么是以后让您费心过啊!”胡岳章口就来,甚至还拉上了蔡决明,没皮没脸道:“二爹,您说呢?” “……” “……” 好吧,这寝室里的三个人,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 贺天然掐着自己的眉心,没脾气道: “你那个综艺剧本我是真的帮不了你,你还是自己解决吧……对了,你那个小说不是写的好好的嘛,怎么突然就崩了呢?” 胡岳欲言又止,蔡决明揭短道:“贺导你上次不是看了他那小说嘛,说不喜欢。” “对啊,好几个月前了,不是,我没说不喜欢,我是说我不是他的受众。” 蔡决明怒其不争,一提就来气:“自从上次你看了他的小说,他就有情绪了,你知道吗,他现在是文风一转,非要整点大是大非的悲剧在里头……你说,这不是给我……呸,给读者们喂谢特吗!” 第276章 的最后一次夜谈(下) 第276章3408的最后一次夜谈(下) 贺天然一听这消息,颇有几分诧异。 这事儿要是发生在黎望这种文艺青年身上,他觉得一点毛病都没有。 可胡岳在贺天然的印象中算是一个很能拎得清世俗的人,什么时候要潜心搞创作,什么时候该吔屎挣钱他完全能分清楚,而且这还是他的原话,虽然他自己不会记得,但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啊…… 难道,是最近真的压力大了? “不是秀才,你一本龙王赘婿文,你写个der的悲剧啊?”贺天然奇怪道。 胡岳挠了挠脸皮,“那……那高低要整点不一样的活儿嘛,总不能都跟流水线似的,我虽然打死也不会承认这种小说是我的‘作品’,可人又不是机器,写久了是有一点厌烦的。” 蔡决明不忿道:“我看你啊,就是赚到钱了,想撤了,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打赏你一个盟主,RNM的退钱!!” 胡岳脑袋一缩,嘀咕道:“你跟平台要去,我才分到手多少……” 贺天然没看过胡岳那本爽文的内容,不过话说到这里,他也是想明白了,合着胡岳是写疲了,钱也赚得差不多了,反正继续写下去也就到头了,还不如摆烂写点自己想写的呢…… 不过这样一来,读者显然是不乐意咯。 贺天然并没有从小说的剧情处着手去劝他要怎么写,毕竟他们这帮人,最讨厌的就是好为人师。 文人相轻嘛,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何况退一步讲,人钱都赚够了,道理别人都懂,就是不想跪了而已,还用得着听你搁着哔哔癞癞,有毛病吗? 贺天然抽了口烟,说道:“秀才,我那小说我没看,也不好说什么,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是被你读者给喷破防了还是怎么着啊?你还想写下去吗?” “写呀,干嘛不写啊,有始有终嘛……不过,一直被这么喷,搞得我都不想写了。贺导,你明白我的感受吧,就是那种……这群读者不配我用心去对待他们的感觉,不识货知道吧!我写战神爽文,他们骂我无脑套路,我用心写点有深度的东西吧,他们骂我给他们吔屎,这不是神经病嘛,那我还不如写点我想写的呢,反正钱赚够了,换个马甲,谁认识谁啊……” 胡岳振振有词,蔡决明骂道: “我看丫就是欠抽!你这算什么呀,你这就是骗了钱跑路,你欺骗了我们读者的感情你知道吗?!” “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我看你平时也没少骂我啊,说什么我笔下的角色都是纸片人,也没见你投入啥感情啊!” “嘿,我今儿非得弄死你个狗……” “好了好了,吵什么呀?慢慢说嘛,有啥可吵的……” 见到两人争吵愈演愈烈,贺天然赶紧主持公道,他琢磨了一会,缓缓说道: “秀才你知道吧,不管你小说里的情节写得多离谱,多狗血,文笔多差,在阅读的过程中,人的体验和欲望,还有想象与理解,会打破次元的边界,会让一个人从文字构成的世界里,从角色的经历中,去感受到自己的命运,就像是在不同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形象。 像是经典名着,它们更多是输出一种价值观或人生感悟,或是大到宏大的命运感,或是小到参差的人性使然,这是跟人天生有隔阂的,所以读者可以尽量做到用客观的视野去对待它们。 而网络小说主要贩卖的是一种情绪,是一段体验,哪怕是快餐文学,但那动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文字量,让人看下来很难不去代入其中,所以读者对角色命运的变故,是非常敏感和脆弱的。 你让角色体验悲剧,那说白了就是让读者也跟着体验一次悲剧,是,这么写是更能让故事充满张力,可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写这本小说的一开始,是想写一个悲剧吗?还是你中途脑门一热,为了深刻而深刻地刻意为之?” “我一开始确实没想过,但是我有自己的……” 贺天然打断道:“你也不用我说这些,我完全理解,网文的特色就是顾头不顾腚嘛,开头打磨十几次,至于怎么收尾,想都不会去想,更遑论一开始设计中途剧情的悲喜走向了,你想炫技可以啊,只要你全须全尾地写完,不管最后成绩如何,读者如何评价,在我这儿,我都敬你是这个——” 贺天然竖起大拇哥。 胡岳这番话听下来,他嘴皮动了动,欲言又止,陷入了深思。 蔡决明又给贺天然续了一支烟,并且吐槽道“丫肯定想都没想过。”后者瞪了他一眼,先让他暂时闭嘴。 过了几分钟,胡岳认真问道:“那贺导,你说,要怎么写悲剧啊?” 这个问题,让贺天然回想起了三人在寝室的第一次对话,那时,自己还没有利用佛珠穿越…… 当时胡岳发表的“悲剧论”还历历在目,他说,身处悲剧的当事者,是不可能洞悉全局的,因为一旦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便要有所取舍,而这个取舍的过程,就是悲剧的开始。 这是他的见解,只是对于现在正处于这种境遇下的贺,还不够完整…… “喜剧是未知的,但是悲剧……不会容忍意外。” 贺天然略显迟缓地先是说出了一句总结。 蔡决明不解道:“怎么悲剧就……不能意外了?现在那些什么电视剧,出门咵碴一下就被车给撞了,要不就是皆大欢喜之前得个绝症什么的,哪一个不是意外啊?铺垫都不会铺垫一下。” 贺天然仰着头,想了想,徐徐道: “因为大多数人都搞反了,就像胡秀才写小说,好好的爽文,写到一半上了头,硬要写悲剧,这就只能靠一些直白的转折去铺陈剧情,不怪读者要骂他。 然而,在洞悉世情的创作者笔下,悲剧往往是注定的,是有蛛丝马迹可循的。 一个人,出门吃着火锅唱着歌,半道被麻匪劫了,这叫喜剧。 悲剧就是要把未知换成已知,他反复轮回了几世,不唱歌了,也不吃火锅了,可无论怎样都会被人劫持,落得一个被炸死的下场,这就叫悲剧。 而且更甚者,有些作品开篇就会告诉你「这人是第十三次吃着火锅唱着歌,这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枪声……」” 胡岳争辩道:“我理解贺导你的说法,不就是提炼故事结尾,用看点拉人嘛,可哪有把既定结局都提前写出来的啊,这不是没悬念了吗?” 贺天然淡然地笑了笑,说: “所以啊,悲剧都在静默处,它是注定。 你再看主角这一路的闪转腾挪,就充满了倔强幼稚又注定惨烈的悲剧色彩,折腾半天,该死还是得死,追求了多久当年喜欢的人,到头来还是不能在一起。 你们大可翻开《百年孤独》或者余华的《难逃劫数》,开篇头几段,写得明明白白,一旦悲剧注定,哪怕只是一个悲剧的剪影,那读者全是你砧板上的肉,你给角色多少嘶吼挣扎,读者就有多撕心裂肺。 那时,作者的笔,就化了命运的刀,没有一个角色能逃脱的了他们应有的宿命,哪怕他们在活灵活现,在跃然纸上,都不行! 你不是想知道悲剧怎么写么?你不是想搞点深度吗? 来吧,就这么写。 这个,才叫悲剧。” 小小的男生寝室,一瞬间,连呼吸都变得安静起来…… 最后,还是贺天然主动笑了起来,插科打诨道:“当然,我说的是小说又不是人生,你们人生肯定是充满变数的呀,哪有什么注定的悲剧,瞧把你们吓得。” 蔡决明打了个哆嗦,说道:“哎哟,就是就是,贺导你刚才可太吓人了啊,你原来心里还有这么阴暗的一面呢!我算看出来了,你就适合去演那种平时人畜无害,但实际上是个运筹帷幄的大反派角色,怪不得现在学导演呢!” “嘿,可不兴人身攻击啊!” 贺天然打趣了一句,另一头,胡岳连连说着“受教受教”,不禁好奇问道: “那贺导,你要给自己的人生写本自传的话,你会怎么开头啊?” “就贺导这种家世背景跟感情经历,那铁是一篇大爽文啊!” 蔡决明不假思索,抢先给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结论。 “家境好有什么用?自己不懂生活,不还是白瞎了好设定么……” 贺天然站起身,脱掉了衣服爬上了床,其余二人抽完了烟,也纷纷准备就寝。 胡岳盖好了被子,重新问道:“贺导你还没说,你要怎么写啊?” 躺在床上的贺天然心绪万千,他轻声道:“在我回答之前,我想先问问你俩,你们想怎么写啊?” 另一头,蔡决明一本正经回答道: “蔡决明,男,生于皇城根,长在红旗下,其爷为孙称骨,得四两三钱之数,有箴赞曰:为人心性最聪明,作事轩昂近贵人。衣禄一生天注定,不须劳碌是丰亨!” “哈哈哈哈,蔡决明你特么真是个神棍!上次你还跟我说你是什么五两三钱的富家翁,怎么这会改成四两了?就是贺导在你才故意这么说的吧,还近贵人,笑死我了!”胡岳毫不留情地戳穿道。 蔡决明大剌剌回应:“这不一生还没过完呢嘛,称骨歌我背得滚瓜烂熟,到时看我过得怎么样就怎么写呗,你呢,秀才?” “我?我就用刚才贺导的方法写……当胡文举45岁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的那一天,他站上领奖台,星光璀璨之中,他遥望台下两位多年的至交好友,满眼都是他们三人青春年少时的影子……” “淦,可以可以,至少把我跟贺导给带上了,对了,这个胡文举是谁啊?” “我啊,姓胡名岳,字文举,胡文举是也!讲究吧!” “讲究,太讲究了!” “可艹了,哈哈哈……” 三人笑得不行。 胡岳道:“贺导,该你了啊,你要怎么写啊?” 贺天然将双手置于脑后,想了想,平静道:“开头先用一句我的头口禅吧,又是世界和平的一天……” 蔡决明追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可能写一写像我这样的人,哪怕是重生,也不会获得成功什么的……” 两人听得一头雾水。 “怎么着啊,贺导你体验过重生呢?哪怕是真的,可突然提这个感觉不对啊,你这都考上电影学院了,做乐队也红了,爱情事业学业三手抓,三手硬,咋还不算成功呢?这可太成功了呀!” “你懂什么,这叫先抑后扬,贺导儿想表达的是不用重生都能过上牛哔的人生,不过贺导儿啊,你这开场要是放在网文开头,一定铁扑!我还以为你要用刚才说的技巧给我们上一课呢!” 贺天然打了个哈哈,“是吗?哈哈哈,对吧……” 胡岳感慨道:“不过说到重生吧,好像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想弥补一下人生中的遗憾,这让我此时此刻,亦有所感,想吟诗一首来点缀一下……” 蔡决明捧场道:“来来来,晚上十二点了,也该是EMO的时候了,秀才,开始你的表演。” 胡岳清清嗓,道: “何故闲来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 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竟悔当初未种桃,叶也青葱,花也妖娆。 如今对镜理云髫,诉也无言,看也心焦。” 蔡决明咂摸出味来,说道:“就是后悔当初选择的意思?” 胡岳对自己出口成诗的记忆力洋洋自得,嘚瑟说道: “嗯呐,这不是人生的常态吗?所以说才有那么多人想着,如果能回到过去再来一次,如果能那么去做,会多么多么地好,你说是吧,贺导儿~” 贺天然沉默了片刻,万般的愁绪在心头萦绕,他喃喃对道: “弃之芭蕉改种桃,春盼枝繁,夏盼叶茂。 担水编篱助其高,云起遮雨,云散而靠。 偏偏桃花多妖娆,招蜂引蝶,深受其扰。 是我糊涂又年少,种了桃树,不如芭蕉……” 胡岳一听,一下从床上直起身,激动道: “我擦,原诗没这几句啊,贺导你刚才听完现作的吗?” 贺天然枕下抽出一只手臂,盖住自己的双眼,疲惫道: “哎哟,我想表达的是哪有什么重来的选择哟,人生无论怎么选,都会有遗憾的,还不如活好当下呢,各位。” 蔡决明赞同道:“对呀,这种遗憾诗很难吗?我偏就要既种芭蕉又种桃,两全其美,枝繁叶茂!好了,搞定啦!” “啧啧啧,我看你呀,就是蕉叶枯黄桃烂了,文心不透,朽木不雕!睡觉!” “我听明白了嘿,你再骂!?” 面对蔡决明的叫骂,胡岳重新躺了回去。 月已高悬,3408寝室之内的灯光熄灭,几人的声响逐渐安静下去。 …… “胡编……” “啊?” “把你那小说写下去呗,被老是悲剧悲剧的,干净麻利该爽就爽,大不了下一本再写你想写的,你要是写完了,我打赏你一个白银盟主。” “卧槽,果真吗?” “果真!” “行!就贺导这一句话,我特么爆肝都写完!从头爽到指甲盖儿,我保证不带感情,全是技巧!” “蔡摄……” “嗯?” “明天我叫温凉来帮你出个镜,咱们把你作业拍了,早点回家过年多好。” “哇~哥,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啊!我要怎么谢你啊?对,这冬天了,我请一锅涮羊肉行不行啊?” 贺天然在床上转了个身,吐出一口气,说道: “……不用了,就是……我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俩……” “……” “……” 哪知,这对卧龙凤雏并不接受他的矫情,并且说道: “哥,你这话味儿不对啊,有点冲……” “对啊爸,你是要死了吗?遗嘱立好了吗?有我的一份吗?” “……我尼玛!!” 贺天然一下就受不了了,他立起身,赤急白脸,一口唾沫一个钉地决然说道: “我告你俩,老子明天就搬出去跟温凉同居了,不回来了,你俩未来几年好好待在寝室击剑,别耽误爷爷我奔向爱情的怀抱,爷撤了,拜拜了,懂了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3408寝室骤然爆发出一阵凄厉哀嚎—— “哇!!!!尼玛……贺导!我们才大一啊!!你现在就把大三大四的事儿给做了,没有你我怎么活啊,贺导儿!” “爆炸啊!!贺导~!!这特么不请一桌啊!!!你是舍长啊!怎么舍得抛下我们啊!!” “滚尼玛,舍长不是你俩背着我偷偷写的名字?!!!” 第277章 如烟:沉醉的日子(上) 第277章如烟:沉醉的日子(上) 伴随着冬日清晨悠远的鸽哨,贺天然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他的右臂与肩头略微感觉有些沉重,半边身子也像是被一团温热柔软所侵压,绵乎乎的,有着让人难以自拔的细腻触感与暖融融的温度。 他微微侧头看去,是温凉安静地躺在他的臂弯,女孩一手搭在自己的胸膛,沉沉睡着。 这是两人同居的第四天。 昨晚他们邀请好友们到家中聚餐,因为是年前的最后一次聚会,所以一群人玩到很晚才各自回去,再想见面,估计得等到下学期了。 男孩缓缓抽出一只左手,动作轻缓地将女孩垂下的发丝捋向耳后。 他的目光温柔,像是在端详着这世界最让他珍视的宝物…… 熟睡中的温凉少了平日里的活力飞扬,可她安静下来时又有一种别样的美丽,那未施粉黛的睡颜纯净又清透,像是山涧中尚未被污染的涓涓春水掸落凡尘。 贺天然恶作剧心起,食指与中指搭成一个小人点在那隐约能凸显玲珑曲线的被褥上,那小人由下至上,一步步欢快跳跃着,从温凉的纤腰至手臂,然后再到微微露出的白雪肩头…… 那小人在肩头上立住,兴许是女孩依旧没反应,它开始不怎么老实起来,当即唤来其他三个兄弟,毅然决然向被褥之下进发…… “嗯~” 几秒之后,温凉发出一声嘤咛,身体又朝贺天然靠近了一些。 她的双眼没有睁开,只是头靠着男友的胸膛,嗓音里充满着倦意,问道: “醒了啊……” 她们表演系早在一周前就没课进入到放假状态,温凉一旦不用上早功,平日里就会多睡一会,一般要等到八点半九点左右才会起床。 “醒了宝宝,我要去跑步啦~” 温凉的耳边响起男友宠溺的声线,对方的近距离的吐气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她迷糊回答道: “喔……那你去吧……我想吃豆浆跟菠萝包……” “好。” 随后,温凉渐渐松开了他翻了个身,男孩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温柔乡,走到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后,再次回到卧室换上了一身利落的运动服。 “你还想吃什么吗?我发现这边有家早茶的火腿通粉不错,我带回来给你试试?” 贺天然从抽屉里拿出一双洗干净的袜子,重新坐回床沿,一边穿着,一边随意问道。 “嗯~好……亲亲~” 身后,被子里的温凉传来一声朦胧回应,并且附带了一个邀宠请求。 贺天然转过身,俯下身自然地吻了一下姑娘的额头。 而对于这个简单的吻,温凉嘴里哼唧了两下表达出不满,贺天然会意,又是连着亲吻了两三下对方的嘴唇,女友这才满足安分下来。 “我走啦。” “嗯,外面冷,别运动太久,容易感冒……” “知道了。” 帮姑娘抻了抻被角,贺天然走到客厅,花了五分钟将昨夜聚会时留下的垃圾残骸统统装进垃圾袋后,他扭了扭脖子,打开门跨步而出,开始了新的一天。 …… …… INTERESTING乐队现在是真的红了,而且还是那种歌红人也红的类型,可能是得益于温凉本身的外表优势以及贺天然这个富二代身份的加持。 好几次两人走在大街上都被路人大学生认了出来,在街边一些奶茶铺或播放着音乐的餐厅里,他们偶尔也会听到自己的歌曲,这种体验还是蛮微妙的…… 《山海》这首歌在音乐圈内里被捧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有传言说,INTERESTING一定会入围来年的金曲奖,并且有很大的概率争夺到最佳乐队与最佳新人两个奖项,至于最佳摇滚歌单曲,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贺天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惊了,因为这还真不是什么空穴来风,实际上,金曲奖组委会在不久之前,确实跟他们挂靠的音乐公司有过接触,打算邀请INTERESTING参加四月份的金曲奖之夜,所以相关事宜目前还在接洽中。 当然,与他们接触的通告还不止这个,随着时间的推移年关将至,各大地方卫视从跨年夜开始打到小年夜的晚会大战也在如火如荼地展开,作为年尾爆红的曲目,INTERESTING自然在拟邀名单之列,几家卫视开出的演出费都很十分诱人,甚至有的合作方表示,哪怕是乐队来不了,也希望能够买下《玫瑰窃贼》的翻唱演出权,将歌曲交给腕儿更大的一些歌手来翻唱。 这个翻唱费用,也不算低了。 确实啊,像是《山海》这种比较丧的歌曲,的确不适合在过年过节的时候表演,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它的翻唱权却比《玫瑰窃贼》要更早卖出去,买家是某个以“才华”着称的一线歌手,年后会上线一档国民级音乐类节目,他想在此节目中翻唱这首歌参加竞演,价格已谈妥,不过他们不像卫视晚会要得那么急,所以合同流程估计得等到年后才能走完了。 关于是否参加小年夜晚会,魏醒那边表现得不是很积极,因为合作方要求他们这种“网红”歌手一律假唱对嘴型,就连半开麦都不允许,可能是前几年被一些网红歌手的真实唱功给弄怕了,而且晚会因为是直播,各种车祸现场及突发状况实在说不准。 魏醒虽然不是主唱,但对乐队的声誉十分看重,他很反对这一点,认为与其上这样的舞台,还不如去音乐节呢。 不得不说,他是乐队三人里,最硬核的一个了。 于是乎,这个决定权就来到了温凉与贺天然的身上。 …… …… 一小时后,贺天然手里拎着早餐,大汗淋漓地回了家。 温凉已经起床,她穿着睡衣,头发扎成了一个丸子头,刚从卫生间出来就听见贺天然开门的声响,她穿着棉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过来迎接。 “回来啦!” “嗯,馋了吧?” 贺天然将手里的早餐袋递了过去,温凉欢天喜地接过,她最喜欢吃菠萝包,特别是早上这种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酥脆口感,她从来都拒绝不了。 “嘿嘿~有人送早餐的感觉真好呀~” 温凉像一只讨人喜欢的小狐狸,眉开眼笑地就要凑过来要抱抱。 贺天然捉弄似的一躲,笑道:“别,我去冲个澡你再抱我,你先去把这些东西弄碗里,等会我们一起吃,乖啦~” “哼~我就装个样子,快去快去,汗死了,谁要抱你!” 温凉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她一个小扭身,踩着小拖鞋“啪嗒啪嗒”去了厨房。 贺天然快速冲了个澡,吹干头发出来,就见客厅的饭桌上,温凉戴着一副黑框的防蓝光眼镜,嘴里咬着吸管喝着豆浆,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桌上iPad,屏幕里正播放着当季新番,她时不时会发出呵呵傻乐的笑声,模样委实有点憨…… 怎么说呢…… 这只女神居家的样子,还真是充满了……烟火气。 贺天然嘴角泛起坏笑,悄咪咪地拿出手机,打算拍了一张女友憨态可掬的“丑照”,然而温凉对镜头的敏感度那是拉满了的,开门按下的瞬间,她瞬间看向贺天然的方向…… “咔嚓~” 一张可爱又逗趣的居家女孩照片出现在手机屏幕里…… 照片里的温凉甚至还做了个飞吻的动作…… 贺天然一边走近,一边视线在手机照片与真人实物之间来回确认,不可思议地呢喃道: “你……你怎么在眨眼之间做到的?” 温凉挑挑眉:“想学啊?我教你啊~” 贺天然坐在她身边,摇头戏谑道:“不用了,我还是喜欢眼前这个憨憨的真人。” “你滚噢贺天然,你才憨!” 温凉一把抓起桌上的菠萝包,塞进了男友的嘴里。 男孩咀嚼了几下,味道真不错~ 一顿甜蜜的早餐,就在两人这种嬉闹状态下进行着。 “欸那什么,几家卫视的晚会邀请,你什么打算啊?” 贺天然喝了一口豆浆,问道。 温凉手中的汤勺搅拌了一下自己的火腿通粉,然后舀一勺放进嘴里,发出窸窣声响,她很没形象地咂咂嘴,说道: “嗯……我不是很想去,我奶奶几天前刚给我爸爸打电话,她老人家希望我们回老家过年……她老人家都70好几了,我爸连票都订好了……你呢?” “我?你们都不想去,我去干啥啊?本来我一开始还挺慌的,但一听要求假唱,我瞬间就稳了,反正去不去我都行。” 贺天然这滑稽的说法,引得温凉笑意连连。 “对了,别家卫视可以不去,但咱们港城卫视自己的小年夜晚会,不是贺叔旗下产品冠名赞助的么?我们不去会不会不太好?你爸可是投了钱的,而且电视台那边也蛮有诚意……” “哎呀,一码归一码,他公司每年都会赞助一些节目打广告,都是下头的人安排的,他自己都不一定知道。” 说到这里,温凉又是无端笑起来: “哈哈哈,这让我想到之前网友的一个评论,他说你唱的那首《山海》,其实就是你们山海集团的企业宣传曲,你这个太子爷出马,想不红都难,那些粉我们的自来水粉丝,全是集团的员工,那层评论楼被顶得好高,回复全是‘还有这种好事?山海集团的员工 1’,笑死我了!” 贺天然双肩颤抖,忍俊不禁: “那现在咱们名声打出去了,你老师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啊?” 温凉笑问:“怎么?你刚才跑步又被人认出来了?” 贺天然耸耸肩:“还好,我们两首歌MV都没拍,而且一直都没有什么曝光舞台,观众要看我们,要么就通过短视频上刷到的一些片段,要么就去小破站看我们的VLOG,所以我的路人辨识度基本上也就在大学城范围了,至于你嘛……哎呀,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哈,音乐公司那边最近还收到了一些想邀请你去试镜的剧,可以啊,温老师。” 温凉嘚瑟地晃了晃小脑袋,不过她对此还是很清醒: “小戏,小戏啦~还不是因为我是你女朋友,很多知道这件事的制片就是想搭上我这条线,看看能不能拉倒你爸的投资,万一要是成了,那这部剧的投资规格直接就上去了,我嘛,无非就是被动型的带资进组了,这点小套路,姐还是懂得起的。” 说完,她撕了一块菠萝包,美美地放进嘴里,继续回答男友之前的那个问题: “我们系主任龙姐不知道我会以唱歌的方式出道,一开始还骂我不务正业,不过这几个月来,她看我都在学校好好上课,没有耽误专业,所以就多说什么。” 贺天然好奇道: “话说回来,你唱歌这么好听,怎么不见你未来往歌唱事业发展?影视歌三栖全线开花,没准下一个梅艳芳就是你。” 温凉听完,大摇其头: “我可当不了梅姐,也不想去做什么面面俱到的全能艺人。 天然,一个人一生精力有限,能坚持耕耘做完一件事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我未来进剧组的时候从来不轧戏,别人今天拍完,明天就得忙着跑通告上综艺,大后天再回接着拍,我呢,当时的境遇你也知道,也许也是没什么戏拍,只能待在剧组里研究剧本,我很感谢那段沉淀的经历,乃至于后来你给到我机会时,我才能抓得住…… 后来我翻红了,拿奖了,机会多了,新公司给过我唱歌的机会,但我还是一直待在‘演员’的这个领域里哪都没去,因为我常常会想,如果我被雪藏的那段时间,我分心去做了别的事,等到你给我机会时,我还会不会成功呢?还会不会靠着自己的专业来证明自己呢? 我想,大概率是不会了。 是,跨界赚钱确实没什么错,偶尔玩玩也不是什么罪过,毕竟我也不差嘛,嘿嘿,不过我在那场大起大落之后,整个人沉稳了许多,没那么浮躁了,也彻底明白自己的重心应该放在哪儿。 所以啊,唱歌只是爱好,而演戏是我的专业,比起唱歌,我更喜欢演戏,而比起演戏……我更喜欢你呀~” 贺天然被这句劈头盖脸的情话给搞懵了,一张脸“唰”地红了起来,他口中不由碎碎念道: “那、那搞乐队的时候你还那么积极……” “那不是托你的福嘛,跟你在一起后,你都能带着我一块玩嘛~” 软语入耳,男孩整个人都麻了…… 他真是服了这个妖精了…… 第278章 如烟:沉醉的日子(下) 第278章如烟:沉醉的日子(下) 两人吃完早餐,贺天然把自己的吉他拿了出来开始独自练习,温凉看完了番,抽空拖了个地,给家里做了一下清洁。 导演系下午还有最后一节课,上完之后就彻底解放了。 “下午我陪你去上课吗?抬脚。” 拖把在地上横抹而过,坐在沙发上摆弄吉他的贺天然抬起双脚,答道: “可以啊,对了,盛琪冬今早就回老家了是吧?她们管理系是最早没课的,陪黎望这么多天,终于回去了,老黎昨天喝多了,趁着你跟盛琪冬睡着的时候,高呼终于解放了,当时他笑得可开心了,可惜我没拍下来。” 温凉动作一停,立着拖把,双手交叠在杆头上,下巴垫在上面,眯着眼。 “嗯——过两天我也回老家,到时你是不是也要高呼一声解放了?” 天然哥赶紧是表明忠心道:“哪能啊,我这不是在给你打小报告呢嘛,你可得跟你闺蜜通通气儿啊,这做人男朋友的,这态度就不端正,你说是不是?” “呵~” 温凉将拖把一推,贺天然放下吉他,连忙接过拖地的大任。 姑娘一把坐在了沙发上,安逸地拿起琴,拨弄了两下,问道: “欸,你昨天教我弹琴教到哪了?” 拖地的贺天然报出一串数字:“53231323……” “哦,对对对。” 同居的这几天,温凉心血来潮是叫贺天然教她弹吉他,她其实一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以前在学校不太方便,现在同居了,也放假了,这件事就逐渐成为了两人之间固定的日常,每天一到两小时。 本来贺天然是想教温凉学贝斯的,这样的话,他们乐队里就啥都齐了,温凉也是觉得自己好歹作为一个乐队的主唱,啥乐器都不会就有点过分,不过他们手边没有贝斯,只能先学着吉他,反正两种乐器的基本功都是一样的,姑娘也很乐意先学些简单曲目,增加自己学习的动力。 片刻后,贺天然拖完了地,坐到温凉身边,开始指导她练习。 “你说,我过年回家之前,能自弹自唱出一首完整的歌吗?” 温凉好奇问道。 “我这几天教了你几个和旋?” “……C、G、Am、Em、Dm五个。” 温凉一边回答,左手一边在琴弦品阶上来回转换,帮助着记忆。 “够啦,可以弹一些简单的歌了……”贺天然笃定一句,接过琴,对女友又道:“如果你还想再丰富一些,今天我教你F和旋大横按和小横按的按法。” 说完,他手指翻花,将几个和旋串联起来,弹了一小段美妙节奏,温凉盯着他的左手手指变换,急道: “你慢点你慢点,我都没看清……” “熟能生巧,你都记下和旋的按法了,接下来就是练习和旋与和旋之间衔接的熟练度,很多新手学吉他,一首歌弹得不流畅,很大程度就是出在这里,但其实只要一直练,形成一个肌肉记忆就好,还记得我昨的‘保留指’技巧吗?” “记得!” 贺天然将吉他递回,温凉学得很快,相信再过不了几天,她就能弹出一些简单曲目。 随后,姑娘又练习了十五分钟,忽然是突然停下,她望向自己左手发红的指尖,拇指摩挲了一下其余四个指头,甩甩手没说话,继续练习起来。 吉他的琴弦主要材质是钢丝,刚开始练习时,指尖按住会有些小疼,一开始能忍受,但随着练习的时间越长,指尖反复按压琴弦,这种疼痛就会越发难以忍受,从前贺天然指甲都练劈了好几次,痛得他直抽抽。 “练出茧子就会好些,大概需要十天半个月。” 贺天然看懂了温凉方才的举动,感同身受地笑道。 “嗯,其实还好啦,小时候我爸帮我拉韧带,那才叫疼呢!” 温凉微笑回忆,分享着自己童年往事,她试了试刚才男友教的F和旋,由于手指力量还不够,食指压弦没压稳,右手拨弦时发出声声闷响。 “为什么说大横按很难?” “因为一根食指要压稳六根弦,力度一开始不好掌握,而如果把劲使到一处,那么又会牵扯其他三根手指的按弦力度,从而导致弹不响等各种问题,这是新手学琴的第一个坎儿,笨一点的可能几周时间都练不熟,哪怕聪明点的也需要用上三、四天的时间来掌握。” 贺天然伸手调整着温凉放在琴把上的手型,说道: “来,你手腕往下弓,食指弯一些,用侧面去压弦。” 说完,他压住女孩的食指,给她加了把力,姑娘右手扫弦,这次,琴箱里毫无阻滞地迸发出通透琴音。 “呐,记住这个力度和手型,弹响了只是第一步,难的还有后面的和旋转换,想保证每次大横按都能完美弹奏出来,非得下苦功不可。” 贺天然收回手,温凉好奇问:“你当初掌握这个花了几天啊?” 男孩炫耀起来,“十来天吧,每天两到三个小时,我属于不聪明也不笨的那种,主要是小时候手小,当时我6岁。” 温凉调侃道:“记这么清楚呢?还特意强调一下自己的年龄!” 贺天然放言道:“但凡学过吉他的人,是绝对不会忘记当初是怎么学会大横按的,乃至于今时今日,我都还记得当初我爸教我练琴时,那副气急败坏的嘴脸。”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跟你说,他当时可凶了,我被他骂哭过好几次。” “那……那我要是一直学不会,你可不能凶我!” “哪能啊,你见过我凶过你吗?” “这倒没有……嘿嘿,那我还是学慢点好了。” 贺天然一愣,问道:“怎么这么说?你不是想早点弹出些曲子吗?” 温凉放下按弦的左手,双手不由抱住了琴,她微微仰起头歪向一边,默默想了一会,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轻声道: “天然……我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好像老是忘记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可仔细想想,感觉又没有哪里不对,这一天到晚,搞自己疑神疑鬼的。” “……” 贺天然踌躇了片刻,笑道:“或许是最近乐队走红,跟咱们原本未来的走向不一样吧,熟悉的事物发生了改变,确实容易让人产生出这种错乱,有时候我也有这种情况……” “你这么一说,确实还有点道理。” 温凉说完,琢磨了一会,忽然问道:“天然……我们之前约定的那恋爱十条,都做完了吗?” “实质性的内容都达成了呢,比如同居,纹身,见家长什么的。” 女孩惊讶道:“啊?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好快啊,我们从军训结束后在一起到现在放假,好像也就一转眼的工夫……我明明做的是大学四年的计划……” 贺天然强打精神,故意作弄道:“快吗姐姐?你做的那份计划何止四年啊,就拿第十条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来说,就光凭这一条,你就直接绑架了我的一生,好吧!” “哎呀,一想还真是,哈哈哈哈~你可不能后悔!” 温凉听完,果然是笑了起来,顿时让贺天然打起了保证。 “我不后悔啊,我不后悔,我不后悔……” 男孩脸上泛着笑容,嘴里反复说着让人安心的话语,他每说一次,声音就微微低沉一分,坚定一分…… “那恋爱约定第五条,有事要一起商量,不能隐瞒,也不能擅作主张,你有没有偷偷瞒着我什么事啊!” 温凉突然一指贺天然,手指在半空中来回划着圈子,一副看穿了对方伪装的戏谑小表情。 男孩神情一凝,转瞬便道:“我哪有啊,冤枉啊,我们天天在一起,我能瞒你什么?” “嗯——” 女孩一个标志性的鼻音,盯了贺天然半晌,然后表情一变,又开心起来,她往沙发上一躺。 “算啦!哪怕有点小秘密我也不想追究了,毕竟我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女朋友,给你留点隐私,反正不是出去沾花惹草就好。” “我……我真没有啊。” 温凉轻轻瞟了他一眼,“你现在的表情跟当初跟你买手机的时候一模一样,你要是再说没有,性质就变了哟,我可以不问,但是你说过不骗我的。” 她忽然提起这个,让贺天然瞬间茫然无措……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 “我……” “好了,不聊这个啦,给你~” 还来不及筹措词汇的贺天然碰上了温凉同时说出口的一句话。 女孩把吉他又重新递了过来,她站起身,从卧室里拿出一个手机支架,找好角度后摆放在两人面前。 “粉丝们一直催着我们更新VLOG,这几天素材拍得差不多了,你再陪我唱首歌,感觉又能上传一期了!” 坐回贺天然身边,温凉兴致高昂的模样与男孩惊慌后的沉默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脸上洋溢的笑容,好似对刚才的那番对话并不上心。 贺天然低头兀自笑了笑,再次抬头后便已经调整好状态,问道: “好啊,你想唱什么啊?” “王心凌的《大眠》。” “啊……这首歌我不是很熟啊,你先唱一段,我回忆一下旋律。” 两人互相对望,温凉轻轻哼出一段旋律,贺天然脑袋跟着节奏缓慢点动,手指轻轻敲击着吉他的黑色护板,在找准合适的节奏型后,他低下头缓缓拨弦,吉他声宛如泉水叮咚般涌了出来…… 温凉静静看着他认真弹琴的样子,眸中柔情似水,她是完全相信贺天然对自己的坦荡与忠诚的。 她转头望向落地窗外,淡蓝阴沉的天空让繁华的城市显得冰冷又陌生,冬季的房屋与街道沾染上了一层阴郁的色调,而人的情绪,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更为透明了些许。 感谢你把我当成傻子,每天都哄我上当一次 清醒一辈子也就那样子,不介意用爱来醉生梦死 原来被催眠真有意思,我乐于做个敬业人质 没空再去对谁解释,是我自己把自己挟持,不关你的事…… …… 温凉闭上眼,口中的歌词缱绻地唱了出来。 她不介意用爱来醉生梦死…… 贺天然心头为之动容,有那么一瞬间,他认为她其实知道了所有,可仔细想来,她不知道,她只是一早就察觉出了不对…… 「因为我感觉你现在对我太好了……好到一种不真实……这就像是我们之间病入膏肓的感情突然间回光返照了一样,这让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要离开我……」 两人刚在一起时,温凉早就预言般地说出过这么一句话。 而此刻歌词中的一字一句,就像是温凉在婉转地说出自己的心声一般。 …… 如果不失去理智,爱情要从何开始? 傻傻的骗子和骗人的傻子,才可能一生一世 都快忘了怎样恋一个爱,我被虚度了的青春也许还能活过来 说心疼我的更应该明白,我当然会沉醉个痛快,就让我陪你恋完这场爱 只求心花终于盛开,就没有别的期待,等梦完醒来,再去收拾残骸…… 女孩曾经是丢下了一切,搭上了自己,才换来如今的这种生活与爱情。 哪怕是贺天然有事瞒着她,她也不介意自己被骗,她不相信,同样是抛下所有,孤注一掷向自己走来的贺天然,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来…… 何况,她自己也在装着糊涂,享受着这般来之不易的美好,不是吗? 她愿意配合贺天然演好这出自己梦寐以求的爱情戏码,也愿意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尽管她不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毕竟,与贺天然相爱,是她一直以来的夙愿啊…… 他们是那么地默契,一个导演,一个演员,就这么,在地狱中编织起了一场美梦。 然而,如果是梦的话,总得有人先醒过来的…… 他们还能这样在一起多久呢…… 一年零八个月,整整六百零八天后。 又是一年的九月末。 大三上学期,二十岁的温凉,已经忘记一切有关未来,有关重生的记忆。 如今,她脑海中,只记得去爱他,这么唯一的一件事了…… 第279章 如烟: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上 第279章如烟: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上) 九月夏末,烈日炎炎。 电影学院的小咖啡厅二楼,一身靓丽打扮的温凉,让即便身处在空调房之内的男同学们,亦是感觉到口干舌燥。 只见她一件紫色宽松的防晒衬衫,下摆利落地系在腰间,内搭一件白色的吊带背心,醒目地衬托出健康浑圆的胸部,不光如此,视线下移,一条灰色的牛仔短裤下,两条比例超绝的性感长腿水灵光滑,大腿处的皮质腿环更让人引人浮想联翩,注定成为这炎炎夏日的一大杀器! 只是此刻的温凉,那明艳如夏日的容颜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她望着自己左手,白皙的手背让她的双眼微微有些失神。 “大明星,你要的金桔柠檬水来咯~” 盛琪冬端着个盘子,将两人点的甜点与冷饮放下,然后一把坐在了温凉的对面,准备享受这淑女之间美好的下午茶时光。 “你在看什么啊?” 见闺蜜没理自己,盛琪冬用吸管捅破了自己的布丁奶茶,喝了一口,嘴里含糊问道。 温凉将左手举了起来,又仔细端详了几秒,问道: “欸冬冬,你说,我这手上,是不是少了点儿什么啊?” 盛琪冬探头观察了一下:“嗯……你手上美甲不是做得挺好的嘛,不满意啊?” 温凉摇摇头:“不是这个。” 盛琪冬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今天你手腕搭配显得有些空,你把你今年生日,我送你的那支手表戴上啊!那表带我还额外花了钱的,你戴上多好看啊。” 温凉白了闺蜜一眼,“好好好,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不用拐弯抹角刻意强调这个。” “嘿嘿嘿,那你在看什么啊?”被说穿了小心思,盛琪冬打了个哈哈,随口问道。 “我就是感觉这儿……”温凉用另一只手,在左手背上的拇指与食指根部画了个圈,用不是太确定的口吻说道:“嗯……好像少了点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那个位置能少什么呀?我还以为你要说是你中指上少了枚订婚戒指呢!” “神~经~病!” 盛琪冬大感无趣,温凉吐槽了一句后又看了看了,反正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是收回手,喝了一口自己要的饮料。 小作精眼珠子转了转,嘴里闲不住,看闺蜜不接茬了,于是又问: “欸阿凉,我说真的,如果贺导儿现在给你一枚订婚戒指,你还觉不觉得你手上空了?” 温凉一听,嘴里的冷饮差点没被呛着,她咳嗽了两下,皱着眉,说道: “盛琪冬你今天没事吧,莫名其妙说这个做什么?” 盛琪冬佯装可怜巴巴的样子,“那不是人家好奇嘛,你怎么说呀?看你样子是不太愿意啊……” 温凉言简意赅:“不愿意。” “怎么,你觉得贺导不好?” “不是啊,他很好,只是两人在一起,又不是靠一个戒指来证明有多恩爱的。” “那你不愿意。” “结婚跟恋爱是两码事嘛,我俩才二十岁呢,这也太早了,而且我干嘛这么早把自己绑死啊?” 温凉利落说道,盛琪冬听完眨眨眼。 “但是人家贺导条件可是顶尖的,要是你嫁入豪门,直接少奋斗一辈子,这多少人盼着的美事儿呢,落你头上你还不乐意,嘁~” “他是他,我是我,当初我又不是看上他家背景才喜欢他的。” 温凉搅拌着自己碗里的芋圆鲜果,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不以为然。 “啧啧啧,这就是所谓的‘我不嫁豪门,我自己就是豪门’的自信笃定吗?那你当初为什么会看上贺导啊?”盛琪冬八卦追问。 温凉为之一愣。 是了,当初…… 自己是因为什么,喜欢上贺天然的呢? “我……冬冬,你帮我回忆一下啊,看看我有没有说错什么哦……” 温凉不答,脸上泛出异样表情,反而率先说出了一个请求。 “回忆什么啊?” 盛琪冬不明所以,就听温凉已经自顾道: “我跟贺天然是大一军训的时候在一起的,没错吧?” “没错啊,当时男女生跑障碍比赛,他赢了你,你给了他电话号码,然后晚上篝火晚会,他还邀请你跳舞,当时我还跟望仔说,你俩眉来眼去,一定是看对眼了,具体日子我是不清楚,但你俩回学校不久,就公开在一起了。” 盛琪冬补充道。 温凉追问:“那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是我高中同学啊?” 盛琪冬道:“说过啊,你还说有缘来着,但你高中的时候大多时间都在艺考培训班上课,没怎么听你说起过贺导,你怎么问这个?” 温凉眼眸低垂,露出回忆之色:“因为……我总觉得我高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还跟贺天然有关,可是我忘了,我打电话问之前的高中同学,他们都说不记得了,反正他们对我的印象跟你一样,说我很少去学校,平时都见不到……哎,不说这个了,我跟贺天然后来呢?” “后来?”盛琪冬眼神有些怪异地看着温凉:“后来你跟贺导就成立了一个乐队啊,你当时还猛夸贺导有才来着,写了两首歌,两首歌都红了,还拿了好多奖,而且你们不是还打算十一放假的时候去拍MV嘛,刚好跟你试镜的档期撞上,搞得你现在都在纠结呢嘛,前几天还跟贺导置气……” 说到这里,盛琪冬不由得多说了几句道:“阿凉不是我说你哦,贺导要长相有长相,要家世有家世,对你就更不用说了,我也不明白你在跟他闹什么脾气。” 一听到这个,温凉一下就没了好脸色,气道: “冬冬,我觉得他管得有点宽了你知道吧,我本来挺期待这次试镜机会的,导演啊、剧本啊、后期宣传规格什么的都挺好,可这些到他嘴里,统统就成了一部没营养的偶像剧,还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擅自给我推了,搞得现在他像我经纪人一样,我试的还是女一的戏呢,换你你不气啊?” 听完其中原委,盛琪冬也是被惊到,她咽下嘴里的甜点后,谨慎说道: “这……好像是有一点过分哈,不过……也许有其他原因呢?毕竟他作为一个导演,看一些问题确实跟我们不太一样。” 温凉冷哼一声:“导演?我也没听他事后发表多专业的意见啊,只是说这剧播完口碑与收视都惨不忍睹,不值得在上面浪费时间,拜托,人家都还没开机呢,他剧本都没见过就妄下定论,搞得自己未卜先知一样,他那样子跟那些自命不凡的导演系学生有什么不同啊?以为清高,什么都瞧不上,其实就是……幼稚!” “那……阿凉……”盛琪冬听完温凉的发泄,整个人变得小心翼翼。 “什么?” “就是刚才的问题啊……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我……不知道,忘了。” 一时之间,就连温凉自己都分不清,自己说的是实话,还是气话。 “哟,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关于我的事儿啊。” 就在此时,两人听到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起来。 第280章 如烟: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中 第280章如烟: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中) 两个女生扭头看去,说话的人正是贺天然,此刻他身边还跟不小心听到内容,一脸尴尬的黎望。 这六百多天来,二十岁的贺天然又往上窜了两公分,身高来到了185,眼前的他长发扎起,双手插兜,肩上斜跨着一个运动包,长久以来的有氧运动与拳击训练,让他黑色T恤下露出了小臂肌肉线条很是具有美感,人高马大的他往那儿一站,当真是英武俊朗,意气轩昂。 只是,尽管他的脸上还带着温和笑容,但温凉见到他之后,瞬间是恶狠狠地看向自己闺蜜。 温凉结合盛琪冬一直问自己的那个问题,不用多想,肯定是被贺天然派来打探自己虚实的,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碰上! “我……我就是叫望仔过来喝东西的,我那知道贺导跟他在一起啊,我可没通风报信啊,你别看我……” 盛琪冬心虚地别过脸,可能是怕温凉爆发连累她,见到两个男生走过来后,她一把站起,逃也似的挽住黎望的手。 “你渴了吧?走走走,我们买喝得去!” “啊?那什么……我……” 可怜的黎望,坐都没坐下,就被盛琪冬再次拉走了…… 贺天然含笑目送他们离开,顺势坐到了盛琪冬之前的位置上。 温凉双手环抱,别过眼看向他处。 “你怎么把我拉黑啦?我都联系不上你。” “知道还问?” “嘿……两天了,还气着呢?昨天乐队排练就没给我好脸色,成天家也不回,不声不响跑回寝室去住,搞得我还以为你失踪了,要不是顾玲给我发消息,我都快报警了。” 被怼了一句的贺天然保持着好脸色,温凉将头发捋向耳后,缓缓直视他,蹙眉道: “现在我做什么都要通知你一声是吗?贺天然,以前你拦着我签公司就算了,毕竟那时你跟我还有商有量的,而现在你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把我的试镜机会给推了,那可是龙老师给我安排的机会啊,我也为此默默准备了很久,这跟你,跟我是不是INTERESTING的主唱,没有一点关系你知道吗?你这次太过分了!” 贺天然安静听完,脸上笑容不变。 能骂人,起码代表着温凉跟他还有话可说,是好事。 自从温凉的重生记忆渐渐消失,她从前的强势个性也愈发张扬,没有了未来经历的加持,如今大三的她,不免为将来的演绎事业焦虑起来。 他们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开始规划起了未来,进组的进组,签约的签约,考研的考研,若光是如此也还好说,毕竟温凉也不是一个急功近利,好高骛远的姑娘。 贺天然很清楚,她只是天性要强,特别是在自己身边。 INTERESTING的成功让他们名声大噪,只是从温凉现在的视角看来,这份成功,只属于贺天然一个人,他才是灵魂,哪怕当时乐队换个女主唱,一样可以搏下今天的这份成就。 从前温凉记忆还在,两人历经千帆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曲折,女孩根本不会在乎这么多,她只会由衷地去享受贺天然跟自己相处时,这份来之不易的快乐。 只是现在不同了,随着记忆的消退,这种快乐就成为了一种负担,不管是贺天然的家世也好,才华也好,他取得的成绩也好,这都让现在这个骄傲的温凉倍感压力。 她当初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电影学院的人啊,是那个一直以来被师长们寄予厚望的骄子,从小到大的优秀塑造了她争强好胜的性格,可自己从什么时候就变成一个只懂情情爱爱的小女人了?就连现在接个戏,都会引来别人闲话,说是托了男友的福…… 这种男强女弱的相处模式一开始还好,毕竟大家起跑线是一样的,但性格如火的女子在这样日积月累的情况下,总有一天是要在属于自己的领域,去证明一下自己的…… 她憋着一口气,她还年轻,她喜欢冒险,她好胜心很强,她对已然变得未知的未来有着自己的打算与幻想,她不会安稳地去做一个生活毫无波澜的富家阔太。 在现在的温凉看来,她与贺天然是如此的旗鼓相当,棋逢对手。 这很好,因为换成一般的男生,不可能压住这样的她,她也不会去爱。 但这也很不好,因为这导致他们之间的爱情与矛盾都是那么地明显,泾渭分明。 所以这次贺天然的自作主张就,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条导火索,失去记忆的温凉在累积了许久的不安与压力之下,一点就爆了。 不远处,安静吃瓜的盛琪冬与黎望已经找好了不错的观望位置,盛琪冬目不转睛地盯着贺天然与温凉的方向,问道: “感觉这次阿凉是真生气了,你说贺导怎么办啊?” 黎望对此保持乐观态度: “放心吧,作为一个导演,即便学校里没有教,但一定会具备的技能,那就是跟演员的沟通,必要时还要考虑着对方情绪,挑些好话去哄,在这个领域里,贺导儿历来是一流的。” 盛琪冬表情怪异的看着他,问:“那以前我故意闹你,跟你说正事儿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故意挑我爱听的话敷衍我?” 黎望自知失言,赶紧转移话题: “咳……看他们,看他们……” 这边厢,贺天然面对温凉的发难,没有多言,只是从自己的运动包里拿出了一份纸制的文档来放在桌上,然后徐徐推到女友眼前。 温凉垂眸一瞧,没好气地问道:“这什么啊?” 贺天然温言道:“你先看,你一边看我一边跟你说……” 方才自己一顿数落,对方现在依旧不急不恼,这让温凉有些无所适从,她其实蛮希望跟贺天然能大吵一架的,因为情绪这个东西,发泄出来反而更利于恋人之间的相处,而现在这般情况,让温凉反倒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了…… 没办法,姑娘耐下性子,翻动起眼前已经整理好的文档。 入目第一页,是五个醒目的宋体加粗大字——《爱在玫瑰凋谢时》。 “剧本啊?” “是啊。” “这么厚?” “你先看看啊。” 温凉拿起来放手里掂量了一下,由于是经常接触到这类文本,所以姑娘大致就能从页数与重量,还有最后的剧本场次,大致估算出剧本的字数。 一般来说,一部长篇电影的剧本字数会在2.5万与5万之间浮动,它与电影的成片时长存在正相关的关系,而温凉手上这本,字数起码有七万字以上,如果说,这些字数里的信息量足够,那最后的成片在不删减的情况下,时长可就奔着两百分钟去了…… 而这种体量的剧本,只有在文艺片里头,才稍显常见一点。 “你什么时候写的?” “不是我写的,是我们导演系一个研二学姐的作品。” 温凉低下头,认真看了起来,贺天然趁着这个间隙,给自己点了杯东西,过了大概十五分钟,他才在女友完全投入剧情中后,娓娓道: “这个本子那位学姐断断续续写了有三、四年了,前几个月参加完平遥电影展的创投,被行业人士一致看好,不过可能是文艺片,题材特殊,风险比较大,所以后续的市场洽谈耽误了一些时间,好在她最近拉到了资金,开始了前期筹备,现在正好也处于演员试镜阶段……” 贺天然的话点到即止,意思很明显。 这种片子一般都是奔着国内外电影节去的,票房的话在国内铁定没什么市场,所以拍完的收益方式,绝大多数依靠海外发行,若是入围A类电影节,那么完全可以谈谈欧洲和日韩地区的票房分成。 而这部《爱在玫瑰凋谢时》恰好就入围了次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最佳影片,虽说最后颗粒无收,不过在次一级别的电影节上,大小奖项是拿了个遍,可谓是风光无限了。 温凉以前跟贺过,她很喜欢这部电影,在学校的时候就想跟这位导演系学姐认识一下,不过当时大家都在学校,自己却忙着拍戏,错过了,也就一直都没什么机会了。 而如今,在贺天然的穿针引线下,也算是帮温凉在不知不觉中,弥补了这个遗憾。 整整一个小时,温凉在仔细看完剧本之后,长舒一口气,随后她面露兴奋之色,兴致勃勃抬头问道: “什么时候试镜?” 贺天然拿出手机,苦笑道: “你先把我好友加回来。” 第281章 如烟: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下 第281章如烟: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下) 贺天然的趁机和解,无疑是让彼此都有了台阶。 温凉有些气馁,但又无可奈何。 她这次本来想好好闹闹贺天然,让男友长长记性,可每每到了这种时刻,男孩总能变着花样拿出一个更好的结果,来证明先前帮自己做下的决定是多么正确,而且还让温凉无法拒绝…… 这种挫败感真是让人咬牙切齿。 温凉郁闷问道:“你一早就知道这个?还是说,是你见我生气之后,特意去帮我找来的机会?” “不存在什么特意不特意,只是赶巧,我很早之前跟那位学姐就聊过这个剧本,只是那时她还没写完,如今彻底是定了稿,我才有机会拿给你看,试镜时间会在十一收假之后,或者我现在就能带你去见她,虽然跟你先前那部剧的试镜时间并不冲突,但如果你都能面上的话,拍摄档期肯定会撞,到时你也只能二选一了。” “那你直接告诉我啊,我看了本子之后,自己会有决断的!” 面对温凉的质疑,贺天然没有过多解释什么,而是怀带歉意,柔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啊阿凉,之前我是有些专横了,这些应该跟你商量着来的。” 道歉,是眼下最好的方法。 因为除了这个,他该怎么说呢? 一个是被播放平台评定为S级的剧集,大制作,大宣发,还罕见地敢起用新人来担任主演,这在常人眼中,无疑是个莫大的机会。 而另一个,只是一部小成本的文艺片,没曝光,没资源,尽管剧本扎实优秀,可导演之前没有任何作品与成功案例作为支撑,所以,很难去想象这部片子拍出来会有怎样一个前景。 哪怕温凉就目前剧本的观感而言,她更钟情于后者,可当她真的切身面临这样的抉择时,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人一旦开始进行选择,就会产生犹豫与遗憾的。 贺天然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也不想去试探温凉在面临这种情境下,要如何去选择…… 他对温凉,做了贺盼山曾几何时,同样对自己做过的事。 现在,他稍微能读懂当时父亲对自己人生横加插手时是怎样的一个心情了,同时他也非常明白温凉的感受与她为什么会跟自己闹脾气的症结所在。 好在贺天然还保留着内心的那份温和,他非常懂得要怎样柔软地去处理这种事。 因为,他经历太多次了。 看完了剧本,又听见男友诚恳地道歉,温凉心头的火气早已消减了七八分,不得不说,贺天然真是拿捏到了她的七寸,他总有办法对付自己,这种感觉让女孩又爱又恨。 男友是最懂自己的那个人,可每当自己想要去回馈对方的爱意的时,温凉却总觉得无从下手,所以,她才这么急切地想要追赶贺天然的背影。 这就是没有经历过成功的温凉,作为贺天然女友的自尊与爱。 “你……你不用说对不起……你不喜欢我拍那部剧,其实我们都能商量着来的,我也不是听不进话……就是你不要什么事都替我做主……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温凉忸怩地吐露出自己的意见,她虽然争强好胜,但面对贺天然,她总是能袒露出真心。 贺天然伸出手,主动抓住她的柔荑,双手包裹住后在手心摩挲,他嬉皮笑脸道: “那我们和好了哈!” “……嗯。” 姑娘别过头,哼出一个鼻音,手被贺天然拉着也不挣扎,给出一个答复后,又忍不住抱怨起自己态度不坚决,嘴里小声碎碎念道:“我真是被你下了蛊了……” “……” 片刻,温凉疑惑为什么贺天然没有回应自己,一般这种情况,男友是免不了跟自己一阵打趣斗嘴的,现在这么安静,让女孩悄悄斜过眼看去…… 明明两人都坐在窗边,但太阳倾斜的角度却使贺天然的肩膀以上都置于了背阴的位置,那张此刻不被阳光偏爱的脸庞上,阴影化为了一层轻笼着的藕灰色薄纱,他低着头,流露出一种温凉很少见到的复杂神情…… 凝思、苦涩、哀伤、悲戚…… 他一言不发,可女孩的耳边,却好似无端地听见了一声叹息。 他在看着自己的手背。 那里曾经存在过什么吗? 他在想什么? 温凉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只是感觉自己的心,在微微抽痛。 这种来自本能的反应,让她瞬间抽回了自己的手,她不愿见到贺天然的这种表情,可她又不知道如何去安慰…… “嘿嘿嘿,你们和好了吧?我们回来咯!” 此刻盛琪冬跟黎望走了过来,两人重新坐下。 贺天然的神情转瞬恢复了正常,他对黎望笑了笑,扭头朝温凉道: “等到剧组开机,望仔会去帮那位学姐的忙,到现场做做执行层面上的事,我们前几天都还跟那个学姐讨论分镜来着。” 温凉反问:“你呢?” 贺天然摇头:“我就不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乐队的一些商务还要找人对接,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交给Alan哥帮我们打理吧?太麻烦人家了。” 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让温凉感到满意。 黎望这时笑道:“天然这是举贤避亲啊,那位学姐姓孙,说起来还是你们的歌迷,所以天然很早就认识她了,在剧本上,他给了孙学姐很多建议,起初学姐是想找天然当执行导演的,不过后来他推荐了我,这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但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本子,也就决定当仁不让地试一试,哪怕跟着学习学习也好啊,毕竟我们现在作为学生,能够担当导演,哪怕是执行导演,能拍摄电影长片的机会也并不多。” 贺天然听完黎望这番话,伸手“啪啪”两下,狠狠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说道: “望仔,你说啥学习不学习的,要学习,就好好待在学校里学,出去进组了,那就是使活儿的地儿,没工夫让你学习,你就只管撸起袖子把专业水平拿出来,该做事就做事,该骂人就骂人,你有时候就是太谦虚太讲礼貌,你一个执行导演,现场要跟几个部门上下沟通,要是碰见老油条,铁定得欺负你,学姐又是个女的,你的帮她把场子镇住啊。” 盛琪冬深有同感,不住点头:“对对对,这方面我还是多赞同贺导意见的!亲爱的,你对别人就不能像对待我一样的迁就,剧组那么复杂,有的人就会得寸进尺,你忍他一分,他就欺你一丈!” 黎望挠挠头,尴尬笑道:“天然你自带导演气场,我不行啊,我……主要是我不一定能凶得起来……” 贺天然想起军训时,黎望对待拜玲耶与自己的态度,他郑重道: “不,你一定可以的!” “是吗?” “是啊!” 两个男生哈哈一笑,盛琪冬亦是为男友这次的机遇与贺天然的大度推让而感到高兴和感激。 温凉将贺天然的举动看在眼里,好一个举贤避亲,到头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生怕别人误会什么。 其实姑娘觉得跟贺天然进到一个组里也没什么,他们本来就是男女朋友,大家认真做事嘛,最后用作品说话就行…… 只是碍于冬冬跟黎望都在,尘埃落定,这种话她也不好直接说。 想到如果试镜成功,她可能几个月都见不到贺天然,这让她忽然是失落起来…… 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之前那个提问再次萦绕在温凉的脑海之中,她看着贺天然与友人说说笑笑,又想起了他刚才那一闪即逝的悲伤画面,女孩一时没办法去解答这个问题…… 她心中其实隐隐有一个答案,这种感觉是那么浓烈,可就是无法找到合适的契机与感悟,用来宣之于口。 她早已习惯身边有这么一个恋人,在自己的印象之中,她跟贺天然好像是天生注定就要在一起的,没有想过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也没想过将来有一天会分开。 而看贺天然将身边人安排得妥妥当当,而唯独没安排他自己,这让温凉萌生出一种心疼不已的感觉…… 这是为什么呢? 自己终于可以开始演员生涯了,终于可以在贺天然的面前,证明一下自己了…… 可为什么感觉…… 那么不舍得呢? 温凉在一阵恍惚中摇了摇头,摒去这些使人不安的杂念,她现在很想跟贺天然聊一些只属于他们的生活,于是问道: “天然,十一假期我们拍《山海》的MV,你……你策划好了吗?” 正在跟黎望吹牛打屁的男孩表情明显一顿,然后随之粲然一笑,朗声道: “想好啦,放假后我们就从港城坐高铁到昆明,然后在当地租辆车自驾,沿着滇藏线一路向西,途经大理、丽江、香格里拉,Alan哥帮我们联系好了,他在这几个城市的livehouse给我们安排了几场快闪式演出,我们就边玩边唱边拍,我……” 温凉听他说着,心中莫名一颤。 “你什么?” 贺天然长吁一气,盯着女孩,有些反复挣扎地艰难,又有些如释重负地释然,他像是在遵循刚才的承诺,用着征询的口吻,小心翼翼地说道: “阿凉,我就带你去看这一路的雪山,好不好?” 第282章 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一) 第282章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一) 十一黄金周的车站,人流如织。 候车大厅内,跟着INTERESTING踏上这次雪山之旅的人还挺多的。 黎望与盛琪冬这对小情侣自不必说,那天听到这个计划时,就第一个报了名。 蔡决明与顾玲两人在大二的时候终于是确定了关系,作为贺温各自的室友兼死党,有这种事情肯定不会错过。 胡秀才也来了,他最近又完结了一本自己的小说,说起来,他现在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网文作者了,这一年多来还真是由此大赚了一笔,挖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不过比起事业上的顺利,他的桃花真的不咋地,从大一到大三,一直都保持着单身,这次十一假期,他好不容易不用码字,哪能在寝室憋得住?当即是哭着喊着要跟着一起来,为的就是想在这次旅行的过程中,来上一场浪漫的邂逅。 魏醒跟陆Alan就更不用提了,本来陆Alan假期是要打理港城两家烟角巷的,而且当初打鼓也不过是帮帮小朋友撑下场,不过自从INTERESTING成立以来,他被贺天然一步步诱导,现在莫名其妙地就成为了乐队的经纪人兼保姆,演出时负责打鼓不说,平时还得帮忙安排行程…… 但是有哪句说哪句,贺天然给他的乐队分成,确实要比他经营两家店要来得舒服与轻松太多。 “Alan哥,这次怎么没见到嫂子啊?” 魏醒看着陆Alan戴着个墨镜,拖着行李箱很是潇洒的独身前来,特意问道。 陆Alan以往蓄着的络腮胡今天都特意刮了个干净,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岁,虽说他那副沧桑面孔混到这群年轻人里还是显得格格不入,但精神却比这群人还要兴奋。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几对小情侣,神秘笑了一下,道:“呵~哎呀,我也不知道咋说你们这些小男生,难得有这种正当机会出来玩儿,哪有带女伴的呀。” 魏醒微微一怔,随后嘴角是渐渐浮出意会的笑容。 而一旁的胡岳,本来离两人有个两三米的距离,也不知道他在这人声嘈杂的火车站是怎么听到的对话,顿时是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帮忙拿过行李,殷勤道: “Alan哥,到地方我跟你一辆车啊。” “哟,大作家,这是跟着我们一起来采风呢?” 陆Alan调侃了一句,贺天然跟温凉的这些个朋友们,平时有事没事就会来酒吧照顾照顾自己生意,演出的时候偶尔也会来帮忙,所以一伙人早就熟悉了。 “嘿嘿,对对对,搜集素材,找找灵感。” 胡岳猥琐笑道。 “行啊,那说好了啊,到了地方,咱们仨儿单着的,就听我口号统一行动啊,我敢打包票,我安排的行程,要比他们这些小情侣做的什么攻略,精彩太多!” 跟着这群后生仔厮混在一起,陆Alan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起来,他年轻时玩乐队,走南闯北的地方可没少去,像大理、丽江这种文艺青年扎堆的地方,对他来说就跟回家似的,要不然也不可能一听见贺天然提议去滇藏那边,立马就把乐队行程给安排明白。 胡岳是听得鼻涕泡都快美出来了,忙不迭点头。 “嘿嘿嘿嘿嘿……” 三人发出一阵笑声,另一头不远处,情侣组的盛琪冬望向他们,不解地问着身边的黎望: “他们笑什么呀?” 黎望摇摇头,“不清楚,老蔡你知道吗?” “我?哪知道去啊……” 蔡决明嘴上说着不知道,但心里可太清楚了,只是现在身边坐着玩手机的顾玲,他还想趁着这次机会,两人关系再“突破”一下呢,哪里敢放肆,只得是岔开话题,问着独自坐在一旁温凉: “凉姐,贺导人呢?刚才还在呢。” “啊?”温凉本来在想着些什么,一听蔡决明叫自己,她回过神,回答道:“他……取车票去了。” “车票?”蔡决明一愣,随即笑道:“我们都进到候车大厅了,等会直接刷身份证过闸不就好了,什么时代了还用车票,贺导有点多此一举啊。” 顾玲拍了他一下,敲打道:“你懂什么呀?这叫纪念好吧!你看看人家贺导多懂浪漫,不像你!” “行行行……” 眼下不光是蔡决明坐不住了,就连黎望也感受到了来自女友的警示目光。 “呃,咱们第一次集体旅行,留张票根确实蛮有纪念意义的哈……” 黎望憋出了句废话,跟着蔡决明一道站起了身,而这时贺天然取完票,远远走了过来,见到两人准备离开,问道: “欸你俩干啥去啊?” 黎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蔡决明耸耸肩,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有气无力道: “女生们卷起来了,搞得我们要跟你一样去取票呗,要不然就光显你一人懂浪漫了……” 贺天然一脸黑线…… 给两人指了指取票的路,他重新坐回温凉身边。 “回来啦……” “嗯,呐,你的身份证还有车票。” 将取来的车票与证件递给温凉,贺天然坐下后放眼四望,心中感慨万千,他想起那次自己一个人在车站时的等待,男孩从满怀期望到心急如焚,在经过一系列的光怪陆离与悲欢离合之后,他们终于成就了这次的雪山之行。 从现实的时间来算,这是一场迟到了整整三年的旅行。 然而,若从轮回的角度来衡量,他们的这一辈子,无时无刻不在这场满是荆棘的爱情炼狱里跌跌撞撞,遍体鳞伤。 现在,两人即将抵达终点了…… 贺天然不由看向温凉,女孩低着头,她望着那张蓝白相间的车票,手指缓缓摩挲着表面,已是忘掉所有伤痛记忆的她,敏感问道: “怎么会突然想到去取实体票啊?” “你不喜欢?”贺天然反问。 温凉摇摇头:“……没有,这感觉就像……一个生活中难忘的小惊喜,我很喜欢……感觉……很美好……” 说完,她将车票妥帖地收进自己的背包夹层里。 “怎么你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贺天然察觉出了女友的异常。 “我说不上来……天然,尽管我没怎么表现出来,但我内心其实很开心,不管是这次跟大伙一起出来玩儿,还是你安排的这次旅行,我都很满意,甚至可以说是期待……” 温凉停顿了一下,望着贺天然继续道:“我从小就想去滇藏那边看看雪山,但我记得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而每次,你都能心有灵犀地满足我的愿望,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 “阿拉丁的神灯?你肚子里的蛔虫?哆啦A梦?” 贺天然笑着给她举例。 温凉也跟着他笑。 “或者说,你就像是……我故意用舌头去舔舐的发炎智齿,是忍不住用牙齿扯咬的口腔溃疡。” 男孩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一秒,两秒…… 他的耳边,响起了动车到站的广播。 他突然又笑了一下,很平静。 这可能,是形容他们现在两人之间,最清醒的一句情话了。 男孩站起身,紧了紧肩上的吉他,朝爱人伸出手。 “阿凉,我们走吧。” 还(huan)欠。 第283章 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二) 第283章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二) 「这次旅行,能让我把当初为何会喜欢上天然的那个答案给想明白吗?」 温凉之所以兴致不高,只因为她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坐上的火车。 自从女孩答应了这次滇藏之行后,她好像又忘掉了点什么,一种对贺天然的陌生感觉开始占据了她的内心,她仔细抬头凝望着那个高举拉杆箱,帮自己把行李放置在架上的高大男生,对方低下头,两人视线接触到了一起。 贺天然将背上的琴包取了下来,放在两人对面的空座位上,幸好这辆列车从港城上车的人还没有坐满。 过了不久,动车在一阵几乎察觉不到的颠簸后,开始飞快地驶动了起来。 “阿凉,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贺天然坐在温凉的外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提议道。 “游戏?什么游戏?” 贺天然道:“人生游戏,就是在这次旅行期间,假定你我都不认识,刚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温凉问道:“到旅程结束?” “嗯。”贺天然点头,紧接着又额外地补充了一句:“或者,到我们再次相爱为止。” 咚咚、咚咚、咚咚—— 有那么一瞬间,温凉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她差点以为贺天然真的会读心,要不然为什么他的安排,每次都像是看穿了自己一般…… 动车驾进了隧道,车窗外本是阳光明媚的景色,陡然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怎么样,有兴趣吗?”贺天然挑挑眉,语气略带挑衅。 温凉那与生俱来的胜负欲被挑了起来,“有啊!只是你确定吗?演戏我是专业的,而且我丑话说前头,咱们要比就比全套,到时候你追不到我,你可别哭!” 贺天然镇定自若:“可以啊,要是你最后得不到我,你也别哭。” 温凉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拉钩。” 他伸出小拇指。 温凉正起身子,狐疑道:“贺天然,你不会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去放肆自己,勾搭别人吧?” “那不能啊,不过这还没开始,你就对自己没信心了?”贺天然继续激将道。 “呵,你跟我装上了是吧?以为自己魅力多大呢!拉钩就拉钩!” 两人在尾指在半空一勾,随即大拇指还盖了个章。 望着男友仿佛胜券在握般的平静,温凉心中真的打算这次让他吃吃苦头,她开始对这个提议开始跃跃欲试起来,这虽然很幼稚,但在这段漫长旅途中,有所消遣又何乐不为呢? “什么时候开始?现在吗?” “等动车出了隧道,我就喊开始……” “好!” 温凉闭上双眼,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贺天然侧过头,凝视那车窗之中,两人的面容倒影,而很快,黑暗消退,阳光再度出现,窗外连绵不绝的山川田野,就这么汹涌地漫过了他们的青春容颜,如同多重曝光后的绚烂照片般,车窗中的人物只剩下了一个朦胧不清的倒映轮廓。 而在这两幅轮廓之中,车外的景色不断飞驰,小小车窗就好像是一格格开始运转起来的胶片,如实记录下,他们的这段故事…… 温凉的耳边,响起了男友一句若有似无的口令—— “Action。” …… …… 当温凉再次睁开眼,她有些陌生地看向身边那个对着自己笑眯眯的男人。 男人模样不错,长发扎着显得随意潇洒,尽管他的外表看上去很阳光,可他眼角的一颗泪痣,却给他增添了几分忧郁的气息。 只是,被一个异性这么盯着,温凉显得有些警惕与厌恶,她警告道: “你谁啊?一直盯着我看。” “不是,小姐姐,你刚才行李是我帮你扛的,挺重的,你就不打算表示表示啊?” 男人似乎对于她的警告没有放在心上,兀自继续给自己邀功。 温凉泾渭分明,冷冷道:“谢谢你啊,但是你一直都盯着我,让我很不舒服,公众场合,请你注意一下分寸。” “啊……是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发觉到自己的不妥,年轻男人赶紧扭过头,可嘴上依旧是喋喋不休道:“你别介意啊,我身边确实很少见到像你这么漂亮的女生。” 嘿,真是油腻。 温凉腹诽了一句,但被人夸赞的感觉,多多少少还是让她心情放松了一点,只是她也嘴上不饶人地道: “是嘛,那你这个交际圈确实挺窄的。” 本来她是想让眼前这个男人尴尬一番后知难而退,没承想,男人却认同般地点了点头,竟是顺着她的话,认真道: “嗯,我之前是个宅男,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什么朋友,你这么说,也对。” 温凉一愣,没想到这男生还挺会顺杆爬找话的。 “宅男都像你这么会说话?” “偏见了吧,我是宅男,又不是哑巴,说上两句话又不会死人,平时不说话是没兴趣,但遇到感兴趣的事,我是比谁都起劲的。” 温凉故意刁难,直白道:“那你现在这么多话,意思是对我感兴趣咯?” 男人再次扭头看着她:“如果小姐姐你没事儿的话,又觉得不打扰,我是很想跟你一起聊聊天的。” 拉扯,极限拉扯。 如果对方说有兴趣,那温凉反手就是一句“可我对你没兴趣”,要是对方说没兴趣,那这天儿就算是聊死了。 这种势均力敌的对话让温凉有了继续聊下去的念头,主要是人在旅途,闲着也是闲着。 “可能是我偏见吧,不过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宅男,怎么想到要出远门呢?听你口音也不像是云南那边的人。” 男人沉默了两秒,道:“为了替人完成一个心愿。” “替人完成?” “嗯。”他点点头,神情黯然补充道:“是我女朋友,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想来滇藏这边看雪山的,不过一直没能成行……” 好家伙,这个理由乍听之下,差点让温凉出戏…… 姑娘一语双关:“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意思是现在你们没在一起了?” 男人摇摇头,更是话中有话:“她只是忘了曾跟我在一起。” 温凉笑了笑,原来是想立一个失恋的人设吗? 在这种旅行的情境之下,失恋这种说辞,还真是有够俗套与经典的。 “欸,你觉得我这种行为,值得吗?”这时,男人突然主动开口问道。 温凉耸耸肩,想了一会,才道:“在一起的时候值得,如果不在一起了……看你自己咯,我给不了你答案。” 男人听完话后若有所思,温凉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中有几分神秘,没有失望也没有迷茫,好像只要问出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最后,他不置可否地岔开话题: “对了,你呢?你为什么会坐上这趟车呢?” 温凉脱口而出:“工作、旅游、还有……玩儿,够不够?” “哈哈,太够了,冒昧问一句,什么工作啊?” “我搞乐队的。” “酷啊,这次工作是乐队巡演吗?” “差不多。” 男人对此很有兴趣,积极道:“我也会弹吉他,只是很怕在大众面前表演,所以我很羡慕你们这种能够在舞台上发光的人。” 温凉斜过眼,似笑非笑:“可以理解,不过看你跟我说话的状态,我很难想象你是个会怯场的人。” 男人抬起头,后脑枕在椅背上,他“哈哈”了两声,兀自踌躇了一下,然后微微偏着头:“可能是……你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吧,让我有种亲切感。” “嘁~” 温凉嘴里发出了一个短促的不屑音节,她抬起手,五指插进了自己的长发中随意地撩了撩,故意说道:“铺垫挺长,那么我像谁呢?那个忘了跟你在一起的女朋友?” 男人对于她的轻视并没放在心上,脸上也没流露出任何不悦,他认真回忆道:“没有,她的头发没你这么长,才到这儿。” 他朝着肩膀比划了一下。 温凉愣了一下,“那我像谁?” “我的一个……老同学。” 看来对方兜兜转转,原来还是想跟自己套近乎。 “嗯——看来你的朋友圈,也没你说的那么窄嘛。” “再怎么窄,也会有一两个朋友的,而且谁会介意拓宽一下自己的圈子呢?” 男人顺势说出一句,他伸出手掌停在半空。 温凉的视线掠过了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并没有打算去握的样子。 “你好,我叫……” “我们好像还没那么熟。” 温凉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 男子一顿,收回手,脸上不见尴尬,也没有让两人之间冷场,他爽朗道: “没关系,港城到昆明七个小时的车程,我觉得七个小时,足够让两个陌生人,变成点头之交了吧。” 温凉眼眸伶俐地转了转,微微抿唇,自己三番五次的刁难都被对方化解,她都不好再继续下去,而且他这次说的话,还算中肯。 “既然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不如你就叫我小甲好了。” “小甲?” “路人甲啊,因为我感觉我们下了这趟车之后,应该就不会遇见了,毕竟山水缘分嘛,估计也就到这儿了……” 温凉笑道:“你这心态我倒是蛮欣赏的,只不过别到时说一套做一套。” “不会,我这人最怕麻烦了,那现在我就……管你叫老同学吧。” 姑娘双手顿时比起了一个“X”的形状,“同学就行,‘老’就算了吧,感觉像我们认识多久似的。” 自诩为路人甲的男人点点头,没了言语。 之前的话茬都是他来起头,所以当下的沉默,让温凉多少有点不适应,就像是完整的句子,作者突然是撂了笔,没了下半句,于是她难得主动道: “那小甲,你是做什么的呢?” “我还是学生,现在读大三,念的金融专业。” 这个回答让温凉有点陌生,“什么学校啊?我们都是在港城上的车,你应该是在大学城念书吧?” 小甲摇头,“没有,就在市里,一个不知名的二本大学,同学你呢?看你搞乐队,应该是学艺术的吧?” “表演。” 温凉言简意赅。 “啊,怪不得这么漂亮呢,我身边几乎没有学艺术的朋友……” 好吧,就目前两人各自的专业与领域,甚至是平日里的活动范围,基本上是不可能产生什么交集与共同话题了。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两人的聊天差不多就该就此打住,但温凉还是善意地回了一句,权当收尾前的礼貌,她道: “看你样子跟打扮,倒是瞧不出来是学金融的,你自己选的专业?” 小甲苦笑道:“家里人逼的,不过我念着念着,还是觉得挺有意思,往大了说,可能你听着也无聊,就拿这次旅行举例,起码我能用自己学到的专业,对这次出行的预算,做出几份合理的规划来,我喜欢这种计划的感觉。” “那你这次的目的地是哪?滇藏雪山这么多,你也不可能都规划好啊。” 小甲咧嘴一笑:“我不是按目的地来算的……” “不是?那你怎么做规划?” “是按照……能让我原路返回的计划来的……” 温凉的视线凝望了他好几秒,然后挪开看向窗外,忽地一笑。 她再次转头,说道:“就我个人而言,旅行要是原路返回的话,那其实挺没劲的,看一样的风景难免让我有些厌倦,你可以多试试多规划几条路线。” “明白,不过……原地返回是我最好的选择……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能像你们这样的艺术生一样,生活能有那么洒脱随性就好了。” “你这人还挺怪的,这跟艺不艺术无关,难道最重要的不是看预算嘛?对了,你这次旅行预算多少?” 小甲报出一个数字:“四千块整。” “定死了?” “一早就定死了,我三年前就准备好的这笔钱,但是一直没用出去,如果只是我一个人话,怎么都够了……” 温凉心中不知怎地,没来由的不是个滋味儿。 “听上去,有故事哦……” “哈哈,三年前为了跟女朋友去旅行,把自己的游戏机还有一些小玩具给卖了,只是后来钱有了,人没了,就……挺气人的。” “……没必要。” 温凉语气有些生硬。 “什么?” “没必要砸锅卖铁去讨好某个人的欢心,首先这种感情观就不对,何况最后的结果还不圆满……” 小甲身体,慢慢地陷进了座椅里。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走之前,跟你说过一样的话……” 温凉做了一下深呼吸,她此刻心思很乱,也有些生气,但她说不清楚她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眼前的这个人…… “我……” 还没等小甲再次开口,姑娘就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嘴里念叨: “咔咔咔,停一下,停一下……” …… …… 贺天然对女友突然地叫停并没感到太多的疑惑,他含笑问道: “怎么了?” “你还问我?”温凉瞟了他一眼,“你早有准备吧贺天然!故事编的这么真,有本事这次出门,你就真只花这四千块钱呗!” 贺天然嬉皮笑脸。 “够了呀。” “我……” 温凉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追问道: “你刚才怎么不说跟我一个学校?这样你跟我搭讪,我们之间还能有点共同话题!” “可后来,你还不是对我的故事有了兴趣?” 温凉一时语塞,她想了想道: “但我刚才的反应你也看见了,如果我们真的是陌生人,那接下来这一路,我可就不想听你说话了!” “哇,凉姐你平时都这么刺儿的嘛?我忙活大半天,名字都没告诉我……” 贺天然大感头疼,温凉得意地晃了晃身子。 “那当然,贺导想要给这个游戏上点难度,那我就勉勉强强拿出六分功力陪你玩玩吧!你搭讪的套路太老了,要不是你故事编得细,又考虑到在动车情景下我确实没事儿,我才懒得听你说这么多呢!” 看着女友嘚瑟的小模样,贺天然突然将她拉到怀里,一顿猛亲。 “呀,你干什么呀,亲我一脸口水……” 温凉挣扎了两下,贺天然松开了她,一本正经道: “我先亲够本,要不然接下来几天,我就不好下嘴了!” 女孩本想说他两句,可一听这话,一脸诧异。 “还继续啊?” 贺天然没着急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觉得这游戏有意思吗?” 温凉回忆着方才的情景,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了几分莫名的触动,她如实道: “还好……挺有意思的,熬过了开场,起码我对你这个人物,你的内心,你的往事,还蛮有兴趣的……你从哪刨来的人物细节啊?” 贺天然笑了笑,像是在自嘲,他理所当然道:“不都这样嘛,这种寻找自我解脱似的人物,在滇藏大理这种地方还少了吗?既然你有兴趣,那么我们就继续吧……” 温凉放出狠话道:“那你想清楚了啊,要是继续演下去,你下车可不能跟我们在一起了,因为不符合设定呀!而且你到时要是死皮赖脸跟着我,我就报警了!” “你放心,这点人物逻辑我还是心里有数的。” 姑娘犹豫了一下,在好奇心与胜负欲的双重驱使下,她决定好好陪贺天然玩上一把。 “……行!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什么药!” “嗯,那我们就……对了……”贺天然忽然伸出三根手指,“加个设定吧,我们只有三次喊‘咔’的机会,刚才你用过一次了,所以……” 他弯下一根手指:“还有两次咯。” 温凉赌气道:“说着好像你不会用一样!” “我要用的时候当然要用啊,不过你可别一次性给用完了啊,怎么着都得给我留一次。” 贺天然故意激将着,而这一招果然好使。 “哼,到时某人四千块钱用完了,可别哭着喊着找我要!” 温凉当即予以回击! “那我们……继续开始吧?” “来吧!” “Action。” 第284章 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三) 第284章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三) 正如温凉所说,游戏再次开始之后,她这一路真的没再理会过贺天然,或者应该说是……小甲。 按照两人现在的设定,平时生活南辕北撤的陌生男女,想要在一列车上天南海北的聊一路,这种情况注定是少数的,而大部分的真实情况,是两个陌生人在逐渐意识到话不投机后,便草草结束对话,各自休憩起来。 高铁不比绿皮火车一坐就是一天一夜,七个小时的路程显然也不需要一个话搭子来排解无聊时光,一支手机,一个充电宝,耳机一戴,游戏一开,这不比一个知道了结局的失恋故事香多了? 如此,过了七个小时,列车到达终点站昆明,温凉在人群下车的嘈杂声中苏醒,她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下意识就想去叫贺天然,可当她侧头一瞧,身边已是空无一人…… 这家伙,来真的? 即便是在游戏当中,现在大家都是陌生人,但叫一声身边睡着的同程旅客到站了,也不是一件难事吧? 温凉闷闷不乐,她起了身,从架上取下自己的行李,决心好好将这个游戏进行下去。 只是,当她正要下车时,却突然看见了对面位置上,还斜靠着一把被遗落的吉他。 “丢三落四的……” 温凉抱怨了一句,将吉他背在身后,拉着箱子,走出了车厢。 同伴们已经集合在月台上等着自己了,由于他们的票都不是一块买的,所以位置分散,没在一个车厢里。 盛琪冬见到她后,跳起来招了招手,温凉缓步走了过去。 “昆明咱们没有什么安排,所以等会我们去下榻的酒店放好东西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咱们这一路的风景都在路上,市里其实没啥好看的,不过晚上散散步,感受一下这座城市的人文气息也不错,我租了三辆车,都在酒店放着呢,明儿睡饱了,我们就可以沿着214公路自驾了!” 陆Alan安排完事项,众人欢呼一声,情绪高涨。 “走了走了,我叫了个车拉我们到酒店,怎么说咱们也是知名乐队了,自驾归自驾,该享受的时候还是要享受一下的。” 陆Alan大手一招,一群后生晚辈跟在他屁股后头连声打趣起来。 温凉刚从梦中醒来还带着倦意,她迷糊地跟着众人走了几步,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导致脚下一停,她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一群人有说有笑,渐渐远去的背影…… 几个朋友见她没跟上来,扭过头,顾玲朝她喊道: “宝宝,走啦!” 温凉晃过神,快步上前,慌张问道: “贺天然不见了,你们都没注意吗?” 贺天然在这群友人之中无疑是非常有存在感的,可现在他们却好似没有一个人发现队伍里少了这个主心骨,而温凉这话一出,几人脸上同时是闪过一阵迷茫到诡异神色…… 他们互相望了望,喧闹的车站,人来人往的月台,这群人却反常般地沉默了几秒…… “阿凉,你说的那个贺天然……是……谁?” 盛琪冬望着好友罕见地慌张的神情,小心地问出一句疑问。 霎时间,温凉的倦意一扫而空,她心中慌乱,忙不迭道:“就是贺天然啊!贺导,黎望的同班同学,我男朋友!乐队的吉他手与男主唱!冬冬你没事儿吧!” 这时领路的陆Alan突然也是发出一句骇人的疑问道:“咱们乐队没有男主唱啊,而且吉他手不一直是你嘛,温凉……” 顾玲也是茫然附和道:“对啊宝宝,你什么时候谈了个男朋友啊?我们都不知道……” 黎望也道:“我们班上没有一个叫贺天然的啊。” 面对朋友们的疑问和不解的眼神,温凉顿时不知所措,脚下不由后退两步,口中喃喃: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把他给……忘了?” “……”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不明白温凉在说什么。 而此时,人群中的胡岳忽然是鼻中“吭”地一声,本来还严肃的嘴角开始不住抖动。 他这一声一出来,连带其他几个人也忍不住“吭吭吭”发出憋不住的笑声,最后他们见到温凉被捉弄的模样,更是放肆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宝宝你的表情像见鬼了一样,笑死了我……” “是啊,我们怎么忘记贺导嘛,真的离谱。” 温凉被弄糊涂了,“你们……” 黎望在这群人中还算是冷静的,虽然合伙作弄温凉很有趣,但结束后还是开口解释起来: “是这样的凉姐,刚才你睡觉的时候,贺导就跑来我们车厢跟我们几个说了你们之间在玩的游戏,让我们配合装作不认识他,他也知道你下车之后肯定会来问,所以就嘱咐我们演场戏吓吓你。” 刚才温凉是真的被吓到了,她吼道:“他神经病吧!为什么要这样啊!” 这时两个闺蜜走了过来,一左一右亲密地挽住了她的手臂,盛琪冬安慰道:“好啦好啦宝宝,被吓到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种表情呢!” “你还笑!我都吓死啦!” 一群人见温凉渐渐无恙,于是就这么嘻嘻哈哈地再次走动起来。 顾玲脸上笑意犹存,问道:“欸,你是不是耍过贺导啊?他离开时跟我们说,他要还你一个恶作剧,这样你们之间的恩怨就算是扯平了。” “我没耍过他呀……” 温凉还是有点怒气填膺,但接下来盛琪冬的一句话,又是让她为之一愣,就听闺蜜道: “贺导还说,你们当初在一起太过唐突,导致你都没被他好好追过,所以趁这个机会,他要再追你一次,宝宝你老实交代,你当初是不是‘白给’的?是你主动追的贺导吧?” “谁白给呀!谁主动啊!我……” 温凉嚷了两句,声响忽然是戛然而止…… 若是前几天,她还能记起军训时的事,那么现在,她已经有些记不清其中的细节了…… “你怎么?” 身边,两个闺蜜还满脸八卦地看着自己,温凉气不过,索性不再去想,没好气道: “他现在人呢?” 走在最前方的陆Alan扭头笑道: “他说自己有安排,我们不用管,演出的时候他会来的,我跟他一直都联系着的呢,温凉你就放心等着他给你的惊喜好了。” “什么惊喜啊!我看是惊吓才对!” 温凉回了一句,心想是不是要给贺天然打个电话,不过她转念又一寻思,现在打电话过去岂不是约等于又喊了一次“咔”? 被戏弄后的不忿让她收回了这个想法,既然贺天然想玩,那自己就看他最后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冬冬,玲儿,晚上我们一个房间,我们一起睡!” 两个姑娘纷纷表示赞同,前方,蔡决明与黎望是默默地哀叹了一声…… …… …… 次日,风和日丽。 昆明素有春城之称,十月阳光不燥,微风清凉,是一个出发的好天气。 陆Alan租来的车是三辆SUV,如今云南这边进藏的路线从G214到川藏的G318国道,一路沿线的旅游开发都逐渐商业化了,车行在这一路的几个大的城市里都开有连锁,所以也不用担心还要返回昆明还车的问题。 现在贺天然不在,他们一行才八个人,租三辆车属实有些奢侈,不过就像陆Alan说的,除了乐队演出外,大家也不用统一行动,搞艺术的人想法又多,所以各自爱上哪玩上哪玩,都别耽误彼此逍遥,有活动大家说个地点集合就行,都成年人了,要是什么事儿他都帮忙张罗着,那真成保姆了。 三辆车好行动,起码胡岳跟魏醒两个单身汉对此是一致好评,也不知他们合计着晚上开出去一辆车干嘛…… 只是,轮到分配司机的时候,他们单身的叫嚷着要一起坐一辆,两对情侣自然是另一辆,而剩下那一辆车的钥匙,就自然落到了温凉手里。 对此姑娘没有反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在城市开车固然烦躁,但在这滇藏的绝美风光里飞驰,那就是一件涤荡心灵的美事儿了。 众人开车相继出发,虽说现在从昆明到大理走高速只需要两小时,但大家出来玩儿又不赶时间,所以都一致选择走了风景更好的老路,车开快些,也就三个半小时多一点就到。 说到沿途进藏的这条路,只要一开出了城,除了风景,那肯定少不了徒步的背包客还有一路叩首的虔诚苦行僧。 陆Alan那辆车对此就很有经验,但凡是遇到女生背包客在路边竖起大拇指想搭上一程顺风车的,一律停下把人捎上,而至于男生嘛,车窗一开,也伸出手去比了个大拇指,示意对方加油后,一脚油门就窜出老远了。 这不,这开车出来还没一小时呢,他那车都搭上三、四个姑娘了,估计他们车后排都挤一块了,胡岳这小子,肯定身处天堂…… 而黎望那辆车还好,中途就搭上了一个走不动的中年人。 三辆车继续行进,温凉的车排在最尾,她也想搭几个走不动的背包客,不过遇到的女生都被陆Alan他们接走了,至于男生嘛,平常倒没什么,主要还是考虑到她现在在开车,单独接上来也不太安全,所以就没有发这个善心。 而这时,就在她视野极远处,隐隐瞧见路边伫立着一个小黑点,估计又是想搭车的,前头两辆车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纷纷是减速鸣笛了几声,示意让那人自个加油。 随着距离逐渐接近,那小黑点的身影也逐渐清晰,只见那人身后背着个包,胸前脖子上,醒目地挂着一块废料纸板,上头用黑色记号笔,大大地写着三个字—— 求搭车! 别说,这方法在一众高举大拇指的人群中,还挺别致,怪不得前头两辆车要故意减速看一看了…… 温凉瞟了一眼,笑了笑,鸣个笛意思意思就打算走了,没想到那人的面容从窗外一闪而过时,她突然一愣,车都开出去七八米了,她才反应过来,一脚踩下了刹车…… “滋~” 车胎摩擦地面,发出声响。 温凉侧头望向副驾外的后视镜,那人见有车停下,大喜过望,赶忙是吭哧吭哧地跑了过来…… “呼~” 女孩吐出一口气,双手离开驾驶盘,口中倒数默念着3、2、1,随即她双掌一合,发出“啪”地一声。 这是表演系学生的一个习惯,就像是剧组里的场记板一打,意味着人物进入了表演状态。 …… …… 副驾车窗缓缓下降,温凉转头看去,那人蹲下身,果然是昨天在动车上,有着一面之缘的……小甲。 此刻,他见着温凉也是一脸惊喜,满脸堆笑道: “哟老同学,我们又见面啦,真有缘啊。” 温凉看了一眼对方挂在脖子上的牌子,随后视线直视着他,问道: “这就是你的规划?要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你能一路搭车搭到LS去,然后还能直接买张火车票回港城。” 小甲笑道: “不容易的,我都边走边停快一个小时了,这牌子都是我前头一个搭上车的哥们留给我的……咳……那什么,我能不能……” 他指了指副驾。 温凉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容,视线从他身上撤回,一甩头: “上车。” “好嘞好嘞,谢谢啊!” 小甲喜上眉梢,打开车门就钻了进来。 汽车再次启动,两人再次见面,已是没了第一次那么生疏,温凉好奇问道: “你怎么会想着搭车呢?” 小甲兴奋道:“来一趟滇藏,怎么也得体验一下独有特色吧?你说我这种搭车行为放在港城,别人也不会想着要载你,保不齐还揣测你有什么坏心眼呢,但在这边的话,大家都明白这是一种旅行的方式,而且别人也会乐意送你一程,所以很容易就能体会到他人对你的善意,这种感觉真的很棒。” 听着对方这种诚意满满的发言,温凉很是受用,她又问: “那如果一直搭不到呢?” “做计划嘛,我想了想,如果今天我搭不到车光靠走的话,那应该能走到附近几个小县城,第二天就能走到楚雄,而如果搭到车了,比如说现在,我可能就直接到大理了,何况我知道我肯定搭得到车。” “为什么?” 小甲神秘一笑。 “因为……我有超能力啊!我看得出来谁会搭我,谁不会搭我,或者说,哪辆车搭我的概率会比较大!” 第285章 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四) 第285章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四) “因为……我有超能力啊!我看得出来谁会搭我,谁不会搭我,或者说,哪辆车搭我的概率会比较大!” 这句话如果是从贺天然的嘴里说出来,那顶多算是一句俏皮话,毕竟他想要知道这一行人的行程,也就是几条微信的事儿。 不过,要是从此刻“小甲”的口中说出,那对方多少是沾了点油嘴滑舌的渣男味儿了。 随着人物身份的不同,两人对彼此的观感自然就会有相应的变化。 而且温凉昨天被他气着了,一晚上见贺天然没回来,更是担心得要死,所以此刻演起戏来是新仇旧恨一起算,当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她毫不留情地讥讽道: “超能力?小甲,我麻烦你把那些PUA的泡妞套路收起来吧,你昨天还在火车上说什么女朋友把你忘了,你要完成你们之间的约定,可我觉得你也不是那么痴情啊,说起话来跟个渣男似的。” 小甲被这突然一怼,搞得有点迷茫,他嗫嚅说道:“我……嗯……有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温凉被气笑了,“行啊,那你先跟我说说,你有啥超能力啊?” “我……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相信,但在我的眼中,这个世界在慢慢变成黑白色,包括人……” “这代表着什么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从我的感知上来说,我正在被很多人所遗忘。” 温凉心头一跳,她不禁想起昨天朋友们合伙作弄自己的那一幕,这贺天然还是真是学导演的,埋戏都埋到自己身上了。 姑娘忍住想喊“咔”的冲动,就听身边小甲继续道: “我笃定你会停车,是因为在你前头的那两辆车,在我看来已是近乎于黑白,而唯独你这辆车,我看着还有些色彩。” “是吗?” 对此说法,温凉来了点兴趣,问道: “那我在你眼中,就不是黑白的咯?” 本来以为,男人会乘机套上一句近乎,不过等了一会,温凉依旧没听到回答,正在开车的她,飞快扭头望了对方一眼,哪知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视线接触的下一秒,两人同时别过了头。 温凉有些不自在,因为她没从对方的眼里,读出自己想要的回答。 “在我眼中,其实你快要……” “玄幻故事先停一下吧,昨天你吉他落在车上了,运气好被我捡到,就在后排放着的。” 温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打断了他的发言。 小甲看向后排,果然,自己的琴就安稳地放在后座上,只是刚才他的思绪被温凉打乱,所以一时之间忘了说话,只是盯着那把吉他看了许久。 “看你样子,那把琴应该对你挺重要的。”温凉缓缓道。 小甲扭回身,闷闷地“嗯”了一声。 “重要还那么马虎?” “那确实是……对我很重要的一把琴,不过……我想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温凉诧异问道:“什么意思啊?既然重要,那为什么不需要了呢?” 说到此处,她眼睛一转,笑着继续道:“我明白了,你肯定要说,这吉他是你女朋友送你的吧?” 小甲一怔,随即低沉道:“我想把这把琴送给你,可以吗?” “送我?”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把它送给你,比随便丢掉更能发挥应有的作用,我这次回去,应该也不会用到它了。” 对于一个陌生人的突然馈赠,温凉想了想道:“我倒是无所谓,不过真的没关系吗?有些东西,不是你丢掉、换掉,就可以完全忘掉的。” 听见这句话,小甲是笑了笑,平淡说道:“这是你的爱情观还是人生观?” “都有……” 汽车行驶在山野烂漫间,沿途莺飞草长,温凉按下主驾一侧的车窗,车外的风鱼贯而入,她一手靠在窗沿,一手握住方向盘,发丝随风飘扬,模样自信又自由。 她道:“我觉得吧,爱情是跟人生是绑定在一起的,我体会不了你失恋的那种感觉,因为就我个人而言,我会对自己爱着的人,或者是爱着的事物,会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地继续热爱下去,千次万次,毫不犹豫,当然了,前提是这个人,这件事,是我认定了的,值得去这么做的。” 小甲又问:“那现在有这么一个存在吗?” 温凉肯定道:“有啊,我的事业,我的未来,我的梦想,都在此列啊。” 小甲点点头,似在为眼前这个女孩对于人生的热忱而感到高兴。 温凉反问:“所以,你现在还要把这把吉他送给我吗?” 小甲轻叹一声,沉声说道: “我……跟你不一样,因为在我记忆中,无论是爱情与成长,我都是丢弃了无数自己换来的,这把琴……也一样。 我从前为了能积极地融入这个世界,丢弃过软弱的自己;为了完成与旧日恋人的约定,我丢弃过忠诚的自己;世事不公悲欢不通,我丢弃过愤恨的自己。当无数个自己离去,我日益坦然,这其中有对有错,或取或舍,我一直都是这么过来了,所以到头来,我的人生就变得这么的…… 无可无不可。 求来不负,便是烧身。 不弃我执,难得自在。” 温凉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抓了一下,可是,她又无法将心中的那股憋闷感觉给发泄出来。 她该去安慰吗? 抑或去赞同?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能理解这种感觉的,感觉很熟悉,可她想了又想,说不出半个字的劝慰来,就像她说不出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贺天然的理由…… 在此刻,温凉只能很不甘心地,或者说只能如实地道出这么一句: “我……我不明白你的这种感觉……可能是……我没经历过吧……” 好在,小甲并没有让她尴尬,而是咧嘴笑了起来道: “哈哈哈,不明白才好呢!这种矫情的话,我说一遍自己都忘了,我觉得老同学你保持这种状态才是真的好,吉他我还是送你,你也别拒绝,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载我这一程,我也得还给你点什么才算扯平了,你说是不是?” 温凉调侃道:“那你这礼物可有点贵重,我要怎么谢你呀?” “让我给你拍几张照片吧。” 小甲拿出手机,突然提议道。 “可以呀……但,这就够了?” “够了呀,你专心开你的车就行。” “……好。” 温凉答应下来,窗外的风吹乱她的长发,也许是还沉浸在刚才小甲所说的话中,她的情绪有几分低沉,随着身边的手机快门声的响起,她偶尔会看向镜头,给到对方一个拍摄的角度。 快门声雨滴般响应,小甲应该是在连续地抓拍,过了半分钟,声音停止,男人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照片,有些入神。 温凉道:“给我看看呀。” 小甲将手机收了回去,像是要故意藏起来,他道:“嘿嘿,拍得不好,别看了……” “不可能!我怎么拍都好看的!” “啊哈哈,小心开车,小心开车。” “啧~” 温凉嘴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啧舌。 不知道能不能发个彩蛋章,让大家看下照片代入一下。 第286章 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五) 第286章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五) 三小时后,两人驱车抵达了大理。 汽车自回民街坡路往下进入大理城区,视野之中,天空与大地如画般展开通透纯净,苍山翠绿雄伟,可以看见远处的洱海与层叠的山峦,而望向天空,是那高原独有的,透彻艳丽的蓝天白云。 手机上的导航如实汇报着方向,温凉的情绪似乎也跟着这番出现在眼前的美景而变得高涨,她看似随意地问了小甲一句: “你今天到了大理什么打算啊?” “我?我刚才在手机上定了一个在古城的青旅,挺便宜的,男女混住才四十块钱一个床位,氛围跟大学宿舍一样一样的,晚上还能跟一些傻老外练习一下口语,昨天我在昆明的时候,就跟一个墨西哥的小姐姐扯了一晚上的犊子。” 温凉的眉头跳了跳。 “我看你不是失恋,你是找艳遇来了,这跟你的人设不太相符啊,小~甲!” 小甲笑道: “哎呀,哪有这么多艳遇啊,就正常的男女交流,就跟你我似的,我跟那姐姐聊了半天,不到头来也没搞清楚她是叫莫妮卡呢,还是叫莫卡娜嘛,主要她是讲西语的,说起英文来口音太重,反正她说yesyes,我就okok咯,聊个天搞得我是连猜带蒙,就瞎聊,你知道吧。” “呵呵,谁知道呢。” 温凉一字一顿说完,不客气道: “我住下关,不同路,你现在可以下车了。” “啊?同学,我可以请你吃个便饭的,反正你都来大理了,那肯定是要去古城逛逛啊。” “不用。” 温凉生硬回答了一句,小甲也不再多劝,解开安全带,拿起自己求搭车的小牌子,车门一开就下去了。 “老同学,今日一别,咱们有缘江湖再见啊!” 小甲在车门口说完这句话,当真是轻轻把这车门一带,扭身就走。 真把我当司机了? 温凉心中不忿,恨得咬牙切齿。 她就这么把车停在原地,看着小甲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而当他走到前方二十米处时,略一停顿,姑娘还以为他是要扭头看自己情况,结果这厮抬脚就是去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摇摇摆摆地骑着就走,背影很是潇洒。 “滴~滴!” SUV突兀地响起了两声喇叭。 小甲座下两轮一停,回头一瞅,然后又是调转龙头,屁颠屁颠骑了回来,敲了敲温凉的车窗。 随着车窗缓缓下降,小甲问道: “同学,怎么了吗?我这次好像没落东西啊。” 温凉这次也懒得看他了,只是吐出两字。 “上车。” “不用了哈哈哈,这离古城也不远了,我骑车过去应该十来分钟就到,不麻烦了。” 温凉的脖子一点一点扭动,眼中杀意毕露。 “上!车!” “好、好嘞……” 好吧,说是江湖再见,但这江湖,也就二十米…… 汽车再次出发,两人之间的这段小插曲与小情绪,很快就被彩云之南温柔的风,给吹得无影无踪。 大理与丽江这些地方,虽说购物团横行、导游宰客的黑料层出不穷,但如果抛开这些世俗的糟心事不谈,只留下“美”的一面,那么对于只图清净的文艺男女们来说,这里依旧是一片乐土。 温凉将车开到了古城的西边,今晚INTERESTING乐队会在古城里一间名为大理乐歌的livehouse进行演出,就唱两首歌,至于演出费嘛,这种玩乐性质的演出,不用公司出面,陆Alan自己就能做通告,他说这次就收了个“友情价”,八万块钱。 陆Alan对此还感慨过,说作品红了就是不一样,港城一些老乐队,一场演出能报到5万,做梦都要笑醒,这还是要唱一场的费用,而现在INTERESTING轻轻松松唱两首歌,十分钟不到,八万块就到账了。 说起来,INTERESTING最近一直都在蛰伏期,对外并没有一个详细的报价与档期安排。 如今,乐队中有一个问题是没办法避免的,当初INTERESTING的两首歌爆火,导致温凉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因为人美歌甜,相貌出众,加上又是贺天然这个富二代的女朋友,她的知名度早就出圈了,所以现在她即便不唱歌,也不演戏,随便当个网红,带带货,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音乐公司那边好几次都想让她在抖音或者小红书等社交媒体上开一个个人账号,平时啥都不用做,就发一发美美的日常,秀一下身材就好,广告他们那边负责对接,听说一些做美妆的商家已经报出了一条短视频软广70万的惊人价格。 不过没办法,贺天然这边一直压着,就他那家境,说上一句不差钱,外人根本无话可说。 但有那句说那句,现在乐队的结构,显然已经制约到了温凉的个人发展,这想必也是姑娘一直想要接戏,力图在男友跟前证明一下自己的一大诱因。 两人下了车,决定先去找个吃饭的地方,古城小吃比较多,但人也多,两人随便进了一家店,刚坐下点了两碗过桥米线,温凉就很快就被一些歌迷给认了出来。 “请问你是……INTERESTING乐队的温凉吗?” 几个同在店里吃东西的小姑娘自打温凉进了店就一直盯着她,等过了一会,其中一个女生终于是怯生生凑了过来问道。 看她们样子都是高中生模样,应该也是趁着这次十一假期来大理玩的。 “你们好,是我。” 温凉微笑地回答了一句。 几个小姑娘不约而同地小小“啊~”了一声,她们控制住自己情绪,拿出手机,嘴里忙不迭道: “温姐姐,我们都是你的歌迷,我们在网上听说INTERESTING今天在大理有演出,所以就过来了,我……我们能跟您合个影吗?我们特别喜欢你们的歌……” “可以呀,来吧!” 温凉大方站起,几个姑娘一阵欢呼,将偶像簇拥在中间,兴奋地拍起照来。 过桥米线这时上了桌,坐在一旁的小甲一边看着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摆弄着姿势,一旁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麻辣爽口的米线。 此刻他似乎成了一个局外人……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直到温凉回来坐下,几个小女生这才看向他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八卦的狂热,但秉持着对偶像的尊重,没有上前叨扰。 温凉搅拌着自己的米线,耳边就听小甲感叹了一句: “看来同学你真的是个名人啊。” “都是我乐队的粉丝。” 姑娘手中的筷子突然一顿,她抬头看向小甲。 “不是,你……” “我什么?” 温凉整个人忽然间有些恍惚,她眼前的小甲仿佛出现了几道模糊重影,她晃了晃脑袋,再次看向他,小甲正一脸疑惑,等待着自己的下文。 重影消失了,可温凉刚才话都到了嘴边,却一下忘记想要问什么…… 见到姑娘没有说话,小甲利索地嗦了几口粉,嘴里含糊道: “那什么同学,你放心好了,我应该不会和你传出什么绯闻的。” 温凉本就有些混乱的思绪被这句话所牵引,她回过神,好奇问道: “我虽然不担心这个,但还是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跟你说过了呀,我有特异功能,那几个姑娘在我眼中都是黑白色的,出了门估计就把我给忘了。” 温凉摇摇头,白了他一眼:“你呀,失恋就失恋嘛,我倒是宁愿听你说些不再相信爱情了之类的鬼话,也不想听你这么神神叨叨的,别人就是不想来打扰我们吃饭而已,哪来什么忘不忘记,她们压根就不认识你,好吧。” 小甲笑着连连点头称是,只是话虽如此,温凉忍不住又问: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这超能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 对面男人的目光忽然开始闪烁起来,他对这个问题好像很为难,他抓了抓自己头发,又吸了吸鼻子,低下头自顾吃粉。 在这一瞬间,他好像很饿,吃粉的声响很大,刚煮好的粉丝很烫,可他吹也不吹的就往嘴里送。 “你很饿啊?” “嗯。” 当他再次抬头时,腮帮一鼓一鼓地咀嚼着嘴里的粉丝,匆匆几口便吞下,恢复常态后,他眼神比先前更加清亮了几分,甚至眼角都沁出了些许泪水,他伸出舌头,以手作扇,放下筷子提起桌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滑稽苦叫道: “好烫呀……” “你吹都不吹一下,肯定啊!” 温凉看他这种粗暴的吃法真是长见识了,顺手抽了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小甲喝了水,擦了擦嘴上的油,回答了女孩先前问的那个问题: “这能力,是在我女朋友忘记我的时候出现的。” 温凉调侃道:“你这超能力觉醒还真是会挑时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你是不是要被全世界给遗忘了?” 小甲苦笑,“谁知道呢……” 温凉试着用对方的思路劝解道:“我觉得你结束完这次旅行,应该试试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没准那时候,困扰你的超能力就消失了呢?” “应该……不会的。” “为什么?” “万一她哪天想起来呢?” 温凉还真没想到,看着像个渣男的小甲还能说出这种话。 “看不出来你还挺痴情,不过你说这种话,让我感觉你是一直活在回忆里,你是还想着跟你女朋友重归于好?” 小甲摇摇头:“不想,怎么说呢……就如同我跟你,在某段时间里,我们同行了一段路,甚至分开之后还能遇上,但是就像我们第一次在列车上聊过的那样,等到了终点,你会换一种方式继续自己的行程,而我必须原路返回。” 温凉捋清思路:“简而言之,你就是说,你跟你女朋友不是一路人?” “如果我追你,你会答应吗?”小甲冷不丁问道。 “不会!”温凉立马拒绝,毫不留情地打消了对方的这种假设:“你跟我……哎,我知道小甲你想拿我做比方,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如果不是这次旅行碰巧遇上,我俩吧,就是……两线平行永不相交,如果不发生点什么意外,我可能都想不出自己会喜欢上你的理由……” 对面的男人笑了两下,认真说道:“哈哈,确实是这样,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觉得你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 温凉下意识就说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抛开一些性格或者外表上的因素,首先我会喜欢上一个浪漫又富有激情的人。” “具体呢?” 温凉扬起头,一边想,一边肆意说道: “浪漫要怎么具体呢?就好像我不太受得了你先前的那种说法,我是个很疯的人,我太喜欢张扬的爱意了,在这个所有人都知道要掩饰,要试探,要权衡利弊的时代,我就偏不,我就要热烈,要坦荡,要以真心换真心,要想一百次不如做一次,我不喜欢那种幸福就摆在你面前,你却把那些阴影当成山川瀑布挡住视线,说自己无法幸福的人,就像……小甲你一样。” 看着女孩是这般的花漾飞扬,饱含着对于青春爱情的幻想,小甲不知不觉是由衷笑了一下,他感叹道: “那,能成为你爱的人,真的是一件幸福与压力兼具的事。”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提醒道: “可就如你在车上说的,你会把爱情与人生绑定在一起,这虽然听上去很美好,但也太过执着了一些,不是吗? 如果不去刻意为之的引导一些什么,那么这世上很难碰见另一个跟你契合的灵魂,而且大多情况下,相爱的两人都需要换位思考以及推己及人,要经历一些必然的相互迁就与自我克制,这是必然。” 温凉耸耸肩,“我知道你表达的意思,但我其实不赞同这个‘必然’的说法。” “怎么说?” “因为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肯定有这么一个人,是为我而来的,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如果他出现了,却停在原地,那就换我奔他而去就好,就这么简单,不用想那么多的。” “所以……你不是一个安稳的人?” “当然不是,我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 男人的眼神柔和,里面充满了对眼前这个女孩满是欣赏的光耀。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人的内在是在不断变化的,随着人生阶段的改变,我们渴望的东西也会变,也许二十岁的你跟三十岁的你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也许四十岁的你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温凉眉头微扬,亮声道: “但人的灵魂是不变的呀!” 听到答案的小甲嘴唇微张,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了轻轻一笑。 他记得,他曾说过喜欢一个女孩的灵魂…… 但,也仅有他记得了。 “我……” 正当男人想要说话时,温凉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姑娘接起了电话,男人止住了发言。 “喂冬冬,我到了啊,就在古城边上呢……对,你们的行李在我车上呢……嗯,我给你送过去吧……什么?房间能看见洱海吗?哇,Alan哥还挺会找地方的……嗯,我过来了……好,一会见。” 温凉挂掉电话,面带歉意道: “不好意思啊小甲,我得跟朋友汇合了,就不陪你逛了。” “没事儿,同学你今天已经帮我很多了,去吧。” 温凉站起身,正准备离开,但她好像想到了什么,邀请道: “对了小甲,今天我们乐队演出,就在古城里的livehouse,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啊。” “好啊!” “嗯,那我走啦,拜拜。” “……拜拜。” 温凉转身,走出了几步。 “咔……” 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嗓音,她疑惑地转过头去,望向坐在原位,还朝着自己微笑的这个“路人甲”。 “你……刚才叫我?” 小甲摇摇头: “没有啊。” 温凉抿嘴一笑: “怪人……有缘再见!” “嗯,有缘再见。” 女孩面朝门外的阳光,扬长而去。 求推荐,求月票,求订阅。 第287章 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六) 第287章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六) 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你就在我身边 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失去了你的容颜 什么都能忘记,只是你的脸 什么都能改变,请再让我看你一眼 古城里飘出音乐,沿街的酒吧里,吉他的弹奏与歌手沧桑的嗓音中,总是少不了一首叫作《滴答》的保留曲目,而那满大街的手鼓店里,兜售着手鼓的老板们,日复一日地跟随着外放音响里的轻快旋律,敲打着一首名为《一瞬间》的歌曲。 但凡来过这里人,即便离开了好些年,每当此类音乐响起,总会在脑海中勾勒出那日行走古城中的情景。 外面世界发展日新月异,而在这里,仿佛是十年如一日…… 像大理、丽江这种所谓的旅游城市,所谓的古城,真的有什么值得普通人去探究的历史吗? 没有。 建筑翻新做旧,商业气息扑面而来,能来到这里的人,并且离开后还会怀念这里的人,想来并非是因为什么历史,而能让他们每每在夜里魂牵梦绕的东西,无非是那些遗留在这里的,记忆。 有关苍山洱海,有关风花雪月…… 这些记忆中不管掺杂了什么,一定有其美好的一面。 不论在风雨如晦中呛声大喊有多么难,不论在苦逼的日子里放声高歌有多么难,不论在纷繁的世界里维系清醒有多么难。 闪念之间,总有些东西,独属于你,不曾变淡。 彻底在这个世界成为了“路人甲”的贺天然,他此刻站在贴有INTERESTING乐队演出消息的海报前,伫立良久,失神良久…… 海报中只有三人,温凉、魏醒、陆Alan。 照片的构图有些怪异,好像空出来了一个位置,但初看之下,倒也显得无关紧要。 “哇哦,我们运气真好啊,没想到还能在大理碰上INTERESTING的演出!” “怎么,他们很有名吗?” “当然啦,我最喜欢他们了,《玫瑰窃贼》就是他们歌!” “噢,我想起来了,我曾经有段时间,打开抖音全是他们女主唱的现场视频,我还点赞了好几次,不得不说,她长得可真好看啊。” “对啊,他们现在好像很少演出的,晚上一定要去看看。” “现在能买到票吗?” “……不好说,我们直接去现场问问吧。” 热闹的古城,人群来来往往,他的身后,偶尔会响起一些旁人的议论声。 还记得六百多天前,这支乐队的名字,只配出现在拼盘演出海报上的角落。 而现在,他们的知名度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贺天然默默离开,缓缓地融入这大街小巷的灰色人群之中。 这世间对于他而言越发陌生起来,他口中所说的“超能力”是真的,他曾穿越到一个黑白色的悲惨未来,那个未来里,温凉是最艳丽的那一抹色彩。 而现在,因为他们的相爱,情况反了过来。 随着温凉的夙愿得偿,她的记忆消失得越来越快,在贺天然的眼中,这原本正常的斑斓世界正以温凉为圆心,呈现出一种死寂般的灰色开始逐渐扩散,两人一起熟识的人与物,事与情,这世间那些带有温度与记忆的丰富底色,就这么一点一点,如抽丝剥茧般的消融,剥离。 温凉身上的色彩一天一天地消减,如今她所处的世界与贺天然的世界有了极大的反差,好似两个本无交集的位面强行融合在一起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回归到本应存在的轨道上…… 每天,贺天然从睡梦中苏醒,他总会被动的接受一些改变,在他人印象中觉得一向如此的事,在他看来,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像是所有的因果,都本该如此。 他知道,离温凉走出这个虚妄地狱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贺天然原本是想着,能陪着温凉去一趟雪山,去完成她的夙愿。 可是他想错了。 温凉依旧想去雪山,只是她已经不再执着于贺天然是否会陪在自己身边,现在她会自己去,或是跟着朋友们一起去,未来,她也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爱自己想爱的人…… 这才叫真正的解脱。 如今温凉的心中是没有遗憾的,因为她的遗憾,在这段与贺天然相爱的日子里,已经如愿以偿了…… 她不再需要一座虚无缥缈的雪山,去见证什么自己的爱情,她已经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自己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 所以,她在去雪山之前,忘记了贺天然。 这在贺天然的意料之外,却是温凉人生里的情理之中。 这是上天对她,最好的宽恕。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人们慌慌张张的安排着这各种计划与设想,恨不得将生活的过程,调度成一部导演可以精准把控节奏的电影,这里剪去一刀,那里拉长几秒。 然而总有那么一些猝不及防的别离与变故,会让你连一声喊“咔”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人生。 总有一些事,你安排不了,也计划不到。 这一天,贺天然漫步在古城之中,他像普通游客一样,买了一个路边的鲜花饼,一边品尝,一边游览。 古城的街道的很敞亮,旁边是一些小摊小贩的地摊,贩卖着一些边边角角在他看来一点也不需要的东西,不过到最后,他还是上去瞅了瞅。 路过街边的银饰店,里面摆满了满满当当的银器,他正想拿出手机拍一拍,导购员连忙跑出来叫住了他。 “不好意思不可以拍照。” 贺天然自讨没趣,笑了笑不做停留,继续前行。 他走到一条路的尽头,抬头便是苍山,旁边陌生的阿姨走上前推荐环洱海苍山索道的团游,当她谈及苍山的时候,带着那种当地人的自豪,指了指眼前这座山。 贺天然远眺着,喃喃问:“怎么没雪啊?” 陌生阿姨操着一口带有云南口音的普通话,笑道:“小伙子,苍山一般要等到十二月份才有雪呢!常年有雪的是玉龙雪山,嬢嬢我也能帮你安排,我加你个微信,大理、丽江、玉龙雪山团游便宜得很!” 贺天然沉默了一会,摇摇头,谢绝了陌生阿姨的推销,调转脚步离开。 他没有目的的闲逛着,每条巷子里都走走,无意间走到了一排鲜花贩卖的地方,他起初是没注意的,以为还是在菜市场,直到回神之后,才发现眼前竟满满当当全是鲜花…… 大理古城里的鲜花,10元3束,成捆的扎好,一点不矫揉做作,最原始的样子,不像大多数贩卖鲜花的一定要精心插剪好甚至包装精致。 当地人扎花的都用的是草环,陈花也装在编制的竹篓里,用得久了竹篓颜色也暗沉,卖花的多是奶奶一辈的老人家,很是淳朴,挤着苹果肌笑得亲切和蔼。 男孩的视线在万花丛中扫过,忽然在一簇淡黄色的花朵上停留了下来。 他走了过去,买了一百块的花捧在手里。 “送女孩还是送玫瑰好,小伙子。” 卖花的老奶奶笑着建议道。 “不一样的,我只能送这个,奶奶。” 贺天然礼貌地回应了一句,他穿过了一片姹紫嫣红,走回古城的正街上,寻到了晚上INTERESTING要进行演出的现场。 只是,门口的售票员告诉他,今天演出的门票,早在前几天就已经预售光了。 “……” 贺天然一直保持着平静的眼眸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也许,你可以在开演时来这边碰碰运气?那时应该有些人要出票的。” 售票员难得是给出了一个建议。 “不用了,就这样吧……” 他握着花径的右手微微颤抖了两下,随后独自离开。 他在演出现场的不远处的小巷里,找到了一张长椅,男人就这么坐下,将花放在膝上,阳光逐渐西沉,将古城的石板街倒映出一片金黄。 他像一尊沉思的雕像,没有任何动作。 随后,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夜晚的大理古城似乎更热闹了一些,livehouse的演出开始了,歌声与欢呼声隐隐约约能传到贺天然的耳边,他又等了许久,终于听见那熟悉的歌声…… 她上台了。 他站了起来。 在此刻的夜晚,他站在小巷中,站在阴暗处,就像一只游荡的鬼,可当他踱步走到路灯下,又像获得了重生。 于是,他便是这样的,反反复复,人鬼不分。 …… …… 等到演出结束,已是深夜。 “说好的只唱两首,可观众一直喊安可安可的,阿凉你一直满足他们,我觉得我们亏了呀。” 在等到观众散场之后,温凉一行人趁着月色,偷偷离开。 “Alan哥你少来了,你刚才那鼓打得噼里啪啦的,不也玩得挺开心嘛!” 温凉伸了个懒腰,面上尤带着兴奋后的微微陀红,意犹未尽道。 “啧,也对,这就是现场魅力啊,不过阿凉你以后还是少唱点,控制住,要不然我以后都不好安排工作,净吃亏了,走了走了,我知道有一家烧烤,味道相当板扎,也就在云南能吃到这一口,我想好几年了!” 陆Alan豪迈地一招手,率先走到前头领路。 盛琪冬抱紧身边黎望的胳膊,问道:“噫~不会是什么烤蚕蛹吧?” 陆Alan故意吓道:“烤蚕蛹那是东北烧烤,在云南这边都是小儿科,这边一般烤什么竹虫啊,蜈蚣啊,蚂蚱什么的,吃法也不同,有炸的,有烤的,吃进嘴里咔嚓一下,啧啧啧,那叫一个香嘿~” 几个女生一阵鸡皮疙瘩…… “呀,别说这个了,我们明天什么安排啊?”顾玲赶紧扯开话题 蔡决明接道:“明天咱俩肯定是沿着公路自驾去环洱海啊,你们去不去啊?” 黎望跟盛琪冬对望一眼,前者说道:“当然去啊,正好我们想去双廊逛逛。” 双廊也是一个古镇,只是相较大理,商业化要弱一些,位置就在洱海东岸。 “那你们正好一个车去吧,明天我、醒子、还有胡岳,我们三个人就在城里晒太阳了,后天我们启程去丽江,那里还有一场演出。” 走在前头的陆Alan飘来一句。 这时,温凉身边的魏醒问道:“阿凉,你明天什么安排啊?” “……我?” 姑娘一顿,她转头看向两个闺蜜身边的男伴,感觉心里好像是缺了什么,空落落的。 “阿凉,你明天去跟我们环洱海嘛,我们一起去拍照片!你休想单独行动!”盛琪冬提议并威胁道。 她露出笑容,“可以呀!” 两个好闺蜜欢呼一声。 由于古城不能进车,所以他们要走一段,而乐队演出所需要的乐器都是livehouse提供,所以几人手里也没拿什么东西。 温凉走着走着,感觉是少了点什么,她一下回过味儿来: “你们先去停车场,我吉他忘拿了,我回去一趟,马上就来!” 说完,朋友们打趣了几句,温凉转身跑回演出现场,在后台取回了中午小甲送给自己的琴。 “也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来没来。” 脑海中回忆起这琴原本的主人,温凉将琴包重新背在身上,默默地嘀咕了一句。 这琴今天晚上她唱安可曲目的时候有用到,温凉觉得,既然那个自称“路人甲”的男生肯把这琴送给自己,那么去物尽其用便是最好的尊重,如果那个男生看见自己在舞台上使用了这把琴,那么心里也会很开心吧? 出了门,夜晚的大理古城,夜凉如水,静谧深沉。 少女快步地走在石板长街上,忽地,在她左手边,她的眼角余光之中,好像看见了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 扭头看去,原来是小巷之中的一盏路灯,可能是年久失修,导致的忽明忽暗。 她正想离开,可发现在那橘色的灯光之下,灯杆的杆身上,似乎被缠绕上了什么东西,如同倔强的藤蔓一般…… 温凉的心,忽然是震了一下…… 她的双脚不受控制,鬼使神差一般地走近,想要看个真切。 慢慢的,她走进小巷中,来到了路灯之下,站在了橘色光芒所照耀的范围之内…… 她定睛看去,一种莫名的悲伤,没有任何缘由地在她心中翻涌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灯杆上的东西,很浪漫,她很熟悉,也很重要…… 静夜里,灯光下…… 那里,开满了太阳花。 第288章 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七) 第288章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七) 在大理的这几天,温凉过得很充实。 演出结束后,一行人将几个着名的景点粗略的游览了个遍,古城看多了其实千篇一律,但却是最能让人放空心情的所在,而苍山洱海的景色,也确实是美得让人流连忘返。 又过了一日,乐队启程前往丽江。 大理到丽江路程不远,一百七十公里,开车两小时就到。 听着耳边的风声,看着一路上竖起大拇指搭车的同龄人,开车的温凉下意识就想起了那个全程不知道其真实姓名的男人。 他们遇见了两次。 要是还能遇见第三次,温凉决定问问对方的名字。 在这样的一段旅程中,能在茫茫人海里相遇三次的人,如果不是刻意,那真的是莫大的缘分…… 不过,缘分这种事很难说的,它总是在人不经意间悄然而至,像一阵微风吹过你的后颈发梢,当你转头想要正视,却发现它已经杳无踪影。 红色的SUV飞驰在公路上,温凉的视线从后视镜里收回,那里有她刚刚一掠而过的两个旅行者。 随着他们在镜中的身影渐行渐远,她再次把视线集中在前方,心里想着,在下一个路口,没准能再碰上那个她愿意搭上车的家伙。 他还在大理? 抑或是已经到达了丽江? 这种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的时候,温凉自己都笑了一下。 可能,自己是比较钟意于他在路上的随性状态吧。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这次倒也愿意听一听他那段逐渐被人遗忘的爱情故事了。 没过多久,温凉确实在路边看见了这么一个人,脖子上挂着相同的牌子,只是不再是那个自称“小甲”的人…… 男子的模样二十岁出头,微胖,宽厚的脸庞上好似写满了“真诚”二字,遇见有人停车,那人也是立马跑了上来。 温凉按下车窗,目光从这个小胖子憨厚的脸上往下移,最终停留在那块“求搭车”的牌子上。 “你好……我去丽江,能捎我一段吗?” 小胖子可能没想到开车的车主是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说起话来不知是激动,还是他本就腼腆,语气有些发颤。 温凉抬了抬下巴,问: “牌子哪来的?” 小胖子赶紧道:“就我前头一哥们留给我的,他已经先我一步,搭到车走了。” 好嘛,没想到这块搭车的牌子几经转手还有了传承。 温凉握住方向盘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思考了两秒。 “上车,坐后面。” “好嘞!” 小胖子上了车,张开口想要问什么,但又显得有些拘谨。 车辆启动,温凉抬眼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小胖,主动开口问道: “那人是不是一头长发,眼角有颗痣?” 小胖子猛地点头:“对啊对啊,他把这块牌子给我的时候,还开玩笑说有了这块牌子,后面没准就会有个美女愿意载我,没想到是真的,你们认识吗?” 温凉失笑一声,“不算熟,不过确实是我搭他到的大理,你呢,怎么认识他的?” 小胖子打开了话匣,“昨天在洱海那边认识的,他租了个小电驴在环线上骑着呢,路上碰到了徒步的我,路上搭了我一程,没想到被我坐得半路就没电了,我们推了好长一段路才勉强搭到一辆运沙子的工程车,千辛万苦才回到大理,这一路弄得真是狼狈,哈哈哈哈……” 小胖子边说边笑,似乎对这段旅程记忆尤深。 从旁人嘴里听见自己认识的人所遭遇的经历,真是颇有一番趣味,温凉即便没有亲身经历,但从小胖子的字句描述里,她的脑中已是勾勒出了在浪漫的洱海公路边,两个大男人苦哈哈推着一辆电瓶车的滑稽场面。 想到此处,温凉不由是嘴角含笑,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小胖子摇摇头,“全名不知道,只不过他让我叫他小甲,我就让他管我叫小胖,估计他名字里带个‘甲’字吧,美女,你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我也只知道他叫小甲,他说自己是‘路人甲’。” 小胖子“噗”地一笑,“哈哈,他们文艺青年都这样。” 温凉赞同地点点头。 “确实。” 一个半小时后,一行人抵达丽江,一路上温凉跟这个小胖子聊得还挺愉快,对方自觉下了车,晚上乐队演出的时候,他还特意过来捧了场,想来是在门口买的黄牛票,温凉还多有留意朝他身边看了看,那个叫小甲的男人,依旧没有到场。 可惜了,如果他来的话,温凉还打算在台上谢谢他送给自己的吉他。 不过这都过去了好几天,想来应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次日一早,众人按照计划,前往玉龙雪山。 对待这次行程,温凉莫名重视,南方孩子对于雪这种东西,多少是有点执念在里面的。 十月里的云南天气很好,天天艳阳高照,换成平时那是求之不得的好天气,不过听当地人说,想看雪山还是十一月到二月之间最好,那段时间是新雪换陈雪,而现在这个时间点嘛,虽然是旅游旺季,但对雪山来说,新雪未下,陈雪消融,高低是有点尴尬的。 当温凉听见这段说辞,心里登时是凉了半截。 玉龙雪山的雪终年不化是没错,但是“有一点雪”跟“连成一片的雪”,那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温凉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是想着尽兴而归,不留遗憾。 不过天公不作美,就在他们出发的前一夜,天上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到了早上虽然雨势渐收,但是雪山上起雾,基本是避免不了了。 由于受到天气影响,一行人原本高昂的兴致也逐渐消退,在前往玉龙雪山的途中,他们一直都抱着那种天气会放晴的侥幸心理,期盼着情况没那么糟,但等一到了景区入口,抬头远远一看躲在雾海中的雪山以及那偶尔露出的青黑色山体,顿时是大失所望…… 但来都来了,别人不好说,起码温凉心里还是很执拗的。 “走!上山!万一我们到山顶之后,大雾就散开了呢?” 温凉露出一张笑脸,戴上一顶白色毛线绒帽,身上的冲锋衣一拉,元气满满,对众人朗声说道。 她是一个很难在脸上看见沮丧的姑娘。 只是任何的热情,如果没有得到相应的回馈,都会慢慢冷下来。 温凉遇到的第一关,就是要搭乘大雪山索道抵达山腰的位置,而眼下正值十一黄金周,等着搭乘索道的人从站里一直排到了站外,人是密密麻麻等着上山,一次好好的一个旅行,愣是整得像赶集一样…… 陆Alan一看这阵仗,立马就打了退堂鼓,玉龙雪山他来过好几次,所以就无所谓登不登山。 “下午这里有场《印象丽江》的演出,我去等那个就不上去了啊,你们下来联系我就行。” 说罢,他转身离开。 而剩下的人,等了足有一个半小时,这才陆续从山脚下的甘海子索道来到了山腰上端的冰川公园。 到了山腰,从索道站里出来,温凉叹了一口气。 她眼前只见大雾弥漫,二十米开外几乎也就分不清谁是谁了,几个刚从观景台下来的老人,累得气喘吁吁,但口中还是骂骂咧咧说着“都别上去了”,“什么都看不到”的牢骚话。 “哎呀,这真是……我们还上去吗?要不我们回了吧……等会下来估计还要等一个多点儿的索道……” 胡岳上来之后就有点高反,正拿着个氧气瓶吸氧呢,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在海拔4000米以上了,见到眼前竟是这幅光景,实在是没了上山的兴致。 一行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进退两难的站在原地。 温凉懒得再劝,抬起脚就往蜿蜒向上的栈道走去。 “阿凉,等等我!” 盛琪冬叫了一句,拉着还在发愣的黎望跑了过去。 女生们好像对上山这件事情都挺执着,顾玲亦是如此,蔡决明对魏醒与胡岳苦笑了一下,不情不愿地也跟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两单身汉,对望一眼。 魏醒道:“走不走啊?” 胡岳摆摆手,他还没怎么动呢,就直接摆烂道:“再歇会,再歇会……” 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雨,准确的来说,是山下下起了小雨,而山上,下的就是冰粒子。 雪山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温凉披上兜帽,微微垂头前行,她的身体素质要比其他人好许多,盛琪冬与顾玲两个女孩很快就走不动了,黎望与蔡决明要照顾她俩,只能走走停停,所以她很快就甩开了众人。 这条栈道不算长,高反不严重的话慢慢上也就半小时,当然一路拖拖拉拉一小时上不去的人也有,温凉就看到好些人走累了,直接坐在木质台阶上休息的人。 随着海拔越来越高,温凉又是快走,所以她每次呼吸开始变得艰难起来,伴随着嘴里吐出的白雾,她脑袋开始晕眩,视线也模糊起来,这不由得让她停下脚步,一手扶着栈道中间的栏杆,稍作片刻停留…… 忽然之间,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瓶氧气,同时在耳边,响起了一个男人调侃的嗓音—— “老同学,走这么快干什么,老天爷又不会因为你走得快,提前把雾给散了。” 乍听见“老同学”这个词儿,温凉还以为是自己缺氧产生了幻觉,可当她闻言扭头看去,那是一张无比真实,平和温煦,还带着笑容的脸庞。 男人的鼻头因为寒冷而微微发红,他嘴里吐出热气,眼中闪过促狭的光芒。 是小甲。 这是两人第三次遇见了…… “如果不是旅行的话,我真的怀疑你是在故意跟着我……” 温凉接过氧气瓶,抵着嘴部,终于是舒畅地吸了几口气。 小甲一愣,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估计是温凉也觉得,别人好心好意给自己递上氧气,自己这样打趣别人,确实不太妥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咱们走吧。” 对方好似并不在意,而是朝着栈道尽头放眼看去。 “嗯!” 温凉重重点头。 两人再次出发,不知道怎地,温凉觉得身边这个男孩,好像很了解自己,两人行走的步调,甚至于呼吸,都莫名充满了默契,这让她在这一路不断被队友消沉打击到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随着木阶一级一级向上,篆刻着“4680”海拔刻度的雪山石碑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两人眼前,还想着继续向上的两人都是一怔。 这石碑对于游人的意义,便是代表着这段旅途的终点,代表着他们可以止步了…… 大大的观景台上站满了满脸失望的游客,雪山上很冷,四周白茫茫一片,可惜那些都不是雪,而是雾…… 温凉不知所措地往前踏出几步,然后沉默着走向一旁的围栏处,双手靠着栏杆,双眼直视着那层浓密的雾,企图看清那背后的群山真容。 小甲默默走到了她身边。 “你说,如果我们等到中午,这些雾会散开吗?” “今天上山的时候,我问了售票员,他告诉我这样的天气,很难看见什么。” “真可惜啊……” “……你好像很执着啊。” 温凉看向他,失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苦中作乐道:“我以为你会跟我说些什么‘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的话。” 小甲耸耸肩,“因为这种天气我也很苦恼,所以实在不想说些什么看似安慰,实则没用的屁话。” “哈哈,看来在这一点上,我俩达成了共识。” 温凉转过身,背部倚靠着栏杆。 她扬起头,望着山的顶端偶尔才在云雾中露出来的一点皑皑,自顾回答着先前的那个问题: “怎么说呢……可能就是来之前,期待了很久,也幻想了很久,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自己喜欢了很久的人,你好不容易跋山涉水,追星赶月地来见他了,甚至就站在他家门口了,但他就是不肯见你,不肯回应你,这肯定是会让人心生失望与遗憾的……” 一旁的小甲轻声说道:“但这也不是你一个人遗憾,大家都一样,不是吗?” “是啊……但也正是因为跟大家都一样,所以才更让我觉得意难平啊…… 因为我不是走不动了,我还有力气的,我还能继续往上爬的,如果我能抵达那穿过云雾的山顶之上,我一定可以收获到一片美景的,可现在的问题就是,我都到门口了,可我想冲进去却找不到门,雪山的栈道就修到这了,我还想继续向上,却没有路了…… 我真的非常不喜欢这种有力无处使,只能自甘认命的无奈感觉啊……” 浅更一章,明天这一卷就完结了。 第289章 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八) 第289章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八) 温凉越说越是愤懑,今天自打上雪山所遭遇的负面情绪终于是一股脑的宣泄了出来…… 但她说这番话时,又带着那种隐隐的情绪克制,想必她也清醒知道,个人的力量,在面对这片茫茫的天地时,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不过也正是对待这份苍白无力时的不甘心,才让她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然而小甲听完后,却是笑了一下。 “同学,我发现你这个人……对待一些事情的时候,真的很轴啊。” 温凉忘了去计较两人才见第三次面对方就这么评价自己,她只是微微蹙眉,觉得这话不太中听,但在沉默片刻后,也只能无奈道出一句: “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还是我们运气不好。” “认命啦?” “不认命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你又有什么特异功能,让天空放晴,让大雾散开吗?” 小甲摇摇头,“这我可没办法,不过既然玉龙雪山不待见你,那你又何必去待见祂呢?前头还有白马雪山,格宗雪山,梅里雪山,卡瓦博格与冈仁波齐哪一处不比这香啊,这条路我们走不通,大不了咱就换一条嘛,何必把自己吊死在这儿,让你这种人,哀叹出运气不好这种糟心话来?” 随着小甲掷地有声的说辞,温凉的眼眸越来越亮。 正此刻,男人转身走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我今天打算搭车到飞来寺,然后明儿起一大早,看看那传闻中的日照金山,你能不能搭我一段啊?” 他扭过头向温凉看去,此时的女孩,脸上已是一扫晦暗之气,取而代之的是那一份让人见之心向阳开的活力与自信。 此路不通,那就换一条路! 温凉大喜道:“那还耽误什么呢?走吧!” 说罢,她率先大步走到了小甲的前头,兴头似乎比他还足。 这才对嘛。 男人见状,亦是咧嘴一笑,匆匆跟上。 于是乎,两人就在这大雾迷茫的玉龙雪山观景台上,站了不到十分钟,抽身便是大步流星地往山下赶去! “冬冬,玲儿,等会你们就自己安排啊,我今天有点事儿,就先下去了!” “不是阿凉,你上哪去啊?” “电话聊!” 在路过两位还在苦哈哈爬山的闺蜜时,温凉火急火燎地抛下一句,两个女孩反应过来后嚷了一声后,被只看见背影的温凉用三个字就给打发了。 别人上山都得花个四五十分钟的路程,这两人下山,连走带跑,十五分钟就搞定了。 回到冰川公园,放弃登山的魏醒与胡岳两人刚准备搭上缆车往下走呢,哪知两人后劲突然是往后一勒,纷纷是往后退了几步。 他们一回头,看见了巧笑嫣然的温凉。 “胡编,魏醒,不好意思插个队啊,我们有急事,先让我们坐下去吧。” 讲完,姑娘也不客气,直接坐上了缆车,而小甲亦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越过两人,坐到了她身边。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以至于缆车都启动了,胡岳才醒过味儿来,盯着远去的缆车,愣愣道: “不是……温凉这是干啥去啊?” 魏醒眨眨眼,也很懵:“不知道啊……” “有没有点素质啊,还年轻人,不能插队啊!这怎么回事啊?!” “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是朋友,朋友!” “不行,朋友你俩也得重新排队啊,我们后头都等这么久了!” 面对开始群情激愤的排队人群,胡岳与魏醒欲哭无泪,只能默默地走回队尾…… 缆车上,悬在高空的两人缓缓斜降,温凉看了一眼身旁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小甲,夸赞了一句: “可以呀,体力不错,不过比我还差一点。” 小甲干笑两声:“呵呵,那可不一定,起码我还没吸过氧呢。” 温凉脸上一窘,把一直拿在手上的氧气瓶一把还给了他。 等缆车落了地,两人前往停车场取了车,温凉打开导航,手机提示从这里发出到飞来寺,最快也得六个小时。 “这一路挺远的,要穿过香格里拉然后往西北走,到达飞来寺所在的德钦县几乎就是滇藏的边界了。” “嗯,我看出来了,等会路上可能还要加次油。” 听着小甲的解释,温凉风平浪静地回了一句。 男人笑了,说:“不是,这么远的路,你就不怕我对你起什么歹心吗?” 温凉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反正我在开车,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 见到男人吃瘪的表情,姑娘笑了笑,正经分析道: “好啦不逗你了,你要是真想骗我,那你还挺下血本的,爬了一趟玉龙雪山不说,而且你送我那琴,红标呢雅马哈FG5,开玩笑,万把块钱的东西,说送就送了,你要真是骗子,那你可得多骗我几回才好。” 小甲一愣,曾几何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汽车启动,不一会就驶出了景区,小甲的视线在车里晃了晃,突然发现一块东西,他拿起来一看,赫然是自己先前那块“求搭车”的挂牌。 他奇道:“欸,我这块牌子,怎么到你车上来了?” “我来丽江那天,顺路搭了个小胖子,如果你再走慢些,估计我可以把你俩一起搭上。” “噢,原来他真碰见你了呀。” “怎么?今天你们没一起行动啊?” 小甲放下牌子,道:“就是顺路人,聊了两句,在大理刚好住同一家青旅,联系方式都没留下,第二天在路上我先搭到车就散了,普通朋友。” 温凉瞟了他一眼,“那你是怎么定义普通朋友的?” 小甲思索了一会,缓缓道:“就是我遇到了你,大家点头微笑,结伴一程,缘起缘灭,缘聚缘散,该分手时分手,该重逢时重逢的朋友。” 姑娘琢磨一会,点点头。 他们两个,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有几分凉薄,别人小胖子可是跟我说了一路你们在洱海的遭遇呢,现在到了你这儿,提都不提,几句话就带过了。” “他就是个碎嘴子,其实这些都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这样多无聊哦,你就不想搜集一下路上发生的故事吗?” 小甲忽然像是有些疲惫,他摇摇头,“不想。” “嘁~故作深沉。” 见到男人开始沉默,温凉想到他们第一次在火车上见面,对方还主动跟自己搭话什么的,现在却是一副伤春悲秋的表情,委实是反差过大。 不过想起他是为了女朋友才开始的这趟旅行,温凉转念又觉得他的状态还挺能说得过去的,兴许是随着旅行的深入,他也在逐渐的思考着什么吧…… 毕竟,别人来旅行是寻找故事的,而小甲嘛,看他这幅样子,故事就已经够多了。 为了不去揭他的伤疤,温凉也不再多言,专心开车。 由于两人走的是国道,又途径香格里拉,所以一路上看见了好的风景,便会停下来驻足欣赏一会,温凉不是那种喜欢拍照的人,不过到了一处值得停留的地方,她都喜欢开了门,下车去亲自走一走,她不着急赶路,小甲也更不会催促。 “小甲,你会用单反相机吗?” 温凉忽然问道。 “会啊,怎么了?” “那就好,我车里有相机,你帮我拍些照片吧!” “可以呀。” 温凉跑进车里取出单反,本来她并不抱期望小甲能拍多好,毕竟上次他在车里拍的照片都没敢给自己看…… 不过正当女孩想告诉他用自动挡,别跑焦就行的时候,就见小甲拿着相机,熟练地切换成了M手动档位,所以曝光参数都自己调整的时候,她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去吧,玩去吧,让你回头或者需要停的时候我会叫你。”小甲忽然抬头吩咐了一句。 “啊?” “我抓拍就可以了,这种地方,摆拍痕迹太明显,拍出来像游客照。” “喔,好!” 好吧,温凉也不是不爱拍照,她只是不爱自己拍而已。 不过按他俩这种玩法,等到了飞来寺,估计都晚上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拍拍停停,磨磨蹭蹭的到了香格里拉,吃上顿饭,给车加满了油,小甲走到了驾驶位,对温凉道: “我来开吧,你眯一会,还有段路呢。” 姑娘今天起得太早,又是爬山又是开车又是拍东西,精神确实有些疲倦,听到这个提议,她随即把车钥匙丢给对方,顺从地坐到了副驾,准备休息一下。 小甲开车很稳,速度不是很快,可能是为了不打扰女孩的休息,他特意将车辆的颠簸降到了最小,可以说是一个称职的司机了。 温凉将副驾的靠椅调到最低,她就这么躺着,望着车顶天窗之外,一朵朵柔软飘过的云。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小甲,如果你这次不是因为遇见我,可能你这趟旅行的使命就算完成了吧?” 开车的小甲还来不及说话,就听温凉马上就自顾帮他否认了这个问题: “不对不对,咱们在玉龙雪山啥都没看见,就这么完结太潦草了,你也会有遗憾的,是不是?” 女孩原以为小甲已经算是跟自己志同道合,他们都是说走就走的野性子,所以彼此对今日雪山之行都应该是抱有一致的态度,要不然现在也不可能在一辆车上。 哪知,小甲听完后却是淡然一笑,没有赞同,只是轻缓说道: “我……可能跟你不同,你的第一句话是对的,如果不是遇见你,我的使命就完成了,我履行了约定,本来不该再强求些什么……雪山的景色如何,看得见或是看不见,天气好或是天气坏,其实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温凉一下躺椅上立起,顿觉怒其不争:“那你不觉得遗憾么?你走了这么一趟,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就是为了敷衍一下自己的内心,胡乱交下差就完事了?” 小甲并没有去反驳他的话,他沉默了良久,最终低沉道: “我……终归还是跟你不同的呀……什么事儿都不想留遗憾,很难的……男人嘛……如果不强迫自己学会去欣赏遗憾的话,那这辈子会很难过的……” 温凉恶狠狠地盯着他,此刻小甲的那张脸,她既是陌生,又感觉熟悉,这种矛盾的感觉一直伴随了她一路,以至于现在,温凉能一眼看穿他说出这句话时,心中的真实状态。 “你撒谎。”女孩倔强道。 “没有啊……”小甲扯出一个生硬的笑脸。 “你说了那么多可以去看雪山的地方,规定自己只能一路徒步与搭车,规定只能花四千块钱,甚至连旅行的终点都没有,你说你要原地返回,但其实你哪儿都可以去,这足以证明这次旅行对你的意义!你现在说雪山不重要,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 小甲被说得一时语塞,温凉细细地凝视着他的表情,继续道—— “你对别人,甚至是你对回忆里一个虚无缥缈的约定都能关怀备至,就连一把吉他,都能安排好它的去处,但你对自己却是得过且过,原因很简单,你只是,不爱你自己。” 温凉的言语一字一字地钻进小甲的心里,面对突如其来的责难,他艰难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来: “我爱她,不就好了吗……” “……” 看着小甲自怨自艾的模样,温凉眉头紧蹙,毫不留情道: “怪不得你女朋友会把你忘掉,也难怪你说全世界都会遗忘你!你自己都快把自己忘了,还让别人怎么记得你?” “吱……” 一声刺耳的巨响,行驶中的SUV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胎印,突然的急停让车内两人在一阵摇晃过后,复归平静…… “……” 小甲垂下头,闭上了眼,在几个呼吸之后,他再睁开眼时,像是成功压制住了想要爆发的情绪一般。 温凉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发言有多失礼…… 她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看见对方这个状态会那么的激动,导致这些话她是发乎自然地脱口而出,全然没把对方当成一个先前定义的“普通朋友”。 或许,是这一路上那不明不白,凭空而来的那种默契与熟悉在作祟吧…… “我……”温凉支吾地想要开口道歉。 “你休息会吧,我不想讨论这个了……” “好……” 如此,一路上两人再无交流,汽车一路向西,等到了飞来寺,已然是入夜时分。 “飞来寺”这个名字虽然取得巧妙,但它并不仅仅是一座寺庙,而是围绕着寺庙发展起来的住宿餐饮一体的街道,丝毫不像是通过名字联想中的那种绝壁孤寺。 对,就是街道,如果把这里说成小镇,那都算是夸大其词了,因为这里沿着国道线上来,车边的右边就是各种青旅、客栈、酒店以及饭馆。 而车辆的左边,远远眺望,就是传说中的梅里十三峰,想看高耸入云的卡瓦博格峰,没有比这里更好的观景位置了,如果运气够好,当太阳初升时,即可得见那“日照金山”的壮阔一幕。 温凉一个劲的瞧着窗外,夜幕之下,远方连绵的雪山披上了一层面纱,她皱起鼻子,苦恼道: “希望我们这次运气够好,别在起雾了。” “一定可以看见的。”小甲回道。 温凉眼睛一转,“这么肯定吗?如果我们明天看不到卡瓦博格,那我们是不是又该出发去看冈仁波齐了?再往西就进藏了哟,你那4000块钱还够让你原路返回吗?” 小甲笑了笑,再次用笃定的口吻,重复了一遍。 “一定可以看见的。” “嘁~就会自说自话。” 温凉嗤笑一声。 完结失败,越写越多,应该还能再续一章…… 第290章 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完) 第290章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完) 小甲停了车,两人选了一家叫作“守望者6740”的青旅入住,其实这附近好的住处也不是没有,有的酒店民宿甚至还自带观景台,但是温凉说她没住过青旅,想试一下,所以小甲也就随她了。 这年头住青旅的很多人都不是真的穷,而是喜欢青旅的氛围。 传统酒店可以在服务上甩青旅几条街,但很多人,尤其是旅行者还是偏爱青旅,因为青旅的魅力在于这里汇聚了很多好玩的人,人总是愿意和相似的或者有趣的人在一起。 “所以说你们二楼的那些多人间,是男女混住?” 进了店,听完青旅老板的介绍,温凉惊异地问道。 “是啊。”老板见怪不怪。 “一个屋子里十五个床位?” “对啊,40块钱一个床位,现在都快满了。” 温凉双颊泛红,但还是好奇问道:“合法吗?公安局不查吗?” 老板一脸黑线。 一旁的小甲憋着笑,及时道:“老板,你单独给她开一个大床房吧,她又不差钱,我这边开一个床位就行。” “好嘞。” 温凉的视线快速在小甲与老板之间来回移动,她想要吐槽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对小甲道: “你……嗯……你乐意就好。” 老板登录完信息递来钥匙后,瞅着温凉突然喜道:“欸美女,你是不是那个……呃……in……有点意思乐队的主唱啊?”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我们走吧……” 温凉飞也似地叫着小甲快步离开了。 “嘶,老同学,你也不像是个腼腆的人啊。” 小甲跟走后头戏谑道。 “但是我也没有大胆豪迈到这种地步吧!” 温凉反驳了一句。 “其实没什么的,青旅大部分都是这样,晚上大家伙聊聊天,气氛都挺好,很少发生什么腌臜事儿。” “算了吧,我晚上还是喜欢安静一些,今天一天都在车上,明天我们还要早起,晚上我要给朋友们打电话,所以吵到别人或是别人吵到我,我都觉得不好。” “那倒是。” 青旅的装潢风格是藏式的,全木结构,分上下两层,除开四边的房间外,一楼中间区域就是一个大大的客厅,各处摆着沙发,挂壁电视,书柜,而二楼就是一些席地就餐用的矮脚桌跟垫布,平时会卖点酥油茶跟藏餐。 此时刚入夜,离休息的时间还尚早,青旅之内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都聚集了许多驴友聊天打屁,一群人来碟耗牛肉,就盘花生米,商量着就熬上一通宵,等着第二天看日出。 温凉与小甲没有急着各自回房,他们在二楼的露天平台边找了一个角落,像别人一样,点了一壶酥油茶,一些零食,准备度过这睡觉之前的闲暇时光。 夜里,高原的天空星河长明,抬头仰望,便是一片繁星倒挂于雪山白马之上的灿烂美景,若配合一杯咸香浓郁的藏式酥油茶,便足以让人沉浸在这份大自然的美妙当中,一扫长途旅行后的颓气,视觉与味蕾,从里到外,身心舒畅。 “啊~” 温凉捧着暖手的茶杯,嘴里分外满足地舒出一口长气,晚上飞来寺的温度下降了不少,晚风吹动室外的彩旗经幡,发出猎猎的声响,旅馆之内大家的聊天声都不大,似乎都怕打扰到了这份星空下的静谧与雪山前的安宁。 对坐着的两人没有说话,小甲的视线飘向远方,怔怔出神。 “能跟我说说你的恋爱故事吗?” 温凉放下茶杯,双手捧在下巴,问出了今天以来她最想问的一个问题,只是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不说也可以。” 小甲转过头,目光柔和。 “我跟她……呵,我跟她,一开始在一起的方式就不对……我们是因为一场恶作剧认识的。” “恶作剧?” 温凉听见这三个字时,内心一动。 小甲喉结缓缓上下蠕动,跟温凉徐徐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期间,姑娘的双眸不断闪耀,时而悲愤,时而欢喜,时而又很迷茫。 “也就是说,最初是你女朋友是假装喜欢你,实则是想捉弄你,导致你出了那么大一个洋相,从那以后,你在学校被人奚落,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到最后连高考都失利了?” “嗯……” “那这也……” 温凉踌躇了良久,她想说些安慰的话,也想着跟眼前这个被爱情伤害过的人,一起去同仇敌忾,可是最终,她还是诚实道: “小甲……原谅我没办法去安慰你什么……因为我从你的故事里发现,我的一些高中经历,我的性格与处境……都跟害你的那个女生……还……还蛮像的,也许你不太了解高中时候的我是怎样一个飞扬跋扈的状态,可能就是长相也好啊,性格因素也好啊,还有周围人前呼后拥的吹捧等等,就……就很膨胀,就很不懂事…… 听了你的故事,我现在都有些后怕,因为当时我们班上就有一个跟你一样的男生,腼腆又内向,存在感很低,大家都喜欢欺负他,没事就拿他来开开玩笑,我现在甚至都记不清他的名字跟长相了,但听你如今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当初我也是差了一点,被朋友撺掇着去戏弄他……” 小甲问道:“那为什么没有成功呢?” 温凉扬起下巴思索了一会:“被一个知道的同学给劝住了,而且当时艺考也很忙,想来这真是万幸了,如果当时我真的去捉弄他了,往大了说,可能真的会毁了别人一辈子的……” 小甲笑了笑,“你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看来他在你心里的存在感真的低啊,也许被你这么一弄,你跟他相互都能记一辈子也说不定啊。” 温凉立马是拒绝道:“还是别了吧,在我印象中,他从来都不是我的菜,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记不住啊,我们还是说回你吧,你女朋友这么戏弄你,恶作剧一结束就把你忘了,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你猜啊。” 温凉为难道:“我猜……唉,就像你说的那样,你们一开始相遇的方式就不对,再加上你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很难想象有什么好结果。” “对吧……” “那你是不是还爱着她啊?” “怎么这么问?” “要不然你也不可能进行这趟旅行啊。” 小甲叹了一口气,低声承认道:“我当然爱她啊……因为她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对我好的姑娘,哪怕最开始,这一切好意只是她恶作剧的手段。” 温凉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为爱犯傻的男人,胸中似有一口闷气,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她只能愤愤然道: “那……那她把你害成这样,就没得到什么惩罚吗?就你一个人遭罪活在回忆里?” 温凉这句话一出口,小甲竟是莫名笑了,他指了指头上的璀璨星河。 “老天爷已经帮我惩罚过她了,天地之大,我们谁都跑不掉的。” “你信这个?”女孩不可置信。 “好好说话啊妹妹,卡瓦博格俗称‘雪山之神’,在祂面前可要慎言啊,你明早还想不想看日照金山了?” 温凉一下是慌了神,“你……你才妹妹呢!你怕不是现编的爱情故事骗我的吧,我实在很难相信你读高中的时候是个腼腆内向的人!” 小甲含笑着不置可否。 女孩冷静了下来,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酥油茶,她举起杯子,好像是要跟眼前的男人干一杯一样。 “小甲,虽然我不是你那个女朋友,但与她类似的境遇,让我感触颇深,如果我是她,看见你还坚守着那如同玩笑般的约定,我想她现在一定想跟你说出这么一句话的……” 男人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凝。 “什么?” 温凉示意了一下对方桌上的茶杯。 小甲将杯子抬了起来,两人就这么以茶代酒。 “你还爱不爱她,或者原不原谅她都没关系,但我还是觉得,从始至终,她都欠了你一句——对不起。” “……” 在远方雪山的见证下,男女的茶杯相撞,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清澈的脆响。 温凉喝完了茶,笑嘻嘻地看着表情还有些僵硬的小甲。 “对了,你那把琴……” 小甲回过神来,问道:“琴怎么了?” 温凉笑了笑,站起身,快步跑下楼去,从车的后备箱里取出了小甲送给自己的吉他,然后回到男人跟前,一脸微笑,双手递了过去。 “我已经送你了,你这是……”小甲喃喃道。 “我知道啊,不过你说的嘛,明天我们一定能看见日照金山……” 温凉不由分说,将吉他塞进小甲的怀中,她坐下后,单手撑着自己的脸颊,柔声道: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是我们的最后一站了,明天,我能看见我的雪山,你也会完成你的约定,我看你一路上闷不作声,心情应该很复杂吧?随便弹点什么,唱点什么释放一下吧,小甲,你也该好好释怀了……” 小甲…… 或者说是,贺天然。 他注视着眼前这张琴,此刻,所有的爱与恨,所有的喜与悲,所有与温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水一般在他眼前浮现,然后,种种的美好与哀愁就这么在他的不知不觉中,凝聚成一滴滴眼泪,顺着男孩的眼角滑落…… 泪水滴下,敲打在琴面,粉身碎骨,晶莹剔透。 他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将吉他转了个面,左手拿捏琴头的把位,右手贴靠着琴弦。 他望了望对面,那个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姑娘。 她笑容依旧。 …… 你的影子无所不在,人的心事像一颗尘埃 落在过去,飘向未来,掉进眼里就流出泪来 …… 相传,如果能看见完整的梅里雪山,那么,看见的人,就会幸运一整年。 然而一年当中,只有四十来天,可以得见其神山真容。 果然,贺天然来时的笃定,换来了他们此行最好的运气。 老天爷,并没有让温凉再次遗憾。 这一天,梅里雪山的金光,出现在了早晨的7点15分。 朝霞在东方照耀着,一列列白色群山好像群臣在等待君王似的,随着一道鲜艳夺目的霞光,如利刃一般刺破云纱,射向人间,主峰卡瓦博格的顶端,率先受到了这道上天的恩赐,接住了那一点金光,然后,逐渐蔓延成一线。 金色的霞光,犹如一只神奇的巨手,徐徐拉开了柔软的雾帷,阳光的明暗分界线开始下移,雪山的颜色也开始由清冷转变成金红。 飞来寺的彩旗经幡随风奏响,猎声不绝,风过云开。 梅里十三峰就这么毫无遮挡地奔来眼底,气势磅礴! 偌大的观景台上,人们与雪山遥相对望,皆是被这宛如神迹一般的景色所震撼,温凉激动地拉着男人的衣角,她蹦跳起来,抬起手指指向远方,扭头对男人道: “小甲,你看,你快看啊小甲!我们真的看到了卡瓦博格,真的看到日照金山,哇,好美啊!” “看见了,看见了……” 天地肃静,温凉身后是群山的白,男孩眼前是清秀亭亭会有时衰,正此刻,但倒也不必思索,哪个才是他的皑皑。 卡瓦博格山顶上的雪,似乎随着风,飘落到了男孩的头上,久久不肯消融。 此时的两人,一个是倾盖如故,一个,却已是白头如新。 …… 曾经沧海无限感慨,有时孤独比拥抱实在 让心春去,让梦秋来,让你离开 舍不得忘,一切都是为爱,没有遗憾,还有我…… …… “小甲,你快许愿啊!” “许愿?” “对啊!许愿啊!” 温凉忘我地冲向围栏前,双手撑在布满彩旗经幡的栏杆上,欢喜至极地遥望着,这个女孩真的如她所言,遇到喜欢的事物,就算对方停留原地,她也会奔赴而去的…… 男孩缓缓上前,女孩双手交叉紧握放在眉间,嘴里随着风声,轻声念叨着: “万事如意……” “身体健康。”身后的男孩开口接了一句。 “长命百岁!” “一帆风顺。” 似乎是在故意作对,两人不由自主地比起祷语祝词,嘴里一句接着一句,一茬接着一茬…… “扬名立万!” “遇到幸福。” “时运亨通!” “爱情和睦。” “锦绣前程!” “天真烂漫。” “福星高照!” “……原谅你了。” …… 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都随风,心随你动 昨天花谢花开,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 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都随风,心随你痛 明天潮起潮落,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 …… 看着雪山的温凉噗地一笑,心想身后的小甲,终于走出了那段恋爱的桎梏。 现在,他们终于是可以正式地认识一下了吧? 自己或许应该收回先前两人毫无交集的想法,这几次的相遇,温凉都觉得这个自称“路人甲”的男人,值得自己去认真交结一番,两人可以先从朋友做起嘛。 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的…… “对了,小甲……” 一阵风,拂过温凉的后颈发梢,她的视线从雪山上撤了回来,转过身。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女孩站在原地,茫然无措。 温凉就这么愣了一会,环顾四周,不见男孩踪影,只能再次扭身,倚着栏杆,眺望远方期盼了许久的皑皑,失神自顾道: “呵,真是怪人,走了也不说一声……嗯……?” 感觉到自己的面颊有些湿润,温凉伸出手指摸去,自己不知何时,眼中已是掉下泪来…… “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离开了而已……怎么感觉……这么难受呢……” 温凉的旅行,就这么结束了。 而旅行的回忆,早晚,都会如烟、如风、如梦一般的,散去。 女孩面朝雪山,擦去泪水,如是想着。 (第五卷,如烟,完。) BGM:往事随风——张杰 终于,结束了。 第五卷总结 第五卷总结 呼~终于写完了第五卷。 没想到第五卷的篇幅还是挺长的,预计最长17万字,竟然写到了28万(==)。 其实这一卷,骚骚起初是不打算写总结的,因为在上一卷总结里已经说了,456卷会是一个总体,想着第六卷写完在来总结也不迟,但对于即将到来的一百万字大关,老骚多少是有点想要表达的欲望。 老骚从前是一个对文字字数很敏感的人,还没有写过长达一百万字以上的长篇故事,就以前写网络小说的经历而言,大多都是在3、40万字就太监了,不过自打写了这本书后,这种敏感度倒是有所下降的…… 不过,这种对于这种对字数的执念,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拔除。 这跟我的写作习惯有关。 我所接受的故事理念就是,我要在多少字之内,在有限篇幅之内,把这件事情,设计几个情节给讲清楚,避免冗长与拖沓。 但显然,网络小说的创作方式,对此要显得宽容与自由太多太多。 所以,大家也就看到了这卷从最初设计的17万字拖长到28万字。 老骚可以很坦白的跟大家说说,我都“水”在哪里,主要是前27章,主题就很明确,就写日常,就撒糖。 本来我是没打算发那么多贺新凉CP的糖给大家,但直接进入主题的话,又感觉有些急,所以写着写着,就写多了…… 好在读者大人们对温凉都很宽容,也喜欢看这个东西,所以反应都还不错。 话说回来,老骚其实挺敏感别人说我写东西写得“水”的。 骚骚可能做不到每章给都到各位一个足够戏剧张力,但是每一章的信息量,我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说,现在小说94.7万字,每一章都没有去水大家,能对得起大家伙每千字5分钱的价格。 天然哥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叫《南海十三郎》,里头有句台词,叫作—— 文章有价。 这也是老骚一直以来的座右铭,希望以后,也能保持这样的初心。 好了,再来说说创作上的事。 整个《如烟》第五卷,是我这本书写下来,觉得无论是节奏与结构等各方面都非常规整,非常漂亮的一卷,它有一些小反转,但没有前几卷的反转幅度那么大,因为结局从一开始就告诉大家了,我也不打算在这里头做什么文章,所以当我把这一整卷的剧情通篇拉下来的时候,作为一个作者,我得到了一条赏心悦目的剧情弧线。 贺新凉cp的恋爱,该做什么,该面临什么,要怎么进行,又如何解决,这些统统一清二楚,读者知道结局,却猜不到过程,矛盾的化解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允许骚骚自恋一下),这已经完成了这一卷的写作目标,这是老骚最得意的部分。 其实骚骚并不怕读者去猜剧情或者去猜结局,我甚至都把结局告诉各位了,悬念这个东西,有时候其实越是藏着,就越束手束脚,还不如放开了写,诸如《嫌疑人X的献身》,其中的关隘,我也通过天然哥的口,跟大家说明过了。 说到贺天然,不知道他在这一卷的表现,大家是如何评价的?我很想知道。 其实这一卷,老骚真的是想跟上一句——辛苦了。 因为老骚真的很怕在写作的过程中,剧情进行到某一步时,贺天然会突然的崩溃掉。 因为他要做的事,所面临的处境,内心所受到的那份煎熬,来自父母的,来自艾青的,来自温凉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需求,他只能不断地从自己内心深处往外掏,除了跟温凉在一起时是唯一的正反馈外,其余的皆是负反馈。 何况,他唯一的正反馈结局怎样,大家跟他,都早已知晓了。 说一个细节,在第二卷时,贺天然艺考时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他找到了自己可以为之努力与奋斗的事,不过到了第五卷,白闻玉问他为什么学导演的时候,他却只是轻描谈写,就连只听一些的理由,都说不上来。 而接下来,在谈起《牡丹亭》时,贺天然又能结合自身情况,引经据典,意在言外,足以体现其专业水平之高了。 老骚在这里除了想表达他对待母亲时的一个固有态度,还是想侧面表达一下,贺天然现在,有比自己热爱的事情外,更重要的事要做。 身在地狱,他已经顾不上自己喜欢的那些事了…… 所以,当温凉没了记忆,当局者不迷了,她就能一眼看出贺天然现在不爱自己,或者说,不重视自己。 当然,艾青是第一个看出来的。 这也就关乎于我上面的那个顾虑,担心贺天然会突然崩溃掉。 实际上天然哥做的很好,他很出色,在去爱温凉,呵护爱人,帮助她完成夙愿期间,他只有三次,处在崩溃的边缘。 一次,是家宴之后,他送艾青去地铁站。 一次,就是温凉说他不爱自己。 而另一次,大家可以猜猜看。(笑,根本就没人关心天然哥) 关乎人物与剧情,老骚其实还有许多想说的,但,就点到即止吧,有时候作者写出来的东西,不一定是要让读者去接受的,大家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解释多了,着实就没什么意义了,就像老骚挺反感现在被一味吹捧起来的“代入感”。 代入感对小说来说当然重要啦,但这不应该是小说的全部,既然是故事嘛,应该还有别的一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好了,正事儿说完了,接下来大家不介意的话,老骚要卖一波惨了—— 本书成绩很差,写了一百万字一万收藏都没有,虽然订阅比例不错,但基数太少了,也不会有什么起色,赚不了什么钱。 这主要还是我更新太拉胯,编辑好心想给我安排推荐,愣是被我的断更大法给搞麻了,委实是给不了…… 由于今年疫情,老骚收入断崖式下跌,所以骚骚恳求各位,不管您是通过什么渠道看到的这本书,能订阅一下,推荐一波,让骚骚上个一千均订,满足一下虚荣心就好。 现在这本书全订的话,也才2、30块钱,应该不会有什么负担,大家就当给老骚买包烟了。 这书不好写呀,各位。 别让老骚饿死了,拜托了。 咚咚咚~(磕头声) 以上。 第291章 所还何愿 第291章所还何愿 「离群索居的人,不是野兽就是神明。 我贪心,我贪恋人间的烟火气,所以我决定留在这里。 于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 原来,你也在这里。」 …… …… 先把时间,拨回两年半以前,那是一件,不算太遥远的小事。 高考后的暑假,考生们相聚还愿的诠灵山。 那时,还是天真无邪的曹艾青,身边有一个叫贺天然的男朋友。 这一天很闷热,山头的阳光晃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额头稠乎乎的汗水暴露在外,它们划过脸颊,跟被炙烤下的空气交相呼应,好像能凝住了一整个夏天。 上山后的少男少女们躲在阴凉处,躲在庙宇的屋檐下,他们或是畅谈着未来,或是小声地玩闹,有的虔诚发愿,有的嬉皮笑脸。 女孩跟朋友在寺庙中的小卖部里买来了水,她们一手领着塑料袋,一手作扇,呼呼地往小脸上扇风,正悠哉游哉地往后山长亭处走去。 “哇,艾青……我做个噩梦,梦见你要结婚了,但我新郎不是我,而且你性格也变了,我也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把我们的关系搞得很生疏,而且我还要体谅你,像个傻哔一样,强迫自己祝你新婚快乐,我好难受啊……艾青,我好难受……啊~~~~” 曹艾青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男朋友在一阵小睡之后,会被一个噩梦所惊醒,而且梦里的内容不大好,他现在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自己,很是滑稽地又哭又闹。 不过,看他这么紧张自己,曹艾青心中泛起一丝甜蜜,耐着性子,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柔声安慰起来。 男友是个艺术生,人很优秀,今年艺考取得了很好的成绩,不过可能是搞艺术的缘故,所以有时候做起事儿来,思维就显得跳脱许多。 唉,亏自己以前还觉得他是一个跟自己父亲一样,理智稳重的男人。 没想到啊,这恋爱之后,他就完全变成了一个孩子…… 但,这也不错。 他们现在像小孩子一样谈恋爱,爱你就说爱你,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做错了事,对方真诚道歉,自己大方原谅,虽然曹艾青很羡慕父母那种细水长流,相濡以沫般的感情,可是眼下这种专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打直球”式浪漫,不也挺幸福的嘛? 曹艾青这姑娘性格比较内敛,很多心思都不会宣之于口,但她真的超爱自己男朋友。 几人在长亭里坐了一会,聊了一会天,等到休息够了,就打算前往观音殿去还愿。 对别人来说,还愿可能只是为了学业,但在她这里,却多了一项,姻缘。 当初还没跟男友在一起的时候,她为此求过一签。 同学们说说笑笑地行至观音殿,贺天然停在门口没往里进,曹艾青一直很疑惑,上次来他也是这样,男友对这类场所好像有一种先天的排斥,问其原因,他只是开着玩笑说对菩萨过敏。 这种场所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女孩懒得理他,笑骂了一句后,独自走进殿中。 观音殿内香火旺盛,氛围肃穆,曹艾青闭上双眼,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诚心还愿。 姑娘的嘴唇轻微蠕动,她似乎真的有很多话想对菩萨絮叨,身边跟她一起跪在地上还愿的同学都陆续换了好几个了,可她依旧将腰背挺得笔直,宛若一个菩萨座下,最虔诚的信徒。 “菩萨啊菩萨,天然在门口不进来不是故意的,他没有不敬的意思,先前他在门口说的那些胡话,您也一定不要在意,他就是刚才睡得有点懵了,一直都在犯糊涂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大不了我出了门,再帮您好好教育教育他…… 菩萨啊,之前信女在座下所求,现已全数应验,我跟他这次高考都考得很好,我们都上了各自理想的大学,而我跟他之间……唔,虽然上次信女在您座前没有……没有说得很清楚,但菩萨神通广大,一定是知晓信女内心所愿,所以才在冥冥之中,帮我们缔结下了这一段良缘。 菩萨,如今信女所愿皆成,前有锦路,身伴良配,本应别无他求,但还请菩萨慈悲,恕信女贪心,想求菩萨保佑天然欢喜快乐,无病无灾,也求我俩之间的感情,能够长长久久,哪怕仅是无波无澜的平平淡淡,亦是信女一生所愿。” 曹艾青嘴里念叨完这些话,俯下身子,在菩萨面前认认真真地磕了几个头,这才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哪知,她刚一起来,就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她摇身一看,原来是在大殿右侧,有一黄袍老僧,正是一脸慈祥地看着自己。 那老和尚冲着姑娘招了招手,曹艾青看看左右无人,确认是在叫自己,这才缓缓走过去。 “施主。” 和尚双手合十,微微垂头施出一礼。 “法师,您是……找我?” 曹艾青疑惑道。 老和尚点点头,他扶了扶眼前的老花镜,似乎想把女孩看个真切。 曹艾青见他慈眉善目的模样,竟有几分熟悉之感,特别对方合掌时,双手手背上缠绕的那条月牙白色念珠,姑娘记得男友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最近好像没怎么见到了。 “施主上次求的签,可还灵验?”老和尚语气慈祥地说道。 曹艾青赶紧点头:“灵验的灵验的,大师你是怎么知道我有求过……” 说到这里,曹艾青顿时被自己恍惚间的愚蠢给逗笑了,今天能来这里的人,都是还愿来的,大家都求过签,自己能问出这种问题,还真是笨拙了…… 而且不灵验的话,应该也没什么人来还愿吧? 所以说,眼前这位法师,是想给自己推销一些香烟火烛或者其他什么的东西? 一向喜欢精打细算的小艾青瞬间是警惕了起来,虽说在菩萨面前,抱着这种世俗的想法好像不太礼貌的样子…… 但如果只是想要香火钱的话,曹艾青倒是能接受,毕竟是给菩萨嘛,应该的。 可要是推销其他什么东西,那么就一概免谈了! 在脑中计较了一番后,曹艾青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过这时,她却听到那位老法师笑眯眯地说道: “施主,当初所求的签上谶言,可还记得?” 这个问题,刚才曹艾青在门口还考较过贺天然来着,没想到转头就轮到自己了。 “记得啊,是「譬如初三四五缺,半无半有未圆全。等待十五良宵夜,到处光明到处圆」” 谁知,那法师听后一怔,随即摇摇头:“你再想想。” “是这个呀……” 曹艾青垂下眼眸思索了一下,随后突然想道: “啊,我当初确实跟我男朋友换过签……” “对咯,对咯……” 这次,老和尚是笑着点了点头。 “所以施主,你这次来,是所还何愿呢?” 当时,虔诚还愿的曹艾青,完全不会想到在短短两年后之后,她与贺天然的姻缘纠葛,会发生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等会估计还有一章。 第292章 一半人生(一) 第292章一半人生(一) “我们这节课呢,就是围绕失业与通胀的关系来做一个探讨,其实大家都大三了,应该知道,这两个可不像是什么因果关系……” 十月里的港大,阳光明媚,巨大的落地窗将光线分割成一格一格地倒映在地上,偌大的阶梯教室之内人满为患,但底下却很少有人会发出动静,此刻唯有课台上的讲师嗓音,在半空中回荡。 港大学子的学习氛围很好,静下心来的话,能听见周围笔尖在纸面书写笔记时,发出的细微“嚓嚓”声。 这种氛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高中时的那种拼命读书的用功劲儿。 不过,即便是一流大学课堂,此刻,依然有人在同学之中恍惚走神,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这个人,就是贺天然…… 当他的世界里,没有了温凉,没了那场恶作剧,那么他的生活,会变什么样子呢? 没有人会在九月里,特意去启发他的爱好,让他可以去试试当个艺术生,去考导演系了。 也没有人会去嘲笑他出了个巨大的洋相,让他心态受挫,导致最后高考失礼,一辈子活在阴影里。 当曹艾青受到霸凌的时候,他会鼓起勇气站出来,而不是为了去培训班而缺席这次事件,或者躲在草丛中,将郭淮推出来。 面对贺盼山的压迫,他不在挣扎反抗,而是选择了顺从,以671的高分成绩,考进了港大金融系。 与他同届的,还他的弟弟贺元冲。 他不太喜欢金融,但是他愿意去学,因为自己喜不喜欢,渐渐变得不再重要,由于显赫的家世与优秀的成绩,兄弟两人备受瞩目,很快系院师生就把两人并称为“金融系的双子星”。 他不再打拳,身上的肌肉没有了往昔的紧实,不过幸运的是,上了大学他开始迷恋上打篮球,技术还可以,参加过几次系院之间的对抗赛,所以现在他的身高还是一米八五。 他还是留着长发,但没了“搞艺术的”这么个正当理由,纯粹是因为受到了贺盼山的影响。 对了,高中的时候,他没有追上曹艾青。 因为没有了温凉的出现,他的性格依旧温吞。 以上的这些,是贺天然目前所消化掉的记忆。 如今,在他眼中看很多东西都是黑白色,比如整个电影学院,比如那些两人曾经在大学城里走过的街道,那些曾听到过《山海》与《玫瑰窃贼》的歌迷,那些共同认识的朋友…… 与温凉相关的一切一切,仿佛都被染上了一层墨色,他们就好像看不见贺天然,如同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相交,却互不干扰,相互漠视。 这不是时空穿越,这更是像是,因果的变动。 这个就是温凉解脱之后,两人斩断因果之后,贺天然的世界。 这个世界,终于有些地狱的模样了。 但好在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他的人生中的另一半依旧是彩色的,可也是陌生至极的。 比如,现在—— “哥,打球去啊,看你这一节课愣在位置上动也不动,想什么呢?” 下课之后,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出阶梯教室,一个以前相互避之不及的男人走到贺天然的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 来人正是他的弟弟,贺元冲。 在港大读书的这三年来,他们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级,同一个寝室,贺盼山下令严禁两人外出租房,所以他们是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刚开始互相都看不对眼,但久而久之,兄弟两人的感情在这种环境下,想不增进都很难了。 篮球,就是贺元冲带着贺天然去打的,起因是他这个做弟弟的,想拐弯抹角羞辱一下一天到晚窝在寝室里的宅男哥哥,刚开始几次确实效果拔群,贺天然球都运不好,输的那叫个狗血淋头。 只是贺元冲没想到,贺天然的气性挺大,报复心非常强,输了几次之后,竟然自己偷练起来,两兄弟之后每打一次球,贺元冲都能感觉到贺天然进步了一点,水滴石穿,他就这么日复一日的慢慢磨,篮球的技术,莫名其妙的就比自己还好了…… 这让贺元冲对贺天然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也得出了一个总结,就是—— 不要让贺天然记恨自己。 尽管自己不屑于这位哥哥那内向与温吞的性格,但能考上港大,贺元冲就从来没把贺天然当成过傻子。 如今,两兄弟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不清楚,但起码在表面上,他们还是挺和睦的。 贺天然盯着贺元冲,他现在脑子很乱,这一份新的记忆他还没有消化殆尽,他摇摇头: “我不去了,等会我还有事。” “行吧。” 贺元冲耸耸肩,自讨没趣,他看向贺天然的头发,笑道: “欸哥,你这头发回家之前记得去染染啊,好像又白了不少啊,这两天老爸都在念叨你这少白头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觉得吧,还挺帅。” 贺天然一愣…… 啊,他想起来了。 自己从大二开始,头上莫名长出了白头发,自己一直没怎么理会,只认为是用脑过度,或者是本身体质的问题。 他新的记忆,如这么告诉他的。 贺天然疲惫地笑了一下:“知道了,你去忙吧。 “好,那我就先走了。” 贺元冲也察觉出了贺天然好像有些不对劲,但他也懒得多问,就贺天然的性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问也不白问,索性是径直离去。 阶梯教室里的学生逐渐离去,贺天然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就在刚才,他还在距离港城千里之外的飞来寺看雪山的…… 他还记得卡瓦博格的雪就飘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没想到现在是想洗都洗不掉了…… 贺天然突然很想大哭一场,大笑两声。 但是,他就这么坐在原位,哭也不哭出,笑也笑不出…… “我还有事没做完……我还不能松懈……我还有事没做完……” 他的口中不断念叨着,他还在地狱,他的人生还在继续,哪怕只剩下一半…… “对了,我现在没有追到过艾青,那现在她怎么样了?” 由于贺天然的记忆消化得并不完全,所以他一时无法在脑海中找到更多与曹艾青相关的记忆。 他站起了身,准备朝着门外走去。 而这时,一个电话接踵而至,他从兜里拿出陌生的苹果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是一个久违的名字—— 曹艾青。 手机铃声响得很急,贺天然接通后,颤颤巍巍将听筒放在耳边…… “……喂?” “贺天然,你到底对我的世界,做了什么?” 对面的女声一字一顿,好像压制着滔天的愤怒。 第293章 一半人生(二) 第293章一半人生(二) 洗铅池波光粼粼,湖面上霞光摇曳,影事如故。 在这个没有具体年份,一半沦为静默地狱,一般尚处鲜活的虚妄世界里,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景色…… 时间被这个世界的幻象所扭曲,经过大脑记忆的疯狂压缩后,导致贺天然产生出一种恍如隔世般的错觉。 自己跟艾青分开有多久了? 三十秒?一个月?三百六十天?或者一百年前? 还是说,就像现在这样,只是一个对视的一瞬间,她就重新来到了自己身前…… “贺天然,你……” 洗铅池的湖面上,倒映出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影子。 两人打完电话之后相约此地,从建筑学院赶来的曹艾青来时脸上还挂着冰霜一般的薄怒,而随着当她看清那个男人的面容时,脸上便横生出了一抹惊疑与骇然。 因为,她看见了贺天然头上的白发…… 还有那双本应充满着少年朝气的眼里,藏不住的苍老与疲惫。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你难道又穿越时间了?” 曹艾青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冷漠问道。 贺天然摇摇头,嘴角撑起一个笑容,“不是穿越了时间……”说着,他指了指一旁的他们曾经分手那天坐过石椅,客气说道:“我们……坐下聊吧,我慢慢跟你解释。” 男人的状态,让刚才气愤填膺的姑娘不得不冷静下来,她深深地凝望了对方片刻,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缓缓走了过去坐下。 贺天然也能跟着坐下,只是有意地保持了一段距离。 “你还……记得多少?” “我记得全部!” 面对这个问题,曹艾青直眉回应。 “或许我该换个问法……”贺天然依旧是低沉着好声好气,说道:“你……又想起了什么?” 曹艾青闻言默然。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贺天然了,女孩悠闲有序地度过了两年半的大学时光,她的身边再无流言蜚语的困扰与戏谑龌龊的眼神,她不用再去敏感地揣测别人的意图了。 以前的高中的同学们会刻意回避她与贺天然的那段恋爱,而大学的朋友,也只会从闲聊中,提起一支诞生于大学城,名字叫作“INTERESTING”的乐队。 这是她少数能知道贺天然消息的途径。 直到今天,她脑海中忽然更生出许多不一样的记忆。 “那场霸凌里,是你当场跳出来保护了我,我们高中时没有一起,在我新的记忆中,我们成为了朋友,一起考上了港大…… 除此之外,我的生活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这些都是你穿越回去后做的?如果你先去让我给你时间,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跟我达到和解,那不好意思贺天然,我所有的记忆都记得!” 曹艾青言辞激烈,似乎对贺天然再次穿越回过去,企图改变未来两人之间关系的这种事十分不满。 而贺天然听完这番话后,好像是松了一口般的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 看来,温凉解脱后的影响,对曹艾青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由于自己没有遭受到恶作剧,所以也不会教唆别人去陷害艾青,这是一件好事。 “只有这个吗?”他多问了一句。 曹艾青谨慎地盯着他,“你想知道什么?” 贺天然本打算试探出曹艾青眼中的世界是否跟自己一样,但对方对此很敏感,刚才她在电话里的那句话,如果理解成她已经知道了自己世界不对劲也行,理解成她误以为是贺天然穿越,打乱了自己的生活也可以也行。 毕竟曹艾青好不容易才过上现在这个想要的生活,应该有的生活,如果,现在将这个世界是地狱的真相告诉她,会不会有些残忍了? 贺天然的默不作声,让曹艾青更加警惕起来。 “贺天然,如果你不说出现在的情况到底是如何发生的,那你休想在我这里掏出半句话!” 与温凉不同,曹艾青把一切因果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到了这种时候还有所隐瞒,那有些事情,以她的心思不仅说不过去,还会像现在这样,惹来反感与更多的不信任。 男人叹了一口气。 “这……跟温凉有关。” “她?”听见这个名字,曹艾青一顿,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了,那场恶作剧没有发生,她也没跟你在一起……你……你避开了跟她有关的一切联系……你怎么做到的?” “我没有……做什么。” “你回到了过去,刻意躲着她?” “我没有回到过去……我也没有躲着她……” 曹艾青察觉出贺天然的情绪有些不对,故意刺激道: “温凉在家宴上口口声声跟我炫耀着你有多爱你,但没想到你为了我,竟然一扭头就将她抛弃了,贺天然,你可真行啊!看来当初我给你时间,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你干得不错~” 曹艾青的这番言论,完完全全是直指贺天然的要害,他才经历过分别,甚至连气都没喘上一口,就被他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人,一直愧疚的人如此的指摘…… 他可以忍受痛苦,可以忍受越是去爱一个人,两人的距离就越加遥远的那份煎熬,可面对此刻曹艾青的曲解,他真的要崩溃了…… “我没有抛弃阿凉,我也没有穿越……” “是吗?那你怎么解释你现在的情况?如果你早点跟我说你要这么做,当初我也不会那么刁难你呀。” “我说了……我没有做出对不起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也没有用过什么取巧的方法,去弥补我跟你之间的关系……” “欸对了,我手机还存着你跟温凉,还有她父母的合照呢,我找找啊……嗯,怎么没有了?哦,我都忘了,你把回去改变了,现在肯定都不在了……” 曹艾青嘴里吐出了字句,化成了一把锋利的锯子,她每说出一句话是,就这么一点点往贺天然一直紧绷着的心弦上来回拉扯。 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剩下曹艾青,才跟他拥有一样的记忆了。 但是,自己这么拼命换来的结果,却得来这么一番话…… 男人的耳边响起了一阵蜂鸣,他逐渐听不到女孩在说些什么了。 他只听见了一声—— 嘣…… 那根一直拉着他步履维艰的弦,终于断掉了…… 此刻,长久以来的委屈与悲愤充斥他的内心,他红了眼眶,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高声怒吼道: “我没有穿越!我没有抛弃阿凉!这个世界都他妈是假的!!我就是想让你们出去,想让你们离开这个地狱,我他妈有什么错!!!!” 给天然哥点个小星星吧,他真的不容易。 第294章 一半人生(三) 第294章一半人生(三) 男人的嘶吼响彻四野,惊起栖息在树上的飞鸟,树梢摇晃,惊动池里的游鱼,水面荡起了几圈波纹。 路过同学们纷纷驻足,朝他们这里看来。 有的好事者,甚至已经拿出手机,咔嚓两下,拍下了一个恼羞成怒的男人与一个惊魂未定的女人。 “曹同学,你们怎么了……” 有的男生两三步跑了过来,曹艾青在港大颇有名望,在校园中拥趸众多,如此盛名之下,想要充当护花使者的人不在少数,可当他们看见刚才爆粗的男人竟是贺天然时,俱是一愣。 相较于贺元冲在学校里的风光作派,这个山海集团的太子爷相对要低调很多,不张扬也不拿范,甚至有时候看上去傻乎乎的,但即便如此,他也是港大论坛里,可以讨论好几百层楼的人物。 “啊,这不是贺同学吗?你跟曹同学有什么过节,大家好好商量嘛,都是成年人,没必要大动肝火不是……” 几个男生也不敢真惹上贺天然这么个富二代,所以态度都还算和蔼。 但贺天然此刻就没这么多好脾气了。 他现在眼中满是愤懑,眼光只是那么狠狠一扫,几个男生的心里都被惧得多跳了几拍。 “滚。” 贺天然嗓音喑哑,挤出一个字来。 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港大的同学还是很有正义感的,而且现在人多势众,虽然害怕惹毛贺天然后所带来的后果,但是此刻没有一个人退后半步。 “贺同学,你冷静一点,曹同学她是个女生,你不应该……” “你们走吧。” 几个男生还在劝,却被一旁的曹艾青冷不丁出声制止。 几个护花使者瞬间尴尬地愣了一两秒,再三确认过情况之后,这才悻悻然离开。 曹艾青回过头,冷静地看向贺天然,他们只是对视着,相互沉默不语,就这么僵持了十来秒,最后,还是女孩主动开了口: “你应该知道,我是故意激你才这么说的。” 贺天然闭上眼,胸膛起伏着喘了几口粗气,执拗道:“我不喜欢。” 曹艾青嘴角泛起冷笑,不在去看对方,毅然回怼道:“你喜不喜欢管我什么事?我现在只想知道真相。” 说罢,她再次抬起头,直视这个莫名是早生华发的男人。 “你说的地狱是什么意思?” 贺天然长吁一口气,这一直深埋在心的隐秘吐露出来后,他竟是觉得畅快了不少。 他重新坐下,曹艾青下意识就往旁边挪了挪,看样子,她刚才确实是被贺天然的暴怒给吓到了…… “我先问你,你眼中的世界,跟我一样吗?” “……” 曹艾青抿着柔唇,不予作答。 “……那你知道,我们如今的生活在什么年份吗?今年,是几几年?” “……” 曹艾青还是没有回答,贺天然甚至察觉不出姑娘听闻这些事后,脸上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她连眼神都没有慌乱一下…… 贺天然顿时有些后悔被激起后的失语,现在如果不将这些事情说明白的话,曹艾青可能就会一直戒备自己,拒绝交流。 “你这两年……变聪明了不少啊……” 贺天然感叹了一句。 “所以你从前一直把我当成傻白甜,是吗?” 曹艾青忍不住吐槽道,然后立即又合上了嘴。 “我没……嘿……” 男人也懒得解释了,他又缓了缓,静静看着洗砚池的平静的烟波,他感觉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硌着大腿,他摸了摸,竟然是一盒香烟。 对了…… 在现在的记忆中,是贺元冲教自己吸烟的。 只不过他的烟瘾不大,差不多一周一盒,而与曹艾青作为朋友,他从来不在其面前吸烟,甚至对方都不知道自己会抽烟这件事。 打开烟盒,取出火机与香烟,贺天然就这么在姑娘面前点燃了一支,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姑娘的眼中流露出满满的厌恶与鄙夷,她觉得不可思议。 曹艾青想起身,远离这个男人,但却适时听到对方一句: “想知道真相就坐下。” “……” 好吧,就这一下,贺天然再次反客为主。 “呵~我是真没想到,你这变来变去的,又变回了老样子。” 曹艾青讥讽道,哪知贺天然竟然主动向她递来了烟盒,咧嘴问道: “你多久没抽烟了呀?要不要来一支?” “你这是被我点破心思之后,破罐子破摔了?” 曹艾青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与贺天然划清界限,她最痛恨的样子,现在这个男人身上都有了,她作势就要离开。 “因为你跟温凉的执念不同,你不会因为喜欢我而完成自己的夙愿,所以我没必要在你面前顾虑什么,我也不想求你爱我了,因为没有我,你好像也活得很快乐,所以这两年来我一直在想,你的夙愿到底是什么……” 姑娘停下了动作。 “贺天然,话说清楚。” 男人的目光一直望向湖面,他用双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手掌翻转,双指朝远方甩了甩。 “我眼中的世界,有一部分是黑白色的,是静默的,是死气沉沉的,那是我跟阿凉在这个地狱里,产生的所有因果交集,现在它们都不认识我了,所以我就想问你,你是不是也这样……” 知道曹艾青不会给自己回答,贺天然继续说道: “当我问出今年的年份,你应该也发现了这个世界的蹊跷之处,这是个地狱,一个无间地狱,一个跟真实世界无比相似的地狱,我们都是被困在这里的游魂野鬼,只有完成了夙愿,才能脱离苦海,我们不是穿越了,我们只是在不同的因果线上徘徊…… 艾青,其实你已经死过一次了,那是我们最初的因果,我害了你,你与郭淮订婚之后,她的母亲对你很不好,而且……我…… 我把我们之间的故事写成了一个剧本被拍了出来,导致你……你最后崩溃跳楼,这个就是真相。 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就算你没有在婚礼之前使用我给你那串佛珠,你也会面临一段不幸福的人生…… 我知道,你想要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一个新的故事。 而我呢,要给这个故事,一个好一点的结局。 所以你能不能,帮帮我……” 第295章 一半人生(四) 第295章一半人生(四) “……” 随着真相被缓缓吐露,与贺天然已然麻木疲惫的神情不同,曹艾青的表情从一开始对待此事的谨慎凝重,一点点转变成惊愕震悚。 洗砚池的湖面波光粼粼,阳光撒下万点碎金,好像修罗战场结束后的阵地,显得格外宁静。 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下意识举动,曹艾青的头缓缓摇动,尽管扭动的幅度极小,但反应出来的否认姿态,却极其浓烈。 “贺天然,你在骗我……” 男人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了淡淡的雾。 “艾青,我知道你暂时接受不了这些,先坐下来吧,我们都……休息一会吧。” 他的嗓音沧桑又无助,听上去就感受是命悬一线,自身都难保的垂死状态,但此刻,却成为了曹艾青知道真相后,唯一的慰藉。 女孩缓缓坐回了原位,两人之间的气氛,为之凝固。 过了半晌,曹艾青缓缓问道:“这个世界的温凉……去哪了?” 贺天然低沉道:“不知道,不过我想,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怎么做到的?就是去爱她?” “没错,就是去爱她……跟我在一起就是阿凉的夙愿,当夙愿渐渐达成,她就会逐渐忘记我,这就像是一种此消彼长的耦合效应,我越去爱她,就会促使她忘记得越多,从一开始的死也在一起,到只要去一趟雪山就能得到的满足,她心中的执念弱了,也就可以从这个地狱中解脱了。” 曹艾青思索道:“这只是你个人的推断?就像你之前猜测的那样,你说轮回是一张网……” 贺天然点点头:“没错,这个世界是由我们生前犯下的罪孽构成了,一张网上纵横交错着的,就是我们的因果节点,我们没办法去改变除了我们三人以外,他人的既定命运,就算一时得到了改变,也会回归原点,我们只能周旋在这张命运的网里。” “可你跟温凉依然成立了乐队,不是吗?你们抄了两首未来的歌,当你们获得了社会资源的同时,也影响到了许多人。” “那你在看看我现在呢?”贺天然反问道。 曹艾青一愣:“你……没有去考电影学院,反而跟我一起上了港大……温凉和你再无关系,你们的乐队自然也就不存在了……这就是你说的……回归原点?” 贺天然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苦笑道: “不瞒你说,我脑子里有好几支在未来势头飞涨的股票、基金与许多期权信息,也有那些上映既是爆款的电影、电视剧的剧本,再不济,我起码知道两届世界杯的冠军球队花落谁家,具体到比分的多寡。 可这些在这个没有年份的地狱里,又有什么用呢?每当我想通过未来的信息去获取财富,去影响别人的命运,去剽窃别人的成功时,我都会感受到生不如死的痛楚…… 因为这本不是我该有的命运走向,但只要我的初心,是为了让阿凉获得快乐,满足她的心愿,那么我便不会感受到那非人的折磨,因为总有一天,她会忘记,会解脱,所有的因果都将收束,所有被我们影响到的人,终将回归原点。” 曹艾青听得很仔细,她很快从这些信息中提取出一个重要的因素: “所以,你做的这一切,相当于是赎罪之后,将我们的命运,推回了应有的轨道,温凉离开这个世界时,你这两年来,获得的所有成就与经历,你交的朋友,你已经熟悉的生活,做出的改变,都随着温凉的离开,而……付之一炬?” 对于这个至关重要的结论,贺天然却轻描淡写,避重就轻: “我还有记忆啊……而且,你不也还记得嘛……” “贺天然!” 曹艾青顿时有些恼怒于男人的麻木。 “你难道没考虑过,如果我也忘了你,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贺天然眼神淡然,重新望向平静的湖面,道: “我?你不用担心我,你瞧,现在没有温凉,我们的这张网上,就只剩下你跟我的恩怨了……本来随着温凉的离开,因果缘头的截断,我们都应该忘记一切的,我在想,是不是我们都摸了那串佛珠,所以才保留了这些让人苦恼的记忆,哈哈,还真是由一百零八子的贪嗔痴慢疑组成的一圈‘圆满’啊……” 曹艾青没有去理会男人的感叹,而是坚定反驳道: “贺天然你不要再自说自话了,你的解释我并不赞同,而且你也误解一些东西!1” “……什么意思?” “你弄反了一切!我跟你不一样,跟温凉也不一样!从始至终,我做错了什么要跟你们一起下地狱?所以你如何看待这世界都随你,这跟我无关,可能这里对你来说是地狱,但对我来说却是天堂!你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曹艾青振振有词,贺天然一下是哑口无言,这无疑是他眼下面临的最大窘境。 “你想让我跟温凉一样,慢慢忘记你,这真的很可笑,不是吗? 难道我还等到命运拨正,回到我被霸凌的那一刻,让你重新救我一次,让我再爱上你吗? 不可能的贺天然,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我也接受不了现在这样的命运,我自己就能救自己,何必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你对现在的这个世界不满吗?那你还记得当时我在这个湖边,对你说的那番话吗? 贺天然,你要像我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你以为这就够了?不好意思,我还要再告诉你一点,即便我对你的恨释怀了,这也不是我的夙愿,如果硬要说什么能我满足的事,那么我只想好好过好我这一生,不管这里是地狱还是天堂,对我都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根本就不需要你贺天然来帮我完成什么夙愿,你让我怎么帮你?” 曹艾青彻底将两人的关系给掰开,贺天然如遭雷击。 他忽然之间…… 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了…… 温凉不在了,曹艾青也不再需要他了。 爱好没了,爱人没了,朋友没了,梦想也没了…… 顷刻间,他好像失去了所有在这个世界上为之生存下去的目标,宛如断了线的风筝,随着无情的风,没有方向,浮浮沉沉。 他是个完整的人,却好似丢失了一半的人生。 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抽完了最后一口烟,行将就木一般的站起…… 他现在只想逃离这里,好好睡上长长的一觉,什么也不去理,什么也不去想。 “打扰你了艾青……抱歉啊……我走了……” 贺天然哑着嗓子,艰难地说完这句话,木然站起身,准备离开。 “贺天然……” 女孩忽然叫住了他。 “你还是……多想一想你自己的夙愿吧……” 她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如此说了这么一句。 第296章 一半人生(五) 第296章一半人生(五) 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贺天然凭借着脑海中新的记忆,回到港大的宿舍。 他跟贺元冲住的是宿舍名叫双港公寓,是港城大学最新建成宿舍楼,带有全套物业服务、电梯、门禁,天井下有个清幽庭院,进出大门需要刷卡,全栋楼只有单人间与双人间,水电网络24小时候不断,2、3层是生活区,里面什么小食堂,小超市,书吧,自助洗衣房和健身房都有。 双港公寓的居住环境,可以说是港大里最好的了,一般居住的同学都是普博和直博高年级,本科生的话需要申请,流程很长,需要看平时成绩与学分什么的,不过贺家两兄弟从大一的时候就住在这里了。 双人间的面积其实还好,没有国外大学宿舍里的两室一厅那么夸张,就是比电影学院的四人间宿舍要稍微大一些,但设施条件与两人居住的空间,显然就要优秀与自由许多。 贺天然进了门,就看到两张床,两张桌,两个大衣柜,还有一个小冰箱与空凋。 自己的床位上贴满了动漫与游戏海报,桌上除了摆放着一些金融类的书籍外,就是一台带鱼屏的4K三星显示器与当成时钟在用的ipad,桌子底下,分别是带RGB光效的电脑主机与PS5游戏机。 没了温凉,自己好像也没有脱宅的理由了…… 贺天然对着“新宿舍”的摆设熟视无睹,他现在不在和温凉住在出租屋,回到寝室,也没有了蔡决明与胡岳两人打屁吹水…… 他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 …… 港大的校园论坛名叫「港湾社区」,在每一个港大学子入校后,都会通过学号自动注册出一个账号,在校园中发生的一些大事小情或者院系通知,都会发布在这个论坛上方便同学们查询。 虽说这只是一个校内网,但是热闹程度一点都不比一些热门贴吧来的少,甚至还推出了一个APP。 就在贺天然熟睡的这一段时间中,港大的校园论坛里,着名的八卦板块「洗铅池畔」多出了这么一个帖子—— 《惊爆!豪门太子贺○然当街怒吼港大女神曹○青,疑似劈腿被爆!内附图片及详细过程!》 方才贺天然与曹艾青在池边发生的争执,被好事之人添油加醋地挂到了论坛上,怪只怪两人都是校园里的名人,很快回复的帖子就超过了百楼,成为一时的论坛热帖。 「他们两个人以前就在一起吧?但好像一直没公开?现在爆出这种事,应该算是侧面证明两人在交往这件事?」 ——「回复:又不是什么明星,普通人谈个恋爱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估计是两人一直处在暧昧期,但是我们的贺少爷另有了新欢,所以才吵了起来。」 ——「回复:楼上的,你也知道人家是贺少爷呢?这跟豪门谈起恋爱来,要比明星还烦琐,而且之前不是一直有传闻说我们曹女士不是一直吊着贺少爷嘛,感觉现在是吹了吧~嘻嘻~」 「我不相信!我的女神不可能跟了这种富二代!!这贺天然看上去平平无奇,有财而无才,到底哪里值得你们吹捧了?!」 ——「回复:有钱不就好吗?同学,当你贬低一个人只有钱的时候,请现将你的才华变现了再说。」 「艾青,我的艾青,呜呜呜」 「话说,我们的贺大少白头发是不是又变多了?怎么看上去老气横秋的?」 ——「回复:我一直觉得贺大少挺帅的,就是平时颇为腼腆,感觉跟他弟弟比起来,没什么魅力可言。」 ——「回复:楼上 1,我刚入学那会还吃过他的颜,但是他的性格……呃,我真的爱不起来,感觉有些傻傻的。」 「同学们,有一说一,我觉得贺天然根本就配不上我们建筑系的大才女,所以我只相信他们是朋友,不相信会成为情侣,各位顶到我前排去!」 ——「回复:我们建筑系从来是肥水不留外人田, 1!」 ——「回复:你可得了吧,他配不上,你就配得上?别人光是投胎的技术就领先你一百年了,他要是配不上,你就等下辈子吧!」 ——「回复:回楼上的,大家都是港大的学子,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十年后、二十年后,指不定谁比谁有钱呢!而且物质,从来不是用来衡量爱情的唯一标准!」 「我不关心八卦,我只关心今天的校园之声,我们的小艾还播吗?一天听不到小艾的声音,我浑身就像蚂蚁在爬一样!我真的就靠这个活着了……」 …… …… 港大,室内篮球馆内,篮球敲打木制地板的声响与球鞋跑动摩擦出的刺耳声络绎不绝,只见贺元冲穿着一身黑紫色24号球衣,脚下踩着一双DIOR与AJ联名款的AJ1球鞋,一双透明的鞋底在跑动起来非常有特色,而在鞋口挂着logo金属牌,也随着他的运动而飘扬,很是惹眼。 “唰~” 贺元冲在对手没有任何阻拦之下,完成了一次空心上篮,等到他在半空落了地,那个挨着他比较近的同学还特意退了两步,生怕是踩着了他的鞋。 “好耶~元冲好棒!” 场边,传来了一声女生的捧场呼喊,贺元冲循声望去,有些不耐烦。 “来个人换一下,我喝口水。” 贺元冲下了场,在场下排着队等着打球的散人跑上了场。 对面队伍三个人见他走远,相互是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终于是认真打起球来。 开玩笑,穿着十万块的球鞋来打球,这不是有病吗? “妍妍,你怎么来了?” 走近刚在那个为自己加油的女生,贺元冲一扫刚才脸上的不耐烦,和煦笑道。 来人正是自己的女朋友谢妍妍,当然,她身后还跟着几个自己的狐朋狗友以及她的好闺蜜。 “我们不是约好了嘛,今天晚上出去玩~” “啊对,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就出发。” 谢妍妍给他递上水,随口问道:“那你要不要叫一下天然哥跟我们一起啊?” “他那个宅男算了吧。” 贺元冲回了一句,这时自己一个兄弟忽然笑道:“元冲,你那哥哥又闹笑话了啊。” “怎么了?” “校园论坛,你自己看吧——” 朋友将手机递了过来,贺元冲埋头刷的屏幕,一旁的谢妍妍乘此间隙,也跟着几个自己的好闺蜜,商量着晚上的娱乐方式。 “巧巧,晚上你安排好了吗?” 全名叫作夏巧的三角眼女生,一脸谄媚笑道:“放心吧妍妍,最近我又发现了几个新地方呢。” 这章之后,这卷的序幕缓缓拉开了。 第297章 回归堕落贺天然 第297章回归堕落贺天然 贺元冲看着帖子里不断涌现的评论,揶揄着笑道: “我这个哥哥啊,从高中就喜欢这位曹同学,这都到大三了,愣是屁的进展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是该说他痴情呢,还是缺根弦呢。” 一旁围观的狐朋狗友们笑了起来,附和道: “我觉得你哥是真的一点都不像贺叔,一点魄力都没有,而且跟他聊起天来真是别扭得要死,元冲你应该教教你哥,他又不是没那条件,干嘛一天到晚扭扭捏捏的。” “就是啊,欸你们还记得吧,大一的时候,元冲叫他一块来酒吧玩儿,好家伙,连摇骰子吹牛都不会,就硬喝,妍妍带来的那群好姐妹都笑嘻了,真是为难她们几个还要硬夸咱们贺大少海量。” 其中一个当初在场的小姐妹也跟着笑道: “你别说,其实贺大少爷还挺好玩的,喝醉了酒品也挺好,除了话多之外,都还挺老实的。” 一个男生很是不屑道:“你可得了吧,我都稀得点破你。” 他的言外之意,应该就是如果贺天然不是个富二代,你就不会觉得那么好玩,单纯就是个老实人了。 不过这种话,如果贺元冲不表态,大家也不敢说得太开,此刻唯有谢妍妍,敢驳斥在场几个男生,为贺话道: “你们干嘛呀,天然哥就是内向了一些,宅了一些,跟我们玩不到一块去而已,这有什么好说的啊……” 几个男生不说话了,看完手机的贺元冲将手机还给了朋友,笑道: “妍妍,虽然天然是我哥哥,当你这么维护他,我是有点吃醋的哦。” “哎呀,我就是实事求是嘛~而且你们是兄弟嘛,有些话你们兄弟之间说没什么,但你们这种外人瞎起哄,就有点烦了……” 听了男友的话,谢妍妍小鸟依人地挽着贺元冲的手臂,她从小恃宠而骄,性格爱玩,虽说对于人情世故一知半解,但性子并不坏。 何况她现在是贺元冲的女朋友,以后没准还是贺天然的弟媳,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去维护的。 “你别说,我哥都大三了,恋爱都没谈过一场呢,一门心思都在这个曹同学身上,有时候我都想去帮帮他了。” 贺元冲其实一点都不关心贺天然的感情生活,反而自己这个哥哥表现得越窝囊越好,这样的话,当他与贺天然同时出现在贺盼山面前时,就能有一个对比衬托,久而久之,贺盼山对两人的印象,自然会有一个偏向。 本来此刻贺元冲只是顺着谢妍妍的话说了一句,可没想到这句无心之语,却引来了一个人的回应: “天然哥跟曹学姐还没在一起吗?” 贺元冲看去,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一个陌生的女孩,今天应该是第一次混到他们圈子里,估计又是谢妍妍在她们学校里认识的小姐妹吧。 “你认识他们两个啊?”贺元冲语气生硬。 “嗯……”那个女生支吾了一句。 “这是夏巧,我学校的大一学妹。”谢妍妍趁机介绍了一句,又问:“欸巧巧,我记得你高中也是港中的吧?你跟天然哥是朋友?” “还好吧,聊过几句……毕竟我高一的时候,他们都在准备高考了,所以只能算是认识……” 夏巧面对众人的目光似乎有些放不开。 贺元冲一眼就看出这个女生表情有些不对劲,这分明是心虚的表现,跟那些酒吧里想要自抬身价,却漏洞百出的女人没什么不同。 不过看样子,她应该知道一些贺天然在高中时的一些往事。 贺元冲没再追问,反而换上一副好脸色,高呼道: “走啦,出发皇后街,今天妍妍买单啊!就当是欢迎她的新朋友了!你们都得谢谢巧巧啊!” “哎呀,上次也是我买的!” “那就再买一次咯。” “你讨厌死了!” 众人嘻嘻哈哈,前呼后拥地走出了体育馆。 …… …… “阿凉……阿凉给我倒杯水,渴了……” 贺天然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当他嘴里叫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却一直没有回应时,他终于是醒了过来。 望着陌生的天花板,他愣了许久,这才缓缓从床上坐起。 看了看对面的空空床位,贺元冲昨晚没有回来,估计昨晚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贺天然下了床,打开宿舍的冰箱,里头竟然全是可乐,就没有一瓶纯净水…… 拉开一罐咕咕咕地喝上两口,打了一个嗝儿,贺天然走进浴室冲了一个凉出来后,他坐到电脑前,桌上的Ipad显示着今天上午他有两节国际金融与货币金融的课程,下午分别是货币金融与宏观经济。 早已习惯了上视听语言课与艺术分析课程的男人瞬间是有些心烦意乱,他可能再也没机会听到别人在平常生活中,或是认真,或是用着玩笑的口吻,叫上他一声“贺导儿”了。 “……” 男人就这么坐到了电脑面前发呆,昨天曹艾青的话还回荡在他耳边。 他不想去上课了,也不想外出,自己的人生好像没了乐趣,他也失去了作出改变的动力。 其实现在这个现状就挺好的,由于自己的顺从让贺盼山还养着自己,不光每个月会给到一笔可观的生活费,一张刷不爆的信用卡,学校的停车场里,还停着一辆落了灰的宝马X5,而且只要他愿意,贺盼山车库里的豪车,他都可以拉出去溜溜,甚至是再买一辆新的…… 不过那些东西,暂时也无法慰藉此刻贺天然麻木的心灵。 他默默地打开了电脑,戴上了耳机,反正游戏与现实对他来说都是虚幻的,那还不如选一边自己喜欢的来体验呢…… 于是脱宅了数年的贺天然,决定再次依靠这个熟悉的二次元世界来麻痹自己。 不用改变了,也不用努力了,先躺平吧,先摆烂吧,先堕落吧,有什么事,过段时间再说吧,反正都会过去的…… 屏幕里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游戏的故事跌宕起伏,自己就是一个救世主,没有委屈,没有迷茫,每个纸片人老婆都爱自己,每个人都只为了自己而存在…… 这些种种因素,好像正中了贺天然的下怀,成了他最需要的东西。 他开始沉浸在了游戏当中不能自拔,直到桌上的手机,铃声开始响到了第七次…… 贺天然不耐烦的拿起手机,正打算挂断,却被来电人的备注姓名给吓了一跳,只见上面写了七个字—— 「合法萝莉姜惜兮」 回归堕落贺天然X合法萝莉姜惜兮的故事,想一想还真是,有趣…… 第298章 超绝可爱姜惜兮(一) 第298章超绝可爱姜惜兮(一) 在这个人世间,一些事物随着某个时间点的因果变动,就会诞生出一些很有意思的展开。 譬如,现在贺天然与姜惜兮的关系。 毫无疑问,当那场九月的恶作剧不复存在,他也不会因为提前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恶意而一蹶不振,但没了温凉改造后的贺天然,他的宅男属性也一直保留到了大学。 在这个重启后的世界里,姜惜兮是在朴老板的吉他店里认识的贺天然。 没了那些阴影影响的贺天然,那时正忙里偷闲的跟朴老板打着游戏,小姑娘来挑吉他,正巧遇到了他,朴老板玩兴正酣,所以就吩咐了贺天然帮忙接待了一下。 开始倒还不要紧,不过等到帮姜惜兮试琴的时候,贺天然一手吉他绝活就暴露无遗,在这个小萌妹的一再追问下,朴老板瞬间是火上浇油,暴露出了贺天然是指弹UP主NaturaL的事实。 网络偶像加上同校学长的身份加持,导致姜惜兮对贺天然当即是有了一层男神滤镜,两人现场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本来,就贺天然以前的性格来说,任何异性靠近自己两米范围之内,他就要开始默念剑谱了,可姜惜兮不同啊…… 仔细想想,当初温凉是怎么骗到贺天然的? 装二次元,聊共同话题啊! 没有哪个阿宅会拒绝一个萌妹跟自己聊喜欢的话题,而且最是红心中靶的在于,这两个人在对待某些事的观点上,有着出奇的默契—— 诸如,《名侦探柯南》里是站新兰还是站柯哀? 贺天然的答案是后者,而巧了,姜惜兮也是! 常人可能不会懂这种感觉,这个奇怪的问题有什么好默契的? 可就是这种奇怪的点,对贺天然这样的人来说,就是直击内心深处的三观问答!是解开他中二剑围的灵魂密码! 那么,温凉跟姜惜兮的区别在于哪? 如果说前者是装的,是投其所好的接近,那么后者,就是真的活在了二次元! 这是何等的灵魂挚友啊…… 这个世界,姜惜兮还没有对自己表白,因为贺天然在一次聊天中告诉了这个萌妹他对曹艾青的倾慕之心。 何况那时,他刚从夏巧手里救出曹艾青,两人关系成功进阶成了朋友,这直接是让贺天然画地为牢,活在了自己脑补出来的一往情深当中,所以在面对姜惜兮时,就格外谨慎了许多…… 嗯……正确的说法是,谨慎加上……刺激。 怎么说呢,尽管贺天然一直暗恋曹艾青,可对于姜惜兮这么可爱的萌妹子,他是没办法拒绝到底的,甚至说,他一直都有一些不单纯的想法…… 嗯,说白了,就是有点……渣。 毕竟宅男嘛,思想龌龊一些,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 宅男就想开后宫怎么了? 宅男就是不想看见软妹流眼泪,就是拒绝不了美少女的请求,这有什么错?! “如果这是错,那我宁愿错上加错,万劫不复!” 在某个深夜里,贺天然思考着自己与两个女孩子之间的关系,最后,他痛苦地仰天哀嚎出这么一句。 …… …… “我真是个大傻○……” 大学城,宇宙街,LOVE&CAT女仆咖啡厅一角。 从脑子里整理出这段记忆的贺天然,一手扶额,口中默默念叨着。 此刻,他正坐在咖啡厅卡座柔软的沙发上,回想起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他为自己的中二,总结出了以上这么一句鞭辟入里的话来。 由于没有了在一起后的突然分手,姜惜兮没有在指弹吉他这一条路上死磕,所以没能成为一个音乐区的UP主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她现在仍在小破站里坐拥百万粉丝…… 因为,她现在成为了一名——COSER! 而她背后的推手,也从朴老板,换成了他,贺!天!然! 两人初相识那会,经常会一起相约去漫展,那时姜惜兮会简单的出一些Cos,而贺天然就负责出返图与视频,那可真是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那时小姑娘拿到这些素材后,就会发布到一些社交媒体上,久而久之,随着姜惜兮出的Cos质量越来越专业,妆容技术越来越好,加之贺天然的摄影与剪辑技术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水涨船高,这粉丝的积累,自然就越来越多了…… 怎么说呢,这两人可谓是相辅相成,互相成就了。 这家女仆咖啡厅有时会邀请一些有名的Coser来担任店中的特邀值日生或是一日看板娘,以此来拉拢人气,而姜惜兮今天担任的,就是这么个角色…… 为她而来的阿宅们还挺多,主要是她在小破站上很有人气,消息一放出来,引得群狼闻风而动,因为届时,看板娘会跟在场消费了的阿宅们打上几声招呼,或者说闲聊上一阵,玩玩游戏。 这是难得的亲密机会。 而众所周知,女仆咖啡厅里的女仆,往往只会在消费最多的那桌客人旁边围着打转,如果你平常去女仆咖啡厅单点一杯卡布奇诺都有女仆陪你聊天,那么只能证明了这家店生意不好,或者女仆太多,毕竟别人跟你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继续消费…… 贺天然正是为此而来,因为咖啡厅里最大的一个卡座,已经被他包下了…… 当然,这不是他的主意,是姜惜兮的请求,因为小姑娘还是会害怕遇到一些咸湿难缠的客人,所以就拉上了贺天然。 这也是咖啡厅的一种保护机制,如果看板娘有这个需求,最大的卡座往往会给到友人,费用很低,届时看板娘一直待在主卡也不会被人说什么,而且还能刺激消费。 贺天然正在思索间,耳边响起了一串铃声,然后,他又听到咖啡厅里的客人们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哦呼~”两个字,他扭头看去…… 脖铃、猫耳、一身粉红女仆装,白色丝袜紧紧包裹着一双纤细的玉腿,而在裙摆之下,丝袜之上,则是一圈白皙腻滑,那里让无数阿宅们为之向往的“绝对领域”。 超绝可爱的姜惜兮就这么出现在贺天然的眼前。 小姑娘天生的童颜,安静下来的时候像个精致的娃娃,玩耍的时候又像只娇气的猫咪,她的眉眼看向贺天然时,总是闪着星星,此刻她不像个女仆,更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仙女在精心打扮之后,望着那个她仰慕已久的江湖大侠。 这时,姜惜兮手端银盘,用着她那甜度超标的稚嫩嗓音,娇声道: “主人~您点的宇宙爱心蛋包饭与怪猎特饮鬼人药水,惜兮都给您送来咯!需要我来为您服务吗?” 这应该是我百万字以来,第一次写……丝袜? 第299章 超绝可爱姜惜兮(二) 第299章超绝可爱姜惜兮(二) 这个世界的几次改变,好像姜惜兮才是那个被影响最小,改变最少的人。 女孩一直保持着这样一个活泼烂漫的最初模样,哪怕如今缘起缘灭,时移世易,贺天然已经不再是姜惜兮记忆里的那个内向学长,但姜惜兮,却一直是贺天然印象中的那个可爱学妹。 有那么一瞬间,姜惜兮的形象就像一个现实的锚点,她是鲜活的彩色,带着青春的粉红与少女的萌动出现,让贺天然在这座爱恨与因果交织的无间地狱里,沉寂又单调的黑白世界中,感觉到了一丝真切,一点生机。 看着学长的沉默,姜惜兮只觉得这是他害羞所导致,几年的相处已是见怪不怪,她放下手中的银盘,主动道: “看来主人是默认了呢,嘿嘿,那么就让惜兮来服侍您吧” 将餐盘盖揭开,一阵白雾升腾而上,展露出餐盘中那份热气腾腾,被黄金蛋皮紧紧包裹住的爱心蛋包饭,而在那蛋皮之上的空白处,还用番茄酱,写了四个让人面红耳赤的可爱字体—— 「主人专属」 如果是以前那个宅男贺天然,那么一定会为如今这种只会在梦里出现的情节而感到浑身颤抖,但是现在嘛……他身体里蜷缩着的老灵魂,真的会感受到无比的羞耻…… 不过这还不算完,姜惜兮已经微提裙边,在他身边缓缓坐下,姑娘伸出手拿起勺子,捅破蛋皮后舀上一勺鲜香米饭,她另一只手护着勺,对着贺天然,与嘴型宠溺地比划道: “主人来,张嘴,啊~” 贺天然是鸡皮疙瘩一身,他现在不吃二次元这一套了,所以这番举动直接是把耻度拉满,在场那些特意为姜惜兮而来的阿宅客人们,见到这一幕纷纷是羡慕眼热到不行,嘴里下意识蹦出—— “岂可修……亚美迭咯……老板,我这里也要一份蛋包饭!马上!” “咳~” 贺天然轻咳一声,尴尬道:“惜兮……我……我自己来……” 说着,他正想是接过对方手里的餐勺,没想到姜惜兮的小手一缩,惊慌中夹带着柔弱,道: “主……主人是嫌弃惜兮吗?” “……” “.(ˇˇ)” 望着一脸佯作可怜的小姜,贺天然只能快速伸出头张开嘴,将米饭瞬间吞入肚子。 姜惜兮见状心喜,表情瞬间转晴,元气道:“我就知道主人是不会嫌弃惜兮哒!最喜欢主人惹,我们继续吧!” 贺天然咀嚼着食物,听了这句话差点没喷出来,要是每次都这样,那也太羞耻了呀…… “惜兮,你是故意玩我是吧?” “啊?主人说什么,惜兮不明白啊~” 对方故意想要“萌”混过关,贺天然哪里看不出来,看来在沟通这方面,他还得进入一下状态才行…… “惜兮……” “嗯?” “我现在命令你,要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我,对待我不要那么谦卑,要用厌恶与鄙夷的态度来服侍我,这是来自主人的命令,你不能拒绝!” “……” “……” 姜惜兮终于是愣住了,不得不说,玩,还是天然哥会玩。 这种要求对于姜惜兮来说实在是反差太大,以至于姑娘瞬间是大脑宕机,性格转换不过来,她倒也可以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不过眼前的这个人,可是她的爱慕已久的男神啊…… “你……你……你这个垃……辣鸡……乐色!服侍你……真……真是脏了我的手!快……快张嘴!” 姜惜兮满脸通红,说话开始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往外蹦,本来是说贬低的话,但却带着一股可爱劲儿,她本来就不是这种人,所以一个好好的嫌恶设定,愣是被她演绎成了羞赧的傲娇,此刻满满的违和感。 但……这种感觉也挺微妙的。 “吭吭吭……” 贺天然差点要被笑意给憋死过去,而他越是这样,姜惜兮就越是绷不住,到了最后干脆一把将餐勺放下,苦着个小脸: “啊呜……贺哥哥你不要这样……你不要笑……你好讨厌啊……你以前分明不会这样的……” 贺天然趁机将勺子拿在手中,免得等会她又要喂自己。 “小姜同学,你说你一个专业的COSER,就会一种人设,稍微有点说不过去哦。” 姜惜兮气得瞬间将双手交叠在桌上,随后小巧精致的下巴垫了上去,气鼓鼓道: “我哪知道贺哥哥你是个抖M。” “那你现在见识到了呗……以后啊,我俩就正常一点,你别故意用什么夹子音跟我说话,我现在真受不了这个。” 姜惜兮侧过眼,看这个贺天然脸上一边挂着捉弄般的笑意,一边吃着蛋包饭,不知怎么的,小姑娘觉得今天贺天然的气质像是变了一个人。 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小姑娘一下移开视线,脸上有些燥热。 “惜兮,咱们好久不见啊。” “嗯,有一多月了吧……” 姜惜兮今年考上了港城外国语大学,她九月份忙着入学军训,等到了十一长假的时候,她应邀去了几次漫展做活动,所以现在才有空来找贺天然,想想确实是有段时间没见了。 她当然不知道贺天然想表达的时间要比这个长,其实在温凉解脱之前,男人有一年多没见到姜惜兮了,毕竟知道了男神身边有了女朋友后,小姑娘就很少来打扰过他,不管那个人是温凉还是曹艾青。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姜惜兮知道贺天然暗恋曹艾青的事,可两人并没在一起,而且这条时间线上的贺天然,并没有明确的拒绝过跟姜惜兮的暧昧…… 所以,这就导致了小姑娘觉得自己又可以了的一种错觉。 “贺哥哥……” 姜惜兮趴在桌子上,侧着小脑袋,仔细看着贺天然因为不断吞咽,而上下蠕动的喉结。 “嗯?” “我感觉你好像变了……” “难不成,我变成了爱你的形状了?” 贺天然直接刨活儿,一下让准备接茬的姜惜兮变得无话可说…… “你!哼,我要给曹姐姐发消息,告诉她你一直暗恋她!让你直接社死!” 小丫头气急败坏,拿出手机,一双眼睛来回地观察着贺天然的反应。 没办法,为了配合一下姜惜兮这已经对自己毫无威胁性的做法,也不至于让她太没成就感,贺天然假装慌张了一下,放下饭勺,连忙说道: “别、别呀……这、这不好啊惜兮!” 姜惜兮发出几声如反派般的轻笑,以为自己抓住贺天然的软肋,得意道: “桀桀桀,贺哥哥,你也不想最后跟曹姐姐连朋友都做不成吧?” “……” 贺天然一脸黑线,这姜惜兮果然是合法了,都知道开这种车了…… “……你这丫头,确定要跟我玩儿这种梗?” 姜惜兮扬起小脸:“哼哼,欧尼~酱,你怎么说呀?” 贺天然思索了两秒:“你知道这件事情暴露了,我气急败坏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什么?” 他凑过头,在姜惜兮耳边低声道: “我会忍不住在你身上写下几个‘正’字,你知道在什么部位的噢” “……” “……” 姜惜兮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她的睫毛开始颤抖,双手一下打开手机,眼看着就准备给曹艾青发条信息! 贺天然眼疾手快,一把就抢过来,惊魂未定道: “你真发呀?!” 姜惜兮扭过头。 “我装的。” “你眼睛看着我!!” 第300章 超绝可爱姜惜兮(三) 第300章超绝可爱姜惜兮(三) 与姜惜兮的相互逗趣让贺天然到了一阵久违的放松,偶尔他的脸上会洋溢出一阵笑容,让他暂时能忘掉一些悲伤经历。 “贺哥哥,你这头发真的要染染了,虽然二次元白发的角色很帅,但是放在三次元又是另一回事儿了,你最近事很多吗?还是学习很忙?” 姜惜兮认真打量着贺天然道。 “还好吧。” 男人不置可否。 “什么还好呀,要不等会我结束了工作,我跟你一起去?我在附近正好有认识的托尼老师,我有几次还拿着假发去让他帮我修剪来着!” 姜惜兮趁机提议道。 贺天然打趣道:“怎么,报你名字不好使,一定要你亲自出马才行?” 姜惜兮装着老道,很是江湖地说着:“嘻嘻,贺哥哥你真是够宅的,我才来大学城一个月嘛,人生地不熟没有混出头很正常,但是你都大三了,就没有什么场子带我去逛逛吗?” 贺天然拍了拍她的头,“我们是来这里上大学,又不是来这里混社会,你个小丫头装什么成熟?好了,你不用一直陪着我了,要不然你的那些客人要生气了。” 小姑娘双手捂着脑袋,一双眼眸滴溜溜地看着贺天然,满是期待道: “那么说好了啊,你等我下班!” “嗯,去吧……”贺天然点点头。 姜惜兮欢快地跑掉了,别桌的客人见到她抽出了身,也随之兴奋起来。 女仆咖啡馆不光是卖咖啡,如果只有这一种消费,那么这家店得亏死,实际上,这里更像是个休闲的游戏吧,客人可以点女仆的钟让她们陪你玩游戏,反正这里什么桌游啊,剧本杀,或者主机游戏都有,主要还是靠这个来实现营收目的。 贺天然喝了一口自己点的那份“怪猎特饮鬼人药水”,这玩意红红的,造型参考了游戏里的设计,其实就是草莓汁兑火龙果,酸甜口味,男人喝下去的时候脸都皱了起来。 “主人,今天惜兮是特邀看板娘,所以还要招呼别的客人,需要我们先陪你玩一会吗?” 两个女仆打扮的女孩走了过来,跟姜惜兮粉红色的看榜娘服装不同,她们几个穿着的是那种传统黑白两色的女仆装,看模样,应该也是附近大学里过来兼职的大学生。 贺天然没有回答,而是先问道:“离惜兮下班还有多久?” 一个女生回答道:“她五点下班,还有四个小时呢。” 看样子,自己确实是需要来点消遣来打发这一下午的时光了,而且自己占着别人这么大一卡坐,就点这么一份蛋包饭确实也说不过去,索性还不如消费一下。 “你再去叫几个姑娘过来,我们这边玩两把剧本杀吧,这样时间刚好。” 两个女仆喜形于色,点点头,招呼了几个剩余的姐妹,一群女仆妹子就这么在卡座的沙发上一座,一圈人,很快就坐的满满当当,把贺天然围在了中间。 要知道,女仆陪玩是要额外收费的,一般是每人每小时200~300块钱的费用,而剧本杀这种游戏模式,随便玩玩就是三、四个小时不等,贺天然一下叫来七个小姐姐来陪玩,每小时的陪玩费就是一千五百块,还不算吃喝。 咖啡厅的老板脸上都笑开花了,这姜惜兮叫来的朋友,一下就撑起了今天一天的营业额,而最苦的就是姜惜兮,本来今天就是简简单单来打份工,赚赚外快,而现在这群闲着的小姐妹都被贺天然这厮给喊去了,导致她就成了整个店里最忙的一个,这里跟这位客人聊聊天,那里陪客人打打游戏…… 这还不如让贺天然直接把陪玩费转给自己,让她单独陪着呢…… 啊—— 烦死了! 姜惜兮注定可怜兮兮! 瞧着小姜同学那吃瘪后的小表情以及时不时投来的幽怨目光,贺天然差点笑岔了气。 别说,被一群青春靓丽的黑丝女仆团团包围着,还一口一个主人的叫着,又是喂吃的,又是捶背捏肩,这种视觉冲击力当真是引得在场的宅男顾客们连连侧目。 至于最后的花销嘛,对于现在的贺,已经无所谓了。 四个小时后。 似乎是把时间给掐死了,五点一到,贺天然便利用手中的线索,将剧本里的凶手与帮凶给盘了出来,即便是两个女仆哭哭唧唧,发挥了毕生的演技,也没能瞒过天然哥的法眼。 那边厢,小姜同学与自己的粉丝留完影,道完了别,也是准点下了班。 而当她路过贺天然的卡座时,直接是啐了一口,然后从鼻子里“哼”地一声,看也不看人的走了过去,直奔休息室换衣服。 好吧,要是现在再来一遍早前的那种“嫌恶”人设,她一定能找到感觉了。 贺天然含着笑,在拒绝了几个女仆妹子想要交换联系方式的暗示后,他独自走到柜台结了账。 老板很会做人,给摸了零头,餐饮果盘这些也没有算,这一下午的陪玩费总共花了七千块。 出了门,刚才陪玩的女仆们统一走到了门口,纷纷是九十度弯腰,整齐划一地喊道: “主人请慢走,欢迎下次再来!我们随时在这里等您回家!” 好嘛,这一声的势头,都直接把过路的行人给喊愣住了,朝着贺天然投来怪异的视线。 在这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年代里,哪里来的地主老财? 匆匆走远了两步,离开女仆咖啡厅的范围,贺天然点上一支烟,等到燃烧过半,这才望见从门口出来,左右张望的姜惜兮。 “这里!” 他叫了一句,小姑娘听见声儿,撅着嘴,一脸赌气的表情朝他走了过来。 快速扔掉烟头,贺天然刚一开口叫了一声:“惜……” “别叫我、别叫我、别叫我!讨厌、讨厌、讨厌!” 姜惜兮就这么闷着头,像一只直愣愣往前走的小兔子。 贺天然跟上去,明知故问地说道: “惜兮你怎么了?我照顾你生意怎么还生气了呀?” 姜惜兮一扭头,大声呵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姜惜兮了!就算有,她也已经黑化了!恶堕了!你选的嘛!偶像!” 第301章 超绝可爱姜惜兮(四) 第301章超绝可爱姜惜兮(四) 其实,今天一整个下午,贺天然都在思考着一件事,那就是现在的他,要怎么处理好跟姜惜兮的关系。 小姑娘喜欢自己,对自己抱有爱慕之心,这是就连店里,那些陪玩的女仆小姐们,都能看出来的事。 怪只怪,这条时间线上的贺天然从来都没吃过爱情的苦,没有经历过同时跟温凉、艾青约会后产生出的愧疚,闲适的大学生活与逐渐自由的经济条件让他还闷骚地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后宫”画面里,特别是受到了贺元冲每天花天酒地的影响,让他多少是沾染了一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恶习。 好在现在一切都不算晚,原本的内向的性格救了贺天然一次,让他暂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到小姜同学的举动…… 所以现在,怎么保持跟姜惜兮的距离,成为了他需要考虑的事。 姜惜兮喊完话,正气呼呼地往前走,但身后忽然是没动静了,她回头一望,发现贺天然竟然还站在原地,这让她更生气了,两条腿一转,捯饬着“噔噔瞪”又走了回来…… “???”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无言以对了?!” “……蛤?” 贺天然见状一愣,他的想法是,遇到这种情况,女生正在气头上,一走了之是很正常的事,他也不打算去做什么去哄啊,去挽留的行为。 叫那么多陪玩本来就是他故意去做的,一般女孩面对这种情况,对男生,特别是自己爱慕着的男生,发生这种事后,其印象一定会大打折扣,而这之后,只要贺天然进行冷处理,久而久之姜惜兮自然会慢慢放弃喜欢自己。 直接挑明拒绝的话,未免对小姑娘太过残忍了一点,所以现在应该让对方喜欢自己的势头先冷却一下,把这份伤害降到最小。 这种方法,对温凉或者艾青都好使,因为她们都足够骄傲,但是面对姜惜兮,贺天然下意识的就忽略了对方那种清奇的脑回路…… “那个……惜兮啊,你天然哥我吧……” “不行!你不能找理由,你得赔我精神上受到的损失!我要罚你一直陪我玩到晚上!” 姜惜兮忽然是一把挽住贺天然的手臂,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这种亲密的举动一下让贺天然都吃惊起来,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意识到是刚才自己那番叫陪玩的举动,东打西歪地让姜惜兮有了危机感,导致小姑娘变得更加主动了。 贺天然设想得没错,他们认识三年了,这种暧昧关系也持续三年了,突然的拒绝固然会很残忍,但是一时的潜移默化,反而会激起姑娘的一些应激反应。 果然,此刻姜惜兮内心正激动得上下翻腾跳跃。 她当然生气刚才贺天然的所作所为,不过这几年相处下来的感情让她没有退缩,反而是在心中吹起了冲锋的号角,高呼着—— 姜惜兮,冲冲冲!你可以的! 你都上大学了,可以把握住自己的爱情了! 你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小姑娘挽住贺天然的手后就没有松开,而是搂得更紧了,她没有说话,但脸上的雀跃已经把她内心的想法如实地反映了出来。 “……惜兮。” “干嘛!” 听到贺天然叫自己,姜惜兮竭力掩盖住内心的激动,抬起头,装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要把心爱的食物,统统藏在嘴里小仓鼠。 贺天然见了她的模样,略一沉默,随后微笑道:“你不是要带我去染头发嘛,你带路啊。” “哼~这边走!” 姜惜兮一扯男人胳膊,两人换了个方向,朝着宇宙街的另一头走去。 两人到了理发店,姜惜兮果然来过这里几次,叫上了自己熟悉的发型师,招呼着把贺天然的头发染黑后,又重新修剪了一番。 两个小时候后,终于是有了点学生气质的贺天然看上去顺眼多了,姜惜兮喜笑颜开,拉着他就往附近的电玩城跑,声称两人要用投篮机的胜负,来决定今天的晚餐到底谁来买单。 小姑娘挽起袖子严阵以待,每投出一颗球都要原地蹦跶一下,后脑扎起的两股双马尾惯性地晃荡着,似乎这样子,可以提升篮球的命中概率,此刻,她完全忘记刚才还在吃醋的这件事…… 最后,贺天然完全没有留情,以289的碾压的比分,赢了只获得了31分的姜惜兮…… “唔!!!” 小姑娘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贺天然,鼻子里发出不服的哼唧声响…… “WIN!!!” 而贺天然当真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比划了几个动作,嘴里高呼了一声,嘚瑟道:“我这三年虽然没有什么场子可以罩,但是我还是知道哪家的日料比较贵的,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不算不算不算!我要跟你比夹娃娃!!” 姜惜兮挥舞着双手,一脸不甘心,脚下迈着大步朝娃娃机走去。 “欸你这是赖皮呀!” “就赖皮!你咬我啊!”姜惜兮也上来劲儿了。 贺天然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最终,女孩在一个装满了宝可梦的娃娃机前停了下来。 “我们就先比谁先抓到这只可达鸭!” 姜惜兮一手指着一个在偏僻角落里的可达鸭,一手叉着腰说道。 那个位置并不好抓,何况还被其他玩偶压住了一半,再加上这些黑心店家调到最低一档的机械臂抓握能力,这情况,没个二三十次的尝试,基本上是抓不上来的。 贺天然默默想了一会,道:“好啊,不管是我们谁抓上来,我都请你吃饭,怎么样?” 姜惜兮一愣,她没想到竟然还是这种好事,忙不迭点头。 “可以可以!” 贺天然靠在身后的机器上,看着姜惜兮率先投完币后,小心地操作了起摇杆,控制着机械臂的方位。 男子看似随意道:“欸惜兮,你说我们现在没赌注了,是不是有点不好玩啊?” 姜惜兮闻言一分神,抓取按钮按快了,导致机械臂抓了个空。 她扭头恶狠狠地瞪了贺天然一眼。 “就好玩!换你了!” 贺天然嘿嘿笑了一声,站在娃娃机前,投了币,机器重新运转。 姜惜兮本来还想着要怎么以牙还牙,打扰贺天然的注意力,没准挠痒痒能够奏效,而当她正要如此动作时,忽然又听到男人说道: “这样吧,如果我抓到了这个可达鸭,我就把这个送给艾青,然后跟她表白,你觉得怎么样?” 一瞬间,姜惜兮呆住了。 男人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她,而是专注地盯着橱窗,似乎抓上来这个娃娃,就能给他一次告白的理由与勇气。 姜惜兮转过头,娃娃机的橱窗里倒映着两个人模样。 随着抓取键的按下,机械臂准确无误地抓住玩偶的脑袋,除了随着可达鸭一点点上升,还有姜惜兮那颗紧张到脆弱的爱慕之心…… 不过好在那只可达鸭只是挣脱了上一层玩偶的挤压,就重新跌落了下来。 贺天然拍了拍后脑,退了下去,让出身位,嘴里惋惜着:“到你啦。” 姜惜兮低着头,回到站位上背对着男人,一言不发的投完币,这次她没有很好的掌控住机器,再次抓空…… 贺天然没去管她,他好像对此熟视无睹,依然自顾道:“是谁刚才还叫嚣要比夹娃娃的,原来这么菜啊,还得靠我出马才行。” 两人互相轮换,不过运气都不怎么好,没能把那只倔强的可达鸭抓上来,很快,两人的游戏币都用光了。 “欸可惜,下次吧,下次再来,惜兮我们走吧,我还是会请你吃饭的啦~” 贺天然嘴里说着,他调转脚步准备离开,但姜惜兮却与他背道而去…… 看来,是被自己揶揄的话语给气走了? 男人还是没有叫住她,自己想表达的应该很明显了…… 他叹了一口气。 姜惜兮每次出现的节点都是那么的巧合,她的第一次出现伴随着一场天真的告白,那是在贺天然万念俱灰之后,在没有跟曹艾青在一起之前的事,那时男孩幼稚的认为,自己能够去爱她的,但最终,他还是放不下心里的那个人。 第二次是现在,情景仿佛重演,温凉彻底消失于这个世界,艾青也不在需要他,贺天然貌似可以开始自己生活了,可他早已不是那个敢于为爱冲锋的勇士了…… 他很迷茫,但他此时也清晰的知道,他不再需要一场爱情来慰藉自己,他宁愿去当个逃兵,也不想去爱了。 善良要给对的人,付出要给值得的人。 贺天然不希望让姜惜兮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了,也不想给她任何希望了。 她才十八岁,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更合适,更值得的人。 但那个人绝不是自己。 想完这一切,贺天然准备离开。 然而还等到他走出两步,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硬币激荡在一起的“哗哗”声响…… 男人扭头一看,一个娇小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只见姜惜兮手里捧着一筐子硬币,重新走了回来…… “惜兮你……” 她没有理会贺天然,自顾投了币,双眼盯着橱窗,再次启动了娃娃机。 小姑娘的身子就那么钉在了那里,此刻她就像那只好像永远抓不起来的可达鸭一样,眼中带着倔强,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尝试…… 但是,她的技术不怎么好,也可能是心情受到了影响,她每一次都会抓空,然后重复着投币的动作,从刚开始的面无表情,到后来的越来越急,眼眶泛红…… 贺天然知道她是想把那个娃娃抓起来,阻止自己去告白,所以有些看不下去她继续犯傻。 男人在旁一把抓住她的手,道: “可以啦,惜兮,够了,我不去告白了不行吗?” 哪知这句话一下去,姜惜兮的眼泪直接的夺眶而出,一把甩掉了贺天然的手。 “不行!” 于是,小姑娘就这么试了一遍又一遍,她一边抓,一边眼泪是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打湿了她的手背,打湿了摇杆,打湿了机台。 可她就是不哭声来,无论贺天然在旁如何劝阻,她都听不进去。 电玩城里,路过的人纷纷朝这边看来,以为是情侣之间闹了矛盾,电玩城的老板也过来开始询问起了情况,可姜惜兮依然是不管不顾。 她真的想把那只可达鸭给抓起来。 贺天然没有办法,只能把老板拉到一边,商量着让他暗中调整一下机械臂的抓握力度。 老板见到了这番阵仗实在没办法,何况那小姑娘买的币都够买好几个玩偶了,所以当下只能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娃娃机的APP,调整了一下设置。 可即便是这样,姜惜兮也是连续试了十来次,才终于在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把那只可达鸭给抓了上来。 贺天然见状,赶紧是欢呼一声,说道: “呐,惜兮你现在抓到这个了,我就不去表白了啊,走走走,我请你吃饭去,你消消气,消消气。” 可姜惜兮用衣袖一抹脸上的鼻涕眼泪,直接把可达鸭塞到了贺天然的怀中里,男人一阵错愕…… 她的手臂依旧挡着自己的小脸,像是不想让贺天然看见自己的样子。 “这……你几个意思啊?”贺天然疑惑问道。 姜惜兮的嘴里带着哭腔,终于是“哇”地一下哭出了声,她一边哽咽一边道: “呜~~把这个拿去送给你喜欢的曹姐姐吧!!!呜呜呜,你这次要不敢表白,那你就是蒜头王八、黄皮耗子、是秃头大乌龟!!呜呜,想表白一点都不需要找借口!!!呜呜~你要是不被拒绝,你是不会知道我的好的!!!我恨死你了!呜呜呜呜……” 贺天然看着她的倔强的模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想笑…… 手里可达鸭的表情是那么滑稽可爱。 原来,她并不是想阻止贺天然去告白,而是想告诉她喜欢的那个人,对于向往的爱情,是不需要找借口的…… 呵,唉…… 没想到,自己到头来,还被这个小丫头给上了一课…… 贺天然,贺天然啊,枉你轮回穿越了那么多次,你怎么对得起,这小丫头对你的一番深情啊…… 第302章 我们都要变强大 第302章我们都要变强大 “慢点吃,别呛着,没人跟你抢……” “我就要吃呜~~你让我吃,我一定要吃垮你呜呜~~~~” 大学城附近的一家日料店内,贺天然安抚着化悲愤为食欲的姜惜兮,小丫头左右开弓,一手拿着一块三文鱼寿司,一手拿着一个金枪鱼手卷,期间抽空还点了一碗北海道毛蟹茶碗蒸。 她不光嘴巴没停,那双大大的眼睛里,也时不时转出几滴眼泪来,嘴里说着真好吃真好吃,然后鼻腔里又忍不住呜咽几声,双肩后背不住颤抖了几下,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想吃多一点,还是想哭多一点…… 见此情景,贺天然真是哭笑不得。 他发现姜惜兮可真有意思,不管是温凉与曹艾青,但凡其中一个人碰见这种事儿,扭头就走都算是好的,哪怕是啐上自己一口都算是万幸了,而这小丫头还能坐在一张桌上跟自己吃饭,也不知是说她豁达呢,还是夸她可可爱爱,没有脑袋呢…… 姜惜兮埋着头,那张殷桃小嘴不住咀嚼,似乎要把这桌上的所有食物都送进她的胃里,偶尔,她会吃着哭着抬起头,然后偷偷看上一眼贺天然的反应,随后又快速低下,专心解决食物…… 男人从旁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轻声安慰道: “先擦擦眼泪吧惜兮,你这样吃东西,吃得不尽兴,哭得也不畅快啊。” 小姑娘抬起一张小脸,双眼眼泪氤氲,小嘴周围都是油渍,她刚一想接,可双手都拿着东西,于是“吭”地一下,又打一个哭嗝,一脸委屈地看着贺天然…… “……” “o(╥﹏╥)o” 贺天然扬起头,做着深呼吸,忍住了想笑的冲动,几秒钟后,他伸出手,亲自帮姜惜兮擦了擦眼上的泪花。 “……呜~还有嘴。” “呃……” 于是,贺天然又将纸巾折叠了一下,顺手又帮姜惜兮擦了擦嘴。 “惜兮,你说你贺哥哥算不算是一个渣男啊?” “算!” 姜惜兮想也不想,用力点头。 “那你为了一个渣男流眼泪,不值得,知道吧。” 贺天然顺着话茬安慰道。 “呜~但我想到你是个渣男都不来渣我,人家就更伤心惹……” 姜惜兮眼泪又掉下来了。 “好了别哭了,收了收了,你看周围人都在看咱们呢,反正渣男又不丢人,丢人的是哭的那个喔。” 贺天然环顾一圈,变相安慰道。 这句话说出去,姜惜兮果然是咬着唇,憋着气,止住了眼泪,她的一双眼死死盯着对面这个坏家伙,鼻子还抽着气,胸脯因为要阻止哭嗝,而不断起伏着。 等到安稳下来,贺天然这才从桌上拿起一块寿司放进嘴里,他笑道: “你说你,你知道我是渣男,还要跟我一起来吃饭,我还以为你会生气离开,为什么还留下啊?” 姜惜兮执拗地摇摇头: “渣归渣,饭也要吃,而且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小姑娘说完,弱弱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曹姐姐,但是你一直没表白,这都三年了,一点进展都没有,我就以为你没那么喜欢她……而且这三年来,我们在一起玩得多好呀,你都没有跟我保持什么距离,这让我觉得我还是有机会的……但我没想到,你最后还是成了一个渣男!” 贺天然听迷糊了:“所以到头来还不是渣男嘛,哪里不一样?” 姜惜兮沉默了一会,恶狠狠地将食物塞进嘴里,似乎她嘴里嚼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肉。 “因为大多数的王道动漫里,主人公都是学会了感激,才会变得更强大的!” “……蛤?” 贺天然傻了,姜惜兮看着他,红着眼,感觉特别中二,又特别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因为感激!贺哥哥你虽然是个渣男,但是你这三年来帮我拍照,剪视频,带我一起去逛漫展,让这么多人认识我,让我现在还是个大一学生,就能一个靠着自身的爱好养活自己,这些光靠我一个人是没办法办到的……所以,我不能甩下你一走了之,哪怕你……呜呜~~并不爱我~~哇呜呜~~” 说到最后,姜惜兮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这次,贺天然没再去安慰她了,他只是看着小丫头放肆的哭泣。 女孩这番话让他很有感触,其中那股莫名的滋味反应到了脸上,让他由衷地笑了一下。 自己以前为什么会喜欢二次元呢? 那些游戏、动漫、电影、小说到底带给了自己什么呢? 这恐怕不光是以前那个自闭缺爱的贺天然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让他为之沉迷其中的,也不仅只有贴贴、涩涩、龙傲天的腌臜内容。 在这段他青春中最敏感的时期里,他看到更多的,是一种认识世界,了解自我的方式,诸如逆境中的成长,勇气带来的光耀,友情产生的羁绊与对爱情的向往…… 现实中,我行我素的家长,冰冷的校园,残酷的社会,都不曾遮蔽住他脑海中那些波澜壮阔的幻想。 长辈师长们不曾教过他的道理,他会尝试着在这些渠道里去学习,当他反映到自身的行为上时,虽然会遭到周围人的群嘲,内心被贬低得遍体鳞伤,但他依旧没有产生过自我怀疑。 少年喜欢这些作品,也相信这些作品里所表达的思想与道理。 因为他曾在这里面,看见了,光。 而此刻姜惜兮所表达出来的意思,是那么地贴合贺天然为人处世的风格,以至于他都不由把姜惜兮,看成了那个敏感时期,开朗版的自己…… 当然,这种特殊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你好,这次两位的消费一共是1570。” “……” “……” 好吧,临走前,一份冰冷的账单让贺天然瞬间回归现实,姜惜兮暗自咋舌,人也不哭了,转过头对着墙,假装在看风景…… 结完了账,出了门,月已东升。 贺天然将姜惜兮送回了外国语学院,姑娘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一路沉默,等两人走到一条校园小路上她这才开口问出一句: “贺哥哥,如果曹姐姐拒绝了你,你会怎么做?” “不怎么做,那就继续追呗,你就不能想我点儿好吗?比如我一定能追上什么的。” 贺天然开着玩笑。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但,还是保持距离吧,没什么事儿最好别联系了。” 贺天然显得有些冷酷地回答道,他不想再给姜惜兮造成什么误导,让她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因为男人知道,有些人,是不撞南墙不会死心的。 姜惜兮紧张地又问了一句:“那如果你没追到曹姐姐,你会考虑我吗?” 贺天然一顿,停下脚步,双手一拍姜惜兮的双肩,摇晃着用着开玩笑的口吻,直白道: “惜兮啊,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你醒醒啊!” 姜惜兮一脸天真地反问道:“那贺哥哥,你怎么知道你能舔到曹姐姐呢?” “……” “……” 一阵微妙的沉默后,小姑娘迷茫又道: “贺哥哥,是不是我哪里不好?你嫌我不漂亮?个子不高,性格不好?” 贺天然赶紧摇头,用着肯定得不能在肯定的语气,真诚道: “没有!惜兮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你千万别否定自己,你特别好,特别温柔,特别漂亮,也特别值得!我不喜欢你,是我的问题,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你这么好,可我就是不喜欢你这种话,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天生的,注定的,你问我一百次,我都会说你特别好,这是实话;同样,你问我一百次,我也会说不喜欢,这也是实话,明白了吗,傻姑娘?” 片刻后,姜惜兮沉默着挣脱了贺天然的双手,礼貌道: “贺哥哥,我沿着这条路就可以回寝了,你就送到这里吧……” 男人见她脸上没有什么异常,这才点点头,“嗯,你走吧,我也回去了。” “那么我们下次……” “再说吧。” “嗯……” 贺天然转过身去,他走出去一段,期间都没再回头,好像送女孩回寝,只是一个礼节性差事,直到—— “贺哥哥!” 身后,小丫头的嗓音再次响起。 贺天然想了想,脚下没停继续向前,直到他听到姜惜兮的一下句话—— “贺哥哥,虽然这次惜兮失败了,但下一次,我一定会变得更强大的!!” 女孩的略带稚嫩的嗓音响彻四野,这句话的耻度,真是羞人至极又中二爆表,让人听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是就是这熟悉的中二发言传到贺天然的耳中时,男人的嘴角却不住地往上飞扬…… 他终于是扭过身看去,姜惜兮还站在原地,姑娘见贺天然看来,两只手同时高举,手掌紧紧攥成了拳头,愤愤然再次高呼道: “惜兮下次一定会变得更强大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天然终于是忍不住,大声捧腹笑了起来。 “一定会的!一定会变得更强大的!” 姜惜兮在原地张牙舞爪,大声重复着自己的变强宣言。 贺天然直起腰,也不去管此刻,那些零星旁人看向他们的怪异目光,男人用着两人都喜欢的中二方式,大声回应了一句: “我相信你,我等你,我们都要一起变强,好不好啊?!” “好!” 姜惜兮涨红了脸,她望着贺天然再次转身离去,男人背向着她渐行渐远,忽然间,他右手高举了起来,手里还拿着那只黄色的可达鸭,他挥了挥手,玩偶也跟着摆动了起来。 仿佛间,贺天然好像回到了那个中二的时期,嘴里用着低沉的声线,桀骜地说出一句《网球王子》里的名台词: “まだまだだね!(你还差得远呢!)” “噗~” 这塑料日语的口音,让姜惜兮瞬间是忍俊不禁起来。 看来比起中二,还是贺哥哥要更胜一筹,自己刚才……应该没有他现在丢人! 想及此处,姜惜兮旋过身,双手背在身后,朝着回去的路,一蹦一跳地远去了。 两人下次见面,都会是更好的自己吗? 会的,一定会的。 姜惜兮心中如此笃定着。 …… …… 此刻是晚上九点。 这正是大学城最热闹的时段,寻乐的同学们成群的从各自学校的那端姗姗而来,沉静的灯光,照着他们脸上的得意之色,间间敞开的铺面里,灯光明晃晃的照亮了成条街道,人群身着鲜艳的服饰,如霓虹般在道路上来回鱼贯穿行…… 本来,这条街是应该如此的。 可,唯有一人,他身处在这片人潮之中,却备感特殊。 不是别人看他特殊,而是他看别人特殊…… 街边的店铺应该有放出什么音乐,人群的经过,似乎也该有不可避免的嘈杂。 但这些,他都听不到。 在他眼中,这条街已经完全的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这里,安静得可怕…… 贺天然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离电影学院不远的这条商业街…… 他就这么站在路的中央,已经变成了黑白的人群,宛若幽灵一般,对他视若无睹,下意识便绕行而过。 此刻,男人手上的玩偶,成了他现在唯一能看见的颜色。 贺天然现在应该是要回到港城大学的,可刚才他的大脑向身体发送出“回去”这个念头时,他还是下意识地来到了这里…… 以他现在所站的位置,再往前走三百米,走出步行街,便是电影学院。 而如果下个路口往左转,就是他与温凉居住了快两年的小区。 这里曾经是他与温凉最爱逛的地方,这条街上有三家电影院,七家桌游馆,五十二家大小规模不等的餐厅,至于商铺还没有来得及数,只因温凉不是很喜欢来这边购物,她更喜欢去宇宙街那边。 贺天然突然不想记得这么多,可当他站到这里,那些记忆就像失控了一般让他回忆起了种种往事…… 男人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快,额头沁出汗水,他还暂时接受不了完全置身在这死寂一片的黑白世界中…… 调转脚步,贺天然飞也似地逃离了这里,他暗暗发誓,下一次,自己绝对不会再走错路…… 他的内心,或许,还真的不够强大吧。 第303章 追艾青嘛,我就算了 第303章追艾青嘛,我就算了 奔逃着跑回港大宿舍楼下的贺天然终于是重新见到了这个世界的色彩,心中的惶恐与体能的消耗促使他弯下了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汗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面,印出一片水渍。 自己终究会成为一只游离在这黑白人间的幽灵吗? 没人记得自己,也没有人看得见自己,每天只能依靠回忆而活…… 这种能够料想到的结局,让贺天然产生出一种窒息的感觉,如果真的会这样,那么他还不如上山去当和尚,毕竟那个守山僧,不一直在等着自己吗? 最后,自己一定会跨进地藏殿里去的吧?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在贺天然的脑海中疯狂作响。 “天然……”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有人远远地叫了自己一声。 “天然!” 刚才还远在天边的嗓音,下一秒便出现在了自己耳边,那近在咫尺的声响吓得贺天然浑身一震,他直起身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熟人—— 郭淮。 关于他的新记忆,也纷纷涌入贺天然的脑中,那次霸凌虽然是自己率先站了出来保护了曹艾青,但是郭淮也在第一时间制造出了动静,震慑住了夏巧那几个人。 这好像是一次角色互换,但郭淮并没有走上自己的后尘,那次之后,贺曹郭三人成了很好的朋友,一起考入了港大。 大一那年,贺天然想着都到了大学,心血来潮就想好好改变一下,所以就拉着郭淮进了学生会,不过很快,劲头过去的贺天然就渐渐退了出来,但郭淮不同,为人老实的他一直兢兢业业做着学生会的工作,大二就晋升为了干部,直到现在大三,俨然成为了一个在港大学生会办公室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郭淮见贺天然一脸的惊魂未定,笑道: “怎么,看样子你是刚运动完?可你这身打扮也不像啊,怎么你看见我跟见鬼似的。” “你……吓到我了呗。” 贺天然望着眼前这个还有些陌生的郭淮,搪塞了一句。 “呀,又故意来贬损我是不是?” 郭淮嘴里发出“砰砰”两下声响,两只手应声捶了贺天然胳膊几拳,开着玩笑打闹道。 “哈哈……” 贺天然干笑着,算是配合。 郭淮的变化很大,两年多来的学生会工作让他开朗了许多,这两人从前一样的内向,只是不同的在于,贺天然内向的成本实在是太低了,考上大学后,贺盼山给到他的优渥条件,让他根本不需要作出任何改变就能接触到许多机会,哪怕错过了,也不会觉得可惜。 但郭淮不同,他的自卑内向,源于自己的穷苦出身,当贺天然蜷缩着活在父母阴影之下时,郭淮根本就不在乎母亲的强势对自己的影响,因为这对他来说是最不重要的,当他这种人,一旦抓住机会,证明了自己的价值,特别是能在人前说上话了,还当上管理层,那么他的性格,想不打开都难。 “走,到我寝室去,我问你点事儿。” 此刻,郭淮走到了前头,上了几个台阶,这才朝贺天然挥了挥手。 “什么事儿啊?” “来呀。” 郭淮现在作为学生会的干部,自然有资格申请入住双港公寓,不过他是等到了这个学期开学,才允许搬进来的。 二人进了宿舍,乘坐电梯到了郭淮所在的楼层,他是个单人间,比贺天然的那个双人间要小上一点,但也非常不错了。 郭淮的房间里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除了书桌上书,就只有一台他大一打工攒钱买下的一台笔记本。 郭淮从自己的衣柜顶上,拿出了一条玉溪,看样子里面的烟也没几包了,他手伸到了底掏了掏,拿出一包来丢给贺天然,然后自己也拿出了仅存的最后一包烟放在桌上,顺手就把弹尽粮绝的长条烟壳儿丢进了垃圾桶。 贺天然手里拿着那包玉溪默不作声,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一天能被郭淮散烟。 “我那条和天下放学生会办公室了,抽这个应该不影响你这个富二代的身份喔。” 郭淮撕开香烟的包装,熟稔地点上一支后,他瞧见贺天然原地不动,先是一怔,随后轻车熟路地又拿出一支来递给贺天然,直到看见对方放进口中后,他的打火机也应声而至。 这套流程被他做得还真是……行云流水。 临了,郭淮还不忘调侃一句:“淦,你们这些富二代还真是哈,抽烟也得等着别人帮你点上。” 贺天然将香烟吸了一口,过了一圈肺后吐出一团白雾,淡淡说道: “和天下,一条一千,郭淮你发达了啊?买这么贵的烟?还知道寝室里藏一条一般的,办公室放一条贵的,你这人情世故玩转的可以啊。” “发达什么呀发达,就是之前几个学生会的老师,在外头接了几单活儿来不及做,就扔到我头上来了呗,确实是小赚了一点……欸天然,你说这话就有点不地道了啊,这不是你教我的嘛!” 郭淮说着说着又把话给抛了回来,贺天然一愣。 “我记得……是你刚进学生会办公室那会,我跟你说的?” “是啊,合着你没忘哈。” 贺天然忍不住笑了一下,这种人情世故,他小时候就从家里来见贺盼山的那些叔叔伯伯们身上就见过了不少次,想不知道都难。 不过这种事,他一向是理论知识拉满,实践操作为零的那么一个人,何况,他也没机会去做这些。 没想到啊,这人与人的交集确实奇妙,就好比贺元冲那种花花公子的状态,会影响到了自己对曹艾青与姜惜兮的感情,而又因自己与郭淮考上了同一所大学,那些他不经意间的决定与嗤之以鼻的社交技巧,也对郭淮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贺天然不想再想这个,他现在已经够乱了,于是便随口问道: “郭淮,你最近在干什么呀?” 说起这个,郭淮忽然严肃起来。 “准备竞选啊,等到了十二月,我想竞选学生会主席。” “嚯~” 贺天然忍不住惊叹出一句,在普通高校中,学生会还是以服务学生群体为主,可在港大这种一流大学里,学生会在校内是有实权的,学校针对这些高素质人才给予了很多权利,特别是学生会主席,不仅要为学生服务,在一些比较重大的事件上还具备一定的决策权和发言权,这样的权力是让各学院的院长都要给面子的。 况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有了港大学生会主席这一层履历的傍身,在毕业之后不管是想要创业工作,还是留校留洋,都会拥有莫大的好处。 “有信心吗?” 贺天然不由问道。 郭淮想了一会,客观道:“竞争很激烈,有一个你们金融系的同级,叫孙乾志,老孙,你应该认识吧?好像跟你没在一个班,不过他是他们班的班长。” 贺天然仔细回忆了一下,印象不是很深,不过这人倒是被贺元冲叫来打过几次球。 “有点印象,他也是你这次竞争对手?” 郭淮点点头,将桌上的烟灰缸拿在手里捧着,弹了弹烟灰,道: “欸,不聊这个了,本来昨天想叫你聊天的,但现在学生会忙得要死,下午我抽空去找你,你也不在寝室,没想到晚上在楼下把你拦住了。” “找我?啊对,你找我来,要聊什么啊?” 贺天然这才想起正事儿。 郭淮笑道:“哎哟,我为什么找你你不知道啊?昨天你跟艾青的事儿BBS上都传疯了,你俩发生啥了呀?你怕不是瞒着我,去跟艾青告白了吧?” “传疯了?校园论坛啊?呵呵,真是好笑……”贺天然冷笑一声,但他脑中琢磨着郭淮的话,又问道:“不是郭淮,咱们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去跟艾青告白了,这关你什么事儿啊?” 一听这话,郭淮急了。 “天然,我们兄弟俩可是说好了的,在喜欢艾青这件事上,我们各凭本事,但是你事后都不知会我一声,我都不知道情况咋样了,我可不得拉你来问问嘛。” “……” 这啥勾八局面啊…… 新的记忆告诉贺天然,这件事,确实有。 作为彼此最好的朋友,他们确实是开诚布公的这么约定过。 男人伸出舌头抿了抿因为抽烟,而变得略微干燥的嘴唇,他没好气道: “是啊,我告白了,跟她在一起了。” 这时郭淮笑了,说道:“你别骗人啊,我昨天打电话给艾青了,她莫名其妙地骂了我一顿,我一寻思,你们铁没成!而且昨天那帖子,都是爆料你俩好像在吵架来着,你还吼了她,对吧!” 贺天然心里那个气啊,他左右张望了一圈,郭淮这屋里也没个正经落座的地方,他干脆是一屁股坐到了人家床上,骂道: “我可就操了,艾青这是啥命啊,她是没人追吗?这来来回回就只能碰见我俩这种哔玩意儿是吧?老郭,你听我一句劝,你要是真为艾青好,那我俩就歇歇吧,别折磨人家了行吗?” 郭淮一脸无辜,他不明白这个挚友骂着骂着,怎么还把自己带上了,但他能看出来,贺天然是真生气了。 他递出烟火缸,贺天然瞟了一眼,知道对方把手里的烟给灭了,郭淮才小心翼翼问道: “天然,你是不是昨天跟艾青聊天,受刺激了?” “没有。” “那……你干嘛把你头发给染黑了呀?难道艾青说你……你长得比较沧桑啊?” 贺天然一愣神,猛然指着郭淮大骂道: “你还敢说我?我……我骂你都不敢骂狠了你知道吗郭淮?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有多爱国,看看我们站一起谁比较沧桑!” “欸欸欸天然,可以啦可以啦,咱们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郭淮赶紧叫停,他其实一直觉得贺天然留一头长发,然后还有少白头,一些女同学老是评价说看上去很艺术,很洒脱,但他就是GET不到点,可能就是审美观念不一样。 不过现在嘛,贺天然把头发染黑之后又剪短了一些,他看上去就舒服多了。 “说真的天然,你要是再理个圆寸,那我觉得你一定会帅到爆炸……” 郭淮坐到了贺天然的身边,正儿八经地说道。 看来「圆寸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这句毒鸡汤,真的是完完全全影响到了郭淮那朴实无华的审美标准。 贺天然此刻是仰天叹息了一声。 他也同样是看着郭淮,一脸严肃道: “真的老郭,算我求你,你先谈场恋爱嘛,你说你现在学生会干部,港大这么大一个学校,大学城那么大个范围,总有妹子喜欢你,你先谈场恋爱,哪怕你就谈三个月呢?一个月也行啊!大不了你分手之后,你再来追艾青,好不好?O不OK?” 郭淮像是打了个冷战一样的摇了摇头,他别过头去,眯着眼睛,如同看破了对方的心思: “啧~诓我呢吧?” “我……” 贺天然真的服了,他是又想气,又想笑,哪怕现在郭淮确实变得开朗与老成,可谈恋爱也不光是懂得了为人处世就可以的,两个人想要在一起长久,那在三观上的同频是非常重要的,特别是像曹艾青这样的女生…… “不说这个了,天然啊天然,你那么宅,真以为艾青就我俩在追啊?反正我俩枪口是一直对外的,我给你透个底儿……” 眼下,郭淮竟很是豪迈的开解了起来,甚至开始主动透露信息,意欲拉帮结派。 “我听说艾青他们建筑系,有个研一的学长,是那种工作了好些年才考的研究生,最近他跟艾青走得很近啊……” 郭淮说完,见贺天然没反应,猜测道:“对了,难道你昨天去找艾青,是因为这个吗?” 贺天然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 “老郭啊。” “啊?” “算了吧。” “什么啊?” “咱俩就别拆散别人的好姻缘了,成吗?咱们就换个姑娘爱嘛,合着我们就一直逮着别人艾青祸害了,是吗?阴魂不散吗?” 郭淮这下子可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贺天然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不是……天然你什么意思啊?” 贺天然打开门,扭过头,有气无力道: “郭淮,你说追艾青各凭本事,没有任何毛病,但是艾青也有选择自己爱情,自己人生的权利,包括你我,我现在巴不得艾青获得幸福,永远幸福,所以我的做法是我退出,我不追啦,至于郭淮你要怎么去做,遇到情敌也好了,被艾青婉拒了也好,那是你的事。 不过,我还是你们的朋友,你们遇到了困难,跟我说也好,不跟我说也好,只是我知道,我都会帮忙的,走啦。” 男人撂下一句话,身影消失在门外。 第304章 男人与海(上) 第304章男人与海(上) 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里,贺天然都在尽可能熟悉与适应港大的校园生活。 已经习惯了艺术院校氛围的他,突然身处在这种顶尖文化类的高校,特别还是金融系这种跟他之前学导演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日常学习的跨度之大,着实是让他头大无比。 就拿导演系平时需要学习和掌握的一些软件来说,导演系学的都是Premiere、AfterEffects、Finalcut和Davinci这类的影视剪辑调色、特效合成软件,也不求一定要玩得精,但求一定要玩得懂。 可金融系学什么软件,学的都是Matlab、spss、modeler这类帮助分析与建模的软件,贺天然之前是听都没听过呀…… 但工具终归是工具,而且贺天然也不是从零开始,新的记忆带给了他一定的金融知识贮备,不至于上课时两眼一抹黑,布置下的作业需要建模分析,他也不会一顿抓瞎。 其实就天然哥本人而言,尽管他已经有了十分浓郁的艺术家型人格,但他的内心并不排斥金融,甚至说现在这个他,要比这条时间线上原本的自己,更适合学金融。 原因有二,第一,从性格上说,现在的他更加善于跟人打交道,会交际的人不一定在金融这行当混得好,但不会交际的人,一定混不好,从没啥技术含量的民间高利贷,到负责资产管理的券商,投行,经济业务靠的就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去铺开自己的经济网。 其实善于交际是很多岗位都需要的素质,特别是金融这一行,玩的不仅是智商,更是情商,这点跟贺天然学导演时还是蛮像的。 只是两者不同的在于,导演更像是一个将军,通过沟通让士兵们如臂使指,指哪打哪,去配合完成一场战争。 而金融更像一个说客,游走在各方之间权衡利弊,然后合纵联营,串点连线最后编织成网,打捞上自己的第一桶金。 至于第二点嘛,就是对家人的态度。 这一点,暂且按下不表,但贺天然现在学金融的优势有多大,说多了可能有点扎心,但可以说一个小细节,就是在金融系应届生应聘,很多公司填写简历的时候,是会要求填写父母职业的。 普通行业固然也有这种要求,可在金融行业,这条信息却异常重要,虽然这不是决定性因素,但它确确实实是一个非常大的加分项。 金融其实是一个非常卷的行业,像港大这种顶尖学院的金融系,对一线金融公司来说只是敲门砖,是入场券,是值60分的及格线。 而在校内的平时成绩与个人经历,满分40分,能拿到85分,才算是能摸到进入大公司的门槛。 所以前面那个加分项对贺是什么概念呢,这就是简历信息是满分一百分,那贺天然只要写上父母的名字,那么他就能直接拿到一千分,就相当于是这么一个概念…… 金融系大三的课程异常的繁重,隔壁导演系都可以进剧组实践了,而这里却一直停留在理论阶段,但也得益于繁重的课业,让贺天然暂时摆脱了对这个世界的恐惧,开始慢慢地融入到了这样的生活节奏里。 周末这一天,贺天然正打算按照惯例外出晨跑,哪知贺元冲今天起得比他还早。 贺元冲虽然喜欢到处花天酒地,但其实他的生活挺有规律的,若是没有消遣,他都会在早晨七点半起床,晚上十二点准时睡觉,而且他即便喜欢玩儿,可生活跟学习一样都没耽误,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如果自己是贺盼山,那么也会喜欢像他这样的儿子。 贺天然已经换好运动鞋,正要出门,就听见浴室里的贺元冲喊了一句: “贺天然,你既然都起来了,那今天要不要跟爸一起去海钓啊?” 海钓? 贺天然想起了,贺盼山每个月都会抽出那么一两天时间,开着他喜欢的帆船出海钓鱼,同行的一般都是多年的好友或是商业上的伙伴,这习惯坚持了好些年,算是他闲暇时的爱好与维系关系的一种手段。 从前贺天然宅,懒得动,根本就不愿意出海,所以贺盼山叫了他几次也就不叫了,反倒是贺元冲,时常会跟着贺盼山一起出出海,钓钓鱼什么。 眼下,贺天然寻思着待在学校里也没事儿,所以就停下脚步,说道: “可以啊,他几点出发啊?” 浴室里的贺元冲明显是愣了一下,他本来听见贺天然要出门的动静,也就是顺口一问,没想到对方还真答应了。 自从网上那篇帖子爆料出来后,贺元冲就察觉到贺天然最近的一些举动稍显反常,但具体怪在哪里,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估计在等我们了,我们直接到南湾码头就行。” “好。” …… …… 二十分钟后,一辆宝马X5飞驰在环城高速上,贺元冲有些怪异地看着开车的贺天然。 “今天真是稀奇了啊贺天然,在我的印象里,你拿了驾照就没摸过车啊,当初还是我帮你停好的车位,看来你被那位曹同学甩了之后,性情大变啊,最近有偷偷练车啊?” “现在不是正练着的嘛。” 贺天然一手搭着车窗边缘,一手操控方向盘,平静说道。 “……呵。” 贺元冲自讨了没趣,发出一声刺耳冷笑。 哪知贺天然方向盘一打,汽车突然变向打了一个弯,没系安全带的贺元冲身形猛地一晃,这一下差点吓得他叫了出来。 “贺天然你怎么开的车啊?!” 惊魂未定的贺元冲情不自禁吼了一句。 在风平浪静中将车轮回正的贺天然,有条不紊道: “都说在练车了,新手上路嘛,很容易被心情影响到的。” 贺元冲忍不住破口大骂:“贺天然你不会开车就别臭显摆好吧?!不就是被一臭娘们给甩了吗?全校都知道你丑事,你拿我撒什么气啊?” 贺天然将搭在窗上的手收了回来,双手握住方向盘,眉间微蹙,但依旧不咸不淡地说道: “我并不是在生这个气,但你一直提,我觉得不太好。而且老赵啊,要是你叫我一声哥,觉得心里不舒服一定要直呼其名的话,那我以后就管你叫老赵了,这样会显得亲切一点,你说对吧,赵元冲。” 那个好久都没出现的姓氏,让这个阴柔男人的面上一阵阴晴变幻,他脸上怒容一点一点消减,直至沉默了半晌后,才终于按捺住情绪,说出一声—— “……不好意思,哥。” 贺天然专心开车,没作回应,两人一路无话。 …… …… 当两人抵达南湾码头时,时间已经快到九点了。 今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是一个适合出海的好日子。 南湾码头离南山甲地不远,因为处在富人区,所以这边清一色都是游艇码头,光一个停泊位就能卖到三百万。 此刻白色的游艇帆船星罗棋布,在海面上浮浮沉沉,贺天然远远就瞧见贺盼山光着上半身,头上挂着墨镜,正在自己的船前准备着等会海钓需要用到的工具。 贺盼山此刻也注意到了两个儿子,他手搭凉棚地望了望,对于贺天然的出现,也有几分意外。 “哟,今天来了个稀客啊。” 见两人走近,贺盼山调笑道。 “爸,我来帮你。” 贺元冲主动接过父亲手里的东西,三两步就搬上了船。 船下,空出手来的贺盼山拍了拍贺天然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下,问道: “你小子,怎么会想着今天过来啊?” “晒晒太阳,补补钙,顺道跟着你陶冶陶冶情操嘛。”贺天然笑道。 贺盼山一愣,恐吓道:“嗨呀,你还能说出这种恭维的话来呢?我先跟你说,我船上可没电脑游戏机,船出了海,手机可是没信号的,而且你还要在船上帮忙做事啊!” 贺天然一听这话,当即是大拇哥往后一指,身子也跟着转动了一下,“那我先回去了啊……”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一把拉住儿子的后领。 “来都来还能让你回去?走啦,上船!” 贺盼山在这个码头有两艘船,一艘是停靠在这个码头最大泊位上的豪华游艇,那个有专人掌托,而且平时也不会闲着,贺盼山已经将船挂靠到码头这边,租赁业务就没停过,时常被人租出去,办个海上派对什么的。 商人的思维就是这样,时刻都想着钱生钱。 而另一艘,就是他们现在登上的帆船。 这艘帆船,才是贺盼山的心头最爱,它同时具备了休闲与远洋的能力,是名副其实的蓝水帆船,可以环游世界的那一种。 不过,说是那么说,贺盼山也一直遗憾没把这艘船开出多远,平时最大的作用,无非就是拿来钓钓鱼,吃上一口新鲜的生鱼片了。 “小贺过来了啊!” “谢叔叔,这次您也在啊,真是太好了!上次我们钓的那些鱼,妍妍回去吃了吗?” “吃了,我说是你钓的,她都不相信!哈哈哈哈哈!” 贺天然跟贺盼山上了船,一下就听到贺元冲跟在另一个男人对话。 跟他说话的人,是一个一身休闲打扮,看上去五十岁出头的大叔,而这位大叔突然看见贺天然的出现也是一愣,边想边道: “嘶……你……小贺,小天然!是不是!” 贺天然礼貌点点头:“是我是我,谢叔叔,好久不见了啊。” 眼前这位大叔,正是谢妍妍的父亲,谢忠奎,搞进出口贸易的,贺天然小时候见过他几次。 “哎呀,小天然你都长这么高了?老贺你可以啊,两个儿子都跟着你出海啊,啧啧啧,羡慕哦!” 贺天然拘谨地笑了笑,贺盼山爽朗道:“羡慕什么呀,我这大儿子跟个闺女似的,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来来来,我们出发了!” “哈哈哈,德性!盼山你皱纹都笑出来了哈,好,小贺来帮忙,我们扬帆了!” 谢忠奎高呼一句。 “好。” “好。” 贺天然与贺元冲下意识是异口同声,谢忠奎被叫得一愣,随后大笑道: “哈哈哈,元冲你哥哥在这儿,你就不能叫小贺了呀,要不然要搞混的,来帮我扬帆,老贺掌托,小贺你第一次来,先在旁边看着,跟我们学一学啊,来了元冲,帮把手。” 贺元冲站在原地一顿,这才回过神: “好……好嘞,谢叔叔!” 第305章 男人与海(中) 第305章男人与海(中) 海天湛蓝,水天一色,远远眺望,海平线线形起伏匀称,宛如青春迷人的躯体在微微呼吸,健康而丰满,名为“MANOLIN”的六十尺双体帆船航行在海面之上,似是开足了马力,为了征服这动人的娇躯,而肆意前行着。 上身赤裸的贺盼山掌着舵,虽然今年他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没有中年男人的大腹便便与发福油腻,单从外貌上看,他更像是一个外表略显沧桑,经历丰富的青年人。 贺盼山喜欢在船上颠簸的感觉,特别是握着船舵时,操纵着巨大船体所带来的那种顿挫与厚重,并且还要借此感觉去挑战自然,去顺应自然。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前方甲板上,小儿子元冲与老朋友老谢时不时会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凉爽的风迎面吹来,贺盼山目中神采奕奕,心情畅快至极。 贺盼山可能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但他一定是那种连男人都会羡慕的成功男人。 他的身上,颇有几分浪子回头的传奇色彩。 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却没有一点名门贵气,这人天生反骨,年轻时叛逆,与思想守旧的老父亲不对付,这种不对付,可不是贺天然这种单方面的“倔强”,而是那种抄起板凳,拿上菜刀,爷俩实打实干了好几仗,浑身挂彩的硬碰硬。 作为儿子,他不孝。 所以,他到底有多叛逆呢? 贺盼山十岁抽了第一支烟,十二岁把老父亲收藏了多年的茅台喝了一口后嫌弃难喝,当即把酒倒掉,换上了自己的尿,十三岁有了第一次幸生活,十七岁那年,他开始接触摇滚的时候,爱上了一个比自己大上一轮还多的三十多岁女人。 这样放荡的生活,直到他28岁时遇见了白闻玉才有所收敛,但在恋爱时,他在外面依然有个情妇,这个人,就是贺元冲的母亲陶微,而且直至他结婚,陶微都不知道有白闻玉的存在。 作为丈夫,他不忠。 贺元冲只比贺天然小几个月,公司与坊间都盛传过贺元冲就是贺盼山的私生子,说得有鼻子有眼,毕竟是身家过亿的大老板,哪怕是婚内出轨,也不可能找个带着拖油瓶的小三不是? 只是对于这一点,贺盼山从来没有回应过,而在贺元冲十四岁之前,他也从不知道母亲身边曾经有这么一个男人。 在对待贺天然与贺元冲两个儿子的态度上,贺盼山很难看出有什么差别,与其说是公平一致,倒不如说他并不知道怎么去当好一个父亲,毕竟他也没从自己父亲身上学到任何东西。 所以作为父亲,他不教。 男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三个身份,贺盼山都没做好。 其实贺盼山身上的标签还有很多,玩过摇滚,码得了代码,登上过喜马拉雅,与老父亲矛盾最为激化那两年,他还在海上晃荡过四百多天。 但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在贺家逐渐衰败时,他一举扛起大旗,孤注一掷地搭上了互联网快速发展的快车,如今他彻底成为了一个生意人,山海集团当初的合伙人要么被他挤走,要么慢慢退居二线,他真正做到了独揽大权。 他还是成功了,即便是不忠不孝不教的那么一个人,却也没人敢说他的人生是失败的。 “爸,给我掌会舵吧!” 这时,他的小儿子贺元冲走到了他的身边,一脸的跃跃欲试道。 “可以啊,上个月教你的没忘吧?” “没忘!”贺元冲自信满满。 “行,那你来吧。” 贺盼山退了下来,双手环抱,望着贺元冲有模有样地掌起了舵。 男人对男人的欣赏,无非就两种,要么就是希望我就是明天的你,要么就是感觉你就是昨天的我。 贺元冲看贺盼山,那无疑就是前者,可贺盼山在自己两个儿子身上,暂时都没看到后者。 贺盼山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这个小儿子,处处都在模仿着自己,特别是他身上那种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野心与好胜心。 男人有野心是好事,有好胜心也是好事,只是就像硬币的正反面,正面刻着好胜,那么背面一定就是嫉妒。 如果说,贺元冲的这些品质,都是基于他是贺盼山“儿子”这个身份才显露出来的话,那么贺盼山是永远都不会在小儿子身上看到昨天的自己的…… 贺盼山环视一圈,忽然没有见到自己的大儿子,不由暗自叹息一声,自己这个大儿子,才是真的不像自己…… 他走进船舱,足够宽敞的生活区里,贺天然正拿着一本书,双腿休闲地放在沙发上,身体斜靠着夹角的船壁,表情安静地看着书,他伸手翻动书页,身体也随着船底的海浪,微微起伏了两下。 看书的贺天然听见了动静,见到父亲朝自己走来,顿时是收了脚,笑着说了一句: “Captain!” 贺盼山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视线下移,望向儿子手上拿着的书。 贺天然意会,将书籍合上,露出了书名,是一本毛姆的《刀锋》,译者是秭佩。 这本书是男孩在船舱里的某个角落里找到的,当时它被压在了一本海明威的《春潮》与一本厚厚的《金庸全集》之下。 “我还以为你只喜欢看漫画呢,不过这本书你现在看刚好,感觉怎么样?” 贺盼山好奇问道。 一向喜欢二次元的儿子,现在手里却拿着一本名着,这形象委实是有些反差了。 哪知,贺天然认真回答道: “之前看过周旭良版本的《刀锋》,看得很吃力,感觉很别扭,满满的翻译腔加上现在已经听不到的一些地方俚语,有时候只能望文生义,猜个大概意思,不过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会看得更加仔细些。 而这版秭佩的《刀锋》我是第一次看,阅读体验好了许多,感觉就像是‘别胡思乱想啦,听我的吧’这种感觉,如果毛姆的原着是用汉语写的,那我觉得更像是这个版本的样子。” 贺盼山听完为之一愣,“之前你小子还看过这书?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男孩低下头,回忆着笑道:“大概是,高三那会吧。” 父亲欣慰道:“看来你平时也积累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呢。” 高三的时候,贺天然为了应付艺考,读了不少名着与杂书,而直到现在,他都保持着每个月至少看一本书的习惯,不过大部分都是电子版本的,只要没事,就拿出手机来看上两眼。 当然了,这个时间线上的贺天然虽然也看书,但更多的还是些金融相关的书籍,所以当贺盼山听见了儿子对不同译者的区分评价,才会微微吃惊。 可惜了,这个世界重启之后,贺盼山也忘记了家宴时发生的一切,忘记了儿子曾经也算是子承父业,玩起了乐队,还是为了一个女孩这种事…… “那我考考你是不是真的看过,说一说,你最喜欢这本书里的哪个片段?”贺盼山考校道。 “那可太多了,书里很多道理一开始我并不懂……” 贺天然看着父亲,顿了一下,视线瞟向窗外的远方,缓缓道: “不过现在的话,我开始渐渐读懂了里面的一些观点,你突然问,让我想起了里面的一段对话,大致意思是伊莎贝拉对拉里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会让我这么难过。 然而她听到对方的一句回答却是,我真的爱你,不幸的是,有时候一个人无法再做自认为正确的事时,不让另一个人难过。 爸,我觉得毛姆在写出这句话的时候,应该也不是在单指爱情吧?” 贺盼山沉默了一会,他静静地注视着儿子,他眼中,忽然在当下的那么一瞬间,那个胆怯的孩子,似乎长大了不少。 至少,他们父子之间,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聊上一些,有关世俗,但又不太世俗的东西了。 贺盼山耸耸肩,“这就是我不太喜欢毛姆,甚至有些反感的原因,他在这本书里,好像反复都在说着一件事‘人应该如何活着,为了什么而活’他告诉读者没有上帝视角,所以他给出的答案只是一个概念加上模糊不明的方法,我不喜欢这个。” 贺天然回答道:“不过,有时候问出问题,要比说出答案,来的更……伟大?还是说,更能让人记忆犹新一些,不是吗?”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面对父亲的反问,男孩点点头,继续道: “北极星指引方向,南十字星也是,虽然它们指引的方向相反,可是它们都给了迷航的水手带去了一条活路,你说是吧,Captain。” 贺盼山听笑了,他拍了拍儿子的头。 “看来我应该让你小子去读哲学或者文学,你读金融真是屈才了,以前我都没发现你还有这优点。” “其实应该去学导演或者编剧的。”贺天然小声念叨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就是比起解释故事来,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编故事,最终解释权在我,哈哈哈……” 这时,就听贺盼山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 “先做好现在的事吧。” 面对突然而来的熟悉压迫感,贺天然停止笑容,他放下书,心平气和地再次问道: “爸,既然你看不惯毛姆,那你是不是喜欢海明威啊?” 贺盼山对儿子忽然从容与说出的作家名字有些适应,他微怔了片刻,指向一个角落,对原本压住《刀锋》的那本《春潮》说道:“因为那本书啊?那书我都没翻过呢,而且旁边还有本金庸,你怎么不猜我喜欢金庸呢?” 贺天然也傻了:“你没翻过我确实没想到,不过这么猜,是结合了你这艘船的名字,这艘船不是叫‘MANOLIN’马诺林嘛,就是《老人与海》里那个照顾着老人的小男孩的名字。” “呀,可以啊儿子!你还是第一个准确说中这一点的人,你今天还真是让老爸刮目相看啊,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吧?” 贺天然摇摇头:“没有。” 中年男人很是惊喜,每当朋友上船,问起这艘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的时候,他都没有解释过,这就像是他刻意在生活中埋下的一颗彩蛋,希望被人挖掘,但又不希望那么容易被人挖掘。 他就这么欲拒还迎的藏着这个彩蛋,如果这第一个发现的人,是他生意上的伙伴,那么无论谈什么样的生意,贺盼山都可以开出很好的条件,这就相当于是一种的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奖励了。 而当这第一个发现人竟然是他儿子的时候,贺盼山自然是大喜过望。 “我确实喜欢海明威,不过他的作品都是其次,我更喜欢他的生平,在我年轻的时候,我就非常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他可以说是你老爸我的偶像了。” 贺盼山在面对儿子,少有的出现几分因为喜悦而产生的激动情绪。 好吧,更像毛姆一些的贺天然,看来是注定与更像海明威的父亲走不了一条路了,南辕北撤的两人还真是有些不对付,但,他们身上,确实又有些矛盾般……相似。 “说说吧,你最近想要什么呀?要车还要钱,还是其他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贺盼山精神抖擞地站起身,不管发现这个彩蛋的人是朋友,还是他儿子,该有的奖励还是要有。 因为这来的着实是突然了些,贺盼山还是第一次对贺天然许下这样的承诺,男孩望着父亲左思右想…… “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可……我现在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了……”贺天然为难道。 “哟,原来你小子还挺容易满足,那么你可以留到以后嘛,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再来跟我说,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约定,随时有效。” 贺盼山先是意外了一下,随后帮忙补充道。 自己这个大儿子,与外头的小儿子比起来,确实是少了几分野心,有点过于随遇而安了。 不料,当他说出这句话时,贺天然脸上也没有露出同意或者拒绝的表情,他只是又想了一想,郑重问道: “爸,我没有想要东西,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贺盼山也没有想到儿子会有这样的提议,不作多想便答道:“可以啊,你要问我什么?” 贺天然抿了抿嘴唇,看了看船舱之外的动静,确认无事之后,他谨慎地问出了自己多年来的心中疑惑: “爸……元冲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第306章 男人与海(下) 第306章男人与海(下) 大海上的天气瞬息万变,就在父子聊天的这一段时间里,本是风平浪静的大海忽然是渐渐泛起一阵皱褶,起初还算安稳,但就在下一秒,只见东边海天之际出现了一线白浪,声如闷雷,疾驰而来,撞击船身后阵阵摇晃,引得开船的贺元冲惊声大喊,甲板上的谢奎安哈哈大笑…… 此刻,与大海相同的,还有贺盼山的脸色。 那是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父亲并没有着急回答儿子的问题,先是沉声道: “你跟元冲在学校里发生了矛盾?” 然而,此时的贺天然已然不是从前的贺天然,面对父亲这种隐约带着压迫感的质问,他显得更是云淡风轻。 他摇摇头,“没有。” “那不该问的就别问。” 贺盼山如往常一样,想要强势的结束掉这个话题,但贺天然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看向船舱外贺元冲的方向,淡淡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爸,元冲应该知道吧,他不是你亲生儿子这件事……” 贺盼山眉头一跳,情绪已在爆发边缘。 贺天然将视线重新看向自己父亲,正襟危坐,在对方爆发之前,便诚恳地解释道: “爸爸,如果元冲真的是你儿子,那么你肯定一早就跟我说了,没有必要一直对我隐瞒什么,外人一直以为你跟母亲离婚,是因为他这个私生子的存在,可我现在慢慢长大,也逐渐明白,你跟妈妈在性格上本来就是强强犯冲,没人愿意妥协的话,不合是迟早的事,但这不代表你们两人不能一起过日子,毕竟你们当初是真的爱过的。 只是,她这个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跟你离婚连财产都没要过一分,说明她真的不在乎钱,那么离婚,无非就是你在外头还有别人,她不可能受得了这个的…… 你跟陶姨之间的纠葛,我不清楚,也不想过问,年轻时我们可以拿这种事来炫耀,但是……随着越成熟就变得越……难以启齿,特别是……像我,您的儿子,您不跟我说,我能够理解。 我明白您不告诉我元冲的身世,是怕我对他有歧视和排斥,特别是他把您交代的一切都做得很好的时候,对您表示顺从的时候,他越这样,您就会越保护他,越不肯告诉我这件事。 所以爸爸,如果这番话里戳中了您的痛点,让您觉得下不来台,请您原谅我,您真的没有必要气恼什么,儿子说这些,只是想表达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我能理解了,我都能理解了。” “……” 船舱之内,两个男人对视了良久。 悠长的海浪声在耳际回响,不知道怎地,儿子的柔和眼神忽然让贺盼山心中出现了一丝慌乱,而这种慌乱,源自于长久以来,他忽视与缺席了贺天然成长的那种内疚心理…… 儿子忽然的长大和理解,让这个以往强权霸道的男人,竟是在对视中主动挪开了视线,只因贺天然这番话中每叫出一声“爸爸”与“您”,他都会多愧疚一分…… 贺盼山下意识摸了摸口袋,但此刻的沙滩裤里空空荡荡。 于是,他忍住了想抽烟的念头,似乎有点被船只摇晃到了站不稳,他重新坐回了儿子身边,低沉道: “元冲……是你弟弟……” “我知道。” “我一直告诉他,他是我亲儿子……” “是吗……那爸,你为什么不这么对我说呢?你大可骗骗我,不需要每次都表现得很强硬啊。” 贺盼山侧眼看着贺天然,嘴角出现一丝无奈,他低声笑了笑,说道: “天然,如果我也这么对你说了,那你是不是太可怜了一点?我虽然不算是一个好爸爸,但……好歹也算是一个爸爸呀。” “……” 贺天然默默地垂下头,贺盼山以为他会哭,因为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实在是太懦弱也太敏感了,而且自己对他造成的伤害,很多时候,是无法挽回的…… 但是贺天然没有,他重新抬起了头,眉头微微皱着,贺盼山这种经历过太多人情世故的老辣男人太懂这种表情了,他知道,儿子此时也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贺盼山突然之间是那么希望儿子跟自己闹一下,跟从前一样大吵一场,自己可以吼他两声,不要…… 不要那么快长大…… 但是,他看见贺天然艰难地笑了一下,说道: “爸,没事的……其实想想,你跟陶姨之间,应该发生过很多故事……别人都说,元冲是你的亲生儿子,所以你才接受了陶姨,他们从来都不会想,或许你俩真的是因为遗憾呢?是因为错过呢?是因为爱情呢? 从这一点上看,你接受了元冲,接受了陶姨,我挺佩服你的,老爸……” 贺盼山哑然。 他也没想到贺天然会理解到这一步,这不是所有人都会思考的事,也不值得去宣扬什么。 但,就是这么一个错误,来自儿子的理解,却人贺盼山为之动容。 “天然,爸爸也年轻过,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你不用去佩服我这个,老爸对不起所有人,你妈妈是这样,陶微也一样,说白了,无非就是男人的欲望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可如果真的把这句话当真了,哪才真是既不懂选择,也不懂爱情。 你老爸够成功了吧,想做到三妻四妾其实很简单,买套房,不领证,有什么问题吗?没有任何问题,可当你遇上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你不仅没办法给她任何名分,还要把自己的爱分享出去时,这场爱注定会变质的。 陶微当初听闻我结婚的消息,同年就嫁给了别人,元冲到三岁时,他亲爹就抛下他们母子俩走了,而我知道这个消息后,觉得是自己害了他们,所以一直都在补偿,因为这个,我跟陶微陆陆续续好几年都在接触,也正是那个时候,被你妈妈发现的。 你老爸就是犯了这么一个错,谁都想爱,到头来谁也留不住,搞得现在家不成家的,还让你和元冲,都成为了……受害者。” 贺盼山像是一下苍老了好几岁,他说起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时,完全没了那种平日里一家之主,商业巨擘的霸气。 他此刻更像是一个变得絮絮叨叨的中年人,对子女发着牢骚,回忆着往昔的岁月。 贺天然静静听完,脸上黯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儿子问着父亲: “爸,我该怎么帮你?” 贺盼山嗤笑了一声,答道: “你陶姨,一直想让你叫她一声‘妈’。” “……” 儿子默不作声,望着他脸上的纠结,贺盼山摇摇头:“算啦,你既然理解老爸,老爸也理解你,叫不出口就不叫了,而且要是被你妈知道,估计她也不会开心。 说完,他岔开话题,继续道:“对了,你都大三了,就没想过谈场恋爱什么的?我可听元冲说了啊,你学校里好像跟一个女孩吵起来了,你这是没开始呢,还是分手了呀?” “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你小子平时又不跟我联系,我不问他问谁?你呀,就应该学学你弟弟,每个星期都会准时跟我汇报一下情况,而不是反过来,每个月你老子都要准时给你卡上打钱。” “啊知道了,就是单纯的朋友拌嘴,没什么的……” 贺天然本还想继续问,是不是自己在学校里的一切近况,贺盼山都会直接询问贺元冲,但这时,舱外突兀地响起了一声: “爸——” 贺元冲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跟谢叔准备钓鱼了,你也一起来啊!” “好,来啦!” 舱外的贺元冲朝着里头瞧了瞧,视线从贺天然的身上一扫而过,见父亲起了身,便转身离去。 “走了天然,今天老爸我教你怎么海钓,你今天要是来了不动弹一下,那我可就真生气了。” 贺盼山朝着还坐着一动不动的儿子招呼道。 “爸,刚才我弟可没叫我一起啊。” 贺天然冷不丁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连贺盼山都一怔,随即笑道: “儿子啊,你这个可有点敏感了。” “……确实。” 贺天然重新绽放出笑容,站起来,陪着老爸走出了舱门。 甲板上,谢奎安跟贺元冲已经架好了海钓用的工具,见到两父子缓缓走来,谢奎安爽朗笑道:“哈哈哈,老贺啊,你跟小贺聊啥呢,聊这么久,刚才我可看见了一支蓝色鬼头刀啊!” 贺盼山开口解释:“哎哟,我这跟我这个儿子啊,平时都难得见上一面,所以就聊得久了些,哪像你家闺女,每周都准时着家。” 谢奎安对一旁的贺元冲调笑道:“听见没元冲,要想跟你爸处得好,那你平时可千万别待见他。” 贺元冲正蹲在地上,帮忙缠着鱼饵,一听这话便抬头笑道:“哪敢啊,” 贺盼山走上前,拿上小儿子给自己备好的鱼竿,随口问道: “对了天然还有元冲,你们难得在一块,爸爸我今天高兴,我考考你们兄弟之间默契啊,你们都互相说一下,对方现在特别想要的东西,要是答对了,我就送你们。” 贺盼山将鱼竿抛向大海。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 “我哥……啊,不好说,我还真不是很清楚,不过看他应该是……想谈恋爱了,他一直有个梦中情人呢。” 几个哈哈笑了起来。 “这我可送不了,还得天然你自己努力,那天然你呢?你觉得你弟弟喜欢什么呀?” “哈哈,我哥肯定不知道。” 贺天然暼了他一眼,笑道:“爸,你把你鱼竿给他,我觉得元冲肯定喜欢。” 正在自顾自准备着自己的鱼竿贺元冲手中顿时一停。 “是吗?”看着海面的贺盼山有些意外的扭过头。 贺元冲就这么一僵,正不知怎么开口,忽听身边的谢奎安高呼一声: “快快快快,元冲,快拿网兜来!快快快!” 众人朝他鱼竿的方向看去,只见海中的浮漂正快速游移,谢奎安这边不断拉杆,手中鱼竿因为两端较上了劲,而弯曲了起来。 这条鱼来得及时,不管是不是巧合,之前的那个兄弟默契考验,在鱼钓上来之后,谁都没再提起。 第307章 假如爱有天意(一) 第307章假如爱有天意(一) 自海钓归来,又安稳地过了几日。 港大很大,建筑学院与经济学院的距离,比贺天然以前从出租屋去到电影学院上课的路程还要长,自那一天他与曹艾青在洗铅池见了一面之后,便再无了联系,哪怕是想在校园里碰上一面,这样的概率也十分的渺小。 不过这样也好,贺天然时常在想,如果真的在路上碰见了艾青,自己应该也只能点点头,然后各自错身而过。 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事。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经历了太多曲折与离奇,贺天然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平静”了许多,他不再被一些日常的琐事所干扰,平常如果身边发生一些趣事,他也会跟着笑,偶尔翻出几部老电影,还是会被一些悲伤的情节感染到,跟朋友打篮球时,他依旧保持着进攻的欲望。 他还有感情,只是这更像是一种在正常的情况下,合适的环境中,做出的正确事。 贺天然一向都很擅长这个,不是吗? 贺盼山将儿子这种状态,称之为“长大”。 但是贺天然觉得,这更像是一种“衰老”。 这大半个月来,身边同学对贺天然的评价改变了许多,和煦替代了腼腆,温润替代了寡言,他渐渐脱离了一个宅男富二代的形象,变成了一个在同学口中所称道的“君子”。 而说起来好笑,这个君子唯一的污点,可能就是前不久,他与曹艾青的那次争吵了。 “君子”这个词儿,在学金融的人眼中其实不是什么好词儿,这个行业讲究狼性,讲究弱肉强食,讲究野心,讲究欲望,所以有时候为人谦和,反倒成了一种软肋,贺盼山对此的评价是“随遇而安”,而他们金融系的任课老师,则评价贺,他身上没有一种他们金融人的“饥渴感”。 当然了,这得分情况来看,就贺天然本身的家世而言,他这种状态也不失为一种优势,与之相反的是他弟弟贺元冲,那家伙才真是个小狼崽子,随时随地都把“当仁不让”四个字写在脸上,这两兄弟的性格,当真是两个极端。 轮回的复杂过程经历了一轮又一轮,就连日历上的数字他也亲身体验过前进与倒退,所以世事的雷电风雨声,就更不会让贺天然惊怵了。 他开始变得跟这个世界一样的通透与静默,但同时,他也有着自己的纠结与困惑。 …… …… 一日,港大图书馆,职员办公室。 “贺同学,为什么会想来图书馆帮忙呢?你们金融大三的课,应该还挺重的。” 贺天然的对面,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语调舒缓,面容和蔼,看上去温文尔雅。 眼下,正在进行着一场面试。 “学校的课业虽然重,但我平时依旧有闲暇的时间,来图书馆工作的原因是因为……我最近对自己的人生感到了一种迷茫,我没办法用语言详细将它陈述出来,这可能需要沉淀,所以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的思考一段时间。” 贺天然诚实回答道。 中年女人笑道:“贺同学,如果你只是想安静思考,或是想在书里寻找答案,那么你随时都能来图书馆,完全没必要来这里工作的。” 贺天然对答如流:“老师,我需要的不光是独处,我还需要交流与观察,对于人生的困惑,纸上得来终觉浅,我更愿意融入到图书馆的这种氛围里去寻找答案。” “什么氛围?” “在我看来,图书馆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看见‘渴望’为何物的地方,在这个时代,大多人已经忘了曾经我们对知识是多么渴望,一个东西如果唾手可得,那就很难让人珍惜,比如前几天,我父亲想要奖励我一些东西,但我却想不出任何自己想要的,这让我突然意识到,我需要静下心,去观察一下别人对于这个世界,对于知识,对于未来的那种渴望,这对我很重要。” 贺天然娓娓道来,面试的老师安静听完,扶了扶眼镜,问道: “那贺同学,我能不能这么理解,就是说,你希望通过读书与这份实践工作,让自己变得比现在更加的‘深刻’?” 男人低眉沉思了起来,面试的老师没有干扰他的思想,静静等待后,最终,贺天然摇了摇头。 “‘深刻’这个词,不太对,我并不想成为一个多么深刻的人……” 他先是字斟句酌一般地纠正了一句,然后自言自语道:“我更想成为一个……周全的人。” 他似乎找到了自己所欠缺的一些东西,抬起头,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对,周全。我想成为一个比现在,更加周全的人。” …… …… 从那之后,图书馆里,就多了一个学生管理员。 港大的图书馆并不像外界盛传的那样24小时灯火通明,每时每刻都坐满了自习的学生,实际上,它每天晚上十点就会闭馆,不过港大学生的整体学习氛围,确实是只能在这样的顶尖学府,才能感受到的少有。 图书管理员的工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清闲,贺天然面试成功后的第一天,那位老师就给了他一本《中国图书馆分类法》让他先学习,并按照词表检查所分区域的图书是否摆放正确,同时沿着书架边缘线将图书摆放整齐。 如果一些同学“好心”随手把一本书插进书架里,贺天然就需要把整列书架都检查一遍,找到乱放的那一本书,然后把它放到正确位置。 而且每天晚上闭馆后,他都得将白天学生归还后的书籍按照编号归好类,重新放置到相应的书架位置上,以方便那些在网上查阅过编号的同学准确找到。 这个整理的过程大概会在一小时左右,如果碰到节假日归还书籍增多,这个时间就会相对久一点,不过还好,这份工作不光是他一个人在做。 枯燥的机械劳动与不断的重复,让在这一批最新招募进图书馆的学生管理员中,就只剩了三个人。 而贺天然是唯一一个在实习期间,没有犯过任何一个错的人。 他做事真的很仔细。 这是一条可以写进简历里的事。 毕竟港大图书馆招募的学生管理员是很少的,图书馆拢共二十五个管理员里,只有少数名额是留给在校大学生的,等到他们毕业,如果愿意,可以直接留在图书馆工作,每个月6000块工资,有三险一金,包吃住。 当然了,学生管理员就没有这种福利了,毕竟还要上课,也不可能随时都在。 不过就目前来看,现在的贺天然,确实很适合这份工作。 他是真的很想让自己变得,周全。 即便旁人并不能完全理解,他所图的周全,到底为何物。 这个版本的天然哥,离那位山上的诠灵老僧,应该也只有一步之遥了,昨天我还在跟某位读者感叹,不知何时,才能再用“少年”一词,去形容如今的贺天然。 第308章 假如爱有天意(二) 第308章假如爱有天意(二) 如果要选出在图书馆工作的期间,贺天然最喜欢的一个时段,那么莫过于每周三与每周五的下午六点到六点半的这半小时。 因为那时,学校里会准时响起《校园之声》的广播。 这种校园广播每天中午下午都会有,但唯独这两天,整个港大的校园里,才会飘荡起曹艾青那充满了柔美与娴和的嗓音。 这就像是一份来自秋日的馈赠,秋日黄昏的阳光将整个校园蒙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柔光滤镜,学校里的红色枫叶乘风飞旋,像是在应和着什么。 也不知这份动听的记忆,会印到多少男生的心头,等到多年以后每遇金秋,他们的心湖中,是否会荡出一圈涟漪…… 图书馆里所能听到广播声响并不像走在校园大道上的那般清晰,但好在这里足够安静,只要微微凝神,便能听个仔细。 “欸贺老师,你好像也蛮喜欢听广播的哈。” 这是一个平凡的周五,贺天然正拿着个书框,满图书馆的回收着一些被同学“遗留”在桌上的书籍,恰逢曹艾青那边正在广播,所以他的动作就慢了一些,引来一个同行的女孩打趣。 这个女生也是图书馆里的学生管理员之一,跟贺天然同在经济学院,不过两人不是一个专业,对方念的是工商管理,比贺天然大一级,今年已经大四了。 女生叫姚青桃,长相嘛,对比贺天然之前接触到的几个女生来说,自然算不得如何漂亮,只是她性格很好,身上带有那种北方姑娘特有的爽朗,是很容易就能让人产生亲切感的姑娘。 贺天然一般都叫她桃子姐,而姚青桃都会把这个学弟戏称为贺老师。 因为她觉得,贺天然身上总带着一种文人夫子的气质,做起事来不徐不疾的,就连平时说话,也是温吞拙顿,如果年纪大些,那一定是个温和的老学究。 “是啊,平时曹同学广播的内容还蛮有趣的,没有一味对着稿子照本宣科,哪怕是说上一些校园琐事,感觉也生动了许多。” 贺天然将桌上一本《十日谈》放进书框里,嘴角含笑,脸上没有每一丝被点破后的遮掩,他真诚评价着,像极了那种只是在跟朋友讨论着自己业余喜好的大方样子。 看吧,这就是姚青桃觉得贺天然年少老成的原因,自己想表达的是这个吗? “贺老师,我其实想问你的是,你是不是也喜欢曹艾青呢?” 姚青桃索性直接点破道。 贺天然微微一笑,没有否认:“当然喜欢啊。” 面对这种直白简明的肯定,姚青桃反而是不适应的一愣:“哪、哪种喜欢啊?” 她害怕贺天然改口,连忙再问。 “就男生喜欢女生的那种喜欢啊,欣赏、欲望、诱惑、占有这些心态都有啊,只是多寡而已嘛,可能我现在对曹同学是欣赏多一些。” “……” 姚青桃感觉这个答案真是……有够理性的。 两人又走出一段,姑娘将一本《平凡的世界》丢进书框,回过头去又问: “贺老师,听说你跟曹同学以前就认识啊?” 贺天然点点头:“嗯,我们是高中同学。” “那你这不是近水楼台先得……” “啪~” 正当姚青桃想继续说话的时候,眼前是迎面一黑,原来是贺天然手里拿着书本,轻轻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 “这种事情呢,我又解释不了,桃子姐你呀,就庄重一点吧,平时别那么八卦。” 贺天然缓缓拿开了书,姚青桃眼前重现光明,只见眼前这个男人嘴角挂笑,皎如玉树,他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雪松香味,似带着一种清冽气质,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到,如同他人一样,干净而低调。 姚青桃转移视线,退后一步。 “你也知道叫我姐呢,贺老师你也要对学姐放尊重一点哦。” “好,好。” 贺天然应了两声,继续开始工作。 平时大大咧咧的姚青桃就这么原地愣了一会,回过神后,她小心翼翼地再次跟上已经走出一段的贺天然,重新开启了新的话题。 “贺老师,我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也说不定……” “讲呀,一般说这话的人,到最后都得讲。” 贺天然没去看她,而是环顾四周,这块区域的书籍,两人已经回收干净了。 姚青桃谨慎道: “就是最近吧,咱学校的bbs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关于曹同学不好的传闻,你知道吗?” “嗯?”贺天然转过身,“什么不好的传闻啊?” 姚青桃酝酿了一下,似在琢磨着如何说出口,过了片刻,她才缓缓道: “就是……嗯……论坛上有人说,其实曹艾青是个……不好的女人,读高中的时候就经常玩弄别人的感情,反正别人对她告白,她不接受,但也不会拒绝,就一直吊着别人,感觉就很……茶,甚至还有一个她高中同学跳出来爆料呢……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贺老师你……知道这件事吗?” 贺天然听完的之后默默走到一旁,将书框放了下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呃、贺老师……?” “桃子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三、四天前吧,虽然一开始那帖子热度挺高,但大家也就当一条八卦看了,但不知道怎么的,那帖子底下就一直就有人回复,后来论坛的人删了帖子,这种诽谤性的东西本来也留不了多久,可这就引来了那些没看过内容的人的遐想,论坛里就一直有人问,也一直有人答,所以就莫名其妙的天天都能看见,而且……” “而且什么?”贺天然追问。 “而且……贺老师你前不久不是刚跟别人曹同学吵了一架嘛,这事儿还被发到过论坛上,这就搞得有人猜测说你是发现了别人曹同学过往才那么大发雷霆,你也知道嘛……你这身份就……挺敏感的……” 姚青桃看着贺天然,男人的面上沉静如水,看不出什么喜怒,而当自己说出这事牵扯到了他的身上时,他忽然一笑,似乎是听见了一个笑话般,问道: “所以……嘿,到最后我还成受害者了?” 姚青桃点点头。 第309章 假日爱有天意(三) 第309章假日爱有天意(三) 这还真是如同往日重演一般的剧情,虽然贺天然面上没有流露出多少情绪,但心中还是诧异非常的。 首先这件事情很蹊跷,于情于理,这条时间线都缺乏了让这起针对性的网暴事件发生的基础,那就是自己都不会去用这种方法帮郭淮了,也就等于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 可现在,它依旧发生了…… 只不过,这次事件发生的时间推迟了不少,贺天然还记得,自己帮郭淮,是在大一的时候。 那时刚入校的曹艾青在学校里还没有那么多拥趸,甚至在论坛上都没有多少人会去为她辩解,处境要比现在艰难太多。 眼下这件事发生在了大三,结果必然不会像前一次那么严重,但如果事态不得到遏制的话,曹艾青这个当事人,依旧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晚上八点,图书馆。 一直处在思考当中的贺天然,迎来了一个预料之外的友人。 郭淮。 贺天然原本以为,会是曹艾青先来找自己,毕竟现在出现的事,已经在她身上发生过一次了,她脑中又保留着过往的一切记忆,所以怀疑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那个帖子都发了好几天,曹艾青依旧没有跟贺天然联系,反而是郭淮第一个找了过来。 “天然,艾青最近在论坛上被人网暴的事,你知道吧?” 贺天然先让姚青桃顶替了一下自己的工作,两个高中同学兼大学同学在图书馆里找了个空位坐下。 郭淮随手将一直拿着的手机放在了桌上,忙不迭直奔主题。 贺天然点点头:“今天才听同学说了,艾青现在情况怎么样?下午我还听见她在广播呢,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大吗?” “有影响的!只是现在影响只局限在论坛里,其实这件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艾青就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们学生会帮忙出面,删除了论坛上的帖子。” 贺天然身体靠向椅背,轻松道:“那不就好咯,这种八卦新闻,过不了几天热度自然就没了,而且我们港大又不是什么娱乐圈,哪有这么多人多管闲事。” 郭淮急道:“是啊,一开始我安慰艾青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可现在过去也四天了吧,论坛上一直有人在说,反正都是阴阳怪气意有所指,时不时跳出来刷一下存在感,我就怕继续这样持续下去,众口铄金,黑的都说成白的了。” “确实呢……” 贺天然凝思着,曹艾青现在虽说在港大颇具盛名,但全校这么多学生,也不是谁都见过她,知道她的为人,现在就连姚青桃学姐之前都好奇向自己求证真伪,可见这种可持续性的舆论传播开来会有多害人了。 这种伤害更多时候是沉默的,在网上大家各执一词,可发展到现实中,即便有的人不说,但见到曹艾青时,已经在心里挂好了标签,具象化之后,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距离就能让当事人倍感受伤,水滴石穿…… 贺天然反问道:“郭淮,你现在已经是学生会的干部了,能够代表学生会做些事情了,所以对于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 郭淮一愣,赶紧道出这次来找贺天然的目的: “天然,我想请你出个面,在论坛上澄清一下那次跟艾青争吵的原因……现在那些造谣的人,都拿你们那次的争执说事儿呢,认为艾青她是……一直吊着你,你才那么大发雷霆。” 好吧,即便贺天然现在极力不想去干扰曹艾青的生活,但没想到最后他们还是纠缠到了一起。 “……可以,但是……” 贺天然微微一顿。 “但是什么?” “但是我得先跟艾青通通气,因为那次我们争吵的原因,并不方便透露给大众,若是有人问起来,我们还得统一一下口径才行。” 贺得斯条慢理,好像对澄清曹艾青为人这件事,并不如何上心。 “哪有这么麻烦啊天然,你糊涂吗?你就直接实名发帖,说艾青不是这样的人就好了,大不了就说是你们之间的是私事,不方便透露嘛……” 郭淮一听,有些着急。 贺天然看着对方的举止言谈,微微将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一步一步引导道: “郭淮,这件事情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论坛上突然就有人爆艾青高中时候的料,而且她高中时,就是因为不太会拒绝别人,所以才留下这种话柄,这是只有就读港中的人才知道的事情啊!后来她跟我们一起进了港大,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我们仨是朋友,玩得很好,但是三年了,你一个学生会干部,我一个有名的富二代,她一个校花,这人设怎么说都能拍出点狗血的三角恋了,可我们三个之间,愣是什么都没发生……” “我倒是想发生点什么……可是……” 他说到这里,顿时止住了口,表情之中出现了一闪即逝的慌乱,视线不由自主瞟向某处,贺天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默不作声。 郭淮被对方说得有些糊涂了,道:“天然,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呀?” “两点。” 天然哥竖起两根手指头,缓缓道: “第一,能爆出这种料的人,一定是知道艾青在高中时的过往,甚至是认识你跟我的人,因为你不觉得太巧了一点嘛,我前两天才跟艾青吵过架,她后脚就爆出这种事,郭淮你想想,在你认识的朋友圈子里,谁最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郭淮学数学的,其实推理能力不差,虽然不想这么去想,但是对方既然这么直白的问了,他只能给出一个答案,道: “天然……如果只在我认识的朋友里去找的话……符合你推论的……我觉得就只有……你……” 说出这个推论,郭淮自己都觉得紧张: “天、天然……你是吗?” “我不是啊,你是吗?” 贺天然笑着反问道。 郭淮飞快摇头:“不不不,我当然不会做出伤害艾青的事来……” “你这话可说早了。” “什、什么意思啊?” 贺天然放下一根手指,继续道:“呐,第二点,现在呢,我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幕后黑手,想要抓出造谣的幕后主使需要时间,也说不定这事儿过了就过了呢,对吧?其实我们大可顺水推舟,帮你一把。” “帮我?” “对啊,你不是想追艾青嘛,你可以趁着这个当口,多多关心她,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嘛?我甚至可以写一篇澄清的帖子,说我跟艾青争吵的原因,是她更爱你一些,引发了我的嫉妒。 当然,我不会写的那么直白,我会证明艾青的为人,也会潜移默化的告诉那些同学,其实你们默默喜欢了彼此很久,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唐突,我的文采你放一百个心,你觉得怎么样?” 对方这宛如恶魔低语一般的提议让郭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放心吧,我现在真的不喜欢艾青了,我不想跟你们争了。” 贺天然继续引诱着,只是郭淮这次却清醒得很快,像是故意提高了声量,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一般,他站起身,朝贺天然吼道: “天然!我们跟艾青是朋友!你这样说,让人很难不怀疑是你在背后搞鬼!” 图书馆里,本在安静看书的同学,纷纷朝这边看来。 面对郭淮突变的情绪,贺天然再次将身体缓缓靠向椅背,他双手环抱,注视着郭淮的怒容,有恃无恐道: “老郭,你怀疑我啊?” 本该愤怒的郭淮仅仅只是在对视了两三秒之后,便挪开了目光,不自然道: “不是天然,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很可怕,你不知道吗?” “你怀疑我?” 贺天然再次重复了一次,依然抬着头望着郭淮,身后的椅子被他靠得前腿微微上翘。 “还是说,是你们,怀疑我?” 见到郭淮没了言语,贺天然平静补充了一句。 “……什、什么我们你们,我听不懂。”郭淮扭过头。 “那个!” 贺天然朝郭淮一开始放在桌上的手机抬了抬下巴,刚才郭淮在慌乱之中,已经朝着这支手机看了好几次了。 “把你手机拿起来,叫艾青可以过来了,这么试探来试探去没什么意思,她之后想知道的事,老郭你是套不出来的,而且你也听不懂。” 贺天然好整以暇,郭淮叹了口气,翻过盖着的手机,点亮界面后,上面果然显示着正在通话中,而通话者的姓名,正写着“艾青”两个字。 只不过,当他拿起手机的那一秒,对方已经适时挂断了电话。 “天然……我……” “老郭,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不会往心里去,等会我跟艾青单独有点话要说,你如果想陪着,可以先到旁边坐一会,找本书看看。” “……好吧天然,你等一会跟艾青别……” “我知道的,你放心。” 郭淮无奈地点点头,远远地走到了一边。 果然,过了不到十分钟,图书馆的门口,翩翩然走进来了一个娉婷的女子身影,她的出现吸引了部分图书馆学生的视线,女子张望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贺天然的位置,随即朝这边走来。 曹艾青就是那种随便扎着一根马尾辫,都能惊艳到无数少年郎青春岁月的女孩,她笑起来的时候总有一种山花烂漫的感觉,但现在她的笑容时常收敛,常人已是不可得见了…… 从前的那朵百合花,终究还是经历了人间的善恶。 曹艾青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在贺天然的对面坐了下来。 “感觉这次,你才像是一个幕后黑手呢。” 贺天然调侃了一句。 “你不用怀疑郭淮,我一开始就已经试探过他了,不是他。” 不用男人解释,曹艾青已经道出了刚才贺天然种种言辞之下,对郭淮的试探之意。 “那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他,就更不可能是我了,我现在没有那么去做的理由。” “这可不好说,你做事往往让人猜不到理由。” “我当你是在夸我了。” 曹艾青犹豫了一会,她的思绪并没有因为贺天然的一句玩笑而被打乱,只是自顾道: “刚才……我在电话里,看不见郭淮的表情。” 贺天然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你现在都不爱他,又何必在意他的表情?” “但我想知道,如果能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做个帮凶。” 贺天然沉默了片刻才道: “我只能告诉你,他还爱你这件事是真的。” 曹艾青冷笑了一下。 “说得好像有爱就能无罪一样。” 贺天然顿时有些头疼。 “至少郭淮现在是在帮你不是吗?我不想纠结这个了艾青,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所发生的事,跟我们之前的事,是两码事,操纵这次事件的人不是我,我没有这个动机让你再恨我一次。” “……” 说到这里,曹艾青那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情绪。 “我……我现在在学校里,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贺天然猜测着:“但就像我之前跟郭淮说的,爆料的人很清楚你的过往,这是一次有意为之的针对性事件。”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次事件终将会发生?助因是什么,诱因又是什么?” 男人思考了片刻,忽然问道: “你能自己解决吗?” 曹艾青一怔。 贺天然低垂着眼眸。 “如果你能自己解决,那你可以试着自己把这件事解决掉,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忙,我也会很乐意,但其实从你心里来说,如果可以不用我的话,你也不想见到我吧?” 曹艾青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她倒是真没想到贺天然会主动帮自己提起这个。 这让女孩不禁想起了上次他离开时,自己给他建议,让他也找找自己的夙愿。 曹艾青吐出一口气,她脸上冰冷稍微融化了一些,她环视了一圈这偌大的图书馆,最后问道: “贺天然,你……你现在适应一些了吗?” 贺天然露出笑容道: “我最近在看王小波那本《沉默的大多数》,里头有句话,我觉得有些相逢恨晚,他在书里说—— 我对自己的要求很低,我活在世上,无非是想要明白一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倘能如我所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 这本书就在我的工位上,如果你有兴趣,你走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办理一下借阅服务。” 第310章 假如爱有天意(四) 第310章假如爱有天意(四) 曹艾青似乎能听到贺天然话里的那种平静,而这种平静,忽然让姑娘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以往面对贺天然,对方总是对自己表露出深深的愧疚,哪怕他愤怒也好,哀求也罢,或是家宴邀请自己那次的沉稳,都没有像这般的平静过。 这是一种好的状态吗? 当下的曹艾青,并不能准确的作出一个判断。 她只是觉得贺天然现在处在一个微妙的阶段,就好比曹艾青作为一个受害者,她当然不希望贺天然过得好,而事实证明,他之前与温凉在一起的一切看似美好,最后都烟消云散了。 照理来说,曹艾青应该感到开心的,因为那对害了自己一辈子的“有情人”终于是劳燕分飞,从此分隔到了两个世界,永不相见。 应该没有比这个更让人解气的结局了! 可是偏偏,这个结局却是贺天然在已知的情况下,亲手造成的。 这就是让曹艾青无所适从的根结所在…… 就好像姑娘手上拿着一把刀,贺天然犯了错,要杀要剐应该是自己说了算,可是当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身上已经浑身都是血淋淋的刀口,惨不忍睹的他还露出了笑容,好似说道: “我来赎罪了,你的刀往这里插吧,这样我会更痛一些……” 贺天然对自己的惩罚,远比曹艾青能想象得到的报复,更惨烈许多许多…… 甚至于当下眼前,他还能化用一些书籍里的句子,说出一些宛若墓志铭一般的论调来。 哪怕曹艾青跟贺天然是一类人,可她思来想去,只能凭感觉说出一句: “贺天然,你现在真是……一点朝气都没有了。” 没了朝气。 曹艾青用词颇准。 贺天然哈哈一笑,佯装无恙道:“艾青,我想我们现在不应该讨论这个,而且我觉得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人嘛,有时候经历了太多,确实就对一些事情提不上什么兴趣了。这些事儿啊,我也就只能跟你说说,要是对别人也这样,估计会以为我是矫情呢。” 以前贺天然的笑容,无论是喜怒哀伤,多少都带着一点少年人的鲜活,即便后来他拥有了未来的记忆,眉眼之中的那份情感,亦是不曾泯灭。 只是现在,他的笑容在曹艾青的眼中,是那么的了无生趣与陌生至极。 就算他将头发重新染黑,竭力装扮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可依旧改变不了这具年轻的身体里,承载了一个逐渐苍老灵魂的事实。 “看来这次是我想多了,我确实不应该让郭淮来试探你,你现在干不出这种事,贺天然。” 曹艾青站起身,准备离开。 她也不知道面对现在的这个贺天然,自己的心情是失望多一点,还是快意多一点。 女孩转过身,才听到贺天然从背后传来了一句回应了她刚才的话。 “没事儿的,希望这件事情你能顺利解决,我相信你。” 曹艾青离去的脚步忽然一顿。 她再次扭头,问出了此行过来的最后一个问题: “贺天然,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你在意的事情吗?” 闻言平静的男人一愣,他皱着眉努力地想了想,然后沉声问道: “……艾青,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什么?” “就是你……身体里的另一个‘她’,情况如何?” 曹艾青的柳眉不动声色的微微一挑,她终于在与贺天然的交谈中,找到了一点乐趣,她玩味反问: “你现在终于承认,我跟‘她’不是一个人了?” 贺天然也难得的对曹艾青开起了玩笑,打着哑谜道: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什么意思?” “《金刚经》啊,你拜佛的时候那么虔诚,应该能明白我说的什么吧。” “你一个连佛殿门槛都跨不进的人,现在还看上了佛经?” “偶尔翻一翻。” “你继续这么下去,我觉得出家是你唯一的出路。” 无意中被曹艾青点中心中介怀的贺天然默不作声,而姑娘以为他是在等着自己回答,促狭道: “她还在,甚至现在跟我一样在看着你。” 贺天然直言不讳:“我想跟‘她’说说话。” 曹艾青断然拒绝:“不可能,不过按照你以前的说法,你跟我说也一样。” 这对男女对视着,一声叹息之后,贺天然轻声道:“那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次的网暴事件,不用你来招呼我,我主动帮你查清楚,事成之后算我求你,让我跟‘她’说说话。” 这种状态下的贺天然才是曹艾青最想看到的,她戏谑道: “你刚才不是还说相信自己能解决吗?” 曹艾青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原位上对自己露出恳求之色的贺天然,她好像有些抓到了现在这个看似百毒不侵,无欲无求的男人,到底想要一些什么。 这样才有趣啊。 姑娘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比之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的优美弧度,清纯又风情,冷淡锋利又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相信啊,但这跟我所求并不冲突,如果你还需要我的话。” “我不需要你……”站着的曹艾青缓缓欺身,双手撑在桌上,上半身徐徐探出,她直视贺天然,头微微一偏,一字一顿道:“但你现在是在求我,是吗?” 如果此时从两人的侧面看去,曹艾青此时的上半身从臀到腰,由背至颈,都宛如一只天鹅弯腰,拉扯出一条起伏的诱人曲线平躬着。 只是正对着曹艾青的贺天然,无暇欣赏到对方这种无意识之间展露出的绝美景色,他只是盯着曹艾青那张动人的熟悉脸庞,说道: “没错。” “说清楚,你在求我?” “……我求你。” 曹艾青一听这三个字,一下就撤回了身。 “好,只要你能把这件事情解决,那么我就让你……” “艾青——” 就在此刻,曹艾青正准备应承下贺天然的请求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男声,贺天然也微微偏头,视线越过曹艾青的身子,朝她身后看去。 那是一个比普通大学生稍显成熟的男性,看样子应该在二十七八岁,模样俊朗,身材挺拔,看样子很有那种都市轻熟男的韵味,知道现在身处在图书馆,所以对方喊出姑娘名字时,已经压低了音量,走到了很近的位置。 曹艾青看去,有些意外。 “秋序哥,你怎么进来了啊?“ 那个男人微笑解释道:“我在外面没等到你跟郭淮出来,所以就进来看看,你们……” 他的眼睛在贺天然与曹艾青之间来回扫了扫。 “没事了,聊完了。” 曹艾青回了一句,那名叫“秋序”的男人主动朝贺天然伸出了手。 “你好,沈秋序,建筑系研一。” “啊,你好学长,贺天然,金融系大三。” 贺天然这时也礼貌的站起来身。 “天然我听说过你,之前艾青跟我提起过,你与郭淮都是她高中时就结交下的好友。” 沈秋序文质彬彬,见到他进了场,刚才一直远远等待的郭淮也走了过来。 贺天然乍听见沈秋序这个名字,稍微有些耳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只能笑道:“对,我们跟艾青都是老同学了,沈学长你跟艾青……” “是这样的,我导师现在在带着我做事,艾青有时也会过来帮我们打打下手,她这两天不是发生了这档子事儿嘛,所以我们几个朋友就帮帮她,想想办法,还她一个清白……” 沈秋序解释着,一旁曹艾青兴许是不太喜欢在贺天然面前谈论这些事,她打断道: “好了秋序哥,我跟天然要聊的事儿都聊完了,郭淮我们回去吧,一直在图书馆聊天,也会打扰天然的工作。” 说罢,她打算叫上两人离开,沈秋序微微点头,他对贺天然歉意地笑了笑,算是对这次唐突的见面一个致歉。 “郭淮你先等会,我有点事儿跟你说。” 贺天然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郭淮,后者跟着走到他身边,跟曹、沈二人招了招手,当是道别。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郭淮问着身边的贺天然: “天然,什么事啊?” “来,跟我出来抽支烟。” “好啊。” 郭淮一口答应下来,二人从图书馆的侧门离开,进入了一条校园里的僻静小道。 小道附近,偶尔能见到一些学生走过,或是闷头背着英语,口中念念有词;或是三五成群,勾肩搭背说说笑笑,这种月朗星稀的夜晚,自然少不了情侣之间的约会散步。 小道途中,亮起了一簇火焰,随后两粒火星在半空中飞舞,如同萤虫。 “呼~天然,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郭淮嘴里吐出烟雾,问道。 贺天然道:“抽烟嘛,没什么,欸对了,上次你跟我说起跟艾青走得比较近的人,就是刚才那个沈学长是吧?” “对,就是他!” “怎么,你一个学生会干部,还有危机感了?” “这不是一码事……” “我感觉对你来说,就是一码事儿呢。” “……哎呀,啧。”郭淮有些沮丧道:“天然,如果我这次能成功当选学生会会长,你说我能追上艾青吗?” 贺天然想也不想,吐出一个字儿:“悬。” “为啥?” 贺天然凝望着手中的烟头,随口道:“能当上港大学生会会长的人,不会去想这种问题。” “我是说认真的……” “我说得也是认真的啊。” 贺天然望向面带局促,欲言又止的郭淮,催促道:“想说什么说吧,给你一支烟的时间。” 这个从农村出来的老实孩子踌躇了片刻,即便现在他已经在校园之中通过努力,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可想起心爱的女孩,还是免不了的唯唯诺诺。 “我……我一直觉得配不上艾青。” “因为什么觉得配不上?” “因为很多……其实我也发现了,以前我们三个聊天的时候,我都只能在旁边愣着,接不上什么话,只能听你们说…… 我发现我们从小玩的东西就不一样,什么电子游戏啊,游乐场啊,什么小时候被逼着练琴,被父母逼着培训这个,培训那个。 艾青小时候学画画,学写字,放假跟长辈一起去旅行什么的…… 而我呢,我小时候就是在乡下的田埂间疯玩,我不知道什么电子游戏,也不知道写字要分什么宋楷草隶,我妈叫我好好学习我就好好学习,叫我出去玩我就出去玩,就连汉堡包,都是我高中到了港城之后才第一次吃到的…… 天然,我喜欢艾青,但是……我没这个信心去接近她,我一直努力想要离她近一些,可是我发现我……我还是没办法去弥补我跟她之间的差距,所以,你说对了,这次沈学长的出现,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危机感。” 贺天然默默听完,没有讽刺,也没有安慰,只是道: “这些都不是理由,郭淮,你口口声声说没经历过这个,没经历过那个,有着共同的喜好固然重要,但我们诞生的那一天,不都谁都不认识谁吗?你说你要当上了学生会会长,艾青会不会爱你,这很可笑啊,老郭。 艾青可能都不会在乎她爱的那个人是不是学生会长,所以你一个劲地埋头努力,感动自己有什么用呢? 是,你们之间可以有差距,可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你们现在不是朋友吗?你难道就没想过,你们可以一起创造些共同的记忆,并肩的经历吗? 那时你还会觉得,自己没话聊吗?” 郭淮听完后,深有感触,正要再说话,哪知贺天然将手中烟屁股一扔,拍了拍手,率先说道: “好了,一支烟的时间到了,现在咱们说正事儿。” “啊?什么事儿啊?” 贺天然转过身,方才还平静如水的他,此刻目光如炬,逼视着郭淮,问道: “郭淮,刚才是因为你的手机一直开着,知道曹艾青在听,所以你对我的那些提议,才会选择拒绝的吧?” 郭淮是万万没想到,刚才还跟自己交心的贺天然,竟是会说起这个来…… “我、我当然不是啊……” 他的脚步下意识往后一退。 “那当时你犹豫什么?” “我……” “你知道吗,郭淮,刚才艾青问我,她在电话里看不清你的表情,我还说你是爱她的,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郭淮喉结略一耸动。 “代表什……” 砰—— 没等到他话说完,耳边忽地就响起一阵风声,随后,他的脸颊感受到了一阵巨力袭来,促使他双脚不稳,发出一声惨叫,猛然间“咚”地一声就摔倒在地。 莫大的疼痛从右脸处传来,郭淮眼冒金星,头昏目眩,他想要叫喊,质问,发怒,可这些在此之前,被贺天然一句话给生生怼了回来—— “郭淮,你说多么喜欢艾青,多么爱他,到头来就靠这种歪门邪道?这是爱吗!!你是想伤害她,还是想去爱她?!!你特么醒醒吧郭淮!! 你的自卑与你自认为的差距,才是阻止你去爱一个人的最大障碍,而不是现在出现的那位沈学长!” 番外:贺胜我寻亲记(上) 番外:贺胜我寻亲记(上) (此番外时间线设定为第五卷如烟62章之后与63章之前,天然哥在电影学院的下学期,温凉还记得许多记忆的时候,番外发的故事,不对正产影响。) …… …… 四,夏未。 早上没有课的贺天然难得睡了个懒觉,本来他的物钟提醒着他早点起来跑步的,不过由于昨晚去LiveHouse演出完,家喝了点酒,回来跟温凉直操劳到了下半夜,早上他是真起不来了,双腿都是软了,跑什么步啊,梦跑吧…… 双床上的味犹存,想起温凉还要早爬起来,顶着两个眼圈去上早功的狼狈模样,被窝贺天然就忍不住噗嗤笑,他翻 了个身,在床上懒了分钟,这才磨磨唧唧的起床开始洗漱。 说是晚起,但其实现在也才点半,这点吃早饭跟午餐都不怎么合适,反正离下午上课还有段时间,贺天然寻思着回寝室跟胡、 蔡这对卧凤雏聊聊天,中午起约着吃个饭什么的,记忆中他们今天早上好像也没课。 收拾净,贺天然站在镜臭美了会,打扮得利利索索地出了。 从区到电影学院,必须经过条商业街,这条商业街就是当初温凉拉着他接受学情侣采访的那条街,所以每每过这,他都感慨万千。 如今乐队成名,他跟温凉这点事都被挖了个净,早知道还不如放的vlog凑点时呢。 点半商业街的还不多,贺天然边边寻思着现在家还缺些什么需要添置的,他看着街边橱窗商品,早上的阳光将他的身 影并倒映在玻璃内,这让他低是有点恋起来,嘴嘟囔道: “啧啧啧,瞧瞧这张帅脸。” 贺天然双插兜,嘴上吹起阵欢快的哨。 是路过排商店橱窗,这时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身后,贺天然的余光扫,并没有如何在意。 只是他了段路,感觉身后直有跟着,他停步,等了会,刚才那个身影直没有越到他前头去,他这才略转 头。 只身后,正跟着个四、五岁的男童,孩贺天然不动了,是觉个正,也站着不动。 贺天然仔细看去,这男孩打扮得还挺潮,头跟贺天然样的头发,发端似乎被微微烫卷了点,一看就精打理过,小孩脖上挂着个机,身上是红的外套加上T恤打底,下身七分裤,脚下是双AirForce1的经典款童鞋。 此刻,那男孩精致可爱的五官上挂着四分的迷惑与六分的惊喜,的睫眨眨地盯着贺天然,看上去奶帅奶帅的,让忍不 住想在他鸡蛋般皙娇嫩的脸颊上亲上两。 “哎呀,这孩的还挺会打扮啊,还真是个帅哥,也就我时候差那么丢丢。” 贺天然中暗攀了下,可他越是细看吧,就越觉着这孩怎么这么像呢? “盆宇,你跟着我啥呢?” 贺天然蹲下身,正打算问问清楚,谁知那孩他蹲下,上就跑了过来,张开双臂就抱住了他的脖,声叫道: “爸爸——” “???!” 这声可谓是字正腔圆,都把贺天然给叫懵哔了,路过的听叫声,纷纷朝贺天然这头望来。 贺天然回过了神,双抓住这个孩肩膀,将他推离了…… 别说,这孩还挺吃劲,抱得挺紧的。 “孩,这两字可不能乱叫啊!” 贺天然看着男孩,脸线,语重。 那孩显得很辜的道:“可你就是我爸爸呀……” “哎呀,可不兴乱说哦,哥哥我都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此时天然19岁),去,去找你真正去。” 贺天然着脸往外赶了句,这孩可爱是可爱,但“爸爸”这个称呼,离来说还是较遥远的,他站起了身,准备离开,忽地 腿紧,边如炸雷样,响起了阵: “爸爸,爸爸……爸爸你不要……爸爸!” 好嘛,现在街上路看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贺天然奈重新蹲下身,跟这男孩是眼瞪眼。 “你是我?” 盆宇点点头,“嗯!” “那你说我姓什么呀?” “你姓贺。” “呀哈?那你呢?” “我也姓贺啊。” “那我俩还挺有缘哈。” 贺天然还觉得挺巧,打算再逗逗他,谁知男孩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嫌弃道: “爸爸你傻吗?我们是家啊,什么叫有缘啊?” “……” “……” “咳,那我叫什么你总不知道了吧?” “你叫贺天然!” 卧槽—— 贺天然头猛然跳了两下。 “那……那你叫啥啊?” “我叫贺胜我!” “啥玩意?” “胜我,胜利的胜,我的我!爸爸,你是这么教我说的,让我将来了超越你,所以叫胜我。” “我叫天然,你叫胜我?” “嗯!” “那你这名取得确实我……” “爸爸……” “嗯……呸,咳,你怎么了?” “我饿了……” 名叫贺胜我的男孩苦着脸,揉了揉肚。 贺天然整理了下思绪,这事出现得确实有点突然,他道:“先等会啊,那什么……胜我呀,你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到这的呀?” 贺胜我摇摇头,奶声奶道:“我就记得早上我们家去了诠灵寺踏,然后我们好不容易到了寺,我太累了就睡了觉,我醒来之后就到这了,然后看你了……” 得,提到诠灵寺,贺天然觉得有些事情,确实是不解释了…… …… …… “吃吧。” 电影学院的堂内,贺天然打了份菜放到前。 看着贺胜我边刨饭,边漏饭的架势,贺天然暂时还接受不了已经是个亲的事实…… “爸爸……” “啊?” 贺胜我将餐盘与勺起推了过来:“喂喂!” 好个叠词词…… “……你岁了?” 贺胜我掰着指数了数,划道:“四岁惹!” “四岁了啊,四岁了要学会吃饭了知道吗?你爸我刚出就会吃饭了!” 贺胜我有点不服道:“吃******我也会!” 贺天然听了这句话差点没喷出来…… “对了啊,你妈妈谁啊?” 对于未来的另半,贺天然忽然是很好奇。 谁料,贺胜我听这个问题,眼睛嘀哩咕噜转,反问道: “妈妈是谁爸爸不知道吗?” “我……嗯……不太清楚呢……” “如果爸爸不清楚,那我就更不清楚惹~喂喂!” 贺天然脸然,听再次要求喂饭,他不打处来: “喂什么喂?吃!” “唔……”贺胜我突然觉得很委屈,哭丧个脸,眼泪上就要掉下来了。 贺天然觉得他这种要哭不哭的架势,有点像某个…… 就在此时,两的身边,突然传来道声:“欸,这不是贺导吗?这是谁家孩啊?” 贺天然寻声看去,原来是那个异域美,拜玲耶学姐。 虽说两军训的时候发了些不快,但是平时在校园遇到,说上两句话的交情还是有的。 天然哥正想解释,哪知贺胜我已经是端起餐盘,奶声道: “妈妈!喂喂~” “……” “……” 不~会~吧—— 贺天然如遭雷击,这孩的亲是学姐? 这、这、未来是发了什么? …… …… 分钟后。 “啊~” “啊呜!” 拜玲耶也算脾好了,眼下她们的表演系刚好没课,所以她才从寝室出来准备来堂觅,遇贺天然就是打个招呼,没想会被个帅哥奶声奶地喊了声“妈”…… “胜我,我不是你妈妈哦,可不能乱叫。” 拜玲耶耐喂着饭,温柔教导道。 “会喂喂的就是妈妈!” “哈哈~” 贺胜我着,屁孩吃了口饭兴奋的不得了,在堂跑来跑去,拜玲耶就坐在位置上,边陪着他聊天,边拿着勺等他回来后,嘴张吃掉勺。 “胜我,坐下好好吃饭。”贺天然看不下去了。 “我不!” 贺胜我跑到了拜玲耶的另侧。 学姐着很有特的说道:“哎呀,孩是这样的,吃个饭就喜欢乱跑撒,我家有个弟弟,时候我还跟他屁股后头给他喂饭呢,来~张嘴~。” “啊呜!” “贺导,这孩叫着你爸,叫我着我妈,你演的这是哪出啊?” 拜玲耶喂过饭,到贺胜我跑远,颇为玩味地问道。 贺天然窘,当即是编了个瞎话道:“咳,我们导演系拍作业呢,这孩是叫来的演员,你知道的,那场就孩跟宠物最难控制了, 我就开拍前提前排练下,让他适应适应叫别爸爸妈妈。” “这样啊……” 这个理由还算蛮合理的,拜玲耶不疑有他。 “哎呀,弟弟没被撞到吧?堂不要乱跑乱跳的知不知道?哎哟,这脸蛋,真可爱……” “怎么了阿凉?这谁家孩啊?” “不知道啊,好可爱,欸冬冬你看,他是不是有点像天然?” “咦,真是哈~简直就是贺导mini版!” 就在贺天然的注意放在拜玲耶身上时,是道熟悉的声对话从不远处传了过来,瞬间,天然哥身上寒直,背脊悚然,他顿 时背过身去,想要逃跑不敢有太的动静,脑中激荡不知如何是好时,就听贺胜我的声再次响了起来—— “哇~坏……坏出现惹……!哇,爸爸~爸爸!” 别过来,别过来,你别过来呀!! 贺天然中疯狂呐喊,但身后贺胜我的哭腔与脚步声越发接近,直到熊孩子直接绕到他的身前,头扎进他的怀…… 坑爹玩意啊! “玲耶学姐。” “啊,阿凉,你也来吃饭啊?” “嗯,中午要排练呢,现在出来带点饭回教室吃……呃不好意思啊,那个朋友刚才……” 熟悉的声由远及近,只是对话说到半,便忽然没了动静。 此时,声胜有声…… 贺天然只听的脏在不断地打,直到他的边,近在咫尺样地响起声: “嗯——” 天然哥的头地扭过去…… 的友,明的影后,中的光,赌上切从未来穿越回现在拯救的爱——温凉。 此刻,她正眼睛都不眨下的看着…… “嘿……嘿……” 贺天然五官拧在起,笑了两下。 好在,现在温凉还没搞清楚状况,情况还不算糟糕。 “天然,你怎么在这啊?” “吃、吃饭呢嘛……” “那这孩谁啊?亲戚的孩?” 温凉猜测着,毕竟这孩跟贺天然确实得很相似。 “啊……对对对对对,亲戚的孩!亲戚的孩!” 贺天然忙不迭点头,但怀中的贺胜我却声叫道: “他是我爸爸,他叫贺天然,我是他儿子,我叫贺胜我!我们是!不是亲戚家的孩!” “……” 温凉的孔逐渐阴沉了下来。 此时旁的拜玲耶忽然伸出,摸了摸贺胜我埋在贺天然怀中的脑袋,柔声问道: “胜我,那我呢?我是谁啊?” 贺胜我抬起脑袋,眨巴眼睛叫道: “你是妈……唔唔……” 他这张机灵的嘴,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天然给捂住了…… 拜玲耶笑着站起了身,温柔道: “胜我,我了哈,下次再给你喂喂,好不好?” “唔~嗯嗯!” 贺胜我嘴巴虽然被捂住,但脑袋点得快。 拜玲耶对温凉点头示意了下,留下一个促狭笑容,飘飘然了…… 她来食堂不是吃饭的嘛? 饭都没买走这么快? 这算什么? 这算是报了当初温凉在军训时跟她的箭之仇吗? 可是我咋办啊? 贺天然中不住吐槽着,这下算是真的…… 泥巴掉裤裆,不是谢特,那也是谢特了呀…… 温凉闭上眼,深呼吸了下。 睁开眼后,她盯着贺天然怀中的屁,冷冷道:“贺天然你松开他。” 天然哥友这表情,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苦着脸道:“阿凉,孩不懂事,算了……” “你松开,他都快喘不上了!” “……啊……好好。” 在温凉眼神的逼视下,贺天然依松开了,他只期望着这孩可千万别再犯熊了…… 温凉倒是没有预想之中的暴怒,可能对是个孩吧,友还是很喜欢朋友的。 只她表情陡然一变,蹲下身,双捧着下巴,也是像拜玲耶刚才很温柔地对着贺胜我说道: “乖乖,你管这个哥哥叫爸爸?” “嗯!”屁孩点点头。 “那你管刚才的那个姐姐叫妈妈?” “嗯!”他再次点头。 “为什么呀?” “因为她会喂喂!”贺胜我奶声道。 “喂喂?啊,喂饭是吧?” 温凉表情舒展了分,她手一伸,贺天然立马意会,递给她餐盘,温凉舀了勺饭,故意说道: “那姐姐也会喂喂呀,来,啊~” 贺胜我张了张嘴,探头吃了饭,看着温凉,模样很可爱。 温凉脸上露出满之,眼中满怀期待,继续引导道: “呐乖乖,现在我也喂了你的饭,那是不是我现在就是你妈妈,不是坏了?” 贺胜我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了两秒,最后摇了摇头。 “不,你还是个坏女人……” “为什么呀?” 温凉问道。 贺胜我奶声道:“因为爸爸是这么跟我说的……” “贺——天——然!!” 温凉咬牙切齿,抬起头死死盯着男友,手中那喂饭的勺子,是肉眼可见的变得弯曲起来…… 被引烧身的话都结巴了。 “关、关、关、我什么事呀,误会……误会……不是我教我……是……是未来的我教的……” 好死不死,这时屁孩拉着贺天然的袖,说道: “是你教的呀,爸爸!是你说的!” 第311章 假如爱有天意(五) 第311章假如爱有天意(五) 郭淮这一拳,挨着冤枉吗? 就他本人来说,可能是因为方才的犹豫与心里升起的一丝邪念被察觉,从而遭受到了来自好友的一记正义铁拳,这个惩罚可能有点重,但好歹能及时打醒他,长长记性。 可对知道未来悲惨结局的贺,打他一拳都算是极轻的惩罚了。 其实贺天然对郭淮真的没有太多的恶感,他并不是一个坏人,出生在农村,依靠着自己的努力与坚持考上了港大,节假日里还会拼了命的打工攒钱,给家里减轻负担,如今进了学生会,即便原本的内向的性格得到了改变,哪怕他现在学会了一些圆滑的社交技巧,但他也是是一步一个脚印,实实在在提干成的干部。 所谓的能力,不是你逢人发条烟,遇事叫声哥,就能把一切事务办妥当的。 其实郭淮的成长轨迹,才真的像是一个芸芸众生里,那些发奋认真的普通人成长起来的模样,他可以踏踏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可一旦遇到了捷径,受到诱惑,也会犹豫,也会犯迷糊。 而就是这些迷糊与错误,才会在未来,酿成一场大祸! 刚才在图书馆,贺天然故意诱导着郭淮,他说的那些话,跟在原本的时间线里相差无几,而事实再一次证明了—— 人性,是经不起试探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有这样的念头无可厚非,这是人的欲望。 只是当某个契机出现,人心中的邪念,便会悄悄冒头…… 贺天然这一拳想要打消的,就是这个! 拳头打在郭淮身上,贺天然甚至希望郭淮能站起来,爆发一下,像薛勇一样跟自己打一架,宣泄一番。 因为这一拳太轻了…… 郭淮在人性考验之后得到的惩罚,比起当初贺天然重新穿越回军训时所付出的代价来说,实在是太轻了。 …… …… 论坛上关于曹艾青的的八卦小料仍在持续着。 那夜之后,贺天然开始履行自己的承诺,对这起针对性的网暴事件展开调查,这让他平时多出了一些跟曹艾青交流的机会。 毕竟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已经不是自己与郭淮,所以很多程度上信息,都得依靠曹艾青本人来提供给他。 湛蓝天:「你在学校有没有招惹过什么人啊?」 这天,贺天然下了课后,主动给曹艾青发了一条微信。 橘色海:「没有,现在我身边的朋友对我都很好。」 手机屏幕的聊天栏上,曹艾青的昵称显示为“橘色海”,不在是以前那什么“会主动请我吃饭的曹同学”或者“独自美丽的曹同学”之类的有趣备注了,而贺天然的微信名称,也变成了“湛蓝天”。 湛蓝天,橘色海,这乍看上去是一对情侣名,而事实上也…… 确实如此。 因为按照这条时间线上的发展,尽管贺天然没有在高中跟曹艾青告白,两人只是维持着朋友关系,但经过了三年时间的接触,加上当初她被霸凌又是自己出的手,所以很多东西都可以水到渠成…… 何况贺天然跟郭淮不同,他甚至都不用什么暗地里的助力,只是单纯的跟曹艾青聊天,就能凭借彼此身上的一些共性,累积到不少的好感。 就像是最初的时候,贺天然跟曹艾青那次的约会一样。 这两人,天生就对一些事物,拥有着相同的看法与观点。 他们同样的敏感又同样的善良,是稍有接触之后便能产生出的心有灵犀,是你不言我不语时,光靠眼神,就能达到的心照不宣。 他们是一类人。 按照贺天然的新记忆,现在自己应该是跟艾青处在暧昧阶段…… 只是现在两人都有了全部的回忆,面对世界的重启,这段感情自然是没了个定数,但之前发生的一些痕迹,依然都还保留着。 湛蓝天:「那……你还记得最近身边发生过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吗?」 橘色海:「没有,就是我打算等到郭淮竞选完学生会长之后,把我们暧昧的事情告诉他,这算吗?」 贺天然顿时汗颜…… 如果,两人没有前尘因果的记忆,继续按照这条线发展的话,没准再过上几个月,他们就已经是情侣关系了,而之所以还没告白,是因为下个月是郭淮竞选学生会会长的关键时刻,三人是很好的朋友,对彼此的态度都挑得很明白,怕他被影响,所以两人又是默契地没有再进一步。 湛蓝天:「你……告诉我一些不知道的。」 橘色海:「比如什么?比如这个时间线上的我一直知道你跟姜惜兮这个小萝莉不清不楚,三年了我们还是朋友关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 “……” 贺天然知道这是曹艾青在故意臊他,只见对面消息又再次发来。 橘色海:「贺天然,你最好想好了再问我一些事。」 这次,贺天然想起了昨天出现在图书馆里,那个名叫沈秋序的男人,在目前的记忆中,他对这名字有些熟,可不是在当下的时间线里,而是在未来。 湛蓝天:「沈秋序这个人我虽然不认识,但我记得在未来,郭淮有次跟我喝酒提起过这个名字,但在现在的时间节点上,你应该不认识他才对,他是你这半个多月来最新接触的人,他是谁?」 曹艾青那边明显的停顿了一会,过了片刻才发来消息。 橘色海:「你怀疑他?他不可能的。」 湛蓝天:「以前,在郭淮没有追到你的时候,你也没怀疑过我是害你的那个人,不是吗?」 聊天界面上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出现又消失,可以判断出现在的曹艾青,也很纠结要不要告诉贺天然这件事。 过了五分钟。 橘色海:「……沈秋序在未来是我的一个伯乐,我们都是港大毕业的,不过我是本科,他是读研,因为你在背后陷害我的关系,在校期间我的名声并不好,所以我跟他并没有怎么接触过,但巧合的是,我从国外回国之后,第一家入职的公司,就是在他的工作室,直到后来我自立门户,他也给了我不少建议。」 湛蓝天:「所以……如果不是你身边有了郭淮,或许秋序学长会是你一个很好的选择?」 曹艾青那边很直接的回复了两个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让我喜欢上一个你不放心的人,是这样吧,贺天然!」 当看到这行字,贺天然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这字里行间里,曹艾青对自己的恨意…… 可眼下,贺天然还是理智地回复道: 「我想请你约他跟我见一面。」 橘色海:「出于什么目的?」 湛蓝天:「算是怀疑吧,而且我也突然想帮你个忙,当成是补偿。」 第312章 假如爱有天意(六) 第312章假如爱有天意(六) 老实说,贺天然虽然最近一直在读书,也整天与书打交道,但其实脑袋里仍是空空如也,整日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在这个尚未崩坏的残缺世界中,找到一个除了上山当和尚之外,相对柔软的解脱方式。 自己夙愿是什么呢? 想要一个完满的家庭。 这一点贺天然很早就知道,自始至终都没变过了。 原生家庭的悲哀让他无法从父亲母亲那里得到一个圆满,所以他只能靠自己去创造…… 然而这一切,本来他与温凉只差一步之遥了,可只是这一步,随着阿凉夙愿的达成而被无限拉长,导致最终在贺天然眼前横亘出了一个世界的距离…… 那么,还有什么方法能让自己解脱呢? 贺天然此刻就像是一个被困在粉笔方框里的蚂蚁智者,别的蚂蚁急得到处打转,他倒好,知道进退两难后直接原地不动,开始了修身养息,以为能想到破局之法。 殊不知蚂蚁嘛,方框的桎梏只是表象,说到底,是逃不出自身思维的桎梏。 如今,他只能做好当下的事。 “哥,怎么会想着去图书馆工作啊?我还以为你坚持不了几天又要跑回寝室打游戏,没想到你还挺积极啊,老爸知道后都说你懂事了不少呢,你现在是又要过去了?” 难得在寝室里出现的贺元冲,敲打着键盘,分析着今天上课后,老师布置下的一些行情数据,眼角余光见到贺天然正在穿衣服准备出门,估计又是要去图书馆,他就开口说了一句。 “看几本书就懂事了?他只是不希望我整天闲得没事儿做罢了,看书学习这种事,在他们这种长辈的眼中,永远都是对的。” 贺天然套上一件外衣,一边说,一边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捧起清水,洗了洗脸。 贺元冲自那次海钓归来后,对贺天然好像更恭敬了一点。 贺盼山让自己把贺元冲当成亲弟弟对待,这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好歹也在一个寝室睡了三年,再怎么说也应该有些感情基础了,但兄弟两人之间,总是有一层隔阂。 这种隔阂,让他们甚至都没办法像普通人一样,慢慢成为好朋友,好哥们,好兄弟。 谦卑,有礼,偶尔会有情绪上的波动,但立马就能恢复正常。 这就是贺元冲对待贺天然的态度。 如果说贺天然不太把这个弟弟当回事儿,那么与之相反,贺元冲这个弟弟,就是太把这个“哥哥”的身份,当回事了。 就拿上次开车期间发生的那段争执来说,一般的兄弟遇到这种事,脾气哪怕再好,都要破口大骂一番,不应该被什么哥哥的身份给压住。 但贺元冲却瞬间冷静了下来,主动低头。 如果这只是贺元冲性格本就温顺那也就罢了,可当两兄弟面对贺盼山时,又是另一副景象,贺元冲在父亲面前极力的展现着自己的本事与性格,就像一个从不犯错且积极主动的孩子,争着想要被夸奖。 这让贺天然意识到,他这个弟弟很聪明,也很优秀,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就是他太过渴望得到贺盼山的认可,缺乏自我满足的能力,表演型人格很明显,这就是贺元冲身上最大的一个弊病。 说白了八个字,谨小慎微,贪得无厌。 还真是人同命不同,想到上次老爸跟自己说贺元冲很小的时候,他亲生父亲就离开了他,直到陶姨跟自己父亲再婚,他的生命中才出现了“爸爸”这么一个伟岸的角色,人生的改变可谓是翻天覆地;然而贺天然自己呢,角色一变,对贺元冲的甘之如饴,却成了一种弃之敝履…… 关掉水龙头,贺天然就听贺元冲说道: “哥,最近论坛上对曹同学出现的一些负面评价你听说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这句话让贺天然有点意外。 “帮忙?” 贺元冲理所当然道:“对啊,你之前不是跟别人走得挺近的吗,现在发生这种事,我在学校认识的人多,打听消息方便,需要帮忙你说一声啊。” 贺天然望着这个弟弟,稍微思索了片刻,拒绝道: “不用了。” “不用了?现在论坛上传得还挺严重的呢,说得还挺像回事儿……” “网络舆论,很快会过去的。” 贺天然随口说完,拉开门离开了寝室。 贺元冲被贺天然的冷漠态度给弄得一愣,他看着那扇重新闭合的门,口中喃喃自语—— “哥哥呀,你怎么就不犯错了呢……” …… …… 贺天然下了宿舍楼,并没有急着去曹艾青约定的地点,跟沈秋序会面。 他找了宿舍外一块空草坪坐下,开始了思考。 刚才忽然有件事盘桓在他的心里,一直搞不明白…… 港大的校园论坛「港湾社区」是校内网,按理来说,网上爆料者对曹艾青高中过往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加以编排后就很容易混淆视听,以讹传讹,如果要查,最应该先从目前在港大念书的那些港城中学毕业生里查起,因为他们才最有可能跟曹艾青过去有所交集。 这件事,贺天然已经叫郭淮去做了,不过他刚才一下就对此不抱什么期待了。 因为他想起,自己当初陷害曹艾青的时候,还不是港大的人,甚至只是一个三流财经学院的外校生,他是怎么通过港大的校内网论坛,操控舆论去攻击一个人的? 通过金钱? 当时高考失败,贺天然跟家人闹得很僵,自己那时过得很拮据,直到毕业之后做了编剧,经济条件才一点一点好起来,想来是不太可能通过钱搞定这档子事儿了。 通过郭淮? 如果是现在的郭淮,可能还有点戏,但原本的时间线上,郭淮甚至连学生会都没有加入,更别提当上什么干部了,所以他根本没有条件,也没有这种能力去办这种事。 贺天然明确记得自己与郭淮确实是这次事件的主谋与帮凶,可他俩都不是执行这场计划的中间人…… 这么重要的事,贺天然之前竟然忘了,而且甚至连想都没想起过…… 这样的事情只发生过一次…… 贺天然现在脑中没有家人的记忆,包括未来谢妍妍为何会死,南脂岛上的母亲为什么不见自己,这些他都不知道…… 诠灵老僧给出的解释是,他已经完成过一次夙愿了,所以才会忘记。 可自己的夙愿就是想要一个完满的家庭,而这样的残缺记忆,还真不像是一个夙愿达成后的样子啊…… 莫非就像温凉一样,最初的夙愿是改变自己避免悲剧,然后她听见了自己告白,夙愿就变成了跟自己在一起,而当夙愿逐渐达成,执念逐渐减小,变成了到最后只要去看雪山就能满足了的解脱方式一样,其实自己的夙愿其实也在变? 贺天然暂时还搞不明白,但他好像抓到了点什么…… 男人敲打着自己眉心,感性与矫情在此刻派不上任何用场,他试着去用纯粹的理性与逻辑,去分析几番轮回之后,得到的信息。 “忘记了家人的记忆”与“忘记诬陷艾青细节”,两者有必然的联系吗?如果有,前者就更像是一个大集合,后者只是其中的一个点而已,而两者之间,最为重叠的部分,则是来自贺天然内心的一个疑问,那就是—— 「贺元冲,算不算是自己的家人?」 这个念头一出现,贺天然就放下敲打眉心的手,他仔细回想起来,反复地确认了在自己的脑海中,没有任何有关贺元冲未来信息…… 这还得谢谢他刚才说的那话与帮忙的好意,才让贺天然一下有所惊觉。 在原来的时间线上,贺元冲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在港大,帮自己为虎作伥的人。 曹艾青的信息与要造谣的内容,贺天然可以提供给他。 至于贺元冲要帮自己的动机,贺天然想起上次海钓,贺盼山对自己抱怨彼此父子之间鲜有联系,要多学学自己弟弟,跟家里人常联系…… 想来,在原有时间线,自己跟贺盼山的交流只会更少。 而如果这时,自己因为对曹艾青扭曲的爱慕之情与疯狂的控制欲作祟,为此求助了贺元冲,那么他会怎么做,就不言而喻。 自己的作为只有他如往常一般,打上一通电话告诉贺盼山,那么父亲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失望,将会无以复加…… 而本就不在乎家庭关系的自己呢,可能还会对贺元冲的帮忙感到感激也说不定…… 贺天然理清这一切,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抬头遥望双港宿舍楼的某扇窗户。 那里,似乎也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因素之后,无论剩下的多么难以置信,那就是真相。」 贺天然的推理虽然成立,可那已经是原本时间线上的事了,至于现在,他虽然给自己这个弟弟挂上了“嫌疑人”的标签,但在这梅开二度的剧情重演之下,还有些许疑点没有解释清楚…… 比如,贺元冲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是怎么知道曹艾青的过往的? 不管如何,现在自己都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贺元冲就是这次网暴事件的幕后黑手,所以不宜打草惊蛇。 贺天然脚下一转,朝着校外缓缓走去。 第313章 假如爱有天意(七) 第313章假如爱有天意(七) 跟曹艾青约定的地方,是在一家校外的咖啡厅。 本来贺天然以为提前了一点时间,到了地方需要等待一会,但没想到他刚到了店门口,一抬头,就看到在二楼露天阳台的边缘位置上,曹艾青已经到了。 进到店中,贺天然不慌不忙在柜台点了一杯喝的,取到号牌上了二楼。 这家咖啡厅不大,复式结构,布置得很有格调,一些内饰装潢参考了西式洋馆的设计,门外的爬山虎沿着砖石的墙壁向上延伸到阳台处,而在阳台的三面边缘,更是栽种了许多植物花朵,看上去姹紫嫣红,很具有自然美感。 此时的阳台处,已经坐着了几个学生顾客,贺天然过来时,耳边好像听闻其中几个女生的交谈中提到了曹艾青的名字,看样子,她们应该也是港大的同学。 而她们的不远处,只有曹艾青一个人坐在那,这让贺天然多少有点诧异,他以为会跟沈秋序单独见面,或者是两个人一起见,毕竟现在曹艾青在校内的舆论正兴,身边有个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好,想来这也是她约在校外的原因之一。 贺天然缓步在曹艾青对面坐下,将手里的号码牌放在桌上后问道: “沈学长还没来?” 曹艾青一只手撑着下巴,斜着脑袋,盯着阳台的一株黄色康乃馨细瞧,哪怕贺天然人到了,问着她话,姑娘依旧没有转过头,而是清冷答道: “没有。” “……是他没到,还是你没叫?” 听到贺天然的再次询问,曹艾青这才扭过头来,正视着他。 “贺天然,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来问我,我不需要你见到沈秋序后帮我什么忙。” “……” 看来,曹艾青是压根就没通知沈秋序今天的见面。 两人之间的氛围稍稍有些凝滞。 “你……怕我像对郭淮一样考验他?你难道不想知道沈秋序背地里如何看待这件事的吗?” 贺天然顿了片刻,直言不讳。 这两人真的太像了,贺天然太清楚曹艾青为何现在面临事件重演。还一副镇定自若,坐怀不乱的模样了。 “艾青,我知道你经历过了一次这样的事情,再来第二次就少了一些局促,但心性上的坚韧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其实你更想做的,是通过这次网暴事件,再好好瞧一瞧你身边这些人的嘴脸,你知道这次事件我不可能是主谋,但你还是把郭淮推来图书馆,就是想让我再馋诱他一番,要不然你也不会问我他当时什么表情了,对吧?” 人性的试探啊,这都是两人惯用的伎俩了,彼此心照不宣。 贺天然的挑明,没有让曹艾青感到一丝慌乱,女孩反问道: “你那天叫郭淮留下来后,打了他一顿?” “他跟你说的?” “学生会的朋友跟我说的,说他第二天顶着个熊猫眼去给他们学生会的成员开会。” 曹艾青说得轻描淡写,拿起桌上的冰美式抿了一口,说道: “你不该打他。” “为什么?” “因为这容易让我产生出一种错觉,就是感觉你打他,是为了我一样,我不想产生出这样的念头贺天然,包括你现在想见沈秋序。” 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了一杯冰可可,放下后取走了桌上的号码牌。 贺天然一直都喜欢喝可可,这一点从来没变过,只是对面那个当初喜欢吃甜的女孩,现在已经喝起了苦涩的咖啡。 “看来你并不想试探这位学长的人性了。” 贺天然笑了笑。 曹艾青捋了捋鬓边的头发,“我记得你说过,人的心是偏的,我赞同这句话。” 贺天然沉吟了一下,自然道:“所以这位学长是你现在的偏爱?” 女孩微微别过眼,玩味道:“贺天然,我现在蛮好奇你是出于什么心态问出这句话的。” “什么心态?”贺天然抬起头想了想,斟酌道:“祝福什么的肯定谈不上,但看见你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我心中的欣慰占了很大的一部分。” 曹艾青放在桌上的手指轻点了两下,回道:“所以现在我更偏爱自己,但沈秋序是局外人,我不想让他跟这件事扯上什么关系。” 贺天然不再多问,点点头:“好,既然你相信他,那我就不再多管。不过既然咱们见面了,那么我就可以亲自跟你说一说我最近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 曹艾青一愣:“你有实质性的进展?” “也许吧,但在此之前,我还要弄清楚一些事情才行……” “那说说看吧,如果这次真是如你所说你是一个局外人,那还挺想知道你在这两三天的时间里查到了一些什么。” 曹艾青身体前倾,摆出了一副倾听的架势,要知道,这件事当初对她造成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虽然最后知道了幕后真凶是贺天然,但那已经是多年之后的事了。 贺天然同样摆正了姿态,徐徐道:“首先,请容我收回之前的一句话,虽然我一直强调,这次事件的发生跟另一条时间线上我诬陷你的事是两码事,但我渐渐发现,其实它们两者之间,可能是存在着某些共同目的的,而这个,才是它发生的关键所在。” 曹艾青疑惑不解:“什么共同目的?” “我现在暂时还没有证据,所以先让我问你另外一个问题,你还记得论坛上是怎么说你的吗?” “当然记得,说我高中时人前装圣母,人后……”说到这里,曹艾青一顿,可能是触及到自己的伤口,这让她有些不适应,她缓了口气,淡定道:“人后真绿茶嘛,而且当初被我拒绝的那些男生,虽然爆料者没有爆出真实的姓名,但光凭描述,我确实能想出来几个。” “这就对了。” “什么?” 贺天然平静道:“谣言这种东西,是不需要太真实的,五分真五分假,太离谱了别人根本不相信,可如果太过真实,那么越是问下去,就越容易穿帮,我那天在论坛上匿名发了一条钓鱼帖,你可以看一下。” 说罢,贺天然拿出手机,打开了港大论坛的app递到曹艾青面前。 这条帖子沉得很快,回复也就十一二条,但其实帖子问的问题很有意思,它的标题是—— 「我不相信曹同学吊过那么多男人,因为她从来都没吊过我!!」 匿名楼主:都说建筑系的曹艾青是茶,可我也是建筑系的,上课都能天天碰见,今天我还夸她广播里的声音好听,殊不知我从大一开始就听她的广播了,默默暗恋她三年,她的《校园之声》更是期期不落,为什么她都不来吊吊我!!她这么高冷,怎么可能从高中开始就吊男人!(生气)(愤怒)(大哭) 一楼回复:简单,楼主是贺天然吗?不是就提早爬吧~ 二楼回复:最近水区乐子人变多了,这么蠢的谣言都有人信(笑) 三楼回复:楼主敢不敢露个学号,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咱们建筑系了,我怀疑你可能是我那死去的室友(狗头) 四楼回复:别人曹艾青毕竟条件摆在那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她的鱼塘,听说被她吊着的人,家境都不错。 ——楼主回复:我家境也不错啊!但她都没正眼看我一眼,是我太低调了吗?(大哭) ——四楼回复:有别人贺大少爷的家境好嘛?(斜眼) ——楼主回复:这倒没有……不过只是贺天然一个人的话,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这种老实巴交的富二代,是个女人都会喜欢吧?!而且曹艾青大学貌似就爆出这么一个绯闻对象?说她是海后,吊过多少男人,确实有点缺乏了说服力,我不相信! ——四楼回复:傻了吧,因为找不到比贺天然更好了的呀,那个爆料贴里不是还爆了其他几个富二代?都是高中时期的事了。 ——楼主回复:被删了,看不到哇,而且哪来这么多富二代? ——四楼回复:那帖子里说了嘛,他们高中班上就有一个港城水产大王的儿子跟曹艾青告过白。 ——楼主回复:港城的水产大王多了去了,谁知道说的哪一个,而且哪有那么巧,富二代全在曹同学身边转。 ——四楼回复:也有可能就是这么巧呢?不相信算了呗~ 五楼回复:楼上根本就瞎说,那爆料帖子里就没提过什么水产大王富二代,当真是张口就来。 那条帖子到此为止,四楼的用户再没发过言,曹艾青将内容尽收眼底之后,再次抬眼看贺天然时,表情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这个水产大王是指……” 贺天然伸了个懒腰,也是有点失笑道:“还能是谁呢,同班的,还是个富二代,家里做水产生意,这除了小勇哥就没别人了呀……” 小勇哥,薛勇。 当贺天然那钓鱼贴钓出这么一条信息的时候,他也很疑惑…… “怎么,小勇哥在这条时间线上,还跟你表白过啊?他当初不是喜欢温……” 贺天然的话语突然一停,因为他醒悟过来,在这个世界,温凉已经彻底消失了,而当初三年二班的两个校花,也就只剩下了曹艾青这么一个…… 曹艾青回忆道:“有过,而且我记忆犹新,因为当初他在一天之内,跟三个不同的女孩表白,我是其中一个,另外两个一个是叶佳琪,还有一个是别的班的。” 这乍听见薛勇这位旧友的花活,贺天然这么多天,难得是乐了一回,他道: “这小勇哥玩儿挺花啊,那白婷婷呢?” 曹艾青低着头,把着贺天然的手机,回答道: “婷婷也喜欢过他,不过这条时间线上,是你跟郭淮还有我与婷婷组成了一个四人学习小组,婷婷跟他少有接触,而且面对薛勇的玩世不恭,她也很快就把薛勇给放下了,至于薛勇后来如何,我不是很清楚,只是那年高考,没有婷婷的帮助,他高考落榜了……” “还掉了两次,直到今年才考上大学。” 贺天然跟着补充了一句。 曹艾青有些意外:“你跟他还有联系?” “是……姜惜兮。”贺天然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有记忆,薛勇留了两年的级,最后还跟姜惜兮读了一个班,小姑娘跟我说过这件事。” 曹艾青微微默然,她又道:“那现在怎么办?” 贺天然伸出手:“手机可以还我了嘛?” “等一会。” “……” 曹艾青继续翻动手机,打开贺天然在论坛上所有的历史发帖记录,只见上面显示—— 「曹艾青不可能是绿茶,我证明!我举证!」 「为什么大家要诬陷我的女神,我好伤心啊……」 「贺天然为什么不站出来为曹同学作证?难道其中真的有什么隐情吗?」 「曹艾青不会真的是个绿茶吧?」 「我不喜欢曹艾青了,没想到她是这么一个人!生气!」 …… 这清一水的钓鱼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曹艾青的爱慕者逐渐转变成黑粉的过程…… 曹艾青一脸微妙表情,拿着手机问:“你这是在帮我,还是在黑我?” 贺天然擦了擦鼻头,拿起桌上的可可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解释道:“钓鱼贴嘛,你要广撒网才能网着鱼啊。” 姑娘将手机还给了她,男人继续解释道: “我托郭淮帮我查了查这个四楼的学号与IP,你也知道,注册我们学校论坛是需要学号的,一人一码,还需要认证,可这个四楼IP显示是国外,学号查不出来,这显然是通过后门进来的论坛,这就表明其实这件事,是有人在刻意黑你,只是数量不多,力度一直保持在一个可以维持话题讨论的程度上。” “就跟你当初做的一样。” 曹艾青冷笑的。 贺天然没去回应对方的嘲讽,他拨打了一通电话,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喂~贺哥哥!你今天是被曹姐姐拒绝了,所以才打电话来的吗?” 听筒中,传来姜惜兮惊喜的声音,只是这开场白,让贺天然哑然失笑。 “没、没有,惜兮我跟你打听件事儿啊,你们班的那薛勇,你知道他考到哪所大学了吗?” 对方顿了一些,“啊?呃……知道啊,好像诺丁汉大学,就在大学城吧。” “啊……谢谢你啊惜兮,我找他有点事。” 贺天然想了一会,诺丁汉大学?这不是谢妍妍读的那个学校吗? 挂掉电话,男人嘴里低声笑:“嘿,这不是巧了吗……” “你说什么?” 对面的曹艾青没有听清他嘴里的话,贺天然站起身,对她说道: “薛勇这小子,警校没考上,倒考到我们隔壁的洋人学校来了,我现在要去见他一面,你……” “我跟你一起去。” “啊?” 不等贺完,曹艾青已经主动地站了起来,将原本坐下后披散在肩前的头发收拢到脑后,双手相互整理了两下,拉下手腕上的头绳绕进头发,扎出一条利落的马尾。 她往前走出一段后,才发现贺天然愣在原地,她撇了撇头,说道: “走啊,这好歹也是我的事,我当然要参与一下。” 第314章 假如爱有天意(八) 第314章假如爱有天意(八) 诺丁汉大学虽然也在大学城,不过离港大还是有点距离,这一路开车堵过去,大概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 “你既然能出发,那应该知道怎么找薛勇吧?这条时间线上我们好像都跟他没什么交集。” 宝马车的副驾上,曹艾青开口问道。 “简单,其实我们这个圈子挺小,找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可能会麻烦一些,但想找一个富二代那可太容易。” 贺话完,当着曹艾青的面,控制着车载蓝牙,当即给谢妍妍打了个电话。 车载音响在一阵“嘟”声后,响起了谢妍妍的一声:“喂?天然哥?” 想必对面的谢妍妍也很疑惑,毕竟从前的贺天然都没跟她有过什么联系,可一旦有电话进来,那是一定会接的,一来他是自己男友的哥哥,二来也是因为他贺盼山的长子。 “妍妍,你在你们学校吗?” “在啊,怎么了哥?” “跟你打听个人,我高中同学,现在应该是你们学校的新生,名字叫薛勇,你认识吗?我想找他叙叙旧。” 对面思索了两秒这个名字,然后说道:“啊,认识,我还有他电话呢,以前跟元冲在酒吧碰见过好几次,我还有他电话,我发微信给你?” “可以啊,你把电话发过来的时候,顺便帮我约下他吧,如果他不在,就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你及时给我打电话,我现在已经开车过来了。” “啊?好的,没问题!” “好,我大概还有一刻钟就到。” “嗯,好。” 等到对方答应之后,贺天然主动按断了电话。 花了半分钟,贺天然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吩咐着对面的女孩为自己做事,这种强势姿态倒是让曹艾青颇为少见。 贺天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侧过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 曹艾青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在我记忆中,你很少出现这种托人办事连谢谢都不说一句的情况。” “这样啊……其实不用说,说了的话,她反而就不着急了,而且想让人帮你加急办事的话,最好是限定个时间,这样效率会快许多。” “看来这个女生……跟你是一个圈子的呀,要不然也不可能对你唯命是从。” 贺天然点点头:“没错,其实港城富二代的圈子挺小的,想要认识一个人,打出去的电话不会超过两个,而且你也知道嘛,我有个好爹,所以哪怕别人内心里瞧不上我,但只要是我委托的事儿,一般都会办好。” 曹艾青道:“但你给的时间是不是少了一点?我们开车过去很快的,薛勇也不一定在。” 贺天然看着,盯着前方的车流,看见了红灯,他停下车缓缓道: “让她帮忙联系个人,十五分钟够用了。” “你得知道,女生出个门,十五分钟都算短的。” 贺天然来兴致,饶有趣味地说道:“我们赌一下?如果我联系的女生把这事儿给办好了,你……” 说到此处,他忽然望见曹艾青一本正经的表情,他一下就止住了口,岔开话题笑道: “不说这个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薛勇之于我俩,是什么关系吗?” “朋友关系啊。” “不,他是丘比特。” “……” 曹艾青被这个回答给整无语了,贺天然回忆起往事:“欸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学校停电,你手机丢了,我打你电话帮你找手机……” 曹艾青一下就反应过来,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那场停电是你设计的?”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点点头。 “没错,是我设计的,但是电源的保险丝是薛勇绞断的,你的手机也是他偷的,走廊上发出的那些吓人动静,也是他弄的,反正我就负责跟你一起回教室拿手机,然后送你到站台。” 曹艾青沉默良久,等到车辆再次启动,她缓缓叹出一口气: “贺天然,你真的很会利用身边的人来帮你做事啊……你设计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得到我的一个电话号码?” 贺天然爽快承认道:“对啊,当时我多内向啊,怎么敢开口问你要呢?这事儿多亏了薛勇,要不然我也没什么机会靠近你。而且那也不是什么利用,我们条件交换的,那时候我喜欢你,就让他帮忙,而他暗恋温凉,看我跟温凉走得近,就想拉拢我,帮他说点好话。” “那是在九月份吧?” “对啊。” “你……” “嗯?” 曹艾青欲言又止,她摇摇头,“没什么,对了,好像这一路来,你心情貌似很好的样子,是因为要见到薛勇了?” 贺天然笑了笑,“对,本来我以为小勇哥会像我的一些大学同学一样,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他跟你从前那群电影学院的朋友有什么不同?” 男人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不由自主打开了话匣: “在我这群朋友中,如果我要聊理想,聊电影我会去找一个叫黎望的文艺青年,他才是个君子,境界很高的;如果想要吹牛打屁呢,我寝室里有个人叫蔡决明,一开口就是正宗的京腔,跟他聊天就不会让你话掉地上,那叫一个舒坦;如果想找人逗乐,我还认识一个叫胡岳的,前面两个人的特长他都有,但就是半沾不搭,什么都行的另一种说法就是什么都不行,可他平时想法特别多,是最能对上我电波的人。 至于小勇哥,嘿,说多了虽然无益,可他是我第一个认认真真交到的朋友,是那种久了不联系,但就是感觉跟他感情特别好,只要随时拽一电话,无论多晚都能拉出来谈心的兄弟……” “可是……”曹艾青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可是,这条时间线上,他可能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兄弟。” 贺天然微微一顿,“所以……我想重新认识一下他,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未来的那场饭局上,谈及薛勇的未来时,情况是怎样的吗?” 曹艾青回忆道:“因为赌博,所以把家产都败光了,离了婚,最后沦落成了一个保安。” 男人略显惆怅:“对,他本来都考上了警校,应该也有一个好未来的,如果他真的跟这次诬陷你的事情有关系,我想把他及时拉出来……” 女孩分析道:“你怀疑他是因为那个帖子我能理解,可是我跟他并没有太多往来,他没有这个动机啊。” “嘶……” 男人方向盘打了个转,左右张望着从车流中挤出一条道来,装作淡定地说着: “你……呃……有件事儿你应该还有印象吧,就是薛勇被我弟弟拉去赌,然后发生过一次跟我借钱的事情。” 曹艾青皱着眉想了一会,“没印象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贺天然一惊,脱口而出:“你忘了吗?就是我们在旅馆,晚上……” 完犊子,贺天然一下就意识到情况不对,这是在拿到佛珠穿越之前发生的事,而当初的借钱事件,已经被薛、贺两人的打架事件所替换,贺天然原本想借机说明薛勇遭过贺元冲的道儿,还是艾青你帮我分析的,然后自然就能把这次事件的嫌疑人指向贺元冲,让对方更好理解…… 那知,天然哥轮回太多次了,记忆都有些混乱了,一下子就记岔劈了…… 曹艾青闻言是小嘴微张,美目圆睁,愣是被这句没说完的话给惊得怔住,喃喃道: “我们……在旅馆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薛勇跟我借钱,然后……” “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曹艾青兀自打断,大声吼道,她是又羞又愤,一脸怒容地看着男人,耳根都红透了…… “就……嗯……就我穿越回军训之前发生的事儿,你可能不记得了……就……” 被这么一吼,天然哥这一段时间温养出的淡然之气顿时是烟消云散,这无论是从前的那个乖乖女曹艾青,还是现在这个冰山美人曹艾青,这发起脾气来,让他说话都有点哆嗦,没有什么底气的继续道: “就……我……我说我们就在一张床上躺了一夜,然后什么都没发生,你……你信吗?” 本是冰山一般的曹艾青此时也瞬间融化成火山,她忍不住高举右手,“啪”的一下打在贺天然的肩膀上,像是受到了比这次网暴还要严重十倍的精神伤害,她咬着牙,嘴里闷声闷气地挤出一句话: “我信你个鬼啊,贺天然……你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第315章 假如爱有天意(九) 第315章假如爱有天意(九) 没想到对待网暴事件都已经变得波澜不惊的曹艾青,会突然被贺天然一句话给搞破防…… 这其实也不怪她,毕竟贺天然现在在两人的关系中,一直是处于被动的那一个,而曹艾青一直对他轮回穿越的事很敏感,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一件她不知道的亲密事,那是想平静都平静不下来的。 而在这一瞬间,女孩流露出的那种熟悉的羞怒情绪,一下就把贺天然的回忆拉扯到当初两人还在一起的那一段旧时光。 当时自诩的成熟,如今看来好像又幼稚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人每成长了一段,就会为曾经做出的一些事而感到羞耻和可笑。 可是,那些经历,又总会勾起一抹让人发自内心的笑容与淡淡的苦涩滋味,因为好像那些幼稚的光景,再也不会出现在生命中了…… 贺天然再也不会为了得到一个女孩的电话号码,而掏空心思想出让全校停电这样的蠢方法了;他也不会因为一个姑娘的突然光临,而在舞台上需要借酒壮胆才能演出;更不会为了谁再闯到广播站去,冒着被记大过的风险,放歌表白了…… 这些好像都是人生中仅有一次的体验,是每个人在不一样的某个特定时间里,才会发生的专属剧情。 “我们真的没发生什么,不骗你,开车呢,别闹了……” 贺天然在恍惚中嘱咐了一句。 曹艾青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上的失控,车内的两人逐渐沉默。 原来,使人觉得遥远的不是时间过了多么长,而是那么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 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也庆幸不是从前了。 他们的人生终将驶入下一站,然后再次开启那些或喜或悲,或哭或笑的未知剧情。 …… …… 港城诺丁汉大学,简称港诺,这学校中外合办,学费昂贵,高考的录取分数也不低,而且读这个学校的人,一般都是以此为跳板,将来大多都会往海外发展,所以学校里的富家子弟极多,该校也被广大的外校同学戏称为“洋学堂”。 大学城里高校众多,但也因此,除开一些节假开放日,大多高校都有门禁,校外人士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然而,港诺这个学校有些例外…… 用走路的方法,可能连学校正门都进不去,不过当贺天然开着宝马车,若无其事就开进了诺丁汉大学的停车场时,他也没受到任何阻拦…… 兴许是这个学校的膏粱子弟太多了,开着豪车进学校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把门的人见怪不怪,怕惹麻烦所以也不敢多拦。 在地下车库停好车,二人搭上电梯从某栋教学楼里出来,刚才谢妍妍已经发了微信给贺明了见面的地点,知道贺天然没来过这里,她还细心发了几张建筑物的参考照片和路线,刚才能开车进学校的法子,也是她说的。 见面的地点在他们学校的拳击社,想来在这条时间线上,薛勇还是会喜欢这种搏击运动,毕竟他这个人,就是一根筋,闲不住。 拳击社的位置也不难找,就在港诺体育馆的地下一层,楼上地面是篮球排球的运动场地,而负一层这里就相当于是个大学的健身房,各种健身器械摆满三分之二的空间,看上去比温师傅的拳馆还要大上一圈。 不过,现在刚过晌午,健身的人不多,二三十个人在这么一个空间里,看上去仍是空荡荡的。 再往前走,就属于拳击社的活动中心了,不得不说港诺还算对得起“洋学堂”这个称呼,沙包立靶拳套这些搏击需要的器材摆放规整,一应俱全,除了几张标准的泰式落地拳击台,中间还摆放着一个7X7的八角格斗笼,看上去很有那种格斗的氛围感。 贺天然与曹艾青慢慢走来,远远就看见拳击台的边缘坐着一男一女,见到来人,女生站了起来招了招手,喊道: “天然哥,这里!” 贺天然抬手回应了一下,轻声对身边的曹艾青说: “你看吧,我说十五分钟够用了。” “一会我来问薛勇。” 曹艾青是刚才在车上被贺天然破了防,这会说话都带着点直硬,估摸是想拿回一些主动权。 贺天然一愣,蹦出一句:“你能问薛勇什么呀……” 女孩飞了他一眼,“我的事,我还不知道怎么问了?” “行……吧。” 知道对方在气头上,贺天然也不敢现在去招惹她,想着等一会要是没问出什么结果,自己再去接茬。 “妍妍。” “天然哥!” 跟谢妍妍打了一声招呼,对方有些意外的看向曹艾青,眼前这两人的关系,她还是听贺元冲说过一点的,想了想,现在突兀的喊声“嫂子”显得也不合适,于是她笑着说道: “哥,介绍一下啊。” 还不等贺天然开口,就听耳边有人调侃地说了一句: “那是他高中开始就暗恋的对象,高中三年屁都没放一个,现在大学三年,估计也悬。” 曹艾青蹙起眉头,而贺天然是耸了耸肩。 许久不见的薛勇是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视线在贺曹两人身上扫了扫,口花花道: “呀,曹校花几年不见,还是那么漂亮哈。” 随后,他盯着贺天然,虽然对方现在的模样跟印象中那个死宅有了很大出入,但他可不会去夸贺天然现在变得如何如何,他戏谑道: “贺天然,你找我干嘛呀?我先说好了,高中那会我不知道你是个太子爷,跟你也不是很熟,我承认当时我看不惯你,欺负过你,你现在要找我麻烦呢,我认好吧,你要是一直记恨我,你就打我一顿得了……但别忘了,我跟你弟弟是好朋友!” 薛勇这话说得,贺天然都差点听笑了,这回答还真是理直气不壮,临了还补了一句,我认识你弟弟…… 想干啥呀? 打你的时候打轻点? “好朋友?多好的朋友啊?我没听他提过你呀。”贺天然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我……” 薛勇被这话一堵,他跟贺元冲也就是在就酒吧里喝过几场酒,玩过几次牌,而且还是贺元冲茫茫多“朋友”里的其中一个,要说交情,还真深不到哪里去。 这个富二代的圈子不一定是谁非得讨好谁,但被人记恨了,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薛勇也是这次被谢妍妍忽然叫出来,才知道原来贺天然是贺元冲的哥哥,加上当初高中的时候他可没少欺负贺天然,所以想当然就觉得他这次来见自己,准没什么好事儿…… 没办法,谁叫别人家大业大势力大,自家的水产生意还一直都靠着贺家的大数据网络推送广告呢,而贺元冲的社交圈子跟自己的圈子重合度太高了,只要贺天然不爽了跟贺元冲说一句,自己准没好果子吃。 可是薛勇这人吧,好玩就好玩在他是个愣头青,道理都懂,低头是不可能低头的,江湖气很重,想要低声下气去服软吧,怎么看怎么别扭,就好比现在—— “我……呵,谢妍妍说你找我叙旧,我寻思跟你也没啥旧可叙的,怨倒是一大堆,找我干嘛赶紧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薛勇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贺天然真的是被逗到了,他调侃道:“还要杀要剐的,啧啧啧,瞧瞧多吓人啊,现在是法治社会了小勇哥,别那么江湖气好吧,我找你,是有事要问。” 被以前的手下败将这么讥讽,心里确实是有些窝火,薛勇抬手疯狂地摩挲了几下自己的圆寸头,无奈气道:“啥事儿,问!” 贺天然看了曹艾青一眼,姑娘意会,严肃开口: “薛勇,我想问你,当初你跟我表白的事,你有没有胡乱说过?” “蛤?” 薛勇被这问题问得抓了抓脑袋,没好气道: “这么丢人的事儿我特么跟谁说去啊,没有!” 曹艾青又问:“那你知道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吗?” “谁知道?我当初班上那群兄弟不都知道这件丑事嘛!” 这种告白失败的丢人事儿薛勇提起来就气,当初也是脑子一热,与狐朋狗友们打赌,在自知不可能的情况下跟校花告白,要是直接被拒绝也还好,可那时曹艾青给出来的那些词,就让他这帮子坏学生引为笑谈。 一帮子本就不爱学习的人,你让别人好好学,你很有潜力,这不是扯犊子嘛。 狐朋狗友们瞬间就把“要好好学习”挂在嘴边,薛勇当时被燥得面红耳赤,好好学习?面子都没了,还学个鬼哟! 就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好学生”,薛勇当天立马就跟另外的两个女生告了白。 薛勇想起这事儿,心下就不由烦躁起来,他又仔细看了看身前两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话里带刺儿道: “啊~曹校花,你这次来,怕不是想在贺天然面前证明一下当初自己的清白吧? 贺大少,我证明,曹校花确实没跟我好过,其他跟她告白的人我就不知道了啊,反正爷们我是品出来喽,说什么薛勇你要把心放在学习上,你提升空间很大这种鬼话说得我人都傻了,搞得好像我学习好就能追你一样,别人贺大少爷成绩不一直很好嘛?天天待一起你那时也没看上他呀~ 怎么,合着现在还吊着呢?” “薛勇,你说什么呀!” 一直旁观的谢妍妍急了,她虽不清楚真实情况,但也听得出好坏话。 “说什么是什么呗,实话实说怎么了嘛?” 薛勇一脸破罐破摔的模样。 贺天然一直注视着沉默的曹艾青,这种情况无疑就是秀才遇到兵,用这种方式去跟薛勇交流,基本上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他本以为曹艾青会感到为难而就此放弃,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像自己一样欠过她,要任她拿捏,然而就在贺天然寻思如何插手之际,曹艾青已是说时迟那时快,率先伸出手,一巴掌扇在薛勇脸上,发出了“啪”地清脆一声! 薛勇那可是一点防备都没有,被这突然一巴掌打得有点懵,脸上火辣辣的。 而且最让他震惊的是,记忆中的这位校花,应该是那种典型的乖乖女,平时说话都和风细雨的,这几年不见,反差太大了呀…… 曹艾青向前走出逼近一步,薛勇下意识一退,就听姑娘冷声说道: “薛勇,你觉得你复读两年很光荣是吧?我当初劝你好好读书,说错了什么?你不爱读书可以辍学啊,反正你家里有人养着你,惯着你,还上大学干嘛呢?这学校的录取分也不低啊,你怎么考上的?花钱开了后门?” 薛勇涨红了脸,怒道:“曹艾青,老子不打女人,这学校是我一分一分考进来了,我走个毛的后门啊?!你说话给我小心一点!” “啊,那是了,那你干嘛又听我的话了呢?你口口声声是爷们,那你别学啊,听我的干什么呢?是不是我也应该跟你一样,到处散播一下,‘怎么,薛勇合着现在还学着呢’这种话啊?” 曹艾青这句话还真是杀人诛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薛勇的脸色都成猪肝了,开口骂道: “我特么……” “啪!” 曹艾青反手又是一个大耳巴子,但这次薛勇的脑袋却没如何摇晃了,连接后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姑娘再次警告道:“薛勇,祸从口出,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 薛勇也是怒火中烧,反唇相讥:“怎么?我说事实你不爱听啊?” 曹艾青巴掌再起,薛勇好歹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曹艾青也不似温凉从小就练过拳,打人没有技巧更没有力道,这次一下就被早有准备的薛勇给抓住了手腕。 薛勇得意道:“事不过三啊曹艾青,老子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以为你是个娘们我就不敢打你!老子让着你,你还以为自己多有能耐似的,得寸进尺了啊!就你这点小手劲跟挠痒……” 啪—— 砰——!!! 还没等薛勇得意完,就在此刻,一道黑影呼啸袭来发出一道巨响,薛勇的身子顿时失去平衡,栽倒在一旁的拳台边缘之上,若非有个支撑,这一声过后,他应该彻底倒在地上…… 而这一切来得太快了,曹艾青的手还举在半空没来得及收回。 姑娘的耳边,响起了衣服摩挲的声响。 她有些失神地扭头看去,那是贺天然甩着手弄出的动静。 只听他嬉皮笑脸道: “小勇哥,骨头还是那么硬哈,你不打女人我真是要给你点个赞了,但巧了,我是男人,你打不打男人啊?” 第316章 假如爱有天意(十) 第316章假如爱有天意(十) 贺天然这番突然的出手,让在场的两个姑娘都吓了一跳。 曹艾青是最先回过神的,眼下薛勇还没从地上爬起来,而贺天然已经是脱掉了外套,活动起了筋骨,姑娘连忙拉住他,用着轻声却又急促的语气说道: “贺天然,你前两天才打了郭淮,现在又跟薛勇打,你有毛病吗?你忘了上次你跟薛勇打架后住院的事了?这次可没温凉照顾你了!” 贺天然有些意外地看曹艾青一眼,可也没多说什么,他顿了两秒,笑道: “没事,我这次戴护具。” “……” 这回答,还真是让曹艾青无话可说,而等贺天然答完,他当真是走到一旁的架子上挑起了拳套。 另一头,谢妍妍好不容易将薛勇扶起来,正想劝架呢,就见薛勇往地上吐出一口夹带血丝的唾沫,骂骂咧咧道:“贺天然!你打也打过了,可以滚了吧?” 正把拳套戴手上的贺天然佯作惊讶,“啊?我难得跑一趟见见小勇哥你,就这一哆嗦就完事儿啦?你也太不持久了呀。” 薛勇虎目圆睁,咬牙愤懑道:“你在羞辱我?” “言重了,我哪有在羞辱你呀,你没看我现在……”贺天然紧了紧身上的黑色护胸,喘了口气,继续道:“你没看我现在都把护具穿上了吗?这就是对你最大的尊重了呀。” 他说完这句,似乎还嫌不够,又摘下架子上的护头罩,一边走,一边戴在头上走进八角笼,朝着笼外的薛勇喊道:“小勇哥,你就不打算进来跟我打一场吗?” 谢妍妍在旁看得目瞪口呆,这天然哥还真是…… 行事不拘一格,哪有打了人之后,还一边挑衅别人,一边戴护具的呀? 这种感觉就很矛盾,他分明话里充满了轻佻,但行动起来却异常严谨…… 薛勇双拳紧握,鼻端左边的肌肉微微抖动了两下,他压着嗓音,凶狠道:“行啊,贺大少爷你护具可要戴好了,我怕一会把你打死。” 他兀自走到器材架旁,没有取下拳套,而是在下方拾起两条搏击用的缠手,三两下就把两手缠好,进入格斗笼。 无论是拳套还是缠手,都是保护搏击者双手的装备,无论在练习切磋与正式比赛中,两者都会用到,只是前者作用是把打击的力量更大地转化为震动的力量,因为无论是头与躯干,被裸手打到非常痛,容易出事,而被拳套打到就没那么痛苦了,只是由于震力加强,会很容易把对手打晕。 而缠手的话,主要是用来固定手腕,防止手腕扭伤、手指软骨骨折和皮肤磨破,当然它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功能就是紧固关节,使手缩紧,从而影响血流量,来达到力量的提升! 薛勇现在只戴缠手而不戴拳套,可见他是多么想凭裸拳的打击力道,让贺天然感受一下痛苦。 笼外,谢妍妍快步走到曹艾青身边,担心说道: “艾青姐,我们要不要劝劝啊?” 虽然两人还未正式介绍过,但刚才薛勇那直呼全名的讽刺与之前在贺元冲那边的偶有提及,早让谢妍妍知道眼前这个冷艳女子的基本信息。 曹艾青低首扶额,缓缓摇了摇头,无奈道: “随他们去吧,反正这两人感情都是打出来的,不打上一架都不会好好说话。” “呃……” 谢妍妍一脸困惑,这薛勇碰见天然哥,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有感情的样子…… 曹艾青望向笼内,两个男人拉开架势,剑拔弩张的氛围一触即发,这已经不是姑娘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个之间发生这种事情了,这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段回忆…… …… …… 那是高三最后一个暑假的某个下午,温师傅恰好不在的拳馆。 当时还是师兄弟的两人在台上打得你来我往,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而台下,他们各自的女友看得心惊肉跳,还以为台上两人真的有什么过节。 但好在,这种拳拳到肉的实战练习并不会持续很久,充其量也就三到五分钟的时间,两人打得气喘吁吁,下来台准备喝水,白婷婷将薛勇拉倒一边一顿数落,而那时一向温柔乖巧的曹艾青,在递出一瓶矿泉水后,亦是没了好脸色。 女孩努力地板起脸,她的目光瞧向男友眉角上方的一处瘀青,又是关心又是责备道: “都被打青了!今天可以了吧?” 当时,考上了电影学院,又成为曹艾青男友的贺天然正是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仰头灌了几口水,然后又将矿泉水往头上一把淋下,清水混合着他脸上的汗液,打湿了他玩世不恭的眉眼,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地。 他揉了揉那处瘀青,大剌剌地道:“嗨呀,这才哪到哪啊,就这点伤,回去擦点红花油,第二天就好了。” 说罢,他好像还沉浸在刚才格斗的热血余韵里,挤眉弄眼追问道:“欸你刚才看到了么,我那记基本终结了比赛的勾拳,帅不帅?!” “帅你个大头鬼!” 曹艾青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指摁向男友眉角的瘀青,贺天然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可随后,他又立马挥舞双手,缓缓在胸前下沉,做出一个武侠片里运气的动作。 “嚯哦喂~” 贺天然给自己这套运气配了音,他憋住一口气,这下无论曹艾青怎么按他的痛处,男孩都没反应了…… 这种幼稚的举动真是让曹艾青又好气又好笑,她好不容易板起的脸,一下子就有些忍俊不禁,维持不住。 “唔……你真不疼啊?” 曹艾青的手指不再去按,而是减低力度,轻缓地帮他揉了揉。 贺天然见女友态度回暖,嘿嘿笑道:“真不疼,不骗你,来我们坐下聊,我休息会。” 二人到了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曹艾青问: “你们男生怎么那么喜欢打架?” 贺天然又拿起矿泉水灌了几口,直至喝完,他显摆似的双手压扁瓶身,故作疯狂道: “因为力量!” 女孩忍不住敲打了一下他的脑袋:“好好说话!” 男孩一下变得正经起来,他道: “两个理由,第一个稍微正式一点。男孩子嘛,身体里的激素决定了心性,我们就是喜欢这种好勇斗狠,直来直去的活动,哪怕胆子再小,再懦弱的男生,也会幻想自己有强大无比的一天,我们向往一种秩序感,如果在现实里体现不了,那就体现在游戏里,那种孰强孰弱的排次就会产生这种原始的秩序感,这是我们实打实靠着自身实力获取的,是会让我们获得巨大满足的事儿。” 曹艾青作为一个女生,她是真的不理解男友这种说法,她只是害怕他受伤,毕竟拳脚无眼…… 显然,这个理由曹艾青不怎么接受,她噘着嘴,不满道:“那第二呢?” 贺天然眼珠一转,没有说话。 “问你呢!唔……” 姑娘催促起来,哪知贺天然突然伸出头,冷不丁地亲了她一下。 “你干嘛呀~” 曹艾青被这猝不及防闹了一个大红脸,浑身像是过电了一般的一阵酥麻。 “不是你问的嘛,第二点,我不练强些,怎么保护你呀~” 贺天然笑眯眯地回应了一句,可能是生怕女友又闹起来,他率先站起身,朝着薛勇大喊: “儿子,休息够没?爷俩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对面被这么一激,上一秒还对白婷婷唯唯诺诺,信誓旦旦做着保证的薛勇,顿时是大骂回应道: “贺天然,我是你大爷!来来来,今日我们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两个精力旺盛的男生,瞬间又是飞奔上了擂台…… …… …… 砰、啪、嘣—— 随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打击声,曹艾青收起回忆。 笼内,激动正酣。 贺天然从高三一直练拳练到大三,自上次在酒吧与薛勇发生冲突之后,温锐安也不知是听了贺盼山的嘱咐还是如何,除开更加专业的日常训练,也逐渐开始教给他了一些拳击之外的搏斗技巧,在这般日积月累的练习之下,如今的贺天然已是今非昔比,哪怕他现在不穿护具,薛勇也已经不是对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实的格斗也不是什么武侠小说,境界划分个三六九等,高来高去,不可逾越,现实的情况是,在没有一击击倒对手的情况下对敌,即便水平再高,也依旧会伴随风险。 现在两人的这番争斗,不是比赛也不是练习,就是单纯的无规则斗殴。 这条时间线上的薛勇,在没有温师傅的教导后,练的也不再是什么单纯的拳击,看拳路,更偏向泰拳一些。 只见他双手高举,垫步上前率先打出几记前手直拳,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可经过了公园吊带壶铃训练的贺天然已然习惯了这种迎面而来的威胁,他的双眼眨都不眨,直视拳锋,上身几个小幅度的摇摆,轻松躲开。 随后,就在薛勇收力之后再次直拳出击的瞬间,贺天然已是一个滑步,下潜抬肘的来到对方侧面,他右手伸手顺势上挥,打断对方直拳,同时左手一记勾拳,直击薛勇的胸侧肋骨! 飒—— 拳套与躯干撞击,发出一声闷响,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了薛勇的身上,只是让贺天然惊讶的是,对方竟是咬牙纹丝不动,马上旋身用另一只手甩出转身里拳,直取贺天然的脑袋! 这一拳加上回旋的惯性,哪怕是头上戴着护具,被打中也是直接KO倒地,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贺天然已是凭借着极其优秀的反应速度,双腿一蹬,往后跳开,不光如此,在落地之后,他快速的凭借着身高的优势,一脚正蹬,正中对方扭身未正的后腰部位,将薛勇踹到失衡,栽倒在地! 这一拳一脚的打击,让薛勇的额头泛起青筋,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重新起来,两人再次拉开距离。 贺天然知道薛勇皮实抗揍,但没想到他被连番打击后还可以一声不吭,特别是自己击打对方肋骨的那一拳,绝不是一般人咬咬牙就能坚持下来的…… “贺天然,是我小看了你呀,没想到你这几年变化那么大,你想在我这儿找回面子想很久了吧?但老子跟你一起哭哭啼啼的性子不一样,我高中的时候能揍你,现在一样可以!” 薛勇怒火中烧,愤怒减轻了他肋骨的痛楚,被一个自认为的弱者打败,确实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贺天然轻佻问道:“小勇哥,话不要说得那么满,如果今天我赢了呢?” “赢?做尼玛的白日梦去吧!老子不可能认输!” 薛勇怒喝一声,迈步前冲,此刻他真正拿出了泰拳那凶狠残暴的打法,旋腿而出,脚底生风。 砰—— 薛勇利用自己的小腿死死踢在贺天然的腿部,这是非常典型的泰拳踢技,若是防备不当,对手的小腿直接就能踢个骨断筋折。 只是这一招,贺天然也选择了用小腿去硬接,这并非自持于自己的实力,而是…… 他方才已经在双腿的裤管中,戴了护腿…… 看来,防患于未然,总不会出错…… 在一声塑料硬壳发出的脆响之后,薛勇连忙后跳,冷汗直流,因为他脚背已经踢成了红肿了。 “贺天然……我、我屮你个王八犊子……” 即便是自己吃了闷亏,嘴里不住吸着冷气,薛勇也是嘴不饶人。 “蛤?小勇哥你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我又不想拼死拼活的,是你直愣愣要踢过啊啊。” 贺天然打着哈哈,在这种严肃的氛围下,如此奇妙的展开,让笼外两个女生都感受到了一点滑稽的趣味感…… 可要笑出来,感觉又有些不合适…… “他还真是……油头滑脑的……” 曹艾青别过眼去,可能是贺天然最近一段时间表现出了的状态太过沉稳,如今再次见到对方这种熟悉的状态,一时让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完全忘了对方是通过自己的提醒,才戴上的护具…… 然而,这种玩笑的戏码,并没有维持太久。 此时笼内,薛勇慢慢挪动脚步再次接近,好歹也是练了好几年搏击的人,他刚才的策略其实没有错,他看得出来贺天然练习的是拳击,而拳击最明显的弱点就在于大腿两侧与膝盖部分疏于防御,即便现在他的腿上绑了护具,但依然是有隙可趁! 薛勇靠近直接再次猛然起脚下鞭踢! 飒—— 这一下来得迅捷猛烈,甚至是裹挟了风声,贺天然终于是躲闪不及,被一脚直接踢到了膝窝,那里是不可能有任何防护的,贺天然只觉膝窝被一把钝器狠狠的抽打了一下,一种钻心的疼痛让他独腿难支,身躯不由自主向下瘫去…… 薛勇一击得手,乘胜追击,他转身半圈前腿抬起,高位前回踢直接就瞄准了贺天然垂下的后脑,重重垂直落下! 如果得手,可谓胜负已定! 但,这一腿却被半蹲下的贺天然突然抬腕架住了。 而这个姿势薛勇,身上全是破绽,贺天然看准时机,右手笔直打出一拳! 咚—— 腿部的疼痛让贺天然也有几分火气,他一记猛拳重重打到薛勇的腹部,后者那是呼吸都随之一窒,直接倒退几步,跪倒在地! 前面说过,拳击手的拳套,会把打击力化为震荡力,而此刻薛勇的横膈膜就是因为受到了震荡而收缩起来,他满脸的痛苦,眼前的景物越来越黑,耳边更是一阵嗡鸣…… 这一拳力道太重,是薛勇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要死了吗? 这样的念头在薛勇的脑子不断萌生,他感觉到的心跳越来越慢,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内心…… 可就在这时,他上半身忽然被人架了起来,贺天然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双手从腋下穿过,然后在脖颈之后牢牢扣住,薛勇腹部位置的后头,贺天然使劲用膝盖一顶! “哇啊~呼啊呼啊……” 横膈膜再次舒张开来,薛勇顿时是呼吸通畅,贪婪地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这种恐怖的濒死体验,他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两个女生冲进笼内,见薛勇依然无恙,都松了一口气。 “贺天然你……” 曹艾青真的刚才的那一幕给吓死了,她正准备责备贺天然两句,谁知对方站起身,那条被踢到的腿一直在打着摆子,站也站不稳,随即是一个趔趄,单手扶住了姑娘的肩膀…… “呼……借我撑一会,脚麻了……呼……” 贺天然也是额头冒着冷汗,小声说道。 曹艾青就这么站在原地,推他也不是,不推他也不是…… 唉,算了…… 就这么让他歇会吧。 权当这场架,是他为了保护我才打的…… 姑娘心中如此思忖着。 第317章 假如爱有天意(十一) 第317章假如爱有天意(十一) 薛勇好不容易缓过气,在谢妍妍的帮助下,他狼狈地站起身,此时的贺天然已经被曹艾青扶到笼外,安稳坐着了。 事已至此,薛勇沉着眼皮不在叫嚣,方才要是没有贺天然的及时处理,自己这条小命没准就真交代在这儿了,那种危机情况,光想想就让人后怕,而直到现在,他的五脏六腑都还在微微的翻滚绞痛着…… 拒绝了谢妍妍的搀扶,薛勇捂着肚子,艰难地走出八角笼,他来到贺天然面前,没有想象之中的冷嘲热讽与咄咄逼人,对方只是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 “……” 薛勇一怔,随即也瘫坐在贺天然的身边,他吐出一口气,缓缓道: “你赢了,但这次你戴了护具……” “要是我不戴护具,那么现在救护车与警车都该一起来了。” 贺天然苦中作乐,薛勇无言以对。 他看着不住揉着自己大腿膝窝的贺天然,又看了看坐在另一侧,平静的曹艾青,吐槽道: “你们俩……上了港大之后都经历了什么啊?特地搁我这儿来玩反差的是吗?” 在薛勇的印象中,曹艾青是个娴静乖乖女,贺天然是个任人拿捏的小菜鸡,可随着曹艾青两巴掌把他打回现实后,贺天然又用了一记铁拳,让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下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这士别三年,换到这两人身上,那就是妥妥的换了两个人。 “反不反差你反正也见了,倒是小勇哥你的性格还是这样……” 贺天然感叹一句,虽然见到旧友心有喜悦,但有时候该端起来的架子,还是不能放下,今天的事情一码归一码,薛勇回答,他就简明说出两字: “道歉。” “……” 即便两人在一番打斗之后,火气都消失殆尽,可该来的还是要来,发泄过心中愤懑的薛勇也开始理智对待起这整件事,他闻言稍怔,索性双手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面对贺天然弯下腰,鞠了个躬,朗声道: “对不起贺天然……咳……是我读高中的时候不太懂事,一直欺负你,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我算是体会到了,你是君子,当初你丢的面子,我已经赔给你了,我人是你打的,也是你救的,除了你戴了护具让我有些不服之外,我真心跟你道个歉,希望咱俩的过节就到此为止。” 一旁的谢妍妍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贺天然的手段。 当然,与其说是“手段”还不如说是贺天然本身的“能力”,要来的更妥帖一些。 薛勇这人吧,倒是在学校好勇斗狠惯了,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也多,都是些富二代,平时也没什么人敢招惹,即便有,也没见他服过谁,哪怕是他跟贺元冲一起泡吧喝酒,都不见他主动恭维过几句,主要还是这人性子太冲,头铁,不太会讨好人。 只是现在,虽然他这番道歉的话里还带着几分别扭,但能让他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看来,男生之间的交往,还是要更加直接一点,少点弯弯绕绕才能奏效啊。 通过这件事,让谢妍妍对印象中内敛羞涩的贺天然,有了几分改观。 而贺天然见到薛勇对着自己的道歉,瞬间哑然失笑。 “我……嘿……小勇哥,我不是让你跟我道歉,我们的事儿才多大点啊,该翻篇就翻篇吧,我就从来没往心里去……” “啊?那你让我道歉?” 面对薛勇的一根筋,贺天然只能偷偷指了指一侧的曹艾青,示意薛勇需要道歉并不是对自己,而是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曹艾青颇为意外的看向贺天然,不光是他现在还想着自己,还有一点让自己搞不懂就是,他为什么能轻易地去原谅一个人…… 哪知,薛勇这个大傻子脑子还是转过来,他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移动,问道: “不是……你俩……现在到底啥情况啊?” 贺天然真是被他给弄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白了一眼道:“你刚才说的话对艾青来说很过分,你快道歉就好了。” “啊……是,好。” 薛勇刚转过头,对准曹艾青,但他还没开口呢,就听女孩冷冷拒绝道: “不用了,我不打算原谅你,而且你少来揣度我,帮我妄下定义,你哪知道这些话对我来说过不过分?” 薛勇一脸黑人问号的愣在原地,他真是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耳边又响起了贺天然的催促:“赶紧道歉,道歉就完事儿了,你不开心你憋着干嘛呀?谁都看出来了你在生气,这需要猜吗?道歉!” 曹艾青对着薛勇更是声色俱厉:“你管我这么多?我不需要你道歉,你说得过不过分,我自己还不清楚吗?我觉得就是我以前太害怕别人受伤,才酿成这样的恶果,是我自作自受,留下一个这样的话柄,我不需要谁的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任何人!” 贺天然急了,对着薛勇一顿狂喷:“不是,你现在在跟谁赌气呢?为你好你不知道啊?道歉道歉不接受,原谅原谅你不给,合着咱就僵在这儿了呗?能不能把事情给往前推进一下啊?赶紧道歉!” 曹艾青对薛勇反击道:“你把这个当成工作吗?还推进一下,赶着交差是吧?那你别做啊,我又没有逼你,是你自己要做的。” 贺天然正欲再说,夹在中间的薛勇赶紧是一左一右抬起双手,一脸惶恐道: “欸!嘿!停停停,停停停,两位,两位那什么……卧槽嘿……咳……我、我、我是听出来了啊,两位麻烦转下脖子,面对面交流可以吗?” “……” “……” 这话一出,得,刚才还对薛勇针锋相对的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片刻,还是贺天然无奈道:“小勇哥,今天我们来见你,就是有件事情要问你,情况是这样的……” 贺天然简明扼要的说明了当下曹艾青的遭遇,薛勇听完眉头直皱,而一旁的谢妍妍,反倒是脸上露出一抹异色。 这个富家千金不由瞅了一眼曹艾青,没想一下就撞到了对方的视线,导致她迅速别过眼去…… “啊……贺大少你原来是为这个来的呀,嘶……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啊,我虽然不是啥好人吧,但这种在网上口嗨的事情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要是谁惹到我,我肯定现实里就解决了,而且我怎么可能拿着自己的丑事去网上宣扬呢?” 薛勇挠着头,他这种五大三粗的人,确实也想不到用舆论的方式,去攻击一个人。 贺天然点点头,“所以啊,刚才艾青才问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别人,你说你在班上的哥们都知道,那小勇哥你说说看,有哪些人知道的告白的事,并且还会爆料出来。” 薛勇低头寻思一会:“这都两三年了,我原先那帮朋友走的走,散的散,能玩出这种把戏的人,我是真想不到,都是大老爷们,谁把这种事儿给记心上啊……” 贺得一脸尴尬…… “真想不出?” 薛勇摇摇头:“真想不出来……” 说完,他又对着一旁的曹艾青说道:“曹艾青,呃……不好意思啊,刚才我那么说你,也是心直口快,我知道当时你拒绝我的时候,对我说的话都是为我好,对不起啊,我这人就比较爱面儿,但我保证,我薛勇还没有混蛋到去用这种方式,去诬陷一个姑娘家的清誉。” “不用薛勇,你能考上港诺,也算是证明了当初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听进去了。” 曹艾青语气轻缓,平淡回答着,而一边的贺天然复归沉默。 随着薛勇的道歉与保证,仿佛代表着贺、曹二人这次追查到的线索,算是就此中断了。 五分钟后,几人出了体育馆。 “那就这样,我们先回港大了,妍妍,今天辛苦你啦。” 贺天然扭头对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谢妍妍笑道。 姑娘摇了摇头:“不麻烦的天然哥,以后你想来叫我一声就好了,今天我下午还有课,所以抱歉啊,本来可以陪着你们逛逛学校的。” “没事儿,你有课的话赶紧去吧,刚才我看你脸上有些急切的样子,估摸你上课都快迟到了吧?” “啊?”一听这话,谢妍妍的脸上真的出现了一丝慌乱,赶忙道:“嗯,是,那……天然哥,艾青姐还有小勇哥,我就先走了啊,可不敢耽误了……” “好,去吧。” “拜拜~” 谢妍妍朝另外三人道了别,转身离去。 薛勇笑道:“呵,我大一的被一个大三的学姐叫一声小勇哥,这还真是承受不起,沾了你的光啊,贺大少。” 贺天然调侃道:“哪里哪里,小勇哥还是有些名望的,不需要沾我的光,来来来小勇哥,咱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以后常联系。” “呀,贺大少真是折煞我了,不敢不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交换起了最新的联络方式,而曹艾青的目光一直随着谢妍妍远去的背影,直至确认走出一段距离后,才轻声提醒道: “她走远了。” “啊?谁走远了?” 交换完号码的薛勇抬起头,一头雾水。 “再等会。” 贺天然通过了薛勇发来的微信验证,嘴角含笑。 薛勇这才看向谢妍妍离去的方向,问道:“怎么,你俩这次来不是来找我的吗?你俩找我我倒是能理解,但这跟谢妍妍有啥关系啊,她高中又不是跟咱一个学校的。” 贺天然没去管他,而是问着曹艾青道: “你怎么发现的?” 曹艾青望了他一眼: “这个女生我有印象,高三那年立冬,你弟弟开着豪车来学校接你回家吃饭,跟着他一块来的还有个女生就是她,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家世,所以印象很深,而且那天你……啧,怎么又是打架……” 女孩说着说着又是有点苦恼,因为那次贺元冲的口不择言冒犯了自己,导致贺天然上去就是一拳…… 那情景,跟今天真的很相似…… 他怎么老是为自己打架? 贺天然闹了个不自在,赶紧追问:“还有呢?” “还有就是你刚才在车上跟我说的,贺元冲带着薛……” 兴许是顾虑到薛勇也在场,她改口道: “你一个朋友被贺元冲带着赌钱,输光了找你借,如果这件事你没骗我的话,那你弟弟应该是对你怀揣恶意的,而这个女生跟你弟弟的关系不浅,你刚才说我的事情的时候,她脸上表情不对,欲言又止好像知道些什么,所以我猜,你找她帮忙,也不单单是来找薛勇那么简单了…… 虽然你今天一直在卖关子,可同时也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现在发生的事跟你以前对我做的事不是一码事,但其中隐藏的有共同的目的,指的就是这个吧?” 这些事情一桩一件,被曹艾青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加以分析罗列,看来她跟贺天然之间,有些事情确实不用说得太明白…… “聪明啊。” 贺天然竖起个大拇指。 曹艾青冷哼一声,讥讽道: “不如你,毕竟还是你教得好。” “……” 身边的薛勇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插了一句嘴: “不是,两位啊,你们能说人话吗?我听你俩说话怎么那么费劲呢?我就感觉你们的对话里头,有我的一点事儿,又感觉没有,我现在是该送你们到校门口呢,还是再陪你们逛逛啊?” 贺天然一把揽过薛勇的肩膀,笑道:“那肯定要劳烦小勇哥陪我们逛逛了,毕竟这学校你熟哇!” “那是,走吧,那我就陪少爷夫人逛会了。” 曹艾青委实有些不解,刚才还打死打活的两人,现在竟能勾肩搭背的走一块去,不过这也让女孩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 毕竟刚才贺天然的腿被踢伤了,走起路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颠簸,如果现在真要上去跟踪谢妍妍的话,她还是挺担心贺天然能不能走得动。 不过现在好了,有薛勇跟着,也算是让他有了个支撑,挺好的。 第318章 假如爱有天意(十二) 第318章假如爱有天意(十二) “谢妍妍她走的这条路,不像是去上课,倒像是回寝室啊……” 薛勇望着女孩的去向,语气里带着困惑。 远处,一直悄悄跟着谢妍妍的三人只能看见女孩的背影,从动作举止上看,对方目前正在打电话,但因为看不到表情,也听不清话语,所以贺天然也瞧不出什么头绪。 难道她是在跟贺元冲打电话? 想到此处,贺天然在身边两人的目光下,拨通了贺元冲的电话。 听筒里在响过几声之后,没有出现“正在通话中”的提示,而是顺利接通。 “喂,是我,怎么了哥?” 手机里传来贺元冲疑惑的嗓音。 贺天然这边很自然的道:“没什么,就是我这边图书馆下了班后,想约着你打球,你来不来啊?” 对面迟疑了两秒,回绝道:“不了,晚上我约了人,改天吧。” “行啊,那我就挂了。” “嗯……” 寥寥几句挂断电话,确认了谢妍妍不是在跟贺元冲通风报信之后,贺天然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这次贸然前来,赶着时间招呼也不打,也不光是为了薛勇,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谢妍妍跟贺元冲是情侣关系,如果这次的网暴事件真是自己这个弟弟策划的,那么作为她女朋友的谢妍妍到底知道多少呢? 这一点才是贺天然最在意的,因为他已经隐隐察觉到这会牵扯出许多东西,但因缺乏了未来的部分记忆,所以仅凭现在知道信息,贺天然暂时也推理不出所有的脉络…… 今天约谢妍妍出来帮忙固然是有些打草惊蛇的风险,如果这姑娘真跟贺元冲一头,那么让她帮忙约薛勇,无疑是个败笔。 可比打草惊蛇更重要的是,贺天然能通过谢妍妍对待此事的态度,分析出她到底是不是网暴事件的帮凶,而现在这个局面,要比预想的好太多,起码证明,谢妍妍还不知道贺元冲的太多事。 三人一路跟踪跟到了港诺的女生寝室楼,如果谢妍妍真的进去了,要么只能叫曹艾青跟着混进去,要么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不过好运的是,谢妍妍走到了大门口,就有一个女生出了楼,奔她而来,一脸谄媚,不住是躬身道歉…… 谢妍妍环顾四周,三人赶紧躲到了一堵墙的后头,在这个位置,恰好能依稀分辨出谢妍妍跟那个谄媚女生的脸庞与表情…… 曹艾青遥望了那个女生片刻,然后缓缓回过头来,看着贺天然。 此时男人的眼里,也跟她一样流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情绪。 “欸……那不是……夏巧么?原来她们两个也认识啊?” 薛勇这时嘀咕道。 “怎么,小勇哥你朋友啊?” 贺天然故意问着。 “朋友……说不上,我不是留了两年级嘛,这夏巧就跟我就成了同一级的学生,在港中的时候她是隔壁班的,也说不上什么交情,她高二那年还追过我呢,不过我哪看得上她呀,小太妹一个,要长相没长相,要性格没性格的。” 这个夏巧,就是当初霸凌了曹艾青的那个女生! 只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薛勇又没了当初贺天然为曹艾青报仇的记忆,所以开始自吹自擂起来。 “那小勇哥,你当初告白的事情,她知道吗?” 贺天然随即又问。 薛勇回忆着:“知道吧……她高一的时候,也就是我们那一届高三的时候,那会我就认识她了,当时她跟我一个兄弟走得挺近的,她还蛮想挤进我们这个圈子,带上她一块玩儿。” “别说了,她们走了。” 一旁的曹艾青提醒道。 贺天然看去,果然,因为寝室楼前人多眼杂,夏巧一脸堆笑地挽着谢妍妍的手臂,拉着她离开,而后者,好像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三人再次跟了上去,两个女生走到了一栋建筑物的拐角阶梯之下,这里很隐蔽,人也很少,三人冒险靠近,顺着阶梯向上到平台处,这里高低的落差不过四五米,两个女生就站在阴影中,而三人位于平台上,只需稍微凝神,便能听清她们的对话。 “夏巧,你跟元冲到底瞒了我什么呀?最近我就觉得你俩不太对,我约他他都不出来了,反倒是你,他身边朋友可告诉我了,说最近你们常常聚在一起。” 谢妍妍的话里带着愤怒与质问,声量很大。 只听夏巧好声好气地说道:“哎呀妍妍,你不要瞎想,我跟元冲没什么的,你放心好了,他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我们最近只不过是因为一件事凑在一起了,所以才时常聚到一起。” “什么事情啊?” 面对谢妍妍的反问,夏巧支吾了一会,才道: “就是……就是关于他哥哥的事……” “你是说……天然哥?” “没错,妍妍你也知道,我当初是跟天然哥一个学校的,你还记得吧,当初你带我去港大找元冲哥去玩的那天,恰好你们论坛上爆出天然哥在洗铅池被甩了的丑事。” “嗯……记得,可这跟元冲有什么关系呢?” “就是元冲知道他哥追一个女生从高中追到大学,做兄弟的想要帮帮他,毕竟你也知道天然哥很内向嘛,所以这几天常常找我问高中的时候,天然哥跟那位他暗恋的女生是个什么情况……” “你是说,艾青姐?” “咦,妍妍你认识啊?那就好说了,没错就是她……”说到这里,夏巧感叹了一声,继续道:“唉,其实我挺为天然哥感到不值的……” “为什么?” 夏巧认真道:“因为这位曹学姐,在咱们高中的声誉并不好,公认的就……喜欢钓凯子,装白莲花,你想想,要不是这样,天然哥之前怎么会在港大的论坛上爆出这么个笑料来?他毕竟是山海集团的太子爷呀,这样一搞,就让天然哥很没面子了……” 谢妍妍才见了曹艾青,只是了解还是太少,人心险恶懂得也不多,再加之女生本就喜欢这种八卦,于是她追问道: “这是真的吗?” 夏巧还是很聪明的,没有把话说死:“反正大家都这么传,具体如何我也不敢下定论,我只说自己亲眼看到的,毕竟我也目睹过那位曹学姐拒绝别人的情景,其中一个还是我当初暗恋的对象来着,她拒绝别人时说的话,感觉就……婊里婊气的,跟钓鱼一样呢。” “或许,艾青姐姐那时是真的……不懂拒绝呢?” 谢妍妍维护了一句,好歹刚才她见过了曹艾青本人,所以没有被这种道听途说,先入为主的观念占据了第一印象。 夏巧见状点到为止,故作轻松:“谁知道呢——” 谢妍妍继续问道:“那巧巧,你跟元冲到底要帮天然哥什么啊?” “就……元冲哥跟我打探那位曹学姐的喜好呗,说是要替天然哥准备一个惊喜,送给曹学姐。” “可是我听说……最近港大的论坛里……出现了一些对艾青姐不太好的言论……这跟你和元冲,没关系吧?” 夏巧一愣,赶紧撇清关系道: “啊?还有这种事?这跟我们肯定没关系啊,我又不是他们港大的,我上哪里说去啊,而且曹艾青还是天然哥的女神,我哪里敢去诽谤她呀,这么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至于元冲就更不可能了呀,就算他想帮天然哥追女朋友,可哪有用这种方法的不是,如果你实在想不明白,你打电话问一下嘛。” 谢妍妍略作思索,觉得这话有点道理,夏巧见她情绪缓和,故作八卦继续问道: “妍妍,这些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港大的朋友跟我说的,本来今天叫你出来想问问你跟元冲的事儿,没想到结合到一起去了……巧巧啊,这事儿你跟元冲就不应该瞒着我,天然哥好歹也是我哥哥呢,我也想尽一份力的。” “哈哈,那你就跟元冲说嘛,正好我也在……” 谢妍妍拿出电话,看着夏巧说道:“好啊,我现在就给元冲打电话,你确定要在旁边吗?” 女孩这时话中的驱赶之意溢于言表,今天贺天然与曹艾青的事情只是凑巧,但这也提醒了她,最近贺元冲与自己的这位“好闺蜜”走得太近,因为正好夏巧也是港中毕业的,所以才有了以上这一番对话。 如今话都问完了,她自然就不会多留夏巧,而对方也很是识趣儿,尴尬地笑了笑告了个别,转身离去。 作为富家千金的谢妍妍身边从来不缺这种好姐妹,但一旦越过界,有些事情就不用多言,反正不管夏巧说的是否属实,她俩的这段塑料闺蜜情,算是彻底告吹。 待到夏巧走后,谢妍妍也没有立即就打电话,而是在原地踌躇了几分钟,最后选择飘然走远。 …… …… 平台上,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三人终于开始了交流。 “嚯,这有点刺激嘿……”薛勇兴奋道。 “你听出来了什么?”贺天然笑着反问。 薛勇的大脑开始超频运转: “就……如果这事儿真是贺二少指示夏巧去做的,那我就感觉你俩这是要兄弟砌墙的节奏哇,可我没想通,这跟曹同学有个屁关系,你们兄弟有矛盾,扯上她干啥?还是说,其实你弟弟是真的跟你站在一头,通过这件事想为你找回点面子?或者,就跟夏巧说的一样,这其实跟贺元冲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贺天然翻了个白眼,订正道:“那叫兄弟阋墙,不是兄弟砌墙,小勇哥你不会用成语就别瞎用。” 曹艾青这时从平台的边缘收回手机,也是轻声道: “刚才她们的对话都录下了,可惜妍妍最后没给你弟弟打电话,这段视频有用吗?” 女孩从刚才就拿出手机录下了平台之下的场面,这是很聪明的做法,只是贺天然摇了摇头: “这只能证明夏巧对你印象不好,背后说你坏话,但她也很谨慎,没有暴露出太多的信息,如果这件事真是我弟弟做的,那么这段视频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论坛上爆你料的那些人会将真相编撰得半真半假了。” 说完,他见曹艾青低眉思索,又问了一句: “你恨夏巧吗?其实不管真凶是不是她,我都可以替你教训她一顿,毕竟她……” 贺天然适时闭口,其实他想说,夏巧是导致你成为如今这般模样的另一个罪魁祸首,可这么一说,难免会有为自己洗脱罪名的嫌疑,他不想在曹艾青面前表达出半点这种意愿…… 这时薛勇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化身为乐子人,从旁附和道: “对啊曹同学!你看我之前失言,你都扇了我两耳光,这夏巧……哇,要是她真的有参与到诬陷你的事件里,那么岂不是什么吐口水,扯头发,拔指甲什么的都给她安排上才能泄愤啊!你说是吧,贺大少!” 曹艾青没有理会薛勇的胡话,她只是凝望住贺天然,她懂他刚才没有说完的那句话。 “贺天然,你是又在给我一种期待吗?” 女孩还是那般冷傲的模样,只是男人从她眸光里流转又被掩埋掉的情绪里,刹那间也明白了什么…… “我说了,我想给故事一个结局……” 贺天然转过头,不去与她灼灼的目光对视,口中缓缓道:“所以,我会帮你安排好夏巧应有的下场。” “我能相信你?” “这次可以。” …… …… 结束完港诺的事,两人驱车再次回到了港大。 由于贺天然腿脚受了伤,所以不得不由曹艾青来负责开车的工作。 “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曹艾青将宝马车开进港大的停车场,竟是难得主动问起了贺天然接下来的计划。 “等,虽然我弟弟现在嫌疑很大,但也只是嫌疑而已,谢妍妍应该会给他打电话,说出今天的情况,如果这事儿真的是他做的,那么他现在应该比我们急,委屈你了,在等一段时间吧……” “我……倒也没那么急……” 曹艾青倒好车,姑娘如今的心理素质,远超当初那个脆弱敏感的自己。 两人打开车门,一左一右的出来,贺天然被踢伤的右腿刚开始还看不出什么大碍,只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血液流动,瘸腿的样子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曹艾青走到他身边,扶着他,两人慢慢走着。 “……谢谢啊。” “不用……其实……刚才我跟薛勇有着一样的疑惑,你弟弟为什么要陷害我?就因为你喜欢我?” 可能是缓解这种亲密接触的尴尬,曹艾青主动询问起了两人之间的“正事”。 “嗯,这其中有点复杂,可光凭我喜欢你这一点,其实就足够……” 他们正在对话间,一辆丰田车缓缓驶来,应该也是找车位,两人往旁边避了几步,谁知那辆车在他们身边停下,车窗降下,真是无巧不成书…… 丰田车的车主,竟然是贺天然今天打算约见,却一直没能见着的——沈秋序! 第319章 假如爱有天意(十三) 第319章假如爱有天意(十三) 不见天日的地下停车场,心绪各有异同的三个男女,视线彼此交错,空气莫名焦灼。 沈秋序望着扶靠在曹艾青身边贺天然,视线最终定格在了他的腿上;而贺天然则悄悄地瞥了曹艾青一眼,他发现姑娘看着沈秋序,她嘴唇下意识微微抿起,本来冰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仅持续几秒的沉默,心念已是千回百转,贺天然缓缓松开了靠在姑娘肩上的手臂,他走到墙边,背靠了上去,大咧咧地笑道: “沈哥你来得正好啊,帮个忙快来扶我一下,我们得到医务室去。” 沈秋序这才回过神,点头道:“好的,你俩等我一会啊,我去旁边把车给停好。” 说着,他重新发动汽车,开到不远处的一个车位前停下,倒车入库。 曹艾青回望贺天然一眼,男人只是笑了笑,两人都没有说话。 沈秋序停完车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他到了贺天然的身前,面带担心地询问道:“学弟,你这是咋了?” “没什么,不小心被人踢了一下,不过还好,应该不严重。” 贺天然随意地说了一句,手搭在沈秋序的肩头,三人再次出发。 港大的医务室每个院系都有,众人找了最近的一个将贺天然送了过去,值班的医生撩开贺天然的裤腿帮他检查了一下,确实是没什么大碍,上了药,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医务室内,贺天然躺在病床上,其实他想着就近回寝休养的,毕竟这次又不是像上次一样伤得那么严重,不过难得现在三人都在,索性他就躺下多休息了会。 “所以说,天然你是在练习格斗的时候弄伤的腿?看不出来啊,我一直以为天然你文质彬彬的,原来也喜欢这种激烈的搏击运动。” 沈秋序坐在病床对面的椅子上,在得知贺天然受伤的缘由后笑道。 贺天然此前一直在图书馆工作,自己与对方第一次见面也在那里,所以有此印象也不算出奇。 “沈学长刻板了吧,看书打拳都是爱好,知识懂得多又不代表身体健康,必要时还是要活动两下子的,学长对拳击也有兴趣啊?” “哈哈哈,我读高中的时候还挺喜欢这类运动的,不过自从本科毕了业,进了社会,就很少有时间培养自己的爱好了……” 沈秋序说得有点唏嘘,贺天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由于两人并不怎么熟,所以大多对话都是在尬聊。 “确实,沈学长你现在是在一边读研一边工作的在职研究生吗?” “没有,全日制的,港大的在职研究生要求太高,而且学费一年十几万,不是个小老板还真读不起,不过说是这么说,我平常还是会接一些散活儿来养家糊口,不至于断了饷,所以除了上课外,能空下来的时间也不多。” “估计研二研三的时候会好些吧?像学长你们学建筑设计,导师知根知底后介绍起工作来,应该还是很方便的。” 想起曹艾青说未来她回国之后,就是在沈秋序的设计工作室工作,从现阶段来看,对方应该正在挖掘自己的第一桶金。 “嗯没错,天然啊,你不用学长学长的叫我,怪生疏的,你就像刚才那样叫我一声沈哥,或者秋序哥就行。” “行,没问题啊,沈哥。” “对了,今天艾青是陪你一起去练拳了吗?” 沈秋序好奇问道。 由于两人下午调查到的事情不方便告诉外人,贺天然对此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正想找话搪塞,没想到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了,曹艾青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走了进来。 “给你们买了饮料。” 曹艾青说了一句,她走到一旁的桌上,姑娘似乎记得所有人的喜好,比如贺天然有一习惯,去咖啡厅喜欢点可可,带气饮料他只喝可口可乐,还是那种听装冰冻过的,两块五一罐,如果没有的话,他更宁愿喝苏打水或者矿泉水。 曹艾青给到贺天然的,就是这种听装的可乐。 她还记得这件小事。 男人接过可乐,罐身上还有水珠滑到了他的指尖,手掌的触感让他感觉到了一阵清凉,他抬眼看去,曹艾青给到沈秋序的饮料,是那种茫茫多咖啡饮料中的其中一款,如果不是自身喜好的话,应该很少有人会去买。 想必,那也一定是特意挑选过的吧。 贺天然拉开快乐水灌了一口,舒坦的发出了“啊~”的一声,像是掩盖住了什么…… “艾青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沈秋序先将咖啡放到了一边,打开自己的单肩包翻找着,曹艾青下午是否跟贺天然有约,两人为什么会一起出现这种事,以他目前跟曹艾青的关系,没有找准合适的时机,就不太好当面问了。 可能是人越是长大,对于自己所在意的事物,表达的意愿就会显得越曲折,这种意愿不会像小时候或是青春时期来的那么直接了,这就好像是这个社会约定俗成的一种规则,只有懂得了规则,并且运用到生活中,才能代表着成熟。 而沈秋序,无疑是个成熟的男人。 “什么呀?” 曹艾青接过他递过来的一个文件袋,茫然发问道。 “这是我从朋友的律师事务所还有公安局咨询后要来的一些案例,都是有关谣言诽谤的。艾青,因为现在网上造谣的成本很低,所以很多当事人都不当一回事,也感觉无从下手,可一旦报警,警察或者学校直接介入,光是起到的震慑作用就足以吓退很多造谣者了,我希望你能慎重思考一下这种解决方法,还有就是无论如何,我们这些朋友都会站在你这边。” 沈秋序耐心解释着,曹艾青拿着这份案例,瞬间是有些失神…… “好办法啊,沈哥。” 此时,她身后的贺天然对此报以了一个赞叹。 不管如何,报警永远是解决这种事情最为行之有效的途径,先不论沈秋序拿出这份案例是为了讨曹艾青的欢心,还是出于正义感,亦是二者兼而有之,光是他在这件事上花费的心思与奔走,就足以让贺天然站在姑娘朋友的立场上,去衷心赞扬一句。 “秋序哥,我……考虑一下吧。” “哈哈,好的艾青,我把这个东西给你,不是想给你造成什么负担,如果你能通过别的途径去解决这件事自然也很好,毕竟现在咱们最重要的,是把困扰你的事情给解决掉。” 沈秋序说着让人感到放松的话语,他拿上咖啡,背上单肩包,也意识到了自己在此会给这对男女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压力,所以开口辞别道: “好了,我还要回去苦逼画图,就不打扰你俩了……天然,我先走了啊,有事儿联系啊。” 他看向贺天然,两个男人相视一笑。 “好嘞沈哥,慢走。” 贺天然招呼了一声。 随着对方转身徐徐离去,曹艾青将文档放在床头柜上,示意自己还要回来后,也是转身跟着沈秋序离去,于情于理,别人帮了忙,她都得去送送别人的。 于是病房里,就这么剩下了贺天然一个人。 他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那份文件,手指摩挲,低头沉思着…… 他慢慢明白为什么曹艾青不愿让自己这样的人,去接近沈秋序了。 因为女孩见识到了人心的阴暗,才会愈加珍惜他人的善意,而且亦不是每个接近曹艾青的人,都要对她图谋不轨,世上没有这种说法,更没有这种道理,女孩原本的命运就本该是幸运的,是应该被那些值得的人所簇拥的。 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像贺天然一样,要不断地接受命运的反复拷问与捶打。 自己之于曹艾青是个什么形象呢? 贺天然自问一句,很快就有了答案…… 起码,不是像沈秋序一样的一个好人…… 不管是曾作恶操控着她一生的那个自己,还是那个曾让她见识到无与伦比的美好,最后却又背叛了她的自己,都不是一个好人…… 贺天然对曹艾青来说,更像是一把杀身刀,一只惑心鬼,是前世今生都绕不过的一道铁门槛,使人欢喜使人颓,由爱生恨钻心累…… 男人似有所感,他缓缓侧头向窗外望去,秋末的校园,日头西沉的昏黄与枫叶漫漫的火红交织在一起的道路上,背着单肩包的高大男生与扎着马尾双手负后的女生并肩而行。 他们一个健谈,一个含笑,烂漫又登对。 男女的背影渐行渐远,有人依稀想起了从前。 窗外的日光透过窗,仿佛将躺在床上这具注视着他们的阴魂,照耀到无所遁形。 但奇怪的是,那双眼眸,依旧温柔…… 贺天然好像看见了一则美好故事,正在徐徐拉开帷幕,此刻作为局外人的他,内心在五味杂陈后,唯有涌上这么一个念头,他的口中低声呢喃: “真好啊……” 贺天然收回目光,眼眶略微发涩,有些晶莹的东西挂在了眼角,他伸出手抹去,像是秋风拂面之后,随手擦去的熏人尘埃。 在这个世界,有人在天堂,缝合着支离破碎的自己;有人在地狱,饱含祝福的拆解着孤独。 当曹艾青回到病房的时候,微风轻轻吹动这纱窗,病床上已是空无一人。 她微微一怔,走到床边,缓缓坐了下去。 一旁床头柜上,沈秋序给她的文件依旧摆放在那里。 可女孩就这么低垂着目光,失神了良久良久…… 最近打赏的人有点多,骚骚谢谢大家了!感恩,鞠躬! 第320章 假如爱有天意(十四) 第320章假如爱有天意(十四) 姚青桃没想到旷工了一天的贺天然会在黄昏时分,一瘸一拐的到图书馆接班。 她走出服务柜台,三步并两步来到贺天然身边,扶着他道: “哎呀贺老师,你这是怎么了?” “跟朋友闹着玩,被踢了一脚,去过医务室了,这不是心念工作吗,刚上完药就回来了。” 男人笑着,被搀扶坐下后打开工作电脑,熟练地登录上了图书馆的管理系统。 “那你可还真是够卷的,咱这儿都没工资呢,你还不如回寝室多休息休息。” 姚青桃关心了一句,见他无恙,也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工作。 “这不是突然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嘛。” 贺天然矫情说完这句话,见对方没有理会自己,扭头一瞧,看姚青桃聚精会神地在excel表格上敲敲打打,不由问:“你做啥呀这是?” 姚青桃这才活动活动了脖子,答道:“整理这个月的图书借阅排行,图书馆公众号那边一直在催,而且过几天还得把海报啊,KT板这些给做出来放着。” “这个月第一是谁?不会又是《三体》吧?” 男人笑着问,刘慈欣的这本科幻巨作,一直都是港大图书馆借阅榜单里的三甲常客。 “不是,这个月的榜首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然后贺老师你喜欢的金庸这个月上了两本在前十,分别是第二的《笑傲江湖》还有第七的《倚天屠龙记》。” 金庸的武侠小说全集,无论在那个学校的图书馆都是不会缺席的重量级读物,而且经久不衰,坚挺了很多很多年,伴随了一代又一代的学生。 贺天然滑动着椅子,凑了过去仔细看了看,前十的都是一些知名度很高的书籍,无一例外自己都看过了。 他现在要通过排行榜找书看,那就得找排名到五十名以后的。 感受到贺天然近在咫尺的脸庞,姚青桃敲打着键盘的手指忽然停顿了两三秒,然后像是没话找话一般忽然问: “欸贺老师,你那个秋末的电影片单整理出来了没有啊?我叫设计那边的人一起把海报做了。” “啊对对对,我得赶紧把这个做出来。” 一提这个,贺天然才想起来了,他赶紧又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安排起了编撰起了片单与排期。 港大的图书馆有专门的艺术鉴赏厅,配置非常专业,平时还会举办一些独立影片展,请到一些青年导演或嘉宾到场对谈,港大名声在外,虽然不比隔壁的电影学院氛围来得那么浓,但作为大学城里的“一哥”,这种年轻人热爱的文创电影交流活动,还是会时常举办的。 当然,图书馆鉴赏厅平日里除了放一些在普通院线正在上映的影片外,还会有一系列经典主题电影的专场,这个专场是由图书馆里的管理员们自己策划的,诸如贺天然现在负责的这个秋末电影专场,每晚固定一部经典影片,持续一个月,电影的票价是十五块钱,可谓是非常划算了。 “贺老师,你平时看电影吗?阅片量够不够啊?要不要我给你推荐几部?” 姚青桃也蹬了一下腿,滑着椅子,笑眯眯地靠了过来。 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嘛…… “桃子姐,最近我看了尼采的诗集,想安排一场《都灵之马》你觉得怎么样?” “……啊?这电影讲什么的?” “讲尼采的,嘶……不过有点沉闷,秋天的话,还是比较适合看是枝裕和的电影。” “呃……什么裕和?” “是枝裕和,日本导演,获得金棕榈的那部《小偷家族》就是他的作品,不过我更喜欢他的《如父如子》。” “……贺老师,我还是推荐你多排几部爱情电影,因为这种片子上座率都蛮高的……嗯,你可以穿插着来知道吧,文艺片排太多,没几个人上座,图书馆的老师领导们会有意见的……” 贺天然一愣,心想确实如此,这又不是自己家,也不能单纯凭借自己的喜好来办事。 “行啊,我多想想。” 贺天然很快就进入到了状态,他的心绪暂时从医务室的那一幕中抽离,投身于工作中,尽管只是这种写片单,排档期的小事,可他也做得加倍用心,甚至每部电影下面都写了很专业的推荐语。 当姚青桃看到这份翔实无比的片单时,面上欲言又止,她是个电影的外行人,贺天然跟她聊起电影,她基本接不了几句话,可像她这样的外行人,瞧见那些电影推荐语,也能看懂其中那些不乏专业且通俗易懂的点评,甚至是被勾起了观影的好奇心。 而最让她惊讶的是,这些点评不是从度娘或是某瓣上抄来的,贺天然写这些的时候,她就在身边,她是亲眼看着贺天然偶尔面带微笑,偶尔停顿思考,一边回忆电影情节,一边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 如果没有足够的阅片量与专业知识,哪怕是文笔差一些,都不可能完成这份片单。 可是…… 说到底,这只是一份片单而已,真是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姚青桃可能会把这归结到贺天然那略带完美主义的性格上,以为他是凡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 但这哪是什么完美主义呢? 这不过是贺天然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罢了…… 毕竟,对于自己以前的爱好与专业,他如今只能做到这么多。 等贺天然把片单编完,已经到了晚上,因为很快就要闭馆,图书馆里的同学们已经走掉了不少。 见时候不早,知道贺天然腿脚不便的姚青桃已经率先收了一圈书,她推着小车回来后,在柜子里拿出一张门卡,嘱咐道: “贺老师,这是鉴赏厅的门卡,明天我一天课,来不了所以就先给你了,到时会有影协的同学过来教你操作放映机。” “我当放映员啊?” 姚青桃点点头,开心说道: “对啊,电影放映的工作,一般是由港大电影协会的同学来负责的,但他们只负责放院线,这种由我们图书馆自己策划的专题电影放映,他们是不会多管的,所以就只能靠你啦。怎么样,是不是想想就很有电影人的仪式感啊?” 贺天然真的笑,他轻松道: “那你叫那位同学也不用多跑一趟了,我晚上过去试一下就可以,你让他告诉我机房影库的密码还有观影厅的灯光总控在哪就行。” 电影放映员这种工作看上去高大上,但那是在胶片时代才具备的技术工种,因为那时放映员还要动手剪接,维护个胶片什么的,可如今嘛,随着科技的越发便利,播放的电影都是数字片源,唯一的技术含量,无非就是给上线影片解个秘钥了。 而贺天然这种情况,可能还用不到这个步骤,片单里的片源机房影库里都有,但凡会用电脑看电影的人,十分钟就能上手,这种知识,该学的早在电影学院学过了,让别人去教他,估计那人还没他懂呢。 “啊?你可不要乱来哦,要是放映机给弄坏了……虽然贺老师你也赔得起啦,但总归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知道,放心好了。” 姚青桃对贺天然的这种自信略微有点不解,平时分明是个很冷静小心的人,这种信誓旦旦的状态还真是少见。 莫非,他自己家里就有个放映厅? 姚青桃合理猜测着。 很快,图书馆的工作进入了尾声,大门关闭,只留下了一个小门供工作人员出入,只要将今天归还的书籍整理返架,就可以下班。 几个管理员分别推着小车,在各自分区里整理书籍,姚青桃做事很麻利,很快就把自己的那份工作做完,回到服务台后,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贺天然那边的状况,而且一想到等会男人要去试放映机,她也有些蠢蠢欲动,想要跟去看看…… 大晚上在那么大的一个放映厅里放电影,只要不是看恐怖片,那想想还挺……浪漫的。 只是,当她想要挪动脚步,前往贺天然打理的区域帮忙时,忽然见到一个漂亮的女生,走进了图书馆。 …… …… “贺老师,我们先走了哦,你记得关灯嗷!” 姚青桃的声音在偌大的图书馆里回荡,这么大的嗓门,要是出现在白天,一定会惹来不少同学的众怒。 “好!去吧!” 贺天然同样大声回应,只是他话音刚落,图书馆的灯光就暗下去了一大片,四周黑漆麻乌静悄悄,只留下他这一片区域还亮着橘色的光芒。 哒—— 嗒嗒—— 偌大的空间里,书籍的磕碰与走路的回音在此刻显得那么明显,只留下了这些被放大后的静谧。 他随手拿起一本黑色浮雕封面的书,很厚实,指尖抚摩过表面,有种凹凸不平的设计触感,这是一种在电子书籍上感受不到踏实。 这是一本《百年孤独》。 似是想在无聊时分找点事做,贺天然回想起书中的话语,口中低声念叨了一句: “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唯有孤独永恒……” 他把这句话说完,像是给书籍致以敬意,这才抬手将它给放回原位。 他又走了两步,这次拿起的书,是《杀死一只知更鸟》。 “你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钻进他的皮囊像他一样四处行走……” 贺天然阅读这本书的时候还是很有感触的,因为书中所描述的主题,是那么贴合曹艾青所经历遭受到的境遇,即使经历了很多丑恶和不公,女孩依然相信有人是善良的,正因这一点从未改变,所以她才会将这个世界活成了想要的模样,才有了自己与温凉在一起的两年。 放回书,又走出一段,贺天然这次拿起了一本贾平凹的《自在独行》。 男人微微一顿,这本书他还没看过,所以也说不出什么,只是这个书名,他莫名钟意。 然而,他正想随意翻一翻时,身后突然传来冷不丁的一声: “贺天然……” 在这种时候,图书馆的人都走了,四周静悄悄的,贺天然之前也没听到任何动静,正好放松下心情的时候骤然听到身边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内心猛地一颤,身体一个哆嗦,被吓得叫出声来…… “啊!” 啪嗒一声,他手里的书,也瞬间掉落在地。 而待到他看清身后来人,七上八下的小心脏,这才开始平复下来…… 是曹艾青。 姑娘脸上也是闪过一抹惊恐,她本来胆子就小,估计是被贺天然的反应给吓着了…… “你……你走路怎么没动静啊?” 贺天然下意识吐槽了一句,这时曹艾青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推卸道: “有动静啊,但你一直在自言自语,你没注意啊!” “……你在我后头多久了?” “从《百年孤独》开始……” 这……还是挺尴尬的,幸好自己没有自言自语出什么不可见人的话。 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贺天然重新换上那种淡然的神态,淡淡道:“怎么会想到要过来找我啊?” 曹艾青真的很不在行对付这种状态的男人,她不由有些薄怒,嗔怪道:“贺天然,你下午不说一声就走了,我还有话没问完呢,我不找你找谁啊?” 贺天然苦笑道:“那你不早点过来,现在大晚上的。” 他伸手去拿女孩手中的书,但对方忽然将手一缩。 “因为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离开,所以我一直在想还需不需要过来找你。贺天然,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一直为我着想,你就可以解脱了?” “……” 贺天然沉默了两秒,才道:“艾青,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想看到因为我的出现,会阻碍到你的生活。” “那你告诉我……”曹艾青一字一顿道:“为什么,今天你在承认沈秋序的方法后,他在我眼中……会突然有了……色彩。” 瞬间,贺天然惊骇到无以复加。 曹艾青深深地望着他,陈述起了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实: “前不久你问我,是不是我眼中的世界,跟你一样有黑有白,当时我没回答,现在我能告诉你了,我跟你,一样。” 第321章 假如爱有天意(十五) 第321章假如爱有天意(十五) 曹艾青同样也能看见贺天然所看见的世界。 男人在震惊之余,又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因为这绝不是一件好事,在那片静默的世界里,他们就像是一个局外人,能感受到的,只有无边的孤独…… 想到这里,贺天然是心念电转,他急忙问道: “艾青,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我根本无法与在黑白世界的人交流,在他们眼中,我好像就不存在一样,他们根本无法发现我……” 曹艾青一顿,推测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因为温凉离开,所以这个世界上与她有关的一切,你都无法再次参与进去,这里……我可能跟你不太一样,我不是因为温凉,所以我想,你我之间还是存在一些差异。” “那你是……?” 曹艾青思索着描述: “我眼中,关于我未来的一切,都是黑白的,就像沈秋序,按照正常的发展来说,我应该是在回国后才认识他,所以我现在看他就是黑白色的,如同那些老旧的电影默片,可我现在依旧可以跟他正常交流,你……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贺天然仔细想了想,忽然记起一件事来。 “有……我穿越到未来时,世界也是黑白的,只有少数几个人在我眼中拥有色彩,但我可以跟那些静默之人交流,也遇见过你这样可以重新沾染出色彩的人,而对方就是……你。” 曹艾青一愣,加重语气问道:“你那时看我……没有颜色,那你是通过什么,让我有的色彩?” “那是在南胭岛上……应该是你当时看了那本小说,知道我们之间有过这么一段故事的缘故吧……” 提及到两人的敏感点,贺话变得谨慎了许多。 “南脂岛啊……” 曹艾青垂眸回忆了片刻,沉声道: “我开始有些懂得,你为什么在那个世界看我是黑白的了……” “为什么?” “因为,那个世界没多少人认识你,而且即便是我认识你,在得知你是造成我不幸人生的幕后凶手后,‘贺天然’这个人,在我的心里就已经等同于一个死人了,若非少年的你横空出现,让我印象深刻,我根本就不想再见到你。” “……” 死人。 听到这个词,贺天然心脏顿时一缩,脑袋发嗡,双眼涣散,抓住推车栏杆的手,越发紧了些。 “我……”他咽了咽口水,还是扯出一个笑容:“我曾经做出过这样的猜测,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 曹艾青神情也有些沉重,自语着: “都说,人一生会死三次,一次是生理上的死亡;一次是在葬礼,代表着社会上的死亡;第三次是遗忘,等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想起你时,那就是完完全全地死透了。 贺天然,我们所见证的这个世界,就像是第三次死亡,之所以还有人记得我们,可能是我们夙愿未了……” 贺天然不想他与曹艾青之间的氛围这么低沉,所以强自拿出精神,说: “都是猜测罢了,艾青你瞧,你今天不是让沈学长有了色彩吗?这就代表着一切都会有所转机!” 曹艾青看着情况明明比自己还要糟糕贺天然现在还要强迫情绪,安慰着自己,她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搞不明白为什么,沈学长的色彩会在你认同他之后,忽然出现……” “也许是……你未来的不幸是我造成的,所以当我认可了你未来的某一种可能时,你眼中的世界就会得以改变?” 曹艾青微微动怒:“你的意思是,我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得被你管着?” “不不不,我就是推测,推测……”贺天然赶紧给自己方才的说辞找补起来,并且认真问道:“你……你是什么时候看这个世界发生了变化?是在两年前?还是前不久?” 姑娘闻言犹豫了一下。 “是在……两年前。” “你……穿越的时候?” “……正确的来说,是我们分手的那一天。” 贺天然喉头一塞,浑身像是过电一般,万千心绪涌上心头。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 “我……我……你如果告诉我,我会帮你分担一些事,起码……不至于让你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缺失的一些未来色彩,是可以让我来帮你重新补充的。” 男人口中不住嗫嚅,但最后还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是吗?退一步讲,如果你真能帮我,那温凉要是知道了,你怎么解释?她会让你来接近我?如果我们两个同时需要你,你会帮谁?” 一句直击要害的反问,瞬间让贺天然进退维谷。 “我、我可以多想想办法的……能解释清楚的……” 男人一扫往日的沉静,脸上纠结的神色与逐渐丰富起来的情绪,让曹艾青像是找到了他的罩门,女孩淡淡一笑。 “不过这两年,你一直瞒着温凉完成她的夙愿,你有你的目的,也背负了许多,我看你现在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是想要报复你,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曹艾青抬起下巴,兀自吐出一口气,不再去看男人。 “关于我看这个世界开始有所不同,这件事,我曾暗示过你的。” 贺天然双肩一震:“什么时候?” 女孩缓缓道:“你家家宴时,你送我出门的时候……那时我以为,造成这些的原因,是我本身的缘故……” 贺天然还记得那天的情景,那时,曹艾青问接受另一个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而在此之前,贺天然正请求过她,让她给自己一点时间,让自己去陪着另一个女孩…… 这种巨大的愧疚促使他都不敢直视曹艾青的面庞,贺天然低下头,像一个做错了事,却不知怎么去弥补的小孩,他的嗓子艰难摩擦着发出声响: “我欠你太多了艾青……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还你……” 曹艾青注视着眼前这个开始变得自责与愧疚的男人,说道: “贺天然,今天我们跑了一天,其实并没有获得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如果我用了沈秋序的方法,如果我报了警,是不是你就可以从此抽身,无事儿可做了?” “……我、我会继续帮你搜集证据。” “谁的证据?你弟弟的证据?今天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你还要让我报警,你觉得你弟弟还会露出马脚,顶风作案吗? 而且那好歹是你弟弟,就算你能够大义灭亲,你父亲呢?你忘了你家有多大的财力吗? 再者说,我与你弟弟之间没有任何直接的恩怨关联,这不是什么杀人放火,这只是一件网络诽谤,人为财死,最后就算抓到幕后主使,只要有人一口咬死,抓到的可能也是一只替罪羊,你确定在我报警之后,你能做些什么吗?” 在曹艾青这番如连珠炮弹的追问之下,贺天然缓缓沉声道: “山海集团是我爸的一生成就,他不可能让我们这些子女去玷污企业的名声,艾青,如果你想让我弟弟得到应有的惩罚,那只能依靠别的途径……” “可我只是平民百姓,所以我现在应该祈祷,这事儿最好别是你弟弟所为?” “不,艾青,我可以帮你……” “那么为什么当我一有选择的时候,你就要抽身离开?” “我……不想成为你的阻碍。” 贺天然再次被怼得无话可说。 “你跟你爸真是一个模样啊贺天然,虽然你口口声声说很讨厌他,可你们血脉里流淌的,都是同一种东西。” “……” 曹艾青缓步绕到对方的身后,将手中的那本《自在独行》放还到书架上,掷地有声道: “贺天然,有时候我在想,我们都是人生的过来人了,哪一天是生活的分叉口,哪一件事是改变的初始点,漫长的日子就像一本书一样,再翻开,都是有迹可循的。 我们都能洞悉将来的悲喜,所以在今天也就没了应有的期许。 贺天然,你做了那么多事,可结局你一早就知道,这很好,也很不好,你读了那么多书,那么多经典,想要心灵得到慰藉,可如果你对自己的未来都做不到提笔能成文,那么读这么多书又有什么用?!” 若是对未来都提笔不成文,读书再多又有什么用? 曹艾青娇软的身体里,竟是吐出这么一句雄浑的话语,它们在这片充斥着知识与哲思的空间里回荡穿梭,钻进贺天然的耳膜,来到他的胸腔,刺激着他逐渐沉寂下去的一颗心。 “我想要的,不是你这死气沉沉的精神安宁,所以贺天然,我们来谈点正经的吧,我要你帮我,这是你欠我的,而且不光是这一次,你还要把我残缺的世界修复完整,因为我完全不想直视我那黑白色的未来,你明白吗?” 贺天然缓缓扭过头,女孩的眼神宛若红炉点雪,目中炯光照人。 她一向是个很坚定的人。 不管是歪打正着也好,还是因缘际会也罢,命运的纠缠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一直对如今生活没有一点目标的贺天然,好像在这一瞬间之后,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一条清晰的脉络。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曹艾青的世界再次恢复光彩,也不知道这些光彩一一填补之后,算不算是一种对方的夙愿得偿,但她说需要他的帮助,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会去完成。 “我明白,我帮你,我会一直帮你。” 男人给出了一个郑重承诺。 曹艾青面上不露声色,但她很满意这个回答。 女孩对着刚才她放回去的那本《自在独行》,伸出手指,用指背轻叩了一下书籍的侧封。 “这本书你不用看了。” “啊?” “说的都是一些中年男人的人生感悟,虽有哲思翻涌与词句优美之处,但还是避免不了给人一种絮叨啰嗦的感觉,而且其中两篇对女人的描写,态度居高临下又言之泛泛,充满了大男子主义的偏见,让人不喜。” “……啊,好。” 不知怎么,曹艾青这么一说,贺天然更想看了。 两人的对话没有持续太久,更没有第三人知,十分钟后,将图书收拾完毕,他们回到服务台。 如今时候还早,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曹艾青见贺天然一直不跟上来,回首问道: “走啊,我们的事儿还没说完呢。” 贺天然待在原地张望了一下。 “反正说是事儿,哪里不能说呀,等我找个地儿……”说着,他想到了自己口袋里姚青桃给的门禁卡,他微微挑眉,忽然是笑着提议道:“我请你看电影啊。” “什么?”曹艾青一愣。 “免费的,不要钱,就我俩,看不看啊?” 主角团对于轮回的描述,都是他们自己的猜测,是真是假,读者自辨。 第322章 假如爱有天意(完) 第322章假如爱有天意(完) 这个提议还真是让曹艾青有够意外的…… 由于图书馆鉴赏厅的票价十分便宜,设备一流,所以一向喜欢省钱的曹艾青倒会时常去那里观影消遣,要知道,这里可谓是在整个大学城看电影性价比最高的地方了,哪怕是跟隔壁电影学院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的存在。 只是贺天然趁着职务之便薅羊毛的做法,还是让姑娘知道了省钱这种事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有着正当的理由与合理的说法,曹艾青自然不会拒绝,而且在前往鉴赏厅的路上,两人路过了一间奶茶铺的摊位,贺天然顺口提议道: “你等会,我去给你做一杯奶茶。” “……我,不想喝。” “那我给自己弄一杯柠檬水。” “……” 曹艾青真的服了,这种小店铺就开在图书馆里,所以平时也不锁门,看贺天然熟练的操作起奶茶机,她不由担心起来: “你这么搞,被人发现了不好吧?” 贺天然扭头回应: “不会啊,要给钱的,二维码不就贴门口的嘛,而且这机器还是他们老板那天下班教我操作的,他是我们金融系的一个研究生,他这个图书馆里的小店铺流水还不错,来帮忙的都是学生,人工不高,摊位费也低,利润每月一万接近两万块钱,还蛮滋润的,就是碰上寒暑假就抓瞎了,不过按他的话说,零花钱是够用了。” 男人一边絮叨,一边手中不停,很快是把一杯奶茶,一杯柠檬水给做好了,曹艾青方才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但真递过去的时候,她还是接了。 贺天然没去打趣她,自顾一手抓着柠檬水美滋滋地喝了一口,一手拿出手机扫完了码。 曹艾青插上吸管吸了一口奶茶,吸管发出“滋滋”的声响,一开始她愣是没怎么吸上来,直到稍微一用力,奶茶里的珍珠就像不断线一样的朝她嘴里涌去,这让她差点被呛到…… “咳咳……你这奶茶做的……珍珠有点多呀……” 姑娘嘴唇还沾着些许的奶渍,她赶紧用手遮着嘴,咀嚼了两下,这才踌躇着评价道。 贺天然嬉笑道:“那是,自己做的不得把料都给放足了啊。” 女孩眨了眨眼,不再多言。 二人到了鉴赏厅,贺天然找到电源开了灯,映入眼帘的是宽22米,高16米的IMAX巨型幕布,同时亮起的,还有将近四百个空荡荡的座位。 这灯一开,让头一次感受到“包场”氛围的曹艾青高低有点紧张,而且人一到了这种巨型的封闭空间,情绪就会很明显,她也不是没去过那种冷门电影只是零星几个人在场的放映厅,只不过那都是自己踏踏实实花了钱的…… 而这一次…… 贺是试放映机,可说穿了就是以公谋私,这性质不一样,难免连带着心理感受也不同了。 “我们就这么进来……真的没问题吗?” “哎呀,能有什么问题?你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我去机房看看,十分钟后就回来。” 贺天然撂下一句,屁颠屁颠走了,曹艾青现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拿着奶茶,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安静等待。 静悄悄的影厅与四周空无一人的座位让曹艾青有些不安。 “为什么贺天然每次跟我在一起,都喜欢做坏事?” 她的心中忽然间冒出这一个念头,学校拉闸断电,被他害得走廊罚站,秋游与大部队走散,擅闯广播站,而如今他来帮自己的这段时间里,就已经打过两次架了,哪怕现在就是找个地方说说事情,他都要搞出这么些花样来…… “他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曹艾青想着想着莫名火起,于是拿着奶茶又喝了一口。 伴着翻涌的思绪,几分钟后“嗒”地一声,放映厅的灯光一黑,电影的幕布发出亮光,四周的环绕音响逐渐响起了动静。 姑娘身上冒起了鸡皮疙瘩,尽管这种事在专业人士看来是会者不难,小事一桩,可当那种电影院的氛围感一下就起来的时候,她还是佩服起了贺天然的能力。 这种跟着人做“坏事”的微妙心态,让曹艾青的心情一直保持在了一个高点,操作电影放映这种事情虽不复杂,可是哪怕换一个人,第一次要在这种悄摸的情况下进行这种流程,估计也没有几个人会有这种胆子。 “你坐哪了?” 曹艾青的身后不远处,传来贺天然的喊声。 女孩顿时站起身,打开手机屏幕挥舞了一下。 “这呢!” “哦,来了。” 曹艾青只见有个人影徐徐朝自己走来,他的样子从模糊到清晰,最终是贺天然那张随意中又带了点自信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他单手五指张开,抓着柠檬水杯体的头部,吸管从他指缝中冒出来被他含在嘴里,他吸了两口坐下,随手将水放到了旁边扶手的饮料凹槽里,对于自己搞出来的这番动静,他没有任何反应。 可能是对自己刚才站起来回应贺天然的举动有些懊悔,曹艾青心中将这一切归结于熄灯之后的黑暗在作祟,而眼下两人的安静,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这促使她主动问出一句: “你……放的什么电影啊?” “我同事之前说放爱情片的上座率会比较高,所以我就找了一部在机房里有的电影,是一部韩国爱情片,叫《假如爱有天意》,挺经典的,你看过吗?” “很早之前看过……” “啊……那就一边看,一边谈事情吧,反正也不是来看电影的……” 电影缓缓开场,片中熟悉的旋律响起,仿佛能把人的回忆拉回曾经,幕布里的荧光打在台下这对男女的脸上,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这样的沉默,直到电影里出现这么一个桥段,男女主在草棚里躲雨,男主偷来西瓜为女主解渴,山顶的彩虹见证这夏日少年的心动,贺天然这才缓缓转头,看着曹艾青那美丽的侧颜,问出一句话来: “艾青,我有个问题,问出来你可能会不开心,但我很想知道答案……” 女孩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幕布里放映的剧情,轻声道: “你问。” 贺天然犹豫了一下:“为什么……我们都能看见一样的世界,而温凉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跟我们不同吗?” 这个问题,刚才一直在贺天然的脑中徘徊,曹艾青明显一顿,男人以为是在这种时候提起了另一个女孩让她感到不满,而曹艾青下一秒给出的答复,却比他想的,要来得理智许多。 只听她耐心道:“那天家宴上,温凉跟我说了你如何去爱她,具体很多我都忘记了,可其中有一句话,应该能解释你这个问题…… 她说,你给她的爱,让她感觉拥有了一整个世界…… 贺天然,尽管我很恨你们,可我从未见到过,温凉还有如此天真的一面,她说出这句话时,态度之真挚,眼神之幸福,跟从前的你很像,真的很像…… 我能感受得到,她并没有骗人。 我对你们有恨,可我并不讨厌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因为这正是我……这正是我曾心生期盼而终是不可得到的东西。 这竟是让我有了几分怜悯来,这是我给你时间的主要原因,当时我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如今这件事尘埃落定,想来……” 说到这里,曹艾青也是有所感触,看向贺天然轻声道: “想来,她没有看到我们眼中的黑白地狱,是因为她已经把你当成是她的整个世界了吧…… 贺天然,这两年来你确实没有辜负过她,所以她才有了解脱。 虽然……站在我的立场上,不应该去同情你们,可贺天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男人就那么默默地听着这些过往,黯然无语。 他的双眼望着大荧幕,男主背着女主在星河灿烂的夜色下,走过乡野田间,走过萤火点缀的木桥,他们说着台词—— “我很重吧?” “不,你一定都不重。” “可我吃很多呢。” “别担心,你轻到我能一路背你到汉城去。” 贺天然呆呆凝望着,恍惚之间,大荧幕上的人物像是突然之间变换了起来,人物换成了他与温凉,他们也同样说着只属于自己的对白—— “天然哥哥,你瞧,人家都跟你认错了,那你还愿不愿意,用我的这张旧车票,带我坐上前往雪山的车啊?” “我愿意,但其实我也有一件事,你可以帮帮我吗?” “什么事啊?” “我吧……自从记忆融合之后,好像就失去了一些东西,感觉自己心智变得沧桑了许多,所以我想交给你个任务……” “你别说了,我知道的,这也是我正想做的,快看,前面有个下坡,背着我冲下去!驾!” “啊~~~~~” “哈哈哈哈~~~~~” 清晰的视线慢慢模糊,男人眼中有光点闪烁,他将右手虚握成拳的样子,抵住了自己的下巴与嘴唇,竭力地控制着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 这两年,他确实活得像个少年。 “贺天然,我发现一个你流泪时的特点,你想知道吗?” 他身边的曹艾青缓缓说着,他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侧头问道: “什么?” 曹艾青将视线重新转移到大荧幕。 “你一定要在失去了很重要的人时才会哭泣,你的眼泪都是为了那个离开的人流的。” 贺天然端详着曹艾青的容颜,他是第一次那么反感对方与自己有那么相似敏感的心性,他甚至是有些赌气地低沉道: “我也知道你,艾青。” 曹艾青不去看他,只是自顾回应: “我不需要你来说,我的眼泪都是为自己而流的,我难过,是因为即便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有这么多缺点,跟你在一起可能会受到伤害,但我依然选择了你,所以我哭,是哭我自己成为了一个义无反顾的悲剧。” “不、不是这样的,让我补偿你……艾青……” “凭你现在这个暮气沉沉的样子?贺天然,我在声明一次,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说这句话之前,难道不先想想,到底是谁造成这样一个结果的吗?!” 曹艾青转过头来,冷漠而视。 贺天然喉头顿时被堵住,他很是懊悔刚才情绪被挑动起来后的失言…… 温凉就像是埋在两人之间的一颗雷,此时他们都有些情绪失控,两人都是那种很害怕被他人看穿自己内心底色的人,而偏偏他俩都同时具备着这种洞悉人性的能力。 “都是我的错……” “不光是你的错,冤有头债有主贺天然,别忘了你也是个受害者。” 贺天然怔怔嗟然道:“可……阿凉她已经……已经偿还了她的罪了啊……我已经原谅她了……” 曹艾青铿然质问: “是,你原谅她了,分明是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却还有在知道结局的情况下,承担着莫大的痛苦,在地狱里去替一个恶人编织一场美梦,甚至还要再来伤害我一次才肯罢休,然后美其名曰原谅,你可真是个大善人啊。 我刚才说你做得好,是看在你与她之间的感情;现在我骂你,是你对我所做出的那些选择。 贺天然,现在我骂也骂过了,夸也夸过了,让我们现实一点,我问你个问题吧,你告诉我,为什么恶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好人得到的,却都是委屈误解与万劫不复?” “……” 面对这个问题,贺天然绞尽了脑汁,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他只是失神地看向大荧幕,看着一脸幸福的孙艺珍与满脸憨厚的曹承佑,丝毫没有预料到他们即将引来的悲剧人生。 贺天然喃喃道: “艾青,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你这个问题,但你能不能……把温凉忘掉?” “你说什么?” “把温凉忘掉,不光是你,我也会忘掉她的……” 贺天然重复了一遍,曹艾青很难相信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温凉在我们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了,这是事实,我们明明见不到她,却仍有记忆作祟,让我们的内心翻滚绞痛,一直不得安宁,而且世间的好与坏一旦有了参照对比,就难免让人产生痛苦,我不后悔为她做的那些事,可我跟她的恩怨已经结束了,现在轮到我跟你了。 艾青,你放心,老天爷不会一直亏待一个好人,如果说我与温凉之间注定是个悲剧,是罪有应得,那么上天就给了你一个最好的剧本,结局是由你来写的,你不相信的话,你就想想现在这个重启后的世界…… 如果没有了那场恶作剧,假如爱有天意的话,我们之间就不会有什么悲惨未来,你被霸凌时,我会站出来去救你,我们会相知,甚至是相爱,哪怕温凉就在这个世界,这样的一个我,也不会去爱上那样的一个她。 穿越轮回让我们人生的出场顺序变得混乱不堪,从而造成了那么多的因缘际会,阴差阳错,但是那些都过去了…… 如今这个世界,才是避免了一切悲剧,将所有顺序都修正好了的世界,而现在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忘掉温凉。 让她彻底解脱,或者如你所言,让她……彻底死去。” 这一席话,贺天然与其是说给曹艾青,倒不如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回忆没有归路,最疯狂与热诚的人与事,也终究成为过眼烟云…… 可曹艾青的出现,让贺天然并不孤独,只因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同类。 也许,他真的应该去遵从天意,过好现在的这段人生了。 第323章 爱意东升西落(一) 第323章爱意东升西落(一) 在曹艾青的印象中,贺天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表达这种想法了。 事实上,他们两个都有过这样的念头,尽管每次这种话说出口的心境与环境都不径相同,可是听到他说出让“温凉彻底死去”这种话,曹艾青还是一时之间被惊到沉默。 “这种事,你就这么说出来,难免让我觉得有点薄情了,贺天然。” 曹艾青真实道出这么一句话。 男人苦笑一下,娓娓道: “人真的很复杂不是吗?就像你刚才说我应该是一个受害者,现在却又说我是薄情郎。可是,这人间的爱与恨,罪与罚,相互纠缠之下,又有几个人能说清楚呢?” 姑娘话语一滞,贺得确实没错,只听他继续道: “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做自认为正确的事,可对温凉的爱,让我没办法判断出这些所谓的‘正确’是出于理性多一些,还是感性多一些,我一面不想让温凉离开我,一面又想让她获得那份如愿以偿的爱,从我答应跟她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们的分离就已经在时间的长尺里标好了刻度。 当初我完全不用跟你坦白穿越的事,也完全不用跟你分手,我可以让温凉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就算我跟她不能光明正大的相爱,我也能多见见她。 可我知道那是错的…… 我不能那么做…… 我承认我很自私,我见不得别人给她幸福,也见不得她就此为情困苦,所以在有限的时间里,我给了她所有我能给到的一切,甚至我已经想不出还要如何再去爱她了…… 我当然可以去做一个爱情的守墓人,用余生去祭奠一个人,可……” 贺天然本来想说,可已经有一个山上的和尚,那么去做了,而山下这个我,还有未尽之事,还不能就此停步…… “可什么?可你还得完成我的夙愿才罢休?”曹艾青接话问道。 贺天然摇摇头:“连你都不知道自己的夙愿是什么,我又从何谈起‘完成’这种词儿呢?我只想说,温凉离开了,但我自己的生活还要继续。” 曹艾青思索了一会,最终是叹了一口气: “忘记温凉这件事,你做起来,要比我难许多,现在就连忘记她,你觉得也是正确的?” “是……难归难,可总会克服的。” “你从不出错?一个人如果一直要做对的事,感觉会很累。” “不会……” “那我还是希望看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够错一回。” 贺天然一怔:“什么?” 曹艾青转过头,有些不自然道:“别误会,我说的不出错,并不包含你打算忘记温凉这件事,事实上,你要是能早点忘记她,我见着你也不会那么心烦。” “啊……嗯……” 贺天然挠挠头,应了一声。 人的心绪吧,有时候确实有够扭曲,贺天然要是把温凉忘得太快,曹艾青觉得这多少是薄情了些;但如果对方一直记得,这就好像是如鲠在喉,同样让她感觉不舒服,毕竟接下来,贺天然还要继续去帮她。 两人索性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曹艾青将重心放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正色道: “那么现在我们要怎么做?还是继续等着你弟弟露出马脚?” 贺天然点点头:“我今天回去之后,我们两兄弟应该都会套套彼此的反应,不出意外的话,网上的谣言应该很快就会有新的变化。” “什么变化?” “你等着看就好啦。” 曹艾青迟疑了片刻,终是问: “如果这件事真是你弟弟做的,我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在停车场时,你说他光是凭你喜欢我这一点,就足够做出这样的事了,但我还是不明白,这跟你在咖啡厅时,说的那个共同目的,到底有什么关联呢?前世是你害我,今生是你弟弟害我,这是两件事啊……” 通过一天的信息搜集,曹艾青对这一切已经有了初步的眉目,但还差最后一块拼图般的东西,将一切串联起来。 贺天然眉头紧蹙,面上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吐露出一件真相: “因为元冲他……不是我爸的亲儿子。” “什……什么?” 忽闻这种大家族的隐秘事,曹艾青也是为之一震,她是有未来记忆的,知道在未来贺元冲几乎成为了整个山海集团的少东家,可贺天然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子爷,却几乎查不到任何的新闻,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好歹集团企业掌舵人这种事,能者居之也无话可说。 可那时贺天然的生活处境与贺元冲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前者分崩离析的家庭关系让他看起来,才更像是那个跟贺盼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拖油瓶。 “因为他终究不是我爸的亲儿子,所以他要比我更拼命,更懂事,才能在这个家里立足。 可这条时间线上,我考上了港大,加上我性格上的蜕变让他有了很大的压迫感,我爸心中是有杆秤的,他想接手贺家的企业,就必须加重自己的砝码,甚至必要的时候,还要……减轻我的。 前世,我忘了有关家人的一切记忆,其中包括贺元冲,我有一个设想,如果我真的把他当成家人或是朋友,那么网暴你这件事,就是最好的契机,因为当时我是一个外校生,也没办法去借用家中的力量去祸害你,所以我只能依靠在港大读书的贺元冲来做这件事,而这件事办完……可能就是我接纳了他的主要原因。 相信我,两个人要提升好感,一起做坏事要比一起做好事,来的更有效率些。 而让我想不到的是……前一阵我跟他出海去跟父亲钓鱼,无意之间知道了我弟弟一直在跟我爸汇报我的生活情况,我想前一世,就是他将我的事情添油加醋,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后汇报给了我父亲,加上我被温凉恶作剧后一蹶不振,对父母也充满了反感,所以我爸心里对我的信任,这才一分一分的消减了下来……” 曹艾青双目圆睁,她似乎理解了一切…… “那现在关于我的网暴事件再次发生,是因为……” “估计也是因为那次海钓……”贺天然回忆道:“因为那次海钓,我无意中讨到了父亲的欢心,这让他明白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他这个弟弟永远都压不了我一头。” “可你已经不想害我了呀,他这次没了把柄……”曹艾青一语说出了关键。 贺天然推测道: “没有把柄,可以制造把柄啊,你还记得我跟你上次在洗铅池的争吵曝光到了论坛上的事吧?他还调侃过我,所以我猜测,他是想要借题发挥一把,我们今天碰到夏巧,正好也解释了为什么网上爆料的人会知道你那么多的信息…… 我跟你的关系,三年了,全校都知道我对你有意……现在他不断地在戳我的软肋,这次我们联系了谢妍妍,找到了夏巧,他知道以后,应该很快,就会有下一步举动。” 曹艾青望着贺天然,心中不断回想着刚才的那句话—— 相信我,两个人要提升好感,一起做坏事要比一起做好事,来的更有效率些。 她听到这么一段隐秘,哪怕是再有脾气,也让她不得不由衷感叹出一句: “哎,没想到你跟你的家族之间,还有那么多恩怨没有了结……” 第324章 爱意东升西落(二) 第324章爱意东升西落(二) 港大的宿舍楼管理很人性化,一般是晚上11点30分锁门,晚归的同学可以通过校园卡走应急小门进入楼栋,相当于没有门禁这一说法,而贺天然所居住的双港公寓楼更是二十四小时开放,所以两人这才有时间看完了整部电影。 等到电影散场,两人走出图书馆,已经是到了零点。 午夜时分的港大校园又是另一番感觉,校园街道两边的街灯早已亮起,橘红的光耀给金秋时节的街道染上了一层胭脂般的红晕,一片迷离恍惚。 夜里凉爽的金风吹过,扫动落叶,像是夹心饼干一般的很是酥脆,这样的微风,总能掀动起夜行之人的姣好心情。 贺天然与曹艾青就这么不疾不徐地行走着,他们曾经形同陌路,如今能再次走到一起,也算是命运在冥冥之中的推波助澜了。 男人一下来了兴致,忽然问道:“艾青,在港大除了沈秋序外,还有什么事物在你眼中是黑白的?” 曹艾青平静道:“这条回寝的路,在我眼中就是黑白色的。” 贺天然一顿,停下脚步,“为什么?” 女孩继续走着,给他留下一个背影,随后一番话飘了过来,钻进贺天然的耳朵里: “曾经我被你的那些谣言困扰了许久,走在校园里很多人看我的眼神不对,所以为了躲避那些目光,我平常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 建筑要学五年,这五年里这条回寝的小路我光是在入夜时分就走了不下千次,可以说它见证了我整个大学独自行走的日与夜。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条路承载了我的太多回忆,所以才在我眼中失去了色彩,但这并不会对我造成什么负担,因为我很熟悉它每一个角落,熟悉这条路每一盏路灯的位置,街道两边的枫叶树什么时候会红,什么时节又会开出嫩叶,林林总总我都知道,可以说,这条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了。” 贺天然愣在原地。 他不敢去深究这些字句里出现的“不下千次”、“五年”、“熟悉它每一个角落”等这些关键字背后的故事,他只是动容于现在能够用平静的语气复述出这件往事的曹艾青…… 此刻,男人觉得应该去做些什么。 意识到贺天然迟迟没有上前的曹艾青扭过头,仿佛能一眼看出他的心思,不客气地说道: “怎么,听到这些觉得内疚啊?内疚就对了,但我现在不想听什么矫情的话,如果你又要说些什么道歉啊,对不起之类的词儿,那就此打住好吧,我已经听得够多了。” 贺天然挠挠头,走上前,问道: “这话听着,我怎么感觉我在你心里除了道歉,就啥都不会了呢?” 两人再次走动起来,曹艾青一言不发就权当是默认了这种说法,男人忽然是抓住了她的胳臂,将她拽到了一盏路灯下,在圆形的光影中间站着。 “你干什么啊,发什么神经?!” 曹艾青不明所以,一把挣脱,怒斥道。 贺天然摸着下巴,笑道:“这次我不道歉了,你不是说我看这么多书,下笔不成文看了也没用吗?刚才我结合了一下咱俩的情况,我送你一首诗吧~!” “你!” 曹艾青听完这话后,真是连发火都不知道从何发起,槽点实在是太多了,这都大晚上了,自己被硬拽着尬站在路灯中央,就为了听你一首心血来潮的诗?! 姑娘咬牙,恶狠狠道:“我俩什么情况啊,能让你当即做出一首诗来?” “咳,听着啊~” 贺天然清了清嗓子,故作仪态,正儿八经地朗诵道: “姑娘你太美了,不应孤芳自赏,我要变成烟花,在你走夜路的时候……” 他突然伸出虚握的手,在曹艾青的眼前五指绽放,嘴里有力的吐出一个爆破音: “咻~砰——!!” 女孩被吓得脑袋往后一缩,楞神之际,耳边就听贺天然痞气十足地道出下文: “突然这么一下,就他妈在你头顶上空炸开!” “……” “……” “没了?” “没了!” 贺天然收回了手,“嘿嘿”一声傻笑,也不见尴尬。 曹艾青眉角微微抖动…… 这还…… 真是一首破诗。 对于出身书香门第,久经诗词文章熏陶已久的曹艾青来说,听见这首不知所谓的现代诗,无疑是在向她耳朵里倒垃圾了…… 而贺天然这时还贱嗖嗖的问道: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你的世界一下就明亮了许多?” 曹艾青死死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儿: “没!有!” 贺天然佯作诧异: “不能啊,我这首诗的名字,可是叫《照亮你的美》!” “……” 姑娘你太美了,不应孤芳自赏,我要变成烟花,在你走夜路的时候 咻~砰! 突然这么一下,就他妈在你头顶上空炸开! 诗名《照亮你的美》 曹艾青在心中再次默念了一遍全诗,她埋下头,抿着嘴,垂下的手臂两只拳头都握紧了,只见她的脚尖骤然调转方向,快步离去。 哪怕眼下四周无人,可她要是再站在路灯下多一秒,她整个人都要被羞晕过去。 贺天然等到她走出一段,目睹到她不再云淡风轻,而是羞不可耐的背影后,会心一笑,这才跨步赶上,故意挑逗道: “欸艾青,你评价一下,点评点评呗。” “流氓!” 曹艾青兀自前行,大声回应。 “不是,这有啥流氓不流氓的,对了,你现在看这条小道,有什么变化没?” “……没有!” “别介啊,这次没变化没关系,这条路大不了我再陪你多走几道,没准哪一天你又能看见色彩了呢?” “我不要!流氓,你滚呐!” “我送你回去呗,送佛送到西。” “贺天然,你好烦呐,让我静静行不行?!” “好好好,我不说话了,我把嘴巴的拉链拉上,就跟你在身后送你好了。” “……” “欸艾青,你说我们以后是不是要常联系一下,你再跟我详细说说,你还看啥东西不对劲,我也好提前有个想法,你说是不是? “贺!天!然!” 这条在曹艾青记忆中承载了无数的黯然与心酸的幽静小路上,在这一夜,终于是多出了一些,让她既觉陌生,又感热烈的东西。 第325章 爱意东升西落(三) 第325章爱意东升西落(三) 诗这种玩意儿,情绪不到,语句不贴,哪怕是对方鉴赏水平不到位,都容易生出一种矫揉造作的感觉。 但好就好在,说起玩尬的,贺天然从来都很有一手。 让一个姑娘尴尬到脸红甚至是生气到发嗔,总比话不投机的沉默与面无表情的冷淡,来得有趣太多。 贺天然可太知道要怎么去哄曹艾青,让女孩的心情为之起伏到一个合适的节点上了。 就像他之前说的一样,他一直在做对的事,而当曹艾青唤醒了未来那份记忆的时候,就不应该去哄骗,去逗弄别人,而是应该去面对,去承受自己犯下的过错。 幽默也好,开朗也罢,这些性格特质都是人际交往中不可或缺的调味品,就像有人喜欢吃甜,有人喜欢吃辣,对上合适的人,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 只是这些特质,都不是解决两人之间这段兰因絮果的万能钥匙,所以,在以往与曹艾青的交流中,贺天然并没有表现出那些高调的,可以去刺激女孩情绪的特质来。 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他做错了事,这是应该的。 还是那句话,在命运这道难题面前,光靠偷奸耍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是贺天然知道,曹艾青毕竟不是温凉,两个姑娘一个被动内敛,一个主动张扬,碰见曹艾青,他必须更加积极主动一些,才能让两人之间的相处,所做的事物,变得圆融与和谐。 曹艾青不喜欢沾染了一身暮气的贺天然,或者说,这会让她想起未来时的那个贺天然,哪怕男人已经是摆出一副任她拿捏的姿态,可这样一来,反而让曹艾青是无所适从,原因有二,一是厌恶,二是沟通不了。 关于这一点,贺天然心知肚明。 只是现在稍微好了一点,毕竟两人眼中的黑白世界,是那种只有彼此才能了解的辛秘,现在他们以此为纽带,自然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相处方式才能继续维系下去。 所以,早已懂得如何跟人交流的贺天然,这才心血来潮,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执拗地将曹艾青送回了寝室,在回去的路上,贺天然无端想起了温凉曾说起的那句,喜欢全部的自己。 其实现在回头想一想,她真的是喜欢全部的自己吗? 恐怕也不是。 阿凉喜欢的,是他们一起走过来的这些经历。 而恰好,这些经历中,就包含了全部的自己。 从恶作剧的愧疚,再到自己帮她出头洗白,然后凭借自己的剧本一举翻身,重新复出,她的同情与怜悯,每一步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虽然阿凉发现之后还是义无反顾爱上了自己,可现在想来,这些都是在自己付出之后收获的结果。 这一次的雪山之行就是最好的证明,阿凉可能会记得那个与她志趣相投的小甲,但她断然不会记得高中时,那个在班上,存在感很低,常常被人忽略的男孩,所以她喜欢全部的自己,也就无从谈起了。 想通这一点后,贺天然也没觉得有什么怅然若失的,毕竟这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有的只是人之常情。 不过他想着想着,又想起了姜惜兮这个小迷妹,虽然人家也是带着偶像滤镜才开始对自己产生的好感,可不管自己是最初的自闭,还是现在的开朗,除了那次温凉恶作剧成功,彼此没机会认识的未来时间线外,小姑娘对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排斥过。 从这一点上来说,姜惜兮还是意外胜了温、曹两个女孩的。 想着想着,贺天然把自己给想乐了,他苦中作乐道: “看来最初的那个自闭男孩,还是有那么一丁点魅力的,也不是完全没人爱呀……” 这世上有些事情啊,就是那么的狗血又真实,我喜欢她,你喜欢我,可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这种事情到头来能怪谁呢? 怪月亮吗? 贺天然不再去想这些。 …… …… 同一时刻。 皇后街上某间喧嚣的夜店。 对于此间的红男绿女来说,午夜之后的时段,才是一天最精彩的开始。 只不过今天,偌大的包房里,却格外的安静。 屋里此刻只有两个人,贺元冲与谢妍妍。 果盘打翻,酒瓶打碎,一地的狼藉证明着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不怎么愉快的争吵。 贺元冲遣散了狐朋狗友,脸上堆起一副好脸色,而坐在一旁的谢妍妍则是双手环抱,懒得看他,一脸生气的模样。 “妍妍啊,天然哥的事情,我并没有想着去瞒你,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不对?无非就是我这个做弟弟的,想暗中推这个老哥一把。” 即便是刚才谢妍妍千金小姐的刁蛮脾气上来,摔了一地东西,贺元冲也是耐着性子,轻声细语的解释着。 他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谢妍妍的爸爸谢奎安,是贺盼山唯一介绍给他的人脉,如果这条线他都维护得不好,那么他在贺盼山心中的印象,必将大打折扣。 贺元冲对自己的认知一向很清醒,他不是贺盼山的亲生子,尽管这位父亲对他视如己出,可那种让人无法揣测的强势性格一直让他活在高压之下,他明白,自己要抓住每一个父亲给的机会,才能让如今纸醉金迷,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继续下去。 当初谢妍妍归国,来家中串门的时候,贺盼山本是想让贺天然回趟家,几个年轻后辈认识一下的。 好在自己的母亲陶微在其中引线搭桥,自己这才有机会,成为了谢奎安的半个女婿,即便他与贺盼山没有血缘关系,但起码现在也算是在贺家的生意场上,多了份依仗了。 可是,这还远远不够…… “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可以跟夏巧那个贱人眉来眼去?” 谢妍妍任性道,贺元冲立马就明白,对方其实并不关心贺天然的事,她只是更气愤自己与别的女生走得太近。 这就好办了。 贺元冲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玩笑,他笑着坐近,用着戏谑的口吻说道: “不会吧,我们的谢大小姐会吃夏巧的醋?她……哇,她长得……我不想说你朋友什么坏话啊妍妍,但你担心这个,真的就很没必要了,你要自信点啊,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是气这个,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哥,所以才发这么大脾气。” 谢妍妍被这句话这么一架,顿时是有些气堵:“你别转移重点!我跟天然哥都不怎么熟!” 贺元冲不再解释了,只是含笑地拍了拍手,门外等候的朋友们顿时是嘻嘻哈哈的鱼贯而入。 “妍妍,解气了没?没解气我替你扇上咱们贺少爷两耳光?” “哈哈哈,就是,不是我说啊,咱们元冲人品我还是能保证的,出来玩这么多次,妍妍你还不相信他吗?” “哎呀,喝酒喝酒,服务员!进来收拾一下。” “呀!你们走开啦!我知道你们都跟他是一伙的!” “冤枉呀,妍妍你不相信他们这群狗男人,你还不相信我吗?” 一个身材妖娆,自诩跟谢妍妍是好闺蜜的女孩,故意用眼神挑逗了一下贺元冲,套路娴熟的贺家二少爷顿时搂着女友,连连摆手,一副冰清玉洁,守身如玉的模样,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随着包厢里的人开始增多,吹捧与逢迎之声很快就包围住了这位生气的富家千金,侍从很快重新送上新酒,贺元冲满上两杯,拿在手中微微摇晃了几下,递出一杯到谢妍妍眼前,女孩瞟了一眼,嘴里“哼”了一声,但还是接了过来,抿了一口。 “你跟夏巧真的没什么?” “你可别恶心我了。” 这对男女在一问一答间,男人空出来的手已经绕在了姑娘的腰肢上。 谢妍妍顺势靠在了他的肩头,又问: “那……你准备怎么帮天然哥啊?” “你那么关心我哥,我吃醋咯。” 摇晃着红酒杯的贺元冲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完全没发现这个细节的谢妍妍脸上冰雪消融,挂上甜蜜,她以为真的是男友吃味,噘嘴道: “什么嘛,我今天看见他跟那位曹姐姐关系不一般,感觉两人肯定有戏!” “是吗?那妍妍你好好说说,今天我哥都为那位曹同学做了些什么啊?” 谢妍妍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贺元冲,她正想再次询问男友口中为他哥哥准备的惊喜到底为何时,就听贺元冲忽然促狭问道: “妍妍,你说,如果我跟我哥一起掉水里,你会救谁啊?” 谢妍妍一下被逗笑了,娇嗔道: “当然是救你啊!” …… …… 次日。 昨夜贺元冲一夜未归,早上的课也出奇没有到场。 贺天然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估计是从谢妍妍那里打听到了消息,现在正在计划对策。 “如果我是贺元冲的话,现在应该先稳住谢妍妍,家丑外不外扬暂且不提,起码人设是不能崩的,而且要是把私人感情算进去,甚至还有可能……” 经济课堂上,贺天然独自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嘴中念念有词。 这是一堂金融专业几个班一起上的大课,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中贺天然走神的小举动。 “嗡~嗡~” 感受到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掏出手机瞧了瞧。 橘色海:「你从你弟弟那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吗?」 湛蓝天:「昨天他没回来,今天课也没上,估计还不想那么快就面对我吧。」 橘色海:「你现在几乎笃定你弟弟就是幕后真凶了,但我还是得提醒你,昨的,都只是猜测而已,虽然逻辑成立,但并没有实质证据。」 湛蓝天:「明白,我这边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贺天然以为今天与曹艾青的聊天算是到此为止,正想收回手机,哪知对方忽然又发了一条这样的消息—— 「你下午有课吗?」 湛蓝天:「没,中午吃完饭就去图书馆了,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去那聊。」 橘色海:「嗯。」 贺天然看着发完这条消息后,聊天界面上反复闪烁着正在输入的提示,他等了一会,见对方彻底没有动静,于是他主动追问道: 「下午你是有什么事吗?」 大概过了半分钟,对方终于是有了回应。 橘色海:「下午我爸的公开课。」 看到这句话,贺天然回忆了一下,这才记起曹艾青的父亲是港大考古文博学院的荣誉教授,平日在港大博物馆工作,一年当中会有那么几次到港大来上公开课。 湛蓝天:「公开课讲的啥课题啊?」 橘色海:「中国考古缩影。」 湛蓝天:「呃……我能去吗?」 橘色海:「你最好来。」 毫无疑问,曹艾青那边也是在不断犹豫与试探贺天然下午的时间,只是姑娘纠结要不要张口,而贺天然懵的点在于,为什么曹艾青这次会叫上自己,要知道,在48小时之前,对方都不想跟自己牵扯出什么关系…… 湛蓝天:「我现在有点迷啊,你为什么会叫上我?要不你解释一下?」 过了片刻,对方发来这么一番话。 橘色海:「原本我们在高中的那段恋情我爸就一直反对,后来我们分手,他都差点拍手称快,照理说,你不出现才好。 只是现在世界上没了温凉,很多因果遭到了改变,当初我被霸凌你出面救了我,这件事我父亲是知道的,他由此对你也有了好感。 之后我们没有在一起,而是都考上了港大,所以如今的情况是,在我爸心里,我们一直以来都是相扶相持的朋友关系,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有意撮合我们。 所以他每年来上公开课,你都很积极的要跟我一起去,何况这次,是他点名要见你……」 贺天然抓了抓脸皮,寻思在这条时间线上的发展,还真是这样…… 湛蓝天:「行啊,我跟图书馆那边说一声,对了,你要不要嘱咐些我什么啊?叔叔点名让我过去,上完大课估计还得单独给我俩开小课,这不得通通气啊?」 橘色海:「见机行事吧,我也不知道他找你干什么。」 湛蓝天:「可以,那下午见吧,你等会把公开课的教室发给我。」 橘色海:「嗯,下午见。」 第326章 爱意东升西落(四) 第326章爱意东升西落(四) 上午的课结束,坐在座位上的贺天然并没有着急离开,他整理完笔记,正准备在图书馆的工作群里请个假。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嗓音。 “贺大少,晚上有空吗?约个饭啊。” 贺天然抬起头,是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 说起来惭愧,他们这一届金融专业三个班百来号人,一节大课什么学弟学妹,工商管理,市场营销专业的同学也都会来蹭课,阶梯教室坐得满满当当,他是真不记得眼前这个男人是谁,只是瞅着眼熟。 兴许是察觉到贺天然脸上的迟疑,对面那个陌生同学很是上道,适时补充道:“我的错,忘了介绍,我是金融2班的班长,孙乾志。” 对方友好地伸出手。 贺天然这才想起,他就是郭淮口中这一届学生会主席的竞选人之一,以前学院里的篮球对抗赛,自己还跟他一起打过球来着。 不过孙乾志似乎跟贺元冲走得近些,毕竟之前的贺天然,完全不会去在意什么人际交往。 贺天然同样是伸出手,跟他相握了一下,假熟络道:“老孙嘛,我知道,对了,你们学生会马上换届了,我听说你作为竞选人,很是众望所归啊。” 孙乾志一怔,随着摆摆手,笑道:“什么啊,学校的工作烦得很,净是做苦力了,跟贺少比起来差太远了。” 贺天然同样谦虚道:“大家都是同学,哪有什么好的差的,老孙你这话说得见外了。” 两人的对话,极其符合当代青年的社交流畅,相互吹捧了一番后开始进入正题。 “对了老孙,怎么会想到约我吃饭啊?” 贺天然对自己前排的座位抬了抬下巴,孙乾志意会,随即坐到那个位置上,半扭过身体,说道: “贺少,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情况是这样的,这不是学校马上就秋季运动会了嘛,由于咱们学生会外联部的几个合作方对前几次的活动不是很满意,所以对这次运动会就不是很感兴趣,现在我们这边搞得焦头烂额,贺少如果有空,晚上能不能赏脸吃个便饭啥的,给兄弟我指条路啊?” 大家同学都三年了,想要认识一下这种客套话说出来委实有点晚,而且听上去很假,孙乾志干脆是开门见山。 贺天然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你想让我帮你们外联拉赞助啊?” 孙乾志点头。 “想拉多少?” “当然是……多多益善啦。” “你最好明确一下。” “二……三十万。” 贺天然当即吹出了一声口哨,打趣道:“哇哦,数目不小哦,老孙你给自己定的目标还挺大的。” 孙乾志苦恼道:“没办法,咱们港大二十个学院,五十几个院系,本科的同学加上研究生博士啥的,校级活动需要的人力物力,确实是要这么多的。” 他的说法倒也合理,港大这种一流大学的运动会自然不会弄得太磕碜,但贺天然心中还是估算了一下,觉得这个数目还是多了些,说到底,这无非就是学校运动会,需要用到的场地与运动耗材,学校里都有,所以光这一块的大头就省下了不少。 贺天然也懒得去深究这里头是怎么一个算法,他们都是学这个的,真要做预算,凭借港大的名望,五十万,七十万的规格都能给你做出来,而且每个条目都清清楚楚。 当然,账大家都会算,学校的品牌溢价也有,能不能拉到赞助,就看他们外联部的本事了。 “怎么不去找我弟弟啊,我记得你跟他玩挺好的。” 贺天然突然问道。 孙乾志在教室环视了一圈,觍着脸道:“这不是今天没见着他么,只能先逮着你问一下了呀,贺少怎么样?晚上搓一顿啊?” 以前学导演,起码还有像黎望这种坚守己见,追求梦想的人,但现在身边搞金融的这帮同学,贺天然就没见过脸皮薄不上道的。 “老孙,我话说前头,我可能帮不了你忙,而且还让你破费,这样不好吧?” 贺天然笑着说出这么一句。 孙乾志想也不想,当即道: “嗨呀贺少你说这些,大家认识认识也是好的呀,贺少你以前可太低调了,谈不了事大家伙就直接玩呗,从前想认识一下,我都没有什么好机会,这次要是贺少赏脸,晚上我就做东,怎么样?” 贺天然想了想。 “行啊。” 孙乾志满脸喜悦,站起身:“得嘞,晚上我就来安排了啊,对了,到时我们外联部可能也有几个同学会来,贺少不介意吧?” “不介意。” 这是在试探贺天然的社交程度,这种情况,要是能接受外人来参与,那么八成到时来的就是几个女生了,要是清一水的罗汉局,那还谈个屁的指条路,真当哥们聚会呢? …… …… 中午在就近的食堂吃了饭,贺天然回到寝室小憩了一会,临近下午,他才姗姗来到考古文博学院。 这学院是港大二十个学院里最小的一个,也是少数能在港大校园里,看到以中国传统建筑风格为主基调的学院。 但别看它占地不大,其实从前这里是归属在历史学院系统下的,后来据说因为用钱太多,被分了出来成立了独立学院…… 港大在考古,文物这方面的专业是肯定没有北方京城那边强,毕竟港城都没有多少年的历史,但在南方,这里就是最顶尖的考古历史学府了,而且录取分数线相较什么金融,建筑之类的强势专业,那真的不算高,五百九十几分就能考进来。 可即便如此,考古文博学院的学生,还是肉眼可见的凋敝啊…… 贺天然在学院楼前见到了曹艾青。 对方这时正跟一个穿着汉服的女生聊天,见到男人走过来,那个汉服女生打望了一眼,然后就嘻嘻哈哈的跑开了。 贺天然的视线跟随着那个跑开的姑娘去了一段,问道: “怎么个情况啊?” 曹艾青撩了撩耳鬓的发丝,“想让我等会如果可以,帮他们汉服社拍几张照片。” 贺天然望向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我看挺靠谱,你可以试一下啊,这种事,我觉得你们姑娘家还是挺感兴趣的吧?” “走了。” 姑娘懒得理他,丢下这么一句后,便是转身离去。 说起来,温凉与曹艾青的穿衣风格及长相性格,完完全全就是两个类型,前者的穿搭更注重个性化的表达,无论是平时偏中性的酷girl风,还是偶尔会大展身材的辣妹风,反正第一眼看上去,留下的印象就是这姑娘,绝对是一匹烈性十足的胭脂马。 可曹艾青不一样,她本身的穿衣风格更倾向于一种“氛围感”的营造,是那种懂得点到为止的美,加上外人对她的观感大多以清冷为主,不似温凉那般有着凸显的性格,所以她很容易就能跟所处的自然环境融在一起,这绝不是什么泯然众人,相反,她在的地方就像自带一种朦胧感,如同云雾,她就在云雾中若影若现,不可方物。 这种性格与长相,还真是蛮符合东方古代审美体系的,就连贺天然,也有点好奇曹艾青穿上古装是个什么模样…… 五分钟后,两人到了曹奉尧(曹父)的公开课教室,现在课程已经开始了,所以二人只能从后门悄悄进入。 金融专业光是一节大课就又有百来号人,甚至还有不少蹭课旁听的,而在考古专业,一节荣誉教授的公开课,来听课的人却少得可怜,连早上一半的人都不到,这足可见如今类似考古这种冷门专业的人丁稀薄程度了…… “我还记得我年轻时候在西安那边,碰见一桩需要配合基本建设的发掘工作,这种事情无非就是建筑工程打地基的时候挖着墓了,大家都知道,我们的挖掘工作是很细致的,耗个十天半个月都算快的,,但是施工方等不了啊,他们几天就建好一层楼了,可我们墓门都没打开呢,所以他们在工地上就拉起一条横幅,大体意思就是活人要跟死人争时间,催促我们快点。” 此刻,曹奉尧正在讲台上说着一件往昔的趣事,台下笑声一片。 曹艾青与贺天然弓着腰,找了个靠后的座位,不过教室里本来也没什么人,所以躲也躲不了,曹奉尧那双带着眼镜的慧眼就这么跟着两人的行动游移了一会,没有拆穿,含笑继续讲课。 “兴许啊,是我这行做久了,多少有些因果在身上,我呢有个女儿,很小的时候就确立了自己的志向,说要学建筑,我心想好家伙,你爸我负责给死人拆房子,你就一心给活人建房子,我们这一拆一建,这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台下又是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刚坐下没多久的曹艾青耳朵都红了,不过此时也没人回头看她,看样子这些同学并不知晓曹艾青是台上教授的女儿,趣谈里的正主。 贺天然听了这事儿同样是乐不可支,调侃道: “曹叔叔一直都这么风趣吗?” 曹艾青瞪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曹奉尧讲课很有趣,一些枯燥无味的考古历史与专业知识被他结合自己经历说得妙趣横生,他的辞藻谈吐都恰到好处,没有那些老教授的老成持重,也没有那种自持行业地位,表现出的盛气凌人。 和蔼可亲固然是很重要,不过曹奉尧在讲课期间无意间流露出的那种修养与学识,对于自身职业的那份热爱,才是最让人着迷的一点。 “无论是历史还是考古,在那些动辄百年、千年的岁月面前,我们都是新人。” 已到中年的教授如此告诫着自己的后生晚辈。 他从春秋礼制说到满清八旗,从未开墓的秦始皇陵,说到了法门寺地宫里的真身舍利,这些全都是第一手资料,内容可比什么盗墓小说震撼多了,贺天然渐渐听得入迷,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曹奉尧的那些亲身经历。 眼下,他正谈起自己发掘的一处宋墓。 “同学们,你们要知道,考古这项工作,不光是要让一些尘封在地底的物件重见天日,我们更应该做的,是让今人,更加了解往昔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故事与文化,因为这是传承,是天大的事。 就拿咱们中国一句古话举例,叫作‘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意思我想大家都能明白,无非就是生要在一块,死也要住一起,可是古时,真实的表达方式又是如何的呢? 前几年,我在湖南带队,发掘一个北宋的墓葬群,其中就有这种实例,一对夫妻合葬在了一起,有两个墓室,可惜的是已经被盗过了,并没有什么珍贵的器具出土,但有趣的是,经过我们这些考古人员的勘察,发现这两个独立的墓室之间,有一扇小窗相连,有同学知道这扇小窗的意味着什么吗?” 曹奉尧和煦发问,台下有个男生,兴致勃勃当即说道: “盗洞?” 中年男人摇摇头,笑道:“不是。” 说完,他的目光不由飘向了自己女儿与贺天然处。 台下的贺天然结合前后文想了想,举手说道:“是……墓的主人生前故意这么设计的?” 曹奉尧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贺天然挠挠头:“因为您刚才说生则同衾,死则同穴,可例子却是是两个独立的墓室,如果就这么隔开,总感觉人死后也是各干各的,就……差点意思。” 太专业的词儿,贺不出来,可好歹书也读了不少,对中华传统的一些思想与审美都有积累,所以他能很快凭直觉,发觉出一些蹊跷。 曹奉尧满意地点点头,揭开谜底道: “没错,其实说白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这扇小窗,我们把它叫作‘过仙桥’,它是古人‘事死如事生’观念的产物,寄托了夫妻两人活的时候在一起,死了也要再续前缘的美好愿望,在两个墓室的中间留一个窗口,两个恩爱的灵魂躺在里面就可以聊聊天,甚至还可以串串门,这让我想起一首歌,叫《死了都要爱》。” 台下响起一片对于千年爱情的惊叹与对最后幽默的笑声。 曹奉尧双手负后,在讲堂上踱着步子,循循善诱般地朗声道: “同学们,不要觉得考古是一件很阴暗的事,一想到合葬,就想到古代帝王的殉葬,历史中固然有许多封建的糟粕,但亦是有人间真情,美好愿景的,这就是历史带给我们的温度。 可能在大家的印象中,古人很少有对自身情爱有着很强烈的外在表露,乃至于现在,我们东方人之于西方人来说,对感情的表达也相对内敛和含蓄很多,这就是受到历史文化影响的特征之一。 可是,大家听了刚才的事例,若不是我们考古发现,大家还会觉得老祖宗不懂表达,不懂浪漫吗? 古时苏武就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们中国人自古以来就不怎么说‘情爱’,我们说‘恩爱’,大抵就是爱到深处变成了恩,你予我一份,我再还你一份,你来我往,就这么相濡以沫了一辈子,如果有幸,死后在一起,我们还想有下辈子。 恩爱两不疑,是为一身,相互思量,是为一心,二者合一,夫妻二人可算一人,这难道不是浪漫的一种表达方式吗?” 教室里的同学们顿时是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贺天然听完后更是感触良多,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曹艾青那么向往父亲母亲的爱情了。 他的脑中思绪万千,他想起跟两个女孩相处时的不同之处。 如果说,温凉的爱情观,像是一首热烈缠绵的歌曲,那么曹艾青的爱情观,就是一章平淡隽永的诗篇。 诗与歌,山与海。 忽然感受到身边的目光,贺天然转头看去,曹艾青已是凝望着讲台上的父亲,跟着同学们拍起手来。 “留仙桥”到底能不能让两个人的灵魂沟通,得以再续前缘,贺天然不清楚,但若把这个一半静默的世界比作一个巨大的墓地,那么老天爷,确实是在他与曹艾青之间,开了一扇窗的…… 第327章 爱意东升西落(五) 第327章爱意东升西落(五) 一节考古的公开课,让贺天然竟是受益匪浅。 下课后,曹奉尧被考古专业的同学们围成一圈答疑解惑,贺天然与曹艾青就在原本的座位上耐心等待着。 等待期间,贺天然闲来无事就好奇问了一句:“艾青,你当初为啥不跟着你爸学考古啊?或者历史啊,文学什么的,感觉也挺适合你的。” “你父亲也是个商人,那你怎么去学了导演,不学……” 曹艾青单手撑着精致的下颌,刚想下意识反驳,但话说到一半就反应了过来,现在的贺天然,已经是金融系的学生了。 她将手放下,知道身边男人刚才其实是在没话找话,她正色道: “贺天然,你觉得我爸讲的课怎么样?” “很好啊,像我这种外系的学生,来听这种枯燥的历史也能听得津津有味,而且从谈吐修养上来说,曹叔叔是那种很典型的知识分子呢,对于这种温润谦和的长辈,我是很有好感的,何况看叔叔的模样,他年轻的时候一定很迷人吧?” 贺天然一本正经的开着玩笑,这也不是故意去拍曹父的马屁,因为这一堂课下来,自己对曹奉尧的印象就是如此。 女孩望着讲台上的父亲,又是轻声问道:“跟你比起来呢?” “呃,这是什么意思啊?” “因为这段时间里,你在图书馆工作时的某种沉着的状态,让我联想到了我父亲。” 听见这个回答,贺天然失笑道:“这肯定比不了啊,叔叔什么级别,我什么级别?可能就是平时文青了一点,让你有了似曾相识的错觉,因为论及内涵与风度,我这点道行,无疑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典型了。” 男人这种自贬的言论,并没有让曹艾青太过在意,女孩只是缓缓道: “我爸爸确实是个好老师、好丈夫、好父亲,但毕竟人无完人,不是吗?” 贺天然听出她话里有话,小心追问道:“艾青,你……” 曹艾青这才扭过头看向他,沉声道:“贺天然,我看我爸是灰色的……” “……” 男人霎时哑然。 他看向讲台上正一脸和蔼地跟同学们交谈的曹奉尧,他太知道曹艾青有多爱自己的家人了,姑娘曾经不止说过一次,她的家人,就是自己生活里的榜样。 “曹叔叔在未来……有对不起你什么吗?” 曹艾青摇摇头:“没有,我父亲一直很珍爱我,我说了,他是个好父亲。” “那你为什么……” 曹艾青犹豫了一会,低下头道: “我一直都很听我父亲的话,可也许是这样,当初我爸爸帮郭淮说了几番好话后,才让我下了去接受郭淮告白的决心……我知道这不能去怪他,他是为我好,而郭淮也确确实实是个好人,只是……” 女孩幽幽叹出一口气,“只是……我心中可能还是有些郁结吧。” 贺天然愕然。 这种事情本就没有对错之分,若非穿越,谁又能说得清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今天你叫我过来,应该也不只是叔叔指名要见我这么简单吧?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大可搪塞过去,说我有事来不了之类的。” 贺天然很快就理解此番过来的另一个目的。 曹艾青陈述出一件事实:“在这条时间线,你明显是替代了郭淮在我爸心中的位置。” “明白,现在你想让我怎么做?让曹叔叔讨厌我,不给他撮合我们的机会?还是说,我直接明确一下立场,告诉他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并没有别的暧昧心思?” 曹艾青蹙起眉头:“有什么区别吗?” 男人郑重其事:“当然有,前者相当于下猛药,彻底断了念想,叔叔应该不会为我说什么好话烦你了;后者的话,就是小火慢炖,毕竟我们之后还有别的事情要解决,以后见面让叔叔知道,起码也不会觉得突兀,反正两者各自优点就是彼此的缺点吧。” 曹艾青思索了一会,喃喃道: “你自己决定吧,我只想让我父亲在我眼中恢复色彩……” 贺天然一顿,随后点点头,郑重道: “一定会的,你放心。” 他话音刚落,曹奉尧爽朗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天然,你让青青放心什么啊?” 还坐在位置上的一对小年轻顿时站了起来。 “爸……” “叔叔!” 与贺天然的处变不惊不同,突然是被长辈叫了一声小名,曹艾青表情变得有些忸怩,回答的声音也更重,似乎是在抱怨自己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要在外人面前这么叫自己了。 贺天然暗自寻思,曹艾青在家里,他父亲一般都叫她青青,而她母亲都会管她叫小艾。 青青子衿,少年慕艾。 这从《诗经》与情书里,各自找出一字取名的事迹,女孩跟他说了之后,贺天然一直都记着。 曹奉尧笑了笑,摸了摸女儿的头,没去管她的任性,收回手后,问着贺天然: “怎么样啊天然,能听懂吗?不无聊吧?” “不无聊叔叔,历史这东西本来就从小学到大,不可能听不懂,现在从考古的视角出发,又是另一种体验,很有意思。” 回答这句话之前,贺天然心中已经有了刚才两个选择的决断,如果现在回答不懂,曹叔叔你上课太无聊,装上一把肤浅与低情商,固然能减弱曹奉尧对自己好感,可自己好歹也是高考考了六百多分的港大高材生啊,要是智商忽然就不在线,那未免也太假了一点。 还是自然点,循序渐进吧,哪怕是惹人讨厌这种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曹奉尧点点头,“你们两个跟我走,咱们找个地方喝点茶,我随便问你俩点事儿。” …… …… 曹奉尧轻描淡写说喝茶的地方,是在考古文博院的院长办公室里。 “哎哟曹教授,课上完了?” 待到几人推门而入,一个年纪看上去要比曹奉尧要大上十几二十岁的老人正收拾着东西,见到曹奉尧领着两个孩子进来,扫了一眼后笑眯眯问道。 “完了,借您老地方给孩子们说点事儿,喝点茶。” 曹奉尧随手放下了课件,走到办公室里的木制茶桌前,脱下了身上的中山装外衣,挂在椅背上,继续道:“对了钱老,最近博物馆那边有一场宋瓷讲座,你记得来啊。” “知道了,你天天提醒我,我能不记得吗?我要去开会,你说完事别急着走啊,晚上记得吃饭,可算逮着你一次。” “好好好,你记得我就记得。” 曹奉尧打趣了一句,坐下开始烧水,被称是钱老的文博院长走到曹艾青身边,开着玩笑,慈祥道: “小青青啊,聊完事记得把你爸留下啊,你妈妈做饭虽然很好吃,但是也不能忘了跟我们这些老人家的饭局啊。” 曹艾青甜甜回答道:“知道了,钱爷爷。” 老院长又是笑着看了看女孩与贺天然,随后是朝曹奉尧喊了一句: “小曹,年轻人的事情,你可得好好说啊,别瞎掺和。” 曹奉尧无奈道:“是,您先去忙您的,好吧?” 老院长这才笑嘿嘿地走出办公室。 “过来坐。”曹奉尧朝二人招呼道。 这对小男女随即是坐到了中年男人的对面。 曹奉尧脱掉外套之后,里面就穿了一件洁白无褶的衬衣,他先是将衣袖一丝不苟的翻折向上,露出两截手臂,然后取出三套备具,依次放在茶桌上,最后躬身翻找出桌下的茶叶,拨入茶荷中。 在拨茶的时候,他抬起眼,瞧了瞧沉默的女儿,问:“怎么忽然在学校,就变得内向了?” 看来每个长辈在打趣晚辈的时候,都有同样喜欢戳人敏感处的恶趣味…… “哎呀……爸……” 曹艾青别过头,自从她苏醒了未来记忆,她对贺天然一直都是一副黑天鹅的模样,贺天然已经很少见她这么忸怩了。 曹奉尧点到为止,不再继续调侃,而是话锋一转,问到贺天然:“天然,听说你最近当上图书馆的学生管理员啊?” “啊……是啊,曹叔叔。” 曹奉尧忽然感慨了一句:“不错啊,我以前也做过港大图书馆的学生管理员,记得那时同学借书还书都是用手写的借书卡,虽然烦琐了些,但每个人的读书偏好瞬间是一目了然,当初艾青的妈妈就喜欢看些……” “爸!” 曹艾青叫唤了一声,脸颊躁红,打断了父亲的发言。 曹奉尧宠溺地笑了一下,“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天然,你面试的时候,怎么问你的呀?说说看……” 贺天然还在回味刚才这番对话里的信息量…… 在图书馆里做过管理员,这不是……巧了么。 不过,他可不敢多问什么,脑中回忆着面试的情景,说道:“就是问我为什么要来图书馆工作,我就回答说……” 年轻男人一五一十将面试的经历交代完,正好水也烧开了。 将沸水注入盖碗之中,摇晃清洗了一遍,置茶冲泡后将头遍茶倒掉,这才将第二泡茶水倒进公道杯,准备出茶分汤。 这些虽然只是很平常的泡茶步骤,看上去也没有那些茶艺大家做得那么赏心悦目,可这一整套的流程下来,流露出的那种平和自然,还真是恰如曹奉尧其人,让人看了心里莫名舒适。 “天然平时喝茶吗?” “我爸喜欢喝茶,我吧……年轻人之间也不好这一口,所以喝得少。” 贺天然五指并拢握成拳,拳心朝下轻轻敲击桌面三下,刚好曹奉尧给他倒好了茶。 “那倒是,尝尝这个。” 曹奉尧移手给女儿倒上了茶,贺天然拿起杯子,看茶汤呈现红色,气味醇厚,带有丝丝的甜味,他细抿了一口,嘴里咕哝半天,到头来还是不怎么确定地蹦出两个字儿: “红茶?” “哈哈哈……能知道是红茶也算不错了。”曹奉尧收杯笑道。 这边曹艾青亦是品了一口,嘴里咂了咂,“又是金骏眉?但味道跟家里有些差别啊。” “当然啦,这本来就是我送你钱爷爷的茶,一千五一斤的品质。” “那你自个在家里喝三千一斤的。” “傻丫头,好的当然要自个留着啊,你爸一个月才拿多少钱你心里没数啊?而且这老头就喜欢附庸风雅,其实都不懂喝茶,没送他六百的就不错了,还挑这些。” 曹奉尧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茶水。 得,看来曹艾青在“节俭”这方面的性格,那是纯属遗传。 茶汤上完,进入正题。 在跟女儿打趣之后,曹奉尧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天然,最近的一些风声,没影响到你的学习跟图书馆的工作吧?” 贺天然望了一眼曹艾青,听着话里的意思,曹奉尧是知道现在发生在曹艾青身上的事情了。 他摇摇头:“叔叔你说哪的话呀,当然没有啊。” 曹奉尧语重心长:“我人在外面,要上你们学校的论坛也挺麻烦的,只是最近有些风言风语,好像是在说,青青是在用感情故意吊着你,你别往心里去啊,她不是这种孩子。” 贺天然保证道:“叔叔,这你可以放心,我很清楚艾青的为人,我不会往哪方面去想。” 中年男人看着孩子真诚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问出一个让人为难的问题来: “嗯,当初艾青被欺负的时候,天然你见义勇为站出来,叔叔就知道你是个知善恶,有正义感的好孩子,不过你跟艾青因此结识,从高中到大学,认识也好几年了,经常在一块学习,一块玩,外人看在眼里,有些东西难免是无风不起浪,你老实告诉叔叔,你现在跟艾青是什么关系啊?” 曹奉尧说的无风不起浪也不是不无道理,自己女儿认识的这几个异性朋友里,唯独贺天然是最为醒目一个,没办法,人家本身富二代不说,而且还英雄救美过,这种桥段,是个人都能猜出来,往后这两小孩的感情,肯定会有些水到渠成的发展。 所以,曹奉尧想得也简单,如果两个孩子真的是志趣相投,郎情妾意呢,自己就推波助澜一把,反正女儿都二十岁了,贺天然也不错,家世好,外表看上去两人也登对,重要的是这孩子不张扬,性子内敛,没有别家富二代的那种陋习。 曹奉尧觉得他看人还挺准的,而且光明正大的撮合,总比女孩偷偷摸摸谈个恋爱,好几年后都分手了,他可能都一无所知来的要好,何况两人要是确立了关系,一些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对面年轻的一男一女闻言是同时沉默,曹奉尧以为他们只是脸皮薄,没有催促,只是笑着再次拿起公道杯,给他们杯子里重新倒满了茶。 “叔叔,我跟艾青……” “爸,我跟贺天然是不可能成为男女朋友的。” 贺天然嘴里那句“是朋友”的话还未说出口,身边的曹艾青已是表情果决地面朝父亲,毅然决然地说出这么一句。 第328章 爱意东升西落(六) 第328章爱意东升西落(六) 曹艾青此刻脸上表现出的那种决绝否定,让曹奉尧都很是错愕,但在贺天然看来,这是她在正常不过的反应,因为哪怕是善于步步为营的贺天然,也无法计划与想象出能跟曹艾青重新在一起的情景。 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但这是事实。 尽管两人现在因为温凉解脱而重启了时间线,互相的纽带也因彼此所见的世界而变得更加紧密,可只要旧的记忆犹在一天,他们的感情,都不可能存在什么破镜重圆或是重新开始……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概率一定不亚于出现一次神迹。 贺天然太清楚他对曹艾青造成的伤害了,即便抛开耽误了女孩一生的网暴不谈,光是他在恋爱期间信念动摇,重返九月去拥抱温凉这件事,站在曹艾青的立场上来讲,就已经是罪不容诛…… 这种行为,完全是将姑娘那份对爱情的美好憧憬,先是高高捧起,然后重重摔下! 是的,从那一刻起,他给曹艾青带来的就不是什么“恩爱”,而是一场在劫难逃的劫数,一场旷日持久的……宿怨。 凡此种种,贺天然光是换位思考,就已是遍体生寒,他也实在想不出曹艾青会再来爱自己的理由,所以对于女孩此刻说出对彼此关系,那宛如判决的结语时,男人亦是没了任何的怨言与意外。 这时,作为局外人的曹奉尧也发现了气氛不对,他和蔼对女儿笑道: “青青,我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又没问你们将来要不要谈恋爱,你说你何必把话说这么死,搞得别人天然多尴尬啊。” 贺天然随即接茬,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曹叔叔,刚才那一瞬间我其实感觉还好,但你现在这么一提,我是真的有点受伤了。” “哈哈哈,天然你很优秀的,别把这种事情放心上,来,喝茶。” 这种事情,曹奉尧即便有意撮合,但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何况这时的曹奉尧已经完全把不清两人感情脉络了,印象里两个孩子之间关系应该是很好才对,就算是纯友谊,成不了情侣,但关系也不该这般生硬…… 曹奉尧心生古怪,故是这么问道:“我还是挺意外的,我记得你俩关系应该挺好的嘛,怎么艾青你刚才说话像是把天然当成仇人一样?天然,你小子不会惹青青生气了吧?” 曹艾青没有说话,而是冷眼侧目瞥向贺天然,看他如何回应。 接下来男人的表态就非常重要了,如果按照以前那个阴郁贺天然的作法,现在装上一把弱势,挂上一个只能默默陪伴的痴情人设,在曹奉尧面前把两个人的关系这么搅一搅,然后加点利己的想法勾兑一番,就可以完美代入郭淮的剧本。 毕竟爱而不得这种事,是最让人找不到怪罪理由的。 但是,方才在课堂里,如今的贺天然早已改过自新,他给出的那两个方向,要么是让曹奉尧讨厌自己,要么就是及时表明立场,无论选择哪一种,他都不可能再做出让曹艾青感到为难的事来了。 所以接下来,贺出的一番话,就连曹艾青都为之瞠目结舌,只听他先是认了一句错,道: “曹叔叔,我确实……对不起艾青……” 中年男人一愣,急问道:“怎么,你真欺负青青了?” 贺天然没有辩解,他艰难地点点头,缓缓说道:“叔叔您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我跟艾青……我们……我们其实很早之前,高三到大一的时候,就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中间发生了些事……所以就……就分手了……” 咚—— 曹奉尧是双目圆睁,重重放下手中的茶壶,而曹艾青更是没想到,贺天然竟然会把别的时间线上发生的往事,带到这条时间线上来说,他大可以不必在自己父亲面前说这些的,因为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这些确实都是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然而,贺天然并没打算就此打住,只听他继续坦承道: “叔叔,对不起啊……我知道在您眼里,我应该是个还不错的孩子……可是……我并没有那么好。 我与艾青之所以会分手,是因为在恋爱期间,我喜欢上了别人,这是一个罪无可恕,无法挽回的错误,您的女儿很优秀,在知道这件事后,毅然决然跟我分了手,造成这样的局面,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实在是愧对她的爱与信任,是我深深伤害了她…… 叔叔,您从前对我青睐有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以前救过艾青一次,但在那种情况下,我相信任何一个心怀正义的同龄人,都会挺身而出的,只是恰好我碰上了。 我的行为,诚然是一个在您心里的加分项,可我想说的是,这并不代表我就是一个好男人,艾青就一定得跟我在一起。 因此,诚如艾青所言,我现在是没有什么资格去爱她的,而我们现在还有联系,是最近刚巧发生了一些事,才让我们暂时重新走到了一起,让我有了一个弥补她的机会,这就是我们两个目前的关系。 感激与爱情终究是两回事,混为一谈总会让人很盲目。叔叔,艾青很清醒,这是您与伯母对她从小到大,言传身教的功劳,您真的不用为此多虑什么,您的女儿,真的知道自己会爱上一个怎样的人,乃至于今日,她依旧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孩。” 贺天然拿着郭淮的剧本,好处是一丁点都是没占,坏处却是一股脑的往自己身上揽。 曹奉尧本来只是想着要试探一下,好奇一问,那会想竟是挖出这一桩大事来,一向待人和善的他,听完后已是面色铁青,眉头紧拧,久久不语。 女儿一直是他与妻子的掌上明珠,哪里让她受过这种委屈? 一旁的曹艾青亦是面色复杂,她是断然没想到贺天然眼下说的话,比自己还要狠,还要决绝,这番往事说出口,怕自己父亲对他的好感全数都要土崩瓦解…… 这种心情是矛盾的,因为曹艾青同时也清楚,贺天然这是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反面典型,现在不管是郭淮还是他,亦或是未来出现的谁谁谁,从此曹奉尧怕是再也不会对自己女儿的感情生活,生出任何画蛇添足的心思了…… 这一下,算是永绝后患。 贺天然啊贺天然,你是真的很会往自己身上插刀子啊…… 曹艾青心中怅然想着。 “青青?青青!” “……爸。” 一声低喝,打断了曹艾青的纷乱的思绪。 “这混账说的都是真的?” 曹奉尧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会被瞒了这么久,一脸严肃发问,罕见地爆了粗口。 十秒。 整个办公室内,整整安静了接近十秒钟的时间。 曹艾青视线飘忽,但一直保持着一个缄口沉默的状态。 “曹叔……” “你先回去,改天我再找你。” 贺天然刚想发言,当即被是曹奉尧愤怒地睨了一眼,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好、好的,叔叔。” 自知此时两父女一定有话要说,贺天然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垂下头,又是一脸歉然与羞愧地低沉说了一句“对不起”后,转身离开了。 屋里,父女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度过了几分钟。 曹奉尧伸出手,将女儿杯中的渐凉的茶水重新倒掉后又满上了一杯新的,嘴里念叨着: “我记得宝贝你小时候,性子特别的倔,明明是手破了块皮就能哭上一天的小东西,但怎么问,都不肯讲出原因,只是死死捂着手,觉得难看,死活不想让我们瞧见,那时候我跟妈妈就知道,青青你的自尊心就特别强。 在这一点上,你妈妈说你特别像我,遇到什么难堪的事,往往都藏着憋着,上了大学更是如此,报喜不报忧,别人身上但凡有点动静你都能察觉,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你是半点都不会跟旁人说……” 曹艾青将茶杯握在手心,双眼凝望着杯中漂浮的茶叶,绝美的脸庞上,带着一丝迷离追忆的神态。 “其实现在想想,当初要不是贺天然那个混账小子冲出来帮你赶走那几个欺负你的人,估计这件事你也不会对我们说的,那时你决定怎么办?就这么委屈着?” 女孩这才抬起眼眸,望着父亲坚定道:“……现在不会了。” 曹奉尧脸上已是不见半分怒容,面对这个宝贝女儿,他总是生不出什么脾气,他笑问: “看样子,确实是长大了不少啊,当初跟贺天然分手,哭惨了吧?” 才被夸了长大,可曹艾青却像是在赌气一般地摇摇头:“开始会有些难过,但最后是我提的分手,我是笑着说的,他哭了。” 曹奉尧竖起大拇指:“哟,我女儿不错嘛,这才像话。” 曹艾青脸上终于是露出浅浅的笑意,将杯中的茶水抿上了一口。 “是不是觉得老爸有点多事了?烦我了?” 女孩飞快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会呢,爸。” 她放下茶杯,慢慢地俯下身子,双手交叠,小脸贴在了手背,整个人的上半身,就这么用一个安逸又散漫的姿势趴在了桌上,口中轻声地发出了如稚童一般的呓语: “你跟妈妈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我怎么会觉得你们烦呢?我只是觉得……想要找到你跟妈妈一样,一个彼此懂得,并能交付出真心的爱人,真的好难呀……” “我跟你妈妈,有时候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懂的彼此的。” “怎么会……” “真的,她最近更年期到了,脾气是愈发大了些,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想干嘛,莫名其妙就把我骂一顿。” “可我从来没见过你们吵架……” “那从前不是你在场吗,大人在小孩面前吵架,总归是影响不好的。你呀,就应该多回家看看,或者我找个时间偷偷给你录下来你妈妈凶恶的模样。” 曹艾青笑了:“那妈妈要是知道你给我发这个,她一定不会再给你泡茶了!” “……嗯,那就不发了。” “反正我没看见,那就算没发生过。” “哈哈,在这一点上,你还是随你母亲的。” 曹奉尧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语重心长: “宝贝,你觉得我跟你妈妈两个人活得通透,除了三观契合,更重要的还有我跟她还相处了这么些年来的磨合,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都不尽相同,我们只是找对了方式,何况比起控制好情绪,往往有时候,我们更需要的是可以发个脾气……” “那也是在懂得对方不会介意,并且自己也不介意的前提下吧……” “那你觉得,你跟天然很懂的对方?” “从前是……现在……说不清了……” “那你跟他发过脾气,使过小性子吗?” “……不记得了,应该会有,但也无关痛痒……” “那你当时一定很爱他,可惜年轻的男孩子,大多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可不年轻了,头发都白了……” “什么?” “少白头,染的黑色。” “啊,这样啊……以前我见他,没白头发啊。” “嗯……我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同情归同情,刚才那小子也说,同情跟爱情是两码事,这背叛过你的人,宝贝你可是不能再要了的。” 聊着聊着,曹奉尧忽然有点急了,连忙说出一句话来以正视听。 “他刚才好像说的是感激跟爱情不是一码事。” “一个道理嘛,明白吗?” “明白的。” “这小子怕不是……又分手了?” “……嗯。” “活该!” 曹艾青被逗乐了,“爸,我第一次听你背后说别人坏话。” 中年男人也乐了起来,“难道不该吗?他现在是不在,他要在,我当面说!” “该!太该了!” 曹艾青附和着叫了两声,又再次安静了下来,情绪忽然有点低沉,她欲言又止,父亲安静等待,望着那慈祥的眼神,姑娘终究还是道出一句心里话: “爸,如果我说,我不想结婚了,那你会怎么办啊?” 曹奉尧怔了一会,缓缓道: “青青,虽然这次爸爸好像对你跟天然有点弄巧成拙了,但希望你能明白,爸爸妈妈都是最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人。 其实以我作为父亲的立场,在我百年之后,我是非常不想看到你是影单影只一个人的,青青你还年轻,人生还有那么漫长的一段路要走,你总会遇到那么两三个人走进你生命里来,你只有经历过了,才有资格说出这种丧气话,可如果那时你还坚定的这样选择,爸爸一定会支持你。 你是那么憧憬爸爸妈妈的爱情,你也是那么的纯洁美好,我明白你是不想抱着遗憾结婚,没关系,既然找不到人,那不结也罢,因为比起当我将你的手,放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手里时,将来发现你过的不快乐,那我一定会比你更后悔…… 要知道,你可是我们的珍宝啊…… 刚才我虽然很生贺天然那混账小子的气,可他的话里,也有说得对的地方,听了你的描述与看了他的态度,我瞧得出来,他应该是真心实意爱过你的,没有在一起,是他的遗憾,被影响的人不应该是你。 青青,你一直都有一些自己的原则与幻想,作为父亲,我就应该跟你一起去守护它们,只要是你认定的,我就会一直陪着你,但我不想看见你很丧气地说,你不想结婚了,你放弃了对爱的追求,因为这会让我感觉,我这个父亲当得很失败,我没能保护好你,没能在你人生不顺利的时候,及时开导你,帮助你…… 但是好在,现在一切都不晚不是吗? 不管未来,你是会牵着一个男人的手,羞涩又快乐的出现在我跟妈妈的面前,还是说,你一个人在外面工作累了,满脸疲惫地想要回家吃顿饭,你放心,我跟妈妈都会陪着你的。 如果将来,你生命中的另一个男人让你不幸福,那你就趁早踹了,回来找爸爸,别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能让你永远幸福的爸爸妈妈,你还有一个很幸福的,家。” 不知不觉间,曹奉尧已经坐到女儿身边,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他嘴里的那份家长式的絮叨,其中字字真情,流露出的那份浓浓父爱,更如桌上那杯热茶,绵长醇厚,包含无限美好滋味…… 怀中的女孩,听着听着,像是褪去了成熟的伪装与坚硬的外壳,变回了最初的纯真模样,早已是潸然泪下。 她不恨父亲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她这些。 因为父亲刚才说了,现在一切都不晚。 父女两人,就这么安静地依偎了一段时间。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曹奉尧拍着女儿的背,想着找个时间,一定要再找贺天然那个混账小子单独聊一聊,给女儿出出气。 而曹艾青,也缓缓地直起了身,她哽咽着,双手不住擦着眼泪。 “呜……呜嗯……不要跟妈妈说我哭了……”女孩带着哭腔,依然倔强道。 “好好好,我就说你在学校里过得很好,很精彩!” 曹艾青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父亲的白衬衫被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当真是一片狼藉。 她打着哭嗝,伸出手去,在父亲的领口处,摘下一片被热水泡到发胀了的暗红色茶叶。 她将茶叶拈在指尖,嘴里呜咽着: “呜呜呜……这茶一点都不好喝,太苦了,呜呜……还敢卖这么贵,花这么多钱才这么一点儿,呜呜呜,真的不值得……爸爸你以后别买了……送个三四斤就比我大学时你给我的零花钱都多了……呜呜呜……” 曹艾青情绪到了,开始说起了胡话,那可爱的模样真是好久不见,而曹奉尧也是被搞得哭笑不得,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女儿是真的在替自己节俭呢,还是在抱怨自己每月给她的零花钱太少…… 第329章 爱意东升西落(七) 第329章爱意东升西落(七) 看过了世界的人,总有想回家的一天。 但以上这句话,不包括贺天然。 离开了曹家父女,离开了文博学院,将自己标榜成渣男的贺天然回到了图书馆,这里才是他在近月里找到的唯一庇护所。 跟曹父陈述完与曹艾青的往事之后,贺天然脸上带着一种超脱年龄的平静,像往常一般的收书整理、办理租借、排表排班,好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半个下午的时间,就这么在这些细碎的工作中,静静流淌了过去。 这个男人表面看上去二十啷当岁的年纪,现在却好似默默活出了七老八十的孤寡,当他表现出那种乐观开朗的时候,好像这个男人能干翻整个世界,但低沉下来,又有了一种早被世界修理得服服帖帖的麻木。 关于自己,他有在意的东西,却又好像没有那么重要。 这算什么呢? 遍体鳞伤? 虚有其表? 不管怎么说,经历了这么多的贺天然,终究还是,成为了这么一个,无可无不可的人。 …… …… 临近傍晚,学生会外联部部长孙乾志按约打来电话,约定在校外的一家中餐厅见面。 大学城这周边,虽说吃的玩的都很多,但是要论玩真正的高消费,还真找不出几个地方来,所以像贺元冲、谢妍妍这种有钱的学生,一般都是在这边吃了饭,就跑到市区去享受。 孙乾志约的这家餐厅,规格算是不错的,随便搓一顿起码也是过千的数,随行的还有三个女生,在精致妆容的衬托下,模样俱是娇俏可人,而其中最惹眼的在于,如今秋末天气渐凉,她们却个个打扮时髦,还露个大腿,一看就是那种典型的玩咖。 不过说来奇怪,孙乾志这么会安排的人,这次在餐厅里订的座位却是在大厅,而非包厢。 对此,他热情地解释道: “贺少,咱们现在先在这边吃着,等吃完,咱们就去皇后街那边耍第二场。” 贺天然来了刚一坐下,两个女生就笑意盈盈,自然而然一左一右的坐在了他旁边。 他对坐包房还是坐大厅这种事不甚介意,吃个饭嘛,哪里不是吃,他看了看身边两个漂亮妹子,调侃道: “老孙,你们外联部还真是藏龙卧虎,就你这阵仗,啥赞助你拉不着啊?还第二场,怎么,不差钱了?” 孙乾志大方开着玩笑:“学校差钱办活动,那是公事儿,上个学跟上班一样肯定不行,我们嘛,那肯定是要玩到位啊才行啊,这是私事,不能一概而论滴~” 他身边的女生点了几个菜,先拿给孙乾志过了一遍,然后将菜单递给了贺天然,男人看了看,笑问左右:“两个小姐姐想吃些什么啊。” “都可以的,贺少你决定呗。” “对啊,不过听说他家有一道乌龙吐珠,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两个女生适时贴了上来,三人的距离越发近了些,甚至像是不经意地碰到了男人的手臂。 贺天然不由正了正脊梁,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的低着头,翻了翻菜单,看到图片后随意道:“乌龙吐珠?啊,海参配鹌鹑蛋是吧?行,那就来一道这个菜吧。” 说罢,他又点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叫来服务员定了单,这才笑着开口问道: “两位小姐姐是什么专业的啊?平时都没怎么见过。” “我们之前也没见过贺少呢,都是久仰大名,我俩念的是商贸英语,大二。” “原来是学妹啊~” 贺天然无意瞟了瞟对面孙乾志,刚才对方还笑呵呵的,现在听了两个女生的回答忽然是笑得有些僵硬。 港大,可没有商贸英语这个专业。 贺天然没有深究,更没有拆穿,几人继续聊天,服务员先把酒给上了,孙乾志率先举杯道: “来贺少,我敬你一个,你瞧我们同个专业,只是没同班,大三了才吃了第一顿饭,这真是我的罪过。” 旁边的女生早就把贺天然杯里的酒给满上了,只是他并没有着急举起来,而是用手盖在了杯口,示意不着急: “老孙,我酒量浅,喝多了就容易说错话,就像放屁一样,所以咱们先把今儿的主题给挑明了再喝。” “贺少您的意思是?” “咱今天这顿饭,主要聊什么呀?” “交朋友呀!” “不谈帮你拉赞助的事儿了?” “……哈哈,边喝边谈嘛。” “那就是不交朋友了?” 孙乾志拿着酒杯,收回去也不是,就这么干举着也挺傻的,这贺天然问出的话就挺楞的,到底懂不懂酒局文化啊?你这话就明摆着非黑即白了呗? 孙乾志虽然心中腹诽不已,但明面儿上肯定还是得堆起笑脸说:“那肯定是交朋友啊!” “行,老孙你这人地道,你这朋友我交了。” 贺天然这才挪开手,与他碰杯相饮。 这又是叫外援陪酒,又是请客吃饭,认识了贺元冲又想认识我,光交朋友谁信呢? 贺天然此刻心想。 此后,孙乾志真的没再提运动会的事,服务员陆续上了菜,几人一边吃,一边聊了聊专业和校内相关的一些话题。 “贺少,听说你跟郭淮是朋友啊。” 饭间,孙乾志像是随性聊了这么一句。 “是,怎么了?” “熟不熟啊?” “还可以。” 贺天然吃着菜,回答得不置可否。 “是吗?我听学生会的那帮子兄弟说,他也喜欢曹同学啊……” 孙乾志小心试探着,贺天然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桌上点的几个川菜做得有点辣,他主动伸出酒杯,孙乾志急忙举杯跟他一撞。 “别人曹同学长得那么漂亮,被人喜欢很正常啊。” “那确实……欸对了贺少,你可要抓紧一点啊,我给你透个底儿,郭淮这次如果当上了学生会会长,没准就要跟曹同学表白了。” “喔?他这么跟你说的?” “不用他说,我们学生会都知道啊!你不信你问倩倩!” 孙乾志给身边的姑娘使了个眼色,对方顿时是故作轻松地垫话道: “对啊贺少,老郭在我们学生会办公室里,可无意中说了不少次仰慕曹同学的话呢,最近论坛上不是一直有曹同学的一些不好传言嘛,老郭说一定要为她彻查到底什么的。” “啊,这样啊,那他是怎么查的呢?” 贺天然反问一句,孙乾志与身边外联部的女孩对视一眼,为难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是贺少,你原来不喜欢曹艾青啊?” “喜欢啊!” “那你不怕郭淮当了学生会长捷足先登吗?” 贺天然一本正经分析道:“那不是还有老孙你嘛,郭淮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人太老实,适合当二把手,大当家这个位置他做不了。” 孙乾志赶紧抱拳:“借贺少吉言了,借贺少吉言……” 对面,贺天然在身边两个姑娘的嬉闹下,又喝了一口酒,喝完之后,他也爽朗笑道: “什么贺少不贺少的,多生分啊,叫我天然就可以了。” “好嘞好嘞,那我就跟元冲一样,叫你一声天然哥了。那什么……天然哥啊,哈哈哈,你也不要对我太有信心,其实这次郭淮,人家希望蛮大的,你还是重视一下这件事吧,万一他跟曹艾青就那什么了呢……毕竟……这学生会会长的头衔也挺唬人。” 孙乾志说得那叫一个欲言又止,贺天然一愣,追问道: “怎么他机会就蛮大的呢?老孙啊,你可不能给我们金融系丢人啊,你看,哪次学校办活动不是你们外联部拉来的赞助啊?那要没钱,学生会也运转不起来对不对,有份功劳傍身,你怎么还能输呢?” 孙乾志叹了一口气,“唉,天然哥,喝酒喝酒。” 两人又饮一杯,就听孙乾志无奈解释道: “本来啊,这次学生会换届,怎么说都该我上的,但这不是好巧不巧么,摊上运动会这事儿,就……就平时都挺好的,可就在节骨眼上卡着了这么一件糟心事,这不是现在大家都拿放大镜看着,被拿出来一说,就太容易被扣分了。” “啊,对对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大事当前,摊上这么一个烂摊子确实也不好收拾……” 贺天然此刻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晕,明显有了几分醉意,他拍着脑门,像是恍然大悟般,嘴里念念有词。 “天然哥,你帮帮孙哥嘛,要不然你也为难。” “对呀天然哥,孙哥做事可认真了,这本来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不对?” 身旁,两个姑娘很会来事儿的吹着耳边风,孙乾志是不乐意了: “你们够了啊,咱们吃饭就吃饭,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来天然哥,我们继续走一个。” 酒杯再次相撞,贺天然一饮而尽后问道: “老孙啊,那你说这事儿,我要怎么帮你呢?嗝儿~我这人吧,能自己解决的事儿,也不喜欢找别人,这样,你们学生会接不接受个人赞助啊,我以个人的名义,赞助你三十万,你怎么说?” 贺天然显然是不胜酒力了,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这种豪横,真是纯粹又典型的富二代了。 以现在贺天然银行卡里的财力,别说三十万,一百万他都能刷出来。 这就是讨到贺盼山欢心后,好好听话的好处。 可是这种直白又粗暴的做法,肯定是摆不到明面上来的,孙乾志赶紧摆手道: “欸不是……天然哥,这……这事儿不是这么做的……咱们学校是肯定不接受这笔钱的,你瞧你现在又不是知名校友,名下也没什么企业公司,你想啊,等到运动会开幕,那赞助的横幅一拉出来,上面就光写你一个人的名字了,到时候给运动员颁奖,你还得跟院长,校长在一起,还得念开幕词……” 贺天然乐了,很是张狂地笑道:“那多吊啊,这不比什么绕着塑胶跑道跑个一百米,八百米拉风多了啊?你俩说是不是啊?” 他光是说还不过瘾,双手一拍身边两位美女的大腿,趁机是摩挲起来,可这般明目张胆的揩油,却没引起多大的反感,反而是两个女生靠他的距离更近了…… “就……这么说吧天然哥,你这么做,相当于明目张胆的炫富了,我们学生会不会支持,学校是断然不会提倡这种行为……就做不了,没准还得记过呢……” 孙乾志无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有弱点的人,谈起事情来就会顺利很多。 “你叫我帮你找人,我懒得找,我给你钱呢你又不要,你很难伺候啊,老孙!你学金融的,这点事你都做不了?!钱来了都不会用,嫌烫手是吗?这是你的事儿还是我的事儿啊?给我解决方法,不要跟我说不行,这种最基本的沟通原则你不知道吗?!” 贺天然好似酒后上头,直接撂摊子,怒骂道。 孙乾志被这么一震,立马好声安慰补救: “有方法有方法,天然哥你别急啊,今天早上你不是跟我提起元冲嘛,其实前一阵我就跟元冲说过这事儿了,他说了帮我拉赞助的,但一直都没信儿呢,看现在运动会的时间越来越紧了,换届也马上到了,我这不是着急么……要不然你打电话帮我催催他?他是真没你灵啊天然哥,这……这都快大半个月,要是他能帮我拉到赞助,您不是还能省下一笔钱呢嘛……这不到万不得已,弟弟我真不想让您破费……” “就给我弟弟打一电话是吧?” “嗯呐!” “早说呀。” “嘿嘿,这不是您喝酒之前说……咳……” 贺天然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翻找着贺元冲的电话号码,孙乾志很懂事的递来一支烟,贺天然叼在嘴里伸出头去,任由这个将来可能是港大学生会主席的家伙点上了火。 电话拨了过去。 …… …… 此时,中餐厅的二楼东南角的大包厢里,打开窗户,从这里望下去,整个饭店大厅一览无余。 贺元冲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疯狂作响。 而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脸上阴晴不定的男人。 郭淮。 他放在双膝上的双拳,已是牢牢紧握。 贺元冲的视线从楼下自己哥哥那一桌的方向收了回来,对着郭淮玩味道: “哎呀郭淮啊,你说这电话,我是接还是不接啊?” …… …… “来来来,楼上楼上,我们已经订了包间了,我跟你说啊曹教授,今晚上我们可要不醉不归,说好了的!” “哈哈哈哈,好好好,谁叫我被你们抓着了呢。” 正此刻,饭店的门口,迎来了一群中老年客人,其中还夹杂了一个清丽脱俗的年轻女孩。 父亲跟着几位老教授上了楼,曹艾青余光一瞥,骤然转头看去。 她首先发现了正在打电话的贺天然,表情有些诧异,随后又觉得哪里不对,赫然抬眼,又朝他身后二楼包间方向一望…… 第330章 爱意东升西落(八) 第330章爱意东升西落(八) “喂哥,怎么了?” “元冲啊,你是不是答应老孙,呃……就是隔壁班的孙乾志,你答应给人家外联部拉赞助了?” “啊……对,有这事儿。” “那你找到了么?” “这哪需要找啊,就跟咱公司那边说一下呗,每年咱们山海都要到港大来校招,而且还有人才储备合作,这种赞助项目,那肯定都有预算的,打声招呼让公司的人评估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行,那你等会跟孙乾志沟通吧,尽快把运动会赞助这事儿帮他办了。” “可以啊,对了哥,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儿啊,之前孙乾志跟我说过,我都忘了这茬了。” “朋友嘛,顺到手帮帮忙。” 安静的包厢中,贺元冲特意按下了外放,他与贺天然的对话就这么回荡在这处空间之中,郭淮双目失焦地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直至他的眼前变得朦胧,他这才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拉起衣角,擦了擦眼镜上的白雾。 贺家兄弟之间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 贺元冲随手将手机一撂,不屑笑道:“呵呵呵,朋友嘛,呐郭同学,这才叫朋友呢,这一通电话,得摆平多少事儿啊。” 郭淮重新将眼镜戴上,喃喃道:“拉赞助本来就是外联部的本职工作而已,老孙也是金融系,他找到天然是很正常的事……” 贺元冲好奇问道:“是,我明白啊,但是郭同学,你好歹也是咱学校组织部的部长,跟我哥又是从高中就玩到一起的好哥们,你俩认识的时间,可比什么孙乾志久多了吧?我哥他难道不知道你也要竞选学生会会长吗?你没告诉他啊?” “我……”郭淮抬起头:“我说过了,但这是公平竞争,大家都是为学校办事,天然会有自己的考量……” “哎……”贺元冲叹了一口气,夹起一口菜,自顾咀嚼着,他朝窗外飞去一个眼神:“郭淮,你自己看看,这是公平竞争吗?” 郭淮缓缓朝窗外望去,只见贺天然忙着推杯换盏,身边又是美女环伺,玩得不亦乐乎,他的耳边,似有恶魔低语。 “别傻了,郭淮同学,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孙乾志约我哥的目的,咱们什么学校?港大!学生会会长这层履历的分量你不会不知道吧?就拿我爸的山海科技来说,你们学生会的前前任会长来了,我们评定给到的岗位职级直接是18C,能带一个小团队啦,加上什么提成与分红,年薪百万没任何问题。” 郭淮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贺元冲继续蛊惑道: “你看你又是念数学的,大三了,明年大四我们读金融的都开始实习了,你们念数学的估计连实习岗位都不好找,这种纯学术专业,要么你就特别强,要么就是你人脉广,否则还真不好找工作……” 像是要否定贺元冲的话,郭淮终于扭过头,没有底气地反驳了一句:“我大一念得计算机,我会编程,一直没丢过……” 贺元冲笑道,“那感情好啊,又会编程,数学又强,那还挺有竞争力的,这水平在我们公司的话就是可以拿个……13A或者14C。” “什……什么意思?” “也就是年薪25到30之间。” 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拿到这个数已经非常非常优渥了,可刚才郭淮听到年薪百万还没什么具体概念,现在一有了对比,立马是惊讶道: “一个学生会长的履历,就能跳这么多吗?” “不然呢?别的公司不知道,反正我们山海是这么给的,毕竟你们学生会内部都筛了好几次了,能当上会长的,自然也是人中龙凤,要不然你觉得孙乾志这么拼命拉赞助干啥呀,还不是未来想要一个更好的跳板。” 郭淮闻言沉默了下来。 贺元冲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郭同学,冒昧问一句啊,我哥为什么不帮你啊?” “帮我什么?” “竞选会长啊,你说他不帮你,也不能害你不是,这孙乾志要是搞定了运动会,那这学生会主席的位置,不是板上钉钉了嘛。” “……” 郭淮抿着嘴,不知如何作答。 “听说我哥前不久打了你一顿?你俩闹矛盾啦?” “没有……” “我听说,好像是因为一位女同学啊,叫什么……曹什么的……就广播站那个,我记得我哥一直都挺喜欢她的。” 贺元冲像是充耳不闻,继续说道。 这句话一下就戳到了郭淮的软肋,他瞳孔一张,神情紧张的望向贺元冲。 “天然跟我说,他已经不打算追求艾青了!” 贺元冲眉头一挑:“嘁~屁啦,那我哥现在在做什么啊?不帮你这个哥们,去帮你的对手,他喜欢这位曹同学,应该也有好些年了吧,我记得他陆陆续续跟我说过几次,而且如今这位曹同学最近好像风声不太好,我哥为什么不发个帖,帮她澄清一下清白呀?” 郭淮此时的思维已经完全陷入了贺元冲的话语之中,他失神问: “为……为什么啊?” “不知道。”贺元冲先是耸耸肩,顿了两三秒,这才恍然大悟一般,问着郭淮道:“你说,这是不是我哥在自导自演啊?先是打压这位曹同学,然后装好人趁虚而入?” 一瞬间,郭淮想起了那一夜贺天然对自己说过的话与自己挨过的打,思维一下就全乱套了。 贺元冲今天带郭淮来这里,安排这场戏,本就是打算挑拨离间,现在贺天然已经把网暴这件事查到了薛勇身上,甚至可能已经怀疑到了自己,如果他再不出错,那么只能从他身边的朋友动刀了。 贺元冲的这个计划很简单,就是利用郭淮要参加学生会竞选与也喜欢曹艾青这一点来双管齐下,促使郭淮与贺天然反目,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这位哥哥泼一身的脏水。 贺天然是否给曹艾青在论坛上澄清,一点都不重要,反正是趁虚而入,只要他当了好人,那自己就可以安排舆论,说这一切都是贺天然在自导自演,先故意打压,然后趁机亲近,为了就是要得到女神的芳心。 而如果将郭淮也拉拢到自己这边,哪怕他仅是保持怀疑,就足够了,加上现下学生会竞选所带来的间隙,或者造谣的人被查出来,自己也可以安排人来一口咬定是受到贺天然指使所为,那么到时把黑的说成白的,又有何难? 只要郭淮不信任贺天然,那么自己这边就又多了一大助力! 而贺元冲更加喜出望外的是,郭淮这人竟然这么容易动摇,而自己老哥也是够白痴的,就这么轻信了孙乾志的说辞。 拉赞助? 运动会的赞助早就搞定了。 孙乾志将贺天然约到此处的目的,就是让郭淮看见他们在一起,其实这也就足够了,没想到贺天然还蠢到打来一通电话。 看来这两个人能当朋友,还真是蠢货跟蠢货撞到了一起! “郭淮同学,你能不能帮我件事儿啊。” “什……什么事?” 郭淮现在脑子一片浆糊,还在思索着方才贺元冲提出的那个假设。 而正当贺元冲准备诱之以利,包厢的大门突然被人“啪啪啪”地拍出了大动静…… “谁啊?” 贺元冲被耽误了好事,不耐烦地吼道。 哪知在门外,一道比他更不耐烦,更加嚣张的熟悉嗓音,瞬间传了进来—— “你哥哥我!开门!” 听到这么一句,包厢里的两人瞬间是心脏一抖…… …… …… 时间,跳回到十分钟前。 打完那通电话后没一分钟,贺天然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橘色海:「别回头,你弟弟跟郭淮都在二楼包厢,他们看得见你。」 随消息发送过来的,还有一张饭店大厅的全景照片,贺天然双指放大,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他抬起头,朝着拍摄这张照片的大致方位看了看,然后只隐约瞧见了一个倩影,已经走上了二楼。 湛蓝天:「跟叔叔来这边吃饭?他没看见我?」 橘色海:「没有,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湛蓝天:「那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 重新打开照片,又看了一遍,贺天然息了屏放下手机,他抓了抓头发,嘴里轻声笑道:“哎呀,这不是巧了么,故意帮我推进度呢……” 身边几个人正在吃饭呢,孙乾志自知任务完成,心情非常不错,他刚看贺天然在发消息,这一桌子菜此刻也格外的香,所以食指大动,就没去打扰他,现在听他嘴里念念有词,一下也没听清,所以问道: “贺少,你说啥呢?” 贺天然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提前说了一句我十分钟后要说的话,现在先预习了一下。” 孙乾志不明所以,问:“怎么,贺少又约了一个朋友啊。” 贺天然点了下头,笑了。 “对了老孙,我问你件事儿啊,咱们那个学校论坛,平时都是什么人在维护啊?” 孙乾志一怔,面露古怪,思考着犹豫道:“好像是……计算机系那帮人吧……我……不是很清楚,嘿嘿。” 贺天然也是吃了口那什么所谓的“乌龙吐珠”,一边咀嚼一边道:“是吗,那不是你们学生会生活部的事儿吗?” “好像吧……嗐,贺少,不瞒你说,学生会部门太多,职能太杂,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这样啊……呸!” 贺天然一口吐掉嘴里的海参,酒气全消,满脸嫌恶道:“这海参特么没处理干净啊,这么好道菜,怎么还有沙子混里头了呢。” 孙乾志双肩一颤。 身边的两个姑娘也突然被他吓着了,整一桌子的人静若寒蝉。 “贺少,没有吧……” 贺天然望着废菜碟的海参,听见身边一个美女发问。 他顿时又变得和和气气,耐心解释道:“有,而且还没烧透呢,这菜怎么说都得小火咕嘟咕嘟烧半小时,这么快端上来,还没入味呢,而且这勾芡勾的,底油太多了,芡还没成团呢,装盘挺漂亮,但这芡啊,过一会就得流下去了,上面啥都没有,啧啧啧,太急了。” 孙乾志一时也拿不准贺天然这是话里有话,还是真的对食物不满意…… 一桌的几个女生一脸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孙乾志堆笑开口道:“贺少挺懂吃啊,我叫服务员端下去,再重新弄一盘上来?” 哪知,贺天然又摇摇头:“别慌,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 “……” 这一桌子的人都无语了,这下子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去接他的话了。 贺天然抬头笑笑:“先不慌,放着吧,我再琢磨琢磨,等会估计有用。” 这富二代喝了酒之后,情绪还真是阴晴不定啊…… 这没处理干净的菜,你要怎么琢磨啊? 只听贺天然又道:“对了,老孙啊,你们学生会要是管理论坛上的事情,方便吗?” 孙乾志挠了挠脸皮,“这……我不是很清楚啊,没弄过,不知道方不方便,贺少你……有事啊。”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对啊,我有几个外校的朋友,想要几个能登录咱们学校论坛的账号,你能不能帮忙解决一下啊?” “我……我问问……我问问……” “你现在问。” “啊?” “你啊什么啊呀,你打个电话问一下嘛,刚才我还不是帮你打电话了,是不是朋友啊?” 贺天然毫不客气的说道,一副酒后豪迈的模样,有了刚才那通他打给贺元冲的电话后,孙乾志是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而且这电话还一定要打通,看他这架势,不把这事儿解决了,他是不会罢休的。 孙乾志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谨慎地贴在耳边。 “喂,周周……你能不能弄到一些外校登录咱学校论坛的账号啊……啊,不行啊……” 他话还没说完呢,手机一把就被贺天然抢了过去。 孙乾志刚要发作,就被贺天然用手一指,示意他闭嘴。 刚才还好似清醒的男人,现在有好像是借着酒劲,将手机听筒放到了耳边,眯着眼,听到对面传来一阵埋怨: “老孙,你打错电话了吧?什么账号啊,我有不是周周,你给他打电话啊,打我这来干啥……” 贺天然挂断了手机。 他挤出一个笑脸,将手机还给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老孙,咱是朋友啊……” “哎呀……这……这……打错了打错了,我再打一个,再打一个……” 已经察觉到情况有变的孙乾志要回手机,想要找机会立即通知一声楼上的贺元冲,哪知贺天然已经端起那盘处理不干净的“乌龙吐珠”站了起来。 他言简意赅地吐出四个字: “不用了,走。” 孙乾志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我……我们去哪啊,贺少你不是要等朋友吗?” “啊,他早就到了,楼上呢,走,我们找他去!” 撂下这句话,贺天然抬步就往二楼走。 孙乾志听得是魂飞魄散! 这贺天然是醉没醉啊?! 他连忙是跟在身后,贺天然上楼后是径直走到贺元冲的包厢,一手端着菜,另一只手的手掌一抬,啪啪啪拍门。 “谁啊?” “你哥哥我,开门!” 包厢里顿时没了动静。 贺天然狞笑一下,抬脚猛地一踹! 砰—— 包厢的中式木门瞬间是应声而开! 见到满脸震惊的贺元冲与郭淮二人,贺天然一脸醉意地笑道: “哎呀,这不是巧了么。” 第331章 爱意东升西落(九) 第331章爱意东升西落(九) 贺元冲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番作壁上观,就差临门一脚,突然就被贺天然给拉了闸。 这次灯下黑的戏码自己安排的很好,无论是座位、距离、还是双方的视野,都是恰到好处的,而且从始至终,贺天然要么就是在跟孙乾志聊天,要么就是在跟身边两个女生打趣,一直都没有什么异样,他是怎么发现的? 还不等贺元冲想透这个问题,贺天然就一把搂住一旁战战兢兢的孙乾志,酒气熏天的咧着嘴笑道: “刚才老孙跟我说,他一抬头,就看见元冲你好像也在这里,我还不信呢,这到了门口一拍门,听你一吼,嘿,我才确定这包厢里的人还真是你。” 孙乾志一听这种莫须有的混话,头皮都炸开了,这时贺元冲看向他的眼神阴沉的可怕,吓得他连连摆手,辩解道: “没、没有啊,天然哥,这都是你刚才说有朋友已经到了,我才跟上来的嘛,我真不知道元冲在这儿……” 贺天然对他的话很不满意,一副老子在帮你搭关系,你怎么还不上道的表情,怒其不争地纠正:“什么叫才跟上来啊,你要是知道元冲就在这里,你不来见一见?你们是朋友吗?” 好吧,这下孙乾志是死的心都有了。 “当、当然是朋友啊,要是一早知道元冲也在这里,我、这、我、我肯定要上来打招呼啊……” “好了!” 贺元冲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当即是打断了对方吞吞吐吐的话语。 两人能找上来,怎么想,都肯定不会是贺的那样,但贺元冲确确实实是被恶心到了。 朋友嘛,遇到了,打声招呼怎么了? 这还真是经久不衰的社交辞令,当初他把郭淮约出来,用的就是类似的说辞。 只见贺天然醉醺醺的走向前来,“啪”地一下放下手中那盘名唤“乌龙吐珠”的菜肴,原本楼下三个女生此时也跟了上来,刚才她们被贺天然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现在站在门口朝里张望了一眼,见到这个阵仗,都是很机灵的悄然离开。 贺元冲的视线跟随着贺天然的移动,落在了一直低着头的郭淮身边,贺天然坐下后,狠狠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朗声道: “哟老郭,你也在呢?今儿什么风啊,让咱们几个凑一块了,你俩之前聊什么呢?” 郭淮的身体被他拍得一颤,只听他面上挣扎一会,嗫嚅道: “天……天然……你……” “我什么?” “哥,我们刚才是在聊……” “你别说话,我要听他说。” 贺天然追问着,他大致能猜到贺元冲找郭淮的目的,无非就是拉拢嘛。 他并不清楚贺元冲跟郭淮聊了些什么,但从情理上来讲,郭淮站在贺元冲那边也好,站在自己这边也罢,贺天然都不是很在意,毕竟郭淮还不知这次网暴事件的全貌,哪怕是被一时蒙蔽,哪怕是被人利用,都是情有可原的事…… 尽管此刻郭淮并没有直面贺天然的胆色,但这种时候,如果他还能执拗地问出一些关于曹艾青的事情,担心一下女孩处境,那么贺天然是真的要高看郭淮一眼的。 因为这才是郭淮身上,贺天然唯一在意的东西,是以上说的情理的所在。 现在贺天然只想知道,郭淮在这种时刻,还会不会去担心曹艾青受到的伤害…… 只要这个初衷不变,哪怕郭淮跳起来说,贺天然是不是暗地里对艾青动了手脚,哪怕他之后为了艾青,跟贺元冲站到了一起对付自己,贺天然都可以原谅。 因为为了保护心爱的女生而站出来这种事,本身是没有错的。 即便是被人诓骗,被人蒙蔽,郭淮一时误解了自己,这些都不要紧,毕竟艾青已经知道了全部,这些事到最后能解释清楚。 所以眼下,郭淮的反应与状态,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这代表了这条时间线重启之后,郭淮的人品。 自己上次打他的那一拳,到底到没到位呢? 就在贺天然心绪万千的同时,郭淮亦是如此。 事件好像又一次重演了,此刻郭淮的处境,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小树丛,他再次目睹了自己暗恋的那个女孩,正要被欺负的情景…… 这几年来,自己应该也有所成长吧? 应该有勇气,冲出去呵斥,去阻止这些施暴者了吧? 郭淮不由悄悄地看向贺天然。 可如果,当初的施暴者,换成了眼前的这位挚友,他又应该怎么办呢? 郭淮的脑中,闪过了刚才在对话间,出现的许多关键字,“朋友”、“会长”、“百万年薪”、“趁虚而入”、“自导自演”…… 郭淮分辨不出贺元冲所说的这些到底是真是假,可他不傻,以他跟贺天然的关系,现在装个糊涂糊弄过去,继续跟贺天然保持朋友关系,那么毕业后让他介绍给自己一份工作,完全是绰绰有余。 所谓的学生会会长这种职务,在他们这种级别的富二代的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这几年来在学生会的工作,教会了郭淮一件事,那就是有的人出生就已经在了终点,而像自己这样的人,是需要拼了命的狂奔,才能勉强拥有一个合格人生的…… 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两边都不招惹,装个糊涂,贺天然是错也好,是对也好,他郭淮只要不闻不问,即可相安无事,保持这份关系,没准以后还能搏到一个远大前程…… 而代价,仅仅只是放弃一段自己都未曾拥有过的爱情幻想…… 仅此而已。 郭淮的余光里,忽然瞧见对面的贺元冲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是了,就连刚才告诉了自己“实情”的家伙都不愿意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来说,甚至连问都不敢当着正主的面问,可见这件事的处理方法,没必要闹得那么僵硬,影响了兄弟之间的感情…… 身为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员,郭淮终究是个凡人。 可望不可即的爱情与清晰可见的前程,其实根本不用选…… 然而,那个与“爱情”同名的女孩,仍在他的脑中固执地回旋着。 其实,郭淮对曹艾青,是有一些爱慕,甚至可以说是龌龊心思的,可是这种情感,哪个少年在青春慕艾的时期,没有过呢? 而之所以这种情感没有展露,是因为有着更加沉重的东西,压在了他的心头…… 那种东西叫作——现实。 不同的人生,在他的心里划下了一道名为“现实”的巨大鸿沟,郭淮知道,如果没有一些额外的人生际遇,他就只能将这份感情永远的深藏在心里,永远都见不得光。 连他自己都知道,他没机会的。 上次贺天然的诱导,确实勾起了他的欲望,以至于现在,他的脸颊,还在隐隐作痛着…… 可是,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就注定要屈服于现实,就注定要放弃爱情吗? 郭淮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知道是惧怕还是愤怒。 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屋里的三个人都各怀心思一般地紧盯着他,那些在学生会积攒下的自信,在他们灼热的目光下,已然是化为乌有。 所以郭淮还是低着头,一副怯懦的姿态…… 然而,在他的嘴里,竟然是破天荒地问了出一句: “天然,你……你有没有背地里做出什么伤害的艾青的事来?” 方才还一脸醉醺醺的贺天然,眼中陡然爆出几缕晶亮的色彩。 而比他更激动的,还有贺元冲,只听他大声喝道: “郭淮,你说什么呢?!我哥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你特么脑子有问题吧!” 贺元冲真是怒不可遏,他服了郭淮这个蠢货了,是个人都知道这种时候怎么会问出说这种话呢?这不是不打自招,将他们之前聊天的内容都暴露了嘛? 然而更让他吃惊的,是贺天然的回答。 只见他玩世不恭中带着胁迫的口吻,答道:“对啊,我有伤害她,一切都是我计划的,你又能怎么样呢,郭淮?” 包厢里的动静,一下是变得落针可闻…… 贺元冲愣住了,他下意识就把这句话带入到了自己为贺天然编织的陷阱里,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贺天然要当着郭淮的面自个去坐实这件事…… 这是什么个说法呀…… 难道他真的不在意别人怎么去想? 还是说,这是他将计就计的对策? 各种杂乱无章的猜测纷至沓来,让贺元冲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当下发生的情况。 与此同时,郭淮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攥着,因为怒气的翻涌,让他满脸肉眼可见的涨红起来。 一直以来,他在某些人眼中,就是一个既内向又软弱,老实巴交没有主见,只能任人摆布的……普通人。 可是,普通人就不能有脾气吗? 普通人就只能牺牲掉自己的某些东西,为了前途,为了生活,向类似于贺家两兄弟这样的显贵,任由他们的一时好恶而让路吗? 郭淮的耳边嗡嗡作响,理智告诉他要冷静,可他那身而为人的感性,却异常清晰地跳出了一个字—— 不! 他不想再躲在谁的身后摇旗助威了。 他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事已至此,郭淮怒而起身,电光石火之间,贺天然眼前黑影跃动,随后他只觉胸口被什么钝物猛烈撞击了一下,整个人连带着椅子一起后仰往地上栽了下去! 砰——! 包厢之内,一声巨响,是郭淮带着无边的怒火,死死地踹了身边的贺天然一脚! “老郭老郭,你干什么呀?你疯啦!停!停!停手!” 一边的孙乾志急忙上前死死抱住还有后续动作的郭淮,而后者指着自己躺在地上好朋友,好哥们,怒不可遏,目眦欲裂地吼叫道: “贺天然!你有什么阴谋诡计你冲着我来!你特么的别动艾青!你听见没有!” 匹夫之怒,免冠徒跣,在所不惜。 一个偌大的脚印留在了贺天然的胸前,男人看似很狼狈的躺在地上,在郭淮的狂怒中,他不住咳嗽了几下,愣了几秒,这才缓缓地爬了起来…… “贺少,冷静啊贺少……元、元冲你快过来帮下忙啊!” 孙乾志不顾郭淮挣扎,死命抱着他,这要是闹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贺元冲却迟迟不动,只因坐在对面的他,清楚的看到,贺天然竟是咧着嘴角,不像是疼,更像是在…… 笑。 他在笑什么? “郭淮,你先出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贺天然哑着嗓子,语气里听不出愤怒,反而带着一种……欣慰。 这种欣慰,不说让其余二人感到困惑,就连正处在怒火中的郭淮,都变得有些茫然失措起来。 贺天然佝偻着身子,他重新扶起了椅子一把坐下,后背完全瘫在了椅背上,仰着头,闭上眼,默默调整着呼吸,待到胸闷气喘稍有缓和,这才重新睁开…… “贺……贺天然你……”郭淮闷闷开口。 “走吧……”贺天然侧过头,看向这位郭淮,一边揉着胸口,一边缓声道:“走吧老郭,我跟我弟弟有点事情要说,就不留你们了。” 郭淮看见贺天然,冲着自己微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走吧郭淮,走啦!” 孙乾志推着跟块木头一样伫在这块是非之地的郭淮出了门。 期间,郭淮回过头,一直看着贺天然,直至包厢的门,被重新关上…… “……” “原来,我在这样一个世界,也能可以去改变一个人……我可以让他们过的更好的……原来我可以的啊……” 只剩下兄弟二人的包厢里,贺天然嘴里念念有词,贺元冲噤若寒蝉。 今天贺天然的一切怪异举动,已经给贺元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下秒,他更是倏地抬起头,像个没事人一样,对着那个在为人处世上,喜欢模仿贺盼山的弟弟,微笑说道: “元冲,接来下,说说我们的事吧。” …… …… 门外,孙乾志已经及时远离了这里,他可不想引火烧身。 然而郭淮并没有走远,他还停留在二楼的走廊上,脸上挂着重重心事,没有走远。 他想等贺家兄弟聊完之后,再亲自问问贺天然,关于发生在曹艾青身上的网暴,真正的内幕…… 只是,他没有等到贺天然,却意外的等来了另一个人。 “郭淮。” 一个温柔的女声自他身后响起。 而就在这道嗓音传到他耳畔的一瞬间,郭淮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徐徐扭过头,望向那个立在他心尖上好几年的女孩…… “郭淮,刚才你跟天然……” 曹艾青本想对郭淮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毕竟刚才包厢里发生的一切,她都在走廊上听到了。 可是,郭淮哪里还需要她来说明啊。 “不用解释了,艾青。” 郭淮摇了摇头。 曹艾青能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已经解释了许多东西,郭淮很是愧疚,贺天然的突然出现,然后大包大揽的承认下了罪过,如果刚才自己真的就随波逐流,那么他就已经无颜再面对眼前这个女孩了…… “你……谢谢你啊,郭淮,谢谢你肯为我出头,谢谢……” 曹艾青柔声说出那么一句。 女孩忸怩中又夹带着真诚的表情,是那么的纯真与美好,以至于郭淮那句久久埋葬在心里的话,是脱口而出: “艾青……我、我爱你!” 曹艾青一愣,随即,脸上有挂上了柔弱的笑容,她点点头: “我知道。” “……我们、我们还会是朋友?” “当然啊,只要你别跟别的坏人一样,背地里说我坏话就好了!” “不会……不会……不会……” 女孩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这让郭淮觉得把这些说出来,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他心里很是畅快,仰头吐出一口气,骤然转过身去,不让姑娘看见自己的表情。 “替我……替我……替我跟句对不起……” “那你要自己去说,改天我们三个人再聚一下啊!” “……好!那你们一定要记得叫我啊!” “当然!” 郭淮犹豫了片刻,随之重重地回答了一声,曹艾青也欣然承诺了一句。 不再多言,男人抬步,离开。 曹艾青望着郭淮的背影渐行渐远,这次没有人再推他了,行走间,他的手,好像抹过了脸颊上的一些东西…… 但是这一次,男人却拔正着身子,脊梁挺得笔直。 他大大方方的喜欢过一个人,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老郭可以的…… 第332章 爱意东升西落(十) 第332章爱意东升西落(十) 曹艾青目送郭淮走远后,缓缓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如今事态发展到了这个阶段,她已经完全明白这段如同恶梦般伴随了自己整个大学青春的造谣事件,全然不是仅仅涉及到自己一个人的命运了…… 门外,一段因果就此落幕,门内,一出同室操戈戏码,还在继续。 此时包厢之内,贺家两兄弟相互对视,贺天然早先从郭淮那里套出了话,这无疑让贺元冲功败垂成,骑虎难下,所以在视线的交锋中,他率先避开贺天然的目光,含糊不清道: “哥,你这是在说什么话,我不懂啊……” 贺天然闻言微微一笑,“没关系,听不懂是吧?行,那我就换个你能懂的说法。” 说话间,他伸出手去,用两只指头缓缓转动了一下餐桌上的转盘。 那一盘被他亲手拿上来的乌龙吐珠,就这么徐徐转到贺元冲的面前,停住。 “尝尝。” “什么?” “尝尝。” 吃东西? 贺元冲实在不懂贺天然要搞什么,他凝望着餐盘中的那道菜肴,海参看样子肉厚多汁,用的应该是南美参,而菜盘的边缘特地用青红色的时蔬做了一番点缀,使得菜品的装盘看上去很是漂亮,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尽管有些疑惑不解,但贺元冲还是拿起来筷子,夹起一块海参放进嘴里,慢慢品尝起来。 他倒是不怕贺天然会在菜里做出什么手脚来侮辱自己,如果真是如此,那手法未免也太过拙劣与低级了些。 海参的滋味配合浓郁的芡汁,除了口感略硬外,贺元冲并没有觉得这道菜有什么不妥。 “怎么样?”贺天然问道。 “……挺好的。”贺元冲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 “嗯——是吗?” 贺天然哼出一个鼻音,单手撑着下巴,语气很是玩味地继续道: “我刚才在楼下问孙乾志他们几个,他们也说挺好的,可我总觉得这道菜一是没处理干净,二是没烧透,只是这些问题都被调料与装盘盖住了。 我寻思他们不是常吃这玩意儿,毕竟海参这种东西,在海鲜里也算是贵的了,七八十一斤的也有,成千上万的也有,品质参差不齐,我就怕误会了别人大厨,所以就特意端上来,让你尝尝看。” 贺元冲动作一顿,一时无话。 在他年幼的时候,虽然算不上什么贫困家庭,但是普通人家谁有能顿顿吃山珍海味的呢? 可自从贺盼山成为了他的父亲后,他的生活一下子由俭入奢,可谓一步登天,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改变渗透进了他衣食住行里的每一个细节当中,久而久之就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本就应该如此。 但现在,贺天然问他,能不能尝出这道海参的问题时,一下就让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海参这种东西,他当然尝不出里面的区别,但他知道贺天然这番话里的潜台词,就是在暗讽他是一个金絮其外,以次充好的富二代,跟这盘看上去卖相光鲜,实则欠缺火候的海参没什么不同。 这是在明显不过的意思,所以贺天然换的这个说法,贺元冲确实是很敏感地听懂了,因为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议论自己是私生子的身份…… “哥,菜如果不行,你就去跟厨子讲道理,你来问我,怕不是找错人了吧?” 贺元冲也是带着一种隐喻的口吻,愤懑说出一句。 菜不行,你去找厨子;你对我有意见,你去找老爸。 然而贺天然却轻松道:“我原本是想直接叫大厨过来的,可我不是也说了嘛,我虽然察觉出这个东西不成样子,可还是得多耐心判断判断,毕竟人家开门做生意也不容易,好不容易积攒下点口碑与声誉,我嘴巴又不是很牢靠,要是传扬出去,那不是毁了别人的招牌嘛。” 贺元冲死死盯着他:“但是我可没发觉这道菜有哪里不对,别人也那么说了,您胃口金贵,要是咽不下,就不用过多纠缠吧?” “没办法,我还是比较闲的。”贺天然将转盘上搁置的菜单转到自己面前,他好整以暇地翻开,促狭道:“嚯,你猜这道菜多少钱?” 他比出一个手势,嘴里吐出一个感觉很惊人的数字:“850块啊,抢钱呢?你觉得合理吗?” 贺元冲沉声回答:“合理啊,既然有人肯买,就意味它值这个钱,而且这对你只是个小数目,这么计较,有些小肚鸡肠吧?” 贺天然连连摆手道:“弟弟啊,这话要被爸听见,估计得骂死你,我们父子俩都不喜欢当冤大头,听你意思,感觉你能接受?” “……” “而且这玩意,在外头大排档也就7、80一盘的东西,来了这里,价格就翻了十倍,凭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这个地方,抬高了它的身价? 只是既然这道菜被列为这家店的招牌,那么总会有些不懂行,却又慕名而来的食客继续点下去,万一将来还涨价了,岂不是害人呢嘛,我现在把问题指出来以儆效尤,没准店家将来还得谢谢我呢,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在这道菜上多纠缠纠缠,斟酌斟酌?” “……那依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办呢?换招牌?据我所知,这家店可没其他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贺元冲的脸上阴云密布,如果自己只是七八十块一盘的海参,那么贺天然以往的作为,估计是连海草都不算的。 贺天然吹了一声口哨,“瞧你这话说的,没下过厨吧?其实厨师跟饭店想要推一道菜,也就是改一改菜单的事。” “也许那份新菜,也不是真、材、实、料、呢?” 这句话,贺元冲说得咬牙切齿。 贺天然随手将菜单一撂,拿上筷子,夹起一颗那份乌龙吐珠里的鹌鹑蛋来扔进嘴里,然后轻松地摆了摆手上的筷子,咀嚼道: “弟弟,你还没听明白吗?你这么聪明个人,怎么突然就拎不清了呢? 现在这家店换上的新招牌,是不是真材实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眼前的这道海参,被我发现了毛病,这才是重点!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它都得换下去,回到它应该在的……” 贺天然将口中食物吞咽了下去,同样是加重语气,沉着声,保持着笑: “原、有、位、置。” 男人笑里藏刀之下,既是图穷匕现! 这是贺元冲以往从未在贺天然身上见识过狠辣一面,等到他亲眼目睹之时,自己竟然已是被其手拿把攥,无可奈何! 有那么一瞬间,贺元冲在他身上,看见了贺盼山的影子。 如果说,贺盼山作为一家之主,多年的商海打拼,滋养出了一身巡山虎的气魄,让人见之生畏,那么贺天然就更像是一条悄然无声的尖头蛇,平时盘在角落,融于背景,僵而不死纹丝不动,以至于很难让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而若是有人不信邪,一定要去招惹,那么等到这条蛇露出毒牙时…… 事情,也就结束了。 “你可以……不说的……” 事到如今,贺元冲被抓了个现行只能认栽,唇齿之间磨蹭着闷声回应,算是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们一直借菜喻事,这让贺元冲无端有了一种还能回转的错觉。 但下一秒,贺天然断然了结他的这种错觉,他依旧是指鹿为马一般的大声吐槽着菜肴的不是: “不说?为什么不说?我不管这海参是大排档里的海参,还是高档酒楼里的海参,只要做得好,其实我都可以接受,但主要的是,特么的它恶心我,你知道吗?” “……” 说到这里,贺天然大手一拍桌,将桌上的碗筷纷纷震得一跳,这突然的举动,也让贺元冲身子下意识一缩。 就见贺天然反复敲打着桌面,继续大骂道: “恶心啊,弟弟!恶心!你说这海参又不是人,它又不会主动说句道歉,我吃了一口,嘴里连沙子都吐不干净,这不是恶心人吗?!” 贺元冲那脸上的表情啊,真的像是哑巴吃了黄连一样,阴一阵阳一阵。 等到贺天然发泄完,他双手插入发间,将额前凌乱的头发往后捋了捋,原本平日里带着几分忧郁的眉眼,此时却锋利得像一把刀。 只是片刻,贺天然脸上已是不见方才的暴躁,反而的异常冷漠地再次问出一句: “弟弟,你说,海参它会说对不起吗?” 贺元冲此刻早已被对方这种喜怒无常的情绪给搞得方寸大乱,而他就仅是这么一个停顿,耳边骤然又响起一道惊雷。 啪——! 还不等他回答,就见贺天然猛然锤向桌面,脸上怒容再现,蓦然起身,三步并两步就朝他袭了过去! 这种突如其来的莫大危机感,让贺元冲顿时一惊,身上寒毛直立,下意识就想逃跑,而还不等他有动作,就被贺天然一手死死按住椅背,一手压在着桌上,身体拦住了他的去向…… 自己哥哥那张脸就在自己近前,这种距离的压迫感让人连喘息都提不起气来,那双金刚怒目的面容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嘴里同时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声响: “你说,它会道歉吗?!” 贺元冲已然是被贺天然这种一惊一乍做事方式给逼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他的双手不住拦在自己的面前,双腿蜷缩,闭上双眼,嘴里像是求饶一般地反复道: “会说会说,哥,对不起,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场面滑稽又可笑,可贺天然面无表情,心中只徒留一种悲凉。 任谁都无法想到,一直争强好胜,想要成为贺盼山那种大男人的贺元冲,抛开了富贵的身份与一身皮囊,他的内心,竟是像现在表现出来的一样,只是仰仗着一点小聪明,得势之后便虚荣心作祟,开始了胡作非为的小鬼。 只要一逼,就显了原形。 世事无常,不同的环境造就了每个人不同的人格,贺天然不愿再去思考其中的因果。 包厢中,一时没了动静。 贺元冲在一阵惊叫之后,复归了平静,他已是浑身的冷汗,耳边没有预想之中的奚落与嘲讽,遮住视线的双手慢慢挪开,触碰到贺天然那居高临下的冷漠视线后,又瞬速回避…… “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会出现在这个包厢吗?” “……” “知道为什么,我会怀疑你吗?” “……” 贺天然平淡质问,贺元冲内心好奇,但身体却畏怯如鼠。 这个名义上的兄长,拍了拍他的肩头,俯下身子,附耳道: “你对你身边的人可真好,我一问,他们什么都会跟我说,想来也对,他们为什么要去帮一个私生子呢?” 贺元冲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贺天然: “是……谁……?” 贺天然耸耸肩,继续道: “我会把你对我做的这些事,都告诉父亲的,就好像你准备把一切栽赃给我一样。” “……你为什么会知道?!到底是谁跟你说的这些?!” 贺元冲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彻底瓦解,他做的任何事似乎都是在贺天然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这种剧烈的沮丧与挫败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忍不住大喊起来。 贺天然当然不会跟他说,这些都是凭借自己对未来记忆的推断得来的结果,他更不会将曹艾青也在此地的情况宣之于口,而将这一切栽赃给他身边的那群狐朋狗友,无疑是将计就计,杀人诛心的最好选择。 男人都能想象得到,此时弟弟的脑中,一定闪过许多个名字,而那个叫作夏巧的女生,必然是名列前茅。 他想告诉贺元冲,想要种下让一颗让信任关系分崩离析的种子,最好的时机就是在人崩溃的时候,而现在,就是最好的示范。 贺天然伸出手,贺元冲身子又是一缩,但这次,来得却平静许多。 后者只觉自己鼻梁一空,原来是贺天然摘下了他的金丝眼镜,戴在自己的眼前。 “我知道你想要个父亲,你觉得贺盼山对你很慈祥是吧?那好,这次你应该能感受个够。” 贺天然拿出手机,当着贺元冲的面,开启了免提,打给了贺盼山…… 这个举动,就好比当众宣判死刑一样,贺元冲飞快拉住他的胳臂,再次求饶道: “……别!” 贺天然睨着这个精神已经被自己摧残到不堪一击的弟弟,不屑道: “你可以滚啊,或者……你可以找人庇护一下你?比如说,你母亲?” 贺元冲一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敢动弹。 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宛如死亡的倒计时,每一下都敲打贺元冲脆弱的神经上。 “滚!” 贺天然一脚踹翻他的桌椅,栽倒在地的贺元冲在下一秒,便是连滚带爬地冲出包厢…… “喂,天然?我是难得接到你电话啊。” 电话里,传来贺盼山熟悉的声音,听上去,对方心情好像不错。 贺天然重新坐下,用手指推了推眼镜。 “爸,这不是上次出海,你跟我说要跟你及时汇报最近的情况吗?但我接下来要汇报的事,你听了之后,可能心情不会太好。” “嗨哟,你小子难得是上心一次,你能有什么事儿啊,说吧,是你缺钱了还是怎么了?” 听见父亲的问话,贺天然斟酌着再次夹了一块海参放嘴里。 这道菜,确实没什么问题。 第333章 爱意东升西落(十一) 第333章爱意东升西落(十一) 当曹艾青推门进到包厢时,男人正在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 听到女孩进来的动静,他抬起头,笑呵呵道: “坐,我弟弟还挺会点菜的,别说,味道还不错,别浪费了。” 他说完,又是低头刨起饭来,曹艾青面带疑惑地坐下,沉默了几秒,期间只听见贺天然嘴里发出的簌簌之声。 看贺天然吃饭真的很有食欲,这是曹艾青从前跟他在一起时,最为深刻的几个印象之一。 “你是饿的,还是高兴的?”她不由问道。 贺天然擦了擦鼻头,口中亦是不停,待到咀嚼吞咽完毕,他才说道: “饿的,中午没吃饭,回寝室睡了个觉就去上了曹叔的公开课,你那边完事儿之后,我就回了图书馆接着忙,等到傍晚,我被学生会的人叫出来还没吃上两口饭,就碰见我弟弟在做局,引我入套,这不是光忙着跟他斗智斗勇了么,结束了就饿得慌。” 他一边吃着饭,一边像是在述说着日常的琐事,而在这些轻描淡写中所发生过的惊与慌,统统被一带而过,似乎坦白失败的过往也好,被人踹了一脚也好,解决了兄弟恩怨也好,这些都比不上填饱肚子来得重要。 贺天然安稳的絮叨与毫不掩饰的吃相,让曹艾青莫名有种心安的感觉。 话间,贺天然又是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继而又问: “刚才我弟弟出门的时候,撞见你没有?” 曹艾青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 “你怕他知道了报复我?” “肯定啊,总要小心一点才好,而且我希望他永远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会撞破他的诡计。” 贺天然本来还想说,现在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贺元冲不会让害了你的那个夏巧有好果子吃,可这样又难免阴险了点,所以他适时的住了嘴,想着过段时间尘埃落定,再把夏巧的结局告诉她。 “这你可以放心,他不知道我在这里,你们隔壁包厢是空的,能听清你们的对话,我见势不对,就一直躲在里面。” 这句话说完后,曹艾青斟酌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郭淮出来的时候,我倒是出去见了他……他让我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贺天然正在夹菜的手一顿,但随即便又自然了起来,挤出笑容道: “他为什么自己不跟我说?”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曹艾青捅破一套干净餐具上的封膜,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放在一边晾着,继续道:“但你还会见他吗?” “为什么不呢?我之前在电影学院交的那群朋友都没了,现在小勇哥跟我也算是刚认识,感情还不算到位。而在学校,虽然大家的都认识我是贺天然,但都是泛泛之交……” 贺天然学着曹艾青的模样,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不过他是直接泡在饭里。 乳白鲜香的鱼汤加上粒粒饱满的米饭,着实让人胃口大开。 贺天然低下头,嘴里的滋溜的声响更大,吃吃停停,嘴里含糊着继续道: “而且艾青可别忘了,无论是我未来的记忆还是这条时间上的记忆,郭淮都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算一算,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你跟温凉加在一起都要久,我打了老郭一拳,现在被他踹了一脚,算是扯平了吧,所以,怎么会不见呢……” 曹艾青望着他奋力吃饭的模样,她明白男人在这番遮掩之下,想要表达什么了。 即便是那个坏未来,在贺天然最落魄的时候,他的身边仍旧是有朋友的。 而现在,随着往昔三年的人与事都烟消云散,真的是已经分不清,现在这个他,还是未来那个他,到底谁的经历更惨一些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可能,还是不想到了最后,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吧…… “看来,你还有些人情味啊……” 曹艾青默默感叹出了这么一句,贺天然垂着头像是充耳不闻,只是咀嚼声短暂停了一下。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等到曹艾青耐心等到贺天然终于吃好后,这才开口问道: “我的事怎么说?” 贺天然擦了擦嘴,开始复盘整件事的脉络,他正色道: “今天过后,论坛上已经不会再有你的谣言了。这次的造谣事件,贺元冲是主谋,但他并没有直接动手,学生会里有他的帮凶,主要负责给论坛那些造谣的人大开方便之门,而诬陷你的那些内容,由夏巧提供,她极有可能就是水军头头。 这件事的起因,应该就是我近月来性格上的改变,让贺元冲有了很大的忌惮,而前不久我跟我爸出海钓鱼,算是这次事件的导火索。 我的家庭情况很复杂你也知道,贺元冲不是我爸的儿子,而他的成长,几乎跟我是反着来的,自从我爸跟我后妈在一起之后,他自幼心里缺失的‘父亲’这个角色被补充完整,一个比想象中还要美满的家庭逐渐成为了现实,而那个一直跟他父亲较劲,却又比他多出一种血脉关系的我,就成了这个家里碍眼的累赘。 如果我保持以前那种内向,一直被他压住一头的性格也还好,但现在的我显然不是这样,那次出海父亲对我亲眼相加,我瞧得出来他很嫉妒,也有了危机感,而正巧,前不久论坛上传我们在洗铅池吵架的事,而又恰巧,他身边又有朋友认识了夏巧,知道高中时你的事,所以他才想在这个上面做文章,引我犯错,在我父亲那边,拉低对我的好感。” “他害我是为了引你犯错?你会犯什么错?”曹艾青蹙眉道。 “你不要站在穿越者的思维去想这件事,你想想,在我们穿越之前,我们是什么关系?贺元冲知道我喜欢你,一旦你出了这种事,我肯定要第一替你出头去跟水军对线,只要我一下场,他可以做的事情就很多了,诸如他现在想到这个法子,撺掇郭淮误以为我是在自导自演,讨你欢心也好,是报复你也好,还是假装护花使者也罢,到时水军统一了口径,还不是怎么说怎么有? 届时,舆论的风向就会把我塑造成一个人品恶劣的富二代,他再往我爸那一说,就是黄泥掉裤裆,即便不会让我伤筋动骨,但也是钝刀割肉,一点一点让我爸对我失望。” 关于这一点,贺天然已经是大事化小的表达了,因为当初温凉的恶作剧都能让自己遭受到那么大精神伤害,可想而知,要是贺元冲的这个恶作剧也成真了,那对自己的打击,只会来得更加严重!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这是这条时间线上,两人原本的关系。 然而,曹艾青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看贺天然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嘴里缓缓说道: “你还真是……命运多舛啊。” 贺天然避开了她的视线,摸了摸鼻子 “嘿,我们彼此彼此……只是我这个弟弟没想到,现在再来这么一出,对我俩来说,都显得儿戏了一些。本来这次跟学生会的人见面,只是单纯想摸清论坛上那些外网造谣的人是如何混进来了,我知道外联部的那个孙乾志跟他的安排有关,只是没想到碰巧这一幕螳螂捕蝉被你撞见了,估计是谢妍妍跟他说了我们的事情后,他太急了一些,运气也差了点。” “如果我不告诉你他也在场的事情呢?” “那他也不会成功的。” “为什么?” 贺天然百感交集:“因为人心是变数啊,一个人能被另一个人通过捭阖斡旋所拉拢、挑拨、但触及到最深处,总有一些坚持的东西,郭淮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优渥的生活让我弟弟把其他人看得太轻了。” “……看来你这个做哥哥的,还是要棋高一着啊。” “你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你眼镜哪来的?” “从我弟弟那里拿来的呗,这家伙也不是个近视眼,这玩意儿就是个装饰,怎么样,我戴着还行吧?” 处理完一切之后的贺天然难得是心情开朗了许多。 没想到曹艾青还真是认真的打量了几秒钟,说道: “挺适合的,像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行!今天起这幅眼镜就焊我鼻梁上了!” 说完,两人默契沉默,就这么对视了几秒,俱是一笑。 见曹艾青对自己脸上难得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贺天然脑中思来想去,终于徐徐开口道: “事情解决了……过两天我爸爸处理完我弟弟之后,我会通知你结果……” “嗯。” “我……我回去之后也会在论坛上开一篇帖子,声讨那些造谣者,还你一个清白。” “好。” “那么……我……可以……” 贺天然做了一个深呼吸。 “我,可以见见‘她’了吗?” 曹艾青脸上的笑容细不可查地凝固了一下,随之又恢复了正常。 姑娘站起来身,贺天然知道她要走,所以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料,对方朝桌上的那碗鱼汤示意了一下,冷漠道:“把那碗汤喝了吧,那是‘她’给你留的。” 贺天然内心恍惚,望向那碗温度刚好的鱼汤。 正当他醒悟过后,曹艾青已经走到了门口,她推开门,留下一句话: “这周六中午,建筑学院十七食堂。” 骚骚在写作时,心里一直有个偏执的习惯或者叫观念,就是如果吃饭的戏写不好,那写其他的东西必然也不会怎么出彩,毕竟吃饭这种事,是人最为直白,又是最内敛的欲望表达。 第334章 爱意东升西落(十二) 第334章爱意东升西落(十二) 这两天来,在港大的论坛出现了一篇帖子,一夜之间,这篇帖子就被顶到了数千楼,所讨论的内容也随之喧嚣尘上,在港大的师生之间引起广泛的热议,也带动了一时的群情激愤。 首先,这帖子的发帖人在一开头就实名交代了身份,他是经济学院金融学系的大三学生,贺天然。 这个名字响吗? 虽然知道贺天然背景的好事者,总是喜欢调侃似的做一些对比,诸如上海有个富二代,诨号名曰“沪上皇”,那么对应到贺天然身上,他在港城富二代圈子里的地位,无疑可以戏称一句“港城王”。 可现实是,这些花名除了有利于传播,给人一些津津乐道的谈资外,并不能代表故事里的本人就是如此,人们喜欢讨论的,往往是他们臆想中的富二代,以至于当真的身价过亿的人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只会觉得眼前的,不过只是一个相貌或好或坏,衣着得体与否的普通人。 所以以上问题的答案是,贺天然这个名字,当然响。 但贺天然这个人,其实被人了解的不多。 不过,这就够了。 所谓的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贺天然以往在港大实在是太低调了,所以这次在论坛里高调实名开了一篇帖子,瞬间就吸引了很多人的围观。 很多人都想到了贺天然的这次发声,应该是有关最近曹同学身上所遭受到的非议,毕竟这两人的八卦,从他们大一的时候就开始传,一个“富二代”与一个“校花”,光是这两个头衔,就足够让人联想出许多故事。 而帖子的内容也是如此,只不过与其说他是在为一个同学证明清白,倒不如说,贺天然的帖子里,更是在痛斥一种社会怪相,他在文中如此写道: 「各位同学,关于最近曹同学身上所发生的一些事,说实话,让我由衷感到一种悲哀。 我不是在假装清醒,而是作为一个知情人,在陈述一些所能看到的事,而在我陈述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 是不是绝大多数的人,都喜欢一些白壁蒙尘,无中生有的戏码? 我的答案是,是的。 因为我们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干净,它就是有阶级的,就是有距离的,一点都不像我们小时候憧憬的那样。 所以我们在明面上,诉说着世间的美好,期盼这种美好能降临在我们身边,可每每期待落空,心底里就忍不住去阴暗幻想,恨不得将这些不染尘埃的东西拉到泥里翻滚几下,沾染上一些污秽,似乎只有这样,那些离我们尚有一段距离,只能仰望的人与物,才能更加鲜活,更加合理。 然后,我们就可以习以为常的冠以一个让无数人都觉得真实到默认的结论—— 现实嘛,就是这样的。 是啊,现实嘛,就是这样的。 长得漂亮的姑娘,我就是追不到,因为她们都喜欢有钱或有颜的人,颜值与金钱对等,这很合理。 他人在对我施以善意的时候,我也会想着是不是对方另有所图,这是抱有目的的行为,因为哪会有人平白无故对我好呢?这么一想,也很合理。 …… 所以就是以上这些种种的合理,让我们徘徊在美好与阴暗的矛盾之间,用一种荒谬般的准则,来聊以慰藉。 我们承认,这个世界上有好人,有好女孩,但她们都在网上,都在短视频里,现实里哪能碰到什么人美心善的姑娘啊,现实中只有交易罢了。 而用这套逻辑代入曹同学的事件当中来,一切都显得那么“合理”了。 你凭什么出淤泥而不染? 你凭什么拒绝了我们,又对我们和蔼可亲? 你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一面,我拿一百万出来,一定能上了你的床榻,即便我没一百万,但我就是知道可以,因为这就是现实,一定不会错! 如果不行,那就是钱不够! 所以,看似出类拔萃又温柔美丽的校花,私底下依仗着姣好的外表,钓着众多追求者的胃口,为自己谋一份好前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很合理。 以至于,这件事合理到在没有任何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单凭空穴来风,就可以成为一种石锤的论调。 然而,各位同学…… 难道在合理之前,加上“现实”一词,就能解释一切了吗? 难道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种生活方式吗? 难道真相就不重要了吗? 作为知情人,甚至是这一出谣言事件里,被钓着那个受害者,我所看到了,只是利用社会心理,挑动起乌合之众的众口铄金,是一场彻彻底底,积毁销骨的狂欢! 我可以很笃定的说,我所认识的曹同学,跟那些造谣者口中的曹同学,不是一个人! 各位,我贺天然可能还是不够普通了,我接受不了这种看似约定俗成的思维习惯,我也不想接受什么狗屁的现实合理性。 我高考考了六百七十一分到了港大,里头每一个正确的答案,都是我日积月累,付出了小初高总共十二年的泪与汗换来的成绩。 我还保持了用大脑去找出正确答案的习惯,而不是听信什么合理的流言蜚语。 我相信各位同学一定都有这样的经历,我们付出了无数个日以继夜,才郑重地将港大选做了我们梦想的起点。 我希望的是,借用洗铅池的那汪浩渺,能够让我洗尽铅华,脱胎换骨,而非是泯然众人,随波逐流! 要不然,我付出了那么多年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题,我不想在名为“人生”的这张试卷上,犯糊涂。 现实所谓的“合理”,想一想,我还是有能力自己去证明解答一番。 那么各位同学,你们呢? P.S:今明两天,校图书馆的艺术鉴赏厅晚七点半,将放映《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与《狗镇》两部电影,届时欢迎各位同学到场观影。」 …… …… 这篇帖子洋洋洒洒数千言,批判性之强,遣词用句之犀利,在发表之后当即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那些千层高楼中被赞同最多,顶得最高的回复中,有人这么写道—— 35楼:「记得北大副校长曾说过,你是北大人,看到老人摔倒了你就去扶。他要是讹你,北大法律系给你提供法律援助,要是败诉了,北大替你赔偿! 而我们港大呢?你是港大人,看到有人造谣你就跟着造谣。要是黑不动,你就上论坛来,论坛给你提供造谣内容,要是不想黑了,论坛替你黑!」 …… 52楼:「虽说有关曹同学一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起哄者有之,维护者有之,但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作壁上观,俨然是事不关己的姿态,我亦在其列。 可今日天然兄一篇字刀句棒,剜心刨骨的文字,将我作为港大的学生的优越感,狠狠的拉回了地面。 一个同校的女生,被别有用心之人如此造谣,而我熟视无睹也就罢了,竟还不假思索,生出理所当然的心思,真是让我感觉自己斯文扫地,羞愧难当,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学了那么多道理,终究是愧对了每日在洗铅池畔行走的那个自己。」 …… 182楼:「这里是港大论坛!是一线大学的校内网,不是什么围脖抖音那种大杂烩!贺同学这篇文章我真是越看越羞愧,枉我们还自诩什么高材生,呸!」 …… 255楼:「跟风造谣的人,请在这层楼下进行自我检讨!」 …… 292楼:「我是法律系的学生,我已经跟我们老师反映了这件事,后来我们院长也知道了,他老人家气得眉毛都抖了,只是他不怎么玩论坛,所以就让我们发个声明。 曹同学有权追责,并上报有关公安部门,学校也会全面配合追查,请大家放心,以后出现这类情况或是同学们遭受到不公,请告知我们港大法律系,我们也会全程提供法律援助,而且绝不败诉!」 …… 321楼:「这件事从始至终,我们建筑学院的同学,一直都是站在曹同学这一边的,她的为人我们最清楚不过!论坛上的那些谣言帖我们一直都有反驳,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会出现,希望这次能够彻底肃清,并且找到造谣的源头,公示出来让我们瞧瞧是那个畜生!」 …… 417楼:「有幸跟贺公子一个班,有点感慨,以前老师调侃过贺大少缺乏了一些积极性与主动性,但看了这篇文字,发觉他才是我们之中最有侵略性的一个,佩服!」 …… 557楼:「作为公关专业的学生,我已经看傻了,当我意识到我为自己港大学子的身份而感到羞耻时,我已经预料到我们老师已经找到了一篇可以教给我们的案例。 插句题外话,贺同学推荐的两部电影,还真有CCTV6的神韵啊。」 …… …… 诚然,贺天然的这篇澄清文章很有技巧,编排文字的功力远比那些没头没脑的造谣来得更具有煽动性,如同是沉疴下猛药,字字句句如同扫射一般,成功的勾起了港大学子同仇敌忾的情绪,为彻底拔除曹艾青在谣言之后的隐患提供了强有力的基础。 可以说,贺天然为了曹艾青网暴事件收的这个尾,收的很漂亮。 在帖子发出不到两天时间内,在众多学子的群情激愤的声讨之下,论坛很快公布出了学校的调查结果。 造谣者已经自首,主谋是学生会外联部部长孙乾志,他交代的很痛快,无非就是对曹艾青因爱生恨,所以利用职务之便,勾结了一名论坛的管理人员,购买了一波水军来实施一起针对曹艾青的诽谤,以此来要挟对方。 只是他的要挟还没说出口,贺天然的帖子就将事态扩大,眼看就是刹不住,他只得是趁早戴罪坦白。 这件事的处罚结果是,孙乾志因犯诽谤罪,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贬损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被判有期徒刑六个月,港大开除其学籍,罪行记录在学籍档案之中。 其余从犯,被判三个月管制,港大开除其学籍,罪行记录在学籍档案之中。 这个结果,与贺天然当初告诉曹艾青的差不多,真正的主谋贺元冲根本就抓不到,孙乾志已经咬死这件事就是他所为,除了曹艾青本人并不知道他对自己因爱生恨这件事外,孙乾志把所有的细节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就连夏巧都爆出来了。 “你们家给了孙乾志多少钱,让他这么心甘情愿的顶罪?” 从法院出来那天,曹艾青面无表情的问了贺天然一句。 “我爸可不会告诉我,他这次为贺元冲擦屁股花了多少,但你可以放心,你一定可以得到一个道歉。” 女孩沉默了一会,问:“那你弟弟呢?” “你放心吧,他过得不会比孙乾志在牢里好多少……对了,我爸想见见你。”贺天然有些犹豫。 “什么时候?” “你来定。” 曹艾青反问:“如果我不想见呢?是不是就没有道歉了?” “这……这倒不至于,但这件事,总得你自己来画下句号吧?如果你不想见他,我就去跟他说,我们再想办法补偿你。” “那……你让我再好好想想吧。” “……好。” 两人说罢,驱车返回学校,今天开庭,是两人自上次饭馆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对了,今天开庭,叔叔怎么不来?” “我没让他来,但我家人都知道这件事了,你那篇帖子的动静闹得挺大了,学校三番五次打电话到我家里去。” “……啊,这样啊。” 贺天然开着车,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贺天然……” “嗯?” “这件事……真的结束了吧?” 原本该是影响了曹艾青一生的大事件,当再次出现时,就这样在正义与大势面前迎来了终结,曹艾青双眼盯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城市景色,喃喃问道。 贺天然看了看她的依旧美丽到无与伦比的侧颜,柔声笑道: “放心吧,都结束了。” “……” 这天,已经是周五了。 两人下了车,面对即将到来的明天,都显得有些局促。 第335章 爱意东升西落(十三) 第335章爱意东升西落(十三) 周六这天,图书馆的工作相较与平常,似乎还要忙一些。 姚青桃将前不久做好的本月图书借阅排行展板在各个显眼的位置摆放好,她拍了拍手,叉起腰看了一会,然后又回望向不远处服务台里的那位“贺老师”。 这时对方正在应付几个借书的女同学。 说起来,图书馆里的这位贺老师最近工作繁忙了不少,自从他在论坛上发布了那篇帖子之后,吸引了许多同学慕名而来见他,虽然没有具体统计过,但以姚青桃的肉眼观察,其中女同学是占了绝大多数的。 尽管其中很多人都打着借书,或者交流探讨问题的名义来见他,可姚青桃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这些姑娘心里的小算盘。 不再多看,姚青桃继续做事,将今天新到的报纸码好上架,等待她做了手头的工作,懒懒散散地回到服务员台,之前的几个女生已经走了,唯有贺天然站在里面。 男人的身姿挺拔,兴许是身边无事可做,他没有着急坐下,而摘下了自己眼镜,哈了口气擦了擦,然后举起镜架,将镜片对准了阳光,仰着头,似乎是在观察镜片是否干净了。 图书馆里飘来那种书籍纸张里成年累月的墨香气味,冬日的阳光透过高窗照射进来,然后又从木质书架的缝隙中穿过,洒落在地成为的一块块的斑驳,眼前种种带出一种安静、温暖,夹带着一丝倦意的氛围来。 而置身这种氛围之中的贺天然重新戴好了眼镜,正要扭头,姚青桃已经回过了神来。 她走进了服务台,坐下后沉默了一会,然后随意问道: “贺老师,最近几天怎么戴上眼镜了?你近视啊?” 贺天然笑道:“这不是每天要对着电脑嘛,所有就配了一副防辐射的镜片,没有度数。” “这样啊,对了,你前几天推荐我那个导演是枝裕和的电影,我回寝室后都下来看过了呢,虽然说剧情很平淡,但意外的很好看!” 贺天然一愣:“是吗?那你都看了,还是说特意挑了几部看?” “我看了那个《海街日记》,我一边看,一边感叹长泽雅美真漂亮啊,而且电影的画面也很干净,电影里的生活也是一种美好的范本,角色之间所流露出的那种亲情……” 姚青桃嘴中喋喋不休,贺天然安静听着,一会点头赞同,一会为她补充一些忽略的细节。 一个女孩子,找人聊电影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只是当一个从前对电影不怎么感冒的女孩子,从一个男生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一些信息之后,回去加以用功补课,主动制造共同话题的时候,这件事就很微妙了…… “所以啊,我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就希望这种温煦克制的家长里短一样演下去,我真没想到这种平淡……” “桃子姐。” “嗯?你说,贺老师。” 就在姚青桃还在回味剧情的时候,贺天然适时的打了个岔。 他佯装尴尬,难以启齿:“我们中午午休之后……我就不回来了……下午你一个人没问题哈……” “没问题啊,你又不是第一次。” 姚青桃大方地的回应了一句。 她还想继续刚才的电影话题,只是又听贺天然期期艾艾道: “那什么,桃子姐……你用你的眼光帮我品评一下,我今天这份打扮,没问题哈……” 贺天然站了起来,退了一步,推了推眼镜。 这才发现情况的姚青桃顿了一会,好好看了好,然后道:“嘶……贺天然,什么情况让你今天这么紧张啊?下午是去见女孩吧?曹艾青啊?” 那个一向沉稳,平常行事成熟老成的学弟,竟然在此刻貌似腼腆地点了点头。 姚青桃“啧啧啧”了几声,当是奚落,随后笑到:“不错!棒球衫配卫衣,经典永不过时,贺老师你也别不自信呀,其实你平时的衣品很好的,真是比我认识的一个异性朋友好太多了!” 说罢,她扭过身,开始整理起电脑里的资料来。 电影的话题,没再继续了。 “好,有了桃子姐这句评价,今天我算是稳了。” 贺天然重新坐下,郑重其事。 “少来!欸,贺老师你秋末的电影都排完了吗?能不能加塞一场啊?” “行啊,桃子姐你想看什么?” “岩井俊二的《情书》,哼哼哼,学姐我也是文艺过的人呢,当初就是这部电影让我对图书馆的工作充满了向往,而且柏原崇永远是我的男神。” “哟看不出来嘛,桃子姐原来你也是个花痴,可以,满足你!” “哎哟,我们贺老师下午要去约会了,这人说话都开始不一样了呢!” …… …… 与此同时,建筑学院。 众所周知,港大的建筑学院,是整个大学城里,最具有艺术气息与美感的建筑,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就连隔壁美院与电影学院这类艺术院校,都得往后稍一稍。 可是,但凡去过建筑学院教室的人,特别是画室,给人的第一印象都不会是艺术或者美,而是一种杂乱、邋遢,满地狼藉的感觉。 你也不能说这是脏,因为这满地的什么素描纸、绘图纸、硫酸纸、工程制图纸还有什么木板、塑料板、亚克力板、你都不知道这些地上胡乱一堆的东西,是垃圾呢,还是某个学建筑的同学需要用到的素材…… 而且因为是周末的关系,本来就没几个人在,所以看起来就更乱了。 “艾青,你的模型胶还有吗?” “有的,给。” 在一片纸海板山中,沈秋序与曹艾青两人正分工制作着一栋流水别墅的模型。 建筑系研究生与本科生学的东西大同小异,该画图画图,该做模型还是得做模型,如果说有什么显而易见的的差别,无非就是学的更深,难度更大,一些图纸与设计,已经到了一个合格设计师的专业水平,甚至还要之上。 按理说,读本科的曹艾青是不应该插手到研究生的模型作业里来的,但沈秋序的导师,恰好也是曹艾青的老师,他们之所以在一块共同完成作业,是因为曹艾青这三年来所表现出的专业素养,已经远远超了一个本科生的程度,所以在获得老师的认可后,曹艾青偶尔也会跟着研究生班的同学一起上课。 接过模型胶,沈秋序看了曹艾青好一会,做事期间,姑娘长长的头发就直接盘在脑后,用针管笔插好固定,加上她宽松的驼色针织开衫与扎进腰间一角的白色T恤,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柔软温润,像是从森林里走出来的精灵。 “看你样子,昨天没熬夜啊?听李老师说,你们班还有图要画。” 沈秋序接过模型胶,不由问道。 建筑系是出了名的卷,每天晚上画室的灯几乎要三点才熄,这已经成为一种常态。 “唔~熬了,不过昨天十一点就回去了,要是再晚今天早上都起不来。” 说到这里,曹艾青打出了一个呵欠,她倒是不困,只是一说起这个,下意识来了感觉。 “对了,我有个东西……” 沈秋序放下手中的胶水,转过身,从桌上拿起了自己的背包翻找了一会,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精华液礼盒,他递过去道: “这个送给你,补水保湿,听说还能美白提亮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我咨询了几个异性朋友,她们说送个准没错。” 曹艾青一惊,连忙推辞道: “呀,秋序哥,你这就破费了啊,我有这些的,不需要这个的……” 沈秋序手上下摆了摆,笑道:“拿着吧,我一大男人又用不了这个,你不要不是更破费了么。” 曹艾青面露为难之色,看了对面的男人好几秒,问道: “怎么……会突然想送我东西啊?” 沈秋序挠挠头:“艾青,自打我今年入学以来,你就一直帮我,虽然这是陈老师的安排,但你确实帮了我很多忙,我很感激……说来惭愧,我虽然是你的学长,也虚长你几岁,可……嗯,有时候我还不如你呢,还让你反过来教了我不少东西,你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你别那么说,秋序哥,跟着你们这些有社会经验的学长学姐一起上课,我本身也是在学习……你的好意我心领,可你的东西……我真的不能要。” 面对曹艾青的再次拒绝,沈秋序并没有表现的很苦恼,而是认真问道: “是因为之前的谣言,让你有些杯弓蛇影?” 曹艾青摇摇头:“不是的……” “那你放心,这个东西你就算不要,我也不会为难你的,大不了我挂闲鱼上卖掉好了,回回血也行啊。” 这般现实的发言,让两人都笑了一下。 沈秋序收好礼盒,没有强求,转而道:“那……中午我请你吃个饭好了,就当你帮我做模型的感谢嘛。” 曹艾青一顿。 “怎么,这也不行啊?” 女孩再次摇头:“不好意思啊,秋序哥,今天我约了人。” “是……贺同学?” “嗯。” …… ……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中午。 从图书馆到十七食堂的这段路,停停走走差不多走了快半个小时。 贺天然的脑中浮现出很多以前与曹艾青一起经历过的记忆。 他一会想着十七食堂是曹艾青最喜欢去的食堂,因为那个食堂会卖一些西点甜品;一会又想着等会见面,会不会与往常不同,自己应该说什么…… 脚下的路,越走越近,自己的双脚,却是越走越慢。 贺天然很清楚,他其实是无颜面对那个美好又纯真的曹艾青的…… 而正在他胡思乱想的之际,耳边,远远便听到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天然~!” 他骤然抬头看去,道路的前方,食堂的门前,有一个女孩站在那里,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高在于顶,正冲着他微笑挥手。 今天阳光格外的厚,仿佛要融化世界一样,那个已经不在是少年的男人突然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因为身体一经动弹,双眼就像会抖落下泪来…… 他知道,在他的身前,是人间最好的阳光,是亘古的太阳也好似垂怜,在她身上落下的好多束光。 她曾消失在落日的霞光里,而伴随她远去的,是让贺天然站立的此时此刻,都会恍惚了好一会的青春图景。 第336章 爱意东升西落(十四) 第336章爱意东升西落(十四) 一段美好的青春故事中道崩殂,哪怕中间经历了浃髓沦肤的痛楚,可感情依旧是藕丝难杀,在时隔几年后的今日有幸拾起了后青春的下半段,贺天然亦是未感轻松,他的双肩沉甸甸的,双腿也像是灌了铅地一步步挪动着。 有人会说,这世间的日升月落是常理,晴朗的天气并不罕见,你贺天然经历了那么多,算是千帆过尽,又何至于此啊…… 恐怕,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才让贺天然此刻如此地惊惶。 因为他还记得,在那个旭日初升的时刻,在那片金光泛滥的海边,曾经交融着只属于他们的年轻灵魂。 可惜的是,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但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从前的那个人。 明明好像可以进行新的故事了,但此时的贺天然在千头万绪之后,能想到的故事开场,只能是用力的忍住眼泪,挤出一个笑容,说出一句: “……好久不见……艾青。” “好久不见,天然。” 她放下了手,背在身后,脸上的温柔一如往昔。 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的窘迫,曹艾青朝食堂扭过头:“我们进去吧。” “……嗯。” 在曹艾青转身之后,贺天然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住心绪赶上,两人这才并肩走进了食堂。 十七食堂主打的西餐与甜品,菜单每天都会换,所以相较别的食堂,在价格上要稍微贵一些,不过比起外面的一些店铺,这里的东西可以说是非常良心了。 此时各个窗口前排队的人不算多,两人等待了一会,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贺天然点了一份牛排与意面,刷了卡之后,对身后的曹艾青说道:“我……你……你要不要吃甜点啊,我去给你买。” 曹艾青摇摇头:“虽然这里的甜点蛋糕啊都很划算,但自己做的更便宜一些,分量足,也好吃!” “自己做?你怎么做。” 贺天然很是茫然,这里的厨房用具与食材只有厨师才能碰,学生都进不了后厨。 姑娘笑眯眯道:“走,我教教你这个阔少爷,怎么在食堂里DIY一个小蛋糕!” 说着,曹艾青豁然转过身,她脑后扎着的高马尾扫过贺天然的鼻尖,留下一阵香风。 贺天然就这么在她身后跟着,见姑娘先是拿起了一个空盘,然后走到甜品柜台,夹了两个抹茶与草莓味的鸡蛋卷,这玩意两块八一个,然后她又要了一碗芋泥,四块五。 “这个芋泥很软很糯的!超好吃!我每次来十七食堂都会买,外面还买不到!” 她一边走,一边推荐着。 接着姑娘又买了一盒四块钱的水果,里面都是切好的樱桃,菠萝之类的,最后,她还买了一盒手工曲奇饼干,这是最贵的,花了六块。 食堂的酸奶是送的,两人在找位置的时候,曹艾青顺手拿了两个。 将一切弄完,曹艾青将满满当当的食材放下,她戴上一次性的塑料手套,在贺天然的见证之下,自顾自的开始了“组装”…… 先把蛋卷铺开,对半一折,铺上一层芋泥,盖上蛋卷,再淋上酸奶,取出几块曲奇,用餐巾纸包裹住粉碎之后,将粉末倒在上头,弄好后女孩又将另一种口味的蛋卷折开铺上。 如法炮制之后,两个蛋卷就像叠叠乐一样,铺得比一拳还要高。 贺天然都看傻了,曹艾青最后还在这个“手作蛋糕”的最顶端,点缀了一粒樱桃,蛋糕底下还围满了一圈菠萝…… “大~功~告~成!尝尝!我拿了两个勺子,我们可以舀着吃,我平常一个人都吃不完。” 曹艾青将蛋糕推了贺天然眼前,得意道。 这个蛋糕的成本都不到十五块,主要还有好些剩余的材料没用完,这一番做下来,不光蛋糕有了,吃的喝的啥零食都有了…… 贺天然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蛋糕滋味很浓郁,哪怕是这些所用到的食材中没有多少糖,可男人依然觉得很甜。 “好吃……” “是吧~” 曹艾青笑着摘下手套,喜滋滋地喝了一口碗中还剩下的芋泥。 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那种只存在于记忆中的熟悉感让贺天然恍如隔世。 “天然,你在想什么?” 见对方一下没了动静,就这么看着自己,曹艾青低声问道。 贺天然抿了抿唇,视线无处安放。 “没……没什么,艾青……你不恨我了吗?” 就在男人垂下头后的慌神之际,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虚握的小拳头,伴随着耳边传来一声“铛铛”的悦耳配音,拳头一张,一块曲奇就这么出现在了白嫩的手心之中。 他赫然抬头,只见曹艾青一脸笑容: “送你一块小饼干~你吃了我就告诉你我恨不恨你。” 这种天真的行径让男人心里的罪孽感少了些许,他由衷的笑了笑,拿起饼干,依言吃进嘴里。 “吃甜食能起到保持好心情的作用,你呀,无论是脸上心里都堆满了太多事,温凉离开了之后,你一定是连悲伤都来不及的……” 曹艾青收回手,柔声道。 “……” 贺天然因为咀嚼而蠕动着脸部肌肉就这么一顿。 只听女孩继续道: “两年了吧,天然,我们分开也有两年了。” “……嗯。” “这两年,其实我变得开朗了许多,认识了许多值得相交的朋友们,而且托了未来记忆的福,在学业上我也一直很顺遂,每天都跟普通的大学生一样,对了,你知道当初我们在一起时,我曾暗戳戳的规划过我跟你的未来吗?” 曹艾青本是想在几秒之后公布答案,因为她并没有跟贺起过这件事,可哪知对方却脱口而出: “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女孩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我记得我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啊!” 贺天然不敢去看她,只是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从前的这个小小心愿里,其实还有三个字—— 我们俩。 “算啦,这应该跟你在车上说的‘我们曾在旅馆住过一夜’是同一条时间线上的事吧?哎~” 曹艾青像是没办法似的撑着下巴,叹了一口气。 这会是女孩的夙愿吗? 这么一个念头浮现在贺天然的脑海中,不过姑娘也是猜中了他此刻的想法,继续说道: “你可千万不要多想啊,你完成了温凉的夙愿后她就消失了,我可没那么傻,故意引导你往这方面去想,其实这个心愿我已经能自己完成了,不一定非得跟你一起。 天然,我现在活得很自在的,该吃吃该喝喝,我想,如果不是温凉离开,导致了一些世界的变动,‘菩萨’应该也不会对你有那么大的怨气,可听了你的解释之后,我也慢慢理解了你所做的一切……” “菩萨?” 曹艾青解释着:“哈哈哈,就是……嗯,未来的我啦!我习惯了那么叫她。” “这样啊……你……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呀,就像人的善恶……呃,这个形容不好……就是人有强硬的一面,也有软弱的一面,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贺天然斟酌的词句,道:“可……你们好像并没有像我和温凉一样……融合。” “其实还好啦,毕竟脑中一下多出来那么多的记忆,我知道那些都是曾发生过的,可一直都没什么实感,直到最近事件重演,才让我有了一些跟菩萨相同的感觉,可是这很快就解决了,不是吗?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我不想接受这些记忆,不管是菩萨还是我,都是这个态度。 天然,你所说的融合真的存在吗?我现在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就像我之前说的,菩萨是强,那么我就是弱,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这么一面的吧!” 贺天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男人因为对温凉的不舍,所以才接受了全部的自己,但曹艾青的情况跟他是相反的,因为不管是未来的曹艾青还是眼前的曹艾青,都对原本未来所发生的一切,有着很强烈的排斥情绪。 兴许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才更像是一个人啊…… 男人一时有些唏嘘,艾青虽然说了那么多,但一直都没有正面回答他刚才的那个问题。 她,还恨他吗? 如果真的是一个人的话,那么就不妨让问题问得更直白一些…… 想到此处,贺天然喑哑着开口了。 “艾青……” “嗯?” “两年了,你走出来吗?可以,去重新接纳新的人了吗?” 曹艾青的脸上,忽然有了一缕伤感,幽幽地叹出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而等到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原本的伤感,已经被替换成了一抹怨恨,只听她一字一顿道: “贺天然,你够了。” 男人看着姑娘身上所发生的变化,语气中带着一种哀求,说道: “艾青,我们很像,我不想让你到最后跟我一样,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第337章 怪你没志气,怪我不争气 第337章怪你没志气,怪我不争气 饭桌上原本和睦的氛围,一下因为一句话而变得紧张起来,已经在眨眼之间换出自己“强势”一面的女孩咬牙冷笑道: “贺天然,你不要再用这种悲悯的姿态来看待我们之间的事了,真是可笑,这两年来温凉难道就没发现你的精神已经萎靡到这种状态了吗?如果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融合’,那你应该祈祷我一直保持现状,而不是担心我是否还有能力去接纳别人!” 她说完这些似乎还不解气,于是又跟着吐出一句: “你很了解我吗?如果你连自己都救不了,就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贺天然望着眼前这位对自己咄咄逼人的“菩萨”,她的再次出现,其实已经证明了刚才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无论是曹艾青的哪一面,她都还恨着自己。 两人之间那段爱情的开端过于美好,但在种种时间的交织重叠下,又显得极度的扭曲,以至于无疾而终的结尾尤为惨烈。 这是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能记上一辈子的事,不是那种三年五载之后,大家坐下聊聊天,当成玩笑说一说,就能一笑泯恩仇的恩怨。 即便他们现在心平气和的面对面,可曹艾青对待这件事,就像是休眠之中的活火山,平时相安无事,但只要一经试探,注定会引来一场爆发。 只是刚才有句话,女孩情急之下也许说错了。 贺天然真的很了解她,不管是哪一个她。 “那艾青你来说,我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你……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想啊!” “艾青,你是怎么做到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当帮我个忙吧……我现在真的很迷茫……我或许……需要你的帮助……” 贺天然语气真挚,如实地向姑娘袒露了内心。 都说了两人很像了,既然一提到两人的感情,女孩就会拿出强硬的一面,那么贺天然不妨也展现出最为真实无助的一面来应对。 而果然,他这一句话说出口,曹艾青就霎时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自分手之后,两人的关系实在是太过生硬了些,一个一心装满了愧疚,想的都是如何赎罪,一个一心都是委屈,想着如何报复。 这就导致了他们在交流中,一个主动给予,一个却只能被动索取。 可又因为这种状态下的贺天然,所给到的东西,都不是曹艾青想要的,如此才有了两人相处时的僵硬局面。 而眼前这位“菩萨”显然是处理不了贺天然这种一反常态的无助模样,也许是看着贺天然自己捅自己刀子习惯了,女孩那些曾受到的伤害,对方比自己还要上心,给出的结果也是刀刀见血,她虽冷眼旁观一切,但终究不是什么铁石心肠。 她的善良从来都没有变过,即便对贺天然带着无边的恨,可最终还是希望能看到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这种终成眷属,正因为她没有过,所以才成了“恨”之外,更加沉重的东西。 算了吧。 这是曹艾青答应给贺天然时间之后,脑中曾一闪而过的那么一个念头。 正如刚才她自己说的,不管是哪个她,都不想去重蹈那个坏未来的覆辙,这也是为什么曹艾青没有经历过贺天然经历过的“融合”,却一直相安无事,积极的生活的根由所在。 用一个很恰当的比喻,如果说,未来的贺天然在少年的身体是一种“心魔”的具象化,只有在破障之后坦然面对一切,才能重拾全部的自己,那么未来的曹艾青,就是那个天真少女的“菩萨”,她总是在少女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出现,保佑着她。 但现在,“菩萨”的“大敌”为了赎罪已是遍体鳞伤,他付出的沉重代价,足以偿还一切了,所以当他把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出来时,她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 “贺天然……你在开玩笑吗?还是在故意奚落我?” 曹艾青目光颤动,什么想学着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他一定是觉得在这么一个世界,还能如此度日,是一种安于现状的可悲吧? “没有,艾青,我是在真心求教的……” “为什么……?” 贺天然沉默了片刻,沉着声,动容道: “我曾以为你会乐意见到我的狼狈,但好像并不是,这样好像只会让你跟厌恶,你需要的美好生活,也是我希望你能得到的,而偏偏我这样的一个存在,却让你添了堵,我不想这样,因为我还想填补你缺失的那些色彩…… 这两年来我变得迟钝了些,这是我故意为之的事情,因为阿凉也很聪明,所以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身上的蛛丝马迹。 但是面对你,艾青,我觉得我不应该这样了,因为我能体会到你的感受,我知道我们都不太容易再喜欢上一个人了,因为像我们这样破碎的人,要让爱我们的人,将碎片一片一片的捡起来爱我们,实在太辛苦了些,我们都见不得如此,不是吗……?” 就是这么一番肺腑之言,让曹艾青无言以对…… 这并不是贺天然的无端猜测,说起来真是可笑,就是这个曾经曹艾青最爱的人,未来最恨的人,却偏偏是最懂她的人…… 人与人之间若灵魂不能共振,交流不能同频,仅仅只是浅浅的遇见,终究会成为陌路,而命运让这两个最熟悉彼此的陌生灵魂能够再次对视,总会有原因。 “天然……我已经拥有过最好的了,不需要更好了……” 这种久违的“懂得”,让少女放下坚硬的壳,不知不觉她流露出最为真实的一面,此刻,她双眼失焦一般的看着被贺天然舀走一角的蛋糕,嘴里低声重复着当初毅然决然丢掉佛珠时,内心的想法。 她说过的,她的青春没有败笔。 这两年来她生活过得很好,身边也不是没有人爱,可对于一直止步不前的感情现状,女孩如此解释道: “我说过,我拥有过最好的,以至于后来遇见的人,都感觉差了一些,不是因为他们不好,是因为在我这里,爱是不可能被降级的…… 我体验过了很好的爱了,就很难再被一般的爱情所打动,不管是郭淮还是沈秋序,他们身上都有你的影子,但他们都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所以我能确认一点……” 曹艾青的视线一寸一寸上移,她的表情中都是一种柔软般的倔强,她盯着那个男人的眼睛,但她自己的眼眶,反倒先是泛起了红来。 “我恨你,贺天然……” 这六个字,她的声量不大,但却掷地有声,如有回响。 “如果你离开我之后,你会变得更好,那我的恨应该也就止步于此了,但我现在更加的恨你了,是因为离开我之后,你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模样,一身暮气,让我想报复,都觉得多余!” 贺天然早已认为自己的灵魂已经麻木,可伴随着女孩一字一句中所产生出的共振,再次望见那张雨打梨花的倔强面容,让他整个人眼前都天旋地转起来。 现在的他,让曹艾青觉得报复,都成了多余…… 男人的喉结轻微蠕动,嘴唇的干涩让他说句话都愈加艰难,可他还是沮丧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恨我爱了你,又离开你呢?” 曹艾青缓缓地摇了摇头,她想要强忍着泪水,但泪水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在她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晶莹的泪痕…… “我对我们的爱情没有恨,我只怪,怪欲望是人性,克制是教养,怪你的父母没把你教好,所以遇到曾驯养过你的人,便不知克制,只能是新欢旧爱,迎来送往。 我怪你没志气,明明跟我在一起,却还要念念不舍回头张望;我更怪我不争气,只知躲在你的身后,没能与你携手担负过什么风雨……” 曹艾青恨贺天然。 可对于他们那一段爱情的过程,她说这是她拥有过的最好的。 而对于故事的结尾,她最大的埋怨,也只是一句—— 怪你没志气,怪我不争气。 第338章 带你走出去,带你见天地 第338章带你走出去,带你见天地 曹艾青的眼泪,从来都是贺天然最大的软肋。 这些倔强的泪水每一滴,都像落在了男人已经干涸龟裂的心田里,使得他手足无措又茫然若失,最后只得无力地重复着那一句: “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你……” 然而,这般忏悔却没能得到原谅。 “贺天然你别再认错了,如果你认为你做的每件事在你看来都是对的,那么这些道歉也就仅限于你心里的对我的愧疚了,我不需要你的愧疚,所以你每次插完自己一刀后,跟我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曹艾青兀自坚强地用手擦掉眼泪,嘴里毫不留情: “温凉离开了你之后,给你的世界留下一片狼藉,你很痛吧?这两年你一直这么忍着,成全了她,满足了她,可等到这些你都做完了,拖着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躯壳来见我,跟我说对不起,究竟又是意欲何为呢? 所以你也想带着苦痛来成全我吗? 谁稀罕呢?! 是,我对你的遭遇充满了同情,我也逐渐不在沉溺于你对我做的那些往事里,但我要告诉你贺天然,不是你爱得越多,越痛苦,在我这里就能获得回报,所以不要跟我玩你对温凉的那一套了! 你付出的对象不对,你积累的痛苦,我更是无福消受,这只会让我厌恶,苦难它就是苦难,它不值得追求,从根本上我们两个追求的就不一样,所以你永远带着愧疚,永远带着痛苦的道歉,在我这里永远都不会得到谅解! 痛苦,从来都不等于付出!” 网暴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温凉的消失也让曹艾青间接了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两人之间的这段隔世宿怨到了今时今日,已然化成了一股意难平,气难消的怨气,想要真正的化解,关键还是在贺天然的精神上。 这话说得很直白了,我求着你捅我一刀,或我自己先插自己一刀,这些都不是曹艾青想要的,所以也发泄不了她的那些积怨。 女孩总是能说出一些当头棒喝,直抵灵魂的话语,震得贺天然的大脑嗡嗡作响。 但是这一次,来的尤为猛烈,因为这是与他命运现状截然相反的一句话。 如果他想拯救身处地狱的这两个灵魂,那么他自身的付出注定就只能换来痛苦。 贺天然不是没有想做的事,他不是没有欲望,只是他的欲望自从知道了世界真相后,就与三人的命运绑定在了一起,一直以来,他都用着自己的能力,去成为某种正义的使者,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耶稣受难般的殉道者幻觉。 可现在,他命运中的另一个女人说,痛苦不等于付出。 这不光否定了他之前所做的一切,而且还第二次动摇了他赖以生存的信念…… 第一次,他将未来与现在分开,却分不清自己;第二次,天地失色,自身只余痛苦,却被一个叫作“菩萨”的女人断言,痛苦不等于付出。 那么自己一直以来,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如女孩所言,他自己都救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去救别人? 他不住摇头,幅度从微小到巨大,心中不断冒出的纠结与烦恼让他压抑不住那股翻涌的情绪,他像一个虔诚的香客,却又带着被动摇信念后的敌意,死死问道: “你这也不愿意,那也不合适,那你教我,我该怎么做呢?菩、萨!” 曹艾青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也知是自己的言语刺激到了他,尽管知道对方想要一个答案,但这个答案,却不在自己这里…… “没人能教你,贺天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教你怎么去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如果有,那个人也肯定不是我,因为你已经走到很多人的前头去了,你的精神状态,比我们都要苍老上太多……” “……” 这几近无情又极度真实的回答让贺天然眼眸中一下就充满了死气,刚紧绷起来的身体,又瞬间松懈了下去,只听曹艾青继续道: “你经历了那么多,轮回了那么多次,重复了那么多岁月,亲人的疏离也好,爱情的枯萎也罢,人生的成败你见证了一次又一次,什么样的人能教你?你父母吗?他们的人生本就造就了这么一个你,活得可能还不如你呢,能教你什么? 温凉教了最初的你如何去爱,现在她走了,所以你忍着痛苦,回赠了她一份圆满,但她只教会了你爱,其他的谁来教呢?我吗? 所有人都觉得,把遗憾放进时间游戏里,当作幻想的补偿,是少年的浪漫,可又有几个人真正自问一句,之后呢? 我跟你一样,未来记忆促使我们成为了青春世界的早夭者,现实世界的早产儿,我们就这么被夹在这一块灰色地带,当你对这个世界不在好奇,不在对未来心存幻想,甚至连常人的梦想都没有了,你让我教你,对不起,我自认是泥菩萨过江,我没有这个能力……” 毫无疑问,这些话语,也只能是曹艾青,才能跟贺天然描述出的命运困境。 当贺天然从温凉“爱的教育”里走出来时,才发现这个世界上,不光只有爱。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这很残酷,也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好奇和……幻想吗?” 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地狱里,贺天然从来没想过这两个问题,他早就失去了这两种能力。 “你有吗?” 曹艾青冷声反问。 贺天然一夕千念,口中嗫嚅: “我……有……” “有什么?” 贺天然沉默了良久,他的额头沁出细汗,像是为了给自己即将说出的答案装上一道保险,他失神地问道: “……菩萨,你会保佑我吗?” 曹艾青一顿,疑惑不解。 “菩萨,你会保佑我吗?” 贺天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一下就有了几分生气,他不安地又问了一遍,曹艾青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话已至此,也不等女孩回答,男人直接站起,一把拉住她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曹艾青花容失色,她下意识想要甩掉抓住自己的手,可对方已经牢牢握住,就见贺天然脸上露出急迫神色。 “我有与好奇跟幻想与之相关的情绪,走,我带你去看。” “你松手!贺天然!” 贺天然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大手死死钳住女孩纹丝不动,嘴里吐出一个让人不容违抗的蛮横字眼—— “走!” …… …… 片刻之后,这对男女在路人同学诧异的目光中,拉拉扯扯地走出了港大。 此时的贺天然好像完全不在乎什么怜香惜玉,惭愧内疚了,他只是强硬地拉着曹艾青的手,无论女孩是挣扎或是质问,他俱是充耳不闻,自顾向前,仿佛是要证明着,自己还不是一个“老人”。 “你要带我去哪儿贺天然?你疯了吗?” “你松开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 曹艾青一路上不断挣扎,只是渐渐地,她心中的疑惑压过最初的无措,只因随着两人在大学城的行进,周围路人脸上的神态及反应,开始发生了一种肉眼可见的冷漠变化…… 按理说,在大街上一个女生被人强硬的拉着走,即便是不想惹事,但也不可能没人关注,可现实是,此刻的路人仿佛是看不见他俩一般,视若无睹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当曹艾青察觉到这种情况时,贺天然已经将她带到了一条离电影学院不远处的步行街上。 这条步行街的情景很热闹,曹艾青从前到最近,都不止来过一次,她甚至能“脑补”出这条街此时应有喧嚣嘈杂。 对,脑补。 因为此刻在曹艾青的耳中,在经过一阵压缩般的嗡鸣声后,一下就听不见了任何声响,世界仿佛按下了静音键似的,开始变得吊诡起来…… 女孩感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可她心里并没有产生出害怕之类的情绪啊…… 不是她在发抖。 曹艾青望着前方那个男人的背影。 “我并不是对所有东西都无动于衷,也不是丢掉了所有的情绪……” 两人就这么站在来往的人海之中,女孩感觉自己的手腕被贺天然捏着生疼,这使得她蹙紧了眉头,可意外的是,这次她反倒没了叫喊。 “我……我还有恐惧……” 贺天然扭过头,如同确认一般的望向身后的女孩,发现她还在时,那股紧握住对方手腕的力道,忽然就小了许多…… 曹艾青小心问道:“这里是你的……另一半世界?” 贺天然失落地点点头,哑着嗓子喃喃道: “我跟你不一样艾青,我没办法跟失去了色彩的那些人交流,他们像是无数个黑影在我眼前晃动,我们彼此都听不见,摸不着,仿若是阴阳两隔,我的眼中唯有大片大片的死寂,我不敢深入这块区域,因为怕找不到回来的路,永远的困在这里…… 但是这里面,又有我丢失了的梦想,我的朋友,我的爱情,我的……未来。 我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那么的惧怕他们,远离他们……” 话到此处,贺天然不想再谈,他抱着一丝期望继续问道: “你呢艾青?在你眼中,这里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呢?” 曹艾青闻言沉默了片刻,还是如实道: “我……如果不是跟你一起来,这里对我没有什么影响,就算是现在,即便这街上的路人好像都看不见我们,但我依旧没有失去这里的色彩……” 贺天然眼中迸发出喜悦之色,正要追问,曹艾青就立时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想了,温凉就是在这个世界消失了,网上查不到任何INTERESTING的消息,我问过白婷婷还有几个高中同学,包括我们的老师,他们都没有温凉的记忆,所以即便我能走进这片你看不清的世界,但也不能帮你任何事。” 不料,贺天然听完后只是苦笑了两下。 “我没有寄希望于你帮我找到她,而事实上,就算她出现在这个世界,我想我也只会刻意避开她,不再牵扯上什么因果……” 曹艾青脸色微微缓和。 “你能带我去一趟电影学院吗?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去里面走一走……” 贺天然小心翼翼的提议道,在这里,他就像是一个胆小的孩子。 人,总有一些跟爱情无关的珍贵之物,被温凉恶作剧后的贺天然在那么落魄的时候都会投身影视行业,这不单单是为了报复,也证明了他足够喜欢这一行。 但可惜,他好像每一次都离自己的梦想失之交臂,不是剧本被盗,就是因为两个女孩的生死而彻底告吹。 轮回了那么多次,他好像从来没有实现过自己的电影梦想…… 女孩犹豫了一会。 “……如果我不呢?” “为什么?!”贺天然的情绪被女孩的再次拒绝给彻底挑动到失控,他大声质问道:“我可以帮你的世界染上色彩,为什么你就不能发发慈悲帮帮我?我就想在我以前生活过,学习过的地方走一走,你为什么连这个都不肯成全我?!” 曹艾青保持着平静,淡淡道: “贺天然,先不说我能不能帮你恢复色彩,你的世界难道就只有一个大学城,一个电影学院吗?你想要找回梦想哪里不行?京城、上海、国外,它们在你眼里都是黑白的吗?而且你别忘了,我们不是在互助,你是欠我的,而不是我欠你!” 贺天然被激得气血上涌,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与自己踏进了这一片遗忘之地的人,却还是只能踽踽独行,甚至连怀恋的机会都没有…… 他咬紧牙关死死道:“如果你不帮我,那我也不会帮你!” “……贺天然,你威胁我?”曹艾青眉头一挑。 “……” 男人紧抿双唇一言不发,脸上已是再无了往日的淡漠。 “松开我!” “不放!” “松开!” “就不!” 曹艾青使劲甩着手,企图挣脱贺天然的束缚,可对方双手依旧是死死抓着自己,任谁都没想到,这个往常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的男人,竟是当街犯起了浑! 情急之下,曹艾青抬起贺天然的手,张开嘴,朝着对方手臂就是死死一口! 又是同一个位置!又是同一种招数!三次了! 曹艾青像是被逼急了的兔子,咬合的力道比前两次还要狠,虽说肉体上的疼痛贺天然能够忍耐,可是…… 随着曹艾青咬得越深,他还是选择松开了手。 如果对方这么的不情愿帮自己,那她总有一天还是会离开的…… 他总不可能就这么拽着对方一辈子吧…… 心念一动,力量一卸,两人双手一分,曹艾青从贺天然手里挣脱。 对面的女孩倔强地盯着他,身体逐渐被来往的黑影人海所淹没,逐渐消失于贺天然的眼前…… 手臂上,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这竟是成了贺天然在黑白世界里唯一有颜色的东西。 “艾、艾青……?” 贺天然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一幕,他口中喃喃,下意识便抬起手,触摸到刚才女孩所站立的位置。 那里,空无一物。 放开了手,这个世界好像又只剩下了贺天然一个人。 巨大的恐惧感与孤寂感倾轧在贺天然的心头,这让他浑身筛糠一般的颤抖起来,寒毛根根立起却又无能为力。 一个人的地狱带来的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寂寞,人形的黑影好似被刻意抽去了几帧,留下道道残影在他的身边往来穿梭,贺天然开始拼命奔跑,想要回到正常世界。 可脚下的这条黑白色的街道,瞬间像是希区柯克电影里的滑动变焦了一般被无限拉长,尽头就在远方,明明可以看见,但无论如何都抵达不了…… 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开始在贺天然的心头蔓延扩散,他再也无法保持那份淡然与麻木,他以为自己准备好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可真当他身处其中,只体验了那么一个的片段后,他已是崩溃大喊: “艾青?!!艾青?!!你在哪?你出来啊!” 他在喊着有可能出现在世界的另一个人。 对现在的贺,喊出这个名字,约等于——救命。 只是这般的歇斯底里,却没换来任何回应。 贺天然不知道在这条路上跑了多久,喊了多久,他如同一只被困在二维世界的蚂蚁,仅是一段跑不完的路,就让他找不到归途,直至他精疲力竭,直至他万念俱灰…… 经过了最初的疯狂后,男人脚下渐渐放慢了速度,停在了原地。 他双手掩面,身躯微微发着颤,慢慢下沉,蹲在了地上。 他想哭,但眼眶中已经挤不出一滴泪来。 他的蹲下的身影,看上去无比的绝望、恐惧、孤单又渺小,随时都会被黑潮裹挟着,不知会冲向何方。 “你都成这样了,还想着要救我吗?” 在一片静默之中,一道似来自天边,又像就在身前的女声在贺天然的耳边响起,他骤然抬起头四望,他能感觉到曹艾青就在这里,可他就是看不见对方…… 希望悄然而至,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在此时此刻,实在是过于沉重又真实了些,以至于贺天然张开口,下巴颤抖着,不能言语。 “如果我也走了,你的世界就成这样了吗?” “……” “……如果不是我跟温凉,你本可以活得更好的。” 又是一连两个问题,让贺天然抬起的头,又徐徐垂了下去。 这一幕,像极了当初曹艾青在知晓贺天然所爱后,在老旧教学楼屋檐下独自躲雨,黯然神伤的情景。 当时,贺天然在找到曹艾青后,曾任由雨水浇淋,也要信誓旦旦地说出“艾青,请你再相信我一次”的誓言。 但是时过境迁,年轻的男女也渐渐明白了这句话所代表的重量…… 如今两人角色互换,除了换了一副天地,也不再有彼时的身份与心态,去说出这种话了。 “与你无关艾青,这是我自作自受,你一直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我也不需要再来一个‘如果’了……” 心中百般纠结,万般煎熬,贺天然到最后还是没有将自身罪过,托于旁人。 “所以我现在离开,留你在这里,你也愿意吗?” “……你会来偶尔看看我吗?” 这次,贺天然回答得很快,只是却让对方沉默了下来。 男人将下巴垫在膝上,双眼迷离,继续对着空无一人的世界继续道: “……艾青,我很害怕,真的害怕,在这里,我像是已经死了,但五感知觉仍旧健全,这证明我好像又是活着的……这是最折磨,最煎熬的地方,我无法想象我待在这里一年、两年,甚至是百年,千年会成为什么样子…… 可是如果这就是我的下场,这能让你原谅我的话,我……愿意。 但,你能偶尔来看看我吗? 因为这里真的……让我感觉生不如死……算是我……求你了……” 当贺天然用祈求的口吻说完这番话后,世界再次复归沉默…… …… 他无法确定曹艾青还在不在,或许这番对话全是他的臆想,这种不确定性让他的思维与意识变得浑浊与模糊,时间仿佛被漫长化,他甚至不确定这些对话,是发生在上一秒,还是前一年…… 这就是他完成了所有,迎来的地狱图景。 当时间与空间变得不在明晰,精神上的清醒,就是一种最残酷的惩罚。 然而转机,是他意识上像过了好几年,才再次听到的这么一句话—— “……贺天然,让你留在这里不是我的夙愿,所以我还不能原谅你,哪怕你愿意也不行。” 这句话刺激到了男人最坚硬的那根神经,它是如此的矛盾又合理,成为了让贺天然离开这里的一个契机…… 而就在贺天然的惊异中,他的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只手的虚影,那只手微微垂下,半透明的手掌与指尖好似带着圣洁的微光,就那么悬停在了他的眼前。 “艾青……我……” “我不喜欢陪你来这里,我也不喜欢活在回忆里,所以你休想让我带你来怀念什么,你还有事没做完,站起来,我带你出去。” 我带你出去。 这五个字宛如是刺破死寂与静默,是从天堂直抵地狱的一声天籁。 贺天然是如溺水者一般的颤颤巍巍伸出了手去的,而就在两人的指尖相碰的瞬间,一道圆形的光耀自虚影的指尖开始向上蔓延,手臂、四肢、身体、还有那张婉约动人的脸庞…… 曹艾青是那么生动且鲜活的重新降临在了这个世界。 颓唐的男人被她拉着站起了身。 此刻贺天然眼眸中倒映的形象,是一个怜爱世人的天使,一尊救苦救难的菩萨。 两人双手紧握,他被她拉着慢慢走着,在这条终点近在咫尺,却永远只差一步之遥的街道上,因为有了一个鲜活的女孩,所以他们所跨出的每一步,都有了一个现实的尺度。 贺天然痴痴地看着曹艾青的背影,曾几何时,那个说着“只要你一回头,就能看见我”的姑娘,如今已是开始领着他,大步向前了…… 当走出步行街的那一刹那,贺天然眼前的天地瞬间焕然一新,城市的喧嚣,人群的脚步,男女的嬉闹,市井的俗气与身边一尘不染的少女…… 一切的一切凶猛地倒灌进他的视野与耳膜,贺天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如从噩梦中惊醒的人,浑身是汗,恍如隔世又万分庆幸…… 他侧头望向菩萨,菩萨虽悲悯,但也没有好脾气,将头扭到了一边。 他想说,菩萨啊,别说什么共担风雨了,就算是这番天地,你都带我重新见过了呀……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因为再怎么好意思,总不能说着说着,就在菩萨跟前说到潸然泪下了吧…… 所以,他笑了。 很用力地笑了。 菩萨察觉到了动静,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念叨了一句: “笑得真难看。” 第339章 叔叔,你问他吧 第339章叔叔,你问他吧 “你该松开我了吧?” 自黑白世界出来之后,贺天然就一直牵着曹艾青的手没有松开,兴许是那种绝望与无助的感觉过于深刻,导致男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直至女孩冷言提醒,他才反应过来。 “啊……嗯……” 贺天然放下手,尽管这种举动对他来说相当于是救命之举,可在旁人眼里,这无疑是男女之间的亲密动作了。 两人的关系与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就这种需要手牵手的戏码,还真是让人不知用何种身份与形容词来概括才好…… 彼此纠缠不清的前任?在相爱相杀中诞生的唯一羁绊?救赎者与被救赎者?互为地狱与天堂之间的摆渡人? 种种中二的形容久违地在贺天然脑子里迸发出来,可他最后也没能找到适合宣之于口的字眼,不过为了要缓解这种略显尴尬的氛围,贺天然还是主动找起了话题: “那个……艾青,要不然你还是去见一下我父亲吧,周末这两天他都在家,贺元冲对你犯下这种事,虽说他是冲着我来的,但最后你却成为了受害者,我们家总得对你有个交代,何况我也……” “你也什么?” 男人一下的难以启齿,这让曹艾青适时追问起来。 贺天然回望了一眼身后死寂一片的街道,这才认真道: “何况我也想知道,我弟弟做出这种事情后,我爸会采取怎样一种态度,因为前几条时间线中,我才是主谋,这可能是导致我跟我爸彻底闹翻的原因,但最后我还是把这段记忆给忘了,说明我曾完成过一次自己的夙愿,所以我很好奇,网暴之后,究竟又发生了些什么……” “你终于是开始关心起自己的事了啊。” 曹艾青不由点破了一句,贺天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件事其实女孩也很是好奇,当年就算是贺天然因为陷害自己,被贺元冲从中作梗告了密,跟家里闹翻,但怎么说也不该跟贺盼山一下就断绝了关系,这中间好些年,应该还有一个过程才对,何况…… 在这种情况下,他在上一条时间线里,是怎么完成自己夙愿的? 一念及此,曹艾青开口问道:“你爸这次,是怎么处置你弟弟的你还没告诉我呢,最近一段时间,好像都没见到贺元冲。” 贺天然向走了几步,然后朝女孩招了招手,顺手推舟道: “走,我带你去我家,我车上跟你说。” …… …… “贺元冲这两天刚给学校递交了休学的申请,期限是一年,这两天被禁足在家。” 宝马车穿梭在林立的高楼之间,贺天然轻描淡写,曹艾青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她并没有着急于这件事是否处理得太轻了一点,而是问道: “这代表着什么呢?” 贺天然开着车,扭头看了姑娘一眼,然后继续直视前方。 “这代表着只要我愿意,我会提前一年毕业进入到我爸的公司,这个信号其实挺明显了。” 曹艾青讪笑道:“这是钦点了太子,开始让你辅政了吗?那这确实挺明显的。” “哈哈,夸张了些,我爸才五十岁,真要把这家业盘到我手上,起码还得等二十年。” “贺天然,我的这件事,算不算间接帮了你一把?” “……算。” “那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贺天然顿了一下,才缓缓道:“等你见了我父亲,你需要的任何赔偿,都可以跟他提,如果你不好提,可以提前告诉我,我来帮你说。” 曹艾青闻言沉默了片刻。 “建筑系的学制是五年,我不想在我毕业之前看到贺元冲。” 贺天然是万万没想到,贺元冲下次回到港大两人都大四了,等到这个他哥毕业,就已经算是两年了,若是还要等到曹艾青大五毕业,这直接三年就过去了。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让一些事情尘埃落定。 眼下,就连贺天然都拿不定主意贺盼山会不会答应曹艾青这个要求,毕竟中间还隔着一个后妈陶微呢,让他的儿子三年不上学,就那么待在家里,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贺天然并没有让曹艾青在此刻扫兴,他又问:“只有这个?物质上的补偿呢?虽说法院那边判了孙乾志补偿给你一笔精神损失费,但我爸要见你,我想主要还是要跟你聊聊这个。” 对此,曹艾青没有半点纠结,她道: “如果是用钱来弥补,那就更简单了,你们家给了孙乾志多少钱让他一口咬死罪名,那么我就要他的十倍!” 这般果断的言语,贺天然听了先是一愣,然后才说道: “我虽然不知道我爸给了孙坤志多少钱,买了他这个高材生的前程,可如果在这个数字上乘以十,那可想而知不会是一笔小数,艾青,我爸给到你的赔偿一定会比孙坤志多很多,但真的不一定能达到十倍,你要跟他这么谈,那无异于是虎口拔牙。” “你爸不会给不起的。” 贺天然摇摇头:“这不是给不给得起的问题,举个例子,很简单的一笔账,假如我爸给了孙乾志三百万,十倍就是三千万,哪怕就是一千万,这也是普通人一辈子可能都无法赚到的数字了,先不说这笔钱怎么给到你,用什么方式给你,他这人首先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一旦你超过了一个范围……” 曹艾青一下接过了他的话,说道: “我知道,跟你们这种有钱人谈钱是最麻烦的,现在贺元冲的替罪羊已经找到了,一旦我狮子大张口超过了你爸的底线,还有继续影响到你们家企业形象的风险,你们山海集团的法务部可是很有名的,万一要是倒打一耙告了我,到时我不但钱拿不到,我一个普通人,拖也能把我拖死。” “那你怎么还……” “这就由你来想办法了。” “我……?” “对啊,天然你会保护好我安全的哈,今天我是怎么来的,你就把我怎么送回去,你既然都叫我菩萨了,那你一定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道理。” 曹艾青好整以暇,甚至还有心思开了一个玩笑,一句话就把最困难的事情甩到了贺天然的头上,男人一下是无言以对。 女孩要不要这么强硬的去和贺盼山谈,还未可知,不过贺天然还是蛮佩服曹艾青这种心态的,看起来文文静静,但做起事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可能得益于她未来创业的经历? 想到这里,贺天然嘴角不由挂上一缕笑容,回忆起了一些小时候的往事。 曹艾青见他暗自发笑,好奇问道:“你笑什么?” 贺天然摇摇头:“想起了以前我爸跟我说的一些话,小时候他老是给我灌输一些不要创业的忠告。” “不要创业?为什么?” “他说,当初他创业是没办法,我爷一死,家底到他这里也没多少了,所以他才拼了命的守住这一亩三分地。可是呢,时间到我这辈又不同了,我这种富二代,只要不创业、不折腾,甚至懒上一点,那么贺家就会有富三代,富四代……” “噗……” 这种不着调但又好像很合乎情理的说法,让曹艾青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来你弟弟越努力,反而越是适得其反啊,按这种说法,你爸还是喜欢你多一些。” “嗐,谁知道呢……我爸这人……不好说。” 贺天然按下紧闭的车窗,窗外秋天的金风鱼贯而入,一阵凉爽惬意。 …… …… 两人到了南山甲地,这应该还是曹艾青第一次真正到贺天然的家中,对于这种别墅府邸的富丽堂皇,姑娘仅是过了几秒钟就适应了下来。 “我记得我们系的院长给我们上课的时候,说过你们家府邸的设计思路,这是他归国后经手的项目之一,虽然不是第一个,但也算是意义非凡,因为当时好像你爷爷盘下了一块地,要发开出一块中央公园,我们院长当时就是参与规划与设计团队中的一位,但后来港城的发展重心改变,这个项目也没有最终落地,不过后来你爷爷还是邀请了他,来设计南山甲地的这一块的别墅区。” 曹艾青说出这段历史,让贺天然顿感意外的,他情不自禁道: “原来我俩还有这种渊源啊。” “老黄历了,我们院长的门生多了去了,这种事情说出来,也算不得什么渊源。” 贺天然把车停好,来之前他特意给贺盼山发了条消息,说正带着曹艾青往家里来,贺盼山很快就回了一条消息,来了之后直接来园林这边的四面亭就好。 两人一路弯弯绕绕,抵达凉亭时,远远地看到亭中已等候了三人,贺盼山、陶微、还有最近一直不见踪影的贺元冲。 贺天然轻声嘱咐曹艾青一句: “等会你别像对我似的那么……强势,贺元冲还不知道在饭店是你跟我通风报的信。” “知道了。” 女孩柔声答了一句。 两人来时,贺盼山正背身喂鱼,贺元冲站在一旁,不敢坐下,也不敢靠近父亲,他的脸上早已没了往昔的阴鸷之气,整个人看上去病怏怏,而一旁端坐着的陶微,见到两人来后,便站了起来,走出凉亭,罕见的热情招呼道: “天然回来啦?这位想必就是小曹了吧?” 她抓起贺天然的手,热络地絮叨了两句,口中亦是不吝赞美之词,对曹艾青道: “小曹,常听小贺在家里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一回,没想到现在的小姑娘这么漂亮的,你应该早点来家里做客的。” 由于自己儿子的恶行被揭露,贺天然倒也理解陶微此时所表现出的热情,好歹是一个长辈拉下脸面做这些,曹艾青正想说些什么呢,就听“啪”地一声…… 亭中的贺盼山重重地将手里盛有鱼食饵料的白瓷碗放下,这动静不光是让亭外三人一愣,离他最近的贺元冲也跟着打了一个哆嗦。 “真是慈母多败儿,你搞清楚,别人不是来上门做客的!别人是来登门问罪的!” 丈夫的直白与不帮衬,让陶微顿时是脸上无光,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强打笑容,对曹艾青道: “对对对,小曹,出现这样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先跟元冲向你赔个不是了……” 说完,她退后一步就要鞠躬,贺天然与曹艾青赶紧拦下。 “别这样阿姨,我……” “陶姨,我把艾青带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您别急,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都好说的。” 贺天然及时打断了曹艾青的话语,他不知道曹艾青除了对自己狠以外,对别人还是不是这样,反正她那种泛滥的善良,现在最好是全收起来,这作为母亲的陶微,替儿子赔罪虽然是情理之中,但这背要是真的向两人弯了,那后面的事,可就不那么好谈了…… “小天然……” 陶微向贺天然投去祈求的目光,贺天然点点头。 “我知道的陶姨,我们先进去吧。” 要是贺元冲单纯地想要诬陷曹艾青,可能陶微还不会那么低声下气,但现在他可是借着曹艾青对付他哥哥啊,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三人进了凉亭,贺盼山虎目朝贺元冲一睨,只见后者被吓得往后一缩,顿时折腰,带着哭腔说道: “曹艾青同学,对不起!我不该搬弄是非,造谣生事,这一切都是我鬼迷心窍,真的不好意思!请你原谅我吧!” 估计是来之前,被贺盼山又训了一顿,这小子道歉的嗓门还挺大,吓得池里鲤鱼都散了。 贺元冲就那么鞠着也没起来,曹艾青像是也被吓着了,没敢说话,往贺天然身后退了退,贺盼山坐了下来,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陶微领着你的儿子先下去等着,天然,小曹,你们先坐下。” 贺盼山吩咐了一句,一旁的陶微拉着已经哭哭啼啼的贺元冲就一边责备着,一边走出了凉亭。 过了片刻,众人坐定,贺盼山这才缓和了情绪,面带歉意地开口道: “小曹,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啊,因为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让你受了连累,我想具体情况,天然已经跟你说过了,叔叔这边呢,是想跟你道个歉,补偿你的名誉损失,如果你拿不定主意呢,可以叫上你的爸爸妈妈一起过来,我们大人都可以一起商量着来的。” 贺天然与曹艾青对望了一眼,男人眼睛示意她之前车上交流的事现在可以拿出来说了,而女孩忽然之间像是变得有些柔弱,她顿了一下,用不大的嗓音,期期艾艾道: “叔叔……我……我来之前已经跟天然商量过了,你问他吧……” “……” “……” 哇,贺天然一下是头皮都发炸了,心中不断腹诽。 菩萨啊菩萨,我想见这个艾青的时候你不让我见,现在到了这种需要你来撑场面的时候,你把她给放出来了,这合适吗?!! 第340章 她是她,她不像谁 第340章她是她,她不像谁 小姑娘怕生,遇到这种场面不知道怎么开口很正常,贺盼山看向儿子,示意让他来代替说话。 而贺天然这时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固然他之前承诺过可以帮曹艾青去跟自己老爹对线,可在车上听了姑娘的要求后,他委实是有点为难,先不说让贺元冲延长休学这件事由他来说过于敏感,而且那要当儿子一开口就让老爸往外掏十倍赔偿金的? 不过曹艾青的这番操作,可想而知是想看看自己的态度…… 毕竟贺盼山拿不拿钱是一回事,贺天然提不提又是另一回事。 于是,贺天然琢磨了一会,才婉转道: “爸,我俩都是学生,这种事都是头一次碰见,而且还是元冲惹出的祸事,虽然我跟艾青私底下有过一些商量,但一直都没有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要不,我先让艾青听听你这边的安排吧,她这次真是的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啊。” 贺天然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稳一手,装个嫩套套话再说。 “是,小曹确实是这次事件最大的受害者。” 贺盼山首先摆明了一下自己的态度,想跟眼前这个小姑娘道歉是真的,但他好歹也是谈判桌上的行家了,你不谈钱,那我也不会主动提,何况如果真的是谈赔偿,为什么不直接约曹艾青的父母来谈,而是让贺天然把别人小姑娘单独叫来呢? 不得不说,贺天然跟曹艾青还是被自己未来的思维蒙蔽了双眼,认为能够单独处理这件事,可在贺盼山这样的家长眼中,他们都是未经世事的大学生。 所以这次特意叫这俩小孩来干嘛呢? 贺盼山咳嗽了一声,说道: “小曹,今天是叔叔第一次见到你,但我看天然你事后发了那篇帖子,确实是从字里行间看到了一个很好的女孩,遭受到了流言蜚语的攻击,天然你对那些冷眼旁观,恶语相向的同学所发出的声讨也非常正确,小曹啊,叔叔也是家大业大的,元冲到了十几来岁才跟在我身边,是我疏于管教了,我先跟你说声道歉。” “没有叔叔,这些都过去了……” 像贺盼山这样的人物亲自给一个小姑娘说道歉,那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起的,可贺天然听完琢磨着,总感觉不太对劲…… 果然,就在这时,就听贺盼山话锋一转。 “欸对了,天然啊,你那么喜欢小曹,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不提前站出来,直接宣布跟小曹在一起呢?这样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 “!!!” 来了! 对面这小男女顿时是一脸的尴尬与震惊,贺盼山这话题的跨度实在是太大了,打了两人措手不及。 见到两人的表情,贺盼山这才拍拍脑门,自认糊涂道: “啊,对对对,天然你是怕元冲栽赃你是吧?唉,这事儿闹得,我就怕小曹你这次误会,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对天然生出嫌隙啊!他跟他那个弟弟还是不一样的。” 贺天然眉头一挑: “爸,说正事儿!” “是在说正事啊。” “那你提这个做什么?你直接说怎么赔偿不就完了吗!” 贺天然按捺不住挑明道。 中年男人摆出架子责备道: “你这孩子,你就不担心一下你跟小曹彼此的感情吗?这件事一出来,搞得别人小曹以为我们贺家都是坏人一样,没那么复杂啊小曹,千万别往坏处想,他们哥俩这种场面,叔叔答应你,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说完,他又和颜悦色,道:“赔偿是这样,小曹你看行不行啊,叔叔把每个月给天然的零花钱打你卡上去,他身上的黑卡你也拿着,小曹你就帮我监督好这小子,你觉得怎么样?” 面对老父亲这天马行空的赔偿方法,贺天然真是服了,一旁的曹艾青却出奇地变得默不作声。 “爸,你还是……” “你小子别说话,听小曹说。” 贺盼山虎目一瞪,贺大少也随之噤声。 这条件看似插科打诨,实则是撮合儿子跟曹艾青在一起的一招妙手,反正两人的关系传得沸沸扬扬,干脆是一石二鸟,公事变私事,私事变家事,没有比这更保险的方法了,何况傍上一个太子爷,哪里还有比这个更好的补偿呢? 可曹艾青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便轻声道: “叔叔,虽然我跟天然的关系很深,但我想这件事还是一码归一码比较好。” 贺盼山脸上笑容依旧:“怎么说啊?小曹同学。” 贺天然这时也从一开始的莫名其妙中回过味来,他爸对这种事是很敏感的,就拿当初他对温凉的评价而言,若没有这段记忆,贺天然一定也会认为这是一种父母对待孩子恋爱了的喜闻乐见,顺水推舟。 可想当初,贺盼山第一次见到温凉的时候两人聊得也很投机,但等到姑娘一走,扭头就是跟儿子说了一句“她不适合你”,现在他也是第一次在这条时间线上见到曹艾青,忽然之间的撮合像极了一个通情达理的父亲,可实质上,还是在试探…… 当初谣言如何传,贺天然如何辟谣,这些在贺盼山都抵不过眼见为实,如果眼前这个小姑娘刚才真的接受了这个提议,大不了就跟儿子谈上几年恋爱也无妨,反正自己身子骨还健康得很。 可要是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的话,贺盼山对于曹艾青的第一印象,也就这样了。 至于什么未来以后,公公儿媳的承诺,他是提都没提。 年轻人玩儿嘛,他贺盼山又不是没经历过,把大事往小了说,把小事往没了扯,能一边玩一边把事情给解决了,那是再好不过的。 这一层,才是这个喜闻乐见补偿方法的真相,既能试探出二人的关系,又能看清曹艾青的人品。 但贺盼山还是低估了儿子与曹艾青两人的复杂关系。 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孩眼里闪动着精光与清醒,若果说,贺天然上次见到曹父是用自爆的方式来坦白二人的关系,那么曹艾青接下来说着这番话,婉转的同时就很有策略了。 只听她道: “叔叔,我跟天然是彼此最熟悉的朋友,我们不是没在尝试过在一起,只是后来想想,还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来的更加自在些。 关于网上对我流言蜚语,我可以理解成这是贺元冲与天然他们兄弟之间产生的隔阂所导致,在这件事上,天然帮了我很多,我也更加了理解了他的为人,但贺元冲对我造成的伤害,不是口头上一句道歉,就能让我轻易原谅,关于这种事,天然是最有发言权的,所以,我才会让他来帮我跟你商量。” 呀哈,这小姑娘话里有话啊。 贺盼山很快从这番话里提取出关键信息,大致意思就是我跟您儿子在一起过了,但不合适分了,现在我俩这种关系挺好的,你就别撮合跟试探了,现在他弟弟又来欺负我,所以我才把贺天然搬出来跟你谈这件事,您看着来,但就别搅和我们两人的关系了。 这事儿还真是新鲜啊。 贺盼山思忖着,他看向贺天然,打趣道:“啊,我明白了,所以说,我不光要给元冲赔偿人家小曹精神损失费,还得帮你小子付一笔分手费是吧?” “……爸,人家都说了一码归一码。” “叔叔,当初分手是我们之间的事,天然也有他的付出,我不想要这个钱。” “你听听人家小曹的话,比你会来事儿,人家这是带着怨气来的,聊出来不就没了嘛!” 贺天然看了一眼身边乖乖巧巧的曹艾青。 贺盼山不再拖延,直接问道:“那,你们是打算要多少啊?” “爸,你给了孙志坤多少钱?” “我没给他钱啊。” 贺盼山耸耸肩,对面一对男女顿时有些傻眼。 贺天然问道:“那爸你是怎么让孙志坤顶罪……” “儿子啊,你怎么老是往钱上面想呢,多俗啊,这世上不是只有钱才能摆平事儿的。” 显然,贺盼山并不想多深入的聊这件事,贺天然闻言一怔,通过这个信息,他很快就猜到了不花钱解决这件事的另一种方法,他刚想开口,但身旁的曹艾青比他更快一步说出一句: “叔叔你给了孙志坤一份山海集团的offer?” 女孩的反应速度让贺盼山都有些惊讶,他静静地看了女孩一眼,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他对曹艾青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儿子,笑了笑: “能当上你们港大学生会的外联部部长确实是有点本事的,孙志坤现在学历上有了花,出来之后基本上也就告别一些大公司的岗位了,我也就是急人之所急,给了他两百万的现金与一份投资部的offer让他自己选,啧,这人还挺果断,立马就选了后者,你看,老爸没骗你吧,有时候给人钱人家还不要呢。” 曹艾青与贺天然都沉默了。 现在要怎么谈? 按十倍赔偿来谈,两千万给一些潜力公司融个A轮都算是多的,真要这么谈只会闹得跟儿戏一样…… “小曹啊,我给你两百万,算是这次的精神损失费,然后另外再给你两百万,叔叔不知道你跟天然之间的关系曾经发展到哪一步了,但既然现在分开了,这就算是一笔分手费了,你们好聚好散,今后我也不多掺和你俩。” 别看贺盼山说得有条不紊,这四百万要是拿了,那贺曹两人往后的关系再如何亲密,在贺盼山这里基本上也就是掰了…… 何况,贺天然还没说话表态。 这才是曹艾青来见贺盼山,最重要的目的。 此时,两人都望住贺天然,男人斟酌良久,终于缓缓道: “爸,分手费什么的,就算了吧,艾青说不要,那你就不用给,但在儿子心里,还是对她有万分愧疚的,所以儿子能不能问您讨一张空头支票?” “什么意思?” “在海港区那边,爷爷不是留了几块地吗,您计划收回来吗?” 听儿子提到这个,贺盼山都有几分诧异了,现在贺家的重心早就转移到了互联网上,他爷爷虽说给儿孙们留了几块地,但没个四五年肯定是拿不回来的。 贺盼山疑惑道: “有计划啊,一直都在计划中,不过我提前跟你说啊,这不是你爷爷留的地,这是他老人家生前给我们留下的一点渊源,你这孩子真不会说话,什么叫留块地啊,我跟上头的人掰扯来掰扯去好多年了,能不能批回来都还未可知呢,你提这个干啥啊?” “是这样的,艾青她,是学建筑的,如果地能拿下来,刚好可以……” 贺天然转过头,刚才他在说地的时候,曹艾青眼中就一直闪烁着光彩,两人四目相对,贺天然一甩过话茬,姑娘就自然而然的接了过去,继续补充,朗声说道: “是这样的叔叔,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有机会参与到海港区的建筑工程竞标中来,资历方面您可以放心,届时我可以请我们建筑学院的院长来坐镇,他也会参与到设计方案与具体实施的流程中来,而且您也说是四五年之后了,在这期间,我一定可以准备的很充分。” 贺盼山为之哑然,他再精明,也无法预测到本身行业外四五年后的发生的事,这两人现在言之凿凿,都说到竞标上去了,未免也太理所当然了一点吧? “你们建筑学院的刘院长是吧?我认识,我们这片别墅区都是他的手笔……可是小曹,天然,你们这跟我谈得也太远了吧?我说四五年,可能只是最好的结果,我刚才也说了,一切都还未可知啊。” 然而,这一点在有着未来记忆的两人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一切都刚好。 贺天然嬉皮笑脸道:“所以说是有空头支票嘛,怎么样爸,你给个答复就行。” 贺盼山失笑道:“可以,当然可以啊,我还要借小曹吉言呢,要是那块地真能拿回来,要是建了住宅,我送小曹一套房都行。” “爸,这可你说的啊,我作证!” “是是是,我说的,你都可以录下来,唉,你这小子还真胳膊肘往外拐。” “那我真录了啊,你再说一遍。” “我……” 这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贺天然与曹艾青都是大喜过望。 贺盼山看在眼里,心想说到底也不过是两个小孩子罢了…… 算了,挺好的…… 海港区一套房多少钱? 就温凉未来住的那种无敌海景的户型来说,少说也得四五千万,这还是现在的房价。 曹艾青内心雀跃,其实她在车上说出十倍赔偿的时候就知道不太可能实现,可她就是想知道贺天然会不会这么去跟他爸提,这一来是态度问题,二来,她是真的很喜欢看贺天然绞尽脑汁后想出办法的这个过程,特别是他为了自己的时候。 但无论是让贺元冲延长休学时间,还是十倍赔偿,这两个都太难了,所以只要贺出口,都算是及格,但女孩是真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被他曲线救国一般的达成了条件! 尽管收获是在未来,但无论是自己的职业生涯还是生活保障,现在都能看见一片璀璨不是吗? 这种动力与憧憬,比直接给曹艾青钱,都更加能让她满足。 因为这里头,也有她的参与。 贺盼山望着两个年轻人眼中跳跃的火花,他太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了,他似曾相识…… “天然,我开始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小曹了。” 贺天然还沉浸在自己完成了女孩条件的成就感之中,他随口回应: “为什么?” 想起刚才曹艾青拒绝分手费时的果决与两人表现出了那种心有灵犀,贺盼山感慨道: “你有没有觉得,小曹像某个人啊?” 曹艾青一愣,她心知肚明,贺盼山的这句话,是说她像贺天然的母亲,白闻玉。 而贺天然却摇摇头,直视身边的女孩,沉声道: “她是她,她不像谁。” 这个答案,换来了女孩的一个浅浅笑容。 “哎哟,那你们分开还可惜啊。” 贺盼山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此间事了,贺天然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有过多纠缠,他张望了一圈,从刚才开始,他就老感觉缺了些什么,于是问道: “爸,王妈呢?” “啊,忘记跟你说了……” 贺盼山一下变得严肃起来,语言中罕有地带上了几分犹豫: “前两天……我在家里教训元冲呢……王妈知道你两兄弟发生这种事,一下就……心脏有点受不了,送医院去了……” 贺天然闻言,一下是如遭雷击。 第341章 往生里来,往死里去 第341章往生里来,往死里去 曹艾青从来没见过贺天然那么紧张过谁。 是的,包括当初他跟自己的分手与温凉离开后,他面临时间线重启后的崩溃…… 对于这些,贺天然表现出来的更多是一种悲伤,愁苦,是一种心中对已作出决定之后的心火自焚。 然而此类种种,他即便在不舍,终归是有一个理由来慰藉自己的。 可是这次,曹艾青在贺天然脸上看到的情绪不太一样…… 此刻这个男人仿佛脱下了那如殉道者一般常伴于身的哀伤,他不再站在高处,脸上挂着怜悯,他变得易怒与冲动,先是回过神后,气急败坏地对着贺盼山一顿大叫,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说为了什么狗屁贺元冲让王妈气到住院真是这个家莫大的失败! 他对贺盼山的怒吼来的是那么突然,斥责声惊得不远处一直等候着的贺元冲与陶微母子都赶了过来。 除了贺盼山外,其余的人可能都无法理解贺天然为什么情绪会那么激动,可作为家主的父亲也不可能当着外人与家人的面,任由儿子的情绪就这么爆发下去。 “天然,你冷静一点,你现在这样像个什么样子?王妈心脏有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期,病情都已经安稳了下来,你现在发火有什么用?平时也不见你多关心一下啊。” 贺盼山蹙着眉头说道。 “是啊天然,王管家现在身边都有人照顾着,你放心好了。” 陶微也随声附和,只是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尴尬,语气也生硬了些许,方才贺天然对待自己儿子的叫骂,着实让她有些挂不住。 安慰与解释,贺天然现在自然是听不进去的,余光之中他瞥向匆匆赶来的贺元冲,他一把上去掐住对方的脖子,目眦欲裂,口中愤懑地喷道: “你个傻哔,有什么不满你冲着我来啊!你很喜欢当人儿子是吗?你很喜欢争是吗?你要是再敢连累其他人,看老子不弄死你!” 众人都被贺天然爆发出的怒火所震慑,贺元冲更是被掐得翻出了白眼,喉咙里被挤压出呜呜的声响! 两个女人惊叫出声,贺盼山大步一跨,一把分开两人,他扯住贺天然的后领,怒斥道: “天然你疯了吧?!他是你弟弟!是你家人!你干什么?你想杀了他吗?” 贺天然被父亲扯得一甩,倒退了两步,他红着眼,似能喷涌出无边的怒火: “那是你贺盼山的家人!不是我的!谁的弟弟会暗地里陷害自己家人?谁又特么稀罕拿他们当家人……” “啪——!” 一声清澈的脆响,让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贺盼山的一巴掌,在贺天然为之侧头的脸颊上留下了五道红彤彤的指痕,其余三人面对这情景,均是被吓得提起了一口气。 “我再跟你说一遍贺天然,陶微现在是你母亲,元冲现在是你弟弟,不管你愿不愿意,他们都是你的家人!” 贺盼山阴沉着脸,沉下声,强势到让人窒息,而他身后的曹艾青却注意到,这个操持着偌大家业,一向沉稳如山的男人,刚才打了儿子的右手,正在微微发着抖。 而此刻,那个一直被父亲按着头教做事的儿子,却缓缓的扭过头,方才脸部的拍击导致他的牙齿磕破了他口腔内的肉壁,可哪怕他的齿间已全是鲜血,哪怕他知道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无法收场,但他还是冥顽不灵的反驳着,死死道: “爸……我也再跟你说一遍,他们不是我的家人,在我心里,他们甚至还不如‘王管家’这个外人,那才是我的家人!” “你——!” “盼山……” “叔叔!” 贺天然一语落地,贺盼山作势又要打,陶微与曹艾青纷纷上去阻止,贺元冲本想上前跟着拉开贺天然,但随即就被一个眼神给死死瞪了回来。 心灰意冷的男人冷眼扫视了一圈这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忽然开口对陶微问道: “陶姨,这件事儿发生在元冲身上,他还有你做挡箭牌,哪怕他犯了天大的错,也有你来帮他兜着,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头上呢?谁又能来做我挡箭牌……?我只希望到时你们母子俩别趁机踩我一脚就好。” “小天然,你……” 拉住贺盼山的陶微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世界上没有那个女人会乐意去给别人当后妈的,哪怕是贺盼山能接受了贺元冲,心里都尤有几分隔阂,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身为亲妈的陶微,肯定是要站在贺元冲那一头了。 然而,贺盼山作为一家之主要维持家庭的稳定,自然就不会对贺天然太过偏心,何况这个亲儿子以前的性格,还是那种样子的…… 所以在这种状态的之下,久而久之贺天然反倒成了这个家中最尴尬的那一个……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贺天然竟是为了一个家里的佣人,就把场面闹成如今这个模样…… 这也算是把这个家庭里最敏感的问题,给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贺出那句话后扬长而去,贺盼山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抬起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叔叔,我……我去跟着天然……” 曹艾青留下一句话,贺盼山叹出一口气,点点头,跟她说了王妈所在的医院地址,女孩快步的奔向了贺天然的背影。 …… …… 当曹艾青追上贺天然的时候,男人正坐在宝马车里,手里握着方向盘发着呆。 他的身躯微微打着摆子,就跟方才贺盼山的手一样,双眼无神没个焦点,就这么怔怔坐在驾驶位。 也许刚才的那一幕,这两父子都不想真正面对…… 曹艾青心里如是想着。 她敲了敲车窗,车中的人失神地望向她。 “我来开吧,我知道地方。” “嗯……” 车门打开,贺天然往副驾挪了位置,曹艾青坐进车里,启动车辆,缓缓驶出了这片繁华的南山甲地。 “开快点吧。” 贺天然嘴里轻喃道。 曹艾青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安稳地行进在道路上。 “贺叔叔说,王妈已经没事了,你不用那么争分夺秒,见重要的人之前,先把自己顾好,要不然只会让他们更担心……” “……我知道。” 他的尾音低不可闻。 车内中央的后视镜中,倒映出曹艾青的视线略微向身边人倾斜了一下。 “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 “因为仔细想一想,这是我离我的亲人逝去最近的一次……” “……” 贺天然皱着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他宛如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在这个地狱里提及‘死亡’这种字眼好像显得有些多余,可除了我们之外,这个世界里的每个人又是那样的真实,以至于他们各自的人生,都会在我们眼前重演一番一样,而我却改变不了任何事……” “今天你为了我,与贺叔叔索要的赔偿,不是已经改变我的未来了吗?” 曹艾青安慰道。 贺天然摇摇头: “这不一样的,我只能改变两个人的命运,一个是温凉,另一个就是你…… 温凉还在的时候,我时常提醒王妈让她注意身体,但可能是那条时间线上的我事业与爱情都很顺遂,那次家宴之后,父亲对我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改善,我在电影学院,贺元冲在港大,平时也不会产生什么交集,所以一直都相安无事。 可这一切等到阿凉解脱后,世界又复归了原样,时间的因果好像还会回到最初的轨道,我考上了港大,又变成了那个腼腆又内向的贺天然,平时疏于跟家人联络,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曹艾青听完沉默不语。 他们之间的因果,牵一发而动全身。 “刚才我跟我爸争执的时候,我好像记起了一点未来家人的记忆。” 贺天然心情渐渐平复之后,冷静道。 “什么记忆?你不是达成过一次夙愿吗?应该早就忘记才对啊……” “可能是我还身处在这个‘世界’的缘故?我也不清楚,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初我跟薛勇打架住院,王妈来照顾我的时候,她正好心脏病发作,可能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情景勾起了我的记忆,跟这次一样……我……曾经记起我在她的葬礼上,跟我父亲大打出手……” “……葬礼?” “嗯……”贺天然点点头:“我想,这可能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吧,正如我刚才说的,如果按照原时间线发展,策划你网暴的人是我,我能想到家里唯一能为了求情的人就只有王妈了,可这样的话,对她的冲击只会更大……” 曹艾青琢磨过味儿来:“所以在未来,你跟你父亲彻底断绝关系,大概率是在这位王妈的葬礼上?其实通过你今天表现出来的行为,我已经渐渐有些理解了,看来这位王妈在你心里的位置真的很重要啊……” 贺天然自嘲一笑,“恰恰相反,其实我常常忽略了我身边的这个亲人……” 男人将头斜靠在车窗边,窗外的后视镜倒映着略显消瘦与苍白的面容,他陷入回忆道: “可能因为王妈她不是我的母亲,也不是我的父亲,既不是亲戚,也没有血缘,说穿了,她就是我家的雇工,是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长辈,所以我跟她相处起来,总是带着一丝隔阂…… 可王妈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人啊,她是我在这个家里,最仰仗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血缘关系的人才能称之为‘亲人’,但我对‘亲人’的定义,早已是王妈的那个样子…… 但,我像大多数人一样,总是希望有人来爱我,可又常常忽略掉亲人的爱,以为这是理所当然,所以也就忘乎其所以然,越长大,越是如此…… 其实想一想,当初我跟我父亲闹翻的时候,是她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可以参加艺考培训,让我可以交房租,让我可以安然度过高三的时光,让我可以交上电影学院的学费,让我重新在军训上见到了温凉…… 这一切都是她给我的,但这些都被亲人之间的那种理所当然所掩盖了…… 当我偶然记起来的时候,我想改变她的命运,但她不是轮回里的人,我不知道怎么去救她,尽管往昔的记忆仍旧在我的脑海之中,可我曾经做出的那些努力,已经没人知道了……” 贺完这些,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消沉了起来。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总有人往生里去,总有人往死里来。 “我知道。” 沉寂的车厢之内,有个女孩用着笃定的口吻,这么安慰着消沉的男人。 …… …… 王妈所在的医院不远,开车过来不到十五分钟。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无论是医生水平,设备器械,疗养环境都算顶尖的,看得出贺盼山的确很照顾这位贺家的“老臣”。 当贺曹二人抵达王妈病房的时候,护士正帮她做完检查。 门一推开,贺天然见到那个照顾自己十几年的管家婆,身体虚弱,脸色苍白,他顿时是眼眶微微发涩。 全名叫作王招娣的中年女人一听到门口的动静,扭头看去,霎时是喜出望外。 “呀,小天然你怎么来了?” 她作势欲起,但瞬间被贺天然三两步上去按住了。 “王妈你别起来,别起来……” 贺天然见到王妈虽然气色不好,但身体还算无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沉了下去。 可他就是心弦这么一松,眼眶里的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直到中年女人伸出手帮他擦拭的时候,男人这才惊觉过来…… 在这一刻,贺天然觉得人能够活着,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事了…… “我的事,是你爸跟你说的?” 中年女人摸了摸贺天然的头,柔和说道。 “嗯……” “唉,我就让他不要告诉你,免得影响你在学校的学习跟心情……” 贺天然伸出衣袖,擦干泪水说:“这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我今天回了趟家,见到您不在,肯定要问的呀……” 王妈叹了口气,担忧地问道: “那你这次回家,你爸爸,你弟弟,你后妈,有没有好好跟你道歉呀?你这孩子性子软弱,遇着事儿又不会吭声,这件事情你占理的!可不能得过且过,知道吧?要是你这次忍气吞声,下次你弟弟还要欺负你的,知道不知道啊,小天然……” 有时候,一个亲近之人的关心,真的会让人潸然泪下…… “嗯……知道。” “欸,可惜了啊,你那么喜欢那个叫小曹的姑娘,被你弟弟那么一弄,也不知道你俩往后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想起这件事,中年女人还有些感慨,以前贺天然什么都会跟她说,而这孩子口头上提的最多的,就是一个叫曹艾青的小姑娘,贺天然还给她看过他们几个朋友聚在一起玩的照片。 这种少年心思,从小就看贺天然长大的王招娣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现在被贺元冲这么一搅合,估计两人以后很难再有什么发展了。 哪有自家兄弟迫害自己哥哥姻缘的? 想起这件事,王招娣的心里还隐隐作痛,贺元冲这种行为,在他们老家就是缺了大德了。 而就在她感慨惋惜之际,耳边就听小了一句: “王妈,你不用担心我们,这次她也来了。” 门外,一道跟来的曹艾青探出一个小脑袋…… 第342章 试试 第342章试试 曹艾青步履轻缓地进入病房,朝着病床上这位贺天然的亲近长辈半鞠了一躬,柔声道: “王妈妈,我是天然的朋友曹艾青。您放心吧,今天天然带我去见了他爸爸,期间贺元冲跟我道了歉,贺叔叔也给我了赔偿,我很理解天然的处境,所以这件事不会影响到我跟天然的友情,我们在得知您因为这件事情住院后,就立马一起赶过来了,很高兴见到您。” 管家王妈乍见到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跟着小天然一块来看自己,瞬间是喜上眉梢,她从病床上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在旁的贺天然赶紧将枕头支在床头让她有个依靠。 只见这个慈祥的中年妇女伸出手去,曹艾青赶紧与她相握,就听她道: “好好好,你们没事就好,你们没事就好,小曹啊,天然这孩子跟他弟弟不一样,他从小就很乖很懂事,他弟弟是半路才到了贺家的,一下子由俭入奢,心性品德这么被一考验就容易走上歧途,但小天然就不会,小是不是?” 眼下没了外人在场,这位管家婆的说辞就极其偏心了。 似乎每个长辈对待自家晚辈的态度,无非就两种,要么就是自谦到一味贬低,要么就是夸奖到天上去,两端会根据情况的变化而变化,很难找到中间地带。 王妈显然就属于后者,在她看来,被她一手带大的贺天然,从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长成现在这样高高大大,帅帅气气的小伙子,还考上了港大这样的名校,性子温和,不生事不惹事,她为什么不夸?她要往死里夸! 而贺天然此刻的心情,又是尴尬,又是自责…… 毕竟,他真的做过陷害曹艾青的这档子事…… 他辜负过眼前亲人对自己的期待…… “是不是啊,小话啊!” 王妈见贺天然呆愣在一旁,赶紧催促了一声,这孩子千好万好,就是脸皮有点薄。 好在,曹艾青并不打算在王妈的面前去为难贺天然,姑娘笑道: “我知道王妈妈,我跟天然认识了那么久,知道他的秉性,要不然我们也不会一块来看您呀~” 眼前这个落落大方,通情达理的闺女给了管家婆非常好的第一印象。 “你瞧瞧你瞧瞧,小天然你一个大男人,还没有人家小曹会说话呢,来来来,闺女你坐着。” 王妈的身体往病床的另一侧挪了挪,空出一块可容人坐下的床沿,牵着女孩的手就没打算松开,不住地往身边拉。 曹艾青也没有反抗,顺势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王妈,你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吧?医院怎么说啊?” 贺天然搬来一张椅子也坐了过来,关心问道。 “好啦好啦,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我心脏的问题是老毛病了,遗传的,我年轻的时候不怎么觉得,现在年纪大了,身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胸口就闷得慌,这不,我一知道你跟你弟弟闹出这种事来,人就一下晕过去了,好在你爸爸说这件事情你已经解决了呀,要不然我这颗心,真是放不下来哟……” 王妈抽出一只手来捏了捏贺天然的脸颊。 曹艾青看着这一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这位王妈妈,就是贺天然的母亲,正如男人猜测的那样,如果历史重演,网暴事件又是贺天然策划,贺元冲揭发,没准这位在贺家对贺天然唯一有着明目张胆偏爱的女人,就真的挺不过这一关了。 “那,您在医院有人照顾吗?” 贺天然又问道。 王妈来港城已经快三十年了,她膝下没有子女侍奉,只是在老家那边有几个老姊妹,她每年都会回去看看,而“王招娣”这个名字,就足以说明很多故事了。 “有,这个医院的护工每天都会带我出去散散步,家里的一些佣人啊,保洁啊,每天也会顺道来看看我,你瞧,那桌上果篮,就是老胡早上开车给我送来的,你父亲隔三差五也会来,小天然你放心好了。” “那我以后下了课,天天就过来看您……” 贺天然本是有些动容地说着,之前他跟薛勇打架的时候,就是王妈一直照顾左右,现在轮到自己反哺,自然是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孤独着。 “哎呀,你们年轻人待不住的,聊几句就无聊了……要不这样吧,你呀来的时候就把小曹给我带上,我看着她亲切,你一个人就别来了。” 王妈说着说着话锋一转,贺天然都没想到,这老人聊天还能这么聊的…… 曹艾青哪怕在落落大方,听了这种话,脸上那叫一个欲言又止…… 王妈左右看了看,见身边两个小年轻都不说话,所以拍着小姑娘的手问道: “小曹,我也像叫小天然一样,叫你小艾青好不好啊?这样亲近些。” 女孩甜甜回答:“当然可以啊,王妈妈。” “那小艾青啊,你老实跟是王妈妈说,你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啊?” “……” “……” 好嘛,又来了。 贺天然与曹艾青对望一眼,似乎他们遇见的每一个长辈,都会或直接或间接的试探两人的关系。 想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谣言都那么传了,贺天然能跟家里人说起朋友就那么几个,何况两人现在都二十啷当岁,郎才女貌的,就很难让人不去往这方面想。 只是现在这情况不太一样,不管是曹奉尧还是贺盼山,他们的心脏可没有问题,但王招娣那是才脱离危险啊,要是还像之前那么坦白的说两人已经分过一次手了,那王妈一激动,一下“嗝儿”过去了算谁的呀? 所以这事儿开口前,还真得再仔细斟酌斟酌…… 面对这位管家婆姨眼中炯炯发亮的目光,曹艾青脸皮发烫,下意识别过了脸不敢直视,嘴里嗫嚅道: “王妈妈……我们……我跟天然……是朋友的关系。” 贺天然也赶忙附和道: “对对对,王妈,我们是朋友,而且人家艾青跟我的课表不一样,就算想要一起来看你,也得等时间适合了不是,而且她……” “你别说话,去果篮里拿个苹果出来削一削,我们几个人分了吃。” 还没等贺天然将话说完,王妈扭脸就冲他甩出一句,眨眼就给他安排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王妈妈……我来吧……” 曹艾青正想起身接过贺天然的“重坦”,可王妈一把就拉住了她,宛如是要让猴子翻个跟头,博一声彩头般的推销着贺天然道: “小艾青你别动,我跟你说啊,小天然削苹果削得可好了,小时候我教了他一次,他就从来没削断过皮,我们聊我们的,他削他的,你看着就好了。” “……” 贺天然默默转身从果篮里拿出一个红苹果与一把水果刀,他知道王妈是在夸自己,但夸他的这个点,他怎么想怎么都不是个味儿…… 这边厢,贺天然已经准备手起刀落了,那边曹艾青也面临着王妈的兴致盎然,这位管家婆姨原本苍白的脸上,都因这两个来看望自己的年轻人而出现了几分红润的气色。 只听她起手第一句就是: “小艾青啊,你看出来我们小天然喜欢你很久了吧?” “……” “嚓……” 贺天然的苹果皮还没削出两厘米,就应声断掉了。 王妈一眼望过来:“小天然你怎么搞的?” 这个在中午时分,还被曹艾青评价为“精神苍老”的二十一岁的“老年人”此刻只能装出一脸憨厚的傻笑,道: “我再来我再来,好久没削苹果了,手生手生……” 曹艾青此时回过劲来,佯装懵懂。 “王妈妈……我……我不知道啊,天然应该也没这个心思吧?” “又寸……” 贺天然一个“对”字被王妈眼神瞪得拖出了一个长音,只能改口道: “对……对不对呢……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没想过这个问题,没想过,没想过……” 王妈一听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立马是为曹艾青打抱不平,急眼道: “什么对不对,别人小艾青这么一个盘靓条顺的大闺女,你跟别人像是普通朋友一样处了三年,你没想过这个问题就是你有问题啊,小天然!” “别别别、别急啊,王妈,我没问题,我没问题……别激动,别激动,我削苹果,削苹果。” 贺天然讲话都磕巴了,压力瞬间又来到了曹艾青这边。 面对王妈,现在不管是曹艾青在怎么切换“形态”都不好使了,就算是“菩萨”来了,此时都得乖巧地叫上一声: “王妈妈,我……” “小艾青,你有男朋友吗?” 她的耳边,就听见王妈用着慈祥的口吻,说出了以上这么一句话。 “没……没有……” “那你觉得小天然怎么样?你瞧,你们都做了好几年朋友了,知根知底的,那肯定是合得来的。” “不是王妈妈……我……我跟天然……要能在一起早在一起了,是不是?” 王妈将曹艾青的手紧紧地握了握,义正词严地说道: “那你这话可不对了喔,小艾青,是你们都没勇敢的跨出这一步,对不对,我太知道小天然的性格了,他这人就是内向,这种事肯定也不好意思说,你呢又是一个姑娘家家,你来说就更不合适了呀,所以你俩的关系就这么卡在这了。” 如果贺曹二人没有未来的记忆,那么这条时间线上两人原本的关系,还真是王妈说的这样,一点都不错…… 曹艾青可能还想挣扎一下,她委婉道: “其实我们两个……也有不合适的因素在的……” “什么不合适的因素?小艾青你细说,举例来我听听,王妈妈给你做主!” 王妈立即是跟曹艾青统一了战线,女孩一下是慌了,兀自在脑子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理的说辞,只能边想边道: “他就……嗯……天然就……啊……他,他这个人就……有点、有点花……” “花什么?花心啊?” “……嗯。” 曹艾青点点头。 贺天然听得人都傻了…… 王妈更是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噩耗,不敢相信地看向贺天然,确认道: “谁花心?小天然你啊?” 贺天然真想拿着手里这把水果刀直接自裁掉算了…… 他支支吾吾道: “那……那可能就是……我、我吧……” 这个回答真的是让王招娣气不打一处来,她立起身子,右手抬起,重复着拍击着贺天然的肩膀,如恨铁不成钢一般,口中不住责备道: “你这孩子怎么、怎么可以这样啊,小天然!你糊涂啊,你怎么可以跟你爸学啊!现在这个家怎么样你不清楚吗?!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啊,我看错你了呀小天然!你小时候最恨的不就是你爸这样的男人吗?你怎么也变成这样了呀?” 王妈妈咬着唇,她的拍击发出一道道“啪啪啪”的声响,打得是贺天然浑身都抖动起来,贺天然童年的不幸与现在贺家的兄弟阋墙,就是当年贺盼山的多情给闹的,王招娣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如今被她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也步上了他老爹的后尘,这让她如何不气啊? “花心”这个词,对他们贺家的父子两人来说,注定不会是什么潇洒的事,它所带来的,唯有沉重。 贺天然低下头,默默承受着这些拍打,王妈的力道远没有之前贺盼山那一巴掌来的重,可这位长辈的每一下,都实实在在的拍在了贺天然的心上…… “王妈妈!” 忽然间,身体的抖动停止了,贺天然猛一回神,就见王妈单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嘴里喘着气。 男人腾地站起,下一秒就要按下床头的紧急铃,嘴里差一点就要高呼“医生”了,然而他的手,却被床上的中年女人拉住。 “没事……没事……我只是刚才动作大了,喘不上气,缓缓就好了,缓缓就好了……” 王妈说着,曹艾青又靠近了一些,拂着她的后背顺了顺,果然,片刻后王妈的气色看起来就好了很多。 “还是叫医生来看看吧,我还有点不放心。” 贺天然紧张道,正要有所动作,但王妈并没有放开他的手。 “小天然,你老实告诉我,你怎么花心了?这是真的吗?” 这种时候,贺天然哪还敢说这个呀,他忙道: “这是误会,我没有发生什么,这不是我跟艾青还没在一起吗,我就……我就跟别的女生聊了聊天儿,就误会,就那么简单……” “是这样吗?那你喜欢人家小艾青吗?” “我……我肯定喜欢啊,要不然我以前老在您跟前提她干嘛呀?” 这边贺天然话赶话说完,王妈就转头看向姑娘。 “那小艾青你呢?你相信他吗?” 被刚才王妈那番动静一吓,曹艾青也知道现在不是什么翻旧账的时候,她忙不迭点头道: “我相信他的,王妈妈。” 管家王妈抓着两人的手,像是能感受到两个年轻人内心深处那份不可言说的情愫,她的脸上缓缓露出笑容: “如果小艾青相信他说的,那其实在王妈妈看来,你们就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了,呐,小天然刚刚也说了喜欢你,我感觉得到小艾青你也不讨厌他,要不然你也不会发生了这种事,还能跟他做朋友,甚至陪着他一起来看我…… 所以,为什么你们不放下心里的一些芥蒂,勇敢一点,给对方一个机会呢? 哪怕是试一试,也好啊……” 中年女人说着说着,将左右的两只手合在了一块。 她缓缓松开后,眼前这对的男女的手,已经牵在一起…… 曹艾青本来想挣扎开的,可贺天然并没有松手,随即几秒之后,女孩也渐渐没了继续的力道,彷如默认一般。 做个样子吧…… 起码,在王妈妈面前。 这是两人心里共同的想法,至于其他翻涌起来心绪…… 还是等沉淀之后再说吧…… 贺天然抿了抿干燥的双唇,支吾地说道: “这次……我们就……先试试吧……艾青。” 几秒之后,他的耳边,听到来自女孩鼻中羞赧的一声: “嗯……先……试一试……” 床上的王妈双目中倒映着两个年轻人此刻的容颜,她双手交叉紧握,喜形于色,嘴里不住念叨着: “好好好,真好,真好,真好……” 第343章 他的转折点 第343章他的转折点 几分钟后,贺天然将削去皮的苹果切成了小块放进果盘里,随后很孝顺的给病床上的王妈递了过来。 王招娣拿起一块吃的津津有味,她的眼睛笑着,眼角的皱子里全是欢喜,她为老不尊一般的捉弄着眼前两个刚刚坦白了关系的年轻人,道: “你们两个可不要为了故意哄我,才装模作样在我面前装亲切啊,说好了试试,那咱就真得试试对吧,来,小天然你喂别人艾青一块苹果我看看,来。” 病房里的气氛骤然间变得微妙起来…… 贺天然别扭道:“算……算了吧王妈,这、这多不好意思啊……” “算什么算啊,你们就是骗我开心的是吧?” “没有……” “伱们都做三年朋友了,怎么现在都把事儿说开了,反倒忸怩起来了呢?小天然啊,你得主动一点,知不知道?快~” 王妈像哄着两个小朋友互动一样的催促着,她嘴里哪是磕得的什么苹果,分明就是磕得CP。 贺天然咽了咽口水,如今任何推辞都是无力的,他瞟了瞟一旁曹艾青的情况。 对面的女孩早已是满面的红霞,她的额头微微沁出细汗,鬓边的碎发与一些细小的绒毛贴在肌肤上,这种发汗时的粘稠感觉,让往日疏远清冷的她走下神坛,在此刻似夹带了一种无比真实,触之可及的青春美丽。 在长辈的炯炯逼视下,男人拿起一块果肉缓缓将手伸了过去,女孩被其惊动,脖颈一抬,宛若是天鹅抻颈,她长长的睫毛轻微的抖动,软绵的双唇缓缓翕张,像是在犹豫,而当果肉越来越近,她亦是避无可避一样的作出决定,拿出饮鸩止渴一样的勇气来,闭上眼,小心翼翼地将果肉含进了嘴里…… 贺天然是做梦都没想到,他跟曹艾青自分手之后,还能发生这种暧昧的互动…… 尽管知道这一切只是在亲人面前装装样子,让其安稳,但男人收回手后,还是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错觉…… “好好好,这才对嘛,这才对嘛,天然你去把窗户开开通通风,这病房里怪闷的,搞得我们小艾青脸都红了,哈哈哈哈哈……” 王妈满脸欣慰,促狭道。 如此这般下去,两人在病房里不知不觉待了差不多接近一个小时,似乎是有了这种破格的举动,曹艾青与贺天然接下来的一些互动就更加自然了许多,王招娣拉着女孩的手,像有聊不完的话题,而看见这个中年女人能开心,贺天然就更不会去阻止什么了。 随着天色渐暗,在王招娣依依不舍,嘱咐着下次一定还要一起过来的话语声中,两人终于是辞别离去。 …… …… 在返回大学城的这一路上,车里以往这对针尖对麦芒的男女,都有些临界点被打破后的沉默…… 想来也是,这对有着宿世恩怨,一直纠缠不清的两人,在一般情景下想要他们放下心头芥蒂,几乎是不可能办到事情,而能让他们重新站到一起的方法,有且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两人必须一起面对一些更加沉重的事,借由这份沉重,来把彼此之间的恨与爱压下去。 而死亡,无疑是这世间最沉重的事…… 好巧不巧,对贺天然唯一偏心的家人,就徘徊在这条线的边缘,所以今天哪怕曹艾青不愿意,只要王招娣执意撮合,男人也会说出那一句“艾青我们这次先试试……” 好在,女孩并没有在脆弱的生命面前,妄自造次。 他们在这种时刻,总是心照不宣。 “咳,艾青……我知道咱们就是一小时的情侣体验卡,现在到点了,我也不会多想什么,那什么你也是哈,谢谢你。” 贺天然本是想幽默一把,但话说出来,总是一股子尬味儿。 “没、没什么,就当……就当你今天帮我成功讨要到补偿后……我对你的一些……嗯……你懂的……” “啊……懂,明白明白,就是帮个忙嘛,Igetit。” 曹艾青现在说话也没有平时那么利索了,显然,他们一直保持着的那种矛盾关系被打破后,两人一时都不怎么容易,回到之前的那种状态里了。 为了不让两人现在气氛那么尴尬,贺天然点开了车载音响,弄出了点动静,简单的吉他和旋伴随着温和低吟浅唱跃然入耳。 突然落下的夜晚 灯火已隔世般阑珊 昨天已经去得很远 我的窗前已模糊一片 …… 汽车行驶在城市外环的高速马路上,秋末初冬的太阳完全落下,天空一片阴蓝,这是夜晚将到未到的时刻,萧瑟的天气与繁华城市互为底色,相互交融却又泾渭分明。 这是一首很适合这个时间播放的歌曲,曹艾青仔细聆听了两句,那极具辨识度的内敛嗓音让她开口道: “朴树啊?” 贺天然点点头,目视着前方的都市天际线: “嗯,这歌名字跟村上春树的一本小说同名,叫《且听风吟》。” 或许是受到舒缓歌曲的影响,曹艾青说道: “很少见你听朴树啊……起码以前是这样的。” “也是最近一段时间的事,莫名其妙就变得很喜欢,可能是跟……图书馆的工作很搭吧,哈哈哈。” “大抵还是心态上的变化吧。” “应该吧。” 在朴树的歌声中,在归程的高速路上,这两人终于是可以闲聊一般的,说上一些话了。 …… 日子快消失了一半,那些梦又怎能做完 你还在拼命的追赶,这条路究竟是要去哪儿 大风声像没发生太多的记忆,又怎样放开我的手 怕你说那些被风吹起的日子,在深夜收紧我的心 …… 汽车到了高速收费站的人工服务口停下,扫完了码后开了闸,贺天然正准备松开刹车,一旁的曹艾青忽然提醒了一句: “要一下人工发票。” 收费员听到了,自动就伸手递来了十块钱的发票,贺天然接了过来,汽车开动。 他问道:“港城现在不都电子发票吗?多方便啊。” 曹艾青白了他一眼:“你这车ETC都没装,电子发票给你发哪去啊?” “啊……是是是,这车一直搁学校停车场两三年了都,平时我也不怎么开,所以就懒得去弄。” 贺天然这才回过神,这其实也不是真实原因,主要还是习惯问题,因为以前开温凉的那辆汉兰达开习惯了,那辆车过高速就一直是走的ETC,何况平时他跟温凉两个人也用不到什么发票,所以都不怎么在意。 男人顺手就将发票递了过去,曹艾青既然那么提了,肯定是想要过去的,姑娘就喜欢在这些细节上薅一笔小钱,这种要发票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还真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贺天然打趣道:“你们广播站不会还能报销吧?” 曹艾青刚才也是潜意识里没忍住提醒了一嘴,没想到贺天然顺手就把发票给她了,接过来后,她觉得有点丢脸,不自然的解释道: “我给我爸的,他每个月报销可以用……” “啊,这样啊……” 这种熟悉的举动,让贺天然想起了以前跟曹艾青在一起的日子,他还记得姑娘有个小包,里头都是一些吃饭啊,看电影啊,玩乐之后留下的票根票据,她喜欢收集这些,这是她小小的癖好。 就像贺天然以前玩主机游戏喜欢买实体盘,数字版虽然方便,但那些实体盘摞在一起,看上去就很有成就感,最重要的是不玩了还能卖了回血。 曹艾青这一点跟他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按姑娘的话说就是,每一笔钱都有去向,每一张票都有记忆,最重要的是还能给家里人报报销,抽抽奖之类的…… 不过,可能是今天出来的急,贺天然没看见记忆中,曹艾青装票据的那个小包。 “你今天跟你父亲吵成这样……不要紧吗?” 正回忆间,贺天然听见了女孩问了一句。 男人沉默了片刻,淡淡道: “先冷静两天吧,当听见王妈住院的消息后,我是真的上头了,其实当时还有更好的处理方式的,只是新旧的记忆重叠在了一起,让我在那种情况下很难自持……” 曹艾青想了想,帮他补充道: “但这次应该不会像你推测的原时间线那样,最后闹得跟家里决裂那么严重了吧?毕竟这次你不是错的那一方,你也没害过我,你只是表达了你的不满。” 贺天然点点头,对此不太想再多说什么。 事到如今,曹艾青与贺天然大学之间的这段因果关系可以说是非常明了了,如果说,网暴事件影响了曹艾青一生的命运,那么与家庭的决裂,就是贺天然失意人生的最大转折。 由于没有了恶作剧,男人不再自欺欺人一般地撺掇自己的女神与郭淮在一起,而在未来记忆的加持下,也成功挖出了想要给自己嫁接罪名的最大黑手贺元冲,这也从而改变了王妈在经历巨大失望之后的死亡事件,所以哪怕现在贺天然把对这个家庭的不满给彻底宣泄出来时,他跟贺盼山也不太可能走到决裂的那一步了。 在脑中理清完这些,曹艾青回想起自己被霸凌的一幕幕,不由唏嘘道: “如果当初我对夏巧的霸凌,采取更加强硬一些的态度,比如抢了刀直接对准她,估计也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贺天然疑惑道:“什么抢刀?不是我跟郭淮救了你吗?” “不知道这条时间线啦,是……温凉改变你了的那一次。” “那次啊……那次我也是跟郭淮救了你啊。” “……!” 曹艾青一听这话,顿时是浑身一震,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男人认真开车的侧脸…… 贺天然被她这么盯着有些不自在,他飞快瞥了一眼对方,说道: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呀,无非就是那条时间线我跟郭淮不怎么熟嘛。” 曹艾青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我……那次用刀把头发剪了。” 贺天然一愣,这才恍然大悟: “啊,我记起来了,那天我没去艺考补习班,正到处找你呢,于是碰见了被吓着的郭淮,他跟我说了你的位置,我们立马就赶过去救你了,不过那次比这次稍微晚一些,我们过去的时候,你正剪了头发,威慑住了她们几个。” 不对! 曹艾青脑中记得清清楚楚,那一次贺天然去了补习班根本就没来,郭淮被吓跑之后,是她自己剪掉头发逃出来的! 在这之后,贺天然才开始帮她计划了报复。 这件事不管在哪条时间线上,都有着天壤之别,贺天然不可能出现这种纰漏…… 他是记忆正在消失……还是说,在改变? 曹艾青现在已经知道温凉能从这个世界解脱,是因为“夙愿”得到了满足,那么同理推到贺天然的身上,就能很快得到一个答案…… 尽管男人已经透露过多次他的夙愿就是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可他的父母已然离婚,现在这个重组家庭的矛盾,几乎也断绝了他完成这桩夙愿的可能性,但就像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这段因果一样,王妈这个亲人还在,贺天然也没有跟父亲决裂,所以…… 这算是完成了贺天然夙愿的一部分? 想通了这截关节后,曹艾青心中逐渐明朗起来…… 真是没想到,一直在帮着曹艾青摆脱网暴阴影的贺天然,竟是率先触及到了自己最柔软的地方…… 曹艾青默然无语,她不知道贺天然忘了多少,也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这件事。 让他继续痛苦,还是让他遗忘痛苦,这些好像都在女孩的一念之间了…… ……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那个自己深爱着的少年,还会回来吗?」 …… 这样的一句心声,不经意间在曹艾青的心头涌起,一瞬间她的脑中闪过了许多画面…… 那个在南脂岛上对着大海呐喊的背影。 那个在学校操场上,向自己奔跑而来身影。 那个在校园走廊,日落黄昏时,地上逐渐靠近的剪影。 那个在跟自己提出分手后,池畔里流泪不止的倒影。 …… 种种不同情感,不同记忆串联在一起,它们飞快在脑中闪过,仿佛成为了代表着某种情愫的浮光掠影,曹艾青恍惚着不知所措…… “艾青,你怎么了?” 一声轻唤,打断了曹艾青脑中的走马灯,而那些臆想在她看向眼前这个男人的同时,竟是纷纷重叠在了一起…… “没……没什么,对了天然,你过两天来看王妈,准备怎么打算啊?” 曹艾青问着,她的眼中略带着一种异样色彩。 只是贺天然没有察觉,因为他现在也在想着这个问题,自己要来医院照看王妈,曹艾青应该也没理由再跟来第二次,他道: “啊……就说你有课来不了吧,我想等她情况好一点了,再跟她说实话……你别介意啊……” 虽然这么做有点辜负了两人离开时,王妈那殷切的目光,但善意的谎言终究还是谎言,不会是什么长久之计。 “嗯……这件事我不会跟你计较,就按你想的做就好。” “谢谢啊……艾青。” “……不用。” …… 时光真疯狂,我一路执迷与匆忙 依稀悲伤,来不及遗忘 咿呀咿呀,只有待风将她埋葬 咿呀咿呀,我们曾在路上…… …… 他说过,想忘掉谁,让谁彻底死去。 或许这一次,真的可以。 第344章 一件无人关注的事(一) 就好像这个没有具体年份的世界,如果没有人刻意提及,贺天然永远都不会察觉到自己的记忆已经产生了变化。 但也不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这种变化只停留在最初级的阶段,几乎不会影响到贺天然对待这个世界的认知,他眼中依旧分有黑白,那些刻骨铭心,穿梭了几个轮回的记忆依旧存在于他的脑海,他对一个完整家庭的宿愿尚不圆满,何况他的原生家庭已经解决不了这个矛盾了,所以想要彻底解脱,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这次也算歪打正着,帮助曹艾青摆脱阴影的同时,也顺带避免了自己的一个遗憾,以至于贺天然早前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只是可惜,曹艾青的夙愿好像与此无关,贺天然观察了几天,对方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而在男人茫然无觉的情况下,姑娘已经将他的变化给全数洞悉了去。 可能这是不是老天爷对他前世今生,德行改变后的一次开恩吧。 所谓流水下滩非本意,白云出岫本无心,大抵如此。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十二月的中旬。 这个月有两件事,一是孙乾志顶锅落马之后,郭淮在学生会失去了最大的一个竞争对方,成功当选了新一届的学生会主席,但可能是换届的交接工作比较繁忙,所以他只是跟学生会的那帮人聚了个餐,至于像贺天然,曹艾青这样的挚友,他只是发消息说这个月一定约,但具体日子还没定。 吃个饭其实用不了这么复杂,反正大家都在学校,只是这顿饭是三人在网暴事件之后第一次聚到一起,所以不管是从他们中任何一人的视角看来,意义都蛮重大的,需要点时间整理情绪也无可厚非。 至于第二件事,跟贺天然有关,只是没人关注的话,就显得无足轻重了,所以先按下不表。 这个月过后就是新的一年,明年的下半年,贺天然就该大四了,是该继续读书还是按部就班的进入父亲公司,不管怎样,他都到了该为未来考虑一下的时候…… 如果他还有未来的话。 关于前程,图书馆的大四学姐姚青桃,倒是会时常跟他讨论,两人同属经济学院,专业相似,即便贺天然完全没有什么择业的压力,但闲暇听一听同龄人的未来规划,还是很有益处的。 “我本来想在港大继续读研的,但咱经济学院实在是太卷了,保研的名额我又抢不到,十月份我参加了学校的秋招,三面被安排到了这个月底,等面完结果出来都明年了,可那时我还有论文答辩一堆事,想想就头疼……” 姚青桃有气无力的趴在图书馆的服务台上,看得出来她正在焦虑着一些即将发生的事。 贺天然的视线从手上的书本文字处挪开,看向她,轻声安慰道: “都进了三面了,机会应该蛮大的吧?虽然有压力是好事,但别被压垮了才好,等你成功凯旋,我们图书馆的同僚请你吃饭呀!” 姚青桃自怨自艾:“哪有那么容易哟,三面,五十来个人最后才招五个,好些还是平时成绩比我好的同学,想想我人都麻了。” 贺天然好奇道:“你面的啥公司啊?” 趴在桌上的学姐抬起头,苦笑道:“嘿嘿嘿,你们山海科技的销售岗。” “……” “……” 男人默默摘下眼镜,把书合上。 “我……帮帮你?” 姚青桃赶紧直起身,摆手道: “别别别,贺老师您多虑了,只是你问起来我就说了,可没别的意思啊,我还有其他两家公司要面呢,你们山海的大头在互联网,其实跟我的职业规划还是有点出入的。” 贺天然笑道: “不重要,反正这年头,就连传统的餐饮行业都得哭着喊着在网上做推广,如今任何行业离了互联网都活不好,只要钱给够,你管什么职业规划呢,先养活自己再说,何况去了大厂,待遇福利完善不说,还能镀层金,至于之后的事嘛……莫非桃子姐你也有一个去华尔街敲钟的梦想啊?” 毕竟是自家企业,对于一些求职的人才,好话还是要说一说的。 “哈哈,我设想的职业道路可没这么梦幻啦,你说得对,嘶~不过贺老师,您突然说出这种现实的话,总让我感觉怪怪的。” “哪里怪?” “看您一天温文尔雅的在天上飘着,应该是个有追求的人啊,怎么突然间感觉这么接地气了?” “哈哈,追求这种事,你追我鼓掌,真追我不追,就我这种人,不管我嘴上谈有什么自我追求,在外人看来估计都很……枯燥,对吧?” 这倒是个事实,就贺天然家中的财力背景,让他在旁人眼中看起来不管做什么事,都感觉可以用钱堆出来一条捷径来,哪怕是他真的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但起点不一样,就很难让人产生出什么共情。 而正是因为这样,贺天然才干脆去迎合一下大众的思维习惯,很多事情也就懒得解释了,毕竟他也不需要所以人都来懂自己。 不过眼前这位桃子姐好歹跟他共事了这么一段时间,知道贺天然的人品性格,她哈哈的笑了几声,用手撑起下巴,同样是调侃地问道: “那这位少爷,你毕业之后什么打算啊?是回去继承家业,还是说像别的叛逆富二代那样,硬是要出来折腾一番,走出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啊?” “不知道啊,桃子姐你有什么建议?” 姚青桃上下打量了一下贺天然,双手一拍,忽地挑眉: “贺老师你看你那么喜欢电影,人长得又帅,干脆你就勇闯娱乐圈算了,现在有好多那种偶像爱豆都是富家子弟,出道就有雄厚的资本背景,业务技能不熟练不要紧,黑红也不要紧,反正就是硬曝光,硬起流量,雇水军硬吹,没有剧找的话,就自己投资开一部戏,剧本还是量身定制,现在好多小姑娘都吃这套知道吧,就满足了那种不管台上台下,都是纸醉金迷的豪门幻想,你直接连人设都省了!” 贺天然一愣,随即笑道: “看不出来桃子姐还深谙此道啊,您又是哪家粉头啊?” 姚青桃不屑道: “嘁,这些东西我初中就懂了,但我现在宁愿去追日娱J家,从头到尾的养成系小朋友,都不会对内娱有半点想法了,内娱早完了……” 她说到这里,似乎过度暴露了自己的黑历史,但都这么说了,索性还不如逗一逗平时这位老成持重的贺老师呢,她继续道: “不过贺老师,只要您出道,我第一时间就翻来您的墙头,我来给您当‘大粉’,平时就带领您的粉丝团给您刷热度,做控评,维持话题度,相信我,绝对靠谱!” “……” 贺天然听着那叫一个意外啊,看来姚青桃不怎么懂电影,但对于粉丝饭圈文化还是如数家珍,浸淫已久的,这开口一听就是老资历了。 “桃子姐,我觉着你应该去面试艺人经纪,就你的学历、专业、性格、还有这些饭圈技能,绝对能应聘上,工资保底都是15k起,但凡混个两三年,你不想出头都难。” 哪知,姚青桃一听却兴致缺缺,“那还是算了吧,我都说了内娱早完了,我可懒得去哄那些几百个月的大宝宝们。” 贺天然感慨一句:“看来桃子姐也是有故事的人呢。” “房塌多了,见识就多了呗。唉,今天这么一说,感觉我这个学姐的形象,在贺老师心里应该一落千丈了吧?” “哈哈哈,这倒没有,谁还没点黑历史呢?就你以前是饭圈少女这点事儿,算什么呀,我以前的黑历史才叫糟糕呢……” 姚青桃听着贺天然的笑声,觉得好像比起刚接触贺老师的那会,他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所以只能凭借感觉,猜测道: “贺老师,你最近,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贺天然一愣:“没有啊。” “那,你是跟曹艾青在一起了?” 贺天然摇摇头:“没啊,如果在一起,那肯定算是好事了,桃子姐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姚青桃不答,反是讶异道:“啊?你们还没在一起啊?” “为什么一定要在一起?你们这些人真的很奇怪。” 贺天然翻开手中的书,开始重新阅读起来。 见对方不再搭理自己,姚青桃也不好继续追问,只是心中猜测这对璧人的关系应该是有所进展了,要不然也不会脸上挂着笑容来否认两人关系。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八卦的姚青桃稍微定义了一下目前贺家大少爷与港大校花的这段感情进度。 “贺老师啊……” “嗯?” “你都大三了,已经是属于青春的尾巴了,要是再僵持一会,学生时代美好又青涩的恋歌,就只能存在于未来社畜的遐想之中咯,时光一去不复返的啦~这可是作为一个大四剩女毕业之前对学弟你唯一的忠告。” 贺天然摸了摸鼻子,嘴里轻出了一声: “嘿~” …… …… 金融系晚上有课,贺天然从经济学院回到寝室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打开电脑,播放起一首轻音乐后,他兀自走进卫生间洗起澡来。 由于贺元冲的休学让他独占了这个空间,所以他平时回来后自在得不行,仔细想想从十月份重启世界后的茫然到现在十二月份的逐渐适应,中间看似发生了不少事,但其实大多数时间里,不管是在上课也好,图书馆也好,还是在现在在寝室也好,贺天然都处在一种“独处”的状态中。 温度特地调至偏冷的水线从莲蓬头里喷涌而出,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这是贺天然的头脑最清晰的时候。 他想起自己跟温凉在一起的两年多时间里,对方才渐渐忘掉一切,那么如果自己找到艾青的夙愿,是不是也要花费这么多时间,甚至是更长的日子,才能让她解脱呢? 那么自己这段时间又该做什么呢? 怎么想,大家都该大学毕业了吧? 艾青还会选择出国留学吗? 种种想法纷至沓来,但贺天然并没有为此而感到头疼,因为这些问题哪怕是暂时想不通,他跟曹艾青之间依然有一条很坚固的纽带—— 他还需要去填补曹艾青世界中的色彩。 这已经成了他当前生活中的主线任务,所以即便网暴事件结束,两人之间的联系也并没有因此而断掉。 只是现在吧……支线任务已经够多了。 擦干身体,走出卫生间,贺天然按照惯例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瓶可乐,坐在电脑桌前,准备研究一下今天课堂上给出的一例经济模型。 港大的学习压力其实很大,特别是在金融系这种人吃人的专业,就算是贺天然带有未来记忆这个外挂,也不能在学习上给他带来多大的便利,因为只有在这条重启的时间线上,他才真正的学习过金融相关的知识。 之前提到过的为人处世只是学金融的一些软条件,要敲开金融这道大门,出了基础理论外,还得掌握数学跟编程,光是前者就什么高数、高代、数理统计、微积分、概率论等,反正是一个都跑不掉,但凡是绕开这些,好多金融专业的教材就真成天书了,要是看不懂就只能删号重练。 谁能想到一个发展路径是从文科起步,中途转职成为艺术生的贺天然,最后会在游戏回档后,跟高数干起来了呢? 得亏是贺天然的数学功底本就扎实,他是属于那种被逼急了,是真能把数学大题给你解出来的狠人,所以金融困难归困难,倒也成不了多大的阻碍,只是比起之前学的导演来说,学金融就不会那么轻松,也没了太大的前瞻记忆优势了。 “嗡嗡——” 时间,不知不觉过来0点,就在贺天然与各种数字公式鏖战之时,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他拿起手机看,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容。 「我怕晚上的祝福太多,你会看不到我的问候;我怕生日的歌声太吵,您会听不到我的祝福;我怕桌上的蛋糕太香,您会看不到我的消息。所以我选择提前三天,祝贺哥哥生日快乐!万事如意!惜兮提前给您和家人拜个早年!」 收到这个两个月不见的小妮子的生日祝福,贺天然推开纸笔,十指如飞: 「在网上找的过年祝福短信改的吧?最后一句拜早年还没改好哟。」 另一头,小姑娘很快就回复了过来: 「咱当然是故意留下破腚哒,要不然贺哥哥就只会回复“谢谢”两个字了惹……」 贺天然一怔,故意回复道: 「谢谢。」 「(^)呜呜呜……不用……我再也不舔了,舔不动惹,太难惹……我还是掐着点儿发的……(阿尼亚哭哭表情包)」 二十一岁啊…… 贺天然看着聊天框里的那个数字,口中喃喃。 这离他的三十一岁,刚好还有十年。 第345章 一件无人关注的事(二) 毕竟是特意提前发来的生日祝福,贺天然哪怕想保持距离,也不会那么冷漠的去回绝别人对自己的这份好意。 他回复道:「谢谢呀惜兮,怎么不当天发来啊?倒也不用谨慎到这种地步啦~哈哈哈。」 姜惜兮:「还不是怕被误会呀,话说贺哥哥你最近跟艾青姐进展如何了?我都不知道你表白成功了没有~」 看到这句回复,让贺天然顿时有些为难,他的手指在聊天栏里输入了「没有」之后,停了一秒,又飞快的删除掉,重新打上一句「当然成功了呀」…… 看着这句文字后的光标不断闪动,贺天然最终摁下发送键…… 他不想再背负另一个女孩对自己的期待了…… 聊天框上,对方正在输入消息的提示不断闪动,但一直都没有发出来,看得出小姑娘在收到这条消息后,心情同样复杂。 不过这种沉默也就仅有一分钟,网络聊天看似拉近了人们的距离,但少了面对面的氛围与细节,就多出了很多让情绪回转的余地,很多话通过文字的表现形式,就不至于那么尴尬了。 姜惜兮:「哈哈,那真是恭喜贺哥哥了,追到意中人是种甚么感觉?」 贺天然:「当然是如愿以偿的感觉啊……惜兮啊,想哭就哭吧(扶额)」 姜惜兮:「我不哭,姜惜兮要坚强!!!」 贺天然:「。。。」 姜惜兮:「贺哥哥,明天你有空吗?我想光明正大送你一件生日礼物,当然你叫上曹姐姐一起来也可以。」 “……” 贺天然看着发来文字怔怔出神,特别是看到“生日礼物”那四个字时,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可以呀,有空的,谢谢啊惜兮,你真是破费了。」 「哈哈,什么谢谢啊,本来就是你的生日呀,而且贺哥哥这两年帮我这么多,我很早就之前就想送你了,但都没机会,那贺哥哥,我们明天见哟!」 「嗯,明天见。」 校园里夜色静谧。 贺天然放下手机,后背徐徐地后靠在了椅背上,他的头仰着,桌上的小夜灯将天花板映成一片淡淡的橙黄。 电脑里的音乐早就停止了,男人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缓了两三分钟。 “滴、滴、滴——” 当一切静下来后,男人的耳边,似乎听到这样的连续的轻声响动,他的双肩微微一震…… 随后他站了起来,走到了自己的衣柜处,打开。 他伸出双手,将挂着的衣服左右扫开,他的视线很快就停留在了那发声的来源处,只见在衣柜的某个角落里,正安静悬挂着那支象征着他十八岁到来的礼物…… 那是曹艾青送他的怀表。 贺天然小心取下怀表,翻开表盖,神态安静又柔和。 表盘中,机械的秒针不知疲倦地记录着当下流逝的光阴。 想来,无论时间如何重演,只要贺天然没有经历过恶作剧,那么他都会跟曹艾青成为朋友的。 所以,在新年前夜的沙滩上,那经过漫长等待后的璀璨日出,是曾被无数时间线里的两人所见证过的。 …… …… 「艾青,三天后正好是天然的生日,不如我们三个的聚餐就定在那天吧,这几年我们都是一起过的,可以吗?」 「可以啊。」 「你说我送什么礼物比较好?感觉他什么都不缺。」 「郭淮你好好陪他喝一顿就可以了,他一定会高兴的。」 「是吗?哈哈,好,那艾青你这边OK的话,我就跟他说了。」 「嗯。」 …… 就在贺天然找到怀表的同一时刻,已经趁着双休日回到家休息的曹艾青,看着手机屏幕里跟郭淮的聊天记录,她双手交叠在书桌上,俯下身,下巴点了上去。 “礼物吗?” 女孩口中轻轻低喃,她的目光不知不觉,看向了一旁台灯的底座。 那里,缠着一串泛着光泽的月白菩提子佛珠。 这跟当初她扔进洗铅池中的手串别无二致…… 或者说,这就是那串代表着百八烦恼的同一件东西。 这当然不是曹艾青之后从湖里打捞上来的,更不是当初她弄虚作假,狸猫换太子之后留下的“真物”,她确实丢掉了那串可以穿越时空,摆弄命运的祸根…… 但那都是在这个世界重启之前的事情了…… 如今,这串佛珠又是因缘际会的回到了她这里。 只要秋游时她跟贺天然一起去了诠灵寺,只要自己考上了港大,班上组织去还愿碰见了老和尚,只要这个流程不变,那么结果也不会变。 可能不同的在于,改变的,只有贺天然那一边吧…… 想起贺天然最近为自己所做的一幕幕,曹艾青不禁将心中所思,诉诸于口: “要不要,把它送给他呢……” 少女自问,心思如同夜的深沉,可这一次,她的心湖却没泛起半点潆洄。 …… …… 翌日。 姜惜兮与贺天然约定的时间是在黄昏下课之后,地点在学院路那边的文汇桥。 大学城里的学子们众所周知,文汇桥这个地方没有桥,或者说,早些年是有的,但后来为了建城扩地,填河改道,早就把桥给推了。 说来可笑,其实一开始文汇桥也不叫文汇桥,说穿了只是一条不知名的石板小桥,但后来大学城要落建于此的消息传来,当地领导为了有个好意头,就特意把石板桥改名成了文汇桥。 只是没想到,如今桥不在了,石桥最初的名字也被人淡忘在了记忆里,而之所以这里还存在“文汇桥”这么一个称呼,全因为这里是港城地铁七号线的一个枢纽站,也是离大学城最方便的一个地铁站,它的名字就叫“文汇桥西”。 由于这里往北是飞机场,往南是火车站,所以在学生群体的印象里,这一站就渐渐有了分道扬镳,后会无期的含义,久而久之,就产生出了一句名叫“无悔落站文汇西,此去南北两无期”的分别谚语。 跟姜惜兮约定的具体地点自然不会是在地铁口那种人潮拥挤的地方,贺天然坐在离地铁站五百米处的一家星巴克室外座位上,双手捂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热可可,享受般的抿了一口。 十二月港城的天气转凉,如今街上的人群都穿上了厚衣,嘴里吐着白气,看上去忙忙碌碌。 贺天然的视线在往来人群里穿梭着,没过多久,他就在里面一眼看到了个子小小,带着白色毛球绒帽,身穿暖色大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姜惜兮。 只是现在比她穿搭更醒目的,是她背后背着的一件东西。 见她来时的方向,贺天然确定小姑娘是刚从地铁口那边出来,男人招招手,姜惜兮脸上挂起笑容,两条腿捯饬着就吭哧吭哧向他小跑了过来。 “慢点,我就坐在这里,又不会跑。”贺天然笑道,将桌上点好的另一杯饮料推了过去,“呐,刚才你在微信里点的抹茶星冰乐。” “谢谢!给,贺哥哥,生日礼物,送给你!” 姜惜兮一把将背在背上的东西取下,双手拿着递了过来。 那是一把吉他。 贺天然瞬间有些恍惚,他接了过来抱在手里,看着有些刮痕的琴包,不确定地问道: “这个是……你用的琴?” 姜惜兮微笑着点点头,“嗯!但我上了大学之后就没怎么弹过了,一直放家里就怪可惜的,所以今天我就跑回家拿了过来送你!” “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 女孩一边坐了下来,一边脱掉厚重的大衣,见到对面的贺天然望着琴怔怔出神,她手肘抵着桌面,双手捧着脸,有些感慨: “贺哥哥,你小破站的那个账号已经好几年都没更新了,你是不是不弹琴了啊?” “……” 贺天然默然无语,见到当初的这位偶像不回答,姜惜兮自顾道: “贺哥哥,以前跟你一起去漫展,出cos,一起玩也好,吃也好,这些固然很开心,以至于让我忘记了我们一开始是通过吉他认识的,直到这两个月我们不怎么联系了,反而让我重新在意起了这件事,一想到连你也放弃弹琴了,我就比自己不弹琴了还不甘心……” 贺天然苦笑道:“这不是很正常嘛,人在不同的阶段,总会对不同的事物感兴趣,就好像惜兮你,以前喜欢吉他,现在喜欢Cos,而没准你毕业之后,又会喜欢上别的东西,是兴趣也好,是爱好也罢,说放下也不是真的要放下,只是拿起来的次数少了而已。” 尽管对方这么耐心的解释着,而小姑娘低头搅动着自己的星冰乐,用着心中一点小小的情绪,小小声的抱怨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当初我是因为贺哥哥吉他弹得超级好才喜欢你的……” 贺天然笑道: “现在男神滤镜碎了吧?” 姜惜兮皱起鼻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哼!有女朋友了不起啊!说起话来就是有恃无恐!” 贺天然没去接这个茬,他打开琴包,里面是一把泰勒的云杉木吉他,虽说比以前他用的那把雅马哈红标琴差一点,但作为日常弹奏使用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真送给我?” 贺天然沉默片刻,开口问道。 姜惜兮看着那把琴,迟疑了一两秒,随后像是下了很重的一个决定般,用力点点头。 “嗯!” 两人是因为吉他而结识的,当初姜惜兮喜欢上贺天然,也是因为他从小培养起来的这一点爱好与优点,然而现在,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再选择继续弹琴了。 或许,姜惜兮如果还是那个为了完成跟自己合奏的梦想的小姑娘,那么他们之间可能还会有所交集。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的情况已经不是这样了。 但这样也好,不是吗? 至少姜惜兮,不会在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追赶之后,骤然失落了。 就像贺的那样,人总会在不同的时间阶段喜欢上不同的东西,对于从前的事物,说是不喜欢过于绝对,可说白了,只要拿起来的次数少了,也就证明着…… 没那么喜欢了。 所以,贺天然很清楚姜惜兮送自己这把琴意味着什么。 男人手里握着琴,真挚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释怀地笑道: “……这份礼物我很喜欢,惜兮……” 说着,他又垂首摩挲着琴身,目光像是在看待这一个久违的老友,嘴里低喃: “谢谢啊……谢谢……” 此时的姜惜兮,可能并不能体会贺天然话中全部的情绪,她只是回到了最初,脸上带着崇拜与期待的神情,迫不及待地提议道: “弹点什么吧,N大。” 从在网上追着N大更新的小迷妹到一口一声贺哥哥的小姑娘,再到如今面对真人却重拾起这个称呼的女大学生,姜惜兮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不管是哪次轮回,不管是哪次见面,她都会有所成长。 “好。” 贺天然答应了她的这个要求,他想了想,并没有急着动弦,而是右手的拇指大鱼际敲打了一下琴箱的面板,发出了一声类似于箱鼓的声响,随后一声之后又是一声,闷促的鼓点仿佛敲打在人们的心头,其中夹杂着几声寥落的琴音渐起盖过了鼓声,串联起来的旋律成了在这个萧瑟的冬天里,愈发伤怀的前奏。 他弹的是《安河桥》。 男人没有歌唱,只是任由旋律在自己的指尖肆意流淌,行人多的是在这份音乐里来来往往,也偶有人驻足聆听片刻,其中有人一直停留欣赏,也有停下后不多久便匆匆再次上路的。 或许是这首歌太过出名,即便贺天然没有唱出歌词,但在那段耳熟能详的间奏之后,在姜惜兮目光的流转里,在停留路人微微翕动的唇齿间,跟随这自己弹出的旋律,他仿佛能听见别人心声一样,听见了这么两句—— 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代替梦想的,也只能是勉为其难…… …… 只不过,现在贺天然的心里,比起这两句,他更感触于这首歌最后的六个字—— 所以你好,再见。 可能是他的青春回来过太多次,以至于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个后青春时期的尾巴上,才那么真切的感受到了这六个字的分量吧…… 音乐的渲染让这个冬日人来人往的街头,有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敏感、哀伤、茫然又平凡。 一曲弹罢,人群中迎来了零星的掌声,贺天然向着为此停留的行人点头示意,但在这之后,还是避免最后的曲终,人散。 无悔落站文汇西,此去南北两无期。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句话,聚集的人群慢慢地散去,他们重新融入了人海里,而在这之中,贺天然似乎看见了某个熟悉的女子背影…… 好像是,曹艾青? 贺天然不是很确定,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了姜惜兮的声音,打断了他想要去看个清楚的念头。 “真好啊,没想到我的吉他还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姜惜兮又是惆怅,又是高兴。 前者是因为音乐的悲伤,后者是再次见到偶像弹起了吉他。 “多加练习总会进步的,怎么着,有了再拿回去的心思啊?” 贺天然打趣道。 姜惜兮摇摇头:“不了,我每次看N大指弹就想发奋学琴,但每次拿起来就是一顿53231323的乱弹,所以于其把琴留在我这里,还不如让它有个好归宿呢!” 男人一怔,然后展颜一笑。 小姑娘站起身,拿起自己的那杯饮料,可爱的小脸上泛起与之不相符的洒脱神色,她说道: “我走了!” 贺天然正在收琴呢,听着这话有些意外,问: “送了东西就走?不多聊聊啊。” 姜惜兮再次摇头: “才不要,姜惜兮可不做屑惜兮,知道贺哥哥有了女朋友还要往前凑,贺哥哥也是,回去记得跟曹姐姐说清楚这把吉他怎么来的,免得到时候误会…… 还有就是……贺哥哥以后别老是跟异性不清不楚走太近了,以前我们一起玩是因为你还没对曹姐姐坦白心意,如今既然在一起……我们这样就不合适了……嗯……感觉是个渣男,这样做在女生看来真的很掉价……” 听着小姑娘像是做贼心虚一般的说了一堆,贺天然没有去调侃什么,只是看着姜惜兮澄澈的双眼,认真说了一声: “知道了。” “嗯……那我走了……” “……再见,惜兮。” “再见……贺哥哥。” 姜惜兮最后看了他一眼,毅然转身,那个小小的,带着一些倔强的背影,由此而去,渐行渐远。 贺天然很笃定,这不是他跟姜惜兮的最后一次见面,但这确确实实是他们对于一段关系的告别。 她还会再次强大吗? 她一定可以的吧! 贺天然心里对着姜惜兮抱着这样的期待,再次停留在了原地,目送着一个人坚定地走向了未来。 …… …… 多日之后,小破站的音乐区里,发生了一件没什么人关注的小事。 一个名叫“NaturaL”的吉他指弹UP主,在断更了好些年之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密码,更新了一条指弹视频。 由于停更多年,加上又是冷门频道,他的粉丝流失十分严重,评论区里只有寥寥数十条回复。 其中,有一个名叫“可怜兮兮”的一级小号,这么欢天喜地的回复道: 「,好耶!N大终于回归惹!开心开心开心,我要改名叫高兴兮兮!我永远都是N大粉丝!」 如果点开这个用户的关注列表,就可以发现“NaturaL”是TA唯一的关注。 而这次NaturaL所发布的指弹内容,是一首老歌…… 来自周董的—— 《断了的弦》。 第346章 生日(上) 贺天然生日这天,郭淮计划着三人一起吃一顿打边炉,当是为他庆祝生日。 “打边炉”是粤语地区的叫法,其实就是吃火锅的意思。 在这港城阴冷的冬天里,这确实是个朋友聚餐的首选项目。 可能是这两年贺天然跟温凉在一起久了,出门约朋友听到“吃火锅”三个字,每次都潜移默化的是吃重庆火锅,这搞得他吃东西的口味逐渐重了起来,但说起从小养成的饮食习惯,贺天然还是更加中意“打边炉”这种能喝上一口汤底的粤式火锅的。 郭淮定的这家店不是很好找,地址在学院支路的一条马路边上,名字就叫“行运打边炉”,店铺就一个大厅,没有包间,白天如果路过这里,估计都不会注意到。 贺天然来之前本来还想在美食app上看看评分,没想到这家店啥信息都没有。 由于三人都是一天的课,所以等贺天然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此刻从店门口挂着的一条条塑料透明门帘朝里看去,店里早已是人满为患,各桌的砂锅咕噜咕噜冒出热气,推杯换盏之声络绎不绝,有的坐位都已经摆到了人行道上。 这家店里的学生客人好像很少,大多是中年人为主,嘴里说的话也多是粤语,说来也正常,这种装修朴素的老旧馆子,环境差劲,既不网红,又没宣传,能知道这里的,不是老饕,就只能是附近的本地人了。 冬季的夜晚,街边的小馆,马路牙子上随便支起的一张桌子,炭火的炉子与半个脸盆大小的砂锅,升腾起的阵阵白烟之间除了香味,更多是一种能够抵抗寒冷的烟火气息。 贺天然还蛮喜欢这种浓浓的市井氛围的,望见这场面,他已经是口齿生津,环顾四望,他最终在街边的一角,找到了提前到来的郭淮。 他抬步走去,发现此时的郭淮,似乎正在跟店里的服务员大妈说着什么。 “阿姨,这里真没包间啊?那大厅呢?大厅还有没有位置啊?” 郭淮神情有些急切,似乎没想到这里生意会这么好。 “冇啊,我地呢度冇包厢嘅,你食唔食呀,挜挜拃拃。” 估计是现在客人太多忙不过来,这大妈脾气也不是很好,用粤语回了一句,郭淮一脸茫然,他大致能明白前面几句话的意思,但最后几个字他显然是没听明白。 贺天然走上前,解围道: “食呀阿姨,我哋就坐呢度,唔该担张枱啊。” 郭淮发现今天的寿星到了,对如今的场面一脸尴尬。 服务员大妈扭头看向这个他,问: “要咩锅底丫?” “花胶鸡。” 大妈麻利的在旁边支起一张桌子,又搬来几个塑料椅,贺他们还有一个朋友没有,配菜一会再点,先把锅底上了,大妈点点头,自顾离去。 贺天然看着还在发愣的郭淮,笑道: “坐啊会长,这是你找的地方,你这么拘谨干啥?” 说罢,他率先坐下。 郭淮挠挠头,这是他上次在饭店踹了贺天然一脚后的第一次见面,又是生日,本来这次他想安排得好一点,可没想到如今是让贺天然就这么坐在了马路边上吃火锅,而且还是在这寒冬腊月里…… “天然……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我不知道这会儿连大堂都坐满了。” 郭淮不好意思的提议着。 “换啥啊,我锅底都点了,花胶鸡呢,大补,你坐大厅,没准吃着吃着还热得慌,到时候一头汗,现在这里正好,而且别人还是用的碳炉,不会冷的。” 贺天然倒不介意这个,打边炉哪不能吃啊,而且这里热热闹闹,他是真挺喜欢。 只是看郭淮的表情,他猜道: “你是怕艾青等会来了,一个女孩子,不合适坐街边是吧?” 郭淮点点头,顿了一会,又摇摇头,为难道: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顾虑……不过……这是她推荐的地方……” “啊……我说什么呢,怪不得了,这里挺好的,甭折腾了,艾青推荐的错不了。” 贺天然这才恍然大悟,他是感觉哪里不对呢,这地儿就不是郭淮能找着的地儿,就算是要投其所好,那也不可能是这种充满地域色彩的街边小馆子啊,也就只有曹艾青这种土生土长的本地女孩,才会留意这种地方。 郭淮心里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了下来,用餐巾纸擦着油腻腻的桌子。 说起来,郭淮是三人中家庭环境最不好的那个,可如今倒变成了最讲究的人。 贺天然心知肚明,这绝不是郭淮当了学生会会长后的什么由俭入奢,而是他太想安排好今天的这次聚餐,导致整个人都有点紧绷。 服务员搬上来一件啤酒,然后又端来了一份毛豆花生,前者是贺天然刚才点了,后者是这家店固定送的,锅底还要煮上一会。 贺天然随手开了两瓶酒,问: “怎么不见艾青啊?我还以为我课下得晚,她会跟你一起来。” 郭淮分开套在一起的塑料酒杯,接过酒瓶,斟上酒道: “没有,她好像给你买蛋糕去了吧。” “这样啊……来,咱俩先喝一个。” 贺天然举起酒杯,两人将酒一饮而尽。 “生日快乐啊,天然,之前我……” 郭淮这边祝词刚说出口,贺天然就及时摆手,大咧咧道: “谢了谢了,别搞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没事儿哎呀,艾青还没来呢,就我两个男人之间说这些怪腻歪的,喝酒就行。” 郭淮一直怕贺天然对之前误会他的事情产生了疙瘩,见他这般说笑的状态,心情顿时放松了一大截,于是笑道: “不是我说你天然,你这富二代当得也太不讲究了。” “怎么说?” 贺天然挤了几粒毛豆扔进嘴里。 黄汤下肚,郭淮逐渐放开: “别家富二代过生日都开趴,奢侈点的都飞三亚这种地方,生怕办得不热闹,你倒好,一顿街边的火锅就打发了。” “嘿,你还说我呢,这不是给你这学生会长面儿呢嘛,你怎么安排小弟我就怎么过呗。” 郭淮被这么一架,顿时道:“好,今天第二场我来安排,今天一定让你玩痛快。” 说完,这哥们就准备拿手机订地方,贺天然赶紧按住他的手道: “这儿就挺痛快的,都说别搞了,老郭你这人怎么一点就上头呢?你以前可不这样啊,你约第二场,你让人家艾青怎么办啊?我们吃完了,她是能来还是不能来啊?我真不介意这个,过个生日,跟朋友们吃吃饭,聊聊天就挺好的。” “那等会就……去唱唱歌?” “再说吧,哎呀。” 贺天然又提了一杯酒,郭淮喝完,这才把想要消费的欲望给压了下去。 老郭同学好歹已经是当上学生会长的人物了,一些顶针续麻,察言观色的功夫还是具备的,就刚才这一番对话里,贺天然已经提了好几次曹艾青了,郭淮要是再察觉不了,那他这学生会长算是白当了,他抛出一个话茬: “天然,艾青好像最近都不在学校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贺天然摇摇头:“没注意,你知道啊?” “好像是听说,他们老师私下里给她安排了一份设计工作,她最近都在忙这个呢。” 贺天然笑了:“你这不是知道吗,还问我。” 郭淮见对方不以为意,索性直接把话说开:“但那是跟研究生一起做啊,就是跟那位沈学长,这还是我们学生会里一个建筑学院的同学跟我说的。” “这说明人家艾青学习用功呗,受到老师器重,都又水平跟研究生做一样的课题了,好事儿啊。” 贺天然回答得不温不火,服务员这时将煮好的锅底端上桌。 烟雾缭绕间,郭淮左右张望了一圈,没见到女孩的身影,这才壮起胆子问了一句: “天然,你现在跟艾青到底什么情况啊,我通过学生会的内部情况知道一些,孙乾志平时跟艾青压根就没有一点交集,那次你弟弟和你的事儿……我大概也能明白,现在你帮艾青把事情摆平了,你俩关系就没有一点进展?” 贺天然耐着性子,给碗里舀着鸡汤,不急不慢道: “上次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嘛,我不追她了,现在朋友有难,我帮一次朋友都不行啊?怎么着啊,你之前帮艾青,不是因为彼此是朋友,而是因为要追别人,别人不爱你,你就不帮了?” 郭淮被这句话给弄急了:“帮啊!不是天然……你、你现在看她跟沈学长越走越近真的不急吗?” 贺天然抬眼调侃道:“看样子你比我急啊。” “我……”郭淮叹了一口气,惆怅道:“唉,不瞒你说,上次在你弟弟约我的饭店里,我已经跟艾青告过白了,结果你应该可想而知,这两个月来发生的这些事,让我渐渐明白我跟艾青之间的差距,不光是靠努力就能去填补的……” 贺天然静静听着,嘴里吹着鸡汤,等对方说完,他将鸡汤放在郭淮面前,安慰道: “老郭,你也不能说这是什么差距,这只是每个人的活法不同而已,找对象这种事,还是要对上彼此的频率来是好些,就好比艾青是黄昏的文艺频道,而你是正午的财经新闻,风马牛不相及,硬凑到一起就显得不伦不类了,但这不代表你不好,你也有自己的听众。” “所以啊,上次你那一拳,算是把我打清醒了……” 能让郭淮在大学期间明白这个道理,避免各自未来的悲剧,贺天然还是很欣慰的。 在这个能让男女凭借能力过上自给自足的时代里,说什么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言论,早已是不合时宜了,当生存能够得到保障,幸福,才应该是排在首位的。 “这我们不得碰一个?老郭你那一脚踢得也不轻呢!” 贺天然开着玩笑,郭淮一愣,随即对视片刻,两人俱是哈哈大笑,举杯相碰。 “这怎么扯着扯着又扯我身上来了,天然我跟你说啊,跟艾青告白这件事我不后悔的,起码我说出来了,胸里的那口气顺了你知道吧?!你说你,当初我们说好的,追艾青各凭本事,没想到你竟然是半途而废,就这点,我就比你强,知道么!” “怎么着啊,是你被艾青拒绝了,心里不爽,搁这跟我玩激将,刺激我也去告白,等被拒了跟你一起是吧?你告白了,你牛哔,哥们我怂,就不陪你一块了,只要我不告白,那我就不会被拒绝,这是真理,懂吗弟弟!” 真是风水轮流转,贺天然那是真没想到自己也被郭淮激将说教的一天,不过这种反差倒还挺有趣的。 不知不觉中,酒喝了,两人的情绪也起来了,郭淮怨道: “不是,天然,你说我们从高中认识艾青,起码快六年了,对吧!那沈学长才认识她多久?一年不到!一年不到呀!你说我跟艾青频率不对,被拒了活该,可你的频率是对的呀,你得冲起来呀!怎么一到半路就往回缩了呢!我是真觉得你俩能成的,可不能便宜了一个外人!“ 贺天然人都笑劈了,他一边喘气,一边道: “什么叫便宜外人啊老郭,你这么说不对啊,爱情来了又不分什么先来后到。” “但对爱情,肯定是要自私一点才好啊!” 郭淮在无意识中,竟是抛出一句至理名言,他继续道: “怎么说都得对这几年来的暗恋有个总结才行吧,要不然就挺憋屈的,我本来打算是等到明年,毕业那会再跟艾青袒露心迹,但发生了这些事情也算是让我有了一个更好的机会,没有浪费时间一拖再拖,也让我提前看清了自己,没有遗憾。 天然,我跟沈学长交流不多,所以不敢去对他为人妄下定论,但是天然,我俩可是跟艾青一路走过来的,所以就算是告白要拿号排队,怎么着都得是你先了吧?如果你跟艾青在一起了,作为你俩的朋友,我心情反而还舒畅些,可如果是她跟沈学长的话,那我还真有点郁闷了……” 郭淮说着说着自顾喝了一杯,看来那次被拒,还真让他成长了不少,尽管这些说法在贺天然看来仍有些幼稚,甚至有些熟悉,但没准这种想法,才更加符合当代大学生,年轻人应有的心态? 郭淮见贺天然沉默不语,以为有机可乘,反正今天日子又好,他乘胜追击,补充道: “天然你知道吧,艾青这几天是不在学校的,我几要跟你一个过生日,人家这就特意回来……” 他正说着呢,耳边忽然听见一句熟悉的悦耳嗓音—— “你俩在说什么呢?我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 贺天然与郭淮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孩穿过街边的浓烟,进入两人视野。 她站在喧嚣处,美丽、温婉,像是一尊入了凡尘的女菩萨,沾染了一点烟火气。 第347章 生日(中) 曹艾青的突然到来打断了郭淮正准备给两人关系推波助澜的想法,说甚么只听见名字而没听见内容,这无疑是想要警示一下的礼貌说法,郭淮一下是住了嘴。 “在讨论你最近不在学校,平常想约你见面都有些麻烦。” 相比起郭淮好似被抓包后的局促表情,贺天然的反应就要自然许多。 曹艾青闻言没有要深究下去的意思,她入了座,将手里拎着的一个六寸蛋糕放在桌上,对着贺天然缓缓道: “知道你还是喜欢吃肉,不喜欢吃奶油,所以就买了个最小的巧克力蛋糕,再怎么说也是过生日,总得有些流程才好。” 贺天然视线下移,看向那个包装盒中,造型简约的黑白巧克力千层蛋糕。 他确实不怎么喜欢吃奶油,觉得有点腻,但从他喜欢喝可可这一点上来看,他对巧克力一类的东西倒是来者不拒的。 这种饮食上的小细节,自然是被曹艾青考虑到了。 “谢谢啊艾青,生日有个蛋糕,确实感觉不一样。” 贺天然笑道。 三人到齐,郭淮叫来服务员点菜,曹艾青主动接着两人之前聊得话题,继续道: “最近江南区那边有家教堂由于地区规划,要进行拆迁重建,我老师要我跟几个他带的研究生一起参与设计工作,我这两天都在忙这个,这事儿倒是不急,只是时间拖得长,所以到明年这个时候,我都可能时不时不在学校。” “是吗?那忙起来还挺好的。” 贺天然对此没有太多表示。 郭淮点完了菜,将菜单递给女孩,感慨道: “真没想到我们三人之间,艾青你是第一个聊起工作话题的,我还以为会是我呢。” 曹艾青耸耸肩,眼睛看着递来的菜单,又加了几个素菜,贺天然笑道: “以后这种事,恐怕会越来越多,而且你从前在学生会的工作也没少聊啊。” 郭淮辩解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在工作也是学校的事儿,这跟走出去接触社会,在心态上完全不同,起码我处理学生会的事情时,还感觉自己是个学生……” 曹艾青顺着他的话说道:“那郭淮你是怎么打算的?如今你也是学生会会长了,保研的资格应该不难争取,明年计划找工作应该也方便些。” “我?”郭淮思索了片刻,他想起那日贺元冲对他说的话,一时感慨:“工作机会虽然有,但我还是想留在学校搞搞学术……哎……” 他欲言又止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对此很是纠结。 “别想了,能保研就保研吧,如果争取不了,你想考应该也能考上,我还是觉得郭淮你应该留校继续深造学问。” 曹艾青给他提议道。 贺天然想起,郭淮未来也是留校任教的这么一个职业状态,港大的师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只是现在郭淮当上了学生会长,接触到了一些原本没接触过的东西,心念有所动摇实属正常。 感受到郭淮向自己投来的目光,贺天然抿了口酒: “看你自己呗,反正老郭你明年想找工作,我可以把你推荐进我爸的公司,去不去随你,找工作你不用发什么愁,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就好,毕竟这样才能长久嘛。” 郭淮沉默片刻后点点头,反问: “哎哟,你们别老是抓着我一个平头老百姓说事儿了呀,你俩呢?毕业准备咋弄啊?艾青虽然要比我们多读一年,但也差不多了吧?” 提起这个,贺天然还是蛮好奇曹艾青这次会不会按照原来的发展出国深造的,如果真要留学,那现在差不多要开始准备了,但以她现在的知识与经验来说,出国学习感觉又没什么必要。 巧了,贺天然与曹艾青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那眼眸里的意思是,都是先想听听对方的想法。 没办法,贺天然思索了一会,坦言道: “前两天我还跟图书馆里的一个学姐聊起这个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估计毕业会直接进到我爸的公司,或者他先安排我去相关的金融行业里混点经验值,然后嘛,就开始逐步继承他的衣钵了,反正我是胸无大志,也没有什么创业的想法,能躺着等人喂饭,干啥还要累死累活,挖空心思去搞钱呢……” 贺天然这话感觉像是摆烂,但好像又没有真摆,郭淮都不知道怎么接了,你说这是无可奈何吧,但这毫无疑问又是令无数人羡慕眼热的富贵生活。 “这……这还真是一眼能望到头的未来啊,我也就在梦里体验过,咳咳……我们还是得说点正能量的,天然你就不想证明证明自己啊?” 几人言谈间,方才点的火锅配菜已经陆续上桌,贺天然先把一些要煮上一会的肉丸给全数下到了沸腾的锅里,轻松道: “我证明自己什么啊?证明我比我老爹会挣钱啊?那还是算了吧,哪怕我现在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得花上大半辈子的时间才‘有可能’追赶到他的身边,等到那会,估计连我儿子都有想证明自己的念头了,何必较这个劲呢。” 曹艾青望着他利用手里的动作,试图将这些事给轻描淡写的盖过,忍不住故意道: “你刚才的前提是人生不出意外,那如果出了意外呢?” 贺天然抬起头:“出意外?什么意外?” 女孩斟酌着言语:“比如……哪天你心血来潮,不想就这样按部就班的活着……之类的。” 男人一愣,坐在两人中间的郭淮左右看了看,眨巴眨巴眼,道: “我觉得着吧……天然这么宅,应该不会有这种意外,他还是挺稳的。” “对咯,这话说得好。”贺天然拿起筷子,在桌上杵了两下,涮起了牛肉:“如果真有什么意外的话……嗯,其实当一个喜欢作死的富二代也不错,起码我还没体验过。” 郭淮赶紧道:“今天你生日,这话可不兴说!” “嗐,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嘛。”贺天然洒脱说道:“老郭你刚才不也说了么,要证明自己,这让我想起了我爸年轻时候的梦想,他当时老想开着自己的蓝水帆船环游世界,我也许可以从这方面超越超越……嘶,哇,这家的味道真不错嘿,艾青你怎么发现的?你们赶紧动筷嘿!” 曹艾青也拿起了筷子,将自己眼前的青菜蘑菇放进锅中。 港城人就是这样,吃席必吃鸡,涮锅必下菜,要不然总感觉少点什么。 女孩淡淡答道:“没事闲逛无意中发现的,这里的锅底食材都很良心,味道也很正宗,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你继续说。” 郭淮也是闻声开动,这桌用金汤勾兑的打边炉,锅中荤的素的滋滋冒泡,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他有样学样,夹一起块肉涮了起来,侧头问道: “对呀,难道天然你也想着要乘船环游世界,完成叔叔未完成的梦想啊?” “那不行,环游世界对我爸来说是没时间做,而不是做不成,我吧,怎么着都得想个比他环游世界还要吊的玩法,我挣钱虽然赢不了他,可轮到要怎么‘玩’,我总得胜他一筹才行吧?来老郭提一个,对了艾青,你要酒不要?” 贺天然拿起酒瓶,曹艾青将自己塑料杯递了过去,示意自己可以喝酒。 三人碰了杯,男人都是一饮而尽,女生则是随意地喝了一小口陪着。 “玩啊?我真是没想到你会从这个角度去比较,可你这么不着四六的想法,你爸不说你啊?感觉这有点……” “幼稚?” 以郭淮的性格来说,他还暂时接受不了这种比较法,所以等到贺天然帮他接了没说出口的话,他顿时点点头。 贺天然并不在乎这种世俗的看法,他笑道: “别管什么幼稚不幼稚了,大学期间就这么最后一哆嗦的机会,以后要是再想敞开了玩儿,我是十有八九就成我爸那样,没时间也没了这份心气儿了,多亏呀。” “那你想怎么个作死跟幼稚法?想好了吗?” 曹艾青来了兴致,也不知是不是酒的缘故,今天算是难得见到了贺天然不那么老成的一面。 对了,贺天然醉后说的话,好像都是真话。 “能比驾帆船环游世界更吊的也没几个了,我是想着在毕业之前或者毕业之后的一两年里,多走走,多看看,挑战一下自己,玩一玩极限运动什么,把从前没体验过的都补上,就不是那么想太快的进入社会。” 话到此处,曹艾青倒是理解了贺天然想要逐步接受这个世界的心思,就像上次她说的,温凉的离开,不代表了贺天然世界就从此黯然,他只是还没走出去。 当他真正尝试着走出去了,他会发现,与温凉相交的那些风景固然珍贵,但跟整个世界比起来,真的只是一小部分,当他接触的越来越多,那么另一半的黑白世界,就会越来越小。 “我想着什么跳伞啊,翼装飞行啊,速降啊,冲浪啊什么的都挨个试一遍,我都计划好了,今年放寒假,我就先考一个直升机驾照,甭管以后有没有直升机给我开,我现在先飞起来再说,飞行嘛,咱们人类从古至今的梦想,想想我就觉得有趣。” 贺着就已经是跃跃欲试,他现在是又有钱又有闲,这种找刺激的事,还真能激活一下子他麻木的心灵。 郭淮听着脚底都发虚,道:“天然你怎么想的,从前你可是一个比我还能宅的宅男啊,这么一下会玩这么大?” 贺天然嬉笑道:“你不知道一种现象吗,就是常年不得病的人,一病起来就是大病,我吧,可能也是宅久了,这一出门就直接想往天上飞了。” “那,你不打算延续一下你的电影梦了?” 这时,曹艾青忽然道。 贺天然为之一愣,郭淮不明就里,好奇问: “天然你还想演电影呢?好家伙,没听你说过呀!” 男人装着糊涂,嘴里熟稔地切换着普、粤、英三种语言浮夸道: “什么电影梦?我看电影不好啊,做梦干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lifeisafxxkingmovie人生如戏啊老友,还演电影?我祝你花开富贵呀!” 郭淮听着他语言切换哈哈傻乐,一旁的曹艾青哭笑不得,同样是用粤语说了一句: “收皮吖贺天然,别人好奇来的嘛,讲普通话。” “我知啊,到你了,艾青。” “什么?” “未来的打算啊。” 曹艾青想了想,无奈道: “建筑行业里的论资排辈太严重了,大多时候这跟能力没什么关系,如果我只是本科毕业,哪怕我进到设计院里熬资历,起码也得花上十几年才能像我老师一样能独当一面地接下一些主导项目,国外的一些是设计所环境要相对好些,设计的接受度也比较高,若是能有些成绩,回国之后别人也认,所以我想……” “出国留学,然后留在那边打拼几年?” 贺天然不假思索,曹艾青没有马上作答,显得有几分犹豫。 似乎女孩还是要走曾经的老路,这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曹艾青毕竟不像贺天然,即便不打算继续搞电影了,他还有家族产业可以去接手。 其实就“梦想”这一点来说,曹艾青是比谁都要坚定的,但由于建筑行业的发展空间很窄,所以从职业路径上面来讲,也就只有那么几条路线可以走。 曹艾青想要选择走老路,虽然这跟穿越前的经历有所重复,但这对姑娘来说,仍旧是最佳选择。 她在未来是情场失意,这跟她在事业场上一直保持的稳健比起来,几乎就是两个极端,所以曹艾青也不用为此特意去改变什么。 贺天然虽然觉得重复这几年的过程是在浪费时间,但就像是游戏重开了二周目,对现在心无挂碍的曹艾青来说,这次留学只要她凭借未来的记忆,那么就一定可以收获更多。 “艾青你是决定了吗?” 郭淮问道。 “再看吧,既然大家聊起这个话题,那我就说说自己的打算嘛,不过我比你俩的时间要多些,还能多考虑一阵子。” 曹艾青不置可否。 “这样啊……感觉艾青你一下说可能要出国,忽然之间还蛮伤感的……” 郭淮轻声说着,他借给贺天然倒酒的机会,递给对方一个眼神,示意让他也说点什么,毕竟艾青到时出国的话,贺天然想表白都找不到地儿了。 只是这家伙似乎无动于衷,郭淮没办法,正准备再起另外的话题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呃……我接个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时,这位新任的学生会长面色一楞,说完话后起身离席走到了不远处的街边,接听起了电话。 第348章 生日(下) 此时的桌上只留下了这面对面坐着的男女,中间的汤锅沸腾出一股白烟,以至于当他们看向对方,彼此容颜都带着一种朦胧。 “真不打算继续做你那个电影梦了?” 曹艾青夹了一块香菇在蘸料碗里过了一道,慢慢问着。 趁着郭淮不在的当口,两人的聊天就更直白了一些。 贺天然摇摇头,“真不做了,我刚才说的那些虽然听上去挺离谱的,但都是我的真实想法,这次,就让我搞些其他的吧……” 曹艾青闻言,一时略感欷歔。 “说实在的,我想不出你除了做电影,搞创作之外,还能做什么……” “呵~说是那么说啦,但你想啊,我轮回了好几次,每次嘴里嚷嚷着要拍电影,但每次都没拍成过,在上一个世界,我考电影学院的时候,我爸就从中作梗,差点没让我考上,他本来就不赞成这个,我还记得发榜那天,我还打电话骗过你落榜了来着,你还记得吧?” “……记得。” “如今一切重新开始了,我也一直都顺着他的意思上了港大,现在大三,要是忽然跟他提这个,恐怕又要废老鼻子劲折腾才能回去,况且他现在又在气头上,唉,我真的累了,算了吧,就这么躺着挺好。” 贺天然兀自喝了一杯酒。 曹艾青望着他自饮自酌的模样,犹豫着开口道: “天然,爱情跟梦想是分开的,能结合在一起当然好,不能结合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它们本身就不是一样东西,所以没必要一损俱损……” 贺天然心间一暖,他点点头,感慨道: “我懂你的意思艾青,我学电影,想当导演,从来都不是因为温凉,她虽然给我指了一个方向,但路都是我自己走的,包括当初我用我们的故事来写剧本这件事…… 只是我算是想明白了,创作这玩意儿的本质说穿了,其实就是有话想对这个世界说,但我该做的,该说的,已经在不断轮回的这个过程中倾述完了,现在的我已经无话可说,所以我就不走老路了…… 我现在需要的,是换个角度,再去经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姑娘静静听他说完后,两人似有默契地沉默着,他们吃着菜,耳边虽然喧嚣声不断,可他们之间,却有着一种外人无法赋予的安宁。 “我一直以为,拍出一部电影是你除了家人以外的另一个夙愿,不管是复仇还是追求,毕竟你也曾在那么困难的时期一直坚持过……” 女孩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让贺天然的筷子悬停在火锅上方微微一顿。 男人收回手,视线挪到一边,眼底里出现了一抹追忆的色彩,他不由缓缓张望了一下周围,马路上开始掉头的车,不远处点起烟,蹲在地上打电话的朋友,还有周遭的热闹与眼前的人。 刚才还能说会道的他,此刻竟也说不上来什么,只是扯开嘴角,像是释然地笑出一个字来: “呵~” 曹艾青没有继续为难他,而是举起杯,祝贺道: “生日快乐。” 贺天然点点头,同样是举起杯。 “咱俩……能不能扯平翻篇啊?” 女孩把手一缩,一脸警惕的看着他,男人立时改口道: “就今天,就今天一晚上时间!” “行啦,看在你生日的份上,今天可以满足你,瞧把给你吓得的。” 曹艾青莞尔,他们的酒杯这才相撞到一起。 一阵夜风吹过,稍微吹乱了两人之间火锅的雾气,贺天然喝完酒打了个激灵,很舒服。 他抬眼朝对方看去,此刻曹艾青喝了一点点酒便双颊泛起了酡红。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面容虽清晰了,但眼神却朦胧了,他们目光缠绵仅在一瞬,下一秒便不约而同的分开了去。 “咳……丸子可以吃了啊……” 贺天然轻咳一声。 “啊、好……”曹艾青将头发捋向耳后,口中不由自主说道:“要不……先吃蛋糕?一会吃太饱了就吃不下了……我先帮你拆开吧。” “……嗯,谢谢。” “不用……” 曹艾青伸手将蛋糕盒拿了过来,拆开外封。 贺天然看着她的动作,怔怔出神,姑娘埋着头拆解蛋糕礼盒,期间没有抬头看过男人一眼,但她的动作很慢,似是感受到了对方视线后的刻意为之,她像是还没准备好,要怎么去面对那种目光……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上次我们跟曹叔叔见面之后,我有帮到你什么吗?” “……有的。” “……那你去了国外,还需要我帮忙吗?” 贺天然不由问着,像是在婉转的表达着什么…… 而然,曹艾青却摇摇头。 “天然,我在国外那几年,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记忆,我记得我说过,那是我内心最平静的一段日子。” 她将拆开的蛋糕推到两人中间,拿出一支蜡烛,借着碳炉的火焰点燃,轻轻插在蛋糕的中央。 她盯着那轻轻摇曳的烛火,焰光也随之倒映在了女孩的瞳孔里,似是佛前香火。 她说:“许个愿吧。” 少女的样子别有韵味。 可紧接着,那烧灼的火芯,却被男人玩世不恭地一吹。 “算了吧……” 曹艾青的耳边听到这么三个字,随着烛火的熄灭,她的视线终于再次望向对面的贺天然,只见男人脸上扬起和煦又豁达的笑容,看起来可真是……欠揍! “你做什么啊?” 曹艾青忽然间有点恼怒。 “我一个进庙都不拜菩萨的人,你让我生日许愿,这不是扯呢嘛?” 贺天然笑道。 这一点曹艾青倒是深有体会,她也不知道贺天然这臭毛病哪里来的,不过因为是对方生日,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曹艾青也不好发作,她只是蹙眉问: “那你就没有什么愿望吗?” “那成真吗?”贺天然反问。 “你如果没有,那肯定不会成真啊。” “这样啊……” 贺天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曹艾青会纠结这个,兴许是看自己违背了她的好意,刚才吊儿郎当地吹灭了蜡烛,毕竟“仪式感”这种东西在进行的时候,不去配合一下就有点煞风景了。 他开着玩笑道: “不过与其对这块六寸的巧克力蛋糕许愿,我还不如对着你这尊活菩萨许愿来的实在些。” 曹艾青闭上眼,吸了一口气,冷冷道: “今天是你生日,你开玩笑我可以不计较,但如果你还要说什么拯救我,完成夙愿之类的话,就可以闭嘴了。” “那……我倒也不会那么不识趣啦……” 男人拿起塑料刀子,将蛋糕切成了小块,装进纸盘中递了过去,他随性继续道: “具体的愿望嘛,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得亏你没有为难我,让我最近的生活能够平静了这么一段时间,这是让我很感激的事情,可能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吧……” 曹艾青闻言沉默了一会。 “我以为你会说,你想要再次回到过去之类的。” 贺天然一愣。 “为什么这么想?” 曹艾青缓缓道: “因为你一直想要完成我的夙愿,可一旦我像温凉那样消失,你的世界恐怕又要重新改变,那时没有我,也没有温凉,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再记得你做过什么,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你带着记忆回到的原点,让一切不再发生,保全一个新的世界,这样做,起码你还能见到一些记忆里的熟人。” “……” 这无疑是个很诱人的猜想,可贺天然想了又想,还是摇摇头,沉声道: “这不是我的愿望,我也不想再回到过去了……” “为什么?” “……” 炭火炉热,汤水的翻滚像是沸腾着一整条街。 那些冬夜里的风霜,似乎都收进了贺天然的眼底,而当他望向炉火时,只留下了一番冰雪消融后的澄澈。 他说:“因为这次,我想有志气一点,我是该向前走了……” 艾青瞬间是思绪四起,脸微红,心扑通,骤然无声。 “……” “……” 贺天然醉了么? 他说的是真的吗? 曹艾青几个闪念飞驰而过,但她想要分辨的话,或许也很简单。 那串可以穿越时间的佛珠就在她的包里,这本是礼物,只要拿出来,放在他的面前,一切都会有答案。 只是,她并没有。 因为当这个男人逐渐摆脱暮气,已然决意一心向前时,就不应该告诉他身后还有退路了,要不然,就会显得很残忍。 而且曹艾青,也不想再做这个试探了…… “你能这么说,我想我可以相信你一次。” 少女收拾好情绪,如是说道。 贺天然失笑道:“因为今天是我生日的缘故啊?” 本来还以为,要让曹艾青相信这个,是一件极难的事,毕竟自己是个有“前科”的男人,他本已准备好大一堆道理还没来得及说,没想到对方这次却很轻易地给到了信任。 曹艾青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前几天我回学校的时候,看见你跟姜惜兮了。” 一个恍惚间,贺天然想起三天前,他确实在驻足听琴的人群中,瞥见过曹艾青的身影,原来那天自己没有看错…… “啊,那天啊……那天惜兮把她的琴送了我,她说她不弹琴了,所以……我们也就说了再见。”贺天然微笑道。 “何必如此呢,你不是已经准备开始新生活了吗?”曹艾青问道。 “正因为要开始新的生活,所以才更应该跟一些旧的人与事,做出一番认真告别啊。” “……” 曹艾青无言以对。 贺天然吃了一口蛋糕,笑了笑:“我也没说我彻底放下了,我只是在努力回归一个正常人的普通生活而已。” 女孩被这个说法弄得有些哑然,她道:“你也知道你以前不正常了?你倒是说说你理解的正常人是个什么样子的?” “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我?” 贺天然耸耸肩: “起码对于大多数的正常人来说,什么相思入骨,什么遗憾终身,都应该是谢敬不敏的吧?因为这些都太折磨,太沉重了。 我其实很羡慕你对我表现出来的这种状态,艾青。 阿凉她看似为人洒脱,但是执念太重,碰见了我就露了相,她那么爱我,对我是天大的幸事,可对她却是一种负担,而在明知结局如此的情况下,我去跟她相爱,换来一场解脱后才会有那么痛彻心扉的疲倦感。 这就是你俩最不同的地方。 阿凉她是假洒脱,而艾青你是真豁达,有时候我在想,我们是因为爱情而变得疯癫,但我们的本性却并非如此啊…… 所以啊,该爱就爱,该谈就谈,偶尔不舍,间歇难过,这才是正常人呢,我想去做一个正常人,试试过一下正常人的日子了。” 见到曹艾青听完默不作声,贺天然提起杯,打趣道: “怎么着啊,我过生日没发愿为难菩萨,菩萨是不是该跟我提一杯啊?” 女孩难得是跟随了一次他的风趣,也是提起酒,笑了笑: “看来你在图书馆这段时间也没有白费啊,感觉你像是悟到了些什么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之类的道理。” 贺天然摆摆手,赶紧道:“可没到这种大境界,但你说的这十二字的后头,还有更着名的一句话,我倒是悟到了点那个。” 曹艾青想了想,她拿来作比喻的这十二个字,出自戏曲《锁麟囊》,而论及其中更加贴合贺天然现状的戏词,女孩张口不确定地念道: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果然呐,事到如今,也就只有曹艾青才能道出贺天然这点文青作祟的小心思了。 “对喽,有道是,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缕付~惊~涛~” 这种有人能接住心中所思的感觉,让贺天然倍感喜悦,说到最后,他不着调地唱了两句,自顾将杯中酒与曹艾青的相撞,仰头快意喝下。 “嘁~” 曹艾青懒得看对方嘚瑟的摸样,她别过头,嘴角却出现一缕笑容。 “对了,我生日礼物呢?” 贺天然突然问道,曹艾青白了他一眼。 “没有。” “啊?你蛋糕都帮我买了,生日礼物没准备啊?” “没准备!” 本来是有的,但看样子,还是不用给他了。 “行~叭~害我还怪期待的。” 贺天然也没有强求,这时,一直在通电话的郭淮终于回来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耽误了这么久回来晚了,你们蛋糕都切啦?你们聊什么呢,刚才我在一边打电话,看你们聊的津津有味的。” 咣当—— 贺天然将一瓶酒直接杵在郭淮眼前。 “聊你回来之后,罚你炫几个比较好,欸老郭,你既然看的那么仔细,难道不知道我们刚才切蛋糕了吗?你这是在跟哪个小妹妹打电话呢?聊这么久!” 郭淮赶紧说明道: “哎呀,不是哪个小妹妹,就是我妈打电话给我……” 郭淮说话的过程中,贺天然明显感觉到曹艾青的双肩一抖,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凝滞…… 看来,尽管曹艾青与郭淮已成为陌路人,但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阴影,还是深深烙印在她心里的…… 就听郭淮继续道: “这不是我难得出息了一回吗,前几天我把我当上学生会长的消息告诉她了,这所幸没几天就元旦了,我妈就计划着来港大看看我,她把我拉扯大,很不容易的,所以我也想趁这次机会,好好带她逛逛港城,逛逛港大。” 别人想要尽孝,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此刻贺天然能做到,也只能是岔开话题,他道: “你先别说那么多,你先把酒给老子炫了。” “行行行,我认罚,认罚。” 看得出来郭淮心情不错,拿起酒瓶就往嘴里吹,两三下喝完之后,抹抹嘴,说出了一句让在座两人都有点绷不住的话来: “那什么,天然,艾青,过两天等我妈来了,你俩能不能露个面啊?我妈一直担心我这性格在学校里没朋友,所以我从高中时,就老是跟她提起你俩,她这次过来,也想谢谢你们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就说上两句话的事儿。” “我元旦过后估计没时间。” 曹艾青先声夺人一口回绝,语气冰冷的有些可怕。 郭淮闻言有几分失落,他看向贺天然道:“那天然你呢,你肯定有时间吧?” 贺天然先是码着脸道出一句:“怎么着啊,我平时看起来很闲是吧?” “这……肯定没有啊。”郭淮局促道。 贺天然想了想,他也不想让对方那么为难,毕竟这个大孝子也不像两人一样有着未卜先知的记忆,而且他现在的初心也是一番好意,所以贺天然道: “看阿姨什么时候来吧,如果我没事的话,见一见倒是无所谓的,我先说明啊,我不太擅长应付这些个长辈,我跟我爸都吵架呢。” 郭淮见他答应连声称好,曹艾青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好了,不说这个了,老郭啊,我的生日礼物呢?” 贺天然话锋一转,郭淮完全没了那种学生会长见风使舵的机灵劲儿,回归了老实巴交的他,嘴里愣愣蹦出一个字儿: “啊?” “你啊什么啊呀,生日礼物啊。” 郭淮挠挠头,道:“不是天然……难道我跟你掏心掏肺的喝一顿酒,你不开心吗?” 这话耿直到连贺天然都发了会懵,回过味儿后咬牙道: “哎哟卧槽,你这学生会长面儿可真大啊,还跟我掏心掏肺喝顿酒,开心,我开心死了,没礼物就没礼物呗,你还跟我来这套,谁教你的啊?” 郭淮眼神乱飘,曹艾青叹了口气默默扶额。 贺天然一见这场面,心里有了数,他默默拿起一块蛋糕。 “老郭,你知道我刚才吹蜡烛时,许的愿望是什么吗?” “什么啊?” “我希望……我们以后都活得像个人!” 贺天然一语双关,曹艾青一阵恍惚,唯有郭淮不明就里,可还容不得他多想,贺天然手里的蛋糕就突然拍在了他的脸上! 一脸巧克力奶油的郭淮显得是那么的无辜,他把脸上的眼镜取下,露出还没被蛋糕殃及的双眼,又是滑稽又是无助道: “那什么……一般不是过生日的那个被糊脸吗?” 曹艾青反应比他快多了,催促道:“别愣着了,郭淮你弄他呀!” 贺天然手疾眼快,左右开弓,一把将剩下的蛋糕拿手里。 “你个小娘们还叫唤起来了,真把自己当菩萨啦?看老子今天不把你拉下神坛!” 男人身子作势前欺,曹艾青顿时是被吓得花容失色,她惊叫一声,也不管形象不形象了,闭上眼抓起自己那份蛋糕就朝贺天然脸上砸去,然后起身就想跑。 贺天然还没出手呢,就被砸得一嘴的巧克力味,而且这巧克力的颜色也挺带感的,糊在脸上像是那啥一样…… “我他么……曹艾青,我让你买巧克力!” 霎时间,买蛋糕的人在跑,过生日的人再追,还有一个被糊了一脸的,眼镜一摘啥都看不见,跟在最后头也不知要怎么去拦,火锅店里的中年人们看着年轻人们的热闹,就此下酒,会心一笑。 …… …… 这天晚上,贺天然是背着喝得不省人事郭淮一起回去了。 这个老实人,似乎是真的想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喝上一场,让自己高兴。 夜间天气很凉,天上的月亮带着一层薄薄的,发毛的雾,光芒洒在路上,都变得疏离了不少。 “看来明天要下雨啊。” 贺天然抬头观察了一下,抖了抖身子,让背上的郭淮挪了挪,自己背他也舒服一点。 “嗯……” 曹艾青回答得平平淡淡,可她脑中的思绪却停停转转,就连地上交叠在一起的影子,都显得明明暗暗。 “你在想什么啊?”不觉得自己是在自讨没趣的贺天然主动问道。 “我在想,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跟我说再见。”曹艾青袒露出心中所思。 她在指什么? 这句暧昧与决然都夹杂在一念之间的反问,让贺天然有些无措。 如果她是指回寝的这条路该说一声再见,那么就像是暧昧男女之间的一些小情思;可如果她问的是之前贺的,向旧的过去认真告别,那意思就完全反过来了。 “不知道啊,但毫无疑问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刻的,你是希望这个时间点,来的远一些还是近一些?” “近能有多近?” “等我走到了寝室门口就能跟你说。” “远又能有多远?” “这得看我能活多久,或者是你能活多久……” 曹艾青一下停下脚步,无奈地摇着头,又好笑又好气地道: “贺天然,你真的……很机灵呢,郭淮那么灌你,你都不醉的吗?” 天然哥打了个酒嗝,笑道:“我哪还敢在你面前醉啊,你有阴影,我也有呢,何况我好歹也是老谜语人了,你在我面前玩这些,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曹艾青瞪了他一眼。 “看来你也没多清醒了,走了,你自个送郭淮回去吧。” “不多送送啊?马上就到了!” “马上就到了你还要我送?懒得理你。” 曹艾青说完自顾往前走,贺天然又颠了颠背上的郭淮,跟在了她身后。 姑娘说要走,其实两人也就相隔了十来米的距离,等到过双港公寓,贺天然高呼了一声自己进去了,一直走在前头的姑娘也没有回头,只是步伐又快了几分。 上了公寓楼,等贺天然将郭淮背回他的房间安顿好,又回到自己的寝室里冲了澡躺在床铺上,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拿起手机看了看,由于生日的缘故,贺天然收到了不少的祝福消息,有班上同学的,有像姚青桃等图书馆同事的,也有像王妈,白闻玉,陶微,甚至是贺元冲这种家里人的,但唯独贺盼山没有。 他重点看了一下自己母亲发来了的消息,没了那场家宴,白闻玉的消息就显得更加语重心长了些,至于陶微这个后妈,更多还是在劝导他与家里人的关系。 自上次他在贺盼山面前彻底挑明了对家人的态度,陶微就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而奇怪的是,自己的亲妈,对待此事却只字未提,按理说,白闻玉与王妈这么要好,不应该不知道才对,想来要么就是贺盼山封了家里人的口,要么就是白闻玉假装不知道。 不再去想这些糟心的事儿,贺天然大被一盖,手机一撂就准备睡觉,可好死不死,手机刚放下就震动了几声。 无奈他再次拿起看了看,竟然是曹艾青发来的,而内容,是一首诗词…… 贺天然看着看着,身子不禁从床铺上坐了起来,他打开电脑桌上的夜灯,久违的找了半包遗弃在角落的烟,默默点上。 湛蓝天:「你什么时候填的词?」 橙色海:「刚才,算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了。」 湛蓝天:「谢谢,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橙色海:「不知道怎么说就不用说,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勿回。」 那首词的大致意思,如果是不知道贺天然经历的人,估计不会明白里面所包含的意义,尽管曹艾青已经说了是勿回,但贺天然还是回复了一句: 「谢谢,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发出的消息,没有了回音。 在二十一岁这天的深夜里,这个名叫贺天然的男人看着手机,良久良久,在那些字里行间中,他关联自己,悲戚无声…… 只见聊天框里的词,是这么写的—— 「鹧鸪天贺天然 急景凋年只适秋,悲风遗响苦作究。 少年已准下重楼,偏惹人间且从头。 伶仃外,道中游,无情天地半边愁。 但怜此夜醍醐久,还贺天然全自由。」 (p.s:不用百度了,骚骚自己填的词,用的新韵,“楼”与“从”两个字没压平仄,但我不会改,化用了两句典,文采不好,韵律小将你要杠你就是对的。) 第349章 升温(一) 自打生日过后,港城联绵下起了几场冬雨,直到元旦后的第三天,才渐渐收敛。 天气依旧是不见晴朗的,气温的骤降与南方的阴冷十分容易让人着凉感冒,最近图书馆的几个同事接连中招,其中就包括了有着晨跑习惯的贺天然。 “啊~~嘁——!!” 这日,图书馆。 坐在服务台里的男人裹着羽绒服,随手拿起桌上的抽纸,很没形象地擤了擤鼻子,丝毫没有一个豪门贵公子的自觉。 贺天然今天的工作,正式从一个喷嚏开始了。 “噫——” 他的身边,响起了桃子学姐的嫌弃拖长音。 “贺老师你也感冒了?” “对啊,估计是昨天跑步的时候吹了冷风,然后晚上熬夜刷题睡得也不是很安稳。” 贺天然打开工作电脑,他的鼻头微红,说起话来瓮声瓮气。 “柜子里里有别人买的小柴胡感冒冲剂,你可以泡一杯。”姚青桃提醒道。 “不用,来的时候已经在寝室喝过一道了。” “别介啊,这在图书馆坐着还挺冷的,你把你保温杯子给我,我去帮你冲了,你拿着暖手也行。” 姚青桃直爽地说道,贺天然心中一暖。 “谢谢桃子姐了。” “贺老师客气啥。” 将自己的杯子递过去,桃子学姐利索地拿了两包感冒冲剂就往饮水机处走。 如果不是刚才姚青桃提了一句,贺天然还没怎么注意,这大冬天在图书馆坐久了是挺冷的,尽管室内已经装有暖气,但在正对大门,随时都有人进进出出的服务台这里,注定是享受不到什么温度的。 贺天然张望了一圈,港大图书馆无论酷暑还是严寒,从来都不缺学生,这个时间点,图书馆一层近五百个自习座位已经坐满了七八成,即便有些座位还没人,但桌上占位的书,早就已经摆上了。 其实每每看见这种景象,身处服务台中的贺天然都挺有一种满足感的。 不一会,姚青桃拿着冒着热气的感冒冲剂回来了。 贺天然接到手里,水有点烫,他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口,鼻尖与口腔全是那种带着丝丝甜味的小柴胡味道。 正想开口聊聊日常闲话,姚青桃就挤眉弄眼地朝一个方向撇了撇眼神,贺天然疑惑看去。 大概是在近五十米远的位置,他看见了曹艾青。 姑娘现在正坐在一张能容纳8个人左右的公用长桌中间座位上,桌上放着一些图纸资料与建筑模型,似乎在座的都是她的同学,此刻她正跟坐在自己对面的沈秋序讨论着什么,长桌其余几个位置上的男女会时不时插上几句话,她听着了,也会随即转头交流。 他们那个位置很好,离暖气很近,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曹艾青将自己的褐色风衣脱了下来挂在了椅背后。 她就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袖子拉到了肘下,露出两截白皙手臂,她的一头长发利落地盘了起来扎在脑后,那修长的手指灵活的转动着触控笔,偶尔会记下一些聊天的内容在自己的iPad上。 啧,这种状态下的曹艾青,天然哥还真是没怎么见过。 “盯——” 感受到身边的八卦视线,贺天然撤回目光,转向一旁的姚青桃,问道: “欸桃子姐,他们这么几个人干嘛坐在那啊,咱三楼不是有那种多人用的讨论教室吗?人满啦?” “三楼暖气坏了,你没来之前我才写的维修申请,” 像这种学习讨论,一两个人还好,人一多,其实就不适合在这种公共书架区的楼层里进行了,毕竟这里绝大多数的同学都在安静自习与阅读,所以一般碰见这种情况,作为管理员都会上去警告的,不过好在曹艾青他们也很注意,讨论的声响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这样啊,那行吧。” 贺天然歪歪头说了一句,戴上耳机,打开电脑的浏览器,准备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追追番,摸摸鱼。 “嘶~贺老师,你就不打算上去打个招呼啊?” 姚青桃揭开他一边的耳机,露出一只耳朵。 “别人忙着呢,我打招呼干啥,这不是打扰别人吗?” 贺天然双眼盯着屏幕里开始播放起来的动漫番剧,云淡风轻。 “不是……贺老师,你前不久不还问过我穿搭建议,要去跟曹艾青约会呢嘛?怎么现在这么淡定了呢?” 贺天然脚下一蹬旋转椅,换了个方位,面对姚青桃,语气里夹杂着浓厚的鼻音,正色道: “桃子姐,你看我现在像谁?” 姚青桃见他把厚重的羽绒服脱了双手,就这么披挂在背上,穿也不好好穿,而且好死不死这时他还喝了一口药,将水杯捧在手心里,一脸的老神在在,与世无争。 她忍不住吐糟道:“贺老师,你现在看着就像是我爸在家游手好闲的样子,不同的在于,你喝的是小柴胡,他喝的是枸杞,这一瞬间的即视感可太强了,我都不敢看您……” “对咯~”贺天然故意装作老气横秋道:“闺女,今天老爷爷我呀,身上debuff叠的太多,状态不好,打不了gank,先摆烂一波,等状态回满了再出来浪。” 姚青桃听得是忍俊不禁,道:“你就不怕别人把大龙给偷了。” 贺天然摇摇头,“双方都特么还没到六级呢,还偷大龙,想多了。” “那你还不赶快把大招给点出来。” “不急不急,快了快了。” 贺天然敷衍了两句,戴上羽绒服的连衣帽,转身敲下空格播放键,窝了起来继续看片,姚青桃心想他现在又是感冒又是鼻涕喷嚏的,确实不是什么好状态,毕竟谁都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出最好的一面,要是换了自己,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去打招呼了,所以也就不再去劝。 只是天不遂人愿,这才刚过了十五分钟,他面前服务台的桌面就被人敲了敲。 贺天然还纳闷呢,他这个位置比较靠里,而且因为知道自己感冒,桃子姐从刚才就主动帮他接过了图书的借还业务,主要还是怕他办着办着,突然一个喷嚏打出来,传染到别人也不好。 而当贺天然抬起头一瞧,曹艾青正一脸疑惑的看着缩在着服务台角落中的自己…… “你……” 曹艾青欲言又止,显然是有些看不懂现在贺天然的这个造型。 “啊,感冒了,咳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贺天然赶紧是摘下帽子,露出了正脸。 他用眼角余光瞟了瞟姚青桃的方向,这姑娘正随手拿着一本书翻阅,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认真摸样,好像并不在乎贺天然这边的动静,但那双耳朵,却像是八卦天线,早早就竖起来了…… “这样啊,那你喝药了没……” 曹艾青关心了一句,只是话没说完,贺天然就拿起手边的小柴胡举了举,意思很明显。 “……我要借一本《百年港城建筑变迁》,要第一版的,我在图书馆的网页上没找到,只有第二、三版。” “啊,我看看啊……但如果网站上查询不到的话,那这本书应该是没有馆藏的。” 贺天然帮她在后台找了找,果然没有。 “不可能啊,这本书是我们建筑系的老师们主编的,港大怎么会没有?” “……很正常,这种类型的书肯定印刷没几本,港城才多少年历史,还百年建筑变迁……后台倒是有过收录的历史记录,不过显示是丢失的状态,这本书出到了第三版肯定是推陈出新,查缺补漏了,最新版的不行吗?”贺天然问。 曹艾青摇摇头:“最新版我们已经借了,内容倒是翔实了不少,可是其中少了一部分关于港城宗教建筑的细述,这段文字还蛮重要的,我们老师特地叫我们借来参考。” 贺天然瞬间了然:“就是我生日那的江南区教堂改迁的事,是吧?” “对,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要用到这些资料,有什么办法吗?” 男人想了想,答道:“等会,我看看。” 他再次在数据库查找了起来,得益于区域计划,大学城里的这几个大学,图书馆里的图书数据都是互通的,这使得他很快就有了结果。 “有了,你要的第一版《百年港城建筑变迁》在隔壁美院还有……卧槽,还是孤本,我们可以给你调过来,但跨馆借书可能需要一两天,艾青你要是不急可以等一等,急的话,你直接找一个美院的朋友,让他直接帮你借出来好了。” 曹艾青道:“急倒是不急,天然你先帮我调嘛,然后我还想借一份我们建筑学院一位已故老教授的设计手稿副本。” “这种东西属于你们建筑院的珍贵资料了,没办法在网上找,借阅要批条的。” “有!” 曹艾青拿出一张有着系主任签名盖章的借阅条递了过来,贺天然确认无误后,拿起水杯站起身。 “行吧,跟我来。” 他离开服务台,女孩在他身后跟着,哪知男人又转过身,像是想起什么,对他另一个同事殷勤笑道:“那个……桃子姐……” “听到了,第一版的《百年港城建筑变迁》嘛,去吧,我来帮你申请馆调。” 姚青桃当即是操作了起来。 贺天然一笑,说道: “谢谢了啊,爱您~” “……” “……” 这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哪知说出口后,曹艾青跟姚青桃都是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 贺天然这才发觉这句玩笑好像开得有点不合时宜,他顿时打了个哈哈: “咳咳……哈哈……走了,走了艾青,资料室在四楼。” 曹艾青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直到两人上了图书馆的电梯,女孩这才在贺天然身后,在这个只有两人的封闭空间里,幽冷地来上了这么一句: “你确实是越来越适应现在正常人的生活了呢,贺天然。” 男人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只能是端起水杯,默默来了一口小柴胡…… 第350章 升温(二) 图书馆四楼存放的,都是历年来港大各个院系师生们所研究出的学术资料、手稿、论文和报告,这里没有开放书架,更没有自习的坐位,有的全是一间一间按专业领域划分的档案室,贺天然他们平时图书馆工作人员开会就在这一层。 两人出了电梯,贺天然在前头领着路,他先是到了一间办公室里跟另一个同事打了声招呼,交了批条取来钥匙,然后这才来到建筑学院的档案室外开了门。 建筑学院是港大成立最早的三大院系之一,也是最为王牌的专业,近百年来累积的重要资料光一个房间还放不下,隔壁还有两个接近八十平的档案室也是他们建筑学院的,只是曹艾青要找的设计副本,按类型应该在这里存放。 档案室内一排排高高的书架都顶到了天花板,资料虽看似堆积如山,但细瞧之下亦是繁而不乱,归置有序,所有的资料都用牛皮纸袋包着,标了号,按照小类与作者姓名首写从A到Z排了序。 不过即便如此,贺天然还是颇感头疼。 因为尽管这些牛皮纸袋的封面上都写明了装着什么,但这东西又没书脊,而且好多都是叠放在一起的,所以真要找起来,必定是要花点时间了。 曹艾青随手拿起了一个文件袋看了看,里面装的是名为《覆土建筑设计研究》的文章,由于这些资料都有些年头了,所以在纸袋下方,还贴着那种老旧的借阅卡。 看着借阅卡上那些不同的字体与人名,仿佛就看见了前人写借阅卡时的心情和每个人不同的性格,宛如穿越了很久的时空,看到那样一位老人,有些孤独的佝偻的查阅着资料,给学生带来一堂又一堂精心准备的课。 “贺天然,我好像……找到了一个你们图书馆的bug。” 曹艾青忽然道。 “啊?” 贺天然正在帮她找资料呢,闻言转过头,走到女孩身边。 “你瞧~这里!” 男人定睛看去,女孩的手指点了点手中的借阅卡,只见上面除了人名外,还有借期与还期。 现在她手里这份资料借阅的人不多,只有四个,其中最近的一个还期是在8月17日,但那发黄的借阅卡与略显陈旧的笔迹昭示着,这个日期肯定不是在近些年了。 贺天然笑着道出曹艾青心中所思: “发现没年份是吧?可这不是我们图书馆的bug,这个世界的设定就是这样的,有关详细年份的信息全都没有,可尽管如此也没人注意,如果我不曾把这个告诉你,可能你也发现不了这一点。” 曹艾青一愣,将那份资料放下,她脸上流露出思索之色,贺天然再次转身寻找她需要的资料,片刻后,就听身后女孩说一句: “……不如从今年开始,我们就将这一年定为元年,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提议,还真是让贺天然意外。 “为什么?别人都注意不到,所以只有我俩知道也没多大用。” 曹艾青解释道:“别人知不知道无所谓,主要是方便我们,你不是决定告别旧过去重新开始吗?而且这样会方便记忆一些。” 贺天然听完不由张开口,喃喃感叹: “哇,你还真是……浪漫主义呢……” 曹艾青听完脸上略带忸怩,“这跟浪漫主义有什么关系?” “还怕没关系,本来我都没觉得什么,但被你怎么一说之后,还真是激起了我久违多年的中二之魂,我感觉我俩是搁这地狱里头演创世纪呢,想一想,我们两人为这个糊涂的世界明确出年份,而这个辛秘只有你我二人可知,这还不浪漫啊?” 贺天然将身体靠在书架上,一手环胸,一手抬起水杯,像是品茗一般的喝了一口小柴胡。 显然,他对曹艾青这个提议很感兴趣,越想越是激动,就听他继续道: “光叫元年,我觉得差一点意思,毕竟我们之前的日子,也不能不作数,所以我们不如想个年号好了。” “年号?在图书馆喝着感冒药登基的皇帝,我还是头一次见。” 曹艾青忍俊不禁,她是真没想到贺天然会那么来劲,所以也不想打断对方这种兴致,何况这话题还是她起的头。 “哎呀,不管是在泰山封禅还是在图书馆话事,地点在哪都不重要,重要是我俩现在讨论的这件事,它是跟仓颉造字,五帝定伦一样是有着重大意义的,起码对我俩来说是这样的,你明白我意思吧?” “明白。” 曹艾青笑着点点头,看着他继续咋呼。 “这样,从我出生那年到我们高三一起看日出的前一天,那十八年,我们就叫做‘青草之年’好了,正好跟我们年纪相衬,而之后这三年,我想管它叫‘枫叶之年’,感觉就很有回忆性,有波折感,你觉得怎么样?” 贺天然取名字这块的功力,曹艾青真是不敢恭维,她问道: “用来纪年的名字一定得是植物吗?” 知道女孩在调侃自己,贺天然不以为意道: “你也知道只是称呼而已,想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东西就行,我没用什么‘青铜’‘黄金’‘钻石’的名字就不错了,但你要真叫我现在想出一些类似‘永康’‘建武’之类的传统年号,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啊。” “那么现在呢?该怎么叫?”曹艾青问。 “叫……” 贺天然犹豫着,脑中想起几天前曹艾青给自己写的诗词,便道: “就叫……‘诗歌之年’,如何?” 曹艾青终于忍不住,“嗤”地一笑,连连摇头: “不怎么样!” 贺天然闹了个大红脸: “那你说应该怎么叫?” “不怎么叫,你赶紧把我要的东西帮我找出来吧。” 听到这声催促,贺天然点点头: “行,帮我拿着。” 他将水杯递给女孩,曹艾青接过后,男人搬来一旁的五步梯,登到最顶,开始在高高的书架上翻找起来。 曹艾青仰着头,看着位于高处,一抬起手,背上披挂的外套就要开始往下掉的男人。 “贺天然……” “嗯?” “我有多久,没说你幼稚了?” “……蛤?” 贺天然低下头看着她,一脸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就听曹艾青数落道: “你那衣服要不然你就把袖子穿上,要不然你就脱了,我一起帮你拿着,你这个样子吊儿郎当的,穿也不好好穿,真的是当黄袍了,觉得很帅是吗?顾前不顾后!” “啊……好……” 贺天然刚才把水杯都递过去了,衣服没脱也是他自个没注意,毕竟在这之前,他也不知道这里的资料能堆这么高。 脱掉衣服扔给曹艾青,姑娘将厚重的羽绒服抱在胸前,贺天然一面抽出一叠文件袋看了看,又放回原位,一面自顾开口埋怨道: “嗐,有时候我也被你搞糊涂了,一会呢说我成熟得像个老人,死气沉沉的,一会呢说又说我幼稚,我都不知道该用哪一面来面对你才好……” 曹艾青凝望着他的背影,小声嗫嚅: “现在就挺……” 贺天然的精神一直集中在一本本资料上,听了身后渐起又渐弱的声响,不由提嗓问道: “你说什么?” “我说你好好找,自然面对就好,别一直装怪相。” 曹艾青同样是提起嗓门嚷了一句。 “我去,我现在还不自然啊,我现在面对你可太自然了……有了~!” 贺天然抽出一本文件袋,确认之后,翻了个面,对着曹艾青。 “是这本《圣怀特教堂设计草案及成稿汇总》没错吧?” “对,就是这个!下来吧!” 见曹艾青欣喜点头之后,贺天然下了梯子。 “这东西跟我爷爷算是同一辈的了,能找到也真是不容易。” 贺天然回忆着,江南区那边的几个教堂还蛮有名的,即便是没有百年历史,七八十年是肯定有了,能有这种稿件保留下来,身为港大的学生与图书馆的管理员,一种来自身份与职业的自豪感,让贺天然顿觉是与有荣焉。 只不过这份稿件这些年借阅的次数只有寥寥一次。 “这个借阅的人是我老师,也是现任建筑学院的院长呢,他说他刚回国到港大任教那会,看过一次这个方案,负责这次设计的老教授是自学成材的,一生都没去过国外,更没有接触过任何西方建筑的系统教育,可他单靠几张黑白照片和一本宗教画册,以及当时神职人员的口述,便凭一己之力,设计出了整个圣怀特教堂的全部方案,是个非常传奇的人。” 曹艾青眼中流露出神往与崇拜之色。 贺天然特地又确认了一下这份手稿作者的姓名,孙伯平。 “需不需要我把孙教授其余的手稿副本也找出来,让你学习学习啊?” 男人挑挑眉,提议道。 “可……可以吗?但这好像……这……这不太好吧?” 曹艾青听到这句提议,眼神里顿时是充满了别样的兴奋光泽,期待中有夹着谨慎与拘谨。 她知道这样做不好,学生要借这种东西,一般都是一张批条一份资料的确认,要是被发现,贺天然不光图书馆的工作会丢,两人没准还要受到学校处分…… “开玩笑,我又没让你光明正大借出去看,我把资料找出来,你快速用手机拍几张照片,带回去偷偷看不就好了嘛,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你就直接说想看,或者不想看,完事了……” 贺天然的言辞里,将这种行为的风险降到了最低,这要是换了一般东西,还真不一定能勾起曹艾青的兴趣。 男人此刻觉得自己就像是尼玛一个魔鬼,在诱导着一个过惯了清规戒律的圣女慢慢走下神坛,而看着对方这种踌躇两难,欲拒还迎的小模样,还真是……美妙至极! “我……算了,还是……不看了……等有机会再说吧……” 最后,曹艾青还是理智略占上风,尽管她的发言中并没什么底气。 贺天然那真是太了解她了,听她做了这么一个决定,当即笑道: “行,你等着,我去帮你创造个机会。” “啊??” 贺天然抛下一句,兀自转身,重新登上梯子,同一个作者的资料都是放在一起的,找到了一次之后,自然是轻车熟路。 “贺天然,你别……” 曹艾青刚要开口阻止,但对方已经抽出一沓资料,全是孙伯平教授当初的设计手稿与方案。 贺天然跳了下来,手里抱着文件袋走到一旁的空桌处放下,曹艾青着急忙慌走到他身边,就听他嘚瑟道: “我俩这情况,放武侠小说里,怎么说都得是一个潜入藏经阁,偷师学艺的经典桥段了。” 曹艾青真是被他这种先斩后奏的混不吝做法给搞怕了,她急道: “我都说不要了……你怎么这么不听劝啊!” 贺天然扭过头,从着急瞪着他的女孩手中拿过自己的水杯,缓缓说道: “不是你说等机会嘛,你不创造机会你光等有什么用啊?哎呀你快点把你手机拿出来拍了,我这层的同事要是见我一直不去还钥匙,没准一会就找来了!” 他怎么做起坏事来还能催促起别人啊! 曹艾青心中发懑,口中不住道:“我……你……你这么做不对……” 贺天然理所当然的笑道:“是啊,这事儿本来就不对啊,但你以为谁都可以让我以权谋私,以身犯险做这种事儿啊?哎呀,你可赶紧点吧,我出去帮你把门儿,给你十分钟啊。” 曹艾青闻言一下是怔在原地,贺天然不管不顾,径直走到了室外。 他轻轻带上了门。 “……” 图书馆四楼的走廊很安静,贺天然背倚着门,低着头,轻轻摇晃着杯中剩余的一点小柴胡药水,等到水中起了旋,仰头一口喝下。 小柴胡这种的中成药对感冒很有效,但本身是苦的,只是因为加了糖,所以才让人觉得这种冲剂里带着一种甜。 良药苦口是没错,但终归有些令人难以下咽。 像类似的东西还有很多,诸如要重新面对起来的新生活,诸如注定要告别逝去的爱情…… 这些都很苦,可就像是能治愈人生的药一样,想要病好,只能服药,只不过大多时候,老天爷并不会在这个苦涩的过程中,赏你一口甜。 贺天然的思绪就这么放空了几分钟,感受到身后有人推门,他挪动了两步身位。 曹艾青一手里就拿着她最初要的资料,一手抱着贺天然的大衣,走了出来。 她伸出手:“你的衣服。” 贺天然将大衣重新披上,探出脑袋朝资料室看了一眼,见桌上空无一物,想必曹艾青已经将那些资料整理归位了。 他奇怪道:“怎么这么快啊?那些资料你都拍下来了吗?” 曹艾青摇摇头,轻声细语道:“我都没拍,当然快啊。” “啧,可惜咯。” 见自己好意还是被姑娘婉拒,贺天然叹息着关上门。 “天然,你不是每次做坏事都这么幸运的。” 曹艾青双手负后,等到他锁了门,两人在走廊上缓缓行走着。 “这次机会没把握住,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贺天然故作惋惜,谁料曹艾青却轻轻摇摇头道: “不着急,慢慢来吧,我还不至于让你做出什么以身犯险的事情来,而且那些资料我总有一天都会看完的。” 贺天然一顿,“什么意思啊?” 曹艾青笑道:“我都说了呀,我跟我老师很熟啊,有机会让他多批给我几张条就行!我下次再来呀。” “……我……你不早说!” “我说了等机会等机会,你一定要赶现成的创造机会,我有什么办法呀?” 贺天然自知理亏,却胡搅蛮缠道:“就……择日不如撞日咯。” 曹艾青脚步轻快,微微领先在男人身前,“我还是喜欢细水长流的做法,一口气可吃不成一个胖子,我怕消化不好。” “你还真……不走捷径哈~知道你清高,你了不起!” 贺天然摸了摸鼻子,无奈道。 曹艾青斜了他一眼,针锋相对。 “你才是呢,一天到晚净出些馊主意,装怪相!” “讲道理好吧,好歹我也帮你找资料,还给你创造了机会,尽管你没用吧,但我心意还是给到了,你就没打算谢谢我啊?” “呵,我谢谢你!” “不用,今天你去广播站,帮我放首歌好了。” 对于这种也是可以以权谋私的小事,曹艾青倒也没什么意见。 “可以啊,你想听什么?” “我想要那种一听就符合我这种人格调的歌曲,但别放什么《分手快乐》啊。” 曹艾青不乐意了,“哪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格调的?” 贺天然没皮没脸,“想呗,我相信你的品味。” 两人就这么聊着聊着还了资料室的钥匙,回到一楼,曹艾青拿了资料肯定不能这么随意就走。 “这资料的编号我这边还要手动录进电脑,你稍等会,借阅卡上的信息你自己先填了,我这边要保留。” 贺天然钻进服务台,将借阅卡摘下给到柜台外的曹艾青,他自己拿着文档对着电脑开始录入信息。 姑娘应了一声,拿起台上的笔,填上姓名后,在借期的那一栏中,思索了一下。 “呐,好啦,这种资料的借阅时间只有一周啊,一定要记得。” “我也写好了,给。” 两人隔着服务台相互交换了手上的东西,整个过程一分钟不到,此间事了,曹艾青拿到资料转身就走,回到了她同学的身边。 贺天然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到了手中的卡片上,只见上面的借书期,写了这么一行清秀的文字—— 「清白元年,一月三日。」 清白之年? 这就是曹艾青为如今两人所在的未知年代,所定下的“年号”吗? 清白? 贺天然哭笑不得。 …… ……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黄昏,每天的校园广播也进入到了尾声阶段。 “好了,今天的《校园之音》就播放到这里啦,接下来的十五分钟,让我们进入同学们最喜欢的点歌环节,今天的第一首歌呢,是来自大三金融系,贺天然同学所点播的《NewBoy》——” 广播中,传来曹艾青温婉动人的嗓音,图书馆里,正跟贺天然一起推着小车进行收书工作的姚青桃一抬头,朝着对面的男人一脸八卦的问道: “贺老师,你啥时候点的歌啊?” 贺天然拿起桌上的一本书丢进推车中,含着笑,随意道: “不知道啊。” 很快,广播中欢快的旋律与朴树年轻的歌声响遍了整个校园—— 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 新世纪来得像梦一样,让我暖洋洋 你的老怀表还在转吗,你的旧皮鞋还能穿吗 这儿有一支未来牌香烟,你不想尝尝吗 …… 18岁是天堂,我们的生活甜得像糖 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轻松一下WINDOWS98 以后的路不再会有痛苦,我们的未来该有多酷 …… “好老的歌啊,贺老师的品味还真是独特。” 姚青桃听了一会,如此评价道。 “是吗?我怎么觉得刚刚好呢?桃子姐,考你一个问题,WINDOWS98里的98,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贺天然听这歌,趣味盎然地问道。 “不就是电脑型号嘛。” “还有呢?比方说代表出产年代什么的。” “怎么可能啊,98年?这是什么年代啊,这么怪~” 姚青桃不以为然,这个世界里的人没有这个概念,自然就会觉得奇怪。 然而旁人越是这样,贺天然脸上笑意就越浓,因为这是只有他与曹艾青,才知道的秘密…… “噫——贺老师你今天是吃了什么糖吗?怎么笑得那么甜啊?” “有吗?” “有——啊——!你都莫名其妙笑一下午了!” “是吗?!” “是——啊——!” 第351章 升温(三) 就在曹艾青将这一年定为“清白之年”的第二天,贺天然手机上收到一条违规停车的罚款通知。 他这两天都在学校,那辆宝马车一年四季都停在学校停车场,换成平常是绝不可能出现这种事的,所以看到短信时他都迷愣了几秒,这才想起自己的车已经借给郭淮陪他母亲去了。 这是两天前的事情。 因为大学城离市区还是有点距离的,郭淮不想老母亲跟着去挤地铁,而且这几天也要带着她到处游玩,所以这才开了口,让贺天然借车让他开几天。 这对贺就是小事一件,自己的车一般停在地库都不带挪窝的,买来这些年估计还没过磨合期呢,开出去多跑跑对车也好。 既然借都借出去了,也就犯不着为这点事儿着急上火,反正扣分扣的也是郭淮的分儿,所以收到罚款通知后贺天然并没怎么在意,而是想起一件事情,索性给郭淮发了条微信—— 「老郭,我今天有点事儿,估计陪不了阿姨了,见面的事儿你看改天吧。」 …… ……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城市的另一头,正坐在车里的郭淮,看着手机上收到的消息,一时犯了难。 他还在纠结着是不是刚才违规停车给贺天然造成了甚么困扰,身边副驾位置就骂骂咧咧上来了一个身影。 “淮淮呀,刚才那交警就真的是死板得很,我们才停下来几分钟啊,就给你贴张条,刚才那马路边停了多少车啊,就专门贴你这辆,这就是看你车好,扎眼呢!” 郭母上了车,嘴里愤慨。 刚才母子俩人去超市买了点东西,本来郭淮想直接停到超市的地下车库的,但是老妈说不用那么麻烦,满大街都这么停的,何况十分钟就出来了,开进停车场还得慢慢找车位,多的功夫都去了,没必要。 郭淮想想也对,主要他拿到驾照后也没怎么开过车,X5这车挺大的,生怕是磕了碰了,外头空位多,位置宽敞,停了就停了,就没往深处想。 这不,两人拎着大袋小袋出来时,就碰见交警叔叔贴完条准备走人。 郭母脾气上来直接就上去耍混,郭淮心里是直道后悔…… 好在老一辈犯浑,年轻人还是懂事的,郭淮径直上了车也没去参与,他老妈身边没了帮衬,自然就吵不了几句。 “妈,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你就别上去理论了。” “怎么了?那警察也是人呢,是人就会犯错,犯错还不让人说?” 郭母理直气壮,郭淮真是欲哭无泪。 那犯错的人,是别人吗? 知道道理说不动,郭淮懒得理论,他没有急着开车,而是拿着手机,先给贺天然发去了一条微信: 「老贺,不好意思啊,刚才停车没找对地方,被贴了条,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你先忙你的,见不见都成。我中午的时候就准备带我妈去学校逛逛,晚上我把车钥匙给你送过去。」 贺天然那头回复得倒挺快: 「多大事儿啊,知道你车技不好,趁机会多开两天练练吧,这样也能多带阿姨玩两天,我不急,今天主要有点事儿,就见不到阿姨了,替我向他问好啊!」 郭淮见到贺天然并没有因此上火,人都轻松了不少。 一旁的郭母系好安全带,见儿子不开车只顾聊天,拍了他肩膀一巴掌,问道: “你跟谁聊呢?” “我朋友,就我时常跟你说的那个,小贺,这车不就是他借我的吗,现在弄得被贴了条,我不得给别人说一声啊。” “哎呀,这种事你跟他说什么啊,罚款我们自己交了不就好了。” “不是,妈……现在这种事儿都直接发人手机上的,你想瞒都瞒不了,而且人小贺就没怎么在乎这事儿,刚才他说今天有事儿,见不到您,还要我给你问声好,让我多开车带你玩几天呢。” 郭母刚才还因为罚款而乌云密布的脸上,瞬间是喜笑颜开: “哟,淮淮你说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哈,这么贵的宝马车,说多借几天就多借几天,你可要记得回去的时候把油给人家给加满了,知不知道?” “哎呀,这点道理我知道的。” “嗯,看来我儿是真的长大了,懂得做人了。” 郭淮脸上有些发躁,尽管他母亲是那种地道的农村妇女,没什么见识,三观也颇为狭隘守旧,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对郭淮那种望子成龙的付出与爱,一直都不曾改变过。 如今儿子争气,她自然喜悦,而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夸奖,郭淮也是抛开的先前罚单的不愉快,微微笑一笑,重新启动车辆。 “妈,今天我就只能带你去逛一下港大了,之后几天我都有课,学生会也忙,可能抽不出太多时间陪您了。”郭淮缓缓说道。 “哎呀,你学习重要嘛……” 郭母想了想,看着这宝马车里的豪华内饰,手下有摸了摸真皮座椅,眼睛一转,试探道: “淮淮啊,过两天你舅舅要相亲,你知道吧?” “啊?是吗?我不知道啊!”郭淮很是意外。 “你说你,你高中一直住在舅舅家,都不关心一下别人长辈,他都四十好几了,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打着光棍,开的车也一直是那种十几年的大众车,我寻思反正那个小贺都说可以多借你几天车,你过两天又用不上,你就让你舅舅把这车开出去相次亲行不行?我都给他安排好了。” 想起到港城这几年,饮食起居上一直都麻烦着自己舅舅,郭淮犹豫道:“……妈,这不是我的车。” “那你跟小贺说一下嘛,你一个堂堂学生会长,他还不得给你这点面子啊?” 看来自己母亲真是低估了贺天然的身份,也抬高了自己作为一个学生会长在他这种富二代眼中的价值。 不过作为朋友,郭淮知道如果自己开口了,以贺天然的性格,基本上也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我,我晚上跟他说说吧,妈,我再跟你说一次,这不是我的车,我们是在麻烦人家,而且舅舅开了这一次后要是被揭穿了,最后不也得黄吗?那多尴尬啊!” “哎呀,表面工作做好嘛,等到聊深入了再说嘛,就像现在很多女生,本来能有戏的,但就是表面工作做得不到位,直接就不聊了,很多时候就是差了一个能聊下去的机会,你懂不懂啊?傻孩子!” 郭淮无可奈何。 说到这里,郭母眼珠一转,顺势又问: “欸淮淮啊,你经常在电话里,提的那个叫小曹的姑娘,今天我能不能见一见啊?” 郭淮终于是绷不住了: “妈,我跟别人就是普通朋友,别人很忙的,你没事见她干嘛呀?” 望着儿子情绪激动,郭母心中门清: “我就说一说啊,你这么激动干嘛呀?” 郭淮沉默不语,懒得再跟他老妈掰扯这个问题。 …… …… 时间临近中午。 昨天曹艾青跟负责这次设计项目的师兄师姐们在图书馆讨论了一天,本来在拿到手稿之后,这种讨论就没有再去图书馆的必要了,随便在建筑学院找个教室就行。 但曹艾青心里还悬着一件事,就是她还有一本书没借到,如果只是从别的大学城图书馆调过来,那今天兴许应该能拿到了。 他……今天还值班吗? 忽然间,这么一个念头跳了出来,就连姑娘本人都惊慌一下,强行把念头给按了下去。 不过等到了图书馆,贺天然并不在,通过服务台的学姐告知,曹艾青收获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坏消息,而另一个……比坏消息稍微要好一点…… 坏消息是书要等到明天才能到,至于另一个,贺天然今天有事请假了,他明天会来值下午的班。 尽管曹艾青并没有主动打探后者的消息,但那位学姐还是说了,搞得人有点莫名其妙…… 但……这消息,也不让人讨厌就是了…… 出了图书馆,走在校园大道上的曹艾青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身后似乎有车驶来,她下意识朝旁边靠了靠,转过头。 那是……贺天然车? 曹艾青心里一跳。 他要去哪? 女孩愣在原地,像是在故意等待着那辆白色的宝马车靠近。 片刻后,那辆车果然在她身边停下了…… 只是当车窗摇下,曹艾青的瞳孔骤然收缩,一张中年妇女的可憎脸庞印在了她的双眸之中…… “哎呀,你就是小曹同学吧?你好你好,我是郭淮的母亲啊,我常听淮淮在电话里提到你呀!真巧啊,淮淮这孩子还说你有事,不让我见上小曹你一面呢!” 第352章 升温(四) 曹艾青觉得可憎的脸庞,实际上在此刻看上去,就是一个满脸堆笑,甚至是带着一种乡土质朴气息,热情到有点过了头的中年妇女的模样。 如果没有未来记忆的话,曹艾青一定也会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个亲切的长辈吧…… 然而,就在这对视的一瞬间,前世的记忆画面蜂拥而至,让少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苦神色。 …… “青青啊,你都答应跟淮淮在一起了,你还去国外留学做甚么呢?早点回来,这郭淮可一直等着你呢。” “什么?还想在那边工作几年?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女孩,早点结婚成家多好啊,到时候生了孩子,我们全家都伺候你,那么累干什么呀~” …… “你们吵架了?哎呀,你说说你,这么大个闺女怎么不懂事呢,我的儿子我最理解了,你可千万别冤枉他呀。” …… “艾青你都回来了,怎么感觉你跟郭淮谈得还跟异地似的,你说你一直老住在家里干什么啊?你搬来跟我和淮淮一起住啊……嫌弃没婚房啊?知道你们老曹家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孩子有教养,矜持传统,金贵得很,郭淮傻等你这么些年,手都没牵过几次,啥都没捞着,那既然是这样,到时候你们家可别提什么彩礼啊!” “也就只有我儿子那么痴心你咯,这种男人你上哪找啊,等再过几年他评了副教授,能力可不比你一个只认洋文凭的女娃子低的。” …… “哎哟,可算盼着你们要结婚了,丫头你就把你那创业的事情给放一放,两个人好好过,你们眼看都三十了,结完了婚就赶紧生孩子把,在晚生出来的孩子,体质不好的!” …… “你问我为什么打电话骚扰你同学?咳……青青你也别怪我这个要做你婆婆的老人家脸皮厚多事儿啊,淮淮这人老实巴交的,一直把你当成个仙女似的供着,你大学时的那些风言风语就不说了,毕竟那时郭淮就在你身边,他看得见,但你去留学的那段时间你又从来不提,我可听说了,国外这些留学生私生活乱得很,我是不是要确认…… 哎呀,青青你别急嘛,现在都清楚了,你身正不怕影子歪对不对,婆婆知道你是个乖孩子,我们郭淮那傻小子能娶到你呀,是他的福气呢!” …… 以往的种种一切浮上心头,曹艾青能想起的以上这些片段,是她勉强还记得的,但其实还有更多,是她即便记得,也不愿意想起的。 记得贺天然曾告诉过她所谓的“真实未来”,自己的结局不是通过手串穿越时间,而是选择以死明志…… 如果不是有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自己婚后恐怕也难逃这种在重压之下,自我崩溃的结局吧? “闺女啊,我跟郭淮正准备去你们食堂吃饭,你有时间没有啊?陪阿姨吃个饭吧,阿姨还要好好谢谢你,这几年对我家淮淮的照顾呢!” 车里的郭母一把伸出手了抓住了曹艾青的手。 “妈,别人还有事儿呢,你别那么强人所难好不好啊?” 郭淮皱着眉头都不好说话了,自从当上学生会长后,他也越发懂得私人空间与保持距离的重要性,只要曹艾青表现出半点不乐意,他马上就带着自己老妈离开,何况这次遇见,本就是偶然。 郭母飞快扭头死死瞪了儿子一眼。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别人作为你的朋友,一直帮你,请别人吃顿饭怎么了?你以为都像你似的,一天到晚忸忸怩怩的,小曹,你说是不是啊?” 郭母在扭头的瞬间,立马又换上了一副可亲的好脸色,似乎贬低了儿子,就能跟曹艾青站在同一个立场。 望见这对母子熟悉的互动,曹艾青恍如隔世。 但,今时的确不同往日了…… 尽管不愿再与这位长辈相见,但既然碰见了,那逃避就不是一个最优解,所以还不如乘此机会,抬步迈过这个坎儿,吐出自己长久以后,心中的一口郁气。 “好啊阿姨,刚好也到吃饭的时间了。” 曹艾青点点头,手一下是不动声色的挣脱开来,脸上带着笑。 …… …… 话分两头,事归一面。 就在我们曹同学准备直面心中的一重障碍时,天然哥又在哪儿呢? 他今天真有事,而且他此刻的心情,可能比曹艾青更加为难一些…… 因为,王妈出院了。 如果只是出院也还好,大不了他直接去趟医院,帮忙收拾收拾东西,然后直接送回南山甲地去。 可这事儿慌就慌在,今天早上贺天然不光收到了一条违章短信,更收到了一条王妈让他不要来医院接自己,她要直接来港大看贺天然跟曹艾青的通知…… 想来这也不是什么心血来潮,毕竟上次两人在离开医院前都说好,下一次要一起再来看望她,王妈日盼夜盼,但每次都还是贺天然一个人来,而且每次问起,用的借口都差不多,反正就是曹艾青其实特别想来,但无奈有课来不了之类的。 王招娣就心想,你俩就不能约个共同的时间一起过来吗?星期天都没空?哪怕在一起出现一次都好啊! 这话她后来也直言不讳的说了,但贺天然总能搪塞出各种理由敷衍过去。 最后王妈被他逼急了,直接问是不是上次自己强扭着两个人在一起,别人小艾青生气了,或者说这两人原本就是假装在一起骗自己的。 知道她心脏不好的贺天然哪敢说实话呀,只能忙不迭的道在一起的,在一起的,只是就真没时间,没骗人。 这不,有没有骗人,这现世报就这么来了。 这次王妈来之前还说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曹艾青,她也不是真的看到两人在一起才罢休,自己都把贺天然逼到这个份上了,能看清的早看清了,她这次过来,还是想跟小姑娘道个歉,别因为上次的强行撮合,让两个小朋友生出什么嫌隙。 而当她从司机老胡的奥迪车上下来时,见到贺天然还是独独一个人站着,腆着个脸傻笑时,一切的情况,也就不必多说什么了…… “王妈,身体好了哈!” 贺天然走上去,搀扶着她。 王招娣见他这摸样,无可奈何,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脑门。 “你呀,只要少气我,少骗我,我起码还有三四十年好活。” 贺天然哈哈一笑,不知道说什么了。 “怎么,这次小艾青也没空吧?你是没告诉她呢,还是人家觉得见到我不好意思啊?”王妈问道。 “没说……就……挺尴尬的。” “你呀……” 王妈摇摇头,这时司机老胡也下了车,一脸调侃道: “哟小贺,你女朋友呢?” 贺天然一脸黑线,“胡叔,你可真幽默哈。” “行啦,打个电话给人家小艾青,咱们一起吃个饭,就当是……庆祝我出院了,把话说清楚就好了,我还得谢谢你俩哄我开心呢,我不会强迫你们什么的。” 王妈语重心长,亏自己还在医院的时候整天给白闻玉通风报信呢。 贺天然不敢违背,当着面硬着头皮给曹艾青去了个电话,不过在一阵“嘟”声,对方没有接。 “打不通,这次估计是真有事儿呢,她最近确实忙,在帮他老师做项目。” 王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重新展颜,慈祥道: “行,那就我们仨吃吧,小天然,我是好久都没跟你一起吃饭了,你们食堂怎么样啊?吃得好不好啊?” “放心吧,港大好多个食堂呢,川鲁粤淮扬啥菜都有,走,我带您去吃我最喜欢的那间食堂,保管好吃又实惠。” 贺天然自告奋勇。 第353章 升温(五) 港大第八食堂内,曹艾青与郭淮各自在各个窗口打了菜,时值饭点,这时用餐的人还挺多,等到两人端着菜盘来寻郭母时,她已经提前占好了一张桌子。 见到二人一同走过来,郭母笑得热情。 待到两人坐定,郭母将两人表情过了一遍,见曹艾青平静得体,郭淮局促拘谨,于是就主动张口夸赞道: “小曹啊,我们家淮淮能遇到你这么人美心善的姑娘真是幸运,他来港城读书这些年,还好你在照顾他,淮淮每次打电话,都跟我提到你,一开始,我还不相信他能交你这样的女朋友呢!今天难得碰上,我们可要好好说会话~” 女朋友? 曹艾青听了这话微微一顿,她看向郭淮,用眼神示意由他来解释。 女孩相信以郭淮的性格,即便从前对自己有爱慕之意,但也绝没那个脸皮好意思对家中长辈透露这些,更何况是撒谎炫耀,说出什么男女朋友之类的荒谬关系,而郭母之所以这么说,估计也是从儿子平日里的电话中,听到小姑娘名字后察觉到的不自然,所以今日一见,便顺手推舟,将错就错的开始了试探。 这可以说是老一辈人惯用的伎俩了,说是倚老卖老有些过了,但这种故意错话错说的试探,总归让人觉得不舒服。 郭淮也觉得自己老妈这么误解很不妥当,所以是一边皱眉一边着急纠正道: “妈,我从来没说过什么艾青是我女朋友之类的话啊,你别乱说了,吃饭吧。”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懂你们年轻人,哈哈,小曹,你多吃一些,看你瘦的。” 郭母殷勤的给曹艾青夹着菜,她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像是早已看穿两人的“隐藏”的关系。 曹艾青深知,眼前的这个中年妇女尽管在传统观念上有着近乎于死板的狭隘,可说起话来却有一种非常典型的小民智慧。 她知道自己说的是错的,但她就是要刻意引导你去往错的地方去发展,而且其中往往还夹带着关心,你要去生硬反驳了,一是不太礼貌,毕竟对方的身份摆在这里;二就是驳完之后还得落下一个年轻人开不起玩笑的话柄。 而你若是沉默,那么她就会默认了这种错误发展,直到你习惯她的思维定式,届时交流就很难再有什么主动权。 曹艾青前世乖巧的性子,就吃过这么一个亏。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女孩既然能心平气和的来吃这顿饭,心里自然早就有所打算。 “谢谢阿姨。” 曹艾青将郭母的夹来的菜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后也是笑着奉承道: “阿姨,现在郭淮是学生会长了,平时都是他在照顾别人,而且从前在学业上我们也是在相互学习,取长补短的,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我们作为朋友,关系就走得近了一些,让您误会真是不好意思,想想这样确实也不太好,我以后会多加注意。” 女孩四两拨千斤,以退为进。 郭母本来是要撮合,哪知小姑娘话里的意思是以为是长辈是在敲打自己,所以把错误都归结到自己身上,现在不光两人没在一起,距离反而拉得更远了。 “不……哎呀小曹……阿姨不是这个意思,阿姨巴不得你俩在一起呢。” 曹艾青微微一笑,这下两人的关系算是在郭母的话里拆开了,这出装聋做哑的戏码也算是到此为止。 与此同时,贺天然与王妈、胡叔一行,亦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两队人是前后脚进的食堂,刚才曹艾青与郭淮去拿菜的时候,刚好岔开,由于中间隔了两桌人,又是在侧后方,所以曹、郭两人都没能发现贺天然就在他们附近。 不过他们那边的情况,倒是让王妈一行看得一清二楚,本来王妈看着曹艾青,第一时间想上去打声招呼的,因为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她与郭母的想法是相同的,都想撮合她与自己的后辈在一起。 但这种举动,在贺天然看见郭母时,第一时间就制止了。 “小天然,跟小艾青坐着的那位男生是……?” “小郭,我好像记得我跟你说过吧,我们仨都是朋友,对面坐着的,应该是小郭的母亲吧。” 贺天然笑了笑,给胡叔与王妈递上筷子。 “那他们现在这是……” “应该……跟我们上次在医院见您的情况差不多。” “啊?”王妈惊讶不已,不由问道:“那小艾青是不是……专门帮你们应付这种父母催婚、催恋的事儿啊?” 贺天然差点没笑喷,没想到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曹艾青,还能从王妈嘴里挂上这么一个反差极大的“兼职”。 他解释道:“哪能啊,他们估计是碰巧遇到的,小郭前几天倒是跟我说了他老妈要来港城看他,既然都在学校,碰见了也在所难免,就像我们现在碰见他们一样。” 王妈听完更急了:“那你就不着急吗?” “我急什么?” “就……你对小艾青一点爱慕的心思都没有吗?” 虽然王招娣已经知道了贺天然与曹艾青的真实关系,但好巧不巧撞上了这么一幕,不由是占有欲与同理心作祟,生怕好好的丫头被人给捷足先登抢了去。 贺天然反过来安慰道:“王妈,这里头说来话长,但简而言之,这是艾青自己的事,我们暂时先不要插手好了,而且……你不好奇吗?” “我好奇什么?” “就是……艾青遇上同样的事,会怎么去处理,这次对面的那位伯母,可没有什么心脏病了,你应该可以看到一个……更加真实一点的艾青。” 王妈这次过来本就是来谢谢曹艾青的,当时自己乱点鸳鸯谱,女孩的配合让她欢欣不已,可这终究不是一件事实,两个孩子确实没有在一起,能被自己按着头答应下来,是因为顾虑到自己心脏不好。 这是人家孝顺,是一番好意。 现在身体稳妥了,王招娣回想起来多少是有点愧疚的,如今事态重演,被贺天然这么一说,她还真的来了兴趣。 如果自己没有病,小艾青对目前感情生活的真实想法会是什么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王妈侧耳听去,即便现在食堂有些嘈杂,但庆幸两桌隔得算近,只要凝神静气,倒也可以听出几分真切来。 贺天然见王妈安静了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她也跟着冲过去,这不成曹艾青的“修罗场了”? 啧啧,这场面想想就带感,贺天然倒是不介意做次乐子人,但显然,此刻的曹艾青,正在经历着从前还没能了却的重要事件,就像她穿越之后一定要跟暗恋她的郭淮做一次了断,而至于那位郭母,少女也一定有话想说。 这都是她一个人得面对的事,贺天然现在能帮她的,唯有在这个时刻,不让外人去给她添乱。 只听那头的郭母问道: “小曹,淮淮在学校老是跟我报喜不报忧,有时候啊,我都不知道真实情况。” 这种指名的问话郭淮也不好意思打岔,说多了感觉自己跟做贼心虚一样,曹艾青大方道: “这个啊……阿姨你放心吧,郭淮是个很努力的人呢,从高中开始的腼腆到现在当上咱们港大的学生会长,单就这一点,我是很佩服他的,而且我们都是学生,只要你们身体健康,平时就真遇不到什么谈得上困难的事。” 郭淮感激的看了是曹艾青一眼,觉得这个回答真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只是他老妈比他还喜形于色,志得意满,兀自推销起来: “哈哈,确实呀,当初淮淮跟我说,他当上了什么学生会会长,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晓得是个什么学生中最大的官儿,我一寻思,这港大那可是你们这种天之骄子扎堆的地方啊,他一个土娃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行,然后我就想来港城看一看,后来小曹你猜怎么着,我一来,淮淮就开了一辆宝马车来接我,我还在想他什么时候赚了那么多钱,原来呀是他朋友知道我来,特意借给他开的,看得出,淮淮呀确实是混出头了!” 曹艾青静静吃着饭菜笑而不语。 她知道郭母是想给郭淮身上镀层金,望子成龙人之常情,现在有了收获难免是忘乎所以,如果这种时候父母都不去吹捧自己的孩子,那才叫真的奇怪。 不过郭淮觉得是浑身难受,特别是在曹艾青面前。 “妈,借车这事儿,跟我是不是学生会长真没什么关系……” “哈哈哈,好了我不提了,知道了。” 郭母瞥了他一眼,感叹自家儿子就是不懂得展露自己的优势,人家小姑娘都说了佩服他,他还傻兮兮的往外推。 知子莫若母,就儿子这两年告诉自己的情况来看,他是肯定很喜欢眼前这个小曹的,但是现在却唯唯诺诺,那样子真是怒其不争。 于是乎,郭母不妨将话题进一步摊开,笑眯眯地调查起了户口: “小曹啊,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曹艾青诚实答道:“我父亲在博物馆工作,偶尔会来港大讲课,母亲前几年是杂志社的主编,但现在实体刊物并不好做,所以去年就辞职在家做起了自媒体,现在算是自由撰稿人吧。” 郭母一愣,显然不是很能归纳这些职业具体的职能,一旁的郭淮更为通俗地解释了一句: “妈,艾青的爸爸是博物馆的领导,也是咱们港大考古系的名誉教授,她母亲呢,是个作家。” 这下,郭母立马就懂了。 “原来小曹是书香门第啊,怪不得看上去文文静静的,这么招人喜欢呢!” 要从郭母这样一个人的口中听到什么“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等更为贴切的气质形容,自然不太可能,但她此刻表达出的那种喜欢,确实也是真的。 只不过,这种喜欢,也仅能维持在最初的这个时期。 郭母千方百计送郭淮来港城读书,证明她是知道“知识”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的,所以爱屋及乌对曹艾青这种女孩有好感也很正常。 但很矛盾的一点在于,由于自身环境与观念的制约,就注定了这一老一少的两个女人,不会生活在同一个舒适圈。 郭淮是她的儿子,碰到观念不一致的事情时,自然能够委身去做出改变,让郭母觉得舒适,而她也不会发觉这有什么不对,因为这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孝顺”,自己忙活这么久,该是理所当然享福的时候了。 可对曹艾青这个外人来说不一样,如果有一天她成了郭母的儿媳,那么她学再多,追求再多,就意味着越危险,因为别人没有受过郭母的恩惠,所以郭母就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受益”,而且这还严重的影响到了“家庭”这条纽带的诞生。 在他们这一代的人眼中,“家庭”这个观念,更浅显的说法就是—— 血缘。 也就是,生孩子。 这是一件很现实的事,每个人的眼界不同,环境不同,看到的东西自然也不同,类似于郭母,她就是只重视自己开垦出来的那一亩三分地,她更不会觉得自己是错的,想要纠正一个人的生存之道,扭转大半辈子的固有观念,是何其困难的事啊…… 所以,这才导致了未来的那场悲剧…… 曹艾青默默想着这些有些走神,直到耳边听到这么一句话,才骤然回过神来—— “小曹,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那你觉得我们家淮淮怎么样呀?” 郭母顺势发问。 曹艾青吸了一口气,感觉该是时候了。 趁着时间回拨,大家还能客客气气坐下来说话,女孩决定彻底将前尘往事翻到下一页篇章。 然而就在她开口之时,印象中面对母亲一直顺从的郭淮,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妈,您别打听这个了,艾青是我的朋友,你问这个真的让人很尴尬,而且我跟艾青也特别不合适,人家有人家的规划,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您还怕我找不到女朋友吗?” 一语落地,曹艾青颇为意外地看向郭淮…… 这样的发展,倒是让她没想到的,不过渐渐地少女脸上的表情,从诧异慢慢转变成了微笑。 果然呐…… 人总是在不同的际遇下,收获总是不同的…… 上次在饭馆,贺天然逼得的郭淮变得更加勇敢起来,在堂堂正正表露了一番心意之后,他成熟了不少,虽然平时面对自己与贺天然,他还是那个老实憨厚的样子,可他们三人还能维持住这份友谊,本来就证明着郭淮已经多了一份相较前世所没有的“自信”气量。 单凭这一点,郭淮的将来,一定会走得更加长远。 所以说,这个世界,也不是只有轮回里的人,才能去学会成长啊…… 曹艾青心中畅怀感慨。 只是,郭母并不能理解到一层的含义,她见到郭淮又一次“不懂事”的推脱掉一个好机会,她心中气恼,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半认真半开着玩笑地说道: “哎呀,淮淮你这话说得太妄自菲薄啦,什么叫特别不合适啊?话说得太绝对,旁人都不一定这么想呢,我看你俩就挺合适的。” “阿姨,郭淮说得对。” 这次,曹艾青没让郭淮抢在自己前头,她平静道出一句,郭母的脸色顿时一变,就听少女继续道: “阿姨,您刚才问我郭淮怎么样,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男孩,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特质,同时他也是一位让人值得去深交的挚友,但由于我们性格各异,志趣不同,所以我们就只适合做朋友,至于其他的关系,我是不会考虑的。” 曹艾青这话前头一截虽然还挺有礼貌,但后半段的结尾实在是过于直白了些,郭母哪能想到刚才还夸赞文文静静的姑娘,突然就说出这种一点都不给人留脸面的话来? 郭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刚才她还沉浸在郭淮长了出息的自满里,如今被这两个孩子被这么一噎,也不知道说啥,只能道: “哎呀,你们都是孩子,小着呢,未来的事儿谁说得清啊……” “对呀,既然我们都是孩子,阿姨您就别为这事儿操心了,今天见到您很愉快,我们可以聊些其他的呀。” 曹艾青彬彬有礼地说着,笑容温和。 另一头,一直在近处关注着情况的王妈都有些咋舌,轻声低喃: “真像啊……” 此刻还在低头干饭的贺天然闻声抬起头: “像?像什么?” 王招娣看着贺天然,叹了口气:“像小白。” 她话里的小白,自然是指男人的母亲,贺家曾经的女主人,白闻玉。 “老爸曾经也说过这种话,她们两人在做事的风格上确实都挺果断的,不过……” 贺天然接了一句,尽管他也知道曹艾青因为曾经的霸凌遭遇,在未来踏入社会后,一直很憧憬自己母亲这类的独立女性,甚至引为职场模版,但两人终究不同,特别有了如今崭新的生活之后,贺天然相信曹艾青一定可以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她是她,她不像谁。” 贺天然再次重申了一次这个观念。 然而王招娣却看着他,迟疑了良久,终于是缓缓说出一句: “我不是说她的果断像你母亲……” “那还有哪里像的?” “也有其他很像的地方,比如……她很像你妈妈没跟盼山结婚前的样子,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而且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爱什么。” 王妈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话语轻缓,一字一顿,贺天然沉默着没说话。 “小天然……你们之前真的是在骗我吗?” “是啊王妈……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您心脏不好,或许艾青……也不会配合我演戏的。” “是吗?那……你们之间,还有机会在一起吗?” 贺天然恍惚想起那一日,曹艾青同样是毅然决然地对她父亲说,她不可能跟自己在一起的情景…… 即便两人现在的关系好转了不少,霸凌与欺骗也不复存在,但男人很清楚的知道,他们心中仍然存在着一个死结,一条沟壑,一道疤痕,尚未解开,难以跨越,更无法愈合……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他也只能摇摇头,涩然说道: “我们……我们没机会的。” 王妈一直看着贺天然的双眼,直至他说完没机会的片刻后,才委婉道出一句: “这样啊……小天然,你们骗我这个老婆子,其实都不打紧,只是我希望,你们两个年轻人,别到头来骗了自己才好啊……” “……” 贺天然半张着嘴,脑中好像有无数的念头萦绕想要组织成语言,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活得足够通透,是一个思想上的老人,可面对王妈这个真正在岁月里熬过了半百,甚至在死亡边缘都走上了一遭的亲人,一句普通的劝告,就能让他如此的相形见绌。 这对贺,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那么一个长辈,通过自己的见识与经历,还能让他保持着敬畏,去管管他,劝劝他的。 第354章 升温(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吃完了饭,曹艾青起身送着郭母,期间她的眼角余光无意地一暼,发现了王招娣一众人,神情里瞬间是流露出了惊异。 好在,对方一行好像并没有看见自己。 这种情形,让少女莫名有了一种侥幸之下的紧张情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将郭淮母子送到食堂门口,郭母想去洗铅池走走,曹艾青虽想辞别,但她要回建筑学院,这一段刚好顺路,所以就权当是对郭家母子的有始有终,走完最后这一段。 但刚才看见王妈,她心中又犹豫着要不要回去跟人家打个招呼,而就在她纠结之际,耳边传来郭淮的声音。 “艾青,你下午有课就先过去吧,我们不同路,就不用送了,我陪我老妈单独走走就行。” 曹艾青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郭母看着郭淮,一脸的不解与埋怨,显然是想跟姑娘多聊会。 可此刻,哪怕她再怎么对郭淮使眼色,这个平时听话孝顺的儿子,都是那么无动于衷。 “那……好的,阿姨,您慢走啊,我还有课,就不送你们了,再见啦!” 曹艾青抬起手在胸前轻轻挥了挥,郭淮牵着自己的母亲,点点头,转过身,渐行渐远。 “哎哟……其实可以一起在走走的……” “妈,走啦,有我陪你还不够嘛,你别耽误人家上课啊。”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不开窍呢……” “是是是,下午我带你去我们学生会办公室,让你看看我平时怎么工作的好不好?” “你学校我又不熟,你安排吧。” “哈哈哈,好!” 在郭母埋怨与郭淮应承的对话中,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曹艾青的视野里,少女心绪起伏,有解脱,有释然,有两人就这样离去后的不可思议。 但其实转念一想,这才是最理所应当的吧。 第一次见面,大概率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的人,是不存在谁送谁最后一段这种说法的。 “小艾青。” 身后,传来王招娣的一声轻唤,曹艾青双肩微微一震,转过头。 “王……王妈妈……好……好巧啊,您怎么来港大了?” 王妈微微一笑,安慰道:“不用紧张,我这次来港大是来看天然的,同时也想跟你说一句谢谢,你跟天然的事,他刚才跟我解释过了,谢谢你的好心啊,哄得我的病都好得那么快,在医院医生都说我心情一好就心宽体胖,最近都涨了两斤。” “这样吗?您身体没事那就太好了……” 像是小时候做了坏事,被家长抓了个现行,曹艾青双手交叉紧握,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这句话。 王妈见状,牵过她的柔荑,温声道: “小艾青,你别紧张啊,你刚才的情形我都看见了,你做的很对,没必要低着头。 我们这代人,有时候就是有一些固执的旧毛病,总觉得什么事,都可以去说一说,去沟通沟通,既不想把话说得太死,又想别人牵就一下自己,往好了说,这叫万事有商量,往坏了说,其实就是死皮赖脸…… 没办法,我们不像你们年轻人,做什么都有资本,刚才那个姊妹的一些言辞,虽然让你们年轻人厌恶,但这在我们以前乡下是很正常的,你瞧我们脸上都起褶了,要是脸皮不厚一些,那就是没法活的……” 曹艾青忍不住被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 “笑了?笑了就好,我走了,我知道继续留在这里,会给你压力与不自在,你呢,以前跟天然怎么处,现在就怎么处吧,我就不让你送了,小天然家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回去呢。” “啊?王妈妈你这么快就走了?” 王妈这么随意地来去,让经历过郭母纠缠后的曹艾青多少有点不适应。 “老一辈不争气,所以只能去责怪后一辈不上进,但要是老一辈争气些,也就不至于见着什么,就那么诚惶诚恐,迫不及待了。小艾青你不用送了,留步吧。” 王招娣轻轻掐了掐姑娘娇嫩的脸颊,然后抬步离去,她的身后跟着的司机老胡,在路过时打量了曹艾青一眼,点点头,笑了笑,也跟着离开了。 贺天然双臂环抱,走上前。 曹艾青望着两人背影,疑惑道:“你不去送送啊?” 男人耸耸肩:“我这位王妈妈就是特地给我俩留出空间聊聊的,我要去送,她扭头就把我骂回来。” “……你们……刚才一直都在旁边?” “嗯,差不多吧,对了,刚才王妈说什么老一辈要是争气点,就没那么迫不及待的话,你可千万别信啊。” 曹艾青扭过头:“为什么?” “嘿嘿……” 贺天然先是无奈干笑了两声,才道: “怕你以为她也要逼你跟我在一起,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呗。 你是不知道,刚才你拒绝了郭淮老妈后,我王妈嘴里就一直念叨着什么年轻人脸皮薄,对长辈讲礼貌,不好翻脸,但只要你再为难一些,她就亲自上阵帮你去撕破脸,反正都是在十里八乡吵过架的人,谁怕谁啊,她那儿子算老几,也敢这么推销,真是鼻孔里塞葱,装蒜…… 嗯,我对郭淮可没意见啊,我只是复述一下原话而已。” 曹艾青笑道:“那为什么刚才没过来?” 贺天然侧过头看向她,“知道你喜欢体面,要是搞成了这种混乱的情形,你也一定会觉得不好看啊。” 曹艾青闻言没敢去跟他对视,只是期期艾艾地小声道: “我以为……这次郭淮的母亲与王妈同时出现……又是你安排的。” “蛤?” “你不是一向都喜欢背地里去策划这些东西吗……” 女孩嘀咕着,这话说得倒是有理有据有前科,对此贺天然唯有苦笑。 “这次是真的巧合……我可不知道郭淮会碰见你,也不知道你们会来这间食堂,何况我也是今早才收到王妈出院要来看我的消息,这些都不够时间让我安排的。” 曹艾青自知想多了,误会了贺天然,不过她并没道歉,只是做了一个深呼吸。 “我们走走吧。” “嗯。” 两人离开食堂,没走大道,而是沿着一条不算僻静的校园小径,踩着草地,缓慢行走。 一开始,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慢悠悠走了五六分钟,曹艾青嘴里这才冷不丁蹦出这么两个字: “……谢谢。” 贺天然打趣道:“谢什么?谢我帮你控制住了场面,让你逃过一次堪比修罗场的社死啊?” 曹艾青刚沉下来的心思被这么一激,立马是反唇相讥: “王妈那头的误会,最开始是你弄出来的好吧!” “你不配合,我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啊~” “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是我的锅,我认我认,所以帮你控制局面,也是理所应当的嘛,这算是扯平了,不用说什么谢谢。” 贺天然率先服软,在这件事上,曹艾青也确实不用说什么谢谢。 哪知,曹艾青摇摇头。 “也不光是因为这个。” “那还有什么值得你说谢谢的?” 曹艾青沉声道: “还有……郭淮。我想,如果不是你打了他一拳,挨了他一脚,他今天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贺天然这才恍然,随即赞同地点点头。 “不错,老郭同志这次的表现确实能打个高分,啧啧啧,你要从这种刁钻的角度谢我,嗯……那也没毛病。” 女孩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这么开了?” “从你把我拉出黑白世界的那一刻开始吧,你不是不喜欢我走那种活死人的风格嘛,那我现在就是纯纯的乐子人了,只要我敢摆烂,那我整天都可以笑哈哈的。” 曹艾青翻了个白眼。 玩笑到此为止,提到黑白世界,贺天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问道: “你经过这一次,郭淮跟他老妈,在你眼里,应该有颜色了吧?” “嗯?” “你说的嘛,关于你未来的人与物,都是黑白的,想来郭淮跟他妈妈两个人,在你眼里,只会比沈学长更黑一些吧。” 女孩叹了一口气:“郭淮在饭馆的那一天,就已经有了颜色,至于他母亲……说实话,我没注意,也不关心这个。” “嘿~” 贺天然一时无言以对,亏得两人刚才还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聊天呢,只能说,曹艾青打从心底里,就想远离这个女人吧。 “对了,王妈对我说的那些话……是你教她,或者是你引导她这么说的?” “我可没资格教她,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总感觉,是过来人才会说出来的话,毕竟一般的长辈跟我们都隔着辈分,很难去换位思考什么,要安慰估计也不是这么一个安慰法……太……妥帖了一些。” “所以咯,王妈就是过来人。” “啊?”曹艾青张大眼睛:“你的意思是……王妈她年轻的时候也经历过这些?” 见着女孩不可思议到呆萌的摸样,贺天然笑得捧腹。 “哈哈哈哈,你想什么呀,没那么夸张。” 曹艾青瞬间冷脸,等到贺天然笑够了,才听他提议道: “哈哈,其实王妈的故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既然你脑洞能开到这种程度,那么我可以跟你说几条信息,你就往下推测,等你推完了,你就自己定义王妈是不是过来人就好。” “什么信息?” 贺天然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条信息,王妈的全名,叫作王招娣。” “招娣?”曹艾青轻蹙眉头思索:“是那种生了女孩之后,再想要个男孩的意思吧?还真是很有时代感的名字了……我能想象得出王妈妈应该是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 贺天然点点头。 “嗯没错,第二条信息,王妈在家中排行老三,是最小的一个。” 曹艾青思维很快,说道: “那既然叫招娣,自然就是家中无长子才盼望着生个男孩,可她又是最小的一个,所以她上面两个都是姐姐,他们家是三姊妹?” “对。” 虽然贺天然只用了两句话,但这已经足够让曹艾青补全王妈的出身背景了。 想来一个叫招娣的孩子,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封建家庭里,又是作为家中的老小,她能遭遇到的一些经历,曹艾青是不愿怀揣着一种刻板到悲悯的情绪,去往下盲目推演的。 “还有呢?”女孩主动问道。 “她是十七岁一个人来的港城,由于只有初中文凭,所以进了城第一份工作是洗盘子,第二份工作就是来我家做帮佣,然后嘛……她就一直干到了现在。” 贺天然一句话就带过了王妈的大半个人生,曹艾青不免唏嘘。 人有时候很复杂,复杂到写上一本百万字的小说,可能都还讲得不够透彻;可有时候人又很简单,简单到几句话就能够概括完大半辈子。 “王妈看上去,好像年纪比你父亲要大一些?” “嗯,她来我家的时候,我爸小学都还没毕业呢。” “可是,她能当上你们家的管家,就说明王妈她……真的很厉害啊……” 贺盼山在港城的地位与南山甲地的奢华,曹艾青都有很清楚的认知,想要操持这么大一个家庭的运转,除开一些经年累月沉淀下的家政经验外,势必还需要一些其他领域的专业知识。 不过想一想,曹艾青还是高兴的。 因为当初那个叫“招娣”的十七岁乡下小姑娘,真的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毕竟就单从最浅显直观的经济收入层面来说,在贺家做管家,还做了这么多年,王妈的经济积累,就已经足以让她实现阶级上的跨越,摆脱掉身上一些时代的局限与环境的压迫了。 “看你样子,似乎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王妈一个清晰的形象了?但我其实还有最后一个信息没说完,说完之后,你对王妈的印象,才算是更完整,更立体的。” 贺天然脸上有些低沉。 曹艾青已经被他这种构建人物形象的述说技巧给吸引,不由追问: “还有什么?” 男人迟疑了几秒,才缓缓补充上最后一点: “王妈她……没有结过婚。” “……” 贺天然兀自前行,直到走出三四米,才发现身边无人,他转头看去,曹艾青已经站在原地,停住了脚步。 于是,他又调转脚步,走回了她身边。 只听少女落寞问道: “因为……什么?是因为成长的环境,还是说……王妈妈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我也不知道,或许什么因素都占一些吧,但我想,这也不代表什么,因为就算她没有后人,我也会一直都将她视为一个极其重要的亲人。” 听到这句话,曹艾青看向贺天然,心情转好。 ”那你将来可得好好孝顺她,你那么教育郭淮,总不能在这方面……矮了他一头。“ “那是肯定的。” 说完,两人再次出发。 冬季的校园,干枯的枫叶蜷缩在枝头瑟瑟发抖,就连两人脚下的草坪都被凉风吹蔫了头,枯黄与棕绿掺杂,像是一块破旧的地毯。 没有目的地的两人就这么踩着这块地毯,消化着肚子里的食物与冗杂的心绪,一阵寒风吹过,曹艾青缩了缩头,好奇问道: “刚才你们一直在旁边看着,王妈有说我什么吗?” 贺天然抬起手搓了搓,往里面吐出一口热气。 “说你像你的白姐,这话那次去南山甲地的时候我爸也说过,所以我同样也是回答她说,你是你,你不像谁。” “那你觉得我跟白姐,哪里不像?” “……我妈跟我爸聊上几句就不共戴天,水火不容了,同样的遭遇,我跟你就不会,现在不一样乐乐呵呵的,这就肯定不像啊!” 曹艾青一愣,反应过来随即是怒道: “贺天然,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哈哈哈哈,玩笑玩笑玩笑,别生气,但你想想有没有这个道理嘛。” “什么道理?是我对你的态度太仁慈了是吗?” 女孩冷面威胁着,像是处在爆发边缘,可贺天然却出奇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他平静说出一句: “你不是对我太仁慈了,是你对所有伤过你的人都太仁慈了……” 曹艾青针锋相对: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你把我想得太仁慈?” 贺天然平和一笑,徐徐道: “我也希望艾青你能这样假仁慈一些,可现实是,你每次都选择了用最大的同理心与同情心去饶恕过去的一切恩怨,你对我跟温凉是这样,对郭淮是这样,今天对着他妈妈,你还是这样…… 其实我特别希望今天郭淮老妈对你百般纠缠的时候,你站起啪啪两巴掌甩她脸上去,然后大声怒斥,就你儿子这么一个怂蛋,还能配得上我曹艾青?别再来沾边了好吧! 或者说,你觉得麻烦,懒得亲自动手,那么我也可以叫王妈去帮你把郭淮老妈给生撕了,开玩笑,我一个港城太子爷都得舔你,他郭淮区区一个学生会长,车都是跟我借的,你个老太婆搁这儿吹尼玛呢吹! 你瞧,虽然这些听上去都很狗血,但好像只有这样,才叫大快人心,才叫通体舒坦,才叫雷霆报复呢……” 说到这里,贺天然一顿,收敛住刚才越说越激动的情绪,继续道: “你们聊天的时候,我跟王妈一直在听着,如果你受到了一点委屈,我想我们都会替你站出来,但艾青你没有,你只是用着最克制的方式,果断的了结了这一切,然后……” 贺天然吐出一口气。 “然后……就这么结束了。 我能预测到这些,因为我也是你善良之下的受益人,所以我尊重你的处理方式。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刚才竟然还谢了我一句,说郭淮因为我的关系,确实变了,成长了…… 呵,我在想,你的心肠得多柔软,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这种独一无二的特质,是我所见到的所有人中,唯有你才拥有,所以我说艾青你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艾青,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你现在是未来的那个艾青,还是从前的那个艾青,你想让我分开看待,那我就分开看待,你要坚持什么观点,我都可以顺着你,因为只要你骨子里的那种温善纯良不变,那哪怕你外表在冷漠,你就还是你……” 枯黄草坪上,面对面站着一对男女,男人说完了话便没了声响,女孩并没有去回应什么,他们只是对视了几秒后,默默地错开了视线。 他们的口鼻之中,因为寒冷,呼吸时都喷出了稀薄的白气,女孩鼻头被冻得微红,男人的嘴唇也是涩涩发干起皮。 这样看上去,两人也不是如何的爱字当头,天作之合。 但若是远远再看,他们所立的方位,像是在这个萧瑟冬天的包裹下,增添出的一抹鲜活。 女孩将双手插入口袋,吸了吸鼻子。 男人嘿嘿笑两声,两人又是不约而同的走动了起来。 “有没有觉得我很懂你呀?” “不觉得,只觉得你一直在装怪相……你感冒好了?说话鼻音这么重。” “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估计再缓个一两天应该就痊愈了。” “再走下去,我感觉自己也要感冒了。” “那需不需要我请你喝点热的?” “想得美。” “我请客呀,怎么我还想得美了?你这话说得真是让我迷茫。” “你少说点话吧,看你嗓子哑的。” “那不得喝点东西润一润?” “……你是什么话都能接吗?” “哈哈哈……看情况,得分人。” 这对男女边走边说,渐渐远去。 第355章 自传:转眼(上) 第355章自传:转眼(上)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 现在已经是曹艾青在借书卡上,写下“清白之年”后的第二年初夏了。 这一年,他们升上了大四,空闲的时间骤然增多,但身边的人,却丝毫没有清闲下来,反而变得更加忙碌。 郭淮没有听从曹艾青生日那天的建议继续深造。 他选了一条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路,当了一年半的学生会主席,他战功显赫,目前正在一家世界五百强的公司里实习,听说已经拿到了一份不错的offer,最近几个月都不在学校,想必现在的他,已经适应了学生与社会人之间的身份转变,开启了新的人生节奏。 贺元冲结束了休学,重新返回了港大,不过由于缺席一年的缘故,只能跟低一级的大三学子们一起上课,回来之后他也不住在双港公寓了,而是搬去一般宿舍楼的四人间居住,这是贺盼山的意思。 如今这个弟弟,性格变得更加收敛,几乎每个月,他都会给贺天然做一次生活汇报,其中内容包括这个月做了什么,吃穿用度等细节,因为贺盼山对他的惩罚并没有结束,只有得到贺天然这边对汇报的点头,他才能拿到下个月的生活费。 至于曹艾青,最近也不怎么在学校了,因为她手头上的教堂项目已经进入到了施工阶段,按理说,如今一年半都过去了,进展不应该这么慢才对,但政府的拆迁流程就是这样,得拿到批文才能推进工作,所以一拖再拖到了现在才敢动土。 如今,曹艾青是顶着夏日骄阳,天天跑去现场监工,生怕工人出了纰漏,她那几个硕士研究生的师哥师姐都没她那么勤快。 最后是贺天然,毫无疑问,他现在是这群人里最清闲的一个。 临近毕业,学校已经没了课,他一天坐在图书馆里,排班从周一排到了周五,简直就当成了主业在做,如果他愿意,这个排班表甚至能排到周日去。 “天然哥,听说前几天,你毕业答辩的时候,几个老师都吵起来了?” 耳边,传来同事的好奇询问,贺天然的视线从手上那本《景观社会》上挪开。 对了,桃子学姐也早在去年毕业了,不过她去的公司就是山海科技,两人现在还有联系,前不久桃子姐还发微信过来开玩笑,说等到贺天然毕业的那一天,就是他们公司太子爷登基的好时候。 只不过,贺盼山好像并没有安排贺天然毕业之后就进到公司,兴许是父子两人自南山甲地那次闹了别扭,贺盼山对他另有安排,现在先按下不表。 现在眼前说话的同事,是贺天然同系的一个小学弟,名叫余辉,平常贺天然都叫他辉子。 “不是吵,是探讨,几个老师对我线上线下风投前景的课题,各自都有一些见解。” “那……过了么?” “过了啊,九十六分,A。” “牛哔啊……” 辉子感叹了一句,反正他看贺天然平时在图书馆泡着,也就看看书,摸摸鱼,一点都没有那种毕业在即的紧迫感,连续两个月,他每天就抽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写写论文,查查资料,结果轻轻松松过了答辩,还得了这么高的分,觉得真是潇洒到不行。 果然人跟人不能比呀,余辉自叹弗如,主要是天然哥还不卷,摸鱼摸得心安理得,搞得连他最近都有点怠惰了…… 贺天然望向他的电脑屏幕,果然这个弟弟也是在忙中摸鱼,看着电影呢。 虽然电影按下了暂停,但贺天然还是仅凭这一帧画面所表现出的那种独特风格里,猜出答案: “罗伊安德森的《寒枝雀静》啊?” 余辉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他,天然哥你阅片量真是够广的,这么冷门的片子都知道,一般人能说出这个导演拍的《布达佩斯大饭店》就不错了。” “那部电影不是挺好猜的,毕竟得了奥斯卡那么多提名,而且在构图与色彩上都极具辨识度,让人看了一遍就很难忘记。” 余辉赞同不已,按下空格影片继续,口中不断赞道:“他这部电影就走了是另一种冷峻的风格,但审美依旧是超人般的存在,啧啧啧。” 贺天然听着汗颜,提醒了一句: “辉子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拍《布达佩斯大饭店》的那个导演叫韦斯安德森,而拍这部《寒枝雀静》的导演叫罗伊安德森,他们是两个人,所以风格才不同?” “……啊?” 感受到贺天然“关爱”一般的眼神,余辉顿时是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啊什么啊呀,记不清导演很正常,看电影嘛,自己看得舒服就好,伱要是真想钻研什么,那么这个安德森,可一点都不遑多让,他是利用空间讲故事的导演中,独一档的存在。” 贺天然微微一笑,并没在这件事上挖苦他。 说起来,他跟余辉的相识,还是有点说头的。 去年的时候,贺天然负责图书馆放映厅的电影放映,学校电影协会那边常常组织观影活动就找上了他,余辉当时是电影协会的成员,一遇到贺天然当即是相逢恨晚,引为知己,而天然哥偶尔间流露出的那种对电影的专业见解,更是让余辉佩服不已,直道天然哥妥妥就是一个图书馆放映厅的扫地僧…… 话说,余辉最近是打算拍部微电影,参加由港城大学、电影学院、港城美院等几所高校联合举办的大学生微电影大赛,而且小伙子似乎也有心往影视制作行业发展,所以才抱着一些文艺片来回咀嚼,分析镜头里的专业技法。 得到了贺天然的安慰,余辉挠了挠脸皮。 “也对,反正都是学习嘛,对了天然哥,这个导演的片子,外景的光线怎么控制得这么均匀柔和的啊,难道是说,北欧那边空气质量比较好?” 贺天然瞟了一眼画面,“因为这个是棚拍。” “不可能啊!棚里面怎么可能拍得出这么自然的大纵深?用特效也没办法做到这么通透吧?!” 余辉虽然刚才认错了导演,但一些基础的电影知识还是具备的,分得出棚拍特效与外景摄影的区别。 贺天然用手指了指荧幕画面里的远景: “因为它的背景是严格按照透视关系做的道具,利用视觉差看起来很远罢了,而且这些背景都是一笔一笔画的,要不然这种色彩跟颗粒感,无论是用实景还是特效,都差了点意思。” 余辉有些瞠目结舌,“这……这也太扯了吧!” 贺天然认真纠正道: “这跟扯不扯有什么关系? 塔可夫斯基在《牺牲》里,为了一棵树的每一根细小枝丫都百分之百符合自己的要求,硬是让美术组凭空给造了一棵出来,而当这棵树出现在镜头中的那一刻,就说明了一个导演对待自己的作品,应该去做到什么样程度。” 余辉喃喃道:“但是这……似乎与现在的电影潮流相悖啊,很是吃力不讨好,反正观众也看不出来……” 贺天然皱着眉:“那你作为观众来说,他做的是错的吗?” “是没错……但是……” “他错了吗?” 贺天然强行打断他的借口,再次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 “回答是,或者不是。” “……” 余辉被问愣了,贺天然平时很好说话的,为人也很温和,一点富二代的架子都没有,可唯独谈到电影的话题时,他的状态就往往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如同一个平静的、执拗的,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暴君。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余辉不知所措时,贺天然脸上却骤然一笑,又回到了那个嬉皮笑脸,和和气气的状态,主动放下台阶,道: “当然是错的啦,辉子你拍你那个微电影的时候,可千万别这么搞,会被人骂傻哔的,保不准还得吵起来。” “啊……嗯,好的……” 余辉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显然整个人还没从对方这种两极转变里走出来,他觉得贺天然真正要告诉自己的,并不是这种妥协般的回答。 于是他战战兢兢地提议了一句: “天……天然哥,过两天我们开始拍摄,要不……你来当导演,帮我们电影协会把控把控怎么样?” 哪知贺天然闻言一怔,然后整个人都默然了起来,眼底里像是闪过了些什么东西。 直至过了好一会,他摇了摇头。 “算了吧,你太高看我了,我就是看的电影比较多,真当导演铁定得拉胯,而且我没几天就毕业了,一世英明可不能毁在了这儿。” “谁都有个第一次啊,天然哥你肯定行的!” 其实余辉老早就有了这个想法,但面对他的不依不饶,贺天然还是摇摇头。 “算了吧。” “为什么呀?” “过两天我得去面试了。” “那……那面试之后又不是立马上班……” “对我来说是的,我就是去走个流程,家里的安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下次回学校就是拍个毕业照,领下学位证之类的了,现在我们这一届的金融班,估计我是少数还留在学校里的几个。” 贺天然平静说完,将手里的书放到身后的书篓里,余辉彻底死心,无言以对。 男人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对了辉子,忘了跟你说,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在图书馆值班了,下午我有点事儿,就先走了,不陪你了啊。” “啊?!!天然哥!你……你怎么这么突然啊!我们图书馆的同僚还没给你开欢送会呢!” 听了这个,余辉更是被激的喊了出来,一些离服务台近的同学纷纷朝这边看来。 “嘘,小声点,别吵着别人。” 贺天然洒脱一笑,继续道:“开什么欢送会啊,莫名其妙的,我跟图书馆的老师说过了,等我这几天有空,咱们再一起约个饭什么的就行。” “哪……天然哥,你一定要约我啊……” “知道啦~” 他背上单肩包,余辉也跟着站了起来,想要送送他,贺天然拍了拍小伙子肩膀,顺势又将他按坐下。 “留步,别搞得那么沉重,以后工作上还有什么不懂的,先找老师,老师不清楚的地方,你就憋着,等是十万火急你兜不住了,你再来找我,当然,你那个时候找我估计也没啥用,我除了笑你两句也就帮不上什么了。” “天然哥……” “走啦~再见!” “……再见!” 贺天然轻轻捶了余辉胸口一拳,扭头离开了这个两年里,被他视为这个世界上,可以让自己内心栖息的避难所…… 时间过得真快啊,自己人生的这本自传,是终于走到了最终章,还是说…… 应该翻开一页新的篇章呢? 图书馆外阳光正盛,贺天然抱着这样的疑问,缓步朝外面的世界走去…… 光芒一点点吞没了他的躯体,直至彻底融入,消失不见。 (P.S:本书要结束啦,快散场啦,大概还有十来章的内容,在这个当口,大家能支持一下就支持点什么吧~) 第356章 自传:转眼(中) 第356章自传:转眼(中) 离开图书馆,贺天然驱车到了学校的侧门,这个门离女生寝室比较近,他在路边停好,给某人发了条微信,十五分钟之后,曹艾青这才姗姗从学校里走了出来,举目张望了一下四周,发现贺天然的车后径直走来,坐上了他的副驾。 虽说夏天是一个能让人大饱眼福的季节,不过曹艾青由于要去工地监工,所以今天的穿搭风格就显得很通勤,一件淡蓝色衬衫内搭一件白色的T恤,下身一条直筒长裤,肩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帆布包,整个人水灵灵的,青春耀眼。 “外面好热啊,气温好像有35度。 曹艾青进了车,拉下车里的梳妆镜,熟练地将一头长发扎了起来。 “是啊,这才刚到夏天呢。” 贺天然笑着回答,视线默默地看向女孩白皙的后颈,那里有一些绒毛因为长度不够而无法扎起,只能凌乱又随意的伸展着。 不知道为何,相比起一些路过女大学生的短裤长腿,贺天然觉得曹艾青的那个部位,才是真的性感。 女孩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视线,而是打开副驾的储物箱,拿出一瓶粉色的防晒喷雾喷了一下,原本吹弹可破的脸颊在水雾的滋润下,显得更加的晶莹剔透。 用完之后,她将瓶子递了过来。 “你要不要也喷一下?” “你没上来之前我已经用过了。” “怪不得感觉少了好多~” 曹艾青笑了笑,摇晃了两下,将喷雾重新收了回去,等到她系上安全带后,贺天然轻踩油门,汽车启动出发。 “你呀,一个做设计的,天天往工地跑算怎么个事儿啊,嫌天气不够热啊?” 贺天然调侃了一句。 简单的来说,建筑设计与施工落地是两个工作性质不同的阶段,前者是设计艺术,后者就是土木工程了,设计师在设计好图稿,开工交底之后,只要在关键节点负责验收即可,用不着天天往工地跑,要是跑得太多,反而会给人留下前期设计工作不到位的坏印象。 “宗教建筑还是不太一样的,有些设计上的细节与忌讳,工人不一定能懂,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是还得让我们院长帮我写推荐信嘛,他总说什么落地能力也是考验一个设计师功力的标准,这是在敲打我呢,毕竟在他眼中,我也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实践经验的学生设计师,让我多去工地实践也是在考验我呀。” 曹艾青解释着,她口中的院长推荐信,就是将来她出国留学需要用到的重要申请材料。 虽说以曹艾青的能力,她去不去工地,他们的院长都会给她写推荐信,但既然别人都这么说了,那总是要做出一番样子出来的,何况姑娘是真的对这座教堂很上心。 “那些工人一定恨死伱了,一个小姑娘每天跑来工地咋咋呼呼的。” “哪有!我跟他们还有教堂里的神父啊什么的,都处得很好的!反正每天过去待上个一两小时就差不多了,何况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差不多就解放了。” “我知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讨厌你呢?我就随口一说而已~” 贺天然开着车,心情不错。 他偶尔会载着曹艾青一起去工地,也时常借车让姑娘自己开车往返,而今天,则是顺路。 “你图书馆那边的工作都交接完啦?” “这种工作哪需要什么交接啊,说一声就行。” “哪……你宿舍都搬完了吗?住的地方找好了?” 曹艾青连续问着,因为贺天然无论是在市区找工作还是直接去他爸的公司上班,大学城与南山甲地的出行都不会太方便,所以注定是搬离学校的。 “没呢……对了,前面路口有家奶茶店,咱们要不要买点喝的?” 贺天然注视着道路前方,手中打了一个方向,提议道。 “好。” 曹艾青乖巧应了一句,等车停稳后她下了车,即便贺要喝什么,但对彼此的了解,姑娘还是准确的买来了两杯冰爽十足的柠檬可乐,酸酸甜甜的口感,夏天来上一口,整个人都活了。 汽车再次启动,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你不赶紧解决一下自己的事,今天还有时间载我去工地。” 曹艾青双手捧着饮料,看着贺天然专心致志开车的侧颜问道。 “这不是正在解决嘛,送了你到工地之后,我还得顺路去拿件衣服。” “衣服?” “啊……就是我前一阵定制的西装要去取,过两天面试的时候要穿。” 曹艾青一愣:“面试吗?贺叔叔没让你去你们公司啊?” 贺天然摇摇头:“没有,不过他安排了我进红杉资本先跟着学习一段时间。” 贺盼山让贺天然去的红杉资本,号称是“独角兽的饲养员”,被其投资过的知名企业不计其数,在整个风险投资界的地位,世界上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比拟的。 而山海科技的投资并购部门一直都很有名,互联网发家的贺盼山很早就开始了布局,这个部门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补足公司的业务短板,一些做不好的事就会以投资为主,目的就是收购优质的资源和创业团队,化为自己公司的一部分。 贺天然是学金融的,他敲不了代码,更写不了编程,对于自家公司的技术部分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所以,贺盼山对儿子的安排,可以说是抱有深意的了。 当然,这些安排会在未来的五年、八年、甚至十几年后才会有显着效果,至于如今…… 贺天然需要先去取他的西装。 曹艾青道:“我知道红杉资本,但他们在港城没有办公地点吧?” “嗯,主要是在上海跟京城,不过他们在港城正好有投资项目在做,我面试完就直接跟项目了……” “那你跟完项目之后……” 贺天然喝了一口饮料:“看呗,估计是跟他们一道去上海吧,京城对我来说太干了,而且山海在浦东那边也有几家子公司跟分部,我做事也方便些。” “……嗯。” 车内逐渐沉默,谁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饮料往中央扶手箱的杯槽里放去,他们的手背不由触碰到了一块,然后又迅速分开。 一年半了,此时的贺天然与曹艾青,更像是一对无比要好的朋友,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觉得这两个人一定会在一起,所有初次见到他俩的陌生人,也都觉得他们已经在一起。 可是,他们终究没有在一起。 他们的关系似乎到了一个瓶颈,这是在解决了霸凌事件与曹艾青错乱姻缘之后,贺天然所能抵达的最好位置。 他们彼此无法再往前一步了。 对此,两人心照不宣。 一年半了,两人的学生时代都要结束了,可贺天然还是无法是揣测出,曹艾青的夙愿究竟是什么…… 这让他不禁开起了玩笑: “艾青,你瞧我们都这么忙,找个时间你把你的夙愿说一下,我帮你把事儿给办了,多好。” 曹艾青反问:“你很急吗?” 贺天然摇摇头: “不急,只是有点慌,因为这让我感觉一点都不了解你,而且毕业在即,我怕没办法,在自己最好的时间点上,去完成最重要的事了。” 曹艾青沉默了一会,缓缓问:“你真的把我的夙愿,当成最重要的事吗?” 贺天然无比真诚道:“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比我的个人意志还重要吗?” “什么意思?” “我跟你说过了,我并不想解脱,我喜欢这个世界。” “……对,看我这记性,最近我可能是有点焦虑吧,老是忘记一些事情。” 贺天然哑然失笑,一手操控着方向盘,一手握拳,轻轻捶了捶自己的眉心。 对于这番说辞,曹艾青心知肚明,贺天然遗忘记忆的速度,其实在王妈的那次心脏病安稳之后,就没有加重的迹象,该记得他还都记得,而他如今的这番表现,可能真的就如他说到那样,他对即将到来的那种无法掌控的未来,充满了焦虑…… 或者说,他还是打心底里,不喜欢这样的未来吧…… 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是什么他最好的时间点,这种话了。 念及此处,曹艾青忽然问道: “对了,你前年生日说要找到比你爸乘帆船环游世界更厉害的玩法,你有想到吗?” 贺天然这一年多来有了许多爱好,而且大多是极限运动,什么冲浪、潜水、翼装飞行、甚至是前不久,他真的拿到了直升机的驾照,这些爱好听上去很唬人,但其实只要有钱,一年多的时间,足够让人从入门新手,成长为一名业余级别的顶尖爱好者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贺天然除了读书与泡在图书馆,就是拼命挥霍着他老爹的钱财,把曾经作为一个富二代没有花出去的钱,都砸到了这些爱好上。 “嘶,还没想到呢,如果只是下一步打算的话,我想把自己那本直升机的私照,升级成商照,啧,不过估计是要毕业了,我爸不给钱了,想让我踏实工作两年。” 贺天然吐槽道。 曹艾青无可奈何,每次贺天然玩这种危险运动的时候,她都会有些担心。 “你应该庆幸你是个富二代,你如果是个普通人……” 说到这里,曹艾青戛然而止。 她只是忽然想到,在原本的世界,贺天然就是一个怀才不遇,穷困潦倒的穷编剧。 但起码那个时候的他,还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所以一时之间,曹艾青也说不上来,到底哪一种生活,对贺才算是好的。 好在贺天然明白女孩没说出口的话,他晒然一笑: “哎呀,这是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呀,我可再不想过上那种苦哈哈的生活了。” 曹艾青侧目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才转过头。 “我先陪你去取衣服吧。”她轻轻说道。 贺天然一怔,随后笑道:“好啊。” …… …… 半个小时后,两人到达目的地——港城轻纺面料市场。 热闹而拥挤的批发市场一片欣欣向荣,一格一格的商铺将布料与做好的各种成衣放在店门口展示着。 曹艾青有些意外贺天然竟然能找到这种地方定制西服,虽然她知道对方跟自己同样有着一些节约务实的习惯,可这一年来,贺天然花钱没了个准数,所以她才以为贺天然取衣服的地方会是什么高端的定制店。 “你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女孩好奇问道。 “我……很早就知道了。”贺天然略一停顿,没有过多的去解释。 两人进入市场,走到一间其貌不扬,名为“V&K”的店铺。 店主是个三十好几的青年人,鼻梁上架着圆框眼镜,脖子上挂着软尺,这家店似乎就他一个人在照看,也没有请帮工之类的。 “陈师傅。” “哟,小贺。” 此刻正在裁剪着布料的陈裁缝抬起头,他对眼前这个客人印象深刻,因为他上次来店里定制西装时,所提出的条件都非常具体,包括用何种面料,款式风格,领子袖口的形式都作了细致的要求,似乎他以前就有那么一件满意的西服,现在就是想着复刻一件。 然而这个年轻人却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做出来的衣服,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只是记得曾经有个人,为自己量体裁衣一般地嘱咐过裁缝,要这么为自己做上一件西装。 他只是记下了这些话,然后复述出来而已。 “你的西装做好了呢,你进来试试吧。” 陈裁缝笑着打开里屋的门。 而那件不知道算是来早了,还是来晚了的西服…… 贺天然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穿上。 第357章 自传:转眼(下) 第357章自传:转眼(下) 当初,温凉在未来见到贺天然时,他还是一个形象年轻,心理成熟,对新事物抱有好奇和幻想,以及饱含童真与情趣的人。 而将这些印象投射到为他定制的服装中后,就形成了一种成熟中又不乏年轻的风格。 棕色戗驳领的鱼骨纹西服外套,灰色的双排扣马甲衬托出了贺天然的腰线,既适合在炎热的天气里单穿,又能明确的划分出了领口的V字区。 男人没系领带,领口的扣子也单独的松了一粒,要不然全副武装实在是太热了。 不过他这种洒脱的穿法,倒是很符合原本这种意式西服浪漫自由的剪裁风格,肩宽收腰的设计,使他整个人看上去精致,利落,贵气逼人。 只是这种气质如果从头到尾都这样,就显得不够日常了,所以这次贺天然也没有换上皮鞋,而是踩着一双街头气息浓郁的黑色匡威,从整体观感上来看,就增添了些许的随意与自由。 比少年沉稳,比老男人有趣,这就是这套衣服,给贺天然带来的诠释。 陈裁缝很是喜欢自己的这件作品,笑道: “小贺看上去,还真有点上海老克勒的范儿。” “老克勒?什么意思啊?”贺天然不懂就问。 陈裁缝回答道: “很难相信小贺你定制衣服的时候说出那么多专业要求,却不知道‘克勒’两个字的含义,它是英文翻译过来的,分别是三个词,collar、class、carat,也就是白领、阶级、还有钻石的分量单位,这么说你就应该能意会到一些了吧?” 贺天然点点头:“原来如此,长见识了。” 一旁的曹艾青听到这番对话,疑惑说道:“专业要求?我还以为是裁缝老师你给的意见呢。” 陈裁缝推辞着说道: “没,虽说我们这边是做定制,但在提供的规格上还是差了一些的,就像小贺一开始就要求这套衣服用英国世家宝钻石系列的面料,可那是十万块一米的料子,我这小门店可拿不到货,而且能买得起这种面料的人,也不会来我这种店啊。 但是小贺说相信我的手艺,我很感激他第一次见我,就给了我这么大的信任,所以除了在面料上我给了他几个退而求其次的方案外,其他部分我都是在尽力配合他的要求。 我还纳闷呢,小贺提的要求很具体,但显然也是第一次定制西装,懂这么多肯定是有预案的,看他今天把女朋友带来,我瞬间就明白了妹妹伱可没少在男友的形象问题上下功夫啊!” 这本是裁缝好意,夸赞这对小年轻感情好的溢美之词,可这番话说完之后,场面的气氛忽然就有些……凝重。 曹艾青微微一笑:“大哥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情侣,他知道这么多,也不是我教的。” 从步入这个商场的第一步开始,曹艾青就觉得意外了,贺天然前世穷困潦倒,别说西装了,领带可能都不会打,而他今生的经历,曹艾青更是心中有数,所以结合裁缝的这席话,那个给贺天然西装建议的人,也就可想而知。 “啊……这样啊。” 裁缝闻言,自知好像是说错了话,捅了个篓子,很是尴尬。 曹艾青道:“大哥,能不能给我们几分钟,说些话啊?” 怎么说贺天然都是陈裁缝现在经手的贵客,听了这话,当即道: “可以可以,你们聊,小贺你衣服上还有什么问题,你叫我一声就行,我就在外面。” 说罢,裁缝忙不迭就走了出去,于是,摆满了模特与缝纫机还有试妆镜的制衣间里,就剩下了他们俩。 贺天然有点手足无措,姑娘缓缓走到他近前。 “这家店,在未来很有名气吗?”女孩轻轻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未来发现这家店的?” “因为人家现在还没有发达到拿得出你要的那种料子啊……” 曹艾青伸出手,将贺天然衬衫领口的扣子给系上。 “哈哈,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没错,以后这家店的老板,会帮一些名人啊,社会名流定制服装,至于现在……我应该是第一个。” 贺天然挺着背,表情有些僵硬。 女孩自然而然的接过他手中拿着的领带,男人下意识垂头,待领带环过他的后颈,他才道: “打领带感觉有点热,而且脖子被束缚着,我不太习惯……” “嗯,我知道,我就想看看你这一身都穿好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贺天然没有拒绝,任由曹艾青动作轻缓地将他的领带系紧,随后将大半部分掖进马甲之中,将男人的两边领子妥帖地整理好,她后退了一步。 她打量的眼神很认真,似乎想把眼前这个焕然一新的贺天然,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印在脑海中。 可是看完之后,她的表情又有些茫然,轻声自语道: “原来你在她眼中,是这个样子啊……” “艾青……” “你喜欢吗?” 女孩抬起双眼,正视贺天然。 一瞬间,他如鲠在喉。 “有点……拘束……” “但这是量身定做的啊。” “我知道……可还是有点……不习惯吧。” 贺天然明白,曹艾青问的这哪是什么衣服合不合身的问题啊,这是在暗指他与温凉之间的这段感情,但他只能回答衣服,而且也只能从侧面,委婉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觉得拘束是当然的啊,因为如同这件衣服一样,那是一段被命运扼住了咽喉的爱恋,是背负着枷锁,而翩翩起舞的日子。 曹艾青安静道:“拘束吗?但……你这个样子,确实感觉像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对方的这个评价,让贺天然愕然,不过他笑了一下,抿了抿唇想了片刻,终究是苦中作乐道: “呵,是吗?希望你下次夸我的时候,还是让我换套衣服吧,我可不希望这世界上眼光差的好姑娘又多一个。” 听见他这样自嘲,曹艾青也是一愣,随即也笑了。 只是她笑着笑着,表情有些酸涩。 “你不是说……要让她彻底死去吗?” “……” 贺天然的眼中出现一阵慌乱。 “我……可能是毕业在即……我想好好缅怀一下过去吧……艾青,这其实就是一件衣服,我……” “你是想要缅怀过去,还是没有勇气走向未来呢?” 曹艾青打断了他早已自乱阵脚的发言,贺天然的自辩瞬间是戛然而止。 姑娘作了一个深呼吸,缓缓走到一边的缝纫机旁坐下。 窗外的阳光还是如最初般地那么偏爱这个女孩,光芒印在她的脸颊上熠熠生辉,就连那些飞舞的尘埃,都有了光彩。 然而此刻,她却垂下头沉思着,她在想着什么呢? 那些思绪,是否还如当初数学课上,在书本空白处写下一瞬莫名念头般的生动从容? 贺天然走到她的身前,徐徐单膝蹲下,男人凝望着这个当初他奉若神明,而今依旧如此的少女。 “艾青,这是……这是‘她’在我身上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了,想要重新启程,总得收拾一番那些曾对自己有着重要意义的东西吧,因为有了这些,才造就我如今愈加完整的人格,忘记一个人是一回事,但莫要辜负,是另一回事……我……” 就当贺天然感怀时,曹艾青缓缓伸出手去,指尖触碰到男人的脸颊,她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带来了一种无比真实细腻的温柔与安宁。 一瞬间,男人知道,自己不用再去解释了。 而随着这个念头的到来,在下一秒,他也听到了从少女口中,说到了一句让人无比安心的话—— “我相信你。” 贺天然的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触动了一下,他好像有好多话想要说,但好像在这个时刻,一切都在不言中…… 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她知道自己的全部。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温柔共振,让贺天然在面对曹艾青时,内心都是充满了笃定的。 “天然,这一年多来,我真的很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按理说,若是一般人,我早就应该对你有了无比的好感,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曾经最温暖我的人是你,伤我最深的人也是你…… 这可能也是我自己的执着,我不需要你为了我而放弃些什么,来达成我的心愿。 就像我本是来淋雨的,你非要给我撑伞,我会走不快,你也会淋湿。 任何关系里的付出,心甘情愿才有意义,违背内心的做法,不仅会对自己愧疚,还扭曲了我们互相之间的关系。 所以,我只想改变自己,我不想影响别人……” 曹艾青语气和蔼,如是自问般说出了横亘在两人之间最大的矛盾。 贺天然呢喃道:“……我知道的艾青,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一句简单的‘功过相抵’四个字就能随意扯平,为你做这些,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也包括你心甘情愿地接受如今将要发生的生活吗?” “……” 随着曹艾青的一句反问,贺天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骗不了曹艾青。 “天然,我相信你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但我也看得出来,这一年来你过得并不快乐,你其实不想就这么随波逐流下去,对不对?你其实还有自己更想做的事,对不对? 你说我们的感情不是功过相抵,可你确实也把应该偿还的都偿还了,所以我已经不想看到一个心甘情愿围在我身边,把梦想都丢弃的男人了,我不情愿这样了,因为这会让我觉得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曹艾青字字珠玑,在遭到背叛之后,她是最恨贺天然的一个人,但在这一年里,她却是最懂贺天然的人。 “艾青……我……” “回去吧。” “什……什么?” 贺天然的瞳孔赫然震颤。 只因曹艾青慢慢收回了放在他脸庞上的手,从口袋中,缓缓摸索出一串月白色的菩提子…… “回去吧,回到我们的最初,去避开你所有的悲剧,去好好藏在草丛里不要出来救我,让我鼓起勇气自己面对一切,去做你喜欢的事,去完成你自己的梦想,去反抗父母对你的压迫,去结交与你志同道合的朋友,去……去自由的,跟你一直念念不舍的人在一起……还有就是……不要再来招惹我了……我真的很好,这里是我的天堂,我不需要人来救我……” 少女如同梦呓一般的话语萦绕在贺天然的耳边。 “回去吧……如果我们不谈感情,你已经偿还了你的罪过……” 男人痴痴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曹艾青。 如果说,温凉爱的是全部的贺天然。 那么曹艾青,在当下这一刻,就是赐予了贺天然全部的自由…… 所以,爱一个人与懂一个人,哪个更重要呢? 真实的情况当然不是这么极端,温凉在爱贺天然的同时,自然也懂他;曹艾青在懂他的同时,也曾爱过他,只是两个姑娘的人格与执念各不相同,表现出来的形式,也就跟着泾渭分明地将这个问题抛诸在了眼前。 “那如果谈感情呢?” 贺天然按捺住心中惊骇,闷声发问。 “不会有这个机会的,重新跟你做朋友,已经到了我的极限了……” 曹艾青回答的很果断,没有留下一点余地。 她抬起贺天然的手,将那串佛珠慢慢放在了他的手心,然后双手又包裹住他的手掌,使它慢慢合拢。 “去吧,我相信现在的你,已经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了,不是你的这身衣服,而是因为你这个人……” 女孩松开了手,她的目光看向男人的发丝,情不自禁地道出一句: “你的头发好像又白了一点,我看着,真的有些心疼啊……” 第358章 自传: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一) 第358章自传: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一) 曹艾青走了。 如同那次在洗铅池甩掉贺天然时一样,她走得毅然决然。 一个能说出“自己的青春里中不曾有过败笔”的女人,是注定要向前走的。 贺天然很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给出“阿凉是假洒脱,艾青你才是真豁达”这样的评价。 然而,现在男人自己呢? 离开了裁缝店,他兀自在车上呆坐了半个小时,然后才踩下油门。 偌大的城市之中,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这片由钢筋水泥浇灌出的丛林之间,下个路口或是左转、或是直走、或是上高架…… 没有目的的旅程他可以一路狂奔,去到任何地方。 只是最后,车在一家便利店的门口停下,男人买了一包烟。 贺天然现在几乎不抽烟,一般也只会在心情特别复杂的时候破例,但只要他抽,便会一支接着一支,所以一包二十支的香烟在他身上,要么能抽三、四个月,要么就只能抽半天。 “咳、咳咳……” 当香烟连续不断的吸入到第三支时,贺天然咳嗽起来,一种恶心的感觉在胸中翻涌,这种处于思考当中的突发不适,让他意识到一件很可悲事实—— 吸烟有害健康,但总会有人冠以各种情感上的象征,让尼古丁来囚禁心灵。 装哔也好,孤独也罢,再不济也能顶上一个缓解压力的名头。 而这种情感上的寄托一旦形成,哪怕你知道这百害而无一利,那也很难靠着意志力去左右自己的行为。 通过抽烟来缓解烟瘾,本身就是一种明知故犯的愚蠢行为,有人说吸烟是享受,但其实这种享受,只不过是让被香烟残害的身体,获得了一种短暂完整的舒适感…… 但道理谁都懂,可当认真面对一些抉择的诱惑时,该犹豫,还是会犹豫。 香烟是这样,现在贺天然手里的那串佛珠,也是这样。 这就是这种“寄托”的厉害之处。 或许,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人们都太想获得一种心灵上的完整与安宁了。 哪怕这只是一时的。 经过了几次轮回之后,贺天然很清楚时间线的改变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可他也确确实实,是憧憬曹艾青方才所描述的那个世界的……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这种事,或许早在艾青在送给自己的那首诗里,就已经说得很透彻了……” 坐在便利店门口抽烟的男人喃喃自语。 不需要拯救曹艾青的贺天然,现在是自由的。 将那串象征着“圆满”却又粒粒代表着百八“烦恼”的菩提子重新戴在了手腕上,贺天然掐灭了烟,重新上了车。 这些年,他都学会了什么呢? 车窗外的世界光彩夺目,偶尔有路过的地方却灰暗死寂,在这阳光与黑白的交替之间,贺天然想了许多。 曹艾青的青春没有败笔,可他做不到,或者说,这不是贺天然想要的方式。 人生这篇文章里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弄得清楚,不要有错别字的这种谨慎性格,终究不适合他。 字写得乱点不打紧,拿不到卷面的高分也不重要,忠诚于自己的感觉,认真做每一件事,不要烦,不要敷衍,不要放弃,要做就做到底,重要的还是那四个字—— 一以贯之。 这才是贺天然现在对待人生的信条。 他不打算回到过去重新起草一篇人生的自传了,字写歪了就歪了,标点错了就错了,文章是否锦绣,人生是否圆满,要如何衡量? 唯有写完,过完。 与其在这人生转折的当口,转身从头满怀心机的去琢磨文章的第一句,还不如…… 好好落笔下一句。 所以,当贺天然重新站在那条已经沉寂已久,失去了色彩的商业街前,再也没有了一丝的恐惧。 手腕的佛珠发出了微微的亮光,似乎能够感受到佩戴者的心意。 不用回到过去改变,也不用去到未来见证。 一个人想要坚定地做些什么…… 现在,就可以! 贺天然挺身跨步,迈进了那个遗忘了他许久的黑白世界。 …… …… “黎导儿,之前那个演员老师刚才打电话过来,估计来不了。” “啊?为什么?!” “他说他……他家里出了点急事,具体如何也没细说……” “欸,什么急事啊……这种特形演员活儿太多,无非就是觉得片酬给得少,大热天又在大学城拍,还是学生作品,不想出工罢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 “找找吧,你们看看能不能联系到一些表演系的同学帮个忙了,还好镜头不多……” 电影学院的校门口,一群一看摸样就是学生剧组的人凑到一起,为首的男子名叫黎望,导演系大四,现在正在为自己的毕业短片而发愁。 “哎呀,哪有这么麻烦,照我说,黎导儿伱自己上就行了。” 此时拎着摄像机说话的人叫蔡决明,摄影系大四,也是这次短片的摄影师。 黎望赶紧摇头,“我不出镜,这是原则问题!” 许多导演对待自己的作品,只喜欢躲在幕后运筹帷幄的那种感觉,想要让他们出镜,比登天还难。 “那你看胡秀才怎么样?” 蔡决明笑嘻嘻朝着旁边的另一个男人打趣道。 被他称叫胡秀才的人,真名叫胡岳,戏剧影视文学专业,这部作品的编剧。 这个小剧组的几位主创都是同一级的,还有几个来帮忙做场务的学弟学妹,可以看出这个剧组结构是真的很简单了。 一听到自己的外号,胡岳立马是一个滑稽的立正,看样子很是期待能客串一下自己剧本里的人物。 “嗯……” 只是黎望凝望了他几秒,摇了摇头: “我……嗯……这个角色还是应该……怎么说……周正一些,你说对吧,胡编?” “喂喂喂,黎导儿,你的意思是说我长得歪吗?你信不信我现在,马上,原地就给你改剧本?” 胡岳抗议道,一群人哄笑起来。 “欸黎导儿,你看那个人,一直在看我们。” 短片的女主角顾玲在众人打趣之间,用手肘抵了抵还在发笑的黎望,他举目看去,只见他们这群人的不远处,站着一个看样子差不多同龄男人。 那人一头长头发随意扎着,应该是特别设计过,所以一些发丝挑染成了灰白,一身贴合的西装让他的身形看上去格外的高挑挺拔,在这帅哥美女云集的艺校门前,那气质也算是独一档,一看就是搞艺术的富家子弟。 “那哥们穿西装不热吗?” 蔡决明吐槽了一句,但随即就被自己的前女友顾玲给怼了回来: “你可得了啊,别人这一款你想学还学不来呢,而且没准别人还是学长什么的,是外出工作需要!” 蔡决明干笑了两声:“呵~是是是。” 与朋友不同,黎望沉默不语望着那个男人,对方也感受了这边的视线,兴许是知道刚才自己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们这群人不太礼貌,他礼节性地微微点点头,然后露出略微纠结的表情,似乎是想过来打声招呼,但想到众人也不熟,所以就准备转身离开。 “同学,留步!”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黎望的反应,他快步离开身边友人,三两步走到那个男人身边。 “嗯?怎么了?” 男人停下脚步。 “那个……咳,同学怎么称呼啊?” “……叫我小甲就可以了。” 那人迟疑了片刻,笑道。 “啊,甲哥是吧,呃那什么……甲哥,你下午有时间吗?” “有啊,怎么了?” “就是我们剧组临时差一个配角,蛮重要的,你能不能帮个忙,帮我们客串一下啊?” 黎望也是事发突然,被逼无奈之下好不容易看着个合适的,于是亲自上前抓人。 名叫小甲的男人一愣,随即问道: “什么角色啊?” “一个导演!” 第359章 自传: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二) 第359章自传: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二) 客串一个导演? 男人犹豫片刻,就在这个空档,群组的其他人也陆续走近,而望着朝自己走来的众人,他脸上的表情,微微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凝滞。 他在压抑着心头激动。 这是一种久违重逢后的必然情绪……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自称为小甲的男人,就是走进了黑白世界中的贺天然。 佛珠的伟力,能够穿越过去与未来,那么贺天然选择来到“现在当下”,自然也就不意外了。 可即便贺天然能够在这个世界中正常行走,交流,众生的面孔也不再浑浊,旁人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但悲哀的是,贺天然眼前的景色与人物,依旧是黑白一片的…… 这跟他穿越到未来那次的经历一模一样,想必这也是曹艾青身上正在发生着的情况…… 根据两人之前的推测,这昭示着自己身体中的这个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 或者说,“贺天然”这个人与在这个世界中的众生,并没有产生出任何的因果关系,黎望胡岳他们对那个曾经作为他们共同挚友的“贺天然”没有任何记忆。 现在他们眼前这个人叫小甲,路人甲的甲。 有了前几次的穿越经历,贺天然并不敢太过暴露自己的信息,所以,在面对旧友的客串邀请,他犹豫了起来。 “学长,帮个忙嘛,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顾玲是第一个说话的,女生撒起娇来确实要好说话一些,可能她是见贺天然气质成熟,又站在电影学院门口,就很正常的认为对方是同校的同学。 蔡决明有点不爽自己前女友的做法,冷不丁道: “你都大四了还叫别人学长,没准别人是学弟呢?” 顾玲刚才娇滴滴的表情顿时是挂不住,瞬间转冷,这是暗戳戳讽刺自己装嫩呢,现在所有人都在,她也不好意思太过,但还是忍不住警告了一句: “蔡老师,麻烦你别带情绪好吧?” 自己的摄影师跟女主演闹成这样,黎望真的是有些无奈了,但现如今他只能继续撑起好脸,打了个哈哈,然后继续问着对面的男人是否愿意客串,意图转移大家的话题。 贺天然也对蔡决明与顾玲两人发展成这样的矛盾关系而感到讶异,这个时候自己要是贸然拒绝,那么这个小剧组的气氛就更低沉了,反正能跟这群朋友再相处一次是求之不得的事,于是他笑道: “哈哈,我也念大四呢,大家都是平辈的,我正好有时间,客串没问题啊。” 听见这个回复,众人喜出望外。 由于剧情的需要,影片拍摄的地点就在电影学院的黑匣子小剧场里,托黎望他们的福,贺天然再次进入到了久违的电影学院。 所谓的黑匣子小剧场,自然比不上电影学院用于晚会,或者上演大型剧目与毕业剧目的大话剧厅,不过一般表演系的作业汇报与一些实验性质的剧目都会在这里进行,是一种表演更加灵活,氛围感更加浓重的表演场所。 剧组到场之后开始了置景,黎望拿着分镜表,正在跟顾玲与蔡决明沟通等会开拍的调度与走位,三人站在舞台上,这时一束追光刚好圈住了他们,坐在剧场座位上的贺天然静静看着…… 尽管他只能看见黑白,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眼底,流露出一种回忆的光彩。 如果自己还在电影学院的话,那现在应该也在为了毕业作品的事情而忙前忙后吧…… “欸嗨嗨,老哥!你的戏可能要等一会,我们还有几个镜头要拍,咱们出去抽支烟啊?我顺便跟伱说说接下来你的戏份。” 耳边,响起一道轻浮的嬉皮嗓音。 这一声老哥,当真是又滑又腻,贺天然不用看都知道来人是谁。 胡岳递来一支烟,贺天然接过站起身笑了笑,两人朝剧场外走去。 门口,胡岳捧着火机帮贺天然点燃烟,然后自己也跟着点燃,美美地吸上一口,很是自来熟地道: “小甲哥不好意思啊,黎导儿忙着排调度呢,招呼不过来,麻烦你要稍等会了哈,不着急,对了,我姓胡,山丘岳,你叫秀才就行,我身边哥几个都这么叫我。” 小剧组没什么钱,所以像贺天然这种当街抓来,上镜客串钱都不要的“好演员”,肯定是要哄着的,万一他见一时半会拍不了,扭头走了整个剧组都得歇菜。 学生作品就是这样,设备靠白嫖,演员靠同学,场景学校和附近街道来回切换,幸好这是在电影学院,有着足够优秀的拍摄条件,更可以几个专业的同学协力合作,要不然成片质量真的很难保证。 贺天然笑了笑,吐出一口烟,随和道:“没事儿,我理解。对了秀才,你们这次拍摄预算是多少啊?” 胡岳也没想到对方叫自己会这么顺口,微微一愣后苦笑道: “一开始是三万,但拍着拍着打不住,又涨到了四万接近五万了快。” “嚯~那很多了呀。” “哈哈,确实……” 贺天然心想图书馆的余辉,他们港大电影协会也有拍摄微电影的计划,但预算控制在八百块钱一天,四五天拍完,在学生作品里,成本能超一万都算是大制作了。 但看胡岳的摸样,似乎是提到这个,他一下就惆怅了起来。 结合现在的时间点算一算,贺道: “不过,你们的毕业作品现在还在拍摄阶段,是不是有点晚了啊?” 尽管每个学校的毕业流程,时间安排不同,但港大现在连论文答辩都结束了,而电影学院这边,黎望他们还在做毕设,这着实是晚了些。 胡岳叹了一口气:“是啊,实不相瞒小甲哥,我们这条小片子,磨磨蹭蹭都快拍三个月了。” 贺天然一惊:“啊?是拍了三个月,还是筹备了三个月?” “拍了三个月。”胡秀才很是无奈:“黎导拍片儿太拖了,也太细了,本来我们上个月好不容易都杀青了的,后来他做后期剪辑的时候,觉得有几场戏拍得不好,所以今天才拖着我们过来补拍,这不,我们遇到你的时候,刚拍完外景回来呢。” “只是因为细致?” 贺天然清楚黎望的拍戏的风格,虽然磨叽是磨叽了一些,但还不至于拖这么久。 三个月,一部电视剧都能拍完了。 “嗐,也有我们的原因,这不是大四了嘛,好多人都不在学校了,今天缺了摄影,明天缺了演员,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呢,黎导一天也拍不了几场戏,大家都想把这部片子给打磨好,都是最后一哆嗦了,也算是给大学四年的一个交代吧,所以都没催过他。” “啊……原来如此……” 贺天然顿了一会,又问:“秀才,刚才我看我们剧组的摄影师跟女主,貌似有些矛盾啊?” “小甲哥你也听出来他们话里带刺是吧?” 胡岳啧声解释道:“啧,哎呀,让你看笑话了,他俩之前是情侣,只是我们女演员前不久签了公司,不让谈恋爱了,而摄影师老蔡本来自尊心就比较强,加上现在还在到处跟着一些剧组混着,在这里打打杂,那里当当摄理,前途……只能说未来可期吧,所以他们就只能约定各自安好,他日顶峰相见了呗。” 被胡秀才这么一通解释,贺天然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唏嘘…… 大学情侣能谈到毕业后还在一起的,本身就寥寥无几,对此贺天然也评价不了什么,沉默了几秒之后,他也只能道: “正常……挺正常的……” “欸小甲哥,你哪个专业的呀?之前在学校都没见过你。” 电影学院的学生跟普通院校比起来真的不算多,同级之间哪怕是不同专业,相互认识并不稀奇。 “我不是电影学院的,隔壁港大的,学的金融,今天本来想到电影学院来逛逛。” “哟,我还以为你是我们学校的呢,小甲哥喜欢电影啊?” “也有可能是我来你们学校蹲明星的呢?” 贺天然开着玩笑,胡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哈哈,你可不像是个会追星的人,你一说你是学金融的,我顿时就感觉你是那种每天早上一杯冰美式,然后盯着股票,跟同学同事分析市场行情的精英阶层,高知分子。” “刻板了吧,我不说我是学金融的,你们不还以为我是个搞艺术的嘛,要不然也不可能让我来客串不是?其实看人也不能光看外表,我这人可真算不上什么阳春白雪,平时就一下里巴人,还是扎根土地的那种,爱好都是些群众们喜闻乐见的东西。” 胡岳觉着这小甲哥还真有意思,跟自己都能有来有回的贫。 他笑眯眯问:“爱好?比如说?” “比如……看看书什么的。” “你要是说你喜欢什么拉丁美洲文学,这可不算什么喜闻乐见啊。” “不,我看书就是看网络小说,而且特喜欢看那种龙王赘婿文,比如说我前几年看的一本叫什么《龙王赘婿:上门战神从内卷开始》我就觉得那书写得超爽,超棒,超优秀!” 贺天然一脸狂热的表情,胡岳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他看贺天然的眼神都变了,以为对方是自己的某个读者认出自己,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可胡岳从没有在网上暴露过自己的信息,以前也从没见过眼前这个叫作小甲的男人,难道说,真让自己在现实中,碰见了活读者了? 作为这本书的作者,碰见这种事,胡岳真的会直接社死的好嘛! “咳,小甲哥,你这么一说,我感觉你可能真的是来我们学校蹲明星的哈……” 胡岳生硬地转移着话题,贺天然笑而不语。 “欸你知道嘛,你别看我们黎导儿戏拍得慢,去年的时候,他也是去过威尼斯,走过电影节红毯的人呢!” “啊?是吗?” 贺天然惊喜交加。 见到自己话题转移成功,胡岳与有荣焉,沾沾自喜道: “去年威尼斯电影节,拿到金狮奖最佳影片的那部《爱在玫瑰凋谢时》,我们黎导就有参与!” 这话说出来之后,胡岳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他一想到能看自己赘婿爽文的人,应该不会跟看文艺片儿的那一类人有所重叠…… 所以这个哔,也不知道能不能装成功。 果然,他瞧见小甲脸上一愣。 “咳……不知道也没关系,我这么跟你解释哈,这个威尼斯电影节,就是欧洲顶尖的三大电影节之一……” “你是说……温……温凉拍的那一部吗?” “哎哟,老哥你知道啊!哈哈哈~对对对,就是那一部!” “……嗯。” 骤然间再次听闻那个女孩的消息,贺天然埋下头,吸了一口烟,不想将自己此刻的表情表露于人前…… 在他原本的记忆中《爱在玫瑰凋谢时》这部电影只是提名,没有获奖,而如今情况发生改变,也就是说,就算自己在这个世界消失,温凉与黎望依旧参与了这部电影。 看来,阿凉真的在解脱之后,改变了命运…… “哟老哥,你这是害羞了吧……?怎么,原来你是凉姐的粉丝啊?哎呀,不丢人,我理解,我理解,嘿嘿嘿~” 胡岳见贺天然转过脸,他挑挑眉,贱兮兮地调侃道。 贺天然飞快整理好情绪,重新抬起头转过身,丢掉手中烟蒂后说道: “秀才你认识温凉啊?” “那当然,黎导女朋友就是凉姐的闺蜜,学管理的,现在成了温凉的助理,然后我们这次的女主演顾玲,她们都是室友来的,我们这群人玩得可好了。” “那……你们这片子,不找她来演个角色什么的?” 贺天然小心翼翼地发问。 胡岳大咧咧道:“早拍完啦,跟你一样都是客串,她现在忙都忙不过来,能挤出时间来串上两场戏,真的是帮了我们大忙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欸小甲哥,你晚上去不去看演出啊?” “什么演出?” “就是他们INTERESTING的告别演出啊,在宇宙街那边的烟角巷的LiveHouse,你不知道啊?” 贺天然脑中“嗡”地一声。 “告……告别演出?你是说……他们乐队要解散了?” 胡岳也丢掉自己手中的烟头,叹息一声。 “对啊,这不是温凉越来越专注影视工作,事业也越来越好了嘛,作为主唱的她分身乏术,乐队解散,各奔东西了也很正常……” 第360章 自传: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三) 在得知乐队即将解散的消息后,贺天然又跟胡岳详细打听了一些乐队的往事。 当这个世界没有了自己,INTERESTING乐队的成立,更多只是温凉在音乐爱好上的兴趣使然,当初贺天然就知道温凉一定会喜欢玩这些东西,组织乐队本来也就是投其所好。 可没了他,乐队的发展,就变得不同了起来。 INTERESTING一开始是靠温凉的几首翻唱走红网络的,其中自然也有《玫瑰窃贼》这首歌,但由于在真实世界中,它并不是原创,所以乐队的影响力一直都很有限,后来虽然出过一些原创曲目,但讨论度一直都在温凉身上,而非作品本身。 这个问题在贺天然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只是当时靠着记忆抄袭而来几首热曲,让歌迷有了一种这个乐队的创作能力跟温凉的实力是相匹配的错觉,而且主唱与吉他手是情侣,属于是相辅相成,相互成就,所以问题一直都没有爆发。 现在温凉回归正常世界,没了贺天然与未来的记忆后,大多情况都有了改写,温凉想要多栖发展,就现状来看还是不太现实,而唱歌更像是她的爱好,演戏才是她的本职工作,所以乐队解散,是迟早会发生的事。 不过好消息是,这个世界里没有贺天然,温凉依旧会根据爱好成立乐队,去拍摄那部电影,但她不会再早早的签约公司,踏上演艺圈,走上最初被雪藏了的悲剧。 这也就代表,温凉的命运,不是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而是走上了另一条光明大道! 自己真的改变了未来! 这些改变或是没有改变的事物,想来才更像是一个费尽了千辛万苦,轮回百载,赎完了罪孽,才换来的一个好结局,若是解脱之后,又要从头再来,那才真的是难寻天理。 想到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贺天然的心中满是欣慰…… 哪怕这个世界的朋友已经没有一个认识他,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但他已经不想再奢求更多了…… 能让温凉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真的足够了…… “怎么说啊甲哥,你瞧你来客串,钱都没提一嘴就来帮忙了,这也是赶巧,要不然咱们下午拍完戏,我们带你去现场看看?顺便帮你要一张签名什么的~” 胡岳很是热情地提议道。 “去……现场?” “对啊。” “会……会见到温凉吗?” “当然啊,要不然我们带你去干啥啊,而且何止是看啊,要是她有空,你跟她聊上几句天都可以。” 胡岳见对方身体紧绷,一脸的局促与惊惶,甚至是说不出话的摸样,他哈哈一笑,趁机打趣继续道: “你放心好了,我们剧组今天难得聚一块,本来就打算拍完了最后这几场戏就直接去livehouse看演出的,我们平常去那家店票都不用,他们家的老板就是乐队的鼓手,跟我们哥几个关系铁着呢,平时都叫他叔,多你一个人不是事儿。” 胡秀才这么说,是想让眼前这个男人放松下来,在电影学院明星见多了不觉希奇,可对普通人来讲,沾点慌张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温凉作为一个演员,是目前内娱最具潜力,颜值与演技双高的小花旦了,虽说她个人在去年威尼斯电影节上颗粒无收,但在国内的金像奖上,可是拿了影后提名与最佳新人奖的。 然而,在外人看来应该是粉丝与偶像近距离接触的好机会,贺天然却给出了一个意外的答案,只见他经过了最初的犹豫后,摇摇头说道: “算了,你们带我进场,听听音乐就行,或者你们直接给我一张票,我自己去也可以。” “啊,为啥?你就不想近距离跟偶像接触接触?” 胡岳不解。 贺天然平复好心情,笑道: “还是保持距离吧,这不是一个粉丝的基本素养吗?而且签名聊天什么……对我来说,意义真的不大,还不如静静看她演出呢。” “……啧,确实如此,小甲哥,讲究哇!” 胡岳听完解释,比划出一个大拇指。 这番聊天下来,胡岳挺喜欢眼前这个“小甲哥”的,觉得人实在,讲话也对胃口,特别是“保持距离”四个字儿,看他前一秒听见温凉名字还这么大反应,过后却能说出这般自持的理智发言,还真是令人高看。 贺天然想见温凉吗? 想的,这是他来到这个黑白世界最主要的因素。 只是他曾对曹艾青说过,如果再见到温凉,他会刻意避开。 这当然也是一句真话,而且就发生在当下。 归根结底,是因为贺天然已经不知道用何种形象,去面对温凉了。 把自己完全当成是一个陌生人,然后假装兴奋地跟那个成名在望的小花旦客套寒暄,表达喜爱与崇拜吗?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对贺,只会是一种煎熬…… 结了痂的伤口,又何必残忍去撕开呢? 所以,知道温凉过得好,看到她那些人生里的伤痕愈合,贺天然就已经觉得非常足够了。 “蔡决明你有完没完?!” 忽然间,黑匣子剧场中传来一阵女声的呵斥,猛然间打断了贺天然的惆怅。 站在外头聊天的两人同时朝里看去,随即对视一眼,然后纷纷走进剧场之中。 “什么叫我有完没完?你自己演得不行还不让人说是吗?” “你是导演吗?过不过你说得算吗?你看好你自个的摄影机不就好了?!” …… 舞台上,蔡决明与顾玲发生了一些言语上的争执,而且他们一个是主演,一个是摄影,少了谁这个小剧组都得停摆,帮忙的学弟学妹们虽然在旁劝着,但两人脾气上头,平常的劝解多少是无济于事。 “得,又来了。” 胡岳见着这情景,一手一拍脑门,一手叉着腰,无奈道。 贺天然扫视了一圈,除了舞台上的剧组人员,黎望此刻正在角落里打着电话,脸上也是挂着懊恼的表情,不知在跟电话里头的人说些什么。 “你们不去劝劝啊?” 贺天然担心道。 “劝不动,这两人都有情绪,好不容易见一次还是这德行,上次拍完之后杀青饭上就吵了一架,今天补拍还是这样。” 胡岳说是这么说,但还是走上前,将蔡决明拉开,预防两人矛盾升级。 贺天然现在的身份说是客串,其实就是一龙套,他现在跟这群朋友无亲无故的,贸然上去也没啥用,所以只能先找个位置坐下等待,毕竟这种情况吵起来并不好看,两人吵闹了一阵,分开后就开启了冷战模式。 剧组被这俩这么一闹,气氛一下就降到了冰点。 这时,黎望挂掉了电话走到了贺天然身边,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疲倦,但还是耐心问道: “小甲哥,刚才胡岳把戏给你说清了吗?接下来到你戏了。” 贺天然心道糟糕,刚才一直在跟胡岳闲聊打听众人的近况,一下就把正事给忘了…… “呃……导演老师您见谅啊,我第一次演戏,所以刚才不是听得很明白,您劳心再跟我说一遍吧。” 黎望叹了一口气。 “唉……好的,小甲哥等会你的戏是这样的……” 他这个导演,当得还真是绝望啊。 这其实不怪他,谁能想到当初找来的朋友们,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添堵呢? 黎望的为人与在片场的执导风格就是这样,他可以很耐心,不厌其烦地去拆解一场戏,大剧组他也不是没去过,各部门的协调管理他也不是不懂,只是遇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就难免抓瞎。 花钱请人办事跟找几个兄弟凑在一起做事,终究是不一样的,前者事办不成,要骂要换都可以,但是后者就很难张开这个口,影响感情不说,有时候还得去体谅别人。 没办法,既然你要去体谅别人,那就只能把压力放自己背上了。 之后,黎望给贺天然讲了他要饰演的戏份,一句话概括就是,顾玲饰演的女主角来剧场面试,在表演之后由他饰演的导演给予了对方肯定。 作为演员,他的戏很简单,但这场戏的难点就在于镜头的运动轨迹上,这是一个长镜头,摄影机在跟拍完舞台的顾玲之后,要直接推近到台下角色的半身近景上,中间不会有后期的剪辑点,所以这很考验摄影师的手上功夫。 贺天然听完了黎望的调度后,不由道:“这个镜头要表达出的情绪很重啊,如果……” “小甲哥你的任务就很简单,其他的事你就不用考虑了。” 黎望打断了他的后续发言。 现在剧组有问题的人已经够多了,黎望真的不想再有什么人给出意见了,大家能做好自己的事便谢天谢地。 贺天然察觉到了黎望眉间的烦躁,自觉闭嘴。 一个片场,确实不需要两个话事人。 过了片刻,在黎望的主持与催促下,蔡决明与顾玲都暂时放下了火气,贺天然坐在规定的座位上,一个来帮忙的小学妹给他简单的上个了妆,随后隐蔽的在衣领里别上了一个收音麦克。 剧组没有单独的灯光师,全是归蔡决明一手把控,由于这个镜头很长,许多景别都会带到,所以为了防止穿帮,灯光的位置又调整了好一会,工作人员都自觉藏了起来。 准备就绪,随着幕后的黎望一声Action,众人正式进入拍摄状态。 只是这第一次开镜,摄影机跟在顾玲身边环绕了几圈,还没轮到贺天然表现,黎望便匆匆喊了停。 “老蔡,你那个景别松一点,你把人物卡太紧了,而且你镜头的移动速度太快了,慢一点,再来一次。” 藏在剧场角落,坐在监视器后的黎望大声喊道。 演员归位,现在小剧场台下能看到的人就只有贺天然一个,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找到一个入戏的状态。 再一次开始,也不知是不是下意识举动,摄像机在绕到顾玲身前时,姑娘不由自主白了镜头一眼,这个动作大到就连台下的贺天然都发现了,更别说坐在监视器前的导演。 “停!” “不好意思黎导,我再来一次。” 顾玲自知犯错,主动承认了一句,开始往回走。 “你那白眼是冲着我来的吧。” 拿着摄像机的蔡决明带着怨气,轻飘飘地说道。 “你别靠我太近了蔡老师,刚才导演也说了景别松一些,这不是特写。” 顾玲绵里藏针,揶揄道。 他俩的对话,黎望那边听没听见不知道,但坐在台下看着他们的贺天然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从当初的一见钟情到现在的相看两厌,贺天然还记得蔡决明在寝室发癫似的跳大神,说着他这一辈子命中注定的女人就是顾玲,自己还把两人的八字发给在京城的爷爷,请他老人家帮忙算一算。 看到他们如今的关系相厌到这种地步,贺天然心下亦有戚戚焉。 现实这个东西一旦拉扯摊开,挫粉揉碎的洒进生活细节里,那就真的不是个东西了。 两人之前光顾争吵,演员与摄像机之间的走位估计早就吵忘了,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熟练了起来。 顾玲在舞台上表演的是一支舞蹈,剧本里她是一个渴望成功,渴望得到认可的舞者,但一直的失败让她心灰意冷,剧场里的这次的面试是她最后一次尝试自己的梦想,因为在来面试之前,她已经买好了回到小县城的车票。 其实在剧本的结尾,这个姑娘在得到认可后,还是回到了县城。 这么一个结局让人心酸,但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 因为很多时候得到了认可,并不意味着代表成功,然而收获认可的这个过程,却足够让人笑着离开。 对了,写这个剧本的人,是胡岳。 他好像终于会写一点哀而不伤的东西了。 只是,本子写得再深刻,演员差了一口气,呈现出来的效果终归会大打折扣。 蔡决明控制着摄像机的位置,将镜头从谢幕的顾玲身上转移到了贺天然这个导演角色身上,然后步步向前,慢慢推到了他的近景。 然而贺天然的脸上,却出现了一种失望的表情,迟迟没有说出认可的台词…… 摄像机后的蔡决明以为他紧张,忘了台词,不住用口型无声提醒: “哥们,说词儿!” 哪知镜头里的贺天然却摇了摇头,也用口型比划了一句: “过不了。” 蔡决明一愣,随即就听到黎望喊了一声停。 他放下摄像机,终于是可以对贺天然开声道: “哥们是这样的啊,你是个假导演,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的导演才是真导演,他不喊停,你就只管说词儿好了,你喜不喜欢,过不过,你说了不算的。” 贺天然笑了笑:“我知道。” “啊知道就行,那什么,咱们再来一遍啊,你别紧张,这机器挺重的,这场戏镜头也长,我绕了一圈累得慌,咱们就早点结束,我也早点休息,帮个忙,谢谢啊。” 蔡决明说着,见黎望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以为他要跟眼前这个假导演说戏呢,正准备帮忙解释两句,哪知黎望却走向顾玲,说着她刚才在表演状态上出了问题。 “那个顾……女演员的表现,在导演的角度上看,就是过不了的,刚才黎导没喊停,估计是想让你的机位完整过一遍调度。” 贺天然轻轻说着。 蔡决明看向舞台上的顾玲,迟疑了两秒,然后才像是幸灾乐祸一样地笑了笑。 “呵,我就知道她要拉胯,她每次都这样……” 说完,他抱着摄像机,神情疲惫地坐在了贺天然的身边,如同没话找话地道: “哥们什么专业啊,有点道行啊……” “没有,一个电影爱好者而已。” “谦虚了啊。” “其实我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那个女演员进入到状态。” “……什么?” 贺天然没着急回答,而是等到那边的黎望跟顾玲交流完,走向观众席的两人。 “那个……小甲哥,你……” 黎望欲言又止,挠挠头,看了看蔡决明。 贺天然接茬道:“服装问题是吗?” “小甲哥你也感觉到了啊。” “嗯,这种剧场的导演,穿个西装面试其实有点出戏了,一般这种场合都是比较随意的,太过正式反而不是你们这一行的作风。” 这种思维的同步让黎望感觉轻松了好多,他赞同道: “对啊,我在监视器里看就是这种感觉,那老蔡,你的衣服跟小甲哥换一换吧。” “好~嘞~” 蔡决明站起,脱掉身上摄影稳定器的减震马甲,然后准备把常服外套一并脱掉时,贺天然忽然说道: “导演,要不然你让摄影老师来演我这个角色怎么样?” 蔡决明顿时愣在原地,一下就没了动作,这还真是出乎他意料的提议。 黎望听完后顿了顿,脸上闪过几分异样神采,可最终还是无奈地摇摇头: “小甲哥,这主意挺好,但老蔡他是摄影师,他来客串了,这个镜头谁来拍啊。” 黎望虽然也会拍摄,但他是理论大于实践的那一类,这个镜头需要用到斯坦尼康这种专业的摄影稳定器,这个东西是真的需要练,而且还要穿着减震背心借力才行,黎望要求又高,但凡耍得不好,拍出来的镜头都会差点意思。 “既然导演觉得这个提议好,那我可以跟蔡老师的工作换一下嘛,我来拍,他来演。” 贺天然一语瞬间让两人惊讶的看着他。 “不是……哥们你不是爱好者吗?” “哈哈对啊,可摄影这个东西,我还是懂一点的。” 贺天然拿过他手上的减震背心,蔡决明本来想说别闹了,你一爱好跟我专业的比,根本就替代不了。 然而当他见到对方脱掉身上的西服外套,利索地将减震背心穿到身上后,还帮自己纠错了一下稳定器的水平配重,他顿时哑然…… 没准这个人……真的会拍? “黎导,我走一遍机位,你看一下啊?” 贺天然自信说道。 开玩笑,当初大二蔡决明的摄影短片作业,还是贺天然帮他拍的。 刚才黎望一直没说话,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在大剧组发生,可对他而言,如果现在能跳出一个人来帮自己分担拍摄压力,那么他在导演工作上也会轻松许多。 而且黎望觉得贺天然先前的提议……很靠谱。 由蔡决明饰演那个认可顾玲的导演…… 于公于私,这都算很有意义的一场戏了。 “那……小甲哥你就……试试吧。” “行!” 贺天然三两步走去舞台中央,黎望跟在他身后,台前的顾玲为之一愣,两人向她解释了更换了演员与摄影的情况,留在原地蔡决明似乎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由看向有些顾玲…… 对方这时似有所感,亦是朝他看来。 两人的视线就那么在半空中相交,像都有些千言万语…… 事实证明,那个叫小甲的人,确实有两把刷子,他很快就适应了黎望对这个长镜头的所有要求,憋了一天的黎导终于舒出一口气,脸上出现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等会跟焦的同学等我镜头推到蔡老师脸上的时候,焦点可以先虚一些,然后再慢慢变实,不用变得那么快。” “对的,是这么个感觉,小甲哥你等会跟着顾玲的时候,镜头也可以抖动一些。” “多点呼吸感是吧?明白了,来,麻烦演员老师走下位,我跟一下。” “……嗯!对!就是这种效果!” “黎导……” “嗯?” “你去看你的监视器啊,你别跟在我身边,等会走起来怕会撞到你。” “啊……对对对。” 在经过一番交流后,黎望心满意足回到了自己的小角落躲了起来,坐下后他喊道: “那小甲哥,我们就先拍一条试试了啊!” 舞台那头传来回应响亮的回应: “可以,来吧!” “来打板,3、2、1,Action。” …… 监视器里,摄像机所拍下的画面通过无线图传传到了黎望的眼前,当台下所坐之人换成了蔡决明这个前男友之后,顾玲的眼神一下就不一样了,这次真的是开足了状态。 黎望又是心喜又是感慨,忽然间他的身后左右传来两声细微的动静,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后。 他的右手边,一个人蹲了下来,跟他一起望着监视器。 黎望侧目一瞧,是自己的女友,盛琪冬。 知道现在正在拍摄,女友看着屏幕里的顾玲,小声说道: “他们还在吵架呢?我们接到你电话就立马过来了!” 黎望笑而不语,刚才两人在现场发生争执时,黎望知道自己恐怕压不住,所以就立马打电话请来了救兵。 此时,他的左手边也感受到有人弯腰躬身,看着正在拍摄中的画面。 黎望的鼻中首先飘来一股宛若雨后浆果的诱人气味,然后耳边就轻声响起一句: “我们家顾玲现在不是演得挺好的嘛?吵架就吵架咯,只要不碍事,你们的那个没出息的蔡老师就应该多骂几声。” “对~!”盛琪冬赞同了一声,然后捂住嘴。 “……” 这种强势的发言让在场几个来帮忙的同学纷纷捂嘴窃笑起来,黎望一脸苦笑地转过头看去…… 那是一个长得极美的女人,她的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栗色的齐肩短发微微烫卷,此刻她正弯着腰,双手环抱于胸前,一双星眸专注地盯着监视器。 她捋了捋头发,一张明艳非凡的侧颜天生自带三分强势与凌厉,这种恰到好处的攻击性当真是危险又迷人,她的出现就像一首缓缓进行的曲子突然变了调,无论是谁见了,心都会没来由的跳一下。 “演挺好是吧?你等着,还有更好的。” “嗯——” 黎望打了个哑谜,那个女人鼻中拖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的长音。 随着监视器里的画面一转,当两个姑娘发现台下竟然坐着的是蔡决明后,脸上都是微微一怔! “蔡老师怎么还上镜了?!” 盛琪冬捂着嘴,又是吃惊又是想笑。 “嘘,小声点。” 黎望食指抵唇。 “望仔你这想法还挺好啊,他俩是该有这么个机会好好面对一下彼此了,但蔡决明都出镜了,这场戏是谁在拍?” 那个美丽的女人缓缓直起身,注视着屏幕里的发展问道。 黎望道:“一个我们在校门口临时抓来的好心同学,本来想让他来演这个导演的,没想到别人啥都行,估计是摄影专业吧,跟咱们蔡老师交换身份的建议也是他看了现场情况提出来的。” 一旁的胡岳笑嘻嘻地帮他补充了一句:“他不是学摄影的,别人是隔壁港大学金融的,蔡老师这下真是脸都丢光了……” 这话说了众人都是一愣,胡岳还想继续说什么,但被黎望止住。 “嘘,秀才你先别说话,咱们蔡老师要开始说词儿了!快看!” 镜头中,只见正襟危坐的蔡决明深呼吸了好几次,仿佛他才是要面试的那个人,一句话几个字就那么煲在嘴里,迟迟说不出口,那温吞的模样,让所有人都觉得滑稽。 “吭~” 蹲在地上的盛琪冬率先是忍不住笑出了一声。 而这一声笑,就好像有连锁反应似的,胡岳、黎望、几个参与幕后的同学,到最后甚至那个女生,由弱到强地哈哈哄笑了起来! “安静一下!” 剧场中传来一声大吼。 众人自知不妥,瞬间安静,唯独那个女人听着这声嗓音,微微一愣。 “导演,再来一次吗?” 喊声再次传来。 “等会小甲哥,我跟我们蔡老师说说戏!” 黎望这边站起身,正想从角落里走出来,只见一个身影先他一步,冲到他的前头! …… 剧场里,一个男人拿着摄像机站在舞台的中央,似乎是在回味刚才的拍摄过程,他低着头,回放着摄像机拍下的素材。 他的打扮不是那么日常,一件西装马甲,一件衣袖挽至小臂处白色衬衣,最外头,还不伦不类地穿着一件减震背心。 他的头发其中有些是白的,像雪一样的颜色,在灯光的照耀下,有些刺眼。 “小……甲?” 一声不确定的呼唤,让那个男人双肩微微一震。 他抬起了头看去…… 第361章 自传: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四) 该怎么去形容一个你生命中,对你很重要,却注定要路过的人? 是一个一见如故的过客? 还是…… 一个铭记不忘的必经路标? 如果现在让贺天然来形容,那么可能只有两个字—— 造化。 相遇是安排,分离亦如此,相遇重逢,分合别离,造化而已。 那个女孩同往昔一样,走路飒飒带着风,她出现得轰轰烈烈,来得明火执仗,让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贺天然还是傻傻地站在原地,直到那个女孩背负着双手,踩着欢快的步伐走上前来,微微弯着腰,仰着头,嘴角浅浅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左右打量起男人的面孔。 她的眼中充满那种似曾相识的热切与欣喜,仿佛是某一个昨日的重现。 只是这一次,她叫了另一个名字。 “小甲,真的是你啊!” 正囿于自我情绪之中的贺天然一下回过神来,嘴唇蠕动了两下,然后才笑道: “你好啊,温凉……” 被正确叫出姓名的女孩不觉有异,她挺起腰,脸上浮现出明媚爽朗的微笑。 “哎呀,生分了哈。” 她的朋友们陆续上前,盛琪冬走到温凉身边,一脸好奇地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然后问道: “阿凉,你们认识啊?“ “对啊,冬冬你还记得我们前年十一的时候去云南旅行吗?他就是那个搭过我车的驴友,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吧?” 贺天然惊讶于温凉竟然还记得那次陌生人游戏的记忆,一旁的盛琪冬却顿了两秒,随后率先朝着他发难叫道: “好哇,原来当初就是你拐带凉宝抛下我们去看梅里雪山的罪魁祸首!!今天可算是让我逮到你真人了!” 温凉赶紧拉了这个闺蜜一把,警告道: “噫——盛琪冬你别那么叫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有别人第一次见你,你别大吼大叫的,矜持一点好不好,会吓着别人!” 温凉确实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宝宝”、“宝贝”之类的腻歪称呼,有时候就连她爸这么叫她,她都要纠正两句。 “啊,凉宝,你竟然为了这个野男人说我?!” 只是,盛琪冬这个小作精可不吃这一套,她趁机发作地摇摆起温凉的手,见到温凉作势凶她的摸样,小脑袋一缩,这时跟来的朋友们嘻嘻哈哈,早已对此见怪不怪。 黎望好奇问:“小甲哥,你刚才怎么不说你跟温凉认识啊?” “啊……就以前旅游的时候有幸跟……凉姐同行过一段,就是时间过去太长,我也是刚才跟胡岳在外头抽烟,才知道我们有这一层联系。” 他学着之前胡岳的叫法,用尽量轻松的口吻搪塞着过往。 “是吗,那咱们这一伙人真是有缘了。” “哈哈那是啊,小甲哥还是我读者来着。” “哇,真假?胡岳才你都有读者啊?!” “什么意思啊黎导儿!看不起咱网文作者是吧?!小心我一个电话八千战神空降港城灭了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一群人的关系还是这般地要好,贺天然原本紧绷的神经,忽然就像拨动起了旋钮,渐渐松弛,眼神也愈发柔和起来…… 神奇的一幕在此刻发生,贺天然眼中的他们,不再是黑白无趣,就在这嬉戏打闹之间,他们几人的身上,逐渐被一种富有生机的色采一点一点占据,成为胡岳的读者、帮黎望拍戏、甚至是在不远处朝这边张望,跟对方交换了职务,从而有机会面对自己感情的蔡决明…… 他们…… 都好像跟眼前的这个小甲,产生了一次因果交集。 至于那个人…… 她从来都是一抹贺天然生命中不曾淡忘过的色彩。 “小甲,你怎么了?” 温凉从闺蜜的打闹里挣脱,看了一眼原地发呆望着他们这群人的男人,不由问道。 “还能怎么,见到偶像紧张呗!凉姐,刚才甲哥在外头可说了,他可是你的粉丝来着!” 胡岳当即是过河拆桥,不当人的爆了个猛料。 “喔吼吼——” 这个信息让现场氛围一下就暧昧起来,几个家伙不约而同地发出戏谑的长音,眼里冒出八卦的光芒。 温凉对此没啥可避讳的,这种事情越是害羞就越说不清楚,她半眯起眼,顺着刚才胡岳的话题,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吗?我还记得上次我跟小甲去飞来寺看雪山的时候,他连再见都没说一句就走了,那叫一个潇洒,我可看不出来他是我粉丝。” 如此,压力瞬间就来到了贺天然这边。 “哈哈~那时候要忙着去下一站,旅途的路上会把人的情绪放大,我也不想把离别的情绪搞得那么低沉,本来想着跟凉姐就是一面之缘,哪里会想到回归生活后也会再遇见啊。” 面对温凉的刻意挤兑,贺天然这个回答还挺务实,挑不出什么毛病,等着看他窘迫的众人听到他说的这么正经,知道了这个小甲哥也不是那种稍微一起哄就会被臊到失态的小男生,所以纷纷是放下看戏的心态,感叹起缘分这事儿的奇妙来。 不过比起他俩的事,现场更令人在意的,还是蔡决明与顾玲这一对刚才的表现,黎望与胡岳,一个作为导演,一个作为编剧,更是同为蔡决明的兄弟,于公于私都得优先照顾他那边的情况,所以在简单的交流了两句之后,两人便不在打趣温凉与小甲他们,走到了自家兄弟身边。 盛琪冬与温凉本来就是接到黎望的求援电话,所以才为此赶来,温凉能遇见小甲属于意外之喜,所以才稍作停留,而盛琪冬已经去到顾玲身边聊起了天来了。 方才众人八卦是八卦,以前旅游上的事儿大家伙也听温凉隐约谈论过几次,不过说到底,他们是很难相信温凉会跟这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小甲哥”擦出些什么火花的…… 不用谈什么现实,毕竟就拿温凉现在要解散乐队,专注于演绎事业的这份事业心来说,她确实不像是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在其余什么方面放下心思的姑娘。 “没想到小甲你还会摄影啊?你不是说你是一个在三流大学里学金融的吗?” 温凉觉得能在电影学院再次遇到小甲已经足够意外,可她如何都想不到,这个小甲竟然能当上自己同学剧组的摄影师…… 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专业啊。 “平时的一点爱好啦,没想到能派上用场……” “这样啊——” 温凉将信将疑,这种事情会了就会了,要是继续刨根问底,按两人现在的关系,多少是有点不合时宜。 “阿凉,你快过来!” 盛琪冬与顾玲那边对温凉招了招手,想到自己这次过来的任务,温凉先朝闺蜜那边扬了扬下巴,示意马上过来,然后她递给小甲一个赞许的眼神,说道: “干得不错,刚才我听黎望说了,要是没你,估计他俩现场还要掰扯一会。” “这倒不至于,大家其实都很专业,只是情绪有点上头了,要不你先去跟你朋友说说话?” “好。” 温凉穿过小甲的身侧,走出两步后她忽然一个旋身,一边后退,一边食指举到鼻前,指着贺天然俏皮道: “这次别不打招呼就走了啊,等会我们叙叙旧!” 贺天然心中五味陈杂,他举了举手中的摄像机。 “放心,起码这个镜头我得拍完吧。” “这还差不多。” 得到答复,温凉满意地一扭头,朝着两个女生们走去。 她们三个女生聊天,又是顾玲与蔡决明情感上的问题,贺天然自然不好意思站在近处,他兀自走向黎望他们几个,此刻蔡决明似乎在跟胡岳讨论些什么。 “我这角色一定得答应顾玲让她进剧场吗?其实我觉得秀才你可以再斟酌斟酌。” “你要是拒绝了,那可太残酷了,而且我不太想写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总得有点奔头的,而且就事论事嘛,刚才顾玲表演那段,要是真在面试,老蔡你这个导演会不答应?” “我……不答应。” 黎望一语点破:“是蔡决明不愿答应,还是你演的这个导演不想答应啊?” 蔡决明懊恼道: “嗐,什么我答不答应的,咱们在探讨剧情,别扯我的事儿,这不是顾玲那角色到最后不还得回老家嘛,这还不如这个镜头最后定格在我脸上,然后我也不说好坏,接着一个镜头就直接切到顾玲坐车回老家,表情里还带点知足的那种,也分不清这面试是过了还是没过,留个悬念,让观众自己去猜,留白,多好!” 胡岳听笑了:“老蔡,我觉得你在找理由的时候,就是你这个人最文艺的时候。” 蔡决明白了他一眼:“滚蛋。” 黎望思考了两秒:“后期剪辑的时候可以那么剪,但咱现场拍的时候一定要拍全,你也不想再补拍了吧?” 说完,他见到贺天然走了过来,又笑道:“而且下次我们可找不到小甲哥这么好的人来帮忙了。” 贺天然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里,微微颔首道:“怎么,蔡老师对剧本有意见?” 蔡决明闷闷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本子可以在我这句台词上再改改,要不然总觉得,我都答应女主进剧场了,到最后女主却还是走了,那还不如留个白呢,既然没这希望,干嘛还花这功夫呢,给了认同却又避免不了悲剧的产生。” 胡岳道:“因为成功与认同,追求的这个过程,都是意义呀!” 蔡决明反击:“但结局不好,过程再好有什么用?”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黎望赶忙制止。 其实眼下谁都看得出来,蔡决明此刻钻的牛角尖,根本就不在剧本上,他只是感同身受的将剧情代入到了自己与顾玲的这份爱情中。 剧中人的一份认同,戏外的人亦是如此。 “那……蔡老师如果把你的台词改成拒绝呢?” 正要争论的蔡决明忽然听见贺了这么一句,顿时哑然…… 三人瞬间看向他,贺天然稍微顿了一会,然后镇定自若地轻缓说道: “蔡老师你瞧,你认同的话也不愿意说,拒绝的话也不说,就想随着剧情的发展,让角色最终倒向应有的命运归宿。 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我想说的是,结局不好,过程再好也没意义这种话,是因为我们站在创作者与旁观者的高度去看待的。剧中的角色们并不知道他们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就像顾玲饰演的那一个角色,她只是想让此刻有可能成为结局的那一刻画面,保持美好,所以才站在了舞台上,来到你的面前面试,哪怕她已经买了回程的车票,也要孤注一掷地去获得一个认可。 如果你此刻什么话也不说,一味讲求留白,那我想,顾玲在回程的列车上,是笑不出来的,尽管这些都能演出来,但未免在观众看不见的地方,在镜头之外,在角色的背后,留下了一地狼藉,只像这个角色所付出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故弄玄虚的结局而存在。 所以呐,我觉得这场戏,咱们有必要实实在在的说出来,拍明白。” 众人沉默,贺天然这番话说出口的声音不大,但通过小剧场特有的环境声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这番见解。 对于蔡决明与顾玲个人感情上的问题,贺天然无权插嘴,所以他也只能借这场戏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安慰蔡决明…… “小甲哥……你学过戏剧创作啊?” 胡岳不由问道。 贺天然谦虚的摇摇头:“没有,就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一些,有点感慨,跟你们专业的比不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蔡决明的视线看向了在舞台上一直垂头的顾玲…… 他有一种莫名的心绪被贺天然刚才的发言所触动,特别是那一句—— 有可能让此刻成为结局的画面,保持美好。 “那我……试一试吧。” 蔡决明沉默了良久,终于答应了下来。 几人没有为难他,黎望大手一挥,撤离了现场其余无关的人员,拍摄再次开始。 这一次,拍摄很顺利,在顾玲的谢幕之下,蔡决明也表达出了由衷的认可,在最后这一刻,他们都看见了对方脸上扬起的笑容。 镜头定格在此,随着一声“过了”,戏中人的悲欢结束了,但是戏外人的故事,似乎未完待续…… 在这场戏结束之后,剧组开始收拾设备转场,他们还有两三个镜头要拍。 没去打扰蔡决明与顾玲两人拍完戏后换来的一段独处时间,贺天然脱下减震马甲,将器材放置归位。 “你说,他俩还有机会吗?” “希望吧,要不然总觉得有点可惜,不过……啧,我看悬。” 摆放监视器的角落,胡岳垫着脚朝舞台那边的两人打望着,其余人也聚在一起,显然对此很是上心。 一直关注着闺蜜感情进展的温凉忽然是没见到小甲的身影,连忙是四处张望了一圈,发现他正朝这边走来时,心里没来由松了一口气。 “黎导儿,蔡老师一会归位我就没事儿了啊,下面几场戏我就先撤了。” 贺天然边走边说,一手插在兜里,一手夹着自己的西装外套。 没等黎望说话,胡岳就忙道: “走啥呀走,我刚才才跟温凉说呢,等咱等会拍完,就直接去看她演出,小甲哥你好歹是我读者,我今天不得把你安排好了哇!” “嘿~” 贺天然摸了摸鼻子。 黎望本来也想开口,但一下被盛琪冬暗中拉了拉衣袖,所以暂时没吭声。 这时,就听一旁的温凉竟是主动问道: “小甲……你……一会有事儿啊?” “我……” “他没!刚才我们约他戏的时候,他都说一下午都有空!!” 胡岳起哄道。 被这么一揭,贺天然当场就有些为难,温凉见状扭头问道: “望仔,别人又是帮你演,又是帮你拍,临了红包都不塞别人一个,还想留人家打白工,过分了啊~” 黎望啥都没说呢,就被一顿奚落,但温凉确实说得也有道理,小甲在这场戏上确实是帮了很大的忙,他正想做点什么,又被温凉打断: “你们还要拍多久啊?” “大概……两三个钟头?凉姐你放心吧,七点半之前,我们肯定到你演出现场,反正又不远。” “行。” 温凉雷厉风行说完,又看似随意地朝贺天然道: “小甲,你吃午饭了嘛?” “啊、啊?吃过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 “那行,要不你陪我去吃个饭吧,我中午在排练没来得及,晚上演出也不能掐着饭点吃东西,你陪我吃饭,顺便我们聊聊天,吃完了我直接带你去我演出现场,就当是你这次帮忙的报酬了,怎么样?” 温凉快人快语发出邀请,没有丝毫忸怩。 能以这样的方式去跟她接触,贺天然自然也不会再推辞,他笑道: “可以啊,那我今天就真是走运了。” 胡岳嬉笑道:“可不嘛甲哥,你这直接跟偶像吃饭,那要是一般粉丝,可不得羡慕惨了呀。” “秀才你闭嘴吧,我跟你们吃饭的次数还少了?好好给这条片子的尾给收了吧,冬冬,你去不去啊?” 温凉问了闺蜜一句,盛琪冬摇摇头,搂着黎望的胳膊说道:“我还是算了吧,你快去吃吧阿凉,我在这里帮望仔看着,怕等会玲儿跟蔡决明又闹别扭。” “那好,我们走了!” “嗯。” 辞别朋友们,温凉与贺天然一前一后离开。 “唉,你们觉不觉得,今天的凉姐……特别热情啊?一般的粉丝可没这福利哈~” 胡岳望着两人离开,嘀咕道。 “哎呀,他们这情况应该能算作是久别重逢吧?虽然关系看上去也不怎么熟,但感觉小甲哥是今天是赶上了呢。” 黎望回应了秀才一句,没往心里去,他又问身边的女友: “冬冬,你刚才拉我干啥?” “黎望……” “嗯?” 盛琪冬看着男友思考了一下: “你说……是不是我俩在一起太早了,搞得你现在好像不太会处理感情戏?” “……蛤?” …… …… 温凉吃饭的地方,是离宇宙街不远处的一家港式餐厅,这家店贺天然从前都没来过,味道怎么样他并不清楚,不过进到店中,他也有些明白为什么温凉会选择来这里吃饭了。 这家店每一个用餐区域都类似那种小小的包间,用隔板分开,门口挂上半截门帘,可以挤下四五个人的用餐,哪怕是一个人来这里吃饭,也不会觉得尴尬。 在大学城,这种装修独特的餐馆有很多,温凉现在走在街上已经有了不错的辨识度,想必她现在在外头吃饭,也不想突然被人打扰,所以才选择了这里。 “这家的蛋包饭不错,菠萝包我都是必点,奶茶你也可以尝尝……对了小甲,你真的不吃点什么吗?”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温凉扫码点完了餐,随即问道。 看着一个人吃饭,难免会有点尴尬,贺天然又随意说了点零食,陪着她一起吃。 放下手机,在菜品上桌前的间隙,温凉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眼前今天算是突然出现的男人,调侃道: “真看不出来,你还会说戏呢?把港大说成是三流学校的小甲同学~” 贺天然一愣,“呃,刚才我拍摄的时候,胡岳告诉你的?” “要想不被人揭穿呢,那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撒谎!对了,以前小甲你在火车上跟我说的那些事儿,不会都是假的吧?” “……不,那些是真的。” “嗯——” 温凉盯着他,似想从他眼神中挖掘出真相,但贺天然的视线这次却是不躲不避,两人目光相接,温凉竟是罕见地挪开了视线…… “你这人,还挺神秘……啊,我是说,特别是看你今天又是拍摄又是说戏的,没想到你还会这么多技能……” 她嘴上找补了一句。 “就是……平常喜欢这些东西而已啦,爱好。” 贺天然笑了笑,低下头,把弄着手上的餐具。 “爱好?对了,你平时都喜欢什么呀?” “我……喜欢什么?” 提起这个,温凉双手交叠在桌上,一脸兴致勃勃。 “对呀,你看我们上次也没好好聊过,都是在谈路上的事儿,如今又见面了,我对你也知之甚少,反正是吃饭聊天嘛,还不如我们更加深入了解一番,没准我们有很多兴趣相投的地方呢?比如……比如,你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呀?” 贺天然心头巨震,望着温凉那副热切的美丽面孔,他喃喃道: “我……我最喜欢的电影是《燃情岁月》。” “啊,确实,布拉德皮特在里头好帅呢!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什么动漫新番?” “井上雄彦的《浪客行》吧,这是我最喜欢的漫画,是能对上我密码的那种存在。” “哈哈哈,你好中二啊,还对上密码,这本漫画我还没看过呢,等有空我一定去看看,那你最喜欢的歌是什么?” “……你……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些呢?” 随着一声发问,温凉沉默了片刻,脸上不自觉泛起了一道浅浅笑容,宛若雨后霓虹,三棱镜下的日光与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园。 她虽是大方,但还是夹带着一种少女的羞赧,形容道: “因为见到你……我就有一种……不知是说成失而复得,还是久别重逢的奇妙的感觉,所以就忍不住想……多了解一下你。” 第362章 自传: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五)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什么?” “你刚才不是问我嘛,这是我最喜欢的歌。” 贺天然冷不丁的回答,他望向窗外,平静的表情中夹带着一丝回忆的情绪。 这让温凉回过神后又好气又好笑。 她敛去刚才流露出的羞意,开始思考起刚才说出的那番话是否过于“暧昧”了一点,尽管这些都是自己的真实感觉,可两人算起来这也才是第二次见面,中间还隔了一年多的时间,现在冷静后想想,好像确实是有点突兀了…… 不过……对面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我啊!温凉啊! 喜欢我的人能从你们港大洗铅池直接排到脱墨江! 我跟你说了这种话,你就这反应?! 好歹去雪山的时候,温凉也接触过小甲,大概知道一些他的为人,这家伙绝对不是那种不解风情的钢铁直男,当初在高铁上,他可是主动来找自己搭话的! 温凉忽然有点沮丧,因为在她的想象中,经过那次雪山之旅,她跟小甲如果能再遇见,应该是那种能够聊得热火朝天,一见如故的场面才对…… 现在虽然也没有过份生疏,但总是感觉…… 不太熟。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温凉已经思考了许多东西,她试图去理解小甲此人的更多,所以继续道: “你喜欢五月天啊?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乐队的歌呢!对了,胡岳说你是我的粉丝,那你知道我乐队唱过些什么歌吗?” “……” 贺天然一愣,他在温凉这个世界里有着一年半时间的空白,而且不存在他之后的INTERESTING,注定也不会唱什么《山海》与《玫瑰窃贼》,所以温凉这么一问,他真的回答不上来…… 见对方把答案写在脸上,没等到满意的回答,温凉叹了一口气。 “果然呐,看来我们的乐队还是太小众啦。” 贺天然闻言柔声道:“我虽然不了解你的乐队,但是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啊,反正都是聊,我也想了解一下你。” “对!”温凉一下抬起头,先是兴奋:“我们INTERESTING……”随后,她又欲言又止,撇撇嘴,自信笑道:“算啦,这搞得跟自我介绍似的,一点都不酷,哪有乐队主唱拉着人介绍自己乐队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你自己私下会去了解的,我就不说了。” 贺天然知晓温凉的性格,虽说她平时开朗热诚,但骨子里的那份骄傲,又让她有了一种十分迷人的性格特质。 这份骄傲是贺天然亲手还给温凉的,他再熟悉不过,而看姑娘如今骄傲如初,他也莫名欣慰。 他开口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对你的乐队更有兴趣了。” “是吧~”温凉挑挑眉:“不过你运气不好,没赶上趟,我们乐队今天就解散了。” “我听胡岳说了,是因为你太忙,无法两头兼顾的原因?” 一听到这个,女孩也是有点头疼。 “确实是这样,但也不是绝对啦,对我来说,其实都还好,一边拍戏一边唱歌虽说累一点,可做喜欢的事,也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这里面更多的还是涉及到一些现实因素吧,比如我签的经纪公司就有一些限制我个人商业演出的条款,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想要工作拍戏,自然就不太可能像在学校里当个学生一样那么自由了。” “……嗯,能理解。” 贺天然点点头。 以前因为贺盼山的关系,可以让乐队挂靠认识的音乐公司,让一系列的商业活动有了依仗,而随着自己消失,这层关系自然也就不会存在,如今温凉要正式踏入演艺圈,她的肖像权以及一些利益产生,自然会受到商业约束。 这时,服务员掀开门帘,将菜品一一端上了桌。 温凉用勺子戳破蛋包饭的表皮,挖出一勺金黄的饭粒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了几下,咽下后她说道: “哎呀,其实你不知道也正常啦,毕竟我们乐队成立的这几年来,一直都没有创作出什么脍炙人口的热门歌曲,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小圈子里自娱自乐,如果不是我去年拍了那部《爱在玫瑰凋谢时》可能知道我们的人会更少。” “你是在妄自菲薄?” 贺天然故意刺激了她一下。 “当然不是!” 这句话还真是立竿见影,温凉先是否认了这个说法,然后解释道: “虽然我的乐队小众,但也收获了不少拥趸!就好比我前年跟你在云南遇到那会,我们乐队就是一边旅游,一边进行城市巡演呢嘛,虽然是规模很小的演出,但也是场场爆满的!说到这个,我就想着那次你不应该走那么早,你应该来我的演出现场看看的。” “我并不怀疑这一点。” “嗯?” 贺天然本来想说,那次在大理我本来想去的,可是没买着票,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简单的: “我对你有信心。” 温凉一怔,随后嘴里“嘁”了一声,微微一笑。 不知怎么,一个才见了几次面的人的一句肯定,她却能从其中听出一种笃定的感觉,明明是一个对自己乐队一无所知的人…… 不过,或许正是这种半生不熟但又共同经历过一些难忘经历的关系,才让自己跟他有了一种相对戒备,却又相互真诚的状态? 温凉不清楚,但她相信他的话。 姑娘低着头,她的手搅拌着盘中的饭粒,嘴里好奇问道: “话说回来,你喜欢的那首歌,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小甲沉默着没说话,温凉没去打扰,慢慢地吃着饭,安静地看着他。 这种情景直至过了十来秒,男人才轻声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就是听着有些感触。”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支明晃晃的饭勺,温凉压了压指头,饭勺跟着在贺天然面前点了点,随即传来温凉调皮的嗓音: “一般会说出这种话的人,要么就是在假装成熟,要么就是正在变老,你是哪一种?” 贺天然笑了: “我就不能是一个真正有故事的少年人吗?” 温凉“噗”了一声,跟着也笑了,而下一秒,她摇摇头,故作严肃道: “当然不能,因为你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 这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却顿时让贺天然呆愣了几秒,双眼忽地感觉到酸涩。 他逃避似的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闪动,他眨眨眼,片刻后,他又低下头,正视着对面的女孩,用力笑了起来,嗓音有点沙哑: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有时候是矫情了些……”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因为什么而触动,只是觉得温凉这一句话,是的,由他亲自送出地狱的女孩,说出的一句玩笑话,在当下的这个瞬间,激起了时光长河里的一朵浪花,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却又瞬息淹没在大河的奔腾声中,仿佛在这个平静的午后,什么也没发生过…… 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谈。 幽谷花开,无人可见,心有所念,奔流到海。 “不好意思啊,你……我……我毕竟不知道你经历过些什么,但感觉刚才我的话对你有些……有些冒犯。” 温凉的心无端快了一拍,一向自信的她,不知为何有些慌张。 “没有,我还不至于被你一句话给冒犯到,我只是想到了一些……算了,我还是听你的话,少点感触,停止变老吧。” 贺天然想把这茬给翻过去,哪知温凉此时却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刚才……是想到了你那个……戏弄过你的女朋友吧?” “……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个?” 温凉放下饭勺,认真道: “因为很明显嘛,看你说起那首歌与你刚才的表情,这说明了一切啊,而且我也只知道你的这件往事。” “我刚才确实是想起了那么一些事……”贺天然没有隐瞒,只是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平静问道: “怎么,你要劝我放下吗?” 第363章 自传:我终将青春还给了她(上) “我劝你你就能放下?” “没准呢?” “这么信任我啊?” “我才说了嘛,我对你有信心,换而言之,也是信任的一种嘛。” “哈哈……”温凉捂嘴而笑,“但这终归是你的事啊,而且我们无亲无故的,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对我来的信任。” “这或许是因为你说的那种……失而复得又久别重逢的亲近感所导致?” “嗯——原来你听见啦?我还以为你刚才选择性忽略了呢。” 温凉舀上一勺饭放进唇齿细细咀嚼思考,小甲这个人还挺会说话的,只是这个话题,多少是沾了点暧昧了。 女孩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伶俐通透,所以一般都是别人脑子转不过来,接不住她的话茬,能跟她有来有回的说道的,真不算多。 只是这种针锋相对的劲儿一上来,姑娘就当即发问道: “那你希望我用什么身份来帮你回答这种事?是一个有着共同经历的异性朋友?还是一个算是聊得来的陌生人?” 贺天然闻言哑然,温凉观察着他的反应。 是陌生人还是朋友,这句反问的潜台词,自然是温凉在试探着贺天然,让他给两人的关系下出一个定义。 看来对于上次飞来寺的“不辞而别”,她还记着仇呢。 “就没有那种类似‘一个独立成熟的同龄人要给出人生建议’之类的选项吗?”贺天然问道。 “嘶……小甲啊,我发现你这个人打太极真的很有一手啊,不过你想清楚了,你的这个回答,也证明了你的态度哦。” 温凉再度紧逼了一句,贺天然这才改口: “朋友,当然是朋友……” 在这个问题上占领了主动位置的温凉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她心情很好,但也趁机抱怨: “怎么,跟我做朋友还委屈你了,是吧?” 贺天然摆手:“没没没,是我觉得高攀不上,没跟明星做过朋友,有点压力。” “呵~我信你个鬼哟~” 温凉抽出纸巾,不徐不疾地擦了擦嘴,思考着给出建议道: “从朋友的角度而言呢,我肯定是不希望你继续那么伤春悲秋的,这一点都不爷们,你瞧你雪山也去了,答应过的事也做了,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在这触景伤情呢?不过有哪句说哪句,痴情的人也不应该被嘲笑,或许这在一些女生看来,男人深情一些也属于是加分的点。 只是你得明白小甲,你跟你前女友之间已经划下句号了,可以怀念,但千万别妨碍了你自己好不容易结束后,即将开始的新生活,这是很愚蠢的,老人材喜欢回忆呢。” 贺天然安静地听着,对于这种一本正经的回答,他没有感到意外。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下啊?” “要不然呢?你要是爱别人爱到不行,那么现在坐在你面前的人不应该是我,应该是你那位前女友。” 等对方将这句奚落的话说出来,贺天然的脸上这才闪过了一抹不同的神色。 “……也……也没有放不下,如果不是你刚才问我那些问题的话,我也不会突然想起这些事……” 温凉喝了一口奶茶,干笑地“哈哈”了两声后,忍不住吐槽: “说真的小甲,我实在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戏弄过你的那位前女友念念不忘,你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呢,还是说,你上次在飞来寺跟我说的那些往事没有说全啊?” “……感情这种事儿,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的。” “说的清!”温凉故意挑弄,兴致勃勃地开始帮忙分析:“我问你啊,你那个前女友漂亮吗?” 贺天然一愣:“就……还行吧,挺漂亮的。” “你这人说话还真是含糊,是还行呢?还是漂亮呢?” “……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你要说你前女友长得漂亮,那我觉得你现在恋恋不忘还是说得过去的,毕竟人家戏弄你,外表上肯定具有一定的迷惑性,你总不能一开始就喜欢别人灵魂吧?要不然你也太好骗了……” “……” 贺天然无言以对。 “又不说话了?” “不,是扎心了……她……很漂亮的。” “很漂亮?咳……”温凉轻咳一声,端正好坐姿,双手环抱,微微抬起下巴:“跟我比起来呢?” 贺天然望着她佯作自信的动作,明白她是想给自己营造一种放松与诙谐的交流氛围,她这么做不是真的要去攀比什么,贺天然清楚她不是这种姑娘,所以从温凉这个方面来说,她是想给予自己一种自信…… 一种“像我这样的大美女都跟你交朋友了,你还有什么好恋恋不忘”的自信。 只是,对方不会想到的一点在于,自己口中的“前女友”,就是她本人…… “她跟你……差不多漂亮吧。” “……啊?!真的假的?!”温凉先是惊讶一声,然后对此保持一副怀疑的表情:“要不……你先把你脑子里的PS给卸了,别给自己的回忆加美颜好不啦!” 贺天然绷不住了: “你这句话才是真的冒犯好吧?我虽然信任你,但你太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喔。” 一不小心表露出自己本性的温凉索性也不装了,她那张俏丽的小脸一扬,连同周围的空气,好似都变得活跃: “你可想好了,如果你前女友长得跟我差不多……算了,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跟我差不多的女人,就比如我是你前女友,那小甲你就忘了我前面劝你的话吧,因为这已经不是你放不放得下,恋恋不忘的问题了。” “那你还能怎么办呢?” 只听她干脆又响亮地说了一句: “不说别的,跟我这样的人分开,哪怕是我的错,我也得让你记一辈子的!” “……” 贺天然肉眼可见地憋红了脸,屡屡张口,欲说还休,等到最后,在温凉明亮眼神的注视之下,他扭过头,很意外又很可爱地吐出六个字—— “卧槽了,他妈的……” “……” “……” 经过片刻的沉默,两人的视线默默在半空中重新相接,他们都在彼此的脸上看见了强忍的笑意。 贺天然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给这次情感咨询作出了结语: “我谢谢你啊,是我不知好歹了!” “哈哈哈哈哈……” 温凉终于是捧腹,毫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什么美女都有一种银铃般的笑声是不存在的,小小的包间里,响起了一阵欢快地“鹅叫”…… 她笑到半截,好不容易忍住,中途还问了一句: “怎么样,你还矫情吗?” 贺天然咬着牙,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往外挤出字句道: “不了,你开心,我就开心!” 温凉双手交叠在桌上,双肩震动,埋头又笑了起来。 “呵~” 在女孩看不见的间隙,贺天然亦是流露出一缕笑容。 过了一分神,姑娘笑声渐止,她埋在臂弯处的脑袋偷偷抬起来,露出一双月牙般的笑眼,见小甲也朝自己看来,她又快速埋下头,歇了几秒,然后故意咳嗽了两声才再次抬起。 尽管她已经板起面孔,但脸上依旧带着大笑后的片片红晕,她的双手不住拍着脸颊,整理着表情,也不知是为了给贺天然找补点面子还是怎么,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小甲,其实我挺羡慕你这种经历丰富的同学的。” 贺天然都被气出了一句天津话: “姐介,别搞了好吧。” 温凉又想笑了,她赶紧张开手掌,抵住自己两边颧骨,保持住表情,但那双眼睛里满溢的笑意水灵,却是说不出的诱人。 “你叫谁姐姐呢?我是04年的,你哪一年的?” 这是贺天然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见了详细的年份,以至于他都有些陌生这种说法,回答起来也显得缓慢…… “我是……我21岁。” 温凉有点意外:“我们同岁啊?那我可能真比你大呢,我二月份的。” 贺天然摇摇头:“不,我03年的,只是生日在十二月,也就比大你个把月。” “这样啊?那还好那还好,要不然看你老成持重的样子竟然比我小,我真的接受不了。” “这么敏感?”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啦。”温凉顺着这个话题,解释了起来:“我说羡慕你这种经历丰富的人,实际上我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因为这确实是我在专业上面临的一个窘境。” “怎么说?” “你看过我演的那部《爱在玫瑰凋谢时》吧?” “……当然看过。” 虽然这部电影贺天然成片是一秒都没看过,但当初这个剧本他可是从头到尾通读了好多次,甚至部分情节都是他参与修改的,很多细节都铭记于心,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把剧本推荐给温凉。 “还好你说你看过,要不然你算什么粉丝?我真的会生气的!” 温凉威胁了一句,继续道: “这部电影固然收获到了很高的荣誉,我的粉丝很多也是通过这部电影认识我,给予我很高的期待,但我作为一个演员来说,还是弱了一些,你也知道,剧中角色年龄比我大了八九岁,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而我去饰演的她的时候,就感觉束手束脚,一直无法融入角色,我的老师评价说,我的技巧没问题,就是有时候表演太过刻意,一看就没有真正经历过一些生活……” 贺天然了解了话中含义: “所以你才羡慕我有过一些经历?” 温凉点点头: “嗯,虽然这对常人来说好像也没什么,但对演员而言,是一笔很重要的财富呢。” 温凉前世是影后,但这个影后,她是经历过公司雪藏,全网暴黑,浮浮沉沉感受了好几年的人情冷暖才换来的。 而如今的她,只是一个21岁的女大学生,她的生活与学业一切顺遂,尽管在表演上有着卓绝天赋,但现在仍旧是一块没有经过波折打磨的璞玉。 贺天然微笑道: “会有的,慢慢来吧,你的起点那么高,其实已经看到了一些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东西了,未来如果能保持这种好学求真的心态,一定会在演员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不知怎的,温凉在面对小甲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一种踏实,让人可以毫无顾虑地袒露一些东西,或许是对方以前同样也对自己袒露过内心秘密的缘故吧,她缓缓道: “是这个道理没错啦,但其实我也怕呢,现在签了公司一切都被管着,很多事情就感觉……也经历不到了,多少是有点遗憾的。” “遗憾?比如什么?” “比如说……大学的时候没像你,或者是今天的蔡老师与我闺蜜那样,谈上一场校园恋爱?感觉这四年过得恍恍惚惚的,好多事情明明有印象,但也不知是不重要呢,还是忘记了,一个恍神,好像就要毕业了。” 温凉撑着下巴,眸中茫昧惝恍。 小包间里,再度安静了下来。 “……遗憾这个词,太重了些呢。” 贺天然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巧妙转移道: “你看今天拍戏的蔡老师和你闺蜜,这种分分合合上一秒哭,下一秒笑的状态,你也想体验一下是吧?” 温凉赶紧摇头:“你拿他俩举例子,确实是蛮劝退的,不如我们说点开心的吧,你来想!” “啊?” “快点,突击测试,哪有一直让女生找话题的?我给你三句话,要是你能在三句话之内,找到让我开心的点,那我就承认你这个人除了爱EMO之外,还是有优点的!” 姑娘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这熟悉又跳脱的话锋一转,让贺天然瞬间像是回到了十七岁的某个下午…… 温凉竖起一根手指微微晃荡,她笑眯眯地看向小甲,示意对方想好了就可以发言了。 男人的喉结微微蠕动,眼眸垂下,他似乎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并没有思考太久。 他缓缓说出第一句话: “我叫贺天然。” 接着,是第二句: “今年二十二岁了。” 最后,他抬起眼眸,露出一个饱含朝气,发自内心的笑容,真诚又直白地说出最后一句: “我曾喜欢过你。” 第364章 自传:我终将青春还给了她(下) 第364章自传:我终将青春还给了她(下) 关于我曾喜欢过你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想再亲口说一次。 尽管这句话在此刻略显唐突,你也不再记得那些过往,但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在三句话之内,想到让你开心的方法了。 然而,再说一次喜欢你,你还会开心吗? …… 贺天然的内心中如此低语着。 对面温凉的眉眼中出现一抹惊慌与不知所措,那竖起修长三指的白嫩右手就那么悬停在了半空,呆愣了两秒后,才像是被那些突如其来的字句咬了一口一样,快速收回。 “你说你叫……贺天然?” 她发来疑问,语气里夹带着犹疑与生硬,脸上挂着费解与薄嗔。 “嗯。” “我好像对这名字……有些印象……” 刚才听到小甲说出真名时,温凉有一种似曾相识,心弦被什么所触动了的感觉,但她的记忆中,一时半会想不起这个人,不过,这个问题也不是现在最重要的,只听她继续道: “你说你曾喜欢我,可我们以前认识吗?小甲……不,贺天然,你在飞来寺时的那些状态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真的不希望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哪怕是粉丝与偶像之间的那种玩笑,我也觉得是有点过了,因为我们才刚好谈起你的往事,所以这种玩笑就很……不合时宜。” 看样子,温凉并没有为此感到开心。 实际上如果不是刚才贺话时,表情足够的真诚,温凉对其的第一印象也极好,那么姑娘一定会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说辞而感到更加愠恼。 这不是一件能让人表现出开心的事儿,特别是自己前脚才开导了对方单方面的痴愚深情,但后脚就听见这么一句,哪怕是玩笑,那也未免转变得太快了些。 其实,两人如果只是陌生人,那么温凉还不至于这般生硬。 但偏偏,这份生气里又终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诸如“不想这个男人过于轻佻”之类的想法,毕竟当初的雪山之行,温凉还是记了许久的…… 少来这种花言巧语,故弄玄虚的套路,要不然你只会弄巧成拙。 这是贺天然通过温凉的表情与回答,看到的态度。 温凉的反应无可厚非,但其中最悲哀的莫过于,贺天然如今想要表达的东西,对失去了记忆的温凉来说,已经无法理解了…… 听见了温凉的直白的话语,贺天然脸上那种鲜活一点一点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苦涩,他眼神重新低垂,没再去看对面的女孩,嘴里带着歉意说道: “不好意思啊……是我……是我说话没考虑周全,抱歉,以后……就不会了。” “你……咳,没事。” 温凉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一个子虚乌有的玩笑,在道过歉之后,自己的内心会蔓延出一种强烈的怅然若失,这种感觉甚至让她都忍不住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我……我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就是觉得……你突然说这个……有点……有点太突然,也太随意了一些,你看我们在去雪山之前也没见过,你说你曾喜欢我,又从何说起呢?何况,感觉你也不是一个随便能把‘喜欢’或‘爱’这种词,轻易宣之于口的人啊……” 道歉之前,温凉的话语像是被一个玩笑冒犯后的责备;可这一次,她却像是在求证着什么…… 如果说,现在贺天然真的能够说出些什么自己不知道,而两人曾相遇过的往事,那么温凉或许真的可以去相信他,让这个“笑话”成立…… 可是,刚才还一脸真诚的男人,此刻已经完全敛去了那种难得的天真,他苦笑着自责地说道: “嗯……确实……确实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嗐,我整个了一个烂活儿,对不起,没能让你开心。” 温凉直直地盯着他,其实两人聊到这里,那句话的真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两人本就不算熟络的关系,因为刚才那句玩笑,正在慢慢变得疏远…… 至少温凉是能感知到这种氛围的,她都能想象得到,如果此刻不说点什么,不做些什么,那么这种尴尬的蔓延,会持续到这顿饭的结束,他们会各自离去,两人回归人海,不在一个圈子的他们,最终的结果就是,成为陌生人。 这不是温凉在时隔一年多以后,重新遇见“小甲”要寻求的目的! 生命中,那些成为了过客的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注定成为过客的,往往大多时候,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擦身而过与驻足停留,就只差一个主动而已。 幸运的是,温凉懂得这个道理,她缓缓开口: “我是不太喜欢你用‘曾喜欢我’这种词来作为玩笑的开场,你当初跟我说的过往,你前女友的那场恶作剧我至今都记忆犹新,我记得当时我没法安慰你,因为通过你的描述,我感觉我跟那个对你造成伤害的女孩很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让你在面对我的时候,跟往昔的身影有了重叠,所以才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可话又说回来,我刚才说如果我是你前女友,我会让你记一辈子这种话也不太对,因为我毕竟没有经历你们那种恶作剧的开场,所以无论怎么样,我跟她还是有区别的,而且一直记得别人,对你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是啊……” 贺天然应了一声,两人的话里话外都预示着,这一页,终归是要翻过去了。 如今,男人对那年九月的一场恶作剧,已经没有什么遗憾可言,该报复、该去爱、该救赎、该原谅,该去说,该去做的事都已经完成…… 说上一句“我曾喜欢过你”,无外乎就是想在自己决定人生的当口,对曾经这段绚烂又奇幻的青春故事,画上一个的句号。 至于现在…… 该好好说上一声,再见了。 贺天然双唇微微开阖,正要发声,哪知,就听温凉忽然笑道: “我们来让你刚才的玩笑成立吧。” 女孩笑靥如花,明亮的嗓音在男人的耳边回荡,他准备好的说辞到了嘴边,恍惚变成了一句疑问: “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们来让你刚才开的那句玩笑成立吧!就是,‘你曾喜欢过我’这句话。” 女孩重复了一遍,然后像是越想就越加趣味盎然地道: “你看,你当初因为一场恶作剧,让自己身陷泥沼,这几年不说蹉跎,但肯定也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恶作剧或是玩笑这种事情,之所以让人觉得糟糕崩溃,是因为它本身就建立在虚假之上,钩织起来的幻梦是注定坍塌的。 我知道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所以作为朋友,我想帮帮你,配合你把一句玩笑话变成一句真正的实话,然后再说出来。 我不清楚这么做,能不能让你摆脱过往的那些阴影,不过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美梦成真’,多少帮你覆盖掉以前那场恶作剧留下的感情余疾,还是可以的。” 说到最后,她挑挑眉,双手环抱起来,身子慢慢靠向椅背,那年轻俏丽的容颜,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贺天然。 他们从前以一场恶作剧开始,以彼此救赎后说出的原谅为结尾。 可如今,那个欺骗了贺天然一生的姑娘,却又从一句“玩笑”处着手,说可以让他的玩笑成立,让他“美梦成真”。 杯弓蛇影的贺天然下意识就脱口而出道: “你要穿越时间?!” 温凉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 “哈哈,你这脑洞也开得太大了吧?穿越都说出来了……刚才让你幽默你作怪,现在才爆梗可来不及了啊,而且你这点事儿吧,真不至于穿越什么的。” 她利索地站起身,一脸的明媚与敞亮。 “你讲话是玩笑,我不是,我刚才说能让人记一辈子这种话,可不是平白无故来的,走!” 贺天然不由问:“你要做什么?去哪啊?” 温凉神秘一笑:“当然是……带你做梦啊!” …… …… 尽管温凉并没有言明要带贺天然去哪,但当两人踏入宇宙街的那一刻,男人就大致明白了女孩要将自己带去何处。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夜晚。 烟角巷LiveHouse人满为患。 虽说INTERESTING乐队现在的人气不及贺天然还在的时候,但他们依旧是一支在港城本土积累下一定影响力的乐队,这对一支大学生乐队而言,已经是非常出色的成绩了,特别是还有温凉这位主唱的存在。 今夜的告别演出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现场的气氛并不比那次乐队的初登场来的弱,而且可能是如今乐队的歌曲都比较偏向轻快明朗的风格,所以到目前为止,现场也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的伤感。 汗水、叫喊、射灯、音乐。 挥舞的旗帜、高举起的手机、回应着音乐,跟随着节拍摇摆着身体的人们。 穿着西装的贺天然固然被这些热烈的事物所包裹,可他始终融入不了身边的这片黑白静默,他就像是一盆清水表面滴下的一滴油渍,男人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然而,这些种种不适,他都忘了去理会。 只因在他的瞳孔中,还倒映着唯一的一束光…… 那是舞台上的温凉,正是肆意的歌唱。 她的肩上挂着一把吉他,梨花短发,黑色的夹克与红色的长裙,她的双眼周围晕染了一层淡淡的红色眼妆,点上了些许若隐若现的亮片,一闪一闪,仿佛眼中藏着几颗星星。 她就是一个舞台上的精灵,是跃动的火焰,她的身边好像随时都闪耀着一种名为“韶光”的东西,让人忍不住投去倾慕的视线,而随着她的指尖扫荡出一阵的旋律,一开口,便有了将人拉进歌曲里的魔力。 在连续唱完几首曲目之后,舞台上的温凉拿起一瓶矿泉水,舞台下发出一阵骚动,常去听音乐现场的人都清楚,这个动作一般都代表着演出的人要往台下洒水了。 这是一个炒热现场氛围的小技巧,以前贺天然演出的时候就用过,不过他知道,温凉没这个习惯。 果然,只见女孩扭开瓶盖,扬起头,自顾喝了一口,哈了几口气,润了润嗓子,最后咕咚一声咽下。 “别闹啊,你们没这福利。” 她合上盖子,重新拿起麦克风调戏了一句,台下一阵哄笑。 “老婆我爱你!!” “阿凉今天好美啊!” “我是矿泉水瓶!” “……” 听着台下粉丝们的反击,乐队鼓手兼这家店的老板,中年老男人陆Alun亦是为老不尊地调侃道: “有这好事还轮得到你?我的水瓶你做不做啊?我保证嘬死你。” 现场发出一阵爆笑。 温凉扭头无可奈何地看了这个公然开车的老大哥一眼,后者耸耸肩。 等到笑声结束,女孩这才继续笑着开口: “虽然大家都知道今天是我们乐队的告别演出,但了解我们的朋友们应该都知道,我们乐队并不擅长营造什么悲伤的氛围,毕竟我们的乐队名叫作INTERESTING(有点意思)嘛,这可多亏了当初取名的醒子哥。” 乐队键盘手魏醒嘴角含笑,适时弹出了一段滑稽的音符。 温凉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麦克风,自然在台上踱起步来,台下众人的视线如同一道道追光,跟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就听她缓缓道: “正因如此,我们乐队好像也并没有一首特别适合在这种离别场合可以唱的歌,我们没心没肺地在一起唱歌从我大一唱到了大四,我甚至都有些忘了我们几个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只是纯粹地觉得这个乐队让我感觉到了快乐…… 这几年来,我们大家都收获到了许多,Alun叔今年家里添了一个小宝宝,开始做爸爸了,平时顾店都来不及,跟我们一起排练的时间变得很少。 经常在我们乐队客串吉他手的朴老板,也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忍受他打游戏的女朋友,听说明年就要筹备结婚,但他去年也是怎么跟我说的,只是那时他的女朋友还是一个纸片人……” 台上的人说,台下的人笑,站在人群里的贺天然仰着头,听得仔细。 “当然还有乐队里的醒子哥,我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可高冷了,说什么不弹情歌,可谁能想到这几年下来他给乐队创作的情歌是最多的,为此做的Beat很多都来不及填词,从学雕塑到弹键盘,现在他在慢慢转型成为一个优秀的音乐制作人,我相信我们以后一定会有机会再度合作……” “醒哥你一定可以~” “加油啊~醒哥、凉姐、Alun叔还是朴老师!” “INTERESTINGFOREVER!” …… 台下响起了粉丝们的应援,键盘后的魏醒朝着他们点点头,随后食指抵唇,示意观众们不要去打破这位主唱难得流露出的情绪。 “至于我嘛,这几年拍戏、唱歌、跟朋友一起疯,一起跳,一起上课、一起旅行,我们一路向前,好像什么都没落下,但又感觉冥冥之中,正在落下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温凉将麦克重新放进了在舞台中央的麦架上,周围的灯光都熄灭,只留下了一束追光照亮了她所站立的方寸之地。 女孩双手握着麦克风,轻声道: “直到我此刻站在这里,我的学生时代马上就要结束,我们乐队的成员们都将即将迎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我才恍惚发现,我们曾经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所以,我想知道,我的歌声,会成为你们回忆起某段时光时,响起的背景音乐吗?” “会!” “当然会啊!” “绝对的!” …… 台下的回答络绎不绝又不约而同。 温凉听着这些喊话,脸上出现了一缕笑容,她的眼睛一一扫过那些脸庞,似乎想要记下他们模样,她的双唇轻启,没有任何征兆,却无比自然地清唱道: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我会是在哪里? 如果我们从不曾相识,不存在这首歌曲。 每秒都活着,每秒都死去,每秒都问着自己。 谁不曾找寻,谁不曾怀疑,茫茫人生奔向何地……” …… 没有伴奏,渐渐沉寂下来的现场中飘扬着她清澈的歌声,人们的心弦被勾起,歌声却戛然而止…… “大家喜欢现在自己的样子吗?” 台上的她忽然这么问道。 台下的贺天然凝望着她,张了张嘴,没人听见他的回答。 “你应该喜欢现在的自己,你应该记得现在的自己……” 温凉缓缓抬起手: “因为我是这么的,喜欢你们!” 随着她一语落地,整个舞台灯光豁然绽放出一道金黄耀眼的光芒,热烈又激昂的鼓声如狂风骤雨般响了起来,键盘疯狂地弹奏起整首歌的旋律,如同一场青春具现后的开场,盛大又灿烂。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你出现在我生命 从此后、从人生、重新定义,从我故事里苏醒……” 全场的年轻人瞬间沸腾了起来,他们的双脚激动到离地蹦跳,温凉引颈而歌: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你又会在哪里? 如果我们从不曾相识,人间又如何运行? 晒伤的脱皮,意外的雪景,与你相依的四季 苍狗又白云,身旁有了你,匆匆轮回又有何惧……” …… 「其实我啊,是重生后的温凉喔~」 「我说,你一直都是这样!本来没有得罪任何人,又怕别人多想生气;本来一句话就能解决事情,却温吞得要死;本来你可以做好一件事,但又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你什么时候能发奋一点?对自己好一点?」 「从今天起,你必须作出改变!改掉你现在这种懒散软弱的性子,避免以后悲剧重演!」 「天然,爱上你,我会下地狱的……」 女孩的歌声像是点燃了男人心中的一团团烟花,他的脑海中绽放出过往的美好画面,从前这个世界收束起来的种种颜色与生机,开始重新以这个女孩为圆心,慢慢向外扩张,蔓延到每一个黑白色的角落,绚烂绮丽,宛如神迹……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你出现在我生命 每一分、每一秒、每个表情,故事都充满惊奇……” 温凉脸上挂着不可言喻的美丽笑容,她右手附耳,左手拿着麦克风朝外指向观众,人们高声唱和,身后乐队的成员们亦是默契十足的帮忙垫声: “偶然与巧合,舞动了蝶翼,谁的心头风起? 前仆而后继,万千人追寻,荒漠唯一菩提 是擦身相遇,或擦肩而去,命运犹如险棋 无数时间线,无尽可能性,终于交织向你……” …… 「其实,没有什么是最想说的话,如果硬要说些什么把情绪表达出来,可能就是……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你,舍不得让你难过,舍不得你把我忘得太快,明明就是我先参与到你的生活里,一点点看着你的改变,所以也更加舍不得……舍不得把这么好的你,让给别人……」 「我不爱你,这是我的自尊与骄傲给出的答案,但是我也并不否认,我至今仍然记得,要去爱你。」 「你知道的,我不想对自己的爱情遮遮掩掩,这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行为,是我对你最大的诚实。天然你要记得,在所有人都用异样眼光看我的时候,我都是双眼直视着你,双手捂着耳朵在爱你的。」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你出现在我生命 未知的、未来里、未定机率,然而此刻拥有你……” 尽管她已不再记得过往的一切,但此刻温凉的歌声,还是如她对待爱情一般,纯粹,热烈,没有任何保留。 轮回百载,贺天然从不怀疑这一点,他曾无数次被少女推上舞台,接受灯光的追逐,人们的瞩目,他们曾站在人群的中心,并肩在一起高唱过青春与爱…… 但那些无数次,都好像没有这一次那么地像那年的九月,他们真正的第一次…… 女孩站在台上闪闪发光。 男孩站在台下满眼爱慕。 然后,便是一切轮回的开始…… 舞台上的歌声渐息,在一阵目眩神迷中,仿佛听见有人带着歌唱后的微微喘息,问出了这么一句: “今天过后,我们都会是新的开始,你们喜欢以前的我吗?” 贺天然深陷在回忆中的恍惚神志霍然清醒,耳边只听潮水般的应答奔涌而至—— “喜欢!” 男人无措地往左右看去,每个人的脸上,都重新沾染上了一份鲜活的色彩,而舞台的姑娘,再次发问: “你们会喜欢现在的我吗?” “会!!!” 贺天然刚要作答,就被身边排山倒海的回答所压倒,他张着嘴却没有发声,因为即便现在他歇斯底里地喊出什么,恐怕也不及现场这些喜欢着温凉的粉丝,来的更加的炙热与厚重…… 「我是个很疯的人,我太喜欢张扬的爱意了,在这个所有人都知道要掩饰,要试探,要权衡利弊的时代,我就偏不,我就要热烈,要坦荡,要以真心换真心,要想一百次不如做一次,我不喜欢那种幸福就摆在你面前,你却把那些阴影当成山川瀑布挡住视线,说自己无法幸福的人。」 「因为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肯定有这么一个人,是为我而来的,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如果他出现了,却停在原地,那就换我奔他而去就好,就这么简单。」 「我不是走不动了,我还有力气的,我还能继续往上爬的,如果我能抵达那穿过云雾的山顶之上,我一定可以收获到一片美景的……」 温凉一直都没有变过,她正在践行着自己曾说出的那些人生信条,现在的她,被许多人所爱着,在爱情之外,她收获了更加富足的东西,不管是过去、现在、她都拥有一种让美梦成真的能力…… 我曾喜欢过你,在此时此刻,不再是一句玩笑,一句谎言,一场恶作剧…… 它确实成立了。 “那……你们在未来,还会继续喜欢我吗?” 舞台上的温凉巧笑嫣然,她手搭着凉棚打望,似乎想在台下茫茫的人群里,寻找着什么。 台下的每个人都回答得那么用力,每个人都回答得那么真诚,每个人都回答得那么让人心满意足。 可是女孩目光所及,并没能找到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 …… 演出结束了。 黎望、胡岳、盛琪冬等一行人早早地捧着花到了后台,前台那头不断传来“安可、安可”的高声叫喊,想来过一会,乐队的人还要返一次场才能平息。 很快,乐队的一行人鱼贯走入后台,相熟的朋友们纷纷迎了上去,送上祝福。 “阿凉……” 盛琪冬第一个拦在温凉面前,张开双臂,刚想狠狠拥抱住说些什么,却看自己的闺蜜来时便四处张望,没有理会自己,先一步问道: “贺天然呢?” 众人被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给问懵了,黎望疑惑道: “谁是……贺天然?” 温凉才这反应过来,急切道: “就是小甲!下午帮你拍戏那个!”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胡岳说了一句: “那老哥我刚才还看见了,后来看你们要结束了,我们就赶来后台了,不过我们过来的时候,他好像已经走了吧。” “走了?你确定?走多久了?” 温凉追问道。 胡岳又回想了一会: “啊……我确定,走了!他那身西装在人堆里还挺打眼的,应该没多久吧,毕竟是你们谢幕那会的事儿……你们中午吃饭……没留电话吗?” 温凉不再多言,脚步一抬便匆匆往后门走去,留下一群状况之外的同伴。 夜晚的宇宙街如同往昔,霓虹闪耀,热闹非凡。 由于出来得匆忙,温凉直到走到大街上,才发现自己背上的吉他,都还没来得及摘下…… 其实,她也说不明白,在得知贺天然已经走了后,整个人为什么会如此慌张。 她只是不喜欢这种不辞而别的感觉。 非常非常的不喜欢,打心眼里讨厌…… 一条宇宙街不算长,花了十分钟,姑娘就从头走到了尾,她似乎在跟自己赌气,正想扭头再寻一遍时,终于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卖部门口,看到了正缓缓走出来的贺天然! 男人此刻手臂夹着西装外套,一手拿着烟盒,一手拿着火机,嘴里的香烟正准备去触碰火苗时,余光也正巧见到了一脸怒气,朝自己走来的女孩…… 他的脸上刚露出几分愕然,嘴里瞬间一空,没来得及点上的香烟就被温凉抽了出来,狠狠扔在地上,死死踩上了两脚。 “你怎么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呀?” 温凉质问道,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火气。 贺天然面露苦笑,道: “不是……你们乐队都演完了,我留在那儿干嘛啊?人挤人的,我出来透透气都不行啊?” 温凉一愣,刚才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 对呀,演出都结束了,人家走得理所当然,自己跑出来质问,好像才是没理的那一个…… “你……你不把我当朋友啊?要走都不打声招呼!” 尽管知道自己理亏,但姑娘在口头上,并没有就此退让。 贺天然有些为难:“我怎么跟你打招呼?” “……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温凉这才想起来,她将一直挂在身侧的吉他转向身后,伸手进夹克口袋里想拿出手机,但却掏了个空。 手机不会带上舞台,自己出来得又太急了,手机放在了后台…… “你给我打个电话!185……” 温凉生硬吩咐道。 “……好好好。” 在对方的注视下,贺天然拨动了温凉的号码,待到接通后响了一声留下了来电消息才算罢休。 温凉态度放缓:“这才对嘛,你说你这人怎么混不熟呢?做人可不能这样啊,你看我都成全了你一次玩笑,你谢都不谢谢我一句就走了。” “是啊……但是朋友之间说谢谢又太……生疏了,不是吗?” 贺天然不经意间看向女孩背后的吉他,温凉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重新将琴转到胸前,明朗地笑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那把琴,今天演出的时候有没有认出来?” 哪知,贺天然听完后摇摇头。 “不是我的。” “嗯?” “是你的。” 温凉噗声一笑。 贺天然双手将西装外套摊开,轻轻一抖,利索穿上,伸出手道: “借我用一会。” 温凉立马意会:“怎么,你要在这大街上……” “你不是抱怨说,我不谢谢你一声就走了吗?你今天成全了我的一个玩笑,我总要报答一点什么,要不然……会一直欠着你的。” “呵,这才上道嘛~” 温凉取下吉他递给贺天然,于是乎,在这条流光溢彩的繁华街道上,就多了一个扎着头发,身着西服,胸前挂着一把木质吉他的男人。 他安静又沉稳地调了几声弦,动作很熟练。 他身边的红裙女孩退后了几步,注视着男人的她,眼中似倒映着这一街的霓虹。 调整好琴的调子,男人抬起头,两人一个对视,女孩双手环抱,脑袋微微一偏…… 下一秒,几个音符,从男人的指尖迸发而出…… 他再一次弹起了那一首曲调清新,但却蕴含了耐人寻味的悲凉和无奈的《Sunflower》。 城市霓虹斑斓,华丽的点弦把情感推向最高处,两人一个投入演奏,一个用心倾听,有人在他们之间穿插而过,宛似水流的虚影,把这份沉默中酝酿着的灼烈滚烫来回翻搅,让浓烈感情在这份宁静中得以宣泄。 听到音乐时,温凉无端端想起两人在云南相遇的那一年,在大理,在某个演出后的夜晚,在一条僻静的小巷中,那路边夜灯下,盛开的朵朵太阳花…… 或许…… 她还应该记起来些什么…… 但可惜,音乐已经停止了。 “还给你。” 已经重新走到了近前的贺天然发声打断了温凉的回忆。 女孩的视线一下子不知该放哪里,近在咫尺的距离她低着头接过琴,嘴里像是忙中找话似的夸赞道: “咳……你……你弹得挺好啊……要是早点认识你,没准你能来我们乐队做个吉他手什么的……” “……也许吧。” 还了琴的贺天然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听到后续发言的温凉这才抬起头,她见到贺天然脸上略带局促的模样,这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 “之前还没怎么注意,你刚才穿着西装弹琴的样子,真的很帅呢!” “……” 贺天然的身体顿时一僵,他抬起手,忽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似乎想让女孩看个真切,他又退后了一步,他的嗓音中压抑着一种不已察觉的颤抖,想要问出一句什么重要的话来。 “我……我……” 然而,这句话只说出了一个字,就好像有着什么异样情绪阻碍了他的发言,温凉不解地看着他: “你什么?” 少年,忍住了眼眶的发涩,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呆板的笑容,惴惴不安地问道: “我……我这个样子,像是一个大人了吗?” “……” 温凉一怔,对方这个带着一点滑稽的举动与发问自己本应该是忍不住笑出来的,可温凉并没有,她只觉得心中有一种刺痛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认真回答道: “像的……在我的印象中,你一直都很成熟,不管是你为你的前女友做的那些事,以及我今天再次见到你,你都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得到了这句笃定的回复,对方扬起头,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地吐出了一口气,待到两人再次对视时,贺天然已经恢复了常态,脸上再没了方才那一闪而过的稚嫩。 “我们算是朋友了吧?”他问。 “当然啊!”她爽快回答。 “那么,就让我们再正式认识一下吧。” 他伸出手: “你好,我是贺天然。” “我叫温凉,很高兴认识你!” 她同样是伸出手,脸上是那种青春无敌的笑容。 两人的手在半空中相握。 “我得走啦~” 贺天然收回了手,笑道。 温凉白了他一眼:“你很扫兴唉贺天然,你要去哪啊?” 男人将自己西装的纽扣一一扣紧,仰着头,佯作思考状地装怪道:“嘶~人生的……下一站?” 女孩忍不住不顾形象地踢了他一脚:“你滚啊,说真的,等会我们朋友聚会,要不要来?” 将服装整理完毕,贺天然正视着温凉,摇摇头,轻声道: “不去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见到对方态度如此,温凉也不再多留。 “那……再见?” “再见。” “再见!” 贺天然慢慢挥着手,一步步后退,随着两人的距离渐行渐远,他彻底转过身,这一次,他不再去看谁的背影了…… “贺天然~!再见啦!” 在男人融入人海的前一秒,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声音,他豁然扭过头看去,温凉站在原地见他再次扭头,双手举起,用力朝他挥了挥。 但刚才那句再见,不是温凉喊的。 贺天然凝望而去,发现在女孩的身边,好像站着一个淡淡的虚影…… 像是…… 十七岁的自己。 男人再次招手,释怀一笑,转身,终于融入了人海。 …… 某一天、某一刻、某次呼吸,我们终将再分离 而我的自传里,曾经有你,没有遗憾的诗句 诗句里充满感激。 第365章 Golden hour(上) 第365章Goldenhour(上) 曹艾青同学是一个认真学习且保持自律的好孩子。 每天早上六点,在室友模糊的意识下,就会准时听见她下床的动静,但好在长久以来养成的作息习惯,避免了闹钟的声响打破清晨的这份宁静。 姑娘会花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洗漱,然后花半小时看一些中外的建筑文献,等到了七点,寝室的众人陆续起床,几个女孩就会一起去附近的食堂吃早餐,如果有课,大家就一道去上课,如果没课,曹艾青则喜欢去图书馆或自习室看书。 如果在前两年,她偶尔还会去广播站进行十五分钟的晨播,但如今大四的她,每周还能抽时间去广播站播一次音,都算是好心来帮忙了,所以就自然不会给她安排这种班。 “本校今年的春招将于下周四结束,所以应届的学长学姐们若还有意向,请抓紧时间,尽快前往校第二体育馆咨询哦……” 食堂的广播中传来陌生的播音员嗓音,一旁的食堂阿姨递来一包刚剪开口的砂糖,随口亲切的问话打断了曹艾青听着广播的思绪。 “小艾青,很久不见你播音了喔,你们建筑系不是还要多念一年吗,你怎么不播了呀?” 姑娘接过砂糖,往自己的米粥里倒上了些许,不好意思地笑道: “因为每年都要换届的嘛阿姨,现在广播站的同学好多我都不认识了,跟我同期的也差不多都退了,所以我每次去,他们就学姐前辈的喊我,感觉我都是老人了,怪不好意思的。” 食堂阿姨故意板起脸来,说道:“哎呀,你这孩子说的哪里话,你要是老人,你阿姨我不得是个老妖怪了?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可不能说这种话!” 曹艾青将砂糖放在了取餐口,方便之后的同学自取,她点点头,然后乖巧地说了一句: “嘿嘿,知道啦~!” 食堂阿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曹艾青早有防备,拿上自己的餐盘逃也似的离开了。 望着女孩的背影,食堂阿姨摇着头,露出一个笑容。 来到室友们占好的座位这里,曹艾青放下餐盘,刚一坐下,就遭到了一个室友的调笑。 “怎么艾青,刚才那个阿姨又给你介绍他儿子呢?” 几个小姑娘闻言纷纷是咯咯笑了起来,曹艾青没好气地瞥了她们一眼,然后才笑道: “哎呀,没有啦,吃饭吧。” 其中有个女孩提议道:“要不然你见他儿子一面呗,帮人家断了念想也好。” 曹艾青用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塞进那个女孩的嘴里。 “见什么呀,你们这群幸灾乐祸的人够了呀!” 一群女孩打打闹闹,这个话题起来了,自然没那么容易止住,另外一个女生旁敲侧击地八卦道: “对了艾青,最近怎么没看见沈学长啊?” “他啊,可能最近在备考一注吧,毕竟五月份就要开始考试,算算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曹艾青想了想,喝了口甜粥,回答道。 一注就是一级注册建筑师的简称,也是每个学建筑的年轻人最终上岸的标志,加上作图共九个科目,光考试都要考四天,其难度不亚于一次名校的考研,而且还有工作年限的硬性要求,像曹艾青他们这种还在读本科的建筑系学生,还不够格参加这种考试,但只要想在建筑这条路上走长远,就一定会遭此一劫。 “哟,知道得这么清楚喃。” “没有啦,是上次我们一起去工地的时候他跟我说的。” “哈哈哈,不用解释,我们都明白,嘿嘿~” 朋友们的逗趣让她有些头疼,见到自己沉默,几个人也开始聊起了别的话题。 只是曹艾青听着,慢慢发觉好像有什么不对…… 一般朋友们拿这种事跟自己开涮,她跟贺天然的事情是如何都绕不过去的,而如今,听她们突然问起了沈秋序,曹艾青一时有些不适应。 这是……因为贺天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缘故吗? 身边的朋友们,会慢慢遗忘掉这个人……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曹艾青怔怔出神。 …… …… “学姐,今年资料室的一些古早论文资料已经编上号录到电脑里了,所以这种借书卡,已经不需要了。” 服务台后的余辉拿过档案袋的同时也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借书卡,那上面娟秀的字迹与一个莫名其妙的年份让他笑了笑。 随手将资料收好,他发现眼前这个大名鼎鼎的建筑系女神竟然有些走神,双眼盯着自己手上的老旧卡片看着,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句: “曹学姐?” 曹艾青猛然回过神。 “那个……那张卡能不能给我啊?就……当是纪念。” “可以倒也可以啦。” 余辉挠挠头,重新将已经没用了的借书卡递了回去。 曹艾青低头细细端详,指尖缓缓摩挲过卡片粗粝的表面,那张姣好的面容上流露出一种静雅与沉思的美丽。 “你知道……今天是哪一年吗?” 垂首的她,忽而没来由地轻声问道。 “嗯?” 余辉一顿,他不是很确定对方这句话是不是在问自己,他尝试着回答道: “是……清白二年?” 曹艾青骤然抬头看向他,余辉笑道: “学姐你每次来图书馆借这种特定资料,总会在借书卡上这么写,其实我还挺困扰的,因为我们都会写什么蛇年,龙年啊之类的,今年该是就是什么,这不是常识吗……” 见到对方一直保持沉默,没搭理自己,余辉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立时改口道: “不过没什么啦……就还书的事跟我们说一声就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哈哈……” 曹艾青内心无声叹息。 可能那个人离开之后,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清白”二字,之于自己的意义了。 “小余,你……你还记得你们图书馆有贺天然这个人吗?” 踌躇了片刻,她终是忍不住发问。 在女孩的注视下,余辉的表情先是茫然,然后陷入了回忆。 而这个等待的过程,余辉的神情神似一台老旧电脑在冗杂的数据中,提取出一段复杂的信息,让人说不出的怪异…… 直至等待了半分钟,余辉才从这种怪异的状态里抽离,他好像忽略了方才自己回忆的时间,理所当然地笑道: “当然记得啊,曹学姐你这话问的,我怎么会不记得天然哥啊,他昨天才从图书馆功成身退,你不知道吗?” 对方的反应,跟曹艾青之前与几个室友提起“贺天然”这个名字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照理说,余辉是贺天然在图书馆的后辈,平时多有照顾,而且昨天贺天然才从图书馆的岗位上退下来,他是绝对不需要这么多的时间去回忆这个人的…… 如果自己过一段时间再问他们一次,会不会得到回答的时间就越来越长,直至他们彻底将这个人遗忘呢? 记忆呀,真是所有美好与悲伤的根源…… 只是不知自己,会不会也有遗忘掉那个人的一天…… 曹艾青如此设想着,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说道: “知道啊,就是想确认一下嘛,小余你继续忙。” “好嘞。” 离开了服务台,曹艾青想留在图书馆继续看一会书,她找了个常去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图书馆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大片大片地落在了地上、桌上、读书人的身上。 早上的阳光并不灼人,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曹艾青看了几分钟的书,不知不觉就趴在了桌子上,她的一头青丝自然垂落,在光线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温润的金黄色。 姑娘的视线穿过窗,望着图书馆外的那条街道,春天的道路两旁芳草茂盛,树吐新芽,中间陆续有学子往来,还真是一副春光花草香,人间举子忙的好景色。 「姑娘你太美了,不应孤芳自赏,我要变成烟花,在你走夜路的时候 咻~砰! 突然这么一下,就在你头顶上空炸开!」 望着这边情景,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回想起一些旁人无从知晓的记忆画面,曹艾青眼神逐渐变得迷离,眼皮也越来越沉。 “有些记忆如果只专属于我……也是一件好事呀……” 伏案的姑娘轻声呢喃着,慢慢地阖上了眼,在进入梦乡之前,她的嘴角已然挂上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 …… 这一觉,不知不觉就睡到了中午,渐渐从朦胧中苏醒的姑娘身体动了动,恍惚中听见了一个熟悉的男性嗓音。 “艾青,你醒了啊?” 曹艾青的身子顿时一僵,随后她飞快抬起头,还有些恍惚的意识瞬间清醒,而这道意识甚至是先于她还有些模糊的视线,经由内心,想要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贺……” 只是随着目光的逐渐明朗,她看清了不知何时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而想要说出口的那个名字,也适时改了口…… “秋序哥……” 沈秋序望着女孩这难得一惊一乍的样子,笑着用指头指了指自己的右边脸颊。 曹艾青这才回过神,单手捂着自己伏案的半边脸颊,那里因为几个小时的睡眠,已经留下一道明显的书印,几缕发丝也粘贴在了脸颊上,所以此刻女孩的形象,还是略显凌乱的。 她扭过身用手整理了一下脸颊与发丝,等再次正身时,她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常态,她问道: “秋序哥,你来多久了?” 沈秋序合上书本,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大概三个多小时候吧,现在都快一点了。” “我睡了这么久?” 曹艾青表情中有些不可思议,她以为自己最多只会小憩半个小时左右。 “对啊,看你睡这么香,就没敢打扰你休息,想想还挺难得,平时很少见到那么严于律己的曹同学会有放松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看你睡觉的时候还是笑着的。” 沈秋序问道。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对了秋序哥,你复习得如何了?” 曹艾青微微一顿,岔开话题反问道。 沈秋序顿时有点头大,他揉了揉自己的鼻根,跟每一个考前焦虑的人一样,言简意赅地道出两字: “难绷。” 女孩笑了,“我相信你可以的。” 沈秋序可能也是真的不想提这茬,在得到对方的鼓励后,他顺势说道: “艾青,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教堂的那个项目,老师本来是安排让我来主导的,但现在你反而是最负责的那个,我们这些学长学姐见了真是汗颜啊。” 曹艾青摇摇头: “这是哪里话,秋序哥你今年要考一注本来就是关乎职业前途的大事,而且去工地也不是一个设计师分内的工作,我只是缺乏这方面的实地经验再加上老师的安排才没事往那边跑。 各位学长学姐们要么是比我多了好些工作经验,要么就是专业理论比我扎实,我现在经历的这些,无非是你们当初都经历过的事,所以你不用把这个放在心上。” 沈秋序感慨道: “你太谦虚了艾青,我读本科的时候可没你这么用功,而且你的专业能力真的不比我们这些读硕的人差,不客气的说,甚至是还要好上不少的,不瞒你说,老师私底下给我看过你申请UCL用的作品集,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我还是得承认……我真的是甘拜下风了。” 对方的这番话,让曹艾青小心斟酌起来,为了不打击到对方考试前的信心,她如此说道: “秋序哥,那本留学需要用到的作品集我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在准备了,所以自然是花了很多心思在里面,你也不用那么高看我,因为你我都知道,这种东西很大程度上排除了一些现实里的客观因素,纸上的建筑方案到了落地阶段,注定需要一个不断妥协与优化的过程,空中楼阁之美,在于它在的‘空中’,而非‘楼阁’,所以说到后者,我还是需要向你们这些师长与前辈多学习才是,你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了。” 听着女孩安慰的话语,沈秋序无奈一笑: ”艾青,你可真会安慰人。” “哪有,实话实说嘛。” 见到曹艾青平静亲切的模样,沈秋序犹豫了两秒,突然忍不住说道: “艾青,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有一种……既亲切又优秀的……距离感?” “什么?”曹艾青一愣。 “就是……” 沈秋序一边想,一边描述道: “就是……我知道你为人很好,很亲切,很善良,懂得为人着想,让人想要亲近,但大多时候,我们却只能看着你慢慢走远,这源自你本身的优秀与对事物的追求,但之于我们这种人而言,就有点……残忍了。 可能是有幸能遇见像你这么一个好姑娘吧,越是相处,哪怕仅是同行过一段时间,就越觉得自惭形秽吧……” 曹艾青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沈秋序给打断: “你不用说什么艾青,真的,这种心情有时候你越安慰,我的情绪就越是有些出不来,这可能是因为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呵,不管如何,承认自己优秀有时候对他人也是一种善良呢。” 曹艾青沉默了片刻,终是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秋序哥。” 沈秋序这才像是彻底放松了下来,他笑道: “今天下午还要不要去工地啊?我要回趟城里,刚好可以开车跟你一起去工地上看看。” 曹艾青正想回答,忽然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她有段时间没有联系的好闺蜜,白婷婷发来了。 白婷婷发来的微信已经有好多条了,还有几通未接电话,曹艾青匆匆看了一眼,消息的大致内容就是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手机已经震了许多次了,可能是什么急事吧,你要不回个电话什么的?” 沈秋序补充道。 曹艾青也觉得有些奇怪,如果只是单纯约着出去玩,以白婷婷的性子,应该不会那么急切。 “嗯,秋序哥你稍等一会,我回一下吧。” 姑娘站起身,在图书馆里找了个适合打电话的角落,拨通了闺蜜的电话。 哪知电话一接通,还在为对方担心,以为出了什么事的是曹艾青就听见闺蜜的喜悦嗓音: “艾青,艾青,你终于接电话了!” “婷婷,你慢点说,你怎么了?” 对方一下变得有些忸怩,听筒里先是传来了一句询问: “你……还记得薛勇吧?” 薛勇? 曹艾青觉得莫名其妙,她对薛勇的印象已经很久没更新了。 “他啊,记得啊,怎么了?” “他……今天约我出去玩!” 白婷婷那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藏不住的兴奋。 本来这章想叫《FreeLoop》的,但写作的时候一下听到了《goldenhour》这首歌,觉得特他么灿烂,感觉更合适接下来的剧情。 第366章 Golden hour(中) 第366章Goldenhour(中) 曹艾青与电话那头的白婷婷沟通了五分多钟后重新走了回来。 沈秋序询问道:“是有什么急事吗?” 女孩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只是我一个好朋友今天收到了她暗恋对象的邀请一块出去玩儿,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让我陪着她一起去。” 沈秋序明显一愣:“呃……这种事情,让她单独去会不会好一些?” “女孩子嘛,肯定是要优先考虑安全问题的,何况她跟她的这位心上人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了,加上又是暗恋,所以有点慌,毕竟当初在学校……两人也没怎么交流过。” 这个已经被贺天然重启了的世界里,当初的四人学习小组,薛勇的位置被郭淮替代,前者没能考上警校不说,还复读了两年,原本与白婷婷的恋情也化为泡影。 如果说温凉解脱后,谁是这场蝴蝶效应里最大的受害者,那无疑就是这个还在念大二的小勇哥…… 弄清楚情况的沈秋序关心道:“确实如此,如果对方是个男性的话,你们哪怕两个女生也不见得安全啊,需不需要我跟着一块去?” “也不用……至少这个男生我多少还是……认识的,我了解他的为人。” 曹艾青犹豫了一下,回答说。 她上一次见到薛勇,还是在一年前跟贺天然调查自己被网暴的真相那段期间,从那之后她就没见过薛勇了,不过贺天然好像在这一年中陆续跟他这位“新认识”的好兄弟保持着联系,兴许是觉得对其有所亏欠吧,偶尔会从他的嘴里听到薛勇的名字。 不过为什么薛勇能再度跟白婷婷产生交集,刚才在电话中也没有聊得很清楚,但一想到这两个人或许能够“再续前缘”,曹艾青还是很乐意推波助澜一把的,所以人家首次约会,自己这个闺蜜兼高中同学的身份还好说,要是再叫上沈秋序这个陌生人,那就真的有些不合适了…… 谢绝了沈秋序的好意,对方也很有分寸的没有继续纠缠,他只是微微一叹,怅然若失地说了一句: “呵,真想知道艾青你将来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重新翻开了书,似乎把某些心绪遮掩了起来。 曹艾青微微一愣,随后也是笑了笑。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她同样是翻开自己的书,两人此后都没有过多交流,默契地打发起了这一段分别前的阅读时光。 成年人判断爱情是否降临,就是在这一种你来我往的日常对话与反应神态中来回试探,当大家没有了青春期的那种肆无忌惮,自然而然就开始懂得了一些约定俗成的交际规则。 一见钟情不是没有,日久生情也很常见,可“体面”两个字,却已经替代了少年少女曾经脸上那种天真到直愣的傻气,有些问题点到即止,答案这种东西,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打破砂锅问到底只会搞得场面尴尬。 一个小时后,曹艾青再次接到了白婷婷的电话,对方已经跟薛勇汇合,现在已经驱车赶来港大,大概十分钟就到,让她现在可以出门了。 曹艾青收拾好东西,临走前自然而然地跟沈秋序作了一声告别,走出了图书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原本说着要回趟城里有事要办的沈秋序,在她走之后,独自在图书馆复习到了闭馆才离开。 当然,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了。 …… …… 刚走出校门的曹艾青远远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大切诺基缓缓驶来,然后不偏不倚等在了她的身前。 车窗摇下,许久不见的薛勇咧着个大嘴,一排洁白的牙齿衬托出他那张骚包至极的脸,他一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露出双眼,笑道: “曹同学,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啊,薛勇。” 曹艾青这头刚一说完话,就听到车辆后座的白婷婷兴奋道:“艾青艾青,快上车,快来。” 女孩笑了笑,打开车门坐到了白婷婷身边,她的鼻子微微一嗅,仿佛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不过她还来不及思索,就听身边闺蜜忙不迭说着: “上个月朝霞路那边新开了一家海岸游乐园,我还没去过呢,所以薛勇就提议我们下午就去那里玩,艾青你觉得怎么样?” 曹艾青看着闺蜜,戏谑道:“你们都决定了的事儿,再问一次我的意见,我还能怎么回答?当然是随着你们咯。” 白婷婷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车辆重新启动,曹艾青的眼神在薛勇与闺蜜之间来回扫荡,她眯着眼,好奇问道: “你俩这是……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你们之间还有联系呢。” 开车的薛勇大咧咧回应: “这有啥联不联系的,反正都是同学嘛,有空一起出来玩不是很正常的事?不过说起来,还是天然哥提议今天咱们一起出来玩的。” 听完薛勇吐露出的信息,曹艾青陡然一惊: “你说谁?” 薛勇扭过头飞快看了她一眼,疑惑地再次重复道: “天然哥啊,贺天然。” “……” 能从别人口中再次听见这个名字,曹艾青顿觉不可思议,难道今早发生的情况在自己午睡之后又发生了变化?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自己在给出佛珠后的疑神疑鬼? “你……你记得他?” “噗……曹同学,虽然我平时跟你没啥联系,但是上次我跟贺天然在我们学校打了一场拳后,我们私底下就常常切磋来的,现在我们很熟的,他没告诉你啊?” 曹艾青显得有些木讷地摇摇头又点点头,薛勇所言与自己的记忆吻合,一旁白婷婷担心地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回话,只是兀自沉默了起来。 海边的朝霞街,新建的游乐园,白婷婷和薛勇,还有自己与…… 种种的线索拼凑在一起,一幅旧日的图景在心头浮现,少女的心跳无端加快,现在只差最后一块拼图了…… 她好像能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但已经有了前车之鉴的她,不敢确定会真的如自己所想…… 薛勇与白婷婷在车里相互聊着天,他俩聊得很投机,从分享这几年各自在大学的经历,再到接下来到了游乐园准备去游玩的项目,似乎有着聊不完的话题。 车窗外的景色透过窗,映射在曹艾青沉思的容颜上,从林立的高楼、环绕的高架,再到一望无际,泛着波光,倒映着天空的湛蓝色大海。 “嗡嗡……” 女孩一直拿在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 她低下头,点亮了屏幕,那是一个熟悉的备注网名,还有一句简单,却足以让心神悸动的话—— 「湛蓝天:你们到了吗?」 “……” 曹艾青出神地看着这句话,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直至她感觉车辆一停,身体微微前倾,前方传来了薛勇的一声: “咱们到了!” 姑娘抬起头,身边的闺蜜牵起了她的手,兴奋道: “艾青,我们走吧!” 恍惚中,她愣愣点了点头,被闺蜜推着,走了下车。 出现在眼前与耳边的,是被跳楼机高高扔上天空又死死固定在位置上的游人,他们或惊声或欢笑;摩天轮正在慢慢的攀升,它背后的过山车呼啸而过,青空之下,不远处的大海如同梦幻。 而就在游乐园的门口,曹艾青远远的就能看见了一个人,好像正在朝着他们招手。 他慢慢走近,她也越发看得真切。 那是个少年模样的人,身上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华夫格开衫外套,里面衬了一件纯白的T恤,一条简单的休闲裤,他衣着打扮看上去带着几分随意,但给人的感觉却十分的……清朗。 他一手插着兜,一手高举起来摇晃了几下,示意过后就放下,走了过来。 沙滩的人明明有很多,但唯独那人朝自己走来,就像是拨开了人群,从一众草书里跑出的行楷。 薛勇跟白婷婷上去跟他打着招呼,三个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但具体说了什么,此时的曹艾青却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直到那人的目光看向自己,然后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他的身后,全是缤纷。 第367章 Golden hour(三) 第367章Goldenhour(三) “嘿,见到我也不说句话啊,搞得跟不认识我似的。” 那人走到曹艾青面前,在她眼前挥了挥手,爽朗说道。 “你……你怎么……” 眼前这个人,自然就是昨天拿走佛珠,曹艾青以为他已经回到了过去的贺天然。 如今他蓦然的出现让姑娘震惊不已,尽管在来的路上,曹艾青已经预料到一些端倪,可在她的脑中,还是忍不住去构建一个对方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的“合理”理由。 诸如,对方其实回去过,他改变了一些历史,导致现在他能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自己眼前…… 可如果是贺天然回到了从前,那么自己就不应该拥有此刻的记忆,或者说,会多出一份改变后的记忆,就像温凉解脱后,这个世界因果得以修正时的那样。 曹艾青其实也不是想不通,她只是下意识避开了一个正确答案…… “你不是说相信我吗?” 这时,贺天然看出了女孩的困惑,突然提醒道。 “什……什么?” 恍惚间,曹艾青不知他话里所指的含义。 只见贺天然灿然笑道: “昨天我不是说过嘛,我想收拾一番那些曾对自己有着重要意义的东西,收拾之后,自然是重新启程,你说了相信我,所以我也不能再让你失望了啊。” 直到现在,两人都面对面了,可相比起贺天然的轻描淡写,曹艾青脸上只有难以置信。 “欸,天然哥你俩卿卿我我就算了,能不能先把票给我们啊!” 不远处已经是走向游乐园检票点的薛勇朝他们喊了一声,打断了贺天然回归后带给曹艾青的这份短暂惊悸。 “来啦!” 贺天然扭头回应,然后对曹艾青轻声解释道: “我提前到这边买了游乐园下午的套票,咱们先进去再说……” 说完,他犹豫了一下,尝试着将手朝女孩伸了过来,停在半空。 曹艾青一愣,一秒、两秒…… 正当她回了过味,贺天然忽然就收回了手,顺势挠了挠头,然后忙不迭从口袋里拿出了买好的票,再次递了过来…… “呃……票你先自己拿着……” 手上有了东西,他再次伸出手的动作就自然了不少,等到曹艾青接过票后,他飞快转身,朝着薛勇没来由地嚷嚷着: “来了来了,你急什么啊,我都等你们这么多会了,你就不能等等我啊?!” 站在游乐场门前的薛勇被嚷得一头雾水…… 看着给两位朋友分着票,嘴里念念叨叨,气急败坏的贺天然,曹艾青脸上的震惊之色慢慢消散,让人看不出什么喜怒之余她双手一背,也终于是迈出脚步,缓缓朝三人走去。 只有,那藏着身后,拿在手中微微晃荡的票据,终是透露出了一点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 排队、检票、进场。 这所新建没多久的海滨游乐园虽然名气不及港城最出名的环球影城游乐园,游乐设施相较之下也没有那么丰富,但由于占据了优美的沿海位置,一落成便成了有名的网红打卡圣地,而且游乐园这种地方,是很快就能将人的情绪拉到周围欢乐氛围里的。 “咱们先去坐过山车吧,感觉人挺多,排队要排上一会。” “不怕,咱们天然哥买的是那种包时段的套票,这些项目在下午两点半到五点半之间都不用排队,过去直接玩,做人上人!” “哈哈哈,薛勇你少说这种话,你看别人贺天然多低调!” “他……嘿,他端着的呢!” 四人两对男女一前一后穿梭在游人之中,前方的薛勇调侃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贺天然与曹艾青,笑问道: “贺少,曹同学,你俩想好玩什么了嘛?” 贺天然想了想:“婷婷,过山车你可以等会再体验,这游乐园主打的是水上设施,他家可以玩那种水上喷气飞行的项目,这在环球影城都玩不到,我建议先体验那个。” “真的?那种东西我只在短视频上刷到过,早就想体验了!” 白婷婷一听,眼前一亮,兴致勃勃。 薛勇亦是被这种刺激的项目给戳中,迫不及待道: “那咱们还等什么?走呗~!” 贺天然看了看曹艾青,女孩只是微一停顿的不置可否,男人便意会其中意思,率先道: “我就不去了,哥们跳伞都玩腻了,那种东西对我真不新鲜,我还不如到处逛逛呢。” 有了表率,曹艾青也跟着道:“那正好,那个项目有点危险,我有点怕就不去了,婷婷你玩的时候小心一点啊,薛勇,你要帮忙看着她,别出事了。” 白婷婷本还想劝着两人一起,但薛勇已经瞧出了猫腻,加之他本身有意跟白婷婷独处,所以当即抢过话茬,盖棺定论道: “那咱就兵分两路吧,先各自玩各自喜欢的,反正就随时手机沟通,要是玩上头了联系不到人,那咱就五点半的时候,到……” 他四处望了一眼,一指游乐场最显眼的摩天轮。 “到摩天轮底下汇合,可以吧?” 众人没有异议,商量两句后结伴离去,游乐园就是这样,除开鬼屋这种集体项目,一群人扎堆反而是意见丛生,会玩得不够尽兴,所以两三个志趣相投的结伴,才是最利于游玩的模式。 望着薛勇与白婷婷离去,贺天然又陪曹艾青并肩漫步了一段。 等莫约过了三四分钟,女孩这才开了口: “今天早上我跟朋友们提起你,他们要思考很久会才会想起来有你这个人,我还以为他们会慢慢忘记你……” 贺天然摸着下巴,“这样啊,昨天我就是去黑白世界里待了一天就回来了,嘶……他们之所以会忽然记不起来我……估计是……” 他琢磨了一下,“估计是我这个5G网络昨天不在他们的服务区,现在消失又出现,他们恢复信号都需要恍一会。” 曹艾青听完是啼笑皆非,可以说这个比喻很是生动形象了。 “那薛勇呢?他好像都没受到什么影响……” “因为我提前跟他接触过了,所以记忆就激活得早些?总之昨晚我回来就联系他敲定了今天的聚会,所以哪怕是他忘了,应该也比其他人更早记起来吧……” “怎么……这么突然?” “你是说我们四个人的聚会?” “嗯……” 贺天然感慨道: “不突然,这件事我很早就想做了,尽管现在在薛勇看来,他好像什么都没损失,但你跟我都知道,这个世界他浪费了两年的光阴复读,理想的警校也没考上,跟婷婷之间的姻缘更是在我与温凉的因果变动之下断掉,所以只要我还视小勇哥为朋友一天,那么我就必须得为他做些什么以做补偿。” 曹艾青思索了片刻: “今天我接到婷婷电话时,大致就猜到这应该是你的手笔,不过那时我还不确定,但关于这薛勇与婷婷之间的这一点,我跟你的想法还是有所出入的…… 首先是薛勇,尽管这个世界因果的变动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比之我穿越前的那个世界,他现在已经活得很好了不是吗?你别忘了,他在那个世界的结局,是沾染上了赌博,最后输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而基于这一点,婷婷是否还要继续跟他在一起,在我这里是要打个问号的,因为我始终忘不了因为他花天酒地,你去夜店找他打的那一架。” 一提到这个,曹艾青就不由想起在医院照看贺天然时,与温凉争锋相对的那一幕,所以连带着语气也变得生硬了起来。 只是等她说完,发现身边人不见了,她心下一慌,蓦然回首,发现贺天然站在一家打气枪的摊位前,还嬉皮笑脸地朝自己比划了两下。 这个人真是…… 曹艾青一脸气恼的走过去。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刚才说的……” 贺天然一指摊位摆放的那些毛绒玩具。 “你喜欢哪个?” “……” “那只小猫玩偶怎么样?你不是喜欢猫嘛,我看着挺可爱的。” 没等来女孩的回答,贺天然自顾就帮她决定了下来,然后跟老板谈起了价格。 “30块一局,二十枪打中十枪拿走一个,套票没用啊,小本生意,票里不包含这个。” 气枪店的老板熟练地说着开场白,贺天然也很痛快的付了钱,他拿起棕黄色的气枪,填入BB弹拉上膛,很是嘚瑟: “当年军训的时候,我打实弹射击可是拿了高分的,后来还得了标兵!” 他话一说完,手指扣动扳机,子弹射出! 不过,气球却没有应声而响,子弹打到挂满气球的搌布上,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哒”声…… “……” “……不是老板,你这把枪的准星怎么有些飘啊?” 贺天然抱怨了一句,哪知引来老板无情吐槽: “弟弟,这又不是电子游戏咯,准星就在那怎么会飘?你端稳不就好了,标兵!” “……” 这句嘲讽真是效果拔群,贺天然被嘲得脸皮发麻,曹艾青更是一手虚掩着嘴,忍不住把头转了过去。 “哒~” “哒~” “哒……” 硬着头皮强自镇定,贺天然再次拉栓,在连续射击了七八次都落空之后,耳根都红透了。 “呃……老板你那玩偶……” “五十块钱直接拿走了,不过你还有十来枪没打呢,打完再说,还有机会。” 气枪店的老板嘴都笑嘻,他就喜欢看这种小情侣之间,男生装哔失误后想要硬展风姿,博得美人一笑的真大方。 “那……艾青你要不要来开两枪?” 贺天然经过了最初的打击,再继续下去要还是一发不中就更丢人了,还不如借机让曹艾青也参与一下呢。 曹艾青瞧了他一眼,没动作,贺天然示弱道: “你要不玩,我直接花钱买就不划算了不是,试试呗……” 女孩叹了一口气,反正打枪的钱也给了,何况节俭如她,那个毛绒玩具她喜不喜欢还不可而知,但论及要另外掏钱这种行为,她肯定是不喜欢的。 “那……好吧。” 一见对方答应,贺天然直接把枪塞进了曹艾青手里,笑嘻嘻退后几步让出位置,女孩无奈,挪动脚步,动作有些生疏地举枪瞄准起来。 “你看好哈,他这把枪准星不太准的,你瞄准的时候最好朝下……” “啪!” 就在贺如何瞄准之际,曹艾青已经开出一枪,挂在不远处的一个粉色气球瞬间是应声而响! 这一声就像一声耳光一般的响亮,贺天然霎时噤声…… 店老板幸灾乐祸,竖起大拇指:“嘿,小姑娘可以嘿!” 曹艾青开枪之后还有些懵圈,她刚才是瞄都没瞄好就开枪了,所以也有些不敢置信。 “我……打中了?” “咳……是啊,继续呀,别让好运停下来,加油!” 贺天然轻咳一声,鼓励道。 曹艾青想着这次能打中真是在自己意料之外,不过看着那三米开外满满当当挂着的小气球,她心想,或许……也那么难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仔细瞄准,又是射出几枪,只听气球破裂之声络绎不绝,竟是每次都能打中! 这下好了,老板不笑了,贺天然是乐了。 “哒~” 不过这种好运,在倒数第二枪的时候终于失了手,曹艾青皱起眉头,嘴里小声发出失望的“唔”声,这枪确实有点毛病,每次射击都瞄准的都是上面一个气球,但打中的却是下一面一个…… 就当她考虑要不要跟贺一下这件事时,就听旁边的男人不住鼓励吹捧道: “哇加油呀艾青,我们就差一枪就能拿到礼物了,千钧一发,成败在此一举了!你可以的,稳住啊!” 事实证明,彩虹屁这种东西,对男对女都有效果,加上贺天然这个捧场王一脸激动与紧张,搞得跟奥运射击似的,现在曹艾青被这么捧着也有些上头,她决定先不说枪的事儿,兀自抬起手臂,屏气凝神,开出最后一枪! “哒~” 只听子弹接触到搌布的闷响,气球安然无恙。 “……” “……” “老板!你这枪有问题!!你肯定动了手脚,要不然子弹怎么会乱飞?!” 经过了短暂的沉默,之前还被贺天然一直吹,曹艾青也终于是绷不住了,放下枪大声质问道。 见她竟要与人争辩,贺天然赶紧拉住她的手,先稳住她,然后还劝道: “艾青艾青,不至于不至于……老板,你把那个小猫玩偶给我,我们直接花钱买了。” 曹艾青闻言是转眼瞪着他,气道: “买什么买?显你钱多啊?!这家店坑人的!不便宜他,走!” 说完,就拉着贺天然往外头拽。 “……” 气枪店的老板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琢磨了半天,喃喃道: “嘶……这小哥可以啊,为了牵个小手,特意花了三十块钱。” 说是十章,本来想一口气写完,但拆了也就拆了吧,最近更新估计会快些。 第368章 Golden hour(下) 第368章Goldenhour(下) 若是抛开长相这种外在因素,贺天然比之郭淮与沈秋序,他学识与郭淮在伯仲之间,性格涵养也没有沈秋序来的温润,而那最为人羡慕的殷实家境,反倒是曹艾青最瞧不上的。 自幼被诗书与爱浇灌成长起来的好女孩,对于“物质”一词的定义,自然有着一套非常良好的观念。 所以这般比较下来,贺天然看似就没什么优势了,不过在这三人之中,贺天然却有一个其余两人都不曾有过“劣势”。 他是少有,甚至是唯一一个,能把曹艾青这种好脾气的姑娘,惹到绷不住的人…… 这跟着那种胡搅蛮缠还不太一样,乖乖女更钟意坏男孩的这种戏码之所以经久不衰,重点肯定不是坏男孩有多坏,而是在于他对乖乖女有多好。 如果只是单纯的坏,那么那些喜欢上坏男孩的姑娘们,大抵一半是人格幼稚,而另一半则是见识浅薄。 显然,曹艾青不在这个范畴里。 所以,贺天然的坏,更多是一种“对你好”的隐晦表述,而体现出来这种“好”的方式,往往是与一般关怀形式背道而驰的,好在他现在也收敛了太多太多,至多也就是在这方面下意识气一气曹艾青,像前世那般的一意孤行,自以为是的举动,他是再也不会做了。 曹艾青走出了五六十米才逐渐消气,转头就瞅见贺天然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她这才意识到还牵着对方的手,旋即就一把松开。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可惜,没能看见你激动的样子,如果那一枪打中的话,伱应该会很开心。” “说得你很了解我一样……” “我们都共同经历那么多了,说不了解才奇怪吧?” 曹艾青默然。 这条时间线不知不觉已经重启接近两年了,旧怨早已了清,曹艾青对待贺天然也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般针锋相对,他们以朋友的身份聊天、社交,偶尔会参与到彼此的生活,甚至是刚才情急之下的牵手,亦不会察觉到有什么唐突的感觉。 他们可以很自然地面对彼此了。 以朋友的身份,却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两人继续走在游乐园的海滨大道上,这时贺天然忽然踏前几步,转身一边后退,一边说道: “欸,伯父伯母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这个人嘴硬心软,口是心非,有时候特容易钻牛角尖,犟得慌。” “你是说刚才打枪的事儿?贺天然,刚才分明是你一直打不中,叫我玩我才……” “没,我是说薛勇的事。” 曹艾青正想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辩解两句,哪知贺天然话锋一转。 “如果你真的那么不看好薛勇,那么今天白婷婷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大可以阻止她,让她拒绝这次邀约,但是你没有,而且还跟来了,这说明你心里对薛勇的印象,远没有嘴上说得那么不堪,你其实也想看看两人的发展,对吧。” 曹艾青没好气道: “原来刚才你听我说话了呀。” 贺天然调笑道: “你跟我说的哪句话我没仔细听过啊?我只是觉得,来游乐园本来就是来玩的,搞得那么严肃没必要,我们可以边玩边聊嘛,如果连这样的欢乐时光都把握不好,那么我们就真是活该下地狱了。” 曹艾青委实是没想到贺天然这也能把话给原回来,姑娘送了他一记白眼: “那你知道是地狱还回来?” 察觉到对方情绪有所松动,贺天然乐呵呵道: “要是阳光灿烂每一天,那其实也没啥意思,我这人最喜欢的就是屋外头风霜雪剑,大雨冰雹哗哗下,而我就躲在屋里,没事儿喝上一口快乐水,打上几局游戏,心里贼舒坦;换作现在这情景也是一样,你说这个世界让我感觉压抑,但我相信我一样可以玩得很开心,管它是黑是白,有没有人记得我,地狱不一样有游乐场吗?那就玩呗!这叫什么,这叫超脱,叫潇洒!” 曹艾青终于是忍不住,噗嗤一笑: “看来你这次没白回去啊。” 贺天然双手一背:“啧~其实也就那样。” 说完,他又变得有几分唏嘘,继续道: “收获呢肯定是有的,比方说昨天我回电影学院看望了几个好哥们,其中一个学摄影的兄弟跟他那位学表演的女朋友分手了,原因呢也仅是因为各自的前程,这好像很现实,但想当初,我那哥们爱他这女朋友爱得死去活来,谁能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局呢?” 曹艾青一下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接道: “所以你一回来,就安排了薛勇跟婷婷的约会?” 贺天然点头: “毕竟小勇哥和婷婷不同,他们都是港城本地人,将来也不会考虑去外地发展,这样就省去了很多麻烦,如果他们还能再续前缘,自然是最好的,要说可能出岔子的地方,估计就是这个世界的薛勇还没遭受过我的一顿毒打,不知道婷婷会待他有多好吧,不过我想,以后有的是机会。” 曹艾青笑道: “你倒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月老呢。” 贺天然故意整理了一下衣服,装模作样道: “月老谈不上,但作为一个绅士,是决不允许见到两情相悦却又饱受痛楚的有情人遥遥相望的。” 曹艾青一愣。 他总是可以很妥当的安排别人,但,他有没有好好安排一下他自己呢? “欸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果汁?我说得都渴了。” 贺天然一指不远处贩卖鲜榨果汁的小店,正囿于自己念头的曹艾青摇摇头。 “我现在还不想喝东西,你买自己的就可以。” 谁知,这句话一说出口,就被贺天然立时拒绝: “不行,你得喝,要不然我突然想到的一句台词儿就说不出来了。” “……” 曹艾青真是无语了,直接问道:“你想说什么啊?” “你说你喝。” 女孩犹豫了两秒,还是拗不过,满足了他的心愿。 “……我喝。” “得嘞~” 像是收到指令一般,贺天然屁颠屁颠地去买了蜜桃与火龙果果汁各一杯。 几分钟后,曹艾青接过自己的蜜桃果汁,看贺天然已经自顾自嘬起了手里火龙果,好奇心被吊起的她不由催促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贺天然傻笑了两下,“嘿嘿,忽然感觉不太好意思开口。” “你这人!”曹艾青停住了脚步,嗔怒道:“你有什么不好说的?说!” 贺天然:“” 曹艾青:“(`へ≠)” 在姑娘逐渐压不住火气时,贺天然终于松口,而且他竟然一言不合开口唱起了一段轻松的小调: “世界纷纷扰扰喧喧闹闹什么是真实,为你跌跌撞撞傻傻笑笑买一杯果汁~” “……” “……” 女孩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也不知臊的还是尬的,她先是捂住自己双眼,缓了几秒,然后慢慢下移,露出眼睛,手虚捂住嘴,遮住强忍想要上扬的唇角,盯着眼前这个当街耍尬的男人。 “贺天然……你……你真的……这是什么烂梗……” 贺天然浑然未觉,“烂吗?我怎么觉得……你还挺喜欢呢?” 曹艾青真是忍不住,一拳狠狠锤在他的肩膀上,打完之后仍未过瘾,又再次补上了好几拳,嘴里忿忿道: “叫你装怪相,叫你装怪相,你才喜欢呢!你这都是什么呀!尴尬死了!” 贺天然被打得连连后退,一边笑,一边呼:“欸是你要问的好不好?!” “还不是你在装怪!” “讲道理,我曾经好歹是乐队主唱,唱歌应该不难听啊……“ “难听死了!”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别打了别打了,歇会歇会。” 直到男人服软求饶,姑娘这才罢休,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是恶狠狠的,白皙的脸上带着两抹飞霞,她微微喘着气,像一只愤怒的小羊羔,看样子是仍未解气呐。 贺天然收敛表情,伸出手,将曹艾青手里拿着的果汁往上抬了抬。 “哎呀,喝口果汁消消气,我不闹了好吧,真不闹了。” 曹艾青懒得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收回视线,果真是气呼呼地喝了一口自己的果汁。 “好喝吧,我特意问了老板,他说蜜桃味的最甜。”贺天然像是邀功一般地献媚。 女孩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还行吧。” “你瞧,我就说你这人口是心非吧,刚才还说不喝不喝……” 贺天然等到这种时刻才翻梗,合着他一直都在等着曹艾青说这句话呢,姑娘顿时懵了,哪里会晓得这家伙话里绕了个大圈,原来在这里等自己,现在果汁也喝了,评价也给了,岂不是被他抓了个现行,想反驳都是反驳不? “贺!天!然!” 女孩火冒三丈,柳眉倒竖。 在火山边缘蹦迪的天然哥依旧是不慌不忙,甚至还提议道: “艾青,要不我们去玩玩过山车、大摆锤什么的,找找刺激好不好?” “大摆锤?我现在就想给你一摆锤!” “哈哈哈哈,别别别,饶命饶命……” 少年少女你追我赶的情景在海边的游乐场如期上演,他们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之中,徘徊在云霄飞车之上,跟随着回旋的木马来回起伏,然后在跳楼机的骤然升空与下坠的瞬间,描绘出一条独属于他们的光阴曲线。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敏感细腻的人都这样,很多事还未散场,就已经开始回味。 贺天然与曹艾青抵达摩天轮的时候,已经是六点过了几分,好在薛勇与白婷婷提前过来帮他们排了队,加上电话一直催,于是终于在这么一个时间点,两人进入到了即将升空的座舱里。 座舱的门自动关闭,进到了这样的一个封闭空间,刚才还兴致盎然,沉浸在游乐氛围中的男女面对面坐下,一时反倒没了话说,他们的心绪慢慢下沉,静静地等待着升空的那一刻。 曹艾青的目光柔和地望向窗外,贺天然望着她,无端端想起了一句话—— 太阳,不是突然落山的。 就像人的情绪,不可能突然爆发,它是一点一点堆积起来,失望与豁达,愤恨与释然,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此消彼长后,才最终选定的表现方式。 说到底,曹艾青才是那个一如当初的姑娘,很多选择与结果,比起贺天然来,她才是一直从一而终的那一个…… 曾经很多时候,未来的那份记忆让贺天然感到痛苦,以至于一开始,他想要把现在与未来彻底分割开来,然后,他又想要尽量做到圆融,于是少年的任性偏执与青年的世故通达,让徘徊于两端的贺天然,变得愈加腐朽苍老。 一个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曹艾青放过了贺天然,所以她身处的地狱,才会变成天堂。 或许,用祝福和温柔去封存一段时光,才是最好的告别吧。 摩天轮缓缓启动,两人一点一点升空,曹艾青注意到了贺天然的视线,她转过头来与他对视,轻声问道: “为什么不留在那里呢?” 贺天然没有再回避,而是反问: “你认为我有什么非留在那里不可的理由吗?” 曹艾青沉默片刻,终是说出一个两人今天都尽量回避,但若要谈起,就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名字。 “因为……温凉。” 摩天轮移动的位置随着窗外照射的光影慢慢发生着变化,黄昏的金光在男女的脸上划出了一道明暗分明的晨昏线,贺天然微微一笑,他的身子在座位上瘫靠了下去,他仰着头,像是在思索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不是一个理由,我想……现在的我,身边哪怕没有你们任何一个人,我也能过得好。” 他喃喃着,似乎是为了确认这个从曹艾青那里抄袭来的答案真是自己所想,他自语着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 “嗯,我也能过得很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阳光的金线正好漫过他的眉梢,他那望向窗外,满怀追忆的眼眸里,闪耀着璀璨的光。 “你跟温凉都是很要强,很有本事的姑娘,没有了我,其实都很能活得精彩,但我想说,我贺天然也是一样的,你说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都比你俩逊色,一直恋恋不忘,一直抓着不放吧? 温凉教会我怎么去爱,艾青你让我懂得要如何自爱,这是你们给我的莫大恩惠,对于我的人生而言,已经是足够足够的了,所以,我还要去贪图些什么呢?” 曹艾青望着眼前的少年,不由追问: “那你的梦想呢?那个……拍电影的梦想。” 或许“梦想”一词,才是“温凉”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最深层含义,曹艾青知道贺天然回到这个世界,到底意味着他放弃了什么,而之所以给他佛珠,最重要的也是因为这个…… 可能有时候,一个人的名字,真的可以跟某种念想绑定在一起,一经人提及,便能想起许多美好的词汇,诸如“青春”、“梦想”、“盛夏”、“课堂”。 那么,曹艾青这个名字,对于贺天然代表着什么呢? 女孩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可能也无法做到像温凉一般成为“梦想”的一种具现化,可是曾经,她真的深深爱过那个追逐着梦想的少年…… 她仍然还记得,在一个冬天,那个站在人群中心的男孩让她帮忙找着榜单里名字。 她是从榜单的末尾一个一个往上看的,也是看到了最后,才看到了贺天然的姓名。 那时,她心中的那份怦然悸动,无以言表。 彼时还只是朋友关系的曹艾青,激动得抓住贺天然的手雀跃欢腾,她比任何人都开心,也比任何都明白,从打工的小酒馆走到电影学院的贺天然,为此所付出过多少努力。 她是真的为此骄傲过的,因为她心中喜欢的那个人,同自己一样,他们都在为了心中的某个遥远目标,拼尽着全力。 那年冬天,港城下了一场好大的雪…… 贺道: “你带我走出灰色世界的那一天,不是跟我说过嘛,不是只有留在另一边才能完成梦想的。” 曹艾青微微叹息: “……我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这两年的相处下来,我发现我还是低估了温凉对你的影响……就好像是作家没了文字,画家没了画笔,导演没了镜头,可能她对你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吧。” “或许吧……” 贺天然并没有否认这一点,纵观他的前世今生,虽对电影有着无限的热爱,但无论其中是因为报复也好,想要奋发图强也罢,若是其中少了一个人的存在,总是不够完整的。 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沮丧,他只是略微一顿,然后重新笑道: “梵高说,我梦见了画,然后画下了梦。 然后我也想说,我的这段经历,已经胜过任何一部电影了,亲身参与其中的我,已经没有什么故事想对世人诉说了。 如果艾青你为我感到可惜,那么我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总有比梦想更重要的东西在引领着我回到这里。” “是什么?” 摩托轮缓缓爬升,来到了半空中段,两个年轻的男女在高空之上,谈论着比梦想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贺天然给出的答案,无比的脚踏实地。 “责任与……爱。” 曹艾青像是被四个字碰触到了伤口一般,她沉默着蹙起眉头,看向贺天然的眼神中有一部分是恨,而另一部分,早已分不清是什么…… 两人旧怨已结,但唯有一件事,横亘在两人之间,没有得到善终。 那像是一根刺,时至今日,仍有隐痛。 “……” 少年曾抛弃了那个深爱过他的女孩…… 这本是一件无法回转的事实,可眼下往日重演,已经长大了的男孩,终于说出了一个答案。 可这个迟到了好几年的回答,在这个青春的末尾,还能作数么? 如此的触景伤情,让曹艾青眼眶发红,可她仍是倔强地说着: “我不需要你负什么责任贺天然,我跟你早就已经结束了。” 直视着她双眸的贺天然缓缓摇头,他没有否认亦没有承认对方的话,而是自顾自往下说: “不光是只为了你,艾青。 一年多以前,王妈的心脏病给我敲响了一声警钟,经历过轮回的我们,好像对生命少了些敬畏,而直到真的目睹了生命的流逝,直到我听到贺盼山说出王妈病危入院的消息时,我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生命之重…… 我向来是个凉薄透顶的人,自幼与父母关系疏远,但在那一刻,这位养育我长大的外人,竟比什么都重要了……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有责任,让她不再为我操心,这是我的责任。 我完成了梦想会让她开心吗?会吧,这是肯定的,但这跟我的梦想没有丝毫的关系,她的开心,只是因为我过得安稳顺遂,因为我开心而开心…… 还有我的父母,我的家庭,自从贺元冲那档事儿被我们揭穿以后,贺盼山这一年来好像老了许多,有时候我看着他明明很疲倦,但他依旧在人前保持着威严,我有时候见了,心里就觉得……莫名不是个滋味。 家门不幸,兄弟阋墙,前妻时不时戳着他脊梁骨,至今没有原谅他,现任教子无方,父妻子三人心生隔阂,他还要每日操持着一个庞大企业的运转,这些事里但凡挑出一样来,都足以让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弯下腰,可是他没有…… 尽管我很不喜欢他霸道的相处模式,但单就这一点来说,我是很佩服我父亲的。 他有个爱好,就是每个月抽出几天时间去乘船海钓,以前他总会呼朋唤友,一起到海上闲话家常也好,聊聊生意也好,那是他难得的逍遥时光。 不过这一年,他往往都是一个人出海,一去就是一天一夜甚至更久,期间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有时候我会想,他会不会也追寻着年少时环游世界的梦想,独自远航,再也不回来了…… 嘿……我贺天然的梦想是梦想,他贺盼山的梦想就不是梦想了?” 贺天然嗓音低絮,娓娓说到动容处,不禁是苦中作乐。 “……天然。” 曹艾青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贺天然摇头打断,他长出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继续道: “我曾想象过,如果我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但父母慈爱,我或许能过得很快乐,但要是再遇上这种穿越的戏码,我大概率会像郭淮的母亲期望的那样,一步步往上,利用未来的知识累积一笔丰厚的财富,实现阶级的跨越,我可能也会有梦想,但我绝对不会在爱情面前有那么多思考,也不会纠结你跟温凉之间,我到底更爱谁…… 因为对那样一个我来说,吃饱饭,穿好衣,尽早撑着一个家,才是最紧要的。 所以有时候我也很庆幸自己投了个好胎,一出生便衣食无忧,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一些大老爷们觉得很矫情,但之于你跟温凉而言,又很重要的问题。 真好啊,我跟你还有温凉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因为柴米油盐或者现实的鸡毛蒜皮而发生过争吵,你们都很善良,从不在物质上给男生压力,因为你们本身就足够独立与优秀,爱情对你们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共鸣,是很纯粹的东西,而恰好,还未跟父亲闹翻的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欣赏,去理解,去走进你们内心,而不是被世俗的琐事叨扰,忙着考试,忙着工作,是忙着赚钱,忙着养家糊口…… 这可能……就是我作为一个富二代为数不多的优势吧,如果我与郭淮的身份对调,我真的不一定能做得比他好。 现在贺盼山的精神状态被我和元冲两个给折腾的每况愈下,作为家中长子,我应该肩负起一部分家庭责任了,我总不能在这种局面之下,我吵吵着要追什么梦,执拗的一定要永远当个少年吧? 呵,虽然我这个生意场上的愣头青能做出的贡献对贺盼山来说微不足道,可……应该还是能让他开心一点的。” 贺完这一切,并没有因为要决意背负起这些责任而感到惆怅,他如释重负。 他是真的找到除开梦想之外,未来生活的一个方向。 摩天轮在这时,也攀升到了最顶端,他凝视远方,整个西面的天空,都被落日烧得火红火红的,是那种让人几欲颤抖落泪的火红,那种和年少一样不顾一切燃尽自我只为一刻炫目的火红。 贺天然依然天真,但好像也学会了虚伪;他依旧有着不甘,但也终于作出了妥协。 当一个人不可诱惑,不可冒犯和不可动摇的时候,他的身上,就具备了某些迷人的东西。 曹艾青痴望着他,余晖的碎金散落在少女的脸颊,晕染着她的一根发丝,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可这些好像都不那么着急了…… 在片刻的千回百转,思来想去后,她只是简单地问出一句: “你会留在这里吗?” “我会永远留在这里,我会留在你身边。”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出——永远。 “……是因为责任?” “还有爱。” 远方的天空,落日熔金,暮云合壁。 女孩眼眶中晶莹却始终不肯滴落的泪珠像极了她瞳孔间开出一朵花,那是拥有盛夏后凋零,才能倒映出的金色年华。 贺天然站起身,然后在女孩的泪眼蒙眬的视线里,单膝跪了下去…… “艾青……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吧。 这是曹艾青作为一个少女时,最期待的事。 她的名字里,见证着父母的过往与期许,她曾经是那么渴望收获一份真挚的爱,可等来的,却只有现实的干净利落,五马分尸。 此时,曹艾青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往外流,她不断擦拭,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她的嗓音里夹带着啜泣,问道: “你……你一定是……又想完成我的夙愿,所以……所以才这么说的,是不是?” 贺天然伸出手,温柔地帮她擦拭掉泪水。 宽厚的手上抚摩着女孩略带凉意的柔软脸颊,对方带来的温度,让曹艾青感受到了无比的真实,她的耳边,坚定地响起了这么一句: “这无关夙愿,这是我发自内心想要去争取到的事。艾青,这是我此生之中,唯一一次可以选择家人的机会,于我而言,没有妥协,除你之外,再无他人。” 最终,是玫瑰捧起篝火,重演了一遍少年时爱的落日。 爱是什么呢? 爱如浮光掠影,光穿了过去,世界便有了色彩。 曹艾青望向隔窗外的夕阳,又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曾经说,灵魂在融合的时候,会看到一些瑰丽绚烂的光景。 可是此刻,天边的太阳比起这份失而复得,却依旧炙热真挚的爱来,都显得黯然失色了。 “你愿意吗?” “我……愿意。” 第369章 陪你度过漫长岁月(一) 第369章陪你度过漫长岁月(一) 婚姻,会是曹艾青的夙愿吗? 贺天然不知道,在开口之前,他也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之所以能毅然决然的回到这里,能单膝跪在曹艾青的面前,请求她成为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爱人,就真的是如他所说的那样—— 于我而言,没有妥协,除你之外,再无他人。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不是突如其来,这个念头像是蓄谋了好久,久到早在高中的时候,贺天然就幻想过两人结婚之后,他们孩子的名字…… 久到这个想法,他们在经历轮回之前,就已经存在。 兜兜转转,分分合合,贺天然像是回到了原点,又像是走到了终点。 这句共度余生的请求,就像是贺天然少年时期,心里徘徊的那句余音,在他真正成人的这一刻,终于得到了一声“我愿意”的回响。 在听见了曹艾青的回应后,贺天然百感交集,他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即使他心下悸动非常,欢悦非常,但是亦没有做出什么激动的反应。 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这些都经历太多太多了,最后男人只是挂着心满意足的欢颜,缓缓坐到了泪水摩挲,满面羞赧的姑娘身边…… 接着,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女生的手掌微微一颤,但最终没有拒绝。 两人之间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们只是遥望着海边的太阳跟随着摩天轮缓缓降落,他们目睹了太阳亲吻了大海,然后最终沉沦的过程,黄昏的香味和它的模糊的色彩,还有那海水低微的击岸声混合在一起,数叶白帆,在这水天一碧、金光闪闪的海面上,就像几片雪白的羽毛似的,轻悠悠地撩拨着他们的心弦。 他们十指紧扣,像是已经说完了千言万语。 摩天轮落了地,黄昏中最美好的金色时光已经退了下去,此刻的天空一片殷紫,夜晚将至未至,西边尚有点点红霞做着最后的抵抗。 贺天然牵着曹艾青的手走了出来,他们到了一边,静静地等着还未落地的薛勇与白婷婷。 按理说,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谈恋爱,更不是第一次在一起了,但重新走到一块的他们,避免不了的还是有点拘谨…… 贺天然不由想起了前年跟曹艾青一起去听她老爹的课,结束之后,三人一起喝着茶,曹艾青掷地有声地说,她跟自己不可能成为男女朋友,现在好了,话说早了吧…… 而且就算不做男女朋友,做一对未婚夫妻,应该也不算食言吧? “嘿~“ 想着想着,贺天然就不地道就笑出声,他摸了摸鼻子…… 曹艾青察觉到他的异样,愣了一下,然后脸上一窘,立马把他的手甩掉。 “你怎么了?”一手被甩的贺天然有些诧异。 “你笑什么?”曹艾青瞪着他,不自在地问道。 那刚才心里想的肯定不能说啊,这话要是一说,姑娘铁定急眼,但看对方状态,应该也是猜到了自己没想啥好事儿,一般理由还不好蒙混过去,所以在贺天然心念电转之后,决定先委屈一下自己哥们,他胡编道: “我在想,我们坐了摩天轮,薛勇跟婷婷也坐了摩天轮,但他俩进度肯定没咱们快,婷婷怎么想我不清楚,但小勇哥见我俩手拉手了,肯定要话里带着调侃地吹捧我一句‘天然哥牛哇~’啪啦啪啦之类的。” 果然,这个借口成功转移了曹艾青的注意力,她疑惑道: “为什么是‘调侃地吹捧’?” 贺天然耐心解释: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我们从高中到大学,这都快七年了,感情一直没有进展,太慢了,所以每次我跟他见了面,他都会打趣我两句。” 贺的有板有眼,曹艾青也就不疑有他,故意问道: “慢吗?” 男人赶忙摇头: “不慢,我俩性质不一样,在别人还在打算着示爱表白的时候,我俩已经奔着结婚的目的一骑绝尘了,这都领先别人好几个身位了,除非是小勇哥跟婷婷他们明年就办婚礼,来个弯道超车,要不然拍马都赶不上咱们。” 曹艾青被他说的脸红心跳,久违的爱情重新降临在了这个女孩身上,所以内心是难免诚惶诚恐的。 她沉吟了片刻。 “天然……” “嗯?” “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再适应身边还有你的生活……” 贺天然顿了顿,他明白曹艾青心中的顾虑,长久以来,两人分开的日子比在一起的时间多太多太多,轮回拉长了他们感情的阵线,其中满是曲折,可真正算起来,两人从高考结束确认关系到军训时分手,实际上也就三个多月,就连重启世界线后,贺天然变成港大学子,以“朋友”的身份跟曹艾青相处的时日,也比他们是“情侣”时的相处时间,多了太多。 “我们是怎么做到在一起才三个月,但却好像纠缠了好几辈子的?” 想着想着,贺天然笑着低语,他的爱情,好像都不算长久,但都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天然,我……” 曹艾青以为贺天然会错了意,认为自己是要反悔,所以忍不住想要解释,但后者却温言道: “艾青你不用多说什么,我们之间其实没有那么多需要解释的事……” 男人重新牵起了女孩的手。 “我知道在你现有的生活中多出一个人便是意味着变化,你从来都是很有规划的人,但其实我想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慢慢适应,你不用为此感到惶恐不安,不管将来你是要继续留学也好,还是说有别的计划,我都会支持你,就像我们这一年来的相处一样,就像……我们最初在一起时的一样。” 贺天然将曹艾青缓缓拉进怀里,他抚摩着女孩的乌黑柔顺的秀发,像是抚摸着一只以前一直桀骜不驯乱咬人,但终于温顺下来的兔子。 “这次……” “嗯?” 埋在男人胸膛的曹艾青瓮声瓮气,话声如蚊音,贺天然低下头确认着。 几秒后,曹艾青终于小心翼翼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次……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吗?” “……” 贺天然哑然失笑。 “怎么,你赶时间啊?要不然我们找个最近的好日子,先把婚结了?” “唔~” 感觉到怀中的女孩猛烈地摇了摇头,贺天然乐不可支,他调侃着: “你是不赶时间,想慢慢来吗?巧了,我也是。” 曹艾青被他羞得从怀中抬起头,天边消失的红霞在她的脸上恋恋不退,刚被泪水洗过的双眼,是那样的澄澈动人。 不过她外表是红了眼的小白兔,却依旧要装出一副大灰狼的模样,说着狠话道: “看来我是答应你太早了!等会要是婷婷下来跟薛勇一点进展都没有,那我们……我们就等他们好了再好!” 贺天然顿时傻眼。 “不是吧,高中的时候你们女生就喜欢一起去厕所,也不知道为啥,现在谈个恋爱都有一起吗?这我可得批评批评你了,曹艾青同学,你这可不像有着穿越经验的人哈!” “我……我……你不也是来来回回好几次,才晓得自己该长大了?” 就在这对复合的有情人开始拌嘴的时候,就听一道很是浮夸的嗓音响了起来。 “牛哇,天然哥!你们真是闪瞎了我的眼,走吧婷婷,我们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 两人寻声看去,就见薛勇双手环在后脑一副一边吃瓜一边捧场的模样,白婷婷也在旁捂嘴轻笑,对着曹艾青挤眉弄眼。 曹艾青瞬间挣脱了贺天然的怀抱,她捋了捋鬓边的长发,走到闺蜜身边,白婷婷嬉笑了两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贺天然,曹艾青没好气地拉着闺蜜就走,就这么,两个姑娘紧一步,慢一步地朝摩天轮离开的人群里走去。 “你们去哪啊?” 身后的贺天然叫了一句。 “打气球!” 曹艾青转过头,恶狠狠地丢出三个字,似乎女孩要重新拿上那把被黑心老板校正的歪嘴气枪,狠狠瞄准贺天然开上几枪。 目送两人离开一段距离,薛勇这才笑嘻嘻地走到贺天然身边。 “天然哥,打气球没啥意思,咱们去玩VR呗,有恐怖游戏,还是双人通关,感觉挺得劲儿的,我叫婷婷她都不去。” “……” 贺天然真是服了这个二蛋了,他睨了这厮一眼,道: “小勇哥,你什么情况啊?” 薛勇没明白: “蛤?什么什么情况?” “你跟白婷婷什么情况?” 一向大咧咧的薛勇,脸上竟是出现了几分忸怩,他挠着头: “这……我们第一次约会呢,就……就玩得挺愉快的啊,能有什么情况?” 贺天然心里这个气啊。 “你特么,关键的时候你给我掉链子啊?小勇哥,你以前帮我扮鬼吓人的时候可不这样啊!” “不是……天然哥,我什么时候帮你扮过鬼了……哎呀,别动手,我没明白……你让兄弟我再找机会跟婷婷接触接触,我们再接触接触,有戏的,有戏的……哎哟,别追着打呀……” …… 听着身后传来的打闹声,往前走着的曹艾青与白婷婷扭头看了看,然后相视,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 白婷婷挑挑眉,很有玩味地试探了一句。 “嘘~” 两个姑娘像是在讨论做了一件坏事的一样,曹艾青赶紧食指抵唇,不让她继续说下来。 “吭~” 见到闺蜜这幅打草惊蛇的可爱表情,白婷婷按捺不住嘴上的窃笑,扭过头去。 第370章 陪你度过漫长岁月(二) 第370章陪你度过漫长岁月(二) 与曹艾青重新在一起后,贺天然的生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现在他已经听从了贺盼山的安排,入职了红杉资本,开始在金融投资的这条路上边学习,边摸索,等到了六月份拿到毕业证与学位证书后,他就该挥别自己的学生时代,正式步入社会了。 因为曹艾青在港大还有一年的学要上,所以这几个月,贺天然并不急着搬离寝室,港城其实是很大的,要是城南城北两个地方的人谈恋爱,那其实跟异地恋没啥区别,何况他在的项目组在港城只有临时办公地点,项目推进到末期就回要上海,届时贺天然也要跟着一起走。 于是,抓紧时间谈恋爱,就成了这对小情侣心照不宣的共识。 他们每天早上都会见一次,一起跑跑步,吃个早餐什么的,然后女孩去上课,贺天然呢,就自己开车去上班,至于晚上要不要见面,就得看当天贺天然的工作忙不忙了,加没加班了。 周末的话,两人会计划着到处去玩儿,度过一个愉快的二人世界。 这种生活规律其实对两人来说都不算什么麻烦的事,因为这刚好卡在两人的作息点上,贺天然甚至是有些享受的,所谓的上班有活力,下班有盼头,途中偶尔吹牛摸鱼,勾兑甜蜜,大概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除开两人身边的朋友知道他们确认了关系外,贺天然第一个通知的长辈就是王妈,其实告诉了这个老妈子,也就算变相地通知了他父母了。 …… “好好好,我早就知道你们迟早会在一起的,小天然呐,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往情深,别学你爸,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艾青这种好姑娘,别人看上伱是积德了,你知道吗?” 王妈在得知消息后自然是万分高兴,电话中她对贺天然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这孩子不知珍惜,一再要求两人回趟家,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吃顿饭,她来亲自下厨,话里话外都是欢喜。 …… “最近老赵那边时常打电话过来夸你,他们在港城的这个投资项目虽然你进去得晚,不过他说你适应得很快,在几个关键节点上给出的建议都很精准,着实是后生可畏,但投资这种东西,未来的收获效益更能证明你的能力,他们夸你什么,你就听一听过了就好,而那些骂你的话却要记牢一些,你要做好随时被打脸的准备,数字虽然冰冷,可这一行就是靠这个来证明你的价值。” 果然,贺天然在通知过王妈不久,他就接到了贺盼山的电话,不过父亲首先关心的是他在工作上的问题,贺天然应付了一番,对方这才进入正题。 “不过该夸还是得夸的,尽管这次项目上没有什么你发挥的空间,但从你找女朋友的这一点上来看,起码证明你小子的眼光还是独到的,上次你跟小曹来找我的情景,让我记忆犹新,你们能在一块,我反而没那么意外。” 贺天然一脸黑线,贺盼山夸人的角度还真是刁钻。 “爸……我跟艾青……是奔着结婚去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双方家长的见证下,为她举行一场订婚宴。” 贺天然犹豫着将自己心中酝酿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对于普通人而言,订婚其实可有可无,这更多是在结婚之前一个昭示亲友,表达恩爱的形式,可对贺天然这种富贵人家来说,其中就会涉及到许多东西,比方说最重要的……财产。 而且贺天然今年才二十二岁,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说这些,属实是有点早。 当然,抛开这些实际情况不谈,如果曹艾青的夙愿真的是婚姻,那么贺天然就想更加正式地,在他们的婚礼之前,为她写下一句真挚的注脚。 因为贺天然不知道曹艾青什么时候会忘记,等到那时,这个世界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所以他只能把这些自己力所能及的,能给到对方的事情都提前做好。 果然,电话那头的贺盼山听到儿子的打算,为之沉默了一会,他暂时没有表态,反而先问道: “你……你妈妈知道你的打算吗?” “不知道,这件事您是第一个知道的。” “……那小曹的想法呢?你们商量过没有?” “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这一点是我们的共识,虽然她没有提订婚的事,可我知道她是一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也是一个很在乎感情的人。 爸,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慢慢相处,但是我想在她出国留学之前,把这件事情定下来,我不想在她追逐梦想的时候因为我的缘故,因为距离的关系而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如果您成全我这次的话,将来什么我都听您的,而且……您不是还要成全我一个愿望吗?就是那次我猜中了您帆船名字的含义……” 贺盼山静静听完,尽管贺天然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通过听筒里传来的衣衫摩挲声与座椅吱呀声,他断定父亲现在正处于一个端正坐姿的认真状态。 “你这番话说得,感觉你被人家小曹仙人跳了一样。” 贺话,一个呼吸后,贺盼山才继续道: “看来,你们之间经历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啊……但爱情不等于婚姻,你明白吗儿子。” “嗯……爸,我懂你的意思,不过在感情这方面,我是完全信任艾青的,婚姻固然不是终点,但对我俩来说,它是对爱情最完美的升华,我们都想携手去见证那一刻,我很确定我们对彼此的心意。” 贺盼山停顿了一会,他能从无数的角度去反驳儿子的这席话,甚至是以身举例,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因为好像,儿子所说的,才是对婚姻,对爱情,最好的定义。 他是正确的,但往往正确的事,是最让人不愿意去相信,去面对的。 成人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想要达成一个目的,能走的路有很多,捷径也很多,可唯独只有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才会充满了曲折,只因它的结局最为光明,所以过程才会倍加煎熬。 总有一些被现实上过了课,忍受不了痛苦而知难而退的过来人对你说,现实是现实,正确是正确。 他们企图把此一分为二,为自己面对现实时的无力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然后以“经验”为名,加以人情世故,教导那些初入社会,满腔热血与纯真的后进者,当这些新人成为了自己的模样,他们心里就会产生出一种人生导师般的侥幸心理。 仿佛,他们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或者说,不能称之为“错”。 贺盼山知道儿子成长在他跟白闻玉这样的环境之下,是非常明白那些不言而喻的道理的,可他依然把这种对爱情纯粹信念说出了口,这就证明他确实是遇到了可以孤注一掷的人。 思索之下,贺盼山换了个角度,道: “我记得我对你的承诺,但儿子你得知道,这不是什么交换的条件,如果你跟小曹真心相爱,我巴不得你们百年好合,更不会刁难你们,我是很喜欢小曹的,等到几年之后,就算你不提,我也会主动帮你们操办,所以你现在拿出这个承诺来,是不是有点……急切?或者你把我看得太严格了些? 而且我提醒你一句,你似乎小瞧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承诺,因为你用这个来跟我谈的话,我是可以满足你很多愿望的,比如你不想听从我的安排,想要自己创业或者去干一些别的,哪怕你单纯地想要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一番,我都可以给你好几年的时间去让你去满足。 你学了好些年的金融,应该算的清其中的利弊,所以与其把一件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提前,还不如想一些更加利好自己的条件,你认为呢?” “……” 贺天然听着听着,嘴角都咧开了,自己这个父亲啊,还真是…… 魔鬼。 对方半天没听见儿子的回应,主动问道: “怎么了,不相信你老爸啊?” “不,我相信您,但是爸,你知道我现在的梦想是什么吗?” “是什么啊?说出来,老爸都满足你。” “希望您身体强健,长命百岁。” “嘿,出息!” 电话里的贺盼山乐不可支,他开心于儿子没有被这些条件所诱惑,也高兴他罕见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即便这其中调侃的成分居多,但欢乐的笑声还是隔着电话传到贺天然的耳中,贺盼山笑骂道: “你小子,说实话!” “我想跟艾青结婚,我想跟她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不想步您与老妈的后尘,而我现在正在一步一步实现它。” 贺天然没有犹豫,这句话很直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刺痛了贺盼山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只是这一次,父子两人却少了以往的那种火药味。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最后叹息着道出一句: “打个电话给你母亲吧,听一听她的建议,我想她也会喜欢艾青这个孩子的,尽管我大致会猜到她会怎么说。” “怎么说?” 贺盼山缓缓道: “她应该会先问你我的看法,你就跟她说,我这边不置可否,甚至是有点借着家大业大的理由来刁难你们,然后她会让你描述小曹的为人,你按实说就行,只是这个时候你就无心补充一句,说你老爸我觉得小曹很像年轻时候的她,话说到这里,点到即止就好,她不会在电话里给你答复,但她今年肯定会抽空回趟国见你们一面,最后她会来找我,到那时,我们会一起给你答复的。” 贺天然听得怔怔出神,对于父母感情的细节,他知之甚少,双方也很少提及这方面的往事,所以贺天然大多也只能从王妈的嘴里知道个大概,可这番话听下来,他发现这两个人,起码就他父亲而言,还是很了解白闻玉的。 能够做到理解自己的伴侣,但最后还是走到了分道扬镳的结局,这多少对贺天然起到了引以为戒的作用。 “我知道了,爸……谢谢。” “呵,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谢谢还真是不容易,不过儿子,这种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在此之前,小曹父母那边的关系,你还是要找机会多亲近亲近,你可以对我说出你的想法,因为我们是父子,我可以耐下心听你说这些,去理解你,而不是觉得你很唐突,至于人家父母那边,就要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嗯,我知道的,爸。” “行,那改天你跟小曹来家里一趟吧,时间过得真快啊,没想到你小子这么早就会有这种想法了,我还以为,你要很晚才会想要结婚的……但……这也是好事吧。挂了吧,你这消息,也够我消化好几天了。” 临了,贺天然在电话里又跟贺盼山说了几句,挂掉电话后他开始兀自感慨了一番,这周末,曹艾青正好要回家一趟,这或许是一个登门拜访她父母的好时机。 只是……曹艾青的父亲经过了上次喝茶时的坦白与贺元冲网暴他女儿的事件之后,似乎就不太看好自己了…… 这还真是,难办呐。 第371章 陪你度过漫长岁月(三) 第371章陪你度过漫长岁月(三) 五月的某个周五,早上十点半,港城江南区,科技创投大厦。 “Noah,刚才的会议记录你下班之前整理好发到我们邮箱里就行,你准备一下,我带你去跟客户吃个brunch,然后伱记得把昨天review的融资规划和调研资料都给带上。” 明亮几净的玻璃隔间会议厅里,项目组的众人刚结束一场会议,坐在首位的赵丞明见到同事们陆续散去,他的手指轻点着桌面,像是在思考着刚才会议的内容。 此时,键盘的敲击声连续响起,刚才人多不怎么明显,现在散去后,声响尤为清脆,赵丞明抬眼看向坐在会议室最尾,还对着笔记本敲敲打打的实习生,他笑了笑,说出了以上那番话。 这个叫Noah的实习生,自然就是初入职场的贺天然了。 在这个平均年龄在30岁的投资队伍里,贺天然显得尤为年轻,所以一般什么会议纪要,整理资料的杂活都是他在负责,别看他人微言轻,但身边老人们,没有一个人敢对他颐指气使。 其实同事们也只是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英文名叫Noah,是今年港大金融系的应届生,其余的背景一概不知,但以往由赵丞明所带领的队伍中,是从来没有过让一个大学应届生进来实习的先例的,更何况是直接跟进到正在执行的项目之中,所以光凭这一点,有着丰富职场嗅觉的老油条们,就能够很快地判断出这个实习生背后的蛛丝马迹。 贺天然闻声是抬起头,很有活力地应道:“没问题,赵叔。” 他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就是他目前的顶头上司,红杉资本上海公司的副总经理。 按理说,港城这边的项目规模一般,还不至于让他亲自带队来港,但出于他本就是土生土长的港城人,最近又有两三年都没有回来看看,所以这次他便主动请缨,权当是工作的间隙回趟故乡,走访亲友了。 说起来,赵丞明是贺盼山的学弟,更是贺天然港大的老学长,不过当初他在港大读的不是金融,而是哲学,在校期间他与贺盼山对彼此的名声也仅是略有耳闻,并无交集。 在离开港大之后,赵丞明选择赴美深造,在大洋彼岸花了几年时间攻读完藤校的硕士课程,进入投行工作,成为了一名华尔街精英。 而与贺盼山的真正结识,是在回国工作后一次金融行业的高峰论坛上,两人都是港城人,又同为港大校友,早年神交已久,这番相识下来一见如故,而彼时的赵丞明已经成为一名成功的职业经理人,贺盼山的山海科技,也正处于蒸蒸日上的腾飞阶段。 贺天然进入到项目组后,赵丞明对他颇为关照,这不仅仅是父辈之间的情谊,更多的还有一种乡土情结。 众所周知港城是一座移民城市,对贺天然爷爷那辈的人来说,他们对这块土地是没有什么归属感的,可他们的下一辈对这里表达出的情感却截然相反,因为他们是眼睁睁看着这块土地上的高楼拔地而起,成功跻身为新兴的一线城市。 他们整个童年、少年、青年时代都见证了这座城市的飞速发展,如今港城的第三代年轻人们也逐渐成长起来,对于这些优秀的后进者,出于对家乡的热爱,他们下意识都想着帮扶一把。 而贺天然,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哎哟,可别这么叫,在这里你还是跟别人一样叫我Nathan好了,被你们这些后生仔一口一个Uncle地叫着,感觉自己真是老了。” 赵丞明纠正了一句,他是那种很典型的金融从业者,一口中英混杂的腔调,喜欢体面,注重仪表与格调,啤酒只喝小众精酿,红酒就国际名庄,威士忌单一麦芽不加冰,日料不配芥末,得是现磨的wasabi,早上中午开会也不说开会,叫吃个brunch,至于下午的会议嘛,则会很潇洒的说一句我们去喝个咖啡。 而且他还是个丁克,结婚十余年除了不想要孩子外,家庭非常和睦,平时的行事作风跟年轻人没什么不同,威严只会放在正事上,所以贺天然跟他相处起来很轻松,像是一个年长的哥哥,而不是一个与自己父亲同辈的叔叔。 刚才那句“赵叔”也只是调侃,贺天然知道赵丞明是最敏感的就是年纪,按他的话说,如果自己太成熟,会看不懂现在的年轻创业者,从而错过一些机遇。 “那Nathan,今天跟客户开完会我能不能先……” 贺天然比划着双指,做了一个行走的手势,示意自己能不能先溜,并且保证道: “咖啡我就不喝了,但会议的总结与等会跟客户的纪要我肯定会在今晚你下班之前给到你。” “为什么?你如果没有一个好理由的话,我是不会给你批假的,youknow……”赵丞明有些疑惑,他双手环抱,直言道:“虽然你父亲希望你跟在我身边学习,但我不希望你是来这里上课的。” 贺天然解释道: “是这样的,下午我得提前回学校一趟接我女朋友回家,然后我们就打算一起去见见她的父母,坦白我们的恋爱关系,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登门,我不能……哈哈。” 贺天然耸了耸肩,赵丞明当即是“哇哦”了一声,神情兴奋,接着又有些苦恼道: “很遗憾Noah,我知道你现在可能需要一些长辈的建议,但我没办法从一个父亲的角度跟你说什么,但同为男人我倒是可以送给你一句话……” 他右手虚握成拳,飞快地敲了几下桌面,发出咚咚声响很是鼓舞人心,然后他竖起食指,朝着贺天然虚点摇晃着,斟酌片刻后沉声鼓励道: “KNOCKTHEMDEAD!(干漂亮点,搞定他们!)” 被赵丞明这番动作感染后,贺天然莫名亢奋,他一合笔记本的机盖,发出“啪”的一声,像是一次重重地一次点头,他自信说道: “IGETIT!” …… …… 中午与客户的会议结束得不算晚,大概三点左右就自由了,当贺天然驱车赶到港大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幸好是没赶上下班高峰塞车,不然五点半都不一定能到。 到学校后,他并没有着急去找曹艾青,因为知道对方下午有课,所以就先发了一条自己已经回到学校的消息,然后带上笔记本去了图书馆,开始继续整理今天会议的内容。 很快曹艾青那边回复了消息,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询问: 「等会想听什么歌?朴树?还是五月天?」 贺天然这才想起来,今天曹艾青还有去广播站播音,她现在算是广播站的一姐了,所以即便是排了班,都是在周五下午这种很好的时间段。 男人无端想起了像自己父亲还有赵丞明这样的老男人,好像都蛮钟情一些老歌,所以他就顺势探了探底,回复道: 「放一首曹教授喜欢的歌吧,我想听听看我爷俩的品味能不能对得上。」 十来秒后,消息来了。 「又装怪,行叭~这个我还真得好好想一想。」 贺天然看着消息甜蜜一笑,虽然在广播站点一首歌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事,但这种利用职务之便,堂而皇之的偏爱方式,与这种只有我们才知道的小秘密,真的是让平凡的日子里,增添了一种别样的幸福感。 放下手机,男人没再去打扰女友上课,他说了今天会给到赵丞明所有的会议资料,那么就一定会给到,哪怕今天是周五,他也绝不可能拖到周末。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小时,校园各处的喇叭里,放起了今日广播开始前的轻音乐,贺天然麻利的将工作完成,他忽然像借着曹艾青这份温帖嗓音,到学校里到处走走,最后顺道去广播站直接接她。 他站起身,将笔记本放进背包,走出了图书馆,而这时,广播里曹艾青的声音也适时响起,他驻足了片刻,仔细听去: “同学们,周五好呀~每天的校园之音又跟大家见面啦,我是今日的播音员曹艾青,不知道大家这个周末准备要怎么度过呢……” 贺天然借着这份安逸,再次行走了起来,也不知是心有所念还是如何,他想再去洗铅池边坐一坐。 于是,他回到了当初曹艾青抛下佛珠的那方石椅上,缓缓坐下。 这里的景色如昨,若要说起有何更改,大抵也就只有看风景的人,增添了年岁。 当贺天然微微侧头看着水面轻轻荡漾着的碎光时,好像时间被拉长,往日里眨眼间的夜来昼去,倒也可称说上一句—— “梦里不知身似客,一响贪欢。” 在天色将晚未晚,望着泛着微光的遥远天际线,晚风抚过了他额前的发,在这样失神的片刻,贺天然安静,豁然又温柔,少年意气的眉眼变得可亲,锐利的眸子也垂下如杨柳,映照一池湖光。 此刻天色将晚,晚风微凉。 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贺天然?” 一声轻唤,打断了他的沉思,贺天然举目看去,意外道: “秋序哥?” 来人正是沈秋序,对方彬彬有礼,微微含笑,贺天然挪了挪位置,让出石椅的一块地方来,两个男人并肩而坐。 “好久不见啊天然,听艾青说,你最近已经开始实习工作了,还顺利吗?” “嗐,别提了,每天朝九晚五的,金融这个行叶峄毓斯u??и卷得厉害,每个人都想证明自己,一天天全是什么狼性竞争,搞得我也不得不卷,这不,刚才我还在图书馆加班完成了手头的工作。” 贺天然很自然地跟他说起来工作上的琐事,沈秋序深表赞同,附和道: “一样的,设计师这工作也是,常常熬夜加班画图,作息很不稳定,刚毕业那几年我也很不习惯,而且搞设计更多是心理层面的疲倦,甲方的审美让我深刻意识到了世界的参差,要不然我也不会选择考研,重新拥抱校园。” 贺天然哈哈一笑,“秋序哥你太自谦了,大多时候我听艾青提起你这位学长来,她总是带着崇拜与敬佩的。” 提到女孩,沈秋序脸上明显顿了一下。 前一阵曹艾青与贺天然在一起的消息,身边的朋友们都已经传开了,别人男友可以大方地提,但自己要接这个话题继续聊,就显得很不礼貌了。 贺天然瞧出沈秋序的顾虑,亦无多言,这时广播站传来一曲很有年代感的粤语老歌,是陈百强版本的《天才白痴梦》。 人皆寻梦,梦里不分西东 片刻春风得意,未知景物朦胧 人生如梦,梦里辗转吉凶 寻乐不堪苦困,未识苦与乐同 …… 两个男人静静听了片刻,沈秋序感慨道: “好老的歌啊……” 而贺天然则是听着歌曲,不知想起什么,无意识地嗤笑了一下。 “怎么了吗?”沈秋序以为他在笑自己,疑惑问道。 贺天然摇摇头,“没,只是听见这首歌,就联想自己身上的一个笑话,前一阵我不是刚入职场嘛,为了方便同事称呼,我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叫Natural,这是我以前用过的网名。” “天然、自然的意思?跟你中文名挺匹配的,当人名也可以,但是……”沈秋序欲言又止。 “对,这个单词还挺有意思,既有‘天赋才能’的含义,又可以翻译成‘白痴’这种不好的词儿,我一开始也没怎么注意,所以一下听见这首《天才白痴梦》就联想到了这个,估计也是艾青那妮子知道我回学校,会听到她的广播,这是在故意点我呢。” 贺天然解释完前因后果,这还真是莫名戳中了沈秋序的笑点,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如果你不着重提醒的话,很少有人会往这方面想,那你现在还叫这个吗?” “没了,当初艾青听到的时候就帮我改了,你们不是一直在建教堂呢嘛,艾青三天两头往工地跑多了,那边的神父就常常跟她说些神话故事,估摸是因为这个,所以她就帮我另外取了一个,叫Noah(诺亚)。” 在《圣经》的故事里,上帝让灭世洪水降临,洗刷世间罪恶,诺亚建造方舟庇护万物生灵的故事流传广泛,不用过多解释就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沈秋序若有所思,他缓缓道,“看得出来艾青真的很信任你啊,前不久我还问她,未来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但其实那个人一直在她身边,或许你们早就应该在一起的。” “是吧……只是诺亚能被上帝蒙恩,是因为他是道德上的完人,善人,但我是一个凡人,总归有所缺欠,我只能保护我的爱人,但就连这一点,我有时候好像做得也不是很好。” 说罢,贺天然抬起手,指了指眼前洗铅池的一汪湖水: “我跟艾青曾在一起过,只是我犯下了一个错,当时我们就在这个位置上分的手。” 贺天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跟沈秋序说出这些,或许他需要一个不算熟悉,但又谈不上陌生的人,来倾诉一番不可能影响到彼此生活的心绪;亦或许,他想把这段被时光遗忘的往事,告诉多一个人,以此来警醒自己…… “这样啊……” 沈秋序并没有表现得多意外,只是沉默了两秒后,道: “所以你们现在和好了,自然就在一起了?” “嗯,和好了。” “那么契机,应该是那次论坛上对艾青的网暴吧?” 贺天然一下侧过头看向沈秋序。 对方笑了笑: “你不用那么看我,当我把从律师朋友那里找到的案例放在艾青面前,但她仍旧选择信任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对你一定有着很深的感情。” 贺天然略微恍然,回过神后他食指打横,擦了擦鼻尖,像是很开心。 这句话之后,两个人都没再深聊下去,就这么坐着,倾听着广播中的歌曲。 南柯长梦,梦去不知所踪。醉翁他朝醒觉,是否跨凤乘龙? 天造之材,皆有其用。振翅高飞,无须在梦中 何必寻梦,梦里甘苦皆空,劝君珍惜此际,自当欣慰无穷 何必寻梦…… 在歌曲的余音之中,沈秋序站了起来,他该走了,贺天然现在也得去广播站接曹艾青,在分别之前,沈秋序忽然心血来潮,如此问了一句: “对了天然,为什么……你好像从来都没把我看成是一个情敌呢?” …… …… “所以,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秋序哥的?” 在前往城区的某条马路上,副驾的曹艾青拿出一盒在学校超市里买的新鲜草莓,听着贺天然讲起今天的遭遇,特别是讲到在洗铅池他与沈秋序相遇,女孩将草莓头给拔掉,递到男友嘴边,好奇追问着。 贺天然一口将草莓吃进嘴里,咀嚼两下吞进肚,他顺便看了一眼整条路线红到发紫的导航,心中哀叹这条路要是不堵半个多点,那才是奇怪了。 他挂上了自动驻车后双手离开方向盘搁在脑后,打趣道: “还能怎么说,就是我给你下蛊了呗,让你这辈子只可能喜欢我一个,所以心里一点都不慌。” 曹艾青打了他一下,娇嗔道: “你好好说话!” 贺天然揉了揉被打的地方,这才神情随意地复述起当时的话: “我就说,我不会反感与阻止你跟优秀的人相处,这本来就是一个很正当,很积极的社交状态,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以前作为朋友,看你结交了更优秀的人,一步一步向上,我该感到的是与有荣焉。 如今作为情侣,一切尘埃落定,我更没必要跟秋序哥交恶,他喜欢你,但你最终选择了我,说明我身上一定有着他不及我的地方,你是我凭努力与实力争取到的爱人,不是我偷来的,抢来的,一看你跟别的男人说句话我就着急上火,感情就没那么谈的,我也没有那么不自信。 何况秋序哥本来就跟你是同专业,前世又当过你领导,平时你们要接触交流的场合肯定免不了,而且我又不懂你们专业上的事,我不学还不让你去学了?我没这样的权利,也没这样的道理。 艾青,你能再次跟我在一起,就应该得到我对等的真诚与爱,当我把无聊的嫉妒与低俗的猜忌换成立身行己的理解与光明正大的信任,我想我们这段感情一定可以经营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曹艾青本来正小口小口吃着草莓,但听着贺天然陆陆续续的一席话,她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眼睛看着男友渐渐发亮。 那是一种能让人为之舒爽心悦,一扫阴霾的迷人感觉,女孩脑中过了好多词汇,才想到一个能去形容当下此刻,贺天然带给自己的感受—— 正气。 一种在当下这个社会罕有,却又被大多数人所忽略的珍贵品质。 女孩把头别了过去,不想将自己心中的那份喜悦那么容易地暴露出来。 “怎么样,这是个满分回答吧?我把这番话一说,那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秋序哥自知不敌,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一份体面,拱手败退而去!” 贺天然挑着眉,嘚瑟了起来。 曹艾青一秒被他逗破功,笑着揶揄道: “你呀,就嘴上功夫厉害,当初你跟薛勇打拳,是谁去了校医院,见到沈秋序就狼狈而逃的?” 贺天然被她这话一噎,支支吾吾道: “这……偶尔的呷醋是……是一种情趣,知道吧?而且那什么,我……” 啵儿~ 就在贺天然开始狡辩时,眼前忽然一黑,双唇感觉被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所触碰,然后那种柔软又飞也似的逃离,留下一丝淡淡的…… 草莓余香。 曹艾青坐在位置上,脸上娇艳欲滴。 “你刚才……亲我了?” 贺天然傻愣愣地道。 “开车啊,可以走了,后面的车要摁喇叭了!” “在摩天轮上你都没亲我!!” “哎呀,开车呀~!别闹了!” “是我先闹的嘛?” 曹艾青一扭头,就见贺天然噘着个嘴向自己怼了过来,顿时用手挡住,慌张道: “别,你……你刚吃了草莓……” 贺天然不管不顾,一颗脑袋只顾往前怼,嘴里叫嚣道: “你喂我的,你还嫌我啊?!而且,我这不是在开车呢嘛……” “哎呀,你在说什么呀,你干嘛啦!唔……” 第372章 陪你度过漫长岁月(四) 第372章陪你度过漫长岁月(四) 厨房里,妻子杨成璧热火朝天地做着菜。 坐在客厅里看着新闻,一直保持冷面状态的曹奉尧捞开衣袖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傍晚七点半了。 “奉尧,你不准备一下吗?你可别忘了,今天小艾会带她那个男朋友回来!” 相比起厨房里的欢天喜地,在一墙之隔的客厅这边,氛围就要冰冷很多,听见了妻子传来的叫喊,曹奉尧哼了一声,朝着厨房不忿道: “我知道,哎呀,这种事,我们准备什么?我不说青青两句都算好的了,难道我还要摆上个笑脸迎接未来姑爷吗?开什么玩笑!等那小子来了就让他坐一会就走,最好他识趣一些,知道自己滚蛋!” 身着围裙的杨成璧从厨房门口露出个脑袋来,笑眯眯劝着丈夫: “那你就单纯当是小艾的一个朋友来做客不就好了嘛,再怎么说,人家这位贺公子从高中开始就跟小艾认识了,同窗情谊都七八年了,而且艾青被网暴的时候,别人还发帖力证,最后号召港大师生群策群力,找到诬陷艾青的主谋,对了,那人叫什么来着?” 杨成璧刻意抛出一个话题让丈夫接,曹奉尧没好气道: “孙乾志,那小子我在学校还见过几次,哼,真是个畜生。” 关于网暴幕后主谋这件事,贺盼山当初处理得极为隐秘,所以除开几个当事人,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是贺元冲所为,而曹艾青拿到了那两百万后,未来还有土地的建设项目在等着她,这事儿只要贺天然认,姑娘就不怕贺盼山给自己画饼,所以在权衡利弊之下,她也没跟父母交代实情,而那两百万,是孙乾志私下以赔偿金的名义过的手。 起初曹家夫妇见到对方竟会赔偿这么多钱还十分诧异,但这件事是由孙家父母亲自来谈的,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所以没有继续起疑,只认为对方应该也是个大户人家,不想事情继续闹大。 当初曹艾青虽然恨贺天然,但随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逐渐明了,她也明白了贺天然前世在贺家的一个处境,何况两人尚且有情,于是最后在对待这件事的结果上,就现实了不少。 但也幸好有了这份现实,要不然曹艾青真把这件事的真相全说了,就以曹家夫妻而言,他们是绝对不会让曹艾青与贺天然继续往来了。 “对了嘛,你瞧你也记得好好的,好歹别人也帮过小艾,来了之后你别摆个臭脸啊。” “可当初青青是亲口对我说的,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曹奉尧气急败坏,杨成璧被他逗乐了,见状故意噎了他一句: “那以前我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还说了不嫁给你呢。” 曹奉尧腾地站了起来,想要发作,但迎着妻子的目光,他只能是来回踱步,口中争辩道: “能一样吗?这能一样吗?!我们以前那叫什么……那叫……叫发乎情,止乎礼,就那贺天然对青青做的那些朝三暮四的事儿,本质上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跟我那时是一个性质吗?不是!不能比的,知道吧!” “你呀,我什么时候拿你去跟别人小朋友比了?我是说我和小艾,哪个姑娘不会说反话了?合着要是她当着你这个老爸的面指着别人小贺说非他不嫁,你不是更急了吗?好了好了,我今天煲了鸡汤,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杨成璧一边说,一边盛了一碗汤走出厨房端到曹奉尧面前安抚着: “等一会别为难人家,先看看孩子们怎么说嘛,小艾都21了,同龄的都大学毕业了,难不成你还真想着她想结婚的时候,天上突然掉下来给现成的是吧?” 曹奉尧闷闷不乐,本还想板起一副面孔,但看见妻子辛劳后的成果,他断不会去拒绝,只是这口鲜汤下肚,也就意味着他得暂时接受妻子的提议了。 “等会人到了,你可别胳膊肘往外拐啊。” 男人挣扎了一句。 贤惠的女人笑道:“那会啊,小艾也是我的女儿啊。” “嗯……啧啧,好好好……” “是好喝,还是等会知道好好说话?” “……好喝,好喝,我是说汤好喝。” “呵,怪相。” 叮咚—— 这时门铃响起,说曹操,曹操到。 曹奉尧放下碗,杨成璧解开围裙,脸上分明带着些许慌张,但嘴上却抱怨:“这丫头,又不是没家里的钥匙,怎么还摁起门铃了……” “她是知道自己做贼心虚了吧。” 曹奉尧回了一句,妻子走进厨房准备把饭菜装盘端到客厅来,男人走到门前,并没有着急开门,而是静静等待门铃响起第二声,他才恢复之前冷静的神态,拉开门。 “爸~” “曹教授好。” 门外,映入眼帘的两个年轻人纷纷叫了一声,自己女儿艾青微微低着个脑袋观察自己,贺天然这小子咧着个大嘴,假装出一副爽朗的模样,但红红的耳根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曹奉尧沉声道:“回来啦?” 曹艾青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嗯……” “一个人呐?” “……” 老父亲盯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女儿,先不说曹艾青等会要怎么开口介绍贺天然,起码此刻贺天然的咧嘴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合着我不算人了呗。 而就在他内心煎熬的时候,他的右手手臂忽然被人轻轻挽上,只见平时对待感情羞羞怯怯,柔柔弱弱的曹艾青,此刻却是面泛霞光,提起一口气说道: “爸爸……这是贺天然,你知道的,以前他是我同学……现在……他……他是男朋友。” 贺天然只觉一股电流从天灵盖一直窜到脚板心,又从脚板心窜回天灵盖,这种来自于爱人的认同在他心里化为了一种暖洋洋的东西,称之为底气也好,自信也罢,总之,对现在的贺,挡在他与曹艾青面前的曹奉尧,那是一点压迫感都没有了,整个人瞬间就自我感觉无敌了,好吧! “也不知道这小子呲个大牙花儿你喜欢他什么,进来吧,进来吧……唉~” 曹奉尧也是无可奈何,固然在早前的时候曹艾青已经跟他们说过与贺天然在一起的消息,但亲眼见着了,依旧是气不过的。 在门前让出一个身位,女孩欢天喜地窜进了屋子,贺天然手上还拎着买来的一些礼物,两大袋子,他进了门拘谨问道: “曹教授,这是我给您和阿姨买的一些茶酒水果还有补品,您看我放在哪合适……?” 曹奉尧不答,朝客厅电视机前的矮桌下递去了一个眼神,贺天然心领神会,两个男人走到了客厅,率先进来的曹艾青被厨房里杨成璧叫了进去帮忙,一时间现场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贺天然正将东西往矮桌底下放,曹奉尧走到对面端坐下后看着他忙活,贺天然被瞅着尴尬,开始主动寻找话题,他从袋子里拿出两盒茶来,献媚道: “曹教授,上次咱们见面,我发现您挺喜欢茶的,所以就买了一点茶叶来,您瞧瞧,买没买对。” 曹奉尧入眼,那是一盒祁门红茶和一盒太平猴魁,他淡淡道: “茶叶这种东西说简单也简单,能送出来的迟早都是要喝到嘴里去,只要肯花钱,不对也得对。” 这两盒茶叶是贺盼山让贺天然从家里带来的,品轶肯定不俗,自己这个未来老丈人反应虽然淡了些,但既然喜欢饮茶,又是一个大学教授,文物馆领导,考古界大拿,平时应该也不愁茶吃,为此贺天然拿出了第二件东西来。 “您说得对,还有这把紫砂壶,您过过眼。” 贺天然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件手工包装好的紫砂茶壶,曹奉尧打开包装,仔细端详,这把壶可能没还前面的两盒茶贵,但一旁的贺天然解释道: “这是艾青给您挑的,壶是我们学校隔壁美院同学的毕业作品,最近不是毕业季嘛,美院就有很多毕设展,上周我跟艾青一起去看,她一眼就相中这个,说等这次回家送给您。” 曹奉尧瞧了这小子一眼,女儿挑的壶他肯定是喜欢的,只是眼前这个人吧…… 啧。 “你那两盒茶价格不菲,年轻人不要乱花钱,茶壶我很喜欢,但你们送的这些礼物,我跟你伯母其实都不缺。” 曹奉尧提点了一句,贺天然点点头道: “明白,本来一些水果补品也不值多少钱,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这茶叶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壶呢,再怎么好也终归是学生作品,本来是要价两千多,可您女儿杀价太狠,最后八百拿下,起初价格给太低,那同学本来也不想卖的,好歹也是一紫砂壶啊,但艾青好说歹说,说自己老爸是个喜茶之人,这壶呢能落个好去处,那同学这才渐渐松口,这虽然价格下来了,可艾青对您的孝心那是半点不打折的。” “那你就看着艾青在那砍价啊?”曹奉尧反问。 “哪能啊,我也帮忙砍了!但您女儿在这方面,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论与天赋,我没跟上她砍价的节奏,拖了后腿不说还被她瞪了一眼,最后只能是干看着了……” 天然哥的形象在未来老丈人眼里虽然差劲,但他讲话抓重点,讨好人的本事一向是可以的,这俏皮话一说,哪怕是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曹奉尧,一直紧绷的表情也有所松动,无言却又感同身受地笑了笑。 贺天然周围左右望了一圈,曹艾青家里的装潢走的是那种新中式的装修风格,两百来平的面积足以让这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和谐共处,小区的地段也很好,位于市中心的南面,来时虽然塞车严重,但这里周围的公共设施与交通出行还是很方便的。 “对了,曹教授……” 贺天然收回视线,问道: “我从前就听艾青说她从小就养了一只名叫‘菩萨’的橘猫,怎么没看见啊?” 提到这个,曹奉尧眼中一黯,道: “死了……” “啊?” 老男人叹了一口气,纠正着自己的结论: “也不能说死吧,不过你也说了,这只猫是艾青从小就开始养的,如今她人是亭亭玉立,但猫呢,已经是垂垂老矣,前年还是去年的时候估摸也是预感到自己寿限将至,所以在某一天的清晨溜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这样啊……不好意思啊。” 贺天然为自己的不知情道了句歉。 关于这只猫,贺天然能记住的原因一是因为名字很特殊,二是曹艾青高中和大一那会经常会跟自己提及,但近年来这种情况几乎是没有了,想来是这种略带伤感的事情,也不太好说出口吧。 “开饭咯——” 这时,一声呼唤让贺天然侧目看去,从厨房里走出一个娴静美丽的妇人,曹艾青尾随其后,她们手上都端着热腾腾的菜肴,待到放置妥当,那美丽妇人用放在桌上的围裙擦了擦手,微笑地走了过去。热情道: “你就是小贺,贺天然是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她伸出手,双眼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儿钟意的对象。 贺天然赶忙是万分紧张地跟这个长辈握了握。 “阿姨,您过奖了,第一次见面实在是诚惶诚恐,我给您带了一些保养品跟化妆品,我……” 他正要转身再去袋子里拿出礼品,但手却被对方抓着,只听杨成璧笑道: “哎呀,不急不急,瞧你这孩子慌的,东西在那又跑不了,知道今天小艾要把你带回来,我特意做了一桌子的菜,咱们先吃饭,别让菜凉了。” “好嘞好嘞。”贺天然忙不迭应承下来。 “对了天然,你会做饭吧?”忽然,杨成璧冷不丁问了一句。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 “我会的,平时做一些家常菜没什么问题。” 杨成璧眉开眼笑: “那你可比艾青他爸强多了,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会煮几根面条,菜都没买过几次,这不做饭的人,不可能知道做饭的辛苦,等会你一定多吃一点啊。” “咳……哼。” 曹奉尧冷哼了一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不远处的饭桌前,曹艾青忍着要想上翘的嘴角,将父亲迎上了主座,而她自己就坐在了父亲身边,随后,贺天然也被杨成璧拉上了饭桌,坐在了女友的对面。 “要是刚才小贺说他不会做饭,你怎么办啊?” 曹奉尧接过女儿给自己盛来的饭,看似随意地问了妻子一句。 “那我就说他跟你啊,都是半斤八两呀。” 这对老夫妻拌嘴还真是让紧张的氛围中,增添了一抹欢乐,贺天然跟对面的曹艾青对视了一眼,真是想笑又不敢笑…… 第373章 陪你度过漫长岁月(五) 第373章陪你度过漫长岁月(五) 贺天然之前跟曹奉尧已经见过了几次,但杨成璧却是第一次见到。 曹艾青跟她的母亲有着七分神似,刚才她俩人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贺天然都为之晃了一下神。 他自然不可能说出那种“阿姨,您看着真年轻,跟艾青站一起就像姐妹一样”的胡话,实际上两人之间还是有很强的年龄感的,而那份被岁月温养出来的知性端庄与温柔亲近,也远非现在的曹艾青可比,如果硬要夸赞点什么,贺天然更愿意说,希望艾青未来可以变成她妈妈的这副模样。 那是一个一见之下,就知是被幸福长久包裹滋润下的女人状态。 哪怕只是坐在她身边,都能被一种柔和贤适的气质所感染。 “小贺啊,你别看奉尧对你不温不火的,但其实从前呀,我们都对你赞赏有加,因为读高中那会,你不是跟一个叫郭淮的小伙子为了艾青仗义出手过嘛,从那开始,阿姨就记下了你们的名字,而且当时小艾就经常提到你们的学习小组,说你们在班上都是很内向男生,但唯独你呢,她说在相处之后,发现其实你是很内心很丰富的人,很有趣,但有时候就是花花肠子太多,老是惹她生气……” 杨成璧夹了一块鸡肉放进贺天然的碗里,男人腼腆笑着没有动筷,等着这位长辈把话说完。 “妈~!” 被亲妈揭了老底的曹艾青忍不住叫了一句。 杨成璧望着女儿笑了笑,但并没有打算停止这个话题: “哈哈,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小艾对你额外上心,而且你们还同时考上了港大,于是我就想着,你们将来哪一天,没准真会有一些感情上的发展,至于后来嘛,就是奉尧上次去学校讲课,见到你俩后带回给我的消息了……”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贺天然心跳加快了几分,因为接下来,杨成璧已经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贺,你跟艾青当初恋爱又分手的事,如果你不说,阿姨跟叔叔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小艾这孩子对我们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说好不说坏,你作为一个男孩子,敢作敢当这一点很好,但作为小艾的母亲,我还是要问你一句,当初你是为什么呀?” 杨成璧在问出这句话之前,是把礼数都做足了的,她把贺天然该夸的都夸了,哪怕是现在说出这番话时,也是用了一种平和的口吻,并没有丝毫的咄咄逼人。 然而一码归一码,自己的女儿在外头被人所辜负,她作为一个母亲,展现出的这份柔中带刚里,定然是带着一种怨气。 这种因为舐犊情深而对贺天然产生的怨念显然意见,恐怕也只有在化解之后,贺天然才真的可能得到女友父母的认可。 曹艾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她沉默两秒,终究还是想为贺天然辩解些什么,但就在她发言的前一秒,却是听到贺天然已然开口,如此对她的母亲说道: “阿姨,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但我的的确确是做出了对不起艾青的事,我在这里,先向您与曹教授道个歉……” 他缓缓说着站了起来,诚诚恳恳朝着两人鞠了个躬。 其实在决定来见曹艾青的父母之前,贺天然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问题,这是避无可避的一道坎,他得自己迈过去。 曹奉尧与杨成璧都没阻止他鞠躬的行为,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的女儿,而此刻的曹艾青,一直都注视着贺天然。 这是男人自己给自己设下的一道阻碍,如果当初在面对曹奉尧时,他没有坦白这件在这个新世界根本就不曾发生过的往事,那么现在他以“男朋友”的身份来面见曹艾青的双亲,就不会那么局促。 可如果不是那般的坦白,那么估计,曹艾青也不会再次接受他了。 说起来或许有些不公平,亦或者碰巧是时机在作祟,温凉曾痛斥过贺天然的逃避,可最后总能找到很多不得不去面对的理由,诸如—— 责任与忠诚。 当贺天然抛开这一切去拥抱温凉的时候,男人换来的结果是跟曹艾青的分手,以及,一段注定如烟一般的爱情。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从曹艾青的视角里去看贺天然这个人,那么就会发现一个与温凉完全相悖的结论,那就是…… 贺天然从来没有逃避过任何事。 包括两人当初因为爱情在一起,又因为温凉而分手,乃至于最后贺天然应该背负的惩罚…… 这些对也好,错也好,之于曹艾青,贺天然从来没有逃避过。 这也是为什么,曹艾青开始计划报复贺天然时,会显得那么地力不从心。 贺天然重新坐了下来,一桌子的人都在等着他接下来将要说的话,他开始审视着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段已不存在的过往,沉声道: “那时,我遇到了一个改变我命运的女孩,她的出现就好比艾青当初被霸凌时,我的出现一样。 我对她的感情中,当然有爱情,但在这份爱情里,又夹杂了许多许多……爱情之外的东西,这种东西,就像是小学的时候没带作业,高考的时候没考上理想大学,对彼时的我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天大的事,是我无法拒绝的事。 所以我……我因此跟艾青分了手,跟那个女生在了一起。” 贺天然的嗓音逐渐喑哑,眼神也渐渐迷离: “但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跟那个女生不可能永远在一起,我们的相处更像是一种……弥补遗憾的过程,而如果我不去经历这一段,我的心里永远都会有一个结,同时我也清楚,这样一个心中藏着事,却无法对爱人坦诚的自己,对艾青来说是很不公平的,将她蒙在鼓里,她只会更加难受。 伯父伯母,你们的女儿是一个内心很骄傲的姑娘,白璧无瑕,也见不得人装糊涂,她以你们为榜样,坚定了爱情的纯粹,这是当初我第一次跟她告白前,就知道的事,所以我也不会为我们那次的分手去辩解什么,但有一句话,我必须在你们两位长辈的见证下,说明白……” 杨成璧与曹奉尧怔怔听完这一席话,女人不禁问道: “孩子,你想说什么?” 贺天然抬起眼眸,迎面便撞上曹艾青一直注视着自己的柔软目光。 一秒、两秒,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追忆般的笑容: “我没有骗过你们的女儿,不管是在感情的抉择上,还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我没有骗过她。” 黄昏时,贺天然坐在洗铅池边想了许多与曹艾青的往事。 其中,有一个情景让他记忆犹新。 那是曹艾青趴在木制的酒桌上,一滴泫然的灼泪划过她白皙的面颊。 在此之前,她刚看完那本名为《拣尽寒枝不肯栖》的小说,上面所描绘的,都是他与她在另一个平行时空所发生的美好故事。 可彼时,已是千疮百孔的她却说: 「所以说,不管在哪个世界,我都会被欺负的,是吗?」 「我也没觉得,我们在一起,会有多幸福啊……」 …… 那些来自于灵魂深处的质问,都会让贺天然在背叛了那个最美好的曹艾青后,给予他沉重而悠长的一击。 曾几何时,那个青年的自己与少年的自己,共存在一个身体,当时面临着军训结束之后,要如何面对曹艾青的问题时,青年的自己直言不讳,甚至是逼迫少年的自己向女友坦白一切。 于是,贺天然真的那么做了。 并且,他一直都这么做了。 而恰好,曹艾青与温凉两个女孩所求的,又是完全相反。 一个,从一场恶作剧的演戏开始,以一场用谎言编织的美梦结束。 另一个,究其一生想要一场清醒,但得到清醒后,换来的结果,真的会更好吗? 关乎后者的结局还不得而知,但能肯定的是,贺天然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起码换得了曹艾青不会去纠结,要不要去相信他这种问题。 他确实也没骗过她。 曹艾青看向自己的父母,轻声笑道: “爸、妈,的是真的,他一直以来的坦诚,是我们能够重新走到一起的关键,你们可以不相信他,但你们可以相信我吧?你们女儿没那么好骗啦。” 曹奉尧与杨成璧相视一眼,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筷子,苦笑了一下,他望向贺天然: “我其实很难去相信小贺在你这个年纪,能发生出什么多么刻骨铭心的事情来,身处在和平昌盛的年代与你本就殷实的家境,让我听完了你刚才的发言总感觉你是过于小题大做,甚至是矫情了。 不过,我虽然持有这种观感,但我并不反对你所说的那种‘彼时对你而言是天大的事’的观点,因为在我看来,人性的幼稚总比人性的复杂要来得可亲。 你小子今出这番话,其实也不算奇怪,记得上次你跟艾青来见我的时候就已经很是开诚布公了,原本事后我想找你谈一谈,但转念一想,你们既然都是和平分手,那么我这个当父亲的在跟你接触,艾青知道了就难免尴尬,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应当有自己的空间。 只是,现在的情况是你们又复合了,并且还登门拜访我们,所以我们做父母的,也有一句话要开诚布公地知会你一声……” 这个儒雅的中年父亲端坐如山,表情无比严肃,他一字一顿道: “小贺,如果你只是因为跟那个改变了你命运的女孩走不到一块,从而才选择的艾青,那不好意思,咱们和和气气地吃完这顿饭,就只能请你离开了,并且我请你以后不要在继续纠缠我的女儿,艾青不是你的庇护所,年轻人犯了错不是什么大事,但一定要懂得为自己的选择买单,这是我跟她母亲一致的态度。” 这番话是那么地似曾相识,以至于让贺天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是因为爱不到你最爱的那个人,所以才会爱上我的,对吗?」 “……” 如今,这个问题又换了一种形式重新摆在了贺天然的面前,那么,当初的那个回答,是不变的吗? 好像,的确是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可今天贺天然坐在洗铅池边想了好久,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他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了,因为在这些年中,他一直都没有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上…… 自知身处地狱后,他就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所以自己最爱的是谁,自然就无从谈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贺天然是没有选择的机会的,当初与曹艾青分手,也并不是一定要跟温凉在一起才做出的决定。 当初他的决定是都放弃,直到他知道了这个不知年代的地狱真相。 命运没有给过他将两个女孩放在同一个天平上称量的机会。 他只是不顾自己的从身体里掏出所有,来换取一个让她们能从这里解脱的过程。 这是好,还是坏呢? 不重要。 对贺,娇艳欲滴的花朵,不应该盛开在阴暗的地狱,她们应该生长在更加灿烂的地方。 这是他的觉悟。 “……” “爸、妈,我已经让他作出过一次选择了,所以你们就不用再强迫他什么了,我们的爱情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你们问他这么多,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呢?” 就在贺天然准备作答之际,曹艾青忽然是微笑说道,这次,她没让贺天然抢了先,女孩的嗓音清亮,众人的视线随即转移到她的身上。 谁能想到,当初问出类似问题的曹艾青,竟会在这种时候,主动站出来为贺话呢? 她本可以趁此机会,要到一个完美答案,然后让贺天然与往昔彻底切割,开启他们两个人全新的生活。 可是她没有,也正如她所言,由两个人相聚而产生出的爱情,就从来不是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事。 她看着贺天然,眸子里闪耀着浓浓的怜惜与爱慕,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贺天然来帮忙遮风蔽雨的女孩了。 “爸、妈,我知道他与那个女孩的一切往事,不过现在除了梦以外,他再也不会在其他地方见到那个姑娘了,这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我不想再看到他面临这种思考了…… 这一年多以来,他也用他的行动来证明了对我心意,我能感受得到的,我相信他,所以……我更不能自私到把他做梦的权利都剥夺了,那样对他来说,就太可怜了呀。 我们都是自由的…… 但我爱他,我也只爱过他,所以……够了吧? 爸,让他好好吃顿饭吧,他最近工作本来就挺辛苦的,加上今天要来见你们,人的精神就一直绷着,爸爸你还一直板着个脸,我知道你是怕我吃亏啦,那咱们就看天然以后的表现嘛,我们谈恋爱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可以日久见人心嘛,妈,你说呢?” 离别可辩嗔痴人,重逢可观赤诚心。 在这一字一句中,贺天然微微张着嘴,他的下巴轻轻颤抖着,双眼愣愣出神,直至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然后…… 他用力地笑了笑。 在地狱里赎罪,本是不应该得到什么回报的…… 但是,爱情不一样,艾青更不一样。 “噫——爸,你说的挺对哈,他呲个大牙花儿是挺丑的。” 第374章 陪你度过漫长岁月(六) 第374章陪你度过漫长岁月(六) 杨成璧听完了女儿的发言,目光慈爱地看向身边已经扭过头去悄悄揉了揉眼睛的贺天然,她抚摩了一下孩子的后脑,对方像是在竭力保持着在社交场合下正常的神态,对着杨成璧腼腆地笑了笑。 女人朝着自己丈夫打趣道: “你听懂刚才孩子们说的话了?” 曹奉尧叹了一口气,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摇摇头: “云遮雾绕的,说得跟现在电视里放的那些言情电视剧一样,离我太遥远,体会不了,总之不是很明白。” 杨成璧笑着又精准地问道: “那你女儿刚才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曹奉尧瞪了妻子一眼,这不是刚才已经说好了胳膊肘不外拐的嘛?曹艾青见状赶忙是夹起菜放进父亲碗里,卖乖道: “哎呀,爸爸~~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啦!” 曹奉尧被这两个女人夹在中间,当真是左右为难,眼下一个女儿一个妻子,就没一个跟他统一战线的。 “是,伱说的是实话,我也算听明白了,你今天就跟这小子站一块了,就非他不爱了嘛,不过青青你别忘了啊,上次这小子走之后,你跟爸爸说的话,我还历历在目哦。” 曹艾青“唰”地闹了一个大红脸,看着她爸妈心领神会,嘴角含笑的模样,现在在场的人里,唯有贺天然不明所以了。 “吃饭吧。” 没让女儿继续尴尬,曹奉尧再次拿起筷子,重新开声。 在经过了之前的一番问答后,贺天然的精神逐渐松弛下来,他算是迈过了这次见家长最难的那一关,但这可不代表曹父曹母对他的“考察”就此结束。 特别是曹奉尧,想当年他的老丈人对他百般刁难,又是考察学识,又是考察人品,他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娶到的杨成璧,现在轮到自己来当这个老丈人了,也终于体会到了那种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哪能轻易罢休,放过贺天然? 他想了想,说道:“小贺,刚才青青说你已经工作了,是实习吗?” “对。” “在你家公司?” “没有,我爸爸安排我进了红杉资本,目前我正跟在一个叔叔身边,一边打杂,一边跟他学投资。” 贺天然回答得毕恭毕敬。 “啊,那还真是一份难能可贵的机会了,你要好好把握……” “嗯嗯,明白,谢谢曹教授关心……” “……” “……” 回答完这句,爷俩同时沉默了一会。 曹奉尧心里想的是,欸?从前我老丈人都问了我些什么来着? 而贺天然则想的是,有点紧张,待会曹教授要问我些什么呀? 好在这时曹艾青给贺天然递去了一个眼神,姑娘看向他们来时拎来的礼物,贺天然意会,顿时起身道: “对了曹教授,这次我过来还给您和伯母带了几瓶酒,要不然咱尝尝?” 他离席之后从拎来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红一白两支高档酒来递给杨成璧,未来丈母娘看了看,说道: “你应该早点拿出来,你们爷们就喝白的吧,等这红酒醒好了我也尝尝,小艾,今天妈妈可以让你破破例哦,你要不要来一点?” “好呀~” 曹艾青乖巧点点头。 杨成璧起身拿来酒杯,贺天然拆开白酒的包装,双手拿着酒瓶给曹奉尧斟满。 而就在这倒酒的间隙,杨成璧忽然问: “欸小贺,刚才你跟奉尧在客厅聊什么呢?” “呃……” 贺天然考虑如何开口,毕竟刚才的问题在吃饭的场合也不适合提及。 好在曹奉尧并不介意这一点,主动说道: “刚才他问我们家里的猫去哪了,以前艾青跟他说过。” 正在夹菜的曹艾青筷子一顿,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悲伤。 杨成璧闻言责备地瞥了丈夫一眼,但也感叹回忆道: “想一想,菩萨在我们家都待了十几年了吧?我记得好像是小艾小时候买的,具体是几岁来着?” “六岁,因为当时我正巧上一年级,头一次考试拿满分。” 曹艾青补充着。 杨成璧笑道:“对,十四年呀,菩萨保佑了咱们家十四年了呢,如今小艾青长大成人,以后在外要靠自己咯。” “好的呢~!” 曹艾青扬起小脸,在父母面前露出的俏皮一面。 “当然,要是你自己靠不住了,也可以靠靠小贺~” 杨成璧拍了拍贺天然的肩膀。 “妈~!!” 听着她们母女俩的对谈,贺天然觉得有趣得很,有这么一个妻子与女儿,可见平时里曹奉尧的家庭有多美满,但贺天然也不敢真把未来丈母娘的话给接下来,起码眼下老丈人还是对自己虎视眈眈的…… 贺天然举起酒杯,爷俩碰了一下,他问道:“曹教授,其实我蛮好奇的,为什么一只猫要取名叫‘菩萨’啊?” 杯酒下肚,曹奉尧浅“啧”一声,打开了话匣子。 “那会我工作忙,跟青青她们聚少离多,记得那年我正在敦煌学习呢,艾青打电话找我来聊家常的时候,我正巧看完了第57窟的观音菩萨听法图出来,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艾青跟我说家里买了只猫,奶声奶气问我取什么名字好,我寻思了一会,也扭头看了一圈,就说干脆就叫‘菩萨’好了,保佑小艾青健康成长,猫嘛,反正养在家里也是供着,没想到啊,菩萨真的陪了青青十四年的时光。” “原来如此。” 贺天然仔细听完,见曹艾青微笑看着自己,心中一阵甜蜜。 他知道,曹奉尧能将这些家庭的细碎往事说出来,也算是对自己有了一点点的信任,意味着他这个外来人,正在慢慢融入这个家庭。 只不过曹奉尧并没有让他高兴太久,估摸是他说着说着,想到了一个考较贺天然的点子,于是随口问道: “对了小贺,考考你啊,你知不知道观音菩萨是怎么来的?” “……” 印度来的呗。 贺天然差点脱口而出,还好是话到嘴边刹住了车。 这问题要是能接上,那肯定是要加分的,可要是回答太单薄,还不如不说,然而宗教历史的脉络太过复杂,硬是一本正经往上捋,追溯原型,贺天然是绝对没那个本事的,何况身边坐着的就是一个历史大拿,既然能问出来肯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正面应战,说对了还好,说错了就只能是班门弄斧。 不过天然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先不说这图书馆管理员的含金量如何,就这个问题,他拉回到自己的强项领域上来,依旧是可以做到对答如流。 所以,他的强项是什么呀? 讲故事呗! 只见他顿了顿,不假思索道: “曹教授,正史上的东西我知道的比较少,只是佛门传到咱中土经过了千年发展,许多历史已经跟咱们的民间习俗和娱乐结合到一起了,比方说,您问出这个问题后,我就想到了咱们传统戏曲里头的一出戏,叫作《观音得道》,我想或许能从民间娱乐的角度,来回答一下您的这个问题。” “噢?说来听听啊。” 曹奉尧来了兴致,他是没想到贺天然一个学金融的,还真能在这个问题上跟自己扯一扯。 几人的目光汇聚到贺天然身上,他环视一圈,清了清嗓,绘声绘色道: “这出戏的大致内容是说,观音前世是一位叫妙善的三公主,一天,她的父王妙庄王为妙善选婿,妙善呢一心向佛,肯定不愿意啊,所以就离宫出走,入了白雀寺当了尼姑。 这下,她老爸也不乐意了,逼妙善还俗,而妙善见了人间疾苦,立了普度众生之志,坚决不从,妙庄王想着你好好的公主不做,你要做尼姑,这不是把皇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于是乎,他在一怒之下,就处死了自己的女儿。” 听到这里,曹艾青“啊”了一声,说道:“那这个妙庄王有点莫名其妙了,这就把自己女儿给处死了?” 贺天然笑道:“有些情节我忽略了,但结果就是这样,其实古时很多故事,它不是跟你讲逻辑,而是在给你传达一种思想,所以以我们现代人的眼光看,觉得不合情理的地方,在古人看来却很新鲜。” 杨成璧也好奇道:“那后来呢?这出戏既然叫《观音得道》,观音总不能就这么……嗯,去了吧?” “当然还没完。” 贺天然接着道: “这妙善啊,人家可是立了普度众生的大志的,天上的神明都看着,所以到最后都没死成。 只不过,后来这妙庄王又火烧了白雀寺,这就犯了大忌讳了,在不久后,他便感染怪病,需得亲人手眼,才可医治。 手眼呐,那真就是硬砍生剜的东西,要没了就真没了,妙庄王亲族皆是不肯,这时唯有妙善站了出来,献出手眼治愈了父亲。 至此之后,妙庄王眼清目明,总算看清了周遭亲族大臣的真面目,与妙善关系缓和,终于是父慈女孝了那么一段时间。 后来,在这妙庄王死后,魂魄来到地狱受审,因生前所做之恶,被判得永世不得超生,妙善知道了消息,便悬绳缠在腰上,那么一丈一丈下了地狱为父喊冤,说他火烧白雀寺非是父王本意,乃是奸臣诡计,望佛祖念其一片孝心,饶恕父亲。 然天规不容,法门不二,此等恶人肯定不能轻饶。 这时妙善就说了,若佛祖不肯准情,她可替年迈老父代受刑罚。 判官维持原判,佛祖也不在劝解,妙善便隔断绳索,替父坠入无间深渊,而就在她践行己言后,地狱深处,一方莲台缓缓升起,只见妙善端坐其上,就这样,妙善就此得道,修成正果,至此得封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贺完,众人沉浸在故事里,这个回答可能没有曹奉尧心中的标准答案来的那么出色,但也可称为另辟蹊径,答得很巧妙了。 “这个故事在现在看来,固然是有点愚忠愚孝,道德绑架的意味了。” 杨成璧回味着故事细节,给出评价。 曹奉尧点点头: “不错,像这种民间故事还挺多的,就拿这出戏来说,京越黄梅豫川昆,每个地方演绎出的剧情都有所出入,但就像小贺中途说的,把这些故事中的糟粕去掉,无非是忠孝悌,断舍离这类的传统思想,这个命题就过于宏大了,可以往深了说,也可以往浅了说,但无论社会如何发展,今时之人依旧是能领会出其中所想表达的道理的。” 中年男人作出了一番总结陈词,看向贺天然的眼神也变得满意了些许,毕竟他们一开始也不是在争辩什么对错,贺出这个故事,本身就代表他肚子里还真有点东西,而且这小子该老实的时候老实,该活泛的时候活泛,这还真是难得了。 得到了曹奉尧初步认可,接下来的交流,贺天然就显得更加自然了许多。 先前提到过,抛开家世外表,贺天然跟郭淮、沈秋序的强项比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占,唯独性格心性得到了曹艾青的偏爱,可要真的论及现实,那就不是身位距离的问题了,后两人就只能被贺天然直接甩出一条赛道来。 现在的天然哥,要长相有长相,要修养有修养,人说话还好听,敢作敢当敢说敢想,家世都可以先放一边,就单论他这份职业的前景,那就真是触手可及的光明。 找这样的一个贺天然当女婿,何止是金龟婿啊,那是直接把小白龙给钓出来了,就“乘龙快婿”这词儿放贺天然身上,可谓是实至名归,一点都没有夸张的成分。 当然了,作为父母,曹、杨二人觉得其中最重要的还是,曹艾青喜欢。 一顿饭,四人吃到了晚上十点过,饭间贺天然聊了许多,从一开始的气氛紧张,到最后的欢声笑语,杨成璧是越看贺天然越喜欢,曹奉尧从最初板着个脸,到后来也只能是嘴角带笑地听着贺天然闲话家常。 待到饭毕,曹家一家人有饭后散步的习惯,由于时间有点晚,所以一众人就到了下面的小区里走一走。 …… …… “喝的不多吧?” “还行,出来吹吹风一下就清醒不少,这才哪到哪啊。” 深夜的小区花园,这个点儿小区里组织的广场舞正好散场,所以散步的多是一些三俩成群的中年人或是老人家,夫妻档,姊妹档聊着天从他们身边路过,让这一路时不时都能听见些笑声。 曹奉尧与杨成璧两人走在前头,中年男人保持着风度地背着手,妻子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徐徐前行,年轻的一对呢,就跟在他们身后几米远的位置,窃窃私语。 “等会你觉得散步差不多了,就叫个代驾,你喝了酒,别自己开车。” 曹艾青关心地嘱咐道。 贺天然点头:“嗯,对了,明天周末,你回学校吗?” “我……不好说呀。” 女孩面露难色,平时周末不回家的话,她都会跟贺天然度过一个二人世界,但自从恋爱之后,她回家的次数就少了很多,这让父母都有所怨言,所以这次回来想要隔天就走,确实是有点困难了。 贺天然听后也不为所意,眼睛一转,便笑道: “没事,我一直奉承的原则就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大不了我开车过来找你出去玩,晚上再把你送回来就行,反正明天我也没事,而且见家长这种事,有了第一次,还怕第二次?没准我又能蹭顿饭吃呢!” 曹艾青听见他大放厥词,不由是心下欢喜,可表现出来却过于羞涩,只能是暼了他一眼,低声嗫嚅: “就你脸皮厚……” 贺天然见佳人羞态,心头意动,如同猫挠难耐,忍不住再次调戏,他同样是低声道: “欸艾青,今天咱妈炖的那鸡汤可真好喝啊,你会不会啊?会的话,以后同样炖给我喝行不行?” 曹艾青低着头都望不到脚尖,此刻父母就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她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贺天然这厮还是不依不饶,在她耳边如同一台恼人的复读机: “你会不会啊?会不会啊?会不会啊?” “会!哎呀,你好烦呐!” “哈哈~” 晚风凉爽,人心荡漾。 贺天然没再继续捉弄女孩,而是挺直了腰板,双手负后,右手胳膊稍微碰了碰身边的曹艾青,等到女孩抬起头望向他,他又含笑地朝前方行走的那对中年夫妻抬了抬下巴。 姑娘顿时明白了其中含义,望着贺天然的明眸亮闪闪的,像是有两颗星星嵌在其中。 随后,她鼓起勇气,偷偷学着自己妈妈一样,伸出手,穿过爱人的胳膊,环挽在了一起…… 此时无声,父母在前头慢慢地走着,后头的两人像是两个正在模仿着父母的孩子,他们笨拙、青涩、怕被发现,怕弄出了声响。 他们学得是那么的亦步亦趋,但又似模似样,每次对视的瞬间,他们都从彼此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种炽热且浓烈的—— 坚定。 一种,可以一直走下去的坚定。 贺天然低下头,在曹艾青的耳边轻轻唱道: “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你知道我只会用行动表示~” 曹艾青差点被他刻意压低与走调的嗓音给逗得笑出来,她故作生气,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臂弯的嫩肉,贺天然当即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女孩看着他忍痛又不敢吭声的滑稽模样,又转眼看向不远处父母的背影,感受到身边的人竟是如此的真实与鲜活,无比的幸福感填满了她心里的每一寸角落,这让她由衷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牡丹亭》终于结束了呢。” 然而,贺天然听完此言后,却一时没了反应…… 曹艾青以为男友只是不知如何回答,可当她把视线再次转移到贺天然脸上时,对方的表情里,却流露出了一种……迷茫。 “什么……《牡丹亭》?” 贺天然一头雾水。 而就在曹艾青惊异的瞬间,前方的杨成璧缓缓转头,发现了后面这对小情侣的亲密举动,她笑着拽了拽曹奉尧,示意他回头看看。 曹艾青做贼心虚,下意识想要抽回手,但贺天然突然夹紧了臂弯,没让她临阵逃跑。 他看向她的目光,是那么的光明正大,以至于让女孩内心产生了一种无所畏惧的力量。 “咳~” 前方,曹奉尧传来一声轻咳打断曹艾青的思维,她还以为父亲会让两人分开,哪知这个中年男人看了他们几秒,见两人都没有退缩的意思,最后是苦笑转过头。 “算啦,我也不能照看你女儿一辈子啊。” “她不是你女儿咯~” “嘿~” 老两口在这般打趣中,再次抬步,缓缓前行。 “走啊,别楞着啦,我们跟上去啊。” 贺天然摇了摇手臂,唤醒还站在原地,注视着父母背影的曹艾青。 女孩回过神,看着身边的爱人露出了笑容,挽住他的手更是紧了紧,她重重点了下头: “嗯!“ 第375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迎来盟主笑嘻嘻 第375章垂死病中惊坐起,迎来盟主笑嘻嘻 没想到会在两天后再一次发布单章,而且我想这个标题跟上一章连动起来的话,应该还挺有画面感(笑)。 情况是这样的,在这两天之中,本书连接出现了两个白银大盟与一位盟主,他们分别是—— 北川早云白银盟主巨佬、挚醉金迷白银盟主巨佬、骑着乌龟抓兔子盟主大佬! 感谢以上三位。 说实话,这样的大额打赏骚骚肯定也幻想过,但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会降临在自己身上,而且还是接连出现,这比我更新的速度还快,以至于让我瞬间去阳复阴,大力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后,点上了一支万宝路。 其实,万宝路这烟抽起来真不咋地,屁臭屁臭的,但唯独那句流传甚广的标语,让它成为了众多萌新文青的挚爱—— 「ManAlwaysRememberLoveBecauseofRomanceOnly」 男人只因浪漫牢记爱情。 当然,这里我们不展开说文案,只说一个很残酷的事实,那就是这句标语与其背后的故事都是假的,甚至在最初,这都不是万宝路用来营销的手段,充其量也只是好事者的胡诌杜撰,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有了如今的这个效果。 老骚这人其实也挺屁臭的,为人佛系不说,更新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得到大家的喜欢,无非就是手上这点活儿还可以,能把一段故事说的稍微精彩一些,掩盖自己屁臭的本质。 咱们群里的朋友或多或少应该记得我问过这么一句话—— “你们看这本书,有没有觉得是浪费了时间?” 如今社会,大家好像做什么都希望快一点,刷部剧要快进倍速,刷短视频只看两三秒,看本网文只看第一章,所以我是由衷感谢那些能从头到尾,将这本书看下来,并且还时常在群里分享阅读感悟的书友的。 在骚骚看来,大家能花时间来看我的书,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了,何况是真金白银的支持我。 万宝路的故事是假的,小说的故事自然大部分也是假的,但我想,如果各位在某一刻被文中角色的情节所感动了,那这份感动,就一定是真的,是属于你自己的,是真正存在过的感情。 还是那句话,看这本书,希望没有浪费大家的时间。 …… …… 回答几个大家关心的问题: Q:白银打赏了要不要爆更? A:因为这卷马上就要结束了,爆更就直接写完了,为了更好的结尾,所以爆更委实有点困难了,但我会尽量加快更新速度。 Q:还有社会篇吗? A:不确定,再想想,不过之前也说了,456卷是一个整体,结构是完整的,完全可以当成无间地狱篇的完结。 以上。 再次感谢北川早云白巨佬、挚醉金迷白巨佬、骑着乌龟抓兔子大佬、月色玲珑之梦大佬、惹啊啊啊啊啊啊大佬、hahahah111大佬、群里的博士哥、K哥、逍遥哥、文丁、管理听雪、呕心泣血的褐瞳等等好多通过自己方式,支持过本书是朋友们,感谢你们让这本书走到了这一步,感谢! 第376章 剧终:奔向终点的起点(上)(再次 第376章剧终:奔向终点的起点(上)(再次喜迎白银盟主) 贺天然正在逐渐遗忘掉一些什么。 对此,曹艾青并不觉得意外。 早在王妈住院以后,贺天然的这个亲人得以幸存下来,曹艾青就敏感捕捉到了这一点,只是彼时贺天然所遗忘掉的东西,还并不足以让他忘掉自己还身处于无间地狱之中的事实,所以曹艾青就在没多加试探过。 而如今,他已经忘掉了那场《牡丹亭》。 那场戏意味着什么呢? 或许,那是曾经贺天然在对他生而不教的父母面前,在饱受轮回之苦,了解了真相后,对人生前十几年不知何而为爱的自己,对两份真挚刻骨的感情,给出的一个答案。 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既然当初的难题已经烟消云散,那么这个答案,也该理所应当的忘掉了。 曹艾青终于感受到贺天然当初为温凉弥补遗憾时,所体会到的那种感觉,又或者,这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因为当你真正下定决心去帮助一个人,或者完成了一个人的愿望时,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一定有比悲伤,更令你在意的事…… 其实说来可笑,原本一直在猜测曹艾青夙愿的贺天然,反而在不知不觉中,逐步完成了自己夙愿。 而在他的夙愿缓缓落地成真之时,他也是在渐渐遗忘掉夙愿这件事的本身,就像温凉当初跟贺天然在一起时,不止一次那么认真地畅想过他们大学之后的幸福生活,但最终,她的夙愿不断缩小,凝聚到了去雪山这么一个象征性的节点上。 那些无边无际的美好的愿景,总能浓缩汇聚到真正可以表达出来的那一刻。 或是一句话,或是一次行动。 然后…… 解脱。 唯今,只有一件事情让曹艾青惴惴不安,随着贺天然逐渐淡忘了过去,她开始害怕对方会突然忘记自己…… 温凉与贺天然不同的在于,因为温凉的夙愿是跟贺天然在一起,所以她的夙愿,除了贺天然之外没人可以去帮她。 但贺天然…… 他想要的是一个“家”。 这个家,却并不一定非要曹艾青去帮他完成…… 尽管女孩希望能一直陪他走下去,但随着两人感情的升温,贺天然遗忘的速度就愈发快了起来,而每当他遗忘了一部分记忆时,这个世界的细节因果,也会随之变动,这就不得不让曹艾青去思考一个很现实问题—— 没有了温凉的恶作剧,没有了那场霸凌,贺天然会与自己变成什么样? 好在是工作的原因,在那次见过家长之后,贺天然就因为工作的缘故跟着去了上海,虽然他每个月都会抽出那么两天时间返回港城与曹艾青消解相思,但分居两地的奔波还是多有不便,如今又是一年过去,等到九月,曹艾青即将启程前往伦敦大学巴特利特建筑学院攻读硕士学位,而这一走,又是两年,甚至更久…… “……你希望我出国吗?” 在某一天的傍晚,两人相依温存的时刻,曹艾青曾这么问道。 “为什么不呢?这一直都是伱的梦想啊,哪怕你已经重复过了一次,但踏上梦想的道路总是让人愉快的。” 贺天然的回答中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就……不希望我留下来陪你吗?” 直到曹艾青问出这一句,贺天然的脸上才出现了些许的迟疑,但很快,他就认真到无以复加地道: “我当然想要天天见到你,但如果我们的分别,是为了未来能更好地在一起,那么期间这些或长或短的寂寞,我是能够忍受的,嗯……能忍受,来,先让我亲一口~” “哎呀~!” 是了,分别是为了能让他们更好的才一起;分别,也可以让他们更久的在一起…… 贺天然对曹艾青的爱意,并没有因为记忆的消失而消失,反而有了愈演愈烈之势,而这一份浓墨重彩的爱意,直到曹艾青出国的前夕,才找到了源头。 那是盛夏的一个周五,白婷婷忽然心血来潮,趁着他们这帮人都还在的一个空档期,在群里提议回到港城中学去看看…… …… …… 印象之中,高中时代的梧桐树永远都是茂盛的。 下午骄阳热烈,一行人到了港中,才发现有好多家长陪同穿着运动服学生在校园中穿梭,张望打听过后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学校运动会比赛的日子。 “哎哟,今天这不是我的主场吗?以前也就这种日子班上的老师才会想到我,话说当初我还想着考一把警校或者体校来着。” 薛勇望着不远处准备沙坑跳远的学弟们跃跃欲试,嘴里念叨着。 “就你呀?还考警校?算了吧~当初你成绩是咋样你心里不清楚吗?” 白婷婷暼了他一眼,嘴里奚落了一句,然后捂着嘴笑了起来。 “嗐,当初读书的时候我不是眼瞎嘛,要是我及时打入你们那个学习的小集体,就婷婷你那成绩,没事儿辅导辅导我,那我这命运不就转了一个弯儿了嘛?” “嘁,谁信呀~” 薛勇浮夸的说辞惹到白婷婷眉开眼笑,两人如今已是情侣,一年前,白婷婷进入到了一家私立的双语幼儿园,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幼师,这也是她最初的梦想。 而薛勇呢,因为留了两年级,至今还是个大学生,哪怕当不了警察,回家继承家业也够他忙活大辈子了。 “欸艾青,我觉得小勇哥如果当初真跟咱们混一块了,没准真能考上警校呢。” 沉浸在前方友人对话中的曹艾青此刻耳边轻微地响起了一句,那是贺天然正手作屏风地对自己耳语。 女孩反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男人一愣:“呃……感觉?反正我就是有这种感觉,小勇哥的说法还挺靠谱的。” “……” “……艾青,你怎么不说话了?” 几秒后,曹艾青脸上忽然绽放出笑容,她摇摇头: “没有啦,只是我想了想,发现确实有这种可能呢!” “哈哈,对吧!” 望着男友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曹艾青不知觉的握住了他的手,贺天然一顿,随后两人十指相扣。 “对了贺少爷,郭淮那小子呢?” 前方薛勇扭头发来疑问。 “他这两天刚好出差呢,所以让我们拍些照片发群里。” 贺天然回应了一句。 这时,一群高中生模样的少年路过,两队人马都互相看了看,那群高中生都没穿运动服,但应该也是刚比完项目,额头发梢都被汗水打湿,长袖的校服就随意扎在腰间露出里头的背心,他们双手各是抱着一件矿泉水,视线在贺天然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匆匆走到了他们前头。 贺天然觉得刚才的视线有些别扭,就问着身边曹艾青: “像今天这样的活动,我是不是不应该穿西装啊?” 曹艾青美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摇摇头,赞美道: “没有~很帅气呀!没准他们是在羡慕你呢!” 现在贺天然也工作一年多了,所以平时上班、应酬、见客户,还有在环境的潜移默化下,他的穿衣风格已经发生了改变,如今的他俨然就是一个精致且得体的西装客,于心态上,也再无了去年第一次穿上定制西装时的那份拘谨局促。 “哎哟,你还真挺会夸人的嘛。” 贺天然伸出手,往曹艾青脸颊上亲昵地掐了掐。 “唔~” 只不过他们这边还没闹多久,前面的薛勇就叫住了正要离开的那群学弟。 “同学,留步。” 那群学生脚步一顿。 “咋的?” 回话的是个留着小刘海,穿着黑背心的男生,长得又点小秀气,但说话语气颇为生硬,应该是平时这样说话习惯了。 “呀哈?”薛勇也是恋爱后脾气收敛了不少,只是笑了笑后问:“不咋,就问个事儿,你知道薛勇吗?” 小刘海一脸迷茫:“啥玩意?” “……薛勇!” 一群学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摇头。 薛勇脸上顿觉无光,本来还想在女友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名声,自己好歹读了三次高三,在港中的五年时光里,愣是没留下半点可以被歌颂的事迹来,贺天然几人看他吃瘪的样儿,都快笑出来了。 好在小勇哥也懂得及时调转了话题,他看向一旁的曹艾青,突然想道:“那……那现在港中校花是谁啊?” “啊?以前咱们港中有个校花叫薛勇吗?” “嗐,哪啊,薛勇那是校霸好吧,我是问你们……现在的校花是谁?” 薛勇都被这帮小兔崽子的理解能力给逼急了,一群男生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忍不住回答道: “那肯定是高三12班苏小桐啊!” “闭嘴。” 为首的小刘海制止了同伴的泄密,他面色不善盯着薛勇道: “你们没事儿瞎打听什么呀?” “你小子说话怎么老是带着刺儿呢,我特么问一下不行……” 薛勇这脾气也上来了,正要发作就被贺天然拉住,他当起了和事佬: “欸欸欸,同学没必要那么有攻击性啊,我们就随口问问,我们也是港中毕业的,你们学长呢。” 小刘海扫了两人一眼,冷哼一声: “呵,学长是吧?我们几个高三的还没见过几个人敢自称学长呢,干脆我们管你俩叫声老师得了,这多礼貌啊。” “嘿,我尼玛……” 薛勇正纳闷自己这也没开口啊,这心声怎么自个就冒出来了?他一回神才发现,噢,原来是贺天然忍不住了。 “蒋明,你们干什么呢!” 眼见两队人要发生口角冲突,一道中年妇女的呵斥嗓音及时出现制止了他们。 “陈老师……” 见到真的老师缓步走来,名字叫做蒋明的小刘海顿时脑袋一缩。 中年女老师自带着一种压迫感来到众人近前,她先看了看那群小男生,对为首的蒋明道: “蒋明,你这头发我说你多少次了,该剪剪了啊,要是在长些,你小心学校都进不来。” “不是,陈老师我……是他们打听苏……苏……” “苏什么苏啊?你平时有好好读书吗?站你面前的四个,两个港大的,一个港师的,最次的这个……别人家里都在做生意供着,你跟别人比啊?去,赶紧给班上的同学送水去,下午三百米好好比,别搞得书也读不好,步也跑不成。” 蒋明一众人闻言是屁蔫屁蔫地走了。 “咳……陈老师……我,我好歹诺丁汉呢。” 薛勇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要咧着嘴强撑笑容,只因眼前这个中年妇女,也是当初他们读书时的班主任,陈眉。 陈眉瞟了这小子一眼,“嗨哟,我都稀得说你薛勇,我带了三年高三,三年都有你,你想我怎么跟你这些学弟学妹介绍你啊?” 薛勇顿时无言以对。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曹艾青与白婷婷,高兴笑道: “艾青!婷婷!” “陈姐!” 两个女孩一左一右像是两只小鸟,欢喜地抱了抱曾经的恩师。 “好好好,你们这是回学校看看呢?” “嗯!回来看看您。” “好孩子呀,好孩子。” 松开了怀抱,陈眉看向一旁的贺天然,她扶了扶眼镜,也不是很确定地问道: “贺、天、然?” 贺天然笑着点点头: “对陈老师,是我。” “啧啧啧,哎哟几年不见,你的变化是最大的,刚才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当初那个内向腼腆的男孩,如今也成了一个大人了呢。” 陈眉口中啧声连连,而随着曹艾青回到贺天然身边,她也随之含笑: “你们……?” 贺天然牵起了曹艾青的手,大方介绍道: “陈老师,我跟艾青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 陈眉不住点头,欣慰道:“男才女貌啊,这倒是让我不意外,以前你们几个一起学习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你们之间应该有这个苗头。” “啊……陈老师眼光毒辣。” 贺天然还有点不好意思。 薛勇这边是迫不及待拉着白婷婷,企图从老师这里得到一句认可: “陈老师陈老师,我跟婷婷我俩也好了!我俩也好……” “什么?!” 陈眉不可思议地看着薛勇炫耀似地拉着白婷婷的手,赶忙是将两人分开,她抓过白婷婷的手,又是心疼又是责备道: “婷婷啊,你糊涂啊,你怎么会选择他啊!你啊~你……” 白婷婷也很委屈,忸怩道: “哎呀,我被他骗了嘛,陈姐……” “……” 薛勇是当场石化在一旁,欲哭无泪。 (在这一章发布的前一秒,竟然又有一个巨佬上了白银盟!!!而且还是拜玲耶学姐!!感谢拜玲耶学姐给天然哥带上了戒指,没想到玲耶学姐竟然爱天然爱得的如此深沉……) 第377章 剧终:奔向终点的起点(下) 第377章剧终:奔向终点的起点(下) 在经过了短暂的交流之后,陈眉老师邀请一行人到教师办公室去坐一坐,喝口水,聊一聊近年来众人的发展,可那种地方对薛勇这种家伙来说就像地狱一样,尽管他嘴上没说,但脸上的痛苦面具已经深深地出卖了他,这引起几人一阵笑声后就没有强人所难。 与陈老师分别,曹艾青与贺天然决定到学校的各个角落去逛逛,而薛勇喜欢看运动会,所以白婷婷就留下来陪他,几人约定等一会汇合后给陈眉老师率领的班级加油助威。 于是乎,四人就这么成对分开,港城中学这几年倒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大的变化,操场广播中激昂的运动会音乐随着贺天然与曹艾青往僻静处走去的脚步而渐行渐息。 校园的天空被风吹得只剩下一整片干净的蓝,两人行走的林荫小道植被茂盛,阳光没有丝毫阻挡往下照耀着每一片翠绿树叶,投射出了一种生机勃勃,娇艳欲滴的绿色光晕。 盛夏的蝉啼轰鸣不息,荡漾的微风轻佻发梢,这对爱人手牵着手,男人语笑和煦,女孩眉眼明媚如旧,以前在校园中需要遮遮掩掩的少年情愫,在当下这一刻,都成了光明正大时付诸于口的笑谈。 在路过一栋墙体长满了爬山虎的老旧的教学楼时,曹艾青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感受到爱人的驻足,贺天然转头问着。 “你还记得那里吗?” 曹艾青指了指那栋老旧教学楼,眼眸中出现了一种追忆的光芒,她轻声说道。 贺天然看去,印象中那栋教学楼早就废弃了,里面教室空空荡荡,当年读书的时候还听说这里要推了重新盖一座植物园,但学校一直都没有打算动工的样子,如今毕业五年,这栋建筑依旧健在,也不知那传闻中的植物园,到底要哪一届的学弟学妹才享受得到了。 “记当然是记得,但……我们好像没有在那里有过什么特殊的记忆啊。” 贺天然一边回想,一边说道。 “……这样啊。” 曹艾青的视线从那栋低矮的教学楼处收回,朝着贺天然微微一笑,似在分享自己一个秘密,她继续道: “但我有哦!” “啊?是什么?” 曹艾青眨眨眼:“以前有一天心情不好,天上又下雨了,所以我就一个人偷偷躲在那个屋檐底下哭过,可惨可惨了,走,再陪我去看看吧~” 女孩拉着男友的手朝着教学楼的屋檐下走去,男友好奇追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忘记啦,高二还是高三来着。” 两人踱步来到屋檐下,曹艾青松开了手,双手背在身后开始环顾四周,贺天然看了一会,继续问道: “那应该是高二?我记得高三的时候,咱们跟婷婷还有郭淮常常在一起,几乎都没看见过你有什么不好的情绪,还是说,当时高考你的压力太大,所以心情不好?” 贺天然猜测着,不过话说完之后他一直没等到回应,他这才转头看向女友,见到姑娘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脸意味深长,他心里莫名一慌,结巴道: “呃……别、别是我当时惹你生气了,我不知道吧?” 曹艾青站在原地沉默地直视了他一会,这目光盯得贺天然脑中急转,拼命地回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忘了些什么。 “嗤~” 一声轻笑,曹艾青决定放过他。 “不是啦,具体是什么我也忘啦,只记得那天下过雨后,天空格外晴朗。” 屋檐下的女孩视线不由飘向天空,贺天然缓缓走到她身边。 “跟今天的天气一样?” 曹艾青仰着头,喃喃道: “或许比今天还要晴朗些呢……” 她怎么会忘记那个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对着自己伸出手,说着“我不是有恃无恐闯进你的生活,我也很克制了”的贺天然呢? 那个在操场上当着全校师生面奔向自己的少年,那个安慰着自己,将短发自卑的自己比作是他青春中独有的,无与伦比美丽的男孩…… 那些片段,是一场只属于曹艾青这个女孩的皎洁幻梦啊。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她会牢牢记下这一切…… 哪怕是那个不顾一切朝自己奔来的少年,终有一日会忘记自己…… “艾青,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总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贺天然关心地发问,曹艾青再次看向他,笑着摇摇头,然后重新挽上了他的胳膊。 “我们走……” “嘘……听,有人。” 忽然,贺天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曹艾青仔细听去,就听见了教学楼的另一侧,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的对话。 “哎呀蒋明,你别拉着我了,我还要回现场去维持秩序呢!你有什么话你快说!” “嘿嘿小桐,不好意思啊,我真的就说两句话我就走,那什么……那什么上次……我……我说那事儿你还没给我回复呢……” 这对好奇心满溢出来的小情侣从教学楼拐角处探出两颗脑袋来,就见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同样有着一对男女来到这里,男的就是方才跟薛勇、贺天然有着冲突的小刘海蒋明。 而此刻与他对话的是一个身穿李宁运动服的马尾辫女生,她的脖子上分别挂着一个喇叭和哨子,一看就知道应该是在现场负责吹哨与喊话维持纪律的,而且这姑娘长相甜美可亲,再结合刚才蒋明话里透露的名字,想来她就是现在港中的校花苏小桐了。 “什么回复啊?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迎接马上要来临的高考。” 只见苏小桐脸上闪过一丝逃避的神色,显然是不想回答对方的问题。 “啊……那……那高考完呢?” 已经听懂了女孩潜台词的蒋明仍旧执拗问道。 “高考完?高考完后就进入大学继续学习啊!欸,蒋明你就别想这些事了,你下午要跑一个三百米,一个一千米,你赶紧准备准备,休息一会吧,我真的要走了……” 人家女孩执意要走,小刘海蒋明瞬间是EMO住了,垂着个头,如霜打的茄子,苏小桐见他如此,终究是心软了,走也不是,不走不是。 这边厢,吃瓜的情侣看得津津有味,贺天然对曹艾青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理由我怎么似曾相识?你说,这种以学习为借口的拒绝,那男的还有机会吗?” 曹艾青忍着笑,反问道: “你说呢?” 贺天然摩挲着下巴,琢磨着: “嘶,我觉着吧……” “苏小桐——!” 就在贺天然准备发表高见之时,就听蒋明猛地一声大喊,再次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被忽然叫住名字的女孩被这突然一声给吓到,但很快回过神来,估计这姑娘平时也不是一个忸怩的主,就见她杏目圆睁,同样大声责备道: “蒋明你有什么话你就说!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声音大故意吓唬人是吧!” “……” 刚提起一口气的蒋明脸上一窘,但还是硬着头皮,吼出了一番自己内心激荡了许久的话语: “苏小桐!如果我这次一千米跑了第一名,你就作为女朋友好不好!!” 这句话不光是把对面的小姑娘给吼愣住了,也让在一旁偷偷观察的吃瓜情侣嘴里,默契地吐出两个字的感叹: “哇喔~” 片刻后,苏小桐又急又羞,大声驳斥道: “谁会因为这个做你女朋友啊?!而且你哪来那么大的自信我就一定会答应你啊?你……你爱跑不跑,我走了!” 撂下这句话,已经是气急了的女孩骤然转身,气呼呼地快步离开现场。 “苏小桐——!我一定会追到你的!你一定要在终点等我!” 蒋明锲而不舍,甚至是为自己表现出的勇气而沾沾自喜,一会后,他一边握拳给自己打气,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离开了。 看得出来,他对等会的比赛很有自信。 待人走远,贺天然与曹艾青终于从拐角阴影处走了出来,他俩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贺天然笑道: “真没想到让咱们碰上了这么一出,艾青你说这高中生就是好哈,这一头撞到南墙上去都不带怕的……” “可惜了……” “嗯?” 曹艾青无端感叹了一句,贺天然看向她不明所以,女孩对爱人解释道: “可惜那个女生对男生好像并没有什么好感,如果真的这样发展下去,不仅会给那个女生造成困扰,男生那边可能也很难收场吧……” 贺天然点点头,略一幻想,浑身打了个冷战,他好奇问道: “你更关心男孩还是女孩?我现在光想想那个叫蒋明的小男生跑过终点线后当众表白,然后女生手足无措拒绝他的情景,我真是脚趾都抓紧了替他两个社死。 这种事儿要郎情妾意吧,搞不好就是人生中的高光时刻了,要是单方面的冲动,那就是妥妥的黑历史。” 曹艾青笑道: “天然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嘛,这种事也只有高中生能做出来了,像这种磕磕碰碰没准也是好事,因为我想不管这件事的结局如何,对他们两人而言,当下发生的那一幕,应该是终生难忘的吧……” 贺天然不由调笑道:“怎么,你喜欢这种示爱的方式啊?” 曹艾青一愣,旋即也是以玩笑的口吻反问:“你现在还做得出来这种事呀?” 一听这话,贺天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脸的拒绝。 “什么叫现在啊,我从来都不做这种事,这可太中二,太羞耻了,而且做这种事儿哪有提前通知的?我想想就浑身的鸡皮疙瘩。” 女孩眼中满是平静,对这个回答似早有预料,在轻轻付之一笑后,她伸出手温柔地理了理贺天然领口的褶皱,没有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男人身上的这一身西服, 终归, 也不再是校服了……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感觉我们的学生时代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艾青,你会觉得遗憾吗?” 贺天然凝视着为自己整理领口的爱人,他敏感地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可想要表达,却无法精准地用词语概括,于是便主动询问起了这一句两人之间关乎遗憾的过往细节。 曹艾青手中一顿。 可她的回答却很干脆。 “没有啊。” “……真没有?”贺天然将信将疑。 “你爱我吗?” “那还用说!” “那我们之间就没有遗憾!” 女孩是如此地确定着自己的心意,脸上绽放出的笑容是如此的灿烂,以至于贺天然都认为刚才自己从对方身上所捕捉到了一丝失落情绪,是一种错觉。 …… …… 半小时后,曹艾青在操场的看台边上找到了朝自己挥手的白婷婷。 “薛勇呢?” 曹艾青走近见到只有闺蜜一个人在场,随即就坐到了她身边,问道。 白婷婷闻言这才左右望了望: “刚才还在附近接电话呢,估计上厕所去了吧,你还问我,天然哥呢?” “走到半路给我们买水去了。” 白婷婷抱怨起来: “还是天然哥好啊,懂得体贴人,不像薛勇,一天天就知道疯玩没个正形,那心性感觉还没这操场上的学弟们来的成熟,前两天他妈妈还跟我打电话,说家里教他做生意这货死活不乐意,让我多劝劝他。” 曹艾青眯着眼开始打趣: “说是薛勇一天到晚到处玩,你不也跟着玩得不亦乐乎吗?前段时间你们去东南亚旅游,也不知道谁在朋友圈里晒晒晒。” 白婷婷脸上一红: “哎呀,那是他妈妈一定要我跟着去的……我一开始又没这个打算咯……” 说到这里,白婷婷忽然小声问道: “对了艾青,你跟……咳……你跟天然哥在一起也一年多了,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嗯……那个的?” “什么那……个……呀!白婷婷!你们不会是那次去旅游的时候……” 曹艾青一开始还没回过味来,这话说着说着就不由瞳孔收缩,眼睛瞪大,整个人都有些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 “哎呀曹艾青!你不要那么大声,反应那么大好不好!我们是成年人!成年人了!” 两个女生这一惊一乍的,脸上都红了,可即便都这样了,两个人还是忍不住小声交流: “艾青……我是第一次喃……就……就想问问……我跟薛勇是不是太快了?” “也……也还好啦……” 看着自己闺蜜吞吞吐吐的模样,本来是请教问题的白婷婷越发狐疑道: “艾青,你不会跟天然哥一年了……你们不会还没有……” “够了,打住,白婷婷!” “不——会——吧!” “白!婷!婷!” 两个女生面红耳赤地打闹起来。 “请各年级参加男子一千米决赛的同学前往起跑线准备了,注意注意,塑胶跑道上的同学请不要停留,请让出跑道,谢谢。” 这时,操场上传来一道女声的提醒,曹艾青寻声看去,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位叫苏小桐的女生,此刻她正手里拿着喇叭,组织着现场。 这种高中运动会规格肯定不会太正式,很多项目也是一起比,跑道上比个赛跑,中间草坪就是什么跳远、跳高等项目,学生观众呢也大多不会安安分分坐在看台上,反正遇到什么感兴趣的项目,一堆人往旁边那么一凑就能近距离观赏。 男子一千米赛跑报名的人不多,像一百米这种热门项目,谁都能上去跑一跑的还要经过几轮的筛选比试,而一千米这种累得要死的,直接上来就是决赛。 港中的塑胶跑道400米为一圈,一千米是两圈半,因为要整条赛道的清场,所以一般都放在田径项目的后半程进行。 “请参加男子一千米赛跑的同学各就各位了啊,咱们马上开始了,无关人员请离开跑道。” 学校的广播中亦是传来通知,场中的苏小桐都为之一愣,之前别的项目开始的时候,都是他们一群学生拿着喇叭吆喝,广播站可没给过这种待遇,可想想,这好像也没啥不对。 看台上,白婷婷望着北面的广播站小屋,脸上有些疑惑。 “艾青啊……你觉不觉得……刚才播音员的嗓音,有点耳熟啊?” “是吗?我没注意啊。” 曹艾青没什么表示,白婷婷也不再纠结,两个姑娘重新把视线放到了起跑线上,远远关注起了比赛。 随着参赛的同学踏上跑道开始准备,周围各个班级的加油之声也开始络绎不绝地传来,其中有态度选手真的看服装就能看出来,有蒋明这种背心短裤运动鞋,一看就特正式的田径选手;也有穿着一身球服,等会估计还要参加篮球比赛的多面手;当然,直接穿着校服长裤就上场的哥们也有那么两个,其中一个长头发的还特意提了提裤腿,露出了小腿精壮的肌肉…… 总之,校园运动会嘛,讲究一点固然好,但也不用那么讲究就是了。 广播中,原本一直循环播放的《检阅进行曲》戛然而止,众人本来就不甚在意,注意力都在参赛选手身上,而随着体育老师一声预备哨的哨响,各个参赛选手也纷纷摆出了起跑动作。 决定振翅飞翔,决心不再彷徨回望 我们目之所向,是那片、是那片湛蓝穹苍…… 随着一声正式的哨响划破开赛前的短暂的静谧,参赛的同学们宛若离弦之箭,脚下应声而响,纷纷冲刺向前! 此时,一首前奏刻意保持着轻缓曲调的音乐适时响起,夹道围观比赛的同学们也从这阵有些熟悉的旋律中回过味儿来。 “这首歌是……《青鸟》啊?还是中文版的。” “哇,《火影忍者》欸,咱们学校的广播站总算是开窍一次了啊。” “哦吼吼,要换我比赛,我特么直接一个忍者跑好吧。” “欸,那个长头发扎起来的那哥们是哪个班的啊?咱们学校能留这么长的头发吗?” …… 都不曾真正体谅,究竟何为悲伤 便开始启程前往,去探寻苦痛模样 你我曾殷勤期望,怀揣炽热理想 是如今只言片语的力量…… “艾青……我没看错吧,最内侧跑道的那个男生……好像是……贺天然吧?” 看台这边,白婷婷手搭凉棚,视线目送着跑道上那个酷似贺天然的男生从她们正前方飞也似地跑过,她正想跟身边的闺蜜确认,但只凭一眼便确认是贺天然本人无误的曹艾青已经腾地站了起来,视线紧随男友奔跑的背影而去! 她就这么不可思议地站在原地愣了三、四秒,然后一向矜持的姑娘一言不发地快步跳下了看台。 女孩不明白为什么如今行止得体,衣着光鲜的贺天然会像变魔术一般地以一个高中生的形象,重新出现在校园的运动会上…… 可女孩知道,那个在赛道上不断奔跑的男孩,一定希望自己出现在场边,而不是就这样远远看着。 他们之间,拥有这份心有灵犀。 “艾青,你等等我!” 白婷婷紧跟在她身后,很快,两人就挤进了夹道围观学生群体里。 …… 跑道上的贺天然有意控制着自己的步伐与呼吸,一开始的冲刺让他处在了前位第三的位置上,与领头的蒋明始终间隔两米左右距离。 这些处于十六、七岁,荷尔蒙炸裂的学弟们显然没把他这一年来已经坐惯了办公室的老帮菜给甩出多远的距离,这得益于贺天然积年累月养成的运动习惯,而且说是老帮菜,此时的贺天然也才二十三岁而已,身体已经发育完全,体能上正处于人生巅峰,所以比起这些还在发育的学弟,最后谁比谁牲口还真说不定。 不过前头的那个蒋明确实是一个运动好手,看跑步的姿势就知道平时有练过,应该是个体育生,要不然也不可能轻易说出得了第一就如何如何这种话。 贺天然的计划也简单,前头两圈八百米就跟在他后头保持住别被拉爆,后两百米只是还有余力,那么就可以爆发一波,拼到底。 视线中,跑道两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自己好像已经完成了一圈跑回了起点线,人群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孩身影,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口,白皙的脸颊上布满了激动与期待的红晕。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耳边的助威与加油声也越来越大,可是那个女孩只是轻轻动了一下嘴角,四周的嘈杂仿佛就安静了下来,时间也在两人擦肩而过的这一秒,被无限拉长。 一句清晰无比的关心话语,从贺天然的心底里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出来: 「为什么啊?」 她在好奇,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条跑道上。 贺天然步履不停,脸上带着少年肆意的笑容,匆匆而过。 「为了你啊!」 这是曹艾青在他一闪即逝的脸上,从两人霎时分离的目光中,得到的一句无声且坚定的回答。 四周的喧闹骤然恢复,少年留下了一个奔跑的背影,他带起了一阵风,吹动了少女的发梢,也撩动了她的心弦。 白婷婷终于挤到了曹艾青的身边,着急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看清楚了吗?那个人真的是天然哥啊?!艾青你是怎么那么老远就确定是他在跑啊?” 曹艾青遥望着爱人背影,眼眸之中光彩流转,竟是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 “因为……他会发光啊。” “……啊?” 就在白婷婷还搞不清楚状况时,一向文静贤淑的曹艾青却做出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举动,只见姑娘一手附在嘴边,一手高举成拳举过头顶来回挥舞,朝着那个钟爱的背影,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高喊出一句: “贺——天——然!!加——油啊!!!!!” 未知世界,执迷幻象 幡然醒来,坚定目光 向那片无垠的远方 张——开——翅——膀! …… 另一头,能够尽览操场全貌的校广播站内。 “操,天然哥这是中途就开始提速了呀,快快快老弟,这玩意怎么加大音量啊?快把BGM给我顶到最大!” 操作台前的薛勇站起身朝窗外看去,不知是见到贺天然开始赶超第二名,还是音乐到达得最燃的部分,他心潮澎湃不已,连声催促身边的学弟帮忙加大音量。 一旁戴着眼镜的小学弟委屈巴巴的,他戴着副眼镜,身上穿着与自己身形不太合村的西装,一听这话,脸上一万个拒绝,磕巴道: “哥……那个……学院广播音量分贝是有规定的,超过要被老师们骂啊……而且你们这么玩儿……事后真的要被处罚的……” 薛勇最讨厌这种扫兴的家伙,本来回头就要怒目而视,但一见对方滑稽的模样,气就消了大半,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哎哟你怕个der啊,你知道刚才扒你衣服的那哥们谁吗?当初咱港中新教学楼能建起来,他老爸可是捐了款的!名字都刻在了奠基石上,你懂我意思吧?!” “这……这真不合规矩,真不行……” “欸特么的,你直接告诉我控制音量是哪个键就行,这事儿怪不到你头上,嗐,多简单一事儿啊。” 薛勇大手一挥,撵走了小学弟亲自接管了操作台,小学弟哆哆嗦嗦朝着一个旋钮与位于上方的滑动排键指了指,于是乎,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薛大少当场化身成了打碟的DJ,左右开弓,一手扭动旋钮往标注了“ ”的方向拧去,一手按在滑键上,随手划拉了两下后,直接冲到了顶! 在他低头的瞬间,看见了自己脚上的那双棕色小牛皮的牛津鞋,他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得意自语道: “还好我今天穿了双运动鞋,要不然贺总今天穿着这鞋能跑起来,不摔个狗吃屎才怪。” …… 冲破云端翱翔,冲入曾经梦之所向,挣脱一切翱翔 在那片、在那片,湛蓝穹苍…… 电琴与三味线交织在一起激荡出澎湃的旋律,中二又热血的吟唱让贺天然的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他双腿的速度越来越快,步幅也越来越大,整个人势不可挡,骤然加速也让围观的同学群众中发出一阵惊呼。 他已经超过了原本的第二名,而在他奋力追赶的同时,原本领先的蒋明也提前进入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两人互有领先,在跑完第二圈时,其余的参赛选手已经远远被二人抛到了身后。 蒋明是万万没想到能在跑一千米的比赛中意外杀出一匹黑马来,他侧头看去,顿时大吃一惊,这不是之前跟自己爆发过口角的男人吗? 他……不是毕业了的学长吗?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 奔跑中的蒋明知道中途说话会耽误自己的速度,但还是忍不住脱口大骂道: “你他妈谁啊?你想干什么?!” 贺天然稳住呼吸的频率,也是扭头看向蒋明,咧开嘴,说出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呼~我想干什么?我想跑第一,然后跟校花表白啊!” “我他妈……我曰&%%¥……” 蒋明的那一缕风骚的小刘海都气歪了,脚下再次提速,硬生生领先贺天然半个身位。 作为练了大半年田径项目的蒋明本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刚才一番相互交替的争夺让他对贺天然的水平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一千米跑不光是爆发力与耐力的综合考量,其中更有一些逼位技巧,他相信只要自己卡住内道,保持全力到最后一刻,那么自己就完全可以硬吃对方半步距离的优势,拿下最终胜利! 眼下离终点撞线不过百米距离了,赛道上的两人都拼了命地往前奔,丝毫不敢松懈。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田径比赛经验的贺,能跑到这个成绩已经是非常优秀了,可直到跑完最后一个弯,外道的他始终都没有找到机会超过蒋明,而等到弯道变直道,内道的那一点点优势就显现了出来…… 明知终有一日,会坠落成残伤 就算这样,我心依旧,追寻属于 我——的——光——芒 一首歌的时间是四分半,而一个普通高中男生一千米跑的及格时间差不多也是这条线。 但如今歌曲还剩下最后一段副歌,起码还有一分多钟的时间才结束。 而一千米的终点,已经在两人的眼前! “赢了!” 蒋明心中狂喜,八米、六米、两米…… 眼前两侧同学拉起的终点线近在咫尺,蒋明下意识弯下腰就要撞线,可就在这个刹那间,他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苏小桐一脸的震惊,周围的同学们也像播放起来慢动作一样,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 这是……怎么了? 一个疑问从蒋明心中升腾而起,而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决定振翅飞翔,决心不再彷徨回望 我们目之所向,在那片、在那片湛蓝穹苍…… 半空中,一个黑影从他身边蔓延而过,他侧目看向,只见贺天然身体已经完全在空中打横,以一种鱼跃之势,超过了蒋明,扑向了终点线! 这种完全不要命一样的冲线方式,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的对手,也最终争取到了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让贺天然率先以额头触线,获得了一场好像不是那么重要的一千米跑比赛的最终胜利…… 这人他么不要命了吗? “噗、噗——砰!” 贺天然落地时,胸膛与塑胶地面接触,直接摔了个硬板桥不说还因为惯性,身体又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这才止住了动势。 “啊——” 离他最近的苏小桐先是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急忙蹲下身,查看他的状况,嘴里着急道: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麻烦大家去医务室喊一下校医过来……” “咳~没事儿没事儿,我没事儿,不要大惊小怪的……我赢了吧?是我赢了,对吧?” “你……嗯……你赢了。” 差一点就要被这个小姑娘抱在怀里的贺天然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对方的帮助,他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 他当然痛啦,这么一个硬摔不痛才怪呢,而且他胸口也有些气闷,可眼下这种时刻,比起即将要耍起的帅来,其他的都不重要,能站起来,就约等于没事儿,身体再疼也得忍着。 赢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同学,借你喇叭用一下。” “你……你做什么?” 不等众人反应,贺天然就对身边的苏小桐突然说道。 “不是,你特么谁啊!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你丫有病吧!” 见到自己的女神被搭话,还在咀嚼失败滋味的蒋明终于暴起,人群里他的一些哥们也纷纷聚到他身边,听到他的话,也为他叫嚣了起来。 “对啊,你不是我们学校的你跑来凑什么热闹啊!” “就是啊,第一名就是明仔的,他那个根本不作数,这是哪来的神经病!” “来,哥几个直接上手,赶紧把他轰出去吧!” 蒋明身边的众人义愤填膺,而就在这队人马准备对贺天然动手时,只听旁观人群里横空传来“咻——”地一声,几个准备上前的男生眼前一黑,一张条凳飞过他们眼前,当即砸在地面,被摔得四分五裂! “谁?尼玛是哪个扑街要弄我兄弟?来来来,麻痹的站出来让你勇哥开开眼!” 这时人群分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高大的寸头男生,手里还拿着另一张条凳,五大三粗往中间那么一杵,不可一世地对蒋明一伙挑衅道。 来人正是薛勇,由于终点线就在广播站的看台下,所以在贺天然冲线那一刻,他就已经在人群里等着了。 不得不说,这五年高中校霸真不是白当的,加上这几年打拳练出一副彪悍体魄,那气势真是不是几个高中男生凑一起就能比过去的。 刚才还不住叫嚣的蒋明一伙瞬间是静若寒蝉,薛勇趁机打诨道: “谁说我们不是港中的,老子高三2班薛勇,我哥们高三2班贺天然,自个去打听打听!”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真相,而在场真有本届高三2班的同学也不敢吭声,心里寻思,自己班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两号人物啊? “同学,你喇叭借我用一下呗~” 暂时没去管薛勇跟蒋明一众人的骂仗,贺天然这边自顾跟苏小桐商量着。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呀?” 苏小桐乖乖从脖子上取下喇叭,望着眼前这个长头发的男生,困惑道。 “我要跟校花表白!” “你……” 不是苏小桐自作多情,但在这种时刻,她确实是一张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一颗心也砰砰砰地开始急速跳动。 眼前这个拼了命扑向终点,下巴磕出鲜血,但还能笑出来的男生,确实……有点莫名帅气啊! 不知对面女孩想法的贺天然接过喇叭,打开开关,试了两声嗓后,朗声说道: “咳、咳、各位同学,本人……三年2班贺天然,今天有幸跑了个第一,所以我趁此机会,跟一个女生表白……” 原本还有些混乱的现场瞬间是安静到落针可闻,但这也只是片刻,随后一股窃窃私语响了起来,接着一些女生已经忍不住,一边捂着嘴,一边嘴里发出八卦“喔——”的拖长音,男生群体亦是跟着躁动起来。 什么是不是自己学校的学生,什么第一或者第二,在贺出要公开表白的瞬间,这些好像都不是最重要的了。 那些关于青春里的禁忌的话题,就像是一片薄荷味的曼妥思糖,当它被丢入名为“青春”的可乐罐中,便会激起一片的沸腾。 “在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我喜欢上一个扎马尾的女孩,我总想跟她成为同桌,总想再优秀一点,在老师表扬我的时候,她会回头看我。 我总想把头发留长一点,可能会显得帅气些,幻想和她说话,一起在海边看着日升日落……” 这些私密的青春心绪通过喇叭,传到每一个在场学生的耳中。 贺天然没有说谎,他也曾经做到过。 那是在高三的第一个学期刚开始,第一次考试结束后,那个内向的贺天然,就一直再用着自己的方式,去接近自己所爱的人。 不是所有的事,他都需要别人推着走的。 如今多年之后,他终于有了勇气,重新穿上一身校服,昂首高声地说起这段永不会磨灭的美好记忆: “我的终极目标啊,就是在夏天结束前,向她表明我的心意。 我曾无数次幻想着,在操场的大树下,她站在光斑里,离我那么近,我可以清晰看见她的瞳孔,她拉过我的手,笑起来美得让人心神荡漾,就连地上马尾与裙摆跳动的影子都是那么惊心动魄。 我凝视着她幸福地笑出声,那一刻,我想我一定要和这个阳光里的姑娘过完一生!” 少年的嗓音是那么的铿锵,说出的话语又是那么的浪漫,他站在人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所吸引。 那个奋力奔跑,拿命来换取一次冲线的男孩,哪怕是站在一群少年中,他亦可成为人群的中心! 而且这一次,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说是中二也好,热血也好,或者是浪漫也好…… 贺天然骨子里头的一些东西,是与生俱来,不需要任何人来赋予的。 “所以,今天我终于有了机会,让我大声弥补这个遗憾,所以,我想对三年2班的曹艾青表白——” 曹艾青? 众人听到了这个陌生的名字,纷纷左右张望,直至他们的目光,跟随着贺天然的视线,锁定在了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身上。 那个女孩是那么的清丽脱俗,站在人群中就像一只遗世独立的白鹤,若果不是贺天然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人们早就应该发现她。 此时,女孩的目光同时也凝望着那个即将对自己表白的少年,她眼角正噙着一些晶莹的东西…… 大家都在屏息等待着贺天然接下来将要说出口的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男孩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微微发抖的手掌使得手中的喇叭都轻微颤抖起来。 他也很紧张。 “曹艾青……” 他唤了一声她的姓名,嘴里还酝酿着一些尚未来得及说出来的心意。 “好啊!” 那个女孩没有等到他话说完,就已经给出答案。 她眼中泪水划过了面颊,她明明在流泪,但却笑得那么美丽到不可方物。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啊?” “好。” “做我爱人好不好啊?” “好啊。” “我们结婚好不好啊——!” “我说好啊、好啊、好啊——!” 下一刻,喇叭被高高地扔到了天上。 在这象征着青春的校园里,在汗水与泪水挥洒的操场上,在一群少年少女的漫长青春的某一刻,他们见证了一对男女,因为爱情的美好,而紧紧相拥。 (BGM:青鸟——詹雯婷、张远) 中二的天然哥,是无敌的。 第378章 剧终:葡萄成熟时(上) 第378章剧终:葡萄成熟时(上) 因为长得太像高中生,所以当众表白被陌生老师逮到教导处准备接受处分这种事,如果不是以前班主任及时出现,那么贺天然和薛勇两个人,估计真的要旧梦重温一遍了。 不过发生这种事,跑不了是要被说教一番的,但正如薛勇之前跟那个小学弟说的那样,贺天然谁啊,要是普通人这么玩了一遭下来,这事儿还真不好解决,但对贺嘛…… 还真没人愿意去深究……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两句得了,还好现在当事人已经不是本校的学生了,要不然又是一次全校的通报处分与课间操当众检讨。 于是乎,已经高中毕业了五年的贺天然,再一次将自己的名声传播到了港城中学每一个学生的耳中。 当然,这个都算是老师们爆料出来的后话,起码现在不少同学对这次事件的印象,都是三年2班真的有个叫贺天然的男同学和一个叫曹艾青的校花。 离开教育处,贺天然被一行人推着在就近的保健室做了一下简单的处理,他之前鱼跃冲线的那个动作实在是太危险,没出什么岔子可以算是十分幸运的。 出了学校,众人又在周边玩了一圈,去商场陪两个姑娘买了一些东西,临近黄昏,正好王妈打电话过来,她知道今天贺天然跟曹艾青在一起,所以就让两人一起回去吃饭,听闻两人跟朋友在一块,便热情地邀请一行人一起回去,她吩咐厨房晚上的饭菜弄丰盛一些。 白婷婷跟薛勇都没去过是贺天然的家,对于寸土寸金的南山甲地,他们早就想一睹真容,兴奋还来不及,自然就不会拒绝。 贺天然本还有些顾虑,但一旁的曹艾青说今天贺盼山约着几个老友以及陶微外出海钓去了,贺元冲也不在家,回家吃饭就当陪陪王妈也好。 男人有些诧异,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曹艾青笑着回答:“中午的时候王妈就发微信跟我说过家里今天没人了,而昨天贺叔叔还没出海的时候就约过我俩,但婷婷一早就计划今天来学校看看,所以他就让我俩下次再陪他钓鱼。” “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贺天然一瞬间感觉自己像个外人。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嘛~” 曹艾青踮起脚,调皮地摸了摸男友的头,欢乐道。 “嘿~” 既然这么说,贺天然傻乐了一声,也没啥可顾虑的了,一行人驱车,一路上有说有笑地返回了南山甲地。 说起来,自高中开始,贺盼山与陶微结婚后,贺天然就很少在家里住了,而如今工作后却反了过来,虽说他平时都在上海或者全国到处飞,可一旦回到港城,还真就只能住在家里。 这可能就是两个本地孩子谈恋爱的局限性,对曹艾青来说,上学的时候还能以学习为借口不在家里住,现在都毕业了,就等着九月去英国,平时也没事儿,曹奉尧是肯定不会让自己女儿住外边的,所以自恋爱以来,这两人至今都没有同居的机会。 不过提到南山甲地的话,曹艾青倒是来过许多次,不管是遇上逢年过节还是平日的家庭聚餐,她都很少缺席,本来贺天然工作后两人就分隔两地,能聚在一起的时间真的不多,所以就避免不了把恋爱时间与家庭时间揉在了一起。 但这可能就是光明正大恋爱的好处吧,如今这一年下来贺曹两家的家长们都默许了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的事实,像是之前贺天然提到订婚的事,尽管还不曾对外公开过,但在两家人心里,都已经是水到渠成一样的有了数。 现在贺天然的家里人,诸如管家王妈或者司机老胡,甚至是陶微跟贺元冲母子俩,看待曹艾青的身份都不是简简单单的贺天然“女朋友”而是“未婚妻”。 估计也是贺盼山跟他们放过话,这是一个能在贺家说得上话的身份,就算没有贺天然的陪同,曹艾青现在去南山甲地也像是回家了一样,家里打工的佣人都可以随意吩咐,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虽然姑娘平时也用不上这些特权,但如果贺天然还有记忆的话,曹艾青没准还真会挑明了问一句,当初他与温凉恋爱的时候,温凉有没有跟自己一样能在贺家这么走动的权利。 毕竟女生嘛,再如何善良,这点小小胜负欲还是有的。 如果单纯以物质生活来衡量的话,温凉确实没有体验过当上一把贺家少奶奶的豪门感觉,甚至当初她还要跟贺天然自个赚钱,成立乐队来养活自己,只能说在那条时间线上,贺天然确实是过于独立了,就连当初电影学院的学费,都是王妈给的。 但要论感情生活上的丰富程度,曹艾青与贺天然这边在一起后的确是聚少离多了些,而且眼看着曹艾青就要去留学了,不像温凉,可以跟贺天然享受过那么充实的大学情侣生活。 总而言之,互有胜负吧。 但不管怎么说,贺天然无论是跟温凉在一起,还是跟曹艾青在一起,两个自幼生活在幸福家庭的女孩,总能帮助他在缺失的家庭序列中,找到正确位置。 “小艾青啊,你到了英国之后,可别忘了联系伱白姐,她反复让我提醒你呢,你可千万别嫌我唠叨。” 饭间,王妈是跟这群年轻人一起吃的饭。 贺天然难得是招呼朋友们一起回家,王妈很高兴,全程嘴上的笑容就没合拢过,她先是喜滋滋地招呼了众人入座,然后自个跟曹艾青坐在一起,讲起了一些怎么都说不腻的家长里短。 薛勇和白婷婷一开始以为她是贺天然母亲,但感觉又不像,说是奶奶的话,年纪好像也对不上,所以只认为她是贺天然的姑妈什么的,反正看样子就是一挺重要的长辈,于是也就跟着一口一个姑妈的叫着,王妈听了开心,贺天然与曹艾青也没去明说。 没等曹艾青反应,白婷婷兴许是听到了自己的姓氏,好奇问道: “白姐?谁是白姐?” “我亲妈,跟你是本家,她现在主要的业务就在欧洲那边办办展啊,组织一些商业活动什么的,艾青到英国去没准还能被她带着一起玩儿。” 贺天然夹了一块切好的卤牛舌放进嘴里,又刨了两口饭,砸吧嘴道。 “嚯,艾青跟伯母的关系这么好了嘛?都以姐妹论资排辈了,贺大少爷,您这可差辈分了哦。” “滚。” 薛勇的一番逗趣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王妈笑着解释道: “天然的母亲可喜欢小艾青了,上次回国两人见了一面就常常联系,而且不光是跟我说,他们父母私下里都有联系,艾青的父母也常常拜托天然的妈妈,等艾青到了英国帮忙照顾一下,想来她到了那边也不会孤独。” 长辈往往就喜欢把这些疼爱晚辈的行为挂在嘴边,甚至像是炫耀一样,如果这话是放在贺天然身上,他肯定得嘴硬一句,说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毕竟这会让他在朋友面前很没面子。 不过曹艾青却没有,尽管这番话也让她有些脸红,但蕙质兰心的她只是乖乖地点点头,柔声对王妈道: “知道啦王妈,我到了那边会跟白姐联系的,然后我们见面了,我就第一时间发照片给你啊。” 王招娣自然是喜不自胜,眼睛都笑眯起来,白婷婷见了肯定是免不了打趣: “哎哟,这么乖呢~” 王妈紧紧牵起姑娘的手不住摩挲,脸上都是慈爱与宠溺: “乖乖乖,小艾青一直都很乖的,你们几个朋友平时可不能欺负她啊,特别是你,贺天然!” “我……” 本来一直沉迷干饭的贺天然无缘无故被喊了个全名,正想给自己狡辩两句就被王妈一瞪眼给吓了回来,忙是缩缩脖子,听之任之。 “姑妈,您这松鼠鱼做可真好吃嘿,这可比我们去外头吃的地道多了。” 这时,天然哥好兄弟薛勇再次站了出来,对着这一桌好菜连声称赞。 贺天然感激地抬起头看去,哪知这个牲口眼里就只有饭菜,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或许,他也不是真想给自己解围,他是真觉得这桌菜好吃…… “是吗?你们这些小伙子能吃就多吃点,要是吃完了我再去给你们做。” 听了王妈的话,贺天然这才反应过来,关心道:“啊?我们人挺多的,王妈你跟厨房说一声不就好了,你心脏不好,没必要自己下厨啊。” 在座五个人,桌上七八个菜,光是备菜就要花上好一些时间,而且贺天然家本来就请的有厨师,完全不用王妈亲自动手。 “这不是小天然你从来都没叫过朋友来家里玩儿嘛,而且我心脏好不好跟我做不做菜有什么关系?你吃你的,我看着你们这些孩子吃饭就高兴,对了,小薛还有婷婷啊,你们今天晚上就别走了,就直接住这吧,等会吃完我去给你们安排客房,之前元冲领朋友回来都是这样的,等天亮了再走,都听王妈的。” 薛勇与白婷婷对视一眼,觉得在这里留宿一晚也没啥,何况贺家这府邸别墅是真挺大的,别说多他们两个人了,再来十几二十人一样能住下,反正两人明天没事,推脱了两句,顺势就答应了下来。 但这时,曹艾青心里砰砰跳了一下…… 她虽然常常过来这边,但至今都还没有留宿过,本来想着等会薛勇婷婷走的时候,她也蹭个回去的车跟着离开的,现在两人都不走了,她怎么搞啊…… 第379章 剧终:葡萄成熟时(下) 第379章剧终:葡萄成熟时(下) “别动!” “嘶,疼,轻点……” 偌大的卧室之内,贺天然坐在床边,曹艾青搬来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手上拿着棉签,蘸过药水后,正在小心翼翼地处理男人下巴上的伤口。 “现在知道疼了?你下午飞扑的那一下子不是挺帅的嘛?” 曹艾青将棉签往回收了收,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再次蘸上药水时下手却轻了好多。 贺天然知她嘴硬心软的性子,咧着嘴故意捉弄道: “帅不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疼我吗?” 曹艾青脸皮薄,这种时候说上一句“谁心疼你了”,“臭美,怎么不摔死伱”之类的话,贺天然都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逗趣腹稿。 可女孩却只是手上一顿,然后看着贺天然的双眼,特别认真地说了一句: “嗯,我很心疼你,我不想看到你受伤的样子。天然,你能答应我,以后别再伤害自己了,好吗?” 贺天然脸上一僵,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严肃地对待这件事,他挠挠头,支支吾吾道: “我……嗐,艾青,我心里有数的。你瞧,我今天不是看你一直有心事,所以才决定想点法子,逗你开心嘛……我想表达什么呢……我就是想表达,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愿意去做这些事情……” “你是想说,你会拼了命来爱我?” 曹艾青柔声点明了爱人笨口拙舌中想要表达的意思,贺天然猛地点点头: “对啊,我当然会拼了命来爱你!”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需要你把我们的爱,建立在你的生命之上,这样你会很累,而我……也会感觉是一种负担。” 贺天然缓缓张了张口: “艾青……你……” 女孩为他重新擦拭起来伤口,温柔笑道: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很爱很爱你天然,而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那么不希望你要通过损害自己的方式来换取我的欢心。 说实话,我很开心你今天为我做的一切,能被你这样的人爱着,我感觉非常非常的幸福,可是啊,我其实没有那么大的不安感,并不需要你不要命的来证明一些什么,反而我……心房其实蛮小的,只要你对我好一点点,我就会满足,如果你给我的太多,我就不知道怎么去回报你了,爱情是相互的嘛,你为我搭上条命,我只会担惊受怕,就忍不住会自问我是不是也要做上一些伤害自己的事去取悦你,若我俩处境置换,你会怎么想呢?” 贺天然当即答道: “我肯定也不会让你陷入到这种处境里啊艾青,今天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有分寸,你放心吧,我又不是一个疯子,我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我想着哪怕我受了点伤,却能换取一段你我之间难忘的记忆,一次真心的感情流露,我认为这是非常值得的。 我知道你喜欢伯父伯母那样细水长流般的感情,但我想,你也一定不会讨厌生命中有个人会热烈的爱你,我们向往伯父伯母的爱情,可我们终究到了最后,也只会成为我们,我们还年轻,可以去做许多他们已经做不到的事,去冒险、去浪漫、去热爱,难道这些诸多美好的事物,就不值得我们去尝试了吗? 而且艾青你真的不用担心要回报我什么,我们是在谈恋爱,不是在做交易,能为你做这些事,我本身就已经乐在其中了。” 如果情话分等级,那么贺天然肯定是满级,该拙的时候拙,该精的时候精。 曹艾青真是服了这个冤家,她气呼呼看着贺天然,自己劝他爱惜身体吧,他这时候给自己来一出借力打力,还真的说出一番自己听了会心生欢喜的话来。 可现在是该高兴的时候吗? 要是自己真的被他逗开心了,刚才那番话不都白说了? 女孩心中气不过,可偏偏爱人的甜言蜜语都踩着了她的心尖上,而当这些情绪反应在动作上时,她就怒起用棉签戳了一下贺天然下巴上的伤口。 “嘶~” 男人被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上半身都随之往后一缩。 曹艾青得了逞,见了他的模样又不免心疼起来,凑过脑袋对准他的下巴吹了两口气。 女孩发丝中散发的一种洗发水的清香,而这近在咫尺的距离让贺天然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吊带连衣裙露出的两片雪肩白皙到晃眼,这让贺天然不由是心荡神迷。 “嘿……嘿嘿。” 贺天然傻乐一声,曹艾青抬起头白了他一眼,嘴里小声嗫嚅道: “也不知道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没人教,发自肺腑的话,不需要人教。” 贺天然眼神热诚又安稳。 “……哼。” 曹艾青收好棉签与药水,一时间之间,两人突然没了话聊…… 这种安静的场面就这么维持了五、六秒,贺天然这才平静开口道: “到了国外,一定要记得想我啊,不要移情别恋,要好好用功学习,虽然我会拜托我老妈照顾你,但她肯定不像我,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可以随时丢下一切来保护你。” 曹艾青犟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谁需要你保护了?我自己本来就可以保护自己,等我出了国我自由自在的飞,也不联系你,气死你!” 两个相爱的人,在单独相处的时候,往往都会变得幼稚起来。 或者说,变得更加地纯真。 而当曹艾青说出这番话时,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在没有跟贺天然恋爱之前,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呢? 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耍起小性子? “知道你能保护好自己啦,我一直都相信你的能力,但冬天你总得穿棉服吧?感冒了也得吃药啊,不是吗?” 没等曹艾青思考好自己是何时变成了一个小女人时,对面的贺天然已经说出了一串意义不明的话语。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啊……” 贺天然微微一笑,平静解释道: “其实我是想说,我相信艾青你可以过好自己在国外的生活,但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一定要多加注意,我不会将我对你的保护当成是我对你的一种束缚,我更希望我的存在,可以让你有一种一直向前的勇气。 比如说,冬天你穿了棉服,你就可以外出去看看雪花;你感冒时吃了药,病好了,你就可以感觉更自在,而不是说,天冷了,我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门,这种保护没有意义,那叫控制。 作为你的男朋友兼未婚夫,我更想见到的是你可以自由自在去做任何事,完成自己的梦想,想到什么就去做,要是遇上什么事儿了不要怕,我来保护你,我来帮你分担,我来帮你兜底,我来帮你摆平一切阻碍。” 当贺天然缓缓阐述这番对于“保护”一词的含义时,曹艾青的睫毛轻轻颤抖。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让她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没有经历过恶作剧的贺天然,已经不会把“保护”与“控制”这两个概念混淆在一起了,这完全是这个世界没有了温凉后,贺天然自己对待爱情的感悟。 第二,贺天然是不会忘记曹艾青的。 这件事其实很好理解,一切轮回以九月温凉的那场恶作剧为发端,当温凉不断轮回偿还罪孽,因果的消弭抹去了那场恶作剧后,她自然就不会与贺天然产生出什么交集,而后轮回中产生的一切记忆,自然也就随着夙愿得偿而烟消云散。 贺天然也是同理,但不同的在于,他忘记的只有轮回期间发生的一切,可他不会忘记去爱曹艾青这件事,男人从高一开始就暗恋着她,这是早于轮回发生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事实,而今日贺天然为此做出的一切,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也就是说,没有了恶作剧后的一蹶不振,无论重来多少次,贺天然都会爱上曹艾青,并且在那次霸凌后,两人最终都会走到一起。 所以,当初两人分手时的那个问题,现在想来,就有些不对了。 「你是爱不到你最爱的那个人,才来爱我的吗?」 贺天然的回答虽然是“是”,但如果当初曹艾青问的是: 「我是你第一个爱着的人吗?」 那么想来,贺天然也会笃定地回答出一声“是”的吧。 然而这个顺序,温凉知道吗? 曹艾青如是想着。 她想,温凉肯定是知道的,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又在高中群里发照片,又是在医院里跟自己针锋相对。 她不是那么一个沉不住气的人。 也不是一个那么不顾自尊的人。 一个见过了大风大浪的女人,只有在最没底气的时候,才会迫不及待地,去抢一些东西啊…… “艾青?” 一声轻唤,扯回了曹艾青飘扬着的心绪。 “今天你怎么老是走神啊?你这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听着贺天然的疑惑发问,曹艾青一歪脑袋,笑道: “我再想,我们能够相爱,或许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吧。” 贺天然望着女友的诱人模样,心中怦然,他将食指打横,擦了擦鼻头,视线飘忽,嘴里附和道: “那是,姻缘呢,上天安排的最大嘛,曹艾青注定是要嫁给贺天然的,跑不掉的!” “……” 没等到爱人的回应,贺天然真是瞎嘚瑟了,他斜眼看向对方,直面便撞上了曹艾青那毫无躲避与羞涩的柔和视线,贺天然赶紧是挪开眼,再这么看下去,他是真的要犯错误了…… 在这段两人安静的时间里,房中升腾起了一种旖旎暧昧氛围。 “咳,我带你去客房,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喔……” 贺天然率先站起身,转过身刻意不去看女友,对于唐突佳人这一点,他表现出了十足的克制。 “王妈她……刚才就只给婷婷和薛勇安排了一间房……”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身后的一句轻言传来,贺天然的心脏不自觉就开始擂鼓,跳得比今天跑一千米时还快。 “是……是吗?那……咳,我家客房挺多的,你说他俩偏偏就住一间挺奇怪的哈,咳,不懂享受。” 贺边走到门边,他的手都握在门把手上,开出了一条缝,却听到耳边,不远处的爱人用着轻缓的语调,如梦中呓语一般,说出这么一句: “我不跑了,天然……” 男人的开门的动作瞬间停滞,他侧目看去,只见姑娘站在原地,一袭白色的吊带连衣裙,一手背在身后,抓住另一边的手肘,因为害羞,她微微低着头,身子轻微摇摆着,可当她再次说话时,仿佛也是在给自己勇气,她抬起头,脸上夹带着被浓浓情愫所晕染出的潮红,双眼透亮着重复道: “天然,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陪着你的,我不跑了……” 她站在那里,像极了一朵纯白的,正在绽放的花。 旖旎倾盖,不可方物。 下一刻,被打开出一丝隙缝的房门,缓缓合上了。 第380章 剧终:你们在婚礼上会起舞吗? 第380章剧终:你们在婚礼上会起舞吗? 最后,像身边所有人看好的那样,贺天然与曹艾青真真正正地走到了一起,携手走进了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在这个走出校园,进入社会,时间猛然间就汹涌流逝的几年中,贺天然的眼前开始不再有什么命运的分岔路口,或许有,但是他已经不需要再犹豫些什么了,如今,他只专心致志地走好现在的这条路。 也因此,他幸运地避免了让悲剧发生的每一个蛛丝马迹。 他打出了一个好结局,他做到了…… 但是,他也不记得了。 这条道路所通往的人生,与那个十七岁的少年所设想的未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没有什么我有所思在远道,也没有什么拣尽寒枝不肯栖,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贺天然重新变得圆滑与老练,凭借着自己的才能、天赋以及家境,他的事业扶摇直上,他不会再跟自己的父母死磕了,平时车载音响里的歌,也从他最喜欢的五月天,变成了诸如枪花、涅盘、披头士等乐队更为古早的曲目。 拳击早就不练了,虽然他还保持着运动健身的习惯,可他已然忘记了最初挥动摆臂时,因何而流下的第一滴汗水。 姜惜兮给他的那把琴他一直都有好好保存,而网上的那位名叫NaturaL的指弹博主,却早已销声匿迹,再也没有更新过新的视频。 他逐渐知道,怎么在这个社会上合群地生存下来,除了本来的事业之外,他也会做一些其他事,但那些也不再是他少年时期的爱好了,而少年时所遇见的那些人,随着年岁的增长,出现在身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有几年,他会重复地梦到一些奇怪的事与人,而梦到最多的是在一个黑白的梦境中,他站在一个类似于舞台的地方,追光打来,他手里弹着琴;可有时候,他又站在台下,身前捧着花。 可不管梦里他站在哪里,舞台上总有女孩身影在引颈高歌。 女孩长什么样子,他看不清;女孩唱什么歌,他也记不得。 但,那应该是一首很感人的歌吧,毕竟贺天然每次做完这种梦后醒来,总会伴随着一种莫名的伤感,他坐在床边良久,再细细回想梦中细节却完全没有头绪后,他就总会自嘲一番自己的多愁善感,然后播放起一首披头士的《ADayInTheLife》。 他觉得这首歌在一分五十秒前的感觉跟梦中的那种悲伤很像,至于之后的,就更像惊醒后的现实生活。 当然,这种梦在他未婚妻归国之后,就愈发少了起来,在两人相拥而眠时,他总能睡得很好。 爱人在身边给予他的那种安宁与幸福的感觉是无可比拟的,就像是清晨或是夕阳柔软的光,包裹住了身体,让他不再从梦中惊醒,这让他觉得,能拥有这样的人生,他很快乐,很满足…… 这种快乐满足,其实并不需要过多表述。 所以,还是让他的故事,直接快进到结尾吧。 …… …… 八年后的一个夏天。 一家在南京路名叫VK的高端西装定制店里,迎来了一男一女两名贵客。 男人仪表堂堂,挺拔的身姿与脸部硬朗的轮廓线条彰显出一种气宇轩昂的自信气质,女的则是婉约动人,一头长发盘成一个干练中又不乏温婉的法国髻,尽显知性优雅之美。 两人手挽着手一起出现,便是一对足以羡煞旁人的登对爱人。 正在给别人量体裁衣的中年裁缝见到他们进了门,当即是露出笑容,不过他并没有着急放下手头的工作而顾此失彼,老道的裁缝只是挥了挥手,当是打了声招呼,然后指了指店中的沙发,示意他们先是等待片刻。 那男人对着裁缝抬了抬下巴以示回应,随后便带着女人入了座,店里的女学徒没敢怠慢,第一时间奉来红茶,这两人也是店里的熟客了,小姑娘双手抱着茶盘,一脸笑容地对女人问道: “艾青姐,你的婚纱到了没有啊?” 女人轻轻地抿了一口红茶,然后放下,被人询问这种事,心里总是开心的,她开朗地说道: “到啦,上周拿到的~” “是吗?那是什么牌子的?还是你之前订下的Dior吗?” 女人摇摇头:“没有了,换成了ElieSaab。” “这样啊……真好啊……” 学徒小姑娘眼里冒着星星,嘴里喃喃,满是羡慕。 眼前的这对男女,自然就是贺天然与曹艾青,如今他们大婚在即,这次是来店里,是给贺天然取男方当天的新婚礼服的。 至于方才两个姑娘提及的婚纱,那自然是另有安排。 三年前,贺天然从红杉资本正式学成归来,入主了山海集团自己的投资部,这就宛如是太子临凡,在一连成功主持了好几个大型投资项目后也终于进入了董事会,可想而知在未来十年里,他会慢慢接过贺盼山手里大权,让山海集团踏出成为家族型企业的重要一步。 而这位港城太子爷的婚礼,对外可以暂且不谈,但是在对内,是有着重要的昭示意味的,所以可想而知,这场婚礼会办得很风光。 就拿曹艾青的婚纱来说,起初定的是人尽皆知的高奢品牌Dior,像这种级别的婚礼,定制的婚纱价格都在五百万到两千万之间,本来曹艾青想要参与到婚纱的设计中,她虽然是学建筑的,但对于这种一生只穿一次的衣服,还是想热切地参与一下。 不过Dior那边的人婉拒了这个要求,声称只要曹女士阐述完自己对爱情及婚姻的概念,到时就一定可以设计出完全符合其理念与品牌调性的婚纱。 毕竟隔行如隔山,虽然有点遗憾,但曹艾青对此也能接受,可是一向宠溺儿媳的白闻玉知道后当即就不爽了,她在欧洲的商业活动颇为广泛,跟这些高奢品牌的高层负责人平时没少打交道,深知这就是一种欧洲人傲慢的说辞,那这样的话也没必要惯着,钱在手里还怕花不出去? 于是,知道消息的当天,她就火速联系了ElieSaab和Chanel两个奢侈品牌,两家都表示出了强烈意愿,可以接受曹艾青参与到婚纱设计的每个过程当中,而前者在得知曹艾青曾在英国着名建筑事务所BDP有过任职经历,并且有过显着成绩后,更是对其表达出了充分信任,并声称: “我们尊重各行各业每一位优秀的女性,也坚信这次能跟曹艾青女士完成一场童话般的完美合作。” 这话说得就十分正确与耐听了,可见在傲慢的高奢品牌圈子里,也有会来事儿的那么一拨人。 最后,ElieSaab成功从Dior那边抢到了这块肉,虽然后者的名声在大多人心里更为响亮些,但作为许多女星心目中有着“仙女专属”与“红毯杀手”代名词的ElieSaab,在奢侈品牌中也独一档的存在,一条裙子六百万完全就是常规操作,而且这牌子平时也不是那么平易近人,许多女星想要穿他家的裙子走红毯,起码也得提前半年预约,要是咖位不够那就直接免谈了。 贺天然看着曹艾青与女学徒聊天,他笑了笑,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了对方刚才只轻轻抿了一口的红茶上,他伸出手拿过茶杯抬了起来,吩咐道: “麻烦,在茶里加些糖和奶。” “啊……好的好的,贺先生您稍等。” 小姑娘在面对贺天然时,显然就没有面对曹艾青时那么轻松了,她接过茶杯,忙不迭走开。 曹艾青回首看向爱人,明眸中依旧带着那种少女的纯真,贺天然打趣道: “怎么样,够不够英式啊?等会拿了衣服,带你去吃点心啊。” “怪相~” 曹艾青嗔了他一句,然后身子往他身边挪了挪,将头缓缓靠在了他的肩膀。 两人的手不由是十指相扣,贺天然低头看着未婚妻中指上的戒指,然后拇指又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抚摸了两下,庆幸道: “还好两天前刚吹了台风,最近一直都是晴天,要不然伱筹办的这出户外婚礼可就结不成咯。记得台风登陆那天,王妈还在问我要不要推迟几周,当时我心里也慌,但请帖都发出去了,再通知一番寓意就不好了,欸艾青,当时你怎么敢笃定坚持这几天是好天气的?” 曹艾青从他肩膀上抬起头,用手点了点他的头: “看天气预报嘛。” “是吗?我怎么感觉天气预报还没你准呢?” 贺天然抬起他俩牵着的手,轻轻一吻。 “贺先生,您可以过来了!” 这时,裁缝老板已经完成了手上的工作,他在落地镜前叫了一声,沙发上的两人分开,贺天然站起身,捏了捏爱人的脸: “乖乖等我一会啊。” “唔~” 曹艾青双手挥舞着想去打掉他的魔抓,贺天然及时缩手,笑嘻嘻地离开。 刚才离开的学徒小妹这时也端着加好糖与奶的红茶回来了,她看了看贺天然的背影,又看了看撑着下巴,目光一直追随着对方的曹艾青,她由衷道: “艾青姐,贺先生对你好好哦,有颜有钱,还一直记得你的喜好~” 曹艾青端起红茶,这次喝了一大口,心里甜甜的。 “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嘛,从高中就认识了,彼此的喜好都记得的。” “哇,好羡慕哦,从校园恋爱走到婚姻殿堂,对了,你们是哪个中学的啊?” “港城中学。” 曹艾青回答道,她放下茶杯,却听小姑娘没再继续追问,反而是问起了另一个让她有些沉默的话题。 “那……那你们认不认识温凉啊?温凉高中也是那个学校的。” “……” 这个世界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有了温凉的影子,曹艾青推测,或许是贺天然彻底遗忘轮回的那一刻吧。 因为这个人哪怕再出现,也不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了。 不过,关于温凉的消息在早些年还比较频繁,最近这些年却少了很多很多,听说她是被公司雪藏了好些年,然后就淡出了娱乐圈,到今年为止,已经是彻底没了消息,如今乍听别人说到她的名字,曹艾青也有些好奇,她道: “读书的时候……认识是认识的,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啊?” “是吗是吗?艾青姐你不知道吧,前几天不是刮了一场很大的台风吗,温凉就是在这场台风里遇到了车祸,她经纪公司的讣告都发了,欸,平时关于她的新闻也就几个百点赞,没想到这下反倒上了热搜,想一想她刚出道的时候我还粉过她,觉得她演技特别好,人也特别漂亮,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有几年就疯狂拍了一堆烂剧,浪费天赋和资源,咖位一降再降,一把好牌打得稀烂,我也就粉转路人了……艾青姐,你……有在听吗?” 发觉到自己的倾诉对象忽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学徒小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曹艾青不可置信,她一字一顿确认道: “你刚才是说,温凉她……死了?” …… 与此同时,店铺的另一边。 “陈师傅,你先别慌取衣服,你再帮我量一量我的维度,感觉这个月我好像胖了一点,你看要是真的,现在改一改衣服,还来得及吗?” 贺天然在落地镜前侧了侧身,忽然有些担忧。 “贺先生,您身材保持得非常好,但您贵人事忙,婚前这段期间的应酬应该挺多的吧?” 裁缝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重新取下自己脖间的软尺,开始测量起贺天然如今的尺码。 衣服是两个月前做的,料子都是用的顶级面料,要是真的出入太大,改起来必定要花费些时间,但这样就不一定能赶上贺天然的婚期了。 不过还好,再重新测量后,贺天然的各项尺码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纯粹是心理作用,两人为此都松了一口气。 “心态还是很重要的,贺先生。” 裁缝笑嘻嘻地调侃了一句,贺天然哈哈道:“哎呀结婚嘛,人生大事,我爱人没有紧张,我反而有点绷不住了,让陈师傅见笑了。” “理解,您稍等,我去给您取服装,等会您也可以当场试一试。” “得嘞,有劳。” 裁缝进入里屋,贺天然单手插兜,而这时,他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个未知号码。 推销?广告? 这样的念头在脑中闪过,换成平时这种电话他是不会接的,但刚才知道了自己的担忧只是心理作用后,他正心情愉悦,所以鬼使神差般地接听了这一通电话。 “喂,你好,哪位?” 对方那边明显是愣了片刻,然后才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说道: “我……我是……温凉啊。” 温凉? 这个名字一下让贺天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他想了想,但始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于是问道: “温凉?这名字好熟啊……我们认识吗?” 手机那头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直至等了半晌,才用一种飘忽的语气说道: “我……我们是高中同学啊,你……你应该还记得我吧?高三的时候,我们学校的迎新晚会……” “啊?迎新晚会怎么了?”贺天然反问。 “你……忘了?” “我……” 话到这里,贺天然真的以为这是一个骗子的话术,但温凉这个名字他确实有些熟悉,他又认真地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 “啊,你是那个我高中时期的童星吧?后来我还听说你毕业后考上了电影学院,在演艺圈继续闯荡,当时我们高中同学群里还讨论过一段时间来着,只是这两年网上都没你什么消息了,或许是我本来就很少关注这些吧,不好意思啊。” 贺天然又等了片刻,对方这才莫名其妙地轻声又问了一句: “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贺天然真是被这个问题问得一头雾水,不过老同学打来电话,他还是耐下了性子,说道: “嗯?还行吧,我当年高考不是考得还不错嘛,大学学的也是金融这种比较吃香的专业,现在正在准备接我爸的班。” 这种消息即便放在同学圈子里也算是人尽皆知了,看着这个温凉也是很久没跟以前的同学联系过,不过想来明星嘛,不知道这些也正常,他又想了想,补充道: “噢对了,我明天就要结婚了,你要不要过来喝上两杯喜酒?我还邀请了以前一些认识的高中同学,我想他们一定很高兴见到你!” 其实贺天然也并不抱什么希望对方会来,毕竟时间太赶,对方职业又比较特殊,明星嘛,一般要约都得找档期的。 “结……婚?” “对啊,我爱人你也认识的,就是曹艾青啊!我还记得当年别的班都很羡慕咱们班,说整个港城中学的两朵校花都在咱们班,可惜,当时你好像经常在艺考培训班上课,偶尔才回来上几节文化课,要不然啊,我们这群男生没准还能多跟你这个大明星多说两句话呢,哈哈哈……我没别的意思啊,别介意。” “恭……恭喜你啊……天然。” 对方不知道怎么的,语气里忽然带着一种寒意,贺天然寻思是刚才自己的玩笑有点过分了吗? 他放缓了自己语调,尽可能沉稳道: “哈,谢谢谢谢,温凉,你看一下自己的时间吧,有空你就过来,没空的话也不强求,祝福到了就行,呃……对了,我跟艾青的结婚地点在南脂岛,过来要坐船,我们在港口都有安排接送的船只,你要是到了,就打这个电话,我让人去接你到现场就可以,你……在港城的吧?” “……我……不在。” 贺天然心里有数了,对方这是肯定来不了。 “没关系的,大不了咱老同学以后再聚就是……” “天然……” “嗯?” 贺天然这边正准备说些婉转的话语,结束掉这个话题,哪知对方忽然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然后问出了一个很是奇怪的问题: “你跟艾青……在婚礼上,会跳舞吗?” “什么?” 贺天然真的是没听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在哪。 “你们在婚礼上会起舞吗?” 对方重复了一遍,似乎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呃……婚礼流程上倒是没有这个安排,为什么这么问啊?” “因为……在婚礼上跳舞会很浪漫啊……” 贺天然明显感觉到电话的另一头,温凉笑了一下。 “啊,谢谢你的建议啊,我……” “嘟——嘟——嘟——” 就在他准备说些感谢建议的话语时,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贺天然拿着手机恍惚了一下,这个建议倒是很真诚,只是这番对话让他是觉得没头没尾的。 …… 取了衣服,心中怀揣着疑惑,贺天然走到一直等待着自己的爱人身边。 “刚才谁给你打电话呢?聊这么久?” 曹艾青好奇问道。 贺天然耸耸肩:“一个老同学,莫名其妙的。” 他一手拿着装有礼服的口袋,一手重新牵住曹艾青,两人离开了服装店。 “谁啊?” “温凉,你还记得吗?” 曹艾青一下就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脸色突然那么难看。” 贺天然关心问道。 过了一会,曹艾青摇了摇头,笑道: “没什么,可能是坐久了,我们走吧。” “嗯。” 对于还记不记得温凉这件事,曹艾青没有回答,贺天然也没再追问。 似乎,在他们如今的生活中,这个人存在与否,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本来……不是太想在新的一年更新这一章…… 第381章 剧终:梦中的婚礼(上) 第381章剧终:梦中的婚礼(上) 贺天然问过自己的未婚妻,为什么一定要把结婚的地点,定在南脂岛呢? 其实在此之前,他们婚礼举办的地点有着诸多选择,比如像是马尔代夫、大溪地、夏威夷、哪怕是欧洲的一些中世纪古堡教堂都可以,而且贺天然曾一度认为,有着“千塔之城”的捷克布拉格,这座欧洲的古老城市是他们举办这场婚礼的首选地点。 毕竟这座城市保存了大量从一千年前开始欧洲不同历史时期的古典建筑,什么巴洛克、洛可可、罗马歌德、文艺复兴新古典,什么风格都应有尽有,堪称是建筑博物馆,何况在历史悠久建筑物的见证下,向爱人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这不单充满了浪漫的氛围,而且对曹艾青来说一定会别具一番意义。 贺天然是个行动派,这个选择也不会一拍脑袋就蹦出来的,早在曹艾青留学期间那会,两人就展开过几次欧洲浪漫旅。 他们曾在查理士大桥的桥畔拥吻,一齐仰望过代表着亚当与夏娃的爱情双塔,也以游客的身份,携手见证过别人盛大的教堂婚礼…… 那次旅行让两人印象深刻,贺天然尤其喜欢这座充满着情调的古城,所以,当他提出这个地点时,曹艾青也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拒绝了,她执意选择了南脂岛。 “为什么啊?” 当时,疑惑不解的贺天然问着窝在自己臂弯的未婚妻。 头枕在爱人胸膛的曹艾青,语气里全是期待与憧憬,她说出一个浪漫到贺天然都瞬间目眩失重的理由来—— “因为,将来我会在我们婚礼的现场,建立起一座博物馆啊!” 人啊,总是迷恋刹那间的永恒。 然后,为了这片刻的永恒,不惜用一生的时间去铭记。 …… …… 这是一个空气中飘扬着微微甜意,海风凉爽,阳光和煦的一个清晨。 早上九点半,位于港城南方海域的南脂岛,海岛环线的白色电力风车徐徐转动,一辆粉色的小电驴,正以绝对不超过40码的速度悠悠哉哉地行驶在宽阔的环海公路上。 而驾驶它的主人,是一个西装革履,一头背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颇为雅致的青年男人,看他迎着海风,嘴上哼着小曲的惬意模样,仿佛是置身在一辆豪车里,而非骑在一辆小电驴上。 而倘若只是打扮上的反差也就罢了,但此刻跟在他这辆小电驴车后的,才是真正让人觉得瞠目结舌的阵仗。 只见,接近二十多辆的顶级豪车整齐划一,首尾相接地排成一条直线,如果只用价格来区分的话,可能对它们的车主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所以还不如用开门方式来介绍一下这些车吧。 有蝴蝶门的迈凯伦720S、剪刀门的兰博基尼SVJ、旋翼门的柯尼赛格、天鹅门的阿斯顿马丁、以及位于第二位的鸥翼门帕加尼Huayra,最后就是头车对开马车门的劳斯莱斯幻影…… 南脂岛上的车辆本就不多,豪车更是没有,这些车都是前几天特意从港城的某个私人车库里运过来的,本来还有另外一部分,但考虑到从港口运车过来也不是很方便,而且价值太大,所以就只挑选了现在的这些。 小电驴后的劳斯莱斯提了提速,并行之后驾驶座的车窗落了下来,一身礼服薛勇探出头,笑着大喊道: “天然哥,你倒是骑快点啊!岛上又没什么人,你显摆不了的!” 电驴上的贺天然,侧过头不紧不慢地回道: “快什么呀?我一电驴我能跑多快?你上来就跟我说这个啊?” “不是,摄影师要拍伱几个并行的镜头。” 薛勇说完,劳斯莱斯后座的车窗也落了下来,从中伸出一个装有广角镜头的单反相机,而机器后的摄影师也大声吩咐道: “贺少,你看前方,别看我们,勇哥你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贺天然闻言不再理会他们,自然目视前方。 刚才的摄影师是这次请来的顶级婚庆拍摄团队,负责记录下整场婚礼的过程,事后也会精剪出一支3~5分钟左右的MV,以供新人们日后回味欣赏。 这次贺天然与曹艾青的婚礼尽管在岛上,但在正式婚礼前的传统接亲、闯门、奉茶等环节并没缺少,一般来说,这些项目都是在新娘家举行的,只是这次的地点,换成了几年前白闻玉在南脂岛购置的别墅里,而曹艾青的父母早在三天前就已经住下了,就等着贺天然他们过来接亲。 摄影师拍完,劳斯莱斯重新靠近,薛勇继续嘚瑟道: “浪漫还是你浪漫哈天然哥,有车不坐自己哐哧哐哧骑个小电驴,等会咱们接到你老婆,她就坐你后座吹风,我们还是一样跟着呗?” 贺天然幸福地抱怨起来: “那不行,接完亲我们就直接上直升机了,到时我们绕岛一圈后就去场地,你们就先过去吧,嗐,本来我一开始就是这想法,全程我在天上飞,你们在下面追,这场面拍出来多牛哔啊,但我老婆不让,硬是给我安排了一辆小电驴骑过去,我是好说歹说才同意接完亲后跟着我飞一圈。” 薛勇从窗里伸出一个大拇指: “哎呀,我天然哥总是那么天马行空,有想法!牛哇!对了,跟你商量个事儿,你们婚礼不是定在黄昏的时候嘛,所以下午啊,我就想跟哥几个飙一圈,这环岛公路,又没限速,放开了跑多爽啊!” “你用劳斯莱斯飙车啊?” “不啊,我换着开啊!” “你们还是小心一点,我弟在哪辆车里呢?” 薛勇的大拇指换了个方向,向后指了指: “帕加尼里呢。” 贺天然回头望了一眼。 “呵,这货还挺会挑,那郭淮呢?他是开的哪辆车啊?” 薛勇哈哈一笑: “咱郭总怕把车给磕着了,跟沈哥一个车呢。” 贺天然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那等会接完亲,他伴娘都接不到啊,这次伴娘除了你家婷婷外,都是平时跟艾青玩得好的朋友,其中更不乏一些单身的大家闺秀,他这不是错过了么?等会到了地儿你提醒他一句,要不然下午他没伴儿啊。” “行,没问题!” 确认了伴郎团各自的情况,贺天然紧张的心情也落了地,劳斯莱斯慢慢回归了原位跟在了他的后头,贺天然本来还奇怪怎么忽然就退下去了,这时只见天空中一个黑影快速掠过,然后与他始终保持着七、八米的距离,原来是拍摄团队要拍一组从空中俯视后拉回车队正面的镜头。 贺天然盯着前方始终跟自己保持着距离的无人机,心里莫名感叹了一句: 这航拍飞得还挺好。 要是自己能把直升机开过来就更好了。 …… …… “接亲的车队来了吗?” “好像来了,快快快,快把门关上!” 位于岛屿中部的山水别墅,发动机的轰鸣声打破了这岛上一隅的宁静,一群穿着白裙的姑娘们远远就听见了声响,纷纷激动了起来。 已经被各种气球与彩条还有红色“囍”字装点的屋子里,身着中式婚服,已经化好了全妆的曹艾青看着自己的姐妹们忙做一团,她端坐在床沿处,双手交叠在腹前,一颗心砰砰砰地快速跳动,心里也是紧张万分。 按照国人婚庆的流程,曹艾青一共有三套衣服,分别是婚礼现场的婚纱,接亲时穿的中式凤褂嫁衣,以及礼成之后招待宾客的旗袍。 “可不能让他们轻易就闯进来了!” 关上门的谢妍妍双手叉腰,白婷婷这时也来到今天即将成为人妻的好姐们身边,拱火道: “艾青,等会你可不能给贺天然他们说好话啊,要不然就没意思了!” 曹艾青担心道: “你们……别太过火了……也别太为难他。” 白婷婷提醒道:“你还没嫁呢,艾青!” 曹艾青交叠的手不知何时交叉在了一起,她的拇指相互打着圈,害羞道: “我都坐在这儿了,这不是……早晚的嘛……” 白婷婷怒其不争! 别墅外,接亲的婚车陆续停好,统一礼服着装的伴郎团们纷纷下了车,贺天然走下小电驴后薛勇赶紧从莱斯莱斯的副驾里取来准备好的手捧花递了上去。 接过捧花的贺天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他放眼看去,只见别墅大门外早已贴上一对十一字楹联—— 上联:「鹤舞楼中玉笛琴弦迎淑女」 下联:「凤翔台上金箫鼓瑟贺新郎」 横批:「鸾凤和鸣」 “好一个贺新郎,我这老丈人整挺好!” 贺新郎、不,贺天然认出这副对联的字迹是曹奉尧亲手所写,他看得是心潮澎湃,时逢人生大喜之日,端是个意气风发,只见他振臂一挥,高呼一声: “兄弟们,随我杀将进去接了你们的嫂子!跟我冲!!!” “冲!!!” 这一下颇有一呼百应之势,伴郎团们非常给力,喊出震天的吼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接亲,而是抢亲了。 贺天然推开别墅大门,一群兴头正盛的伴郎们浩浩荡荡地跟在他身后,入眼是偌大的中央客厅,现场精心布置过,看起来非常喜庆。 然而率领着众人进了屋的贺天然没走几步就忽然不动了,兴许是刚才那番动员太过到位,薛勇一下没停住,直接走到贺天然的面前,嘴里还高喊: “冲!!冲!冫……” 他最后一个“冲”字还没喊出来,就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三位长辈,那自然是曹奉尧、杨成璧以及白闻玉…… 薛勇眨眼间就蔫了下来,默默后退了几步,临到贺天然身边,他小声来了句: “这个得你自己冲了,天然哥……长辈面前,不敢造次啊。” 贺天然是着实没想到一进门就是个下马威,这士气提上来还没一分钟,三座大山就瞬间让身后的哥们些偃旗息鼓…… 他腆着个笑脸,抬步上前,礼貌中又带着几分卑微,一一躬身叫道: “爸~” “哼。” 曹奉尧抬头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后在桌前的茶具设备上烧起了水。 “妈~” “欸,乖孩子。” 杨成璧倒是喜上眉梢样子,应了一句。 “妈~” “嘿~” 贺天然叫了一声自己的亲妈白闻玉,而白闻玉是憋不住了,环抱起双手,被自己儿子的这副蠢样给逗乐。 按理说,亲家在婚礼之前是不用见面的,不过这房子本来就是白闻玉的,而且贺盼山现在跟陶微在一块,与其跟那家伙待一起,还不如跟亲家两口子多聊聊,顺便看一下儿子接亲时的表现。 “你们,这是打仗啊?在门口喊打喊杀的。” 曹奉尧沉声发问,兀自做起了泡茶前的工作。 “咳……爸,这不是大家为我高兴呢嘛,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来接艾青过门。” “知道是大喜的日子,就不要喊打喊杀,这样不吉利,知道吗?” 曹奉尧备好茶叶,贺天然乖巧得像个宝宝,忙不迭点头: “是是是……下次不会了……” 曹奉尧猛然抬头:“下次?” 贺天然心里“咯噔”一声,急得额头汗水都冒出来,他忙是挥手解释: “没没没,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太兴奋,忙里出错,我注意,我改正!” “……” “……” “……那你还站在这干嘛?艾青在楼上。” 曹奉尧没好气地朝着二楼甩了一个视线,贺天然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朝着身后的伙计们一招手,刚才还热血上涌的伴郎们也顿时变成了讲素质,树新风的三好青年,陆续走过曹家夫妻与白闻玉的跟前,临了还不忘叫一声: “叔叔好,阿姨好……” 不过这种状态,也就持续到了他们上楼之前,到了别墅二楼,一干人等又恢复了之前的气势,他们走到新娘所在的卧室门前,家长就在下面,贸然撞门肯定要闹出动,他们才被说了,所以决定先拿出一番绅士风度来。 贺天然敲了敲门,声音尽量柔和,唱道: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门里头,果然发出一阵伴娘们的哄笑声,紧接着,只听姑娘们在门里很现实地唱道: “不开不开就不开,要想进门来,红包拿出来!” “……” 外头的新郎与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红包呢?”贺天然问。 “这呢这呢,哥。” 贺元冲拎着个袋子,里头都是已经封好的红包,而且厚度都不薄,这些红包主要还是接亲时用的,真到了婚礼,反而还用得少了。 贺天然拿起一沓红包,叫道: “在我手上呢,怎么给你们啊?” “你从地下的门缝里塞进来!” 贺天然刚要动作,伴郎中的郭淮不由说道: “就这么给了?她们不开门怎么办?” 贺天然望着门缝想了想,再次叫道: “红包太厚,门缝太小,塞不进来啊~!” “不可能!” 门内第一时间就传出了质疑声,贺天然也不含糊,拆了手里那一沓红包装进一个里,他弯下腰,将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费劲塞在门缝,很快他也感受到了门里头姑娘们发出的震惊之声,七手八脚从狭小的隙缝中把红包扯了进去,中途甚至还卡了一下,惹得站在门外的伴郎们笑得不敢出声。 “你看,我说真的吧,这个还是小的,还有更大的塞不进去,你们开开门,像这么大的我们还有一麻袋!” 贺天然引诱着,薛勇也趁势煽风点火: “对啊,换做是我,你们可以不相信红包能有这么大,但是贺少爷的财力你们还不清楚吗?他撒什么谎都行,但是他要说自己没钱,那是万万不行滴!这红包塞一个都这么费劲,要是塞多了等会把门卡住,我们就真进不去了!” 话是好话,但是贺天然听着,怎么这么怪呢…… “薛勇你闭嘴!” 门内一听就是白婷婷的声音发出一声呵斥,薛勇下意识头一缩。 贺天然给他一个眼神,示意这隔着门呢,你怂什么呀? 薛勇也是为兄弟豁出去了,袖子一捞,嚷道: “婷婷,今天我还就当家做主了,就这种门,你信不信我一脚能踹开十个!快,快把门给爷们打开!” 这话一出,门里门外都是发出一阵笑声,贺天然对着兄弟附耳道: “勇哥,你这牛哔吹得有点大了。” “嗐,十个门踹不动就算了,可就这一个门还能把咱们这一群老爷们给难住了?” “不,我是说你当家做主这事儿……” “……今天你结婚,大喜日子,别说这些丧气话。” 很快,女眷们也有了应对的方案。 “你们把红包拆了,把钱分散了塞进来!” “这也行?!” 郭淮忍不住叫出声,众人等着贺天然拿主意,他思索了几秒,当即有了断绝。 “拆!” 一众伴郎把红包拆开,将钞票递给贺天然,他将手里的红票票用纸牌摊牌的方式在门缝前的地上密密麻麻地打横摊开,然后双手一推。 “来来来,先送各位美丽善良的女士一条龙!” 普通人哪里见过这么发红包的呀,而且这还不算完,贺天然很快又攒了一沓钱,两手打成一个扇,钞票也纷纷展开旋转组成一个圆形,里头还没惊讶完,他就又送了进去…… “别急别急,这里还有一朵好运莲花送给各位。” 一连两波,这红彤彤的钞票散开确实要比装在红包里更具有视觉冲击力,房里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骚动,贺天然站起身,又接过一沓票子,他又不傻,这光是给了红包不开门,哪怕再准备多一口袋也不够用啊。 他给伴郎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众人安静了下来,过了十来秒,房里见外面没了动静,终于是传来了声响: “……这就没了?还有吗?” “有,你听!” 贺天然用钞票组成的纸扇扇了扇风,只听“嚓嚓嚓”的摩擦声响接连不断,委实是诱人无比。 “这声好听吧,我还有更好听的,你们仔细听着啊——” 话音一落,他将手中的纸钞高高一抛,那种出手时的“钏~钏~”声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就连门外的伴郎们听了见了也是仰着头躁动起来。 纸钞纷纷落地,贺天然继续引诱道: “刚才那么给还是太麻烦,我们就把钱扔外头了,等会你们出来自己拿。” 贺天然给伴郎们一个眼神示意,一伙人当即是把一口袋的红包全部拆开,取出钱后往天上一撒,一时间纸钞特有的那种“钏”声接连不断,这可真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动静了。 “我淦,这可太爽了~我结婚时也这么干!” 薛勇一边撒钱,一边极欢乐道,他虽然也是个有钱的主,但平时谁能找到这么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撒着玩儿啊? “薛勇,你敢!” 门里再次传来白婷婷的呵斥,但显然这次就力不从心了许多,门外一群人撒得不亦乐乎,动静怎么大怎么来,这阵仗,还以为撒了几百万在外头呢。 而里面的女眷们听着,心里好奇难耐,她们都有同一个疑问—— 外头真的在撒钱? 要是真的,那可太刺激了呀…… 这一招也果然奏效,没过多久,卧室的门不作声响地开启了一条细缝,里面全是姑娘们好奇打量的眼睛,贺天然反应过来,大喊: “门开了,快冲~!” 他一把撞在门上,里面的伴娘们“呀”地惊作一团抵着门,撒钱的伴郎们回过神,也是纷纷怪叫着冲了过来挤到了一起。 贺天然都快被这群牲口给挤变形了,好在这时门内的抵抗也终于撑不住,彻底被冲开! 众人鱼贯而入,一时间不算窄小的卧室里站满了大半的人,男方这边黑色礼服,女方那头白裙露肩,这么一看,还真是泾渭分明得很。 不过即便如此,贺天然的目光自打进门之后就一直锁定在了那个坐在床沿,身着一袭红色嫁衣,美目流转间柔情无限,往那一坐,目光一递,便足以让春山为之倾颓的曹艾青身上。 一想到从今往后,她将成为伴随自己一生的妻子,少年时不敢言说的爱恋终于在这一日变成了阳光照进了现实,贺天然喜不自胜。 他手持捧花缓缓上前,正待发言,忽然被几位伴娘拦住。 伴娘团为首的白婷婷发话了: “等会新郎官,我们还不能让你这么快把人接走,而且新娘现在也走不了。” 贺天然疑惑问道:“为啥走不了?” 一旁的谢妍妍笑着补充道:“艾青姐的婚鞋被我们藏起来了!肯定走不了啊!你们要把她的婚鞋找出来她才能跟你们走!” 贺天然凝目看去,曹艾青赤裸着一双小足,白皙的脚背上血管清晰可见,此刻可能是因为被视线注视着的缘故,她晶莹剔透的脚趾头微微蜷缩着,煞是可爱。 男人视线上移,新娘果然是小脸飞霞,不敢与他对视。 好家伙,这门也闯了,红包也给了,最后还能被一双鞋给难住? “快快快,兄弟们,找鞋找鞋!” 贺天然一声令下,一帮大老爷们是翻箱倒柜,是什么床底啊、墙角啊,窗户背后啊每个犄角旮旯都翻了个遍,一群女眷们看这帮臭男人是为了找双鞋,跳的跳,爬的爬,模样滑稽至极,顿时是笑前仰后合,就连曹艾青看贺天然焦急忙慌的模样,不免跟着是忍俊不禁。 “有了有了,哥,空调外机上有一只!” 贺元冲算是立了功,趴在窗沿上身体向下探,几个伴郎拉着他,得亏是这空调外机安装的位置就在窗户边上,要不然真拿不到。 “你们这也太能藏了吧?” 贺天然汗颜。 “别高兴得太早,还有一只呢!” 白婷婷好整以暇,看起来对自己藏东西的手法很自信。 找一只都这么费劲,另一只得多难找啊,贺天然悄悄擦了擦汗,这别墅也挺大的,要是婚鞋不光藏在这个房里,那么今天把房子翻个底掉都不一定能找齐。 贺天然看向薛勇,示意这时候不出卖色相还等什么时候啊? 后者也是会来事,顿时是放下爷们身段,凑上前去娇里娇气地摇着女友的胳膊,哀求道: “哎呀媳妇儿~你跟我说说,你把另一只鞋藏哪了?” “噫,你滚啊,离我远点……”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如此作态真是让人辣眼睛,这下不仅是白婷婷又是嫌弃又是好笑地推开他,在场大部分人都捂住了眼,暗自偷笑。 贺天然强忍着恶心的笑意,心想还好老子结婚在小勇哥前头,以后做不成伴郎了,这伴郎可比新郎难做多了,等会一定要给小勇哥包个大大的红包,他可付出太多了…… 套不了别人老婆的话,贺天然看向自家老婆,他只见曹艾青同样看着他,嘴唇轻启,暗暗比划出两个字—— 「我爸」 嗨呀,这还是自己媳妇知道心疼人啊! 贺天然当即是扭头,不顾众人费解,他快跑着冲下了楼,重新来到曹奉尧面前。 这时桌上的茶叶已经泡好了,老丈人正跟着亲家聊天,见贺天然去而复返,他明知故问: “你怎么又回来了?” 贺天然仔细瞧了瞧,自己老丈人现在一身正式的唐装,口袋都没几个,身上肯定没有藏鞋的地方,所以他笑了笑,开口道: “爸,我给艾青找鞋呢,要不……您让一让,挪挪位置,她们可能藏你坐的沙发上了。” 被说穿了曹奉尧嘴里“啧“了一声,也不再隐瞒,从身后拿出另一只婚鞋来交了过去。 只是贺天然接过来时,老丈人还稍微有点舍不得,无奈女婿一用劲就扯了过去,喜滋滋地点头哈腰道: “谢谢爸谢谢爸,我先上去,等会我们就下来给您奉茶!” 贺天然拿着鞋,双腿捯饬着就往楼上跑,身后隐隐约约传来长辈们的笑声与絮叨: “哈哈哈,瞧你刚才那舍不得的样儿!” “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鞋在我这儿呢?肯定是你女儿给他报了信儿,欸,女大不中留啊……” …… “拿到了!拿到了!” 贺天然去了两分钟,一屋子的人全都满脸含笑地等着他,见他回来了,就自动给他与新娘之间就让出了一片空位。 “呼~” 男人做了一个深呼吸,缓缓走到自己爱人身前,随后在一片艳羡声中,他单膝下跪…… “艾青……” “嗯。” 女人轻轻应了一声,低眉垂首,玉面含羞。 贺天然捧起她柔弱无骨的小脚,纤细的脚踝,吹弹可破的乳白色肌肤,手指只要轻轻触碰,就能够弹滑地压下,而足弓内侧的弧线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了一道温暖的弧光。 贺天然眼中清朗,他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做出什么亲吻脚背,容易让妻子觉得尴尬的亲密举动来,他只是认真又充满了爱怜地给她穿上鞋,然后拿出一旁的捧花,抬起头,真挚道: “艾青,我来接你过门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四周的兄弟姑娘们捂着嘴,发出的羡慕声响也不敢太大,生怕是打扰到了这浪漫一幕的发生。 曹艾青接过他手里的捧花,宛若接过这世间的珍宝,众人的视线让她羞涩地用花束遮住了脸,在花朵的衬托下,她露出了一双眼。 但即便看不清她的全貌,众人亦能感受到那双笑眼里,在此刻,绽放出的无比灿烂与幸福。 只听她嗓音不大,却无比坚定地说道: “我已经等你好久了天然,我们,走吧——” 第382章 剧终:梦中的婚礼(中) 第382章剧终:梦中的婚礼(中) 由于婚礼的时间是定了黄昏时刻,所以除了早上来帮忙的伴郎伴娘们,婚礼的宾客大多都是下午陆陆续续到齐,等婚礼结束到了晚上,客人们可以选择留岛住一夜,或者乘坐贺盼山安排好的派对游艇,直接从脱墨江口返回港城市区,并且沿江游览都市夜景。 那么这么安排,下午就空出了一段时间,这个时候正好留给工作人员布置现场,而整体现场的设计是曹艾青一早对接好的,很多设备与装饰已经提前进场了,所以真正布置起来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并且在现场特意请了几支乐队和DJ负责下午的暖场,让提前到场的客人们不至于太无聊。 下午两点半。 接完了亲,吃完了午饭,贺天然与曹艾青暂时就分开了,姑娘还要改妆换婚纱,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贺天然就会亲手从曹奉尧这位父亲手中接过曹艾青,正式履行一个男人与丈夫的职责,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从学生、男人再到如今的丈夫与以后终将成为的父亲,面对即将在身份上迎来的转变,贺天然光想想就是激动、兴奋、焦躁、这使提前达到现场的他有些坐立难安,朋友们看出了他的焦虑,但这种事还真没什么可劝的,于是就只能随着他在现场走来走去。 我在二环路的里边想着你,你在远方的山上春风十里 今天的风吹向你下了雨,我说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 就在这时,婚礼现场的音响中,传来一阵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嗓音,这是请来的乐队进场了,正在试音。 贺天然朝已经搭好的T形台上看去,这个乐队其实不是什么有名的乐队,但主唱与乐手们的配合十分默契,主唱是某个音乐学院的老师,乐队名叫什么“烟角巷”来着,在正阳街和大学城那边分别有一家同名的酒吧和Livehouse,其背后的老板就是乐队的鼓手陆Alun。 贺天然因为等会在婚礼上也要唱歌,所以已经是提前跟乐队沟通彩排过了,并且在互相了解后,知道这支乐队的成员当年都是贺盼山玩摇滚时期的迷弟,这让他不由是忍俊不禁,感慨怪不得这次婚礼的乐队能找上他们了。 如果贺天然还有记忆的话,他应该会很开心能在婚礼上见到这群老朋友,因为这个乐队,就是他当初为了参加艺考被迫打工时,加入的第一支乐队,是支撑着他追求梦想的起点。 不过现在时移世易,因果的了却让贺天然没有参加过艺考,自然也不会到烟角巷去打工,就更不会结交这群玩音乐的朋友了,所以哪怕是现在已经认识了,在交流时,也难免是客套与生疏居多,于是贺天然就没有第一时间去打扰他们工作。 现在音乐起来,台下的来宾们零零星星地坐在各处欣赏起了乐队的表演,一些伴郎伴娘们趁着此刻风和日丽,计划着在岛上的各处景点打卡,也有早上忙累了的人在现场休息的,贺天然环视了一圈,便看到了独自坐在一角发呆的郭淮。 贺天然微微一笑,走了上去,坐在他身边。 “想什么呢?” 郭淮扭头一看,同样是笑了起来。 “没想什么,放空呢。” 这句说完,两个男人都靠在椅子上,一个仰着头,一个低着头,这在百忙之中难得的闲暇时光让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片刻。 我在鼓楼的夜色中为你唱花香自来,在别处沉默相遇和期待 飞机飞过车水马龙的城市,千里之外不离开 …… 舞台上的一首《春风十里》继续着,郭淮在侧耳倾听中不由看向现场的布置。 现在婚礼的仪式区已经快布置好了,红白玫瑰装点出主色调的圆形拱门划分出了会场与舞台区域,同时,这道门也是整个仪式的起始点,而且这个位置是根据落日的位置特意选的,当婚礼进行时,从拱门朝内看去,就能看到新人们与落日霞光相互辉映的美妙景象。 “之前听你跟艾青说起过,你们这次婚礼策划的主题是……‘诗’,对吧?” 郭淮忽然问道,贺天然点点头:“没错,这也是艾青为这座岛设计博物馆时,所作出的一个概念定义,叫‘孤岛的诗’……” 男人回想起妻子当初对自己的阐述,嘴角就忍不住挂上一缕幸福的浅笑,他继续道: “她说,我们读诗写诗不是为了好玩,我们喜欢诗歌,是因为我们是人类的一份子,而人类是充满激情的,商业、法律、IT、医学,这些都是崇高的追求,足以支撑人的一生,但诗歌、绘画、戏剧和舞蹈,这些也都充满了生活的意义。 因为我们的存在,让这些美妙的东西得以延续,诗歌流传千百年,不仅让我们体会到了前人的喜怒哀思,也让今时之人多出了一种表达感情的方式,写诗的人可能会觉得孤单,但读诗的人一定不会,因为在感同身受的那一刹那间,这种情感的链接,就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 所以,艾青决定了这个主题,她要给这片岛屿奉献出一首‘诗’,让孤岛,不再孤独。我想她将我们的婚礼沿用这个定义,也是想让我俩在作为一个独立个体存在时,在新婚的这一刻,共同完成一次链接,成为这首诗中的一部分吧。” 郭淮默默听完,靠在椅子上思索了良久。 “我……至今都理解不了什么叫艺术,但你说的那种‘情感链接’,我确确实实是感受到了的,文绉绉的话我可能也说不上来,但就感觉……真好,我很羡慕你俩的这种浪漫与……契合。” “嗐,其实也不需要懂什么艺术,你只需要懂你爱的那个人就可以了……对了老郭,这个送给你。” 话说着,贺天然就从礼服的夹层中取出一支被保存得很好,没有受到任何挤压变形的白玫瑰。 他递给了郭淮,道: “拿着吧,这是艾青特意让我把它带给你的……” 郭淮接过后为之一愣,贺天然继续说道: “艾青知道你不会参加什么抢捧花的活动,所以这是她从捧花中单独取下来的一支送给你,白玫瑰的花语寓意着纯真的爱,我、婷婷、艾青、还有你郭淮,我们从高中认识,如今年过而立,十几年的时光匆匆而过,而其中所付出的感情,是值得一次回应的。” 郭淮几年前的职务是某高企的技术总监,后来下海创业,当过学生会主席与公司高管的他自己做起了老板,虽然目前公司规模尚小,但已经有了很不错的起色。 他一直都是独身,听说他母亲给他安排过几次相亲,但最后都以性格不合为由无疾而终。 其实郭淮平时在公司的风格与为人都是很果断的,不会像今天这般的腼腆少言,而可能也只有在今天,在这些老朋友面前,他才可能以如此的面目示人。 “天然我……欸,那时候不懂事儿……你别误会,我对艾青早就……” 面对老友的神色匆忙,贺天然哈哈一笑,狠狠拍了两下对方的背,只打得郭淮身躯摇晃。 “哎呀,不用解释,呐,我这两下算是打过你了啊,不多说什么了,我觉得我们那个时候想的事,不能说成不懂事,相反……我觉得是一段很珍贵的回忆呢。” “你……不介意吗?” “怎么说呢……” 三十一岁的贺天然收回手,双手交叉搁在脑后,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眼眸中映照着碧蓝的天空,缓缓回忆道: “我记得那时我们都挺内向,面对艾青这样顶好的姑娘,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自卑,别人跟我们说一句话都会害羞,就别提主动跟人女孩搭话了,可是喃,哪个男人在读书的时候,在少年的时代,没喜欢过那么一个女孩呢? 那个姑娘或是温柔了时光,或是惊艳了岁月,总之她们就这么我们最思春的年纪里扎下了根,这并不是一件需要去解释的事,也并非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你说真是奇了怪了哈,那段青春时期所认识的人,喜欢上的人,哪怕没说过几句话,却总能记上很久很久,过了三十岁之后我再回想起来,总觉得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不管是那个被爱的,还是那个爱别人的,因为再当我们提及这些往事时,就是‘我十几年前被人爱过’或是‘我十几年前喜欢过某个人’这样的句式为开头了…… 你瞧,但凡将这种少年情事加以时间的前缀,总能酝酿出一种别样的情绪来。 以前我很讨厌长辈吹嘘一些峥嵘回忆,因为我感觉那是迟暮的人才喜欢做的事,真正的英雄根本就不屑说起自己以前的战绩。 不过现在我逐渐能理解了,如果还能继续牛哔的活着,谁又愿意歇哔呢? 故事里的英雄永远年轻,故事里爱情永远浪漫,但现实不是,于是乎,老去的人们,只能把一段段回忆,演变成一段段或许不那么连续的故事,因为在故事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我已经够幸运了,我的爱情开花结果了,我把我的青春故事带回了现实,但我不能因为我的幸运,而去嘲笑别人的故事羞于启齿,而且每个故事都需要一个结局不是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跟艾青,都想让大家的故事尽可能圆满些,这是我们共同的想法。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老郭,这朵花,你就收下吧。” “……” 把所有的春天都揉进了一个清晨,把所有停不下的言语变成秘密关上了门 莫名的情愫啊,请问谁来将它带走呢? 只好把岁月化成歌留在山河…… 不知不觉,一首歌接近了尾声,郭淮凝视着手中的纯白的玫瑰,心中有一股暖流控制不住地涌上了眼眶,随后他别过了脸,他的手,似乎在眼角擦拭着什么东西,贺天然视线望着舞台上的乐队表演,手却再次拍向了这位老友的背,这一次,他力道很轻。 “天然,你不是幸运……” 片刻后,郭淮忽然是瓮声瓮气地那么说了一句。 “啊?” 再次回过头的郭淮除了睫毛略显湿润外,神情已是恢复了常态,他由衷说道: “艾青很善良……你也是,所以你们能在一起,并不是运气。” 贺天然摸了摸鼻子,苦笑道: “还从来没有人夸过我善良,老郭你可别诓我哦。” 郭淮摇摇头,望着手中的玫瑰认真道: “从小的时候开始,我妈就跟我说,男人有钱才有底气,而为了有钱,有底气,我努力学习,拼命工作,我想在港城能有一方安身立命的居所,能有自己的事业,但拥有了这一切之后,我再次回味起这句话时才恍然发现,在我有钱有底气之前,我更应该学习的是成为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男孩。 能拥有你与艾青这样的朋友,我本应在你们身上学会好多东西的,但可惜,我醒悟得晚,当我发觉有些品质与努力是同样重要的时候,很多事都已经发生过了,比如勇气,比如善良,就像你当初拉着我,一起为艾青主持公道一样。 天然,如果没有你,当时我不可能站出来的。 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我保持着理智,我中肯、不惹是非,不会发疯,不让情绪失控,不站队也从不表态。 我沉默,什么都接受,钟摆永远停在中间位置,我看到一些人在哭在喊,在愤怒在手足无措,我也沉默,也什么都接受,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努力奋斗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而对他人却严谨巧妙地避开一切可能发生的不好交集,这很自私,但也给我带来了很多的便利,可是我越这样,就越觉得自己活得有点不像人了……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有了钱,有了底气,但好像也并没有成为一个男人,我的自私也未必是清醒,这更像是一种……懦弱吧。 所以天然,艾青选择你,不是没有道理,我也坚信,这样一个你,一定可以带给她幸福。” 贺天然双手环抱,不亦乐乎: “那是当然,毕竟玫瑰给你了,人我就先娶走了,这可是不能让的,哈哈哈哈。” 郭淮像是卸掉了一个包袱般站起了身: “我的故事很圆满,谢谢你们夫妻俩人。” 说完,他重新将手中的白玫瑰递给贺天然。 “你……啥意思啊?” 郭淮难道是很有底气地回了一句: “祝你们新婚快乐,这朵花我就当借花献佛了,不过等会艾青的手捧花,我特么必会抢到!” 贺天然乐到不行,接过花后竖起大拇指,连声道: “槽,好好好,牛哔牛哔牛哔~!” 第383章 剧终:梦中的婚礼(下) 第383章剧终:梦中的婚礼(下) 夏天的海岛,海风中掺杂着一种橘子味的香气。 草坪上,由帐篷搭建起来的临时化妆间里,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 已经脱去喜庆的凰褂,换上一件宽松T恤的曹艾青正坐在镜前,任由妆发老师为自己打理着接下来的妆容,她拿起手机,一条消息传来,发消息的人早已设置在置顶的位置,而备注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老公。 「刚才被夸奖了呢,是没听见过的词儿,有点高兴(狗头)」 「噢,还有我没对你说过的夸奖吗?是什么?」 「善良。」 曹艾青的眼睛静静盯着手机屏幕,顿了一会,回复道: 「郭淮跟你说的?」 「嗯,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哦,这小子后来又把花还给了我们,说一会要凭真本事把你的捧花抢下来,哈哈,要是他真抢到,白婷婷不得锤死他啊?」 新娘看着这些文字莞尔一笑,不过她并没顺着捧花的话题继续往下聊,而是如此回应道: 「虽然你老是欺负我,但是不可否认,我老公就是一个善良勇敢,值得托付的人呢~!」 对面迟疑了好几秒,估计是在对着手机傻笑呢。 「所以,你这句话的重点,是我老是欺负你,对吧?(狗头叼花)」 「(⊙⊙)……关乎我老公对夸奖过敏这件事,我一直都是存在着困扰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夸奖的力度还不够,贺夫人以后请务必要加大力度才行!」 「哼~」 曹艾青简单回复了一个字,对方没了再回复的意思,这番逗趣算是到此为止了,不过女人没有放下手机,她想了想,又打下这么一行字: 「老公,你紧张吗……?」 只是光标在文字之后闪烁了好几次,她终究没有把这句话发出去。 但正当她要将手机重新回放桌上时,机身又是震动了两下,贺天然再次发来了一条信息—— 「老婆,我好紧张啊,你紧张不紧张啊?我们来赌一下等会谁先哭好不好呀,爱哭鬼~」 …… 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两个人心有灵犀,心照不宣的这种事吗? 是偶尔一次的巧合、还是长久以来的磨合、亦或许是两个人与生俱来的契合,这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但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是能够让人为之悸动的。 「为什么要比谁先哭呢?我更想看到你笑着娶我。」 「是笑着的啊,毕竟只有喜极才能而泣嘛~小傻瓜!」 曹艾青注视着这句话良久,不知不觉间嘴里浮现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低声嘀咕着: “我才不会先哭……” 紧接着,贺天然那边发来了一张照片,那是在迎宾区域里摆放着的大幅结婚照,照片里,天上正下着雨,贺天然撑着一把黑伞,身体微微后仰,他的脖子被身着一袭婚纱的曹艾青双手环住,女人的手里还拿着一束花,一只脚微微向后勾起,像是一只一下就冲进了爱人怀中避雨的白鸽。 这幅雨中相拥的照片里,雨水、笑容、动作、道具都颇具视觉冲击力,这也两人在海量结婚照里最喜欢的一张,只是两人喜欢的理由各有不同,贺天然喜欢的理由如上述一般,而曹艾青,则更为纯粹。 “这张照片的感觉像是你想在雨中保护我,但我也不怕淋雨,我只是想拥抱你,而恰好你也有伞。” 当初在看见这张照片时,她如是说道。 现在在自己的婚礼现场再次看见这张照片,脑中不由想起一些遥远的往事,她不禁在聊天框里鬼使神差般发出这样一句感慨: 「要是当时我能有这张照片,我就不会输了。」 很快,贺天然那头传来疑问: 「啊?什么输了?」 曹艾青心下一乱,不知要怎么回复,但贺天然已经联想到了另一件事上,帮她缓解了尴尬: 「你是说婷婷跟小勇哥他们结婚照拍得比我们早这件事吧?嗐,他俩也是奇葩,去年拍的结婚照,婚期今年才定下来,不过我们弯道超车,婚礼比他俩早七八个月,你属实是赢麻了好吧!」 「嗯……」 「看不出来,我媳妇这胜负欲还挺重,啧啧啧~」 「好啦好啦,听说下午客人会很多,你要跟你的伴郎们接待好哦!」 「Yes,Madam!」 看见消息,曹艾青笑着放下了手机,身后传来妆发老师的热络地询问: “艾青姐,一会你口红的色号,是打算用正红还是橘红?” “你先涂一下我看看呢~” “好啊,其实还差蛮大的。” 化妆师用两支口红分别在自己的手臂上竖着画了两抹颜色的对比,解释道: “正红就比较偏正式,大气一些,一般婚礼在酒店啊,或者是出席晚宴啊我都会推荐用正红色;但咱这次是户外婚礼嘛,而且是在下午黄昏的时候,所以橙红色就会显得水润清透许多,而且里面还掺杂了一丢丢的细闪,在阳光照射下就会很有活力。当然,如果艾青姐你都不喜欢,我这里还有别的,我都涂一下你挑挑?” “不用。” 曹艾青闻言摇摇头,仔细看了一会化妆师手上了两抹口红颜色,指了指右边的道: “用这个颜色深一点的。” “好,正红其实也很好啦,很稳当,在这种场合之中,是永远都不会出错的类型。” 化妆师收了手,继续整理着曹艾青的头发。 新娘子凝视镜中自己精致的妆容,沉默了片刻,犹豫道: “要不然等会……咱们都试试?我也拿不准主意……” 化妆师点点头,调笑道: “可以呀,这个又不是很麻烦的事,我们可以试到你满意为止,艾青姐,你一定很紧张吧?” “是啊,这种事,谁能不紧张啊……但我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已经好久好久啦……” 镜中的曹艾青直视着自己,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 …… 日头渐渐西斜,远方的阳光变成一条漫无边际的金线,蔓延过海岸。 彩色的气球被扎在现场各处排列整齐的白色椅背上飘飘晃晃,圆形的拱门下,铺就了一条直通舞台的纯白长毯,走道两旁簇拥着各式花朵植被,乐队早已奏起了一曲浪漫而舒缓的旋律,主持这场婚礼的司仪兼新郎,也就是贺天然,此时已经站在了台下,与音响师、摄影师、婚礼策划等负责人们沟通着最后一次流程。 对的,这场婚礼的主司仪就是贺天然自己,这是他自己的决定,理由也很简单,没有任何司仪,能比他本人,更合适来向今天观礼的人们介绍他们的爱情。 曹艾青对这个提议欣然接受,两人对这场的婚礼的理解是一致,一方面,他们要给父母一场传统意义上的明媒正娶;而另一方面,他们更想要一场只属于他们之间的专属仪式。 用天然哥的话来说就是,玩嘛,要是人生在世玩都不会,那多可惜啊。 不过,玩,也要认真地玩。 特别是这一次。 所以,贺天然也不是没有两手准备,策划团队那边已经找来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司仪坐镇,全程就坐在音响台旁边,要是新郎在台上忘词了、紧张了,他就会负责垫话帮腔,必要时就出来救场。 “各位先生们,女生们,新人的双亲与亲属们,以及两人的兄弟与姐妹们,尊敬的来宾们,现在大家可以陆续入座了,贺天然先生与曹艾青女士的婚礼仪式将于十五分钟后正式开始。” 在工作人员的一声通报之后,草地外围的来宾陆续通过拱门走进观礼区坐下,尽管这次婚礼在户外举行,但许多想要凑热闹的游客都被远远地拦住了,贺天然与曹艾青虽都不是什么明星,可这次的来宾之中不乏一些商界巨擘与政界人士,这主要是贺盼山那边的朋友,所以隐私与保密工作都做得很好。 曹奉尧与杨成璧那边也来不少人,但相较而言就没有那么麻烦,除开一些亲戚,主要还是一些学术界的人物。 山海集团除开贺盼山这位父亲外,整个十一人的董事会成员与各部门的高管们也来了,其中贺天然所率领的投资部来人是最多的,因为别的部门只有高管能受到邀请,而投资部是贺天然的大本营,自然受邀的就最多。 不过这些参礼的人员加起来,拢共就一百五十多个人,还没这次的婚礼的服务人员多,其中更多的是贺天然与曹艾青双方熟识的朋友,这正好是一个大型户外婚礼理想的人数。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当大家坐在高崖偌大的草坪上,面朝大海,当夕阳徐徐西下,天色还未断黑,那漾漾的金水是这样的恬静,辽阔,使人们一面有了水阔天空之想,一面又沉溺在着这落日熔金的浪漫之景里。 一个挺拔的身影从拱门外徐徐走入,乐队的音乐的一变,本还在拍摄美景的人们纷纷回过神,望向这个身影,年轻的朋友们已经欢呼沸腾了起来,直至他走上台,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弯下腰,向参礼的宾客们鞠了一躬。 当贺天然再起直起身,脸上的那种紧张与窘迫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自信状态。 “感谢大家参加我与艾青的婚礼,也感谢大家能够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时刻,见证我们的爱情。” 贺天然沉着发言,语气可亲。 他朝台下放眼望去,自己的父母久违地坐在了一起,夕阳的光辉照耀在他们脸上,他们也看着自己,那是……自己童年时最企盼的慈爱目光。 尽管现在仪式才刚开始,坐在他们左侧的王妈眼中已经泛起了泪水,整个人就痴痴望着台上那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贺天然不敢多与这样的目光对视太久,因为这些视线一经触碰,他心中就会忍不住发涩。 谁又能想到呢…… 当初那个腼腆内向,寡言阴郁的男孩,会有一天,大方得体地主持着自己的婚礼,他会向所有人,说起自己的爱情故事。 “首先,今天我是抱着一种极其激动与忐忑的心情站在这里,所以大家先给作为新郎的我,响起第一次掌声,好吗?谢谢。” 台下一阵掌声与欢呼声响起,贺天然努力平复着心情,等到声响停息,他继续道: “今天风和日丽,夕阳掺杂着海风吹在身上很舒服,不过可惜,在上台之前,我一直都没有感受到,兴许是我太紧张了,今天一直宛若身在梦中,直到在上一刻,大家响亮的掌声才勉强把我漂浮着的魂灵拉回到了身体……” 台下一阵笑声。 贺天然手持话筒在台上缓缓踱步。 “其实在决定这场婚礼之前,我跟艾青有过许多对婚礼的想法,关于一生的誓言,我们彼此都向对方说过许多次了,所以直到这一刻,我一直都在纠结,作为新郎,我应该说些什么…… 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艾青还没有正式出场之前,我想向我的家人与朋友们,隆重介绍一下我的妻子,曹艾青。” 男人面上露出了幸福的回忆之色,他不自觉带着微笑,即使手中没有任何的手稿,但说起这个来,他亦不需要任何的提示。 因为那些想要说的话,早就他的心里演练过好多好多次。 “我想了很久,要用怎样的字句去描述我的妻子,首先,我想到的第一个词是,柔韧。 她总是非常坚强,只要是她想做到的事情,她总会坚持去做到,而不是需要他人的帮助,她在这方面是一个比较轴,认死理的人,但同时这也是她的优点。 比如她从小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建筑设计师,这一点她从来都没改变过,后来在高中时她就只填了港大建筑系这么一个志愿,紧接着她又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五年之后考上了伦敦大学的巴特莱特建筑学院。 因为这份韧劲,她终是踏进了自己梦想中的殿堂,我很佩服她,因为我懂事得很晚,直到快大学毕业那会,我才真正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然而我也很幸运,我得到了她的垂青,我相信这么一个她,也一定会爱我很久很久吧,所以,我会一直支持她,做她最坚实的后盾,让她做她想做的事,成为她想成为的人。” 贺天然顿了顿,台下的人被他的述说所吸引,入神地听着在他轻言细语,不紧不慢地讲述着自己生命里的另一半。 “第二,她细腻又敏感,她总能洞察出我的情绪并愿意在深夜与我长谈,去解开我的心结。她也总能设身处地去考虑我的感受,最大限度地包容我的脾气,所以我也希望给她多一些,再多一些来自于我的关爱,让我也能成为她温暖的港湾。” 话音落地,来宾里年轻的朋友们忽然躁动了起来,只因在花环拱门之外,曹奉尧正牵着自己的女儿,缓缓走来…… 那是一个美丽到梦幻的姑娘,身着一袭象牙白色的华丽婚纱,镶珠蕾丝鱼尾的设计,婚裙上绣绘着纯洁的花蕾图案,加以轻盈的羽毛衬托,既觉轻灵又显优雅,而其中各处装饰的奢华洛世奇水晶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一层圣洁的光耀。 女子似从天上来,她一手牵着自己的父亲,一手拿着捧花,金光缠绵在她的发梢,面朝的夕阳就像是神明之光,慢慢牵引着她向前走,哪怕长长的头纱笼罩住她的面容,但人们依然能从这依稀的朦胧中,洞见那份世间独一无二的美丽。 这时,婚礼现场早已准备好的管弦乐队,把持着大提琴的老师拉动了琴弦,一首巴赫的《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序曲》就这么缓慢、悠扬地在这座孤岛的涯畔,在这个金色流光的黄昏,漫天飞扬了起来。 而与其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低沉中压抑着激动的声线。 “第三……” 因新娘的到来而好奇的人们再次转头,他们注视着舞台上的贺天然,屏息以待。 而贺天然则直视着那个缓缓向自己走来的天使,当她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眼眶就泛起了红,拿着麦克风的手也轻微地颤抖着,不过这些,都阻止不了男人用着不大,却足够坚定与深情的口吻,夹带着些许藏不住的颤音,说出接下来三个字—— “我爱她。” 当贺出这句话的瞬间,原本只是古典乐的旋律中,却忽然响起来了来自乐队主唱的歌声。 Ineedanotherstory,我需要另外一个故事 Somethingtogetoffmychest,让我卸下心头重担,重获自由 …… 一首来自于一体共和的《Secrets(秘密)》自然地插入到了这场浪漫的婚礼之中,古典音乐与现代编曲的结合是如此巧妙,随着鼓点的一声声响起,旋律从悠扬,一点点转变成了无比的热烈。 Tellmewhatyouwanttohear,告诉我,你想听到的一切 Somethingthatwilllightthoseears,那些让你耳目一新的事情 …… 当主唱的嗓音从低沉再缓慢爬到高昂时,全场无论是古典的弦乐团,还是流行摇滚乐队,所有的乐器都交织在了一起,成为了这梦幻婚礼中的一部分,气球被放飞升空,坐在走道两旁的伴郎伴娘们拿起椅下准备好的花篮,带着欢笑地抓起一把花瓣,洒向天空…… 而在花瓣纷纷飘落之间,曹艾青穿过拱门,缓缓踏上白毯。 每个人都沉溺在眼前所见与耳边所听的完美情景中,炽情烂漫的浓烈情绪在所有人的心间点燃,人们不由站起身,想要更为真切地,见证着这夕阳下的金色一幕。 Thistime,此时此刻 Don"tneedanotherperfectlie,不再需要遮遮掩掩的完美谎言 Don"tcareifcriticsneverjumpinline,也不在乎突如其来的指责 I"mGonnagiveallmysecretsaway,我会倾吐所有的秘密 …… 在贺天然的视野里,世间仿佛按下了慢放键,一切都是那么的浑然天成,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由与炽烈,父亲眼角的褶皱,母亲睫毛的湿润,朋友们脸上的欢笑,气球寸寸地升空,徐徐落下的花瓣以及妻子头纱缓慢摆动时,划出的弧度…… 种种的一切汹涌地冲向他的眼底,近乎是凭借着人的本能,男人艰难地挪动着步伐,走向他的此生挚爱…… 这样短短的一段路,他好像走了好久好久,他好像听见了人们的欢呼与口哨,他好像也听见了美妙的歌声,他好像听见了有人喜极而泣,种种的声响杂糅到了一起让他分辨不清,直至最后,他听见了一句—— “天然,今天我把女儿托付给你,当你牵过艾青的手,未来的日子,你们就即将扛起一个家,这份重量绝不轻松,若要长久地走下去,它必然会让你疲累、烦躁、苍老、甚至是想要放弃,所以我请你在此时此刻,一定要诚实地回答我,你愿意吗?” 所有的声响骤然消失了,只有这一席话,在贺天然心底回荡着,久久不息。 对了,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 对了,今天是他终于找到了家的日子。 对了,今天是他,梦想成真的日子。 不知何时,走到老丈人与妻子面前的贺天然,已是泪流满面…… 可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吵着闹着想着要到处去寻找爱的小孩了…… 他迟缓而郑重地点了两下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地。 “我,愿意。” 他以一个丈夫的身份,向着妻子的父亲,掷地有声地给出这样的承诺。 “好……好……好……” 此刻这位老父亲的眼中亦是闪烁着湿润的光芒,他嘴唇与下巴不易察觉地抖动着,在嘴里喃出了几个“好”字后,脑袋也控制不住地点动了两下,只是他的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贺天然的脸,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一下像是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竟然是瞬间,便增添了几分老态…… 随后,他终是将自己的女儿,亲手交付给了另一个男人,他默默转过身,退下了舞台。 新娘忍不住扭过头,望着父亲离去的方向,印象中那个一直如山的背影,原来双肩也有耸动的一天…… 贺天然感觉到妻子的手也在默默颤抖着,他轻唤了一声: “艾青……” 妻子再次转过头,贺天然暂时放下了牵着的手,用双手慢慢去掀开了曹艾青的头纱。 精致的薄纱之下,是一张早已哭得眼泪婆娑的脸…… 但贺天然觉得,这是妻子最美的一面。 “爱哭鬼~” 他嘲笑了一句,但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见犹怜的曹艾青看着他,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干自己的眼泪,然后伸出手放在了贺天然的唇上,双指叉开,分别在他的左右嘴角比了一个“V”,轻轻地往上顶了顶,让对方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现在一副怪相,怎么还有脸说我啊……” 曹艾青的话语里还带着微微啜泣,贺天然不再去争辩,安然领受了妻子给自己安排的笑容后,重新牵起了她的手。 台下来宾的掌声、欢呼声,祝福的喧哗声顿时大作,甚至都盖过了方才因为交谈而暂息,如今新人携手后又再次响起的乐队音乐。 “天然哥,好样的!” “艾青!一定要幸福啊~!” “两位新婚快乐,一定要记得早生贵子!” “祝我贺哥跟嫂子百年好合,举案齐眉~!” “……” 见到两人携手,现场的气氛被调动了起来,伴郎伴娘们发出一阵兴奋与起哄般的祝福。 贺天然一手牵着曹艾青,一手举了举当是回应,面对这种一生估计也就只能听到一次的喜庆话,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曹艾青更是用捧花遮住了半张脸,直到两人回归舞台的中央这才放下,不过姑娘的心情并没有完全平复,她还在用手指时不时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偶尔就会往台下父母坐着的方位看去。 贺天然将麦克风放在嘴边,之后又放下,曹艾青没听见动静就转眼看向他,这对新婚夫妇对视了片刻,男人再次将麦克风放回嘴边,台下众人期待了半天,以为他又要说出一番深情之语,结果这家伙,支支吾吾整出一句: “呃……我要说什么来着……” 台下众人发出一阵爆笑,曹艾青也跟着忍俊不禁。 而一直坐在调音台边上的“备用司仪”终于等到了活儿,赶紧是打开话筒,用着轻松的语调解围道: “刚才咱们的新郎官这么能说,让我这个司仪都失业了,怎么如今在新娘面前,怎么就忽然变得这么含蓄了呢? 哈哈,其实大家也不用笑话他,据我所知,我们的新郎非常有心,他给新娘准备两件婚纱,一件是他们为了拍摄婚纱照共同挑选的,想来迎宾区大家通过照片都已经见到了,而另一件,也就是现在大家看到的这件,这是由他的新娘亲自参与设计的,他跟我们一样,都是第一次见到。 我想,当他面对爱人的这份精心准备的心意时,心中一定是忐忑、紧张与幸福的,因为不是每一次相见,都宛如初见,他一定有很多话想对新娘说,大家给他一点时间与掌声吧。” 这波掌声算是要得极其自然了,要不然还得是专业的呢。 不过,现在的贺天然确实是无暇他顾,他接过司仪的话头,跟着就自嘲了起来: “说起来也不怕大家笑话,刚才我对我爱人的描述只说了三点,但我其实准备五点,可当她出现的那一刻,音乐一响,我一急,脑子里没词儿了,于是就只能把最后一点我爱她给提前说出来了……” 这个自曝还真是效果拔群,台下当即是笑成一片,曹艾青更是抽起粉拳,面红耳赤地打了他两下。 “但其实回想起来,我之所以把‘我爱她’这三个字放在最后,无非就是再也找不到比这三个字,更好地归纳总结了……” 玩笑过后,贺天然放松了许多,他一边脑中闪过无数两人相恋的片段,一边将情绪一点一点调动了起来,他面朝妻子,娓娓说道: “我与我的爱人,初遇是在十五岁的那个夏天,当时我们作为高中生第一天上课,都还没来得及发校服,在高一2班的教室里,我坐在一个不算靠前也不太靠后的位置上,迎面就见到了一个穿着白色T恤,长发扎成马尾的姑娘。 我还记得当时她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开口第一句话是这样的,同学,老师让我找几个男生去搬教材,你能来帮帮忙吗? 当时她就站在窗边,阳光特别偏爱她,就那么不偏不倚地照在了她的脸上,天知道当时比她还更害羞的我,竟然是无法拒绝这个请求。 那天我已经忘记是怎么把教材搬回教室的,也忘记了当时自己累不累。 我记得那天应该很热,学校的蝉鸣嗡嗡作响,路过操场时,刚浇灌好的塑胶跑道在阳光的炙烤下会发出一种怪味,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她路过学校的小卖部,她小跑着进去,然后又小跑着回来,手里就多了一袋矿泉水。 我至今都能记清那个情景,她额前的碎头发与皮肤因为汗水粘连在了一起,她的脖子上滑落的汗珠,我更记得冰凉的矿泉水递给我时,她对我很有礼貌地笑了一下。 从那时起,我的脑子里就一个声音反反复复提醒着我—— 我喜欢她。 不过,不像是阳光一直偏爱着她,她对我倒是很公正,那天买的矿泉水,每个搬教材的男生都有一瓶……” 台下的老同学们瞬间是闹腾起来。 薛勇:“对,我证明!那天我也去了,矿泉水我也有份!” 白婷婷:“我也跟艾青一起去啦!买水的时候还是我跟艾青对半付的钱,水也是我们分着发的,我也在啊!记忆里为什么没有我啊?这绝对是回忆滤镜啊!” 郭淮:“我……我能证明当时操场的塑胶跑道确实有股怪味!” 台上的一对新人无奈摇头,相视一笑,贺天然揉了揉牵在手中那妻子的柔软手背,继续道: “那时我很内向,更不善言辞,所以只得将这份暗恋深埋在心里,尽管那时的我幻想过无数次此时的情景,但直到十七岁的高三时,才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促使了我们相识,成为了朋友,等到了二十一岁,我即将大学毕业,她即将出国留学,将来或许再也见不到时候,我们才真正决定走到一起,携手度过漫漫人生路。 至此,从我们二十一岁到三十一岁的这十年间,我所有的人生规划里,都有了我爱人的身影。 最后,我想说的是,婚礼只是一个短暂的过程,漫长的才是我们未来的人生,就比如……” 贺到这里,内心与脸上,已经是无比动容,他的泪水不住往外流,曹艾青也不停地为他擦拭着,而每拭去一次泪水,贺天然心中,好像就多一分的勇气,他终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自己的爱人,说出了他一直以来,想要说出的那些话: “就比如‘家’这个字眼其实很棒不是吗?我感受到的不是一种沉重,一种负担,而是一种稳重和无比的踏实。 以前我小学放学的时候,总想跑快些,在太阳坠下前回家。 如今成婚了,我就想要再慢些,牵着你的手,在太阳坠下之前,成家。 然后我想,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回我们家……” 在这番话里,人们固然被贺天然所诠释的誓言与真情所打动,可其中的隐喻与心酸,在场能懂的,无非也就寥寥几人…… 白闻玉在台下已是泣不成声,贺盼山轻抚着她的背,他抬起头,头一次仰视着这个已经成家立业的儿子。 他们的眼中,都带着一种难言的愧疚。 贺天然此生是幸运的吗? 如果是幸运的话,在他的誓言里是那么想要一个家,但为什么却完全没有提及“父母”二字呢? 贺天然不幸的吗? 如果是不幸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美好的人,记得他这一路走来的痛苦与艰辛,记得所有一切,甚至在此刻还能站在他面前,笃定着信念要一路陪他走下去的人呢? 当新郎说完了誓言之后,自然就轮到新娘了,曹艾青接过话筒,这夫妻俩人上台都不带手稿,任由此刻的心绪自由发散,可即便这样,他们都总能戳中彼此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比如曹艾青在调整好情绪后,接下来说的这第一句话—— “亲爱的老公,我的爱人,还有……我最喜欢的,贺同学……你好哇……” 女子眼中噙泪,纯真如昨,她的笑容就像当年递给少年矿泉水一般的透人心脾,只需叫上一声贺同学,瞬间就能让贺天然拉回到那个时候,他抬起头,咬着下唇,泪腺再也绷不住,彻底失守。 不出意外明天还有一章。 第384章 不只玫瑰有爱意 第384章不只玫瑰有爱意 “我最喜欢的贺同学,你好哇…… 在我述说我对你的爱意前,请先允许我感谢养育了我们的父母,以及那些用了大半生看护着我们成长的长辈们,他们永远都是我们最爱的人。” 曹艾青轻轻拉了拉贺天然的手,后者意会,两人自然地朝双亲的席位鞠了一躬。 四位家长的感动自不必多说,台下的王妈虽然从一开始眼泪就哗哗地掉,拿着一张手绢来回擦拭,但在这种时候,反而是刻意挺了挺背,放下手绢,端坐做好,领受了这一礼,她眼里又是骄傲,又是柔软。 这场婚礼,王招娣是被贺天然安排在双亲位置旁的,就连陶微与贺元冲,都只被安排在了贺盼山之后的第二排。 直起身后,贺天然再次看向妻子,她的心思总是那么细腻与周全,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能考虑到别人…… 不过鞠完躬的曹艾青并没有立即回应贺天然的目光,她接着刚才的话,款款说道: “我现在的脑子里,还是在想着刚才爸爸把我的手,交给我丈夫的情景,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爸,妈,我记得小时候您们常跟我说,心中有爱的孩子,即便迷失了方向,也能当成是一场旅行。 这句话我记了很久很久,你们放心吧,这次我们不是旅行,更不是迷失了方向,而是一次新的启程,就像此刻正牵着我的丈夫……” 曹艾青这才缓缓转身,面对贺天然: “我们是满怀着对彼此的爱,决定携手并进,同风共雨。” 男人微笑着点点头,只看新娘柔声继续道: “贺同学啊,伱常怂忱Фタ蓁浙爱我,是因为我是一个坚持梦想,心思细腻,待人善良并且热爱生活的姑娘,但关于我爱你这件事,我只想说一句,我爱你,我因为我热爱的生活里,有你……” 目光的对视,情感的迸发让曹艾青说话中夹带了哽咽,她呼吸有些不顺,说着这句话就停了停,台下众人拍起手来为她叫好助威,一些女孩子更是被现场的幸福与真情打动,泪光闪烁跟着一起哭了。 待到几秒后呼吸顺畅,曹艾青接着道: “我不想把我们为何相爱,又为何结婚这件事条分理析,抽丝剥茧,因为美好爱情的发生,并不需要一种内心的自洽。 让我沉迷的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复杂又最天真的那一种,也是精神上非常孤独的那一种,只有在我面前,你才会把所有不为人知的面孔全盘托出,当我是知己、朋友与恋人。 回顾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坐享你对我的所有宠爱,但我从不认为那是理所当然,因为我们都明白,爱,从来都是一个与回应相关的字眼。 珍视彼此的付出,尊重彼此的独立,爱情才会收获丰盈…… 我们知道时间是生命绵延中最深刻的答案,真正的爱情可能始于一见钟情,但是《诗经》中所谓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些杳远理解和共情,却总需要悠悠岁月来证明…… 所以我想我们今天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我们需要一个仪式来确定昭告我们的关系,而是我们相信诗歌里传颂的那种爱,是可以横贯时间与空间后,依旧可以获得灵魂的共振,并且仍有人走到一起,愿意去践行的!” 有一身诗骨的曹艾青将这番话说得停停顿顿,铿锵真挚,这不像是结婚的誓言,更像是对爱情的宣言,披着婚纱的她,反而没有了往日的柔弱,此刻的她更显那种百炼方成绕指柔的独有韧性。 尽管她的泪水与哽咽一直都没有停止过,但贺天然清楚,这就是自己妻子最迷人的地方,也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她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娇娇弱弱的姑娘,文静贤淑只是她的性格,本真的她啊,一直是那个面对诱惑时不失去自尊,面对打压时从不委曲求全,面对真爱时自信勇敢的曹艾青。 她那么努力,不是为了成为谁的爱人,而是为了成为她爱的自己。 这一点,名为“艾青”的女孩在“爱情”里,从未改变过。 贺天然真是爱极了这样的一个她,而恰好,曹艾青也爱极了这么一个肯带着自己回家的贺天然。 丈夫伸出手,帮妻子抹去眼角晶莹的泪水,似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今天站在这里,使我有了一个机会,可以对一些重要的人说一些重要的话。 我想对我的爸爸妈妈说,今天女儿结婚了,但你们不是失去了一个女儿,而是多了一个儿子,你们应该为我们高兴,你们放心吧,心里有爱的孩子,总是能找到回家的路。 我也要谢谢我的公公婆婆,天然的本性是那么地天真纯良,我能有幸遇见这样的他,是我天大的幸运。 我要感谢那些远道而来的朋友们,见证我们的幸福,我想对你们说,我被站在眼前的这个男孩深深爱着,面对未来……我不再是单枪匹马了……” 曹艾青几乎是哭着将这些话说完,而她每感谢一句,台上就爆发出一阵喝彩与掌声,不少人已经是泪湿衣襟,更遑论本就爱哭的她呢? 当曹艾青双眼微微红肿地看着贺天然时,那其中的柔情与真心,差点让男人忍不住抢过她的话筒,死死抱住她揉进身子里。 可是,她还有最重要的话没有说啊…… 只听曹艾青嗓音里带着哭腔与哽咽,柔肠百转之后无比坚定道: “最后,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借用林徽因先生的一首诗,跟我的丈夫说…… 天然,你迟到了很多年。 可我依然为你的到来感到高兴。 能给你的不多, 一场相遇,一生铭记。 不负遇见,不谈亏欠。 别人再好都与我无关, 你再不好,我都喜欢。 因为你,是我毫无保留地一次深爱。” 贺天然来不及去想为什么会有“迟到了很多年”这种话,可能只是诗里这么写,妻子就这么念了;也有可能她是真的在怪自己,明明高中就认识,却在大学毕业之后才在一起。 不过无论怎样,贺天然在诗里,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曹艾青对自己那份浓烈的爱,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妻子柔软的身躯,只听耳边,他又听见妻子的最后一句誓词: “天然,你一定要记得,不只玫瑰有爱意,其实我也很炙热……谢谢你肯带我回家,我永远爱你!” “我记住了艾青,我知道!我也爱你,我永远爱你!” 贺天然大声回应。 舞台上,一对终成眷属的有情人,相拥而吻。 远方的海平面上,最后一点残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梦幻的殷紫,悬挂在现场每一处的挂灯纷纷亮起,五颜六色的微光将现场妆点成一片浪漫的海洋,海岸沙滩上,早已准备好的工作人员接到了消息,一连串的烟花接二连三地升上天空,然后骤然绽放,人们在惊叹中遥望,那些美丽光芒照耀在他们的脸上,瞳孔中所映照的,全是幸福。 乐队这时也慢慢奏响起另一首音乐,怀中的曹艾青听闻前奏,明显地愣了一下,贺天然缓缓松开了她,低声温润道: “一首我挑了很久的歌,送给你啊,老婆。” 贺天然走向乐队,主唱将吉他递给了他,贺天然坐上高脚椅,现在这种时候,已经没有站在原地了观众,伴郎伴娘们见到新郎官要唱歌,纷纷是跑到他跟前的台下捧场。 贺天然并没有一开始就拨动琴弦,而是摆好麦架后,对着曹艾青所站立的方向,在殷紫的天空下,清唱了一句: “拨开天空的乌云,像蓝丝绒一样美丽 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 他的嗓音清脆又饱含深情,一如少年。 随后,乐队的伴奏进来了,吉他声也响起来了,现场的挂灯跟随着音乐,忽明忽暗地闪耀着,穿着婚纱地女孩痴痴看着,像是回忆着一样…… 最后,她眼睛哭了,嘴上却笑了。 “我想你,鼓足勇气,凭爱情地图散播讯息 但愿你没忘记,我永远保护你,从此不必再流浪找寻……” 伴随着这一阵歌声,曹艾青自豪地将一直拿在手中的捧花高高举起,她对着贺天然的方向使劲摇了摇,台下的伴郎伴娘见状,又朝她这边一窝蜂跑来聚拢。 意思很明显,新娘要扔捧花了。 “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你知道我只会用行动表示,野花太放肆守住了坚持 看我为你孤注一掷……” 天上的烟花刚好炸开,背对着众人的曹艾青用力将捧花抛向高处,花瓣洒落之间,白婷婷刚提起裙摆,一手撑着薛勇的半边肩膀正要借力,谢妍妍想来抢花,却被贺元冲一脸无奈地拉住,早已结婚了的沈秋序与同来参礼的妻子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地看着,而在众多想要抢花的伴娘之中显得格外明显的郭淮,已经是率先一步高高跃起…… 而今天婚礼的两个主角,眼里只是彼此。 “两个人相互辉映,光芒胜过夜晚繁星 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 我想你,鼓足勇气……” …… 然而,就在眨眼的一瞬间,只有一瞬间。 就像唱片机骤然停止了转动,世间只留下了歌词里那一声“鼓起勇气”的悠长回响,烟花消失了,宴席散去了,大海侵吞了所有的阳光,无人争抢的捧花掉到了草地上…… 梦醒了。 “……” 亘古孤寂的海岛之上,哪里像是发生过什么盛大的婚礼…… 有的,只有耳边吹过的风,海浪拍打着礁石,以及一个身着婚纱的新娘,独自落寞地站在海崖之上。 曹艾青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表现得很平静。 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嘴角还留存着最后一点没有收回的笑意。 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没有去管,任由它们飞扬。 她望向海面,贺天然曾经说,这个位置风景是最好的,也刚好是日落的方位,自己一定会喜欢。 事实上也是如此,夕阳洒下这么好的光耀,站在光里的她,这一次没有再被辜负。 只是这次他们走到了最后,却终究没走到未来…… 这里是地狱,这里没有未来…… 这是注定了的事。 拥有一个美好的家,是贺天然的夙愿,曹艾青一早就知道。 她心甘情愿为一些事情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这比贺天然一直在轮回中兜兜转转,无疾而终来得好一些吧? 海边的新娘躬身捡起那束没人再需要的捧花,她重新拿在手中,然后送给了寂静的大海。 那个曾经被阳光偏爱的女孩,此时已是失去所有色彩,变得晦暗无光。 “傻瓜,爱是相互的嘛,我也会保护你啊……” 海边,有人轻喃,话语随风摇曳。 你我在人群之中,暮色深浓。 无法再辨认,不会再相逢…… 第385章 石火光中寄此身 第385章石火光中寄此身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诠灵古寺,曲径通幽,这日雾气弥漫,山路难行,以至庙内香火清冷,山门寂寥。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情人往相访,此生虽异性长存……” 一袭青色僧衣,一双百纳布鞋,手上一条默默转动的念珠,我立于寺门之外,双眼望向被雾气遮蔽的往来山道,心中有感而发,便出口吟诵。 山中起雾,霜寒露重,身边的小徒弟从嘴里哈出一团白气,对着手搓了搓,仰头起问道: “师父,你说那位施主还会回来么?”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 “那位施主说,会。” “那你等到过吗?”小徒弟反问。 我心下一黯,不置可否。 在这里,我确实见到过许多众生,有三十而立却还郁郁不得志的青年,十七八岁成群结队来寺里请愿的少年,当然,我还见过许多为情所困的红男绿女,以及见证一些生生死死…… 几百回?几千回?还是说,几万回? 由于次数太多,我都已经记不清具体的数字,不过其中有一回,让我印象深刻。 “师父,你等的那位施主,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徒弟知我,率性而问。 我慈眉善目地盯着他的小脸,说道:“若说有什么特别,可能是他从不拜菩萨吧。” 徒弟挠挠头:“那有什么稀奇的?” “但是他也曾发过愿呢。”我揭开谜底。 “那……他不信菩萨,向谁发的愿呢?”小徒弟迷糊了。 我用手指捉弄似的点了点他的心口,徒弟浑身痒痒,哈哈笑着就跑开了。 “师父,该上早课了!” 他跑进寺门,出声提醒着我。 “咚——咚——咚——” 此时,山间晨钟敲响,林中群鸟惊飞,带出一丝云烟缭绕的雾气长尾。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悠悠不变的山道,随后转过身,转动念珠的手背负在后,抬步入寺。 …… …… 在寺庙中,出家人学佛有两个地方,一个是法堂,专是讲经说法,传课授业之所在;一个禅堂,以供僧人参禅、坐禅。 法堂正中,有毗卢遮那佛端坐在须弥座上,这尊法像全高近四米,木胎之上贴金罩漆,虽然年代久远,却依然不失辉煌宏伟之感;一旁,文殊、普贤两位菩萨的木像分立左右,像高2米有余,妙相庄严,雕制精美;大殿两侧分列十八罗汉坐像,木胎贴金,工艺精巧,百妙毕备。 寺院里聚集僧众晨诵的鼓咏之声响起,一阵空灵有如天籁的磐音,让人内心安宁,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而这偌大的讲法堂中,唯有我与小徒弟二人相对而坐。 不久后,耳边听见一阵衣衫窸窣的异响,徒弟静功很差,我于佛前睁眼瞧去,正好看见他佯装闭眼的稚嫩模样。 我淡然一笑,他虚闭着的双眼见我表情,亦是睁开双目,嘻嘻哈哈好奇发问: “师父,伱那么有智慧,为什么还像我一样参禅打坐呢?” 我指了指门外飘落下的树叶,反问道: “外头树叶掉在了地上,你要怎么做?” 小徒弟回答极快:“扫干净!” “可树叶每年都会长出新芽,到了时节又会落下。” “对呀,所以每年都要清扫,可烦可烦了……” 我双手合十,“所以,师父跟你,没什么不同,都不过是在扫地而已。” 小徒弟似懂非懂,他挠挠头,恳求道: “师父,你还是说故事吧,我还是喜欢听故事。” 我问他:“上次我说到哪儿了?” 他回答:“你说要告诉我一个狐狸精的故事!” 我顿时有些哑然,想了想,这才动念想了起来,缓缓道: “从前,有一个叫百丈禅师的得道高僧,每逢他开坛说法,就有一个老人家站在殿中角落虔诚听法,这种情况日积月累,持续了好些年。 有一天,百丈禅师动心起念,心想为什么每次这个老人都会来,于是这日讲完课后,他就单独留下了这个老人,让他上前,问了他一番缘由。 这个老人双手合上,诚恳说道,师父,其实我不是人,我本是一只山中野狐,每逢过来,都是想从佛法里寻求解脱。 百丈禅师问,求何解脱? 老人就说了,五百年前,我也是个得道法师,而且还是本寺主持,因为说错了一句话,有了五百年的狐狸身,因此才请法师给我解脱。 原来在五百年前,当时还是法师的狐狸,遇到一个信徒求其解惑,问了他一句,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 也就是说,像你这样的人,还受不受因果束缚呢?” 故事说到这里,我略一停顿,小徒弟便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那个老狐狸是怎么回答的?” 我转动着手中的念珠,沉声道: “老狐狸回答,不落因果。而也就是这一句话,让他落下果报,从此狐身轮回五百载,苦不堪言。” 小徒弟反问:“那师父,正确的答案是什么呀?” “答案,光是说的,是说不尽的……” 我闭上双眼,继续参禅。 小徒弟着急,站起身来摇晃着我的身子,在我的耳边吵闹着寻求答案的声响—— “师父师父,那只狐狸最后变回来了吗?” “师父师父,那你说什么是因果啊?” “师父师父,我又冷又饿,你看看我啊……” “师父师父,我好痛啊!你救救我啊……” “师父师父……” 徒弟那稚嫩的嗓音从四面八方袭来,忽近忽远,或是惹人恋爱的娇憨,或是刺耳惊悸的凄厉,或是闻者伤心的呜咽,在这些连番的追问之中,好似有无数个问题,也有无限种情绪。 只是面对这些,我已是古井无波,吟诵道: “欲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我与你都一样。” “……” 霎时间,所有恼人的声响如潮水一般退去,我的身体不再摇晃,耳边只听一阵风吹,其中夹杂着一句渐行渐远的回响: “师父师父,我在后山落了一件东西,你帮我个忙,帮我收起来吧……” 我终于睁开双目,殿中寂静,眼前再无一人…… “唉——” 我长叹一声,从蒲团上徐徐起身,离开法堂,缓步走向了后山。 沿路松林清幽,起初山中的雾儿在松林里升出来,丝丝缕缕,挂在松针上,抹在青岩间。 而随着我越往后山崖下深处走,一层层密团团的雾气,便把天空都挤得矮了半截,似乎满世界的山川都给压得喘不过气来,分不清天和地的界限,看不清道路、草木和众生。 我独自穿行于雾中,远方不见山,低头不见路,但这些并不能妨碍我前行的方向。 我在这山中待了很久,而这条路,也不知走了多少回了。 一团团微带寒意的雾气不时扑在我的脸上,掠过身旁,显得粘湿而冷酷,此刻一阵山风吹过,我停住了脚步。 杂木林和山体的棱线一点点显露出来,我抬头向上,山腰中隐约可见一座山外小亭,而我垂下头,视野之中,是一具暴露于山野大石之间的…… 无名尸骸。 “阿弥陀佛。” 我口中谒念,走上前去。 那具尸身以面朝地,周遭石壁间的隙缝中,尚还残留着未被山雨冲刷过的暗红血迹,干瘪的肉身与身上的衣物几近风化,胸侧有一个巨大的豁口,部分肋骨如枯树分叉的枝丫暴露在外,可以看出,此人应是从山上一跃而下,部分肋骨受到碰撞折断后透体而出…… 想起徒弟的嘱托,我的目光转移到了尸身的右手。 那只早已干瘪腐朽的手掌至今还紧紧握着,似是在死亡之前,抓着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随着我视线一至,这已经死去多年的尸身,那只干枯手掌,竟像是生出心意,一点一点缓缓松张,状如莲开。 我看清那手心之物,不由是胸有怀思,立在原地,身留心走…… 那是一块怀表。 在蛛网裂纹密布的镜面之下,可以看见秒针,正在往反方向移动着。 …… …… 我将山下那具尸身带回了寺院的化身窑,为其举行了对待僧人才有的茶毗火化的仪式。 安排好一切,我换好袈裟,见那尸身躺于柴扉拱木之上,衣不蔽体,面目全非,我思索片刻,便脱下了袈裟,覆在了表面,遮盖了其面容。 随后,我举火扬薪,不消片刻,一场大火熊熊而起。 在漫天的火光中,我一手单掌执礼,一手转动念珠,闭目默念: “当知轮回,爱为根本。由有诸欲,助发爱性,是故能令生死相续。欲因爱生,命因欲有。众生爱命还依欲本,爱欲为因爱命为果。 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 未出轮回,而辨圆觉;彼圆觉性,即同流转;若免轮回,无有是处。譬如动目,能摇湛水,又如定眼,犹回转火,云驶月运,舟行岸移,亦复如是……” 这不像是一场对死人的超度,更像是一场对活人的开悟。 重复着《圆觉经》中的这段经文,我每念一次,手中念珠便转动一颗,直至一百零七次后,我缓缓睁眼,眼前大火已熄,只余点点火星。 我走上前去,掸开骨灰,定睛瞧去,只见其中有一纯白珠状物体,我拿起端详,那东西与我手中菩提子,别无二致……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见过了多少次的生生死死,但出家人有一套自己的计数方式。 就譬如,我手上的这串念珠,原本的一百零八之数,已经是换到了第七轮…… 我凝望手心中月白色的菩提子,不由嗟叹: “蜗牛角上争何意,石火光中寄此身,可怜……” 第386章 我于地狱见观音(上) 第386章我于地狱见观音(上) 将一切收拾妥当,走出化身窑,我沿着廊下长廊,缓步行走。 诠灵寺共七进六院,院中的丁香开遍,紫雾般在院中盛放,与寺中高可参天的古槐,墙角石盆中含蕊吐香的兰草,槐树下悠闲跑动的放生动物,共同构筑出一派世外桃源的清幽景象。 只是这悠悠古刹,如今又仅剩了我一人,难免寂寥。 过了钟鼓,转过回廊,我心有所感,再次遥望向山门,这一次,我竟真看见一个隐约人影从浓雾中,山道间缓步走来…… 小徒弟一走,寺中已无知客僧,我亲自迎了上去,那人身影渐渐穿过山雾,那是一个看模样已过了花甲之龄的老妇人。 我见过许多青春的容颜,可面对这张面孔,却是第一次。 这位老妇人青裙素服,夹杂着些许银丝的长发被她规整地盘在脑后,她慢慢行来,身子没有半分的佝偻,一起携来的还有一种淡淡皂味清香,她的面容骨相之中虽已见老态,但脸上皱纹却极少,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透亮,不见浑浊。 老妇人貌似山中雪梅,身上的那种美是被岁月的沉淀,时光的打磨,显得更为醇厚静谧,想来她年轻时,必是一个绝代佳人。 在我愣神之际,那人已走到我近前,她先是望了望四周空空荡荡的寺院,然后正过头,也不觉奇怪,嗓音恬淡有礼地说道: “法师,我想为我的家人请一块长生牌。” “阿弥陀佛。”我吟诵一声,微微摆臂朝着一个方向:“居士,请随我移步地藏殿。” “有劳法师了……” 她的那双眼眸盯着我,似乎正踌躇着想询问些什么,不过没等她开口,我已转过身去,领路在前,留给她了一个背影。 一路无话。 地藏殿内,烛火飘摇。 备好笔墨,拿出木牌与红纸,我坐在案桌前,期间那位女居士游走在殿中,抬头端详着供奉在殿内的那些或求长生的禄位,或盼往生的莲位,表情认真。 「佛光普注」 我于红纸上方写下四字,又于下方写下: 「长生禄位」 中间特意留出空白的部分,用以填写供奉之人的籍贯姓氏。 这时,我听她突然问道:“法师,为什么这些牌位,会有红、黄两色的分别?” 我耐心解释,并提醒道: “因为这是长生与往生的区别,红色为长生牌,为在世之人所求,以期今朝富贵健康;黄色为往生牌,为故去之人所求,以盼阴下来世的顺遂。居士,牌上之人是否还健在啊?” 她闻言愣了一会,垂下双眸思索了片刻,然后走了过来,没有直面回答是否健在的问题,而是道: “就请长生牌吧。” 我点点头,持笔又问: “居士,你想怎么写?” 她又想了想,脸上泛起几分追忆神色,低声说道: “就写……港府贺氏天然灵佑,家妻曹艾青敬奉。” 她的声音不大,听上去甚至是略带了一点悲伤,而在我的耳边响起时,这话里的姓名登时是响如炸雷,我的身子不由僵硬了几分,连带着持笔不稳,一滴墨水,落在了红纸之上…… 我抬起头,凝望着她已是苍老的面容,她的脸,她的眉,她的眼…… “法师……你还好吗?” 她的一句担心,霎时就止住了我心海间的翻腾。 “……” 我垂下头将笔缓缓放下,收去桌上一点染墨迹的红纸,换上一张崭新黄纸,强作精神,缓缓提议道: “既是灵佑,曹居士还是请一块往生牌吧……” 谁知,她摇首沉吟: “法师,我相信我家先生依然健在,我想,他应该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很自由,我希望他过得好,我只是……见不到他了,有些想他……您成全我一次,就用长生牌来写吧……” 我不再规劝,将毛笔重新蘸墨又换红纸后,视线就一直定在了纸面之上,不再与她对视,我迟疑了片刻,方道: “……长生牌上,难落生卒,曹居士确定了?” “不用了,既然是长生牌位,那就只写今天的日期吧……” 对于我的不为难,她恬淡平静的语气中出现了几分喜悦,而在我落笔之时,她又特意补充道: “法师,劳烦写下‘清白四十二年四月初七’即可。” “清……白……四十二年?” “嗯。” 面对我的惊异,不再年轻的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谈及此事来微笑回忆起来: “这是我与我家先生年轻时的一件往事,那时他做错了一些事,一直想要弥补我,其实那时我已经原谅了他了,可这种事我又羞于启齿,所以便趁着玩笑的机会,将那一年冠以‘清白’之名,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心意,没想到……那个图书馆的下午,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 她的眼眸恰似映射着某个悠闲黄昏的一束斜阳,以使得我在千百轮回中,早已古井无波的内心深处,都倒映出光芒。 她还是那么迷恋那片刻的永恒。 我不忍细想这些年她是如何走来的,我只是在她的脸上,她的嘴角,窥见了一丝笑容。 这是她清清白白,不染尘埃的四十二年…… 我按照她所说的内容,将写好的长生牌位递了过去,她接过后仔仔细细瞧了又瞧,睹物思人,她眼中慢慢泛出了泪光,然后,愈演愈烈,泪水划过了她消瘦的脸颊…… 她双手收拢,将牌位紧紧抱在怀里,像是终于有了一个机会,拥抱住了一个久违的爱人。 “我好想你啊……” 她若有似无地道出一句这四十年来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的思念,可木牌不会说话,唯有泪水滴落在了上面,与尚未干涸的墨迹搅混在了一起。 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悟到,我于青灯古佛前,见证着这千百轮回的岁月,与她那弹指一挥,韶华过尽的四十年,好像并没有什么分别…… 爱人如礼佛,我在她身上,看见了所有的祷告与情义。 我不想出声去搅扰此刻的这份情绪,她独自落完了泪,宣泄完了积蓄的思念,默默擦去泪痕,带着歉意,对我欠身说道: “抱歉法师,我有些失态了……” 我含笑摇头:“情之所至,理所应当,曹居士不必介怀,我带伱去将牌位供奉起来吧。” 我起身踏出两步,正要离开桌案,却忽然被她叫住。 “法师稍等……” “嗯?” “能不能……再劳烦写下另一副长生牌?” 这个提议让我略微错愕,但很快听了她的补充,便就释然了下来,只见她凝望手中木牌,犹豫了片刻后又看向我,继续道: “我想将两张长生牌供奉在一起。” 我点头应许,不管长生抑或往生,夫妻间将禄位供奉到一块,以表恩爱缠绵,以求来世结缘,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这一次,我又猜错了,当我重新坐下,拿过新纸与木牌要落笔时,她道: “这次供奉人的姓名,就单写‘温凉’两个字就足够,至于阳上敬奉,就不要写了。” 我眼中全是骇然,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问道: “这位是……” “一位,有情故人。”她答。 我忍不住奉劝:“居士,作为这位贺施主的至亲发妻,你可以写下自己姓名,没人比跟你更合适……” 闻言,她沉默住了。 地藏殿的一支烛火燃尽,飘出一缕淡淡的青烟。 “我先生一直想要个家,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所以,我也希望能替另一个世界的他,布置好家。” 她的嗓音在这地藏殿中久久回响,绕梁不息…… 第387章 我于地狱见观音(下) 第387章我于地狱见观音(下) 几分钟之前,山中雾气升腾,化为云雨,寺中青砖瓦屋,浮漾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黯,像是一种低沉的安慰。 伴随着殿外的这阵渐起的淅淅沥沥,我目视着她庄重的将两块长生牌供奉了起来,随后退后两步,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虔诚祈祷。 我听不清她的口中的祈愿为何,但那张面容中,应是寄托着希望与甘甜。 待到她做完这一切,转身向我。 “法师,我还有一件事。” “居士请讲。” “我还想去一趟观音殿还愿。” 我心头一震,沉吟了片刻,“那……请随我移步吧。” 出了地藏殿,我与她穿廊过院,她跟在我身后,我们都走得不快,耳边雨声不歇,水点顺着屋檐串连成线,地上盛开出的水洼荡出圈圈波纹,息息不停。 “法师,我每年都会来诠灵寺祈福,但每次都无缘能再见到你。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与你无缘,或是我与佛无缘,你们拒我于千里之外,像是在表达对我陌生,但幸好,这三十年的时间,总算能够换来一次让我还愿的机会……” 身后廊道,传来她的一声幽幽哀诉。 我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如泥塑一般扭过头。 “曹居士伱……还记得我?” “法师,你不是也一直记得我吗?” 我俩缄默无言,同时停住了脚步。 毫无疑问,当初那个心向阳开的少年下了山去,没有完成他在地藏殿外的那场发愿,起码,在眼前之人夙愿未了之前,他就先一步离开了。 如此地狱之中,就还有一个人,没有得到解脱。 院中丁香雨中愁,春恨落花思悠悠,少时结愿再相逢,蓦然回首,彼此俱是百年身。 “譬如初三四五缺,半无半有未圆全。待到十五良宵夜,到处光明到处圆。” 她说着年少时从菩萨那里求来的签语,说完之后便笑了: “当时我先生胡诌说这是一支上上签,是所求之事尚未达到圆满,但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得到一个好结果。” 我缓缓解释道: “从字面上说,这看似是一支好签,但可惜的是,这实则是一支中下签。 所谓的譬如初三四五缺,半无半有未圆全,就是说一开始无法看见,但是后来能发现,却已经迟了,无法挽回。预示着居士在青年时期能遇到自己的姻缘,却是有缘无份,可能留下一份遗憾。 而等待十五良宵夜,到处光明到处圆。十五的月亮是在傍晚升起的,再过一二个时辰便是灯火通明,意味着你将会在中年之前,能有完满的姻缘,可这也并不确定…… 毕竟良宵夜,并非是月月都有的夜,且时间短暂,并不长久,如果度过了一次圆满,又要再度等待下一次的圆满……” 对于这个并不讨人欢心的释义,她只是笑了笑,坦然道: “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我们已经很幸运了,我先生曾跟我说过另外一个故事,在那个故事里,我们都是失意人,他浑噩颓唐,我心不由己,在命运的作弄下,我们的关系看似千丝万缕,却又无法相连,最终酿成一桩悲剧。 而为了改变这个结局,他付出过许多不为人知的努力,其中有好的,有坏的,甚至生死,甚至爱恨,甚至记忆……” 她再次行走动了起来,来到我身边,我随即旋身,陪着她步步向前。 细雨霏霏,飘飘洒洒,水滴敲击顶上青瓦,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动,廊道两边搭上一片雨帘,行走其间胸怀释然,整条走廊被她那满是怀旧与欣悦的口吻贯穿,竟幽幽生出一种缥缈美奂的脱世韵味。 “我不认为上苍会单纯因为一个人的努力或是坚定,就改变一些命中注定的东西,诸如出生,诸如环境,诸如一些万物法则,但我们这些个体,竟可以改变自己的心意,通过这份心意,去影响到别人,从而,改变一些事物,乃至于最终的命运。 我跟我家先生年少时,就这么在一个‘譬如初三四五缺,半无半有未圆全’的状态里分分合合,当我见证了他的决心与痛苦,当我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我思考了很久。 他一直都是一个孤独的人,我不想看到他做了那么多,最后换来的却还是孤独,这就像是一个圈,我明白,光靠他一个人,他走不出来的…… 所以,我就决定,上天如果不去帮助他,那么就换我来。” 我眉头上挑,不禁问道: “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决定要帮他?” “可能是,当他把我推向一个比他更好的人,然后能够毅然决然转身离开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当我看见他明明可以不再有所顾忌,却宁愿选择变得苍老,背负一切的时候;更或许,是我一直对他余情未了,我也说不上一个准确的答案…… 不过我清楚,他是一个痴儿,在感情方面看似精明,实际上却很笨拙,有人教了他如何去爱,却没人教他要如何自爱,他对别人好的方式,就是委屈了自己,甚至是折磨自己,不惜将自己弄得片体麟伤后,还要去成全别人。 这种方式其实不对,我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他本性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若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赎罪,那么在获得原谅后,一切就应该尘埃落定了吧?” 我又问:“不光是为了爱?” 她迟疑了一会,摇摇头: “当时恰逢一桩旧事重演,但对彼时的我来说,已谈不上什么损害,所以其中更多的,是让我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与一些发乎人性的行为,这坚定了我去帮他的决心,若说情爱,当时我心中尚有一个心结未了,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反倒无甚挂碍了。” 我知道她说的应该是当年网络霸凌的事,于是继续问: “曹居士慈悲,那你是如何去帮助贺施主的呢?” 对于这个问题,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我,反问道: “法师,从你给到我了那串佛珠的之后,我就一直有一个问题,我知道你是想渡了我们,可是我们所处在这样的一个世界,我们所付出的一切情感与努力,究竟算什么呢?” 我单手作礼道: “知业如幻,业报如像,诸行如化,应知一切心识如幻,应知世间诸行如梦,不外如是。” 她再次发问: “那……在这场发生过无数次的轮回故事里,法师你又是谁?” 我谒念: “我既我,不依此岸、不着彼岸、不住中流,而度众生无有休息。” 她的眼中闪过一缕失望的神色: “所以……这一切真的是一场生前未了,死后得偿的幻梦吗?” 我不再回答,她却不甘沉默,接连道: “我先生说,这个世界就像地狱,而他眼中的世界,有一部分,是一片黑白色的死寂,那是他曾在地狱中结下的因果,起初我不甚明了,一直无法理解。” 我见证过无数个自己的故事,但从别人嘴里听到具体的情节,却是第一次,这让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匪夷所思地望向她: “你……你的眼中,从一开始就没有……” “没有。” 她打断了我的话语,直截了当地给出的一个否认的回答,并且道: “起初在我的眼中,这个世界没有黑白之分,我只是察觉到了世界的一些变动,有些人不在了,有些事改变了,我还清楚记得当初在洗铅池畔,已经莫名成为了港大学子的天然,倾诉起目之所见时的那份畏惧表情,他想要解脱的人解脱了,这份因果自然就不在了,他的世界在变小,他很恐惧,因为如果他再继续下去,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将失去另外一半,彻底沉沦。 届时,这个世界无因无果,无业无报,我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个光景,他会永远待在这里,还是说,从而获得解脱呢? 我不知道答案,因为之于我而言,天地还是那个天地,没有任何变化,所以即便我想帮他,却无法理解他眼里的这个世界,不过我能清楚感受到一点,他活在这样的世界……会很痛苦。” “所以你……” 我手里的念珠一颗一颗转动着,无数轮回岁月里的一桩旧事,随着她的话语在我的心头逐渐清晰起来,就当我急切地想要出声询问时,她已经给出了答案。 “所以我骗了他,我骗他说,我也能看见他眼中的世界,那个黑白灰败的世界,我也有自己割舍掉了因果,我跟他一样……” 是了,当初的贺天然意志消沉,精神逐渐变得苍老萎靡,而让他重新振作起来的唯一因素,是他忽然听闻,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一个同类,还有一个,他需要去帮助的……曹艾青。 就像是迷失的夜航船在黑夜中找到了方向,从此让她的世界染上色彩,成为了他在茫然人生的海面上,唯一行使的航道。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渡人的同时,人自也会渡他。 “我告诉他,我看校园图书馆的那条小路是黑白的,因为那条路上的灯,曾几何时照亮着我形单影只的身影,他果然相信了,然后每每我夜里从图书馆出来,他都会一路护送我回去,我们开始有了一些生活上的交流;我还跟他说,我看我父亲也是黑白的,哈哈,其实我只是想找一个年长一些的人去管教一下他,说一说道理,让他别总是那么自持老成,一个人内心的鲜活,跟年纪与阅历都没有关系的,历经沧桑后不还有一个成语叫返璞归真吗? 其实我更想告诉他,穿越也好,轮回也好,不要总是带着赎罪的心态去看这番天地,那样他的世界只会越来越小,我更希望他能是已识乾坤大之后,还能去犹怜草木青的那么一个人…… 尽管那次见我父亲好像对他没有什么帮助,并且再次让我见识了一番他的‘笨拙’,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我发现,他终究没把‘精明’的一面放在对待感情的这件事上,而我,确实能引导他做一些事了……” 听她说完此番内情,我心中已是大为动容。 “如果曹居士你只是想帮他振奋,那其实已经做到了……” 她缓缓摇头,恬淡回应: “法师,不是有句话叫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吗?谎言终究是谎言,总会有被拆穿的一天,哪怕这一切起于善意,可他的世界,依旧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没有同类,他听了我的话,奋斗了,振作了,可还是什么都没改变,这其实是更伤人的事啊,他知道以后,还是会伤心的…… 所以当我放下往日怨恨,真正要做的,可帮的,是在这个谎言被拆穿之前,让他获得自由……” 她的话在这里一顿,视线看向我手里缓缓转动的佛珠,我手上的动作也随之一停,对于后来的事,我们彼此之间都是心照不宣。 “可最后,他并没有选择你给他的自由。” “……嗯。” “先前居士说,对情爱一事无甚挂碍,是因为心里有一个结,那个结,解开了吗?” “……当他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时候,便解开了。” 说话间,飞檐翘角的观音殿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从地藏殿到观音殿,这一路行来,携风带雨,穿廊过院,我们好像走了许久许久,也聊了很多很多,面对殿内法相庄严,行慈运悲的观世音菩萨,面对那双悲悯的双眼,我竟有几分陌生,几分惭愧…… 我们在殿外屋檐下驻足,似乎是这一段往事还未说完,她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来到屋檐下,伸出了一只手去。 屋檐下的雨水折射出山野中的浮光掠影,又似是饱含了无数的岁月幻景,水滴连接不断滴落在了她的掌心,然后支离破碎…… 只听她缓缓道: “那一天,我真的很高兴能在我的世界里,再次看见他,而在我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就明白,他是真心实意地愿意去割舍下一些东西,奋不顾身地来到我身边,而不是执着地想要将我拉出他认为的这个地狱。 我先生说,轮回在现在与未来的两个灵魂,在融合的时候,会看见一些瑰丽绚烂的光景。 那天在摩天轮上,当他说出了责任与爱,当他朝我单膝缓缓跪下,当他向我……求婚,我确实看见了一些绚烂的场景…… 太阳没有了色彩,乐园失去了缤纷,大海也不再倒映着天空的蔚蓝,我一时之间也不分清这到底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如此,但我知道,在那一刻,或者说是从今往后,这些都是不及眼前这个人给我带来的光芒和温暖的。 这确实是两个灵魂的交融,但不是现在与未来的自己,而是我跟他,我们彻底融入了彼此的世界里,这分明就是,相爱啊。” 湿润的掌心慢慢收拢,屋檐下的她收回了手,朝我走来。 我仿佛从她苍老的容颜里,看见了她年轻时的纯真无邪,亦从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映照出了自己的模样。 属于贺天然的模样。 “我们在步入而立之龄时举行婚礼,坚定确认过彼此,哪怕那是一场良宵梦短的转瞬光阴,但我们确实是圆满过一次了,这是……我们一同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如今即使过去三十年,我也不曾后悔当初在一起的那个决定。” 她站在我面前笑意盈盈,那是我最爱的目光,我们好像都是年轻模样。 地狱人间热闹空荡,我愿渡人渡己的思量,到头来,终不敌她胡编乱造出的那些愿望…… “艾青,你的夙愿是什么?” 我问她,她微笑不语。 我拿出在后山寻到的那块怀表,小心翼翼递了过去。 “这……是我当初送你的……”她面露欣喜。 “曾有无数个我在崖边自省,面对原来世界的真相该当如何自处,又当如何面对你,面对……温凉,有的人负罪心起,便一跃而下以命抵命;有的人听见这表里的岁月之音,终可见我,下山修行,这块表,就是茫茫选择中的其中之一。” 她接过怀表,望着表面的裂痕与灰褐血迹,秒针一点一点的往反方向旋转着,看上去倔强又执拗。 “我知道你不是在等我,你是在等你自己重新上山,天然,你本来打算自己渡自己的,对吧?” 她喃喃低语,说出我一直困守于这座寺庙的真相: “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我的夙愿,是因为我知道,要是贺天然的世界不再有因果,要是那天婚礼上解脱的人是我,那么这山上,这庙里,又会多出一个法师来,然后可能再次见证千百世的轮回,直至另一个自己上了山来才得解脱,但如果是这样,那么山下那个无因无果,无业无报轮回地狱,永远都不会空,永远都会有个人留在这个方外之地,等着让所有人解脱……” “……本该如此的。” “不该如此的,我的夙愿……不是还没了却吗?” 我神色一变,再次追问道: “艾青,你的到底夙愿是什么?” “我刚才在地藏殿说过了啊,我希望你,能够欢喜快乐,希望我们都能幸福,我希望好人有好报,我希望在这样的地狱里,我们都能种下善因开出善果,我希望……我们都能不昧因果。” 这次,她没有继续隐瞒。 这是一个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 「法师,为什么这些牌位,会有红、黄两色的分别?」 「我先生一直想要一个家,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所以,我也希望能替另一个世界的他,布置好家……」 直至她在这个世界认出了我,从而看清了颜色,所以才有了夙愿吗? 我无法确定自己的设想是否成立,但就在我震惊思索之际,曹艾青已经越过了高高的观音殿门槛,跪在了蒲团之上,她将那块怀表合在手中,闭目祈祷。 观音像前的那个娇弱背影,让我依稀想起了若干年前,我将佛珠交给她的那一天,她同样在一模一样的位置上,在那时,她便有着对未来的虔诚发愿—— 「菩萨,如今信女所愿皆成,前有锦路,身伴良配,本应别无他求,但还请菩萨慈悲,恕信女贪心,想求菩萨保佑天然欢喜快乐,无病无灾,也求我俩之间的感情,能够长长久久,哪怕仅是无波无澜的平平淡淡,亦是信女一生所愿。」 能让她的解脱的夙愿,都在她每次双手合十的祈祷中,而这些祈祷里,次次都有我…… 我在殿外伫立良久,缓缓转过身。 我不能再待这里了,我要下山去,唯有这样,殿中的人,才能获得真正解脱。 下了山之后会怎样,我不清楚。 但这场始于谎言的漫漫轮回,已经在她进入佛堂之时,终于了另一场谎言。 不会有人再回到这里了。 山水间,佛堂前,风晴雨霁。 我沿着石阶一步一步向下,踩在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上,我晃晃悠悠走出了数十米远的距离,眼前,不知何时,大雾散去,光明初漏。 一句跨越了恒古时空的回响,徐徐在我心头朦胧响起,逐渐清晰—— 「别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后不会走丢的,你回头就能看到我。」 我骤然回头看去。 观音殿外,云雾初散,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的隙缝,斜斜地散落在大殿之前。 佛殿之内,观音法相慈悲,低眉垂目,金身熠熠生辉,同明相照。 而那蒲团之上,再无人影…… 我回身朝着大殿奔去,想要寻找那个人影,可脚一抬起,却如何都落不到门槛之内了…… 端坐明堂的菩萨看向我,只愿生者顺遂,亡魂安康。 我看向端坐明堂的菩萨,不发一语,转头看向山野灿烂处,决定动身,去追随那一缕曾经偏爱着的光。 她要带我走出去,她要带我见天地。 她真的做到了。 …… …… 拨开不相关的人海,独缺你的时代,风华裁作留白抖落一身尘埃 春来冰消雪融化贤良寺外,晨昏光影都在歇山顶分开,人间的季候不为谁更改 狂奔去紧握记忆的藤蔓,一幕幕关于你的却转淡 无怪乍暖还寒,天意自知冷暖 羡艳徒然,因果循环 …… 从来习惯孤身一人,而如今最后的期盼都已不值一哂 流言的背后只能是轶闻,最美的梦境心头至深 最好的时光遇见对的人 摆脱所有身份,只好惟愿来生 众里相寻,凭字相认 …… 长河里飘摇着谁瑰丽的诗篇?他至少道出梦中青涩的爱恋 而我只缄默回味惊鸿一瞥,辗转过一年又一年 我闭目亲手献上一生的花圈,睁开眼两句挽联哭无声岁月 迟来的话时间喷薄成吊唁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万古未变…… ——歌曲《一身诗意千寻瀑》 (第六卷及地狱篇剧终) 感谢最近的两位盟主,嘟嘟噜的小保姆,JOESHINODA!感谢两位!! 第388章 尾声 牡丹亭外 第388章尾声牡丹亭外 我们终将对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暮年浮光之景将之瞬息点醒,又终会困其一物一事而解终身之惑。 贺天然下了山,他能回头看,但他再不可能往回走了…… 走出了轮回,没有了恶作剧,没有了救赎与亏欠,三人也不再有了任何的前世记忆,他们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呢? 那个九月不再是他们命运的分歧点,温凉没有捉弄过贺天然,贺天然也会因曹艾青遭到霸凌时挺身而出,他逐渐变得不再自卑,只是他仍不知道梦想为何物。 在感情方面,高中时代的两个校花,温凉与曹艾青,他当然是更偏爱后者一些,因为一场勇敢,两个人拉近了不少距离,相互学习,相互成长,也相互走进彼此的世界里;温凉的话,在他的印象中是一个很少来学校上课,一直在外头上着艺术培训班的明星同学,若说印象最深的一次,应该是高三那年的迎新晚会,她在台上唱了一首歌,他在台下静静坐着听。 她唱的是什么,贺天然不记得了。 他只是记得那天温凉站在舞台上隐隐发光,那是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她,不过整个高中时代,她与自己,并没有过多交集。 最终,贺天然与曹艾青考上了港大,一个学金融,一个学建筑,温凉考上了电影学院表演系,那年他们的照片被并排贴在了学校的荣誉墙上,那是他们三人离得最近的一次。 暑假那会,贺天然在常去的一家吉他店里,遇到了一个叫姜惜兮的可爱学妹,没想到对方竟是自己的小破站指弹账号的粉丝,两人同为二次元ACG爱好者,趣味相投,很快便成为好朋友。 学妹看自己是带着偶像滤镜的,这让平时在曹艾青面前说句话都要字斟句酌,竭力保持形象的贺天然顿时有些飘飘然,所以在他高中毕业后,两人依旧保持着密切联系。 时间来到大学时代,贺天然老实接受着家里的安排,攻读金融,准备将来以后接手父亲的班,他对这个专业说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他有时候会很羡慕曹艾青,因为这姑娘很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一直在为之奋斗着。 有时候,他会跟曹艾青敞开心扉的谈论很多想法,两人的三观,对于同一事物的理解,同一情感的解读都无比相似,久而久之,他们彼此之间竟生出了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默契。 曹艾青的温柔与包容,让从小在家庭中缺失了爱的贺天然倍感温暖,两个人的关系,也在这样的交流与相处中越走越近,甚至是这种默契,让他们彼此都认定了对方就是那个将陪伴着自己度过漫漫余生的唯一伴侣。 但是,他们都还很年轻。 在大三这一年,就在两人即将捅破窗户纸决定关系时,贺天然犯下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没有经历过轮回之苦的他,开始在姜惜兮的崇拜追求与曹艾青的温柔似水间摇摆不定。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决定的事,如果两者之间要选一个,他肯定会选曹艾青,只是在此之前,他与曹艾青两人在感情方面,都属于被动型的人,何况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朋友,郭淮,对方也对艾青情有独钟。 尽管贺天然与郭淮说好,追人家姑娘咱都各凭本事,但为了不伤及这份友谊,所以他跟艾青之间的感情就显得有些需要顾及到这位好朋友的感受了。 当然,郭淮都只是客观因素,不是什么主要原因。 贺天然是一个好男人,但现在,他还是一个完全没有恋爱经历的大学生。 面对小学妹的狂热攻势,贺天然有些舍不得这种大男子主义的空前满足感,这是以前内向的他从来没体验过的,有些沉迷于这种感觉也是理所当然。 但最终,纸还是保不住火,当曹艾青撞见贺天然暗地里跟另外一个学妹勾勾搭搭的行为后,直接暴雷,两人关系直接降到冰点。 贺天然真是悔不该当初,尽管他竭力挽回与曹艾青的关系,也跟学妹说了清楚,可终究还是一步踏错,重新再来。 在这之后,贺天然逐渐明悟出了一些感情的真谛。 他学着沉下心来,独自趁着十一长假去了趟云南进行搭车旅行,看了一眼美丽的梅里雪山,散完心回来后,他应聘了图书馆的管理员,没事就读读书,放放空。 图书馆的学生管理员有时需要兼职给图书馆电影院播放电影,电影有老的,有新的,有经典的,也有拉跨的,但不管如何,每每他坐在放映厅,放映的光柱从他的头顶射向幕布,播放起一场场如梦似幻的光影故事时,他总能感受到一种内心的平稳安宁…… 很奇妙不是吗? 感觉自己和主角一起体验过他们的人生后,勉强就没有那么孤独了。 而且当导演翻找出自己内心的碎片,拼凑出一个故事,然后通过光影的媒介传播出去时,这就好像是在跟世人对话一样。 这比书籍更形象,这比做梦更有趣。 这种对话与倾诉的方式,对从小就在家庭环境中一直处于“失语”状态下的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好像,找到那个跟曹艾青一样,可以让自己为之奋斗,付诸岁月的东西了。 从这段时间开始,他开始接触更多与电影相关的人和书籍,他认识了一个比自己小一届的学弟,名字叫做余晖,是港大学生电影协会的成员,同时也来应聘图书馆管理员的职位。 两人很快打成一片,贺天然从他的口中得知,他想要考一考隔壁电影学院导演系的研究生,也知道了许多普通人想要进入电影行业工作时要具备的技能条件。 但贺天然他……不是普通人。 在大四这一年的毕业前夕,余晖撺掇贺天然参加正在征集作品的港城大学生电影节,想让他与港大学生电影协会一起协力,完成一部微电影作品。 当时贺天然正面临着父亲给自己安排的实习工作,一下就陷入了两难。 这让他想起了曹艾青与姜惜兮的那次摇摆犹豫,他已经不想在同样的问题上,犯同样追悔莫及的错误了,所以他生平第一次推辞了父亲的好意,选择了自己更喜欢的东西。 那一届的大学生电影节,港大学生电影协会提供的影片,拿到了最佳影片奖。 在最后的演职人员表上,贺天然的名字,赫然在导演那一栏高高挂着。 不过可惜,最佳导演并不是他,而是颁给了电影学院导演系一个叫黎望的家伙,先前贺天然跟余晖还去电影学院打探过敌人的虚实,其中还发生了一段有趣的小故事,当然,这个就先暂时按下不表了。 这次的获奖,给予了贺天然极大的信心,也让他有了跟自己父亲对峙的决心。 他未来想要学电影。 当贺天然把这件事摆在台面上,自然就引来的贺盼山的强烈反对,而但当贺出自己还有一个贺盼山答应过的愿望没有实现时,这位老父亲又沉默了。 那是贺盼山埋在自己生活中的一个彩蛋,那是一艘帆船的名字,其中埋葬着他年轻时航行世界的梦想。 他说过,如果有人猜出来的话,会答应那个人一个要求。 而恰巧,在一次海钓中,这个彩蛋被贺天然发现了。 精明的商人不会否认自己说过的话,何况这还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承诺。 所以,在贺天然提出请求的一周后,他收到了父亲的答复—— 可以,但有条件。 先不管条件如何,起码结局是好的。 贺天然如愿以偿地争取到了几年自由的时间,在港大毕业之后,他先去电影学院上了一个进修班,不过不是导演专业,而是管理制片的进修班,学制是一年,全日制,只有结业证,没有学位证,除此之外跟普通大学上课没啥区别,讲的多是影视制作,投资与管理方面的知识。 进这个班,是贺盼山的安排,而这些课程,对原本就学金融的贺无非就是一个领域细分的问题,上这个班的同学,也大多是一些企业老板或者中高层的精英人士,三十岁四十好几的人比比皆是,他反而成为了班上最小的一个,也是最为瞩目的一个。 毕竟山海集团的太子爷来上这门课,很难不让这些嗅觉敏锐的人士察觉到山海科技未来会跨足影视行业的提前布局,而且IT行业现在插足影视圈是很正常事,别人可是现在最大的投资金主啊。 在这一年的学习时间里,贺天然结识了许多影视投资的人脉,用不用得上两说,起码以后在拉投资这方面,除了他老爸,他也能知道可以找谁试试机会了。 学习放一边,先说回感情。 贺天然与曹艾青感情的转机,出现在一次相约回到港中母校的运动会上,那已经是曹艾青准备出国留学的前夕了,这两年来,女孩的态度有所放软,平时与贺天然的来往相处,亦是在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但两人在谈及爱情一事上,哪怕是彼此喜欢,但多少都有了一道坎儿。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必各位看官心里都清楚,贺天然终于跨出了那一步,只不过不再是一场确认了关系后,想要锦上添花,青春重演的求婚,而是一场面对即将各奔东西,不想追悔莫及的盛大告白。 那天他们相拥在一起。 曹艾青回答说,我也一直喜欢着你,但我不能确定你是否能等到自己回来,我对此惴惴不安。 贺不怕,可以让时间证明一切。 而时间,真的可以再次证明一切吗? …… ……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时间飞逝,2028年,9月1日,早上八点半。 “贺导儿~贺导儿~天然哥,哥!醒醒嘿!咱们马上到片场了。” 二十五岁的贺天然在睡梦中恍恍惚惚听见了一阵歌声,随后是一个人的催促声,他朦朦胧胧睁开了眼,眼前是拥挤到停滞不前的早高峰车流,不远处的红绿灯正巧跳到了红色,然后开玩笑一样地开始了长达九十秒的倒计时。 坐在副驾上的他揉了揉眼睛,转了转僵硬的脖子,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对驾驶位上的余晖问道: “感觉我睡了好久……咱们到哪了?” “没多久,你上车就睡了,大概就四十分钟吧,咱们到人民公园了。” “那不急,起码还有半个点。” “这么准吗?” 贺天然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信誓旦旦回道: “赌一杯冰美式,好吧。” “小看我车技啊?行,可以啊~” 余晖爽快地答应了一句,加大了点歌曲的音量,只听陈升那沧桑到要死的嗓音从哈曼卡顿的音响里清晰通透地飘进了两个男人的耳朵里。 李郎一梦已过往,风流人物今日在何方? 从古到今说来慌,不过是情而已…… “哥,伱是00后吗?不是我说啊,你这车里的歌单得换一下了,要不你能上车就睡呢,我都听困了。”余晖趁机吐槽了一句,但没敢切歌。 “你懂个屁,知道什么经典吗?而且现在00后最大的都实岁28,虚岁29,一晃就30岁的人了,你说要听个啥啊?听《孤勇者》啊?那是别人10后的怀旧金曲,好吧。” 贺天然一边扎着自己的长发,一边一顿数落,余晖憋着笑。 “嗡~嗡嗡~!笃笃笃笃笃~” 耳边,响起一道发动机的嘶吼后由远及近的马蹄音,即便是隔着车窗,车内两人也能听个仔细。 贺天然朝声响处望去,只见副驾窗外,一辆黑绿配色的KAWASAKI摩托车出现在了视野之内,徐徐停靠了下来。 它的车主是个女生,黑色的头盔戴着看不清面容,身上罩着一件黑白配色的印花棒球服,斜挂的运动背包从右肩与左腋之下环连在胸前,内衬的纯白背心下被清晰勾勒出两座峰峦,待到摩托停稳之后,牛仔短裤下如玉雕琢的两条大长腿顺势踩在了地上支撑着摩托,她慢慢伏下身姿,收拢双手,上半身就那么半趴在了摩托的前段。 虽不见真容,但仅是这份被虚遮住的玲珑曲线与完美比例,就足以让人目不转睛,口干舌燥。 可我最爱是天然,风流人啊如今在何方? 不管是谁啊躲不过,还是情而已 …… 兴许是听见了身边宝马车里传来的歌声,这位女车主微微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车窗,正巧与副驾上贺天然的视线对撞在一起。 只不过,车窗贴了膜,姑娘戴着头盔,他们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脸。 “卧槽,哥,你瞧着臀腰比,这大长腿,这翘臀,嘶~~我去~~这妹子身高得有一米七吧?哥?哥、哥你在听吗?” “……” 不知怎么的,九十秒的红灯第一次让贺天然觉得过得那么快。 绿灯亮起,身后车辆的喇叭鸣了两下,姑娘转过头,右手一拧油门,发动机再次轰鸣,像是挑衅一般,左手也不扶着龙头,而是抬了起来,对着车窗里的人比划出一个鄙夷的中指,然后风也似的留下了一个绝美背影…… 车里的两人目瞪口呆…… 下一秒,贺天然没好气地转过头,对着余晖恼羞成怒道: “这么近别人听得见我们说话,你小子别那么下头行吗?开车开车开车……” “啊?喔喔喔,好好好,我的我的……” 余晖赶紧认了错,汽车再次行驶了起来。 陈升的歌临近结尾,车里唯有歌声回荡,贺天然望着窗外一一飞驰而过的风景,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然哥啊……刚才不好意……” “胸也不错。” “……啊?” 余晖以为自己幻听了,谁知贺天然转过头,眼前特别认真,神情也特别正经地重复了一遍: “胸也不错,你信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嘿~” 黄粱一梦二十年,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 写歌的人假正经,听歌的人最无情 …… …… (本来这一章打算放在社会篇的第一章,但想了想,还是放在这一卷,当成尾声,如果没有社会篇,这一章就是本书的结局了。 PS:感谢忠烈公(博士哥)的再次上盟,感谢随缘乱切(树)的上盟,感激不尽,谢谢你们的陪伴!) 第六卷总结 第六卷总结 第六卷终于写完了,这一卷很难写,有多难写呢,我举个例子,比如这篇总结我反反复复写了三次…… 第一次在《我于地狱见观音(下)》发完之后的夜里,不过写到一半,感觉当时自己情绪不够稳定,所以便睡下等到第二天起笔;第二天起来,写着写着又发现结尾差点什么,于是又把《尾声:牡丹亭外》给码了出来,总结又推翻了;第三次就是这一次,乃至于落笔时,我都还在内环问各位阁老询问意见,需不需要解释一下地狱解脱的过程…… 兴许是近月来被四个白银大帝们拱了一手,大群里发癫的情况日愈严重,也让我倍感压力与困惑,我听到太多太多声音,诸如—— “温凉,我的温凉,我的温凉啊,到头来她就是个配角!是个小丑!(哭)(哭)(哭)” “狗作者就不能让艾青好好过日子吗?艾青,我的艾青(哭)(哭)(哭)” “支持全收!不后宫我不看了!什么玩意,网文你跟我提现实,我又不是来受罪的!” “这书后宫我就不看了,这是最差的结局,真是白瞎了女主的深情!!” “写开放结局吧,我谁都舍不得,谁都不想伤害,又不想看到她们被降智,这是最好的结局!” “开放结局是最操蛋的结局,我看了这么久,结局都要让我猜?都特么滚吧,伞兵作者!删书了~拜拜!” 我看到以上这些评论就……嗯,感受到了人间的烟火气。 并且,我也得出一个结论,不管我怎么写,都有人不满意,就好像没有人永远十八岁,但永远都有人十八岁,意见永远不可能统一,永远都在变化,我也不可能在以上的这些癫言癫语中,找到任何一丝对自己创作有帮助的东西。 所以我决定—— 我写自己的,您爱看不看。 好了,回归正题。 纵观整个第六卷,应该是我写的最为艰苦的一卷了,因为在此之前的很多伏笔需要一个收束,山上的天然因何会走出地狱,佛珠的来历,轮回的解答,已经在第五卷身心俱疲的天然哥如何走出阴霾,当这些种种交融在感情线里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最令我头疼的问题—— 艾青这个人物,还能如何塑造? 相信大家都有印象,在大艾青出场之前,大家对艾青的印象应该只是一个善良单纯的甜妹,但在上一卷温凉的退场后,想必这个甜妹的形象早已湮灭在了温凉那个炙热滚烫的身影中。 这是事实,乃至于如今第六卷写完,群里的人气投票,温凉仍旧占有着60%的绝对喜爱度,更遑论第五卷雪山结束后,初期啥都没有的第六卷了。 自大艾青出场以后,大家对“曹艾青”这个角色的观感普遍处于不咸不谈,甚至有些反感的状态里,群里只有一小部分青厨苦苦支撑,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哪怕我前一分钟打开作家后台,也刚巧刷到了一条吐槽大艾青去试探贺天然的章评。 “可艾青在温凉与贺天然的爱情中,又有什么错呢?” 这是很多读者在面对艾青这个人物时,留下最多的一个评论,这也是我最想表达的一个态度。 当艾青扔掉佛珠时,有人猜测她要黑化了,可是她没有;当白闻玉邀请她参加家宴时,有人猜测她要开始报复了,可是她没有;当天然完成了温凉的夙愿,曹艾青此时应该是落井下石,大快人心了,可是她还没有…… 这朵白莲花具备了所有白切黑后迎来转变的机会与条件,大家都希望曹艾青不要那么柔柔弱弱了,要不然在温凉碾压般的攻势与深刻的退场之后,她根本比不了,也争不过…… 可是……为什么要比,要争呢? 比什么?争什么? 曹艾青只要做自己就好了,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就是一个心底善良,一个柔情似水的姑娘,她有着内心的坚持,也是在为人处世里带着一种少女的温吞与敏感的人。 她向往成为白闻玉那样独当一面的女强人,也希望拥有一段像父母一般的隽永爱情,她朝着自己的梦想奋斗,期待有一天会把自己的热爱变成一生的事业。 她对贺天然没有愧疚,更不在乎是否身处地狱,轮回与否,她想惩治恶人,却被那年少不可得的爱情所打动,选择了放手,然后像夕阳一般下沉,成全了月亮的耀眼夺目。 她需要讨谁的喜欢?需要跟谁去比较吗? 她不需要。 这是艾青这个人物最根本的特质,她的特质像是网文里落难后等待着被男主救起来俘虏了芳心的女主角之一,但偏偏又清醒的不像个网文里会出现的人物。 不用怀疑,上面那本网文说得就是本书。 所以作为正在写网文的骚骚来讲,艾青是我最难去塑造的一个角色。 温凉的话,我可以两三章写出一个很有趣的小情节,这基于她跟天然哥的化学作用还有本身的性格;但艾青不同,要写一个她的冲突,我往往需要很长时间,而且大多都很平淡的。 只是,在这份平淡之下,就我个人的创作技法而言,我的收获与成长是最多的,因为能把一个内心期盼平淡的角色写好,比起刻意制造戏剧冲突而言,真的要难上太多太多。 因为想要塑造这份平淡,不光需要我创作的时候慢下来,也需要读者在阅读的时候慢下来了,自己去观察,而不是借角色之口告诉你。 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一个艾青,但她的形象是否塑造成功,还是留给各位看官去评价吧。 前几天抽空回答了群友“江”同学的几个问题,在这里也分享出来,让大家看一看,这些问题可能不会帮你解答所有关于地狱轮回的疑惑与全貌,我思来想去,还是希望大家自己去思考推敲,而不是我把答案直接告诉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了—— (警告!!以下部分,我不建议没读完第六卷的读者观看,这样会损失不少阅读体验!) (警告!!以下部分,我不建议没读完第六卷的读者观看,这样会损失不少阅读体验!) (警告!!以下部分,我不建议没读完第六卷的读者观看,这样会损失不少阅读体验!) 问题一: “为什么艾青前二十九年都找不到贺天然?是贺天然避而不见吗?原因是什么” 答:这其实是个蛮意象的问题。 如果我写了一周,一年,是不是难以表述轮回世界的那份“厚重”呢?我更想读者在阅读时体会到的是一种反差,因为光写上数字,网文读者是没有具体感受到,就像之前温凉重复在九月,天然哥在军训时轮回了整整七十二次,他们出来后依旧保持着原貌,就像修仙小说闭关一千年,一万年,读者的在感官上没有任何负担,也不会有什么概念,只有在经历过故事之后,他们才会觉得轮回的残忍。 而艾青这三十年,没有那么多可以描写的章节,我需要在有限的篇幅之内,给予读者足够的反差,容颜的衰老只是外部特征,重要的是让时间有意义,这份深情才有意义。 就像艾青说的,她喜欢细水长流,长长久久的爱情,她是真的在践行自己的话,这个已经铺垫了很久很久了,这才是我想给读者带来的效果。 问题二 “为什么第四卷的贺天然没有家人的记忆,完成夙愿不是应该脱离地狱吗?他怎么还在地狱” 答:首先,夙愿是在实现的过程中不断缩小,不断遗忘,甚至是改变。 贺天然的夙愿是有一个家,而最终呈现的节点,是婚姻。 但在坏未来线(第三卷)中,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王妈的死亡也好,父母的不理解与他自己的自甘堕落,他要怎么做,才能有一个家呢?或者说,他的夙愿是否在这些年中,已经悄然改变了呢? 这是社会篇的问题,暂时按下不表,先说融合记忆后,第四卷的他为什么还在地狱里。 第三卷有句很重要的台词—— 只有一个贺天然。 而这个贺天然,就只有山上的贺天然,那么这个贺天然的夙愿是什么? 诚然就是超度地狱中的所有人,只要这个贺天然不消失,那么山下所有的贺天然,即便完成了“家”的夙愿,也不会真正的得到解脱,因为地狱中还有人没有获得救赎。 山下的那些贺天然,无非就是“皆我圆我少年梦”的一种形式,但山上这位,显然有比“少年梦”更重要的东西要完成。 其实这里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点,就是第三卷老和尚曾邀请青年天然进殿,但他还是拒绝了,他走向了来寻找自己的温凉,最后在后山消失,这里有很多解,当时青年天然猜测的是艾青回到了过去,改变了一些东西,也有可能是完成夙愿后的消失,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我就不过多赘述。 问题三 “艾青是在快要结婚的时候发现天然接到了温凉的电话,从而意识到了这无尽的轮回只有把寺庙的和尚也救了才行?” 答:不是,不过这让艾青意识到轮回里的时间线可能有无数条,这坚定了她上山去找老和尚的决心,但无论是否知道温凉身亡的消息与那通电话,她都会上山,因为她的记忆没有消失过,所以在见识过佛珠的伟力与温凉夙愿完成后的解脱,既然选择帮助贺天然,那她无论如何都要上山见一见那位法师,这个回答,同时也包含了下面问题的一些解答。 问题四 “艾青的夙愿是什么时候变成天然平安快乐?是更早到求婚或是那个图书馆里黑白色的谎言开始,还是更迟到婚礼结束梦醒或者进入寺庙才有的?又或者一开始就是的?” 答:一开始就是,或者说,是发现了贺天然的善良本性之后,只是她知道了让天然平安快乐的条件,不止是在下山完成“少年梦”那么简单了。 这里留下两个思考题: 1)第六卷打来电话的温凉是第一卷的温凉吗?死掉的温凉又是怎么回事? 2)佛珠在这场轮回中,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 说实话,如果把这两题解开,会比群里发癫来的更有意思,起点章评属实被我玩明白了(笑) 好了,说回接下来的社会篇。 在我最初的设定里,本卷尾声,就已经是大结局,至于为什么要写社会篇,是因为本群阁老忠烈公,既博士哥(现已告老还乡)说的一句话—— “地狱篇结束了,主角们走出了地狱,但把我们读者被留在了这里,我们见不到他们的未来了……” 如此,这才有了社会篇的诞生。 所以社会篇这就像是什么呢,说是“日后谈”吧,可能篇幅会有些长;说是“番外”或者“新书”吧,也不太对,因为接下来的内容,确实是发生在地狱篇之后的正式内容,在情节与伏笔上,必然会有所联系。 所以骚骚思来想去,可能把社会篇定义为一个“大型DLC”更合适一点。 本来这一部分,我是想要留白的,现在继续写下去,无非就是把留给读者想象的空间,添上具体剧情,让大家见证一下他们的未来,而不用脑补。 但我先说一下免责声明—— 出了地狱,不代表大家都会幸福,只代表他们拥有了未来,真正的幸福是要他们去争取的,而没了轮回,没有佛珠,就没有任何重来的机会,现实发生了什么就是什么,刀刀见血,无法改变。 所以,现实会比地狱好嘛?不见得。 但我相信,经历过地狱轮回的他们,不会在生活面前,轻易倒下了。 一路看过来的朋友都应该记得,天然哥写了一本小说与一部剧本,分别叫《拣尽寒枝不肯栖》,代表着本书的前三卷;另一本叫《我有所思在远道》,代表后三卷;那么现在即将开始的最后一卷,也作为他们于真实世界正在发生的故事,就叫—— 《人生何处不相逢》吧! 我还是那句话,大家可以把每一卷当成是本书的结局,万事都有不尽如人意的时候,但既然答应了要写下他们的未来,骚骚也一定会认真对待,全力以赴,所以,敬请期待吧! 对了,再次感激最近几天为骚骚上盟的几位大佬,他们分别是—— JOESHINODA 嘟嘟噜的小保姆 忠烈公 随缘乱切 A眼眸里的温柔A 感谢大家的陪伴与支持,这本书写到现在,发生太多太多,骚骚铭记在心,真心谢谢各位! 第389章 珠光巷白头鹰与番贝通津的胭脂马 第389章珠光巷白头鹰与番贝通津的胭脂马(上) 余晖所说的片场,其实就是在港城外滩边上的一条小路,名叫——番贝通津。 这个名字可能对外地的朋友来说有些怪异,但其实在粤语地区,“津”就是码头的意思,不少在江边的小路都被冠以“通津”的名字,而“番”呢,就是指外邦,外国,“贝”字就是“背”意思了。 所以“番贝通津“这四个字翻译过来,就是“外国人居住地背后通往海边码头的那条小路“。 而之所以能成为此次拍摄的取景地,是因为这里集中了港城早期很多中西合璧的小洋楼,鲜艳的满州窗,圆拱门,红砖墙或青石墙,那些老房子在花木扶疏里斑斑驳驳地沉默,许多都有围墙、花园,独门独院,窥望进去,还真是庭院深深深几许。 而且这边楼下的咖啡厅也特别多,也算是外滩边上难得的宁静一隅,不少在周围上班的白领精英和文艺青年,都喜欢来这边小憩片刻,是兼具那种浪漫与小资格调的一条街,非常适合影视取景。 当贺天然他们抵达片场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不少美术组与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准备着置景工作,一见着他跟余晖到了,各组老大纷纷上前打起了招呼: “贺导儿,余导儿~” “贺导儿,余导儿……” 道具组的老大一手正捧着一个花坛,一手从兜里拿出一包黑利群来抖了两下,熟稔地递上香烟,余晖借火点燃喷出一口烟来,正要给贺天然点上时,他拿着烟的手晃了晃,举目张望了一番,示意先不急。 他向两个组的老大交代道:“今天是余导话事儿,你们就听他的就行,我呢就陪客户去了,大家辛苦啊,余导儿等会要给你们买咖啡,喜欢什么自己先点上,掏钱的工作让他自己来。” “得嘞~谢谢余大导演!” “放心好了,哥。” 拍了拍余晖的后背以示鼓励,片场没事儿的贺天然悠悠哉哉走进了一家等会要取内景的咖啡厅里。 柜台处,正坐着一个一身休闲装,戴着圆框眼镜,额头发端贴着一张刘海贴的女人。 此刻,她的手指正在笔记本的键盘上运指如飞,贺天然不声不响地坐了过去,谄媚地叫了一声: “桃子姐……” “滚。” “好~“ 那个女人没好气地叫了一句,贺天然嬉皮笑脸应了一声,但也没见动弹,最后还是这个女人“啪”地一下关掉笔记本,扭过头。 此人,正是当初贺天然在港大图书馆结识的学姐,姚青桃。 “怎么了?今天吃枪药了?” 贺天然见她表情,好声好气问道。 姚青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冷冷地盯了一下贺天然手指间夹着的香烟,没好气地说: “借景的时候人家店主说了,店里不许抽烟啊。” “啧,瞧你,就没想着抽。” 贺天然觍着脸,将手里香烟往柜台桌上一丢。 姚青桃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说起了正事儿: “艺人比你们先到十分钟,现在在保姆车上化妆,不过他们那边凌晨三点来了消息,说是要用自己的摄影师,要把陈老师换掉。” 贺天然听见这个消息也是一愣,她口中的陈老师是负责这次拍摄的摄影师,之前与贺天然合作过挺多次的,双方都很默契。 “嚯,准时的艺人我很喜欢,但要抢我镜头的,我就不喜欢了,这够大牌的呀,还要指定摄影呢,以前沟通的时候怎么不说?” “很早之前第一次沟通的时候提过一嘴,但当时那位摄影没时间就否了,哼,真是大牌就好了,他们公司的一姐拜玲耶也没这么挑剔啊。”姚青桃口中带着不屑。 贺天然没接这茬,只是正经问道:“换的谁啊?” 姚青桃重新打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张电子简历与作品集,贺天然定睛一看,是一个叫蔡决明的家伙,本科念的是电影学院摄影系,跟贺天然是同校的关系。 对了忘记说,目前贺天然是电影学院导演系研三在读,外头在片场忙着指挥的余晖跟他是一个班的,本来贺天然应该大他一届,但由于多读了一年管理进修班,所以现在两人是同级。 “看简历,这哥们这几年都是在剧组混啊,有TVC广告的作品吗?”贺天然问。 “有,还在下呢,我也是刚收到。”姚青桃捏着人中,带着迟疑:“要不要……跟余晖通通气啊,跟陈老师沟通沟通。” “当然要说啊,不过今天我就是来看场子的,主要工作就是陪客户聊天,又不是导演,你不用指望我。” “你真不管?”姚青桃一挑眉。 “哪能啊。” 说是这么说,贺天然重新拿起香烟,双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将烟丝一点一点从烟嘴里掏出来放到桌上,他一边思索,嘴里就说出解决方案: “这个摄影师的费用一天是多少?” “一万四一天。” “那器材还有跟焦员啊,摄助这些呢?陈老师人家是自己带的班子,把他换了全得跟着走,这哥们来了就是一光杆司令,机器都没得用。” “费用都包含在里面了。” 贺天然一愣,心想这么一算下来还挺便宜的,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 “这个费用让艺人那边自己出,这种临时加的条件没得谈,我们不可能出这个钱,陈老师那边你也不用换,大不了双机位拍得还快些,等会艺人经纪来了你找个机会,单独上去跟她撕哔就行,这事儿他们不占理。 余晖那边等会我去跟他说,我现在就担心多个机位会打乱他的节奏,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对了,艺人是怕拍出来丑,才用的自己人吗?” 贺天然不疾不徐地询问着。 姚青桃想了想,猜测道:“不像,估计是……人情吧。” “啊,那我明白了……这是……地下情人啊?” 贺天然突然八卦之魂就燃烧了起来,即便两人现在身边没人,他亦是掩耳盗铃一样地压低了声音。 “不可能,这艺人吻戏都不拍呢,那会那么明目张胆,估计是亲戚、朋友什么的。”姚青桃同样是压低声,低下脑袋。 “是吗?啊对对对,我记得玲耶也是不拍吻戏,他们公司在合同上有这条。” 贺天然一下想到。 姚青桃挤眉弄眼,“贺导儿,去年你跟玲耶拍完戏后,还有联系吗?” 贺天然忽然直起腰板,义正言辞:“姚青桃同志,CP不要乱磕,别人都是磕男女主演,你磕我一个导演跟女主演,这是什么邪道CP啊……” “哎呀,谁叫咱们贺导儿话题度高呢~!而且磕CP是我们这些吃瓜群众的刚需。” 姚青桃调侃道。 在这里,就不得不插些题外话了。 「未来制作」影视公司,是贺天然考上导演系研究生那一年,是他爸贺盼山注资三百万成立的一间影视公司,但由于像发行、宣传、整合行销一系列的链条还没打通,所以现在的主要业务,还是以一些广告啊、电影电视剧的策划与拍摄工作为主。 所以说是公司,还不如说是贺天然个人的导演工作室来的更贴切一些。 不过在去年,贺天然拍摄了一部由女频网文IP改编的奇幻悬疑网剧,名叫《心千结》,投资的大头自然就是他爸的山海集团,女主角找的是当时还不温不火的二线小花旦拜玲耶,男主演更不是什么大咖。 这部剧当时放出开机消息的时候,最大的宣传点还不是什么IP啊,什么主演之类的,而是作为山海集团太子爷的贺天然…… 这种代表着资本的富二代亲自下场操刀的网剧,想不引起话题都难,一开始网友都纷纷猜测这只是玩票性质,说什么这是太子爷下场选妃啦,无非就是博美人一笑的闹剧,不管怎么说,这个话题确实吸引到除书粉外,很多路人水友的围观。 只是到最后,没想到啊没想到,《心千结》播出后的质量竟然出奇地高,悬疑反转不断,剧情高潮迭起不说,最令人称道的是贺天然这个富二代作为一个导演,他那异常扎实的基本功还有无比丰富的想象力及审美。 特别是审美。 因为《心千结》本身就带着一种奇幻色彩,所以为了还原小说里文字的描述,他镜头下的人物、光影、景色,都带有了一种梦境般的朦胧美感,不管是演员的妆造、镜头调度、灯光、美术置景还有后期的调色及特效,这些都做到了高度的视觉统一。 如果只是剧组有钱而没有思想,那么是没办法做到这种程度的。 《心千结》是一部不管书粉还是路人看了,都会觉得满意的好剧,如果真要说什么不好的地方,可能就是在后期剧情上要略显单薄了一些,不过这也没办法,原着本身是作者比较早期的一部作品,各方面都有所欠缺,改编成剧本难度本来就很大,能拍成这样,就已经是十二分的成功了。 被挂上小糊剧标签的《心千结》在播出之后好评节节攀升,彻底大爆,在去年夏天还引发了一股热潮,而主演的拜玲耶更是通过此剧上升了一个咖位,成为眼下炙手可热的小花旦。 而贺天然呢,也摆脱了最初那个“玩票富二代”的印象,跻身为一个有才有颜又有钱的新晋导演,可有哪句说哪句,因为山海集团众所周知的名气与顶级富二代的这个身份,他一开始给这部剧真的是带来了很高曝光量与话题度的。 所以说,娱乐场上的聚光灯,无论台前或是幕后,它永远是打在代表着资本那个人身上的。 “刚需归刚需,你这一段CP是必定要梦碎了,我跟拜玲耶拍完戏后基本就很少联系了。” 贺天然将桌上拆散的烟丝收拢在手掌心,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说起来,这段绯闻也不是空穴来风,之前拜玲耶接受采访,记者问及贺天然在片场导戏时,跟演员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趣事,这位来自西域的美人除了盛赞其专业外,更说了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他对待自己镜头下的演员,就像对待爱人、兄弟一样的认真。」 这是这句话的全文,本来也就是夸赞一下贺天然对待工作的认真敬业,但后来不知道怎么传着传着,就传成了—— 「他对待自己镜头下的女演员,就像对待爱人一样。」 …… 才子佳人的戏码古往今来,历久弥新,网络上的言论大浪淘沙,人们也只相信自己爱听的,得算是贺天然平时足够低调,这件事虽成为一时热议,但随着剧集的完结,很快就没了热度。 “BE美学永远都是我们这些‘磕’学家心里的一道疤好吧~” 姚青桃玩笑似地说完,目光一凝,突然端详了贺天然几秒。 “怎么了?” 男人疑惑问道。 姚青桃感叹了一声:“哎呀,我说贺少爷,我每次见到你,总想把你头上的白头发都给拔掉,我才比你大一岁啊,跟你这形象站一块,搞得我也多老了不少。” “你确定是‘拔’而不是‘薅’吗?你要把我这一头白头发都薅掉,那我直接就秃了好吧。” 贺天然反应过来,嘻嘻笑着。 “你染一下嘛,多帅一小伙子啊,年纪轻轻头发就白了。” 贺天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不懂,这是标志好吧!” 从大学时候起,贺天然就开始长白头发,如今他头发四成都白了,这事儿去医院检查后,身体也没出现什么问题啊,最后只能归结成人各有异了。 不过成熟也有成熟的好处,与明星偶像大多吃青春饭相反,导演这个职业就是越老越吃香,年轻太小根本就管不住剧组片场那一帮老油条,而且最重要的是,投资人也不会把大笔钱押宝在一个乳臭未干,刚进社会的毛头小子身上,让一个少年人带着自己的家当去领兵打仗,这跟打水漂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这一头白发起码在形象上,是贺天然作为导演时,能以服众的一层伪装。 能在25岁这个年纪就拍出一部爆款剧集,这已经是非常能证明自身实力的了,尽管别人都是千辛万苦,在湖里打了几十百道漂子才上的岸,而他却是被他爸开着船渡过来的。 但结果是好的,那一切就都是好的。 姚青桃白了他一样,“是是是,珠光巷的白头鹰,啧~怪相。” 贺天然闻言表情微微凝固了一下,刚才还很活跃的他随即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姚青桃口中的珠光巷,其实就跟京城的高碑店,韩国的忠武路差不多,简而言之就是一些影视公司扎堆的地方。 最近二十年来,港城的经济突飞猛进,连带着影视行业也跟着蓬勃发展,如果现在把娱乐圈按地域划分,除了传统京圈与沪圈外,如今更是掀起了一股新兴的影坛势力,叫作——港圈。 “港圈”这个词其实由来已久,以前也不是指港城,而是指隔壁曾几何时,辉煌繁荣的香港,不过随着后来香港电影的逐渐的没落,很多电影人选择北上来到内陆试水,但当时他们的第一选择也不是港城,因为那时的港城,还不能给予这个行业太多的生存土壤,而且大部分优质的资源都集中在京城与上海,那时是没有第三选择。 只是现在不同了,随着大量的香港电影人在内陆铩羽而归,水土不服纷纷回流,这座离香江不远,崛起飞快,环境相当且仅有一字之差的港城,成为了这群失意电影人的乌托邦。 当然,香港电影人北上已经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了,他们的回流也只是为今后港城影视行业的飞速发展埋下的一粒种子。 如今这粒种子,终于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老一辈的电影人选择在港城定居,而新一代的年轻人,也纷纷选择在家门口的这座城市发展,而在江南区珠光巷一带,因为老区扩建,拆迁盖了许多房,租金不高,交通又十分便利,加之政策与区域规划的扶持,所以就吸引了许多影视制作公司与工作室的落地。 虽说此港圈早已不是彼港圈,但传承下来的那种风格,却浇灌到了这一代的本土电影人身上,从而在近几年的京沪之外,终于自立了一扇门户。 贺天然的「未来制作」影视工作室就位于珠光巷之内,“珠光巷白头鹰”这个称号是他拍完了《心千结》后身边同行们取的,其实这种诨号他还有很多,但这个,是被叫得最多。 至于为什么要叫白头鹰,除开他的白发外,还有一点是…… “余导儿,今天到底几个摄影啊?等会怎么拍啊?!” 就在这时,片场突然传来一句带着火气的质问,声儿挺大,咖啡厅里听得一清二楚。 姚青桃正要起身查看情况,贺天然顿时就压下了手掌,示意她不用动。 “你在这儿坐着等客户还有艺人团队过来对接,外头的事儿我去处理。” 贺天然留下一句话,走出咖啡厅。 室外阳光正好,他眯着眼抬头看了一眼树叶隙缝间散落的耀眼斑驳,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现在的时间是九点二十,离原本定好的拍摄时间还差四十分钟。 听着不远处逐渐爆发起来的争执,他嘴里嘟囔了一句: “哎呀,又是世界和平的一天。” 随后,他慢悠悠地朝着矛盾的中心处走去。 第390章 珠光巷白头鹰与番贝通津的胭脂马 第390章珠光巷白头鹰与番贝通津的胭脂马(中) 但凡当过导演的人,只要在片场待久了,无一例外都会遇到那么两件让人心烦的事儿—— 第一件,现场制片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跟你说:导儿,咱拍快点行不行? 这种情况大致出现在拍摄影棚快到点儿了,或者剧组人员工作太久,开始闹情绪了,亦或者拍摄进度落后的时候。 有的导演拍戏就是磨蹭,催一催其实也挺好。 第二件,就是摄影师阴阳怪气地问你:导儿,接下来咱怎么拍啊? 注意,这里的用词是“阴阳怪气”,正常问还好,但要是用上这种语气,无非就代表两个意思,要么就是导演脑子里没活儿,想一出拍一出,摄影师心里不忿,代表鄙夷;要么就是摄影师手上没活,不想动脑子,更懒得装样子,直接摆烂。 这种情况一旦发生,除非拍出来的成片特别好,要不然这一对导演与摄影基本就不会再合作了。 但不管是以上哪种情况,无非就是心里不爽了,剧组虽说是导演最大,但只要是个人,那必然有情绪。 导演跟摄影的关系就像大脑和双手一样,演员耍耍大牌,伺候好就行,大不了还能拍其他的戏,但摄影要是撂挑子,那就都别干了,特别是像这种拍广告的小片场,艺人的档期可能就一天或者半天,哪有时间给你这么拖,而就算是最后没有撕破脸,大脑会了,双手瞎比弄,那拍出来的片子效果也不会特别好。 此刻,摄影组的老大,两个摄助,一个跟焦员,四个男人围在余晖身边要说法,不远处,也有那么四五个人开着小厢车忙着卸摄影设备,应该是另一波人。 “哟,怎么回事儿啊,陈老师脾气这么大。” 贺天然笑着走上前。 几个人分开,余晖面有急色:“天然哥,刚才……” 贺天然摇摇头,制止了他的发言,双眼盯着摄影师,示意让他说话。 在这位白头鹰面前,陈摄影还是要克制一下情绪的,只不过他依旧没好气道: “贺导儿伱来的正好,咱这次TVC拍摄不是都订了兄弟几个嘛,之前我跟余导也沟通开会了许多次,现在都要开拍了,冷不丁来了个同行跟我们说,我们可以撤了,我不理解啊,问余导他也不清楚,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贺天然心平气和听完,问: “谁让你撤的?” 陈摄影一指站在那辆厢车旁边招呼着卸下设备的男人,那人中长发,丹凤眼,手腕上戴着一枚山花鬼钱,模样跟先去看到的简历照片一致,应该就是那个叫蔡决明的摄影师。 那人感觉到视线,扭过头,笑了笑,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他没急着过来,贺天然也没急着叫,而是反问道: “陈老师,今儿他是导演还是余导是导演啊?他叫你走你就走啊?” 陈摄影表情一窘,闷声道:“那多个机位我不知道怎么拍啊。” 贺天然看向他,顿了几秒,表情严肃又疑惑,好像听到了一个非常业余的问题,而在这种灼灼的目光之下,上一秒还颐指气使,讨要说法的陈摄影,竟是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几分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只听他沉声道:“陈老师,余导之前带着你、灯光、还有美术组的各位老师都踩过点了,分镜脚本也在前几天就给到你们了,你现在说不会拍,还要我给你解释,你倒是跟我解释一下啊,前期的工作都做齐了,啥都有了,怎么到了现场就不会拍了呢?” 陈摄影被说得脸颊涨红,贺天然这顿杀威棒下去,没等对方反应,又给了颗枣儿,他态度软下来道: “陈老师,那是艺人那边安排的摄影,跟咱没关系,你就把他当成一个驻组宣传就好啦,今天就负责拍一些艺人工作的日常,接下来咱该怎么拍就怎么拍,快快乐乐开机,开开心心杀青,一条三十秒的小广告,半天就能收工,等会还要拍美女呢,你这时候还生个气,不至于啊,是不是?” 说罢,贺天然和蔼地拍了拍陈摄影的背,然后对着他那几个小兄弟吩咐道: “兄弟,你拎个大监放到那个咖啡厅里,等会甲方爸爸来了,让他们都在那儿看,别一股脑挤在余导儿跟前凑热闹,影响咱创作。” 那摄助小兄弟机灵,看了看自己师父逐渐松弛下来的神情,又看了看贺天然,顿时点头跑开。 开玩笑,他们这些干杂活的助理一天工作能拿到五百块,这活儿又简单,估计还拍不到一天,真要撤,钱都拿不到,能干就干呀,干啥跟钱过不去。 贺天然给余晖递去一个眼神,后者意会,笑道: “来吧陈老师,先把机器架上,咱们先定个光啊,等会艺人到位我们就直接拍啦,速战速决啊。” 有了台阶下之后,陈摄影挠了挠头,终于放下身段: “啊……好的好的,呃……余导,刚才我没弄清情况,不好意思了啊,还有贺导……是我冲动了,确实不应该……” 贺天然哈哈笑了两声,客气道: “哪里的话,要是我遇到这种事,心里也急呢,我跟余儿两个年轻人,今天片场还得仰仗您。” “得,我先去架机器了。” “好的,您多费心。” 陈摄影带着自己的摄影组重新忙活了起来,原地暂时就剩下贺、余二人。 “等会要加个机位,我就不干预了,余儿你自己安排好,别让人闲着。” 贺天然淡淡说道,没有解释太多。 “……没问题,天然哥。” 余晖这几年一直跟在贺天然身边帮忙,贺天然拍戏时他就负责执行导演的岗位,那叫一个任劳任怨积极能干,贺天然一点都不怀疑他的能力,毕竟也是考上电影学院研究生的人,并且也是「未来制作」签下的第一位导演,专业上的问题,肯定不是问题。 不过可能往常都是贺天然冲在前头,余晖身上的稚气要比他重一些,性格也比较软,平时说话都是好声好气的,很少有脾气,遇到态度好的合作者就没啥事儿,要遇到些刺儿头,或者有个性的,就容易像刚才那样被人拿捏住。 但自从拍了《心千结》后,就陆续有业务找上了贺天然谈合作,工作室也有自己的项目在孵化,何况他没事还要回电影学院上课呢,所以像是广告TVC这一块的片子,他就直接交给余晖负责,也算是一种锻炼了。 贺天然朝着厢车边上,时不时打望过来的蔡决明招了招手,这人也是个人精,刚才一直不过来打招呼,就是等着他们把陈摄影的事情给处理完。 “两位导演老师,你们好啊,我叫蔡决明,跟你们一样,都是从电影学院毕业的。” 这人自来熟,脸皮也挺厚,颇有些关系户的自觉,上来就攀关系。 贺天然点点头:“蔡老师,等会你就听余导的,艺人很信任你,安排你进来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等会跟艺人沟通的工作,可能要多麻烦你一下了,毕竟你们之间应该合作过蛮多次的,肯定比我们首次合作要默契得多。” 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是这次拍砸了,艺人那边不满意可别怪我们,你们自己要的摄影师,既然敢横插一脚,那就要有自己背锅的觉悟。 “啊……好好好,没问题,其实等会拍的温凉老师……啊,挺敬业的,拍摄也很配合,为人特别好相处,导儿你们放心好了,我跟她是同学来的,关系很好,当初我们拍毕业作品她都来客串的。” 蔡决明态度是很端正的,只是描述起艺人的时候,说话有些断断续续,明显是在斟酌着什么…… 贺天然跟余晖对视一眼,心中有数。 若要说等会要拍的那个艺人,也就是,温凉…… 其实贺天然对她的印象不是太好,这可能也是受到一些风评舆论所导致。 这位女艺人四年前还在读书时凭借一部小成本的文艺片《爱在玫瑰凋谢时》惊艳亮相,在里面的表演可圈可点,虽未斩获什么奖项,可亦是新生代女演员中非常值得关注的一颗新星了。 毕业之后,她又接到了一部由金庸名着改编的《射雕英雄传》,这个可谓是国人家喻户晓的大IP,虽说这部剧播出之后被不少人诟病说拍得像是偶像剧,但由温凉所饰演的黄蓉一角,却获得了网络观众及大众媒体一致的赞誉,其中最有名的一条评价是—— 50分的剧,因为请到了一个从原着里走出来的角色,所以被硬生生抬到了70分。 由此可见,观众对温凉在剧中表演的肯定与偏爱,她也就此名声大噪。 不过,原以为是新一代花旦走红的开始,没想到已是巅峰…… 之后这几年,温凉陆陆续续拍了五部剧,平均一年两部多一些,但没有一部再能达到《射雕英雄传》的高度,而且每拍一部剧,她都会爆出一些黑料出来,什么中途轧戏啊,罢演啊,骂人啊,故意拉踩,强绑CP啊,总之娱乐圈里那些女明星的臭毛病,只要没有涉及到底线的事,她多少都沾点。 其中一些爆料或许是子虚乌有,但想必不会全是空穴来风,起码今天,贺天然算是见识到了中途要换掉摄影师这档子烂操作。 事实是否真像网上传言的那般,贺天然不予置评,也轮不到他来置评,不过印象不好这件事,在刚才之后,确实是又差了几分的。 所以说归根结底,一个演员还是要靠作品来证明自己的。 温凉这几年拍的剧一年比一年差,而且在属于电影的大银幕上,她甚至连一张答卷都没有,完全是在原地踏步,当时贺天然找拜玲耶拍《心千结》的时候,温凉还是他们公司一姐,等到《心千结》播出完,她的人气已经被拜玲耶完全反超。 要知道,拜玲耶之前拍的剧,要么是女配,要么是花瓶,《心千结》是别人首次担纲主演,而在他们公司自己投资的剧集里,温凉每一部剧都是女一号,可以说资源都砸她身上了。 温凉颜值能打是能打,可人气下滑也是不争的事实,要是在这么不思进取下去,估计再过个四五年,日新月异的娱乐圈里,也就没这号人了。 “行啊蔡老师,那等会跟艺人沟通的事就有劳你了,咱们合作愉快啊。” 贺天然伸出手。 “哪里哪里,这是分内的事,这次真是有幸能跟贺导与余导合作了。” 蔡决明同样是热情地伸出手,两人的手掌在半空中相握,几秒后分开,蔡决明随即又转手朝向余晖。 贺天然又看了看表,离拍摄还有二十分钟,他没有去问蔡决明刚才是不是真的让原本的摄影师撤走,这种问题问出来,不管答案如何都只会让大家尴尬,而且眼前这个叫蔡决明的摄影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也不会合作第二次。 “行,咱们准备起来吧,蔡老师你有什么问题就问余导好了,我就撤了啊。” “好的,您慢走。余导儿,您给我说下分镜吧。” “嗯……蔡老师,等会你那个机器就先挂一个长焦,从那栋洋楼俯拍一个角度……” 此间事了,见大家都进入到了工作状态,贺天然功成身退,他默默走到离片场不近也不远的一处树荫底下,从口袋中拿出一包苏烟软金砂,抖了抖,嘴里叼出一支。 干这一行不抽烟的很少,贺天然算是抽得晚,他是从去年拍戏开始,在剧组一次又一次的大夜戏中,慢慢染上的烟瘾。 他有个习惯,就是每当片场空隙,剧组没开机之前,他就喜欢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抽烟也好,放空也罢,就那么把自己藏在阴影中,调整到一个“节能”或者“隐身”的模式,然后默默看着大家在片场忙活。 也不是看谁在做事,看谁在偷懒,他只是单纯地喜欢观察胜过了交流。 虽然有太多人评价现在的贺天然做事雷厉风行,遇事泰然自若,总能把自己的想法准确传达给每个人,但从本心上来讲,贺天然并不是一个喜欢“沟通”的人…… 他不过是把“沟通”这件事做得很好而已。 而就在这段难得的放松时间里,就在贺天然叼着烟,在上下口袋中翻找着打火机时,他的鼻尖,忽然嗅到了一股宛如雨后浆果打湿了的清香。 这种香味,像是触及了他记忆深处某段尘封已久的记忆,让他似曾相识,愣在原地…… “……小甲?” 耳后,传来一声不确定的轻语,这是一个有点陌生的称呼,他没反应过来。 “……贺天然!” 这次,有人叫了他的名字,自己左肩也被人轻轻拍了拍。 九月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下与身上都布满了大小不均匀的光斑,阳光烘焙在身上,带着一种温暖而轻巧的滚烫,这种滚烫渗入无数细微的毛孔,以至于内心都变得灼热起来。 贺天然向左扭头看去,身后没有人影。 于是,他又向右边看去,待到视线停驻,只见一个嘴角带着得意窃笑的姑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她的双眸正巧被树叶下的光斑照耀着,眼波中似是荡漾的流光,一切都仿佛坠入喜悦,坠落进莫名的期待之中。 还没等贺天然从这双眸中拔出自己的视线,他的嘴中就一空…… 身边的姑娘不讲道理地抽出他唇上的香烟,然后在他眼前晃了晃,俏声道: “你在这儿站着干嘛呢?像只猫头鹰一样!” 如果是往常,下一章我会写个三、四天,可在这个月,下一章的更新只会在明天!求点票,推荐票,月票,评论各种~谢谢大家! 第391章 珠光巷白头鹰与番贝通津的胭脂马 第391章珠光巷白头鹰与番贝通津的胭脂马(下)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一会要进行广告拍摄的明星艺人,温凉。 这个姑娘,有着那种一眼望不透的美,她的容颜好像清晨阳光下的画布,恰到好处的柔和与俏媚透出了一股子灵动的气质。 此刻,她已化好了妆,如果说太过精致的妆容容易予人一种失真的感觉,从而产生出距离,那么在她的这张脸上就完全不会,就像此刻热辣却不觉干燥的风,自在随意,灵动俏皮。 这是一种很少女的特质,可其实在她的身上,也有很女人的一面…… 这时的温凉一头长发被烫卷成了妩媚的波浪,黑色的墨镜像是发箍一样架在颅顶,一件轻薄的大号的西装外套穿在她的身上,将宽松的袖子挽起,扣子全部松开,入眼的内搭是一件黑色的胸衣,看似随意的镂空与剪裁设计,以及轻质弹力面料所带来的微微包裹感和塑形张力,准确地修饰出了她上半身曲线的玲珑曼妙,而低腰的设计更是露出了那撩人惹火,使人挪不开双眼的性感蛮腰。 这种正式里夹杂着休闲性感,禁欲中散发着诱人风情的搭配,真是拿捏住了情涩与高级性感之间的界线,显得是那么危险撩人,又让人情不自禁…… 贺天然的视线并没有多加控制,而是大方地游走在她那神仙比例的腰臀之上,心想这哪是什么腰啊,分明是杀人的刀哇。 只是这把刀,今天好像在哪里见过了吧? 贺天然想起一个小时前,那位机车女郎给自己留下惊鸿一瞥的火辣身材,两个身影顿时就无缝重合在一起…… “咳……” 他咳嗽了一声,强迫自己收起了视线,这要再看下去,就不属于欣赏与工作的范畴了,他收敛情绪,伸出手,称赞道: “你好啊,温老师,初次合作,请多关注,当初在跟您的经纪人和客户过造型方案的时候,这是妆造老师极力给您推荐的一套搭配,今天亲眼看到,果然是让人眼前一亮,服装很适合你。” 在拍摄广告的前期工作中,演员上镜的服装搭配与妆容发型,都是统统要过一遍PPT让客户确认的,不是导演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因为甲方的挑剔眼光,做过乙方的人都懂,可能一件衣服的颜色不对,款式不同,都会导致最后交不了片,收不到尾款。 而跟这种有名气的艺人合作就更麻烦了,因为他们那边的经纪团队也会参与到确认的工作中,若是与平时的风格不搭,有损形象,过分暴露,艺人这边也不会同意。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刚才贺天然可以大方欣赏的原因,因为这真的是工作,只是凑巧能饱一下眼福罢了…… 温凉明显被贺天然这种客套化的开场白给说怔住了,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 姑娘犹豫了一会,还是伸出手:“你好贺导,久闻大名,初次合作我也是倍感荣幸。” 手掌相握后,贺天然礼貌性就想抽回,哪知却被对方拉住,温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被一个大美女这么盯着,让天然哥又是紧张又是尴尬。 “嗯——贺导儿,伱好像很紧张哦~手心都出汗了呀。” 温凉半眯起了眼睛,鼻中拖出一个长音,神情玩味,带着威胁的口吻继续问道: “你不会真的不记得我了吧?” ”啊……记得记得。” 说出这句话,感觉到对方终于松了劲儿,贺天然匆忙一抽,收回了手。 “终于记起来了哈,说说记起什么来了?” 温凉双手环抱,好整以暇。 像温凉这种……嗯,行事不羁的女艺人,贺天然还是第一次碰到,他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说道: “是我生疏了,我们确实好久不见了啊,温……温凉同学,当初读书的时候,咱们虽然没什么交集,可没想到,现在都在一个圈子里讨生活了,这好些年不见,我变化挺大的,而你真是……哈,越来越漂亮了,哈哈。” 他俩是一个高中的,温凉是高二时转来的插班生,因为开朗的性格与出众的外表,很快就成为了整个学校都众星捧月的人物。 而自己当时性格很内向,在班上的存在感也很低,所以同班这两年,两人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更没什么交情。 不过让贺天然万万没想到是,他跟温凉这段有些陌生的同窗情谊,对方竟然还记得。 可当他望向温凉时,对方却微微皱起了眉,面露迟疑,似乎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却又不得不承认道: “啊……你说这个啊……嗯……确实……当时我俩的关系也就那样吧。” 拍摄《心千结》那段时间,贺天然的消息在社交媒体上出现得很频繁,作为跟拜玲耶同一个公司旗下的艺人,温凉当然知道贺天然的存在,只是当媒体爆料出他的身世与背景后,温凉才在某次网上冲浪时猛然惊觉,自己跟贺天然在高中时,还有段同窗的缘分,这足可见当时天然哥当时的存在感之低…… 所以,温凉想让贺天然记起来的事儿肯定也不是这个,只见她修长的食指在鼻前微微一指,翘起嘴角,话锋一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 “好你个贺天然,你就是个大骗子,嘴里就没句实话,装成一个被爱伤透了的心碎男孩来博取我的同情。 说!当初在动车上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认识我了?我可想起来了,你高中时就没谈过什么恋爱啊,谁有工夫来伤害你呀!不愧是现在转行当导演了,编故事的天赋终于有用武之地了是吧! 啧,我乐队解散那次,知道你念的是港大的时候我就应该察觉不对的,还有,当初你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我后来死活都打不通,说好的朋友呢? 还说什么像个大人了,哼,幼稚得要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顿啐,贺天然听得真是云里雾里,他微微侧过头: “你……呃……温凉你认错人了吧?” “你是贺天然吧?” “是啊。” “那没错啊,你就是小甲啊。” “小甲又是谁?” “你啊。” “我不是小甲,我是贺天然啊,温凉你可能真认错人了。” “我……” 见对方一直在跟自己“狡辩”,温凉心里这个气啊,她不由是咬着自己的下唇,抬起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贺天然的肩膀,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愣生生是被打退了几步,后背啪一声贴在了树干上…… “哇……” 贺天然被痛得忍不住低声嚎了出来,眼冒金星,双手揉着痛处。 “你再给我装!” “……我,我没有。” 温凉冷着脸看着他,好歹是一次重要旅途中结识的交心伙伴,能够再遇见本来就不容易,哪怕是现在知道那个故事可能是一场玩笑,一次恶作剧,不过都过去了这么好几年了,也没什么可气的。 可现在,贺天然本人就站在这里,还一度装失忆,否认曾经发生过的事,跟自己装模作样,当初他留得电话,电话打不通,人,人也找不到,温凉是真拿贺天然当朋友的,而一再被否认真的是一件很伤感情的事。 这几年自己事业不顺,黑料缠身,身边陆续有朋友离开自己,远离自己,当团队告诉她,这条广告是跟贺天然他们合作时,温凉本来还挺高兴,挺期待的,挺在乎的,在怎么说也是老友相逢嘛…… 可没想到,贺天然竟给自己摆出这样一副客套化嘴脸,假装不认识自己! 瞬间,温凉这几年的委屈一股脑就冲上来了,她抬着眼,幽怨地盯着贺天然,男人被打后本还想理论两句,可一见这眼神,瞬间就不知道说啥了,还是多揉揉痛楚吧,要是再理论下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渣过温凉呢…… 可在他记忆里,他们确确实实是高中毕业之后,第一次见啊…… 温凉见他不说话,更认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她的眼睛有点发酸,吸了吸鼻子后,她抬起头,转过身,一手叉腰,一手以掌作扇朝自己扇着风。 不值当不值当,为这样一个不把自己当朋友的人流眼泪不值当,等会还要拍摄呢,不能影响工作。 温凉心里一边安慰着自己的情绪,一边强迫着不再去看贺天然的那副嘴脸。 好在,这时在找人的余晖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佯装是没看见两人情况,手里拿着卷成了纸筒脚本,正儿八经地催促道: “天然哥,客户他们已经来了,在咖啡厅里坐着等着你呢,温老师,能不能花个几分钟咱们先走下位啊?我们马上开始了。” “好的导演。” 温凉闻言转过身,情绪如常,抬脚就往片场走去,看都不看贺天然一眼。 余晖留在原地,正打算跟贺天然商量点什么,就见走到半截的温凉又走了回来,看自己的眼神冰冷得可怕: “导演。” “……啊?” “你能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吗?” 余晖懵了,嘴里下意识重复道: “就……温老师,能不能花个几分钟咱们先……” “流氓。” 没等他说完,温凉就眼光嫌恶地撂下这么两个字,兀自走向片场。 “……” 余晖是彻底凌乱了,他木讷地看向还在揉着痛处的贺天然,问道: “这……怎么回事啊,天然哥……” 先前自己的问题没搞懂,但余晖的问题他还是清楚的。 “怎么回事,穿帮了呗。” “啊?我们还开始拍呢,穿什么帮?” 贺天然白了他一眼。 “瞧这大长腿,瞧这翘臀,啧啧啧,这话你说的吧,你熟悉吗?现在骂你一声流氓,没动手就不错了……” 余晖这才霎时间反应过来,整个人如遭雷击。 “卧……槽……” 这还没开始拍呢,就把演员给得罪了,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个月的余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今天对他而言,注定是难熬的一天…… 贺天然踱步慢慢地走过了他身边,嘴里也是嘟囔着: “哇……这娘们是断掌吧,打人这么痛,什么脾气啊……” …… …… 当贺天然回到咖啡厅时,此刻已经多出了好几个人,有艺人团队的,也是客户那边的。 其中,姚青桃与艺人的经纪不见了踪影,估计是找了个地方,避开了客户的视线,单独处理摄影师的事去了。 “天然哥!” 贺天然刚一进门,客户那边的负责人就站起来身,热情主动地打起了招呼。 那是一个长相靓丽的女子,当然也是一个熟人,谢妍妍。 如今,这位贺元冲的女朋友,已经被贺盼山安排进了山海集团,而这次的拍摄工作相对简单的原因,主要还是甲方这头绝对不会刁难他,因为这对贺,无非就是自己给自己家打工,左手的钱换到右手来,谁敢难为他呀,看似乙方,实则他才是爸爸。 这几年,光是山海集团抛出来的视频业务,都是第一时间找贺天然的工作室在做,光这一个业务来源,就足够这个小公司一年到头吃饱饱了,但每年分红赚最多的是贺盼山,毕竟「未来制造」是他注的资。 “妍妍,元冲没跟你一起过来啊?”贺天然笑问。 “没有,他在公司有点事儿,而且这个项目也不是他负责,所以就只能我来啦~”谢妍妍回应道。 贺天然点点头,如今他跟自己这位弟弟关系还可以,主要还是大学四年期间没有出现过什么纠纷。 他坐在谢妍妍旁边,随意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拍完温凉这一条片子之后,这些明星的入驻TVC就都齐了哦。” “嗯,对啊,这个项目盯着了这么久,我也快解放咯。”谢妍妍一脸快要解脱的欢愉。 “不对吧,Surfline上线之后,才是真正的开始呢。” “我是管市场的又不懂技术咯,上线的话,初期的一段时间应该会轻松一些吧。” “我觉得你想多了。” 他们口中的Surfline,中文译名叫冲浪线,是山海科技最近要推出的一款社交平台类的APP,主要对标的就是如今开始日落西山,乱象丛生的某博。 在冲浪线上线之前,他们要准备一系列明星与KOL入驻的广告短片,这是一个大手笔,到时候每个入驻的人员发布的第一条视频信息都是自己的片子,而在第一批拟定入驻的人员名单里有八十多个人,虽说每个人的片子拍下来定死了也就三十秒,但这个拍摄量也不是贺天然一家工作室能包圆的,更何况要入驻平台的大咖们都分散在天南海北,所以有些拍摄工作贺天然早就外包出去了,他就只留下一些在港城就可以解决的片子自己做。 现在,这个项目终于接近尾声,谢妍妍能不能休息他不知道,但他肯定是可以放松一阵子了。 “Action!” 随着店外余晖的一声开机,咖啡店中摆放着的监视器上,开始出现了温凉表演的画面。 第392章 珠光巷白头鹰与番贝通津的胭脂马 第392章珠光巷白头鹰与番贝通津的胭脂马(四) 像这种以彰显个人形象跟态度为主的短片,拍摄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这广告片本来就没什么剧情,主要就是拍摄一种规定情境之下的生活情绪,只要演员本身的状态够好,按照设计好的分镜一条一条拍下来,导演在现场也就没啥需要头疼的。 以谢妍妍为代表的客户们好像都挺满意镜头里温凉的表现,镜头中的她明艳无双,气质灵动,举手投足与一颦一笑之间都尽显出一种迷人光彩,特别是随行而来的男客户,看着监视器眼睛眨都不眨。 虽说是自家人的关系活儿,最后怎么样都能交片,但作为乙方该做的事,贺天然自然不会落下,他也通过监视器端详了好一会,即便广告片里也看不出什么演技,但心下还是不得不感叹,抛开一些负面新闻不谈,有些人天生就该吃到这饭碗,真没地方说理儿。 “天然哥,你跟温老师接触过没啊?她私下人品咋样?” 相比起男同事们的投入,谢妍妍作为一个女生在欣赏之余,不由八卦起来。 贺天然一听这话就肩膀疼,这接触下来还不到半小时后呢,这又是换摄影,又是把自己给打了,他要是有什么好印象就怪了。 “我也是今天才见到艺人,没怎么接触过,不了解。” 说出了这么一句结论之后,贺天然随口问道: “对了妍妍,你们怎么会想着让温凉入驻平台呢?她好像也不是很红吧?” 谢妍妍瞧了瞧艺人团队的工作人员在开拍时都到外头片场去了,这才小声道: “因为有话题性嘛,温凉老师虽然不是什么一线顶流,但她每拍一部剧好像都能爆出些料来,平台初期需要这些流量,毕竟娱乐圈的八卦是大家最喜欢看的,虽说这不会是我们平台以后的主流,但市场就需要这些。” “……嗯,明白。” 贺天然点点头,表示理解。 黑红也是红,只要你身上有话题性,那么就永远都有曝光,而有了曝光,就能产生出利益。 “其实我觉得……温凉老师如果好好拍戏,她的发展空间应该会更大的,她播出的那些戏虽然口碑不佳,收视不行,但我觉得她演技还是在线的,要不然也不会每次爆出黑料的时候,还能引起网友的议论。” 谢妍妍感叹着,贺天然打趣道: “伱是她粉丝啊?” “这倒不是,只是感觉现在娱乐圈像温凉老师这样的女演员还挺少的,就是缺少一个好机会,欸天然哥,你作为导演,你评价一下温凉老师呗。” 谢妍妍来了兴致,好奇问。 “广告这种一天就能拍完的小片子,要说评价也挺片面的,而且……” “而且什么?” 贺天然斟酌了一番,缓缓道: “而且现在的演员哪有那么好做,投资方想要红人,想要一线顶流确保收视或者票房,甚至给了投资就一定要用自己公司的人;像我们导演呢,肯定是希望找到最贴合剧本,最合适的演员,但没有投资也开不了工啊,有些事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何况,这个圈子里好演员太多了,大家都缺机会呢,每天来我们珠光巷试镜的那些群演,里面也有演技很好,正儿八经电影学院毕了业的,没签公司自己单干。 而且只要你剧本好,包个吃住什么的给个一万块钱,别人就真能陪你拍个小半年的戏,你说要给人机会,那么,这样的人是不是更应该得到这个机会?” “呃……也对哈。” 谢妍妍毕竟也是出身豪门,对这种事情自然不会去想那么深。 贺天然打开了话匣,继续道: “其实像温凉老师这种情况已经很好啦,起码她的外形条件是十分出色的,如果你不把她看成是一个演员,而是一个网红,偶像什么的,你就会觉得以她现在的营销方式来说,有戏拍,有话题度,还能被你们邀请拍广告,这还需要啥机会啊? 所以说,艺人还是要想清楚定位的,你是要当演员呢还是偶像,你觉得别人过得惨,需要机会,那没准别人已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数钱数到手抽筋了都说不定,不需要咱们来担心。” 说到这里,咖啡厅外又进来两人,一个是姚青桃,而另一个是一个打扮入时,很有派头的中年女人。 这个中年女人名叫李岚,是华港影纳传媒公司的老板,同时也是一个经纪人,虽然在业内她家的资源算不上顶级,一些自家投资的剧集也不温不火,但像是温凉与拜玲耶,都是她家旗下的签约艺人。 贺天然见到她,立马起身笑道: “哟,什么风啊把岚姐您给吹来了?” 尽管温凉是她在带着,但这种一天不到的广告行程,一般小助理跟着就行,不至于让她这个当老板的亲临现场照看。 “这不是好久都没见到贺导了嘛,我听我公司的人说今天你也在片场,所以肯定要过来看看你呀,贺导你的时间可不好约啊,我叫玲耶攒了几次饭局,您都不赏脸呢。” 李岚同样是热情回应,虽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但言辞之间却给足了眼前这位年轻导演面子。 这个其实蛮好理解,抛开贺天然是山海集团太子爷的身份不谈,就说去年那部《心千结》捧红了她们家的拜玲耶,现在人家片约不断,片酬连番上涨好几倍,单就这一项,李岚就足够重视她与贺天然的关系了。 “我还不好约?我可太好约了,我现在不就是被您给活捉了吗?” 贺天然一句俏皮话,引得在场众人笑声连连。 随后,他介绍了谢妍妍这边的人跟李岚认识了一番,众人相互吹捧寒暄了几句,找了个更大的地方坐下,点了几杯咖啡,聊着聊着,自然而然就开启了商业模式。 “欸谢小姐,咱们艺人们在冲浪线上的运营模式,还跟在某博上是一样的嘛?像什么广场啊,话题啊,热搜这些……” 李岚率先起了个头,她就是做传媒娱乐的,对这一块不得不重视,也恰巧谢妍妍在,没准能提前问出些内部消息。 毕竟以后山海科技的冲浪线能真的将某博给取而代之,那么他们艺人在网上的舆论也好,宣传也好,曝光也好,粉丝维护也好,就真的要转移一个战场了。 “李老师不好意思哈,现在咱们平台还没有正式上线,所以我这边暂时还不能透露这些规则。” 谢妍妍面带笑容,她虽然年轻,但这种事要被轻易套出来,估计就不用做市场了。 被拒绝之后李岚神情不变,“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我还有一个问题哈,就是你们现在的这些明星入驻,都是需要邀请的是吗?” “不会呀,上线之后都可以自由注册,只是现在就像新店开张嘛,需要大家伙来捧场,把流量一起做起来,对了李老师,除了外面的温凉老师以外,您旗下的拜玲耶老师也在我们平台的第二次邀请名单里呢。” 李岚摆摆手,大方道: “这需要什么邀请不邀请的,等你们平台上线了,我叫她自己去注册就好啦,你们帮忙给个认证,让网友粉丝知道是她就行。” 谢妍妍一下是欣喜道: “啊?那这……也可以也可以,真的是谢谢李老师了。” 明星要以公开身份入驻某个社交平台是要给费用的,山海科技虽然名声在外,但冲浪线这也才刚起步,谁都不知未来会做成什么样,所以在初期,通过这些明星或者名人所带来的广告流量就至关重要了。 至于这笔广告费的具体数字,也是随着艺人的影响力提高而提高,像第一波入驻的艺人,只有少数是一线顶流,这是平台上线后重点宣传的对象,而大多数,就是诸如温凉这种二三线,但能叫得出名字的艺人了。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分批分次来宣传的效应也长久些,而且现在很多拟邀的艺人都在接触洽谈当中,像拜玲耶这种当下炙手可热的小花旦,能够免费入驻平台,谢妍妍自然是乐见其成。 “哎呀不用谢我,这是应该的,我们家玲耶去年要是没有贺导儿的扶持,估计事业也不会上升得这么快,照这种说法,贺导还是咱们玲耶的恩人福星呢,所以这种事儿,我们肯定是全力支持。” 李岚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话题圆润地点到了贺天然身上。 “哪里哪里,岚姐过誉了,一部剧的成功也不是我自己的功劳,这是大家台前幕后的共同努力,我最近看玲耶学姐的朋友圈,她现在是在戏上是吧?” 贺天然想起去年跟拜玲耶合作的过程,那还是很愉快的一段经历。 “对,不过她就在港城呢,在拍一部现代戏,应该没个几天就要杀青了,对了贺导儿,我听玲耶说,你现在手上有部古装在筹备啊,但上半年好像都没见到你们动作。” 贺天然点点头: “嗯,当初收小说IP的时候把《心千结》的作者,也就是阿柳老师的另一本小说版权也收了,不过那本书是古代言情,岚姐你也知道,古装戏嘛,前期需要筹备的东西就多一些,前不久我才去了一次敦煌那边看景,最近的话……准备看演员了,不过我们消息还没放出来。” 李岚双眼一亮,“贺导儿,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吗?” “有哇有哇当然有,能跟岚姐合作,我是求之不得啊。” 这时一旁的谢妍妍也来了兴致,追问道: “不会是阿柳老师那部《心中野》吧?” 贺天然有些意外:“没错,妍妍你看过这本书啊?” “那当然啊,阿柳的‘心’字三部曲我都看过,《心迷宫》与《心千结》两部已经影视化过了,就差这一部《心中野》了,但这部可是出了名的虐恋呢,当初我看的时候边看边哭,边哭边看,就在想这一部如果影视化了,那得哭死多少人,天然哥,你可得好好拍啊,要是拍不好我可要代表书粉骂你的!” 面对谢妍妍这个书粉疯狂跳脸,贺天然真是哭笑不得,李岚适时问道: “贺导儿,这剧的主演有什么要求啊?” “过两天我们整理好演员的要求我第一时间发给岚姐。” “见外了哈贺导儿,玲耶行不行啊,原班人马多好。” 李岚没理会贺天然的推脱,直接挑明了道。 “学姐今年还有排期啊?” “看嘛,她倒是有几个戏要试,但还没定下来,如果贺导这边需要的话,我们肯定是优先你这边啊。” 李岚同样是打起了太极。 “哎哟,那我真是诚惶诚恐啊。” 贺天然不置可否,反而是谢妍妍道出一句疑惑: “这本书中的女主角是个中原女侠呢,拜玲耶老师虽然很棒,但古装的话,异域感有点强了吧……” “……” “……” 这孩子怎么说呢,聪明是有了,但阅历还是差了点,话这么说是没错,但环境跟氛围错了,得亏是家境好,有任性的资本,也不怕招惹谁。 其实贺天然跟她是一个想法,拜玲耶的优势是那种混血颜的长相,劣势也是这个,拍现代戏就很合适,但要上古装的话,除非妆造跟角色特别贴,要不然饰演一个中原人就多少有点跳戏了。 “其实还是跟妆造有关,而且玲耶学姐的演技也很好,到时可以先试一下嘛。” 贺天然想是那么想,话是绝对不能说死的,这以后没准还要合作呢。 李岚对这种事情即便心有怨言,但面上肯定是不动声色,而且贺天然这台阶搭得也挺好,她看了看不远处监视器里的温凉,忽然道: “嗯,谢小姐说得也有道理,对了贺导儿,你觉得阿凉怎么样?” 贺天然一愣,谢妍妍这时又是搭了一句腔,双手一拍,这个提议像是点中了她心里一个想法,她高兴道: “欸?!我觉得温凉老师可以唉,天然哥你觉得呢?” “哈哈,我们选角工作都还没开展呢,温凉老师到时也来试个镜嘛,如果合适当然可以啊。” 这次,贺天然的笑容都有些牵强了。 如果说拜玲耶在他心里只是形象不搭,所以不行的话,那么温凉,就是……绝对不行! 这跟形象或者演技没有任何关系,而是触及了现在娱乐圈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对于劣迹艺人来说,这个圈子是零容忍的。 温凉虽然现在爆出的这些个黑料并没有达到这个程度,但这个就是黑红的代价,谁知道你那些料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那天爆出个更猛的,剧都不会给你上线的机会,等到那时,不管是剧组全员付出的心血和时间,还有投资人的钱,瞬间就会变得毫无价值。 为什么温凉这几年拍的剧都是他们公司自己投的,外面的戏很少接,甚至没有接,肯定有这方面的顾虑,便宜又好用的演员说不想用啊?所以对待这个问题必须慎之又慎,贺天然是不会拿自己的剧去冒这个险的。 就在贺天然有点骑虎难下的时候,从咖啡厅外来一个助理,他跑到贺天然身边,问道: “贺导儿,余导叫你去帮忙搭个戏呢,不用露脸,就拍一个挂背的景,需要一个聊天的氛围。” “行啊!” 贺天然巴不得离开这里呢,但见到李岚跟谢妍妍都出来看看,他顿时压了压手。 “两位,你们就看屋里看监视器就行,我可不是专业演员,人一多我就紧张,给我留点面儿~” 李岚跟谢妍妍闻言,纷纷是笑了起来。 (PS:感谢书友小璟的上盟,感谢!今天更新晚了,明天尽量早些!) 第393章 被遗忘的玩笑 第393章被遗忘的玩笑 出了咖啡厅,来到不到三十米的片场,这里原本是个紧挨着咖啡厅的一家花店,但原先的鲜花摆设就很常规,经过了美术组的置景,将演员置于其中,就感觉是被鲜花簇拥着一样。 贺天然跟随助理走过来,朝着站在摄影机后偷着笑的余晖喊道: “拍个背影而已,余晖你小子自己不上?” “可能是贺导儿你的背影要显得英俊些。” 正在调整灯光的蔡决明回应一句,一旁的余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眼睛朝一个方向瞟了瞟,贺天然朝着他的视线看去,正见坐在花朵簇拥之中的温凉正撑着下巴看着自己。 有了之前的那番冲突,再次面对这个带着刺儿的美人,贺天然顿觉几分头疼。 也不知怎么搞的,温凉给自己的表现与举动都像是老友相见,但两人的对话一直都没对上轴,贺天然又仔细回想了一番,确认两人在高中时期是真没那么熟…… 这要是自来熟,攀关系,也不至于编造一出不存在的故事吧? “就拍一个聊天的情景是吧?不需要收音?”贺天然站边上没着急入场。 “对,不需要收音,贺导你就坐在温老师对面就行,等会你们就随便聊些什么,说些水词儿,我们就自己抓些特写或近景,拍不到你的脸。” 陈摄影搬动着机位,等着蔡决明定好光就准备开始。 “好的……” 贺天然感觉到温凉一直在看着自己,心里莫名发毛,他硬着头皮走到这位带刺美人的对面,保持平静地坐下。 温凉的视线跟随着他的动作落定,然后好整以暇地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咳。” 贺天然咳嗽了一声,双手整理了一下外衣,然后不自然地翘起了腿。 “贺导儿,你坐正对着温老师啊,你这样侧着,挂背镜头就要露脸了。” 余晖在监视器后说了一声。 “……啊,我知道我知道,我看你们还没拍呢嘛。” 贺天然尴尬地解释了一句,僵硬地扭转了身子,与温凉来了个面对面。 “贺导这是紧张?” 温凉眼睛眯着一个月牙儿,玩味地道出一句。 “……不紧张不紧张,可能就是突然来到镜头之前有些不适应。” “听说贺导也是咱们电影学院的,是导演系研究生吗?” “嗯,没错。” “那就奇怪了。” “怎么了吗?” “我也有几个导演系的朋友,他们说导演系一直都有表演课的啊,怎么本校的研究生,突然拍一场随便聊天的戏,业务能力都能这么水了呢?” “……” 一瞬间,片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听见这句嘲讽意味拉满的话语,脸上都惊呆了。 怎么的啊…… 这贺导儿跟温凉老师之间,有私人恩怨呐?火药味儿这么浓。 贺天然眉头跳动了几下,熟悉他平时片场工作风格的伙计们都屏住了呼吸,一下是脊背发凉。 别看贺天然这时好像文质彬彬,对待剧组人员有商有量的,客客气气,但这完全是出于今天这条片子不是他在拍好吧! 这一点余晖可是最有发言权的,想当初在《心千结》剧组跟着当执行导演的时候,他可没少挨贺天然的骂,而且不光是他,拜玲耶都被他骂哭过好几次,好歹对方也是先踏足影视圈的前辈,更是同校的学姐,贺天然骂起人来是一点情分都不留,而且他骂人还特别刁钻,就一直点你的痛处跟软肋,直到要么你就把弱点收起来,要么你就直接爆炸哭出来…… 这下真是…… 只能说白头鹰真不是白叫的。 余晖咽了咽口水。 这温老师也是,刚才硬是提议叫贺天然出来跟她搭戏,说什么两人是老朋友,顺道可以聊聊天,自己也自然些…… 合着老朋友就这么聊天是吧? 只见贺天然愣了几秒,捞起自己的衣袖,慢条斯理地将腕表取了下来放在桌上,他没有先去理会温凉的讽刺,而是侧过头,问着蔡决明跟陈摄影。 “桌上的东西,会拍到吗?” “呃……导儿,我、我这个景别会带到……我调整一下?” 陈摄影忽然有些结巴。 “不用,是桌上有一点空了,美术来,找盆花来放在桌上,最好是透明玻璃装水的那种长颈瓶,还有来个道哥,帮忙去给我端杯咖啡过来,这样看起来对称一些,要不然她有我没有就感觉画面很怪,谢谢。” 贺天然吩咐完,整个剧组瞬间开动,没人敢耽误,温凉一顿,没说话。 很快,工作人员准备好贺天然需要的东西,美术老大手里拿着几簇样式各异的鲜花给贺天然看了看,最后他选定满天星跟风信子两种不那么抢眼的花朵装点在了一起,往两人中间桌上稍后的位置一摆,陈摄影的镜头之中果然是鲜活了许多。 “可以吗,余儿?” 贺天然不忘征询了一下余晖这个正牌导演的意见。 “可以的哥,你们聊你们的,我们这边摄影机一直roll着就不喊开始了,结束了叫你们。” “好。” 摄影开机,即便这几个镜头不收音,现场也没人敢说话了。 忙完一切,贺天然重新正视温凉,他回到正题,笑了笑: “温老师,我是不是之前哪里有招惹过你啊?如果有的话,我可以跟你道歉。” 别人畏惧贺天然,但温凉却是第一次跟他合作,而且姑娘心性也高,没想着服软,她缓缓身体前倾,双手自然交叠在桌上。 “贺导,你说你都不记得了,你道什么歉呢?” 片场众人的耳朵都竖起来跟天线一样,生怕是听漏了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即便他们现在啥都听不懂,可是这种女艺人跟导演之间的辛秘,听不懂也能感觉到刺激啊! “你不说,我怎么记得呢?” “我说了,你不认啊。” “那如果真是发生过的事,我肯定认啊,但我想这真的可能是个误会。” “好,你又来了是吧……” 贺天然的一再否认让温凉脸上闪过一缕愠色,她思索了片刻。 “那我说关于你的几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 “可以。” 男人想也不想,温凉直视着他的双眼,开口说道。 “你最喜欢的电影是《燃情岁月》对吧。” “……” 贺天然心中莫名一跳,这个场景真是不知道在哪里见到过,他如实回答道: “没错,这部电影我是在很多采访的场合里都有提到过的。” 温凉又道:“那你说你最喜欢的漫画是井上雄彦的《浪客行》,这是能对上你密码的存在,怎么样,现在这个密码还能对上吗?” “……” 如果说贺天然因为做了这行,时常会被问到一些关于电影的爱好问题,被人知道也不稀奇,那么关于一些小众的爱好,知道的人就很少了。 “我用里面的人物,做过我的微信头像。” 贺天然猜测应该是温凉跟自己在某个微信大群里有过交流,通过头像来判断出的这一点,毕竟电影学院的明星校友群有他们,港城的电影人同盟群也有他们,甚至是珠光巷影视园区吹水群都有六七百号人,什么艺人导演编剧,统统都在,只是相互不认识,不熟而已。 所以说这个圈子就这么小,想要认识一个人真的不难。 不过温凉鼻腔里发出“嘁”的一声鼻音,先不说她会不会关注这些,这个推测显然是有些勉强的。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中二兮兮的说出的这些爱好,现在是铁了心改密码了,看来我说你最喜欢的歌是五月天的《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你也一定会找别的理由搪塞我的,对吧。” 温凉觉得扫兴,双手一推,整个人朝着椅背后仰而去,这种在明星艺人脸上很少出现的负面情绪,被摄影机如实拍摄了下来。 贺天然沉默了几秒。 温凉说的东西确实都击中了他心中的偏好,如果只是碰巧知道一个还好,但现在竟是一连中了三个,贺天然虽然也算半个名人,但并不是那种偶像爱豆要把自己的喜爱分门别类地暴露给粉丝的人,所以网上几乎也查不到这些资料。 能知道他这些爱好的人,注定是非常了解他,甚至是自己亲口告诉过别人的事。 可是这种事,自己不会不记得啊…… “温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只听男人沉声道: “为什么你会执着于我们之间是否认识呢?” “……” 这句话刚一问出口,还没等到温凉的回答,贺天然的余光之中,就感觉街道旁边的某个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反射着阳光,亮了一下。 而当他转移视线望过去的时候,那里却是一片阴影,什么都没有…… “不是我对你执着,是我这个人,本来就对认定的事很执着……” 温凉似乎真的有些接受眼前这位“贺天然”忘掉了曾经他们一同旅行的这件事实了,如果他真的记得,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那一年在雾气弥漫的玉龙雪山上,对方见过自己执着的样子。 并且,也懂得自己的执着。 可能每个人在长大之后,都会经历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说是奔赴人生的下一站,但在下一站,当初的朋友们是否还能同行,这是犹未可知之数。 最近几年,温凉也见识了许多分道扬镳,各奔前程的事,那次的雪山之行,正因在贺天然身上……或者说小甲的身上,她与对方在短暂的相处过程中,感受到了那种山不转我转,没办法也要想办法实现自己心中所念的偏执。 这种偏执,跟自己一样。 所以,温凉才会格外重视这份短暂的友谊。 她觉得他们应该是一类人。 有一个能不嫌麻烦,不嫌累,在行动与步调上能达到一致的朋友真的很难得,即便当初那个失恋男同学的故事,好像只是一出为了搭讪而刻意营造出的恶作剧…… 但人生很多时候就这样吧,曾经一起同行过的人,一个没有放手,一个没有松手,可手中的线终究还是断了,不明不白,没头没尾。 如今还能说什么呢,真的遗忘也好,还是故意不记得也好,成年人在社会上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而且在这个圈子里,真的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我不是对你执着…… 是我这个人,本来就执着。 这是温凉给出的答案。 贺天然突然之间无言以对,因为他能感受到温凉此刻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带着的那种笃定情绪,这不像是骗自己…… “贺导儿,好像我也认识你呢,应该是在四年前吧……” 这时,一旁的蔡决明在拍完一个镜头后,插了一句嘴。 贺天然与温凉同时看向他。 蔡决明皱着眉,回忆道: “呃……我记得是快毕业那一会吧,具体日期我忘了,反正就是温凉乐队解散那天,当时白天我们正在拍毕业作品呢,当时我跟前女友闹别扭,影响了拍摄进度,然后刚巧碰到一穿西装的哥们帮我拍了一下,原来别人是被我们拉来客串的……欸!!贺导,那人就是你吧,我是说我看你怎么这么眼熟呢!当时你还被凉姐拉出去吃饭了!” 贺天然也惊了:“有这事儿?!” “有!”蔡决明重重点头。 “四年前的事儿……有点遥远啊……如果是毕业那会的话……” 贺天然一时也理不清楚,不过四年前的那个节点还是能记清的,毕竟那是自己从金融转行影视,确立人生目标的第一年。 他转过头,对着余晖确认了一句: “余儿,你还记得四年前,咱俩参加大学生微电影大赛,去电影学院刺探情报的事儿吗?” 这件事对余晖来说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他想了想,从监视器后面伸出个脑袋,回答道: “记得,两次嘛,一次你自己去的,一次我们两个一起去的。” “啊?不是一次吗?就我们两个一起,我没单独去过啊。” 哪知余晖摆摆手,确认道: “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在图书馆值班呢,你正好离职,我邀请你来帮我们拍微电影,你说你要考虑一下,顺道去电影学院看看别人正经专业的学生是怎么拍东西的,然后你自己就打探去了,等到第二天,你回来答应我,我们才又去了一次。” “是吗?我那天穿西装了吗?”贺天然追问道。 余晖挠挠头,很是为难,“这、这我哪记得住啊……但确实有那么一事儿,你毕业那会嘛。” 得,这下贺天然是彻底迷糊了,而这种情景在温凉看来,就是一种连同伴都漏了泄,还是强行硬凹的劣质表演。 “那天你来看了我的解散演出,而我唱了你最喜欢的歌,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实现了一个你的玩笑。” “……玩笑?什么玩笑?” 温凉最后一次耐下性子,一字一顿,目光认真地提醒道: “你说,你叫贺天然,你二十二岁了……你猜,你下一句话是什么?” 第394章 我的明星邻居 第394章我的明星邻居 我们总是假借玩笑之名,说出一些真心话,可玩笑的意义就在于,它可以是假的,也可以是真的,但在当下那一刻,它会像风一样,或是吹进某人的心头,或是消散于尘世。 对贺,他早就选择了后者。 所以,他终归不会知道玩笑的下一句是什么…… 哪怕那句玩笑是他亲口说的,其中也曾饱含着他少年时代,最为珍贵的一抹情愫。 随着当事人的沉默,温凉也终于失去了探究下去的热情,工作的片场,毕竟也不是聊天怀旧的场所,而且目前接触下来,两人确实没有什么可怀旧的了。 接下来,温凉很敬业地完成了这几个聊天的镜头。 对面的贺天然看着她的表演,一时默然,方才还对自己负面情绪满仓的女演员,在平静了半分钟之后,开始对着自己,或者说是对着镜头,开始了巧笑嫣然。 这种近距离的观察及情绪感受,让贺天然多出了一份平时在监视器后审视演员表演的恍惚之感,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姑娘确实是一个“称职”的演员,而接下来拍摄的顺利,也证明了这一点。 在聊天的场景拍完后,贺天然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想着要不要跟温凉打上一声招呼,寒暄客套几句,道声别什么的,但早在余晖一声“咔”后,姑娘对他的表情已经是肉眼可见的回冷,自顾与蔡决明说起话来,这让贺天然站在原地顿了几秒,最后只能礼貌性地含笑走开。 总之这种合作也少,今天结束,两人再见面也不知道是啥时候了。 “老蔡,有拍到吗?” “……没有。” 在贺天然路过温凉他们的时候,忽然是捕捉到了这样两句话,应该是刚才蔡决明没有拍到温凉的某个表情的特写? 对于这两句没头没尾的话,贺天然并未多想。 他回到咖啡厅,重新跟李岚与谢妍妍聊起了天,这才是他今天工作的重点。 时间来到下午3点半,剧组的拍摄工作全部完成,在余晖高喊了一声收工后,剧组各组的工作人员欢天喜地地收拾起了东西,番贝通津这条街道早已热闹起来,不少来这边喝咖啡或是逛街的路人终于找到机会跟明星合影,为此温凉还特意留了出了一阵时间,没有着急离开。 广告拍摄就是这样的,虽然也有像大剧组那样熬夜通宵的场面发生,但很多片子就是拍个一天、两天就结束了,累可能也就累那么一会。 贺天然一行人走出咖啡厅,他望向被路人粉丝围在中间的温凉,心想着演员这个行当确实不容易,做什么都容易被路人与网友放大围观,还好自己是做导演的,平时走在街上,远远没有网上那个“富二代导演”的名头来得有辨识度。 “贺导,抱歉啊,等会我跟温凉这孩子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就不能陪你了,改天我们再约,你那部新剧的拍摄档期出来之后,一定要通知我啊。” 李岚伸出手,热情道。 “没问题啊岚姐,跟你们家艺人合作对我来说也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今天辛苦温老师了,期待下次合作。” 剧组设备各自装车,谢妍妍他们几个客户还要回公司去,余晖跟贺天然还有姚青桃一个车,在跟艺人团队打过招呼后,各自离开。 …… …… 余晖今天拍了一天的戏,开车的工作,自然就交到了贺天然这个老板身上。 “余儿,蔡老师那边的素材卡给伱了吧?” 目视着道路交通的贺天然不忘问上一句工作的事。 “放心吧哥,今天拍的素材都给我了,我等会就回珠光巷导出来整理一下。” “其实不用那么急,现在冲浪线所有的拍摄都搞定了,你可以趁机会休息一两天。” 忙活了小半年的项目终于快要落了地,贺天然心情也是极好。 “是吗……但是天然哥,你开的这个方向……是回公司的方向啊。” 余晖提醒道,贺天然顿时是一脸黑线。 “……呃,哈哈哈哈……今日事今日毕嘛,哈哈哈哈,你……你导完素材就回去啊,不用加班。” 车里三人顿时笑作一团,看来贺天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适应了导演之外,资本家这另一个身份了。 姚青桃这时说道: “对了贺导儿,今天你一直在跟岚姐聊天我也没来得及说,蔡老师那边的费用他们那边没意见,他们可以自己出。” 贺天然听了没什么表情,淡淡道: “这事儿就该这样,哪有全部事项定下来之后临时加人还要我们这边付钱的道理,这事儿李岚不知道吧?她人精一个,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这事儿应该是她下边的人自己定的。” 姚青桃有点迟疑道: “没错……好像是……温凉老师那边没通过他们公司自己决定的……这事儿我今天跟岚姐说的时候,她好像也不知道……” 贺天然心想怪不得刚才走的时候,李岚跟自己说她跟温凉还有事情要处理了,摊上这种任性的艺人,是个老板都要说两句,费用都是小事,但这种自作主张的苗头本身就很恶劣。 “天然哥……今天你跟温凉,真的没什么往事啊?” 余晖忍不住好奇,姚青桃今天一天都是在咖啡厅陪着客户,听见这桩八卦,真的是眼睛都亮了。 不过贺天然及时泼了盆冷水: “没有往事,更没有故事,咱们就此打住。” 余晖与姚青桃对望一眼,最后还是后者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其实打住也好,毕竟温凉……行业内的口碑确实差了点意思,少扯上一些关系,保持距离也是好事。” “……” 可能这句话,才是今天在片场,最为心照不宣的一句话了。 “余儿,明天你约一下阿柳老师来公司,我们最后再开一次剧本会,忙完冲浪线后,我们得开始干正事儿了。” 贺天然岔开话题。 “好的!” 回程的路上,姚青桃中途在离家最近的地铁站下了车,贺天然又送余晖到了公司,最后驱车回到自己现在的住所,在水一方小区。 这个地方离珠光巷不到十五分钟的车程,而且贺天然需要回大学城上课的话,就直接出门上高架,住在南山甲地虽然有人照顾,但不管是工作还是回校,都太远了些,远没有这里方便与热闹。 因为临近珠光巷这种传媒园区,所以这附近小区里住的都是一些影视传媒的打工人。 在水一方小区属于是其中规格较高的,对外租赁的单身公寓每月的租金1万到3万的都有,贺天然现在的居所就是一处六十多平的挑高复式,两室一厅一卫,楼下就是平时做饭会客用的,楼上的话,他特地将次卧改造成了工作房,不过他要是剪什么片子,都是去的公司,所以工作房也就顺理成章成了他的宅男快乐屋。 贺天然在地库里停好车,正要熄火的时候,忽然接到一通电话。 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港城的未知号码,他接听后“喂”了一声。 对面没反应。 正当他以为这是一个骚扰电话时,听筒里终于是传来一个不算是熟悉的女声。 “奇怪了,今天你的电话怎么打得通了?我前些年打了许多次都没打通过。” 是温凉。 明明是对方打电话过来,但语气里满是疑惑,贺天然有些忍不住了,他揉着眉心道: “温老师,你还来啊?别搞了,我现在在地库呢,你说这话让人瘆得慌,都一天了,咱能说点都听得懂的阳间对话吗?” “……你那么快就到家啦?那你家地库信号还挺好的。” “嗯,我就住在珠光巷这边,我电话谁给你的呀?岚姐啊?” “她?不是,这个电话是你几年前给我的,今天遇见你,我就试着打了一下。” 贺天然无言以对,这个电话他从高中就一直用到了现在,换过好几十个套餐都没换过号码,不存在什么几年前打不通,今天一下就能打通这种问题。 今天跟温凉的对话实在是太奇怪了,在这空无一人的幽暗地库里,甚至是有些诡异了,贺天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仔细听了一下温凉那边的动静,发现对方那边风噪蛮大的,于是结合早上遇见温凉的情景,问道: “你在骑车啊?” “对啊,刚才碰见个红灯等着怪无聊的,所以就想打个电话试一试。” “那……你自己小心点啊,注意交通安全。” “没事儿,我头盔里装的有耳机。” “……呃,听岚姐说她有事儿要跟你聊?” “我骑车的嘛大哥,我回公司呢,她在保姆车上的,我就是回公司跟她聊呢。” “那……你们好好聊吧,我到家了,就先挂了。” “……嗯。” 贺天然率先挂掉电话,这一天天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回到家,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罐装可乐仰头灌了几口,今天遇到温凉后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脑中,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的他无奈地摇摇头,现在才五点钟,身边暂时也没什么事儿,他走进卧室,往床上这么一躺。 这人呐,睡觉的时候就难免胡思乱想。 刚才电话里,温凉说自己在摩托车上,这就让贺天然联想到了早上遇见她时,那片刻停驻,身子伏在车上的婀娜身材,以及后来在片场时,胸衣之下的那段惹火的蛮腰与精致可爱的肚脐…… 贺天然在床上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只能是拿起枕头往自己脸上狠狠一盖,等到呼吸困难了再拿开,猛吸了几口气,心情这才稍微平静。 “欸卧槽,这谁遭得住啊……” 贺天然闭上眼,嘴里嘀咕着,终于是渐渐睡去。 …… …… “叮咚~叮咚~叮咚~” 待到贺天然被门铃吵醒,睁开朦胧的睡眼,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都市的夜迷幻又深沉。 “叮咚~叮咚~” 门铃持续着,贺天然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顶着一头鸡窝,踩着拖鞋,嘴里打着哈欠,不耐烦地嚷道: “来了来了,别摁了……” 贺天然走到门前,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戴着墨镜与口罩的女人,此时的她一手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蔬菜与肉,一手悬停在半空,准备按响门铃。 可能是见到了贺天然此刻的形象,这让女人不免是微微侧头,打趣道: “贺导儿,你这个夜猫子,今天睡得有点早喔~” 女人说的虽然是标准的普通话,声音也很甜美,但在尾音上会带有一些地方特色口音,听上去让人耳朵发痒。 “……又来蹭饭呢?” “对啊!” 贺天然双手拍了拍脸颊,给自己提了个神,然后把手腕上的发绳取了下来,顺势把头发扎好,他让出一个身位来让女人通过,而对方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拜访,轻车熟路地进入到了屋里。 见对方打开屋里的灯,然后打开冰箱将食材一件件放进去,贺天然关上门,问道: “我听岚姐说,你今天刚刚杀青啊。” “是啊,所以我就过来啦~” “没有杀青宴什么的?” “是我杀青,又不是全剧组杀青,杀青宴估计还得过几天,到时候我能不能参加都还两说呢,对了,你没吃吧?” “没有。” “那就好~我看你冰箱里都空了,是我不来蹭饭,你就不做饭了是吧?” “那不是,是昨天刚吃完,今天收了工,懒得去菜市场了。” 将买来的食材都放置在了冰箱中,女人扭过头,嗔怪道: “哇贺导,你是真的直,这种事你骗骗我,我都是开心的呀。” 贺天然耸耸肩,学着她的口音,无所谓道: “我又没把你当外人咯,要不然你也不可能大晚上的跑我屋里来,让我给你做饭啊,你说是不是啊,学姐?” 这个学姐,自然不是今天在片场时给贺天然打工的姚青桃姚学姐。 只见那个女人摘下自己的墨镜与口罩,露出她那原本带着一种异域风情,充满了魅惑与艳丽的精致五官。 她就是拜玲耶,是贺天然在电影学院的学姐,也是贺天然第一部戏《心千结》的女主角。 两人因戏结识,成为了朋友。 如今,两人也是邻居。 (感谢读者Yu的上盟,感谢!) 第395章 谁在撒谎? 第395章谁在撒谎? 贺天然家里是开放厨房,他在洗手台择着菜,抬头就能看见客厅里到处找着电视遥控器的拜玲耶。 此刻这位刚跻身为当红花旦的女明星已经褪去了在外的伪装,安逸地在沙发上蜷缩了起来,手在沙发的隙缝中摸索了片刻,找到了遥控后兴高采烈地打开电视。 “你之前不说要换个投影仪吗?” 沙发上的她随意问道。 “要换投影仪还得配一套好点的音响,这玩意网上评价也说不准,得找个机会亲自去试一试才好,所以还在选呢,不着急。” 贺天然关掉水龙头,把菜筐里的水给滤掉后放在一边,打开冰箱,准备其他的备菜。 “是不是要找那种高音甜,中音准,低音沉,总之就是‘通透’的两个字的音响?” 知道对方在玩《无间道》的梗,贺天然微微一笑,从冰箱里拿出一袋拜玲耶刚才放里面的苹果,随手丢了一个过去,小花旦一把接住。 “先吃个苹果闭上嘴吧,来蹭饭都这么心安理得,以后苹果别往冰箱里放啊,时间长了没营养,桌子上有刀,自己削皮。” “这不是你平时都不在家嘛,放外面容易坏了,而且这些食材不都是我买的,我是看你从来都不买水果,所以才特地给你买了一点带来,好心当成驴、肝、肺!” 拜玲耶调了个正在播放娱乐新闻的频道,嘴里念念叨叨,拿起了水果刀开始削皮。 贺天然看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摆上案板,处理起手中的肉。 拜玲耶就住他家楼上,像这种聚餐在双方不工作的时候会发生得多一些,但其实平均算下来,也就一两个月一次,毕竟对方拍完《心千结》后通告不断,去了剧组就是六七十天甚至更久,贺天然还好,因为电影学院还有课,所以他的工作一般都集中在港城,要是全年都请假在外面跑,那早晚得申请延期毕业。 其实在如今这个社会,成年人的社交关系中是很少出现“邻里关系”这么一项的,别看大家是门对门,要是运气不好,或许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 在没拍《心千结》之前,贺天然偶尔能在小区晨跑的时候看见拜玲耶的身影,当时就觉得有些眼熟,应该在网上看到过,住在这一片的明星艺人算是比较多了,那时他也没多想。 直到后来,拜玲耶来公司面试《心千结》的戏,两人这才算是正式认识。 不过是他们邻居这件事,却很少有人知道。 最初,贺天然还很疑惑,因为李岚的公司不在珠光巷,离拜玲耶住的这里还挺远的,后来一问才知道,她住在这边完全是为了去珠光巷试镜方便,当初他们公司的资源对她没有任何倾斜,戏不找人的时候,人就得去找戏,所以她必须抓住每一个可以上戏的机会,跟着助理四处面试。 如今,拜玲耶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快看快看,这是前几天我走红毯的视频!” 一直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拜玲耶咬了一口苹果,嘴里忽然是激动地叫了一声,含糊道。 这边贺天然才刚起了油,他抬头看了一眼电视,原来是几天前一个时尚活动的晚会。 屏幕里,拜玲耶一袭青色珍珠露背长裙,端是一个风姿绰约,光彩照人。 贺天然伸出手试了试油温:“什么晚会啊?” 拜玲耶侧过头,“芭莎晚会慈善夜!” “嚯,终于熬成角儿了呀。” “嘿嘿,还不是多亏了贺导儿~” 男人的目光在屏幕中那位异域美人的胸前停留了片刻,然后又转向客厅里坐着的本尊,只见她一身休闲装,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这种反差还真是有够微妙的…… “对了,你现在都升咖了,李岚没有给你安排一下别的住处啊?我记得这边的房子是你自己掏钱租的吧?” 贺天然将备菜放进锅里,一时间房中香气四溢,他打开油烟,大声问道。 拜玲耶盯着屏幕中的自己,眼中光彩熠熠,“安排了,但在这边住都住习惯了,懒得搬了,就让公司帮我承担了房租,而且我在这边还有人给我做饭吃,多好!” 她扭过头来,看向锅气升腾另一头的认真做菜的贺天然。 感受到了视线的男人略一抬头,笑道: “你少来,别怪我提醒你啊,你现在名气大了,虽然咱俩这就一个上下楼梯的距离,不过以后你过来还是要注意些,免得到时候传出一些不开心的话题你还得赖我。” “你放心吧,我每次来都确认过的!” 拜玲耶信誓旦旦,她现在处于事业上升的最重要阶段,要是这时传出一些绯闻,比如说夜闯某导演的住所之类的劲爆话题,那无疑就是致命的了。 十五分钟后,饭菜陆续上桌,三菜一汤,热气腾腾。 贺天然知道拜玲耶这种女艺人为了保持身材不吃主食,所以特意做了一个紫菜蛋花汤,而他自己也懒得煮饭,索性就将隔夜的冷饭热了热,凑巴凑巴刚好一大碗,足够下菜了。 两人刚一坐下,拜玲耶拿着汤勺正要盛汤呢,手忽然是往回一缩,嘴里“嘶”地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 姑娘伸出手,贺天然定睛一下,只见对方食指上划了一道小口,本来没流血了,只是刚才拿汤勺的时候又动了一下,现在往外渗着血丝,估计是刚才削水果不注意划伤的。 “刚才看见自己走红毯嘚瑟了吧?这么入神,削到手了都不知道?” 贺天然幸灾乐祸了一句,走到电视柜下拿出一张创可贴。 “手来。” 他低着头,撕开外包装,重新坐回饭桌边。 拜玲耶抿着嘴,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快速地伸出手去。 贺天然捧着对方的柔荑,一边将创可贴缠绕了一圈,一边苦口婆心道: “嗨呀,我这个做饭的手没事,你这个吃饭的手却受了伤。学姐啊,不是我说你,你说你这么大一个姑娘家,生活经验基本为零,你要是生活在古代,估计就只能被进贡给皇上,然后一天到晚搁他跟前跳舞了。” 拜玲耶忍俊不禁,不由是大胆问道: “只能是跳舞吗?皇上都这么纯情的嘛?” 贺天然一愣,反应了一会才知道拜玲耶这都开车碾他脸上了。 “……女明星要注意素质啊,别来开黄腔。” “哈哈哈哈……” 拜玲耶另一只手捂着嘴,那副花枝乱颤的模样,从此君王不早朝也不是没有道理…… 贴好创可贴,贺天然松开她的手,两人准备吃饭。 “贺导,你在片场跟你私底下,还真是完完全全两个人啊,在片场的时候人人都怕你,可你私底下就莫名有一种……人夫感。” “咳……咳咳咳~啥……啥感?” 贺天然被这句话给呛到,拜玲耶抿了一口汤,促狭解释道: “就是那种……电视剧里很适合演老公的气质……当然了,这也只是你私底下的形象,跟你工作的时候就不是一个状态,贺导你是懂反差的。” “呵呵,我不懂。” 贺天然干笑了一声,他自然而然地换了一个话题,主动问道: “对了玲耶,你跟你们公司的温凉,关系好吗?” 拜玲耶闻言沉默了几秒,放下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今天我拍Tvc,请来出镜的艺人就是她呀,怎么,看你样子,你们不熟啊?” 男人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咀嚼着。 拜玲耶扬起头,想了想: “呃……还好吧,认识肯定认识,毕竟一个公司的,她还是我学妹,不过也因为这样,岚姐一开始给我们的形象定位都是花旦,有些撞了,所以一般我们是没有什么合作机会的,反正有这种戏,不是她上就是我上……” “这样啊?怪不得了,我记着之前你们公司的资源,好像都集中在她身上。” “……嗯。” 拜玲耶应了一声,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谨慎追问道: “怎么贺导……是你今天跟她合作之后,后续有什么打算吗?” 这种事本来也不应该说,但贺天然与拜玲耶的相处颇为交心,对方又是自己第一个女一号,分量自然不同,想起对方前几年还要自己寻找上戏机会,被公司冷落的日子,如今事业蒸蒸日上,全靠自身努力,贺天然心有感慨,不愿隐瞒,于是说道: “我对温凉老师这个人没什么意见,接触的少,评价不了,只是我跟她基本上不太可能有后续合作,主要是她在网上的风评……确实有点不太好,不管是真有其事还是空穴来风吧……反正我是不敢用的。 玲耶我也提醒你一句啊,咱做艺人首先要有艺德,这是确保能与好作品合作的前提,流量归流量,咱们要红,就要根正苗‘红’的那种‘红’,可不能走了歪门邪道,到最后误人误己。” “嗯,我知道啦~” 拜玲耶笑着点点头,心想,这贺导儿明明比自己小一岁,但讲起道理,宣传正能量的时候,还真是……人夫感爆棚。 “不过话也说回来,温学妹这两年,确实是有一点任性,可能是起点太高了吧,听公司的人说,她常常会跟岚姐闹脾气。” 贺天然好奇道: “是吗?是因为她在片场做的那些事被爆出来了,还是因为什么?” 拜玲耶摇摇头: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估计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吧,毕竟公司最近几年自己投资的戏都是力捧她的,可最后的成绩都不尽如人意,而且……她跟公司就签了四年还是五年的合约,现在马上要到期了。” 一听到这个,贺天然大致是明白其中的一些门道了。 “嘿,那按你们岚姐的脾性来说,可不会那么轻易放人。” “或许吧。” 两人点到为止,虽说他们交情很好,但涉及到商业机密的事,都懂得分寸。 贺天然扒了口饭,说起了今天下午,温凉跟自己是旧识,但自己却毫无记忆的这档子事来。 “你们在电影学院没见过吗?” “没见过,我上研一那会,温凉都毕业了。” “那她会知道你什么爱好,让你一直记挂在心里啊?” 拜玲耶好奇问道。 说起这个,贺天然来了兴致。 “你要不要也猜猜看,我来考验一下我跟你的交情。” “可以啊,你问好了。” 拜玲耶欣然应战。 “咳,第一个问题啊……我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 “《燃情岁月》呗。” “……你、你知道啊?” 姑娘想也不想地给出答案,让贺天然登时傻眼了。 拜玲耶脑袋微微一歪,“这很难猜吗?有一次媒体采访,你自己说的啊,我就在你旁边啊。” “啊……是,有这事儿,我记得,那下一题,我最喜欢的漫画是什么?” 拜玲耶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叫……《浪客行》吧,作者是谁我忘了,但你那微信头像还挺常见的,我微信里好几个人都是这个头像,所以我问过你头像里的人物是谁,谁知道你滔滔不绝地跟我科普了一个小时的漫画,但最后我就只记住个漫画名儿。” “我……” 又中了。 贺天然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些小众爱好一天能被两个女人连续猜中,只不过区别在于,温凉怎么知道的他没有记忆,但拜玲耶说的这些,他真的确定是自己告诉过对方的。 “那最后一个问题啊,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贺天然确定没告诉过拜玲耶了,只不过,他貌似小瞧了女人的推理能力…… “这个你倒是没跟我说过,不过我可以尝试着推测一下嘛。” “嗯,请!” 拜玲耶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我记得我们拍戏的时候,有一次第二天没戏,难得可以放松一天,你就约上了我们几个主创去KTV唱歌,那天你点的歌都是五月天的……所以由此推测,你最喜欢的歌手应该是五月天,最喜欢的歌呢,应该也是五月天里的某一首才对……” “……” 听到这里,贺天然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冒出来了…… “而那天晚上有一首歌,你全程点了三次,名字挺长,也挺好听的,叫……叫……叫《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对,就是这个,这是不是你最喜欢的一首歌啊?” 拜玲耶说完后,一脸期待地看着贺天然,等着他揭露谜底。 而随着一次愣愣地点头,姑娘欢呼一声,似乎被自己的推理能力所倾倒。 “所以说,你的爱好我也知道啊,还挺好猜的嘛!” 拜玲耶得意洋洋,喜滋滋地夹了一条青菜放进嘴里。 贺天然这才想起来《心千结》是一部奇幻悬疑题材的剧集,当初选择女主角的时候,为了贴合角色人物的心智,贺天然与原着作者阿柳老师在面试时,还当场出过几个逻辑的问题去考验过演员的推理能力。 而拜玲耶当时的回答,是得到过原着作者极力表扬的。 “玲耶,这事儿你跟温凉说过吗?” 片刻后,贺天然不由问道。 “呃……《心千结》播完后在一次公司聚会上,温凉倒是跟我打听过你呢,不过具体说了什么……当时我酒喝得有点多,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记不太住了……” 拜玲耶缓缓回想着。 第396章 看不见的爱人 第396章看不见的爱人 “贺导你就是因为这些问题被猜中,所以心里就一直挂着?” 拜玲耶笑问,贺天然立时摇头,否认道: “那能啊,无非就是被猜中了几个爱好嘛……” 饭间的闲聊仍在继续,只是同样的问题被拜玲耶答对之后,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就难免有些……暧昧。 这些问题都是贺天然很私人的爱好,能答得上来除了证明对方对自己很了解外,更证明着一个比较亲密的细节,就是…… 贺天然一直被对方关注着,并且对方有意识地记住了他的一些生活习惯。 如果这个人你不在乎,平时也只是点头之交,普通朋友,那么又何必去记下这些东西? 贺天然虽然是捧红拜玲耶的导演,两人私交甚好,可如果换个位置,由拜玲耶问出这些问题,那么贺天然能答出一个都算是勉强了,这又不像是吃饭忌口这种事,对方会主动跟你说,这些细节只能是在两人相处的时候加以留意发现的…… 所以比起温凉那边没头没脑,听上去让人一头雾水的往事片段,贺天然更倾向于拜玲耶这边在实打实的相处合作之后,积攒下来的理解默契。 有哪句说哪句,这才像是两个老友相聚的正确开场嘛。 “呵,贺导还真是有恃无恐呢,什么叫‘无非被猜中’啊,咱都记得你的爱好,你就没想过惦记惦记我的?你光考验我就有点过分了啊。” 女明星言语试探着,试图将位置对调。 贺天然也不接招,随意道: “什么叫考验啊,这不是话说到这儿了么,而且你有啥好考验我,你们这些明星的爱好,度娘百科上不是写得挺清楚的嘛,什么星座血型身高三围,小学高中哪里毕业的都一清二楚,除非你是写来骗粉丝的,你骗我了吗?” 拜玲耶反问:“你是我粉丝啊?” 贺天然点头:“我可以是啊!等会你走的时候,记得帮我留个签名。” “少来!贺导儿,我发现你这个人转移话题,借力打力的功夫很到位嘛!” “哪里哪里,每次跟玲耶老师吃饭我都受益匪浅,都是互相学习,互相进步。” 两人吃着吃着,饭间笑声不断。 在这个圈子里,其实真正能建立起友谊的人很少,看似歌舞升平,实则太多人的关系,都是与利益绑定,你也分不清是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 贺天然不想去揣测温凉今天为什么会来认识自己,或者是眼下跟拜玲耶的这段友谊,有些事儿想透了就是在自寻苦恼,前者可以暂且不谈,至于后者,拜玲耶是贺天然拍完戏后,还在经常联络的艺人朋友,两人住得很近,所以来往交际很方便,性情上投机不说,他们在事业上更有一段相互成就的经历,这就足够了。 随着话题的深入,两人的讨论的方向,渐渐转向了接下来的工作。 “贺导儿,你那部新剧,资金到位没啊?听说是古装,拍摄难度应该比《心千结》大许多吧?” “对啊,哎呀其实还在谈呢,上一部戏的成功好歹让投资的金主们对我多了些信任,慢慢来吧,反正该到位的都在陆续到位。” 拜玲耶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提呀。” 贺天然笑道:“怎么?大明星这是起飞了,光演戏不过瘾了,准备搞点副业耍耍?” “我哪有什么想法可以耍呀,还副业呢,是岚姐公司那边想着能不能跟贺导有深入合作的机会。” 听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李岚那边想要在贺天然的新戏上投一笔,毕竟双方都合作过,算是知根知底。 估摸着今早李岚来片场也是抱着这么一个想法的,只不过她撞上了温凉临时要换摄影师的事,再加上片场人多口杂,并不是一个聊正事的场所,所以晚上就派了拜玲耶这个双方都近亲的人过来,打探一下自己的态度? 贺天然打趣道: “合作?怎么个合作啊?投钱还是投人?还是说要一起啊?” 拜玲耶晃着头: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这些给公司打工的,到时候还不是任凭差遣嘛,不过就我个人而言,能跟贺导二度合作,我是非常乐意的。” 贺天然想了想: “这个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好,要不你跟岚姐说,最近如果有空,来我公司喝茶嘛,晚上约个饭也行,冲浪线这个项目马上忙完了,反正我也没事儿。” “我能一起过来吗?” “那你有时间的话,愿意过来就过来呗。” “这可是你说的啊!” 得到了答复,拜玲耶很是高兴,夹起一块肉放进贺天然的碗里。 话说,贺天然的情况跟一般的影视剧融资还不太一样,他属于是家族运营的模式,一般的影视投资人还真不好融到他的剧,主要是这方面一直都是他爸,也就是山海集团的投资部门在操作。 当然,也不是贺天然每次开剧,他爸都得帮他包圆,就拿《心千结》来说,起初就投了一千五百万,这个费用还是包含了后期宣发的,这跟现在动辄就是上亿制作费用影视市场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若是要请个一线演员,估计片酬都发不出来。 但好歹山海集团名声在外,行业里的人都给贺盼山面子,之后又从外部陆续追加一千五百万的投资,本来还能更多,但是都被贺盼山婉拒了,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用他的话来说,就是: “老子我给你三千万让你在这个市场里打个水漂,要是连一声响都听不见,那你以后也就别做这行了。” 三千万对于整个影视行业来说不值一提,说是小成本呢肯定不算,但说是大制作呢,必然也排不上号。 但是这笔钱,对彼时24岁的贺天然而言,已经是远超同龄同行业的人太多太多,哪怕是把他的岁数加十,他也足够秒杀99%的人。 这个远超,不是说他作为导演,赚了三千万。 而是说他有机会,作为总制片人,将这三千万规划好后,花出去。 钱每个人都会赚,实在不行出卖些体力,也能挣钱;可是论及花钱这门课,就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去学的了。 而这个,就是贺盼山当初答应贺天然步入影视行业的条件之一,研究生毕业之前,让「未来制作」影视公司扭亏为盈。 头一年贺天然基本上都在读书,没什么机会,直到《心千结》上线的去年,「未来制作」才真正实现盈利,根据年终的财报,净利润达到了两千六百万。 照理说,网络播放量突破了2亿的《心千结》应该还有更强的盈利能力,但这钱被贺盼山与其他投资人分一分,以贺天然为代表的「未来制作」就只能赚这么多。 可不管怎么说,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贺天然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现在他站在贺盼山面前,都有了七分的底气。 至于剩下缺少的三分,是因为现在贺盼山还是他们「未来制作」最大的股东…… 一顿饭,慢悠悠地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临近收尾,贺天然拿出了手机,扭过身,高抬起手臂,将饭桌上的菜肴与拜玲耶都置于相机的取景之内。 姑娘并不忌讳,配合地做了一个姿势,随着咔嚓一声,相机记录下此刻的情景。 随后贺天然低下了头,像是在发送着什么消息,拜玲耶抱怨道: “你都不打算拿给我看一下?要是把我拍丑了怎么办?” 几秒钟后,贺天然弄完一切,放下手机抬起头,将最后一点剩菜刮进自己的饭碗里,自然道: “拍丑了不更好?要不然太漂亮我可解释不清。” “你别说你没开美颜……” “没开,原生相机,纯天然……哎呀,很漂亮的啦,你说你都经得起摄影机怼脸拍特写,还需要在乎这个?” 拜玲耶真是服了他了,但相比起这些,她更在意的是自己每次过来,贺天然都要报备似的拍下一张照片,像是要证明自己清白一样。 姑娘试探着问:“贺导儿,咱们认识……也快两年了吧?” “对啊。” “可我从来没见过你那位报备的对象喔……” “都说了她人在国外,我在等她回来。” “这么痴情的吗?难道不是你为了跟异性保持距离,而特意编的幌子吗?” 贺天然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拜玲耶耸耸肩:“感觉呀,你看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但你从来没有领着别人来跟我们玩过,这去了国外,难道一次都没回国过吗?” “回来过啊……今年过年的时候就回来过了。”贺天然先是一脸茫然,然后回过神,重新解释道:“不是,我为什么要带着我喜欢的人,去见一个跟我玩得好的异性朋友?这不是存心找不自在吗?” “一起出来玩又不会怎么样咯,你看我都不介意这些的。” “嗐……”一说起这个,贺天然就有点头大:“这主要是吧,我以前犯过一个小错误,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知道吧,所以在没有跟她确认关系之前,我都不打算介绍身边的异性朋友给她认识,我这儿马上就功德圆满了,可不能前功尽弃。” 拜玲耶笑了:“你和尚吗?还功德圆满,前功尽弃的,那你为啥还把你跟我的照片发过去?是什么错误让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哟~” 脚踏两只船。 本来这话都到嘴边,但最后还是被贺天然忍住了。 这也不是光彩的事,说出来,多少有点影响到自己在拜玲耶面前形象,而且这种事,也不须跟外人解释什么。 他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嘴上道: “你好歹也是我第一部戏的女一号好吧,我的戏她也看的,咱这属于正常社交,她知道你,报备一下就好,咱们又不是做贼心虚,总之啊,这事儿你知道就好了,别多问。” 拜玲耶看他欲言又止的遮掩模样,越发觉得他口中说的那个“喜欢的人”就是杜撰,毕竟贺天然可是山海集团的太子爷,是有名的香饽饽,被圈里某些人所觊觎是很正常的。 拜玲耶跟他合作过,知道贺天然是真的喜欢这一行,不是富家子的那种玩乐性质,只顾声色犬马。 这其实是很宝贵的一点,娱乐圈里纸醉金迷,表面光鲜亮丽,但私底下有太多的腌臜与丑陋,这个名利场看似梦幻,实则现实无比,而真正有条件又有追求,且懂得洁身自好的人,永远都是少数。 给自己杜撰出一个爱人,以此为屏障与异性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此一想,这件事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我还是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人家的照片。” 不知道怎么的,估计就是眼下唯有他们两人,拜玲耶一时兴起,想要戳穿贺天然的这层保护膜,看一看他窘迫的样子,或许这样,他们两人的关系就能更进一步。 “可以啊。” 哪知,贺天然想也不想地拿起手机递了过去,而好巧不巧,他刚一点亮屏幕,画面就弹出一个电量低的警告,随后手机直接黑屏。 “……” “……” 贺天然僵在原地,多少是有点尴尬了。 姑娘也有些不自然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我如果说……等你充好电,然后你再给我看,是不是显得有点刻意,不信任你啊?” “确实有一点。” “那……就等有机会再说呗。” 拜玲耶站起身,帮忙收拾起了碗筷。 其实刚才贺天然的直接,让她也有心中一慌,因为如果真有这个人,她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办…… 或许就让他嘴里这个看不见的爱人,一直远在天边,也不失为一种让两人“友谊”保持现状的方法? 显然,拜玲耶还不具备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勇气。 她心中想的,还是要徐徐图之为好。 其实,这位异域美人也在自责刚才的冲动,并且幽怨地想着,这种事还是不该去问的,要不然也不会像现在一样…… 被一个看不见的人给吓到了。 …… …… 夜里,送走了客人,贺天然重新躺回床上,给手机插上电源,不过多时,屏幕重新亮起。 他打开聊天软件,置顶的好友栏中,一个头像是黄昏海边,昵称叫作“橘色海”的人已经发来两条未读信息。 橘色海:「w好羡慕玲耶的皮肤喔,你下次帮我问问她用的是什么护肤品呀~」 橘色海:「你脸上的眼袋好明显,工作不要太拼命,记得早起早睡锻炼身体呀,对了,我寄给你的咖啡你收到了没?」 贺天然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笑容,他在床上侧过身,思索了一下,回复道: 「收到啦,什么时候你把你人寄回来就好……对了,我问你个问题,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是什么吗?」 对面没有让贺天然等待多久,只不过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先是发来了一首歌曲。 贺天然点开,是一首后摇风格的曲子,歌名叫《ComfortingSounds》,前奏跟名字的含义相同,很舒缓。 橘色海:「我现在耳机里放的是这首歌,如果我们一起听的话,我希望我们都能喜欢!」 静谧的夜被音乐缓缓包裹。 贺天然的心底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绽放着,陪着他含笑入眠。 第397章 晨间绯闻 第397章晨间绯闻 次日,清晨九点半。 贺天然吃过早餐,准时驱车前往公司。 珠光巷这个地方位于港城江南区,西面邻近夜生活丰富的皇后街及一众高奢潮牌聚集的弥敦新道,往北三公里过了脱墨江大桥,就能抵达港城最为繁忙的江北CBD中央商务区,贺盼山的山海集团就坐落在那边。 这么比起来,似乎周围这些繁华的街区很容易就掩盖住珠光巷的光彩,其实不然,早在二十年前,得益于老一辈电影人的南人北上,人才流失后,港城就有意扶持本土的电影产业,这也是近年来“港圈”能快速崛起的另一个重大因素。 如今,珠光巷已经成为了南方影视业界的一个代名词,一张港城的名片,这里不仅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影院、社团剧场,实景影棚,以及影视制作机构,就连着名的港城大剧院都坐落在这里。 港城不是一个拥有古老历史的城市,所以待到经济腾飞之后,对一些新兴的文化产业扶持力度就非常大。 当一座城市形成了一种文化氛围,那么久而久之,它便有了底蕴,这也是促使经济持续发展的重要手段之一。 就很直白地拿旅游行业来说,超过一半来港城观光的游客,都会选择来珠光巷电影街看看,哪怕是抱着路遇明星的念头,还是说来这边看看电影、话剧,看看正在拍摄的剧组现场感受一下氛围,这些都是很不错的选择,而且逛完之后要去购物或者去外滩看夜景,体验一下皇后街繁华的夜生活,交通都非常便利。 这可是在横店或者象山那种影视城里体验不到的摩登生活。 将车驶入一处位于珠宝巷正街的园区里,贺天然透过车窗,就能看见隔壁公司楼下已经排起了五六十人的队伍,清一色的俊男靓女,除此之外还有七八个工作人员吭哧吭哧地扛着灯光与摄影设备往楼里进,吆喝着大家不要乱,再等十五分钟就可以进场。 看样子,是在进行面试呢。 这种情景在珠光巷几乎每天都能见到。 贺天然找到了一个在树荫底下的停车位停好了车,他刚走没两步,迎面就撞见了可能是来面试的一中一少两个男演员趁着还没进场,溜到树下抽烟打发时间的。 中年的那个看上去三十接近四十了,年轻的那个应该二十来岁,贺天然匆匆瞟了一眼,不再去看,而那两个人见到贺天然下了车后,都愣了一下,估计是看着眼熟,但一时半会也认不出来是谁。 片刻后,还是年长的男人晃过了神,嘴里的烟也没乱丢,而是从兜里拿出一个装烟蒂的小黑盒,急急忙忙把烟掐灭后丢了进去,然后随手递给身边的年轻人,示意对方也赶紧把烟摁灭了,他呢,率先是朝着贺天然走了过来。 “那个……您留步,请问您是贺天然,贺导儿吗?” 对方有些不确定地发了声,他本来比贺天然大出了那么多,但语气里却满是恭敬与谦卑。 “是我,请问您是?” 贺天然停住脚步,他问是那么问,但对方的来意他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这也是刚才为什么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两人,没去跟他们对视的原因。 “啊,您好您好,我们是隔壁面试的,正巧碰到了您,我们都很喜欢去年您拍的那部《心千结》。” 得到确认的答复,中年人的双手赶忙在自己褐黄色的外套上擦了擦,然后热情地伸了出来,对此贺天然并没有拒绝,同样是伸出手去。 对方的双手很厚实,也很粗糙,包裹住贺天然的手掌后紧握了一会。 “我叫孙彰文,呃……快过来~!” 他扭头,喊了一句还愣在原地磨磨唧唧灭烟的年轻人,听到喊声,那个年轻人走到近前,稍微点了点头,还算是有礼貌地说了一句: “贺导儿,你好。” 孙彰文拿过他裤子口袋里一直插着一卷A4纸,然后递了过来。 贺天然暂时没接,淡淡道: “你们是来剧组面试的吧?但我这边,暂时没有开工的项目哦。” 孙彰文脸上不见局促,一脸笑容: “明白明白,贺导儿你先把咱们的演员资料留着嘛,不耽误工夫的,里头有我们联系方式还有拍摄经历。” 贺天然点点头接了过来,现在演员的简历为了方便,早就做成PPT了,什么相片啊,视频啊都有,像这种还备着纸质版简历的,那就真的是在跑组的最底层演员了。 “你是群头还是演员经纪?” “我……我是教他表演的老师,现在……也在做演员经纪吧,这孩子很灵的贺导儿,有机会可以试一下呀。” “嗯,有机会吧,最近确实我也没戏开,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贺天然拿着简历并没有去翻动,不再多留。 “好嘞好嘞,您先忙。” “祝你们面试成功。” 留下这么一句话,贺天然扬长而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年轻的男演员脸上露出几分不屑,对着中年男人抱怨道: “孙老师,这小子年纪比我还小呢,看他端着的那样子,你不用对他那么客气,无非就是有一好爹呢嘛,还导演呢,搞笑。” 孙彰文板起了脸:“小李啊,你也知道别人比你小啊?你都27了,你还没火呢就这样了?你这心高气傲的性格再不改改,难道你想跟我一样啊?” …… …… 贺天然自己的影视公司跟园区里的其他大公司比起来,算是“小而美”那一挂的,一栋红砖结构的两层小平房,屋顶特意用钢筋织构起「未来制作」四个大字,全公司算上前台跟财务,也就二十三个人,说是影视公司肯定有点过了,但说是工作室,那就刚刚好。 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烦心事儿没那么多,「未来制作」呢也不存在什么创业初期,大家要一起吃苦的艰苦岁月,大家上来就有事儿做,而且都是年轻人,聊也聊得来,最主要的是贺天然这个老板他管得松,工资开得也到位,什么奖金啊,加班费的重来没有过拖欠。 而且最重要的是像什么导演啊,后期剪辑这类经常需要加班的岗位,贺天然没有固定的一个上班时间,全都是弹性工作制度,比方说正常是十点上班,六点下班,今天我加班两小时,明天就可以十二点来上班,我熬一通宵,第二天直接可以不来,就是这么自由。 不过贺天然也不是大善人,要是一直都这么搞,加班费肯定是要多少扣一点的,不过这也比一般血汗工厂好了太多太多。 进到公司内部,门口抬眼一看就能看见《心千结》的海报与一些立牌人像,如今「未来影视」只拍过这么一部剧,所以略显单调,但好歹是作品拿得出手,将来只会越来越多。 原本可以正常安排五六十个工位的小楼只有二十几个人,显得有些空旷,所以大家就在室内安排了一些零食架啊,花儿啊,懒人沙发、游戏机、桌球台什么的用于装点和使用。 贺天然想着以后如果公司人多了,自己那位也从海外学成归国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她来帮自己公司上下再装修一番,讲究的就是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以往这个时候,贺天然来公司大家都在自己工位上了,偶尔有人聊天也正常,但今天他一进门,就看见一堆人凑在后期的电脑旁边,像是在议论着什么,本是跟着凑热闹的姚青桃见到他来了,顿时咳嗽了一声,一群人统统回过头来,发现人后,瞬间是作鸟兽散。 “怎么了?看啥呢你们刚刚。” 贺天然走近问道。 “看你八卦呢。” 姚青桃漫不经心地给出一个答案。 “我的八卦?我有什么八卦?” “去楼上,到你办公室说。” “啊……好。” 贺天然不明所以,姚青桃拿着笔记本,在他身后推着他上了二楼,来到办公室,关上门。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昨天你跟温凉老师在外头对戏,没发生什么吧?” “啊?没有啊。” 姚青桃想了想,打开笔记本,翻出一条娱乐新闻来,上面如此写道—— 「他也有今天?!富二代导演摘花遇冷,俏黄蓉碰见欧阳克,热情不再!」 贺天然看见这个标题差点没喷出来,能想出这个标题的人还真他娘是个人才。 他再往下看了看配图,是他昨天与温凉在花店对坐的场景,而照片记录下的这一刻,正好是温凉见他三番五次否认记忆而表现出的不耐烦。 这个取景很巧妙,周围的工作人员与摄影机是一个都没拍进去,就独独他与温凉,看上去像极了那种私底下的约会…… 而图片的配文呢,大致也是这么个意思,无非就是自己对温凉有意,但对方表现出了一种嫌恶,在言辞的描述之间也多为这方面的低俗引导,留给了吃瓜群众很大的想象空间。 贺天然看了看这条花边新闻的发布时间,是今早凌晨爆出来的。 “我在想,如果当时温凉老师的表情对我热情些,会不会就写我俩正打得奸情火热啊?这些娱乐小报是真能编啊!” 姚青桃双眼一瞪:“你还有空想这个呢?” 贺天然冷静道:“那我还能想什么啊?不聊这些子虚乌有的了,这事儿现在是怎么个发展啊?” “早上八点的时候某博的热搜冲到十五,现在两个小时候了,降到了二十几,主要还是现在吃瓜网友都见多了,没有实锤光靠一张图也说明不了什么,今天估计就没了吧。” 贺天然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啊……那就好,这也能上热搜,某博真的是完蛋了。” “什么平台都一样,今天短视频上的一些娱乐账号也刷到你们的消息,主要是你这个身份很有话题度,想当初是宣传《心千结》的时候,不也是利用了这一点吗?你不能光图着好,不去看坏的一面吧?你的身份是把双刃剑呢。” 贺天然点点头,虽然道理都懂,但这位姚学姐总是能在某些时刻重复提点自己,他仰在自己的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口中喃喃道: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温凉老师……做得有些过了。” 姚青桃谨慎问道:“你是说……这一些都是温凉自编自导啊?” 贺天然坦言:“没有实质的证据,但好像一切都很合理。” 不顾行业道德临时更改摄影师,凭空捏造的记忆,一直以来的黑料,昨晚拜玲耶的发言,还有今早就爆出的照片,种种的一切好像都能串联在一起…… “其实……我内心里跟你也有同样的猜测,毕竟温凉自出道成名以来,这种爆料实在是太多了,虽然这次的料竟然抬了她一手,可追求的目的都是殊途同归的……就是……持续的曝光嘛。” 姚青桃也说出内心所想。 贺天然虽然不想以自己的阴暗一面去揣测别人,可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 为了有话题,为了持续曝光…… 为了,红…… 很大程度上,有手段,总比没手段要强。 “对了,温凉她最近有什么戏播出吗?或者通告什么的。” 贺天然忽然问,姚青桃回忆了片刻,说道: “她最近的一部戏是年初的时候二月份播出的,没有掀起什么水花,通告的话……我们两个月之前跟艺人那边定拍摄时间,那边说……温凉最近都有时间,按我们的规划来就可以……嘶……这种话我还是蛮少听见的,她是最近几个月都没开工了吧?” 贺天然若有所思: “有可能,我听一个朋友说,最近温凉跟李岚那边的合同快到期了,现在她黑料那么多,而且还喜欢这么搞,除了他们公司自己投的戏,哪个正规剧组敢用她呀,你爆点绯闻也就罢了,哪天爆个偷税漏税,生活作风有问题,直接整个剧组都得陪葬。” “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吗?还是说,我跟岚姐那边沟通一下?” “沟通不了,这个锅怎么甩都行……” 贺天然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换了个话题: “对了,余晖呢?” “你昨天不是叫他休假了吗?” “……那他联系阿柳老师了吗?今天剧本会。” “我跟阿柳老师确认过啦,别人下午过来,我早上的时候也跟我们这边的编剧同事说过了。” “棒!桃子姐,这个公司没你活不了。” “你少来,也没见你年底的时候跟我分股份什么的呀。” 跟姚青桃贫了两句嘴,贺天然的心情好了不少。 这时,贺天然的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个未知号码,但是号码的排序,又有几分眼熟。 他犹豫了一下,接通后放在耳边。 对面开门见山。 “喂,贺天然,我现在能去你公司,看一看昨天拍摄的素材吗?” “……你谁啊?” “我温凉啊!不是,我昨天才打给你的,你没存我电话……” 没等对方说完,贺天然啪地一下,挂断手机。 第398章 午间闹剧(上) 第398章午间闹剧(上) 经过了早上的绯闻之后,贺天然实在没有跟温凉继续接触的心思了。 两人没什么恩怨,黑料缠身的艺人明星贺天然也不是没接触过,这个圈子里的一些心机与算计大家都心知肚明,反正合作期间,能把事儿给做好就算成功。 至于合作后,贺天然对温凉这样的女艺人,那真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不是他不想搞清楚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是实在没工夫,也没必要花心思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温凉火不火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如果对方像去年的拜玲耶一样,跟自己有着利益上的强关联,那么这种花边绯闻传一传也无所谓,自己还能配合一下装聋作哑,多蹭点曝光。 而现在自己都单方面成为垫脚石了,没讨着好还惹得一身骚,若还要接触下去,那就纯属没事儿找事。 贺天然给出后续的处理方案道: “桃子姐,你让管理我们工作室社交账号的同事发一发昨天片场的剧照,算是侧面做一个澄清,有了实锤这事儿就扩散不了,虽然事儿不大,但该有的公关意识还是要有。 等会你也联系一下李岚那边,让他们公司的账号帮忙转发,对了,到目前为止,他们旗下艺人出了事儿,应该比我们急啊,艺人团队那边没联系你啊?” 姚青桃双唇一抿,耸耸肩: “没有,你傻呀,估计对方也在等我们的反应呢,怎么说温凉现在也不算什么一线了,这种新闻对她来说巴不得多多益善,何况对方这次在新闻里还是一个正面的形象,要急也是我们急啊。” 贺天然皱起眉道: “他们公司之前也是这么处理艺人绯闻的?” “哎呀,这种新闻只要不影响公序良俗,道德底线,很少会有公关团队介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也分不清这是公司的炒作手段还是狗仔真的有拍到,何况温凉不一直都是那样吗,要是换成拜玲耶,估计岚姐那边会稍微着急些吧。” 贺天然心领神会,对温凉的恶感又多了几分,如果真是她自编自导,那么他们公司的这般的不作为,倒能解释得通了。 …… …… 时间临近中午,《心中野》的作者阿柳准时来到贺天然的公司。 这是一个实际年龄30 但外表上却像极了一个大学生的女人,身高大致在一米六二,梨花头,身上挂着个小包,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衬托着她的脸颊些许圆润的轮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种年轻人的婴儿肥,看上去很是减龄,但这纯属是前不久贺天然将她关在艾迪逊酒店里,天天苦熬剧本,伙食太好的结果。 这不,她刚一踏进「未来制作」的大门,就开始叫苦连天…… “贺导儿,还改本子啊?别改了,孩子受不了,求放过啊,现在一接到你们公司的电话,我都有PDST了……” 工作室的员工们闻言一笑,想来这种情景最近发生得比较频繁,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贺天然站在二楼,双手撑着栏杆,对于「未来制作」即将开始的第二部剧,他是无时无刻都充满了热情的,随着开拍时间的临近,他就越显兴奋,这使得他走出了早上郁闷的心情,情绪极好的他看见楼下阿柳的那张小胖脸都想上去捏一把。 “阿柳老师,你可是原着作者啊,这种事儿不应该是你比我更重视吗?来了,别墨迹了,就这最后一哆嗦了,小朱,小陈,上楼开会了。” “好的天然哥~” “来啦~” 贺天然一声招呼,楼下不情不愿地阿柳被公司两个编剧小姑娘簇拥着来到了二楼的会议室。 去年拍摄《心千结》的时候,阿柳并没有参与到剧本改编的工作当中,这主要是当时她正在完结手里的另一本小说没这个时间,如今《心中野》的改编工作一启动,贺天然就将她拉进了编剧团队,虽说写小说与写剧本并不是一个路数,但两者的差别并没有那么大,相关的从业人员只要十天半个月就能掌握其中的写作规律与格式,入个门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所谓的格式啊,规律啊,这些都是统一规范之后为了拍摄工作方便,各部门创作人员更好理解的一道标准门槛而已,重要的还是故事内容,这一点无论是小说还是剧本,都是最为殊途同归的核心。 何况,由原着作者参与到这样的改编中,贺天然认为是更能把握住原着的精髓的。 《心中野》并不是阿柳在网文生涯中创作的最畅销的一本小说,实际上“心”字三部曲都算是她前中期的一系列作品,但自从创作这本《心中野》开始,她就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奠定了今后的创作方向。 回想两年前,阿柳问过贺天然,为什么不挑她现在大火的一些作品,而是选择早期自己不太成熟的一些小说呢? 贺天然回答得很老实,第一,大红的IP买不起,动则三四百万向上的授权费,对当时尚未盈利的「未来制作」来说,无疑就是一个不能承受之重。 第二,贺天然坦言说,在阿柳早期的作品里感受到了一种尖锐感,一种迫切感,行文之中不乏一种野生的粗粝与固执,他很喜欢,之后随着阿柳成名,这种感觉就愈发少了很多很多,更多的是对剧情处理上的一种圆润,一种文字上的变通。 这也不能说不好,只能说贺天然更喜欢早期的她。 对此,阿柳也直言不讳,说当时写文的时候她刚大学毕业,换了几份工作都不如意,就只能宅在家里没事写网文,她对自己写的东西很满意,男主不谄媚,女主不花痴,她擅长构建一些悬疑丛生,勾人心弦的故事,文风算是相当精致了,可就是……不赚钱。 然而她越不挣钱就越不甘心,逆反的心气儿一上来就越想证明自己,当时她就是这么憋着一口气,“心”字三部曲就是这样被她硬生生反市场而行写完的。 不过,这使得她积累了一些名气,也为下一本书的大火,埋下了伏笔。 但就像贺的,他再也看不到阿柳在最初三部曲里,那种在字里行间的青涩与野蛮生长的东西了。 很可惜,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能固执地讲着自己故事的创作者;但很值得高兴的是,她改变了自己一些偏执的想法,懂得去顺应市场,最终取得了梦寐以求的成功。 不过也得益于“心”字三部曲属于她早期的作品,贺天然这才用了每部一百万的价格,拿下了《心千结》与《心中野》的版权。 贺天然永远都忘不了那么一个情景,那是在谈妥了版权,网站平台撮合他与阿柳见面时,众人愉快地吃过了晚饭后,阿柳私底下问他的一个问题。 “贺老师,这不是我第一次卖版权,其实我现在写的火书,卖出去的价格比这两本加起来都贵,但我还是很开心您能挑中这两本书,真的很开心,因为我知道你是真真正正读过这两本书的人,你不会糟蹋她们,把她们交给你,我很放心,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您说。” “我写这两本书的时候,并没有现在的成绩,更谈不上什么IP价值,你说,当时我坚持自己的风格写下这几本书,是对的吗?” 那时已经是只差一步就跨入女频大神作家的阿柳,喝了些酒,脸颊酡红,尽管她已经是成名在望,但谈及自己最初的创作生涯,脸上还是流露出了那种罕见的不自信。 她问得小心翼翼,像是摊开了自己创作生涯里,那最柔软的那部分…… 当贺天然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沉默了良久。 阿柳没有追问,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在她证明了自己的商业价值后,无论怎么回答都失去了意义…… 直到宴席散去,众人分别之际,贺天然忽然对已经坐在出租车上的阿柳说了一句: “阿柳老师,你当初坚持自己,是对的。可能我现在的答案对你来说为时已晚,但请你相信我,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车里阿柳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上六七岁的弟弟,当时的贺天然还不足以称之为一个导演,手上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都没有,而让人津津乐道的,只有他的家世。 但不知怎么的,那句“请你相信我,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的话,像是这个年轻人发自内心的诚恳,说出来是那么的铿锵有力,让人心生信服。 当时阿柳点点头,随后的日子里,她格外关心剧集的改编与拍摄进度,已经涉世已深的人不会轻易被一句话打动,所以比起“相信我”这三个字,更让她在意的,是“证明”一词。 接下来的结果,是灿烂的。 贺天然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在接下来的一年后,《心千结》迎来了大爆。 好了,旧事点到为止,说回现在。 坐在会议室主位的贺天然看成员都到齐了很是满意,现在「未来制作」有一套自己的编剧团队,一共是八个人,但现在开展的影视剧项目并不多,主要业务还是以山海集团那边的广告片为主,所以说他们的“编剧”有时候就得承担起“文案”或者是“编导”这么两个职务,前者就是单纯的案头工作,偏向策划一些,后者就是实拍跟片多一些,很大程度上就是导演了。 山海集团那边持续喂来的业务无疑是给了一个贺天然练兵的机会,工资这一块大家都是多劳多得,哪怕在港城这种一线城市,都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不错的待遇了,何况,以后想是导演转编剧,还是编剧转导演都有了机会。 而且跟贺天然做事儿,前不前途另说,他也不稀得画饼,反正钱肯定是到位的。 “不能让搞艺术的人饿着,但在搞艺术之前,咱们得先活的世俗一些。” 这是贺天然当了老板以来,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而且他还真不是夸下海口,就冲浪线那个业务哐啷80条片子一下来,一公司的人都转起来了,根本就不愁没片子拍。 如今在座挑出来小朱与小陈两个女孩,都是一开始就没参与广告拍摄,一直在与贺天然及阿柳推进《心中野》剧本进度的人,两人都是参与过上次《心千结》剧本改编的老人了,一个科班毕业,一个半路出家,各有优势,耐心与热情都有,很值得信赖与培养。 所以说,前期整个《心中野》剧本的创作,就是目前在座的四个人一同完成的,贺天然主要是负责整体的把控与结构的搭建,真正往骨架填肉的,还是另外三个人。 “这次开会呢,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这两个消息呢我还没来得及跟公司其他的人说,咱们编剧团队先内部过一下,因为可能会影响到角色,特别是女主的一个人设变动,当然,整体剧情是不会变的。” 贺天然开门见山,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阿柳对他释放出一股怀疑的视线: “好消息跟坏消息绝大多数都是同一件事,你顺着说就行。” 贺天然笑了笑:“咳,确实哈……”随后,他斟酌了一下:“是这样的,由于上次《心千结》的成功呢,除了我本家山海集团之外呢,这次《心中野》的招商更是迎来一个大客户,就是鹅厂下面的企鹅影视……这想必阿柳老师应该挺熟的哈,毕竟你小说发布的平台,也是鹅厂旗下的,现在算是回娘家了。” 众人对这个重磅消息都有些恍惚,鹅厂在行业内向来财大气粗,这次出手,又是出自家平台下的作品,那肯定是不同凡响。 “他们准备投多少?”编剧小朱忍不住发问。 贺天然比划出了一个巴掌。 “那不是跟贺导你爸一样吗?这下子制作预算直接翻了一番啊!这直接是S级的项目了!” 行业内对目前的影视剧制作预算大致有个标准,小体量的项目制作总预算大概是3000-5000万,腰部项目大概是5000-8000万,再往上的就属于比较头部的S级项目了。 当初拍《心千结》的三千万真的就是小体量,质量好是因为集数少,小说也才37万字,全片就二十集,内容做到了足够的压缩,而且现代剧的场景啊,服化道之类的,没有古装剧那么麻烦,成本能省则省,能火起来,真就是螺蛳壳里做道场的一个典型。 而像《心中野》全文九十万字,剧本写了45集,场景横跨塞外边关,江南水乡,皇城宫闱,这一路拍下来就没有省钱的地儿,预算大点也正常,而且贺天然已经有了一部成功的剧集打底,背后又有山海集团坐镇,预算计划差不多也是这个费用,本来还是老样子,投资山海出一半,留一半的口子让别人进来,可没想到,招商竟然又招了这么一头怪兽来。 “那……如果把企鹅放进来,这就算是合拍剧了吧?对方的要求应该也挺多的吧,企鹅旗下那么多拖家带口的影视经纪公司,都等着嗷嗷待哺呢。” 编剧小陈略带担忧道。 贺天然点点头,他第一时间看向阿柳: “没错,具体的一些事项还在谈,但是演员艺人这块他们已经有要求了,咱们是女频文改编的剧嘛,比较容易推女演员,所以女主这个位置他们那边就想用自己人。” “谁啊?”两个编剧姑娘都很是好奇。 “顾乔蔓。” 贺天然吐出一个名字,众人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似的露出一副“原来是她”的表情。 “新晋的鹅厂公主呗,近些年一些鹅厂出品的大女主剧推的都是她,资源好到令人发指,长得虽然甜美,但演技一直被人诟病,要不然就是咋咋呼呼,要不然就是扭扭捏捏,听说她当时考电影学院的时候,三试还是最后一名,运气好才勉强过的线。” 小朱八卦起来。 “怎么样,阿柳老师,你有什么看法?” 贺天然没管这些,只是直视着阿柳问道。 作为对自己作品倾尽心血的人,原着作者是有权对角色人选提出意见的。 当然,这个意见说白了,无非就是“参考意见”,权重时大时小,像这种直接用投资来置换的条件,就连贺天然都不可能一口回绝,就更妄谈他下面的这些编剧或是原着作者了。 阿柳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环抱,仰着头思考了一会,缓缓道: “我对顾乔蔓这个姑娘倒没有什么成见,以前也看过她演的一些戏,她现在算是一线了吧,跟玲耶比起来怎么样啊?” 小朱迅速补充道: “从资源上面来讲,玲耶姐跟她比起来算是完败,然后不管是拼代言还是拼粉丝,玲耶姐都差了一个等级,毕竟别人顾乔蔓背靠鹅厂,不过她们都属于那种网播平台或是影视剧里的流量小花旦啦,暂时在电影方面算是平手。” 阿柳边想边道: “这样啊……其实现在让我纠结的一点在于,我不管是写小说的时候,还是写剧本的时候,像顾乔蔓这类小家碧玉的姑娘形象,一直都没出现在我脑子里过,我有点想象不出来她跟我笔下角色重合的一个画面,当然,我这话也没有贬低别人的意思啊。” 贺天然问:“那阿柳你创作的时候,脑子里想的谁?” “就张曼玉啊,王祖贤啊,邱淑贞,朱茵什么的。” “有没有……我这个年纪的新人?审美也不要一直停留在上个时代嘛。” “哎呀人过了三十岁就开始恋旧了嘛,我又不追星……我想想哈,现在的一些适龄的小花旦除了玲耶让我印象深刻之外,就是……欸,今天早上我来的时候还刷手机,刷到贺导你的一条八卦,我还想跟你聊来着,那个甩你脸子的那个女艺人叫温什么来着?” 说到这里,阿柳忽然是兴致高昂了起来,贺天然眼前差点一黑。 一旁的小朱提醒道:“叫温凉。” “对对对,我有印象,我不是喜欢朱茵嘛,朱茵演过黄蓉,温凉好像也演过黄蓉是吧?我对她还挺有好感的,当初听见她名字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名字挺别致,以为是艺名来的。” 阿柳打开了话匣,身边的两个姑娘也纷纷叽叽喳喳,不由自主讨论起了一些主题之外的八卦: “柳姐,别人就叫温凉,不是艺名,反倒是顾乔蔓,别人原名叫顾玲,跟温凉一届的,还是同寝室的呢,当初温凉艺考是第一,顾玲是最尾,现在两人是风水轮流转了。” “啊?这样啊?我觉得温凉这姑娘算是在这个圈子里很有辨识度了的吧?演技也很好啊,她拍的《射雕英雄传》我都当成偶像剧追完了,怎么她这几年没走起来吗?” “哎呀,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主要还是黑料太多,我觉得她真的可惜,我写剧本的时候想的就是她呢,要是她这几年发展好点,没准我们这戏还能找她来……” 贺天然:“咳……”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女编剧凑一起,那小嘴就是叭叭地停不下来了,即便是贺天然故意咳嗽打岔,但就是没人理他…… 话题的中断,是被姚青桃的开门声所打断的。 “怎么了?” 贺天然看着脸上面露急促的姚青桃。 “贺导儿,你被人找上门了。” “啊?我被谁找上门了?” 贺天然一脸疑惑。 “早上不是温凉打电话给你吗,你给挂了。” “啊,对啊。” 姚青桃看了屋里一圈,也顾不上给贺天然留什么面子了,为难道: “别人现在直接来公司堵你了……” “啥?!” 贺天然直接是立身而起,然后夺门而出。 这姑娘这么勇吗? 这两天怎么哪哪都有她…… 原本屋子里的三个女编剧一听好家伙,这正主说着说着就来了,眼中的八卦之火是藏都藏不住,越发澄亮了起来,纷纷走出屋外,连带着姚青桃,几个趴在二楼栏杆处,朝着一楼那对即将见面的男女看去…… (PS:话说,今天是温凉官方的生日,小说扑街,这两天老骚得了荨麻疹,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活动,但接下来的剧情,应该会涉及到“生日”这方面的剧情,也算是给一直喜欢阿凉的读者一个回馈,希望大家能喜欢。) 第399章 午间闹剧(中) 第399章午间闹剧(中) 在无人通知,彼此公司没有对接的情况下,一个刚跟自己闹出绯闻的女艺人就这么直接闯进自己公司,温凉这种近乎于肆无忌惮的作法,是贺天然万万没想到的。 「未来制作」原本安分的员工们,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公司前台,窃窃私语。 只见温凉安逸地斜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交叠翘着,手上是一本从前台书架上拿来的时尚杂志,她那双明亮的眸子细细盯着杂志照片,打量着模特的一些服装或造型细节,表情感觉风轻云淡,并不着急。 不过跟杂志里的那些潮流搭配比起来,温凉今天的穿搭就显得有几分随意,一件三叶草的黑色运动外套,一件白色的紧身背心,下身也是一条运动裤加一双运动鞋,两只裤腿的下摆都卷了起来,露出了精致紧实的小腿曲线,脸上更是墨镜口罩都没戴,唯有头上反戴着一顶棒球帽,说是艺人为了遮掩容颜的装饰,还不如说她是真的懒得打理日常的妆发…… 但能在这个以“颜值”论长短的圈里混,并且一身黑点却从未被人黑过“颜值”的温凉,即便是这样素面朝天,也能彰显出一种健康活力的自然形象,不依靠化妆的修饰,单靠这种平时运动与自律,加之本人性格而温养起来的迷人气质,放眼整个圈子都算少有,毕竟抛开灯光、化妆、摄像机,一个女人光是坐在那儿,就能形成一道风景的,天生的本钱与后天的努力缺一样都不行。 贺天然在公司员工们悄摸窥视的目光中,快步穿过了大厅,走到了前台。 于是,珠光巷的白头鹰与这匹不知来意的胭脂马再次会面,离他们上次分别二十四小时都不到。 贺天然站立的阴影遮盖住了温凉手中的杂志,后者双手一合,书本轻轻“啪”地一声合上,姑娘抬起头,明眸善睐,没着急说话。 男人单手插兜,视线自然落在了那本杂志上,然后弯下腰主动从对方手里接过,淡淡道: “这本杂志上半年的,现在不当季了。” 温凉笑道: “那你们不换换?” “因为没想过让客人留在前台看书。” 贺天然转身将杂志放回书架,言辞里的生硬很明显。 温凉装着糊涂,“那你现在不让我看书,就证明我现在算是客人了呗。” 贺天然扭过头,“你见到我叫人领你进去了吗?” 温凉双手怀抱,“但能让老板亲自到前台的人,也算是有点分量的吧?” 两人言语上交锋了一番,贺天然有些不耐烦温凉这种无赖似的态度,他直接问道: “今天早上的新闻,温老师你知道吗?” “嗯。”温凉点点头。 “所以……你现在过来是有何贵干?温凉,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出来见你,是带了些脾气的,合作期间发生的事,可能与你无关,我不好下判断,更不想为这种事心烦,李岚那边我会去找她,你不用来跟我解释什么。如今我们合作结束,除了工作,还有什么需要来往的吗?” 贺天然虽然不是温凉的老板或者经纪人,但他的身份是跟李岚同级,甚至是还要更高的,出了这种事,正常的解决的办法就是两家的话事人自己对接,至于私底下是要吃个饭,还是约个酒,把这个事情给说清楚都是方式的一种,可前提在于,对方是能解决事儿的人啊。 如果温凉现在是李岚带过来的,那贺天然早就请进去了,可现在是温凉一个人就巴巴上来堵门,你说你一个合同都要到期的艺人,大家还是敏感期间,你除了道歉,还能解决啥事啊? 大家又不熟,早上闹绯闻,中午就堵门,这种没有章法的肆意妄为,就整得贺天然挺尴尬。 “是工作啊,贺导儿。我这次来,是想看看昨天拍摄的素材,我找的摄影老师不是把素材卡给到你们了吗?我盯一下剪辑,这应该算是工作范畴之内的事儿哈~” 温凉避重就轻,绝口不提早上的事儿。 艺人要挑素材是个很好的理由,一些靠脸蛋吃饭的艺人对于上镜时外貌表情,拍的左脸还是右脸,帮忙磨皮提亮什么的都有要求,这平时可没少给剪辑后期增加工作量。 温凉这个过于“正当”的理由出乎贺天然意料,他也不知是被气得,还是真被逗到了,他笑道: “欸不是……呵,温凉,昨天是你自己找到蔡老师来帮忙拍摄的,对吧?现在你又跟我说你要看素材?你们这是之前没沟通到位是吗?” 温凉可不管贺天然话里带没带钉子,她站起来,双手合十,突然是一个服软低头,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地求饶道: “拜托了贺导儿~帮个忙嘛,我就真想看看昨天的素材,不麻烦的,你行个方便,我也是帮着给片子呈现出一个更好的效果不是?” “……” 贺天然站在原地,怔了两三秒,人都傻了。 对方这种服软的态度转换之快,表情变化之自然,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早上绯闻照片里那种,给自己甩脸子的冷漠与高傲? 就这种人,你说你不当演员,别人都不知道你还能做什么…… 温凉低下的头睁开一只眼,偷偷瞅了瞅贺天然略带“惊惶”的表情,软声道: “贺导儿~天然哥~?你说你不记得我们旅行那会的事儿,但起码还记得我们是高中老同学对不对?而且你看你现在在电影学院读研,还是我这个本科生的学长,帮帮忙嘛,帮一帮啦~又不麻烦的~” 哇,这种撒娇细语灌进贺天然的耳膜,他顿时是整个人的毛孔都炸开了,像温凉这种美人撒起娇的软态与反差,是个正常男人都受不了,那感觉就像是毛茸茸的小猫眼巴巴过来蹭你手指一样,此刻哪怕是再有火气的人,也得压下去七分,至于余下三分,那时暂且保持住脸上表情的最后体面…… 贺天然抹了抹鼻头,移开视线: “你……咳~好好说话,别整这套,感觉你也不像是个容易服软的人,片子你也有参与,如果你真的是为此而来,这个事情我没理由要为难你。” 温凉闻言抬起头,盯着对方有些不自然的神情,她没有那种得到了答应后的喜悦,反而是沉默了片刻,忽然恢复了正常,问道: “那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贺天然重新看向温凉那张明艳无匹的脸庞,但他也只敢蜻蜓点水般地停留片刻,无奈地笑了一下。 这娘们真的有毒。 这是贺天然内心此刻最为真实的想法。 但至于是什么样的毒,他也说不清楚。 联想到早上的绯闻与贺天然眼下的态度和沉默,温凉见他不答,心中好像也有了一个不太好,但足够现实的答案。 她的神情中,有了几分落寞。 “贺天然,今天是我生日,你帮我这个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贺天然心中一动,看来对方果然不光是为了素材而来。 随后,他又抓住了这句话里的另一个重点——生日。 “今天,九月二号,你生日?” “对。” 温凉郑重点头,贺天然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莫名感觉。 可这种类似于“大过年的”,“来都来了”,“我今天生日”的话都说出来了,别人来盯后期也算是名正言顺的理由,贺天然要是拒绝,就显得很没人情味了。 “行,你进来吧,我……给你安排。” 最后,贺天然终于松口,温凉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嗯,麻烦你啦,贺天然!” 第400章 午间闹剧(下) 第400章午间闹剧(下) “如果是按内地偶像剧的发展,那么贺导此刻应该会觉得温老师这个女人真是与众不同。” “那么按照韩剧呢?” “韩剧的话,这个时候贺导应该不会去给温老师大开方便之门,而是直接把她撵走,之后通过一连串的镜头,告诉观众一些知道,但贺导不知道的剧情,说白了就是由一个误会,展现出一个事件的动机,并且由此塑造人物性格,反正剧情始终会演下去,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观众也会享受这种信息差带来的上帝视角,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那美剧呢……?” “美剧的话,嗯……温老师估计晚上就得爬到贺导的床上了,然后就是更劲爆的绯闻和更炸裂的冲突,一招假戏真做,吊足观众胃口。” “……” 「未来制作」影视工作室的二楼,目睹了全过程的三个女编剧还有姚青桃叽叽喳喳,见到贺天然带着温凉进入公司后,更是脑洞大开,大胆言论纷至沓来。 这种“强气狐狸女明星X腹黑导演贵公子”的搭配,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出言情剧里十分王道的组合,而当这种CP真的照进了现实,这群以脑洞为业的专业人士,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近距离观察生活的机会。 不过现实的剧情却平淡许多,贺天然带温凉再次穿越过众人的视线,来到一处后期剪辑的工位上,简单地交代了两句,就任由温凉坐在剪辑身边盯着,自己返身就上了楼。 见如此可拓展的剧情就这么潦草收场,贺天然回到二楼,四个姑娘还不嫌够地凑到他身边七嘴八舌。 “贺导,你不跟温凉多聊两句?” “对啊对啊,你们之间难道没什么想说的嘛?早上绯闻是怎么回事?是误会吗?” “就是……你请别人上来坐坐啊,人家又不是你员工,你安排别人坐下面干什么?” “……” 贺天然真是不明白这些女同志的好奇心究竟能强到什么程度,还是说自己应该把片场的一些脾气也放一点在公司里,要不然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各位,正事要紧,咱们接着开会吧。” 贺天然沉声严肃地道了一句,几个女生纷纷安静下来不敢再过放肆,依言鱼贯进入到了会议室内。 不用参加编剧会议的姚青桃见到此间事了,正要下楼,忽被贺天然拉了一下衣角,当她疑惑看向这位年轻老板时,对方朝楼下某个角落甩去了一个眼神,轻声嘱咐道: “桃子姐,等会给她冲杯咖啡,顺便……帮我盯着些,看她究竟要干嘛。” 姚青桃扶了扶眼镜,脸上略带着点迷茫,但还是点头称好。 楼下的温凉像是感受到了方才那种一掠而过的视线,她下意识抬起头朝楼上看来,却只见到了贺天然转身走向会议室的一个背影。 在工作场所看到明星,或者能与之共事这种事,在影视公司,特别是在珠光巷这种地方是很常见的,以至于这都成为了一个很多年轻求职者为此而来的理由。 不过这种劲头大概也就只能保持一两个月的时间,日子久了注定也就见怪不怪,所以即便温凉的到来一开始给了「未来制作」的员工们兴奋与好奇,但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碰到什么人上来跟自己要签名或者合影之类的。 在贺天然的手底下做事,自由归自由,但该有的工作规范还是贯彻得很到位的。 温凉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个“明星”坐在这里被冷落而感到沮丧,实际上她对这种事情看得很开,自己就是个演员,戏里戏外,大家无非都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温凉老师,那我把早上剪好的素材放一遍,你先看下吧?” 负责这次剪辑的同事名叫小兔,是个腼腆文静的小姑娘,如今视频里的正主就坐在自己身边,说话时难免有几分紧张与小心翼翼。 “可以呀,这么快就剪好了么?你们工作效率挺快啊。” “没有啦,只是先粗剪了一遍,三十秒的片子剪辑起来本来就不麻烦,只是现在余晖哥在休息没来上班,等他回来后我还得精剪一遍,现在像是什么调色啊,音乐啊,卡点转场什么的都没做,也就是把能用的素材先堆一堆,温凉老师如果你看见有什么突兀的地方不要嫌弃哦,只是一个粗剪而已,你要是觉得某个镜头不合适出现在正片里,你可以跟我说,我这边记一下。” 小兔谨小慎微地解释着,点开了这次的工程文件。 昨天拍摄的镜头组成一条半成品的短片出现在眼前,虽说是粗剪,但怎么说这些素材都经过了挑选和掐头去尾后的剪辑排列,时长将近一分半,后续会陆续缩减至三十秒。 “这些是昨天拍摄的全部吗?”温凉看完后问。 “不是,我现在只是挑了场记表上导演喊‘过’了的素材,节约时间嘛,就好像温老师你昨天跟贺导儿拍的聊天戏,其实两个机位加起来拍了三十几条素材,但挑出来的也就三、四个镜头可以用。” 小兔很有耐心,温凉听后道: “能不能把昨天我跟贺导儿对戏的素材都拉出来我看看?” “全部吗?” “嗯,全部。” “呃……可以是可以啦……” 这个举动让后期小姑娘顿觉为难,看个素材不存在什么操作上的难度,主要还是有点敏感,毕竟早上绯闻的照片就是她与贺导儿那场戏流出的,现在对方的观看重点还是这个,要是其中又出了什么差池,她这个员工可担待不起…… “让温老师看呗,小兔。” 这时,姚青桃端了一杯咖啡珊珊走来,化解了小姑娘的尴尬。 之前一直没介绍过,现在「未来制作」员工不多,姚青桃无非就挂了一个客户经理的职,平时还要兼职一会贺天然的秘书,但她做的事情,可一直都是那些大公司里,客户总监才能干的活儿。 每年的广告经营计划与指标都是她来定,跟山海集团或是别家客户的商务对接也都是她来操作,目前「未来制作」的主要盈利来源就是广告拍摄,所以姚青桃就是现在贺天然之下,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这事儿由她来批准,后期小妹妹一下就轻松了不少,当即是打开了素材文件夹,将那些没被选上的视频统统拉到了剪辑软件的时间线上。 “公司的咖啡只有速溶的,温凉老师别嫌弃啊。” 姚青桃热情地把咖啡放在温凉的桌上,后者双手捧杯,微笑道: “哪有那么麻烦,你是……姚青桃,桃子姐,没错吧?昨天听片场的朋友们那么叫你,而且之前都是你在跟我这边的团队对接,昨天拍摄的时候没能来得及多聊两句,真是不好意思啊,不用叫我什么老师老师的,我愧不敢当,桃子姐你叫我阿凉就可以了,身边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好啊,阿凉~” 两人随即是闲叙起来,温凉暂时将看素材的事放下,她随意环视了周围一圈,抿了一口热咖啡,问道: “桃子姐,我看你们公司好像都是后期和编导这类员工比较多哦?” 姚青桃坐在了温凉旁边。 “嗯,像是摄影啊,灯光啊,美术啊这些都是不用公司养的,有活的时候联系一下外面现成的团队就行,不过像是导演啊,编剧啊,或者是合作默契的摄影老师,我们都会签下来就是了,像是昨天给你拍摄的余导儿,他就是我们的签约导演,也是贺导儿的同学。” 温凉点点头,又问:“原来如此,不签艺人吗?” “现在公司的发展重心还是以制作为主,艺人这块的话,暂时没这个想法啦。”姚青桃顿了一下又道:“主要还是现在公司规模不大,很多环节都没打通嘛,你签了别人资源又安排不上,何必呢。而且山海本来也不是做娱乐起家的,跨行进来势必要摸索一段时间,现在这事儿都是小老板在推进,大老板倒没那么急,家大业大的,不差这么一口肉。” “大老板?” “贺导儿是小老板,他爸自然就是大老板咯,不过他很少插手这边公司的事情就是了。” “这样啊,不过贺导取得的成绩很好啊,你们公司发展的势头也很厉害呢,业内都很关注,毕竟去年《心千结》那么火。” 姚青桃也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感叹道: “是不错啦,但这也是对我们这样的小公司而言嘛,对整个山海集团来说,我们一年累死累活的赚的钱还不足人家一个季度随便定下的小目标呢,慢慢来呗,我们公司现在呢,就像是大老板为了满足小老板的兴趣爱好,特意做的一个小玩具,我们都是来陪着跟太子玩的伴读书童。” 温凉听笑了:“桃子姐,你这么通透的嘛?” “那可不~” 姚青桃随意地撇了撇头。 两个陌生女人的关系,就这么在一来一回的吐糟间,得到了第一次破壁。 屏幕里播放着昨天在花店门前拍摄的镜头,由于是两个摄影师,两个机位,两个景别,所以区分起来很容易,而且最为显着的一点是,蔡决明的机位在正式开拍前,往往很早就开机录制了,他的镜头每每都会左右摇晃一会,像是故意扫视了一圈,然后才摆正机位。 这种意义不明的废镜头在后期剪辑时肯定是要被剪掉的,摄影好歹也是一门艺术,那搞艺术的人有点怪癖也正常,只要在导演喊了“开始”之后的那段拍摄保持水准,自然没人会去追究那前几秒冗余的镜头时间。 姚青桃陪着温凉静静看着,后期小兔见两个主事人都不说话,也不敢快进,只能是那么一条一条,一帧不跳地陪着。 温凉不是来看素材好坏,挑片子毛病的。 姚青桃察觉到了这一点,联想到今早的绯闻,再结合眼下温凉专门挑出她与贺天然对戏的这一场视频素材,而且还有对方找来的摄影师在开拍之前对机器的操作,姚青桃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她在找偷拍的人,她对这次的爆料,是早有预料的。 这个答案,说是意料之外,是因为温凉是这次绯闻的受益者,她是正面形象,倒也不用那么火急火燎地来查找什么;至于情理之中,自她出道以来,饱受这种花边新闻之苦,这次正巧撞上,她也早有防备,想把这件事一并解决,那么她今天的堵门来看素材跟昨天临时换摄影师的举动,就都能说得通了。 姚青桃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所以决定开口问一问温凉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如果是真的,那么自己这边尽力去配合,帮一帮别人就不是多麻烦的一件事。 “贺导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嗯?什么?” 就在姚青桃想要张口询问之际,目光一直凝视在屏幕之上的温凉忽然从嘴里吐露出这样一句。 她转过头,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更加详细地问道: “就是……贺导从什么时候开始,长了那么一头白发的?” “噢,你问这个啊……” 这个问题对姚青桃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毕竟这是贺天然身上最显眼的特征,几乎每一个跟他认识的新朋友,包括公司里的一些新员工,都或多或少对此感到过好奇,要不然「珠光巷的白头鹰」这个称呼,也不会叫得那么响亮。 “大概是……他大三的时候吧,刚开始他还会染回黑色什么的,后来白头发越来越多,索性就不染了,说是有什么艺术气息,反正我是没觉出来。” 大三? 那次雪山旅行之后? 这个时间点让温凉有些敏感,不由追问道: “那他长白头发是因为在生活中遇到了什么重大变故吗?还是单纯的个人体质问题啊?” “应该就是体质问题吧,他一个富二代能遇上什么人生变故啊,每天好吃好喝的,没事儿就精神满满地折磨我们这帮打工人,刚才还跟我们那帮编剧姐妹们上嘴脸,平时不知多快乐呢。” 姚青桃说是那么说,贺天然为什么会忘记当初雪山旅行的记忆,温凉还是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维…… 诸如那次旅行之后他有什么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忽然就放下了,释怀过后从此大病一场,一夜白发,忘记了一切什么的…… 不过这好像与乐队解散那天,自己再次碰见他的情形,以及两人高中时的记忆也对不上号…… 要不然就是…… 车祸?绝症?时间穿越? 以上种种因素随便挑一个,搞得他一夜白头? 想到最后,温凉自己都笑了,暗忖自己真是没戏拍闲得慌,没事给贺天然的失忆找什么理由啊。 就像你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如今自己名声不好,很多圈内人与往日的伙伴都对自己避而远之,贺天然对自己,应该也是这样的道理。 想到这个,温凉那张鲜活明艳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怅然。 “阿凉,你过来看素材,其实是想看看摄像机里,有没有录到散播这次你跟贺导绯闻的狗仔吧?” 惆怅间,温凉的耳边响着姚青桃的这么一句。 往日里那个飒爽的女孩笑了一下,只是略带着一种苦涩,她毫不隐瞒,甚至有些刻意强调地回答道: “对啊,桃子姐,我这次来你们公司,不是想把绯闻做大,或者说想靠贺导蹭点热度,跟他攀交情什么的,我就是想查清一些发生在我身上的真相,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想。” P.S:不好意思了各位,这次耽搁这么久,属实是骚骚的病一直处在“复发—健好—复发—健好”这么个反复无常的状态,每天吃药输液搞得人都麻了,这两天才好了一点,终于找到了码字的状态,有劳各位久等了。 第401章 晚间喜剧(上) 第401章晚间喜剧(上) “嗡——嗡——” 会议室内,贺天然听着三个编剧对于剧情修改的讨论,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拿起看了一眼,是楼下姚青桃发来的消息,具体的内容,是关于温凉这次来看素材的目的。 看见这些文字描述的前因后果,贺天然的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之色,尽管此刻他脑中浮现出几个疑问,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时候,他很快就重新放下手机,把精神专注在了当下的剧本会议上。 一部商业电影或者影视剧的剧本,其实是拥有一套很规范的流程标准的,现在的编剧差不多都是“工作室”制度,主编剧其实只要给出框架和故事的梗概,其余的事情就可以模块化地交给别人去做。 诸如,主力编剧就可以去写分集大纲和主线故事,辅助编剧就可以写一些支线或者配角剧情。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大致的工作方向,要再往下细化,就可以根据编剧的个人写作特点,来负责不同的细节,有人擅长写言情,那么她就负责写撒糖或者发刀的剧情;有人擅长写悬疑反转,那么他就负责这一块的设计。 这样模块化的工作方式可能限制了编剧个人的发挥,毕竟写言情的人可能也能写写悬疑,写悬疑的人呢,可能写起刀子来没准会更狠,但对于一个团队来说,这样的模式无疑让工作效率与成稿率提升了不少,而且在实际的工作中,也不会那么死板,特别是在像贺天然这样的团队中。 她们这位年轻的老板,是十分尊重文艺创作者的,虽然现在是挂了一个主编剧的名儿,也在全程把控着剧情的结构与方向,但他一开始就说好了,这部影视剧上线之后,他的姓名不会出现在编剧那一栏的字幕里抢风头,搞得自己多有才华一样,其实屁事儿没做。 他出现在编剧会上,除了主持会议外,更多地是以一个“导演”的身份,来审视剧本从文字转化到拍摄期间,可以达到的一个完成度与可执行性。 这一点就是编剧与导演在思维上最大的不同。 一个剧本从文字写出来,到脑中构建情景,再到现场拍出来的原始素材,最后进入后期一系列诸如配音配乐,特效合成,剪辑调色,编剧只需要负责最前面做梦的过程,而导演的工作,是需要完完整整跟完全程,把这场梦给踏实造出来的。 目前,《心中野》的剧本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处在润色的一个阶段,企鹅那边想要定主演可以,但动剧本是不太可能了,「未来制作」的体量固然很小,贺天然也只是一个影视界的新人导演,但背后的山海集团还是镇在这儿的,一般的投资人还真没本事搁贺天然面前指手画脚。 现在呢,整个编剧团队面临着这么一个问题,就是贺天然把剧本通篇看下来,满意那是非常满意的,但感觉就是剧本把情绪卡得太死了,就有一种从始至终蔓延开来的悲情,虽说结局有BE与HE两版,但好歹四十集的剧本呢,总不能指望着观众到最后才能松口气啊…… “要加些喜剧的,轻松的桥段,要加些观众喜欢的,喜闻乐见的剧情做一个情绪的缓冲,要不然观众这么一直绷着,迟早得弃剧,别人都不敢看了都,后十五集可以不用加,因为那时的剧情都很严肃,可前面二十五集我觉得每集都得加一些,不管是人物的台词也好,还是剧情设计上也好,不用跟主线喧宾夺主,但得有这么一味佐料的调剂。” 会议上贺天然开门见山,指出了剧本上的一个弊病。 这还算好的了,起码剧版的《心中野》写了两版结局,小说版的就是从头到尾的纯虐恋,而且从阿柳老师以往的作品来看,她也不擅长写轻松的剧情。 这就有些为难小朱与小陈两个编剧小姑娘了,她们写什么恋爱啊,双方之间的那种别扭啊,敏感啊,人性的勾心斗角啊时常是嗨到不行,可一旦是笔触下沉,写一些市井之间的屎尿屁,那是一个赛一个的离谱,什么网上的段子改一改就塞剧本里了。 说白了,就是一直飘着,没生活,写出来的段子也是生搬硬套,觉得写俗一点的东西就是油腻。 可生活中,哪里又能免得了去沾染一些油腥呢? 剧本就像做菜,你哪怕是珍珠翡翠白玉汤,上头都得漂些油花才好看呢。 三个姑娘讨论这都一下午了,讨论出来的那些段子愣是没让贺天然笑出一声来…… 阿柳讨论得也有些精疲力尽,她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 “看来我们几个都不是什么欢乐喜剧人,如果实在不行……” 忽然,她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上半身支棱了起来,看着贺天然,试探道: “贺导,我能搬个救兵吗?” “谁啊?” “认识的一个同行,就是对这个喜剧设计啊,桥段啊,很有一手的。” 贺天然闻言问道:“同行?也是写网文的?” 阿柳的脑袋飞速地点了两下,补充道: “对,我们确实是在一个作者群里认识的,不过比起剧本来,他应该是比我专业的,他跟你还是校友呢,电影学院的高材生,学的戏文专业,没准你还认识!” “叫什么名字?” “胡岳!” 阿柳脱口而出。 贺天然心里琢磨了一会,对这个名字没啥印象,于是问道: “这人有什么作品吗?” 阿柳一怔,颇为尴尬地迟疑了两秒。 “呃……网文算吗?就是那种比较……龙傲天的……” 贺天然一时有些为难,倒也不是他看不上小白文,小白文写好了也不简单,只是人嘛,难免有些刻板印象,先不说男频跟女频本来就是两种创作方向,主要是你让一个写龙傲天的网文作者参与到这种以女性观众为主的古偶言情剧本创作中来,这怎么听都有种荒诞的感觉…… 好嘛,这人还没见到呢,这喜剧效果就先拉起来了。 不过想到对方是阿柳推荐,又是自己电影学院的校友,两方面都有保障,贺天然并没一口拒绝,而是道: “阿柳老师你先联系看看吧,如果人家有空的话,你叫他这两天来公司,我们先聊一聊,这事儿得尽快了。” “好的!” 阿柳一口答应下来,拿出手机着手就开始了联系。 经过一下午的讨论,此刻已是日头西斜,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 贺天然遥望窗外黄昏,想一想,其实今天最大的收获是阿柳老师并没有因为企鹅那边的投资带人而产生什么不良情绪。 一开始,贺天然是很担心这一点的,毕竟自己当初答应过她,要把她的作品给拍好,不过创作是一回事,落地实施又是一回事。 大家都想把作品给做好,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拍戏这种事,归根结底还是一种商业行为。 五千万的投资,并且还有庞大的平台渠道,将来的发行工作对方也会有很大的助力,而目前提的要求,仅是女主演用他们的人。 这在贺天然看来是一笔非常合算的买卖,也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一部剧成功与否,选角固然重要,但也不是全部因素。 顾乔蔓即便形象与小说原着不符,可现在IP改编的影视剧主演,又有几个是跟原着形象符合的呢? 贺天然现在还没有那种大势独揽,什么事都得听我的安排的权利,即便有山海集团作为靠山,可「未来制作」要发展,自盈利以来,贺盼山每年都会给自己划线,要是没有达到预期,自己随时都可能离开这个热爱的行业。 去年还是三千万,今年就直接一个亿了。 要是拍砸了怎么办? 所以,在旁人看来逍遥快活的太子爷,其实也有自己的压力,而且不是一般地大。 “今天就到这儿吧,下面的人估计都走了,我们也下去吧,晚上咱们这个小集体一起去吃个饭?我请客~” 贺天然微笑提议道。 会议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几个姑娘收拾着桌上的电脑和笔纸,贺天然双手插兜,率先走出会议室,他本想看看现在公司还有加班的人没有,等会吃饭一起叫上,没曾想,他刚一往下望,就见到温凉还有姚青桃,以及后期小兔仍在工位上。 他走下楼去,不动声色地来到她们身后。 姚青桃:“这条素材也没有吗?” 温凉:“没……” 小兔:“这样的话,那昨天蔡老师拍的素材就都看完了呢……” 贺天然听着她们的聊天,通过姚青桃之前发来的消息,男人已经知道了温凉想在素材里找的东西。 他站在三人身后,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那看看陈老师拍的呢?” “呀~!” “啊!” 后期小兔与姚青桃纷纷是被吓了一跳,温凉虽然没出声,但也骤然回头,看样子贺天然没吓到她,身边两个姑娘的叫声反倒是把她给激了一下。 “贺天然!你不要不声不响的像个死人一样好不好?你走路都没声儿的嘛?” 姚青桃大为光火,举起手就是要打这个贱人两下。 “我带声儿了,是你们太专注,你们这是看了一下午啊?” 贺天然嬉笑着脚下后退闪躲了几步,姚青桃这几下没打到,更是站起来抻起身子终于是打到了他的肩膀上才舒服。 温凉默默把这番情形看在眼里,想回答贺天然的问题呢,感觉又……不合时宜。 “这不是一直没找着嘛,小兔都已经一帧一帧地帮我们找了,现在才看完蔡老师的素材。” 打完贺天然后,姚青桃心满意足地重新坐下。 贺天然惊道:“这是在拉片吗?这都下班了,你们一帧一帧看得看到什么时候去啊。” 听到这句话,温凉面露愧疚之色,她望了望四周,身边好多员工已经下班走了,公司里就零星剩下几个还在加班的人。 “不好意思啊贺导儿,我耽误你们下班了,还有小兔和桃子姐,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贺天然这边还没开口呢,楼上的三个编剧就下楼了,见到温凉还在,阿柳兴冲冲地走了过来,打了一声招呼。 “你好啊温凉,没想到你还在呢,我还想着今天没能跟你要个签名有些遗憾,我特喜欢你演的黄蓉!” 温凉看向贺天然,后者随即介绍道: “这位是阿柳老师,也是《心千结》与《心中野》小说的原着作者,更是我们这次影版《心中野》的主笔编剧。” “啊,你好啊阿柳老师,久闻大名!您叫我阿凉就好了。” 贺天然一一介绍,几人打起了招呼。 在寒暄完毕之后,这几个八卦之人自然就问起了温凉这次来公司的目的,贺天然以为温凉会难以启齿,没想到对方还是很豁达,毫不隐瞒地将自己的处境给说了出来。 “那找到了吗?” 阿柳听完温凉的遭遇后,很是关心地问道。 女孩摇摇头,略带遗憾: “没呢……我把我昨天叫来的摄影师拍的素材都看了,没拍到……这次估计就算了吧……” “什么算了呀,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昨天还有个陈老师在拍,你要不再看看。” 旁边的贺天然忽然发声,温凉双眸不由微微一震,看向贺天然。 她这目光搞得贺天然都有些不好意思,他解释道: “你别误会,我刚才的意思不是要赶你走,我是觉得你们这么几个盯着一块屏幕,看着没效率。” 说罢,他看向三个等着蹭饭的编剧,道: “你们不急吧?现在饭点还早,要不咱们帮温老师把这事儿给弄了?” 阿柳跟两个编剧小姑娘对视一眼,刚才她们被温凉的处境给触动,现在听见能帮到忙,俱是点点头: “可以啊,我们要怎么做?” 贺天然开始发号施令: “去,你们一人先开一台电脑。桃子姐,你呢?现在可下班了啊,你要跟我们一起呢,等会还能一起吃个饭。” 姚青桃睨了他一眼: “我差你那一顿饭吗?我都陪阿凉一下午了,知道什么叫girlshelpgirls吗?我肯定是要留下来帮到底啊。” “哈哈,还得是我桃子姐。” 就在温凉错愕之际,众人已经各自找到位置坐下,贺天然晃动鼠标唤醒电脑,问着后期道: “小兔,视频素材跟工程文件都放阵列里了是吧?叫什么名字啊?” “叫‘280901冲浪线温凉’,贺导里面还有两个文件,1号陈老师拍的,2号是蔡老师拍的,蔡老师的我们刚才看过了,我们看陈老师的就好。” 做影视后期的电脑上一定都存放着大量的拍摄素材,而且为了以后复用或修改,都不会去删除,如此久而久之下来,那些文件动辄就是上百T,一般硬盘根本就装不下,所以公司准备一个共享的磁盘阵列是很有必要的,后期的电脑上都有访问的权限,这样也方便多个后期一起协同工作,既快捷又省事儿。 “呐,大家都听到了啊,咱们现在是……” 贺天然直起身看了一眼,温凉回过神,快步走到他身边,找了台空着的电脑坐下。 “咱们是现在7个人啊,我看第一个视频,温老师就看第二个,桃子姐第三个,以此类推,我看完之后就直接看第八个了啊,大家看素材不要光沉迷于温老师的盛世美颜,咱们主要是在视频里找找有没有可疑的人物,要是有什么发现及时说,慢慢看不着急,咱们7个人,一秒一秒地看,一个小时不到就看光了!” “没问题~” “get啦!” “开始吧开始吧,抓住偷拍的罪魁祸首!惩恶扬善!” “啊,我这里竟然是温老师的特写,啊~她在对我笑耶~我死了~” “噫,朱老师你收收味儿,别人本尊就在这儿呢。” 就这样,众人在贺天然明晰的安排下被调动了起来,很快就群策群力投身入这场寻找可疑狗仔的“工作”中。 温凉被贺天然这仅凭三言两句就组织起来的凝聚力与他解决问题的急才和方式给惊讶到了,这看似是一件老板安排工作的小事,但现在可是下班时间啊,众人还能如此地去配合他,而且还没有怨言,不得不说,这不单单是一个Leader的权威,这更是一种个人魅力的体现。 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在帮自己。 “……谢谢你啊,贺天然,谢谢你动员大家来帮我。” 温凉轻声道出一句。 贺天然没去看身边的佳人,而是盯着电脑,无所谓地道: “嗨呀,小事儿。这种事儿你要一早说出来,我也不会见外。” “你不是说了嘛,这个……不属于我们的工作范畴。” 贺天然斜过眼去看了看温凉,然后捞起自己的左手的衣袖,用另一只手的手指点了点腕上的手表,轻笑道: “呐,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们公司的原则就是,下班之后,不聊工作,只谈心情。” 说罢,他又重新望向屏幕,温凉注视着他的侧颜,一秒、两秒,然后也扭过头,开始播放起了自己的视频。 “遇到这种事呢,就多跟身边人说一说嘛,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的,能帮上一点忙,你一个女孩子也会轻松一些。” 温凉的身边响起了贺天然的建议。 “知道啦~但你也明白我一个女孩子嘛,没你一个大男人有那么大能耐的……” 一句宛如蚊声的软语钻进贺天然的耳膜,他从头到尾立时是一僵,后背发麻,差点没打出一个冷颤来,在大男子主义得到空前满足的同时,他心中更是直呼—— 唉呀,这谁受得了啊…… 第402章 晚间喜剧(中) 第402章晚间喜剧(中) 贺天然号召自己公司的人协力帮助温凉查找狗仔这件事,让这个一向独行硬朗的姑娘很是感动,甚至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点儿那种女孩子的柔软一面。 当然了,这些事对贺也只是一个举手之劳而已,其实更让他纳闷儿的是,为什么温凉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李岚的经纪公司那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虽说温凉现在没有出道时那么火了,但好歹也是在拜玲耶之前,他们公司主推的小花,现在竟然要沦落到一个人来调查这种事,而且身边一个帮忙的助理都没有…… 就算温凉在不火,那起码也是一个能让路人脸熟起来的艺人吧,李岚再势利,也不至于这样对待她啊,就连拜玲耶连续赶组试镜那段期间,起码也是有小经纪人负责联系带着的呀。 难道是合约马上到期,不想管了? 可昨天拍摄的时候,他们公司什么保姆车啊,助理啊,还能替她补上额外摄影师的费用,这可不像是一个受到冷落的人应该有的待遇。 “温凉,你来这里,你们公司知道吗?” 贺天然看着素材,脑中想不通,为此多问了一句。 姑娘沉默了两秒,双目认真地直视着电脑屏幕,生硬道: “……不知道。” 这姑娘还真是个性十足,难道是因为续约不顺,闹了脾气? 好吧,遇着事儿自个不说,那就没办法了。 不过像她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怎么说呢,贺天然其实还蛮喜欢,演员也是普通人,只要业务能力达标,也没必要把戏带到现实生活里,真怪累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挺好。 可这事儿怪就怪在,你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你就必须学会低眉垂首,阳奉阴违,甚至有时候还要做好要牺牲一些什么的准备,性格太直接,往往会吃一鼻子灰。 贺天然看过温凉的戏,偶尔也会从电影学院老师们的嘴里,听说过一些她在表演专业上的光荣事迹。 看着屏幕上温凉与自己昨天聊天的戏码,想起对方吐槽自己的演技,贺天然忽尔笑了笑,问: “对了,你应该认识电影学院教表演的龙老师吧?” 温凉一下转过头: “认识啊,我们的表演课一直都是龙姐在带,怎么,她也教过你?” 贺天然微微点头: “我读研一的时候,她教了我们半个学期的表演课,我记得有次上课聊天,她跟我们提起过她带的一些学生,说其中有个叫温凉的,演戏很灵,专业在同龄人里高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也是那种电影学院少有的既能演青衣,又能演花旦的姑娘,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在性格上过于我行我素了些,当演员没什么毛病,但在如今娱乐圈会很吃亏,她很惦记你呢,说如果将来我们这些导演有戏拍,缺演员的话,可以考虑一下你。” 温凉怔怔听完,眼中流露出回忆之色,缓缓道: “没想到我们之间还有这种缘分,记得刚毕业那会,龙老师是想把我推荐到话剧院去的,不过我当时一心想着去拍电影,去拍影视剧,说白了就是……不想自己的人生太过平凡,我想红,想在电脑上,手机里,电影院的大荧幕中,地铁公交CBD的站台与高楼的LED屏幕上看到自己……所以,当时我就谢绝了龙老师的好意,签了现在的公司。” 能听到这种很直白的欲望表述,在贺天然这位同龄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唐突可言,他平静道: “很正常啊,如果是我换作你的话,估计也会作出同样的决定。生活嘛,自己选的才有意义,至于是苦是甜,自己受着就是,你后悔了?” 温凉摇摇头: “我从不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我只是怕辜负了身边的一些亲友师长对我一直以来的期待,也不知道龙老师知道我最近几年的情况后会怎么想,我对此是有些歉疚的,好像我毕业之前取得的一些成绩,很对不住她对我的赞誉……” 贺天然静静听完,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简单建议了一句: “有机会的话,回电影学院看看她吧。” “……嗯。” 若果说要同情温凉,贺天然是没有这种想法的,像她这样的情况,即便不是在娱乐圈,放眼整个社会都是数之不尽,想来以对方这种要强的性格,估计也不会接受别人对她的同情。 只不过,在这番可以算作是交浅言深的交流之后,他们两人的距离,似乎又拉近了一些。 从素材里寻找蛛丝马迹的工作仍在继续着,太阳彻底落下,公司的灯被姚青桃打开,半小时之后…… “欸温凉,你们快来看,这个人是不是狗仔啊?” 阿柳老师那厚重的镜片之下反射出一抹精光,她惊喜出声,众人闻言是纷纷离开位置,围到她的身后。 她现在电脑上播放的这条素材很短,大概就是七八秒的样子,这都不是正式拍摄时留下的镜头,只是一次偶然间的开机,余晖正在跟温凉说着一会的走位与动作。 这种废素材,别说剪辑时不会用,就连现场的场记都不会把这条素材的编码记到场记表里,没被摄影师删除就已经是万幸了。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条别人都不会去看的素材,在画面的左下角的不远处,一条小巷出口的阴影中,拍摄到了一个鬼祟的人影! 贺天然定睛细瞧,这个位置,就是跟自己昨天察觉到有什么反光物体的位置是同一个地方! 只是昨天,他并没有瞧见有什么人,而这条素材拍摄的时间,应该是他与温凉对戏之前…… “这么暗看不清啊,只能看见一个轮廓,可惜啊,能不能调亮一些啊?” 阿柳很是激动,鼠标在可疑的位置上打着圈。 “我来,开玩笑,这次用的机器可是艾丽莎MINI,这能看不清了?” 贺天然俯下身子,接替她拿过鼠标,麻利地将素材拖进了剪辑软件里,定格住稍微稳定的一帧画面,然后放大的画面局部,调出RGB曲线后拉了一下。 这些视频素材都是4k的,拍摄的时候都采用的灰度模式尽可能保留住了画面色彩上宽容度,这么做本来就是为了后期好调色,现在被贺天然那么一拉曲线,原本灰暗的小巷口,顿时是像被太阳直射着一般亮了起来,让所有阴暗都无所遁形。 所以说,偷拍遇到专业的,那根本没得比,纯正的4k画质无论是哪个犄角旮旯放大了,一样是清晰无比,跟拍特写似的。 只见画面里,显现出一个年轻的男人,中长发的三七偏分,体型略胖,嘴上带着口罩,身上穿着黑色冲锋衣,一条棕色长裤,脖子上挂着一台尼康的单反摄像机,一双小眼睛正朝着片场温凉的位置打量着…… “就是他吧?” 贺天然再度放大画面的尺寸,这次直接定格住了他的脸。 一群女生一看,纷纷叫道: “啊,好恐怖啊,突然感觉。” “对啊对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一直被人在暗处这么一直盯着,可能以后还要继续跟踪你……” “噫,别说了,好猥琐啊……阿凉你看一下,是不是这个人……” 自打刚才开始,温凉就凝视着画面中的男人,她的瞳孔微张,一张俏脸冷得可怕,她的胸脯来回起伏,似在压抑着怒火。 “你……认识他?” 贺天然打探道。 直至几个呼吸后,温凉平复下了心情,重重点点头,然后,道出一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话来。 “认识,他是我们公司的运营部同事,我见过许多次,因为以前那些不实的花边新闻,都是他们部门帮着处理的……” “……” 刚才还声讨议论的姑娘们,登时是鸦雀无声…… 这句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就连贺天然此刻脑中也有无数的念头闪过。 温凉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随着一口气的吐出,沉声道: “这件事其实我一早就有预感,要不然昨天我也不会安排蔡老师来帮我这次拍摄,以前……” “温凉。” “嗯?” 贺天然适时打断了她的发言,姑娘疑惑地看向男人,后者表情严肃,面上带着几分迟疑,但还是道: “你确定要告诉我们这种涉及到你公司内幕的事儿吗?还是说,你现在想要休息一会?” 温凉闻言一愣,随后,这个一向骄傲的姑娘徐徐垂下了眉目,她开始了沉默,独自慢慢地咀嚼着自己收获到的信息…… 其实贺天然已经大致猜到温凉要说什么了,他的意思也很明显,之前自己与李岚的经纪公司是有利益往来的,而且期间合作也算愉快,怎么说都有点交情,未来难免再接触,所以他们公司的家事,自己知晓个大概就好,要是知道的越多,还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以姚青桃为首的公司员工们都能理解到了贺天然的顾虑,但阿柳这个常年闷在家里写文,社会经验早就清零了的宅女可意识不到这一点,她嗓门嘹亮地追问道: “说呀!咱们好不容易查出来,受了委屈干嘛不说?我又不是谁家的员工咯,温凉你说出来我们才好帮你呀!” 温凉很是感激地冲她笑了笑,然后偷偷瞄了一眼贺天然的表情…… 此刻,贺天然掐了掐自己眉心,他服了这位网文大神了。 “咳……咱们……都累着了吧,先吃饭,先吃饭吧。” …… …… 因为有温凉这位明星艺人在,加上又是饭点人最多的时候,所以并没有选择到外头的饭店,而是留在公司,点了两锅海底捞的火锅外卖。 「未来制作」的三楼就是一个视野极佳的天台,这里可谓他们公司的风水宝地,平常一些员工们点了饭,或者摸鱼抽支烟,就喜欢往这里跑。 主要还是这里很有氛围,夜晚的城市灯火辉煌,往北就能看见脱墨江大桥与隔岸繁华的江北CBD高楼建筑群,灯光将江面照耀的红一片,紫一片,江上轮渡时不时传来几声悠长的鸣笛,摩登城市,迷离梦幻,就着这片繁华下酒,那真是再惬意不过。 因为这次点的菜与参与的人有点多,所以外卖兼服务员小哥都来了两个,所有的餐具、锅底都一应俱全,很快,在这个九月凉爽的天台上,响起了火锅“咕滋咕滋”的诱人声响。 当贺天然与几个同事把上次公司聚餐时没喝完的饮料与酒水搬上楼时,姚青桃与阿柳她们都准备开动了。 “贺导儿,可以嘛,挺会享受呀!我还不知道你们公司还有这么一块地方呢,这儿氛围跟风景挺好!” 阿柳的视线从服务员下的虾滑上移开,望着正放下啤酒箱的贺天然眉开眼笑。 “那可不,反正每到夏天的时候或者天气好点儿,咱们贺导就喜欢在这天台上弄个什么夏夜放映会,组织组织什么夜烧烤之类的,呐,烤架跟火炭都一直在天台上放着的,平时像这样人多的时候,像这样点个外卖,支起桌子,让我们一起在天台上吃。” 姚青桃涮着毛肚,适时补充着。 贺天然兀自打好自己的火锅蘸料,寻摸一圈,见到温凉身边还有座位,便自然落了座。 “阿柳老师,温凉老师,我安排的可以吧?咱们与其到外面吃,还不如咱们上个楼,把东西叫来吃,这多惬意啊。” “嘿,看得出来,那位老板不爱看着自己员工就连吃饭都待在自己公司呢。” 阿柳调侃了他一句,一群人哈哈大笑。 贺天然眼睛一转,也是借机耍宝:“不不不,比起我喜欢看你们待在公司,还不如说你们更喜欢看我为你们买单的英俊模样。” “啊哈哈哈哈!是是是,没错没错!” 天台上欢乐的氛围更浓,就连服务员小哥,都不由是笑了出来。 本来温凉对于参加这种别人公司的聚餐还有些拘谨,但这么一感受下来,原本有些紧绷的情绪就渐渐松弛了下来。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外卖”,使得刚坐下的贺天然又站了起来。 “你还点了别的啊?” 姚青桃问道。 “嗯呐,诸位先别动筷啊,稍等片刻啊,我马上就回来!” 贺天然交代了一句话,留下一头雾水的众人,匆匆下楼,几分钟后,他拎了个大盒子回来了,然后“啪”地一下放在了桌上。 众人定睛一看,温凉见了更是心中一跳…… 那是一个生日蛋糕…… “今天……是谁生日吗?” 姚青桃问道。 “对啊,今天是温凉老师生日啊!” 贺天然理所应当地一指已经是埋下头的温凉,后者见躲不过,露出了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哇,生日快乐,温凉老师!” “生日快乐呀,阿凉。” “不对呀,温凉老师的生日在百科上不是写了是2月份吗?” “哎呀,那百科上写的资料不一定……欸你懂的,嘘,反正就生日快乐!” 一群小姑娘情绪激动,纷纷送上生日祝福,贺天然一边取出蛋糕,一边对着海底捞的服务员问道: “对了,你们顾客不是过生日要唱生日歌呢嘛,整一曲!” 温凉眼前一黑,人都差点没晕过去,那两个服务员也是敬业,连连点头称是,当即是拿出了手机,播放起了背景音乐。 欢乐的歌声响了起来,大家亦是热情捧场,一边拍手,一边对着温凉唱道: 对所有的烦恼说byebye 对所有的快乐说hihi 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每一天都精彩 看幸福的花儿为你盛开~ 瞬间,现场的氛围极其快乐,在烛光的映照下,温凉双手捂脸,她当真是…… 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贺天然…… 怕不是故意在整自己吧? 第403章 晚间喜剧(下) 第403章晚间喜剧(下) 天台之上,贺天然一手拿着筷子当成指挥棒来回挥舞,一手比划出收放的姿势,领唱道: “对所有的烦恼说——” 他手中筷子一扬,另一只手抬起,五指一张,一帮小姑娘们顿时是整齐划一唱道: “ByeBye!” 然后他自由而然接唱下一句: “对所有的快乐说——” “HiHi!” 这种闹腾的场面众人都快乐了,只有这次生日的主人公温凉在独自社死,这种不提前打声招呼,突如其来的当众惊喜,真的会让当代年轻人直接尬穿地心的好吗! 不过温凉好歹也是演员,当众演戏都不怕,这种事尬是尬了些,但还不至于让她丧失最基本的表情管理,在略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后,她含笑接受了众人的生日祝福,只是她的腮帮子都咬紧了,就等着贺天然发挥完重新坐下。 期间,温凉问了一句身边的后期小姑娘: “这是你们的公司文化吗?” 小兔跟着歌儿拍着手,小声说道: “还好啦,不过我们公司员工过生日的时候,贺导都会私下发个大红包,然后直接给一天的生日假,像这种大家一起过生日的事情,他会先征询意见,从不强求。” 从不强求? 好吧,看来自己连选择当众社死的机会都没有…… 一曲唱罢,贺天然终于是心满意足地消停了。 “谢谢啊贺导儿,这真是一个让我难、忘、的、生、日!” 温凉咬牙切齿,但脸上的笑容滴水不漏。 贺天然挥挥手,“哈哈,温老师那里话,这不是都赶上了么,挺巧的,也是有缘了。” 昨天被怼,今天又上绯闻,即便知道可能其中并非温凉所为,但贺天然是谁啊?切开之后,肚子里可全是坏水儿啊,你昨天不是在片场说我不会演戏吗?那我今天就演给你看呗,今天是不是你温凉的生日不重要,但蛋糕买来,生日歌一唱,反正这不是也得是了。 戏呢,要演就演全套,让你这小娘们嘴里不说实话。 贺天然瞧见温凉的表情,心里直乐,他俩人也没啥恩怨,蛋糕一吃,所有的不愉快也算是揭过去了。 别说,这么一闹腾呢,温凉一直阴郁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众人分了蛋糕,贺天然一向不怎么喜欢吃奶油,所以就先放到了一边,率先夹了一块毛肚涮了起来。 温凉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蘸料,刚才被迫听生日歌都没那么糟糕,这下是差点没绷住,瞪大双眼,不禁问道: “贺导,你吃重庆火锅蘸麻酱的嘛?” 贺天然打着哈哈: “海底捞都被整个火锅界开除原籍了,什么吃法都有的嘛,蘸麻酱怎么了,你就当我是北方人好了嘛。” 姚青桃这时插了句嘴: “听说阿凉是重庆人啊?对这个好像挺讲究的。” “对啊,就贺导这种吃法,在我们老家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他去那边的火锅店吃东西,是要被撵出门的。” 温凉看着贺天然从红汤锅底里烫好了毛肚,然后放进蘸水碗里蘸了一圈麻酱放进嘴中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浑身都不舒坦,差一点就没喷出一句,“你吃不了红汤,请去吃清汤锅底好吗?” “这么严重吗?”贺天然嘴里含糊着,边吃边说。 温凉皱着眉,将自己的蘸水碗推了过去。 “你试试我的,我还没吃过,就很地道的重庆火锅蘸料。” 贺天然低头一看,她那碗里就只有香油、蒜泥、小米辣,加以一些芝麻青葱点缀,没别的了。 “这……好吃吗?” “那当然,试试呗,经典款。” 温凉眨眨眼,怂恿道。 别人碗都推过来了,贺天然也想试试重庆人的地道吃法,于是乎伸出筷子在红油翻滚的锅底里夹出一绺烫好的鸭肠,放到温凉的蘸水碗里拌了拌,等到再夹起时,鸭肠滴落着点点香油,冒着热气,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他先是吹了口气,随后滋溜一下吸进嘴里。 舌尖传来的感觉先是火锅的烫,随着齿间咀嚼,便是鸭肠的脆,特别是蘸水中的香油,虽然让食材变得更香,但同时也放大了别的味道,特别是那种刺激性的口感—— 辣! 温凉舀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她注视着贺天然的表情,眉眼翘起,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恶魔。 贺天然一口鸭肠下去,不叫也不闹,只是片刻后闷不做声地左顾右盼,眼中透露着一种焦急,他抓了抓自己的后颈,像是在找着什么…… “欸,阿凉你把你们那边的果汁递过我一下呢。” 这时,饭桌另一边正在大快朵颐的阿柳老师开了口。 “好呀。” 就在贺天然看见桌上的果汁眼前一亮时,温凉一把将果汁拿了起来,如同没见着身边人的窘迫一样,站起身来递给了阿柳。 贺天然眼巴巴地看着果汁被拿走,此刻他的嘴唇已经忍不住微微张开,不住往里吸着凉气。 温凉重新坐下,看着他的表情,明知故问地笑道: “怎么样贺导,我这蘸料还可以哈~” “嘶~呵呵,那、可、太、棒、了!” 贺天然吃不了辣,主要还是没这饮食习惯,一口辣闷嘴里味蕾委实有些受不了,他干脆站起身,走到附近给自己拿了一瓶冰啤酒,直接用牙咬开盖儿,扬起头“咚咚咚”就灌了好几口。 别说,这几口酒下去,口腔中的辣味被冲淡,这种感觉莫名很爽,砸吧砸吧嘴,就想再来一口…… 温凉暗自偷笑,她发现贺天然这人还挺爱面儿,不习惯吃辣也不说,被辣着了就死犟着不表态,偷摸着自己解决。 其实这两人私下里的作对的小把戏,一直都被阿柳、姚青桃、小朱小陈等同事看在眼里,她们又不是瞎子,何况两人一个今天生日,一个是老板,本就是这次聚餐的中心人物,要不然刚才也不会刻意去要果汁,等着看贺天然吃瘪。 这时,姚青桃发言了: “话说,昨天我听余导说,阿凉你跟咱们天然哥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啊?” 得,哪壶不开提哪壶,最让贺天然伤脑筋的话题终究还是被人提起来了。 现在在座了除了贺天然之外全是女员工,刚才会议室三个女编剧已经够他喝一壶了,现在这种八卦旧事被提起来,哪还了得? 贺天然只觉这群丫头的眼睛“唰”地一下全亮了,搞得自己像是陷入狼群里的羊一样。 “是吗是吗?阿凉你跟贺导之间还有这种缘分呢?你们高中的时候就没发生点什么吗?” 阿柳率先出击,锅里煮熟的虾滑都没来得及去管。 “那我跟桃子姐大学的时候也是同学啊,你们也没见我们发生什么呀。” 没等温凉开口,贺天然就企图转移话题。 哪知姚青桃很是大方,不惜出卖自己,火上浇油道: “贺导,你可别拉我下水好吧,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做图书管理员那会,我可是想跟你发生点什么的,但你明确拒绝我了,我伤心好一阵好吧。” “哇~~~”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一群女生露出那种兴奋又竭力压制的表情,今天什么日子啊,这顿火锅怎么这么香啊…… “啊?还有这种事?那桃子姐你现在怎么还能跟着贺导做事?” 温凉插科打诨地问道。 “没办法,给太多了,本来我毕业之后就去了山海集团的客户部门,后来贺天然出来创业,他老子知道我跟他是同学,就把我调过来伺候他。” 姚青桃添油加醋的解释,让贺天然受不了了: “什么呀什么呀,分明是你知道我要开影视公司,你这个追星女孩自个蠢蠢欲动,就找我商量,所以我才叫我爸把你调过来的,你可不能无故污人清白啊,什么叫伺候我呀……” “那我明天走?” 姚青桃眉头一挑,贺天然赶忙举杯。 “别别别,您可是我特聘的客户总监,这公司没您得散,怪我怪我,小贺我说错话了,情商低了,情商低了,我敬您一个。” 众人见到贺天然卑微的模样是哈哈大笑,他举起酒杯,酒水微微一洒,他一愣…… 好家伙,这杯里的酒,什么时候都这么满了…… 他斜眼看向温凉,对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没办法,既然举起来了,那就只能喝干净。 “其实我俩是高中同学这件事,我也是去年你们拍《心千结》的时候才知道的,那时不是网上疯传贺导儿的家世吗,什么资料都往外爆出来了,我一看他高中念的是港城中学,这才恍惚想起来,啊,我读高中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一个叫贺天然的同学。” 温凉不急不慢的解释着,将话题再次拉扯到了她与贺天然的身上。 这确实是她知道贺天然是自己同学的过程,不过却不是两人认识的过程,贺天然本来还想着她为啥没说那次旅行的事,可转念一想,即便她说了,自己又不认,说了也等于白说,所以还不如说些大家认知范围内的事。 这么一想,温凉这姑娘还是有点分寸的,起码并没有趁着现在人多,说一些让自己都感觉子虚乌有,不知道要怎么去接的话题。 “才知道?所以你们高中彼此都是路人啊?” 阿柳觉得不可思议,在她看来,在座两个人无疑都很优秀,一个导演,一个演员,简直天作之合,不是说要硬给拉郎,只是既然学生时代两人都认识,那么应该经历过一些有趣的事情才对。 “我是路人,温凉同学可不是。”贺天然笑着回忆道:“当时温凉在我们学校已经小有名气了,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前呼后拥的阵仗,我呢,这人醒事儿得晚,而且读高中那会我很挫的,又宅又内向,不爱跟人交流,所以常常惹人笑话,直到念到了大学,性格才稍微好点。” “贺导你那么会玩,你也有内向的时候?你别骗人啊!” 阿柳打趣了一句,如今的贺天然在他们这群朋友之间看来,完全不可能跟内向啊,宅男啊之类的词汇沾上边。 “我骗人是小狗好吧!” “啧啧啧,我还是不相信,你读高中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现充!阿凉你来说~” 听到阿柳在叫自己,温凉正往碗里倒水,一下就回过神来。 “啊……对,贺导儿读高中的时候蛮低调的,不起眼,话真的很少,当时也没人知道他是个太子爷什么,我因为是艺考生嘛,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培训班,高中跟他真没什么交集,但……我记得他最风光的事迹好像是高三那一年吧,成绩提升的非常快,最后高考还考上了港大,他当时就是那种默默努力的人吧。” 贺天然听着也是有感而发: “没错,阿柳老师如果你硬是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故事的话……高考之后,我们学校的荣誉墙,三年2班,我的照片跟温凉同学的照片是贴在一起的,这就是我们整个高中时代,离得最近的一次了。” 说罢,他夹起一块肉,乐呵呵地吃了起来。 温凉静静听完,她刚才之所以走神,是因为她意识到,贺天然好像并不排斥他们之间认识这件事,甚至是今天都可以帮着自己查找制造绯闻的元凶,现在还能大大方方承认他们曾经的同学关系。 这一切无疑证明着他没有受到自己以前一些花边八卦的影响,要跟自己刻意保持距离。 饭间话题轮转,大家氛围热烈,温凉索性不再去想这个问题,虽然遗憾,但想来如果贺天然自己不说,或者是真的不记得了,那么自己想破脑袋也没什么用。 “欸,温凉老师,你不能吃辣吗?” 身边,小兔忽然问了一句。 “啊?” 温凉不明所以,而当她顺着对方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碗时,发现碗中不知何时被自己盛上了半碗的清水,而自己的筷子,正夹着一块牛肉,缓缓地清涮着表面的红油辣椒…… 姚青桃与阿柳等也发生了温凉的举动,冲着贺天然调笑道: “贺导儿,你把蘸水还给别人温凉,你没见别人都开始把矿泉水当蘸料了嘛?” 贺天然猛一愣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就着温凉打来的蘸料,吃了好几筷子的东西了。 他也很疑惑,这蘸料已经很辣才对,自己没理由察觉不到,还能继续吃下去啊…… “哎呀你看我,刚才聊天一下就忘了,我去给温同学再打一个蘸水来。” 贺天然一拍脑门站了起来,脱口而出道: “香油蒜泥小米辣,就这三样,其他的不用加,对吧?” “……” 这一幕,蓦地让温凉觉得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城市夜景的霓虹打在了天台众人的脸上,推杯换盏仍在继续着,只是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面孔都变了…… 阿柳变成了自己的好闺蜜盛琪冬,姚青桃变成了黎望,然后是蔡决明、胡岳、还有……已经改名成顾乔蔓的顾玲。 早已是各奔东西的大家好像重新聚在了一起,大家的脸上笑颜盈盈,相互打闹着,像是回到了大学时代。 唯一没变的,唯有眼前的贺天然,他张着口,像是在对自己说着什么…… “温凉……温凉?” 随着耳边逐渐变大的嗓音,温凉再一次回过神。 “啊?” 贺天然见她这状态,安慰道: “哎呀,你也别太担心你们运营偷拍你的事儿了,吃饭就好好吃饭,身体要紧,我去给你打蘸水。” 对方以为是今天的事让自己忧心,所以才走的神。 温凉再次望向在座众人,大家都恢复如常,哪里是记忆中自己那群朋友的面孔啊…… 她的目光,又缓缓垂到了自己碗中被清水泡着的那块肉上。 自己什么时候有过吃火锅,还要过一遍清水的习惯了? 第404章 愤怒的铁拳 第404章愤怒的铁拳 尽管贺天然之前提醒过温凉公司有别,有些事情不合适在公开场合谈论,但现在,「未来制作」的这些姑娘们可没把温凉当成是外人,一个个的问着阿柳《心中野》剧本进度的事。 一桌人喝了点酒,兴致正浓,能拿到企鹅的投资本就是一件喜事,贺天然索性也不隐瞒了,当众宣布完这件事后,众人惊喜交加,这种规模的投资,也就意味着公司如果拍摄完《心中野》,并且能够平稳落地的话,「未来制作」将迈上一个台阶,正式成为一家有着大型影视剧操作案例,从前期到后期有着一套完整流程的制作公司,而非像现在这般,被戏称为“贺天然导演影视工作室”。 可以预想的到,届时的「未来制作」就不是现在二十几个人可以撑得住的规模了,他们这些老员工等到那时有没有更大的上升空间暂且不谈,往坏了说,这种规模的项目跟下来,今后哪怕是要跳槽去别的公司,简历上也多了颇有含金量的那么一笔,今后在影视圈找工作,就不存在什么门槛了。 “各位……” 见到氛围到这儿了,贺天然用装满酒的杯子敲了敲桌面,引起的响动让众人的注意力统统集中在他的身上,他举起酒杯豪爽道: “感谢各位上半年来的辛勤工作,冲浪线的八十条片子大家忙活了这么久,现在拍完了也没来得及感谢大家,今天人也不齐,有机会咱们整个公司再吃一顿,奖金大家都可以放心,而且还有今年的团建,如果《心中野》的项目顺利的话,咱们在正式开拍之前还能再出去玩一次,远了可能不太行,但是什么首尔、东京、芭提雅啊,大家随便挑,不想去也行,带薪休假半个月,不强求。” 影视公司的福利一般都很好,而且相较于一般传统的行业来说,这个行业的人凑在一起更会玩儿一些,当贺完这番话后,整个天台都沸腾了。 贺天然站起身,畅快道: “感谢各位的努力才有公司的今天,下半年即将到来的工作还希望各位多多帮衬,最后,我敬大家,也敬咱们的MADEINFUTURE(未来制作)。” 众人举起酒杯,与半空中相撞。 “敬MADEINFUTURE!” “MADEINFUTURE……!” “老板威武!MADEINFUTURE万岁!” 一时间,小小的天台沸反盈天,欢声响彻。 温凉虽然是个外人,但亦是被现场的情绪给感染,跟着喝了些酒,身边人客套着说以后一定要跟温凉老师合作,她也点头连称如果真的有机会肯定会把握,不过这种事吧,别人公司好好地聚餐,气氛正融洽,要是自己执着于这个,难免会引起旁人的联想。 姑娘其实没有什么当红艺人的架子,演员要上一部戏,像是顾乔蔓那样有资本扶持,可以直接进组的终归是极少数,更多的,还是靠演员本身争取来的机会。 像现在这种场合,就是争取机会的一个良好时机。 如果换一个人,温凉一定会毫不犹豫,端起酒杯自荐自己说: 「导演,我也是个演员,您看我们有没有什么合作机会?」 作为一个演员,温凉这点胆子还是有的。 不过她眼前的这个人偏偏是贺天然,她一时半会,开不了这个口。 今天麻烦别人的事够多了,再麻烦,就总觉得有些得寸进尺,温凉洒脱归洒脱,但不代表她就喜欢别人一直迁就自己,因为对方一旦拒绝了,就会比平常来的更难堪,特别是在贺天然面前,她莫名不想给对方留下这样一个印象,更不想给他一个拒绝自己机会。 醉眼朦胧间,温凉凝望着被众人簇拥的贺天然,这跟自己印象中那个高中自闭,甚至是再见时都想不起名字的男孩,已经是完完全全两个人了。 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才使得他变成现在的? 温凉心中生出了几分的好奇。 或许他的身上一直都有些成功的特质在吧,只是从前自己没发现而已…… 那个莫名奇妙问着,自己这个样子是否像个大人的男孩,真的是…… 越来越好了呢。 如果当初毕业的时候,自己刚出道那会,两人在熟悉一些就好了…… 亦或者说,当初高中那会,自己能再跟他多说两句话,两人当个朋友,目睹参与到他的变化中,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儿,不是吗? 可惜了,两人进入社会后才相遇,交情半生不熟的宛若夹生饭一般,导致现在有些话想说也说不出口,温凉觉得就……怪遗憾的。 人群中的贺天然看见温凉在望着自己,他举了举酒杯,温凉同样是拿起酒。 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 …… “下一站去哪啊?” “过桥,然后走觅阳路,那边有个悦荟商场知道吗?往那个方向开就是。” “得嘞。” 当温凉迷迷糊糊睁开眼,身体微微颠簸,她发现自己好像正坐在车上,窗外是走马观花匆匆而过繁华街道,眼前朦胧出现两个人影,坐在副驾的男人听闻动静,转过头来。 “醒啦?” 温凉先是一惊,身体下意识往后一靠,然后随着视野逐渐清晰,发现对方是贺天然,这才放下警惕。 “想吐吗?我让师傅开慢点?” “还好,就是头有点晕,过一会就好了。” 听见对方关心的话语,温凉心中一暖,挪动身体让自己更舒服的坐好,她问道: “我睡多久了?” 贺天然见她无恙,不再去看她的答道: “你上了车,报了个地名就睡了,快一个小时了吧。” “从你公司到我家要这么久啊?” 贺天然笑道:“没,我先送了阿柳老师跟桃子姐,你们今天都喝多了,你还算好的,我送桃子姐下车的时候,她直接吐了一地,也不知道你们三个姑娘是怎么聊的,这么能喝。” 温凉听完调侃道:“贺导你才是呢,你们公司那群姑娘一个劲儿地敬你酒,没想到你还那么清醒。” “可能是高兴吧,今天状态出奇好,不过我也不清醒咯,刚才上车我也眯了一会。” “不清醒还知道送我回家,可以啦~够绅士的。” “那我还能怎么样,不把你送你家,难道送我家去?” 也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在车内这种私密空间,两人对话不知不觉就大胆了起来。 不过这种氛围也没能持续多久,代驾师傅是个年轻人,估计也没上岗多久,不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这时很谄媚地来了一句: “哥,改道吗?” “……” 好家伙,一句话把两个原本都挺能说话的人都给整沉默了。 “按原路开。” 贺天然沉声答道。 这种时候,自然要找点什么来打破尴尬,坐在副驾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温凉此刻正望向窗外,车外路边的街灯偶一闪过,能看清她那微红的双颊。 贺天然想了想,开口道: “咳,你们公司给你安排的住所,离港城中学挺近的啊。” “那……不是公司安排的,那是我家,我从高中开始就住在那……” “是吗?!” 贺天然再次扭过头,不可思议道: “我高中的时候也住那块呢,都市桃源小区,我爸给我租的房。” 温凉眼睛一亮,“那离我家很近啊,我就住在隔壁街,走到你那十分钟不到,可是以前读书的时候,放学回家我都没见过你。” “哎哟,我还记得很清楚,上学那会,咱们班上就你一个艺考生,你老是请假往培训班跑,一学期也见不到那么几次,而且那时我存在感多低啊,你路上见到了都不一定能认出来,要不然你也不会等我拍了戏,才想起有我这么一个高中同学啊。“ 贺天然略带自嘲地回忆着,温凉听着莫名火起。 “你这个都记得住,为什么记不起我们旅行时发生的事情啊?还有毕业那会,我拉着你,参加我乐队的解散演唱会!” “……啊?” 听到贺天然的讶异,温凉知道这次又是同样的结果,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垂下眼眸,也不再去追问了,缓缓道: “算了,忘了就忘了,贺导你今天帮我那么多,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贺天然沉默着没说话。 直至过了两分钟,就在温凉逐渐放弃今后再提起这桩旧事之际,男人突然道: “温凉,如果以后有时间,你再跟我说具体一些吧……” 温凉骤然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 只见他扭过头,继续说道: “因为……从昨天到今天为止,我能感受到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很重要,而且不管是蔡老师还是余导儿,昨的话,跟我的记忆都有些出入,没准我是真忘了,当然,也可能是你记错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把事情弄清楚总归是好的,你说对吧?” 贺出这番话的时候是极其真诚的,没有搪塞,更没有推脱什么。 窗外是景色飞驰,灯光忽明忽暗地打在两人脸上,贺天然此刻的模样,在温凉眼中是那么说不出来的熟悉,而那无端多出两拍的心跳,便是一个证明。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温凉忽然是情不自禁地问出这么一句。 “什么?” 贺天然没听懂对方的意有所指。 真诚?不对。 有话直说?也不对。 温凉一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去形容此刻贺天然给自己带来的熟悉感觉,好在贺天然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见姑娘不说话,只是以为是人家尴尬呢,于是就借机问道: “欸温凉,再问你一个问题噢,今天到底是不是你生日啊?” “……” 好不容易情绪起来了的温凉白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啊!我骗你的啊!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呢。” “哇~淦啊……”贺天然作出一副浮夸的表情,手指虚点着温凉:“我就知道你这娘们嘴里没句实话,什么回忆不回忆的,我信你个鬼哟~!” 温凉一听,急了,她伸出双手,摇晃着前座贺天然的双肩,连连说道: “这个是真的,旅游这个绝对是真的,演唱会那个也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你信我啊!” 贺天然喝了酒本来脑袋就迷糊,这一被摇,脑浆都快被摇散了,差点一下没吐出来,他赶紧求饶道: “别别别别,别摇了别摇了,姑奶奶耶,你离我远点,等会小心我吐你一身啊!” 温凉陡然发觉自己的动作是有些过火,一下就收回了双手。 贺天然顺了好几口气,拿起杯架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这才勉强缓过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温凉,姑娘缩着脑袋看着他,并且……吐了一下舌头。 “……操。” 男人被气笑了。 他十分确定,要不是喝了酒,这娘们做不出这种可爱,企图萌混过关的动作…… “离你家还有段路,你再睡会吧。” 贺天然没好气道。 “你烦我了?” 温凉故意问道。 “……我没有。” “那你怎么不跟我聊天儿?” “我……” 贺天然都不知道话要咋接了,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彼此还把天给聊开了是吧? “行行行,聊聊聊,你说你家就在港城,那你平时都住家里,没住外头啊?” “是啊,平时拍戏就会出去小半年呢,回了港城为啥不住家里啊。” “那还挺方便,没想过在港城自己买套房?” “想啊,但港城房价可太贵了,我什么咖位贺导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现在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必要,再过几年看吧。” “那倒是,欸你父母做什么的呀?” “我爸退伍军人,后来到了港城开了家拳馆教拳,我妈以前是话剧团的演员,现在就家庭主妇。” …… 车内,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有一搭地聊着,估计是这些话题过于平常,温凉即便想聊,也按捺不住慢慢涌上来的倦意,她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 “欸你说你爸教拳的,那么他人是不是很厉害啊?他教得真吗?我平时也运动呢,就想学点什么拳击啊,散打啊什么的……” 与温凉不同,贺天然是越聊越兴奋,只是等他这句话说完,身后是彻底没了回应,他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姑娘脸上挂着笑容,已经睡着了…… 贺天然稍微打开了一点车窗,晚风吹过,他自觉没再去打扰。 一路无话,宝马车驶到了目的地。 只是,已经下半夜鲜有人迹的马路上,一个身材高大,目视得有一米九的男人,大半夜穿着个短袖,露出肌肉虬结的手臂,不住在路口中央打着电话,电话一直没打通,他就一直徘徊在马路中间。 汽车缓缓停下,大晚上鸣笛扰民,代驾就用车灯闪了两下。 那大汉没挪步,反而看了车楞了一会,然后走了过来,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 “怎么了?叔?你让一让行吗?” 代驾按下车窗道出一句。 宝马车本来贴了膜,看不清里头的情况,这车窗一摇下来,贺天然明显感觉那壮汉的虎目往汽车前后一扫,然后在后坐睡着的温凉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贺天然瞬间是感觉到一种不寒而栗,后背寒毛都竖起来了! “你是谁啊?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那壮汉嗓子粗粝,语气不疾不徐,双眼直视着贺天然。 “我……我谁关你什么事儿啊?你堵着道了,让让不就好了?”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贺天然莫名怼了一句,只是这话一出,他心里就咯噔一下,暗道一声糟糕,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从脚心直窜天灵盖儿! 那壮汉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后退两步,然后从车头绕到副驾位置。 “快踩油门!” 贺天然都差不多用吼的了,但为时已晚。 代驾还没反应过来,贺天然的耳边只听“哐”地一声巨响,他右边的车窗应声而碎,只见一直砂锅大的铁拳直接击穿了车窗,然后五指成爪,准确无误地揪住他的衣领狠狠一拉! “砰”地一下,贺天然顿时与车门相撞,整个人是眼冒金星,七荤八素! “开门!” 车外,那位壮汉言简意赅,吐字有声。 (感谢“yqf95”同学的盟主,感谢“嘟嘟噜的小保姆”私下打赏的白银盟,这两天我一定加更,老骚我必加更!感谢各位的支持,月初了,顺便求点票!) 第405章 丢人丢到温凉家(双盟加更15) 第405章丢人丢到温凉家(双盟加更1|5) 贺天然、25岁、身高185、体重82公斤,体脂率12%,本科的时候在港大经济学院篮球队司职组织后卫,考上研究生以后,特别是最近两年创业,虽然运动量不如从前,作息也因为工作而搞得有些紊乱,但他一直都保持着运动的良好习惯,所以,他一直对自己的体格还是蛮有自信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 自己这样的块头,还有被人轻而易举拎起宛若小鸡仔的一天…… 自己额头一角已经刚才的碰撞而造成一块瘀青,手中的冰袋正贴合着痛处,传来一阵冰凉。 此刻,贺天然正坐在温凉的家里,一手举着冰袋,一手放在膝盖上,不知如何是好般来回摩挲着,他的一双眼睛似乎没个定处,显得是飘忽不定,只因他的对面,正坐着那位刚才一拳干碎车窗的高个壮汉。 如果不是刚才的动静太大,把后座睡觉的温凉惊醒,及时呼喊了一声“爸——”,估计贺天然现在就不是随便拿个冰袋敷一下伤口,而是直接送医院急救了…… 温凉现在就坐在她老爸身边,什么倦意啊醉意啊,全都没了,刚开始还跟她爸吵了两句,后来被一瞪,屁话都不敢说,可见她爸是真生气了,毕竟刚才在大马路上给自己女儿打电话一直打不通,焦急了一大晚上的。 客厅挂着的摆钟此刻指向了凌晨3点,这一大两小暂时也没说话,一个中年妇女匆匆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瓶东西,来到贺天然身边。 “来小贺,把冰袋放下,阿姨先帮你擦点红花油。” “啊好……” 眼前这位,就是温凉的母亲。 贺天然闻言刚把冰袋放下,就瞥见温父眉头一皱,瞬间是急忙改口道: “没事儿没事儿阿姨,我自己来,小伤哎呀,就是撞了一下,不打紧。”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呀,你又看不见,自己擦擦不好的,还是我来吧,来听话。” 温母不管不顾,拿着药瓶也没给贺天然,兀自是一手拿着棉签,一手蘸完药水,给他额头上起药来。 贺天然那是如坐针毡呐,动都不敢动一下。 温母还是体谅人的,一边擦药,一边对自己丈夫没好气说着: “你说你就不能收收你那脾气,把事情弄明白了再下判断吗?别人小贺好心好意送你那宝贝女儿回来,平白无故还被你打一顿,你当别人是你那群徒弟啊?没事挥来喝去的。” 温父一听不乐意地道: “我可没打他啊,而且也不知道是谁温凉没回来比我还着急,闹着什么晚上十一二点了也没见人,非让我下去等,我要不下去,能有这出吗?” 温母手中一停,叉起腰: “没打别人,那他头上的伤怎么来的啊?自个长出来的是吗?我看你女儿就随你,我是上辈子造了多大孽摊上你们这对父女,多大人了,小的一天天倒反天罡,把家当成旅馆,老的还蛮不讲理,一言不合就打人,显得多厉害是吗?” 温凉低着头玩着手指,温父脸都憋红了,眼瞧着一场争吵就要发生,贺天然忙是劝解道: “没没没,阿姨,叔叔真没打我,这是我自己磕的,叔叔他就就就……就担心温凉嘛,以为我是什么坏人,当时温凉也在车的后排睡着了,那场面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但……但他真没打我,后来也解释清楚了,没事儿了,对吧,叔?” 贺天然搁这儿忙着给二位长辈搭梯子呢,没承想温父是半点情都不领,嘴里嗡声道: “谁说没事儿啊,有事儿!要不然叫你小子上楼干嘛?” 贺天然心里一跳,耳边就听温母叫出温父全名,气愤道: “温锐安,你闹够了哈,你拉人家上来到底要做什么?” “不是,你是糊涂了还是眼睛老花了呀?你没看出这小子是谁吗?就早上温凉那绯闻不还是你给我看的嘛?你说新闻里这小子染一头白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觉着也是,现在他送温凉醉醺醺地回来,还活生生坐你面前呢,你咋还给别人上上药了呢?” 温母听完是站在原地一愣,然后嘴里是“嘶”地一声,开始仔细打量着身边这个年轻人。 “爸、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闭嘴!” 温凉抬头,想要辩解一句,瞬间是被自己的双亲给呵斥住。 贺天然听完真的是,人都焦麻了,就差眼前一黑呀,他只恨不得刚才在车里睡觉的人是自己,你说这事儿和事儿跟条麻花似的纠缠在一起,这一时半会怎么捋得清啊…… 酒是完全醒了,不过他现在是头又痛,脑袋还是晕乎乎的,而且估计是先前火锅吃的辣,人还不怎么适应,此刻肚子里是“咕咕咕”地一阵翻江倒海,一种强烈的,难以抑制的排泄欲望,开始在他小腹双股之间徘徊。 他强撑起一副笑容,嘴唇都在微微颤抖,解释道: “叔叔阿姨,我这头发呢……它不是染的,它……它就是单纯的少白头,就……就有些多了而已,我也控制不了啊……” 温母一听惊道: “哟,那小贺你小时候估计是营养没跟上吧,你这白头发比我们隔壁家的大爷都多了。” “你没看那新闻上写了嘛,别人是富二代,还缺营养,你也是搞笑啊。” “温锐安你不说话你要死是吗?” “……” 这两夫妻一来一去的,贺天然真的有些遭不住了,这要等他们问话问完了要到什么时候去啊,随着肚中一阵翻滚绞痛,贺天然真的憋不住了,他站起身,用着近乎于哀求的嗓音说道: “那什么……咳,叔叔阿姨,我跟温凉真的就是一个误会,温凉你你你、你来解释一下……阿姨我,我我我我晚上吃了点不合适的东西,我……咳,我能先去方便一下吗?” “啊?那你快去吧,厕所在那呢!” 温母一指房里的卫生间。 “好好好……” 贺天然捂着肚子,躬着身小步快跑进卫生间,客厅里的温家三人对这种突发情况都有些懵,而接下来的一分钟里,即便是隔着门,都能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砰砰砰的声响,跟特么打雷似的…… “……” 温母默默打开了天台的落地窗,然后走进卧室,估计也是开窗去了…… 温父以手作扇,在鼻前扇了扇,闷声道: “他妈的,你老子我啥都没问呢,倒把这小子屎给吓出来了。” “吭——” 温凉低着头双肩颤抖,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膝盖,她想笑,但又不敢笑出来,因为她要憋气…… …… …… 卫生间里,坐在马桶上的贺天然单手捂着额头。 丢人。 他知道这一切很丢人。 可即便再丢人,人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做对啊……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 他现在只祈祷着,等会别把别人家的马桶给拉堵了,要不然就更丢人了…… “唉,这算怎么个事儿啊……” 新锐导演贺天然,此时一脸的生无可恋。 (ps:今天的加更已到位嗷~) 第406章 以后温凉遇到什么事儿跟我说(双盟 第406章以后温凉遇到什么事儿跟我说(双盟加更2|5) 贺天然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他已经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温凉一家人了。 他现在是只想逃离这里,逃回家,蒙上被子躲开全世界,什么都不去想。 不过温母还是热情的,看他出来后,当即是招呼道: “小贺弄完了?来来来,这边坐,阿姨给你泡了点蜂蜜水,你过来先喝了,这是解酒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平时烟啊酒的,应酬啊,吃饭也没个条理,人都是亚健康,欸,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才好……” 这拉完就走也不是个事儿,于是贺天然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一半的尴尬,一半的拘谨,重新坐了回来。 接过蜂蜜水,贺天然喝了一大口,这时温父也放松下一直板着的面孔,缓缓说道: “刚才温凉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小贺你一个老板,又是帮她找狗仔,又是留她吃饭,现在还特地送她回家,是叔叔我冲动了,你车玻璃的事儿呢,要不你就把车放我这儿,等早上我去帮你修好了,直接送你公司去,你看怎么样?” 早该这样了嘛! 这事儿要是早点说清楚也不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啊! 贺天然看向温凉,看来自己刚才去厕所那会,姑娘已经把事情都解释清楚了,这下子也没什么可紧张的,他道: “叔叔,主要还是我跟温凉之间,都是那些无良小报乱写乱编,瞎凑热度的,你们为人父母担心是应该的,我都理解,只要事情解释清楚了就好,车的事儿都是小事儿,一块玻璃嘛,能有什么的呀,我自己搞定就行,不麻烦您。” 温父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被一旁的温母及时截住,这位中年妇人眉开眼笑地捧道: “小贺不愧是又当老板,又当导演的哈,这说话啊、条理啊、性格啊,感觉都不像温凉他们这些同龄人那么不懂事,你给人感觉遇事就很稳重,这要是普通人碰见老温那一下子,估计得吵起来。” 我倒是想吵,可你老公那砂锅大的拳头也不长眼啊,这要真吵起来,我还在不在这个世界都是个问题。 贺天然心中腹诽了一句,脸上保持着笑容,只听温母继续道: “我家温凉啊,性格就随他爸,做事就爱冲动,所以这几年呢,就老是闹出一些不好的新闻,我跟她爸爸知道她的为人,但外人不知道啊,看见什么就信了,最近搞得我们也是有些风声鹤唳,敏感了些。现在小贺你也跟小凉接触过,你们都是同行,以后难免有合作的机会,她以前那些事儿就像你说的,都是小报上胡编乱写的,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她不是那样的人。” “妈——” 听见自己母亲又是给自己辩解,又是给自己张罗人际关系,内容过于真实,温凉被臊得听不下去了。 “妈什么妈呀?你现在知道叫妈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你自己作出来的事儿难道还不让别人说了?” 温母一句话把温凉怼得气呼呼的,贺天然心中畅快至极,心想着小妖精终于是被人给收拾了,真是苍天开眼,大快人心呐! 不过,温母说的话,贺天然还真是能理解的,他对温凉的印象最开始也不好,只是随着今天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下来,如今是改观了很多。 先不说她之前的那些黑料跟她的公司有多少关联,起码就现在来说,一个跟父母住在一起的姑娘,二十多岁了还有门禁,大晚上不着家还得被管着的人,但从这一细节上看,以前有些黑料,多少是站不住脚了…… “不会的阿姨,您跟叔叔两位长辈爱女的心思我都看在眼里,社会复杂,这个圈子更是一个放大镜,但凡一点点灰尘,都能放大成一个巨大的黑点去宣传,我相信由您们二老教导出来女儿,肯定不会是像八卦新闻里写出来的那个样子,放心好了。” 贺不上多么理解温凉,但他是理解人情世故的,而他的这番话说得也极为暖心,温父温母对视一眼,心下感动,就连温凉都不由佩服起他说话的技巧与跟人交流时的态度。 温父这时感慨道: “哎呀,小贺你还真是懂得安慰人,兴许也是你父母教得好才能说出这种话吧,温凉的性格确实是像着我了,做事风风火火的,往往也不计什么后果,而正是因为这样,就总会惹下一些是非,硬茬子我们都不怕,我想我女儿也没有那么蠢,只是现在社会变了,到处都是一些软钉子,特别是你们这一行,有时候说理儿的地方都没有…… 我刚才听温凉说,你俩是高中同学,小贺你的家境呢,叔叔多少在新闻上了解了一些,现在你做这一行,好像搞得还不错,叔叔就……能不能请你,看在曾经同学的情谊上啊,温凉要是以后在这个圈子里,遇到什么事呢,你就……帮个忙,帮衬帮衬,我们一家人都会谢谢你的。” “爸……我知道的,你不要说了……我自己能把事情做好的……” 温凉扯了扯她父亲的胳膊,然后抱在怀中,本是倔强的双眸中,忽然有些动容与颤抖。 如果刚才温母的一席话只是让她一时羞臊,那么现在温父说的这番话,就足可见是真情流露,护犊情深了…… 贺天然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亦是感慨无限。 这种事,在名利场上几乎不会遇见,唯有在家这种地方,夜半三更关上了门,父母才会拆下你在社会中的一些伪装,不管你多少岁,外头多风光,赚了多少钱,他们还是会把你当成是一个小孩,跟你说一些平常难以启齿,却掏心掏肺的话。 这些话,他们不会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一米九的大汉啊,现在对着贺天然这么一个晚辈低声下气,可想而知如果不是为了温凉,自己的女儿,不可能促使这么一个爷们说出这些话。 而现在他说的这番话里,只因对方跟自己的女儿在同一个行业,或许未来发生同样的事,都不能说是帮助,只能说是让对方照顾一下…… 贺天然不算是一个心软的人,刚才温父说他父母教得好,他不置可否,说到底,无非就是人缺什么,就更在意这个,所以也就对这些东西更为敏感。 目睹这一幕的年轻男人缓缓吐出一口气,一些举手之劳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算是什么麻烦,何况最主要的还是,他心底里,不想让这样一对父母失望吧…… 他给出一句承诺: “咳……呃,叔叔阿姨,你们留我个电话号码吧,以后……呃……温凉要是遇到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你们就跟我说。” (PS:这章算加更,晚上还有一章是正常更新。) 第407章 胡秀才论道(上) 第407章胡秀才论道(上) 次日,贺天然先是开着漏风的车开到了修理厂把车窗给换了,等他弄完一切到了公司,已经接近中午。 公司里的员工们今天都异常活泼,正值午休时间,大部分都聚在一起吃饭聊天,估计是昨天晚上团建的事儿已经传开了,贺天然这一路走来,听见不少旅行计划。 到了办公室,贺天然先是将座椅放平,然后是趁着空闲时间躺下眯了一会,直到一个小时后被敲门响吵醒,姚青桃走了进来。 “早上见你没来,我就……哟,你这黑眼圈挺重啊,没睡好啊?昨天不是见你喝得挺有状态的吗?” 公司里的二把手见到年轻的老板顶这两个黑眼圈,一脸疲态地悠悠转醒,调侃道。 “单纯就是睡得晚,昨天不是喝完送你们回家呢嘛,你吐我车里了,都是味儿,早上洗车去了,不记得了吧?” 贺天然一本正经道。 “啊?真的啊?我都断片儿了……” “当然是真的啊,我那洗车的钱从你工资里扣啊,下次你喝酒记得把余晖带上,我可不送你了。” “别呀,我跟他又不顺路,洗车钱扣就扣呗,但我人你得帮我送到位啊,我一黄花大闺女,给你打工就算了,出了事儿我找谁去啊。” 贺天然扶起椅子的靠背,面上很是佯装极其勉强地道: “欸,行吧……谁叫我特么是个gentleman(绅士)呢……嘿~” 说完,他自己有些憋不住,笑了一声。 姚青桃狐疑道:“嘶……你不会趁我断片儿,骗我的吧?” 贺天然反问:“你记得你昨天是怎么回家的吗?” “我就记得我上了你的车……” 腹黑的男人随手把车钥匙往桌上一丢。 “车就停在楼下的,你要是不信,自己去打开车门闻闻,现在还有味儿。” 姚青桃一听,是一脸的恶心。 “噫——算了吧,哎呀,扣就扣吧,洗车钱算我的吧,别说这个,说正事,咱们一件件来。 第一,企鹅那边今天问我们男主的意向,需不需要他们那边帮忙介绍一下,推一推。” 贺天然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撑在办公桌上,一句话给否决了道: “不用,不可能男女主都用他们那边的人,咱也投了钱,凭啥他们一家独大啊,我就不能用自己觉得合适的人了?” 姚青桃搬过一张椅子,坐在了他对面。 “是是是,我大致猜到你要这么说了,不过你要想好哦,你要找到跟顾乔蔓同等咖位的男演员才行,你要像上次《心千结》那样找个新人跟顾乔蔓对戏,企鹅那边肯定不干的。” “明白。” 现在的影视剧,特别是这种有着流量的偶像剧,讲究的就是一个资源对等,什么样的咖位就是什么样的角儿,你要找个新人,即便再合适,哪怕是从剧本里走出来的,想当主角那也不行,除非这部戏你全资,想怎么耍就怎么耍,都听你的,像是《心中野》这种投资规模的剧,想找新人来撑场,几乎是不可能了。 姚青桃发愁道: “哎呀,顾乔蔓那边自家投的戏,片酬应该好商量,可男演员这边的片酬,没准是个大头啊。” 贺天然边想边说: “谈嘛,山海集团跟企鹅的戏,这种资源怕是没几家公司不心动的,等会你可以开始张罗这事儿了,问问外头的经纪公司有没有同级别的艺人有档期的……我想想,现在是九月初,我们差不多十一月下旬,到明年的三月份是拍摄阶段,你就按这个时间去寻档期空着男艺人好了,具体时间我们还得跟企鹅那边商量,但如果一切顺利应该也倒差不差,先找着吧。” “那其他演员呢?” 贺天然有条不紊: “这个你不用管,等余晖上班了让他带着楼下那帮编导和编剧把所有的剧中人物,服装,演员要试的戏都给理出来,这事儿让他们去做,也不能什么事儿都让你来啊,现在冲浪线也忙完了,暂时也没片子要拍,接下来的这个大工程要给他们上上发条了,反正在这个月就得把主要演员的事儿给定下。” 姚青桃点点头: “行,那现在是第二件事,你们昨天开剧本会的时候,是不是阿柳老师给你推荐了什么人啊?” 贺天然一怔: “哟,忘记跟你说了,怎么,阿柳老师正事儿不干,推活儿的事儿倒是很挺积极啊,人来啦?” “来了,楼下等着的。” “行,你直接叫上来吧。” “嗯。” 姚青桃站起来,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一把抓起贺天然桌上的车钥匙,说道: “不行,我还是得去闻一闻,你这人腹黑得很,我怕你讹我!” 贺天然一见,得,白高兴一场。 看来自己这老板当得呀,一点信服力都没有了…… 姚青桃走出门后不久,敲门声再次响起。 “进。” 一个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戴着平框眼镜,留着分头,感觉倍儿沧桑,倍儿文艺男人推门而入。 贺天然拿起桌上空着的茶壶,站起身:“胡老师是吧?请坐。” “是我,是我,怎么阿柳已经介绍过了是吗?” 男人缓步走到原本姚青桃坐过的地方,将身后的背包取下挂在椅子背后,没着急坐。 贺天然走到一旁的饮水机处,给茶壶装好水走了回来,插好电开始烧水。 “嗯,介绍过了,是叫胡……” “胡岳,古月胡,山丘岳,贺导平时应该见不少人啊,但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了,这两年回学校,老是听见有人提起过你,去年你拍摄的《心千结》我也追过呢,改编得很成功啊。” 贺天然很不好意思,他记得胡岳这个名字,只是略微停顿确认了一下,没想到对方接话接挺快…… “没有没有,学长您坐,您现在还回学校呢?看望老师?还是有什么工作啊?” 贺天然伸手对椅子示意了一下,两人这才坐下。 “没有,主要是采风。” 正从柜子里拿出茶叶的贺天然闻言是一愣。 这个回答还真是别出心裁。 采风?采什么风? 电影学院就那么巴掌大点地方,散步都显小,能采着什么风? “啊……学长还是雅致啊……” 胡岳摆摆手,“跟这个没啥关系,主要是我就住在大学城附近,没事儿就喜欢回学校看看。” “……” 好吧,对方这么说,贺天然倒是能理解了。 “对了,学长你是哪一届啊,我现在是研三在读,过两天回学校上课,没准咱们还能约出来吃一顿呢,我知道大学城那边有一家私房菜馆,味道很不错的。” 贺天然套着近乎,只是胡岳脸上一直都挂着一丝怪异,他犹豫了一下,拿出一包煊赫门,抖了抖,递来一颗,自己手里夹着一颗。 贺天然接过后,拿起桌上的火机,给对方点燃。 胡岳吐出一口烟雾,沧桑说道: “贺导儿,你不用学长学长叫我,我也才本科毕业差不多三年快四年,我这人读书比别人早一年,现在才24,没准我还比你小呢,你研究生我本科,按道理,我应该叫你一声学长才对……” “……” 尼玛…… 贺天然再一次无语,嘴上烟都点着了,愣是一口没抽下去。 你说你24,你留尼玛那一撮风骚的小胡子干什么呀,把自己搞那么沧桑,装呢嘛,你不说还以为你34呢! (这章两千字,先发一发,下半夜还有一章,不算加更,就今天正常4000字更新没更完。) 第408章 胡秀才论道(中) 第408章胡秀才论道(中) 贺天然以为自己一头白头发已经够骚包了,没想到在这种事上,那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不过这种事,咱大哥也别说二哥,反正都是同类。 压制住想要跳动的眉头,贺天然嘴上叼着烟,把茶盒打开,开始泡茶,本来他是想着对方看上去三十来岁,喝点茶应该还蛮对胃口,交流起来也算投其所好,没想到对方比自己还小…… 算了算了,喝点茶就当给自己昨天吃的火锅刮油了。 “贺导我……” “小胡老师。” “……在。” 贺天然低头舀着茶叶,直言道: “昨天听阿柳老师说,你现在是写网络小说比较多,对吧?” “嗯对,其实我都做,什么广告文案啊,网大的剧本啊,或是现在流行的那些短视频剧情号的剧本啊,我都有接,不过一般还是写网络小说比较多,因为这个没甲方,也不会有人让你改来改去的,就自由一些。” 胡岳补充着,贺天然又问: “没有写过正经的电视剧或是电影的剧本?” “写过呀,当然写过,你还不知道嘛,咱戏文专业学的就是这个,读书那会光作业都积攒了不少。” “拍出来过吗?或者说卖出去过吗?” 贺天然直指要害,胡岳一下是面露难色。 “啊……都攒着的,想有机会自己拍。” 这种话贺天然实在是听得太多了,反正就听一半信一半吧,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但其实就是那么一小撮成功的人吸引了九层九的视线,不管你是学表演也好、导演也好、编剧也好、摄影也好,往往大多的结局都是毕业干了几年不如意了,混不下去了,然后就转行了。 而且这跟才华还没多大关系,因为你能考进电影学院,本身就证明你这个人多少是有点才华傍身的,至于为什么最后混不下去了,最终也只能归咎成四个字—— 时也命也。 表演还好说,不谈演技,起码你人长得好不好看,这是很直观的;但像是编剧啊、导演啊这种纯幕后,大家都是靠作品说话,要是运气不好,就很容易陷入眼下这种死循环…… 打比方就是,你说你有个很厉害的剧本,很有才华,对方老板说你先拍出来看看作品,可如果老板不投钱,你又怎么拍得出来作品呢?可你没作品对方又不相信你,你说投钱了就有作品,对方说你先有作品我再相信你…… 这个问题循环下去,几乎就卡死了绝大多数的人。 胡岳应该也是遇到了这样的一个职业困境,要不然也不会去写网络小说那种可以自由创作,没有甲方存在的故事了。 好在贺天然作为一个老板的同时也是一名导演,最重要的是他跟胡岳年纪相仿,深知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在这一行的不容易,他十分清醒地认知到,如果自己不是有个富爹,要做这一行,估计现在坐在对面面试的人,指不定是他贺天然还是胡岳呢。 所以现在想来,胡岳把自己装扮的那么成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他贺天然自己的白头发,也没想着去染黑不是。 贺天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刁难胡岳,他继续问道: “那小胡老师你的那本网文叫什么名字啊?” “呃……贺导你应该不是我的受众,大概率不会喜欢,我写的就是那种很小白的,就提倡爽,装哔的那种,我不会告诉你名字,因为我怕你给我定性了,以为我只会写这种。” 对于这种文字类的东西,第一印象还是蛮重要的,贺天然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思索了片刻,又问出一个与胡岳现在工作相关的问题来: “那小胡老师你说说看,为什么现在女频的网文会在影视化方面比男频文吃香,而我为什么会选择阿柳老师的作品呢?” 这个问题主要还是想考察一下胡岳对目前IP向影视剧的一个认知程度,这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如果你用男频小白文里面的套路来写《心中野》的剧本,那无疑就是一场灾难了。 胡岳沉默了一会,这时水也开了,贺天然也不急,慢悠悠地将茶叶泡好之后倒入公道杯,然后才分好一杯茶给到对方。 “大致来说,可以分为四点。” “嗯,我洗耳恭听。” 胡岳将烟抽完,摁进烟灰缸,缓缓道: “第一,是平台的价格不同,就拿两边的头牌举例,男频就是企鹅嘛,虽然说他们家也有女频,阿柳老师也是他们家的,但对真正女频扛旗的平台,还是绿水,企鹅女频的影响力可以忽略不计。 是这样的,企鹅主营的男频网文,卖IP的价格是划了线的,无论那本书的名气多小,看的人再少,只要签约了,但凡你去询价,最少都要卖一百万,光这个坎儿就拦住不少人;而绿水那边,对于一些小作品来说,几乎可算是白菜价,几年前五万、八万就能拿下一本书,很多影视公司屯了一堆,按数量上来讲,抛开成片质量不谈,肯定是女频文可影视化的概率要更高一些。” 贺天然默不作声,胡岳喝了口茶,继续道: “第二,观众因素,贺导你想想啊,像我们这种年纪的男生喜欢什么呀?喜欢枪车球,喜欢动作武打,喜欢刺激,喜欢游戏,那一般的国产剧我们压根就不是受众,我读者看个网文都看盗版,所以你还指望我花个十五块钱,去视频网站开个会员或者守着电视机看你谈情说爱啊? 有,少!根本不足以支撑起这个这块的市场。 所以现在的影视剧,特别是网播剧,想要挣钱,还得是以女性观众为主,下至十五六,上至三四十岁的女性,别人消费欲望足,又不像我们男生,没事就喜欢琢磨怎么白嫖,而且人家还就爱这一口甜,不拍给她们看拍给谁看?电视台采购部的领导大多都是这类女性,何况是观众呢?” 说到这里,贺天然已经感觉到胡岳有些门道了,给他添上了茶,别人都来不及喝,接着是滔滔不绝道: “第三,制作成本问题,男频网文要影视化的头一座大山就是太长了,两百万字的文你要删一百万字的水,而且删完还不一定符合剧本的标准,编剧把小说看完头都肿了,寻思这特么是个啥,还不如自己写,但要自己写呢,又不讨好原着粉,那这本书买来有什么用? 而且男频网文最热门的是什么?玄幻跟都市,都市我放第四条说,先说玄幻,我做这行我太清楚了,什么一剑开天门,一拳把人打退十万里,文字看着很牛哔,脑补起来也很酷炫,也很爽,但这几个字或者几行字,它做出来它贵呀,真要做出这种效果的特效,那一秒钟的花费,就得按‘万’的单位来计算,你还不能瞎糊弄,你要糊弄了,我们这些男观众就开始骂了,哪怕我白嫖我也得跳脚骂,说叫你的受众是咱们呢,你说闹心不闹心?拍出来第一季赚一波钱,谁有闲工夫给你拍第二季啊。 女频就不这样,女频的特效你就随便做一做,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什么呀,谈情说爱呀!这能花多少钱对吧?管你什么神仙妖怪,统领四海八荒几千年几万年的,到点儿了都得给老子谈恋爱,你要打架可以,但你特效做得真不真无所谓,主要是你男主为了保护女主或者换一下,反正最后是赢了还是受伤了,这时候你得把糖啊,刀啊的递上来,塞到人家嘴里,因为别人就在乎这个啊!这不是省钱了么,这特么多好拍啊,槽得嘞!” 胡岳语言幽默,加上情绪激动,声情并茂,贺天然真是听笑好几次,不禁追问道: “那第四点呢?” 胡岳重新点燃一支烟,如同一个入定老僧,盯着烟雾的眼中竟是流露出一丝灵魂上的疲惫,他老神在在地说道: “第四啊?第四就是我个人的一些拙见啊,虽然我是做这一行的,但不可否认,我写的就是俗,就是想赚钱,我想这也是我身边很多同行的想法吧,可有时我看自己写的东西,或者那些热门的小说,我压根就觉得不可能影视化。 你说像什么系统打脸啊,炫富神豪啊,龙王赘婿啊,后宫三千啊,杀伐果断啊这种……咱就圈地自萌吧,什么漫画有声可以努努力,影视化这些的就别想了,也不是写的好不好的问题,这宣传的价值观就不对,上头的人根本就不会给你过,要过都得大改,女频顶了天,就是把谈个恋爱换成兄弟情,改也好改,过也好过,贺导儿你说,不选着女频拍,选谁啊?” 贺天然听完胡岳的所有的观点,在这一刻,心里竟是有了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上面这些观点这可不是网上抄的,这是你们骚导的私货,转载要注明啊(笑) 第409章 胡秀才论道(下)(三盟加更 37) 第409章胡秀才论道(下)(三盟加更3|7) 这番回答确实很全面了,除开一些真正运作过IP影视剧的行业细节外,胡岳的回答挑不出什么毛病,可见他是真的对此有过研究,即便现在参与到《心中野》的剧本工作中,应该也会很快上手,不会出现一些低级错误。 “小胡老师你的回答我很满意,但你好像还没具体回答我为什么会选择阿柳老师的作品。” 其实胡岳刚才的回答已经解答了一部分这个问题,但贺天然还是想深入听一听这位同龄编剧对于眼下项目的看法。 胡岳挠挠头,说道: “这个问题其实蛮主观的,可能是因缘际会,牵线搭桥让你买了阿柳老师的版权?或者说,伱就单纯喜欢阿柳老师的文字和故事?我也可以再回答得莽撞些,你就单纯地有钱没地方花,无聊买了两本书。 以上可能都是你选择阿柳老师作品的理由,但如果换个问法,其实贺导真正想问的是,阿柳老师的小说改编成影视剧的优势在哪,我可以这么理解吧?” 跟聪明人聊天的一大特征就是他懂得把话语的主动权要过去,虽然说胡岳这种状态多少给人一种在显摆自己很聪明的印象,可只要能把问题解决,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年轻人嘛,在自己熟知的专业领域恃才傲物一些是很正常的。 贺天然心平气和地喝了一口茶,点点头笑道: “可以这么理解啊。” “那其实很简单,阿柳老师的作品一直都不单单是言情,虽然爱情戏码在剧情里一直都是主线,可她有很大的一部分拥趸都是冲着悬疑来的,写的是复合型题材,《心千结》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现在观众口味也叼了,光吃糖也腻,一直被喂刀也烦,所以得写点别的东西盖盖味儿。 何况说回咱们,这种复合型的题材,不管是我们编剧在创作上,还是贺导你在视听语言上,考验功夫是考验功夫,但比纯粹的爱情戏码拍起来要有趣多了,更好发挥不说,要是拍好了,也比一些普通的小甜剧更容易爆,贺导你应该体会过这种感觉嗷?” 贺天然耸耸肩,再次给胡岳满上一杯茶,随口问道: “《心千结》已经拍完了,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对我们即将启动的《心中野》了解多少?” 胡岳双指叩了叩桌面以示礼节,直言道: “这是为数不多我能在女频看下去的小说,阿柳老师题材选的蛮大胆的,武侠,前期是江湖公案,后期是朝堂诡谲,虽说最后也是把点落在了爱情上,但我很喜欢阿柳老师前期写江湖公案那几卷,我真读出了几分古龙的味道,可偏偏其中又带着一种女性视角独有的细腻,这真的很了不起。” “有没有什么特别记忆深刻的情节与人物?” “有,余温。我觉得这个角色,放在阿柳老师笔下所有的女性人物中,都算是一个比较特立独行的存在了。” 贺天然听见这个名字,稍显意外。 在《心中野》的原着小说里,男主角叫苏景澈,是卫国的六皇子,女主角叫宋无邪,是边塞上一名仵作的女儿,这个身份在后面还留有悬念,至于胡岳口中的角色余温,身份设定是柱国大将军之女,前期算是一个女二号了,后期就因爱生妒,彻底黑化成了反派。 这个人设用稍微流行一点的术语来称呼就是—— 疯批美人。 “为什么会是这个人物让你印象深刻?” 胡岳兴致渐浓: “因为跳出标签了呀,你瞧,剧情里皇帝忌惮她老爸,她老爸又怕自己功高盖主,被皇帝杀了,所以想把自己女儿嫁给六皇子,以求自保,但是呢这姑娘偏不,自己一个人跑到民间去,这才遇上苏景澈,然后才生了情愫同意嫁给他…… 而且她最后黑化,下毒杀了皇帝也很有意思,这里头不光光是嫉妒那么简单,就是她这个人啊……” 胡岳侃侃而谈,分析人物愣是分析了一个多点,贺天然茶都泡了十几泡,他现在算是彻底认可了胡岳对于原着小说的理解。 “对了贺导,咱剧本里会保留我之前说的这些剧情吗?” 说完之后,胡岳意犹未尽,不禁问道。 “剧本是阿柳老师主笔的,除了删改了一些冗余的地方之外,很多东西都有保留。” “那就好那就好,我再冒昧问一句哈,就是余温这角色,你们有没有定人选啊?这角色我觉得还蛮重要的,尽管是个女配,可演好了铁定能出戏,就是……啧,真不太好演。” 这句话倒是给贺天然提了个醒,这两天他的精力都在企鹅投资上面了,而接下来这些重要的配角啊,自己还真得上点心才行。 贺天然摆正姿态,道: “还没有,小胡老师,说回咱们的事,这次跟你聊过之后也让我受益良多,目前我们是想找一个专业的人士来在现有的剧本内容里润一下笔,主要还是一些喜剧桥段的填充,你是阿柳老师介绍的,我相信你的能力,也感受到了你本人的幽默感。 如果你之前的作品不合适的给我看的话,你可以先拿三集剧本回去,先写着看看,你放心,这个是有润笔费,如果我看后觉得合适的话,咱们就继续合作,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时候要稿?” “越快越好,最迟不过超过三天嘛,可以吧?” “如果只是真加些段子的话,这些时间完全够了。”胡岳应承了下来,随后,他略带点儿拘谨地又问道:“贺导儿,我还有个问题啊,如果我们继续合作,我能在编剧上署名吗?” 对于这一点,贺天然很是直截了当道: “不能。胡老师你也知道,现在剧本的完成度已经很高了,我找你来也不是剧本有什么硬伤,需要你来修改,以你的工作量来算,可能只会放在片尾的‘故事协力’那一栏,我们公司很多参与了剧本讨论的编导,实际帮上忙的人,都会在里面,包括我。” 胡岳意外道:“什么?贺导儿你也不在编剧里头署名啊?” “对。” “可……阿柳老师跟我说你是主导这次剧本成型的关键人物啊……” “我就是穿针引线而已呀,主要工作的还是阿柳老师她们几个,而且我都注导演的名儿了,实在没必要去跟她们真正出力的人抢功,这不厚道。” 贺天然推辞着。 一个署名很重要吗? 现在的网播平台上都自动设置了跳过片头片尾,观众除了演员,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 可是对胡岳这种在幕后默默奉献着的工作人员来说,他们就是需要在这么一个角落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因为,这可能是他们辛勤付出了那么久,唯一一次可以出现在自己作品中的机会。 “……明白了。” 胡岳站起身,贺天然嘱咐道: “小胡老师,你去楼下找一位叫姚青桃的女士,你来的时候估计也是她接待的你,润笔具体的费用你跟她聊吧,然后三集的剧本她也会一并给到你。” “好的。” 胡岳转身欲要离去,可刚走出两步,便再次转身,忍不住说道: “贺导儿,其实今天我一见到你,就想问一句话,但是又觉得唐突,现在咱也算聊过了,我能问问你吗,就是咱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啊?” 贺天然一怔,笑道: “你不是说你老回电影学院嘛,我俩可能撞见过也说不定啊。” “……啊,也是,我下去啦。” 胡岳回忆着转过身,朝门口迈去,而就在他出门之际,贺天然忽然叫道: “小胡老师……” “啊?” 他扭过头,只见贺天然也不是太确定地说道: “你……认识温凉吗?” 此话一出,本来还聚在胡岳眉眼间的那种回忆神色顿时是豁然开朗,他一拍脑门道: “认识啊,认识!我跟凉姐是好朋友呢!啊,我记起来了,贺导你给我们拍过片子,帮过忙的!” (PS:感谢“潆曦”同学的上盟,原本计划的5更再加2更……骚骚流下感激的泪水……真的……哭了……) 第410章 贺天然,我该怎么办 第410章贺天然,我该怎么办 果然又是她。 如果不算高中时期那段连朋友都称不上的同窗经历的话,贺天然真正认识温凉也才不过三天,可就这三天,就不断有人忽然跳出来,灌输一种自己跟温凉其实认识了很久的错觉。 而且这种错觉越是有人提及,贺天然就越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遗忘掉了什么……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如果温凉跟蔡决明还能提前串通好,那么眼前这个胡岳又提起这桩事,该怎么解释呢…… 总不能温凉身边的朋友,全都认识我吧? “呃……小胡老师你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坐下来我们再聊聊嘛?” 贺天然邀请道。 “可以啊,当然可以。” 估计是认识同一个朋友的关系,胡岳也很是好奇,他一坐下便问: “贺导儿,你跟咱凉姐,是不是……有过一段啊?” “啥?一、一段啥?” “恋爱啊!”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贺天然扶额解释道: “你是看了绯闻才这么猜测的吧?那是误会。” 谁知,胡岳一脸疑惑,“绯闻?什么绯闻?我不清楚这个啊。” 好吧,鸡同鸭讲了,看来也不是什么人都关注昨天自己跟温凉的那条小道八卦。 贺天然索性也不再解释,而是继续问道: “那小胡老师伱怎么会觉得我跟温凉有过什么感情经历呢,我们其实才认识不久。” 终于有机会,也有时间把这件事摊开来说,贺天然自然不会放过。 “啊……其实我也是猜测啦,因为当时感觉你跟凉姐关系还挺好的,而且凉姐也很少对一个异性流露出当时那种热情,临了还请你去她当时乐队的演唱会什么的,结束了还追出去找你,所以我们都以为你们私底下应该会有一段,不过当时我们都快毕业了,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再聚首也很难,于是乎也没来得及验证。” 尽管胡岳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汇,生怕触了眼前这位年轻老板的霉头,可贺天然听着还是宛如在听天书。 “小胡老师……” “贺导你叫我秀才就可以了,朋友都那么叫我的,老师老师的,我不习惯。” 贺天然一愣,喃喃道: “……秀才?” “欸,这听着亲切多了。” 胡岳咧开嘴,然后贱兮兮地递上一支烟,火机“啪”地一下冒出火苗,他单手护着火,贺天然嘴上含着烟,下意识头往前去,点着烟,吸了一口。 两个人没着急往下聊,而默契一般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了一会。 这一系列的动作实在是太连贯了,贺天然好像经历了无数次,一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在他心头蔓延开来,他看向胡岳,分明这个人是自己第一次见,但总感觉看他的神态也好,说话的风格也好,甚至是此刻他在自己面前抽烟,那种烟雾难闻的味道,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种感觉,前两天也出现过一次,那是温凉接近自己时,身上带着的香水味…… “秀才,你能具体跟我说一说,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呃,可以啊,但我只能说我看到的啊,其他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那是我们正在拍毕业作品的一个中午,当时我们正缺一个演员……” 为了避免闹出刚才“有一段”的那类笑话,胡岳先做了一个免责声明,然后一边抽着烟,一边回忆,缓缓说起了温凉乐队解散是,那天所发生的往事。 胡岳知道的其实也很有限,无非就是剧组拍摄期间遇到了贺天然,然后知道了温凉认识他,随后拍摄完毕,两人就出去吃饭去了,等到晚上演唱会结束,温凉还跑出去找过他,之后贺天然这个人,就消失在了他们的生活中,直至今日胡岳重新遇见。 胡岳的讲述中很有细节,甚至有一些料,就连贺天然初次听闻都有些惊讶,诸如温凉跟顾乔蔓,也就是顾玲,曾经是很好的朋友,而且这位企鹅新晋的流量公主,还与蔡决明,也就是前天温凉安排进来的摄影师,有过一段恋人关系,自己貌似还撮合了一下? 而且,他们拍摄的毕业短片,导演是叫作黎望…… “黎导儿现在在干啥?” 贺天然追问了一句。 “他啊,他前几年一直跟着一位师兄拍纪录片,人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电话都打不通,现在也不知道拍完没有,怎么,提到他,贺导儿你有印象了?” 别说,贺天然对这个名字确实有记忆。 “印象……倒是有,不过跟那天发生的事儿没什么关系,当时不是有个大学生微电影大赛么,我拍的片子得了最佳影片,黎导儿拍的片子获得了最佳导演,所以说印象还挺深刻的,毕竟就是因为那次的获奖,给了我坚定在影视这条路上走下去的信心。” 胡岳笑道: “原来如此,不过贺导你这人还挺有意思哈,跟凉姐这种大美女的过往你记不住,记个竞争对手的名儿竟然能记这么久,你果然是个事业型男人啊。” 贺天然对此哑然一笑。 胡岳此刻建议道: “贺导儿,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天的全部情况,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凉姐呢,你有她联系方式的吧?” “嗯,有的。只不过这两天发生的情况有些多,一时没来得及,也没机会去问……”贺完,又是回想起方才的那个玩笑,踌躇着多问了一句:“秀才,我当时跟温凉给你们的感觉……很亲密吗?” 胡岳笃定道: “那是,先不说喜欢或者爱这种词儿吧,咱严谨一点,起码有好感我是看出来的,我为什么叫‘秀才’啊,就是读书那阵,身边同学都向我咨询感情问题,我一向以把脉精准,理论与实践经验丰富着称,所以别人才管我叫秀才啊。 我告诉你啊贺导儿,凉姐可不是对什么人都充满热情的,你来那天,她罕见地很主动,而且演唱会结束后,她下到后台,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你在哪,然后知道你走了,立马就追出去找你了,吉他都没来得及放下,别说我们这群男的,就连她好闺蜜都没见过她当时那种状态,你要说当时她对你没好感,我十万个不信。” 胡岳身上那个“秀才”的称号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贺天然犹未可知,但这厮说话确实是绘声绘色,让人很有听下去的欲望,怪不得是学编剧的了。 贺天然自己有没有过感情经历,他自己还不清楚咯? 不过,你这凭空落下一件暧昧往事,东一个人说一点,西一个人说一点,而且搞得还特别真,跟罗生门似的,这换谁都得迷糊呀…… 事情说完,贺天然也没有再留胡岳,在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就此作别,约定三天之后剧本润色好后再见面。 今天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工作上,收获的信息量都有点多,坐在办公室里也怪闷的,于是贺天然就一个人上了天台。 望着远方静静流淌向大海的脱墨江,此刻手机震动了一下,贺天然拿出来一看,是温父发来的一笔转账,并且附言说,这是给贺天然修车的钱。 一下子,温父那种五大三粗的高大男人形象就浮现在贺天然眼前,尽管昨天一直推脱说着不用,但这笔钱如果不收,想来以对方那种性子,会更加过意不去吧。 贺天然编辑好一条信息发送了过去,想一想,自己连温凉老爸的联系方式都有了,而温凉的电话号码却一直没有备注,他不禁打开通讯录,刚才胡岳的那句建议回响在耳边,现在恰好也有时间,于是他的手指,就这么鬼使神差般地拨了下去。 “咳……” 手机“滴”地一响,拨通了,但对方还没来得及接,贺天然先是轻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思绪。 “滴——滴——滴——”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贺天然都快失去了耐心,以为对方没看手机,即将放弃时,听筒中传来温凉情绪低沉的一句: “……喂。” “啊温凉,是我,贺天然。” “我知道……有什么事吗?” “呃……没什么,就是今天我突然认识了一个电影学院的同学,叫胡岳,哈哈哈,这哥们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外号叫秀才,他说身边朋友都那么叫他,你认识他吗?” 听筒那边迟疑了两秒,然后依然低沉着道: “……我认识,然后呢?” “然后……哈哈……然后……” 贺天然抓了抓自己的后颈,用着玩笑的口吻,尽量轻松地道: “然后,他说他也记得我,跟你的说法差不多,就是你俩视角不同,他还猜测说什么我们之前有过一段,你说这人真是哈,所以我就是想打个电话问问你,当时具体……” 这边贺天然还没说完话,就被温凉打断。 “贺天然,如果这段记忆对你们这种大老板,大导演来说不重要的话,那就忘了吧,我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无聊,即便我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呢?你记起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不是……温凉你……” 自拨通电话以来,温凉的情绪一直保持得跟低于海平面的一条线一样,直至现在,她的情绪才有一丝波动,但听得出来,她依旧在刻意压抑情绪,包括现在。 温凉没有给贺天然发言的机会,她依旧是自顾自道: “什么有一段没一段的,认识了,是朋友,就能随意猜疑我吗?我把你们当朋友,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吗?你们就是喜欢看这样的八卦新闻是吗?没有这些,我温凉就不算个演员了吗?我的价值就是不断地被这些流量裹挟,来换取相对应的利益对吗?” 温凉话说到最后,嗓音里甚至是带着一点微乎其微的喑哑。 贺天然暂时没说话,在这片刻的通话中,他已经察觉到温凉此刻的情绪一定不是很好,而对方这样的一个状态也过于突然,属实是刚才自己的话成为了一根导火索…… “贺天然,我们之间事你想的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好,都已经无所谓了,但就当求求你,不要再编排这种事了,我对你真的没有价值,别再联系我了,我是个人,是个演员,不是你们商业的棋子,变现的工具!” “嘟——嘟——嘟——” 对方挂断了电话。 在话音的最后,他听见了温凉的愤怒,其中,似乎还夹带着一点哭腔。 贺天然放下手机,目光惆怅。 看来今天,温凉那边似乎经历了很多啊。 贺天然脑中梳理着自己知道的一切,事情貌似也并不复杂,结合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与温凉刚才情绪失控时的言论来看,这姑娘今天回到了公司,肯定是把昨天查到的一切跟李岚摊牌了。 昨天温凉知道制造绯闻的偷拍者是他们公司运营后,本想说些什么,但被贺天然以“公司机密”为由制止了,其实就算温凉不说,在接触过娱乐圈规则,特别是执掌了一家影视公司后,贺天然心里门清得很。 一个艺人想要红,有很多种方法,有唱歌演戏,综艺主持这种正道,那自然就有装疯卖傻,故意炒作这种旁门左道。 不过以上种种方法,归根结底,无非就“曝光”两个字。 类似于温凉这种演员,单靠演戏,曝光来的太慢,一部影视剧制作的周期最快都得半年,所以在此期间,一定是需要别的什么曝光来保持艺人的热度。 李岚的经济公司资源很一般,旗下艺人拍摄过最火的剧,前几年是温凉主演的《射雕英雄传》,最近的就是拜玲耶主演的《心千结》,而恰恰是这两部剧,李岚的公司其实都没有投钱,赚的纯粹是艺人的片酬分成。 李岚看艺人很有一手,只是投戏的眼光真的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他们家投的一些戏一点水花都看不见,即便温凉演技在线,但就像贺天然认为顾乔蔓来担纲新剧女主演没有问题一样,演员很重要,但这不是一部戏最终能获得商业成功的全部因素。 所以为了保持温凉的曝光,李岚让他们公司的运营制造一些花边,一些容易吸引眼球的黑料,就不足为奇了。 可能在一些外行人看来,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哪有公司给自家艺人泼脏水的? 可实际上,这真不是什么昏招,反而是一种行之有效,可以人为操控的曝光手段。 而且李岚还留了一手,温凉这几年所以的黑料新闻,都是微微擦边,但没有碰触到道德与法制底线,这是很微妙的一个状态,不管一些粉转路,路转黑的人怎么想,温凉要演技有演技,要脸蛋有脸蛋,具备了一线小花所有的潜质,她现在就差一个机会,一个像拜玲耶一样,碰上一部爆款剧,一飞冲天的机会。 等到那时,名气一上来,公司发几篇通告,她所有的黑料都能洗白。 这个,就是娱乐圈里的一种玩法。 贺天然刚才虽被温凉迁怒一顿臭骂,但他并没有对此产生出什么生气或者厌恶的情绪。 起码,这个电话,证明温凉这姑娘,是个有底线,有原则,并且还保持着棱角与性格的人。 现在不是交流的时候,对方遇到这种事,肯定是需要一段时间恢复理智的,贺天然想了想,发了两条短信过去。 「冷静下来,我为刚才自己的轻浮道歉,我没有想过利用你。」 「不要做傻事,想想伯父伯母,还有……如果你遇到了困难,不要放弃,我们多想想办法,总会有出路的。」 这两条消息发出之后,果然没有回音。 贺天然走下楼,开始处理一天的工作,直至黄昏时分,他的手机才微微一震,接到了温凉这样的一条回复: 「贺天然……我该怎么办……」 今天没有加更,事儿有点多,剧情也到了一个关口,各位不好意思了啊…… 第411章 唯独有这点英勇(一) 第411章唯独有这点英勇(一) 贺天然下班后走到自己的停车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启动之后并没急着开车,而是打开车窗,点燃一支香烟,直至燃烧过半,他才重新拿出手机,看着温凉刚才发来的那条短信,他沉默了片刻,回复道: 「你在哪?」 这一次,这条短信发过去没多久,对方就发来了回复。 「我在正阳街这边一家名叫烟角巷的酒吧,你知道吗?」 「烟角巷?这家店不是在大学城那边的吗?」 「没,那边是分店,正阳街这边才是老店。」 「好,我正好下班,一会就过来了,合适的话,我们就喝两杯吧。」 「嗯……」 贺天然将抽完的香烟丢向窗外,在导航上查了查,从珠光巷到温凉所说的那家酒吧,路程差不多需要半个点儿,确认完路线后,他踩下油门,徐徐驶出园区。 路上,电话声突然响起,正操控着方向盘的贺天然打眼一看,竟然是李岚打来的。 他按下接听键,只听李岚那边热情的嗓音便通过汽车音响扑面而来: “贺导儿,这两天有没有空啊,最近我一个朋友,刚在外滩那边开了一家法餐厅,环境很好的,我约了一些演艺圈的朋友一起聚餐,你有没有兴趣赏脸啊?” 这今天刚跟旗下的前顶梁柱撕了一顿,现在还能热情洋溢地邀请自己聚餐,这李岚还真是有恃无恐,这通电话怎么想,都是李岚特地拨过来打探虚实的。 贺天然语气生硬: “不了,最近没时间,这两天被一些屁事儿搞得心烦。” 李岚那边一顿,明知故问地小心道: “什么事儿啊,搞得贺导心情郁闷。” 贺天然突然发难。大骂道: “被人拿来当来枪使了呗,我可槽特么了,岚姐伱知道吧,我自打入行以来,就因为身份的关系一直被人大书特书,好不容易拍了个《心千结》证明了自己一把,妈的还要被蹭热度,我寻思我好好拍个戏,有那么难吗?什么档次啊,就往我身上蹭,我没捞着一点好,还惹得一身骚,你说我气不气啊?” 这番的指桑骂槐,贺天然还真是骂爽了,李岚那边话都不敢接,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贺天然肯定在说昨天的绯闻,而且已经断定温凉在蹭他热度。 现在李岚还不敢确认贺天然知不知道温凉的黑料是她们公司所为,这让她不敢轻易甩锅给温凉,更不敢把绯闻的事摆在台面上来说,因为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花边,他贺天然不开心,才是最影响两家公司利益往来的。 “啊贺导儿,你也别气了,这种事在娱乐圈天天发生,过一两天热度就没了……” “所以岚姐你这边的意思是,让我忍着?吃个哑巴亏,是吧?” 贺天然直接把话一堵,你要打电话来试探我状态,那我就直接摆给你看了。 电话那头又楞了几秒,她知道贺天然在气什么,可又不能认,本来贺天然没把话挑明算是给大家留了退路,可没想到他还能追着咬,这是逼自己割肉呢。 “贺导儿,你看我这边……” “别你那边,我这边了,岚姐,我的好岚姐,我现在心情很烦躁,在开车呢,等过两天我气消了,你再联系我吧,哎哟,反正我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事儿我算是记下了。” 那边听闻贺天然要主动挂断电话,连声好气道: “好好好好好,那贺导你先开车,过两天,过两天我们联系,你别急,我也帮你想想办法。” “呵~” 李岚对温凉的恶意营销没有问题,这个圈子就这样,见怪不怪,只是这次错就错在营销到了贺天然头上,而且大概率对方还知道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最坏的结果就是两家公司不再合作,可贺天然去年才捧红了他们家拜玲耶,今年新戏马上又要启动,李岚收到风,听说动静还挺大,这种时候与贺天然交恶属实不明智,所以给出个交代,维护一下商业关系,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孙子兵法》,围师必阙。 贺天然也不想把李岚逼得太紧,先把态度放出去,接下来就看李岚在自己面前,会不会做人了。 …… …… 抵达正阳街,找到了温凉所说的那家烟角巷酒吧,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贺天然路过时,一眼就看见了一辆停在酒吧门口,黑绿相间的KAWASAKI摩托车。 这让贺天然想起了前几天,温凉骑着这辆摩托,跟自己比划出一个中指,扬长而去的情景。 摩托前方不远处,摆放着酒吧的宣传海报,「粤语金曲专场」几个大字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为期三天,不过排出来的乐队阵容贺天然一个都不认识。 今天恰好是最后一天,海报末尾最后还标红了一句今夜有神秘嘉宾登台献唱。 贺天然的视线在海报与摩托之间游移了一会,笑着吐出一句粤语: “真系个飞女啊~” 飞女,既太妹的意思,别说,温凉身上还真有那么一股子野性。 贺天然抬步进入酒吧,此刻太阳都还未落山,酒吧客人更是寥寥无几,估摸也是开门没多久,几个服务员正在做着清扫。 男人环视一圈,没能看见温凉的身影,正当他想打个电话联系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 “这里!” 贺天然抬头一看,温凉正在二楼倚着栏杆。 他信步上楼,见温凉今天一袭红色连衣裙,一件黑色马甲,一双黑色的马丁鞋,女孩正朝着自己微笑招手,贺天然骤然是停住了脚步,脑中电转般闪现出那么几个模糊的画面—— 「这么想玩乐队啊?」 「不是我想玩乐队,也不一定非得是乐队,而是我想跟你一起玩!」 「好,那我陪你一起玩个够!」 …… “……贺天然?贺天然!” 猛然间,温凉的呼唤让男人瞬间从这些画面中抽离,他四处转了转头,想找寻刚才耳边那些宛如呓语般对话的来源,可是他的身边除了温凉之外,再无别人…… “你在……找什么呀?刚才看你一下愣在原地,感觉像是落东西啦?” 温凉一脸疑惑地问道。 贺天然缓缓回过神,摇了摇头。 “我……嗯……没落下什么……对了,我刚才看外头海报,说今天有神秘嘉宾登台献唱,不会是你吧?” “不是我,是陈奕迅。” 温凉摇头,正色纠正着。 “啥?谁?!” 贺天然一下脑袋就不懵了,顿时惊叫出声。 温凉见他半张着嘴,信以为真的惊讶的模样,顿时是捂着嘴,忍不住哈哈哈笑出了来。 知道自己是被耍了,贺天然叹了一口气。 “你这姑娘真的是,欸,嘴里全是假话,我就不应该相信你。” “嗯——” 温凉鼻中调出一个标志性的长音,竖起一根手指,古灵精怪道: “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小秘密,如果你觉得我对你很友善,那可能只是我对所有人都友善;如果你觉得我很古怪,甚至让你有点捉摸不透,那很有可能是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有趣。” 第412章 唯独有这点英勇(二) 第412章唯独有这点英勇(二) “怎么?有趣是吧?现在不说再也不跟我联系了?” 没去理会温凉所谓的小秘密,贺天然故意怼了一句中午姑娘在电话里情绪失控时的气话。 温凉闻言是俏脸一僵,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不由气道: “哇~!贺天然,你这个人要不要那么直男啊!而且我发现你这个人很记仇啊!” 贺天然干笑一声,耸了耸肩,“呵,直男我认,记不记仇这种事,那就不好说了……”说完,他走到附近空着的卡座沙发上坐下,继续道:“倒是你,心情好点没?” 温凉跟了过来,一把子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道: “这事儿不解决,哪里好得了啊……” “那你刚才还笑嘻嘻的。” 温凉一下是立起身,凶狠地瞪着贺天然。 “难得你这个大老板来安慰我,难道我还有保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吗?你这人,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 她说完,一下又瘫软了下去。 “噢,原来温女士是那种不会把自己的负能量传递给身边朋友,宁愿一个人背负委屈,也要用元气满满的面貌,强撑起笑容来面对大家伙的类型啊。” “……我发现,你这人除了直、记仇、还有点中二啊。” 贺天然如此总结了一句,温凉对他其中使用的句型吐槽道。 这时,一个服务员端着一盘水果拼盘与一盘鸭货送了过来,并问道: “凉姐,你要喝点什么?” “问他,我被气着了,让他帮我点。” “酒单给看看我吧。” 贺天然要过酒单看了看,最后点了一种没在酒单上的酒水,就说了个名字,服务员听后点点头,匆匆离开。 “看服务员对你的态度,你常来?”贺天然问。 “不算吧,只是这家店的老板以前是我乐队的鼓手,我平时有空就会过来坐坐,等会他来了,没准你们还能聊上两句。” “你一个艺人来这种地方,能被你们公司编排,也不是没有道理。” 贺天然直言不讳,温凉看向他,语气里带着不忿道: “难道我就不能没有朋友吗?做艺人就不能没有私生活?” 男人没有退让,仍是实话实说道: “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规矩,你既然选择做这一行,就不能光想着‘既要又要’这种事,昨天你不也承认了嘛,你想红,可想红的前提是你付出了什么,我当然可以哄着你,顺着你的情绪,甚至是陪你喝酒,但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即便把你喝好了,问题还在那里摆着,你下午问我该怎么办,我想,应该不是想让我去讨你欢心吧?” 温凉一下被贺天然的这番话给整沉默了,她蹙眉问道: “贺天然,你一直都那么理智吗?” “偶尔感性。” “什么时候?” “一般是在拍戏跟晚上听歌EMO的时候。” “……嘿。” 温凉扭过头,双肩一抖,她真的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冷幽默给幽默到了。 贺天然岔开话题:“不说这个,说说你吧,听说你的合同快到期了,昨天的事,有没有耽误你跟李岚谈解约的事啊?” “解约?”温凉迟疑道:“你……听谁说的?” 贺天然这才恍然想起,温凉到目前为止,都没跟自己透露过她与公司的关系,今天自己的推测,全靠自己已知的信息。 不过自己人都坐到温凉面前了,这些话也迟早得说,贺天然便不再隐瞒道: “玲耶跟我提过一嘴。” 温凉眯着眼,狐疑道:“你们私下很熟吗?什么关系啊?” 贺天然坦荡道:“当然很熟啊,她拍过我的戏呀,我们是朋友。” 温凉双手环抱,红裙之下,她翘起了腿道: “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呀,是朋友就能随意猜疑我了吗?贺天然,你不要通过别人来了解我,我跟你也是朋友,有什么事,我希望你能直接来问我,而不是通过别人的转述。” “……她说得不对?” “我二十一岁跟李岚签约,再过半年我就二十五了,以你当老板的眼光来看,如果是你签我,你觉得要签多久合适?” 温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抛出一个问题。 一个女艺人事业上升的时机,最佳的黄金年龄就是温凉这个岁数,注意,这里是上升的时机,而不是出道的机会,出道的话,年龄还要往前排,越早越好。 温凉是童星出身,很早就出道了,按理说,前几年的《射雕英雄传》让她从童星成功转型成新晋花旦,那是最好的时候,只可惜后续的资源没跟上,而且李岚还搞那种自黑营销,虽然热度是保持住了,但路人缘却一跌再跌。 而且说到年龄,其实娱乐圈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忽略年龄的行业,这看似很怪不是吗?因为这几年各家经纪公司推出的偶像艺人都越来越小,十六七岁就被安排出道,好像超过二十岁,就算是大龄了,怎么可能忽略年龄呢? 这其实不然,现在活跃的顶流小花或者小鲜肉,特别是一些被网友多年心心念念的女神男神,并且时至今日都还保持着超高热度的明星艺人,随便查一查,都已经过三十岁了,甚至是有的娃儿都有了。 而当观众提起他们时,依然感觉他们很年轻,没有变化,那是因为他们给观众留下的荧幕印象早,就不说什么灯光化妆,单靠平时的饮食管理与皮肤保养,一般人根本就分不清一个女明星是二十岁还是三十岁。 这个,就是所谓的视觉年龄。 如贺天然推测的那样,温凉身上具备一切可以翻红的要素,特别是24到26这两年,就是一个女演员事业上升的最好时机,同时也是戏路最宽的时候,这个时候演技趋于成熟,有着一定的社会阅历,但又没有完全磨灭身上那种青涩。 下能演高中小甜剧,上能演职场精英戏,无论是古装现代、正剧滑稽,只要外在条件没把你限制住,那这个年纪,就什么戏都能接。 而这个时候,只要有一部爆款剧让观众定格住你的视觉年龄,那么起码可以让女艺人的事业期从26上涨到32岁,延长六年之久。 所以,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如果是贺天然,他会签温凉多久? “五年,而且还要保留优先续签的权利。” 这是贺天然的答案。 把一个极具潜力的新人,在最黄金的年龄,签到自己公司。 想必,带过那么多艺人的李岚,只会比贺天然更贪…… “贺导你还是心思单纯啊,我跟李岚签了八年……” 温凉缓缓说出正确答案,对于这个数字,贺天然不算意外,姑娘叹了一口气,接着道: “我确实是想解约,但不是合同到期,若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其实我一早就猜测我这些年来的负面新闻,可能是公司的主意,李岚知道我的性格,知道我要反对,也就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些,于是我才想着让蔡决明来帮忙寻找证据,原本我以为,这样对解约会更有利,但没想到…… 他们早就有应对之策了,李岚也说得很好,一切都是商业上的合理操作,合同里也有写了要配合,这是其一。 其二……就像的,我在性格上,确实有我的缺陷,我没想过做这一行竟然会让我感觉到悲伤……甚至是痛苦,我原本是那么热爱这个行业,只是当我真正踏进这个圈子后,才发现……原本的一切,要远比自己想象的肮脏太多……” 温凉说出这些的时候,身子慢慢后靠,整个人像是陷进了沙发里,正在慢慢沉沦、下潜…… “违约金是多少?” “……什么?” “违约金,今天你跟李岚谈的,大概就是这个吧。” 贺天然一针见血。 温凉眼神黯淡,没有隐瞒。 “……一千万。” 听到这个数字时,就连贺天然,都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413章 唯独有这点英勇(三) 第413章唯独有这点英勇(三) 像是眼下一线的,特别是年轻的,活跃在小荧幕的流量女艺人,如果是要解约或者跳槽,违约金一般都是2000~5000万之间,当然,要是有电影作品的大咖,这个数字还要往上走。 别看现在流量艺人很风光,一部影视剧的片酬一集按百万计算,这是要被经纪公司抽成的,而且这里头水分很大,在网上曝光出的那些天价片酬,其实在对内接触下来后,并没有那么多。 就好像企鹅的顾乔蔓,对外是200万一集的影视剧报价,可如果她要来演四十集的《心中野》,绝对不可能是这个数,要不然钱都得砸到她身上去。 “你身上是有什么品牌代言吗?” 贺天然问了一句,温凉摇摇头。 “没有。” 温凉现在算是三线接近二线的这么一个咖位,按理来说,违约金在五六百万这个区间,算是比较合理的,这个一千万,要么是她身上挂着一些代言,与经纪公司解约也算是代言违约,行业规矩一般代言违约都是代言费的三倍。 而现在温凉说没有,这也不算奇怪,毕竟她现在的风评被李岚这么玩儿,除非背后有强力的担保,要不然一般的代言还真没胆量找她。 “看来李岚当初为了签你花了不少心思啊,看得出来她对你的期待也很高,只不过她好像忽略了你本人的个性啊。” 贺天然窥一斑而知全豹,温凉没有否认这一点,承认道: “当初要毕业的时候,有好几家公司跟我接触,李岚是跟我聊得最好的,给出的签约金也是最高的,足足有三百二十万,其中三百万是签约金,二十万是给我父母的红包,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高昂且诱人的价码了。” “给这么多,是仅凭你当时拍了一部《爱在玫瑰凋谢时》?” “……对,可以这么认为吧。” 贺天然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沙发上,他的脑袋微斜,手肘抵着沙发扶手撑起自己的下颌,问道: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现在你跟李岚还没有到不可回转的地步吧?一千万哦,这可不是什么小数字。” 温凉现在的情况是解约金一千万,不是说立马就要还一千万,所以这事儿一时半会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实质影响,而且只要她愿意在李岚的公司里做下去,那么钱都是还能继续赚的。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经此一事过后,他们公司投入在温凉身上的资源,注定要遭到消减或是转移。 这其实也不是最近的事了,这一点从今年开始,李岚力捧拜玲耶的力度就能看出来。 这个圈子就是这么残酷,当你有用的时候,你再有个性都有人惯着,当你没了价值,你只能为自己的任性买单。 温凉表情黯然,沉默不语。 服务生将贺天然之前点的酒水端了上来。 那是半打六只由子弹杯装着的酒水,小小的杯子中装满了褐色透明的酒液,上面各自盖着柠檬片,而在柠檬片上头,又洒了些许的咖啡粉与白糖。 服务员拿出打火枪,将六只子弹杯上的柠檬片一一点燃,柠檬烧灼后的清香裹挟着白糖跟咖啡的香味一下便飘散开来。 “这是啥?燃情加百得啊?” 温凉好奇问道。 “咖啡龙舌兰,跟你说的那款酒做法差不多,只不过把里面的基酒换成了龙舌兰,上头的红糖跟朗姆酒换成了咖啡与白糖,尝尝,酒精会让你醉,咖啡会让你清醒,柠檬让你酸,白糖让你甜,很有意思的酒,会让你清醒着醉,这不比什么野格兑红牛有意思多了。” 贺天然笑了笑,吹灭柠檬上的火,拿起来放进嘴里,然后抬起酒杯,一口饮下,温凉看着他的喝法,有样学样。 四十度的龙舌兰入口辛辣,凉中带苦,而咖啡的香气十分浓郁,在口腔中绽放开来很是醇厚,加之白砂糖与柠檬的混合,口感非常奇妙,就像是在口中调配了一杯鸡尾酒,瞬间是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让人欲罢不能,十分上头。 温凉喝完砸砸嘴,“这酒有点意思哈。” “对吧。”贺天然嘴里还嚼着柠檬片,他拉过桌上的烟灰缸,低头吐出残渣,接着道:“不过要适可而止,他这的柠檬片上还浇了几滴生命之水,那是九十多度的东西,两个人六杯刚好,可以慢点喝,我可不想再送你一次。” “得了吧,谁稀得你送……” 温凉怼了他一句后顿了一会。 “我……不想这样下去了,我是一个很执拗的人,我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一个工作方式,这会让我很痛苦……” 贺天然轻声道: “应该说,无论是工作中的环境影响还是方式,都影响到了你的三观,从而让你对你的内心里那一部分……说是坚持也好,说是纯粹也好的东西,产生出了一种动摇,是这样吧?” 温凉眼中一亮: “你知道我在表达什么?” 贺天然点点头。 学艺术的人往往都很痛苦,而且越是有追求的人,就越痛苦,这是一件没办法避免的事,因为你在追求的过程中,不可能不接受外界的影响。 人生在世,虽说大家都是众生皆苦,但总有那么一小撮人为了一些缥缈却又美好的追求,保持着内心的单纯,因为只有这种单纯,才能换个视角,察觉到生活中一些旁人视若无睹的珍贵之物,总而,利用各种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 而这种单纯具体外显在人身上,就成了一种敏感与固执,甚至可以说是……幼稚的性格。 为什么在常人眼里,感觉学艺术的人都很怪,不懂变通,情商很低呢,碰上一点小事就容易伤春悲秋。 道理其实他们都懂,也不是不懂得去为人处世,只是他们的追求,不允许他们那么去做,而世俗的一些规则,常常又会让他们陷入两难。 怕自己不再单纯,怕自己丧失掉一些东西,失去了追求的权利。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贺天然抿了抿嘴唇: “可是李岚把你签进她公司,也不是为了跟你当什么朋友,你有你的追求,但人家不需要你的追求,能挣钱又听话,懂得顺从,条件也没差你多少的人太多了,人家需要的是这个……” 温凉默默垂下身子,趴在酒桌上,双手交叠着垫着下巴。 她忽然问: “……贺天然,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或许吧。” 男人迟疑了片刻,没有选择为自己辩解,只是说完,他举起一杯酒,饮进嘴里含了两秒,最后才吞咽下去。 温凉盯着他喉结的蠕动,美目流转,似是忆起往昔,只听她笑着轻喃道出一句: “你还真是……像极了一个大人呢。” 贺天然一怔。 温凉缓缓侧过目去,此时的舞台,已经有乐队登场了。 男人跟随着她的视线缓缓望去,那是一支很青涩的乐队,主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得出来他很紧张,上台之后调试了一下吉他后才发现,自己连电都忘了插,他狼狈的摸样,引得台下一些酒客的哄笑。 “但我跟你好像不同啊,比起复杂的大人世界,我还是更宁愿当个野孩子……” 耳边,传来一句姑娘依旧固执的心声…… “温凉。” “嗯?” “比起我像不像一个大人,你更应该在意的是……你能坚持多久。” 温凉的视线从舞台上收了回来,她再次望向眼前那个男人,男人并没有看她,只是注视着台上犯错的少年,缓缓继续道: “而且,成为大人也没什么不好,这样至少……能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有能力去保护更多的人,不是吗?” 他说完,双手插入嘴里,吹起了一声响哨。 舞台上的少年循声抬起了头看向他,贺天然一脸笑容,举起酒杯示意鼓励。 少年的眼中盛满了感激,在缓缓闭上眼作出一个深呼吸后,鼓手敲击着鼓棒进行最后的倒数。 3、2、1…… 乐队骤然间奏响起了一阵激烈的前奏,琴弦在他的指尖迸发出昂扬的音符,少年睁开了眼,他此刻的目光如火,不再怯弱,用着青涩却坚定的嗓音,唱起了一首Beyon的《不再犹豫》—— 无聊望见了犹豫,达到理想不太易 即使有信心斗志却抑止 谁人定我去或留,定我心中的宇宙 只想靠两手,向理想挥手 …… …… 一直沉寂的酒吧在此刻终于有了一点动静,整家店的氛围,也被这一首脍炙人口的经典曲目所炒热。 贺天然跟着音乐节奏,脑袋不住摆动,当他再次回过头看向温凉时,这丫头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一杯酒,此刻正仰起头,一口喝完。 “温凉,你会说粤语吗?” “啊——?” “我问你会不会将粤语啊。” 热闹的音乐从四面八方传来,兴许也是这样,这对男女的情绪都得以扬升,开始聊起了一些题外话。 贺天然在吵闹声中连续问了两次,温凉还是没听清,这搞得姑娘拍了拍身边座位,嚷道: “你坐过来呀——!近点说话!” 男人没办法,半站起身,躬着身快速坐到了她的身边。 “我刚才问你,会不会说……” “洒洒水啦~!(小意思啦)” 没等贺天然问完,温凉就靠近他,单手在他耳边挡风,大声吼了一句。 原来她刚才听清了自己问得是什么…… 贺天然耳朵都快被震聋了,知道自己又被耍后一脸的无奈。 温凉拿起果盘里的一块果肉,欢快地放进嘴里,当她看见对方的表情,单手虚捂住嘴,眼睛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 这是第一次贺天然那么近距离地看着温凉,舞台的灯光在女孩的身后形成了一道耀眼的斑斓,就像是她身上天生散发出的光耀。 时间,仿佛都在她的笑眼里变得缓慢起来…… 不过,随着温凉突然起身,贺天然的视线顿时就没了焦点。 他尴尬地挪过头,见站起来的温凉在招手,一个刚上了楼的中年男人见状后快步走了过来。 男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络腮胡连接着鬓角,头发跟贺天然一样是长发,不过对方是用发箍固定住成了个大背头的形式,这人一来就坐下,见到贺天然,中气十足,毫不见外地问道: “哟,你终于找男朋友了?但怎么找个这么老的啊——?!” 贺天然扶额无语。 “不是——!他是少年白,不像你是真的老~!” 温凉毫不见外,大声反击,中年男人哈哈大笑。 女孩重新坐下,贴近贺天然介绍道: “这位是我刚才跟你说的,从前我乐队里的鼓手以及这家店的老板陆Alan,我们都叫他Alan叔,真名不许问!先前你说的大学城那边的烟角巷,也是他开的!” 贺天然点点头,温凉又对陆Alan介绍道: “这位是贺天然,我的一个导演朋友!” “啊——久仰久仰,姓贺是吧?你好你好——今天贺导一定要喝好了啊,以后有什么片子,想着这个野丫头啊!” 酒吧音乐太吵,也不知道陆Alan听没听清,不过看样子,对方并不知道贺天然具体的身份,这让他也乐得清闲。 陆Alan举起酒杯敬了一下,贺天然拿起最后一杯酒,两人对撞,把桌上酒都喝完。 中年男人喝完吐出柠檬片,皱着眉头,问:“这啥酒啊?” 温凉笑道:“咖啡龙舌兰——!” “啥?我头一次知道我家酒保还会调这玩意!没酒了,你们等会,我去给你们再拿些过来。” 说完,他站起了身离开,不一会回来手里就拿着两杯野格,身后跟着一个拎着篮子的服务员,贺天然定睛一看,那篮子里装得全是冰镇好的红牛以及雪碧,罐身表面还挂着水珠呢…… 贺天然一脸黑线,这野格兑红牛是跑不掉了是吧…… 温凉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兀自憋着笑。 “你等会再拿点什么炸鸡翅,鸡米花上来,你们吃饭没?” 陆Alan把两瓶酒放在桌上,吩咐完服务员后扭头问。 “没呢!这不是等呢嘛!” 温凉毫不客气。 “行,难得见你带朋友过来,等会这里结束了,我带你们去附近新开了一家烧烤店,那烤羊排绝了,之后来个第二场,先吃点零食垫垫肚子。” “好啊好啊~!贺导酒量可好了,他昨了他最近状态好的不得了呢!” 温凉大声附议,伺机起哄。 贺天然望着这个小妖精,两只眼珠子都发起了颤。 “是吗?那今天我可得把贺导给陪好了!” 陆Alan摆下酒杯,打开酒。 不是,我这次来酒吧的目的是啥来着? 贺天然脑中一片混乱。 骚骚真的不怎么去酒吧或者夜场这种地方,群里的各位别在造这种谣了,这让骚骚很困扰,这些知识都是听朋友说的。 第414章 唯独有这点英勇(四) 第414章唯独有这点英勇(四) 虽然陆Alan拿来的酒都是这类酒吧里的一般口粮,但禁不住这种喝法就是上头,几杯酒下肚,加上酒吧热闹的氛围,在沉默的人都能给你整成话痨。 贺天然话匣子打开,跟陆Alan热络地聊了一会,温凉趁着他们中途喝酒的空当,从马甲的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扔给了陆Alan。 那是一把车钥匙。 “给你啦!” “你那车真要卖啊?你好像是年初才买的吧,之前你不是心心念念那么久了么?” 中年老炮一把在半空中接过钥匙,看清之后不禁发问。 “公司给我配了保姆车的,而且我的这身份一直骑摩托出行也不太方便,体验过就好,你找个爱惜车的人帮我出了吧,车就放在酒吧门口呢,你来的时候看到了吧?” 温凉这话尽管说得云淡风轻,给出的理由也很合理,只是这话里头,听着还是掺杂了几分舍不得。 一旁的贺话,陆Alan打量了一眼温凉的装扮: “看是看见了,不过你今天骑车过来的啊?穿连衣裙?” “当然不是啊,来你陆叔的场子我肯定要盛装出席的,我下午来的时候就去后台换衣服了,裤子跟T恤都在我背包里呢。” 陆Alan听完笑道:“哎哟喂,还是我们凉姐给面儿,来来来,走一个!” 说完,两人又饮了一杯。 “她那车能卖多少钱啊?”贺天然好奇问道。 陆Alan喝完咂摸了一下嘴,想都不想便说: “她那是最新款的川崎H2,大贸进口的购置保险弄下来落地都快五十个了,而且她平时就只在市区骑一骑,就这成色,现在卖出去也亏不了几个,贺导你有兴趣啊?” 这车算是摩托里的顶级车,但跟温凉的解约金比起来,无疑还是杯水车薪啊。 贺天然摇摇头,笑道:“有心无力啊,摩托我没驾照的。” 陆Alan继续撺掇,“考一个呗,这又花不了多久的时间。” 说完,他又对温凉道:“你这车价格摆在这儿了,反正我也帮你多留一阵,免得到时你后悔,对了……你个小明星,也不着急用钱哈?” “不着急,不着急……”说是那样说,但温凉眼中还是闪过一缕纠结,“不过,这留久了……是不是要贬值啊?” “这再贬值也不差这两三个月啊,你这车哪怕留到明年,价格估计都不会降,放心吧。” 看来,温凉并没有把自己想解约的事告诉其他人,陆Alan自然是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意,不过贺天然对此却是一清二楚。 他没有更多地让话题停留在这件事上,而是笑言道: “难怪温凉老师今天穿这么漂亮,我来的时候还在想,骑个摩托怎么会穿条连衣裙,原来是换过了,还说今天的神秘嘉宾不是你!” 温凉得意地俏脸一仰,陆Alan哈哈补充道: “其实也不算什么神秘嘉宾啦,阿凉每过一阵子就会来我这里玩上一次,一些熟客还有以前我们乐队的粉丝一般都知道是她来,只不过去年的时候吧,她因为来我这儿被一些狗仔拍到,被爆出什么女明星在夜场纵情声色,密会影视制作人,整夜买醉陪笑之类的新闻,虽然后来影响不大,但从那会开始,她要来玩儿,我就不再对外宣传她的名字了。” 这则爆料,贺天然隐约记得有刷到过,一些艺人明星来这种娱乐场所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大多都保持低调,毕竟对自身形象不好,像温凉这种还要登台唱歌的,那真的是凤毛麟角。 可能是说起这个,陆Alan不知是出于内疚还是怎样,不免就多唠叨了句: “贺导,你看我这样子算是影视制作人吗?以后有这种戏,你也留意留意我呗,我老陆一辈子都没这么出息过。” 其余二人闻言俱是大笑起来。 老陆说是要陪贺天然不醉不休,但作为酒吧老板的他,期间自然还有别的事要管,而且一会温凉要上台,也不能真给喝醉了,所以在饮过一两杯热络之后,他就暂时告辞,去处理别的事务。 “对了温凉,这种走穴窜场,老陆能给你多少钱啊?” 兴许是酒意上了头,贺天然开口问道。 本来他是想问,温凉你都跟公司签约了,出这种私活儿,李岚那边没意见吗? 可想想温凉就这种性格,估计问了也白问,还不如问点实际的。 哪知,这个问题让温凉顿时皱眉,本兴致高昂看着台上演唱的她,转过头,怼了一句: “贺天然,你的朋友一定很少吧?” “……” 一瞬间,贺天然竟是突然明白了李岚在管理温凉这种艺人时面临的压力,而且,这也让他一下就回忆起了高中时的自己。 那时的温凉光彩飞扬,身边朋友很多,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风光阵仗,而贺天然自己呢,则是内向寡言,活在自己的世界,平时很少向外人展露自己。 其实当时贺天然最怕的就是跟女生说话,而最不想面对的情况,就是眼下这种,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引得别人反感,而温凉又是那种性格特别直来直往的人,所以这样的两人,即便在同一个班里,固然产生不出什么交集。 如今几年过去,温凉还是那样,但贺天然却变化很大,不管学业与事业上的顺遂也好,还是经历过的人与事也好,这些都给予了他很大的帮助,让他逐渐开朗,自信。 可眼下当初的人,说出了当初自己最怕听到的话,这多少还是激起了贺天然一点久违的阴影。 他习惯性地默不作声让一旁的温凉心里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倒不是因为怕碍于贺天然的身份,自己会惹怒金主。 只是纯粹的,没来由的心底里响起一个念头—— 「我不应该说这种话的,特别是对他……」 这种情绪里掺杂着慌张、后悔、愧疚,温凉不明白,为什么见到贺天然这样的沉默不语,自己的一颗心竟是有了几分疼痛的感觉…… 但尽管如此,这对“初识”的年轻男女,谁都没有拉下脸来,为刚才自己的言语道歉。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阵,偶尔端起酒杯来喝上一口,随着舞台上的乐队一个一个地表演完毕,温凉站起身,生硬说道: “你……让一让,我要去下面候场了。” “……” 贺天然默默让出一个身位,温凉抬步走出卡座,离开的时候头也没有回转一下。 男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抬起酒杯,摇晃着其中昏黄的酒液,无奈感叹着: “还真是一匹野马啊……” 这种独饮的情景没有持续多久,陆Alan回来了。 两个男人之间相处起来就没有那么多顾虑,陆Alan先是问了一下贺天然是怎么跟温凉认识的,贺天然简要说了说前几天拍摄的事,便好奇起当初他们乐队的事儿。 这话题就有的聊了,陆Alan说起他们的乐队叫INTERESTING,是他当初在大学城那边开分店,特意成立的驻场乐队,当时算是在大学城那块很有名气的了,而在得知当时贺天然也在大学城读书时,就问他有没有来看过演出。 贺天然只答自己当时对此没有太大的热情,不过这个乐队的名字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 “可惜了,如果当时贺导能好奇来看看演出,没准能早认识温凉几年。” 陆Alan开着玩笑,贺天然只是笑笑,没接茬。 “贺导,问你个事儿啊,如果可以的话,你跟哥哥说句实话。” 在一杯酒下肚之后,陆Alan忽然正经了起来,叔都变成了哥。 贺天然的身子不由前倾,原本翘着的脚也放下来,摆正坐姿。 “陆哥,你说,什么事啊?” “阿凉是不是……有求于你什么事儿啊?” 贺天然迷糊了,说道: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我们乐队就像家人一样,我把温凉当妹妹一样看待,你可别骗我喔。” “真没有!” 陆Alan盯着贺天然的双眼,在反复确认这个回答后,顿时放松了下来,笑道: “啊,这就好这就好,我看这野丫头这次又是卖车,又是带男人来,感觉有些奇怪,所以就不免好奇多问两句,来来来,贺导喝酒。” 贺天然拿起酒跟他碰了一下,饮过之后,就听陆Alan继续道: “温凉她大学时,我时常会看到她的朋友来捧场,后面熟悉到我都认识了,可自打她毕业之后,我们乐队解散,我就再没见过了那几个人了,也不知道是你们这个圈子大家都忙,交了新朋友没时间带来见见,还是说人心叵测,不好交朋友,总之,贺导儿你还是我印象中,温凉近几年唯一一个单独带来的新朋友。” “是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 “不,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男的,你应该是第二个……” 陆Alan这个大喘气儿直接让贺天然礼貌性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因为那天是我们乐队解散,所以我记得清楚,不过后来我也没见着,以为是温凉刚谈的男朋友,哎呀,我说你们做这行真是,谈个恋爱都遮遮掩掩的……” 你说的那人……不会也是我吧? 随着陆Alan的补充,贺天然心中一下就联想到了中午胡岳说的话,但陆Alan作为乐队成员,从始至终都没见到面,仅仅留着一个印象,知道的肯定不多。 “咳,温凉艺人的身份,这种事肯定是不好公开的,正常……对了陆哥,温凉在你这儿唱歌多久了呀?” 陆Alan边想边答道: “那你要这么问的话,她从大一开始每周都会来我在大学城那边的店里唱几天,反正跟你们年轻人玩乐队,我也开心,至于毕业之后,每年都会来个五六次,七八次的样子,一般都是在进组之前或者杀青之后,当是她奖励自己一样。” “因为她喜欢唱歌啊?” 陆Alan挥了挥手,“不光是这样,贺导你别光看舞台,你往下看。” 坐在二楼的贺天然挪了挪,坐到了刚才温凉的位置,他视线往下,这才发觉,自己初来时门庭冷清的酒吧,此刻各处已经坐满了人,而且原本最宽敞的大厅中央,一些座位不知何时已经撤掉了,这样就可以容纳更多人站着听歌。 这群人,不像是来酒吧的酒客,更像是单纯来听歌的听众。 陆Alan解释道:“那些是我们INTERESTING乐队的粉丝。” “不是解散了吗?” 贺天然收回视线,只听“啧”的一声咋舌,陆Alan道: “我们乐队是解散了,又不是人没了,之前粉丝群啊这些都在,每每温凉来我这边演出,我们都会在群里通知一声,来与不来大家都是自愿的,至于酒水低消什么的,嗐,也不是什么正式演出,我就简单收个三四十块的进场费算了,当是回馈至今还支持着温凉的粉丝了。” 贺天然缓缓道:“想必……温凉也是这么想的吧?” “那是……”陆Alan浅饮了一口酒,感慨道:“你说,这野丫头现在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了,讲道理真没必要在这种场子抛头露脸,我还跟她说过这事,特别是当初被记者拍到之后,我还跟乐队里的键盘手小魏劝过她,说咱们聚聚就得了,反正解散了也没必要维护粉丝关系,而且这对你事业也不好…… 嘿,没想到,贺导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 “她说,我当然会有自己的生活跟事业,可是一想到有那么些人喜欢过我唱歌,而我可能要彻底消失在他们曾热爱过我的舞台上时,我会觉得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 所以,我还是想尽可能偶尔出现那么一下子,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不能做的事,那么,为什么不做呢? 就像美好总是不期而遇的嘛,他们可以慢慢离开,我也可以慢慢消失,但我还是希望这个过程,能够再慢一些,不留什么遗憾,这跟利益没什么关系,这只是对一段美好关系的补完。” 陆Alan徐徐说完,感慨万千,接着道: “我见识过太多乐队因为利益分配不均,从此各奔东西的情况,但没想到,最让我印象深刻与舍不得的,竟然是一个小姑娘给我的…… 原本以为,阿凉进入娱乐圈之后会有所变化,起码会变得更加成熟,可没想到她现在还是这样,别看阿凉是个女孩,但提起‘性情’二字,就连我这个老爷们,都得给她比个这个……” 陆Alan竖起大拇指。 这边话音刚落,小小的舞台下,响起了一阵躁动。 贺天然没来及答话,就被躁动声吸引去了视线。 有人,登台了。 第415章 唯独有这点英勇(五) 第415章唯独有这点英勇(五) 台下中央响起的欢呼声,引起了酒吧四周以及二楼卡座的一些酒客好奇,他们同样向舞台中央投去视线,只见一位套着马甲,身着红裙的俏丽女子,随性又自然地登上舞台。 诚然,在场酒客其中还有一部分人并不知道温凉是谁,他们不是谁的粉丝,更不追星,可能会人有觉得姑娘眼熟,但叫不出名字,可能有人会认出这是个姑娘是个小三线明星,从而为这次的买醉感到幸运,而更多的,只是单纯地觉得现在这位上台的女主唱很好看,所以才投去了注目礼。 不管如何,不是每个人登上了舞台,就都能吸引住所有人视线的,特别是像酒吧这种地方,有时候乐队的演唱,就更多是一种给客人在推杯换盏间的助兴,唱得好了,兴许会得到一声彩,唱的坏了,除开得到一些哄笑,其实也没太多人在乎。 但这个女孩不同,温凉不同。 登上舞台的温凉好似就有这样一种魔力,在没有繁杂光灯的舞台上,人群的视线就成为了照耀着她的无形聚光灯。 耀眼、闪亮,这些词汇好像都不足以概括温凉给众人带来的第一眼印象,“眼缘”这个词儿说来玄妙,但无非就是一种“人可貌相”的委婉说法,人们看着舞台上的那位精灵登场,心里蔓延开来的更多是一种心知肚明的期待,即便在此之前,很多人都不认识她。 然而,大家看见她的时候,心里就好像有了一个答案,她的歌喉一定会很动听,她的表演会一定会很精彩,这场演出见到这个一个姑娘,那自己就算没白来。 “人不可貌相”这种看似夸奖,实则前期带着某种轻视的词儿,永远都不会用在她身上。 只要她出场,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主角,没有任何悬念。 这个就是温凉的魔力,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有时候,人确实是要保持一点距离感的,如果两人凑得太近,往往就看不清对方的全貌。 当坐在二楼贺天然,以观众的视角去俯视舞台上温凉的此刻,这才洞悉出了片羽她身上所散发出了那种光芒。 温凉登台之后,脸上只是挂着浅浅的笑容,对于台下歌迷的欢呼,她只是挥了挥手,没有多说话,状态松弛地架好麦克风的高度,她坐上身后的高脚椅,微微调整了一下裙摆,酒吧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 看得出来,她与酒吧里这支乐队的配合度很高,轻缓但不算明显的前奏渐渐铺开,她准确地抓住了进歌的拍子,徐徐轻柔唱道: “我也不是大无畏,我也不是不怕死 但是在浪漫热吻之前,如何险要悬崖绝岭,为你亦当是平地 爱你不用合情理,但愿用直觉本能去抓住你 一想到心仪的你,从来没有的力气突然注入渐软的双臂……” …… 一首杨千嬅的《勇》被温凉唱得温柔又有力量,粤语不是她的惯用语言,但她的咬字却很清晰,没有任何突兀的感觉,而且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在于,温凉通过这幅歌词,演绎出的那种感情,让贺天然沉沦。 “我也希望被怜爱,但自愿扮作英雄去保护你 勋章你不留给我,仍然愿意撑下去,傲然笑着为你挡兵器……” 歌曲里,温凉像是在述说自己,又好像述说着一个贺天然无比熟悉的故事,但故事的开头,他已经想不得了。 不过,这倒是让他想起了十七岁那年的一次迎新晚会,当时坐在台下的自己,也是那么看着温凉在舞台上唱着。 那次的印象同今日一般,温凉虽然一直都没有变,但在自己记忆里,她也从来不唱这种歌的…… 但就像年轮一样吧,即便再如何坚守本心,可时光从人的身上匆匆流逝,就必定会留下一些改变后的痕迹。 陆Alan听着歌,评价道: “哎呀,阿凉唱这种歌真是,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这么充沛的感情,就她这样光芒万丈的姑娘,谈起来恋爱来,怎么可能是这种苦情的角色呢?……可能也只有没多少感情经历的人,才会对爱情有着无限的遐想和伤情吧。” “你觉得这是一首情歌?” 贺天然的反问让陆Alan一愣。 “不是吗?” “我觉得……她更像是唱给自己吧,有时候感情里也不光是爱情,哪怕就是爱情,也不光只有对方嘛,我觉得更多的,是在阐述自己在感情中的一种状态,而将这种状态放之在诸多事物之内,才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你,一个如果要怎样对待这个世界的你。” 似乎在回应着贺天然的这番见解,这首歌来到最高潮的部分,伴奏渐起,温凉在舞台上铿锵有声—— “旁人从不赞同,连情理也不容,仍全情投入伤都不觉痛 如穷追一个梦,谁人如何激进,亦不及我为你那么勇 沿途红灯再红,无人可挡我路,望着是万马千军都直冲 我没有温柔,唯独有这点英勇……” 一曲终了,余音回响。 一首歌,一副歌词,一种投入在表演当中的情绪,真的可以代表着演唱者本人,就是如歌曲里唱着的那样吗? 贺天然的理智告诉他,真实的情况绝对不可能是这样,舞台的氛围与动人的歌声,以及那些触动人心的词曲所引发出的情绪,永远都只是一时的,是有意营造出来的,永远不要去通过一首作品,去揣测创作者的真实情况。 可贺天然的感性又不断地告诫他,该哭该笑,忠于内心即可。 起码,当温凉唱出那一句“我没有温柔,唯独这点英勇”的时候。 她就是她。 “嗨哟,听贺导儿你那么一说,我总感觉你们认识好久了似的,感觉你很懂她嘛……” 陆Alan的打趣,打断了贺天然这种理智与感性的交锋,这让男人摸了摸鼻子,不禁是想要印证刚才自己的两种想法,于是问道: “刚才只是对歌曲的一些理解而已,让陆哥见笑了,不过话说回来,温凉……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嘿~” 陆Alan听见先是不答,而是明目张胆地窃笑了一声。 这声笑,似乎是他对贺天然的这个问题早有预料,这种场面估计也不是他第一次经历,他举起酒杯,用杯底敲了敲桌面,贺天然见状亦是举酒相撞。 “从阿凉的大学时代,我们在大学城,再到现在的正阳街,她偶尔来演出,贺导儿你不是第一个问我这种问题的人,具体是第几个呢,反正这几年累积下来,我都已经数不清了。” 贺天然脸上一红,也不知喝酒上脸了,还是如何,赶紧解释道: “陆哥……我不知道这个意思。” “哎呀贺导儿~~男人嘛,都理解,明白的。” “……” 陆Alan喝完杯中酒,接着道: “不过呢,这个问题确实有个标准答案,还还是温凉那丫头亲口告诉我的,说如果有人私底下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就让问出问题的人,亲眼去看好了,她不喜欢自己的为人被人转述。” 说完,中年老炮抬起眼。 “怎样贺导儿,这话你熟吗?” 贺天然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这他能不熟吗?他可太熟了,这不就是刚才温凉跟自己说过的吗? “不过看能看,想要的接触的话,那可就得上难度了,起码之前问过我这个问题的那些人,我还没见着有那个要到她电话号码的,这姑娘像是玫瑰一样,看着娇艳欲滴,但你要一伸手,保准扎一手的血。” 陆Alan补充了一句,贺天然听完后摇摇头: “我没想过摘玫瑰。” “那……贺导儿你这是意欲何为啊?” 贺天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重新将视线放在了舞台上,而正好这时,温凉正对着台下的歌迷们说着话: “本来我今天只是有空过来坐一坐,而且粤语歌我会得也不多,所以就只准备了这么一首歌,我也不知道这次会来这么多人。” 台下的歌迷听着是一片哀嚎声,纷纷道: “别啊凉姐,安可!安可!安可!” “阿凉唱国语歌也行啊!这次好不容易见到,下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安可!安可!安可!” “……” 歌迷中有人带动起来,要求再唱一曲的声响络绎不绝,livehouse跟这种音乐酒吧还是有区别的,温凉食指抵唇,“嘘”了一声。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她故意作弄道: “大家不要吵闹哈,你们看这次我来得急,上台妆都没怎么化,我真的站在舞台上不是很自在,总感觉自己有点丑了……而且等会我还要去跟朋友喝酒呢,他们等着的。” “没有!好看的!” “凉姐什么时候美美的!没有丑!” 其中,一个男粉丝更是大喊道: “凉姐你的朋友在哪儿?我去帮你把他们全放倒了,你安心唱歌!!” 顿时酒吧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台上的温凉单手叉着腰,也是被逗得不行,可笑完之后,也是无奈问着台下道: “台下有姐妹带了补妆用的口红吗?红色的。” “有有有!” 人群里一些女歌迷纷纷举手,其中一个一边掏着包,一边冲上来了,从里头拿出一个化妆盒,垫起脚尖递给温凉。 “好姐妹!大家等我半分钟。” 温凉接过后赞了一句,然后转过身,打开化妆盒,对着小镜子竟是真的上起了妆来! 这种现场补妆的随性操作还真是让贺天然涨见识了,温凉也没让大家等多久,一会便转过身,她嘴唇微抿了两下,一双红唇衬托得她整个人矜贵又冶艳,让人挪不开视线。 她随意问了一句:“这样可以吗?” 台下,是山呼一般的统一回答—— “可以!” 这还不算完,台上的她将身上的马甲脱掉,只留下身上的红裙,裸露出一片雪肌香肩,随后将扎下的头发散开,一头波浪卷发,在披散下来的刹那,所有人都清晰地用肉眼见证到了何为光彩照人,何为风情万种! 现在不光是台下的歌迷惊叹了,就连坐在二楼的贺天然见到这种场景,嘴里都是发自内心,控制不住地轻轻“哇~”了一声。 就当温凉将额前的一些乱发自然理向脑后时,乐队的伴奏也同时响起! 这一次显然跟前一首前奏舒缓的《勇》比起来,要热烈昂扬太多…… “很想装作我没有灵魂,但你赞我性感~ 很想偷呃拐骗的勾引,完了事便怀孕~ 然后便跟你,跟你到家里去扫地,让情敌跟我讲恭喜 放弃是与非,与魔鬼在一起” …… 一首同样来自杨千嬅的《烈女》,在温凉开始带着慵懒的语调中,在她的性感身姿的微微舞动间,如点燃欲情的一簇火苗,由她为中心,先是悄悄蔓延,然后以燎原之势,席卷了全场! 但只有妩媚及性感,是并不足以支撑起“烈女”两个字的,只是这般以为,恐怕会更像是一种讽刺,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在火海中燃烧得最灿烂,最夺目的那一朵红玫瑰,必定不是想表达的这个。 随着伴奏中的小号声响起,宛若像是对待爱情发表宣言的前奏,温凉一改之前的慵懒,气场全开,但又不减半分风情,她引颈高昂着头,放声唱道: “烈女不怕死,但凭傲气,绝没有必要呵你似歌姬 知你好过了便要分离,没有骨气只会变奸妃 烈女不怕死,又何惧你,不会失去血性和品味 …… 无谓被选美,逼你待我好我宁愿伤悲 若然排在榜中最多三四,我纵像储妃 违背了我天地——!” …… 舞台上的温凉是那么地骄傲又迷人,危险又性感,她歌声感染了全场的所有人,众人的目光如同柴薪,汇聚在她的身上时,这个女人便燃烧绽放得更为热烈。 贺天然站在高处,视线跟所有人一样钉死在了一处,他的脑中对于这朵玫瑰,作出了这么一个判断—— 温凉就是为舞台而生的,天生就该站在台前,站在聚光灯下。 如果说,像她这样处境的艺人比比皆是,那么此时此刻,她表现出来的这个气势,就不是每个人都有了。 如今,这朵玫瑰,就只缺了一片适合盛开的土壤。 “贺导儿,你刚才那句话啥意思啊?你给解释解释呗。” 陆Alan重新倒上了酒,疑惑追问,生怕贺天然对自家这个妹妹图谋不轨。 贺天然的视线好不容易从温凉身上撤开,坐下后双手在腹前合拢,笑道: “因为我本来就是养玫瑰的人,所以我为什么要去摘玫瑰呢?” 第416章 鹰与马的合作(一) 第416章鹰与马的合作(一) 温凉演出完之后就不能在酒吧多待了,要不然被歌迷围住那肯定就走不了。 陆Alan吩咐了酒吧经理几句后,远远地招呼了贺天然一声,后者起身跟了上去,两人径直来到后台找到了靠着墙,抱着手,正跟几个乐队成员有说有笑的温凉。 叫上姑娘,几人汇合后从酒吧后门离开,此刻是晚上十点,正是宵夜的好时候,陆Alan将两人带到了之前说的烧烤店,这家生意还挺火爆,摊位都摆到了门外,温凉早已换下了她那条醒目的红色连衣裙,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略显低调的打扮,女孩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就那么往稍微僻静的地方一坐,确实也没什么人往这边瞧。 坐定之后,老陆叫来跑堂小哥点着菜,温凉从包里拿出一袋湿巾擦了擦嘴上的口红,临了问了问对面的贺天然: “还有吗?” 贺天然点了点右嘴角的位置,她这才想到拿出手机,借着屏幕仔细擦拭。 陆Alan问道:“贺导,你有什么忌口或者必点的没有?什么生蚝啊,小腰啊之类的。” “生蚝可以啊,腰子……陆哥你想吃可以自己来点,我很少吃那玩意,太膻了,点个烤茄子吧,其他什么肉啊,小龙虾啊,年糕苕皮什么的都可以来点儿,我不忌口。” 贺天然刚才一直喝酒,晚饭还没吃,现在确实是饿了。 “哎呀,果然是年轻人呐,腰子不吃吃茄子,哈哈,贺导儿还没女朋友吧?” 男人之间碰上这种事,难免是打趣两句。 “没呢,不过我喜欢的人离我十万八千里的,还管得了我吃茄子还是吃腰子?反正我吃这种路边烧烤必点茄子,但凡这家茄子烤得好吃,其他的东西就必不会差,经验之谈,百试不爽。” 本来这也是贺天然打着哈哈的无心之语,哪知温凉听见后蹙眉问道: “你喜欢的人?还是高中的那个?” “对……对啊。” 贺天然一愣。 自己跟曹艾青的事情,一些高中同学也知道,只是他没想到,温凉这个那时连课都很少来上的人,也知道这件事。 殊不知,温凉知道的那个人,是当初去雪山时,贺天然告诉她的那个。 本来当温凉知道贺天然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后,就断定了这件事是对方路上无聊编的故事,可自己高中时代确实没怎么参与过校园生活,而且发生在贺天然身上的事儿,当时自己都没什么兴趣知道,现在问他旅行的事,这家伙还忘了。 于是,温凉下意识就把化名为路人甲的贺天然对自己述说过的那些往事,代入到了他如今喜欢的这个人身上。 就算当时的故事有杜撰的成分,但应该还是有原型的吧? 还是说,真的就确有其事? 要不然贺天然现在还念念不忘的,这都几年了呀。 想到这里,温凉不由是用着略带嫌弃的口吻吐槽道: “不是吧,伱还舔着呢?” “……不是……我……咳……” 贺天然忽然有些无言以对,温凉这话听着……确实也没什么毛病。 一旁的陆Alan是听出了那么一毛钱的端倪,他点完了菜,打着岔道: “欸欸欸,过了过了啊温凉,听过一句话没,这世间唯有痴情,不容他人取笑!” “……” 好嘛,这话一出,问话的跟答话的都给干沉默了。 “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了,聊点正事儿。” 想着自己当初发生的事儿,导致自己现在跟艾青的关系始终是差了临门一脚,而且说出来也不光彩,就怕对方继续问的贺天然转移了话题。 “你有什么正事啊,你说出来让我们先品品呗,要不然还不如聊这个呢。” 温凉白了他一眼,戏谑道。 陆Alan这时不开腔了,以过来人的经验来看,他总感觉这两人有点故事,但具体如何自己也不清楚,还是先按兵不动,看看戏也挺好…… 不过贺天然是真有正事儿,要不然也不会跟来吃什么烧烤,只见他正色道: “是这样,我最近要开一部戏,就我们昨天在公司天台聊的《心中野》,其中有一个角色,我想找你来演,温凉你有没有兴趣?” “……” 这突如其来的“正事儿”还真是把温凉给震住了,昨天晚上的火锅聚餐,温凉就听见了很多关于这部戏的内部消息,这种大制作,别人赶都赶不上趟,这样的机会,还是导演亲自邀请,这对于现在半年没开工了的温凉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事…… 可偏偏对方却是贺天然…… 这让温凉莫名有些拉不下脸面来。 她就觉得一下矮了贺天然一头,心里就不舒服,明明自己对别人就不会这样…… 女孩将视线扭向别处,“我昨,你们女主演不是定了顾玲吗?” “对啊,你演的是一个主要配角,女二。” 温凉别扭道:“我……我从来都是主角。” 贺天然直言不讳,“那没办法,你在我这儿,就得从配角开始。” 陆Alan一听急眼了,说道: “欸阿凉,你不是常说什么,只是小演员,没有小角色吗?你怎么当着人贺导儿还摆起谱来了呢?这可不像你啊!” 温凉瞪着这个中年老炮一眼,愠怒道:“要你管,你先闭嘴!” “嘿,你这孩子……” 其实作为一个演员来说,温凉是极其敬业的,只是她对着贺天然,她就是想说出“我从来都是主角”这种话来,估计,心里就是不想给自己丢了份儿吧。 温凉顿了片刻,整理好这个消息带给自己的情绪,随后她叹了一口气。 “贺天然,你知道我现在面临的问题,这不是我想不想接你戏的事儿,对吧?” “明白。”贺天然点点头。 陆Alan听得是一头雾水,忙问: “你们这是对暗号呢?什么明白啊,我不明白了,你俩谁给我解释解释啊?” “可以说吧?” 贺天然问了一句,温凉沉默着点点头。 随后,贺天然跟身边的这位老炮简要说了说温凉想要解约的事情,想来姑娘之所以没把这些告诉身边人,估计也是不想让这些朋友担心,于是贺天然没往深了说,就说温凉跟公司之间有点矛盾,想要解约。 “一千万?乖乖哟……” 在听完解约所需的金额后,陆Alan吃了口羊腰定了定神,随后说出来的一句话,都让在座两人有些震惊: “阿凉你要是干得不开心,那就走好了,你陆叔我这几年两个酒吧开下来……一两百万还是能拿出来的,你就当两百万好了,你这几年拍戏攒了多少?” 温凉目瞪口呆,期期艾艾道: “也是接近两百吧……” “你签约金呢?”贺天然问道。 “去年我父母他们在港城购置了一套房产,说想把爷爷奶奶从乡下接过来赡养,他们都老了,我爸爸家里也没有兄弟姐妹帮忙照顾……” 这几乎就是温凉当时的签约金了,她这几年的戏都是他们公司投的,加上抽成,她这样的小二线艺人,年收入也就在三四十之间。 “那现在四百万了嘛,还差的六百再看看有什么方法补一补……” 陆Alan帮忙盘算着,贺天然打断道: “用不了一千,如果温凉对这种天价违约发起诉讼的话,法院判下来肯定用不了那么多,但这就面临两点,一是打官司是需要时间的,对方拖一拖,这一两年就过去了,温凉什么都做不了,相当于被雪藏。 二是就算温凉赢了,胜诉了,经过司法调整,她也得赔偿经济公司最高损失的130%,她当时拿的签约金就不少,所以赔下来也肯定不会少,这赔了钱,她,还有他们家,这几年相当于白做,而且外头估计还得欠点儿。” 被贺天然这么一算,温凉暗自咋舌,而这还不算完,男人继续道: “所以,现在又有个问题摆在面前,我要找温凉拍戏,就必须通过她经纪公司,哪怕是李岚那边让你来了,戏上了,那时你再想解约,估计就更难了。” 温凉沉默了,好在陆Alan脸皮厚,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贺导儿……其实我……在听见你名字的时候就大致知道了你的身份,而且你也是开影视公司的,你就没想过把温凉签到你们公司去?刚才她在台上唱歌的时候我可见你表情了啊,你估计……有些想法吧?” 要不然是酒吧老板呢,这识人的道行就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而且懂得看破不说破,在关键的时候才跳出来。 而且这种话,温凉是绝对不会开口对贺的。 贺天然没着急回答,而是朝着神色黯然的温凉对视了一眼。 女孩,移开了视线。 她认为,这种视线,是在评估自己的价值。 可是事到如今,她心中矛盾,纠结万分,一时之间也没有任何办法。 谁知,贺天然先是对着陆Alan说道: “没有,我刚才单纯是欣赏她在舞台上的那种天赋与气势,那种热烈与投入,这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所以我会找他来演我的戏,我有她适合的角儿,也真诚地希望她能来,只是—— 我不会签她。” “……为什么?” 温凉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而她这一开口,场上这种微妙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上面这番话,是我从一个导演的角度来说的,说实在的温凉,舞台上的你真的给了我一种非常好的印象,我找你来演戏,你几乎面试都不用了,我确定我要找的人就是你。 但作为一家公司的老板而言,你一千万的解约金实在是太贵,而且我们公司没有运作艺人的经验,后续资源也不一定能跟上,说句惭愧的话,我们家的资源,几乎都是自产自销,花这么大笔钱把你签过来,要赌你的未来,从公司运营上来讲,实在有些欠妥。” 一千万,对于贺天然这种级别的富二代来说,算事儿吗? 当然算! 而且越有钱的人,越把钱当成一回事儿。 「未来制作」去年的净收益两千多万,这在一些中流影视公司里,已经算是很漂亮的数字了,但今年因为没有那种《心千结》的大项目,肯定达不到了,即便是《心中野》拍得再快,那也得等到明年去。 所以大股东贺盼山今年在「未来制作」这家公司的收益,不亏就算赢。 面对贺天然这种直白真实的一面,温凉真的觉得自己刚才对待他的任性傲娇,放不下脸面的举动有些……幼稚了。 就像是一直没有方向,不断驰骋的野马终于是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天空中盘旋的鹰,她问道: “那我该怎么做?你说过的,多想想办法,总会有出路……” “你能来演我的戏吗?” “我能来。” “配角哦。” “……我当主角演。” “你这……” “不不不,我能演配角……” 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的温凉及时改口。 看着姑娘口是心非的样子,贺天然忍俊不禁,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主要是你相不相信我,我可以让你摆脱目前的困……” “我相信你。” 还没等贺完,温凉就将答案脱口而出。 “你就不想听一听我的方法,然后才回答我吗?” “……我不知道你具体怎么想的,但有一点绝对不会错。” “什么?” “……你想让我听你的话,你说,我可以听。” 温凉虽然保持着镇定自若,但说出这句话时,耳根都已经红透了,只是她的双眼反倒是变得炯炯有神,直面着贺天然。 面对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直视,还当众说出什么“我听你的话”之类让人脸红心跳的发言,贺天然真是脸皮都麻了,要不是他头发扎着,要不然这会都得根根立起来不可…… 他不自觉挪开视线。 温凉嘴角翘起一个弧度。 看来这次的对视,这胭脂马终于是占了上风。 “咳……其实就一件事,你先回去,跟李岚那边也不要闹得太僵,过几天,我会让她给我发你的通告和排期。” “然后呢?” 温凉忽然有点紧张,这么下去,那自己岂不是跟贺的那样,接了戏,更不好解约了? “之后的事,当然之后再说,你不是相信我吗?你既然相信我,那我就证明给你看,你相信的人是对的。” 贺出这一句,刚拿起一串羊肉准备大快朵颐,没想到手边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经倒满了…… 两人侧目看去,就见陆Alan一边吃着腰子,一边左右看了他俩一眼。 “你们继续啊,就当我不在场,你们这对话真是……嘿~得劲,跟看电影似的,我虽然没听懂,但我觉得很厉害,不愧是专业的哈。” 说罢,他给温凉递去了一串腰子。 “我不吃这个!” 温凉羞怒道。 陆Alan拿着签子故意摇晃了两下,打趣道: “你这孩子,乖~听话~” “陆芳芳,你有病吧——!” (感谢“为温凉献出心脏”大佬的上盟!) 第417章 深夜Emo 第417章深夜Emo 贺天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过了。 连接两天的醉酒让他精神疲累,庆幸明天是周末,今天可以稍微睡个好觉,只不过可能是脑中想的事儿太多,也可能是中午那次补觉效果太好,导致他现在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百无聊赖的他拿起床头充电的手机,本来是想着刷刷视频打发时间,没想到界面一亮,就看了十几分钟前,曹艾青发来的一条微信。 橘色海:「(w)」 女孩打扰的颜文字让贺天然会心一笑,手机过了十二点就开启了免打扰的功能,所以这条消息他现在才发现。 湛蓝天:「哟~」 橘色海:「你回我做什么,我就是特意试探试探你,看看我前几早睡早起的话你有没有听,果然吧,你们男生对于这种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你在玩游戏呢吧!」 湛蓝天:「我要是不中计,那你这试探不就白试探了吗?哪能啊,要有时间玩游戏我估计都看不见你这消息,这两天事儿太多了,我刚到家搁床上挺了一会,睡不着,这两天晚上光喝酒,都快成酒蒙子了(黑眼皮)」 发完消息后,贺天然将手机切换到主屏幕,从前为了方便聊天,他特意在界面上设置了一个英国时区,现在那边时间是下午四点半,于是,回到聊天界面后他又补发了一句: 「你下课了啊?」 橘色海:「嗯,不过我们教授邀请我们几个同学一会去他家里聚餐,今天他跟他丈夫二十周年结婚纪念日呢,你喝了酒都不困的啊?你那边都十二点了吧?」 湛蓝天:「年轻嘛,年富力强,除了脑袋有点迷糊也没啥困意……你汉语退步了呢,你确定你这人字旁的‘他’代表的是‘He’而不是‘She’?」 本来贺天然看见文字里那句“他和他丈夫”以为是曹艾青打字疏忽了,特意指出来调侃,毕竟能挑这姑娘毛病的机会可不多。 但没想到,对面这么回了一句: 「这里是英国呢(笑脸)」 贺天然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这句话里背后的深意…… 湛蓝天:「啊……不愧是英国啊(捂脸笑哭)」 这句话发过去之后,紧接着对方突如其来地发来了一个视频邀请,贺天然被吓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来挂断。 随后,橘色海那边发来了一个问号。 湛蓝天:「我这刚喝了酒,头发乱糟糟的,回来澡也没洗就往床上一瘫,属实是见不了人。」 橘色海:「你不是说头晕嘛,我就想看看你怎么个颓废样,想不到贺导儿作为幕后工作者,还挺在乎形象管理(偷笑)」 湛蓝天:「那必须,作为一个成熟男人,外形的打理也是一种成熟的体现。」 橘色海:「好好好,成熟的男人,你打开你家冰箱发张照片我看看呢~」 湛蓝天:「啊?干啥?」 橘色海:「你不是说你喝多了嘛,本来刚才视频是想教你做点东西解酒的,那你既然羞于见人,就只能文字或者语音了呗。」 贺天然回复了一句“行,等一会”之后,打开床头灯,撩开被子一翻身,起床之后到了客厅打开冰箱,得亏是前天拜玲耶拿着食材来过一次,东西这些都挺全,拍完之后贺天然又把厨房里的一些调料和厨具的照片发了过去。 曹艾青那边估计在看食材,琢磨着要做什么,没有立即回复。 贺天然刷着手机,才发现通讯录那一栏出现一个显眼的红点,他点击去一瞧,是一个昵称叫「月亮不打烊」头像是Q版水兵月的人发来的好友申请,而下头附带的申请备注只有四个字: 「我是温凉。」 看来这妮子喝了酒也没睡呢,这么晚加自己。 贺天然随手点击了通过,现在他跟温凉也算是接触得更深了一些,以后保持联系在所难免,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 好友验证通过之后,对方发来的消息还挺快。 月亮不打烊:「噗~你好呀,湛蓝天,这是什么非主流名字。」 湛蓝天:「你才是吧,‘非主流’这词儿都什么年代的网络用语了?我要是名字土,那你这人都挺复古的,你要是看不过眼,改个备注不就得了。」 月亮不打烊:「已经改了好吧~你还不睡觉呢?」 湛蓝天:「你个月亮都不打烊,我睡什么觉?(生气)」 月亮不打烊:「哎呀,我就是调侃你一下嘛,你一定要还回来是吗?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哇?」 这种单靠文字与EMOJI判断对方情绪的网络聊天,有时候就很容易把人弄得啼笑皆非。 这时,曹艾青那边也发来了一份菜谱,具体是一份汤的做法。 橘色海:「我看你有海带跟一些泡菜和豆芽,就特意跟一个韩国同学问了问,这菜谱是她们那边一款泡菜豆芽汤的做法,我喝过一次,味道很不错呢,解酒功效也很好。」 贺天然快速看了一眼菜谱,做法很简单,他先拿出干海带发泡起来,之后才回复道: 「行啊,那我先做着,做完之后让你验收成果啊!」 橘色海:「ok!」 贺天然记住菜谱,开始着手其他食材,这种韩式酱汤对家常菜系这一技能已经点满了的贺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他甚至还能改良一下,切了些肉丁,配了二两竹升面,等会下锅一起煮了吃。 煮汤期间,当他重新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温凉那边见他一直没有回复,问了一句: 「睡啦?」 湛蓝天:「没呢,煲汤煮面,准备醒醒酒。」 发完,他还发了一张灶台上正在熬煮的酱汤过去。 月亮不打烊:「哇哦……这汤颜色可以呀,精致男孩~」 这句话发来的同时,对方也附赠了自己的一张图片,里面是一杯蜂蜜水。 月亮不打烊:「不像我妈,我喝酒了她只会弄这个。」 湛蓝天:「有就不错了,你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好吧!」 月亮不打烊:「哈哈哈,刚才我把你做的汤给我妈看了,她骂了我一顿,跟你说的一模一样,临了还夸了你一句,她说港城会做饭的男生还真少见,以前她在重庆四川那边见得还挺多的。」 湛蓝天:「一些家常菜而已,又不是当厨师要往深了钻,想从零开始掌握一些简单的菜也就个把星期的事儿。」 温凉这边暂时也没回复了,估计跟她家人聊天呢,贺天然清静了一会,当他把汤弄得差不多了,放下煮好的面条,摊上一个溏心蛋,撒上一点黑胡椒,不管是看上去还是闻上去,都直教人食指大动。 拍上一张照片给曹艾青发过去,贺天然将东西端到客厅,准备开始享受这份深夜的快乐。 橘色海:「不错不错,不愧能吸引到女明星来家里吃饭,本来我还想视频教教你的,看来是不需要我咯。」 湛蓝天:「那能一样吗,煲汤讲究的东西多了,这一块您比我有造诣,我这就是班门弄斧啦。」 橘色海:「臭贫!赶紧吃吧!你不应该加面条的,晚上吃容易发胖~」 曹艾青煲汤那是一绝,据说是跟她母亲学的,贺天然有幸喝过一次,那口感简直了,男人跟着菜谱做都做不出来。 嗦着面,刚才又跟温凉聊了一会,想起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儿,贺天然一边吃面,一边发着语音感慨道: “艾青啊,我最近遇到一个高中的同学,她跟我说了一些事儿,但我都不记得了,你说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哈,转眼我们都25了,再过几年直接奔30了,一些事提起来都是4、5年前的事了,而且好多都没了印象,这感觉就挺吓人的。” 橘色海:「还好啦,你忘的事情重要吗?」 贺天然吃着面默默想了一会,回复道: “我都想不起来了,哪里知道重要不重要啊。” 橘色海:「那……这件事对于那位同学来说呢?」 “啧……其实我也说不上来,这就是一种感觉哈,感觉……还挺重要的,不过交流下来之后,别人也没有一直追着我说,但……你说别人记得,我不记得,说起往事还挺热情,绘声绘色的,这就让我有点尴尬。” 橘色海:「那可能,这件事对那位同学来说更为深刻吧,但是对你而言,就显着没有那么重要了,因为如果重要的话,你应该不会不记得,你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 何况退一步讲,你记起来了,也未必就好,因为你跟那位同学的视角不一样,没办法跟别人感同身受啊,这又有什么用呢?到时候你还得伪装感慨或是高兴,这不更伤人吗? 所以说,记不起来也是一件好事,起码你实话实说了,没有骗别人,而且你现在跟那位同学既然有缘遇到了,往事就有了新篇,你们可以再创造一些好的记忆呀~这次总不会忘了吧!」 贺天然望着这些满满当当,填满了聊天框的文字,心中收获到的是一种安宁与温馨。 这位远在天边的曹艾青,从来都是那么地善解人意,她会设身处地地去考虑别人的感受,然后用最妥帖合衬的方式表达出来,这一点儿一直没变过。 “哎哟,每次听你说这种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学建筑屈才了,你应该去学心理学,找你安慰咨询的人一定不少。” 橘色海:「你少来了,你说的那位高中同学我认识吗?」 “应该认识吧,温凉,就当初我们班上那位一旦出现,男生们就簇拥环绕的艺考生,你的宿敌,现在人家也是个小二线的明星呢。” 橘色海:「有点印象,什么叫我的宿敌啊?」 “那当年不是你们两个校花在学校里宛若日月争辉嘛,还是一个班的,反正你们所到之处,就把我们这些喽啰宵小的眼睛直接给亮瞎了。” 橘色海:「什么比喻呀,你好无聊呀!」 那男生一天到晚想的不就是这些嘛…… 贺天然心中腹诽,但这话没敢发出去。 对面沉默了半分钟,在贺天然连连喝了几口汤后,这才再次发来消息。 橘色海:「你刚才说,你跟她有往事,可她记得你不记得,这是怎么个事儿啊?」 本是吃饱喝足的贺天然斜眼看向手机屏幕上的这段文字,瞳孔陡然一缩,大脑的警报第一时间开始“嗡嗡嗡”地拉响,拿着筷子的手干脆放下,两只手捧着手机,在心念电转之间,敲字回复道: 「能有什么事儿啊,我都不记得了。」 过了几秒,对方发了这样一句: 「你不对劲,你刚才吃面还一直发语音的,现在竟然改打字儿了,还这么言简意赅,你不对劲,盯——」 望着聊天界面里的那个“盯——”字,贺天然愣生是后背一凉,似有一道冷芒目光,跨越了十万八千里,直击他的后颈,搞得他腰一下都挺直了。 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吗? 竟能恐怖如斯? 橘色海:「竟然想这么久,难道说,人家暗恋你呀,所以只有她知道而你不知道!」 贺天然拿着手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赶紧对着收声筒,脑中组织着词语,用着平静又不失调皮的嗓音,说道: “嗨呀,我高中的时候什么鬼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暗恋我?她要是暗恋我,我把我这边的碗给吃了!” 曹艾青收到消息还没回复呢,温凉那边倒是恰逢其时地发来消息: 月亮不打烊:「我妈让我问问你,你那汤怎么做的,我有福了,她的菜谱又能上新了(狗头)」 贺天然火速翻弄了一下界面,将先前的菜谱复制了过去,然后又切回来跟曹艾青的聊天框。 橘色海:「你那碗大吗?我怕你一口吃不下呢,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我总感觉怎么不能那么轻易的相信你呢?」 月亮不打烊:「哟,你这菜谱发这么快呢?你这秒回的速度继续保持啊,我最喜欢跟秒回的人聊天了」 贺天然看了曹艾青的回复根本就没来得及看下一句,他语音聊天手机屏幕朝上就对着麦克风,也看不到界面,按着语言按键就道: “你知道的,我对你那是一心一意,雷打不动,火烧不烂,我现在恨不得立马飞到你面前,证明一下我对你的心意,好吧!~” 只听“咻”地一声,语音发送了过去,贺天然吐出一口气,刚才自己言语铿锵,饱含深情,这个态度直接就是个立正到位了呀。 这下总没问题了吧? 只是,当贺天然重新看向聊天界面最顶端的那串昵称时,他整个人顿时是眼冒金星,眼前天旋地转…… 月亮不打烊:「我……喜欢秒回的人,但不代表我喜欢秒回的人……」 语言的艺术,博大精深。 湛蓝天:「……」 贺天然默默撤回了自己刚才发送的语音。 月亮不打烊:「这……这就是你说的……深夜EMO吗?那你是挺EMO的哈……」 贺天然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打出了一句: 「……我群发的,勿回。」 “……” “……” 月亮不打烊:「6」 关于标题,我是自由的。 第418章 一千万的价值 第418章一千万的价值 昨夜闹出的那个乌龙,让贺天然好一顿担心,大晚上给一个女演员发这种信息,属实是影响不好,如果就因为这种消息让温凉跟他有了嫌隙,信任倒塌,认为有什么坏心思,那之后贺天然要做的一些事,就不好继续往下了。 好在温凉那边并没有什么特别情绪,想来这种荒唐的话也就只能归属到玩笑的范畴,轻浮是轻浮了些,但正如此就没必要去较这个真,要是正儿八经,深情款款了,反而误会更大。 夜里,贺天然之后又跟曹艾青聊了几句,等到误会跟闹剧的警报终于解除,他精神一松,这才安稳睡下。 未来两天周末,贺天然哪儿都没去,主要在家里拟出了一份内容翔实,关于自己影视公司现状与未来规划的报告,等到周一的清晨,他也没急着去上班,而是驱车过了珠光巷,一路向北,过了脱墨江大桥,抵达港城最为繁忙的中心商务区,而山海集团的总部,就坐落在这里。 早上十点半,艳阳高照。 位于港城全胜大道北侧的山海大厦巍然屹立,这是在十三年前,山海集团投资21个亿,自建的第一栋写字楼,更是一个其楼体总高210米,地上41层,地下3层,建筑总面积高达九万平方米的庞然大物。 进入集团内部,贺天然刷脸打卡过了门禁的闸机,上面显示的内容是一串小小的入职信息与照片,而旁边更是有两个醒目的黄色的小字—— 「贺天然,董事长助理,迟到。」 “……” 贺天然每次来都会被这串信息弄得笑一下,董事长助理这个身份,是贺盼山为了让他自由出入安排的闲职,真正的助理自然另有其人,不过说是闲职,哪怕他每个月缺勤三十天,公司该给的一万二底薪每个月十号都会准时打在他的银行卡上,平时过年过节,年底的一些福利更是一样都不会缺。 按照目前山海集团的薪酬制度来说,就算贺天然什么都不做,等到明年六月份,他这工资还能往上涨三千…… 关乎这一点,贺天然还跟家里的管家王妈吐槽过,说自己老爸这是打算提前给自己养老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大学毕业之后,贺盼山就没主动给过贺天然生活费或者零花钱,除非这个儿子主动开口要,但这种机会也少,特别是开了公司之后,贺天然再想开口要钱,就得上升上升维度了。 贺天然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到顶层去找贺盼山,而是坐电梯到了38楼的投资部,他要先去见一个人。 这个人叫作赵丞明,是两年前贺盼山从红杉资本那边挖来的顶级投资人才,现在是山海投资管理的合伙人,目前更是主管着公司投资部大部分的业务项目。 说起来,贺天然跟此人还有一段错过的师徒之缘,本来贺盼山安排儿子毕业之后就进入红杉资本,就是让他跟着此人学习,不过后来贺天然选择了电影,也就错过了这段缘分。 不过说来也巧,贺天然平时不在集团内工作,所以对公司高层的接触也少,但唯有这位赵丞明他倒是会时常联系,毕竟山海集团对「未来制作」的影视项目投资,也要过他的手。 进入了38层,穿过忙碌的工作区,由雾面玻璃隔绝出来的办公室大门正敞开着,贺天然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内的赵丞明,而此时他正有说有笑,似乎在跟什么人聊着天…… 贺天然又走近几步,这才看清与他交流的人,正是自己的弟弟,贺元冲。 这时,赵丞明的余光也发现了贺天然的到来,他扭过头,惊喜道: “Noah(诺亚)!少见啊,今天什么风把你都吹来了啊!” 一旁的贺元冲转过头,也看向缓步走进办公室的贺天然,脸上先是带着几分疑惑,随后隐没于笑容之后,他笑道: “哥,能在公司看见你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哈。” 贺天然脸上同样保持着笑容: “那以后太阳从西边出来没准会成为一种常态呢。” 贺元冲一顿,好奇道: “怎么?你打算回公司上班了?” 贺天然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我外面的影视公司又没倒,回来上什么班啊?业务往来呀,妍妍在不在,中午叫上一起吃一顿啊,Nathan(内森)伱不要一起啊?” 虽然赵丞明的年纪都能当两个人的叔叔了,但性格与表露出来的状态都十分年轻,只见他摇摇头,倒着苦水道: “你没看出来嘛,我最近都胖了一圈,搞得我老婆每天给我准备鸡胸跟沙拉什么的,我还是吃我的草吧,跟着你们去,我怕受不了喔~” 众人哈哈一笑,贺元冲拿出手机,发着消息道: “行,我不知道妍妍在不在,我问一下吧,最近她负责‘冲浪线’那边的活儿还挺忙的,要不要跟爸说一声啊?” “哇,你们一家公司一个楼层一个部门,她在不在都不知道,怎么搞得跟异地一样?爸那边我一会要见他,等会我跟他说吧。” “保持点距离感总是好的咯,那哥你跟赵叔就业务往来着吧,我就先下去了,回见。” 贺元冲说完要走,赵丞明一脸痛苦面具,强调了一句: “哎哟,别叫叔……” 贺天然接道: “Nathan,alwaysyoung!” “Yep!” 赵丞明与贺天然撞了个拳。 “Okay,NoahandNathanhappytime,I"mout。” 贺元冲懒得理会这两人莫名其妙的默契,带上门离开了。 “……” 当贺天然再度回首看向赵丞明时,对方的双手已经举到两额处,两边竖起的食指与无名指弯了弯,像是一对引号,给接下来他要说的话标注了重点。 “你们两兄弟的关系,看上去不错嘛~” “这样就够了呀。” 贺天然划上了一个句号,随后又道: “怎么,我这弟弟想转到你们部门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市场部你弟弟混得如鱼得水,怎么会想到来我这里呢?” “少来了。”贺天然旋转着椅子几圈,然后停下,“自你上台之后,这些年,山海少说也投了四百多家的上市和没上市的公司,这护城池筑起来把整个集团搞得是固若金汤,市场部虽然好,但都是一些老资历了,就这种扩张的速度,全公司就属你这投资部了,那未来有了成效就是一等功,我跟我弟都是学金融的,知道老爹跟你想做什么。” 赵丞明打着哈哈道:“可你不是后来不是搞艺术去了吗?” 贺天然急忙否认:“可别捧我,我搞艺术不假,但我跟我底下员工说的从来都是,在咱们搞艺术之前,让我们先世俗一点,我现在就在这阶段。” “哎哟贺少爷,你可别说这话,在我看来,你恰恰还不够世俗,这一点你得学学你弟弟了” “咩话呀?(怎么说啊)”贺天然蹦出句粤语。 “二世祖啊,要学会花钱的嘛,钱不花出去要烂手里的呀,你看看你弟弟,去年组了个超跑俱乐部跟维修厂,真是犀利嗮,我想进去可能都没资格,今年呢,计划承包了一个高尔夫球场,刚才还跟我话落定之后让我去玩儿,全年免费呀~” 贺天然听完是浮夸道:“哗~内森呐,这些我要是话我老豆知,你就等着买副棺吧你。” “落定之后呀,空头支票算不算赃物啊少爷。” “有饼总比无饼强的嘛,刚好我这里也有个饼,你吃不吃啊?” 贺天然把做好的「未来制作」公司报告书拿了出来。 “哗,有备而来啊。” 赵丞明接过后一页一页翻看起来,特别是未来发展那一块,他看得很仔细,贺天然也不去打扰,直至过了二十分钟之后,他才抬起头,点出整个报告的主题。 “找你老豆要钱啊?” “啧,什么叫要钱,这叫融资啊,怎么样感觉?给点意见啊,如果通过了,大概率也是你来操作。” 赵丞明合上报告,双手合拢: “你爸刚给你了五千哦。” “又不是他一个人担风险,企鹅也进来了呀,而且上面写的一些布局影视娱乐的事你们迟早都要做,只是我也有我的当务之急。” 现在山海集团的投资,主要就是基于互联网起家的优势,围绕着ICEC四个板块进行,简而言之就是信息、通信、娱乐及商务。 而这四个板块,就信息与商务颇有成效与优势,像是即将上线的“冲浪线”,就是山海投资收购回来的产物,像是通信这一块,有企鹅的微信与QQ这种垄断般的巨无霸存在,想要突破就非常困难,而娱乐这一块,投资的大头主要就是游戏、文娱传媒。 其中游戏暂且不谈,贺盼山能让贺天然单独在外面成立影视公司,就是想试水文娱传媒这一领域,加上这个行业门槛本来就高,只要有资本的助力,何时入场都不算晚。 赵丞明想了想,道: “所以说,你想投资入股一些影视公司,特别是一些经纪公司,因为这是你们目前最大的短板是吧?” “对,没错,内森你觉得怎么样?” “去完善一个产业链无可厚非,这个方向是你爸和我们几个合伙人的想法一致的,难得你都开始着手了,这本来应该是等你手上的戏上线之后再考虑的,但现在这个时机也是对的……” “那你觉得有戏吗?” “有目标吗?” 贺天然翻开报告书,在一众目标公司里,选了一个名叫“华港影纳传媒”的公司,而这一家,正是李岚的公司。 “谈过吗?” “还没有,但我想以山海集团的名义去谈投资,他们是求之不得,而且我们之前就合作过一次,我了解一些他们家的情况,全公司估值不会超过五千万……” 贺天然还没说,就被赵丞明打断道: “如果你等会要去见你爸的话,千万不要说这种话,太外行了,背调你做了嘛?就凭合作过?你想要兼并还是收购,还是拿到20%的股份有了话语权就可以了?港大没教过你估值怎么估吗?张开就来啊?还是说你当导演当傻了,以为所有人都得听你的话,以为有个有钱的爹就随便让你造?” 在这番赵丞明宛若变脸一般的训斥下,贺天然噤若寒蝉,还好他去见贺盼山之前先来见了赵丞明,要不然今天很有可能是竹篮打水。 “而且像是这种轻资产、高附加值的项目,你还不能以实物资产去衡量公司的价值,你怎么知道你去年捧红的那个女演员现在价值几何?片酬啊?你别忘了,万一别人还压了几部戏没播呢,这事儿你爸今天要是准了,你的这个报告书就是废纸,我们内部还得重新给你估。” 贺天然默默听着,不敢放肆,直到赵丞明说完,才小心问道: “那……内森,我一会见了我爸要怎么说呀?” 赵丞明见到他卑微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别的我不知道,但就估值这一块,即便你再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底细,你也不能张口就来,你就说……” …… …… “轻资产公司之所以能值钱,肯定就是各种人力资源等难以量化的无形资产造成的高附加值。 何况这一点在影视行业尤为明显,因为核心竞争力就是导演、编剧、演员再加个发行渠道嘛,后者好衡量,但前几个都是靠脸与才华吃饭的,特别是演员,脸就是流量,明星的热度就是未来预期现金流。 但也要考虑下导演和演员与公司的合作形式和合作期限,这个行业最大的风险多是来源于演员跳槽,一个大明星跳槽,演员资源不是很丰富的电影公司马上伤筋动骨,严重的就GAMEOVER。 但高风险也伴随这高收益,爸你想啊,企鹅这次推来的顾乔蔓,对外片酬的报价就是两百多一集,要真这个价来算,我们是拍不起的,但如果企鹅那边自己消化呢,可能算个一千,两千就打住了,反正就是明面上钱我投的跟你一样多,演员的人情我也做了,片酬我也赚了,等戏上线之后,流量名气我也要收一波,这可太赚了,就像你公司派业务下来让我公司做一样,左手倒右手的,最后赚得还是你…… 咳……所以我就想着,在戏还没开拍之前,在演员这些都还没定下来的时候,先把艺人经纪这一块搞一搞,要不然老是为他人做嫁衣,太亏了。” 山海集团顶楼办公室,贺天然现学现卖,说得那是抑扬顿挫,好像是戏还没拍,就亏了几个亿一样。 贺盼山摸着下巴看着儿子的表演,忍着笑,听完后是若有所思地道: “……嗯,你说的这个事儿,你拍第一部戏之前我就有考虑过,本来是想着明年你硕士毕业了再说,那现在你既然说出来也意识到了,就跟我说一说你目标的这家公司吧,毕竟是你挑的。” 他的目光下移,看向报告书上,那家名为“华港影纳传媒”拥有着拜玲耶与温凉两个尚未发力小花的经纪公司。 一千万,单单拿出来赔一个二线小明星的解约金,太亏。 而一千万,哪怕再加一点儿,如果能买下公司足够的股权,当上温凉的老板,而且还有现成的人手与资源,那就很值! 第419章 她错过了不少 第419章她错过了不少 既然是一亿投资的S级剧集制作,那么即便是在场外付出的一些行动,那也必须对得起这样的规格,大家投钱是想要赚钱,怎么才能把收益提高到最大化,就成为了各方关注的焦点,至于前期的一些伐木加柴,都是为了将未来的那团火烧得更大,更旺。 观众来看戏,不会关注你戏台是怎么搭的,但没有戏台的戏,终究也收不了太高的门票。 所以说,一部戏的诞生,场内场外的占比因素都不尽相同,但同样又都很重要,观众只看重卡司阵容,剧情是否精彩,专业一点地看一下导演是谁,编剧又是谁,偶尔在宣传期间看了一眼制作费用,做好了一个观看时的心理预期。 除了行业内一些敏感的专业人士,几乎很少有人将视线投诸于场外。 可正是在那些观众看不见的地方,发生过的一些商业博弈,有时候才真正是让作品能够呈现在观众眼前的关键所在。 让作品回归作品这一点,固然是雷打不动的原则,可“功夫在场外”这句话,才是作为一家影视制作公司老板的贺天然,学到的第一课。 贺盼山对儿子的投资计划没有阻挠,甚至知道他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后很是欣慰,但额外的钱他是一分不会投的,不过之前的那五千万,自己会让公司这边加快流程,拿了钱你要收购也好,投资也好,哪怕是要自己成立一家经济公司也无所谓,反正这些钱就是为了《心中野》来的,演员肯定也是其中的一部分,没有说要再打一笔钱的道理。 “反正这两年我对你也没什么要求,就一点,把钱给花明白了,然后挣到钱,伱现在也是一个老板,影视公司的钱你可以随意去支配,今后就不用来问我了,影识峄毓斯u????宜忱Фタ蓁浙比我懂,你今后每隔半年给我一次报告就可以,我就只看结果。” “……明白。” 贺盼山剥开一个橘子,掰开一半递过儿子,然后放下自己手中的另一小半,没着急着吃,而是站起身,从一旁的雪茄柜里拿出一盒尚未开封的高希霸世纪6号雪茄丢在桌上。 “送给你了。” 贺天然刚吃下去的橘子差点没噎出来。 “你送你儿子雪茄啊?” “你装什么装,你不是会抽烟了么?” 贺天然一时无话可说,贺盼山重新坐定,回忆道: “我对导演的印象啊,就是抽支雪茄,戴着墨镜,坐在监视器后头,要是演员哪里表演得不满意了,直接开骂,至于那电影拍得怎么样,我完全没印象。” “这都什么刻板印象……”贺天然吐槽了一句,只是父子两人难得聊起电影,儿子追问了一句:“爸,你那时候喜欢看什么电影啊?《红高粱》?《霸王别姬》?” “那都什么玩意啊,我从来不看内地的电影,你爷爷倒是挺喜欢老谋子的,但我就觉得那些片子土不拉几的,洋气不起来你知道吧?我看港片比较多,什么《英雄本色》、《赌神》、《古惑仔》还有李连杰、成龙、周星驰什么的,反正我年轻的时候,那些电影比现在的有意思多了。” 贺天然听完后是“哈哈哈”笑个不停,贺盼山作为一个70后,他年轻的时候正巧是港片的黄金时代,而且港城这边离当初那座东方好莱坞极近,所以那边流行什么,这边几乎第二天就流行起来了。 “不过最潮的什么你知道嘛,最潮是美国片,什么《教父》啊,《泰坦尼克号》啊,我记得《教父》是租碟的看的,当时看不懂,但就觉得里头那教父特有范,你爷爷跟人比,就一臭有钱的乡下老头。 后来你出生了,我有机会又看了一次,这才觉得哎哟,这才叫电影呢,连带着后来看你爷爷呢,也顺眼了不少……” 提到这里,贺盼山渐渐是停了下来,终于是拿起桌上那小半块橘子,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 然后,他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贺天然,忽然笑了一下,继续道: “然后是《泰坦尼克号》,这电影我就看了两次,但记忆尤其深刻,因为一次跟你陶姨去的,一次是……跟你妈妈……” 贺天然眉头一跳,默不作声。 就听父亲接着道: “你妈妈这人就……性子跟我差不多,拉着我去香港看的未删减版,得亏是那边回归了,过去也方便了,反正当时……嘿,看完后啥也没记住,但脑中就只有‘哇哦’两个字,第二天回来后,被你爷打了一顿。” 贺天然哪壶不开提哪壶:“为什么是第二天?” 贺盼山一愣,突然是探出身子举手拍向他的脑袋。 “错了错了错了……” “怎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不懂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吗?” “……那小时候也不知道要问什么呀。” 贺天然揉了揉脑袋,嬉皮笑脸。 诚然,贺盼山不懂电影,他也不是一个能够理解儿子追求的父亲,两人如果聊上一些专业上的事儿,注定就驴唇不对马嘴,只是在这位父亲的脑海中,仍有那些在光影的印证之下,所被镌刻着的一些东西。 在他看来,那些早已在国内被奉为殿堂级作品的片子,依旧是土不拉几的,不够洋气;他也不会大谈什么教父中那段开头的婚礼,对整个影史有着怎样的意义;而在看到《泰坦尼克号》里那一段大尺度的镜头时,他也只会惊叹发出一声“哇哦”,而绝非联想到什么纯洁的艺术。 他不懂这些,但儿子能靠这一行自立赚钱,哪怕是靠自己扶持起来的,他还是会很欣慰。 贺盼山重新靠向椅背,看着儿子逐渐成熟的摸样,他有些感慨。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要再过四年,然后会被你母亲拉着去求你爷爷,让他支持我去做他口中‘魔怔玩意’的互联网,你母亲当时……帮了我很多,如果不是她,估计我也做不下来,你呢?儿子,你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吗?” “……我?会有的。” 谈及情感上的问题,贺天然略感局促,给出了一个是是而非的答案。 “会是小曹吗?” “……我希望是她。” 贺盼山想了想,问道: “她那边硕博连读四年……明年就回来了吧?” 贺天然老实回答: “是,不过还没确定呢,她的意思是想着在那边工作两年,积累一点工作经验再回来。” 贺盼山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手指轻敲着桌面,酝酿了一会。 “……小曹是一个很独立,很有想法,同时也是一个很善良的姑娘,这跟你母亲很像,但不同的在于,她错过的太多了,你不觉得吗?” “……” 贺天然不解地问道:“爸……我不是很懂你意思,我也不觉得艾青没陪在我身边,去追求自己的人生理想有什么错,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呀。” “是应该,我也没说别人是错的,我只是觉得……你,在如今这个阶段,身边要是没人见证些什么,总归是……可惜了一点啊。” “……我会告诉她的。” “这不一样。” 贺天然执拗道:“那我也不需要别人见证些什么呀,何况我未来要有什么成绩,爸你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吗?还有我弟,陶姨,王妈,我妈,不都在见证呢嘛!”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我们陪不了你一辈子。” “……那又能怎么样呢?老妈见证并参与进了你人生中无数的辉煌时刻,最后不还是分开了。” 偌大的办公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笃笃笃——” 贺盼山:“进。” 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一身工作装的谢妍妍,踩着一双短高跟,手里抱着汇报的文件推门进来了。 “贺总,我来汇报一下‘冲浪线’目前的进度以及我们市场部做的一些重要调研……呀,天然哥你也在啊?” 对于对方的惊喜,心情不好的贺天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站起身,辞别道: “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转身与已经到近前的谢妍妍擦肩而过,哪知对方忽然说道: “天然哥,中午吃个饭呗,难得你到公司来,还是贺叔……贺总。” 贺盼山笑道: “我就不去了,我中午还有个约,你们吃吧,你们年轻人聚在一起也自在些,我在你们可放不开。” “哪会呀!天然哥,你肯定不能拒绝了吧!” 谢妍妍不以为意,贺天然点点头,“那你们先聊,我去楼下找赵叔聊会,妍妍你这边汇报完了打我电话,或者直接到38楼找我。” “好嘞!” 姑娘一口应承下来,贺天然转头又走了几步,身后贺盼山低沉的声音响起: “等会。” 儿子扭过身。 父亲点了点桌上的雪茄。 “烟拿走。” …… …… 贺天然望着手中的古巴雪茄盒,想着贺盼山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一席话,他们父子两人其实有几年没吵过架,他们都懂得了去回避一些敏感的话题,也不知是自己越来越大,还是父亲越来越老,原本在少年时期,让自己畏惧的那种压迫感,近些年来也是越来越少地能感受到。 他侧过头,通过身边的落地窗,望向横贯入海的脱墨江。 跟谢妍妍约好的地方是在公司35楼的江景餐厅,山海大厦有好几个食堂,这是楼层最高的一个,中餐、日料、法餐、点心应有尽有都有,几乎可以说是周边最好的餐厅了,而且价格非常实惠,两百块够四个人吃,环境更是一流,想在CBD这边找同等的餐厅,价格起码翻十倍不止,这也算是身在大厂的福利了。 “天然哥——!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来晚了。” 谢妍妍一路小跑过来,之前她发消息让贺天然来食堂占个座等自己,没想到回去市场部,被主管拉去说了几句,迟到了小半个小时。 “你慢点……” 贺天然放下手中的雪茄,笑道。 他打望了一眼女孩的身后,问道: “元冲没跟你一起来?” “啊,他临时被拉去见客户了,估计今天是回不来了,真是的,难得你来公司一次,我还告诉他了。” 谢妍妍抱怨着坐下,贺天然疑问道: “怎么?我在公司跟他见过一次了,他没告诉你啊?” 姑娘一脸懵懂,“没有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啊……估计他忘了吧,你们市场部的事儿还挺多的啊,感觉你们见一面也不容易。” “哎呀,事情多是事实啦,但见还是天天见到的,只是他跟我负责的项目不一样,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的,所以呢,也就只能在工作之余,百忙之中,偶尔摸鱼谈会恋爱啦~嘿嘿。” 谢妍妍说完,拿起手机扫了一下桌面的二维码,开始了点菜。 “天然哥,你想吃什么啊?” “战斧牛排配意面,我每次来都点这个,我也推荐你来尝尝,用料很足的,比外面的好吃多了。” “是吗?但我最近吃素欸……” “你工作那么忙还吃素,不怕低血糖啊?” “……也是哈,那我也来一份好了。” 怎么说呢,贺天然发现谢妍妍还真是意志不坚定,还是说她真的有些饿了? 不管如何,贺天然跟自己弟弟的这位女朋友相处起来,一直都蛮融洽的,感觉就真的是一个小妹妹。 趁着她在点菜的空档,贺天然好好地打量了她一番,其实跟最初见到谢妍妍时的印象比起来,现在她的形象已经是有了很大的变化。 从一开始海外归来,一副浓妆艳抹,网红名媛的打扮,天天跟着自己弟弟泡夜店,再到如今穿着职业装,盘着丸子头,踩着平底高跟在公司里忙碌的OL模样,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人。 或许还是刻板印象作祟吧,贺天然自省着自己从少年时期走过来,不也变化挺大的嘛。 别说,看着谢妍妍如今的样子,贺天然还真理解了一点老爹刚才所说“见证”二字的含义,这种感觉还真挺奇妙的。 “妍妍。” “啊?”谢妍妍抬起头。 “你……没什么,就忽然觉得你当我弟媳还挺好,以后一定给你封个大红包。” 谢妍妍脸上一红。 “哎呀,天然哥你今天真是莫名其妙……你也赶紧给我找个嫂子吧!不过元冲跟我说,我俩结婚一定在你前头,嘿嘿~” 第420章 如偶像剧般(一) 第420章如偶像剧般(一) 距离上次温凉在酒吧演出,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在半个月的时间里,温凉听从贺天然的建议,并没有在公司对自己恶意营销的问题上继续闹腾,而且对于那一份天价的违约金,从她个人的角度而言,她要么就只能接受,祈祷着公司哪一天心血来潮,改变对她的运营方向;要不呢,就像贺的那样,提出上诉,不惜彻底撕破脸,利用时间,来换取法律上的正义。 但这两者代价显然都太大了,解约金温凉是付不起的,华港影纳也并不是什么体量很大的大公司,一切向着利益看齐的李岚更不会因为温凉的不喜欢,就牺牲曝光改变对她的营销策略。 所以当贺天然出现,说相信他的时候,温凉即便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但为今之计,也只能去信任一番。 只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温凉不免焦虑起来。 贺是三五天之后,就会通知李岚让她给自己推通告,温凉以为要上贺天然的戏,必定会有一个面试的环节,哪怕是走个流程也好,但现在都九月中旬了,上一周「未来制作」就发布了《心中野》的演员招募消息,听说珠光巷那边,每天都如火如荼地面试着成百上千的演员,但自己这边,或者说是李岚,却没给一点动静。 这不得不让温凉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李岚跟贺天然没谈好?还是说,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逐渐泛起疑心病的温凉好几次拿起手机,想要问问贺天然自己还需要等多久,但在踌躇了好几次后,她还是没有联系对方。 因为她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所以何必把事情搞得像是命悬一线一样呢? 所以,在这段难得的“假期”里,温凉翻出《心中野》的原着,认认真真精读了好几遍,由于不知道自己将会演谁,所以她把小说里出现的每一个有名有姓的角色,不管男女老少,都做了一个少到几百字,多到上千字的人物小传,并附上了自己的阅读感悟,分析了一番表演该角色时的难点、要点所在。 于是乎,就在这么一个没有剧本,不知饰演何人,甚至是都不确定自己能否参演到这部戏的情况下,温凉通过这半个多月的工夫,就已经完成了一份将近八万字的案头工作,甚至还揪出了好些剧情与人物动机上的BUG。 然而做这些有意义吗? 早些年,温凉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是。 但如今,温凉也说不上来了,现在还保留这样的习惯,只是因为当初她在学校就是这么学的,记得老师说,演员要做的案头工作其实并不少,可是毕业之后,温凉发现身边一些年轻的演员朋友,也没有这种习惯,都是现场导演说什么,演员就做什么。 去年的时候,温凉就因为在现场跟导演为一个人物的突然转变,发生过不小的争执,这事儿毫无例外也上过公司给自己编排的爆料上。 但其实,温凉也只是想弄明白,为什么自己饰演的一个职场新人,上一场还发奋说着要为理想奋斗,下一场戏就想着依靠男主饰演的老板,实现自己的职业梦想。 那位导演最后说不过自己,就只能闷声说出一句: “你听我的就可以。” 可能,那位导演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吧。 事后温凉作过自我检讨,到了最后,她无奈得出的一个结论是,一部偶像剧,需要什么逻辑呢? 有时候太过认真,不光自己累的,还惹得大家都会嫌麻烦,如果单纯能用行活儿,用套路去饰演一个角色,而不是苦苦钻研人物动机与心理,这确实能省下了很多的气力,莫说看偶像剧的观众不在意,导演未必也能看出来。 所以从那时起,温凉就说不清手头这些案头工作,是否真的有意义了…… 但这种习惯,她一直都没有丢掉,就像她不给贺天然打电话,是想保留自己的几分骄傲,而她坚持地做着这些乏味枯燥的预备工作,亦是想保留几分该有的体面,无愧“演员”二字…… …… …… 时间,来到了九月的二十二日。 昨天晚上,温凉收到消息,今天下午2点半,公司全体员工开会,一般这种会议,她们艺人是不用参加的,平时也不需要坐班,在家闲置中的温凉更是不想去,可群里通知包括了艺人,就连正在外地为新剧宣传的拜玲耶,都被连夜喊了回来,早上跑步中的温凉更是接到了几通电话的催促,这才回了家吃了口饭,带上墨镜与口罩,打车赶往公司。 李岚的公司不在珠光巷,而在海港区那边一个科技产业园里,这边租金要比珠光巷便宜不少,但周边的一些公共设施,虽说不能用荒凉形容,但跟前者是完全比不上的,听说未来这一块地界也会得到大力发展,但几年前就把公司安置在这儿的决定,除了便宜外,就只有说赌出一个未来,这么一个优点了。 华港影纳传媒的员工不比贺天然的「未来制作」多多少,坐班员工也就四十来个,但他家签的艺人,同样是四十几个,如果是都凑在一起,那就感觉这公司规模还可以了。 但签是签那么多艺人,叫得上名字的,其实也就拜玲耶和温凉,其余的都是一些素人或者在校外形条件好的专业学生。 公司主推的人永远都只会是那么一两个,毕竟可以拿出来的资源就这么多,捧红了一个人,基本就相当于养活了整个公司,至于其他人…… 只要能红一个,就不是白签,至于剩下的人,那就慢慢耗,耗到最后耗不起了跟公司解约,最后赚的就是你解约的这个钱。 所以说,经纪公司从来都不缺一些怀揣明星梦与网红梦的小姑娘小伙子,甚至觉得多多益善才好,要真是苗子,就像温凉一样,宁愿花高价签下来,哪怕是要黑你,都不会放了你,如若不是,那就只能成为默默无闻的牺牲品。 “凉姐~” “凉姐中午好啊,好久不见!” “阿凉来了啊!” 温凉走进公司,一些艺人朋友就这么聚在公司的休息区或是一角,其中有男有女,他们没有工位,就只能这么随意分散在各处,见着温凉到来,多数还是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当然,也有那么一部分人,对她视而不见。 温凉尽管只是一个小二线,但也是他们公司现在唯二能拿出手的艺人之一了,即便她现在的名声并不好,但在这个很是看重尊卑长幼,又极其虚伪现实的行业里,见了面就总得招呼一声。 姑娘对这些向自己打招呼的人报以微笑,现在离开会还有段时间,除了艺人之外,其余员工都有工作,所以她也没去招呼谁,只是单独找了座位坐下,等着会议的召开。 而正在她闭目养神的间隙,耳边忽然听见一道脚步声缓缓朝靠近,随后,她听见了那么一道让自己生厌的嗓音: “嘿嘿~温凉,这么多天了,心情好点了吧?” 她睁开眼,瞥向一旁手中端了两杯咖啡的男人。 那人留着中长发,三七偏分,体型略胖,脸盘很大,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跟那一日,视频中偷拍自己的人,别无二致。 石方伟,公司运营部门的主管,平时负责安排与统筹一些小艺人的活动通告,拍摄一些用于宣传造势物料,然后公司艺人在某博,某抖等社交平台上的账号也是他们在负责涨粉、维护及策划。 说起来,这家公司并没有设立特别的危机公关部门,这也不是他们一家的情况,其实很多中小公司都没有,所以温凉之前才会好几次跟石方伟接触,希望他以公司的名义,给自己澄清一些事情。 只是没想到…… 温凉见到是他,继续把眼睛闭上,眼不见心不烦,但石方伟也并不在意,而是将咖啡放下,坐在了姑娘对面,兀自说道: “啊,温凉你也别太生李总的气,当时李总叫我这么做的时候,我也很为难,我还劝了的,还说以你的这种性格,肯定不会同意这种炒作方法,但没办法嘛,我们都是打工的,奉命行事而已,而且这就是行业里的一种玩法,大家都心照不宣,很少像你一样能跳出来,这一点,我是十分佩服你的。 不过你看,这对你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公司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摊上这种事儿,玲耶去年的时候不也闹出一段跟贺导儿炒CP的事儿嘛,这都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规则,你往好了想,你的曝光,你的流量,你的知名度不都提升了不少吗?” 温凉睁开眼,她冷漠讥讽道: “所以说了半天,到头来你们还是为了我好咯?” 石方伟赶紧摇摇头,“不不不,这事儿呢,你这边伤心肯定是伤心了,听说你那天跟岚姐闹得还挺凶,这些我都理解,我也跟你说一声抱歉,只希望我们接下来的一些合作,不要因为这些往事产生了嫌隙,伤了感情。。” “呵~真好笑。”温凉冷笑一声,:“石老师,我们是一个公司的没错,可你除了编造我一些可用的虚假黑料之外,我们之间还会有什么合作吗?” 石方伟吹了吹咖啡杯中冒出的热气,然后抿了一口,这才赔笑道: “温凉你最近不是在‘休假’吗?你不在的这段期间呢,公司发生了很多事,人员岗位的变动也不少,现在玲耶的事业蒸蒸日上,有好几部戏的片约都在谈,而且九月过后不是选秀季嘛,公司有好几个冒出头的新人,岚姐想要重点培养就有些忙不过来了,于是就把我调动在了她身边,帮她分担一些工作…… 以后呢,可能就是我来做你的主管经纪人了,但你放心,大经纪人一样是岚姐,她的资源都是对我们下放的,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好好合作!” 温凉听完后睫毛、眼眸、手指都是轻颤了起来,她不是在怕,她是在忍。 忍着一股子想要把桌上另一杯滚烫的热咖啡当即泼洒到对面脸上的冲动! 温凉压制的满腔的怒火,双眼盯着石方伟,咬着牙道: “李岚是这么说的?她竟然会让你这样的人帮她?” 对于这个女孩的愤怒,石方伟不敢直视,因为他清楚,要是惹毛了对方,没准自己真的会吃一顿苦头,但上司委以自己的重任,他也毫不掩饰语气里的那种得意,甚至,他真的站在一个经纪人的位置上,劝解道: “哎呀温凉,你那天跟岚姐吵架确实闹得挺大的,岚姐好歹是你的老板不是,你这人就是性格太直,一点面子都不留……等会开会呢,岚姐应该会说这件事。 我虽然资历浅,但好歹也长你几岁,而且我之前做的事儿,其实跟经纪人差别不大的,你看咱公司一些小孩都是我在带,也跟许多公司高层打过交道,从前的事你就放心,你不愿意,我们就不那么搞了,现在我想出头,你也想出头,咱们就一拍即合,把事业搞起来啊!” 说完这番话,温凉的态度没有一丝缓和,反而怒气更盛,石方伟见状不妙,估计也知道自己要点着引线了,温凉不爽那就等一会让她跟李岚吵去,他赶紧站起身: “咳……温凉,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呢,你就先……一个人静一静吧,反正我呢……这次过来是向你表忠心的哈,我是真的希望我们能够好好合作。” “滚——!” 温凉低吼一声,整个公司的视线瞬间被其吸引了过来,石方伟拿着咖啡匆匆离开,其他人见状也是窃窃私语。 温凉再次闭上了眼,骄傲如她,不会允许她就这么如败家之犬般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她也想象不出,以后留在这个公司,自己将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情况。 所以,即便要闹,也要当着李岚,在众目睽睽之下,掷地有声地说—— 老娘不做了,咱们法庭上见。 “……” 然而真正地上了法庭,自己又有几分胜算呢? 一种无助与绝望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这朵倔强的玫瑰,就这样垂下头,想着自己或许不在灿烂的未来…… 不知何时,耳边又传来一道声响,有些耳熟,又有些遥远: “温凉,开会了——” 一时之间,姑娘甚至是认为自己产生幻听。 直到她睁开双眼,望向那个叫了自己名字的人。 他今天穿了一身银白色的西服,他的身材很好,合身的西装衬托出他身体的轮廓,看上去丝毫不显臃肿,反而是一派的贵气风流,他的头发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地扎起来,而是打了一些发油,头顶卡着一副墨镜,想来是来之前,为了出席什么正式场合,特意做的造型。 “贺……天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手给我。” 对方不答,温凉下意识伸出手去,贺天然宛若采摘起路边遗失的一朵玫瑰,将姑娘从沙发上拉起。 温凉站起后,只觉她接触的手似触电一般,飞速收回…… 而贺天然则是随意地单手插兜,笑道: “我不出现在这儿,我出现在哪儿啊?” 第421章 如偶像剧般(二) 第421章如偶像剧般(二) “……鉴于以上种种,我们公司已经与「未来制作」影视公司达成了战略合作的友好关系,与此同时,大家熟知的贺导儿,贺天然先生,也将正式成为我们的事业合伙人,深度参与到公司的管理,运营及规划上面来,接下来,有请贺导儿跟大家说两句话,大家掌声!” 就像是草地班子临时接到个大活儿,光兴奋,不知道怎么搭台子了一样,李岚的经济公司没有那种可以容纳下八十几人的大型会议场地,不算宽大的玻璃间会议室掌声雷动,有的员工站在门外,有的靠着墙,人贴着人,一边鼓掌一边旁听。 至于有地儿坐的,都是公司的管理与拜玲耶、温凉这样的艺人。 其实这种股权变动的重要会议,怎么说都得拉上条横幅,去星级酒店包个晚宴厅,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喝着红酒,慢慢宣布才显得正式。 起初李岚也是这想法,这套流程晚上也有,只是贺天然觉得,自己既然都入主了,怎么说都得提前到别人工作的地方亮个相,以表亲切嘛…… 只是让他百密一疏的是,李岚把公司艺人都叫过来之后,这人确实挺多的…… 所以,当李岚把话递给他的时候,他也略带局促,整了整领结,站起身,嗓子洪亮道: “之前来过咱公司好几次,但人见到这么齐整的还是头一遭,我这个第一天走马上任,确实是我疏忽大意了,这样,我长话短说,说完后咱今天就先放一天假,大家就可以散了,晚上六点半,就在珠光巷那边的希尔顿酒店,咱们两个公司的人都好好认识一番,吃上一顿,什么KTV啊,晚上的活动啊,大家都可以自行发挥,我全包,我给大家买单。” 这一下,可谓是所有人都沸腾了,这新老板第一句话就是放假跟买单,这换谁都得激动一下呀! 而且几乎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贺天然的身份以及他身后代表的山海集团,这下不光是李岚跟其余两个股东抱到了大腿,更是让他们这些普通员工,特别是一些小艺人,有了一种前途光明,找到了靠山的感觉,怎么说老板吃肉,我也能喝口汤啊。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贺天然一个大喘气,再次将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晚上大家都得来,除了特殊情况,我要一一认识各位,谁都不能缺席,大家可以答应我吗?” 他话音一落,小小的会议室再次欢呼起来,可以与应好之声不绝于耳。 看来,贺天然凭借去年《心千结》搏出的口碑与名头确实好用,新锐导演不算什么,能拍出好作品的导演很多,但新锐导演又加上顶级富二代的名头,那就不一般了,做这一行的,谁不想跟着一个口碑好,有实力,又不差钱的老板干活呢? 而且贺天然不仅年少多金有才华,他还帅啊…… 这种小说里才会有的小概率情节出现在现实里,不仅让男同志期待着晚上的口福,更让在场的女同志饱了眼福,单凭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忠诚度都噌噌噌往上涨了不少,其中很多人已经不光是鼓掌了,更是激动地捧场叫好。 温凉坐在椅子上,伴随着身边人热烈与快活的声响,她现在脑袋还是迷迷糊糊的,整个人都宛若在梦中。 贺天然离她不到两米,但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竟是摇身一变,成为了自己的老板,还当着全公司的人公开发言…… “……促使了我达成这次战略合作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在拍摄《心千结》时,跟岚姐团队和玲耶有过一段特别愉快的合作经历……” 温凉已经是听不清贺天然接下来的发言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已经占据了她的脑海。 诸如,他是不是为了我……收购了整间公司? “……” 温凉知道这种想法很荒谬,很离谱…… 但这个念头出现之后,就如何都挥之不去,烦的很! 起码,这跟我也不是毫无关联吧…… 我应该……做到了启发他的作用?让他可以穿针引线,想出更好的点子? 还是说,就算我不出现,他也会像现在这样,出现在这里? 可我的事情没发生之前,他好像也没有这种意思呀…… 不行不行,我不能自行脑补,自我攻略…… “……” 啊,原来偶像剧里的人物,碰到这种事的时候,心理活动是这样的吗? 也难怪当时导演说不清楚了,换我也说不清楚,是我错怪他了…… “温凉——?” 温凉神游物外,脑中陷入一种既想把贺天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与自己挂上钩,但又不想那么容易地挂上钩,这是一种矛盾且微妙的情绪,难以用语言去描述。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种看似荒诞天降救世主的戏码如果真的发生在现实,那么确实是换谁来都得晕乎一会的…… “温凉——!” 忽然,李岚的一声叫唤,唤醒了沉溺在自己世界中的姑娘。 “啊?什么?” 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大部分的员工已经出去了,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外面的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提前下班,而现在在座的,只有公司的管理层及她与拜玲耶,还有几个李岚比较看好的潜力新人。 “刚才贺导儿在说接下来的安排,你仔细听一下。” 李岚表情严肃。 这个姑娘是真的不给自己省心,李岚暗自想着,自己对她是又爱又恨,当时用了三百万的高价才把她给签下来,明明以为这种小姑娘在进入社会之后,就会懂得一些人情世故,抹平身上的棱角,没想到三年了,还是如此…… 如果你是顶流,或者公司大点儿,你要是持宠而娇也好,一直唱着高调也好,没人去管,但问题是这两个条件,你没有,我也没有啊! 现在好不容易公司得到了贺天然的青睐,拉拢到了山海集团来做靠山,李岚是真的怕温凉在这种时候给自己闹出什么岔子,特别是前一阵,两人还因为营销方面的问题大吵了一架…… 幸好,贺天然这边只是淡淡地看了温凉一眼,没有多余的异样,他缓缓说道: “接下来呢大家也知道,咱们的《心中野》马上就要开拍了,我是计划着一些有戏份的,重要的男女配角就用咱们公司的人,男主呢,企鹅那边是想着要用跟顾乔蔓同等咖位的,咱们暂时没有这种匹配的资源,就很可惜,之前我那边找了几个,企鹅那边不是很乐意,岚姐这件事就多多拜托你了,动用一下你的资源,找一个现在一线或者降半个咖,主要是肯配合,谈得拢的男艺人。” 李岚立时担保道: “这件事贺导我明后两天就能给你答复,咱们这种戏,不会缺人。” 贺天然笑道: “那下次跟企鹅那边开会的时候,你可得跟着我一起去,上次我跟他们聊,就一直说男主不行,还想用自己人,好像什么好事儿都得攥他们手里不可,他们可太能撕了。” “哎呀,他们一贯是这样的,这种事包我身上好了。” 公司高层们哈哈大笑,以前这种资源,他们是接都接不到的,现在贺天然以来就直接开会了,而贺天然这边,现在艺人有了李岚做统筹,特别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所以在片酬这一块,是真的能省下不少。 “对了玲耶,你这边明年一月份到四月份,随便抽出一周的时间来帮我客串几场戏吧,可以吧?” 贺天然又向身边的拜玲耶道。 后者挑挑眉,甜甜地回答: “好呀~” 如果说,贺天然的出现是最让温凉惊讶的,那么其中最开心的一个,无疑就是拜玲耶了。 她知道贺天然入股这件事其实并没有比温凉早多少,只不过是前几天,李岚大晚上忍不住通知了她一声,毕竟股权变动这种事情,在一切尘埃之前,都不能彻底的盖棺定论。 不过这个消息,确实是让拜玲耶高兴了好一阵,但她这几天正好在外地宣传,也不能第一时间当面跟贺天然确认,所以今天见着了,就忍不住说: “不过贺导,你这空降领导这么大的事儿,竟然瞒了我这么久,要不是岚姐跟我说,我都不知道,昨天我在上海的活动结束之后,特意去给你看了一套音响,应该明天就能寄过来,就当是……给老板的见面礼了?” 贺天然笑道:“哟,你这是在敲打我呢?” 拜玲耶微微侧目,嘴角扬起:“那就看你这位老板的红包封得大不大咯。” 先不论旁人知不知道两人是邻居关系,首先他们合作过,拍戏期间也时常打趣,在这种场合能说出这种话的,估计就只能是拜玲耶了,而且办公室里绝大多数人,也都读懂了拜玲耶与这位新老板之间的“氛围”。 “玲耶你也真是的,你光着贺导儿,也不想着我们?” 李岚故意捉弄着。 “哎哟你们都是老板,我就一打工妹,你们不给我加工资就算了,我还要整天被你们压榨,谁来救救我呀~!” 拜玲耶故作悲伤,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贺天然这时才终于将视线落在了温凉身上…… 他好似不知情地问了一句: “温凉你的话,最近档期是不是空着的?” “不知道。” “……” 温凉没好气地闷声回了一句,搞得贺天然都为之一愣。 这是她故意演的吗? 哎呀,这演得可真好啊。 把一个在公司里失了宠,又极有个性的女艺人演得入木三分! 可是自己好像也没叫她这么做啊…… “没有没有没有,阿凉最近都没有档期,贺导你可以随意安排。” 李岚及时补救,并且不断给温凉使眼色。 “那空着的正好啊,你就直接来上我的戏吧,正好有个重要的女二角色适合你。” 贺天然随口一开,李岚喜不自胜,这也是她在起初面对对方的投资时,完全没有拒绝的原因之一,这种自带资本,还能安排资源的合伙人,真是打着灯笼都不一定能找到的! 所以说,当贺天然提出入股合作,两人是一拍即合的。 哪知,温凉接下来说出的几句话,差点让李岚眼前一黑。 “需要面试吗?” “不用。” “还是面一下吧,试几场戏,我也能提前适应一下角色,毕竟贺导你也说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女二’嘛。” 温凉坚持己见,并且在“女二”两个字上咬下了重音。 贺天然都纳了个血闷儿了,这演配角的事儿,你之前也知道了,现在是不是演得稍微用力过猛了些?这要是你都来面试了,那之后公司的新人演员也跟着来面试,要是演得太差了怎么办? “那行,明天你就来珠光巷一趟吧,毕竟这角色也挺重要的,编剧阿柳老师也在,我们也一起多探讨探讨,确实是应该有这样一个态度。” 贺天然找补着说辞,心里暗想,唉,算了算了,温凉老师有自己的一套表演风格,我就先配合她一下好了,至于其他人,就交给余晖他们慢慢试,慢慢调教。 “嗯~好。” 听了贺天然的话,温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她的这番作为,难免让在座的一些人不开心,你这是在干什么?自恃自己专业过硬?还是说故意跟拜玲耶过不去?别人那边刚送了礼,你这边就闹着要面试看专业,这多少是让前者有点难堪了…… 不过,好歹这一码是揭过去了,起码自家公司的两位花旦面上都相安无事,李岚这边才松了一口气,就听贺天然忽然问道: “那既然是这样的话,温凉这边的一些行程排期,暂时就不动了,面试之后她就要跟别的演员一起做一些进组前的培训,因为戏里武打戏啊,礼仪的戏份还挺多,这些都需要演员来配合,估计得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吧。 我丑话前头,我不管别家公司,别家艺人是怎么做的,我们家的艺人,特别是上我的戏,哪怕我指名是你,我也不希望看见一个敷衍了事的态度,开拍之前演员需要做的功课,你们自己做,我不会在片场跟你说,这样是浪费大家的时间,而且我不喜欢轧戏,你拍别人家的戏我不管,但我的戏不行,所以说即便你没戏,也得在剧组给我待着。” 贺天然拿出了在片场时的导演作风,这一点李岚跟拜玲耶都很熟悉,这番话,主要还是说给温凉还有几个新人听的。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新老板一下好像是变了个人,几个新人相互对视一眼,噤若寒蝉。 “对了,还有一件事,岚姐……” “欸,贺导你说。” “咱电话里不是说了嘛,我不喜欢我们家的艺人,出现什么无中生有的黑料啊,绯闻之类的,这一点影响特别不好,这不光是我们港城影纳的事情,还有山海集团及旗下的一些子公司,包括未来制作,我们都十分重视自己企业形象,这是同气连枝的大事,艺人在外面风光,就是我们公司风光,他们被抹黑,我们的名誉也会受到损害,咱们现在也不是什么散兵游勇了,所以,我不希望再看见这样的新闻,可以吗?” “可以,可以!” 李岚连连点头。 “……所以之前我跟温凉那绯闻,到底是谁传的呀?查出来了吗?” 贺天然扫视办公室众人一圈,沉声问道,然后目光如鹰隼一般,锁定在了角落里,一直低垂着脑袋的石方伟身上。 (感谢“mieruka”大佬的上盟!骚骚拜谢!) 第422章 如偶像剧般(三) 第422章如偶像剧般(三) “……所以之前我跟温凉那绯闻,到底是谁传的呀?查出来了吗?”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烧到了李岚和石方伟的身上,而这把火焰的苗头,早在她们编造贺天然与温凉绯闻的时候,就已经燃起来了。 温凉没想到贺天然竟然还真敢把这件事堂而皇之地摆到台面上来说,可他刚才从公司形象转到个人形象的问题又很自然,而如果贺天然要是没被他们拖下水,那么他还真不好借机发作…… 现在的场面上的情况就很有意思,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是李岚指使石方伟去安排的,贺天然明知故问,作为山海集团的太子爷,绯闻对他的影响可大可小,但他现在既然在这样的场合说了,那么就必定要有一个交代,何况他现在还是股东之一,公司未来的发展,很大程度上都要仰仗他。 这次发作,与其说是追责,倒更像是杀鸡儆猴,树立贺天然在李岚公司的威望。 李岚眼下就两种方式处理当下的情况,一,拉下脸面来,坦白之前对于温凉使用的营销方式,承认这殃及到了贺天然,并为此道歉;二,甩锅。 作为公司的另一大股东,李岚不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商业操作只有方式方法的不同,方法本身是没有对错的,而且这次低了头,就很难在贺天然和公司艺人、高层面前重拾自己的影响力了,但面临贺天然的压力,她又不得不去解决这件事。 所以,有些看似有选择的事儿,其实都没得选。 会议上,李岚佯装糊涂,只是说还在调查,但答案大家都心知肚明,贺天然撂下一句要追查到底,就再没有继续发作。 可是在会议上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在会议之前还憧憬着开启自己经纪人生涯的石方伟,在此后的第二天,忽然就提交了辞职信,往后再也没出现在公司…… 这是温凉,第一次见识到贺天然的手腕。 期间除了安排对温凉作为一个艺人必要的通告及那个关于他自己的绯闻外,男人再也没有提过一嘴温凉的名字。 但就是这样,一直缠绕在温凉心头好几年的顽疾,就单凭那么几句话,就给轻而易举地扫清了。 …… …… 晚上两家公司的宴会举办得很热闹,宴会厅也被装饰得很气派,鲜花、蜡烛、气球等装饰点缀着整个场地,出席宴会的大多都是两家的员工,而那些外形本就俊朗姣好的签约艺人,就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宴会正式开始,李岚与贺天然分别上台致辞,谈及未来的发展计划时,他们的话语清晰而有力,让现场的员工们感到振奋和激动。 随后,美食和饮品开始被端上桌子,员工们纷纷涌向餐桌,享受着美食和交流的时光。 他们分享工作上的经验,也聊着日常生活的趣事,气氛温馨而轻松,舞台上,有乐队演奏着动人的音乐,音乐声随着气氛逐渐升温。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出席的不光是贺天然与李岚两家公司,赵丞明与贺盼山也来了。 这次对经纪公司的投资案,是赵丞明带着团队负责的,这种体量的项目,对他来说就是轻松加愉快,要不然也不可能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落定。 至于贺盼山,这次的投资是以「未来制作」公司的名义投的,他是整家公司最大的持股人,出席宴会再合理不过,而且就算不是,也没有人会去质疑他的资格,不过他也不会逗留太久,这次过来,只不过是不想错过儿子这在商业上成长性的一幕吧。 “这就是你说的见证吗?” 贺天然端着红杯酒,轻轻抿了一口。 这父子两人穿着西装,一人一身银白,一人一身蓝黑站在一起,即便他们是在一个角落,大厅中亦有无数双视线盯向他们,但又无人敢靠近。 “有点那个意思。” 贺盼山摇晃着酒杯,他最近在戒酒呢,所以杯中应该有的酒液早已换成了苏打水。 “以前不见你那么积极……” “那以前我也没那么大岁数啊。” 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的贺盼山如此感叹。 “那我也不可能回到小时候了。” 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的贺天然如此埋怨。 贺盼山的目光,好像没有目标似的游移着,一下望着不远处与有说有笑的李岚与赵丞明,一下扫视着这偌大晚宴厅中百来号的团队员工,一下,目光又定在刚才贺天然发过言的舞台上,随后他缓缓开口: “小时候你话很少,很少跟我与你妈妈说出些心里话,长大了稍微好一些了。” “我对一些事情不抱有期待,如果我把自己的期待值降到最低,自然也就不会失望,这种时候,自然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因为我们家比较富有,所以,我并不想让你从小养成一些富家子弟的坏习惯,这是我跟你妈共同的想法,我小时候就是因为你奶奶对我溺爱,所以走了许多弯路,我太清楚像我们这样的人,犯起错来是什么样子的了,就连我都不能忍受另一个年轻的自己,所以我跟你妈妈都采取了一种挫折教育。” 贺天然看向一直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父亲: “所以,你跟妈妈就一直打压着我的自尊,从来也不回应我的期待?” 贺盼山沉声道: “有这一方面的原因,那时我跟她的工作也忙,可不管如何,你不能觉得你是我儿子,你就比别人高一头,这样不行,所以小时候吃点苦头不要紧,当你的三观成熟,人格健全了,长大了,我就会帮你捡起自信,就像现在。” 贺天然听着眉头紧蹙,胸有所言,但最终只能化为一口长气,缓缓吐出。 “爸,不是你成就我了……而是我成就了你的教育方式……我们……互相成就。” 贺盼山端着酒杯的手不可察觉般地微微一震,终于收回了视线,这才看向现在已经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的儿子。 似乎让所有上位者承认自己的错误,都是一件极难的事。 “嘣——” 酒杯之间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没让自己父亲难堪的贺天然喝下一口红酒,神态疏朗道: “爸,要不我们换个话题聊聊?” 贺盼山微微一怔,然后蓦地一笑,低声笑骂一句: “臭小子……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好强的……哪怕是比一比咱俩谁撒尿远,你都是踮起脚,跳起来的。” 贺天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都什么场合你说这些,毕竟是小时候嘛……” 贺盼山说着也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你既然投下了这间经纪公司,当家的艺人是哪些啊?” “就是那边两位。” 贺天然指向一个方向,贺盼山的视线望去,这场晚宴对来参与的普通员工在着装方面并没有什么要求,只是作为艺人,出席这样的重要场合,多少是要在外形上打扮一番的,毕竟他们就是代表着公司的门面。 特别是像拜玲耶与温凉两位当家花旦,毫无疑问就是这场公司晚宴上的焦点。 拜玲耶此刻正与合作过的余晖攀谈着什么,她身穿水蓝色晚礼服,如同一朵婀娜多姿的蓝色花朵,婉约而又高贵,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中流淌出的异域风情,很容易就让人无法自拔地陶醉其中。 看的出现,那套晚礼服经过了精心挑选,衬托出她优美的身姿和丰满的曲线,宛若是艺术家笔下的完美雕塑,她的妆容亦是经过修饰,淡雅高贵,使她在晚宴上犹如一朵优雅的水莲花,静静地绽放着她的美丽。 温凉也站在她不远处,由于之前她到过贺天然的公司,所以像姚青桃,阿柳等姑娘都围绕在一起,姑娘们言笑殷殷。 她今天的选择依旧是鲜艳的红色,这仿佛就是天生为她量身定制的色彩。 不过,那一袭红色的长裙,贺天然上次在陆Alan的酒吧里已经见到过,但今天一跟拜玲耶比较起来,无论是质量还是做工,都是远逊于前者的普通款式…… 其实,像拜玲耶那样的一套晚装并不便宜,想到温凉最近的遭遇,现在她也不太可能有多少类似的服装。 但尽管如此,温凉的美貌却毫不逊色,她的长发梳成鬈曲的发型,让她看起来更加性感迷人。她的妆容简约大方,却能让人感受到她那种原生美貌带来的侵略感,配合着她那双明亮又坚定的眼眸,仿佛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女王。 这两位女明星的美丽和气质各有千秋,一位是清澈如水的优雅,一位是热情如火的张扬,无论是水蓝色的晚礼服,还是红色的长裙,都无法掩盖她们自身的光彩与美丽。 “可以嘛,儿子,这两位姑娘你更钟意谁啊?” “……啊?” 面对父亲忽然冒出的这种为老不尊的问题,贺天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啊什么啊呀,就是单纯地问问你,从外表上,从身材上,以及你与他们接触的性格上来说,你更倾向于谁,当然,我知道她俩都不及你喜欢的小曹,但我就是想知道咱爷俩的审美是否一致。” 看向重新变回自己印象中一副腼腆模样的儿子,贺盼山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背,还不忘嘲讽了一句: “你就这么当导演的?挑演员的时候不看美丑吗?” 是要看,但…… 哪有老父亲跟儿子讨论这种问题的? “玲耶你应该认识吧?咱们的《心千结》就是她主演的,我跟她关系也很熟,是朋友;至于那位穿红色长裙的,叫作温凉,我前不久才认识,是个很有性格的姑娘,未来的发展潜力也很大,但你要问我更钟意谁的话……玲耶吧。” 贺天然思索了片刻,给出答案。 “啊,这样啊……”贺盼山琢磨了一下,作出一个结论:“原来我儿子谈恋爱喜欢找熟人啊。” “爸……跟这个没关系吧?” 望着儿子吃瘪,老父亲笑意不减,很是愉悦。 这时,舞台上的乐队换了一首轻快的曲子,贺盼山大厅里说说笑笑,交谈甚欢的人群,不由是摇摇头: “不得不说,咱国家的人还是太过内敛,如果这次你投的是外企,估计现在这种时候,那群老外都开始跳起来了。” “没经验,以后有机会吧。” 贺天然难得放下豪言。 哪知,听完这句话的贺盼山忽然眼睛一亮,问道: “对了,儿子你会跳舞吗?” 贺天然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不会,很少会遇到过这样的场合吧?” “啧啧啧,瞧瞧你还是个当老板的人……” 贺盼山说完,不由分说地将贺天然手里的酒杯拿了过来,然后将自己的苏打水塞回对方手中。 “不是……爸,你……” “看样子还是苏打水更适合你小子,没本事喝什么酒啊,看清楚了啊,在这种场合一个真正的oldmoney该做什么,老子我就教你一次。” 贺盼山拿着那半杯红酒,扬长而去,留下一个潇洒背影,他向着不远处的拜玲耶走去,很快,两人便互相认识,酒杯轻碰之后,贺盼山似乎对拜玲耶说了什么,两人朝贺天然看来,拜玲耶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贺天然站在原地一时不解,但很快,他们身边的人群便沸腾起来,自觉散开,而散落在大厅中的其余人等发现这边的情况之后,亦是满脸兴奋,上前靠近,众人慢慢地围成一个圈子。 这时,舞台乐队发现了情况,音乐声更为响亮了起来。 只见贺盼山随着音乐,一手轻抚拜玲耶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轻托着她的手臂,姿态优美地带着她转了一个圆圈…… 贺天然眼睛都瞪大了,他一时是不知道该说自己父亲是风流不减当年呢,还是宝刀未老呢…… 随着音乐渐渐变得激烈,贺盼山与拜玲耶他们的舞步也变得更加激情和热烈,老男人手脚齐动,一步步带领着女明星跳出一段灵动的华尔兹,姿态优美、配合默契。 在一个高难度的转体动作中,男士轻松地托起女明星,将她顺势转了一个美妙的圆圈,拜玲耶身体轻盈,身姿优美,仿佛化身为一个美丽的仙女,在男士的搀扶下舞出了最为婉转动人的曲子。 这般精湛的舞技,让人感觉到这两位一老一少的组合仿佛有着一股深厚的默契,令人们不禁心驰神往,陶醉在这充满激情和浪漫的舞曲中,最后,随着一曲舞曲的结束,老男人和女明星优雅地谢幕,满堂喝彩声不绝于耳。 “……” “哇,贺导儿,你爸跳得不错啊。” 此时,大部分人群都围绕了场中二人身边,温凉不知何时是走到贺天然身边,姑娘鼓着掌,也望向舞池,嘴里不住叹服道。 贺天然不答,摇晃着手中的苏打水,扬起头来一口饮下。 他擦了擦嘴角。 “温凉,你会跳舞吗?” “什么?” “你会跳舞吗?” 贺天然重复了一遍,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双手插进发间,顺手取下手腕上的发带,将长发扎起。 温凉望着他的动作与状态,回过了神,吐出两个字: “当然。” “比拜玲耶跳得好么?” 温凉眉毛一挑: “这要看你……” “看我?” “给不给她留面子了。” 第423章 如偶像剧般(四) 第423章如偶像剧般(四) 温凉的自信无疑是给了贺天然很大的信心,但光有这些还不够,在此之前,他还面临着一个问题…… 他犹豫问道: “即便我不会跳舞也可以赢吗?” 温凉本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可一下听闻这句话,俏脸顿时就换上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父亲舞技高超,你说你……不会?一点都不会?” 他摇摇头: “一点都不会……” 两人相视沉默。 贺天然心中刚燃起了的那点胜负欲,渐渐熄灭,这无疑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即便温凉是一个王者段位的选手,但恐怕碰上自己这个交际舞萌新也很难施展得开吧?毕竟这也不是打solo赛,而是一场高段位的父子局。 有父亲跟拜玲耶两人的华尔兹珠玉在前,虽说这样的社交场合,一个新手跳得磕磕绊绊大家也不会说啥,可再跳舞,就难免会让人去比较,特别是贺天然,别看他现在平日里四平八稳,一副自信的模样,但他也有自己会畏惧的东西,比如说—— 现在要去挑战他爸…… 这是他一直想做,但从没做过的事。 这要是丢了人,这段黑历史,他估计会记上很久很久…… 本以为,自己的突然犹豫会让温凉就此失望,从而放弃,可她也只是停顿了不到五秒,神态便恢复如初,接着笑着问: “那……你想不想学探戈?” 贺天然一愣,“探戈……很简单吗?” “当然简单啊,一个瞎子跟一个第一次跳舞的女人也能跳,你这么大个男人,胆子不会比一个女人还小吧?” 温凉那种激进与那种热爱冒险的性情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贺天然听完后会心一笑,这是电影《闻香识女人》中的一个经典桥段,她是在借此鼓励自己。 而显然,这种来自女性的嘲弄,就很容易燃起男人的内心的胜负欲望。 “NomistakesintheTango,notlikelife。(探戈之内无错步,不像人生。)” 贺天然耸耸肩,借用了一句电影里的原台词,回应了温凉上一句话里的梗。 姑娘嘴角含笑,下巴扬起,先是眯起眼,看了男人几秒,然后脑袋微微一偏,促狭道: “Willutryit?(你要试试吗?)” 贺天然不再多言,右手手臂稍稍一曲,露出一个空隙,女孩毫不忸怩,左手自然而然穿过,抬步走向舞池。 众人还围在贺盼山与拜玲耶周围,由于前者身份尊贵,免不了受到一阵吹捧,贺盼山本来也只是想给儿子打个样,他都跟身边这个小姑娘说好了,自己儿子不会跳舞,等会就让别人教一教,难得有机会嘛。 可当他的视线越过众人,想要把贺天然叫过来时,没想到儿子已没有留在原地。 正当贺盼山纳闷的时候,人群中忽然有姑娘惊喜叫道: “哎哟,我们小贺老板跟温凉老师也要跳一个呢!这是比起来了呀!” 那个发出叫声的小姑娘很快捂上嘴,因为她意识到了在这样的场合,显然不宜自己这样像是磕疯了一样的大喊大叫,不过现在噤声已经为时已晚,众人早就随着她的叫声望去,不免感叹刚才那姑娘叫出声来也情有可原…… 只见温凉挽着贺天然的手臂,他们一人一身银白,一人一身火红,如同一对羡煞旁人的白鹤红鲤,两人缓缓来到了大厅中间,如果说方才贺盼山与拜玲耶,大家看的是一种岁月沉淀的优雅与从容,那么如今这对眼前的年轻的搭档,就更像是一种字面意义上的天作之合及登对。 “嘿~” 贺盼山看到儿子带着伴儿走过来,大致就猜到他的想法。 他倒是没把这份挑战放心上,心想反正儿子丢不丢人在这样的场合都无所谓,只是有这份勇气,倒是有些像老子年轻时候的摸样了,不过你刚才说钟意的姑娘,也不是你现在身边的那位啊,想跳舞再等会啊…… 贺盼山这时看向身边的拜玲耶,毕竟刚才他都跟别人说好了教儿子跳舞的…… 不过,此时的拜玲耶并没有发现身旁的这个细节,这位异域美人已是将视线都投注在了贺天然与温凉二人身上。 在这样的场合里,没人会在舞蹈之前起哄喝彩,大家只是端着酒杯或是饮料,静静观赏。 刚才贺盼山的舞蹈之后,乐队的音乐已经不适合再插入舞蹈,需要静静等待下一段的起拍,而这短短的几十秒时间,刚好可以让贺天然整理自己的心态。 “不要想着踩脚或者动作不规范什么的,你想搂我的腰也好,我的背也好,没有规则,只要你感受我的动作跟着我就可以。” 温凉静静说道。 “嗯……” 音乐的铺垫渐渐完毕,站在宴会厅中央的贺天然精神万分集中,而当他温凉那副热烈又张扬诱人的面孔时,眼前竟是出现了几分恍惚,他好似感觉到周围的私语声、灯光、都渐渐地消失,旁观的众人隐于黑暗之中,一阵烟雾弥漫开来,唯有他与温凉之上,有一束顶光照下,划出一片圆形舞池…… 刚才父亲跳舞时,好像都没出现这种情景啊…… 不等贺天然想出这个疑问的答案,他的手,就已经下意识地去轻托起了温凉的纤腰。 “咚咚咚——” 贺天然的呼吸加重,耳边听见了自己心跳…… 不,这好像不是自己的。 当他再次看向怀中那近在咫尺的女孩面容,那双充满着挑衅与炽热的眼神,有了一种初见时的陌生,有又了一种回眸了无数次的熟悉…… 随后,那带着玩味与促狭的嘴角,轻轻开合了两下。 她似乎说了什么。 贺天然没听清,但是在他的脑中,却是确确实实产生出了这么一道仿佛来自于那百世轮回之间,其中某一时刻的清晰回响: “Shallwedance,Myboy?” “Mypleasure。” 下意识般的,贺天然将这句回答脱口而出。 恰是此刻,音乐奏响。 温凉迈出了第一步,身体顺势往右转,身姿柔美,裙摆悠扬,如同一朵缓缓绽放的花儿。 反观贺天然,他虽动作生疏,但在不经意间却踩起了响亮的步伐,跟随着音乐的节奏,膝盖微曲,显得张弛而又矫健。 两人互相对视,步伐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贺天然似乎能够感受到温凉身体的每一个微妙变化,他牢牢地握住温凉的手,身体跟随着音乐的节奏一起舞动着,他的动作在其中逐渐变得熟练,迎合着曲调中的变化,时而激烈,时而缓慢。 温凉的眼眸接连闪亮,似乎在说: 「你骗我,你会跳?」 贺天然几乎是一瞬间就读懂了其中的含义,在一个回拉的动作中,他于女孩耳边轻语道: “你教得好。” 温凉闻言,在舞步中突然停顿,然后向贺天然递去一个神秘的眼神,随后缓缓向后退去。 贺天然一脸认真,身体跟着温凉的舞步前进,随后一下子向左转向,紧接着转向右侧,两人的舞步如同流水般流畅,一气呵成! 温凉优美的舞姿,配上贺天然的稳健舞步,仿佛两人在探戈中有着无法分割的默契,他们的舞姿不仅有力量,还有一种极致的优美,时而柔软如水,时而挺拔如剑,他们的脚步跟随着音乐节奏,交错着,穿梭着,为这个夜晚增添了无限的风情与魅力,让人瞬间沉醉其中。 探戈音乐的旋律变得愈发热烈起来,贺天然和温凉的舞步也随之加快,温凉的红色长裙飞舞,如同一朵燃烧着的火焰,在炽热的舞步中,散发出绝美的光芒。 舞步的高潮逐渐来临,女孩在贺天然的配合下,一系列惊人的转身舞步展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她的身体在转动中像一枚红色流星,划破宴会大厅的黑夜,贺天然的舞步则如同一个猎手,随着温凉的舞步而前进,时而缠绕,时而分离,两人的默契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两人的眼神相对,随着旋律的变化而变幻,似乎可以读懂对方的心思,曲调转换时,两人一起转向,贺天然像是在展示他强健的臂力,把温凉抱起来,接着又缓缓放下,舞池中传来了众人情不自禁的热烈掌声和欢呼声。 温凉一边跳舞,一边感受着整个身体的变化,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跳动,自己在呼吸,自己在释放出一种久违的悸动……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和贺天然之间的默契与动作,就像是在用舞蹈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探戈是一种需要极大默契的舞蹈,而这两人的配合却是那么的完美,他们的动作紧密配合,仿佛从未有过疏离,火红长裙和银白色西装在灯光下交织出一幅美妙的图景。 最终,音乐渐渐停止,贺天然和温凉停下了脚步,满场的掌声更是成为燎原之势,两人最后的动作还保持着,仿佛还沉浸在舞曲的热情中。 因为在剧烈的舞蹈运动之后,两人的喘息止不住扑打在对方的脸上,一曲舞蹈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技巧,而是演绎了一种深深的情感。 而这些情感,又是如何而来…… 无人知晓。 但,这段探戈也成为了晚宴上最为经典和精彩的瞬间,没有之一。 温凉松开了紧握着贺天然的手,随后她一个旋身,稳稳停住后,右脚挪到左脚之后,双手一只在前,一只在后,如同西方贵族小姐一般,随着音乐最后的落点,徐徐地优雅一鞠。 一瞬间,贺天然眼中的薄雾散去,原本只剩下一方圆形舞池的宴会厅忽然是灯火通明,耳边掌声逐渐情绪如雷动,而就在这种状态即将消散之时,贺天然最后作出的一个下意识动作是—— 他探出了身子,抓住了温凉的手。 当他回过神时,女孩脸上已经沁出汗珠的脸庞上,已是红霞满布。 贺不清为什么要突然牵回她的手,可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在稍微停顿,心念电转之后,他索性将错就错,两人手拉着手高高举起,表达完结后的敬意与谢意,周围人群掌声与喝彩声顿时爬升到了最热烈的一个高度。 “你这个动作就有点傻了,不过……随你喜欢吧。” 温凉在贺天然身边附耳轻轻说着,但说是这么说,但她此刻亦是一脸的骄傲与欢喜,就这么任由一只手被贺天然高举,另一只手也很配合着举起来挥舞致谢。 最后,两人更是同时鞠躬,正式收场! “嚯哟老贺,你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不,现在应该是青出于蓝才对,我都没想到诺亚的探戈能跳这么好!我们啊,是不服老不行咯。” 赵丞明站在贺盼山身边,全程看完了贺天然与温凉的表演后,嘴里不吝赞美之词,他跟贺家父子都很熟了,不存在拍不拍马屁的嫌疑,刚才这对父子的华尔兹对上探戈,谁是技高一筹,他给出了一个公正的判断。 贺盼山也被儿子表现出来的这一幕给震惊到了,他嘴里“嘶”地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嗯……这孩子……嗯,可以的。” 赵丞明看他回答得支支吾吾,猜测道: “你不会是还不知道你儿子跳舞比你好吧?” 贺盼山掩饰般扭过身,拿起桌上一杯酒,这才组织语言道: “嗨呀,这孩子打小就喜欢弄这些我不知道的,偷偷憋着事谁都不告诉,不过我是他老爸,他这是在暗地里学我呢,你知道吧,估计就等着这一天。” “那你今儿不是赶枪口上了么。” “我哪知道他小子在这儿埋伏我呢……” 这句聊完,贺天然那边也跟周围人打完了招呼,缓步朝父亲这边走来。 “爸、内森,刚才我跳得还可以吧?” 贺天然一脸的意气风发,志得意满,拿起桌上的苏打水喝了一口。 赵丞明笑道:“这个问题,我刚才已经跟你爸报告过了,你问他就行。” 儿子将视线投向父亲,老男人不自觉抬起酒杯也轻抿了一口…… “咳……还可以吧,你这手探戈,什么时候学的呀?” 贺天然像是听见一句笑话一样,浮夸道: “啥?跳舞还用学啊?这不是天生的么?” “得得得,你可以了啊,别嘚瑟,你应该感谢那位……那位跟你一起跳舞的温……温……” “温凉。” 贺天然接了一句。 贺盼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 “对,你应该感谢人家温凉,那是别人跳得好,把你也带得好,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欸温凉——!” 说着,不肯认输的老父亲冲着还被人群包围着的小姑娘喊了一句。 面对这位终极BOSS的呼唤,温凉一愣,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确认了一番,贺盼山点点头,冲她招了招手。 第424章 如偶像剧般(五) 第424章如偶像剧般(五) 温凉脸上还挂着舞动之后的粉色余韵,此时看上去她整个人就更显得容光焕发,而面对贺盼山这位大BOOS,她也没有丝毫怯场,走到近前来开朗地叫了一句: “贺总好啊!” 女孩嗓音脆利通透,让人一入耳就感受到她的愉悦心情,贺盼山点点头,上下打量了小姑娘一番,抚掌赞道: “小温你跳舞可跳得真好啊,探戈我年轻的也学过一点,这舞蹈正是因为很自由,很热烈,所以想要跳好是非常不容易的,特别是在那激昂的音乐里常常包含了许多即兴的元素,你需要在表现力和技巧上做出相应的调整,何况探戈还特别强调情感的传递与表现,这些小温你都完成的很好,你以前是学跳舞的吗?” “没有,我就是学表演的,不过形体这一块我很小就开始接触了,所以什么民族啊、爵士、还有探戈,华尔兹之类的社交舞蹈都学过一点,贺总真是过奖了,您认识我?” 能在这种场合得到贺盼山这个大老板的赏识,温凉自然心喜,贺盼山笑道: “当然认得,刚才天然跟我介绍过了,我还知道你接下来会参演我们公司马上要开的戏是吧?加油啊,今天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这儿子还会跳舞呢。” 温凉也惊讶道: “是吗?我也是,上台之前他还跟我说他不会跳,后来跳着跳着他露着真招儿我才知道被骗了,我还是以为是您教的呢……” 二人的视线同时朝贺天然投来,男人左右一看,“哈哈”干笑了两声,说道: “别看我呀,我说我刚才是在梦游,你们信吗?” “……” 有了刚才舞蹈的契机,接下来贺盼山跟温凉聊了许多,渐渐地,像是李岚与姚青桃等两个公司的高管也都凑了过来,贺天然待在旁边只觉一阵肚饿,刚才又是发言,又是跳舞的,于是便找了个机会,悄悄退了下来,寻找些吃食。 宴会厅里准备的自助都很丰富,他先是拿了一块点心,囫囵就放进嘴里,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四处拍下了宴会厅中热闹的场景。 “哟,这都要报备呢?” 一道夹带着点点地域口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贺天然头也不回,嘴里咀嚼着点心,含糊地回答道: “我这第一次投资成功的庆功宴,这么重要的时刻,不得发给重要的人看看啊?” “那带我一个?” “行啊!” 贺天然将手机切换为前置摄像头,四十五度高举,画面里,拜玲耶那张如同珍珠般璀璨的脸庞出现在他身边。 “跟你比起来我怎么黑啊?” 男人抱怨着,说完咧开嘴,装怪一样地露出自己洁白整齐的牙齿,似乎要跟身边这个被自己捧红的女明星比较一番白皙程度。 “谁叫你一直用原生相机的,该~!” 拜玲耶比划出了一个剪刀手,两人并不是第一次合照,对于对方拍照的“陋习”,女孩也早就心知肚明。 随着相机发出“咔嚓”一声的拟真快门音效,他们各自古怪的表情被定格了下来。 “你记得把照片发我,你发你的,但你别发社交平台啊,我自己修一修发个朋友圈。” 拜玲耶嘟囔着,贺天然随手就把照片传给了她,并且问道: “对了,我好久都没看见你更新vlog了,今天这么好的题材,你不发挥发挥?” 拜玲耶一直有拍Vlog发布在自己社交平台上的习惯,内容多是她生活里的日常跟剧组生活,她这个坚持了很久,几乎贯穿了她出道至今的演绎生涯,而且她一直都是亲力亲为,去年在《心千结》剧组的时候,她就拍了很多花絮,贺天然当时还调侃过她,说有拜玲耶老师在,剧组都不用请单独的侧拍师了。 拜玲耶犹豫道: “可以吗?公司好像都没发高层变动的新闻稿吧?我把今天的情景录下来会不会不太好?” 听到对方的提醒,贺天然这才回过神来,笑道: “不愧是玲耶老师,你不说我都没注意,这职业素养就是一流,不过这都没啥,不算是什么商业机密,没准你片子都没剪好,新闻稿都出来了。” “那……” 拜玲耶琢磨了一会,打趣道: “那我能把你跟温凉跳舞那段剪辑进去吗?我可是全程都拍下来了,而且要不要发给你,你也一起报备一下啊?” 还好贺天然是把刚才手里的点心给咽下去了,不然现在铁定得呛着。 “咳……这就算了吧……影响不好,影响不好……对了,待会我还要在公司的大群里说说这事儿。” 回想起刚才跟温凉的舞蹈,两人在忘情之际无论是距离与动作,都显得有几分暧昧,而且自己一个老板,人家一个艺人,流传出去很容易就能让人想入非非。 拜玲耶揶揄道: “呐,如果我刚才不问你,差点就犯下大错了,你这当老板的,早上强调的主题思想,自己都这么贯彻不到位吗?” “我的错我的错,这第一天上岗啊疏忽了,得亏身边有玲耶老师这么一个妙人随时提醒着,要不然可要吃大亏,哎呀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啊?” “可惜玲耶老师志向高远,签的是艺人约,将来是要成为大明星的,要不然我绝对招你来当我的秘书。” “可以啊,你现在就我是老板啊,我可以自愿转岗的,只要你一句话,明天我就在你办公室门口搬张桌子椅子,就当是我的工位了。” “果真吗?” “果真啊!”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岚姐商量一下?” “好啊,走走走,现在就去~!” 双方一番俏皮话下来,说的是你情我愿,但彼此愣是站在原地,谁没多走一步,等到最后说都不说话了,相互对视,又哈哈哈笑了起来。 不远处,刚跟贺盼山聊完的温凉正打算寻找贺天然聊一聊明天试戏以及……好多的事。 可她的目光好巧不巧目睹了这一幕,本是前进的脚步一下就停住了。 她的表情沉静,没人知道姑娘在想什么…… “温凉……?” “……嗯?” 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女孩扭过头,是小说原着的作者阿柳以及两个同为《心中野》编剧的小姑娘,刚才若不是跟贺天然跳舞,自己本来应该跟她们聚在一起,聊小说聊得正欢。 温凉并没把自己要出演《心中野》的消息告诉她们,因为通过与她们的交流得知,贺天然好像也没把自己要参演的消息告诉这群编剧。 所以这应该还属于在保密阶段,温凉也没有过多打听剧本的事,只不过已经看过好几次原作的她,已经积蓄了不少问题想问,恰巧阿柳本尊就在现场,所以就不免聊了起来。 而当初贺天然问阿柳心里是否有女主人选时,温凉就是她唯一提出口的演员,如今又见到对方做了十足的功课,对剧情与人物更是有独到的见解,心中惊喜连连,更加上刚才的温凉舞蹈中表达出的那种炽热情绪,让阿柳联想到了自己笔下的角色,所以对温凉这个性格十足的姑娘是越看越喜欢。 这不,她一见到温凉与贺盼山聊完之后,立马就找来了。 只不过阿柳在聊天里渐渐察觉到,现在的温凉,与跳舞之前那会比起来,情绪稍显低落…… 不应该…… 按理说,刚才的那段探戈引得了满堂彩,贺盼山那种终极大BOSS都对她青睐有加,赞赏不已,这不应该更高兴一点吗? 阿柳心中困惑,在聊天的过程中,她发现温凉的视线偶尔会不经意飘到一个方向去,她也不动声色地朝那边悄摸打望了一下,只见贺天然正跟拜玲耶吃着东西,有说有笑…… 噢—— 作为女频大神作家的阿柳,瞬间就明白了些什么,并且心中啐道: “呸,贺导儿真是个渣男,刚才让你风光的女孩在这里!现在跳完了舞,扭头就去找了别人,连装模作样聊聊天儿,客套感谢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吗?换我我也有情绪!” 不过阿柳转念又一想,拜玲耶演过我《心千结》的女主,而自己又觉得温凉又很合适演《心中野》的女主,即便后者这个想法已经不太可能了,但三十岁的她,还是产生了一种宛如老母亲般的微妙情绪,手心手背都是肉…… “这种娱乐圈的感情纠葛还是让人……上瘾!” 阿柳越是脑补,脑中就越是灵感迸发,就连下本书的题材要写什么她都大致有了题材与方向! “贺导儿真是我取材的宝库,真想目睹他们后续的故事喃……” 阿柳老师心中如实道。 …… …… “什么?你要让温凉来演余温?” 第二天一早,「未来制作」的会议室里,阿柳被贺天然突然抛出来的这个消息震得有些发晕,她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叫道。 对方过于惊讶的反应,也让贺天然为之一愣,他顿顿道: “……对、对啊,阿柳老师你不觉得温凉很适合这种疯批美人,为了得到爱人的心,沉沦到黑化的人设吗?” 阿柳听着是呆呆坐下,脑中脑补了一段温凉的形象,摇摇头说道: “我一直想的是,温凉更适合女主宋无邪那种敢爱敢恨的形象……你一下说让她去演余温,我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是吗……” 没有得到原着作者第一时间的认可,贺天然有点沮丧,不过大家都清楚,现在的女主角已经定死了,几乎没有更换的可能,而且贺天然很相信自己的眼光,认为温凉如果把这个角色演下来,对她的事业一定会有很大的帮助。 “你们认为呢?” 贺天然朝着同为编剧的小朱小陈问道。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小陈道: “我认为吧……是不是那天我们开讨论会的时候,温凉老师来得正合适,阿柳老师又刚好提到她,所以我们好像都有些先入为主了?其实仔细想想,这部戏里,余温的戏份也很重,而且感觉更不好演,因为由爱生恨这个转变需要演员很高的信念感……温凉老师来演余温的话……只要接受了这个设定,没准……欸~我觉得真可以啊!” 不过一旁的小朱却持相反的意见: “温凉还是演宋无邪合适一些吧?虽然已经不太可能了,昨天咱们温凉老师聊了那么多,我也希望她能参与到这部剧里来,可你们想一下呀,那顾乔蔓那种邻家气质,她能压住温凉那种气场吗?她们两个角色换一下我都觉得合适,这要是温凉去演余温,那不直接分分钟把女主宋无邪给撕了么,这跳戏了。” 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贺天然搓了搓手,笑道: “哟,你们昨天还跟温凉聊过呢?” 阿柳点点头: “对啊,你是不是提前跟她说了让她来咱们的戏啊?她功课做得很扎实啊,连我都有几个问题回答不上来,我还以为她是我资深书粉呢!你也不早点告诉我们,也让我们有个准备啊。” “这不是投资还没完成嘛,要提前告诉你们,但最后失败了,你们岂不是空欢喜了。” “那现在的真欢喜,我们一下也欢喜不起来呀……你让我再想想。” 阿柳镇定着情绪,贺天然看了看腕表。 “行,我觉得咱们还是先看看戏吧,你也可以先想一下,中午吃饭完,温凉过来了你让她试哪一段的戏。” 这个阿柳倒是没有任何纠结。 “这个我准备了两场,一场是余温毒杀了皇帝,撺掇她父亲国柱公造反的密谋戏;一场是她与苏景澈大婚之夜,却察觉心上人早已心有所属,对她秋毫无犯的洞房戏。” “嚯哟,一上来就这么难?” 这两场戏一说出口,就连贺天然都兴奋了起来,但无疑是代表着“余温”这个人物的关节戏,这个人物一共有三个阶段,分别是天真叛逆,怨恨在心以及最后的彻底黑化,而这两场戏一个在后期,一个在中期,都是后两个阶段的代表场面。 阿柳目光炯炯地说道: “我对温凉能够饰演第一阶段的余温没有任何质疑,但我更想看看她这两场戏中的发挥是怎样的,如果她可以演绎,哪怕只有6分,我都随时欢迎她的加入,而且贺导,麻烦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啊?” “那场洞房戏……你能不能……跟她搭个戏?” 贺天然人傻掉: “我?演男主?跟她说,我心有所属?” 这次,见识过昨天的场面后,三个编剧意见出奇地统一,纷纷小鸡啄米一般地点起头。 贺天然朝着她们几个不断虚点了几下,嘴里笑骂道: “你们几个还真是啊……这也忒损了吧?点我是个渣男呢这是……” 第425章 如偶像剧般(六) 第425章如偶像剧般(六)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心中野》的演员招募工作一直都在继续,试镜的地点就在公司的地下室里,这个地下室有将近两百平的空间,为了一些演员试镜时能收获到一个良好的效果,特意特地装修得跟一般的表演教室差不多,一些用于舞台剧置景的积木,小道具,入场屏风出场门,什么的应有尽有,甚至还特意留出一块地方来做特效的绿幕墙。 贺天然最近在忙于投资的事,所以这半个月以来,余晖便率领着公司的编导,还有管理服装与造型的老师天天在这里试镜。 就像《心中野》这样的规格的影视剧,哪怕是一些需要跟组的小角色,小配角,一也得面试百来号人,地下室有一面专门可以涂改的墙,余晖他们已经在上面写下了所有这次需要面试的角色,密密麻麻四十多个,在名字的下方,分别写下了角色类型、视觉年龄、性别以及特长,诸如这个角色要会骑马,有打戏,需要一点武生基础什么的。 至于角色名字的上方,则是贴上了演员的定妆照片和真实姓名,这就表示这个角色已经定下演员了,而那些没有演员照片的角色,就表示现在还没确定演员的角色,要继续试。 一般的影视剧的选角要持续两个到三个月,而如今《心中野》还有三分之二的角色处于待定状态,机会还是很多的,所以每天来面试的演员也是有增无减。 “特么的是谁把戏服脱了就乱放啊?大家试完镜,自己去找服装老师,把衣服还了,再让我看见这种行为,丫直接滚蛋!” 刚吃饭完的余晖在演员休息的角落捡起一件古装戏服大声咆哮着,在场来面试的演员们默不作声,诸如此类的情况,这半个月来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即便是在墙上贴了很多注意的大字,但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中午休息了两个小时,由于很多工作人员与演员都没回来,余晖自己就将手里的戏服放回了化妆间,不过刚进入隔间,他一下就愣住了。 只见前不久,自己拍摄过的温凉,正坐在梳妆台前,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嘴里默念着台词。 “温凉老师?你来了都不说一声啊?” 听到有人叫自己,温凉回过头,看见余晖后笑道: “啊余导好啊,我跟贺导他们发消息说了,只不过我来的时候你们刚好去吃饭了也没什么人,阿柳老师就把我提前要试的戏发我手机上了,挺好的,我一个人待着先好好默默词儿。” 余晖走近招呼道: “那我去帮你把剧本打印出来吧,顺便帮你把化妆师喊回来,这样你也方便些。” “好啊,谢谢。” 在将戏服放回远处的长排衣架上后余晖不再打扰,匆匆离开。 按理说,像这种试镜都需要素颜,但有些年代戏与古装戏就略有不同,所以一般会让来面试主要角色的演员带上淡妆,做好造型在镜头面前看效果。 特别是古装戏,有些演员演演时装剧就还行,一演古装颜值就彻底拉闸,虽然这也与造型有关,但归根结底还是底子的问题。 不久之后,沉浸于剧本中的温凉身边眼旁出现了几张已经订好的A4纸,想来是余晖回来了,姑娘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谢谢余……” 只不过还没等到她说完,在看清来人后及时刹车,改口问道: “你不是在吃饭吗?” “你不是来了嘛,要赶紧招呼啊,我吃了两口就过来了,门口刚好碰着余晖,问了一下你在这里就把剧本给温老师送来了,阿柳她们稍后就到。” 贺天然在她身边坐下,温凉下巴轻轻点了两下,接过纸制剧本后就认真阅读起来,没再说话。 “……” 男人一时有点尴尬,他找着话题道: “对了,听阿柳老师说,你这半个月看了好几次原着,做了不少功课啊?” 温凉的目光一直落在纸上,嘴里轻描淡写地答道: “不然呢?你又不告诉我要演谁,又不给我剧本,就开了一张空头支票,也不知道能不能兑现,我就当看看小说,打发时间咯。” 虽然对方说得轻巧,但贺天然从其中竟是嗅到了那么一丝丝的……怨气。 贺天然挠了挠脸皮,解释道: “哎呀……这个……之前不还没忙完呢嘛,而且落地之后本来也没想着让你来试镜,毕竟你在我这里是已经通过了的……对了,你对余温这个角色怎么看?” 本来终于想到了一个能聊的话题,谁知温凉却是丝毫不留情面地吐出实话: “不喜欢。” “……” 可能是觉得自己过于直白的回答过于欠妥,温凉随后补充了一句: “不过作为一个演员,我还是会竭尽全力饰演好她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吗?” “如果贺导你只是觉得我外形与性格贴合角色,或者想要提拔公司的艺人,这些我都没意见,我都能配合,甚至是感激你,至于你问我为什么不喜欢这个角色……” 话到此处,温凉扭身正视贺天然: “这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合适了。” 触及到专业领域,贺天然略一思索,便直言不讳: “你说的这些都有,但主要还是你跟角色的贴合度,其实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两个影子,一个女一,一个就是女配余温,我们现在聊前者没有意义,单论余温而言,她在不管是在小说里还是剧本中,都有一种偏执感与在爱而不得后的一种失衡感,这与你的经历很相似不是吗? 一朵自幼在大富大贵之家精心浇灌起来的人间富贵花,因为不想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从而逃出了家门,几近辗转,幸运地遇到了真命天子,当知道了对方身份后大喜过望,爱的人与家族的命运竟能双全齐美,但这也是她不幸的开始,堕落的开始,因为她爱的人不爱她,而爱人的心有所属,也渐渐让她从一个极端滑到了另一个极端。 如果你把其中的爱而不得换成你的事业,你不觉得你们很相似吗?尽管现实并没有这种极端的环境存在,但这些共同点,一定可以让你在演绎这个角色的时候,帮上不少忙。” 温凉仔细地听完贺天然的见解,赞同地点点头,并且也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没错,我跟角色在性格与经历方面确实是有相似之处的,在我阅读小说的时候,我也能够猜想到你十有八九会让我来演绎这个角色,不过合适是一码事,喜不喜欢又是另一码事……我要怎么跟你打比方呢……呃,就好像有两个男生,其实一个我喜欢他,但他不合适你,而另一个男生合适我,但我不喜欢他,对我来说,余温就属于后者,但恰巧我的某些观点,也跟角色想表达的爱情观点不谋而合。” 贺天然听明白了: “所以,你们都会选那个自己喜欢的,而不是合适的?” 谁知,温凉果断地摇摇头: “余温会选喜欢的,但我温凉不会,这可能就是我不喜欢她的原因吧。” “……那你会选择合适的?” 对于贺天然的发问,温凉直勾勾地盯着了他几秒,贺天然被盯着心里发毛。 “怎……怎么了?难道不是啊?” 温凉撤回视线,略带沮丧道: “我曾经跟你说过的……不过,你忘了而已,但我也不妨再说一遍……” 贺天然一下还没反应了过来,就听温凉缓缓道: “我喜欢的人肯定是合适我的,而合适我的人一定是我喜欢的,在爱情方面就我而言,其实没有那么多的障碍与选择,我不可能让我爱的人有喜欢别人的机会,或者说让自己委曲求全,低声下气地去乞求什么怜爱,这不符合我的爱情观念,就拿余温毒杀皇帝这场戏来说,如果真的是我,我不光要杀皇帝,我还要当皇帝了,什么还要栽赃女主,离间她与男主的关系,什么他来当皇帝我当皇后,呸!是我,我就直接举旗造反,明牌上位了,所有人都得给老娘死!” 贺天然听完之后,眼中是异彩连连。 “你说的这些……不会是昨天阿柳老师告诉你的吧?” 温凉一愣:“什么?” “这是剧版的结局哦,把小说的结局修改了,是阿柳老师亲自改的,据说当时读者喜欢女主更多些,对余温这个角色更多的是一种女二般的嫌弃,所以她就没这么写,不过影视剧更宽容一些,结局有两版,一版HE,一版BE,HE是男女主扳倒了你,获得幸福,BE是你杀死了他们,但身边唯有寂寥。” “这样啊……那我就稍微对余温这个角色有点改观了……” 温凉听完还有些迷糊迷糊的,因为她没想到,自己与阿柳的想法不谋而合,而贺天然更是受到了一种无形的鼓舞,看来自己这次真的没有看错人。 他开心笑道: “不过看起来,温凉老师对自己感情史很是满意嘛,喜欢的人肯定适合我,适合的人肯定喜欢我,这种话要是没点自信,还真不一定能说出口,你不喜欢余温我也能理解了,毕竟以温凉老师这样的条件,应该也没有出现过什么爱而不得的纠结情况。” 温凉偏了偏头:“这……确实是……我不喜欢余温的……一个点啦……” 不知怎地,她说话开始有些支支吾吾,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完接下来的话,可当触碰到贺天然的视线时,一些话头还是忍不住从嘴里滋溜一下蹦了出来: “毕竟我又没谈过恋爱……” 贺天然以为自己听错了,笑容还挂在脸上: “哎呀,温凉老师你这就没必要了,我都是你老板了,这种事我不会外传的,安啦。” “我……我是说真的。” 温凉不由垂下了脑袋,嘴里嗫嚅…… “……啊?” “……嗯!” 贺天然一下都不知道该咋接了,脑中是翻江倒海,他压制住自己想要去嘲弄温凉的不住上扬嘴角,又确认了一句: “真的?” “你烦不烦!” 贺天然是万万没想到,温凉现在都还没谈过恋爱,这还真是太稀有了,尽管上次在陆Alan的酒吧里,对方透露了一些,但贺天然也只是确认温凉现在单身,但并没有真觉得对方是一个恋爱经验为0的女孩。 明星艺人隐瞒自己的恋爱经历很正常,温凉这种条件的姑娘,从高中开始追求者就遍布校园,那时你说你要备战艺考,那还说得过去,但是等到了大学,总没那么多顾虑了吧? 所以在贺天然的印象里,温凉哪怕不是个渣女,但有过一两次恋爱的经历,也是属于在正常的范畴之内的,她这样的人,身边要是缺人爱才是不合理了。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这样,温凉才对爱情有着这么一番强势的理解吧。 “那……有没有那种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的?” 贺天然小心地问道。 “那都是反过来,别人对我的感觉。” 温凉红着脸,保持着自己的骄傲。 “啊……可能要委屈你一下……其中有场你与男主新婚之夜,你知道他心有所属的戏……” “我知道我看了,不算啥,我是个演员,知道怎么去表演……跟我搭戏的演员定了吗?” “嗯……我。” “喔……什么?谁?!!” 温凉一下睁大双眼,身子一下是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贺天然。 “就我啊……那什么……男主不是还没定下嘛……” 贺天然挠挠头,尴尬道。 “不是……就不能在外头随便男演员跟我随便搭一下吗?” 温凉大声提议道。 贺天然心想,我原来这么不受待见吗? 但他嘴上却耐心解释着: “这个是阿柳老师他们决定的,指名要我来,我也很为难,而且这场戏很重要,我们搭戏的时候为了防止剧透,都要清场的……而且温老师,跟我搭戏,你这么有情绪吗?” 温凉听完后缓缓坐下,嘴里纠结着说道: “倒也不是……只是……这两天……特别讨厌你而已……” “……为啥啊?” 贺天然一脸黑线。 温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你猜!” “你……亲戚来了?” “滚!” 第426章 拥抱曾是我们习惯却又暗淡的动作 第426章拥抱曾是我们习惯却又暗淡的动作 “别那么上情绪啊,我估计就这么给你搭一次戏而已,你忍一忍就过去……不如,我给你透露一个好消息吧。” 为了安抚一下温凉的心情,贺天然故作神秘,笑嘻嘻道。 “说。” 果然,没有那个女生能禁得起这种八卦句式的勾引。 “昨天会上我不是让李岚帮忙联系一些一线小生嘛,不得不说李岚的人脉确实宽泛,今天就给了信儿,你猜她找到了谁?” 温凉侧过脸,虽然面上冰冰凉凉,但听闻剧中的男主有了着落,还是忍不住好奇道: “谁啊?” “隋初朗。” 姑娘从对方口中闻言这个名字后一愣,然后没什么反应似的摆摆头: “嗐,我还以为谁呢。” 贺天然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奇怪道: “怎么?感觉你还是不满意啊?” 隋初朗是目前人气最为火热的当红小生,前几年几次转战大荧幕拍电影,但票房都是屡屡失利,不过即便如此,他的人气依旧不减,前年因为想要摆脱一些偶像化的标签,就特意开始拍一些军旅题材的硬汉剧,反正播出后口碑还行,如果他能答应这次《心中野》的拍摄,回归古偶题材这个主战场,想必一定能掀起不少话题度。 温凉摇摇头,“没有不满意,只是习惯了,当初读书的时候,跟隋初朗搭了不少次的表演课作业,天天上课抬头不见低头见。” 贺天然这才恍然,“哦,我记起来了,你跟顾乔蔓还是隋初朗是一个班的,怪不得。” “贺导儿,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隋初朗跟玲儿、跟顾乔蔓,你可能在表演上要好好调教一下……” 温凉委婉了表达了自己想法,贺天然笑了笑没说话,这两位的偶像派的演技一直被观众诟病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先别说别人了,温凉老师,现在可是你在试镜哦~” “我?哼~”温凉鼻中轻哼了一声,“贺导你应该知道在表演的时候,对手的状态也会影响到演员自己的发挥吧?” 贺天然嬉笑道:“明白,我肯定是全力配合温老师的。” “说得轻巧~隔行如隔山,别拖后腿就好。” 温凉将两页剧本推到贺天然眼皮子底下。 “你词儿都记好了?” “嗯~” “专业!” “别拍马屁了,你也有词儿,别搭戏的时候忘了,我可不救你,你也看一看,我们先对一下。” “行嘞~” 贺天然拿起剧本看了起来,剧本本来他就有全程参与,有些词儿都是他自己写的,虽然现在还做不到把整篇剧本倒背如流的程度,但要单单记下一场戏中的台词,这速度还是非常快的。 过了一会,造型师回来了,开始给温凉打理装扮,今天只是试镜,在正式拍摄中的服装还没做好,这个以后还要单独定,所以造型还是弄出与试镜戏码相匹配的妆发和服饰。 那既然是大婚之夜的戏,又是皇家婚礼,那么凤冠霞帔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过这一身豪华打扮,在一水租借来的古装平民服装里可没有,只能用着一般的新婚红衣凑合着。 贺天然因为只是搭个戏,化妆啊服装这些就免了,但是作为导演,确定演员妆造本就是他分内的工作,所以在温凉在化妆起来,他也提出了许多建议与要求。 “这个你拿着,戴手上。” 贺天然从一遍的装饰盒里拿出一个看上去有些廉价的玉镯。 温凉一见,接了过来,回忆起小说中的细节,说道: “这个是……余温出逃民间时,缠着苏景澈给她买下的玉镯子?” “嗯,她一直很珍惜这个东西,大婚之夜也会戴上,也算是男主跟女二为数不多的一点糖了。” 温凉很是伶俐,一下就明白了贺天然的心意,说道: “行,那我想一想等会试镜的时候,怎么在这个玉镯上做一点功夫。” 这跟开了窍的演员讲戏,给出一个东西来她自己就会举一反三,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身心愉悦,节省了不少事儿。 温凉这边化妆差不多要接近一个小时,中途阿柳带着几个编剧过来后,贺天然就提前出来了,等会他跟温凉都是对手戏,中间需要保留一段时间,保持一段距离,让各自酝酿情绪。 于是乎,现在正在外头试镜的演员就惨了,本来余晖这位负责面试的导演给到他们的压力就很强,没想到贺天然这位主导演竟然也亲临现场,顶着一头白晃晃的头发就在旁边看着,他也不落座,也不对面试演员的表演做出什么评价,就是在一旁双手环抱,眉头紧皱,面色深沉地来回踱步。 “眼神别往旁边飞,监视器里都看着呢,摄影机在哪不知道吗?这么容易被旁人影响,这点信念感都没有吗?” 下午的演员面试,就这么在余晖的斥责声中进行着。 “好啦,各位来面试的演员老师请暂避一下,大家暂时先休息半个小时,接下来的试镜可能就不方面公开了啊。” 在轮番进行过几组的面试之后,贺天然拍了拍手,当众招呼了起来,众人闻言站起来退出了试镜间,小角色的试镜戏份不在乎泄露与否,但重要戏份与明星的试镜,还是要进行一些保密工作的。 余晖从面试的席位上走到了贺天然跟前,拿出一支烟,笑道: “哥,紧张吗?” 贺天然招呼在场的几个小伙计帮忙利用布景积木搭出一个室内的景来后,接过烟,朝着一边的逃生通道递去了一个眼神,示意两人到那去抽。 抵达这个偏僻的角落,两人开始吞云吐雾。 “什么紧张?” 贺天然明知故问。 “跟温老师搭戏啊!我可记得研一我俩一起上表演课的时候,龙老师骂你可是骂得最凶的。” 余晖卖弄起了贺天然的黑历史。 “呸,那叫爱之深责之切知道吧?何况我就搭个戏我紧张啥?倒是你,到时候别光看我,这是别人温凉在试镜,我演得好不好无所谓。” 贺天然嘱咐了一句,哪知瞬间就被余晖拆穿: “这……好不好的,不最后还是你来定嘛……” 白头鹰双眼一瞪,余晖瞬间转移话题: “对了对了,哥我还没问你呢,昨天你那段探戈,怎么跳得那么骚啊,有空教教我呗~!” “滚滚滚,这叫天赋,懂吗弟弟?” 其实,昨天自己跳的段舞他本人也很困惑,自己分明从未练过交际舞,可在温凉的带动下每个动作都显得无比自然与熟练,而且都是潜意识在控制自己的行动,就像肌肉记忆一样,这种事情解释是解释不清了,如果不能归咎于天赋或是对方的带动,那真的有几分邪门…… 也不知道,当时的温凉跟自己跳舞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贺导儿,温老师来啦!我们开始吧!” 不远处,传来阿柳的一声呼唤,贺天然蓦然回首,就见温凉穿着一件大红喜袍,她缓步走来,眉眼如画,那点点红唇恰似初初绽放的殷桃,娇嫩欲滴,而那白皙的脸颊上涂抹着淡淡的红妆,更如朝霞映照在晶莹的雪地上,明艳耀人…… 她没有凤冠霞帔,只是一袭简单的红袍就能穿出这种效果,而她只是明眸一抬,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贺天然,瞬间就像“砰——”地一声射出一颗子弹,让对方呆愣在原地。 见到此种情形,她嘴角一翘,缓缓盖上了自己的红盖头,端是一个顾盼生姿啊。 但那副绝美面孔被遮盖之后,贺天然再猛一回神,掐灭了香烟, “好,我来了。” 男人往回走去,心中不住用角色的心理,对暗示道: 「苏景澈喜欢的是女主,不会喜欢她;苏景澈喜欢的是女主,不会喜欢她,这次我一定要跟余温说清楚……」 回到表演区域,这种试镜的表演,导演很少说戏,都是演员在了解剧本后自行发挥,在看过之后表演,才会点出不足。 而且贺天然身份也特殊,说了戏就相当给温凉作弊了,反正场景也很简单,就一个几张积木拼出来的床和一张桌子当是室内的景,于是在简单交流了两句,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温凉头披红盖,坐在了床头,而贺天然走到了入场屏风之后。 “嘶……呼……” 做过一次深呼吸,贺天然安静等待着余晖的开始。 “不要喜欢她,不要喜欢她,我喜欢别人……” 望着坐在床头的温凉,贺天然的心跳渐渐急促起来,他嘴里轻声给着自己心理暗示,可他越是如此,像是昨天跳舞一般的那种熟悉感觉,再次升腾起来…… 在现实中,他好像曾经历过类似的矛盾与挣扎主角一样的挣扎,在他眼中,时间好像凝滞,现实与戏剧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一股白雾开始在四周弥漫开来,而眼前的置景已不再简陋,他仿佛真的置身于一栋古时皇家规格的房间外,而身上,已是着上一袭锦衣。 随着一声遥远的“开始——”他推门而入。 …… …… 贺天然(苏景澈)穿着锦袍,神色凝重地走进洞房。 他看到床榻上红盖头下端坐着的新娘,目光流转。 温凉(余温)身着华丽的嫁衣,红盖头笼罩着她的容颜,显得既娇柔又神秘。 他慢慢地走到温凉身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揭开红盖头,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双眼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嘴角上扬,表现出对这场婚礼的满足。 然而,在贺天然的眼神中,温凉捕捉到了一丝冰冷和疏离。 贺天然目光中流露出他心中对另一个人的念念不忘。 温凉的笑容逐渐凝固,眼神变得迷茫,不知所措。 她试图保持住微笑掩饰内心的失望,但那失望仍在她眼中闪烁,贺天然见状,表情更加严肃,他的心情也变得沉重。 贺天然走到一边的桌子边坐下,双手握在一起,轻轻叹息。 温凉察觉到他的不安,身着嫁衣的她,轻轻上去靠近,轻声问道: “景澈,你怎么了?” 贺天然默然不语,似乎在挣扎着如何启齿。 最终,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温凉,缓缓地说: “余温,你知道我跟无邪的事,这段婚姻原本非我所愿,但我们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从今以后,我会尽我的责任来保护你,但……我心里,已经装不下另一个人了。” 温凉听到这番话,心如刀绞。 她努力稳住情绪,轻轻垂下眼帘,遮住泛红的眼眶,她的手指颤抖着握紧了裙摆的绣锦。 不知道是温凉的演技太好,还是贺天然入戏太深,见状心中是五味杂陈。 作为戏中角色,他明白这场政治联姻让温凉付出了太多,而他却无法给予她应有的幸福,贺天然试图安慰温凉,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温凉感受到他的触碰,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却又透露着悲伤,她喃喃道: “我明白的……” 此时,温凉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个翡翠玉镯,将它递给贺天然。 “景澈,帮我把镯子戴上吧,这是你送给我的,我一直留在身边……” 本来这个镯子贺天然面试的时候给她,是想让她一开始就戴上,没想到温凉的设计是让贺天然帮她戴上。 贺天然接过玉镯,细心地为温凉戴上,这个动作充满了温柔,然而,在他为温凉戴上玉镯的瞬间,他的目光似乎又透露出对另一个人的思念…… 温凉感受到贺天然心不在焉的样子,内心再次涌起失望。 她黯然神伤,一言不发地走回床头坐下,今日本是她的大喜之日,而她却忍不住低头痛哭起来,泪水打湿了她的红裳,而眼前的意中人,从始至终,都没转头看过她一眼…… 此时,她内心深埋的怨恨之种开始萌发,为今后的故事埋下了伏笔。 贺天然听到温凉的哭泣,心头一紧,意识到自己的无情伤害了她,他走到窗边,背对着温凉,遥望着夜空,试图压抑自己心中的愧疚。 这段戏没有台词,可这个场景之内,却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氛围。 贺天然饰演的苏景澈终究还是转过身,他要离开了。 可就在他即将下场的前一秒,忽听身后一声玉碎之音,玉镯的碎渣散落在贺天然的脚边,随后便是一声凄厉中带着幽怨的痛斥: “贺天然,你今天如果抛弃我,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她叫我什么?! 贺天然还没有回过神来,身边就突然被人抱住。 就像是相逢的人再继续错过,拥抱曾是我们早已习惯却暗淡的动作,这种感觉温暖,陌生又忐忑。 “别走,别再抛下我……别走……” …… …… “咔——!” 第427章 (笑) 第427章(笑) (上一章应该是第三十八章,这章才是三十九章,复制标题的时候失误了,后台修改不了标题,所以在此更正一下。) “谁喊的咔?!” 因为旁人的一声高喊,贺天然瞬间从情景中抽离,四周弥漫的白雾眨眼消散,就像是不存在过一般,当他再次晃过神时,眼前的景象已经重新变回了原来搭景简陋的试镜间,就和昨天与跳舞时的遭遇一模一样。 那种久违的熟悉感如同潮水一般褪去,这让理智还未占据上峰的贺天然颇感气恼,他忍不住大声质问了一句,不知是因为这出好戏还未演完,还是因为刚才那种如梦似幻的状态被突然打断,亦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他也说不上来为何会突然这么生气。 本已是被两人演技所征服的余晖阿柳等人脸上还挂着喜悦,但被贺天然这么一吼,顿时是表情凝滞,互相望了望,不敢出声。 贺天然一双鹰目射向余晖,那是刚才那声“咔”的来源,后者被这道目光直视得缩了缩头。 他是这次面试的导演,不喊停演员就会继续演,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比较少,一般是演完这场戏或许中途表演不行就直接喊“咔”了,很多情况下,演员在剧本结束后,是否要即兴继续演下去,更多是出于导演对现场的一个判断,而余晖刚才那一声,显然是认为两人演完了,下意识的举动。 随着情绪恢复,怒气消退,贺天然挪开了视线,其实仔细想想,余晖也算是救了自己一把,因为如果是在演下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剧本里,这场戏主角苏景澈最后是扬长而去的。 而当刚才温凉喊出“贺天然”这个本不属于戏中人名字的时候,名为“贺天然”的男人,又该怎么去取舍呢? 贺天然心乱如麻,但还好,这只是一个温凉在表演上的失误吧…… 他伸出手,盖住还环抱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柔荑,他轻轻拍了拍: “温凉,结束了咔了,松开吧。” 忽然,贺天然的腰间又是一紧,身后传来一句夹带着倔强的啜泣嗓音: “没结束……没结束……没结束……” “……” 她的嗓音一声比一声低弱,但又一声比一声固执,她抱得很用力,头埋着贺天然的背上,男人感受到身后衣服的湿润,心中似有一股难言悲伤弥漫开来。 “不是……我是说……戏结束,是我们的表演结束了。” 贺天然柔声安慰,近处的众人被这一幕给怔住了,直到贺天然给他们递去了一个眼神,这才纷纷上前帮忙安慰。 “哎呀温凉,可以出戏啦可以出戏啦,不哭不哭不哭……” “温老师真是演的太棒了,休息一吧,缓一缓情绪。” “就是啊,这真的是这几天试过最好的一场戏了,你说是吧,贺导儿。” 演员入戏走心了,情绪失控,一下子从戏里走不出来都是在剧组里很正常的事,不过试镜时发生这种情况还是属于少见的,因为像这种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戏,有经验的导演要么就等演员进组后安排在第一场,直接冲击一下子;要么就排在中后期,演员们各自熟悉磨合的差不多了才开始。 而温凉刚才的表现以及现在的状态,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以前被贺天然始乱终弃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抚着温凉的情绪,正要帮忙把两人分开时,哪知温凉情绪上来,一手抱住贺天然的腰,一手撇开众人的手,泣道: “不要过来,不要分开我们,你们走开……你们走开……没结束,没结束!” 贺天然被她拖着连连后退,心想这那成啊,这一直抱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这情绪来的也太猛了些啊。 他赶紧安慰道: “我不走我不走,刚才都是戏呢,是假的啦!来,你先松开,让我看看你。” 只听身后温凉大声道: “不松,不看,我丑……” “不丑不丑不丑……” 贺呢,就感觉温凉擤了一下鼻子,他急道: “欸~!温老师,你这鼻水可不能往我衣服上擦啊,来来来,我给你拿点纸擦一擦,你擦一擦就美啦!” 贺天然赶紧招了招手,阿柳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贺天然狼狈地换了几个动作,这才把纸巾递给身后哭泣的佳人。 众人看他俩像是一对连体婴一样在场中来回倒腾,想要笑吧,感觉又不是很尊重刚才两人的表演;可不笑吧,现在两人成为彼此挂件般的情景又着实滑稽得很…… “擦擦啊,就是戏结束,我人不搁这的嘛?” “……你不走?你不抛弃我了?” “嗨呀我不走,我不抛弃你……哎呀,我在这儿又不会飞了是不是?还是说你是哆啦A梦啊,要戴上竹蜻蜓,就打算这样抱着我一起飞啊?我可跟你说啊,我中午吃的可是地瓜,俗话说一斤地瓜半斤屎,你可掂量着点儿!” 贺天然哄人的功夫确实是一流,这话一出味儿都有了,什么情绪,什么悲伤,瞬间就被冲散了。 周围众人已经哈哈大笑,捧腹地捧腹,拍大腿的拍大腿,贺天然也感觉到温凉环抱自己的手顿时一松,靠在背上的脸庞似是已经破涕而笑,想来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 贺天然缓缓将温凉的手从自个腰上解开,对方这次也没再挣扎。 待到他转身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眉梢挂珠,双眸好似被清晨露水打湿而更显清澈透亮的姑娘,不过于此同时,她秋水一般的眼眸中蕴含的却不是温柔,而是一种埋怨与炽情。 仅是这一眼,似乎是想把眼前的贺天然看个真真切切。 等到真的看见对方嬉皮笑脸地站在自己面前,她这才抽着鼻子,拿出纸巾,擦拭起眼上的泪花。 贺天然顽性不改,嘴上笑道: “哟,这回头一望还不止。” “……” 温凉一顿,谁会想到那句俗语还有下半句,姑娘脸上原先的那份痴缠肉眼可见的减退,温凉恢复了原本脾气,随后贺天然的耳边生风,只听“啪”地一声响,对方抬起手就朝自己脑袋上这么招呼了一下子! 这一下,打懵了贺天然,把围观的众人打的哈哈哈笑声不断,温凉也顿时清醒了。 余晖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说道: “哥,接下来还有场戏,咋还是试吗?” 贺天然转过头来,没好气道: “试你大爷!你问阿柳老师!” 阿柳跟连同的两个编剧也是笑不活了,连连摆手: “不试了不试了,哎哟阿凉你演的可真好……刚才我好心疼你呀……” 几个姑娘挤开贺天然,将温凉围住,温凉这边恢复了理智,为刚才自己的一番作为感到大为羞耻,也是难度露出那种女孩子的娇羞,对着几个同性友人腻声: “哎呀——你不要笑话我,刚才我太入戏了一点……” “不会不会不会,你演的好极了!” 几个女生很快是七嘴八舌聊到了一起,贺天然在旁边心想,嗨哟,你那是入戏一点呐…… 想着,他转过身朝着余晖走去。 而他的身后,正跟编剧们聊天的温凉,偷偷瞧了他一眼。 温凉在表演余温时,细腻地展现出她的喜悦、失望和绝望之间的情感转变,这一点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而贺天然在表演苏景澈时所表现出的冷漠和心有所属,也让她的表演更加丰满、立体,以至于最后温凉说错了台词,喊出演员真名的这个错误,也变得瑕不掩瑜,无关紧要了。 当然了,以上都是旁人眼中对这场戏的观感。 作为戏中人的贺天然,对此有着更深层的困惑,昨天的晚宴与今天的试镜,这种光怪陆离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两次了,而且都是在自己接触了温凉之后才产生。 这代表着什么呢? 贺天然想不明白,他想起问问温凉,是不是跟自己有同样的感受,但现在试镜间人多口杂,并不是个好时机,待到温凉也几个编剧一同走后,他悄悄问着身边的余晖道: “小余儿,你说人在什么时候,会有那种如梦似幻,似曾相识,眼前景象都能变幻,自己开始呼吸急促,感觉像是得了癔症一样身体不受控制,时而兴奋、时而平静、时而悲伤的体验?” 正在招呼着其他演员准备试镜的余晖被他说得一愣,然后万分惊恐,小心翼翼地说道: “哥……现在开机在即……你可千万别误入歧途啊,你怕不是……嗑药了吧?” 贺天然双目一瞪,“你才嗑……” 说罢,他感觉周围有视线看向自己,这才降低声线,说道: “你想哪儿去了?我问你正经的!” “但听你这描述……”余晖苦着个脸,“难不成是……喝醉了?” “不不不,我清醒得很。” 余晖挠挠头,想了一会,终于是一拍脑门: “我知道了!” “什么?” “你恋爱了!恋爱的感觉不就是这样的嘛!” “……” 贺天然一怔,然后抬手就是连连招余晖头上招呼,这小老弟被打得抱头鼠窜,贺天然还打一下嘴里就重重说一句: “我恋、恋你大爷、恋你大爷——!” 二人闹腾了一番,试镜继续,还是由余晖来主面,现在化妆间有人,去了也不合适,而在这里看着试镜,自己是不是要走神也不成样子,于是贺天然再次走到安全通道里抽起了烟。 他今天还真想问问温凉,对方是不是跟自己有同样的感受,把这事儿给弄清楚了。 他拿出手机,琢磨了一会,给温凉发去条消息。 湛蓝天:「在吗?」 对方回复得很快,但就两字。 月亮不打烊:「不在。」 湛蓝天:「问你个事儿呗~(露齿笑)」 月亮不打烊:「你来化妆间啊,我在卸妆呢。」 湛蓝天:「有人,不合适。」 月亮不打烊:「怎么,你要跟我告白啊?这么怕见人~我不介意的!」 贺天然一脸汗颜,他真是服了这丫头了,他琢磨了一下,回复道: 湛蓝天:「有件事儿我想谢谢你。」 月亮不打烊:「什么啊?(问号脸)」 湛蓝天:「昨天跟我一起跳舞啊,这是我第一次在我爸面前争面儿,这个必须得谢谢你,要不是你领得那么好,我也不可能跳下来。」 显然,对方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谢,也有点措手不及,回复得比前几条稍微慢了一点。 月亮不打烊:「你在逗我吧,当时你的动作不像是新手啊,而且……」 湛蓝天:「而且啥?」 眼看自己的旁敲侧击就要奏效了,如果对方说出什么类似于“我有种熟悉的感觉”或者“我们莫名默契”之类的话,那么贺天然就能判断对方是不是有跟自己一样的情况。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问…… 也算是刚才余晖提了个醒,这么久就像是俗套的搭讪开场白一样,太暧昧。 谁知,贺天然这边等了一分多钟,只看到断断续续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等到真回了,他定睛一看: 月亮不打烊:「你猜~」 “我猜你大……” 贺天然差点没破口大骂,三岁小孩呢,还猜来猜去! 湛蓝天:「这我怎么猜啊,毕竟是你对我的印象(害羞)」 月亮不打烊:「你很在意我对你的印象吗?」 “……”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尽管贺天然竭力避免,但这话题就不知不觉暧昧起来…… 湛蓝天:「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印象如果,但我对你的印象很好的,特别是见识到了温老师的演技与性格以及歌喉之后,真的是一级棒!(狗头)」 贺天然拍了一顿彩虹屁,但对面似乎并不感冒。 月亮不打烊:「哦,我们的贺老板,鼓励员工就是这么个鼓励法吗?我还记别人都是什么出国团建啊,再不济也是小酒喝一喝,点心吃一吃,还帮忙拍个vlog什么的,怎么到我这里,就是一句单纯的文字感谢了?」 贺天然看着这段讥讽的文字真是咬牙切齿,他尝试着回复了一句: 「那温老师……有空赏脸吃个饭吗?我确实是像当面感谢一下的。」 对此,温凉那边只回复了一个字与括弧,充满了各种意味的—— (笑)。 PS:感谢”镜花飞雪“老哥的上盟,感谢!! 第428章 你觉得你会幸福吗? 第428章你觉得你会幸福吗? 日落时分,夕阳余晖洒满大地,金色的光辉如同画家的调色板,把天际渲染成一幅美丽的画卷,橙黄色的暖光洒满长街,一家路边的西餐厅显得格外宁静,阳光斜射进来点缀着精致的餐具,店中播放这一首舒缓而悠长的纯音乐,为这个时刻增添了些许浪漫氛围。 那一处僻静的角落,温凉和贺天然相对而坐,享受着这下班后的闲暇时光。 “珠光巷这边其实吃的玩的都很多,因为环境的关系,一些影视公司的艺人朋友常常会在周边餐厅打卡,味道肯定是没话说,只是价格嘛,肯定是谈不上什么性价比了。” 在餐点未上之前,贺天然随意聊起了珠光巷周围的一些琐事,由于现在餐厅现在只有零星几人,所以温凉并没有带上口罩遮掩面容。 透窗的夕阳洒在她微卷柔顺的长发上,此刻她正闭着双眼,模样慵懒的像一只晒着太阳的小动物…… “能在贺导这样的人嘴里听见‘性价比’这个词儿,看来平时可没少精打细算呢。” 温凉睁开眼,右手撑起自己的下巴,随着她的一偏头,整张俏丽的面孔都浸染在了金色的阳光之中,双目熠熠生辉。 听懂她是在打趣自己入股李岚公司的事,贺天然耸耸肩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见着她享受阳光的模样,不由问出另一个问题: “你喜欢猫还是狗?” “嗯?” 温凉眨了眨眼,想了想说道: “都喜欢,但一定要挑一个的话,喜欢会狗狗多一些。” 那跟你表现出来的性格不太匹配啊。 贺天然心里腹诽了一句,嘴上自然接道:“是吗,为什么?” “因为狗你待它好,它就会很热情地跟你摇尾巴啊,舔你手手啊,把头凑过来让你摸,猫的话……嗯,有点高冷,对它再好也不会感觉很熟,你得求着它让你摸,感觉就……我不太喜欢这种互动方式,我还是喜欢狗狗那种热情点的直球,简单纯粹,多舒坦呀。” 温凉琢磨了一会,坦言道。 “哈哈,也不是所有猫的这样啦……” 可我又是给你配角,又是投你公司,还帮你改变了爆黑料的营销方向,昨天到今天,咱不说以身相许吧,也没见你多感谢我一句啊。 贺天然心中默默想着,果然人缺啥就喜欢啥,这不是反着来的么。 不过他入股李岚的公司也不光是为了温凉,更不缺这些表面功夫,关乎温凉这姑娘,李岚最近两天来跟自己说了不少,大体上意思就是这姑娘很有潜力,但浑身都是刺儿,性格很强,不好驾驭,原先公司的计划是先晾她个一年半载,等到她开不了工了,态度软了,再重新启用。 不过嘛,现在《心中野》开拍在即,自然就不能让温凉就这么耗着。 现在贺天然对温凉的事业也有了话语权,而且多多少少温凉在情理方面是肯听自己话的,不像她跟李岚一样隔阂那么重,所以今天贺天然请这顿饭,一方面是解决心中困惑,另一方面,也算是老板跟员工培养感情的一种手段了。 这时,温凉反问:“那你呢?你喜欢猫还是狗?” “我……跟你一样,都喜欢。” “不行,如果你跟我一样,那你就必须挑一个。” 贺天然犹豫了一下,给出第四种答案: “那我就不挑了,干脆都不要。” 温凉一怔,贺天然见她表情,解释道: “退一步讲,这两种小动物我都没养过,选谁不选谁心中都没啥偏向,所以不选也没什么损失;进一步讲,如果我两个都喜欢,我也会不选,因为我挑了一个之后,就会忍不住去想另一个我也喜欢啊,它要怎么办,我手上这只小动物要是通人性一些,知道自己的主人还惦记着别的小动物,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可怜? 所以与其被这种问题困扰,还不如都不要,让它们被各自喜欢的人领走,说不定会是更好的结局。” 温凉听得发楞:“那……你可以两个都要啊。” 贺天然提醒道:“不是你说一定要选一个的嘛?” “啊,对对对……”温凉拍着脑门:“没想到贺导你这想法还挺别致啊,我能上升到你价值观上来吗?” “差不多吧……但人是人,动物是动物,人的事情要复杂太多了,但从某些方面来说,我确实是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还是破釜沉舟?舍己为人还是自欺欺人?我一下想不出太合适的词儿,但你应该能听懂吧?我性格里确实是有类似东西在的。” 尽管贺天然解释含糊,但温凉却是点了点头: “我能听明白,因为有时候我这个人也会有极端或者尖锐的一面,不说感同身受,但理解你的话没什么问题。” 这时一位服务员缓缓走来,将手托着银色托盘,然后轻轻放在了桌上,摆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道法式前菜,法式皇后酥。 那金黄的酥皮与内灌鲜嫩的鸡胸肉完美搭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温凉拿起一块,咬上一口便入口即化,满口余香,眉眼间流露出愉悦之情。 “味道还可以吧?” “不错。”温凉一手拿着酥点,一手用手指抹了抹嘴角的餐渍,接着道:“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昨在你爸面前出了一次风头,这事儿对你有这么重要吗?还单独为此谢谢我。” “当然重要。” 贺天然先给出了一个结论,面对温凉这种直性子,他也暂时不考虑什么交浅言深了,而是坦诚道: “因为我从小到大接受到的多是一种挫折教育,然后导致我……自尊心上是有点自卑的,因为我父亲觉得,与其在外头我仗着个富二代头衔耀武扬威,背地里被人指摘,还不如在家里被他贬低到泥土里,每逢过年过节,家里人越多的时候,他就越喜欢教育我,什么面子啊,尊严啊,不存在的,这样一个我,人在外头,就不怕别人说什么了。” 温凉准备进食的动作一顿。 “那你母亲没有……” “他们的教育观念是一样的,甚至我母亲对我更严厉一些,但这种情况等到了我上高中之后,就好了一些,因为他们离婚了。” “……” 温凉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去判断这件事对贺是好是坏,只是想起高中时贺天然的形象,感觉确实是有那么一个道理…… 贺天然似乎也是心有所感,主动开起玩笑道: “所以说,如果是高中时代咱们遇上,我跟你这样的校园明星坐在一起吃饭,那我的自卑到泥土里去……不过……” 说到这里,他一顿。 “不过,这也确实把我塑造成了一个没有什么优越感,懂得为人处世的富二代,一个对人对事都懂得分寸跟礼节的……好青年?” 他笑了笑,他的目光看向服务员期间送来的汤品,琥珀色的汤汁在精致的瓷碗里熠熠生辉,上层铺着金黄的奶酪,经过烤箱的焗烤,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但桌上两人都没有喝汤的心思,温凉追问道: “那你是……怎么竖起起现在这份自信的呢?” “一是考上了港大之后,我有了更充沛的时间,遇到了一些很好的人,这是让我改变的开始;二嘛……” 贺天然目光直视对面的女孩,继续道: “就是现在,或者说当我搞影视这一行开始。 山海集团这四个字,就相当于是我父亲的名字了,不管是公司还是财富,都是他创办与累积起来的,他们已经绑定在一起了,我想要去继承什么,子承父业天经地义,这对我都很简单,外人更无可置喙,只是我要想在他的后面去赶超他……” 贺天然摇了摇头: “很难了,因为那不是我的专业领域,更不是我喜欢的领域。 别人都说,富二代只要不瞎折腾,肯定能富过三代,这句话虽然有道理,但也不是全部的道理,人生在世不折腾一下多没劲啊,你睡觉都得翻下身不是?所以,我整个少年时代都在寻找,我身上有的,而我父亲身上没有,并且可以挣到钱,作出成绩,让他刮目相看的……” “电影?” 温凉猜测着。 贺天然点点头,又摇摇头:“准确的来说,是「未来制作」,是MADEINFUTURE,是你们这群人。” 温凉听完,心中感慨无限,颇有感触道: “看来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贺天然笑道: “现在你知道,昨天你帮我争了一回面儿,我要好好谢谢你了吧?” 女孩回想着:“昨天我跟大老板聊天,感觉他人挺好的啊,可能是我跟他接触也不多吧,不管如何,你这个当儿子的肯定是比我更了解他。” 主菜上桌,是一道色香味俱佳的法式牛排,那厚实的牛肉在高温锅中翻煎,表皮焦香,肉质鲜嫩多汁,配以经典的法式红酒烩汁,使得牛排更加美味。 一瓶红酒被服务员缓缓地打开,那醇厚的香气让人陶醉,此刻天已黑尽,随着窗外晚风轻拂,酒香与肉香在空气中弥漫,令人食指大动。 贺天然拿起刀叉,“吃吧,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我都饿了。” “嗯!” 在这般的袒露心扉之中,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贺天然切下一开牛排放进嘴里,咀嚼完毕后问道: “对了,上次我送你回家,在车上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温凉抬起头:“记得啊,你说想听听旅行时的事儿,因为你觉得这对我很重要。” “我觉得?难道不是吗?” 温凉偏了偏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一声。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没有,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述,我就暂且称呼你为小甲吧,路人甲,可以吗?” “可以啊。” 温凉吃了口牛排,抬着眼眸,回忆道: “我记得当时我们也是在吃饭,应该是……过桥米线,对,在大理的时候,当时你就这么坐在我对面,你说……不是,小甲就问我这么一个问题,他说,如果他追我,我会不会答应。” “噗~” 贺天然本是拿起酒杯,细细品味红酒的滋味,这入嘴,听完这句话差点没喷出来…… “小甲说的,又不是你说的,你代入干啥,你别慌啊。” 姑娘用着玩味的眼神看着他。 “我……那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不会。” “干得漂亮!” 贺天然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你……就不想听听理由?” “你拒绝我……呸,拒绝一个路人甲还需要理由?开玩笑呢,自知之明呢?随便拒绝!” 温凉瞪了他一眼,贺天然立时改口道: “呃,但理由……你想说,我还是十分好奇的……” “我就说,就像是两线平行永不相交,如果不发生点什么意外,我可能都想不到自己会喜欢上她的理由……” 这…… 贺天然有些琢磨不透温凉话里的意有所指了。 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如果是大学时代,两人没什么交集也正常,可现在…… 自己都成人家老板了,你这要是再没交集,那就有点过分了吧? 所以说,温凉这理由是当初真那么说了,还是临时改的,说给自己听的? 温凉也不急着回答,她观察着贺天然的表情,端起红酒杯,那如火焰般的液体在晶莹的玻璃杯中跳跃,照映着她那迷人的笑容。 她轻轻啜饮一口,性感的红唇泛起丝丝诱惑,让人心头一颤。 “然后我……咳,那位路人甲,当时听完你的理由后,是个什么态度呢?” 温凉歪了歪头,一缕波浪长发顺着她的耳后滑落到额前。 “没什么态度啊,他就问了,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你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 别说,这个问题贺天然还真挺好奇。 “对,他当时的表情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温凉一指贺天然,后者顿时一脸黑线。 “哎呀……这先抛开,重要的是你当时怎么说的。” 妩媚动人的女明星摇晃着红酒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嘴角挂着一缕促狭,反问道: “贺导儿,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啊。” “这怎么又扯上我了,不是路人甲吗……” “哎呀你不管嘛……你就回答就可以了。” “……行,你说。” 温凉亲启朱唇,缓缓问道: “你觉得,你会幸福吗?” “……啊?” 贺天然一脸的黑人问号,不知道这个问题与温凉之前说的那些有什么上下文的关联,他摸着下巴,先是接了个梗: “首先……我姓贺,我不姓福;其次,我……我当然会幸福啊,要不然我之前说那么多干啥,即便现在还没到最好的时候,但咱这不是正朝着那个目标,撒丫子狂奔呢嘛,所以我肯定觉得自己会幸福啊,狠狠的幸福好吧!” 温凉听着他的俏皮话,眼中盛满了笑意。 (阅读提示:如烟:还欠了她的一生(五)) 第429章 我们都未曾变 第429章我们都未曾变 尽管贺天然实在是搞不懂自己幸福与否与温凉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之间有什么必要的关联,但见到姑娘笑殷殷的娇艳模样,索性也就不再去琢磨。 毕竟聊天嘛,很多时候答案也仅为次要,情绪才是首位。 见到温凉并没有公布答案的意思,贺天然很是识趣,接着道: “好吧,打听你喜欢什么人,这种问题确实是唐突了一些,那接下来呢?接下来这个路人甲听到了你的回答,算是彻底放弃了吧?” 温凉螓首轻摇,说道: “谈不上什么放弃与不放弃,或许对方最初接近我的目的是想要搭讪,但对方分寸跟距离都把握得很好,就像……贺导你一样,所以我对小甲的第一印象虽然谈不上喜欢,但肯定也不是讨厌的。 何况当时我们也是萍水相逢,吃完了那碗米线,就在大理分别了。” 贺天然又送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这一次等他细细咀嚼,品尝完之后才再次回道: “嗯……如果我是编剧的话,这个故事应该不会在这里断开,但现实中的分别往往就是这个样子,哪来这么多后续不是。” “不过这才是旅行有意思,或者人生有意思的地方,惊喜往往就会出现在伱意料之外的地方。” 温凉接着继续道: “之后的一天,我去了玉龙雪山,那天大雾封山,天气特别不好,我跟朋友们排了很久的队,爬了很长的栈道才抵达观景台,但可惜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不过幸运的是,我又一次遇到了小甲……” “所以,这算是一回生,二回熟?我怀疑是这哥们是在偷偷跟着你们呢,要不然哪能这么巧。” 贺天然放下刀叉,端起酒杯,吐槽着故事里这种经常出现的俗套巧合桥段。 “可是我当初的行程,除了跟他提了一嘴我们乐队的演出之外,其他的行程他是一概不知的呀~” 温凉为其辩解了一句,贺天然笑道: “那这么看来,你用上‘幸运’两个字确实是名副其实了,毕竟这人海茫茫,能连续碰上一个陌生人两次的这种概率,确实是蛮小的。” 温凉闻言眼波一转,她双手交叉,摊在桌上,探出上半身凑过来,故意追问道: “那如果是三次呢?四次呢?” 随着距离的突然拉近,一股香风扑入鼻腔,男人对她话语中暗示心知肚明,慌忙抬起酒杯,避免与她对视,直至轻抿一口后,温凉已是退回了原位。 “那就……相当于中彩票了吧。” “我觉得贺导说得对~” 温凉视线不移地看着对方,她发现自己这位老板,在不工作的私下场合里,其实还蛮容易慌的,就感觉有种与身份不匹配的……纯情。 “嗐~”对于对方的这种作弄,贺天然颇感无奈,谁叫问题都是自己问的,话茬也是自己接的,只得道: “让咱先把这第二次巧合给捋清楚吧,你们遇见了之后呢?” 温凉此刻也抛开一些玩笑的作派,眼眸低垂着回忆,认真回答道: “当时因为没有看见雪山,我非常失望,是那种……心里空落落的失落感,其实我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当时我会把雪山看到得那么重要……你说不看雪山,旅行就是白费了吗,不是;不看雪山,我就活不下去了吗,也不是。 但就是……心里不痛快,憋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但为什么不应该,是因为没见雪山,还是什么……我真的说不上来…… 就像类似之前李岚对我做的那些事,我知道她的规则没有错,我的态度也没有错,大家都没错,但问题僵就僵在这儿了,好像走不动了……” 说到这里,她抬起眼眸: “但我觉得幸运的是,到了这种时候,有一个陌生人会跳出来,跟我说,不要止步不前,此路不通就换条路,于是,我看到了日照金山;而更加幸运的是,在若干年后的今天,在我事业面临困境的时候,又有一个很熟悉的陌生人跳了出来,跟我说了类似的话,他说,让我相信他,我们可以再多想想办法,于是,有了今天的这顿饭……” 餐厅昏黄的灯光在玻璃窗上投影出一抹淡雅的光晕,光线包裹女孩的面庞,她的长发似乎在灯光中散发出一种温柔的暖意。 等到姑娘述说完这些后,贺天然已是知她意有所指,下意识就想否认道: “温凉……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你说的……” “我知道,你忘了嘛,你说很多次了。” 温凉笑了笑,望着贺天然,举止优雅地切下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学着对方先前的样子,等到吞咽完毕,才接着道: “所以,刚才你问我,旅行的事对我来说重不重要,我承认,这在上次我与李岚闹翻,你来酒吧找我那天之前,确实是重要的,但在那天,你让我相信你之后……” 她摇头之后,缓缓道: “一切就没那么重要了,路人甲是你,贺天然也是你,从前路上一起看雪山的驴友是你,现在当上我老板的人也是你,导演是你,山海贺家的长子也是你,高中那个内向腼腆,毫无存在感的男孩是你,后来穿着西装,问我自己像个大人了吗的男人也是你,尽管记忆这种东西很重要,但忘了就忘吧。 你瞧,咱们能遇到这么多次,说明咱们缘分还未尽呢,只要人心不变,我们就总能再续前缘,这就是所谓的,人生何处不相逢嘛!” 温凉这番话很是洒脱,说完后,脸上更是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贺天然心下由衷升起了几分佩服,或许那次雪山之旅对她来说,重要的从不是雪山吧。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男人心中将这几个字咀嚼了一番,也是嘴角含笑,身体靠向椅背地仰着头,慢慢回味着这番交谈中的余韵。 “你相信有前世今生这种说法吗?” 他忽然问。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温凉解决着盘中餐。 “昨天跟你跳舞的时候,我确实是第一次,但跟你跳的时候,身体不知道怎么的,就好像我们已经起舞过许多次一样。” 贺天然没有隐瞒内心的真实想法。 温凉连连点头: “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就很默契,而且……当时就感觉当时那么大个宴会厅,就独独只剩下咱们俩……” 贺天然一听也是很激动,身子前倾:“还有今天你试镜的时候,我也出现了这种类似于幻觉的场景。” “……” 温凉听到这里忽然不说话了,脑中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一红。 “对了,你最后为什么要说‘别再抛弃我’这句词儿啊,剧本上可没那么写。” “我……不知道,当时太投入了,很多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我还想问你呢,你是不是心里真的有了一种曾抛弃过我的感觉?” “……” 姑娘强撑起泛红双颊的一句大胆反问,把贺天然搞得也有点羞涩。 他的身子又靠了回去,抓了抓脸道: “咳……那要这么说……咱俩可能真的有点宿世因缘在身上。” “你信这个啊?” “那不信的话,也解释不了这么怪异的事儿啊……要不你用科学的方式解释一下?” “我没说不信啊,不过你说的是哪种宿世因缘啊?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的那种?” “不不不……”贺天然赶忙摆手,说道:“也有可能是一起被拉到菜市口砍头的兄弟呢?” “……” 温凉忍着把桌上的热汤泼到贺天然脸上的冲动,额头泛起青筋,一字一顿道: “你跟兄弟跳舞能想起前世啊?” 贺天然把桌上的汤羹稍稍拖到了自己面前一些,打着哈哈道:“那……哈哈,咱们上辈子是驴是马谁都说不准呢不是……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没准……我就昨天状态特别好,今天特别入戏呢,有时候人太专注,也容易忽略身边的一事儿,哎呀因素太多了……” “那你可真是个天才了,我学十几年舞也没有那么会蹦,难怪会忘事儿了,天才吗,身上总有些怪癖。” “呃……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 温凉讽刺了一句,贺天然只能陪着笑脸,硬着头皮领受。 似乎是怕自己真的说中了,姑娘不放心地确认了一句: “你不会……以后也会把今天跟我吃饭,试镜,连昨天跳舞的事儿一并都忘了吧?” 贺天然头要的跟拨浪鼓一样,说道: “不可能啊,我忘事儿还能分人忘的嘛?跟聊天软件黑名单似的,还能精准拉黑啊?那就不是忘事儿,那就叫针对了。” 温凉还是不放心,眼睛一转,测试道: “那我拍冲浪线那天,我穿的啥?” “什么?你还拍过冲浪线呢?” 一瞬间,女孩神情顿时惊异起来,杏目圆睁不可置信。 贺天然见状,赶紧恢复正常,口中描述道: “别别别,没忘呢没忘,那天你是不是穿个小西装,还是露腰的,那腰就……哇,身材贼顶,还有那天你是不是骑个摩托车,那两条腿直接咵碴一下踩地上等红灯呢,临走还对余导竖中指,是不是……” 说完,贺天然一下就感觉气氛不对…… “嗯——” 对面的温凉微眯着双眼,鼻腔里拖出一个玩味般的长音。 贺天然用力挠了几下头,最后也是被自己刚才的发言给蠢到了。 “嘿……槽了……” “你说什么?” “没有,我说……” 贺天然右手手肘抵着桌面,手掌无意识地打着圈,很不好意思,但又不得不直白地解释道: “我说……咳……就……嘿嘿……男人嘛,体谅一下,有时候这眼睛吧,就不一定能管得住。” “吭——” 温凉双肩一颤,抿着想笑出声的嘴,挪开视线,不再去看贺天然那种害羞里又带着一种无奈滑稽感觉的脸。 “我喜欢真诚一点的人。” 温凉忽然道。 “啊?” 第430章 那些“配角”们(上) 第430章那些“配角”们(上) 这次与温凉坦诚交流之后,两人的关系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其实很大程度上,这也是贺天然不得不去做的事,公司与艺人,或者说他与温凉之间的关系,是一定要去维护的,现在港城影纳虽然有了山海的投资,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一家小公司,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只有拜玲耶一个,所以提升旗下艺人阵容这件事儿就迫在眉睫。 不过人终究不是商品,有情绪有性格有缺陷再正常不过,现在温凉在公司都不跟李岚说话,后者也对这丫头的个性十分头疼,也不敢给太多资源,因为万一你那天红了,有了反骨,那还不如现在就直接把你雪藏了呢。 所以说,李岚办不了的事儿,现在就落到了贺天然身上。 既然贺天然押宝温凉这匹胭脂马的未来星途一定闪耀,那么现在该打感情牌就打感情牌,该给钱就给钱,先把情绪工作做好,之后的事儿自然也就顺了。 如今投资的事儿已经告一段落,贺天然再次将自己平日里的重心转移到了剧组上,演员的面试工作仍在继续着,不过到了第二天,姚青桃就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本来饰演余国柱的周静松老师可能来不了,说是你们学校那边不放人。 “学校不放人?” “对啊,要不你再去说说?”” 贺天然刚一坐下就犯了难。 《心中野》里不光是言情,它的剧情里有很大一部分是有着悬疑探案元素的,特别是当中后期场景从江湖进入京城之后,更有一部分的朝堂戏,虽然跟历史正剧相比肯定不够严谨,但这部分的戏,也是很需要一些老戏骨来撑撑场的。 其中有两个角色很重要,一是皇上,二就是余温的父亲余国柱,同时,他也是女主宋无邪的亲生父亲。 这么一个重要的角色,贺天然首先想到的是电影学院自己认识的一些老演员,而姚青桃口中的周静松老师,就是温凉他们表演学院的副院长,表演教授,国家一级演员。 这可是贺天然托了自己导师刷了好几次脸才请到的定心丸。 “电影学院的章程多,周老师身兼数职,突然来不了也没有办法,毕竟当时开机时间都没定下,我们也只是口头协定,改天我回学校问问看吧,你让余晖先把余国柱的角色信息贴上,我也让李岚那边联系一下类似的老演员。” 姚青桃补充道:“行,不过周老师那边倒是随口提了一个人,让我们可以试试,说是他以前带过的一个学生,要不要叫过来试试啊?” “学生?周老师有十七八年没带学生了吧,他学生怎么说都四十朝上了,圈里有名气吗?” “没,我查了查,网上就有个很简洁的度娘百科,好多年没更新过了,参与的作品多是古早时期,港城电视台自制的粤语剧。” “嚯,《骑龙穿凤》啊?” 姚青桃一惊:“呀,贺导你知道啊?” “哎哟,童年记忆来的嘛,剧里主角口头禅我都记得,叫‘终须有日龙穿凤,唔信成世裤穿窿’,后来港城提倡讲普通话,这种自制的白话剧就几近绝种了,那人叫什么名字啊?” “孙彰文。” “嗯?” “怎么,认识啊?” “这名字有点印象,但人想不起是谁了,你下午叫来吧,余晖开始面的时候通知我一声。” “好的,还有什么事儿吗?” “帮我约胡岳来公司一趟,今天我们见个面,还有就是……” 贺天然故意卖了个关子,姚青桃聚精会神听着他的下文,只听这厮说道: “我是不是……真的该招个秘书或者……给你加加工资?” “嘁~”姚青桃一听,嘴里挤出一个嫌弃的气音,说道:“那你还是给我加工资吧,反正冲浪线忙完我也没多少事儿了,而且你马上开始拍戏了,小半年不在,你招个秘书来,难道跟着你跑剧组去啊?” 贺天然一听,浮夸道: “哇,有你这样的员工,我不发财才怪。” “德性~加工资啊!” 姚青桃啐了一口,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过了两小时,等到饭点了,留在小胡子的胡岳背着个包,笑眯眯的推门进来了。 之前由他润色的三集剧本受到了整个编剧的团队的一致好评,所以剩下来的剧本润色工作,顺理成章地就被他包了个圆儿。 贺天然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出门吃饭,一见他来了,便顺势说道: “来的正好,吃饭去?” “行啊。” 像珠光巷周边的这种大型的园区,一般都有好几个公共食堂,而且生意都特别好做,因为不光园区里的员工要吃饭,那些外头来试镜的演员也得吃饭,所以一点了饭点就像大学食堂似的,费用也不贵,中式快餐两荤一素一汤也就十五块。 食堂人满为患,贺天然这人也没什么架子,打了菜拿着餐盘找了一圈没位置,索性就在室外找了个阴凉处的梯坎上一坐,胡岳见老板都这样,就更没什么讲究了,两人就这么坐在一块,跟那些来试镜的间隙出来吃口饭的路人演员没什么两样。 “最近写得咋样了啊?” 贺天然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嘴里,紧接着又刨了口饭。 “快了,写到三十集了,最慢这个月底就能写完,阿柳老师她们写的很扎实,我弄起来也快。” “行,不过比起速度我更看重质量,今天叫你过来,一是问进度,二是有个活儿,想问问你时间。” 胡岳吃着自己的鱼香肉丝,一听有活儿两眼放光,顿时将嘴巴里的食物给吞下了肚。 “有时间啊,太有时间了,什么活儿啊,剧本还是文案啊?我都行。” 贺天然被他急切的样子给逗笑了,笑道: “你吃饭慢点,也不听听是什么事儿就说有时间。” 胡岳不在意道:“写东西这种事儿又耽误不了别的,只要不是写网文,我都有时间。” 贺天然怪异道:“你不是写网文起家的吗?怎么还嫌弃起来了?” “不是嫌弃。”胡岳解释道:“主要是这玩意儿天天得更新,一写起来就干不了别的事儿,而且篇幅还长,一年半载写不完忒操蛋了,还不如写写剧本呢,起码还能有时间修修改改的什么,赚得还多,说句不好听的,人往上走嘛,向下兼容也仅是一时之计。” 贺天然点点头:“那你现在还有连载中的小说吗?” “有,不过这个月为了写咱们的剧本,请了四五天假了,存稿都发完了,哎哟天天被读者花式鞭尸呢……” 听着倒着苦水的胡岳,贺天然淡淡说道: “那就直接太监了吧。” “啊?” “《心中野》年底开机,估计得拍小半年,我想着带上阿柳老师还有你来做一下跟组编剧,本来就阿柳老师一个人的,她第一次当编剧,想要全程跟下来,所以主线这块也不需要其他人了,但是她手慢啊,跟组编剧这块主要还是需要一个因地制宜的变通,跟前期闷着头写不一样,所以我就考虑让你来给她搭把手。” 贺天然缓缓说着。 跟组编剧这个职位的重要性因剧而异,就像上次《心千结》的拍摄,公司的编剧团队还不成形,所以剧本的主体是交给外头一个有名的编剧工作室进行的改编工作,贺天然只负责把关,因为当时预算也有限,有名的大编剧也不可能跟着剧组一直陪着,所以当正式开拍的时候,贺天然前期基本收了工天天就闷在旅馆里改剧本。 倒不是他作为一个导演清高,有更好的想法,一定要改,而是剧本这东西一定会跟实际拍摄时有所出入,这是避免不了的,要么就用钱砸出来文字里的效果,要么就只能改。 编剧写得再有艺术性,写得个人情感再投入,剧本在开拍的时候,就是个指导文本,这个文本怎么实现?编剧写得氛围上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无比高妙,到了现场,摄影师还是会问机器架哪儿啊?演员还是会问我怎么演。 这个时候,为了避免导演的脑袋现场爆炸,跟组编剧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吃一堑长一智,如今有了阿柳的全程加入,再加上胡岳的话,贺天然应该会省下不少精力。 胡岳一听“噌”一下站起来,很是激动: “可以啊!太可以了!我能跟着这样的剧组跑,我还写个鬼的网文哟,我现在就发一个太监公告,理由就说我被富婆包养了,不想努力了!” “……嗐~” 贺天然笑着摇摇头,没去管他,有了胡岳的助力,他心情也是极好。 胡岳重新坐下,餐饭放在一边,手里捣鼓着手机,突然问道: “对了贺导儿,听说你最近收了温凉她们公司啊?” “不是收了,是入股了,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啊?阿柳还是温凉跟你说的?” “不是,我最先是看到拜玲耶vlog,然后跟凉姐与阿柳确实了一下。” “啊,这样啊……”贺天然吃在菜,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转过头问:“你还看拜玲耶的vlog呢?” 胡岳忽然老脸一红,“我……我是她老粉了,她还没出道在小破站发vlog的时候我就粉她了,而且我考电影学院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受了她的影响。” 贺天然愣了半天,憋出一句: “……卧槽,你可以的。” “可以吧!”胡岳甚至有些沾沾自喜,随后又很是克制地问了一句:“贺导儿,她不是你上一部戏的主角吗?你现在又是她老板,所以会不会……” “客串是吧?会,戏份的话我还没想好,因为一开始也没安排,所以她的戏份没准还是你亲自写的,而且你想见她的话,有空我去她们公司开会,你跟我一块去就能见到。” 贺完,本来以为胡岳会更加激动,哪想到对于这个提议,对方反而变得理智起来。 “呃,帮她写戏那肯定是我作为粉丝天大的荣幸,不是见面的话……就算了吧,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就好像凉姐跟我很熟,导致我现在看她都没有一点明星滤镜,我难得粉一个人这么多年,所以还是让她活在我想象中比较好。” 贺天然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胡岳你还挺清醒的嘛,我想玲耶要是知道有你这样的粉丝,肯定也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 “哎呀,贺导儿你叫我秀才就得了,叫全名怪生分的。” 两人吃完了盘中餐,胡岳拿出一包七星蓝莓来给各自点上,贺天然吐出烟雾说道: “对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觉得余温这个角色很有意思嘛,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就把这个角色给了温凉,她私下跟你说过没?” “没有啊,你们演员阵容都没公布呢,她也不会提前泄露……你是让她来演余温啊?哎哟这……还真是……” 胡岳闻言吃惊着说道,但他越想,眼睛就是越亮。 贺天然挑挑眉: “怎么样,有意思吧!” “有意思……这可太有意思了!” 胡岳抽着烟喃喃自语,人的一些微表情是骗不了人的,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很赞同贺天然的这个选择,而且心里也有许多的想法,估计两人下午有的聊了。 “贺导儿,其实我还有一件事儿想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呀?” “就是……组里还缺不缺摄影啊?我有个朋友……摄影系毕业的,能不能过来当过副机或者B组摄影什么的?” 贺天然一下就猜中了他的心思。 “你是说那位蔡决明,蔡摄是吧。” “对,就是他,贺导儿你们合作过呢?” “上次冲浪线温凉也是找得他,不过秀才……你可真是……缺大德啊……可劲找乐子是吧?” 胡岳知道自己的心思暴露了,嘴里“嘿嘿”一笑。 贺天然还记得,上次胡岳跟自己聊天,明确说过这位叫蔡决明的摄影师,跟这次的主演顾桥蔓有过一段校园恋情,这要是找来搁一个组里,这要是男女主有什么亲密戏,还是蔡决明掌镜,那不就乐子大了么…… 这么一想,唯恐天下不乱的贺天然心里还是有点痒痒的。 “你是不是跟这位蔡摄有什么大仇啊?” 贺天然好奇问。 “没没没,我们关系铁着呢!大学一寝室的!同居了四年你想想。” 胡岳连连摆手,但脸上的笑容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呵,胡编跟蔡摄…… 这还真是一对损友了。 第431章 那些“配角”们(中) 第431章那些“配角”们(中) 摄影师的事先放一边,贺天然拿上已经吃光了的餐盘,说道: “这事儿先不急,现在我们男主都还在谈,开机时间也只是定了个年底的大概,等项目再往前进一步,差不多就可以组建摄制组了,快的话差不多月底开始吧。” 一个正经的大剧组从策划、剧本、融资到沟通各种人员的排期与正式开机,少说也得小半年时间,贺天然之前说十一、二月能开机已经是很理想状态了,要是投资再大点儿,直接建实景,那这个前期的筹备时间还得拉长不少,不过就算是贺天然,暂时也接触不到,也不需要急于拍摄这种大项目。 编剧跟摄影几乎就是导演的左膀右臂,现在编剧这一块问题算是解决了,但摄影这一部分却一直没什么进展,《心千结》播出后,虽然贺天然被观众盛赞视觉效果处理的特别好,审美独到,但那些都是美术、道具、灯光、摄影、后期等团队通力合作后才有的成果。 可要是单论到摄影这一块来说,贺天然其实是不满意的。 影视剧不同于电影,不光是演员,其他工作人员都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导演在现场慢慢给你抠细节,电影150分钟拍五六个月都有人觉得快了,影视剧一集40分钟,拍五天都算慢的。 所以说,团队的默契就很重要,一部影视剧好不好,很大取决于木桶原理里最短的那块板,普通观众可能关注演员多一些,一般也就讨论演技好坏,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电影咖一上小荧幕,演技就拉胯的原因,其实很大程度就是没那么多时间让你在现场慢慢磨戏,可以反复拍到满意为止。 但作为行内人,还是导演,贺天然必须重视全局,编剧与摄影师的重要性就好比杜可风之于王家卫,游乃海之于杜琪峰,都是一种奠定影视风格的基石,所以贺天然这次在这两个位置上的挑人,某种程度上是要比挑男女主演还要严格的,既然一些商业上的事他不可能做到一人独断,那么在技术及叙事层面,他就一定要做到大权独揽才行。 “走啦,要不要看看我们的演员试镜啊?” 贺天然对胡岳发出邀请。 “好哇,求之不得!” 每个人都喜欢被重视的感觉,胡岳也不例外,当即是爽快答应下来。 两人来到试镜的地下室,余晖与几个负责面试的编导刚好也吃完饭回来,贺天然在中间做了个介绍,然后就问道: “桃子姐说的那个试镜余国柱的老师来没来?” 余晖摇摇头:“时间定得两点半,我们现在再试岚姐那边送来的几个演员呢。” 贺天然看了看表,现在才一点半。 上次开会说了让李岚旗下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们过来,自己会安排一些有词儿的小角色让他们露露脸,本来也不用面试,但温凉都开了这个头,她身后的这些小辈们就不好走这个特例了。 不过面试嘛,其实更多是走个流程。 “行,那收拾收拾,准备开始吧,我也来看看咱家公司的艺人业务水平怎么样。” 一头少年白的贺天然坐到了面试席的主位,胡岳现在也算是主要的编剧老师了,自然坐到了他身边,临了还嘚瑟似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端起一副稳重的架子。 别说,他们一个白头发,一个小胡子,就不像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哪怕他们是不说话,不骂人,但是眉头一皱,看起来都要比有些娃娃脸的余晖坐在面试席更有威慑力。 “嘶……看来我也得留个长头发,把自己搞得老成一些。” 余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口中念叨着,开始安排外头等待着的演员们试镜。 不一会,几叠资料按照面试的顺序递过来了,这种小角色的面试就跟昨天面试温凉不一样了,都是直接进来五、六个人,女生素颜不能化妆,只能穿平底鞋,先是听她们自我介绍,报完想要参演的角色后,领一页纸的台词,到外头换上戏服后准备十分钟,当场来一段。 这一组新人进来,贺天然的注意力就被排头的一个小姑娘所吸引,这姑娘长相甜美,一身简约的运动装扮,长发束在脑后,一对天然的笑眼,视线明晃晃的扫过来,让人见到了就感觉心情舒畅。 “贺导好,余导好,各位老师好,我是来自港城影纳旗下的苏小桐,目前是在校的大三学生,学的是播音主持专业,今年20岁,身高168,体重48公斤,这次面试的角色是丫鬟小秋。” 这个苏小桐排在女生第一位,所以也是第一个开始自我介绍的,不愧是播音主持专业的学生,做起自我介绍时吐字清晰有力,字正腔圆,而且对于试镜的流程也很熟,说完便自己转身,给摆在中间的摄像机一个侧面和一个背面,最后再转至正脸的特写。 就这份架势与从容,看来平时试镜的机会是挺多的。 这丫头贺天然有印象,前天到李岚公司开会的时候,她是少数有座位,并全程听完贺天然发言的新人。 李岚对她的期望很大,过不久鹅厂有个女团选秀的综艺,公司主推的就是她,之前温凉被冷处理,如果苏小桐选秀成绩还行,那么有了知名度后,可能就是由她来接手温凉的资源了。 不过说这些都为时尚早,而且抛开演技不谈,在贺天然看来,眼前这个苏小桐对位的应该是顾乔蔓这样的甜美挂,拜玲耶混血颜的长相得天独厚,温凉是性格与颜值中带着一股子侵略感,其中更不乏一种浑然的精致,这要找接班人,也肯定不是单纯长的甜美或漂亮就能去胜任的。 可话又说回来,李岚的眼光确实不错,起码眼前这个苏小桐,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了。 她介绍完毕之后,其他人陆续开始介绍,主要问题也是由余晖在问,贺天然碰到感兴趣的才会开口问两句,他的耳边,只听胡岳低声碎碎念叨: “哎哟,这十七十八的小朋友都来了,老了啊老了。” 贺天然听乐了,作为03年出生的他,也是低声回应了一句: “知道什么是长风后浪推前浪了吧?我们00后已经老了,今后是05后的天下了,不过再有五年,10后的人就来了。” “欸,这也太快了……“ 这批从自家公司来的艺人,余晖没有特意去刁难,各自给了一页纸的台词,就让他们下去准备了,不过等到其余几人出了门,苏小桐这才停住脚步,回过首对贺了一句: “对了贺导儿,有件事儿我一直想问……你还记不记得我啊?” “……” 面试席上的几位都是公司员工,听到这句话纷纷是一脸吃瓜地看着有些懵逼的白头鹰。 好家伙,这温凉的事儿才搞定,现在又来一个? 自己的宿世因缘这么多吗?隔三差五就有一个美女来问自己记不记得她…… “咳……我记得啊,前天开会的时候岚姐介绍过你的嘛,那天晚上宴会你也在,对吧。” 贺天然一本正经。 “是的,那天我在,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提醒你一下呀,我也是港城中学毕业的!” 见到对方肯搭理自己,苏小桐特意上前一步,拉近了些距离提醒道。 贺天然看着她凑近的脸,思索起来。 身边胡岳心想,贺导人长得这么帅,又年少多金,怕不是什么时候惹下的风流债吧? 这种话,当着小姑娘的面儿他肯定不会说,但这个同样的念头,无疑都在其他几人默默勾起的嘴角里,显现了出来。 “啊,好巧,你也是港城中学的啊……” 这个信息也只能贺天然口头感叹一下,他跟苏小桐差了五岁呢,自己毕业了人家初中都没念完,这下不会又是老同学的梗吧? 见贺天然没了下文,苏小桐又大胆走近了一步。 “再给贺导儿你一个提示……你……抢过我东西!” “蛤——?!” 这下其他人听得都开始捂嘴了,胡岳放在桌下的手,更是连连对贺天然摇晃出一个“六”的手势。 “我、抢、过、你、东、西?!” 贺天然不由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 “对啊!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你!” 小姑娘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过两天会有加更,最近两天更小小那么一内内蛤,各位不要见怪。 第432章 那些“配角”们(下) 第432章那些“配角”们(下) 抢过什么东西? 钱啊?不可能啊,自己又不缺钱,而且这玩意儿一旦富足了,根本就不可能谈及“抢”这个字眼。 难道自己抢的是更为象征化一点的东西? 比方说……初吻什么的? 这就更不可能了呀,自己念大学的时候人送外号“冰清玉洁贺天然”,要是发生这种事,先不说没发生过,就算发生了,自己也不可能没有记忆啊。 “呃……要不你再提醒我一下?” 贺天然思索了一阵,脑中实在没什么头绪。 苏小桐有些气馁,但还是说出最后一个关键词: “运~动~会!” 贺天然脑子里顿时是“嗡~”地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往事涌上心头,他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股由衷的喜悦的色彩,说道: “噢,我记起来了,当时我确实抢了你的东西,喇叭是吧?嚯,没想到啊,你我一面之缘,这都快三年了吧?这你还记得啊?” 见到贺天然想起了自己,苏小桐也很高兴: “那是,贺导儿你可是在我高中生涯中,留下过一阵喧嚣的男人呢,当初运动会结束之后,我们学校的女生还讨论过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呢,很多人都把你当成理想型,可以说是风云学长了。” “是吗?哈哈哈~” 自己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忽然被人提起,贺天然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很感慨,对苏小桐的态度也不像刚才般冷清了。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谁都看出来贺天然对眼前这个小姑娘的马屁很是受用,一旁的余晖好奇问道: “天然哥,什么喇叭啊?” “嗐,就是我回了趟母校,跟艾……” “笃笃笃——” 就在贺天然准备解释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因为刚出去了人,所以门是虚掩着的,被那么一敲,就自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看到门被自己一下敲开也很慌张,他双手抱成拳,急忙解释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各位老师,我是来试镜的,刚才一直等在外面,因为我看先前已经有人出去了,听着你们在聊天,也没叫人,所以就想着敲门问一下。” 被一个四十岁的长辈叫着老师,几个在座的小编导第一次经历,脸皮有些发烫,不过他们谁都没说话,而是莫名正了正腰板。 余晖跟着贺天然这种事儿时常会遇到,只见他板着脸说道: “你先在外面等一会,空了会叫你的。” “好的好的,抱歉了……” 那人正要帮几人合上门退下,就听贺天然忽然叫道: “呃……孙老师您留步。” 对方一愣,通过表情,贺天然知道自己是叫对了人,他站起身走到门前,伸出双手就要与孙彰文握手。 中年男人回应了这位年轻导演热情的举动,余晖等人也纷纷站起身,就见贺天然一边握手,一边抬腕看了看表,说道: “孙老师,您来了也不通知一声啊?您这是早到了一个小时啊。” 孙彰文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谦虚说道:“啊……我习惯了,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没有,刚才留小姑娘问了几个问题,其他人都去备戏了,正好有这个时间,咱先录个自我介绍吧,弄完后给您发剧本备戏。” “好的好的。” 孙彰文被贺天然领进了门,后者重新坐回面试席,本来站起来的众人也再次坐下,余晖凑过头问: “还得是你啊天然哥,要不然今天我就坏事儿了,你怎么知道他是孙老师的?” “以前见过。” 贺天然轻轻答了一句,他确实见过孙彰文,不仅如此,就在前不久他还接过对方的演员简历,而且就在园区里,当时他刚下车,就被对方拦住被迫认识了一番。 不过,贺天然并没有把孙彰文曾经窘迫的情景告诉余晖,反而是小声教育了一句这个弟弟,说道: “余儿,以后你特么的对这种前辈说话放尊重些,你不管专业与否,加个‘您’字儿会死是吧?别人叫你一声‘老师’,你尾巴就翘上天啦?” 余晖低着头,唯唯诺诺道:“我知道了,哥。” 苏小桐见面试再次开始,也不好打扰,所以当贺天然对她投去目光时,她朝门外指了指,而贺天然摇摇头,朝着一个角落递去眼神,让小姑娘先等会,他应该是另有安排。 几个负责面试的人翻了翻桌上的资料,这种到了试镜阶段的演员简历都是等人到了现场亲自写的,这样更方便于面试的时候甄选,而非通过演员自己加工好的简历来了解对方。 余晖有些不知所措,想着该不该提醒孙彰文资料没写,或者直接就这么面试的时候,对方已经撩开自己外套,将放在夹层里的面试资料递了过来: “各位老师,我刚才在外面填写过资料,打印好了。” “啊……好的,辛苦你、您了。” 余晖接过资料,刚才被贺天然挑了错,说话都有些结巴。 随着资料被分发下去,孙彰文重新返回场地中央,开始了自我介绍。 相比起年轻人的嗓音嘹亮,这个中年男人的自我介绍就显得沉稳了许多,他双手置于腹前,语调不徐不疾,声量适中却字字入耳,他缓缓将自己的身体信息,这些年的表演生涯娓娓道来,没有刻意吹嘘,也没有卖惨。 其中,贺天然了解到孙彰文其实不算是周静松教授的正经门徒,而是十八年前一期表演培训班的学员,这种班跟温凉那种正儿八经的本科表演班不太一样,学制就一年,性质就跟贺天然当初上的那个电影管理培训班差不多,而周静松恰好是那一年的表演老师。 不过贺天然并没有因此就看轻了孙彰文,毕竟能让周教授十八年后还能记得起来的学生,尽管现在是名声不显,但一定有其过人之处。 孙彰文看模样,年轻的时候估计也不是什么帅哥,只是现在年纪一上来,自身修养与性格温养出来的一种干练沉稳气质就变得愈加明显。 “孙老师,这是你的剧本,你拿去看一下,余晖你带着孙老师去趟化妆间,让化妆师给他弄个年纪更大一点的造型,别弄文臣,按武将的妆容来。” 等到孙彰文介绍完毕,贺天然立马就是吩咐着,现在在他看来,孙彰文还是有点斯文,余国柱毕竟是军旅出身,功高盖主身上少不了一种威严,而且四十岁的年纪也不算老,剧中的角色设定还要往上大个十岁左右。 递给孙彰文剧本之后,贺天然又拿起了另外一份,对一直乖乖站在一旁的苏小桐说道: “小桐,这是你的,等会你就给孙老师搭搭戏,就别丫鬟了,让你当一次你的主子余温。” “好呀!” 小姑娘欢欢喜喜地走过来接过本子。 这场戏本来是昨天给温凉准备的,内容是余温毒杀了皇帝,撺掇她父亲造反,不过当时温凉试了一场就让阿柳等人心服口服,加上昨天来的都是一些年轻演员,没有合适的戏搭子,于是就没试了,没想到今天刚好用上。 “你的词儿有点多,别忘了。” 贺天然嘱咐了一句,想起昨天温凉在化妆间默了大半晌就是为了准备这场戏,到头她跟自己那场洞房戏的台词反而不多。 “不会的,放心吧贺导。” 知道自己被看重加了戏,苏小桐打着包票,跟着余晖和孙彰文出了门。 这时,之前去换装的演员们也回来了,他们词儿不多,换身衣服脸就稍微弄了一下,说了几句之后就开始了表演。 尽管贺天然有着心理预期,但还是被这一群小艺人的演技给震惊了,说他们是来演戏的吧,还不如说是来整活儿的,虽然是即兴,但各种戏拼命往自己身上加,词儿一说急了更是听不清,声台形表没一样及格的,基本功太差了…… 不过想来,这群小艺人也不是全学表演,或者说喜欢这一行,能出现在这里,大多是因为外形条件有优势,想出名,所以才被签进了公司。 看来自己有空得跟李岚商量一下,给这些还没出道的艺人安排点表演课,声乐课什么的,早点让他们找到各自的优势,早点放弃也好,否则待在公司也是浪费时间。 贺天然作为老板,没给他们好脸色,演完之后楞是批评了将近十分钟才放他们出去,其中狠话算是说绝了,一点情面都没留下,两个女生还被骂哭了,出门的时候都擦着眼泪水儿。 如此又过了一个小时,化完妆的孙彰文与苏小桐回来了。 本来贺天然没想到会这么久,但看到孙彰文贴上胡子,脸上描了几道皱纹之后,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他看向对方的肚子,笑道: “孙老师,他们给你衣服里头加塞了是吧?” 孙彰文点点头,捞起衣服,露出里面的肉色假肌肉,说道:“嗯,加了件肌肉服。” “效果很好啊,这样你的身架子就有了,其实还可以塞点东西,撑一个将军肚出来,而且孙老师你的脸颊比较消瘦,稍微吃胖一点会更贴合人物一些。” “对的,贺导你说的没错,我化妆的时候也有这种想法,但造型老师好像手边没有专门化脸部的这种材料了……” “我呢我呢?贺导儿!” 一旁身着古装的苏小桐兴奋道,顺势转了圈,千金小姐的服饰裙摆飞扬。 贺天然见她做了个发型不说,妆容也比孙彰文还化得要细致些,他一下皱起眉头,问道: “谁让你化妆的?” 昨天温凉的角色几乎是定下来了的,试镜化妆就相当于是剧里洞房那场戏的定妆了,这性质就不一样,这苏小桐也只是搭个戏而已,哪怕是化妆也用不了那么细致啊,这不是浪费时间嘛。 “啊?”苏小桐一愣,期期艾艾道:“我……就是晖哥带我们去化妆间,我看到另一个化妆老师也闲着……就麻烦她也帮我化了一下……” 贺天然对这个回答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而是对孙彰文说道: “孙老师,咱们开始吧。” “好的,来了小苏。” 两人走到场地中央,余晖和几个小编导下了场,帮忙用表演积木搭了个景。 这场戏跟昨天一样也是室内,情绪爆发只强不弱,而且一上来就是国柱公的爆发戏,贺天然有些担心斯文的孙彰文能不能拿下这个角色。 五分钟后,演员各自就位。 随着一声“开始——”,贺天然瞬间就明白自己多虑了。 只见孙彰文睁开自己的双目,气质陡然一变,额头青筋泛起肉眼可见,双腮与两肩微微抖动,这是人发怒的前兆,而只听“砰”的一声响,他大手拍案,立时站起,双目宛若要喷出火来,对着面前的苏小桐便厉声质问道: “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单凭一句台词,就让所有人一瞬间都知道,这个角色有了! 但饰演余温的苏小桐显然是被吓着了,这戏没接得住,愣在原地三、四秒了都没出声。 贺天然看着这场景,忍着当场没爆起来,就差提醒她说词儿了。 而就在对手久久没有回应时,孙彰文突然又是厉声接了一句: “现在怕了吗?女儿,你可知道,你这次可是犯了弥天大错,将咱们父女推到火坑上啊……” 苏小桐这时才回过神,那种眼中还残留着恐惧情绪的余韵,她颤声道: “爹……” 虽然余温在剧本里没有这种恐惧,而是一步步逼迫自己父亲帮助自己,但苏小桐这样的处理也算是装个可怜,顺势而为,孙彰文作为她的对手,给到她的帮助可谓是巨大的。 这么一想,国柱公这个角色,孙彰文算是十拿九稳了。 第433章 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一) 第433章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一) 孙彰文接下来表演让贺天然很惊喜,不管是在这短时间内对角色与台词的理解,还是神态表情上的控制,他无异都具备了一个优秀演员的所有特质,唯一的缺点就是他的对手苏小桐太弱了一些,对他的刺激不够,导致整场逼迫造反的戏有些不伦不类,到最后更像是一个老父亲为了女儿不得已而为之,少了一种事到如今,权倾朝野的国柱公被女儿一步步挑动起来的野心。 不过孙彰文这么表演也是很聪明的,他知道对手没法给到那种剧本里应有的刺激,所以更多站在了一个父亲的角度想着如何力挽狂澜,从而让整个表演的逻辑合理成立。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做出调整,不管他是利用化妆时间跟苏小桐对过了戏,了解了对方情况后的想法,还是现场瞬间的临时发挥,这都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一点。 表演完毕之后,贺天然带头鼓起掌来。 他现在恨不得打个电话把温凉叫来,看看这两个人对戏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孙老师,欢迎你加入我们《心中野》的剧组。” 在众人的目光下,贺天然诚挚地给孙彰文发出了邀请,中年男人很是激动,目光烁烁,按捺下情绪,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 ……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九月二十九日,剧组的开展工作推进得如火如荼,男主演在李岚与企鹅的百般周旋下,终于确定了隋初朗,开机的日期也正式地定在了十二月十五日,因为是山海与企鹅两边的第一次合作,还是S级项目,双方都很重视,所以一些初期的宣发工作将于十月份开始,两个顶流也罕见地会抽出一个半月的时间来参加剧组前期的培训,诸如剧本围读、表演排练、武打及礼仪训练。 至于为什么宣发十月份就开始了,那是因为要配合山海这边旗下社交软件「冲浪线」的推出,这事儿弄得挺大的,也是现在山海最重要的项目,听贺盼山的意思,应该是要正式跟某浪、某书等社交平台掰一掰手腕了,等到明年《心中野》正式上线,也会登录企鹅视频与冲浪线两个平台,不过大头应该还是在企鹅那边,毕竟现在冲浪线主打的功能还是社交。 最近冲浪线已经开放了下载,用户可以浏览,但开放注册要等到十月一日,像是温凉、顾乔蔓、隋初朗之类受邀入驻的明星已经显示了出来,贺天然作为太子爷,肯定也第一时间有了自己的账号,不过官方给他的认证是「导演、MADEINFUTURE电影工作室主理人」。 有些东西不应明着写在简介上,但懂得人都懂,而且冲浪线的设计很有特点,它把粉丝分为一类,把相互关注的人单独分为显眼的另一类,因为没有开放注册的缘故,所以没有臃肿的粉丝数量,明星之间谁关注了谁,谁又互关了谁,社交状态简直一清二楚。 于是这前几天未开放的注册的浏览日,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娱乐圈人脉检测器,起码那边已经爆出好几个热搜,说某某顶流没有关注之前合作的CP,CP粉心碎一地,而某某原本以为压根不认识的谁谁谁,竟然是唯一关注。 贺天然不太清楚冲浪线具体的运营方式,但起码它宣传的那句Slogan「让我们真实地社交,放肆冲浪」在最开始这个阶段做得还是不错的,广告都打到对方热搜榜上了。 得益于先前那一系列的广告短片,现在随便点进一个明星的主页,置顶的帖子全是出自未来制作之手的艺人入驻视频。 视频中间最下面那一句小小的,半透明的「MADEINFUTURE&Surfline」的联名水印看得真是让人赏心悦目,这广告中的广告就打得那叫一个润物细无声。 不光如此,可能是贺天然都跟这些入驻的明星或直接,或借鉴地接触过,加上他又是冲浪线这个新兴社交平台上名副其实的“位面之子”,其中有一大半都关注了他,像是《心中野》刚确定的两位男女主演与温凉,还有其他好多当红的艺人网红及知名同行。 贺天然对于自己一夜之间成为社交平台上的当红炸子鸡还有些不适应,躺在床上的他打开自己的关注列表本想一个一个点击回关,后来想想怎么说都是自家产品,保持一下“真实社交”的原则,所以就只挑了自己认识的。 就当他点击了温凉的回关不到一分钟,大晚上一条私信就发了过来。 温凉:「哟,太子爷大晚上终于有时间冲浪啦?我还以为你要保持真实社交,不会回关我呢。」 贺天然看着这第一时间发来的文字,嘴角一勾,快速回复道: 「说什么呢温老师,我可从来都是以最真实的面貌面对您的,您这话说得伤感情了啊。」 温凉:「臭贫,您啊您的,多见外啊~」 贺天然:「这不是尊重人嘛。」 温凉:「我不要你尊重我,我要你答应我个事儿。」 贺天然:「您先说事儿,然后我再考虑还要不要继续尊重您。」 温凉:「就是你不是研三嘛,这一天到晚的天天忙,你不用回学校上课吗?」 贺天然:「我导师知道我情况,一般给了特赦的,不过……要是《心中野》开始拍了,我没准真的申请一下延毕了。」 温凉:「这样啊,那你最近有什么回学校的打算吗?」 贺天然:「有啊,明天就要回去一趟,这马上就十一了,要是收了假才回去,那就真的有点过分,好歹也要露一面啊……温老师您几个意思啊?」 温凉:「这不赶巧了嘛,上次你让我回学校见一次龙老师,我正打算明天回去见她一面呢!而且我在大学城那边也有事儿要处理,我们一起啊!」 贺天然:「不是……温老师你这也太巧了一点吧?」 温凉:「终于不说您了是吧?哎呀,这毕竟是“老板”的建议嘛,我们这些打工妹肯定要完成上级的吩咐啊!」 贺天然想了一下,跟温凉回趟电影学院也没什么问题,而且对方十一收假之后就要准备演员集训了,也可以趁机会跟她提前说一说需要注意的事项,于是便写下回复: 「可以啊,那你要见龙老师我们就早点过去吧,我明天下午的课。」 温凉:「好嘞,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贺天然:「说定了。」 躺在床上的男人心想,明天到了学校还能把胡岳叫出来聊一聊,他不就住在大学城附近吗?而且跟温凉也认识。 正寻思,温凉又发来消息: 「对了贺导,我们的主页都有你负责拍摄的宣传广告,现在关注你的人又多,就你界面最干净,你就不打算发点什么吗?」 贺天然:「你不说我都没注意,温老师有什么建议吗?」 温凉:「其实你这第一条帖子要发我俩的合照,我是不介意的。」 贺天然:「晚安,明天见(笑)」 温凉:「呵呵!」 夜间月色撩人,柔和的银光从窗外洒落进来。 贺天然拿着手机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主页,寻思着自己的这第一条冲浪线,要发点什么好呢…… 苦恼呀,苦恼哉~ (这几天上推了,这应该是骚骚这本书上的第三个推荐,而接下来的这几章会伴随着第七卷第一阶段的结束,骚骚也要开启认真模式,所以厚着脸皮向大家求几张月票和追读,谢谢各位恩人啦~!) 第434章 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二) 第434章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二) 九月的最后一天,贺天然清晨照例晨练结束,回到家弄了碗清汤面吃完,对镜整理了一番仪容,由于今天他的车牌限号,所以收拾了一番就前往了最近的地铁站。 虽然说他出门已经将近十点,早高峰已经过去,但前往大学城方向的七号线客流依旧很多,一路上没找着位置坐下的他站了半个来点,等到了着名的“文汇桥西”站后,一眼望去,站台上全是满满当当,拖着行李箱的学子们。 想来明天就国庆长假了,今天没课的同学更是早早就行动了起来,往南火车站,往北飞机场,回老家的回老家,回城里的回城里,不过想来那些三五结伴,脸上喜笑颜开的年轻人们,更多是想着要一起出去浪吧。 “无悔落站文汇西,此去南北两无期啊……” 贺天然挤过人群,口中低喃了一句在大学城流传了多年的分别谚语。 当初他送曹艾青去机场的时候,两人就是这般默默坐上了七号线,去的路上两人心情都有些悲伤,一路无话。 那时贺天然已经毕业了,不过在电影学院念着管理培训班的他并没有离开大学城,刚好陪完曹艾青在建筑学院的第五年。 当时天公作美,下了点小雨,贺天然送完人之后出来,觉得自己特悲壮,特有故事,本是一肚子的话,但到了嘴边,就仅化为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那时,艾青说了句啥来着? 贺天然一边走在人流攒动的地铁甬道里,一边努力回想。 “……我相信你。” 嗯,她好像是这么说的。 只是姑娘前面说了一堆,贺天然不怎么记得了,但重点总结下来,无非就这四个字吧。 就在他思索间,忽然看见前方有几个人迎面走来向自己挥手,他下意识就要回应,哪知身后响起了陌生的嗓音: “哎呀,你们可算到啊,你们再不来,我都怕赶不上时间了。” “哈哈哈,赶得上的,不急不急。” 前后两拨人成功会合,夹在中间的贺天然还好是及时闭上了嘴,要不然又是一个社死场面。 他与这群人擦肩而过,就听身后传来的对话渐行渐远: “去了大理跟丽江怎么玩你们规划好了吗?” “放心吧,反正就一个城市待上一两天,然后我们等到差不多第三天的时候我们过了德钦飞来寺,到雨崩村去小转山,听说那边风景很好,就是进山有点累。” “没事儿,我们玩的就是特种兵旅行……” 一行人的热闹的声响彻底隐去,这让他想起了温凉跟自己诉说的那段往事,而事实上,贺天然确实有着一段一个人独自前往云南旅行的经历,而且他记忆深刻。 但也正因为这种深刻,才使得他至今都不能去接受温凉告诉自己的另一种发展。 那是他大三国庆的前夕,由于自己花心而被曹艾青抓包,两人的关系就此毁于一旦,那段时间过于压抑,自己通过外出散心后才调整好心态,开始着手重新建立与弥补跟曹艾青之间的感情。 可在这段旅行里,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啊…… 脑中思绪纷乱,他又想起温凉那的话,既然人家都已经不在乎,自己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说起来,这野妮子一向都这么洒脱么? 想到这里,贺天然嘴角不自觉浮起笑意。 忽然间,有什么在他的视线旁光里一闪而过,他顿足匆匆的脚步,转头一看。 那是在地铁长长的换乘甬道里,开辟的另一条路,看来此去南北两无期的文汇桥站,又要多加一条路线了啊。 目前这条换乘的通道还没有正式开放,路口处放着黄色的禁止立牌,通道两边瓷砖还没贴合完毕,有一部分还露出背后的毛坯墙体,不过贺天然发现就在通道口的地方,竟然有人在这些墙体上涂鸦了一个图案。 贺天然好奇走近看了一眼,图案是一个反扣下来的玻璃瓶里罩住了一只翩翩飞舞的蓝色蝴蝶,而瓶子的顶端已经出现了一条裂隙。 这个意义不明的图案让贺天然驻足了好几秒,心想是美院一些学生的作品吧,他笑了笑,没继续留恋,找到离电影学院最近的一个出站口离开了地铁站。 温凉方才在地铁上发来信息,说她已经到了,让贺天然直接去黑匣子小剧场找她,龙老师正在看一些大二的孩子排演的作业。 贺天然心里腹诽了一句我又不是表演班的,但他现在到了学校暂时也没事儿,于是到了学校先去食堂买了一袋子豆浆和饮料拎了过去。 这是龙老师的习惯,以前上课的时候谁要是迟到一次就要买喝的孝敬老师,迟到两次就直接请全班喝东西,今后都是这样,没有第三次那么一说,因为…… “我不会给你们第三机会了!你们私底下排练过几次,有没有用心自个心里清楚,这一组除了孙方蕊外,其余人期末成绩只有59分,剩下那一分,我要看这学期结束之前你们其他的作业表现再酌情考虑。” 贺天然刚踏入小剧场的门,就听见一片学生的哀嚎与一个中年妇女嘹亮的嗓门。 “还有孙方蕊你别笑,别忘了今天你可是来得最晚的一个,你男朋友帮你买的水的?这都去半个小时了,不会是觉得谈了你这么个懒婆娘,中途越想越亏,直接把你给丢了吧?” 龙老师逗弄了一句,学生们一阵哄笑,舞台里的一个小姑娘急的连连跺脚,嘴里“哎呀哎呀”的找着手机想给男朋友打个电话。 而这时贺天然刚好拎着纸袋走了进来,由于门口背光,小剧场的人也看不真切。 “呀看!这不是回来了嘛!” 等到贺天然走近,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打趣着舞台上的小姑娘: “孙方蕊,你男朋友牛哇,半个小时整了个容,帅的嘞~!” “对啊,还老了不少,你看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那个叫孙方蕊的女孩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出了个大洋相,羞得背过台去。 贺天然将买了的饮料往桌上一搁,龙老师见到是他,略感意外: “哎哟,今天什么风把贺公子给吹来了?” 男人感觉缩头弯腰,连连求饶道:“龙老师,别这样别这样,我就是回学校了顺道来看看。”说着,他朝舞台与下面坐着的学弟学妹们喊了一句:“学长请你们喝水了啊~!” “好耶——!” “谢谢学长!” 说罢,十几二十几个年轻人就欢欢喜喜冲了上来,贺天然趁机张望了一圈,龙老师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故意问道: “你找谁啊?” “我找……我找……嘶……” 贺天然在剧场里没看到温凉的影子,只能实话实说:“我找温凉,她不是说过来了么?” 周围一圈人一听这话,顿时是停止了喝水开盖儿的动作,纷纷是露出一种期待无比,兴奋异常的微笑…… 贺天然有些不明所以这种笑容里的含义,只听双手环抱的龙老师朝剧场的后排座位喊了一句: “温凉——” 现场没有回应。 “温凉!别装死了,我数三个数,你要再不过………” “到到到!” 只见老师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就举起一只手,身穿一件黑色卫衣的温凉罩着帽子,一路小跑了过来。 贺天然本来还在寻思,你都毕业的人来,来见见老师和学弟学妹,你躲什么呀…… 就当他疑惑的时候,身边一个学弟将自己的台词本卷成了一个麦克风的形状,对准了贺天然。 “学长,说说吧。” “说什么呀?”贺天然一脸疑惑。 “不是吧,我们表演班的传统都不知道?龙老师的传统门规啊,只要是她带的学生,要是谁谈了恋爱敢带到教室来,就得当着全班的面,两人述说一番感情经历,给我们上一节情感沙龙课啊,这叫什么,这叫……” 围着贺天然一圈的学弟学妹们是齐声默契调侃道: “体验生活,贵在真实!” 贺天然双眼圆睁,看着跑到自己身边的温凉,只见姑娘双手一拉卫衣的两边的调节绳,把帽子又缩小了一圈,遮住自己面孔…… (月末了哈,继续求点票,求点追读跟订阅~~!) 第435章 少年和你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三) 第435章少年和你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三) 贺天然双眼圆睁,看着跑到自己身边的温凉,只见姑娘双手一拉卫衣的两边的调节绳,把帽子又缩小了一圈,遮住自己面孔…… 只听她瓮声瓮气道:“龙姐,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贺天然现在是我老板……”随后她又向身边的学弟学妹们突然开声:“你们一个二个别瞎起哄了啊!请你们喝东西都堵不住你们拱火的嘴是吧!要是再这样,等会你们表演,就不止龙姐一个人打分了,知道吧!” 这招威胁颇为有用,但已经表演完毕了的同学依旧有恃无恐,嬉皮笑脸地说道: “哇——凉姐,龙姐可不止一次说过你们班是她带过的最好一届,要我们把你们当成榜样,而你又是她的心尖尖,老是提起你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专业如何如何优秀,你可是咱们的仰慕已久的表率呢,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啊!” “对啊凉姐!咱们学表演的大一就开始解放天性,就这种事儿,没啥可害羞的,根本不怵好吧!” “对哇对哇~!” 温凉对这帮小兔崽子真是恨得牙痒痒,但自己老师就在跟前,她来的时候刚被教训一顿,被罚到后排坐着,说什么别耽误她看真正的表演,可见这几年自己拍的剧,龙老师都有关注,而且对自己的作品持失望态度,如此导致温凉现在就更不好发作了…… 丢人呀~ 换成是自己还在读大学的时候,班上哪个犊子敢这么打趣自己?这不是找削么? 想到这里,把头藏在帽中的温凉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贺天然,又快速转移视线。 她心想,贺导是真没赶上自己的好时候,这要是自己还在读大学那会,别说他们现在接触快一个月了,真要谈恋爱,这匹胭脂马有把握三天之内就能把贺导儿拿下,届时别说什么坦白感情经历,让他们当众接个吻都没问题。 反正老娘光明正大恋爱,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只是现在嘛…… 温凉想着也有些郁闷,自己每次遇见贺天然,好像都是自己比较弱势的时候,第一次没看见雪山,第二次乐队解散,大学毕业,第三次就是现在,前不久自己事业遇到桎梏,他还拉了自己一把,不声不响成了自己老板…… 这多多少少让温凉在贺天然面前有点施展不开,距今为止,自己的功力在对方面前发挥得还不到五层,以至于现在都沦落到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地步…… 贺天然大致是明白了现状,在旁边帮忙解释了一两句,说他也是回学校看望老师,你们学姐是我旗下的艺人,彼此更是朋友,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乱开。 一旁的龙老师也并没让学生们继续闹下去,何况贺、温两人现在都是公众人物,除非他们自愿,要不然真有什么情况也不可能让这些大嘴巴的学生们知道,于是她呵斥了一声,简单介绍了一下贺天然导演系研究生的身份。 贺天然虽谈不上什么知名大导,但好歹有了作品,家世背景现在也是众所周知,未来可谓前途无量,所以用不着龙老师过多的介绍,在场学生们看他的眼神中,就多了一份“学长”身份之外的尊重与热情,连带着之后几组学生在表演作业的时候,都格外地认真起来。 “……” 这让贺天然的心情有点复杂,他今天就是顺道路来找温凉慰问一下老师,本来没什么找演员啊,看表演的想法,现在算是被迫营业了,跟温凉两个人乖乖坐在龙老师的不远处,看着舞台上的学弟学妹们呈现的小品作业,时不时还得点评两句。 不过温凉算是来劲了,为了报之前他们瞎起哄的仇,她一有机会就往死里去点评,表演跟台词两个方面是双管齐下,一会说“同学,你这台词的逻辑重音不对啊,剧本没理解透吧,以往的晨功偷懒了吧!”一会又说“同学,你这一段情绪给得太满了,爆发力不是比谁的声音大就有爆发的好吧!我考考你,表演里的‘三力’是指什么啊?” “呃……是想象力、理解力、爆发力……吧?” “错喇!没有爆发力,是感受力,你得通过感受人物的内在或周边的事物活动,才能实现情绪上的爆发,要不然你这样干吼出来,观众就觉得很假呀!” “对对对,感受力感受力,师姐你上一句提一个爆发力,下一句就虚晃我一枪,把我搞懵了,我记得的,是感受力没错,不是爆发力。” 舞台上刚才最嘚瑟的男生现在变得战战兢兢,可能相比起一次作业不及格,在龙老师与一位导演面前,这种基础知识都记不起,才是最严重的错误吧…… “那三感是什么?” 温凉突然又问了一句,台上的男生都要哭了…… 龙老师没阻止这位爱徒的点评,只是看身边姑娘咋咋呼呼的,笑着摇摇头,嘴里念叨了一句: “疯丫头……” 贺天然呢,也乐得清闲,反正龙老师叫来他点评两句的时候,他就接上一句:“啊,我觉得你们温凉师姐说得对。”然后就依葫芦画瓢,真的就只简短补充两句。 温凉到后面估计也是说嗨了,把兜帽拉了下来,一下露出长长的两股双马尾,模样那叫一个可爱娇俏,贺天然看到都楞了一下。 本是话说多了的姑娘正喝着豆浆,感受到身边的目光之后扭头一瞧,两人一下是四目相对,而顷刻间,如故意一般,温凉闭上眼,抿着唇,皱着翘挺的小鼻子摇了摇头,两股头发飞舞捣鼓出一阵香风扑面。 贺天然笑着头赶紧往后一扬,避免被她的头发打到。 以往温凉都是以那种性感、飒爽的强气御姐的姿态出现,今天看她换了一种可爱风格,还是真让人感叹这姑娘的古灵精怪与伶俐诱人。 贺天然默默比划出一个“OK”的手势,表示对她今天的造型很满意,温凉停止了自己恶意卖萌的行为,压下下巴,抬眸故意急眨了几下眼,然后忍不住自己都笑了,放下手上的豆浆。 男人的视线随之望了望,只见那吸管的头部都被牙齿咬变形了。 看得出来温凉心情很好,贺天然收回目光调笑道: “怎么,今天回到你的地盘,可以尽情撒欢了是吧?” “什么叫我的地盘,我们的地盘好吧,搞得好像你现在是个外人一样。” 温凉看了看周围,台上学弟学妹们专心致志地表演着,台下的龙老师看得也认真,姑娘眼睛一转,忽然是凑到贺天然耳边,轻声道: “今天我的造型喜欢吧?告诉你,你喜欢的~你凉姐我都行。” 说完,温凉缓缓退了回去,剧场太黑,只有她的双眼泛着微漾的秋波。 这句话,六成功力…… 而已。 啊这…… 贺天然脑子是瞬间闪过了许多画面,有些负荷超载,一下是分不清温凉是跟自己闹着玩呢,还是在挑逗自己…… 先不管如何吧,起码情绪上贺天然是强自镇定了起来,同样是开起玩笑道: “怎么,我指定什么都可以是吧。” “不,看我心情。” “……” 这娘们还真是…… 够野的。 温凉瞧着贺天然吃瘪一样的表情,心里乐开花,像是作祟得逞一般地两手抱在一起,舒服地往后一靠,翘起一个二郎腿。 姑娘今天是上长下短的搭配风格,身上套了一件黑色的印花卫衣,下身是了一条烟灰色的牛仔短裤,脚下一双小白鞋随着脚掌的摇晃而欢快晃荡着,两条白皙傲人长腿交叠在一起,在近距离的打量下是那么的夺目诱人,令人不禁是浮想联翩…… 知道这样盯着别人腿瞧,实属是猥琐了,贺天然赶紧挪开视线,然后又过了几秒,他也翘起了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来到中午,小剧场所有学生的小品作业终于表演完毕,龙老师在做了一番总结之后,终于说道: “放假的时候,想想今天我,你们学姐学长对你们说的话,你们现在的东西差得太远了,记得反省一下,然后就是控制体重!控制体重!控制体重!收假回来统统都要给我上秤,你们谁要是胆敢涨一斤肉,期末的表演成绩就扣十分,懂了吗?” “懂啦——!” 放假前的最后一堂课,应该是最折磨人的啦,看着一帮小兔崽子脸上的迫不及待,龙老师终于是大手一挥: “散了吧,大家国庆快乐,别一心想着玩啊!” 小剧场爆发起一阵欢呼,同学们纷纷走向舞台,拿衣服的拿衣服,背包的背包,有些人的行李箱都直接放在小剧场了,可谓是盼假心切啊。 一行人走过贺天然与温凉面前时都是礼貌道了个别,其中两个女孩路过温凉的时候显得特别兴奋,其中一个还不停指着自己手背,嘴里不住说道: “凉姐,等你啊~!” 那女生手背上不知是纹的,还是贴上的一幅图案,贺天然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在地铁的时候,看到的蝴蝶与玻璃瓶。 温凉见此也是眼前一亮,意会般点点头。 贺天然瞧着她们跟地下同志接头对上了暗号一样的默契,一时是不明所以。 “我刚才不说还差点忘了问……” 目送走学生,龙老师转过头来,上下瞧了温凉一眼: “温凉,你也胖了不少吧?” “没有——!哎呀,老师我没胖……” 看来对于龙老师的严格,温凉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即便现在毕了业,还是忍不住做着一眼就能看穿的狡辩…… “我可记得,你刚入校体检的时候,你身高是一米七零,四年以来一直都保持在四十八公斤,现在起码得有……五十四了吧?” 龙老师目测出一个数字。 温凉急的一下是站了起来,说道: “老师你忘了我那四年最后还长了两公分呢!没有五十四,就刚好五十……” “你再说一遍?” “……五十一。” “要不等会我去把教室里的电子秤拿出来啊?” “别别别,最多最多五十二了,最多了……” 温凉抱起恩师的手,竟是带着哭腔,撒起娇来。 贺天然坐在一旁摸着下巴,普通姑娘有温凉这身高,有五十四公斤都算是轻了的吧,但作为要经常上镜的艺人来说,这只能算正常数字。 不过贺天然倒挺喜欢温凉现在的体型,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细的地方也细,特别是那双大腿,看上去紧致匀称,线条优美,行走起身时,那不经意间微小肉颤的一瞬,就足以是一道绝美的风景,不像一般的筷子腿,过于消瘦了些,真的谈不上什么美感…… 啧,我怎么又想这个…… 贺天然单手握拳,头疼似的捶了几下自己的额头。 今天是三月的最后一天,过几分钟又是新的一个月,大家手里有票的,或者即将有票的同学,记住支持一波哟~骚骚拜谢! 第436章 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四) 第436章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四) 温凉缠着龙老师如同个小姑娘一样嬉闹了一会,两人重新坐下,女孩一并说起了她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只不过当对方问到近些年来她身上那些不好传闻时,她只道是无良媒体胡编,并没说是公司恶意安排,更没说自己与李岚不合,反而是详细说了说如今贺天然成为她老板这件事,同时感谢了龙老师在她毕业之后,还仍然将她记在心上,时常在学生面前提到她,这无形之中也帮了她许多忙。 这位中年师长听完后,也是略带感慨,她看了看身边两人,笑道: “我常常会跟导演系的学生说某个表演系的学生专业还不错,态度也端正,有角色的话,可以考虑一下;同时,我也会跟表演系的学生说导演系里某个学生,将来没准会拍出好作品,你们可以现在主动把握把握机会,虽然这也促成了几次合作,但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说者有心,听者无意。 如今,看到你俩这次能一起过来看我,我还是很高兴的,你俩都是有心人,希望你们未来的合作,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龙老师娓娓说着,两个学生认真领受,齐是点了点头。 同门之间相互扶持,不光是娱乐圈,放之各行各业都是普遍存在的一种情况,只不过娱乐圈太小,这样的情况就更显着了一些,所以很大程度上,一个机会能否降临在你身上,除开自身的专业因素外,某人的一句提拔,或者口中曾提起过的名字,都会在无形之中成为一个重要的场外因素,就比如温凉与孙彰文。 “不过你们既然一起来,那我也不妨打开说你俩的缺点。 小贺,温凉这丫头人是灵光的,可有时候呢就是过于我行我素与执拗,甚至是天真,这个缺点她自己也知道,作为她的表演老师,我没有去改正她这一点,因为天真不等于幼稚,这本身是没有错的,而从一个演员的角度来说,最好的状态就是保持这种天真,去观察世界,观察人物,最后由自身的表演呈现出来。 但话又说回来,这种天真的状态,其实并不能适应现下一些培养明星的商业模式,这也是为什么温凉当初毕业的时候,我推荐她进话剧院,而不想她游走于名利场,她性格如此,如果没有伯乐相助,注定不会走得顺遂,所以小贺,你是想培养一个当红明星,还是专业演员,这应该会成为接下来你对温凉要考虑的重点所在。 最后,从我个人情感上来说,我肯定是希望后者,温凉这几年的作品我都有看过,实话实说是令我失望的,这是因为我对她寄予了厚望。 我见识过太多在校期间很有灵气,毕业之后被名利诱惑蚕食,最后自甘堕落的孩子,在我惋叹伤仲永的同时,也不得不去承认人各有志,在表演专业这条路上,类比于周迅,郝蕾之列的毕竟也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当然,我并不是说像她们那样的成功才算是成功,每一代电影人的成长都有独属于他们一代的故事,我只是希望我的学生,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不要丢失了当初踏上这条路的本心,要不然……作为一个老师,我也会感觉是白教了学生们四年啊。” 贺天然跟温凉在旁静静地听着,对于龙老师的敦敦教诲,谁都不敢怠慢,特别是温凉,自知这几年辜负了老师的期待,如果这次不是贺天然陪着,她都不敢独自过来。 姑娘脸上满是羞愧与感动,身体靠着自己的老师,更加详细地解释起了这两年工作期间遇到糟心事与误解,尽管她在一些细节上做了隐瞒,但作为过来人,半只脚都在娱乐圈的龙老师,想必很多事情也不用过多说明。 能打开温凉这丫头内心的人可不多,贺天然还是乐于有人可以给她做一番心理疏导的,只不过两人说着说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忽然挑拨道: “对了龙姐,你不要说我俩的缺点嘛,现在你不能老是逮着我的缺点说呀,那咱们贺导的呢?贺导儿的缺点是个啥?” 贺天然在旁一脸汗颜…… 龙老师的双眼扫了两人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眯眯反问道: “你俩……确实没在一起,是吧?这种事情你们不用骗我。” 贺天然这边刚一张嘴,就听见了温凉立时的摆手否认。 “没有,没有,哎呀,龙姐你怎么也这样……我们就真是赶巧了才一起来的……误会了误会了……” 对于温凉的否认,龙老师似乎早有预料,只不过,这时她又多问了一句: “那以后呢?你们有没有机会在一起啊?” “……” 这话一问,刚才还急于为两人关系辩白的温凉一下就没声了,她沉默了两秒,扭头看了贺天然一眼,后者捕捉到这个眼神,估摸着是让自己表态呢,贺天然这才半尴不尬地接着道: “龙老师,我跟温凉在合作关系之外,还有一层朋友关系,就相处来说,我本来也没有什么上下级的观念,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导致旁人感觉我们比较亲密吧,但其实我与温凉之间的关系,更像是搭档?伙伴?可能用类似的词汇来形容会更贴切一点,我想我们这样的一个相处已经很愉快了,所以都没想过改变。” 这句话是贺的,龙老师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看不见的温凉脸上。 由于女孩背对着,贺天然也看不出她的表情,不过自己这个回答,应该算是摆明两人的态度了,以后龙老师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误解了。 “你听见了?” 龙老师对着温凉点拨了一句,姑娘没说话,反倒是她身后的贺天然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句。 直到这时,龙老师才转移视线,看向贺了一个他的毛病: “小贺你啊,老是喜欢在这种不经意的时候替别人做决定……” 贺天然这才明白过来龙老师的意思,不过刚才自己的回答,既考虑的温凉的感受,也断绝了别人的遐想,也没什么毛病啊…… “……哎呀,龙姐你这次真的想多了啦,我俩就是像贺导儿说的那样的。” 一直没发声的温凉终于开了口,声线俏皮,即便贺天然看不到她的脸,光听声儿也明白对方是想把这个问题插科打诨地跳过去。 识人无数的龙老师对此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 “希望如此吧,不过你们既然都没有这样的想法,我想给你们一个建议。” “您说。”贺天然毕恭毕敬。 “我觉得,你们还是保持一些距离吧,毕竟你俩算是公众人物了,既然都没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应该注意避一下嫌。” “可是龙姐,我们就是单纯的朋……” 温凉正要说话,就被龙老师打断道: “阿凉,我知道你的想法,但现在你们也不是读大学那会,随便跟朋友们走在路上嘻嘻哈哈,不用去在乎旁人的眼光的时候了。 这次难得小贺器重你,那你就得拿出一些相应的素养去回报别人,你这丫头做事就喜欢任着性子来,而且还喜欢犯倔,十头驴都拉不回来,一有事儿就喜欢走极端,所以啊,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是不给自己找麻烦,懂了吗?” 说实在的,“保持距离”这句建议贺天然听懂了,但龙老师最后对温凉的那番解释,贺天然没能完全理解。 不过这不要紧,因为在今天过后,他将彻底理解这段话的含义…… (谢谢大佬“小璟”的二次上盟,感激不尽!) 第437章 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五) 第437章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五) 出了小剧场,中午龙老师邀请两个学生吃了午饭,饭间谈及下午她还有大一一个表演班的课要上,索性就叫上了温凉去给她当次助教,能够再度回归校园,体验生活的温凉自然很乐意,当即是一口答应下来。 提起助教,贺天然心血来潮,询问龙老师这次能否过来,在《心中野》剧组里担任表演指导这么一个职位。 在剧组里的表演指导,最初是代替导演完成一部分工作,就好比眼下剧组马上就要开始封闭集训,表演指导会根据剧本,展开特定场次的排练,组织剧本围读,帮助演员更快进入角色,为导演想要的表演效果服务。 这种大的表演指导,一般在大制作里会很常见,不过现在所说的表演指导嘛,更多是趋于针对演员个人的训练,相当于健身房里的私教,特别是一些流量明星,在当前影视制作的快节奏和部分演员专业素养低的当下,一个专业的表演指导存在的合理性几乎不用探讨。 然而碰巧的是,这次的两位主演隋初朗与顾乔蔓,还是现在身边的温凉,都曾是龙老师的学生。 本以为这次能与弟子们合作,又有额外的费用收入,龙老师应该会有所心动,哪知温凉却蹙着眉,不动声色地朝贺天然摇摇头,但等到后者注意到时,这位表演老师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顾玲去年的时候,就跟我说过这件事,她想要找一个表演指导陪她进组,贴身指导她。” 龙老师放下手中的筷子,正色说道: “我当时心想,你顾玲跟隋初朗都是我教导出来的呀,温凉当初怎么学的,他们就是怎么学的,在这方面我从不偏心,现在临时抱佛脚,就是上学的时候懒,知道自己专业不到位了要临阵磨枪。 我不明白,演员这个行当从什么时候起,类似于研读剧本、设计角色等这些前期准备工作都可以请人代劳了? 上学的时候不学,现在来补课,抱歉小贺,这活儿我做不了,他们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不过他们都毕业了还让我去现场教他们表演,我脸上是没光的,就当我没教好他们吧。” 贺天然算是明白过来,这自己的学生在专业上丢人了,作为老师脸上肯定不光彩,这跟你红不红,钱不钱的,没什么关系。 如此看来,龙老师也是个性情中人,怪不得会喜欢温凉,将她时常挂在嘴边。 贺天然赶紧找补了两句,加之又说剧组这次有封闭集训的时间,不是那种贴身指导,主要是帮忙完成自己的表演效果,如此这才让对方渐渐放松下来。 “龙老师,你看我学表演的时候多拉胯啊,幸好不是这个专业,不然我得被您骂死,这次拍摄前的封闭时间足有两个月,所以我就想请您出山,帮我把把关,反正您就周末抽个一两天过来看看,就跟平时伱组织学生们排练差不多,不会耽误平时上课。” 贺天然先是自嘲着自降了一下身份,然后说了说剧组的情况,这次能争取到开拍前的培训时间还是很难得的,因为现在太多剧组都到开拍了主要演员都定不下,主角往往拿到剧本一两天,词儿都没记熟就开始在摄影机前走戏,所以眼下这帮新生代演员的演技被观众诟病,也不单单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是如今的整个影视行业,都在资本催促的快节奏中,变得有些畸形。 不知道是给贺天然面子还是如何,龙老师疑惑地说了一句: “小贺,我觉得你表演天赋不错啊,跟演员沟通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将来你想自导自演我都不意外,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堪。” 龙老师不意外,可这话反倒让贺天然意外了: “啊?那您当时骂我骂得最凶……” 温凉在一旁插科打诨道:“哎呀,龙姐是这样的,你要是真不行,她就直接无视了,都懒得说你……” 好吧,贺天然心中推翻了余晖这厮上次试镜说自己表演不行的结论,并且心里都有了点沾沾自喜。 关于表演指导的事,龙老师说还要想想,众人吃过午饭,贺天然还要去趟教务处,问一下关于延毕的事儿,下午他也有课,所以就先跟温凉与龙老师分别,最近他一直没来学校,现在剧组马上又要开机,在学校要处理的事情不会少。 其实像他这样因公废学,甚至还要延毕的人,电影学院有很多,对此的处理办法也比较灵活,就像前几年,一个导演系的师姐就延毕了三年,而且她是学表演出身,本身也是个知名演员,最后没办法,只得将她要指导的一部商业电影视为毕业作品,这才顺利毕业。 说起来,那部电影票房在当年还拿下了不错的成绩,这件事儿,也成为一时美谈。 导演系三大件,剧作、表演、视听语言,不光本科要学,导演硕士研究生的课程也都是大同小异,无非就是讲得更精细,更为理论与前沿一些,但真运用到实践上来的机会,反而不多,毕竟电影这玩意儿,是真烧钱。 贺天然下午只有两节课,四点就结束了,完事儿之后他去见了自己的导师,田老。 田老现年已经76岁了,虽然作品数量相较于同时代的第五代导演来说不算多,但在影视圈里的地位与声望,那妥妥也是个教父级别的,何况他教书育人至今,培养了无数的后起之秀,只是这几年随着年事已高,已经接连两年都没再招收学生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贺天然这一届的同学,将会是他最后带的一批弟子。 那既然是关门弟子,重视的程度自然要比常人高一些。 在跟有段时间没见面的弟子寒暄了几句身体情况后,田老便直接问道: “天然,你的那个剧本,现在还在写吗?” 他口中说的剧本,是贺天然这几年陆陆续续写下的东西,是真的为了以后的大银幕做打算的作品。 贺天然苦笑着摇摇头。 “这两年零星写了一点,老师,我去年才拍完《心千结》,现在马上又要开部戏,实在是分身乏术,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老师,以我的人生阅历而言,我现在好像……没有什么故事想对世人说。” 贺天然坦言了目前自己遇到的创作窘境,从小学到高中,再到大学毕业之后转变自己的职业方向,踏上影视这一行,贺天然这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好像并没有遇到什么大波澜,所以,也就更谈不上汲取什么灵感。 不是什么故事都要从内心出发,但能从内心出发的故事一定是个好故事,贺天然想拍一个好故事,拍一个能将自己一部分魂灵投射到光影之中的好故事,这几乎是每一个创作者,每一个艺术家,在创造一件作品时,无限接近于本能的行为。 但,这绝不应该是硬憋出来的矫揉造作。 田老对自己门生表现出的诚实点了点头,慈祥道: “天然,懂得分辨什么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也是一种能力的体现,以你这样的条件,知道克制自己,这一点非常好。 不过,这也是你身上最矛盾的地方,因为你恰恰把‘表达自己’这件事看得很重要,但你的克制,又无时无刻不在掣肘着你的思想。 这可能与你的成长环境息息相关,你至今都没经历过什么跌宕起伏,更遑论经历什么人生蜕变,想讲一些自己的故事,自然是差了一点感觉,你也不必着急,无论是尼采哭马,还是王阳明龙场悟道,这都需要一个过程,只要你活得够久,就什么事都会遇到,等到那会,你想说都说不完。” “噗~” 贺天然被自己导师的风趣给逗笑了,心中对未来的压力也少了大半。 “何况,这也没规定每个导演都必须是作者型导演啊,不然大半的编剧都得失业不说,全球市场上八成的商业电影都得全军覆没。” “老师您说的是。”贺天然附和着。 所谓的作者型导演,简单地来说是要比影片风格化更庞大的一个概念,就好像王家卫的电影风格就很明显,模仿者很多,但这些模仿者都不是王家卫,因为作者型导演除开风格之外,作品中往往存在着大量的个人意志与性格色彩,而这种个人意志,大多是摆脱了工业化束缚,有时更是与整个市场相背的。 如果要更具体一些,可能就是导演会深入参与到剧本这一环节中来,而且不光要参与,还要秉持着一种“以我为准”原则,从根儿上传达出个人情绪。 这其实是非常考验导演个人功力的事,有些导演就自视甚高,标榜自己是作者型导演,过多干扰剧本创作,导致最后拍出来的东西既没获得商业上的成功,也没多少艺术价值…… 这种失败的例子可太多了,最出名的莫过于跟老谋子齐名的陈姓导演,就连跟他合作过的编剧都说了,让他别动剧本,否则都得完蛋,当初这事儿一爆出来,引得网友们纷纷玩梗,成为一桩他身上绕不过去的笑谈。 贺天然对此就很有自知之明,哪怕当初他在修改《心千结》剧本的时候,就已经体现出了他具备这种能力,可修改是一回事,从无到有又是另一回事儿,何况他还想从自己的生活里提取出一个原始蓝本,这个难度,不是他光有天赋与金钱就能简单完成的。 “对了,明年你一个在央视的师兄要拍一套关于明史人物的纪录片,古话说以史为镜可知兴替,以人为镜可知得失,你拍完戏后要不要去跟着学习一段时间?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田老给自己的徒弟指了一条路,纪录片是非常锻炼一个导演叙事功底与情绪传递的,而且在拍摄同时,需要导演去实实在在感悟镜头中的真实与客观性,哪怕是拍摄记载于文字中的历史,也需要专注去感受彼时人物的所思所想,如此才能借助镜头表达出来。 去拍摄纪录片,这无疑会给目前的贺天然在创作上带来很大的帮助,只不过贺天然还是无奈摇摇头,婉拒了老师的提议,现在公司还离不开他,他还没这么多时间去做一些很纯粹的事。 “别灰心,更不用着急,但凡大师都有一颗学徒的心,你多当一段时间的学生,没准也是一件好事。” 最后,田老和蔼地为这次的师徒对话画下了一个句点,贺天然对这句话深以为然,铭记于心。 跟自己的导师聊完,从教职工宿舍出来,时间已经来到傍晚的七点四十多。 想来温凉跟龙老师那边早就下课了,贺天然拿出手机瞧了瞧,一个小时之前温凉打来两通电话,不过在导师面前他并没有接,现在他再打过去一样也是遭遇到了无人接听的情况。 “都这个点儿了,她估计都回去了吧?” 贺天然口中低喃,虽说这次他跟温凉约好了一起回学校,不过期间都有老师在侧,各自也都有琐事要办,所以两人也并无太多单独交流的机会。 “快点快点,估计马上要开始了。” “哎呀别急,这活动又没个准点……” 心里正杂乱无章的闪过一些思绪,贺天然身后便莽莽撞撞冲出两个人,其中一个还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胳膊,那人微微低头,表达完歉意之后就匆匆离开。 在夕阳完全黯淡下去的光景里,贺天然好像看见在他们无意识挥舞的手背上,纹有一个蝴蝶的图案…… 这是贺天然今天第三次见到这个图案。 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只不过,望着他们结伴远去的背影,形单影只的贺天然忽然很想打个电话…… 也不是为了什么,就是单纯想找个人出来聊聊天。 温凉暂时联系不上,曹艾青远在天边,贺天然一下想起了胡岳这家伙,他好像就住在大学城附近。 几乎是电话拨动的瞬间,对面就接起了电话。 “喂秀才,你在不在大学城……” “贺导儿,你往你的右前方,两点钟方向看过来。” 正要发起邀约的贺天然被突如其来的提示打断了发言,他闻言扭头看去,只见差不多离自己一百米距离的教学楼楼前,校园绿化带的牙子上,有两个人,正蹲在垃圾桶旁边抽烟…… 那两人冲着自己挥了挥手…… 是胡岳跟蔡决明。 不知怎地,贺天然跟两人也不算多么熟识,只是此刻他心里涌起一阵浓浓的亲切感,他走了过去,也没怎么打招呼,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就毫不顾忌形象地蹲在两人中间,然后两边也是一人递烟一人上火,动作自然无比,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一个刚才教学楼里走出来的学妹,包臀短裤,迈着两条腿,明晃晃地从三人眼前走过…… 他们的视线默契地跟随了一段,期间谁也没说话,直到姑娘走出去一段距离。 蔡决明,“脸不行。” 胡岳接,“腿可以。” 贺天然口鼻里喷出一股烟雾,“还是温凉更辣一些。” 身边两人一下是看向中间的贺导儿,这厮这才干笑一声: “哈哈,客观评价,客观评价……” 说完之后,蹲在垃圾桶旁边的三人组僵了片刻后,然后顿时心照不宣一般地齐声哈哈哈笑了出来。 “我来学校是上课的,胡编蔡摄你俩这都毕业了,凑一块干啥呢?故地重游啊?” 贺天然笑过之后便随口问道。 “大学城这边娱乐活动多呗,没事过来看看,顺道手帮人拍点东西,胡岳这牲口偏要拉我回学校打望一番,我本来说不来不来,大学都看四年了,他说来吧来吧,看美女哪有看腻的时候,这不我就被他拉来了么,没想到这么巧能碰见贺导。” “蔡神棍你少冤枉人好吧!分明是你说自个今天要走桃花的,一定要回学校采采风,你少给老子装无辜!” 好嘛,要不是贺天然夹在中间,这两人非得吵起来不可,见到蔡决明挂着胸口的索尼相机,贺天然借机转移话题: “蔡摄,你这次要拍啥活动?” 一旁的胡岳率先解释道: “贺导你知道在宇宙街那边,有一家叫作烟角巷的Livehouse吧?” “就是陆Alan开的那家店是吧?” “哟,贺导你认识啊Alan叔啊?” 贺天然点点头:“嗯,前不久刚去过一次他在正阳街的总店。” 胡岳奇道:“那你不知道吗?最近他们家在大学城这边策划了一场名为‘地下蝴蝶’的快闪音乐活动,乐队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乐队,虽然没什么名气,但这活动还挺有意思,而且为了宣传是免费的……” 说罢,他从口袋中拿出几张纹身贴纸,正是之前贺天然所看到的蝴蝶图案。 “这个贴纸是烟角巷那边发的,用来确认身份,不过有没有都无所谓,一开始他们连举办地点都没写,就公布了一个图案跟时间,然后在大学城各地都留下了图案线索让大家找,本来以为这会很难,但不到两天就被人推理出来了快闪地点就在新修的地铁站下边。” 胡岳将手里的贴纸分发给贺天然与蔡决明,他自己拿着一张往手背上一贴,拍了拍撕下来,一只蝴蝶就这么在手背上栩栩如生。 贺天然望着手里的贴纸怔怔出神,另一边的蔡决明也贴好了图案,问道: “欸秀才,我好像听说,这图案是凉姐自己设计的吧?” “对啊,她不是一直想纹身呢嘛,不过她一个公众人物也不知道咋想的,这次也算是满足了一次心愿吧。” “那她这次会唱歌吗?” “应该会吧,Alan哥那边一直在约醒子的时间,没准这次能看到解散后的INTERESTING全员合体。” “嚯哟,这还真是难得……欸贺导,你之前有参加过这种快闪吗?我跟你说,这很有意思的……” 听着两人对话,一直默不作声的贺天然将烟头掐灭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将贴纸放进自己的裤兜里,没着急往手上贴,只见他扭头对两人闷声道: “咱们……走吧,边走边聊。” (感谢“无犹豫”大佬的上盟,感激不尽!) PS:最近PY了一本书《从诡秘心脏开始》,对仙侠文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试一下。 第438章 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六) 第438章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六) 出了电影学院,三人朝着文汇桥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现在接近晚上八点,相比起白天,地铁站的高峰期早已过去,不过这一路走来,人还是很多,人流攒动,有时候也分不清别人是准备乘坐地铁的,还是说要去参加快闪活动的。 只是,每当在人潮中瞥见某个陌生人的手背贴着蝴蝶图案,而恰好对方也看见了你的,在彼此交换过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之后,双方都会默默一笑。 这种寻找“同道中人”的游戏在眼下地铁站附近的每一分钟里都会上演,贺天然上了大学之后就很少参与这类活动,但这种久违的,带着一点点中二与刺激的仪式感行为,让他怀念起了自己在高中毕业之前,疯狂迷恋二次元的宅男时光。 以前他去参加漫展,在地铁上遇到听到聊着ACG话题的同好,总能让他生出几分亲切来,即便他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随着年龄的增长与见识的积累,贺天然现在当然清楚这种感觉只是一种“人以类聚”的心理作用与社会行为,但这些并不妨碍他的内心再次复燃的蠢蠢欲动。 于是,他就跟随着这么志同道合的一小波人,从地铁换乘通道的大人流中分离出来,形成一股特立独行的小支流,在旁人疑惑的眼神中,走向了一条还未开通,不知终点的新道路。 早上在通道口的禁入立牌已经被人挪到了两边,众人随着还未运转但已经铺设好的扶梯缓缓向下,兴许是活动提前报备过,所以这段地铁的灯光跟外头正在运行的照明系统没有区别,并没有因为工人下班而就此断掉。 不断下行的贺天然向前向后张望了一眼,通道口陆陆续续有人进来,而前方好多人都高高支起手机,准备记录下这一幕。 慢慢地,下方的站台处陆续有吉他伴随着歌声传来,紧随而来的更有一阵欢呼,而还在下行的人们也开始骚动起来,贺天然仔细听去,歌词与旋律应该是逃跑计划的《一万次悲伤》。 而刚巧,当歌手唱到“一万次悲伤,依然会有dream,我一直在最后的地方等你”的时候,贺天然一行人也终于抵达了这片游离于南北分离贯线之外地下站台。 偌大的站台上,大大的蝴蝶旗帜悬挂遮盖住了那些今后会播放着商业广告的LED屏幕,一些便携的充电设备,拉杆音响,各式乐器摆放在角落,人们或是交谈,或是围绕着乐队唱和,或者游走在地铁站各处拍照…… 当初设计这条地铁的时候,可能是考虑到大学城作为一个枢纽站,所以站台很是宽敞,即便现在到达的人已经不少,但依旧还有大片的活动空间,不存在什么安全隐患。 而此时此刻,到达此地的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好奇与新鲜,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笑容与生动,他们估计填满不了这片空间,但是—— 音乐可以。 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贺天然的内心已是心潮澎湃,身边的蔡决明早就将相机打开开始记录下这一刻,一旁的胡岳更是激动得咋咋呼呼,说着这次Alan叔真的大手笔。 下了扶梯之后,贺天然往前走了那么几步,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融入到了这洋溢着青春与音乐气息的汪洋里。 他停住脚步,一动不动,直到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右肩。 他顺势向右回过头,身后空无一物,他又朝反方向看去,终于瞧见了一双弯成了月牙般的俏皮笑眼。 那是此时已经戴上口罩,遮盖住了容颜的温凉。 姑娘抬起手腕,晃了晃手上拿着的手机,嗔道: “刚才打你手机打不通啊,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走了呢!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啊……估计是刚才下来人太多了,没注意,我是跟着胡编和蔡摄一起过来的。” 温凉左右看了看,问道:“是吗?他们人呢?” 贺天然这才意识过来,原来刚才在自己愣神期间,两人已经各自走出了一段距离,他转头张望了一番,指向不远处两人的背影。 “在那呢嘛。” “啊……哎呀先不管他们,咱们别站路中间啊,找个地方先避下人。” 没等贺天然反应过,温凉就抓住他的手掌,将之拉到了靠墙一边的僻静角落。 而当那温软的小手松开时,男人心下都为之恍惚了一会。 温凉紧了紧面部的黑色口罩,望向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她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来这种场合自然要十分注意隐蔽,贺天然见状,不免是打趣道: “你这么谨慎,等会还要去唱歌吗?” 温凉嘴里“唔”了一声,想了一会说道: “不一定,今天陆Alan有点忙不过来,而且人太多了,我唱完之后不一定能走的了,有点危险……” 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贺天然,佯装着自怨自艾道: “毕竟咖位太小嘛,不受公司重视,也没说配几个保镖什么的。” “这好办啊……”贺天然笑嘻嘻地见招拆招,拿出手机说道:“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来保护你,今天你想唱就唱,唱到几点都可以,只要他那块头往你身边一杵,保准没人敢动你!多安全啊!” 温凉举起粉拳,“砰”一声捶了贺天然的肩膀一下,薄怒道: “贺天然你怎么想的呀,你把我爸叫来,那我还能玩的了啊?而且你怎么当老板的,公司艺人的安全隐患问题你都懒得保证一下啊~!” 是你事先也没通知一声,自个爱玩,一声不吭就喜欢搞这些危险活动好不好? 贺天然兀自笑了笑,他虽心下吐槽,但也没有什么不快,人嘛,有些爱好都很正常,只不过温凉的性子就过于及时行乐了些,以后再去慢慢纠正也来得及,何况贺天然本身也挺喜欢这种活动的。 温凉看着贺天然揉着肩膀的动作,也不说话,心里无端就有点发虚,也知道这些是她自己先搞出来的,于是默默说道: “打……打疼你了?” 贺天然咧着嘴,不正经道: “你这一拳,颇有乃父之风,不愧是将门虎女。” “德性!你才虎呢,一个大男人,我就轻轻捶了你一下,你就搁这揉个半天。” 温凉说着说着也笑了,她顿了一会,抬起下巴,试探着道: “……你就习惯对我不正经,也不想想中午你对龙老师那副假惺惺的样子。” 贺天然也没往深处想,随口就道: “什么假惺惺,别人那是师长好吧,说话当然要谨慎一些啊,你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三大姑八大姨问你话,你把别人当成哥们姐们处,什么浑话都往外倒啊?那肯定是要摆正姿态,挑对的话应付呗。” 姑娘听着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她继续仰着头,像是不经意一般继续说道: “那……你就是在应付我龙姐呗,亏得下午我还一直帮你说好话,让她来剧组指导演员们的表演。” 贺天然一听,赶紧说道: “哟,别的话可以都是应付,但这事儿可不是啊,我是真心邀请龙老师来做表演指导的,她后来怎么说呀?” 温凉听他这么说,眸中似乎都折射出了某种水光,,连带着脑后的双马尾都在微微晃荡着。 她双手抱在胸前,自得道: “那她的得意弟子亲自出马,她肯定是愿意的呀,你可别忘了,我可说了你不少好话呢!” 听闻这个消息,贺天然双眼睁大惊喜交加,加之周围欢乐的氛围与音乐的烘托,他差点没忍住抱着这个给自己帮了大忙的姑娘,随着旋律转上好几圈。 其实贺天然最担心的就是这次《心中野》两人主演的演技问题,如今有了龙老师的加入,那在他在片场的时候就能更专注于整体剧情的调度与呈现,而不会因为两位偶像的演技问题作出妥协。 一定的让步可能避免不了,但想控制在接受范围以内,有了龙老师来把脉,问题真的不大了。 好在贺天然没被惊喜冲昏了头,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内心激动的他还是双手一下“啪”地搭在了温凉的肩膀,兴奋地摇晃了两下对方的娇躯,嘴里连声称赞道: “凉姐,我的好凉姐,你怎么这么可靠呢?这不妥妥的福将呢嘛,你说咱俩怎么不早点认识呢?啊?” 温凉都快被他摇迷糊了,一颗心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晃荡的七上八下,一向强势的她像是忽然变得娇弱了起来,双手只是轻轻推了推贺天然的胸膛,而这一下还没怎么推开,直到男人发觉到了自己的唐突,这才撤回手。 “你跟着瞎叫什么姐啊?你比我大,都把我叫老了~!” 温凉虽然话语里有着嗔怪,但脸上却未见半分的不满,眼角眉梢里更是藏不住的盈盈笑意。 “我的错,我的错~错错了,错错。” 贺天然哈哈了两句,忽然他的手再次被温凉拉了起来,贺天然本想抽离,但没想到被对方双手攥得紧紧的。 兴许是摇晃她的时候被发觉到了什么,只见温凉低头打量了一下他白净的手背,然后抬起头,问道: “你没领到蝴蝶图案的贴纸吗?” “啊……领到了领到了,胡岳刚才给的,只是没着急贴而已。” 贺天然用另一只手摸进裤兜,拿出他刚才对折揣好的贴纸递给了温凉,哪知对方一瞧,抱怨道: “哎呀,你折它干嘛呀,这样你贴上去会有纹路的!” “我、我又没贴过这玩意,不清楚啊……” 一只手被女孩抓着,贺天然回答的有点慌乱。 温凉一手拿着贴纸,一手抬着贺天然的爪子,眼睛一转,撕开贴纸的薄膜,从图案的对折处,往贺天然手背拇指根的地方一贴,死死按压了两下,最后轻轻一撕,姑娘也顺势松开了他的手。 贺天然满是疑惑地抬起手,看了看手背上的半只蝴蝶,问道: “这半只蝴蝶就……怪怪的,另一半不能用啦?” “能用啊,在我这里啊!” 温凉俏声回答,一说完,就把贴纸的另一半往她自己的手上一贴,同样的位置,同样只有一半。 “呐~!” 她炫耀似的抬起手,示意贺天然也把手支了过去,两只手并在一起。 “这不对吧,你贴错了呀,你贴我了右手,你自己贴个左手,中间隔着我俩手背,这也凑不了一块去啊……” “哎呀……这样的嘛,笨蛋~!” 半空中,两人抬起手掌随着温凉的一个翻腕,姑娘主动扣住了男人五指的间隙,拇指相互贴合,一只蝴蝶,就这样在他们手腕交错,十指相扣间趋于完整…… “……” 霎时间,望着彼此手上完整的图案,贺天然脑海中突然有无数画面翻涌,他像是产生出了什么错觉,手上的蓝色蝴蝶似乎有了生命活了过来,耳边歌声与欢乐声渐歇,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呓语,似乎从天边传来,好像就在身边…… “扬名立万!” “遇到幸福。” “时运亨通!” “爱情和睦。” “锦绣前程!” “天真烂漫。” “福星高照!” “……原谅你了。” 这些对话,是什么意思呢? 还没等贺天然想明白,原本眼前的墙体好像也发生了变化,它们逐渐变得透明,远方是一望无际的雪山,太阳正缓缓升起,阳光照耀着神山的顶端,一片金黄灿烂。 而那只像是活过来的蝴蝶,开始振动双翼,一下就挣脱了他们手背…… 它翩翩飞舞,盈盈直上,贺天然的视线跟随着这只小家伙,就这么目送着它飞向了远方,飞向了那皑皑的雪山…… ……这又代表着什么呢? “走,我们去给乐队捧捧场呗!” 随着身边温凉的一句话,贺天然的神游的意识再度被拉了回来。 两人的手一直牵着,没有放下,姑娘方才也是想找一个借口,摆脱尴尬,让这种亲密的举动得到延续。 贺天然有些失神地跟在温凉身后,任由她这么牵着自己。 两人闯进围绕在乐队四周的人群里,跟着大家一起欢呼,一起雀跃,现在唱歌的,正是他们的朋友陆Alan。 这个老炮一边打着鼓,一边唱着痛仰的《公路之歌》。 “梦想在什么地方,总是那么令人向往,我不顾一切走在路上,就是为了来到你的身旁……” 这时表演的乐队,应该都是一些Alan哥的老伙计,贺天然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贝斯手,那胖硕身躯与脸上抖动的肥肉,还有那熟练的手上技巧,这让贺天然恍惚了好一阵,这才记起对方好像是自己在高中时,通过游戏认识的一个……吉他店老板。 当时的自己,三天两头就会往他的店跑。 他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朴志坤。 对,是这么个名字。 那时,他还帮自己打过掩护,自己缺钱的时候,也是他收走了自己的游戏机和一堆手办…… ……等等。 什么掩护?自己为什么会缺钱? 显然,贺天然并没有完全从刚才的臆想中抽离,此刻他心乱如麻,各种杂乱无章的思绪,各种纠缠模糊的情绪塞满了他的脑袋,身边跟着唱起副歌的人群似乎跟他没有一点关系,直到耳边,又响起了这么一句—— “一会我给你一把吉他,你也上去唱一首歌吧,这次换我来做你的听众。” “你怎么知道我会弹琴?” 这个提议几乎让贺天然是脱口而出地反问道。 “我当然知道啊~” 身边的温凉眨了眨眼。 “只不过是你忘了而已嘛……” 第439章 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七) 第439章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七) “我当然知道啊~” 身边的温凉眨了眨眼。 “只不过是你忘了而已嘛……” “……” 与身边热闹嬉戏,大声欢唱的人群比起来,站立在其中的贺天然显得格外地安静,但其实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此刻他的内心太复杂,以至于不知该去如何反应。 我真的忘记过什么吗? 贺天然不断诘问着自己,他想不出一个答案,但脑中翻腾混乱又模糊不堪的片段情绪,让他是那么地熟悉。 因为这股浓烈的情绪找不到一个宣泄口,只能在脑海与心田来回酝酿,导致他眼前的现实与心中的幻想交织在一起,层层叠叠让他产生出一种好似经历了一场婆娑大梦之后,魂犹在梦中,身已在彼岸的分裂感。 贺天然看向温凉,他们紧握着的手,触感是那么地真实。 有人说,忘记一个人首先是从声音开始的,但贺天然好像是反了过来,他的耳边会无端回响起一些缥缈难觅,却又清晰无比的对话,但是,他却始终无法在这些翻涌的零碎记忆里,看清某一张面孔。 “我确实会弹吉他……但是,我没有什么想唱的歌。” 贺天然推辞着说了这样一句,就像是导师问他的人生故事是否还在继续写,他也只能摇摇头,给出一个迷茫的答案。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兴许你站上去了,张开了口,自然而然就唱出来了呢?就像你上次说自己是第一次跳舞一样!我们俩在一起总会发生些神奇的事儿,对吧!” 温凉鼓励着,眼中萌发出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热情与期待。 贺天然不敢去直视这种灼人的目光,只能摇摇头,脑中产生出的这种情绪臆想让他的身体本能地发出抗拒信号,因为谁都不知道让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会发生什么…… 或许,就算不保持这样的状态,贺天然也能够预想到些什么了,他只是不想这样发展下去。 然而,很多事情的发展,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去左右的,就像接下来,即将发生的…… “你不会是没有勇气吧?” 姑娘故意挑动了一句。 贺天然无奈一笑,启唇说道:“是我真的没经历过这样的场合,而且我也确实没有什么想……” 于是,就在男人说话间,眼前这个热烈的姑娘已经拉下口罩,猝不及防地在他的脸颊上留下轻轻一吻…… 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心湖,荡出圈圈的涟漪,打破了平静。 热闹的人群里,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上一秒,一对男女发生了一个打破友谊的小举动。 或许,这才更像是一个在这般情景与氛围的催化之下,会发生的一种常态。 男人嘴唇微张,话语戛然而止,唯有脸颊被亲吻处,还带着一缕灼热。 姑娘重新拉上口罩,明眸娇艳欲滴,但直视的眼神中,从未漏出一丝胆怯。 这就是温凉对待感情的方式,没有什么所谓的窗户纸,也没有拖泥带水地遮遮掩掩。 两人牵着的手,好像都有些发汗…… “就当是……给你一点勇气?如果你没有什么想唱的,那就当是……为了我,怎么样?” 温凉面若桃花,给贺天然的上前,找了一个理由。 贺天然往前眼前灿若玫瑰的佳人,他记不起臆想中的那张面孔,是否如这般的俏丽娇艳,只是在幻想与现实的夹击之下,让他恍然想起了一首诗来……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时间恒古,凡人难留;世事无常,故人难寻。 但我们也并非一点办法都没有,眼之所见,耳之所闻,皆可以存放于记忆之中。 哪怕是记忆磨灭,倘若有心者,亦可是做到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因为啊,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于今日再度敲响尘封的心门,又见人面桃花相映红,春风无意,又怎能懂得,有心者,总相逢? “换麦了,换麦了啊,咱们给下一支乐队一点准备时间,趁着这会空档,谁想上来吼两句啊?” 这时,唱完了一首《公路之歌》的陆Alan手里转着鼓棒,这种地下音乐会讲究的就是一个自由,只要想唱歌,谁都可以上来试试,不过这种环节都是即兴的,有没有就看乐队的心情,这时众人已经嗨起来了,举手的人也多,都是跃跃欲试。 “这里这里!” 贺天然原本牵着的手忽然一松,背后被人推了一把,让他踉跄着出现在人前。 陆Alan一瞧竟然是贺导,视线又望向他身后人群里的一个角落,会心一笑。 “哎哟,是个熟人,怎么着啊,来一个啊。” 如今人都上来了,要是退下去,那就真不是爷们了。 贺天然唯有点点头,下意识回望了一眼人群里那个戴着口罩的女孩,是她把自己毫无准备地推到了人前,这个好像从来都不太合适自己的位置,一时间,他有些手足无措。 “给他把吉他!” 人群里的温凉再次出声,陆Alan有些意外,但还是闻言一笑,他们当然准备了一把吉他,不过之前一直都没用,那是温凉的琴,打算如果场面局势没有那么疯狂,她就可以上来露脸一把,但今天来的人比预想之内的多太多,为了安全考虑,就只能作罢。 陆Alan扭过身,把身后靠在墙上的吉他拿起递给了贺天然,问道: “贺导儿想唱什么呀?” “我没跟过乐队,不知道怎么配合,待会你们乐队能跟就跟吧,跟不了我就弹自己的。” 贺天然接过琴,将背带往肩上一挂,他一手扶着琴头,手指触摸着琴弦,顺势拨动了几个音符…… 这把琴是雅马哈的FG5,云杉木配桃花芯,非常经典的一个型号,只不过吉他一、二把位上都留下了浅浅的指痕印迹,看得出来它被自己的主人经常使用着。 望着手上的琴那些痕迹,贺天然微微一愣,一下就出了神。 …… 「我想把这把琴送给你,可以吗?」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真的没关系吗?有些东西,不是你丢掉、换掉,就可以完全忘掉的。」 「这是你的爱情观还是人生观?」 「都要,我觉得吧,爱情是跟人生是绑定在一起的,我体会不了你失恋的那种感觉,因为就我个人而言,我会对自己爱着的人,或者是爱着的事物,会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地继续热爱下去,千次万次,毫不犹豫,当然了,前提是这个人,这件事,是我认定了的,值得去这么做的。」 「我……跟你不一样,因为在我记忆中,无论是爱情与成长,我都是丢弃了无数自己换来的,这把琴……也一样。」 …… 脑中呓语不绝,贺天然望着这把琴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像是在望着一个老朋友。 “好久不见啊。” 身边忽然响起了这样一句,像是点中了他的心声,贺天然反应过来,举目望去。 说这句话的人,就站在自己的近处,那是一脸憨厚笑容,负责这次贝斯演奏的朴老板…… 对方想必也认出了自己,贺天然同样是对他报以微笑。 “好久不见,朴哥……” 他们确实已经好几年没再见过了。 对方点点头,示意自己可以开始。 贺天然呼吸变得凝重起来,他看向注视着自己的众人,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大多数人的脸,只看清了一个轮廓,但他还是能一眼分辨出,谁是胡岳、谁是蔡决明、以及陆Alan,朴志坤,谁是……他的朋友们。 他们都看着他,贺天然感受到了自己的血液开始沸腾,他强忍着一种明明是第一次,但又感觉是失而复得的浓烈情绪。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情绪呢? 竟是掺杂着愤懑、悲伤、喜悦与兴奋。 当然,最明显的,好像是一种……遗憾。 要怎么去形容这种不知所起的遗憾呢? 像是自己清楚从没有遇上过什么久违的欢聚,还觉得往后也难遇见了,自己从没有跟这些人交往过深,但偏生出了不该有的怀念,可能是在年少气盛的时候遇不上金风玉露一相逢,所以如今乍见,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二十多,不再是站在十八岁的路口,感觉都已经错过了好多…… 特别是…… 将自己推出人潮的那个姑娘。 “……” 他确实想要唱些什么了,于是他有些生疏地拨动起了琴弦,开始低低唱响: 我多想拥抱你,在山南水北的时光里 人潮似海是你我的距离,哪怕晚一点也没有关系…… …… 一首黑屋乐队的《我多想拥抱你》,相比原唱,贺天然唱得要缓慢而深沉了许多,许久未弹琴的他手上出了几个差错,不过几乎没人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只因在这个男人的歌声里,更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诉说着一些不为人知,让人沉迷的往事…… 乐队的众人默契对视一眼,跟随着他的节奏,手下的乐器纷纷加入了进来。 我多想安慰你,在没有结局的故事里…… 婆娑大梦永远不会停息,是否都一样在害怕失去? …… 贺天然朝着人群中的某一个方向唱着,温凉一开始以为他是为了自己而唱,但她好像错了,因为她望着贺天然不知何时变得悲悯又凄怆的眼神,对方的这个摸样让姑娘的心仿佛被人抓住一拧,一种无声的痛疼开始在心口蔓延。 他唱这首歌的时候,心里在回忆着谁呢? 又是怎样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让人至今都还念念不忘? 好像是乌云住进了身体,亮着灯都感觉有些压抑 也许再遗憾再可惜,那么渴望却无法奔向你…… …… 陆Alan的鼓声渐渐激烈,密集的鼓点将歌曲一步步推向了高潮,贺天然手上用力刷着琴弦,似要将胸中情绪一口吐出,他高昂着头,歇斯底里: 我怕空欢喜,我怕盼了又盼又不是你 我没有志气,也不是任性 回忆拉扯思念你的潮汐…… …… 与之前歌曲大家会跟随着阵阵唱和不同,贺天然唱起这首歌时,并没有人齐声跟唱,全场只有他一个人的歌声响彻,在整个地下站台的上空回荡着…… 不是他唱得不好,也不是这首歌过于冷门,相反地,大家都只是沉浸在歌声此刻所传递的氛围里,受到歌词的感染,不忍去打扰这份倾诉情绪的深情。 在众人的围观中,贺天然唱得越是声嘶力竭,身影就越显寂寥,伴奏越是激烈,在此刻就越显悲伤。 不敢告诉你,脸红胜过对白却没人在意 我想拥抱你,也想告诉你 遗憾时间终究不能言语…… …… 在这首歌里,贺天然好像真的懂了一点父亲告诉自己的那种,如果没人“见证”自己的成长,那么多少会是种遗憾的感受。 对于刚才温凉对自己的一个吻,他确实有些猝不及防。 同时,他也强烈感受到了一种……心动。 这无疑是越了线,可是他又确实能预料到,如果不加以阻止,温凉就是会跟自己有这样的一个发展。 这个九月,两人从拍摄第一次见面时,贺天然就感受到温凉对自己莫名的好感,再到后来知道女孩如今面临演艺生涯的窘境,看她唱歌,替她想办法,入股她的公司,宴会上两人翩翩起舞到试镜时的相拥…… 抛开那些记不清的记忆,他们之间本身就有许多聊不完的话题,彼此感觉相见恨晚。 哪个女孩不会被贺天然的能力所打动;哪个男孩又不会沉沦于温凉的魅力之中呢? 说感受不到心动,肯定是假的。 只不过,贺天然已经是大人…… 他会为了自己每一个选择负责到底。 他想,如果那个自己爱着的人没有出国,就在他身边,看着他把自己热爱的事业做大,做好,那么他应该会比现在快乐许多,也更果断很多。 因为,他可以找到一个无比亲密的人,来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愁,分享此生仅有寥寥几次的珍贵片段…… 如果发生这些的时候,爱的人不在身边,那该多遗憾啊…… 但,曹艾青与贺天然彼此命运的长河,并没有在这一时间段交汇在一起。 以前遇到了新的风景,贺天然也只能匆忙低头,视而不见,他心里期望着有朝一日,能融入一片海,只是没想到,在此之前,他却撞向了一座山…… 我想拥抱你,也想告诉你 遗憾时间终究不能言语…… …… 温凉的出现,究竟是贺天然与曹艾青之间的一个感情考验,还是说,远在天边的曹艾青,才是贺天然与温凉之间一个绕不过的阻碍呢? 这个念头在贺天然的脑中一闪而过,他歌曲来到尾声,似是对自己想法托大的嘲笑,一场婆娑大梦终究会有清醒的时刻,在歌声的最后,贺天然抽离了缠绕在脑海中的那些臆想,他改动了一句歌词,如同给出一个婉转的答案: ……我不能拥抱你。 …… 一曲唱罢,余音回响,人群沉默了片刻,然后掌声雷动。 贺天然一一点头致谢,没有多余的言语,原本应该轮换的乐队已经准备好上场,男人将吉他还给了陆Alan,然后重新返回了人潮之中…… 很快,热烈的音乐声再起,这次接替上来的主唱唱起了一首《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 在逐渐变得欢腾与拥挤的人群里,他并没有找到温凉的身影,直到他看到已经变得清冷的扶梯处,有个身影正坐在那里,朝着自己挥手。 贺天然好不容易挤了出去,走到那个人的近前,然后坐在了她身边。 一开始,两人都没说话。 男人两只手弯曲,用手肘靠着身后的梯坎,两腿打直,人往后仰,看着躁动的音乐让人们手相互搭着肩膀玩起了接龙,他淡淡笑道: “早知道我也应该唱躁一点的歌,不至于那么苦大仇深的。” “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虽然比我差了些,但比其他人要好……” 温凉双手环在膝盖下方,垂下头,把下巴垫在膝盖上,双眼出神地望着沸反盈天的人群,缓缓说着。 “是吗?哈哈哈,你不用这么拍老板马屁,我可不习惯。” “……贺天然。” “嗯?” “……我好像……喜欢你。” “……我知道。” “那么你的回答呢?” 贺天然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没有注视他,依然望向人群,嘴里说着喜欢他的姑娘。 他尽可能保持着平静的口吻,回答: “温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 他摇了摇头,对这一段短暂的心动乐章,写下了休止符。 “不好意思啊。” 第440章 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八) 第440章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八) 「城市的组成需要人文的发展,这样,冰冷的钢筋水泥森林里,才显得有趣一点。 我爱我所居住的这座城市,以及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若酒为歌,当饮自由。」 以上,是十月一日凌晨当晚,新一代社交平台冲浪线正式上线,开放注册之后,贺天然的账号PO出的第一条帖子,其中配上了当夜地下蝴蝶快闪音乐会的视频。 视频没有经过太多的剪辑修饰,但画面中,人们因为音乐聚在一起时,迸发出的那种原生的、毫无遮拦的喜悦与快乐,也是那么不加修饰的扑面而来,让每个点开视频的人,都直观受到这份情绪的感染。 这是新平台上线的第一天,也是流量曝光最大一天,贺天然的帖子发布之后,很快就获得了大量的关注与回复。 爱健身的小李:「看着别人快乐,自己偷偷代入了一把,也能跟着开心。」 欢夜:「外国地下演唱:你看看他们氛围多好;国内地下演唱:不用上班,觉醒,差不多得了」 想做变成喵:「当天活动有过报备,地点是港城大学城那边还没有开通地铁站台,对通行没有任何影响,相关部门也很支持,广大网友别跟着太操心啦(笑)」 北风萧萧:「话说港城这两年似乎很乐意推动这类文娱产业跟活动啊,以前只知道那边IT与金融行业很强,现在看视频里的年轻人那么有快乐,今后有空想去那边看看。」 港城不知蝉:「港城一直被周边城市的人吐槽说五十年前这里只是一个小渔村,没有什么厚重的历史底蕴,只不过是抓住了时代的机遇,成为了今天的模样,但我想,这也是这座城市最迷人的地方吧,它还很年轻,不信你看看这座城市的年轻人,他们正在给这个城市,创造新的历史。」 听雪:「一个富二代难得跟我辈屁民发泄了一番,然后在自家媒体上感叹生活真好,乐~!」 你的逍遥哥:「视频里咱们贺公子的镜头怎么连三十秒都没有?!而且貌似唱的是一首伤心情歌?这是失恋了?别说,还挺好听的。」 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透明:「能再次看到N大弹琴真好啊……而且竟然还唱歌了,只是为什么最后歌词唱的是‘我不能拥抱你’呢?是发生了什么吗?不管怎样,一定要振作起来啊N大!我会一直默默支持你的!」 忠烈公:「笼中鸟认为飞翔是一种病,但还是永远有人将目标推远,让理想永远在前面。」 …… …… 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贺天然并没有频繁刷新自己的社交账号,相反的,他已经关闭了APP的消息推送。 回家之后,他一直心绪不宁,他只是想要单独静一静。 贺天然并不担心温凉告白这件事情发生后,他与对方以后在公司或者剧组,有些工作会不好开展,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分得出一些轻重缓急。 所以,最让他担心的东西,还是那种来自于内心的愧疚,来源于他确实有对温凉动心…… 这动摇了他内心坚持着的某种信念。 说实话,自曹艾青出国以后,贺天然进军影视行业,他不是没有受到过诱惑,远的不说,就拿最近的拜玲耶举例,这又是蹭饭,又是送自己东西,贺天然当然能感受得到这位异域美人同样对自己抱有好感,但凡自己上前一步,两人就是另一种关系。 不过对方也很得体,在知道自己的情况之后就懂得知难而退,把距离控制在“朋友”的范畴,就算有好感,也都藏了起来,既不影响合作,也不会影响关系。 这才是一个成年人,在萌发好感却知不可得后,正确处理感情的方式,一旦势头不对,根本就不会像温凉一样还要执拗的发起冲锋。 还有姚青桃,以前她也对自己表过白,不过跟温凉不同的在于,自己不曾对这份感情动过心,拒绝得很干脆,对方经过这几年,也都早已释怀。 而这一次归根结底,让贺天然感受到不安的因素,是温凉就在他的身边,他也确实心动了。 她是这么多年来,明火执仗一样闯进贺天然心理边界里来的人。 这没有什么好否认的,即便贺天然表现得再如何超脱,他终究是个男人。 手机屏幕散发的光亮把贺天然的脸照得有些茫然,他已经打开了与曹艾青的聊天界面,望着在文字框里反复出现的竖线,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倾诉,可任由心里如何去字斟句酌,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不想给远在大洋彼岸的曹艾青,这种不安全的感觉。 自己好歹还生活在这片土生土长的繁华城市里,而对方,应该要比自己更孤独…… “簌——” 随着手机里的一声轻响,像是男人心中这份纠结让远隔万里的对方有了感应,只见聊天框里发来了一行文字: 「刚才看了你的冲浪线,大学城要开通新地铁了吗?好久没看你弹吉他了,你们现场的气氛真好啊,看得我也想去现场感受一下呢~!」 看着曹艾青发来的消息,贺天然心头一跳,回复道: 「想感受就回来吧,我带你去感受!」 橘色海:「嘿!回复这么快!都两点了,还不睡觉?!再说英国又没有十一长假这么一说,回不去的啦,何况我回去了感受的又不是你今天的这种现场状态,难道你还能复刻一遍啊?笨啦~」 或许对方只是无心之语,但这无意中点到的痛点,依旧让贺天然一时不知怎么应对。 还没等到他的回复,对方已经继续发来消息。 橘色海:「看来今天你是大出风头了喔,我刚刚刷冲浪线,看你的留言下面,有不少网友在夸赞你呢!而且平时察觉不到,这么看下来,发现你竟然有好多女粉,一一!」 湛蓝天:「……你吃醋了吗?」 橘色海:「哈哈,当然没有,你少嘚瑟了~」 贺天然顿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再也忍耐不出,再也不想通过文字,去揣测对方的心意,他当即拨动了语音通话。 很快,电话接通,因为贺天然一直没有说话,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轻柔的声响。 “喂天然……你怎么了?” “艾青……我、我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了……” 通过文字还能隐藏情绪,但现在通过依然,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这让贺天然有些慌乱。 但,曹艾青是何等的蕙质兰心啊,她敏锐了,仅仅只是通过他在视频里唱的那首歌,还有贺天然问自己是否吃醋,以及现在打电话过来,忐忑说着想自己,她就已经可以推断出一件事的大致脉络。 电话里的姑娘迟疑了两秒,终是问道: “天然……你是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说,你最近遇到了……一些人?” “我……” 贺天然的嗓音变得有些粗粝,可还是忍不住,艰难回道: “我……我今天拒绝了一个女孩,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艾青……但是我……我好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啊……我感觉我……我好难啊……” 随着话语的说开,对面也沉默了一会,直至过了半分钟,曹艾青那温柔的嗓音才缓缓响起: “天然,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现在只是朋友……你……不用有这么大的负担……对我的忠诚,不是你的责任……” 第441章 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九) 第441章少年你和伙伴一起走过时间海(九) 对她的忠诚,不是自己的责任。 听着对方不知是安慰,还是现实的话语,贺天然唯有黯然沉默。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是的,这就是贺天然与曹艾青目前的关系。 虽然男人一直对外声称自己有喜欢的人,并且一直都和曹艾青保持着联络,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真心,但他也从不会跟外人换上一个说法,说,我有女朋友。 这就是贺天然目前在感情上,最尴尬的所在,别人如果是异地恋,那好歹也是确定了关系,有了一个盼头的,但贺天然不是,他只是单纯地在等一个人回来,哪怕这个过程,是无比的煎熬,而在这些日子里,唯一能让他坚定信心的,是他们在分开之前,都确定过了彼此的心意。 而之所以这中间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是因为彼时曹艾青出国在即,硕博连读需要四年,如果将来想要留在英国工作镀金,又得花费好几年,两人谁都不知道未来是怎样的,所以那次回到高中母校的告白,女孩即便袒露了心意,却没有轻易地答应下来。 就像贺天然支持曹艾青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女孩也没有因为对男人不舍爱意,而去耽误对方好几年的时间。 贺天然是自愿等她的,就像那次告白,他说,要让时间证明一切。 他喜欢给出这种承诺,并且从来都是说到做到,当初阿柳担忧小说改编成影视剧后的质量问题,贺让她相信自己;温凉为职业现状无能为力时,也是贺要多想想办法,让她相信自己。 最后,他都做到了。 剧本的好坏可以用专业跟态度来把控,投资的利益与前景,更可以用头脑去分析,用唇舌去撬动,贺天然有这个能力,他对自己很自信。 但是,人心与感情,不光只依靠能力,它们更需要时间…… 如今跟曹艾青分开已经到了第三个年头,还要等多久,贺天然不清楚。 他坚信自己喜欢曹艾青,只是他的身边,空空如也。 “艾青……我……” 贺,自己很想她,要是不行,艾青你就提前回来吧,你不需要一个人去外面闯荡什么。 可话到嘴边,贺天然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他也太了解那个心思细腻的姑娘了,她想要的从来都是一番可以展翅翱翔的新天地,而不是什么避风港。 “……天然,我也很想你。” “……嘿~” 不过,不等男人这边踌躇,曹艾青这边已经给出了一个温暖答复,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心照不宣。 这种心灵上的默契,让贺天然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下。 只不过在大多时候,在现实距离的影响之下,这种关怀与温暖总是鞭长莫及,而寂寞与孤独却总是可以翻山越岭,如影随形。 “那个跟你表白的姑娘,是不是前一阵子你跟我说,她找你诉说往事,但你却不记得了的那个女孩?” “是她没错,这你也猜到了?” “能够感觉出来,毕竟你也很少跟我说类似的事……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曹艾青最后问道。 “她啊……” 贺天然细细回想起了在三个小时候之前,在地铁站跟温凉坦白自己有了喜欢的人后,对方表现出的一些举动与情绪。 …… …… 三小时前。 “不好意思啊……” 在只有两人坐着的地铁扶梯口,贺天然摇了摇头,正式拒绝了温凉的心意。 本以为这种事情两人会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但好像并没有。 “嗯——” 可能在一开始,女孩对这个答案就有了预期,所以她的目光都没有去看贺天然,哪怕自己被拒绝了,也只是鼻中习惯性地拖出一个长音,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 “上次我们跟陆Alan吃烧烤的时候,你倒是提到过你有喜欢的人这件事……欸,被人拒绝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呢……我现在算是终于体验余温那种,喜欢的人喜欢别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那你不晓得收敛一些,一定要说出来,合着你搁我这里体验生活,为了更快入戏是吧?” 贺天然苦笑着,嘴上开着玩笑,但他心里明白,如果温凉真的知道收敛的话,那她就不是温凉了。 “所以嘛,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不喜欢这个角色,她身上虽然有跟我相似的地方,但其实还有很大一部分我们是不同的。” 当一切知晓了对方的回答后,温凉这才用手支起了自己的下巴,偏着头朝贺天然望来,瞧着那双眸子在经受过拒绝之后,没有丝毫的黯淡,仿佛现在才是开始,男人不由追问道: “比如呢?” “比如你说的嘛,遇到困难,就让我们多想想办法。”温凉忽而笑道,露出一排洁白的皓齿,反问道:“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贺天然一愣,点点头:“你问。” “你说你喜欢别人,那别人知道吗?” “当然。” “那你们是彼此喜欢着的嘛?” “没错。” “在一起了?” “……没有。” “因为距离?” “……也许吧。” 贺天然叹了一口气,详细说明道: “她出国那年,我跟她表白,我们都确定了心意,但是我们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所以也就没有耽误彼此,那次告白,更像是我们对自己青春的一个交代。 不过这几年我跟她一直都保持着单身,等到她回来我们就在一起,这几乎已经成为了我与她心照不宣的一件事。” 温凉看着贺天然愁苦的模样,不禁玩味笑道: “心照不宣啊……那……” 女孩突然凑过身子,挟带着一股诱人的芬芳扑面而来,贺天然下意识身子往后一缩,就听对方在他耳边说道: “那贺天然你觉得,你们之间的‘心照不宣’,能不能赢得了你跟我现在心里的这种‘情不自禁’啊?” 望着那片一翕一张的娇艳唇瓣,那双亮晶晶的眼眸似都快溢出情动的秋水,这一句在耳边响起的低语宛若将人拉进欲望花园的呢喃,贺天然的心砰砰砰地跳着,脑中顿时是意乱不已。 “温凉,我跟你说了我有喜欢的人……” 贺天然保持着尚存的理智,再次重复了一遍。 “可你刚才也说了,你现在是单身啊,有喜欢的人很正常啊,我也有喜欢的人。” 温凉像是一只狐狸一样地挑逗着,男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 一般女生碰到这种情况,十个里九个都会放弃,但温凉不是这样,此刻在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独属于她的,极富侵略感的自信和魅力。 她说:“既然没有一锤定音,那大家都可以各凭本事啊,毕竟我也很难遇见一个能让我倾心的人,所以不想那么轻易放弃……贺大导演,你也为我考虑一下嘛~” 贺天然一瞬间是无言以对,望见男人眼里出现的慌乱,这个像妖精一样的姑娘眨了眨眼,像是奸计得逞一般,缓缓退了回去。 “……温凉,我们之后还要合作的,你这样……” “我知道呀,我一没影响到你跟我的工作,二又没耽误公司的运转,你要等你那个喜欢的人,你就继续等好了呀,我一个小女子都不在乎这个,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扭扭捏捏起来了呢?难道……你心里有鬼啊?” “……随你吧。” 好吧,现在什么话都被温凉说了,贺天然当真是无话可说,最后只得无可奈何似的丢出这么三个字…… 他现在的心确实被对方扰得很乱,温凉太特殊了,在这方面,性格也过于强势,还好她没有继续说话挑逗,要不然贺天然就只能起身离开。 男人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放进嘴里。 “咳咳——” 温凉轻咳了一声,贺天然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这里是公共场合,地下人又多,于是只好将烟重新放了回去…… 女孩手撑着下巴,一脸促狭地看着这位素有珠光巷白头鹰之称的男人物作出这般的搞笑举动,忍不住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贺天然……” “干嘛啊?” “你心里那个喜欢的人……” “怎么了?” 贺天然再次转头看向身边的妖精,只见她认真又娇艳地微笑着,嘴里却果决地说道: “我帮你除掉她怎么样?” 温凉是怎样一个人?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第442章 沧海与蝴蝶 第442章沧海与蝴蝶 “大概就是这样吧……” 时间,回到三小时后的家里。 贺天然当然没有将温凉这种大胆的发言告诉曹艾青。 可当对方问及贺天然那个被他拒绝的女孩是个什么样的人时,男人首先想到的还是这个。 贺天然并不想把温凉那种强烈的情绪与态度传达给曹艾青,因为这看上去多少有点像是在告诉远隔重洋的对方说,你瞧,哥们我很抢手的,你再不表态,我可能就跟别人跑了哟。 他觉得这样的话,有点不尊重人,不管是对曹艾青还是温凉。 毕竟爱一个人是没有什么错的,但那个被爱之人若要以此拿它去当成炫耀或者逼迫的资本,不管男女,这种举动无疑就很让人下头。 贺天然并不缺这点自信心。 不过,即便男人在通话中委婉说明了今天发生的情况,但聪明如曹艾青,已经通过贺天然的描述,对那个性格热烈的女孩子有了一个大致的形象。 这天夜里,曹艾青并没有过多追问温凉的事,这件事以“拒绝”为结尾,于情于理都没有深究下去的必要,天各一方,恋人未满的这对男女,点到为止是他们的默契。 不过在通话的最后,曹艾青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天然,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 贺天然坐在床沿,他弓着背,垂着头,一手拿着手机附在耳边,另一只手横置在自己的膝盖上。 此刻,窗外月色如霜斜射进窗,柔光虽染白了他的头发,但也照亮了他的眉眼。 他微侧过目,那手背上仅有一半蝴蝶图案尚未洗去…… 只是一个蝴蝶,何故就掀起了自己的心海波澜呢? “我……当然喜欢伱啊。” 像是想要坚定自己信念般,贺天然再次重申了一遍自己的心意。 而电话那头的曹艾青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柔声道: “天然,我也一样喜欢着你啊…… 只是我不希望这种喜欢成为你的负担,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过,梦想要追;我也十分期盼着我们能有修成正果的那一天,但在这之前,我们注定都得为各自的选择接受考验,无论是等待、煎熬、寂寞、诱惑甚至是痛苦。 我喜欢你写的那句话,若酒为歌,当饮自由。 我想好的感情不应该成为一种束缚,而应该是一种激励与鼓舞,天然,我们从高中相识到大学的相伴,再到现在分隔两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对自己的人生一直没有什么遗憾,若说有,可能是后悔没能早点捅破窗户纸,跟你在一起吧。 不过我也庆幸我们没能过早的在一起,要不然,让你等了这几年,我会过意不去的,我会更难过的…… 天然……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道德或者情感上的压力,你并不亏欠我什么,反而我想要你记住,今后哪怕你喜欢上别人,这都不是你的错,是现实、是时差、是距离让我们分道扬镳的,而不是因为某一个人……你知不知道?” 曹艾青的嗓音从一开始的平稳到最后的渐弱,相信她对两人面临的现状同样感到心酸和无力吧…… 这个姑娘,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这也是贺天然最拿她没办法的一点。 其实很多跟贺天然交往不深,但知晓他感情现状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种疑惑,就是像他这么年少多金,年轻有为的男人,怎么会死心塌地去等一个连关系都还没确定的女孩呢? 怕不是被别人故意吊着,或者被PUA了怎么的。 像这样的风言风语,这两年贺天然听过很多,但他不是傻子,他不会在机场等一艘船。 他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要等的人,是值得的。 “我不知道……乖,我等你回来,别说这些……我们都很好,不会有什么问题。” 贺天然难得暴露出了幼稚又倔强的一面,果断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相比起温凉的热烈,曹艾青也有着自己的执拗,她不跟自己确定关系,很大程度上就是想让双方在撑不住的时候,有一个能够得体地从对方生活中离场的机会…… 挂断电话,贺天然有些后悔将今天的事告诉曹艾青了,他本想着将这件事坦白,可以让彼此更坚定些的…… 但现在看来,好像有些弄巧成拙,反而戳到了他与曹艾青之间关系的痛点。 重新躺回床上的贺天然一手枕着头,一手高举着,凝视着手背上的蝴蝶…… 这一个月里遇见温凉,两个人聊得来的话题总是很多,性格上也很互补,关于电影啊,关于各自喜欢的东西啊,爱好啊,一些以往在剧组拍摄发生的一些趣事啊,他们是一个行业的,聊起天来都很投机,而且那姑娘总能打破沉默,挑动起自己跟她交流互动的欲望。 如果打个比方的话,温凉这个人,更像是“动态”的,连贯的。 但曹艾青正好与她相反。 这个文静贤淑的丫头,说起话来轻轻柔柔,偶尔会活泼那么一下子,但很快就会安静下来,跟她在一起,总是自己在滔滔不绝,她听着听着会笑一下,好奇地追问一句然后呢? 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虽然她不像温凉那么积极,但自己也总有说不完的话。 记得读高中那会,自己总喜欢上课的时候偷偷去看她,每当阳光和煦的时候,这姑娘就会像一只猫一样,趴在课桌上晒太阳。 有一次,自己的作文写得不错,被老师拿来当范文全班朗诵,那时候自己还很内向,一篇作文读得磕磕绊绊,惹得全班同学哄笑不已,但唯有曹艾青,在下课之后特意向自己请教,问自己为什么总能写出一些视角独特的文字,而她动笔时,常常会遇见无话可说的情况。 那时喜欢的人主动跟自己搭话,当时贺天然脑中混乱不已,就把她上课趴桌子的习惯拿出来举了例。 就像是上课时你趴在桌上发着呆,看见窗边有一只蜗牛正在阳光下孤单地往前爬,这时你会看见它爬得很慢,但是它慢着慢着,你就会觉得它快了起来,然后你就会看见阳光里的灰尘,听见校园里枫树的沙沙声,等蜗牛终于爬到了一缕光斑处,它的壳闪闪发光,你的心就会跟着雀跃。 「从动态中发现了静止,从阳光里看见尘埃,我们又怎会无话可说呢?」 当时的贺天然如是道,少女感觉受益匪浅,殊不知少年偷偷看了她成百次,心里动情的次数,比密密麻麻的文字还要多。 所以说,曹艾青对贺天然就是那么一个“静止”的存在,这些静止并不连续,而是零散地散落在了贺天然的青春里。 而贺天然对曹艾青的爱,就活在这些瞬间生动的“静止”中,一经回忆,就像那只蜗牛在阳光下的壳,熠熠生辉。 所以,贺天然当然能够等曹艾青这么久,哪怕是远隔重洋…… 只是,当静止遇见的动态,当心照不宣撞上了情不自禁,当缱绻隽永遇到了浪漫炽热…… 当平静的沧海上出现了一只兴风作浪的蝴蝶…… 当世人的目光投之于蝴蝶,赞叹其要飞越瀚海的勇气与热烈时…… 贺天然并不想去忽略了海的回应。 “嗖……” 深夜里,不知过了多久,贺天然已经敌不过疲倦,悄然睡去。 他拿在手里的手机微微一亮。 橘色海:「天然,如果你以后喜欢上了别的人,一定要记得告诉我,别让我只能从别人嘴里听说了……」 但过了几秒,这条消息就立即撤了回去。 (PS:感谢“孤独的天然”大佬上的盟,感激不尽。) (PS2:温凉、艾青、天然、惜兮各自角色卡的礼物已经出炉了哟,分别高铁票、菩提子、怀表与鸭鸭玩偶~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哈哈~) 第443章 随她心情慢慢摇(一) 第443章随她心情慢慢摇(一) 十月初,随着山海集团旗下的新一代社交软件「冲浪线」的推出,《心中野》在开拍前的宣传造势活动也搭上了这一阵东风,紧锣密鼓地公布了演员阵容。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部剧集最主要的宣传期还在杀青之后开播之前,现在这个阶段还真没什么物料可以曝光的,如果硬要扯其中最热的一个话题,估计就是主演小鲜肉隋初朗重返“古偶”这个题材的战场,他的粉丝们翘首以盼吧。 不过恰好这几天要给主要演员们正式定妆,企鹅那边推过来的宣发资源想要趁机炒一波,诸如拍点定妆花絮,搞一些什么“顾乔蔓又飒又仙”“隋初朗侠气十足”之类话题…… 要不说企鹅那边是专业的呢,当初贺天然拍《心千结》的时候可没想那么多,开拍前唯一的宣传就是开机时的烧香仪式和采访。 不过,当宣传那边的人拿出整套前中后期的宣发方案,来找他这位导演兼山海资本代理人商量的时候,他真的是大皱眉头,别人以为是宣传方案做得不好,还问他是哪个环节不满意,其实他只是被这些话题给尬住了。 为此他还特意交代了一句,以后这种宣发上的小会,就直接去找姚青桃跟李岚就好,她们一个有对接社交渠道的经验,一个有曝光艺人的手段,宣传上的事儿以后她们决定,等真有事儿落到了影片上,再来找自己。 演员的集训进行得很顺利,地点就在南山区的一家武校里,这家武校本来就是给剧组培养一些龙虎武师的,所以学校里常常会有剧组走动。 学校嘛,地方本来就大,不会缺排练的地方,加上什么威亚兵器甚至连拍摄的绿幕棚这些都有,何况吃住都管,用来集训再合适不过,而且这次剧组的武行兄弟与动作指导找到就是他们,直接一步到位了。 最近公司的头等大事就是剧组的前期筹备,作为导演,贺天然天天得往这里跑,由于这地儿离南山甲地很近,所以他就索性回家住去了,公司那边,商务就交给姚青桃,余晖继续负责演员的招募,反正主要的演员都已经齐了,集训也是针对他们的,其余配角要是定下了,人随时叫过来就可以。 今天正式拍定妆照,演员正式的戏服其中一部分已经做好送了过来,古装就这点麻烦,现代剧还能用用演员的私服,古装许多就得先做,而且不一定能二次利用到。 像这种古装戏服,随便一件放市面上都是高奢的价格了,面料这些都还好,主要还是设计,因为要根据角色特点跟演员体型定制,就拿男主演隋初朗的侠客装来说,走的是魏晋风格,用料主要是棉麻,里外是三件套,为了达到在镜头前的质感,设计师都专门去找工厂产的料子。 这样一套服装大概四万块钱,还不是其中最贵的,可即便如此,贺天然在这方面也没吝啬,每个主要演员起码都有七八套可以轮换服装,女主顾乔蔓的衣服更多。 古装剧嘛,古装做好了,也是出彩的一部分。 “来三二一,拉!” 集训地点的绿幕棚内,几名武行的兄弟拉动威亚,灯光前一袭磊落青衫隋初朗应声而起,手持长剑的他在空中熟练地摆动了几个潇洒的动作,地下的鼓风机呼呼作响,吹动着他的长发与衣袂飘飞,尽显飘逸之态。 摄影师的相机咔咔作响,这次官宣的人物角色海报为“飞天”,也契合了整部剧第一阶段在敦煌大漠的故事。 因为就是单独的拍照,这隋初朗被拉上去还没半分钟就降了下来,这一着地,地上各种什么送水的、整理妆发的小助理们就一拥而上,那叫一个服务到位,一旁负责拍摄花絮的侧拍老师经验十足,适时就关闭了录制,像是这种画面,后期肯定也不会用。 阿柳拿着笔记本,看着摄影师刚才同步传送来的原片,她身边还坐着几个艺人团队的人,纷纷七嘴八舌地对照片给出评价,大多是“哎呀这张好帅”“这张好像也不错”之类的。 本来贺天然之前也坐在阿柳身边,但周围实在是太吵了,于是他索性就一会跟摄影师沟通拍摄的角度,一会跟演员说一说自己想要的动作。 “贺导儿贺导儿,我来啦~!大浪子大概还有多久啊?” 就在贺天然跟摄影师说笑的时候,身后忽然出来一道女声,男人扭头一看,正是他们的女主演顾乔蔓。 大浪子是他们这帮同学给隋初朗取的外号,隋初朗,随处浪,简称大浪子。 “还有半个小时吧。” 贺天然回答道,这位当红的小花旦脸上挂着热情,笑容甜美,贺天然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此刻对方上身是一件红色中略带着一点点粉色的交叉领明制劲装,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织金马面裙。 黑色与红色的劲装搭配本会给人一种清冷,凛然的感觉,在原本《心中野》小说里的描述里,这两种颜色也衬托出了宋无邪的大女主性格,做事干练,无惧危险。 起初顾乔蔓的长相过于甜美,要完全复原文中宋无邪不太可能,所以团队就在服装上做了一些调整,用粉色添加一份灵动,交叉领不仅能够凸显脸部的立体感,又能够显瘦。 而且贺天然着重让造型师设计了一下顾乔蔓的眉毛,她以前是那种韩式一字眉,让人很有亲近感,没什么攻击性,现在换成了弓形眉,眉宇中多出了一份性感与自信,整个人的气质也焕然一新。 在这番修改之下,顾乔蔓与角色的距离已经拉近了不少,如果是一百分的话,现在已经达到了75分,剩下的25分,就看她的演技能补足多少了。 “看来我来早了呀,要不贺导你先提前跟我说一说等会你想要一个怎样的角色效果?” 顾乔蔓主动找着话题。 贺天然笑了笑: “可以呀,不过小蔓你先帮我个忙,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跟隋初朗互动一下,我们现在花絮也在拍,正好可以曝些物料给粉丝。” 顾乔蔓顿时意会,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这样啊,没问题~!” 说完,姑娘就朝着正在看照片的隋初朗走去。 在外对自己情感状态讳莫如深的小鲜肉小花旦们,估计也就只能在剧组里稍微放开一点了,这也是很多粉丝们最为关注,时常挂在嘴边的“CP”状态。 不过这种关系,大多只能持续到一部剧播完,更甚者杀青之后,就代表着关系结束。 贺天然本以为顾桥蔓跟隋初朗是同学,两人多少算是老朋友了,可在私下里,他还真没见着除了排练外,两人私底下有过什么交流。 要说男女之间避嫌吧,不光他俩是这样,顾乔蔓跟温凉也是这样…… 这让贺天然不得不去怀疑,是不是他们这个班当初在念书的时候都出去拍戏去了,一年都没见过几次面,所以才导致关系没那么近亲。 “贺导儿~我这个女二号,这会就不用瞎凑上去被迫营业了吧?要不你也跟我说说,等会你要想一个怎样的角色效果啊?” 这时,耳后又传来一道悦耳女声,贺天然原地打了个激灵,这才回头看去。 来人正是温凉,姑娘做完的妆发,脸上是明艳非常,不过她并没有换上服装,而是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与长裤,轮到她拍照少说还有一个多点,所以并没着急换装。 不过就单凭着诱人妆容加上这种押醋的小语气,余温这个角色的神髓,她起码已经拿捏到九分了。 “啊……哈哈,你来得正好,我刚才还在想呢,你们这个班怎么回事啊,昨天龙老师来给你们排练的时候不挺好的嘛,怎么这到了私底下感觉跟初次合作的陌生人一样。” 贺天然岔开话题,顺便问了自己的疑惑。 温凉抱着手,故意大跨一步走到他身边,贺天然下意识就往旁边挪了挪。 早知是这种情况的姑娘促狭道:“你瞧,我跟你还是高中同学呢,那现在我站你旁边你都要躲开,那大学同学生分一下不是很正常嘛。” ……淦。 贺天然心想,我俩这情况跟他们能一样了? 进入十月里,不知是不是挑明了关系,没了包袱还是怎样,温凉真的如她所说,对贺天然主动发起了一些攻势,虽然后者有意会保持距离,可如今两人工作都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作为导演,贺天然有时候还不得不去找温凉…… 这种情景,以后等到剧组正式开拍只会更多,避都避不开,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想什么呢?无视我是吧?看招~!” 正在贺天然思索间,一句话钻进他的耳膜,随后男人只觉左边肋骨突然被人稍稍用力一点,整个人又痒又疼,被刺激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嘴里忍不住喊了一声: “哎哟卧槽——!” 他的声音引得不少人朝他观望过来,贺天然自觉出丑也不敢太过张扬,只是死死瞪着温凉。 这丫头一脸得意,右手并拢的双指立在唇边像是吹枪烟一样地轻轻一吹,对刚才自己那招点穴大法引发的动静很是满意。 “你们贺总跟旗下的艺人关系处得真好啊,这年轻人在一起就是玩得开。” “是啊,这贺总又是导演又是老板,人长得还帅,不像我们公司的刘总,平时严肃得要死,旗下小艺人都怕他得很。” 几个艺人团队的经纪人有感而发,望向贺天然与温凉时更是目光灼灼,坐在中间的阿柳推了推眼镜,嘴上答道: “是是是,贺导儿平常没什么架子,跟我们还是艺人的关系都很好的。” 然而,此刻她的眼镜中却反射着兴奋的光芒,心中大呼道: “这才叫CP感嘛各位!让你们家艺人好好学一学,哪怕是模仿个五六成,这戏就成了好吧!” 推荐一本精品的HP小说——《被格林德沃看中的我去了霍格沃茨》!作者写的很用心,喜欢这个类型的朋友可以去试试! 第444章 随她心情慢慢摇(二) 第444章随她心情慢慢摇(二) 贺天然这一叫唤,一下就成为了大家目光的众矢之的,除开一般的工作人员,隋初朗与顾乔蔓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边的动静。 “咳——” 顾乔蔓瞟了一眼身边一直望着温凉怔怔出神的隋初朗,刻意咳嗽了一声。 待到这个顶流男演员猛然回过神来,顾乔蔓这才话里有话地调笑道: “看来,我们那个一向我行我素的班长,这几年也开始适应起圈子里的规则了呢,我想,大浪子你这次跟班长搭戏,她应该不会再代替龙老师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了吧?” 隋初朗一愣,侧过头同样是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 “彼此彼此,咱们就五十步就别笑百步啦。” 当初他们这个班入学的时候,隋初朗已经凭借一款综艺选秀,成功从童星转型为一名炙手可热的偶像,顾乔蔓当时还在班上默默无闻,为自己跨进电影学院的门槛而感到无比庆幸,而温凉作为他们那一届专业成绩第一,同时被同学们力推为班长,长相、专业、人缘,她的星途无疑是被最为看好的一个。 可事与愿违,毕业之后,隋初朗的人气依然高涨,顾乔曼更是得到资本的青睐,手中片约代言不断,但温凉,除了一部《爱在玫瑰凋谢时》的独立电源与一部《射雕英雄传》的IP网剧外,再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作品,这几年下来黑料缠身,人气下滑,直到今天,只叹物是人非,当初最被看好的人,反倒只能为他们两个专业垫底的同学作了绿叶。 而现在,那个一向不懂得循规蹈矩,只懂任性故我的温凉竟然跟圈里出了名被富二代导演签了下来,加之举动亲近,于是这两人看向温凉的眼神,自然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话分两头,拍摄工作在短暂的休息后重新开始,正好顾乔蔓也作好造型,于是她就跟隋初朗拍摄起了一组同框,这种剧照拍摄也不用导演一直盯着,意见传达下去摄影跟演员执行就好,所以闲来无事的贺天然就跟温凉找了个角落坐下聊天。 “以前读书的时候,隋初朗老喜欢找我搭戏,四年下来,表演作业排过不少,但这家伙没少被我骂,我跟他关系还行,但是估摸是这几年我黑料太多了,像他这种一线艺人,即便他想,但他们公司肯定也会提醒他,少跟我接触。” 温凉望了一眼坐在阿柳身边的经纪人团队,解答了贺天然心里的那个困惑。 男人听完后点点头,姑娘这几年身上累积的负面新闻,需要慢慢去消解,何况男女明星之间的避嫌他完全能理解,不过贺天然还有一点不是很明白。 “那顾乔蔓呢?我一样很少看见你们私底下有什么交流,你们大学还是同寝的是吧?你的为人外人不清楚,那跟你住一个屋的人,心里总是有数的吧?哪怕是顾乔蔓的公司也跟她打了招呼,但也不至于像陌生人一样啊。” “顾玲的话……” 提及这个话题,温凉眼神一黯,看向不远处正在拍摄,不断变换着姿势的往昔密友。 “更多是利益上的冲突吧,她走的路线跟之前李岚给我安排的是一样的,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花旦,虽然我也不想提‘雌竞’这个词儿,想好好做自己,但在娱乐圈,是没办法避免这种情况的。 当初拍完《射雕英雄传》之后李岚就帮我拉到了一些资源,一样是企鹅那边投的一部仙侠言情剧,顾玲当时在的那家公司还不是企鹅直系,本来我跟她试镜的时候,导演已经定下我了,但不知道怎么,临到快签约的时候,就突然换成了顾玲,那部剧后来大爆,企鹅就顺势把他家公司给收了。” 由于温凉说得轻描淡写,一些关键问题被简略,贺天然不由追问了一句: “为什么突然换人?” 温凉明显犹豫了一下,才道: “不清楚……估计还是我……不合适吧。 而且你也知道,在你没来之前,我们公司也不是什么大公司,更多是被选择的那方,没什么可谈判的资本。不过自从那部剧播出之后,顾玲的事业就越来越好,随着工作的忙碌,我们的交情也就变得……越来越淡了。” 剧组临时换人并不少见,何况都还没签约,不过在这件事上,温凉少见地把责任归咎到了自己身上,贺天然大致能猜到一些其中内幕,要怪就怪这个行业竞争太过激烈,机会与资源就这么多,温凉与同公司的拜玲耶都算是竞争关系,更遑论别家公司,同一条赛道的艺人了…… 尽管这件事其中辛秘可能不止这些,但温凉不愿多谈,贺天然也就懂了适可而止。 望着因为昔日友谊不在,而变得有点失落的温凉,这是姑娘少有的一个状态,就算贺天然有意地保持着距离,这时也难免柔声开解道: “其实在我看来,你跟顾玲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 温凉转头问道:“为什么?” “你要听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 贺天然难得逗了她一句。 “那……你先正经说说看呢~” “正经的就是,我给你的对标,是那些三十岁左右,打磨好了演技,期望着转型的上一代花旦们,她们接的片子,要么就直接是电影,要么就是一些现实或正剧题材的影视剧,这种类型要是演好了,那就是真的是口碑逆转,成为一个演技派。 你跟她们比,年龄小都是其次,主要你有跟她们碰一碰的专业底子。 偶像剧市场的盘子虽然大,热度高,但对演员来说,这条路是很窄的,竞争大不说,还容易被定型,年轻的职业生涯也就那几年,要是转型失败就只能销声匿迹,毕竟永远都有人十八岁不是吗? 所以不管是作为一个导演还是一个老板,我都希望旗下的艺人,可以有一个更久的职业期,给公司带来长期的效益。” 贺天然侃侃而谈,尽管这听起来过于理想化,安慰的成分居多,但这也足以让一直被公司埋没了的温凉心生欢喜了,有人切身实意地帮助你,给你的未来做出规划,重要的是还对上了你的追求,这种事,换谁听了都会开心吧? “……你很会画饼嘛,那不正经的呢?” 温凉眯着眼睛。 贺天然张望了一眼,见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这里,这才放下心,开始夸夸其谈道: “这叫什么画饼啊,不相信你贺导儿的实力是吧?换一种不正经的说法是什么,就是她顾乔蔓有企鹅捧着,你有我捧着啊,企鹅旗下有多少艺人跟影视公司等着嗷嗷待哺你知道吗?而且他们主要是做平台,做投资的,玩的是影视金融,而不是影视内容,内容都是花钱找外人,你看这次他们不找着我了嘛。 这一点我跟他们不同,或者说是咱们跟他们不同。 咱们是自产自销,我又是导演又是投资人,两手抓两手硬好吧,过几年,要是顾桥蔓不行了,企鹅那就换个人捧,这想都不用想。 但你不同啊,这是咱们公司头一次过亿的项目,意义重大,你要是发挥好了,在剧里出彩了,那你跟顾乔蔓的性质能一样吗?不一样,这剧要成功了,对她来说只是一次出色的业绩,人气涨一点,戏路宽一点。 而这对你不单单是成绩,你要是演好了,成功了,你就是我的肱股之臣了,肱股两字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什么意思?” 温凉都听笑了,她故作懵懂地回答道。 说到重点处,贺天然是连说带比划,一拍膀子:“肱,手臂!” 然后他顺势拍向双腿:“股,大腿也!” 他浮夸继续道:“肱股手足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了啊,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没了你,我都走不动道你知道吧!” 温凉听得笑着是花枝乱颤,心里暖乎乎的,她那双水灵的眼睛滴溜一转,恍然大悟: “啊,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意思呗,你这是变相答应我的告白了是吗?” “……” 这本来是贺天然见她失落,所以才将一些正经的话用搞笑的口吻说出来安慰她,没想到一下被她借题发挥,只得是顺着刚才的话茬,艰难辩驳道: “这……哪有跟自己手足告白的道理,这多怪呀,手足是用来做事的,不是用来亲热的。” “唉哟嗬~!”温凉盯着贺天然的右手,戏谑道:“你说别的比喻我还能理解,你说不跟手亲热,我还真的不信呢!” 贺天然反应过来,一下都不知道自己手放哪里好,姑娘这波黑车开得让他老脸一红,狡辩道: “你这……咳咳,过分了啊!而且我说的是手臂,又不是手掌好吧!” “你在我面前咬文嚼字是吧~” “我说的实话呀,没错啊。” “行~” 温凉说着,忽然抬起自己T恤短袖下的手臂,低下头狠狠“呜~嘛”地亲了一口,然后将白藕一般的手臂伸了过来。 “我不是你手足嘛,都是自家人,来,亲一口,我就相信你说的话。” “……” 他们这两个人啊,一个敢说,一个敢做,凑到一起,空气都变得暧昧焦灼了起来…… “……不是,我……我没事嘬你手干嘛呀,那地方又没个二两肉,嘬一下都是骨头……” “噢,我明白了,你想亲大腿是吧?可以呀,我可以满足你这点小癖好~” 说着,温凉就拉起自己的裤管,她正露出一截曲线优美的小腿,还要继续往上拉时,顿时被贺天然叫停。 “别别别,肱股手足四个字,我说的是形容词,不是名词,更不会为了证明搞成动词,你这……快快快,拉下来拉下来。” “啊,原来你形容的是我整个人,不是单纯指手臂跟大腿,是吧?” 温凉动作停了,裤腿也掉了下去,把才露出的小腿遮了起来。 贺天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听见对方的反问,瞬间又警惕了起来,不敢再多解释…… “如果你形容的是我这个人,那你干脆就亲我的脸吧~!” 温凉扬起脸颊,把右脸凑了过去。 “我……我没说想亲你啊……” “你亲一口自己的手足怎么啦!就像我刚才那样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吗?” “不是……这能一样吗?!” “一样啊!肱股手足嘛,你说的呀,你不亲一下,我怎么相信你真的拿我当自己人?” 姑娘故意闭上眼,下巴微扬,嘴角翘起,一副任君采撷的诱人模样,可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她的睫毛正在微微颤动着,放在腿上的手指蜷缩抓紧,说明她的心里也是很紧张,并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可惜,贺天然暂时还发现不到这些,他现在脑子嗡嗡地,人都快炸了,哪有心思注意细节。 “别搞啊,别搞……今天还是侧拍师来拍花絮呢,快,有人看过来了!” 贺天然着急提醒了一句,温凉也惊慌睁开眼,下意识张望一圈,发现大家都在做事,没人往这边看,这才转过头,不知是因为被贺天然吓到了,露了怯,还是因为对方没有动作,她双颊飞红未褪,可双眼却带着无可奈何的愠怒,直直盯着贺天然。 “……” “……” 比起女孩的热情,这种带着沉默与幽怨的眼神,才更让贺天然坐立难安。 “你骗我,你根本没把我当自己人,你刚刚说的话全是骗人的。” “……那也用不着亲的嘛,很怪啊。” 温凉不说话了,扭过头,视线转移到了别处,两人一时无话可说,直至过了半分钟,女孩才低声默默道: “……我只对喜欢的人才主动。” “……” 不想因为自己热情和主动,让喜欢的人心里产生误会和芥蒂。 贺天然明白她的意思,但他并不好去回应这份心意啊…… “我……其实有些担心你、隋初朗还有顾乔蔓今后在剧组的生活,毕竟大家现在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不再纠缠于这个两人之间的关系,贺天然重新将话题拉回正轨,虽然他不好去回应温凉的感情,但是一些爱情之外的事,他还是能够帮忙的,同时演员之间的融洽关系,也会影响到剧组工作的正常开展。 还有一点就是,贺天然真的不喜欢温凉再爆出什么跟剧组演员关系不和睦之类的负面新闻了,即便发生这种事的概率很低,但防患于未然总是好事。 为了证明自己对温凉的重视,贺天然提议道: “不如我来做局,今天晚上请你们仨吃个饭吧。” “……可以。” 能有旧友冰释前嫌,虽然这种概率很小,但这种机会,温凉自然也不会拒绝,不过等她随口答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补充道: “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吃饭的地点我来定,你必须答应我。” “可以啊,我答应你,你这算是帮我分忧解难了,要不然我还得想地方。” 贺天然想也不想地一口答应,看着温凉情绪恢复正常,他笑道: “你想在哪儿吃啊?难道你们以前有什么老地方,特别有纪念意义啊?” 温凉摇摇头: “没,我就是想吃顿好的,但又不想太普通,不如去你家吧,离这儿还近。” “我……我家?” “对,就是南山甲地嘛,大豪宅,大别墅,别说你家里这么有钱,家里连个厨子都没有哦!” 温狐狸狡黠一笑。 第445章 随她心情慢慢摇(三) 第445章随她心情慢慢摇(三) 如果是温凉一个人说要去贺天然家做客,还是去南山甲地,那他真不好答应,毕竟这两天,贺盼山还有陶微、贺元冲母子都在,这要突然带个姑娘回去算什么事儿啊。 不过现在加上隋初朗跟顾乔蔓,都是自己剧组里的男一女一,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几个人一起到家里吃顿饭,加深关系,以后拍摄起来就更顺畅一些,少了很多事儿。 而且自己都答应温凉了,一想到这两年她过得不是很如意,自己这个新老板,多少应该给她撑个场子,来给予她一点在老同学面前的自信,说促进剧组和谐友谊也好,还是说敲山震虎也好,反正就是婉转地告诉两位主演,虽然温凉现在混得不如你们,但她现在是我罩的,圈子里的那一套稍微收一收,别轻视了她。 总之,把地点定到自己家,也不是没有好处。 这么顺下来,贺天然难免就产生出了另一种联想,就是温凉要把两位老同学约到南山甲地去,是不是也有点小虚荣心在里头? 毕竟狐狸嘛,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狐假虎威啊。 “呵~” 像是洞穿了对象的这么一点小心机,贺天然倒映在温凉瞳孔里的面孔神秘一笑,姑娘一时有点错愕,搞不懂对方怎么忽然怪笑了一下,表情有点憨憨的。 “你傻呵呵笑什么呀,问你话呢,行不行啊?” “……啊,去我家吃是吧,可以啊,不过这两天我爸、我后妈跟我弟都在呢,要是觉得不方便伱可以换个地方。” “真的?那就太……” 温凉一脸兴奋,正说着发现贺天然面露疑惑,顿时改口道: “没什么的呀,反正只是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在家里吃顿家常饭,聊聊天,这氛围不是挺好的,再说大贺总也不是什么外人,剧组的情况,他也理应知道。” 贺天然点点头,毕竟这部剧一半的投资都是自己老爸给的,现在要开拍的,把演员带过去见一见也挺好。 自以为对方只是出于一点攀比心理的贺天然没有拒绝,殊不知,温凉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姑娘单纯只是想着直捣黄龙,你贺天然不接受我,那我就先越过你,让你父母先熟悉熟悉我。 贺天然知道温凉胆子大,但确实想不到会这么大…… 几分钟后,贺天然给家里打去了一通电话,交代了情况,紧接着他就分别邀请了隋初朗、顾乔蔓还有阿柳晚上来南山甲地做客,几人受宠若惊,不得不说,山海集团的面子还是很大的,两位艺人想也不想痛快答应下来,等到定妆照完毕之后,他们各自又去了一趟化妆间,虽然这只是普通的家庭聚餐,用不着什么正装出席,但想到晚上有可能会见到贺盼山这位商业巨擘,熟知社交礼仪的两人自然不敢怠慢。 两人的经纪团队知道这件事后既是惊喜又是慌张,这事儿往小了说是聚餐,往大了说就是去见大投资人啊,这肯定要好好准备准备的,而且这种情况肯定是要带着经纪人的,因为艺人在这种场合不一定会说话,要是一个不好出了岔子,没准一个团队都要跟着遭殃。 知道对方的担忧,贺天然只是笑了笑,让他们放心,现在合同也签了,定妆剧照都拍了过两天就会公布,不会有什么岔子,而且这是私人邀请,不方便带外人,如果你们担心,可以送艺人过去,别墅里会有另一个房间招待你们,等跟艺人聊完了,你们就一道离开好了。 温凉虽然平时对贺天然大大咧咧,但当贺天然在这一刻拿出一种膏粱子弟的风范,直接婉拒对方艺人团队的一些请求,对方还无话可说,竭力保持微笑,不敢反对时,再如何肆意妄为的温凉,此时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丝紧张…… …… …… 拍摄任务结束,贺天然的宝马车从武校出来驶往南山甲地,隋初朗坐在副驾上,温凉、顾乔蔓以及阿柳三个女生分别坐在后排,车内一时有些沉默。 贺天然抬眼看向中央后视镜,笑了笑: “如果晚上吃饭我老爸正好在,你们记得先叫他一声‘南山靓仔’,这样他会很开心,如果你们一直叫他就会开始迷失自我,然后什么话就都好说了。” 车内众人视线顿时望向贺天然,一脸愕然,随后察觉到他脸上的笑容,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句缓解气氛的玩笑之语。 在场敢拿贺盼山开玩笑的,估计也就是他这个当儿子的了。 “想被叫靓仔的人估计只有你吧!珠光巷白头鹰!” 后排的阿柳及时吐槽,引起众人欢笑,车内紧张的氛围一下子就松弛了不少。 “说起来,贺天然……” 上车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温凉忽然开口,但欲言又止。 “嗯?” “就是在你家里,需要注意的是不是特别多呀?我之前看某档综艺,拍一个大导演跟他老婆吃饭,他儿子来了只能站在后头,等他父母聊完,才让他上桌坐下,你爸不会也来一句,诺亚,请坐吧?” 其余三人听到温凉这么问,大家都以为她在打趣,纷纷忍不住是笑出声来。 但跟他们不同,温凉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是真想知道。 贺天然亦是嘴角含笑,说道:“上次晚宴的时候,你跟我跳完了舞,他不是跟你聊过吗?” “那场合……不一样的嘛……” 温凉回答中带着犹豫,心想那时候我又没给你表白,而且这次我的目的又不是纯粹吃饭,这能一样吗…… 阿柳作为参与了那次宴会的人倒没什么感觉,只是隋初朗跟顾乔蔓头一次听闻这件事都有一点惊讶,开始揣测起温凉跟贺天然之间的关系发展到了哪一步,随后,他们脸上的笑容开始淡了下来,只因贺天然真的开始说起了一些自己在家里的规矩。 他道:“有底蕴的家族会有一些规矩无可厚非啦,但我家还好,就吃饭的时候……我爸一般喜欢主导局面,你问他问题他不一定回答你,但他问你问题,你一定要说话,平时跟外人可能会好些吧,但……我们家吃饭的时候就这样,算是传统了。” 车内的气压一下又下降了,大家都可以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察觉到贺盼山肯定是一位严父,自己这帮小辈面对起来应该不会很轻松。 而现在在这几人之中,最放松的莫过于阿柳了,她本来就比其余几人大个五六岁,而且又是编剧,剧本写完了更没什么压力,这次跟着去干饭就行,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的方式是最好的,难得自己还能顺道在这种权贵之家里取取材,汲取一些灵感,何况还有更重要的是…… 她用肩膀稍微撞了撞身边默默出神的温凉,姑娘反应过来,阿柳推了推眼镜,轻轻用口型比划道: “easy、easy,放松一点~” 温凉点点头,轻轻吐出一口气。 见了对方为了缓解紧张的反应,阿柳心里乐开了花,但她不说,她要暗中观察…… 她很期待这次温凉第一次去到贺天然家里会发生什么,毕竟是她磕的CP嘛,在恋爱小说中,无论男女之间有没有确认关系,是暧昧期或者热恋期,这种见家长的情节总会引来一些戏剧性的展开…… …… …… 武校离南山甲地很近,也就二十分钟不到的车程。 进入贺府,几人过了那块叠山苍翠,理水明净的中式园林,阿柳这一路上都在感叹着这才是所谓的院门府邸,梦中情宅,顾乔蔓与隋初朗也情不自禁拿出手机来拍摄园中景观,贺天然自顾在前头带路,只不过他走得很慢,给到他们欣赏的时间,对于几人开始不自觉聊起的这边的房价,他扭头笑道: “南山这地儿还是离市区太偏了些,不过像你们这些艺人或者高收入人群,平时有清静的需求,可以来购置一栋小别墅什么的,不过应该都是二手房了。” 南山这一片的别墅区,历来在本地人心目中都是权贵居住的地方,所以住在这里的人,其实也不太会去考虑出行方不方便的问题,而且现在在售的,多是二手的联排别墅,独栋的几乎都是有价无市。 隋初朗的视线从一处园林假山上收回,这几年作为一线小生的他确实赚了一些钱,正好有这类需求,也恰好在网上听说过一些传闻,便问道: “对了贺导儿,我以前在网上听说,南山甲地这边风水很好啊?” 贺天然莞尔一笑,混娱乐圈的人,对于风水命理之类的东西还是有些说法的,像是某些明星在接戏之前,就会征询一些相关人士的建议。 这听起来很荒谬,但不可否认,这就是一个在圈子里普遍存在的现象,大家都见怪不怪。 “对对对,我也有印象的。” 阿柳点头表示自己也听过,并且对此表达了强烈地好奇。 虽然在贺盼山飞黄腾达之后,网上有很多好事之人分析贺家府邸的这块风水,但是现在贺家人就在跟前,还不如直接问问看呢。 贺天然也没什么隐瞒,他道: “倒是有这么个说法,原来我爷爷不是想在南山这边建一个类似于纽约中央公园之类场所嘛,后来港城的城市规划变了,这边反倒成了郊区,很多地都砸手里了,到最后他就只留下了这块地,说是做了一个局叫什么玉枕……” 由于记忆太过久远,他回忆时顿了一下,没想到一旁的顾乔蔓却接道: “玉枕挂风。” 贺天然一听很是意外,“哟,小蔓你可以啊,还懂这些。” 众人视线好奇地望向顾乔蔓,她缓缓摇摇头,眼中闪过一种回忆的色彩,犹豫道: “我也是……听一个朋友说的,他家里有人做这个,所以他也懂一些,从前没事儿就喜欢跟我聊这方面的话题……” 这时,她身边的温凉忽然默默伸出手在她后背轻轻抚摸了两下,像是在安慰什么,顾乔蔓看了她一眼后,视线有些躲闪。 几人不明所以,只是好奇心上来了,阿柳追问道: “你那位朋友,还说什么了?” 顾乔蔓才边想边道: “他说,南山的地形是两边凸而中间凹,宛如一个玉枕,寝之于上可保一世安稳,而东西两面又有溪水聚于其中,在风水上有句俗语叫‘山管人丁水管财’,于是这半山坳处,就成了一个天然的聚宝盆,不过……” 顾乔蔓停顿下来望向贺天然,示意接下来的话可能不太好听,而对方只是微微一笑: “没事儿你说吧,我也想知道在专业人士眼中是怎么评价的。” 得到许可,她才继续道: “我说不出太准确的术语,但我记得他说也是因为这样的地势,这片地的风水注定也只是一个二流风水,住在这山坳中的人,风是穿堂风,而且往更坏了说,枕边吹得风,注定也会导致当家人在情感上会出现一些问题;二是水是门前水,又叫水破天心,虽然在中间短暂的汇聚,但还是会流向山脚,就像是聚宝盆破了一个洞,留不住……” “你那位朋友肯定是在网上搜的照片,没进到里面来看过吧!”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道不屑的嗓音打断了顾乔蔓的发言,他们后头一瞧,就见廊道中,贺元冲与谢妍妍缓步走来。 “哥~” 两人走到众人近前,贺元冲叫了贺天然一句,便挑眉看向几人,然后走到廊道栏杆处,移目看向偌大庭园,自得道: “庭园的作用本就是一处微缩山水,亭台楼阁,轩榭廊坊,单挑‘廊’这一条来说,它不光光是沟通着不同区域,更有形成园内龙脉的作用,原本这地方是叫玉枕挂风没错,不过现在嘛,借风扬水,腾之欲飞,爷爷早就把这里做成了一个玉枕藏龙的局,而且你们知道为什么……” “咳~” 贺元冲正要继续自吹自擂,贺天然适时地一声轻咳打断了他的发言。 “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弟弟贺元冲还有他的女朋友谢妍妍,这几位我剧组的演员还是编剧老师,今天约过来在家里一起吃饭,妍妍你应该都比较熟了吧?毕竟之前冲浪线都合作过。” 谢妍妍点点头,热情地给几人打起了招呼。 而贺元冲刚才被打断之后,已然瞬间换上了一脸的笑容。 “哈哈,几位大明星还是编剧老师真是久仰大名了,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迷信啦,大家当听故事就好……对了,我们家,是禁止拍照的。” 感谢“王泳澄”老哥的上盟,感激不尽!这两天有点怠惰了,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更新了。 第446章 随她心情慢慢摇(三) 第446章随她心情慢慢摇(三) 客厅的会客幕墙衬着十人位的长条餐桌,顶上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暖柔的光源,让餐具散发着独有的光泽。 众人吃饭的地点是连接着贺盼山图书房与中厨的第二会客室,这里是平时贺家人用餐次数最多的地方。 贺盼山今天没有去公司,在家把一些事务处理完毕后他从图书房里走出来,贺家兄弟与温凉、阿柳等一干人已经入座差不多十分钟了。 在他这个当家人还没来之前,一桌子年轻人虽然略显拘谨,但氛围还算融洽,谢妍妍要着隋初朗的签名,说着自己有好多好姐妹喜欢他,不过他上次冲浪线的拍摄不在港城,自己没来得及去盯,造成不小的遗憾。 贺元冲问着温凉以及顾乔蔓关于剧组的一些事,期间有说有笑,而贺天然则跟坐在自己对面的阿柳详细说明起整个贺宅的布局,她似乎很想知道这些,为自己下本小说做铺垫。 一身居家休闲打扮的贺盼山到来,让正在聊天的一群人明显停顿了一下。 反应最快的是贺元冲,他及时站了起来叫了一声爸,随后阿柳和隋初朗等几人都有了起身的动作,嘴里一声声叫着贺总,不过就在他们还没完全站起来时,就见贺盼山压了压手。 “坐下吧坐下吧,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你们叫我贺叔叔就行,不用搞得那么正式。” 说罢,他拉了一下自己宽松的丝绒长裤,坐在了排头中间的主位上。 不是应该叫南山靓仔吗? 这话要是换做半天之前,温凉直接就调侃出来了,不过现在,这句话却涌到了她的喉头又憋了下来。 主要还是这一路上营造的一种压力氛围影响了她,贺盼山现在怎么说都是她的大老板,隋初朗与顾乔蔓对此次见面都抱有一种正式与紧张的态度,来之前他们经纪团队千叮万嘱让他们不要出错,外人尚且如此,她是不是应该收敛一点呢? 毕竟自己平时的作风,不一定会受到长辈的喜爱,要是思维再保守一些,没准还会觉得自己疯疯癫癫的,现在这个局面,还是矜持一些比较好吧? 就在温凉思想开着小差的时候,坐在头位的贺盼山并没有急着招呼他们,而是问了身边贺元冲一句: “你妈呢?” “今天市里有个慈善表彰大会,她代表公司的慈善基金过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晚宴,我打个电话给她?” “不用,发消息问问就好,打电话会影响到她。” “好的。” 陶微在山海集团没有太大的实权,不过关于集团慈善这一块的事务都是她在全权负责,像是类似的活动,都是她代表贺盼山出席。 吩咐完,贺盼山给近处的佣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可以上菜了,随后他摸了摸口袋,像是在找什么。 一旁的贺天然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烟递了过去。 贺盼山接过一看,是一包黄鹤楼的薄荷8度。 烟瘾上来老男人也不在乎什么烟草的品质和价格,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捏碎爆珠,打火点着,贺天然将桌上的玻璃烟灰缸推到了他面前。 父亲咂了一口,鼻中喷出烟雾,皱着眉问道: “你最近怎么喜欢抽凉烟呐?” “提神呗。” “伱可真有意思,上次给你的雪茄你试了吗?” “抽了一支,放柜子里了。” “雪茄里头有咖啡因的,那才叫提神呢。” “不习惯啊,照你这么说,还不如直接喝咖啡。” “啧~” 贺盼山听笑了,双指夹着香烟,在半空中虚点了点大儿子两下,嘴里一边吐出烟雾,一边说道: “我说你这人真的是啊,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山猪吃不来细糠,说的就是你这样的,还导演呢,墨镜墨镜不戴,雪茄雪茄不抽。” 一桌人笑了起来,但也没人敢多说什么,两个在网上有着百万粉丝的当红流量艺人跟一个有着众多拥趸网络文学作者,就这么看着贺盼山跟两个儿子唠嗑,话都不敢插一句,只能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临了还得陪笑。 佣人们陆续将菜品送上,没什么花样,都是以粤菜为主的中式菜肴,只是这一道道散发着锅气的菜品缓缓在桌上旋转起来时,飘扬的香气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不过主人没有动筷,谁都没敢作声。 “对了,你妈明年可能要回来啊。” 贺盼山抽了两口烟,觉得没啥劲儿,解了烟瘾后就把还剩下大半的香烟摁进了烟灰缸里。 “她不是隔三差五就回国一次嘛。” 已经大学毕业进入社会,甚至是可以独当一面的贺天然,早就不像是以前那样期待与自己的生母见面了,若不是剧组的集训地离这边很近,他平时连这个家都很少回。 贺盼山对自己儿子表现出的态度略有微词: “你这话说得有点凉薄了啊,主要是你妈这次回来不一样,估计是想要常住下来了,我在想……要不然我跟她合计一下,让她去你公司帮帮忙什么的。” “啊?” 这是贺天然万万没想到的。 不光是他,在座的隋初朗跟顾乔蔓大多也只是知道山海集团与贺盼山的声望与强势,以及他膝下有两个儿子,除此之外对贺家的家事就知之甚少了。 刚才两人还在奇怪,贺元冲才说了他母亲去市里开会了,现在怎么对贺明年才回国,直到交流深入,两人才明白原来两兄弟不是一个妈。 像是阿柳与温凉,对此大概知道一些,但知道的也不是太多,可事关自家公司,她们纷纷竖起了耳朵,就听贺盼山继续道: “你啊什么啊呀,白闻玉在欧洲那边办展办活动,不论是艺术品还是高奢,她那边人脉都很广的,到时进你公司,给你家艺人找点什么香奈儿啊,古驰的代言不是挺好的,当然,前提是你现在手底下的人混得还不错,像是拜玲耶啊,还是上次跟你跳舞那女孩,叫温什么来着……” “……贺总,我叫温凉……我在这儿……” 乍听见自己被点了名,坐在末席的温凉举了个手,她的左边分别是顾乔蔓、隋初朗、谢妍妍、然后是贺天然,对面分别是贺元冲和阿柳。 “欸,小温你也在啊?!你坐那么远干嘛呀,你坐过来坐过来,哎呀,你们这两边人分的,非得挤一块干嘛,我又不吃人。” “……喔。” 在这些人中,温凉是咖位是最小的,还是一个配角,她要是能坐贺天然身边她早就坐了,但为了一会好介绍,她就只能屈居末尾,而刚才谢妍妍为了好跟隋初朗要签名,她又往后面退了一格。 现在好了,本是坐在贺盼山身边的阿柳朝她招了招手,自动让出了一个位置,想绕过贺元冲坐到了他的下方。 贺元冲一下有点尴尬,但为了彰显待客之道,他还是让阿柳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两个女孩坐一块,而他坐到了第三位。 隋初朗跟顾乔蔓暗自心惊,他们现在各自身上都挂有不少代言,明白一些高奢品牌,特别是一线顶级大牌对于一个艺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本来以温凉现在的知名度与黑料来看,别说国外的高奢了,一些国内的普通品牌都不会来考虑她,但自从贺天然入主了她的公司,纳入山海资本的一部分后,她今后几年的丰厚资源可以说是肉眼可见。 诚然,不是大资本入主娱乐圈,就能取得良好成果,铩羽而归的案例不在少数,但既是代表资本,又是行业人士,且又有影视成功先例的人,目前圈里唯有贺天然这么一个。 天知道他为什么不继承他老爸的家业跑来娱乐圈搅混水,而且这水还有真有可能被他搅起来。 而现在最恐怖的在于,以山海资本为首,他们旗下的影视娱乐产业就只有一家制作公司和一家经纪公司,两家公司都是贺天然在把持,不像企鹅家大业大忙不过来,对于贺,他现在要推一个可以顶梁的艺人,无非就两个选择,要么温凉,要么拜玲耶。 何况现在还属于试水起步的阶段,因为以山海的底子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选择题,只要他愿意,两个全捧这些都不是问题。 贺盼山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在两个艺人心中掀起了不小波澜,但对旁人而言,就没有那么大的影响了。 贺天然现在的心思被母亲明年要归国久居的消息弄得有些乱,温凉挪了位置,这一时半会也是脑袋晕乎乎的,耳边听见这么一句: “我们又见面了啊,小温。” 贺盼山对这个上次跟自己儿子跳舞的女孩观感不错,于是主动跟她打起了招呼。 女孩被刚才那些消息砸得胡思乱想,突然被人来这么一下,她像是忙不择路地答了一句: “嗯,我们又见面了呀,靓……仔……” “……” “……” 完了,话到嘴边没收住,说了半截,意识到不对还磕巴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还是决定把话给说完整了…… 众人双目圆睁齐刷刷地看向她,好家伙,这玩笑都能说出口吗? 温凉也是瞬间清醒了,脑中涌起无数的画外音—— 温凉!你怎么了温凉!你醒醒啊!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不要虚啊,你要支棱起来呀!不要再犯错啦! 谢谢“冰雪小雪儿”靓女的盟主!感激不尽!这是本书唯二的女盟主,大家快帮我谢谢人家!快!别让人家跑了! 第447章 随她心情慢慢摇(五) 第447章随她心情慢慢摇(五) 靓、仔? 乍一听见这两个字,哪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贺盼山都为之恍了一下,平时敢这么叫自己的都是一些老伙计相互打趣,现在一个小姑娘当着旁人的面这么叫一句,这还真是…… 没等贺盼山反应过来,贺天然在旁边都吓死了,赶紧解释道: “爸……那个是来的时候我在车上开玩笑,骗他们说叫你一声‘靓仔’你会开心,没想到温凉她当真了,哈哈哈哈……” 贺天然干笑着,在此刻沉默的空气中将尴尬指数顶满…… 贺盼山缓缓扭头,一脸正色地望向儿子,然后手“啪”地一下,重重拍在他的肩头。 “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老男人每说一个字,就拍一下儿子的肩,贺天然以为他要责备自己,教朋友在这种场合开这种玩笑,这是贺天然从小到大都习以为常的事,毕竟父亲最擅长的事就是在外人面前教导自己…… 不过这次,他却想错了…… 只见贺盼山嘴角忽然咧开,笑道: “别人小姑娘好不容易叫我一声‘靓仔’,我开心还不到一秒,伱就立马就告诉我,这是你骗他们说的,竟然不是发自真心……哇,我点生咗你咁个反骨仔丫,攞你老豆寻开心啊?” “唔系呀!唔系唔系……整蛊来的嘛……” 听到贺盼山忍不住讲出粤语来晃点自己,贺天然明白过来,当即否认,而为了让旁人听懂,他是粤语中夹杂着国语,对着众人道: “我骗归骗,但他们话你系靓仔,绝对系真心嘅,你们说……系唔系呀!” 此时众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是点头齐声道: “系呀!” “贺叔叔要是跟我一个年纪,就算是我都要避其锋芒,还好我晚生二十年!” “贺叔叔这个年纪也很有魅力啊!现在来演戏,也是一个叔圈顶流的好吧。” 赞美之声一时是络绎不绝,贺盼山眉开眼笑,跟年轻人一起玩还挺有意思,他对温凉道: “呐小温你记住了啊,下次叫‘靓仔’一定要发自真心好吧,要是被你们这些小姑娘骗,叔叔还是很受伤的。” 温凉已经察觉出贺盼山应该是能开得起玩笑的人,恢复状态的她甜甜一笑: “吼喔!南山靓仔!我一直都是真心的!” 本来紧张的气氛被贺盼山轻松化解,贺天然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老爸今天心情不错,就听这个老男人继续调笑道: “对了,小温你是哪里人啊,会不会讲白话啊?” “我老家是重庆的。”温凉先是回答了籍贯,然后不好意思地比出一个小小的手势:“粤语就会一丢丢,听的话能懂个大概,说就不太行了。” “那有空叫天然教教你啊。”贺盼山随口提议着,不禁回想起一些趣事:“以前还有天然他妈妈跟我用粤语聊天,现在家里就我跟了,但你们年轻人平时又不喜欢讲方言,元冲他妈妈又是讲闽南话的,搞得我俩吵架说急了都不在一个频道。”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像贺盼山这种成功的企业家,还能自降身份把自己身边的一些趣闻分享出来,一时间他跟这伙年轻人就拉近了不少距离。 大家纷纷在想,这个中年男人可能不像印象中的那么严肃,相反,就目前接触下来的感觉来说,贺盼山为人还是很亲和风趣的。 这时,菜肴陆续上齐,佣人将醒好的红酒为在座的众人斟满,贺盼山率先举杯,说道: “来,今天很高兴见到剧组的各位啊,拍戏的事情呢,叔叔是个大外行,你们这些孩子都是专业的,而且个个都年少有为,我在你们这年纪还没醒事儿呢,所以叔叔很佩服你们,也希望你们呢,能帮助天然完成这次的拍摄工作,大家辛苦了!” 一众人俱是举杯,嘴上纷纷说着谦词,贺盼山一杯红酒直接干掉,小辈们见状也没敢留下一滴残酒。 酒精下肚,新的一杯再次续上,一桌人开始动筷,最初的紧张已然消解,大家对贺盼山余留下六分的敬畏,或许是他刚才举杯的时候说了自己是个外行,所以在贺天然为各自介绍之后,他问的都是一些外行人对影视行业常见的粗浅问题。 作为主演,又是个男生,还是面对这位大投资人,常在此类社交场合走动的隋初朗率先举起酒杯打了个圈。 我国的酒桌文化由来已久,在潜移默化之下,不管是身处在何种行业,也无论你是高低贵贱,吃的中餐西餐,但凡沾染了些利益往来,基本都跑不掉这种模式。 隋初朗又是谢谢贺家父子给予的机会,又是跟温凉和顾乔蔓说起往昔的同学情谊,还不忘谢谢阿柳老师写出的好本子,临了还表达了对「冲浪线」这款社交软件的看好,分享了一下自己的使用心得,一桌子的人几乎谢了个遍,就连坐在他身边的顾乔蔓与谢妍妍两个女生都被他说得多喝了几杯酒,期间有说有笑,不得不说,他能成为如今的一线小生,这点社交技能还是可以了。 顾乔蔓虽然是个女孩,但作为这次的女主角自然是不甘落后,也是敬了几杯酒,说了些感谢的话,主要她是带资进组的,当隋初朗与温凉说起各自试镜的情景时,她多少是有点尴尬的。 谁知,贺盼山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心里,反而还叫她放宽心来演,又说小蔓你很漂亮,要对自己有自信;又说叔叔在家里看过你们的戏,觉得非常不错啊,你们不要有什么压力,这次山海能与企鹅合作,本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贺盼山这一手关怀真是让顾乔蔓大为感动,两个主演都被这个身价超过百亿的老男人捧得喜笑颜开,酒桌上充满了欢乐的氛围。 但温凉跟这两人不同,她虽然喝了点酒,但还算清醒,而且主要是坐在她对面的贺天然,听着饭局间的对话,嘴角偶尔会出现一抹玩味的笑容,等到温凉回过味来,顿时就对眼前这个正在跟年轻人谈笑风生的贺盼山有了另一番印象…… 只因这看似热闹的酒局背后,贺盼山已经套出了太多关于隋初朗与顾乔蔓两人的信息,就差没把两人在去掉经纪公司抽成之后,实际拿到手的片酬给问出来了…… 套话这种事,实际上没有什么玄之又玄的套路,主要还是讲求勾起别人的分享欲,贺盼山期间不乏用关心来降低了对方的戒心,然后交换一些山海这边影视发展的信息,把他们当成自己人,诱使对方投桃报李。 最后就是利益诱惑,这一点,贺盼山没对他们二人直接使用,反而是一开始在温凉身上间接地表现了出来,从而让隋、顾二人看在眼里。 套话不难,难在套话之前的人设塑造和实际选择。 姜还是老的辣啊…… 温凉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深感自己来之前的一些想法过于幼稚…… 姑娘想讨贺天然父亲的欢心,可她现在连一开始,贺盼山对自己表现出的那份看重,是真是假都分不清…… 她看向对面的贺天然,这家伙时不时摇晃了一下红酒杯,抿上一口,偶尔介入一下父亲与两位主演的话题中,引导一下方向,收集一些自己想听到的东西,俨然就是一个小号的贺盼山…… 隋初朗与顾乔蔓还没回过味,只觉得投资人跟导演对自己青睐有加,光顾着高兴呢,酒意上头,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温凉夹了一块竹笋放嘴里,贺天然下意识朝她看去,只见这丫头两腮鼓动,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这是咋了? 怎么突然还恨上自己了? 我做了什么吗? 贺天然心里冒出连环三问,一脸困惑。 饭局又继续十分钟,随着在旁服务的佣人叫了一声“夫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黑白配色职业装,气质雍容的美丽妇人朝着餐桌走来。 “妈,你回来啦!” 贺元冲叫道。 “嗯。” 那女人应了一声,随手将自己的包与外套脱下一并交给佣人,然后走到自己儿子身边随意坐下。 这人自然就是贺盼山的现任夫人陶微。 刚才正火热朝天进行的一些话题,随之中断,谢妍妍亲热地叫了一声陶姨,众人反应过来,也跟着礼貌叫了一声伯母。 温凉发现,贺天然好像对这位后妈的到来,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怎么,市里那边晚上没给你安排什么其他活动啊?” 贺盼山隔着众人笑问。 “有,不过都是一些老一套的饭局,我就不去了,刚才元冲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都快到家了。” 佣人摆上碗筷,并且用盘子托来一块热毛巾,陶微一边擦着手,一边解释了一句。 擦净手,将毛巾重新放进盘里,陶微扫视了一圈,对贺元冲笑道: “元冲,学学你哥,这几年在娱乐圈创业颇有成绩,都把人家大明星请家里来吃饭了,不像你,一天天地游手好闲,就只认识一些狐朋狗友。” 在陶微没来之前,餐桌上都是一些剧组及娱乐圈的话题,谢妍妍现在好歹还负责一些「冲浪线」的业务,跟明星艺人们都有交集,而且对这方面也很感兴趣,但唯独贺元冲,是想插话都插不进来,就连刚才隋初朗打圈敬酒的时候都想不到什么词儿,只能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你啊,冲哥。 现在他亲妈回来,自然而然地点到他,贺元冲适时表现道: “妈,你别那么说,那些都是王叔李叔的孩子,没准以后有什么业务往来的。” “呵,跟你爸一德性,你要是再大几岁,是不是要学着你爸约上几个朋友,出海钓鱼去啊?” “哈哈哈哈,海钓挺有意思的呀。” 众人听他们母子俩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贺盼山兀自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陶微夹起一块肉放进儿子碗里,对贺道: “天然,你要是身边缺人把你弟弟带上啊,你们大学都是学金融的,以后你拍片子要搞什么发行啊,商务什么的,你们一起嘛,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负责制作,他负责商业。” 贺天然点点头,“可以啊没问题,元冲想来随时来啊,不过这样我爸身边就缺人了呀,我们两兄弟谁都不在。” “嗨哟,别提你爸了,你爸现在见着你弟弟就烦。” 当着贺盼山在场,陶微也没给面儿,老男人被架着了也不好做,于是只得打着哈哈问着贺元冲道: “哎呀没有的事儿啊,冲儿,你那高尔夫球场弄下来吗,都大半年了,要不要我叫人去帮你一把呀,我都约好人等着打球了。” 贺元冲见状,肯定不能在外人面前跌了份儿啊,说道: “快了,这两个月就能落地。” “还有你那什么超跑俱乐部啊,这又不盈利的,一年得烧多少钱,也不知道你开个店起来干什么。” 陶微揪着不放,继续数落道。 对此,贺盼山还反过来替贺元冲说起了好话: “你不懂你就少说这些吧,那种店又不是用来盈利的,照我看,元冲做得挺好,你少说你儿子两句。” “得得得,我不懂这些,你们俩父子知道就好,对了妍妍,我今天去市里的时候遇到你爸了,你爸倒是跟我说了些事儿……” 陶微话锋一转,谢妍妍被点了名,眨巴眨巴眼睛,好奇道: “什么事儿啊,陶姨?” “还能有什么事儿,催你俩赶紧啊,结婚可能还早了点,起码先把婚给定下来啊。” 当着众人的面,陶微也没避讳,谢妍妍脸上一红,没说什么拒绝,只是低着头,把视线望向了贺元冲。 虽然现在说的都是贺家的私事,但大家都听得仔细,毕竟这种豪门大族中的八卦,平常还真不容易能听到,原来催婚这种事儿,在那个阶级都是普遍存在的现象。 贺元冲摸了摸鼻子,没看谢妍妍,而是悄悄看了一眼贺盼山的脸色,见到没什么异样后,答应了一句: “我可以呀,你觉得呢,爸。” 贺盼山沉默了两秒,给一副老神在在的大儿子投去一个眼神,调侃道: “瞧瞧,你弟弟跟妍妍现在都聊着订婚了啊,你这当哥哥的怎么说啊?” “……” 我怎么说,我祝他俩百年好合啊…… 贺天然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家里一个个打着太极,最后还甩到自己头上,这让我怎么说? 期间,一直旁观的阿柳一边干着饭,一边眼中冒着精光,这种暗流涌动的家族戏码让她大呼过瘾。 一个看上去风趣随和,实则城府莫测家族掌舵人,最近最像他的大儿子创业出了成绩,拉着一帮自己人到家里做客,二儿子在这番对比之下相形见绌,好在生母是当家人的现任,旁敲侧击提点着二儿子也不差,不要顾此失彼,现在又把贺家的第三代当成是一种筹码,当家人反过来问单身的大儿子怎么看…… 看来,这位当家人还是比较偏心大儿子的,但是这种时候,当事人确实也不好回答,毕竟感情这事儿是讲缘分的嘛…… 可当事人不好回答,换个角度来想,就是别人的一个机会啊…… 阿柳看向温凉,小姑娘一没谈过恋爱,二没经历过这种事,神情中尚还有些懵懂…… 唉,算了算了,剧情不能到这儿就断了啊,那多没劲儿啊,还是让我来当这个坏人好了。 暗自下定决心的阿柳用胳膊肘碰了碰温凉,姑娘转过头正疑惑呢,就听耳边阿柳像是无意识暴露了一句: “欸?贺导最近不是才说交了一个女朋友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下次我真不这么断章了,别说了别说了,不会了不会了…… 第448章 随她心情慢慢摇(六) 第448章随她心情慢慢摇(六) “欸?贺导最近不是才说交了一个女朋友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瞧瞧,这不愧是既写了小说,又当了编剧的人。 阿柳老师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进可攻退可守,从陶微跟贺元冲那里转移了话题不说,还让贺天然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这下,就要看贺天然怎么回应了。 这位白头鹰当场就傻了啊,这阿柳老师是在说谁?曹艾青吗? 自己记得没跟阿柳老师说过这事儿啊,难道是桃子姐她们几个碎嘴子告诉她的? 等会,什么叫“才说交了个女朋友”?这跟曹艾青的特征也不符啊,对于这件事,自己的口径从来都说有喜欢的人,绝不可能说什么才交了个女朋友…… 尽管阿柳将自己从父亲的甩锅中解救出来,但现在好像又推他进了另一个火坑,贺天然皱着眉,满脸的狐疑与不确定地说道: “你……记错了吧,阿柳老师……?” “我……记错了吗?” 阿柳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温凉,姑娘这时算是真的懂了,立马就佯作紧张,像是被现场抓包了一样,帮忙否认道: “阿柳老师,你记错了,真的记错了,贺导儿没有这事儿……” 好家伙,温凉这否认的小表情,跟那些不想过早暴露恋情的艺人朋友一样,演技直接拉满,生怕别人看不见她那种不自然表情里藏匿的猫腻。 阿柳这时也很会来戏,像是自己说错话后的恍然大悟一般,赶紧承认自己话里的错误,连道: “啊啊啊,对对对,我记错了,我记错了,没这事儿……” 贺天然听得嘴巴微张,心想你们这是在干嘛?这是欲盖弥彰还是怎么的啊,这反应不是更让人误会了吗? “爸,这真是误会,我真没有谈恋……” “啊,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今天客人在场,这些家事呢就先放在一边,要不然搞得我们像是一个劲催婚的老封建一样,来来来大家再碰一个。” 儿子正想解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贺盼山忽然变得很开明,像是刚才甩锅不是他一样,还主动帮贺天然转移了话题,举起酒杯。 他发话了,众人不敢多言,一句“客人在场”也让陶微对贺元冲的明贬暗捧点到为止。 可这样一来,贺天然的事就说不清了呀,大家举杯时看他跟温凉的眼神都有一些不对劲,隋初朗跟顾乔蔓心想,难怪一直黑料缠身的温凉能够得到这次S级资源的上戏机会,这般情景,就更坐实了他们之前的猜想。 谢妍妍心中还对那次冲浪线拍摄后传出的绯闻记忆犹新,这事儿就连贺盼山都略有耳闻,娱乐圈的八卦虽然不能尽信,但如今看两人遮掩的反应,这好像也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陶微跟贺元冲对这件事都没表达出什么看法,贺天然现在又是导演又是老板,跟旗下的女艺人产生出什么暧昧关系,充其量就是难堪了一些,搬不上来台面,但这并不是什么很意外,很稀奇的事。 所以说啊,对于某些事儿,你怎么回答不重要,因为大家站在各自的立场,都已经脑补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加上一些先入为主的铺垫,所有人都觉得贺天然跟温凉之间不会那么简单,即便其中的一个当事人认为自己很“清白”。 阿柳老师的一句话,搞得贺天然里外不是人,无论现在他怎么去解释,别人也只会口头说“嗯,明白明白”但实际心里怎么想的,鬼知道哦。 这叫什么? 在温凉与阿柳老师的配合下,贺天然就是黄泥掉裤裆里了,说没事儿,谁信啊? “来小温,吃菜~” “啊……好的,贺叔叔。” 贺盼山现在看温凉的神情明显变了,虽然他之前对人家也很热情,但夹菜这种事过于亲近,而且还有陶微在场,老男人是不可能有这种举动的。 但现在好了,一旦有了“温凉可能是贺天然地下女友”这种念头之后,所有人包括陶微,就觉得这个行为很正常了,那老丈人给儿媳妇夹个菜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吗…… “小温平时吃得惯粤菜么?山城那边应该都是吃辣口的,没看你怎么动筷啊。” “吃得惯吃得惯,贺叔叔我来港城好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啊,要不我让厨房给你加几道川菜吧。”贺盼山说完又对在座的大伙儿道:“大家有想吃的一定要说啊,我们家平时吃得比较清淡,这次我都没来得及跟厨子说。” 好嘛,贺盼山大有为了一个人,换上一桌菜的势头,好在旁人知道这份热情不是冲着他们的,那是沾了温凉的光,问他们一句都算是添头了。 贺天然看不下去了,想要辩解但又不好发作,冷落了其余人,反正这事儿再纠缠下去也没人听,何况这样的场合一直强调这种事属实不好看,所以只好现装作无事发生,跟旁人聊起了天来。 于是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现场的局面就变成了贺天然跟两位主演相谈盛欢,陶微与贺元冲、谢妍妍聊着工作与生活,贺盼山打听着温凉的一些基本信息,一旁干饭的阿柳时不时在每个局里插上一两句话,不亦乐乎。 虽说贺盼山嘴里说着自己没有老一辈那套的保守思想,可是一些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总是难以避免,贺天然作为贺家的长子,他的今后的伴侣,不可能不让这个当父亲的上心。 何况这只是外人能看到的,作为当家人,贺盼山在其中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小温你来港城多久了啊?” “我十六岁不到就来了,贺天然,我是高一下学期还是高二来的咱们班?” 突然被叫到的贺天然一愣,下意识回道: “高一下学期。” “喔对,我就是那年全家搬来的港城。” 贺盼山听着这对小年轻一问一答,意外道: “哟,原来你们之间早就认识啊?高中还是一个班的,天然,怎么以前没听过说过这件事啊?” “她……艺考生,不光在学校里上文化课,平时在外头还要上艺术培训班,所以一学期下来也见不到几回。” 贺天然解释着,突然感觉这越解释,情况就越对自己的“清白”不利。 “啊,所以说你们当时的关系好吗?” “不好。”,“一般。” 贺天然与温凉同时回答出两个答案,然后互看了一眼,分别更正了答案,再一次是“默契”道: “一般。”,“不好。” “……” 在旁的贺盼山跟阿柳都听笑了…… 温凉看着贺天然,有些懊恼地眯着眼: “不是……贺天然,虽然那时候我们没什么交集,但我也没招惹过你啊,你说‘不熟’我都理解,你说个‘不好’,这是从何而来啊?” 贺天然心里也是急于解释两人的关系,没想到现在弄巧成拙,他只得道: “哎呀,我这不是改了么……口误口误……爸,我们高中时确实没有什么交情,关系不生不熟的,温凉,你觉得我这么说没毛病哈。” “呵,没毛病。” 温凉冷笑一声,也承认了这个说法,贺盼山点点头,笑道: “你们那个时候相处不到一块我倒是能理解,别说小温你了,就天然读高中那会的性格,换我都不愿意跟他做朋友,太无聊了。” 温凉一下是像找到了知音,高兴道: “对吧叔叔,他当时可太闷了,一整天可能连一句话都不说,你问他个什么呢,他能给你琢磨半天……” 贺天然是万万没想到这两人还能说起自己读高中那会的黑历史,贺盼山又问: “那你们之后,又是怎么重新认识的呢?” “就上个月广告拍摄……”“大学快毕业那会……” “……” 好家伙,这大学毕业跟上个月之间,可相差了三年多呢! 而且两次了,两人都没答到一块去…… 贺天然真的不想去解释什么了,因为这越解释,就越像是一对处在暧昧期的恋人突然见了家长,事先没有对好口径一样,而且他们都知道彼此的说法算是对的,可在旁人看来,要说这两人之间没鬼,这谁能信啊? 而且温凉这都算是把时间推后了,真要谈重新遇见,应该是前一年大三去看雪山那一次,不过当时贺天然化名小甲,而重新认识,应该是乐队解散的那天夜里。 那一天,贺过,让他们正式成为朋友,重新认识一番的。 温凉把这个看得很重要,所以当贺盼山说到“重新认识”的时候,她也毫不犹豫地回答了这一天。 但这个节点,无疑让贺盼山产生出一些好奇,他故此追问了一句: “我应该信谁的?” 贺天然知道温凉对此的执拗,近来脑中闪过的一些离奇记忆让他没了去反驳这个说法的念头,所以也懒得去争辩什么,只能随着姑娘说法道: “信她的吧,虽然我没什么印象就是了……” 温凉听见后喜出望外,双眼闪烁出喜悦的光彩,这是贺天然第一次承认了她的说法,哪怕他说了对此没什么印象。 贺盼山默默观察着两人的神情,他当然不知道那天具体的细节,但却可以由此,推测出一些事来…… 诸如,贺天然当初港大快毕业时,想从金融转行到影视行业这件事。 想必儿子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应该跟他与温凉认识,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吧? 一直很听从自己吩咐的儿子,忽然说要去学电影,这时还正好还碰上了一个要当演员的女同学,而且在三年后的今天,头一次的商业投资,就入主了对方的公司…… 尽管从始至终,贺天然都没跟自己提到小温这个人的存在,可这一切都太巧了不是吗? 贺盼山虽然嘴上说着自己是个影视圈的外行人,但对一些商业上的操作可谓是细致入微,当初赵丞明给贺天然的投资做背调的时候,一律都是贺盼山先看过了,才送到儿子手里的。 贺盼山不是第一次关注到温凉这个姑娘,第一次是上个月她跟贺天然闹绯闻的时候。 不过资料上有写着李岚对旗下艺人的一些营销方案,贺盼山当时的关注点也不在这儿,而是住在儿子隔壁,也是他第一部戏的女主角拜玲耶。 贺盼山原以为,这次的投资,是贺天然在“金屋藏娇”后,想到的一种两全其美的正式手段,自己在表面上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可在上次晚宴之后,贺盼山就打消了这种念头,确认这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暧昧关系。 只因当晚他问出拜玲耶与温凉儿子更喜欢谁时,贺天然回答了拜玲耶。 如果贺天然真想瞒自己,就不会那么坦诚。 当时贺盼山确定了儿子对国外的小曹情有独钟,没准真要做好过上好些年才能终成眷属的准备。 没想到,今天一下冒出个小温来。 种种线索结合到一起,贺盼山想不往这方面推测联想都难,何况现在,贺天然竟然在相识这件事上,对温凉进行了让步,可见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的是很重要的,以至于到了连说谎都不愿意去否认的程度。 好小子,原来你藏在这儿啊,这藏得可够深的呀! 就连我差点都没看出来。 贺盼山心里腹诽。 这是一件好事吗?对贺盼山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如果儿子的心机与城府真的到了这种地步,那么他无疑是个优秀的接班人。 至于儿子的恋情,并不是贺盼山不钟意曹艾青,只是年轻人的事自己也很难去插手,可就单论手段而言,作为“过来人”的贺盼山确实觉得贺天然要比自己年轻的时候“高明”许多…… 贺天然当然不知道他爸在一瞬间会想这么多,到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更加笃定了他与温凉之间存有“猫腻”这件事。 很多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说明,饭局进行到最后,贺盼山特意点名让谢妍妍与贺元冲带着两位主演及编剧老师去外面园林里走一走,参观参观,散散步,回来正好可以喝个茶。 贺天然与温凉被单独留下来安排煮茶,众人都意识到了现在是山海集团的“私人”时间,主人有意,客人们莫敢不从,一一离开。 见到儿子走,陶微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借口换衣服就上了楼,如果贺天然这边真有什么情况,她与贺盼山们夫妻之间多的是交流机会,对于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陶微也并不好去打扰。 于是不一会,在这偌大的客厅之中,就只留下了这么三个人。 第449章 随她心情慢慢摇(七) 第449章随她心情慢慢摇(七) 喝茶,是贺盼山除了海钓、航海之外,在他所处的圈子里众所周知的一个爱好。 贺宅有四个会客场所,两个在室内,两个在园中,每一个地方都有一方茶台,其中贺盼山最喜欢的,还是在园林里的那处湖心亭,每当有贵客莅临,贺盼山都会提前约好茶师,与客人在那里赏鱼品茗,谈商论道。 拒绝了佣人上前冲泡茶水的提议,贺盼山亲自拿起陶壶,摆上盖碗,冲泡好一壶上好的滇红,倒入杯中,汤色纯正,能闻到一阵微微的蜜香与薯木的气息,甜丝丝的。 “不洗茶啊?” 贺天然举起杯子放在鼻前嗅了嗅,问道。 “头采的料子,不用洗,你直接喝就好。”贺盼山说了一句,调转手中的公道杯,又往温凉的杯中倒入茶汤,抬眼笑道:“小温,红茶温润,对女生好的。” “嗯!谢谢贺叔叔。” “客气了。” 将两个小年轻的茶杯倒满,贺盼山这才给自己倒茶,一边倒,一边说道: “外人呢,都知道叔叔喜欢喝茶,所以很多时候都会投其所好,隔三差五就给我送些茶来。” 他放下公道杯,拿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深抿了一口,放下,很是轻松地继续道: “但其实呢,说句实话,我并不喜欢喝茶,这个爱好,完全是装出来的。” 贺天然与温凉对视一眼,这件事,贺天然这个做儿子的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们都想到了“附庸风雅”这个词,但谁都不好说出口。 “爸,为啥呀?” 儿子搭了句腔,老男人也没让两个年轻人疑惑太久,他解释道: “人嘛,总是要表现出一些爱好才好啊,往大了说贪财好色,往小了说写字唱歌,要是一个人看上去很完美,那给人的感觉就很空泛了,所以说不管是爱好啊,缺点呐,罩门啦,总要留一点空隙让别人可以钻进来,这样一来二去的,人就亲近了嘛,至少让别人有路可走,至于我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东西,就显得无关紧要了,我只要选择接受与不接受就好。” 温凉听着没说话,一旁的贺天然点点头: “明白。” “呵呵,你不明白。” 父亲当即否认了儿子的回答,贺天然有点不服: “怎么着啊,又不是多么深奥的道理,难道我还要想个十天半个月,就不能就地顿悟啦?” 说完,他也拿起茶杯,一口饮尽。 “嗐呀,我一点都不怀疑我儿子的悟性,这些事就算不跟你说,我想你心里也门儿清,但我现在不是在跟你们说禅,也不是在教你们什么道理,我只是拿出了一个自己秘密来,跟你们交换,明白吗?” “……” “……” 贺天然与温凉再次面面相觑。 贺盼山搓了搓手,然后十指交叉,手肘抵在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似乎拿准了两人会吐露一些实情。 “爸,你想知道啥秘密啊?在饭桌上我也没好重复说,尽管刚才让人误会了,但我跟温凉之间真的只是朋友关系。” 贺天然开门见山,父亲把他跟温凉留下来,是个外人都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作为当事人,就更不想绕这个弯子了。 哪知,贺盼山却摇摇头说道: “儿子你知道吧,你老爸我这个人呢,其实还是蛮多疑的,诚然我对你的感情生活不想过多地指手画脚,但我也希望咱父子两人可以坦诚一点……” 接着,他侧过头,对温凉继续道: “就像别人以为我喜欢喝茶,但我内心并不喜欢,我只是在假装而已,不过久而久之,我也渐渐对茶这种东西有了一些了解,绿茶用玻璃、红茶用陶瓷、乌龙茶用紫砂,跟什么样的人,喝什么样的茶,有时候交流起来确实事半功倍,但只有我知道我是装的,我并不喜欢喝茶……” 温凉这时才心中一震,一旁的贺天然也听出了父亲此番的弦外之音。 儿子领来一个女生回家吃饭,期间两人举止遮掩,看样子有事隐瞒,老父亲喜上眉梢,顿时认准了这个姑娘就是自己的儿媳…… 这种事或许会发生在别人家父子身上,但绝对不可能发生在贺盼山与贺天然这里。 现在,贺天然考虑的事是证明自己跟温凉只是朋友关系,而贺盼山貌似做得更绝,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在他看来,儿子跟温凉有暧昧也罢,没有更好,他只是在借此敲打提醒,女生可能只是投其所好,喜欢你这事儿说不定也是装的。 因为贺天然一直说跟温凉是朋友关系,所以贺盼山对此也不好明说,但这样也好,免得有时候话说得太直接,弄得大家都尴尬。 温凉喜欢贺天然吗? 在贺盼山看来,在这个问题里面,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你是喜欢贺天然这个人呢,还是喜欢他背后代表的一些东西呢? 老男人当然能允许爱情中的一些不纯粹,毕竟喜欢上一个人的因素有很多,而且年纪越大越现实,可是允许,不代表要被人蒙在鼓里,因为哪怕是要装糊涂,那也都是在把事情看清楚之后的行为啊。 “爸,你想得有点多了吧?” “多吗?可你们表现出来的,可不是这样哦。” 贺天然终究还是年轻,有些沉不住气,父亲刚才的暗示,即便是对他好,但显然也造成了一种冒犯,一种对他朋友,对温凉的冒犯。 他很讨厌贺盼山这种强势的,宛若大权在握,看透所有,居高临下的姿态,这也是两父子之间最为深刻的矛盾所在,少年时还好,因为即便发生了冲突,少年贺天然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而随着年纪的增长,这样冲突虽然越来越少,可这都是两父子竭力避免之下的结果,因为他们都清楚,他们其实都是同一种人,一种……掌控欲很强的人。 只是现在不同的在于,父亲在老去,儿子在长大,若再发生之类的冲突,很有可能就不是从前的小打小闹了。 儿子的阴阳怪气,还是为了一个小姑娘,这让父权受到了挑战的贺盼山眼中也多了几分愠怒,心想这孩子什么时候才会成熟一点,而就在他要发言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嗓音。 “贺叔叔,不如让我来跟你交换秘密吧~” 两父子同时侧头看去,之前一直没说话,饭间也足够“安静乖巧”的温凉忽然笑着,嘴角两边翘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她继续道:“比方说,我们是朋友关系,但我不这么认为,朋友关系在我看来也只是暂时的。” 姑娘一语惊人,重点的转移,让父子两人一下就没有那种敌对的苗头。 有钱人家的儿媳妇不好当,对方家长对你热情,更多时候是出于礼貌,故作矜持显然也不是她温凉的性格,所以与其这么误会下去,遮遮掩掩,她还是更喜欢把一切都说清楚。 而且,这不正是贺盼山想要的回答吗? 其实很简单的一些事情,温凉真是有点搞不懂,这两父子怎么说着说着,眼看就生气了…… “温凉……” 贺天然悄悄拉了拉姑娘的衣角,生怕她这种直来直往的“飞女”的性格会惹恼贺盼山。 谁知女孩却反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如是旁若无人一般,嘴上俏声道: “我刚才叫了你一声‘天然’,你不介意吧?” “……” 我尼玛…… 这一句话把贺天然噎得都无语了,他心中是万马奔腾,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而且你说你一个姑娘家,胆子怎么这么大呢?当着我爸的面,搁这儿跟我调情呢? 这让人错愕与暧昧的一幕出现眼前,贺盼山嘴角一咧,扭过头去,纵使是见过的大风大浪的他,一下见着自己儿子跟个小娘们似的,竟被一个女孩主动抓起手来大胆示爱的反差场面,难免是心下震撼,面上失态,忍俊不禁。 “哎呀这真是……小温你想说什么呀?” 事发突然,贺盼山这时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对待这个小姑娘,只能是嘴都来不及合上地笑问着。 温凉回答得很爽快,像是告状一样: “叔叔,你无非就是想知道我俩是啥的情况嘛,其实很简单,没那么复杂,就是前一阵我跟你儿子表白,但他没答应我!” “我……哈哈哈……” 贺盼山还是忍不住直乐,他抿了抿嘴唇,对还在发懵的儿子叫道: “欸贺天然,你是个男生啊,别搞得跟个小娘们似的,人家姑娘都比你大方,你是什么个情况,你说说话呀。” 贺天然忍不住拔高音量: “我……我什么什么情况啊,这不是很清楚吗,我拒绝了呀!我之前一直都在说呢嘛,你又不信!” “你拒绝人家,现在还牵着手?” “我……我……又不是我主动牵的……” 还没等贺盼山说话呢,温凉就说道: “叔叔,贺天然现在单身对吧。” “啊,对。” “你讨厌我吗?” “我吗?我不讨厌你啊。” “那我现在追贺天然你不反对哈?” “我……嗐,我怎么我感觉自己是生了个女儿一样,你们先把手松开,哎哟这事儿闹得的……” 温凉闻言松开了贺天然的手,双目有光,面泛潮红,此时的她端是一个娇骨玲珑,釉彩流光,整整齐齐忒稔色,滋滋媚媚红白。 这么一个爽朗率直,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自信气质的姑娘,贺盼山一见之下都是喜爱万分。 最重要的是,她一个姑娘,一番举动把贺家两父子的节奏都打乱了,贺盼山还是整理了一下思绪,既然事儿都摊开了,那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我儿子私底下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小温你知道吗?” 贺盼山直言不讳,而温凉更是坦率: “我知道啊,但他们不是还没在一起嘛。” “可天然等那个姑娘很久了。” “那他现在可以不用等了,这不是好事儿吗?” “……” 贺盼山真的是乐了,自从温凉这姑娘说话之后,他的嘴角就没耷下来过,随后他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那你喜欢我儿子什么呀?” “我……” 温凉本来有一肚子的答案,可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一旁的贺天然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贺盼山亦是侧耳倾听…… 但温凉好像不是第一次对他人倾诉自己对贺天然的爱意了,这样的场景从前好像也发生过,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面孔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是她又无法确认那个场景是在何时发生的,她耳边同时响起了一种饱含着古韵的婉转哀怨曲调,似是昨日之景,又像是在百年之前。 那些画面与声音如电光闪过,勾动姑娘悠长的回想却仅在瞬间消失。 温凉看向贺天然那张熟悉的面孔,她现在离他太近了,就在身边,就在眼前。 方才还满腔热情与勇敢,在对方家长面前展露自己真实性格的野姑娘,忽然停顿住了,因为她心头升起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惆怅感觉。 要去回答爱一个人,光有勇气是不够的,自己喜欢这个男人的什么? 温凉不想回答得过于残缺,过于笼统。 她不想这样…… 于是,她又开始回想起他们之间,第一次的不辞而别。 就在此时此刻,她好像又重新回来的那个可以远眺雪山的观景台,身前身后都没有人,唯有贺天然原本站立又离开了的地方,生长出了一株野草。 这个世界有很多极其美丽的事物,她们仿佛都在穷极一切去获取最绚烂的一刻,在那瞬间里,她们像是站在了世界的中央。 这些盛大的,惨烈的,好像都与这株野草没有关系,它只是遥望着雪山的一株野草,它目送太阳落下山去,等着月亮爬上来,周而复始,亘古如此。 温凉去过了雪山,见过了野草,她收获过那最绚烂的一刻,而那正是在她“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时,有人带着她蹚出来的一条路,以至于到了现在,她的心里也就有了一株野草,正在迎风招摇。 温凉喜欢这株不辞而别,却长居在心间的野草,因为野草让她知道,世界是别人的,也是自己的。 人们相遇又别离,擦肩而过的瞬间里,是人生与人生的路过,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轨迹里,偶然短暂地参演着彼此剧场里匆匆而过的甲乙丙丁。 可野草懂得每个人的独特,知道自己做一件事的缘由不需要他人了解,不会因为在荒地里就不敢生长,现在,他又是拉着她出发,告诉她,她不是那千篇一律的月季,而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每当自己迷茫时,玫瑰与野草总会相逢…… 这如何能不让人心动呢? “怎么说呢叔叔……跟天然在一起,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自在,这其中或许有物质、现实等因素的助力,但更多的,是一种欣于所遇,暂得于己的自在感觉……” 温凉终于缓缓说道,她的目光注视着贺天然: “我一直都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但是在现实生活中,这更像是信马由缰,找不到方向的一腔孤勇,所以大多时候,我也只是在被生活的进程裹挟着往前行而已。 李白说,拔剑四顾心茫然,我从来不缺拔剑的勇气,却也避免不了茫然所带来的那种手足无措。 直到我遇到了天然,尽管好像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久,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跟他在一起,我内心里的那些勇气就好像找到了方向,具现化为一种名叫‘孤注一掷’的东西。 很多人究其一生,都没找到这种可以用‘孤注一掷’这个词来形容的东西,不是吗? 所以,我真的很迷恋跟他在一起的这种感觉,他更像是我在生活中的天无绝人之路,是我在命途上的柳暗花明又一村,这让我产生出一种贪恋,我想把他留在我身边,我想抬眼就能看见他,我更想我们两个人一起走到未来去看看…… 他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固然让我伤心…… 可如果我这次不去‘孤注一掷’地试一试,去大胆表达自己的爱慕,而是知难而退,悄然退场,那么我想,我会更伤心的。” 说到此处,贺天然已经被温凉这番话语说得失了神,贺盼山也对眼前这个敢于大胆袒露心声的小姑娘产生出了动容之情。 而温凉,在说完这些后下意识伸出了手…… 她嘴角衔着微笑,摸了摸贺天然的头,像是想要掸掉那日在雪山下,风吹到他发上的雪。 一个白头如新,一个倾盖如故。 第450章 随她心情慢慢摇(八) 第450章随她心情慢慢摇(八) 很多平庸之人身上都漂浮着两种腐朽味道,习惯性的退缩和熟练的防御。 而眼前这个姑娘,完全相反。 她说话时的那股子刚鸷,生动明媚,恨不得掏心挖肺的艳容必现,注定会灼烧到惴惴之辈,让他们心生退却。 然而,一个人想要调整所有的外部的表象,都不如这个人调适出一种自己的格调来的永恒,来的更惹人瞩目。 贺盼山很欣赏温凉的这份特质,因为这与他年轻时候的某些状态不谋而合。 “小温你如果是个男生的话,我肯定会把你挖到我公司来好好栽培,哪怕将来你想自己创业,我估计也会成为你的第一个投资人。” 即便老男人说的只是一种假设,内容中也说不清有多少的夸张成分,但温凉还是彰显出无畏,调侃反问: “女生就不行吗?” 贺盼山耸了耸肩: “不是不行,但如果性别、职业一换,我想我儿子就更适合做你的伯乐了……” 老男人本来还以为温凉跟儿子之间应该有某些自己不知道的隐秘关系,毕竟正常说来他们高中就认识,而这几年发生在贺天然身上的蛛丝马迹,都可以在温凉身上得到些许映照。 只不过没想到,这一番深挖下来,他虽没印证自己的想法,可意外见识到了温凉这小姑娘的纯粹本相,这让已经到了知天命年纪的贺盼山,在感慨缘分奇妙的同时,也说出一些人生感悟: “不得不说,你们两个还真是相逢在各自人生中最好的时候了,小温你要是早几年,或许你们在高中的时候就相处成朋友的话,我想你也不会对天然有这样的想法,你觉得呢?” 温凉一愣,“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与其纠结过去如何,还不如着眼于现在……叔叔你这么说,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吗?” 贺盼山摇摇头,重新将各自面前的茶杯斟满茶,说道: “在这小子高中的时候我还是能下些判断的,现在长大了,心思重了,有时候我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你瞧,他刚才听了你的那一番真情流露,现在连话都没说一句。” 两人目光集中向一直沉默着的贺天然脸上,后者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终于是开口道: “我能说什么呀?我拒绝温凉,温凉你听吗?爸,我跟你说的是实话,你信吗?所以咱们还是赶紧翻篇,换个话题可以吗?” 身边这一老一少同时是露出一个促狭笑容,答案不言自明,贺天然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儿子这一点还是像我的,除了我们对彼此之外,他跟任何人都能心平气和地聊天儿,并且还懂得倾听的重要性。” 温凉一细琢磨还真是这样,不管是之前地下音乐会的表白,还是之后剧组集训时的相处,以及现在与贺盼山的对谈,贺天然尽管与温凉刻意保持了距离,也不断表明了拒绝的态度,可他还没有一次回避过两人之间的这种关系,甚至在刚才,他还能跟贺盼山挑明了话题,从而维护温凉的尊严。 这让温凉在感受到了莫大暖心的同时,也在懊恼着这家伙真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自己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他还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但可能这也是温凉这个野丫头现在愈发觉得贺天然可爱,也更加喜欢他的诸多原因之一吧。 毕竟一挖就松的墙头,实在会给人一种不牢靠的感觉。 贺天然的这个特点,真是让温凉又爱又恨,女孩眼睛一转,不禁问道: “贺叔叔,那你们之间是怎么做到聊着聊着就能把彼此聊急了的状态呢?我也想学一学,要不然我说什么这家伙都云淡风轻,不咸不淡的。” “哇,你够了吧温凉,我觉着今天一系列的事儿发生下来,你已经够刺激我了,你再这么刺激下去,小心我跳脚骂人了啊!” 贺天然终于是按捺不住吐槽了一句,温凉眨巴了一下无辜的大眼睛,但凡贺天然还能保持镇定的心态面对她,她就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 所谓“先猫后虎在小狗”的三重变化,这小猫的阶段已经过了,到了“虎”这一步,该展现自己的优势,增加吸引,可现在虎都虎不住贺天然,对方见到自己都不会脸红心跳,这不是纯纯的失败吗? 贺盼山真是乐得不可开支,这本来只是他们父子之间互相看不顺眼的郁结表现,没想到现在被这小姑娘拿来研究怎么追他儿子。 想想也是这么一个道理,年轻人的爱情嘛,无非就是打打闹闹,吵吵笑笑,要是一板一眼地,确实是过于进展缓慢了一点。 贺盼山为老不尊地指点道: “他这人性子稳,小温你要是让他多急一次,在以后的相处里,你就变相地多赢了一点,你懂我的意思吧,小温。” “爸!!我们能不能换个话题?!” “你瞧,他现在这样就是急了。” 贺盼山对儿子的叫嚷视若无睹,直接现场指导,温凉在旁像是受益匪浅一般地点点头。 “欸小温,你跟我儿子表白是在什么时候啊?” “就上次地下音乐的时候,贺天然还把视频PO到了冲浪线上呢!” “……” 贺天然“噌”一下站了起来,似乎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贺盼山瞅了他一眼,叫道: “你坐下,不谈你那点破事了,我跟自家员工聊一聊生活,你作为老板也应该听一下好吧。” 温凉捧着手中的红茶,眯着一双月牙般的笑眼,看男人又无可奈何地重新坐下。 贺盼山继续道:“喔,我说呢,这小子很少去这种场合,我还给他那条视频点了赞呢,小温你带他去的?” “对啊对啊,贺导儿吉他弹挺好的,没想到是贺叔叔教得好。” “哈哈哈,过奖过奖,我看视频里好像还有……陆芳芳啊,你们认识啊?” 温凉眼中惊喜:“嗯!就是Alan叔,他是我大学乐队的鼓手,也是我驻唱酒吧的老板!叔叔你们认识啊?” 贺盼山也是兴致盎然:“当然认识啊,我玩摇滚的时候,这小子就是负责站台下边摇旗的那个,小温你还组过乐队呢?可以啊,还让陆芳芳来帮你打鼓,现在还在吗?” “已经解散了,我们偶尔会像这次快闪音乐节一样重聚一下,不过这次我就没有上台唱歌……” “为什么呀?” 贺盼山问完这句话,打了个响指,一旁的佣人递上一支准备好的雪茄,慢慢点上火。 等到他把这系列动作做完,温凉这才为难道: “呃……就一是这次快活活动闹得挺大的,他们怕我上去不太安全;二是……公司也是有规定的嘛,平时小打小闹公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种程度的活动,我要去参与就违约了……” “这样啊……” 贺盼山双指夹着雪茄,大拇指挠了挠自己的额头,说道: “小温你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想唱就唱,不用管什么违约不违约,当然,一些大的商业演出你还是要跟天然这边通通气,明白的哈。” “嗯!谢谢叔叔!” 温凉喜出望外,贺天然这时才找到插话的点: “爸,温凉现在是个演员,她就算唱歌唱得再好,又没有歌曲代表作,能有什么需要她一展歌喉的通告啊?” 贺盼山皱着眉,喷出一口烟雾,像是在回答一个很低级的问题: “她没有歌曲代表作你自己来或者找人写嘛,又不差这点钱,而且这次你们拍戏,什么片头曲、片尾曲、插曲,你分一两首给小温给你唱了不就好了,然后出张EP什么的,多好的机会啊,问这种问题,你怎么当的老板,怎么捧的人?” “……” 虽然自己老爸说得貌似有点道理,但贺天然还是有些死犟地回嘴道: “我有我的打算,温凉还是现在还是把重心放在演戏上比较好,其他的可以以后再说……” “你可得了吧,懒得跟你说。” 贺盼山重新看向还有些受宠若惊的小姑娘,问道: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我在饭桌上跟小顾啊、小隋他们两个主演聊得比较多,我还不知道小温你在这部戏里主要是个什么角色啊?” 温凉立时回答:“是女二号,人物设定是国柱公的女儿,一个金枝玉叶,飞扬跋扈,跟皇子有着婚约的大小姐。” “噢,有信心吧?” 姑娘开着玩笑:“哈哈,当然有,只不过飞扬跋扈我可以,金枝玉叶可能就差一点啦,这方面我可能还要跟贺导儿请教一下富贵人家的少爷啊小姐什么的,平时是怎么一个生活状态。” 贺天然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意思是你可得了吧。 哪知贺盼山是直接笑了,“这小子懂个屁,他弟弟在这方面都比他玩得明白,我看啊,你也甭请教他这些了,演员体验生活嘛,我明白,咱们不如这样……” 说罢,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咂了咂嘴放下,双眼扫视了一下对面坐着的两人,对着温凉和煦道: “小温你叫我一声爸,这几天我让天然陪着你,让你亲自体验体验什么叫‘人间富贵花’不就得了,你觉得咋样?” “蛤——??!!!” 还没等姑娘发话,贺天然就忍不住是惊愕出声。 第451章 Vlog:恶役千金的一天(上) 第451章Vlog恶役千金的一天(上)(求月票) 在贺家剧组聚餐的一周之后,《心中野》剧组陆续在各大社交平台陆续公布了主演们的定妆海报,每个主要演员都是一个单独的帖子,配图的文字都是截取于小说中的人物台词。 这样的单独发布消息的好处原本是可以让剧得到持续的曝光,拉升观众的期待感,让管理社交运营的同事可以有料可爆,但现在这种手法早就不再新鲜,这样分开发布而不是集中在一起公布,更多的作用,还是利于让各家的粉丝们去炒数据。 像是一番定位隋初朗的定妆海报,在某博上的数据一天不到就得到了一百万的转发,女一顾乔蔓虽然数据差一些,但转发数也到达了四五十万的级别。 随后当天的一些话题以及海报拍摄的花絮视频很快就被顶上了某博的热搜,各种花式夸赞的留言充斥在话题圈里,令人看得是应接不暇,不知道的人看得还真以为是天仙下凡了…… 不过这种看上去很热闹,貌似有无数人关注期待的剧集,在冲浪线这款新兴社交平台上却遇了冷。 基于这个平台对于真人用户的识别机制,明星们基本就告别了几乎全是水军与机器人营造出的虚假热度,像隋初朗这种顶流小鲜肉,拿平时粉丝讨论度最高的自拍来说,留言最多也就在三万上下了,转发更是只有一万多点。 顾乔蔓就更少了,《心中野》定妆海报的那条帖子下,留言转发都没破万,当然,如果是她分享自己的一些消息,数据就稍微好看一些。 当然,这不是说冲浪线不火,用得人不多,恰恰相反,目前冲浪线的广告铺天盖地,无论是在商场、地铁、商业街等等场合,都能看见这款软件的广告宣传,出现这种情况,无非就同它广告语写的那样—— 「让我们真实社交。」 基于这样的机制和原则,之前娱乐圈在社交媒体上一些大行其道的营销手法已经完全行不通,而且很快就获得了“娱乐圈人气照妖镜”的这个美誉,这固然让许多已经适应了虚假流量的明星们望而却步,不过更为真实的网络环境,也收获到了更多普罗大众的喜爱。 如今冲浪线的推出还不到一个月,暂时还没取代某博的地位,但这股兴起的势头已然势不可挡,谁都能看出来,在未来几年之内,很多舆论市场上的规则及玩法,注定是要变一变了。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贺盼山要去劳心费神的事,如今软件的各个功能还在摸索阶段,跟接下来发生的故事暂时没什么关系,让咱们书归正传。 《心中野》剧组的演员海报在冲浪线上的转发量加起来还不到五万,单独的花絮视频转发量要高一些,数字停留在2.2万。 这才是一部剧在都还没开机之前的正常数据,毕竟真的没有那么多人关心这部剧是谁来演,而且就算演员在合适,在大牌,现在啥内容都没有呢,演员就换身衣服拍拍照哪来这么多讨论度,觉得你帅或者你美,给你点个赞就不错了。 就在剧组的运营团队在研究冲浪线这个平台具体玩法与规则的时候,传来一个有利的好消息。 某个与剧组相关的演员单独发布的一条视频帖子,带了“#心中野”的这个话题,一夜之间获得了3万 的转发量,而且观看次数高达两百多万,登上了当日热门视频的第五位。 冲浪线对这些转发和点击观看的计算次数做了很多限制,利用了诸如锁IP和完播率之类的手段,所以现在平台上每个榜单的含金量与曝光度都很高,主要还是不像某博一样可以直接买热搜,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 运营团队看得眼都红了,要是这个视频是他们团队策划的,那《心中野》剧组前期曝光的Kpi都已经完成了。 而这个与剧组相关的演员,正是这次的女配,温凉。 “温凉就拍了一条VLOG啊?这跟她的人气不符啊,她在这个平台上才五十万的粉丝不到,隋初朗在冲浪线上都没这种热度,她拍的什么内容呀?” 运营团队的负责人好奇问道。 团队人员递来一个iPad,“就是一个日常类的生活视频……跟贺导儿一起拍的。” “啊?难道是山海那边看见了自家太子爷都出镜了,故意推的流量吗?” 负责人疑惑着问,手下挠挠头: “不是,某博那边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儿啊,应该还是内容好,贺导儿的参与确实很有话题度,内容也挺有意思的,老大要不你先看看?” 负责人低下头,点开了视频。 入目的第一帧画面在经过短暂的黑暗后,温凉素颜出镜,她此时正在摆放着机位,身后是类似于学校寝室的环境,待到一切弄好,她看着镜头坐回位置上楞了几秒…… 画面上,网友的弹幕占满了大半,很多弹幕对刚才一闪而过,温凉摆弄镜头的大特写留下的溢美之词: 「真的胶原蛋白的宠儿,真是绝了呀……」 「什么脸蛋天才,这张脸就长得很离谱。」 「姐姐真的好好看啊——!」 …… 画面里,温凉回过神来,她挥了挥手,然后双手合十,笑道: “大家好,我演员温凉,现在在港城的某家武校里进行半封闭式的训练,为接下来即将拍摄的《心中野》做准备,这次我在剧中饰演的是余温这个角色~ 可能有些朋友以前阅读过阿柳大大的这部大作,知道人物关系,但为了方便理解,我还是要简单的对还没读过原着的朋友们介绍一下我这个人物的大致设定,概括起来就四个字……” 通过后期剪辑的手段,温凉双手一摊,身边左右出现了四个烫金Q体大字外加括弧——恶(feng)役(pi)千(mei)金(ren)! 弹幕里的网友们亦是纷纷对此发表看法: 「看过之前一些她的黑料,听说她私底下烟啊酒的,什么都来的(狗头)但看了脸,又完全讨厌不起来,或许演起这样的角色出奇的合适也说不定。」 「顶着一张恶女颜去演恶女,这部剧选角有点东西的,话说这种角色本身就挺招黑的。」 「这应该是温凉最近几年参与规格最大的剧了吧,之前她都是在一些小糊剧里演女一的,演技虽然一直在线,但就是黑料太多,太败路人缘,资源也不行,所以一直不温不火。」 「没看过原着,但希望姐姐能够通过这个角色翻身吧,也希望更多人能认识凉姐这个宝藏演员……」 「纯书粉,感觉剧组这次选角有点问题,但从外表上看,宋无邪跟余温的演员应该换一下,个人意见,粉丝勿喷。」 …… 温凉介绍完之后,继续道: “呐演员嘛,真听真看真感受,像是我之前也没演过类似的角色,因为余温在原着小说中被描写得就像是一朵人间富贵花,从小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行事做派骄奢跋扈,特别是后期心理转变之大,所以这次饰演起来对我还蛮有挑战的,像是剧组的龙老师啊,编剧阿柳大大啊,演员朋友和前辈们也给了我许多建议,而刚巧啊,最近因为机缘巧合啊……机缘巧合……嘿……” 说到这,温凉突然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儿,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补充道: “大家也知道,这次拍摄的导演呢,是咱们贺天然贺导儿,他就是……嗯,现实中男版的余温吧,当然,我是说家境上是哈,他对于这种人物的状态和生活方式应该还蛮有经验,所以在机缘巧合之下,他就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也体验一把他的生活,当一次真正的‘恶役千金’,找找角色的感觉,因为这次机会难得,所以我决定全程录下来,做成一支Vlog…… 嗯,情况就是这样,话不多说,那么现在就让咱们开始吧!” 随着话音落定,画面中一个闪白,轻松的音乐响起,出现了一行可爱的字幕—— 《阿凉的生活日记Vol.01:恶役千金的一天!》 …… 运营负责人按下暂停,视线从平板上收回。 “好家伙,演员体验生活揣摩富二代的心理啊?蛮能勾起人好奇心的,不过他们这些明星艺人,平时的生活和消费质量就已经高于常人了,拍这个东西,跟拍平时生活也没什么区别吧?” 团队人员说道: “区别还是蛮大的,而且如果只是这样,那其实还没什么可值得津津乐道的,主要是贺导跟温凉之间的化学反应……” “化学反应?” “嗯,老大要不您先继续往下看?” (ps:感谢“打打打打铁匠”老哥的上盟,感恩!感激不尽!)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还有一更,最近有双倍月票活动,老骚也要开始积极起来了,大家手中有闲置月票的话,记得拱一手老骚昂! 第452章 Vlog:我很难办到的事(中) 第452章Vlog我很难办到的事(中)(求月票) 10月10日,AM8:15 南山甲地,贺府 “我觉得现在很多人对富二代这个群体的刻板印象还挺深的,很多影视剧或者小说里,就喜欢把这类人群定义成嚣张跋扈,整天无所事事,横行乡里的货。拜托,不是所有富二代三观都那么稀碎的,阿柳老师如果你下本书的主角是个富二代,我也麻烦你帮我这类的人正个名吧,别老是扮演是什么坏人……” 视频开场未见其人,但贺天然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画面中的场景是在一处装修精致的客厅里,从落地窗看出去,可以瞧见中式园林的一角,早晨阳光极好,林中池塘荡漾的晶莹的碎光。 镜头一转缓缓抬升,可以在主观视角下,瞧见以四十五度自拍姿势的温凉,她的身后是一方整洁的餐桌,桌边两人分别是导演贺天然与编剧阿柳。 正在聊天的两人发现温凉的动静,纷纷朝镜头这边望来。 “你开始录了?”贺天然问。 “开始了,两位大大你们先聊你们的,我拍我的。” 温凉回了一句,降低机位,镜头录向桌上的早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火腿芝士三明治,鲜虾饼,几个包子,还有一碗黑米粥。 姑娘碎碎念道: “稍微对富人家的早餐有点失望,但感觉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然后她又把镜头转向聊天的两人,解释道: “最近我们的阿柳老师好像在寻找一些新书的灵感,所以这两天都在缠着咱们导演汲取养分。” 说完,姑娘拿起三明治,对着镜头没什么形象“啊呜~”一声地炫了一口。 「awsl,可爱捏~」 「已截图,表情包伺候一下」 「这一口直接把我心给吃掉了」 「姐姐吃我~!」 …… “贺导儿~咱们今天有什么计划吗?接下来要干嘛啊~” 如今的温凉当然不知道她的吃相等到视频发出去之后会怎样被网友讨论,她现在只是一边吃,一边嘴里含糊问道。 贺天然扭过头,看见温凉这种一边咀嚼食物,一边带着点小迷茫的表情,哑然一笑。 “今天你是主角,随你心意咯。” “那……要不你说些什么参考一下呢?” “肯定是购物shopping啊!说到这种富豪名媛的一天,怎么可能少得了这种情节呢!我写小说都不敢不写这种桥段,百试的不爽好吧!” 一旁的阿柳激动应声,给出建议。 贺天然默然无语,昨天在家中聚过餐后,隋初朗与顾乔蔓就被各自团队的人接回了酒店,像他们这样咖位的人,并不会在武校的寝室里住,只要等排练的时候准时过去就行。 温凉跟阿柳由于时间太晚,就直接在贺宅住下了,反正他家客房还挺多的。 至于这支Vlog温凉在寝室里录的那段开头,显然是今天结束之后补录的,因为女演员在导演家夜宿这种事过于敏感,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才特地补拍了一段好像是一大早温凉起了床,赶到贺家吃早餐的这种感觉。 这个就是剪辑的魔力。 想到温凉昨天来自己家,今天要回武校应该也是晚上了,拍Vlog的话购物换身衣服也应该蛮有节目效果,何况这是很符合拍摄主题的一个举动,于是贺天然便答应道: “可以啊,咱们吃完了饭就去购物好了。” 温凉喜出望外,“是吗?是我挑东西你付款的那种购物吗?” “都说了今天你是主角嘛……对了,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啊?” “女生买东西哪有什么目的性啊!都是到了商场逛了再说……呃,有预算吗?比如……我想换个手机什么的?” 温凉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花销多了也不太好,怎么说都是别人的钱…… “手机?这种东西……你等会。” 贺天然站起身,就在客厅的柜子里翻了翻,拿出一个礼盒,他拆开来,里面是一张信封,还有一支包装完好的苹果新款手机以及配套的无线耳机和无线充电设备。 “送你了。” 他单独拿出信封,然后将装着手机与其余设备的礼盒往温凉面前一推。 “……你真送我啊?”姑娘明显顿了一下,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又看了看贺天然手上的信封,好奇问:“你手上的那是什么呀?” “没什么,这是银行前几个月给我升级的信用卡,寄到南山甲地我都没回来拆过,除此之外,他们每年都会给我寄一些礼物,男客户就是这类电子产品比较多,女客户就是包包什么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拿着吧,反正我留着也是积灰。” 贺天然轻描淡写解释了一句,从信封里拿出一张被皮革半包裹住的精致黑卡,在镜头前晃了晃,最后递了过来。 “正好,今天你买东西就刷这张卡好了,绝对够了。” 生怕自己的拍摄会透露了一些私密信息,温凉赶紧把镜头移向自己,观众们从而看到了她略带震惊的小眼神。 「哈哈哈,凉姐好可爱,格局小了啊,对贺少爷来说,手机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要钱。」 「不是吧,一支手机和一张信用卡而已,明星都这么大惊小怪吗?他们平时赚的也不少吧?」 「凉姐只是一个二线的小糊咖而已,今年都没什么戏播出,所以不要把她想的太富有,毕竟艺人与艺人之间,收入可能是天差地别的。」 「给各位解释一下,银行送这类礼品是按客户等级划分的,你存个一百万,估计每年就只能收到一封感谢信跟优惠券,所以各位可以猜猜看贺导儿手上的黑卡能刷多少,以及他在银行存了多少(笑)」 「正确的炫富手法√虽然学到了,但可能这是一辈子都用不到的装哔技能……」 「不是,为什么贺天然会对温凉这么大方啊?就是单纯地帮演员体验角色吗?今天一天花的钱不用还吗?我真的慕了呀……」 「一个冷知识,小贺总前一阵刚入股了温凉的经纪公司,《心中野》这部剧甚至都是山海集团投资的,所以从某方面来说,他又是温凉的老板,又是导演,是真的财大气粗,这算是变相地激励员工吗?」 …… 虽说一开始网友们接受了贺导儿是在帮作为演员的温凉提前入戏,体验生活这么一个设定,但真到要花钱的时候还是纷纷惊叹起来,而且不光是看视频的网友了,就连此时此刻,坐在两人面前的阿柳,都对今天一大早,温凉跑来告诉自己的这个拍摄计划感到震惊。 昨天晚上吃完饭他们几人回来的时候,温凉就一脸的兴奋,也不知道这段期间她与贺家父子聊了什么…… 不过,这不是自己正期待的事吗? 阿柳按捺下好奇,试探性地提议道: “不如,今天我来帮温凉你安排一下行程?我一直幻想着我写的剧情在现实中发生会是怎样一个情景……” 温凉一听,心想好家伙,专业的言情小说作者出马,这不是正中红心了吗? 贺天然对此没有太多意见,反正今天就是玩儿嘛,有人想辙更好,而温凉是忙不迭点头,道: “求之不得啊,阿柳老师,那就交给你来定了!” “好的!” …… AM9:30 贺家地下车库 “现在吃过饭啦,我安排的第一件事是帮温凉挑一辆车,毕竟名媛出门嘛,座驾肯定要搞起来,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贺导家竟然这么壕……” 地面强化砖铺贴,墙面大块岩板,吊顶采用穿孔拉网和铝方通格栅,配备整套顶级中央除湿系统,镜头一转,接过摄影大权的阿柳已经身处在了这座豪华的车库之中,放眼望去,整整齐齐约有五十多辆豪车与古董车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散发出奢靡气息。 阿柳自说自话,镜头从一辆法拉利跑车的车头处转向不远处正在选车的贺、温二人。 “咱们这次三个人出门就不选跑车了吧,都是两座,你要舒适一点的话选这个,保时捷的帕拉梅拉,要是拉风一点那就……大G呀,名媛网红的青睐之选。” 贺天然双手插兜跟在温凉后头介绍。 走在前方的温凉扭过头,说道: “贺导儿,这些车平时都没见你开啊,你貌似很钟情你那辆X5。” 贺天然点点头,“没错,这些车都是我爸跟我弟的,我名下的车就只有那俩X5,而且我对车之类没什么需求,那辆车从我大学开始就一直开到了现在,都开出感情了,也就一直没换。” “啊……我也是,我爸有辆汉兰达,我从小就在那辆车上长大,然后载着我们全家从山城来到港城,期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次事故。 直到我上了大学后,我爸就把那辆老车给了我开,前不久我妈说这车太老了,想要把车卖掉,我跟我爸都舍不得,车这种东西用久了,确实是有感情的。” 姑娘的回忆引起贺天然心中的某种情感的共鸣。 他微微一笑。 任何东西在经过时间的沉淀之后,总会产生出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这个东西不见得有多好,但就是让人放不下。 “看来两位都是比较长情的人呢,阿凉你难道没有什么dreamcar吗?” 阿柳走了过来,打趣着说。 “有啊!” 温凉四周张望了一圈,手指向一个方向,贺天然跟随望去,瞳孔一缩。 “就那辆,白色的路虎,哈哈主要是我爸老说想要一台路虎,所以潜移默化搞得我也很喜……” “那辆车不行!” 还没等到姑娘说完,贺天然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两人疑惑地看向他,男人把话说出来后也是一愣,解释道: “啊……那辆车有点故障,暂时开不了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换一辆吧……” 最终,车库这段剧情由于画面里透露的私人信息太多,并没有保留多少,大家选定了一辆帕拉梅拉,就此上路。 …… AM10:05 前往市区的高架上。 “对了贺导儿,采访你一下,你觉得在我的原着里,余温为什么会喜欢上苏景澈?” 贺天然开着车,后座的阿柳忽然问到,副驾的温凉同样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几乎是一个原着作者考验导演对剧情理解程度的致命问题了,而这个问题,也牵动了日后正在观看这条视频书粉们的心。 所谓“改编毁原着”,如今太多IP改编剧集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大多都是套了一个同名的壳儿罢了,能够尊重原着,并且能够将内容完整落地的团队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不过贺天然并没有回避这个尖锐的问题,他直言道: “我觉得,阿柳老师你在塑造余温这个人物的时候,并不是单纯想要一个女二很无脑地喜欢上主角,然后让女一单方面踩头,这种做法就很套路,很偷懒。 余温她首先是一个家世显赫,性格张扬的千金小姐,身边什么都不缺,知道跟皇子有婚约之后,首先想到的是逃婚,可见她喜欢的并不是苏景澈皇子的身份。 后来到了民间,在穷途末路,机缘巧合之下,以最狼狈的面貌遇上了游侠苏景澈施以援手,这才心生了好感。 当然,在我理解看来这只仅限于好感,而非喜欢,因为根据小说后期她想要杀帝夺位的剧情来看,她是一个很骄傲,野心很大,不想受制于人的人,所以我受你一慨就全身心爱上你了这种情节,就显得过于浅显了,所以说,就算她夺了帝位,心里想的应该也是‘这个天下是我的了,所以你也是我的’这种霸道姿态,而非……” “而非‘我将天下一并送你,只求你看我一眼’这种小女儿姿态,对吧?” 一旁的温凉补充道。 被抢了话的贺天然飞快地瞧了身边的她一眼,然后重新目视前方道路,笑道: “对,还有呢?” 温凉清晰道:“余温真正喜欢上苏景澈,是在江湖篇即将结束,一行人回到都城,苏景澈被兄弟陷害入狱,从而产生出翻身夺嫡想法的时候?” “完全正确!” 讨论起即将开拍的影片,分析角色心理,贺天然脸上满是热情,最重要的是,自己找到的演员能跟自己,跟角色如此合拍,这让他如何能够不开心呢? 他乐此不疲接着道: “余温不会爱上游侠苏景澈,因为这样的身份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同时她也不可能爱上那个在皇城中自由散漫的皇子苏景澈,因为这样的人配不上她的野心,我们的理解没错哈,阿柳老师?” “啊……对对对!我写的时候确实是这么想的。” 阿柳此时将镜头转到了自己脸上,她看了看贺天然,又看了看同样积极的温凉,心虚地听着两人继续聊着各自的想法。 此时的弹幕已经笑开了。 「阿柳老师现在心里的OS:好家伙,这两个人分析的比我写的时候更加合理,我不能反对,要不然显得我不够深刻。」 「编剧可能就是想写一个无脑女二,但感觉导演和演员这么理解更有逻辑,于是默默接受了这份凭空而来的荣誉与赞赏。」 「书粉泪目,阿柳老师你懂个屁的《心中野》,真懂还得看人贺导儿!」 「这种讨论的氛围很棒耶,搞得我也期待起这部剧了,等会去补一补原着小说。」 「贺导虽然是个富二代,但是从他言谈和神态中感觉的出来,他是真的喜欢影视行业啊,而且温凉也很棒,应该有认真做过功课,主要是还能接下导演的话,两人想一块去了。」 「家人们谁懂啊……这种能够接下对方话题的默契,(捂嘴哭)我突然磕到……」 「说实话,贺导是目前娱乐圈少有的三十岁以下就成名的导演,现在市面上绝大多数偶像剧的导演,都是一些四十岁甚至年龄更大的导演来把关,尽管他们很有资历与经验,但我很难相信他们是否真的懂得当下年轻人喜欢看什么,而且他们真的有耐心去阅读一本作为网络小说的原着吗?起码贺导作为同龄人与表现出的热情来说,我不会产生出这样的疑问。」 「不是……我怎么突然感觉……这两个人一本正经聊工作的氛围……有点让我上头啊,我好像在见证一对CP的诞生……」 本来这只是一支很普通的明星日常Vlog,但观众讨论的风向从一刻开始悄然发生了改变,而对此推波助澜,火上浇油的,是阿柳老师接下来的一番话。 “其实贺导刚才忽略了一点,就是余温喜欢上苏景澈,是因为对方那种随心所欲,无论是游侠还是皇子,他都能过得逍遥洒脱的状态,这是同样从深庭大院流落到市井之间,但过得落魄狼狈的余温不曾拥有的能力。” 这句话有点绕口,温凉细细琢磨了两三秒,她不解道: “能再说的详细一点吗?阿柳老师。” “就是……贺导你懂吗?” 本来想要在原着精髓上扳回一城的阿柳说着说着把自己绕进去了,当即发起了求助。 “……我大概懂一点,不过这一时半会也不好说。” 贺天然同样是有些为难道。 感觉上的东西确实不太好表达,阿柳突然灵光一闪,打了个比方: “阿凉,你从明星名媛或者公主女帝的角度出发,你让贺导做一件你自认为都很难办到的事。” “啊?这……我得好好想想……” 温凉闻言皱起眉头,开始了冥思苦想,直至半分钟之后,她才异想天开道: “我想……我想让这个世界为我颠倒,可以吗?这够难办了吧!” “可以啊。” “你瞧,你办不到的事情,贺导儿他……等会,贺导儿,你刚才说什么?!” 正要解释的阿柳说着说着一个激灵。 “我说的是让世界颠倒哦!可不是那种你放一面镜子在地下,或者让我看一下水洼,就能看见天空的那种取巧行为喔!” 温凉在旁同样不可置信,加以补充,生怕给贺天然钻了空子。 贺天然一边开车,一边淡淡重复了刚才的话: “我知道啊,我说了可以啊,让世界颠倒嘛,你们想试试吗?” “当然!” 温凉与阿柳双眼中冒着星星,异口同声。 感谢“Montoli”老哥的上盟!!感激不尽!这章耽误了两天,实在不好意思,我尽量调整,双倍月票期间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453章 Vlog:磕CP的合理性 第453章Vlog:磕CP的合理性 AM10:47 弥敦新道 让世界颠倒这事儿暂且先放一边,在此之前,说好的千金名媛,纸醉金迷计划还是要体验一次的。 相比于京城的三里屯,成都的太古里,坐落在脱墨江南岸的弥敦新道,对于港城来讲就是那么一处集购物、餐饮、文娱于一体的所在。 这里汇聚了世界各地的潮牌尖货,高奢门店,而且离珠光巷影视区不过四公里的距离,整条街区充满了各种艺术气息的建筑群与设计之初就规划好的购物行进动线,街边无数的创意广告牌层出不穷,可以说行走于此,无时无刻不被摩登都市弥漫的金钱气息所包裹。 贺天然站在来往人流涌动的街边,视线从一栋大型商城的裸眼3D屏幕中撤回,刚才那里正播放完一支「冲浪线」的特效创意广告。 “贺导儿,那条广告也是你做的吗?” 一边上前,一边戴着口罩的温凉与拿着自拍杆的阿柳走到他身边。 由于这里是步行街,几人刚从地下停车场上来。 贺天然否认道,“不是我,冲浪线的广告那么多,要全是我做估计得累死,不过项目都是从我这里发出去的没错,那条片子是一家跟我有过合作的特效公司做的,说起来他们公司成立也才一年多,但几个创始人的技术都很牛,之前《心千结》的后期特效就是找的他们,这次拍摄《心中野》他们更是很早就参与进来了,上个月还画了些特效图让我跟阿柳老师参考。” 一旁的阿柳附和道:“没错,写剧本的时候我还跟他们公司的人开过会,问他们能不能实现我心中的效果。” 像是特效剪辑之类的工作,虽说是后期的事,但不管是前期的剧本阶段还是拍摄,必须给后期留足余量,规划好,要不然会非常麻烦。 温凉重新看向那块街道上空最醒目位置的大幕,冲浪线的广告每十分钟会循环播放两次,而现在播放的,是由影后汤薇代言的知名化妆品广告。 贺天然记得温凉跟自己说过,当初她拒绝过龙老师让她毕业后进话剧院的提议,理由是她想红。 这种“红”当然不是依靠炒作博取热度,要不然她也不可能那么反感李岚对她的营销手段。 男人看着身边这个姑娘望向广告的模样,并没有说出什么鼓励和“你今后一定会红”之类的承诺,他只是微微笑道: “其实在我看来,温凉你比什么千金名媛之类的档次更高一些。” “为什么?” 温凉扭过头。 贺天然耸耸肩:“因为别人戴口罩是为了方便遮瑕,而你戴口罩完全是怕别人认出来,就像我走在街上,完全就不会产生这种顾虑,所以感觉今天让你体验什么名媛生活,委实是让你向下兼容了一把。” 戴着口罩的温凉先是一愣,然后眉眼一弯,笑眼荡漾,她故意问道: “那贺导心中的名媛,或者说,现代版的余温是什么样子?” “我心目中?” 旁边的阿柳也随声起哄: “对啊,既然是体验角色,那就做戏做到底嘛,等会去购物,贺导你就根据你对角色的看法,帮温凉改造一番,怎样?” “不是……阿柳老师,你作为角色的亲妈,这事儿你比我有话语权吧?” 贺天然一脸黑线。 阿柳笑道:“我相信你嘛,贺导儿。” 温凉更是双手一拍赞同道: “哎呀,阿柳老师不跟着我们呢嘛,贺导儿,网上之前可一直吹你审美好,但拍戏的时候,美术啊、摄影啊、服化道这些老师都在帮你呢,这可是你单独证明自己的好时机!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是直男审美还是真有一套!” “……行……吧。” 被两个姑娘这一唱一和地架着,贺天然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改造吗? 嘿…… 他这几年其实很少正经陪女孩子逛街,以前曹艾青还在国内的时候两人倒是经常去大学城宇宙街那边逛逛,可自从姑娘出国留学后,这种机会就少了许多。 主要是英国大学的假期跟国内的不太一样,曹艾青每年圣诞假期会回来一次,基本都是12月上旬到1月中,主要就是过圣诞节和元旦,不过国内的寒假都在一月中旬到二月底,过春节。 所以每当曹艾青回国,贺天然都在上课,当时他读研一的时候还不像现在这么自由,两人都是抓紧了时间见面,到了研二刚好又碰上贺天然在拍《心千结》一整年两人面都没见上,直至等到来年的一月,也就是今年,才好好见了一回。 按理说,多上了一年电影管理班的贺天然明年六月份硕士毕业,刚好是曹艾青那边硕博四年回来,但现在姑娘还想在那边工作几年,这就不知还要等多久了…… 三人信步走进刚才播放着裸眼广告的大楼,那里本身就是一家名叫NewMuse的大型商城。 这座商城今年四月份才落成,背靠脱墨江,十层的楼高,接近11万平方米的占地,商场内汇聚了众多国际知名品牌、独立设计师的时尚店铺,以及一系列的精致餐厅和美食区。 而商城里最为独特的,当属中央大厅一座引人注目的艺术装置。 这个艺术装置由许多不锈钢管和彩色玻璃构成,弯曲的钢管相互交织,延伸至天花板,彩色玻璃散落在其中,犹如悬浮的彩虹,阳光从高挑的玻璃幕墙透过,照射在这座艺术装置上,使彩色玻璃的光辉在周围空间流动,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视觉效果。 如果说弥敦新道是购物的天堂,那么这里,无疑就是天堂的中央。 温凉被阿柳拉着拍了几张照片,贺天然仰望着这巨大的艺术装置,心想艾青要是在的话,应该会很乐意跟自己说说这里面的一些装修风格跟设计概念……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装深沉,你这是在……睹物思人是吧?” 温凉悄悄走到贺天然身边,男人收回思绪,看着不远处的阿柳拿着手机支架在自拍,显然他们这一段并没有录到影片里。 “你又知道了。” “这很难猜吗?带妹购物这种事情,你一定跟你那个喜欢的姑娘来了很多次了吧~!” 没有镜头对着,两人聊得东西都放开了些,温凉双手一背,嘴里拿捏着阴阳怪气的语调。 贺天然翻了个白眼,“拜托,这个商场今年四月份才开的,别人在英国留学,一年回来一次不说,想买东西直接在欧洲买不好吗,还要回国来折腾。” “哎呀我就是随便说说嘛,我又不是很了解贺少爷你私生活是怎样的咯,你现在说了我不就知道了~” 温凉微微抬着眉目挪开了视线,通过一句对话她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背在身后的手指都暗戳戳雀跃地舒张了两下。 “我们……现在先去看衣服呢,还是看包包,看鞋子啊?大导演,你想好没?等着你发号施令呢!” 姑娘脚下挪动了一步,靠近贺天然身边,亭亭玉立地站着。 两人离得很近,一股子熟悉的浆果清香钻进贺天然的鼻中,不过昨天温凉留宿在自己家中,这种香水味道淡了许多,要很接近才能闻得到了。 这种香味给了贺天然购物灵感,他下意识道: “先帮你挑香水吧。” 这个回答让温凉眼前一亮。 “你确定吗?我对香水可是很了解的!可不要关公面前耍大刀喔~!” 这时阿柳也拍完照走了过来,负责拍摄的她记录下了这一幕,不过对此她略感不解,插话道: “什么什么,贺导要先挑香水吗?换成平常这倒是个好回答,不过可惜观众们看得见闻不到呢,感觉……对改造没什么作用。” 贺天然摇摇头: “虽然嗅觉没有视觉上的改变那么直观,但对人的记忆影响其实更加深远,一种久违的气味甚至可以唤醒大脑中更为原始的记忆,而气味对一个人的塑造更是如此,你与陌生人见面,你日后可能会忘记对方的发型、服饰、乃至于样貌,但肯定不会忘记对方散发的气味,无论是口臭还是香水,亦或者发间散发的洗发水味道,这是一个独立于视觉记忆之外的印象……” 三人在商场里走动了起来,贺天然边走边继续道: “这种嗅觉印象固然不会被屏幕之外的观众们所感知,但咱们拍戏,演员之间是要切身交流对戏的,他们在现场肯定能感知到对手的状态,从而反映在表演上,咱们既然要帮温凉进入角色,体验生活,那么就要做到从内到外,光是把视觉效果做好并不够。” 从前一直专注于文字的阿柳很是受教,连连点头。 从编剧的角度来说,他们是绝对不会写什么这个角色散发何种气味这样的文字,除非是像“香妃引蝶”这类特殊的情景,而具体到拍摄环节,这些视觉层面看不见的细小工作,更多是由演员自己去做功课,导演都未必会去管。 「哈哈哈,被演员炫富开头骗进来,没想到还学习到了一些有用的知识。」 「果然呐,富二代也有自己的专长,虽然我不懂导演跟剧组具体的工作方法,但能想到这些微末细节,想必这部剧最后的成品质量,应该是值得期待的那一类吧。」 「才发现原来这个贺天然是去年拍了《心千结》的导演,我去年还追过,不过以前听到这个名字都是跟他那位有钱的老爸结合在一起,这么一瞧,这位富二代对于自己的导演工作,态度还是蛮端正的。」 …… 贺天然的这番话被原封不动放进了影片里,在不知不觉中,观众的重点早就被恶役千金奢靡的一天,转移到了他和温凉的互动以及《心中野》剧集的筹备工作上。 单纯的炫富没有意义。 这是贺天然在vlog拍摄之前,与温凉达成的共识。 炫富更多只是噱头,有肯定要有,但肯定不能成为Vlog的重点,如果只是展现一件东西多贵,有钱人的生活多么奢靡,这固然能引发观众的好奇,但同时也很容易让观众感受到一种距离,从而产生出反感,对立的情绪来。 网络上什么人都有,大家生活在不同阶层,所见所闻,生活方式都不尽相同,这支影片既然要面向网络大众,那么就要懂得避免这种“仇富”的现象出现,找到一个更容易让人接受的方式,就比如假装体验生活,实则是为了进入角色,达到宣传影片的效果,还比如就是…… 磕CP。 不得不说,这招真的很好用,即便人与人的物质条件不同,但人的情感是共通的,就像网上总有人抱怨生活太苦,但在看一些哪怕剧本痕迹很重的恋综节目时,总会由衷露出一种姨母笑,很少关注其中的剧情设计得太假。 现在生活节奏那么快,所有人都在讲物质,不管在哪个阶层,大家都羡慕美好的事物,但也都知道谈恋爱要花钱,要花时间,一旦感情涉及到成本,就显得异常现实和残酷。 但磕CP不一样,这就好像跳过了现实的环节,把自己理想化的恋爱关系外包出去,让这对CP去代替你完成,从而用最低的成本,获得一种跟自己谈恋爱一样的精神愉悦。 而且这跟看别人“炫富”会产生厌恶正好相反,磕CP反而是越真实越让人上瘾。 所以贺天然导演富二代的身份与温凉三线小演员的身份恰好把这种效果放到了最大,引人遐想又感觉真实到不行,于是vlog里头的炫富场面,反倒成了让这对CP合理成立的背景条件。 而且这两人都挺会来事儿的,就像贺天然刚才那番从嗅觉记忆说到对拍戏时,角色演员对彼此的影响,他确实在说与跟工作相关的话题,可温凉全程都是目光闪闪地看着他,像是在望着一件自己钟爱之物,仿佛对方说的话,说到了自己的心尖上。 这个眼神,贺天然没注意,但观众们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眼神可以理解成导演在拍戏前的准备工作,让演员感受到了专业和感同身受,但爱情不就是从这些细微的言辞与行为里开始萌芽的吗? 其实,温凉此刻心里的想法是,上次你在番贝通津见着我,是种什么印象? 因为当着阿柳的面,这话说出来有点暧昧,所以姑娘并没有说出口,而是体现在了目光里。 但这种朦朦胧胧,说不清道不明的小细节,让观众们欲罢不能,想入非非。 五一期间有点忙,各位抱歉,对了,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上中三下”这种标题格式,我已经放弃了给这几章标题写序号的打算…… 第454章 艾青生日番外:Serendipity 第454章艾青生日番外:Serendipity 「本篇番外时间定于2028年的5月8日,既是在第七卷9月开篇之前,属同一条时间线,非IF」 英国伦敦,塔维斯托克广场。 城市迎来了第一缕阳光,塔维斯托克广场清晨的氛围宁静和宜人,某栋临街住宅的四楼阳台,有个倩影手持花洒,丝丝水珠洒落在阳台连片的紫罗兰与康乃馨的花瓣上,在阳光的折射下,水滴晶莹发亮,花朵娇艳动人。 “米娅(Mia),晚上阿曼达她们几个想来家里做客,品尝你拿手的中国菜,她们念叨很久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不可以列一个食材清单?下午我会跟她们把食材带回家。” 客厅里,一个穿着睡衣的白人姑娘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她一边扎着头发,一边对阳台浇花的背影问道。 阳台上的那道倩影闻言半转过身,对着自己的室友展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她下巴点动,回答道: “当然可以,一会我想想发消息给你。” “……别动!” “嗯?” 得到应许的白人姑娘还没来的高兴,见到眼前一幕便忽然一叫,然后四下一扫,从沙发上拿起手机,打开相机对准阳台只听“咔嚓”一声,定格下这一秒的景色。 手机里,是一位身着白色露肩睡裙的东方美人,正扭过头的她,颊上泛着一抹淡雅的红晕,唇角弯起,此刻阳光正好,她如瀑的秀发上散发出金色的光泽,阳光穿过她轻薄的衣裙,隐约可见其中晶莹的肌肤跟诱人的曲线。 她伫立在阳台上,整个人都散发着一圈明亮而柔和的光晕,那笑意被鲜花簇拥在中间,生机勃勃,鲜活生动。 这个名叫米娅…… 或者说,这个叫曹艾青的姑娘…… 一直都是如此受阳光偏爱。 “哇哦~” 白人室友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不由惊叹了一句。 “说实话米娅,伱应该多玩一下Instagram或者tiktok之类的社交软件,你肯定会收获到很多粉丝!你还记得上次在画展上认识的那个叫雨果的男生吗?” “那个你们学院的网红画家?” 曹艾青放下花洒,从阳台走进客厅。 “对!上次遇见你之后,他就找遍了所有的社交平台可都没找到你的账号,还是我告诉他,你不玩这些,他很失望,可你猜最后怎么着,他凭借记忆为你画了一幅素描发布到了Instagram,并在下面注文说遇见了自己的缪斯,获得了三十几万的赞呢,这个法国男生还真是浪漫。” “啊哈,那你有没有把我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告诉他?” 两个女孩在沙发上坐下,白人女孩盘着腿,答道: “当然说了,要不然他不会就此放弃啊。不过米娅,你一直都说你有喜欢的人,但我认识你都快两年了,为什么你们之间的关系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其中有很多因素……” 曹艾青垂眸思索了片刻。 “艾米丽,你觉得那个法国男孩很浪漫,对吗?” “当然!” “但是真挚与浪漫,是需要一个平衡点的,这对他来说是浪漫,可对我而言,可能就是一种冒犯。 关于这一点,我喜欢的那个男生……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你可以理解成,在同一天空下的两朵云,它们彼此欣赏着对方的美丽。然而它们心知风的力量,一旦靠得太近,它们恐怕会被卷入狂风之中,失去原有的形状。 于是它们宁愿保持一段距离,优雅地漂浮在各自的世界,默默守望着对方,这是一种珍视与尊重,而且幸运的是,对此我们都心照不宣,拥有一种默契。” 艾米丽很是羡慕曹艾青拥有这样一段关系,但听完之后还是给出一个建议: “可爱情总是需要一点冒险精神,一点激进和主动的,米娅你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太过平静和淡然了,这可能会让你与你那位意中人之间丧失一些应有的……激情?而且你们之间相隔那么远,你应该更加注意这一点。” 曹艾青听完后顿了一会,然后点点头,真诚道: “谢谢你的建议,艾米丽。” “对了,今晚阿曼达她们也想带男友一起过来……” “艾~米~丽~!” “哈哈哈明白,女生聚会,谢绝男士加入,我跟她们说。对了,昨天我刚向房东交了房租……” 曹艾青听懂室友的言下之意,从沙发上站起。 “好的,稍后我整理好食材清单就连同房租一起发给你,还有,我乐购超市的会员积分可以换很多东西,而且还存了一些优惠券,你们买食材的时候可以用我的会员,省下来的钱买些共同的生活用品回来怎么样?比如我们浴室的洗发露已经快没了……” “米娅~!我好爱你呀~!” 巴特莱特学院并没有提供研究生宿舍,大多数在伦敦的研究生,包括巴特莱特学院的学生,会选择在校外租住公寓或者和其他学生合租房屋。 而曹艾青目前居住的公寓在塔维斯托克广场,离巴特莱特学院与其他大学都很近,对于学生来说这是一个很受欢迎的地方,步行不过十分钟就能到达学校,只不过这周围的房租并不便宜,一个单间公寓的租金大约在每月1200-1800英镑之间,即便是合租,每月的房租也会在1000英镑上下。 但好在曹艾青家境殷实,父亲作为大学教授与港城博物馆领导,母亲作为自媒体人,在生活费方面并没有让她感到任何窘迫,而且她也很争气,每年都能申请到一笔奖学金和住房补助,加之她一向节俭的性子,如此算下来,她每个月的花销并不多,甚至这几年,还把剩余的生活费与奖学金存下了一笔不菲的数字。 与室友吃过早餐,两人收拾整齐,从公寓出发向西行走,然后向北转入熟悉的戈登街,再走几分钟,曹艾青就抵达了巴特莱特学院。 上午有一场生物建筑的讲座,之后便是她跟自己小组同学的研讨课,正好他们现在的小组课题就是有关生物建筑的,下周到了演示阶段如果能拿到A 的成绩,那么她从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上半年申请奖学金的准备材料就完美了。 为此她早早就跟教授约了一个下午的tutorial,不过情况有变,时间推迟到了明天,如此一来,她下午的时间就空了出来。 本在图书馆已经准备好打发时间的,但今天曹艾青心情莫名有些浮躁,沉稳如她,平常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今天…… 不一样。 她拿出手机,在开屏的界面上,同样存在两个时间…… 现在那边是晚上八点,这个时间他应该没睡吧? 女生心中思索了一句,点开聊天软件置顶的第一个人,发出这么一句。 橘色海:「今天约了教授的小课,被爽约了……」 过了几分钟,对方没有回应,她又发送了一句: 橘色海:「你在做什么?还在工作吗?还是在玩游戏?」 又过了几分钟,这一次女孩等到了回应。 湛蓝天:「抱歉,刚才在处理点事儿。艾青,不能当面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真是不好意思啊。」 看着聊天框里发来的文字,曹艾青似乎能够想象到对方在放下工作后匆忙回复自己消息的情景,她恬静一笑,心里的烦躁很快就烟消云散。 从高三那一年到自己出国之前,在他们生日的这一天,都有彼此的。 这几近成为了一种习惯,所以哪怕是一句远隔重洋的网络祝福,都让曹艾青感到了满足。 她并不是一个贪心的姑娘。 橘色海:「没关系啦,你记得我就很开心啦。」 湛蓝天:「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 橘色海:「嗯……没有什么想要的,不要破费啊,哪怕你送我什么东西,如果用不上的话,感觉就很浪费。」 湛蓝天:「嘿嘿,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喜欢什么~」 曹艾青一愣,随后还不等她回复,对方就发来一张照片,正是她早上,室友艾米丽抓拍的那一张在阳台的照片! 橘色海:「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湛蓝天:「哈哈哈,先别管这些,你们学校是不是离狄更斯的博物馆很近?」 一种预感从姑娘心头涌了来上,她连忙回复道:「对啊!你在英国吗?」 对方避而不谈,而是故弄玄虚地回复道: 「我们先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什么游戏?」 「捉迷藏啊,帮你打发一下被教授爽约之后无聊的下午时光,我在这个地方给你留了线索,你要不要找找看?」 随后,对方发来一张照片,地点是狄更斯生前居住过的民居与标志性的红色木门。 「你在那里吗?」 「来了就知道。」 「等我,我马上过来。」 图书馆里,曹艾青“噌”地一下拿着手机站了起来,椅子摩擦地板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周围有人朝她望来,但心情激动的姑娘已经顾不上这么多,她收拾起桌上的课件,背上背包,用跑的方式,一路奔出学院。 狄更斯博物馆离特莱特学院确实不远,步行到达所在地仅需要十五分钟,这几年她已经来过许多次了,所以当曹艾青走到照片的位置上时她张望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个期待的人影。 橘色海:「我到了,你人在哪?」 湛蓝天:「门口的树下。」 看见对方给自己发来的文字,曹艾青再次依言看向门口的大树,树下空无一人,她缓缓走近,只见树干上贴着一张拍立得的照片,她轻轻摘下,上面的内容是位于特拉法加广场的圣马丁教堂,这个地方离现在的博物馆也很近,坐地铁就两个站。 翻到照片的背后,上面写着这么一句话: 「Ifyoulovesomeone,letitbeandsetherfree,ifsheesbacktoyou,it"smeanttobe.」 曹艾青会心一笑,这是出自狄更斯《双城记》中的一句话。 如果你爱一个人,顺其自然,让她自由,如果她回到你身边,那么这就是爱情。 “真是幼稚呀……” 姑娘轻轻念叨着,含笑收好这张照片,她已经猜到对方想做什么了,心上不再像刚才那般激动,而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在狄更斯的故居前读到这么一句话,还是那个人为自己准备的,这确实让姑娘感受到一种温暖的情愫,早知道早上艾米丽问自己问题的时候,就应该用这句话来回答了。 一个闲来无事的下午,配上一场幼稚的捉迷,何乐不为呢? 虽然很想知道对方是否真的来了伦敦,但曹艾青还是按捺住好奇心,开始体验起这场精心为自己准备的游戏。 橘色海:「找到线索了,我继续了哦乛乛如果接下来你藏东西的地方太难找,我就直接摆烂给你看!」 湛蓝天:「你那么聪明,肯定难不倒你啦~来来来,不着急,听首歌舒缓一下心情~!」 橘色海:「怪~相~」 说是这么说,但曹艾青还是从包里掏出耳机,点开了对方发来的一首名为《Dehors》的纯音乐,这是一个共同听歌的模式,能够在APP的顶端看见对方的头像,说明两人现在在听着同一首歌。 伴随着轻松且灵动的节奏,曹艾青搭上地铁前往查令十字站,正式开启了这场幼稚的捉迷游戏。 特拉法加广场坐落在伦敦市中心,可以说是每个来英国旅游的人必到之处,每当遇到圣诞或者新年,成千上万的伦敦居民便会聚集到特拉法尔加广场通宵达旦地狂欢,场面相当热闹。 所以,当曹艾青来到广场西北角的圣马丁教堂时,还有些担心那个人留下的线索会不会被其他游人或者当地居民提前拿走,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 就在她徘徊在教堂前,犹豫要不要听过手机询问对方具体藏匿线索的位置时,一个在广场坐着喂鸽子的英国老太太,一脸慈祥地朝她招了招手。 “孩子,你在找这个吗?” 老太太递过来一张拍立得照片,曹艾青点头称是接了过来,她略带疑惑地问道: “夫人,你怎么知道是我在找这个的?” 老太太和蔼笑道:“因为刚才有个男孩过来跟我说了,一会有个年轻的东方女士会在神的面前徘徊,需要我来帮忙为她指引方向。” 曹艾青听完后真是忍俊不禁,这对一些有信仰的老人家来说,确实是一个难以拒绝的请求。 她扭头看了看,广场上的东方面孔并不少,漫无目的在广场游走观光的更是不在少数,于是开着玩笑问: “但好像,在神面前徘徊的不只我一个呀。” “不~”老太太摇晃起食指,腔调优雅地开口道:“当时我同样疑惑,但是那个男孩用了‘Serendipity’这个词汇来形容那位东方女士,所以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说的一定是你。” Serendipity,与美好不期而遇。 年轻的女孩脸颊泛红,老去的女士轻轻拍了一下身边的座位。 曹艾青在老人身边坐下,垂头看向手中的照片,上面拍摄的是白金汉宫,离这里同样不远,这应该是她下一个要去的地点。 她又翻到照片的背面,上面同样有几句话,只是这次换成了中文。 「还记得高中时,你给我看的那个建筑手绘本吗?上面有你画过的圣马丁教堂和白金汉宫等等建筑,你来英国之后应该参观过许多次了吧?想必从少时就开始临摹的梦想线条成为了实体的建筑,这种感觉一定很棒,不用怀疑我是否理解,因为我去年的时候,也把自己脑中幻想的画面真正拍出来过,我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兴奋感觉。 P.S:不过讲真,当我看见这些建筑的时候,远没有你当初给我描述的那样震撼,所以,与其说我喜欢听你讲建筑,倒不如说我更喜欢你真切描述梦想的样子。 再P.S:圣马丁教堂这名字太烂大街了,一搜这个名字到处都是,国内也有,跟“兰州拉面”这种名字有的一拼,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照片背后的文字让曹艾青脸上笑意不止,她再次收好照片,心想每个照片里的地点如果是下一个地点,那么对方跟自己的反着来的? 这些景点,都是自己来到英国后特意参观过的地方,且都在自己高中时期的建筑绘本上出现过的,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都在学校附近,行动起来很是方便。 能以学校为半径,规划出这些路线来,这对一个没在伦敦生活过的人来说,一定是要做好功课并且要提前踩好点才行。 那个人…… 确实会作出见面之前,提前踩点的这种行为呢。 想到对方的付出,曹艾青又是感动又是喜悦,同时也对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独自行动而感到担心,她问到身边的老人: “夫人,那个人离开多久了?” 老人回忆了一下:“大概有……二十分钟的样子。” 二十分钟? 所以,自己在狄更斯故居的时候,对方就在圣马丁教堂这里? 曹艾青休息了片刻,重新站起身。 “谢谢你,夫人。” 在她临走前,老人问道:“孩子,我有些好奇,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去形容那个男孩呢?” 姑娘闻言略一停顿,然后开朗说出一个词来: “Iridescent~” 老妇人眉毛上挑,蓝色的眼眸泛出清澈的光,她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送出祝福道: “Haveaniceday.” 女孩走时,惊起了周围在地上啄食的鸽子,它们扇动起羽翼,纷纷从她的身边飞过,在游人的惊叹声中,特拉法加广场的两座喷泉骤然喷洒出道道水柱,那些溅射出的水珠在阳光的折射下,形成了一条条小型的斑斓彩虹。 这天,一向天气阴沉的伦敦,阳光出奇的好。 那个男孩为曹艾青设计的路线除了一些有名的景点,还有一些姑娘平常就会去的地方,就好像对方特意走了一遍她日常生活区域的半径,那些他们曾在远隔千里的聊天中,无意提起的一个地名,一家咖啡馆,一家甜品店…… 沿着这些熟悉的轨迹,曹艾青越发觉得,那个人就生活在自己身边,生活在她行走的每一处细节里,不是那么遥远。 时间就在这些行走间来到了黄昏时分…… 天空中的云朵被夕阳染上了一层金黄色,阳光斜照在泰晤士河上,泛起一片片涟漪,熠熠生辉。 车水马龙的伦敦桥,行人穿梭来往,他们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和桥身融为一体,桥下游船悠悠,留下一道优美的水线,划破倒映在水面上的威斯敏斯特宫与大笨钟,此刻的景色诗意横溢,浪漫至极。 黄昏时光的影子在曹艾青周围流转,姑娘的身影揉进河面的波光里,轻盈又柔软地跳跃闪烁着,微风吹拂着她的发梢,没了照片,这里应该是她今日行程的最后一站了。 独坐在河畔边长椅上的女孩在静静想着中午那个人发来的消息。 他说,自己尽管不说,但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自己喜欢什么呢? 女孩手上拿着今天搜集到的那些照片,她一张一张地翻着,这些地方他们都没有一起去过,但这一番走下来,又好像去过许多次了。 是了…… 曹艾青非常钟情于这种“片刻的永恒”。 无论是建筑,还是照片,这些片刻的光景,或是恒久的事物,都好像是为了多年后的一个恍惚,一个笑容,埋下的伏笔。 不过幸运的是,现在并不是多年以后。 她还期待着创造更多这样的“片刻的永恒”…… 最好是能跟那个人一起。 橘色海:「我到了,没有照片了,我应该是到终点了吧?」 湛蓝天:「终点早着呢,这才哪到哪儿啊,没照片的话,要不你自个拍一张?」 橘色海:「可是泰晤士河你已经拍过了……」 湛蓝天:「那你就拍你自己呗~」 望着手机里的文字,曹艾青的睫毛微微一颤。 她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打开相机,抬起手。 手机的画面,如实呈现出她期待的面容,当然,在她身后的不远处,还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一手拎着甜点,另一只手甚至还捧着花的男人。 镜头中的曹艾青“噗嗤”一笑,随后镜头定格下了这一秒。 “艾青~!生日快乐~!” “贺天然,你来就来嘛,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来来回回还耽误大半天!我都累死了!” “这不是浪漫嘛,怎么样,有没有把那个法国画家比下去啊?” “哎呀~你自从学了导演之后,真是一天到晚的净要装这些怪相!” “下次不这样了,下次我换种花样~” “你要死啊——!” 美丽的泰晤士的河畔,荡漾起两个人的身影。 (PS:感谢“不过再来一遍”、“夕阳下奔跑的少年”、“爱曹艾青啊”三位老哥在艾青生日当天上的盟主,感恩,感激不尽~!) 按理说,今天是九号,艾青的生日在昨天,但是英国时间,比咱们慢八小时,也就是说,还差十分钟才是9号,还在生日当天的范围内,不算这章祝福迟到。 第455章 澄清声明:月入七万的骚荼不是我本 第455章澄清声明:月入七万的骚荼不是我本人!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有位读者给我留言,说在B站上有个用户名为“海羽教你写小说”的up主,假我之名行招摇撞骗之举,兜售一些网文技巧以恋爱文写作经验,一旦有人问其作品,便会搬出这本《我的女友来自未来!》来证明自己的成功经历,以此增加信服度。 这个人很是鸡贼,直播时常暗指“骚茶”就是自己的马甲,混淆视听,而当加入他粉丝群的读者问起此事,或者谈起本书,他便撤回该类消息,然后就是“你们不要曝光我的马甲,这会很麻烦的!”之流的话术推辞。 为了规避此类风险,他还特意在B站上出了个视频,名叫《为什么大神都不爱爆马甲?网文圈的黑暗森林法则》。 视频内容里,他大谈自己从前因为泄露了书名,从而一天被十几二十几个人举报,还说这会引起什么阴阳人、口嗨哥、拜读党跟抄书人的围观,好像大神从来不爆自己马甲,成了一个行业里的潜规则。 一旦有人质疑其真实性,立马就哭惨哀嚎,大喊自己被网暴了。 是,大神不爆自己的马甲,这种事确实存在,但别人伪装不露名是为了继续写书,而不是以此为由,大赚不义之财,去收费教人写书! 大神缺你这点“课时费”了? 何况你装谁不好,偏偏装我,合着是你一月的时候假装自己是三天两觉,大神名气太响,到了二月份,开始扮演起骚茶来了呗? 哦,是我名气不显,但确实有点成绩可以说道说道,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反而更好诓人是吧? 你直播提到这本书时,说什么:“我这本书一开始成绩不太好,但业内人士都懂,我写感情绝对业界顶尖,别人只要一听骚茶是我马甲就知道,这人写情感线绝对牛逼。” 呵呵,我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呢,还是该谢谢你的认可呢? 如今,此人两个Q群粉丝已经有七百余人,每天都会有新人加入,而他的收费微信群已经达到50余众,诓骗金额已经达到诈骗立案的标准。 今天下午,我已在CQ市大石坝派出所报告了此事,也已搜集齐了此人假冒我的确凿证据,包括但不限于视频,聊天截图、此人在B站直播的实名认证信息,还有被骗当事人的指证等等。 可以说,只要我愿意,我现在就能打个电话给此人,你不是提倡什么“一对一”教学服务吗?还语音教学指导。 我“骚茶”也想跟“骚荼”你咨询请教一下网文的写作技巧。 我已联系了朋友帮我整理出部分内容,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公布到龙的天空等网文行业的论坛,希望给各位想踏进网文这个行业的朋友们敲一次警钟,提一次醒,也希望各位同行与读者朋友们能将此事广而告之,让更多热爱网文这个行业的新人朋友们不要上当受骗。 如有必要,我会向法院提起诉讼,追究其“海羽教你写小说”此人对我本人名誉上造成的损失。 以上。 第六十八章 Vlog:这个更适合现在的你 第六十八章Vlog:这个更适合现在的你 (由于上一章设置成了收费,这一章转为免费。) 三人边走边聊穿梭于商场之中,阿柳的镜头紧跟着两人。 买香水这个提议虽然是贺天然提出来的,但其实他对香水的了解并不多,好在温凉并没有让他为难,像是这种只有一个念头,但没有明确目标的购物,并不适合去某家单一品牌的香水专柜,更适合去一些品牌杂糅在一起的买手店。 而显然,温凉对此很有研究,带领几人在商城五楼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出一家适合的店铺。 三人踏入了这个充满各式香氛的空间,店内装潢优雅,柔和的灯光照耀在琳琅满目的香水瓶子上,映出迷人的光彩,阿柳被这种氛围吸引,眼神流连于架子上的香水瓶子之间。 一位打扮入时的女店主迎上前来,一眼就认出温凉这位老主顾,很是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大明星,好久不见啊。” “说笑了亚姐,今天我们拍Vlog,可能会拍到你的店面,不介意吧?” “哎呀,你能帮我宣传我还求之不得呢。” 两个女人说笑了一阵,温凉在店中摘下了口罩,对贺天然介绍道: “这位是亚姐,以前我在剧组认识的化妆老师,后来她嫌跑剧组太辛苦,就改行自己开了店,因为我们都有喜欢香水的爱好,所以一直都保持着联系。亚姐,这位是贺天然贺导,这位是着名作家兼编剧阿柳老师。” 女店主对贺天然不是很了解,不过她应该读过阿柳的小说,听到温凉的介绍这是作者本尊后,眼睛都亮了,开口便说起自己在学生时代拜读阿柳大作时的那段狂热时光与废寝忘食。 阿柳受宠若惊,粉丝店主甚至还对温凉急急说道: “阿凉,你先帮我看下店,阿柳老师您稍等一会,我去楼上书店买本你的小说,您帮我签个名吧!您好几次签售会我都错过了,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 贺天然跟温凉在一旁看到阿柳的惊喜和手足无措,纷纷是别过头去,笑得合不拢嘴。 阿柳虽然不像温凉这类艺人,走在街上怕被人认出来打扰生活,但她的小说在一些女性读者中是备受推崇且引发过广泛关注的,“阿柳”这个笔名在女频更是如雷贯耳的大神级存在,加之她入行又早,很多粉丝对她都带有年轻时代的滤镜,碰见这样的事情也不稀奇。 “就买一本《心中野》吧,马上就要开机影视化了,你这本要是阿柳老师签了名,那是意义非凡了。” 贺天然乐得在旁添柴加火。 “是吗?!”店主双眼睁大,泛出喜悦,马不停蹄道:“那我现在就去买,你们稍等我一下,阿凉你先挑着,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女店主便火急火燎离去,留下店中三人站在原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忍俊不禁。 贺天然打趣道:“这次出门,我还以为是温凉会最先被认出来,其次再是我,没想到这第一个幸运粉丝竟然属于阿柳老师,啧啧啧,怎么样阿柳老师,感觉如何啊?” 阿柳感慨道:“以前只有签售会,或者参加一些公开活动,别人才知道阿柳是我。作者嘛,每天在家码字,也不用抛头露面什么的,偶尔私下里举办过几次铁粉见面会,都在极小的范围里,这不是我第一次被粉丝认出来,但感觉却不一样……” 温凉笑道:“录下来了吗?” 阿柳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拿着自拍杆,“什么……哎呀糟糕,刚才这段没录进去……” “要不,等店主回来之后补录一段儿?毕竟是阿柳老师你的高光时刻呢,我来拍。”贺天然提议道。 阿柳顿了几秒,摇摇头: “算啦,我本来就宅,不喜欢抛头露脸,所以就不需要这样的曝光了,只希望这次作为编剧的阿柳,可以不辜负这些书迷的期待和多年来对我及我作品的支持。” 贺天然跟温凉见状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然后很默契一般,男人先道: “放心啦阿柳老师,您可是在现场督片儿的大编剧好吧,随时可以叫停拍摄,不管是对演员的表演还是对剧情编排调度,我们都可以商量着来。” 姑娘紧随其后,“对啊阿柳老师,我也会对‘余温’这个角色全力以赴的,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对了,要不要我来帮忙推荐一下香水啊?我感觉有一款香特别适合你,就特别有知性味道和书卷气息,我找找看哈~” 她说罢便开始在货架上挑选挑选起来。 两人在这短短一瞬间流露出的这种热诚与信任,还有那种默契,让阿柳眼眶都忽然一热,就这种一下涌上来的感觉让她不禁忸怩道: “我……唔……我……我还是补拍一下吧……” “哈?” 贺天然脸上一愣,挑香水的温凉动作都随之一停,两人的目光再次看向她。 阿柳左看看年少有为的导演,右看看貌美如花的演员,然后脸不知道怎么就红了起来,她低下头,先否认道: “别误会,不是我要补拍别人找我签名啦……” 然后她又抬起眼眸,喜滋滋中又有点不好意思,比划出了一个小小手势: “就……就你俩刚才对视的眼神和默契,然后不约而同为我着想……我……我是真的有磕到……真的!呃,你们要不要再来一次,我觉得这个片段不放片子里着实有点可惜……而且我之后写东西,也能拿出来借鉴一下什么的……” 贺天然、温凉:“……” 瞧瞧,什么叫专业。 感动之余,还不忘留住灵感…… “咳……算了吧,你叫我再故意表演一次,我肯定得尴住,我又不是专业演员……” 贺天然生硬回避了一句。 温凉瞟了他一眼,眼角一翘,拿起手边的一款香水的小样,自然道: “Vlog嘛,肯定要讲求自然真实啦,这样的重拍就假了。阿柳老师,你闻闻这款香水……” 她将瓶装小样递给阿柳,后者接过后喷了半泵在手腕上,放到鼻尖微微一嗅,就听温凉介绍道: “这是Gucci的绿色繁花,是一种很清爽的花香,闻起来很舒服,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气息,整体以茉莉花为基调,后调都是木质香,有点像在自家的后花园漫步,给人感觉很雅致,几乎不挑场合,也符合阿柳老师你平时一贯不张扬的书卷气息。” 阿柳闻了之后点点头,认可道: “我很喜欢这个味道啊,之前我用的都是用祖马龙的蓝风铃,但那个久了之后会有点腻,这个就感觉刚好,阿凉你可真会选啊,你先挑你们的,我看它这个头香能维持多久,你们结束之后我再闻闻看。” 温凉随口说出来的香评让一旁对香水一窍不通的贺天然颇感压力,早知道就让这姑娘自己选了…… “看来你刚才说你很懂香水,是真的啊。” 温凉双手叉腰,一脸娇俏地反问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阿柳已经重新开始录制,笑着提议: “这个时候要给贺导上点压力了,不如阿凉你先帮贺导选一选?给他打个样,然后再让他帮你挑。” 温凉闻言,不等贺天然反应,当即就伸过小脑袋往他领口处轻轻嗅了嗅,这突然接近的距离让贺天然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脚下想要后退挪动一步,但出于男人的尊严与体面,他最终还是杵在了原地。 近在咫尺的娇俏女孩抬起眸子,促狭道: “爱马仕大地啊?” “嗯……” “用多久了呀?” “大概……从上大学那会就开始用了吧。” “自己选的?” “算……是吧。” 因为贺天然在上了港大后想要追求曹艾青,所以决定对原本内向的自己做出一番改变,最初关于香水,他其实换了许多次,后来某一天,曹艾青说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舒服,那天恰好他用的就是这款香水,于是到了若干年后的今天,他也一直在用着。 “嗯——” 温凉从贺天然略微闪躲的眼神中读懂了一些东西,她的头一下从男人领口处撤了回去,没有多说什么,面色如常,正经给出建议道: “起码是大众之选,不会出错,挺好的。不过这款香适合贺导儿你读大学或者刚步入社会的那一段时期,现在的话……就有点不太适合了。” 在镜头面前,贺天然并没有察觉出温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问道: “是吗?我感觉还可以吧,你有什么推荐?” “如果是现在的话,我会给你推荐……” 温凉一边在店中缓缓寻找,一边思索,她纤细白嫩的手指一一划过货柜上的香水,最后果断挑出一支小样瓶子: “这个Aventus,或者叫拿破仑之水吧,虽说它名字很霸气,使用的人群也是男士居多,但其实它是一款中性香水,男女都可以用,跟你现在用的大地一样。” 温凉说着按下一泵香喷到她与贺天然之间的空气中,一种跟现在贺天然身上用的木质香调截然不同的果香飘进两人的鼻腔。 这种气味跟温凉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浆果清新也不太一样,贺天然不太好形容,但一闻之下,很是钟情。 “这个香水是菠萝果香做的开场,而之所以会给人一种成熟自信的感觉而不是那种果味芬芳,是因为这种菠萝果香更偏向于烟熏后的那种菠萝,其中强势与沉稳,正是源于这份烟熏感,也是很多男人钟情于此的原因……” 温凉的手在放在鼻尖招了招,嗅了嗅,继续道: “这里头还加入了苹果跟黑加仑,这种丰富的果香就感觉很是优渥闲适,而等到半个小时之后呢,果香淡去,木香浮现,桦木跟雪松木就会营造出一种挺拔向上的昂扬气场。 它整体的香调会给人一种意气风发的印象,而不是什么单纯奶狗,高冷男神或风流浪子,这种气息更像是年轻骑士正要踏上征程,给人无限的遐想和希望,正在书写属于他的传奇故事。 所以我感觉,这瓶香水更适合现在的你……” 温凉终于把自己手中的香水小样递给贺天然,收回之前,她的手指轻轻刮蹭了一下男人的手心…… 这一下,让贺天然顿时是一个激灵,刚才他听着听着一个恍然,这才意识到温凉是在借换香水的名头,暗示着自己什么…… 女孩把这份心意与动作隐藏得极好,放在影片里看不出什么,不知前因后果的观众们只会认识到温凉对于香水的专业,就连在现场的阿柳都察觉不出丝毫异样。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意会的情愫,一种无法言说的暧昧、刺激与纠结在贺天然的脑中升腾,更可恶的是,这种情绪好似借助了香水的气息有了实质,它们扑进贺天然的鼻腔,钻进他的心头,开始肆无忌惮地上蹿下跳。 而就在他心念百转,不知如何在镜头面前处理这件事情时,刚撩拨了他一下的温狐狸又是眼角浮现出捉弄般地笑意,更进一步地直白问道: “贺导儿,你觉得呢?” 第456章 Vlog:不是罂粟,是玫瑰 第456章Vlog:不是罂粟,是玫瑰 温凉假借换香之名,实则试探贺天然的心意,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不管如何,镜头面前的贺天然都不可能把这件事摊到明面上来说,虽然后期可以剪辑,但真要这样直白,把场面搞得那么尴尬,那今天这Vlog就不用拍了,所以他也只能装起糊涂,用对香水的好恶,表达自己的心意。 贺天然停顿了一会,回答道: “好是好,但我这人吧……比较恋旧,味道气息这种东西,别人闻到的与我们自己感受到的,可能并不一样,兴许这也是时间的熏陶吧,就好像我们在车库里说的那样,你家那辆一直没舍得卖的老旧汉兰达,与我在大学时就一直在开的那俩X5,我们都有能力换更好的,但现在不都留着,用着吗? 香水也一样,我已经习惯了被这样的气息包裹,所以遇到更好的,更合适的香水,也不见得要作出什么改变。” 男人的回答巧妙,温凉闻言愣了几秒,她也没想到对方会用之前说过的话,还是两人共同拥有的特质,来救眼下的这个场。 不过伶俐如温凉,很快就找到这番道理中的漏洞,从而发起了攻势: “所以,这不是香水的问题?” “当然不是。” “那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时间长短的问题。贺导儿你也说了,你是为人恋旧,所以才舍不得,因此你也不用忙着拒绝一些更适合的新事物,因为它们总会变成你熟悉的东西,融入你的生活,诸如……香水什么的,把它留在身边,偶尔拿出来用一用,时间久了,感情有了,酝酿够了,我想你就会有一个更适合的判断。” 贺天然喉头一堵,这姑娘反应还真是够快的,而且临了还挥了挥自己给她的黑卡,以退为进地补充了一句: “反正是一瓶香水嘛,不用那么矫情纠结吧?我帮你刷卡啊?” “……” 都说到这一步了,贺天然不接受就说不过去了,他只得撑起个笑脸,生硬道: “那还真是谢谢温老师了……” “你的钱,谢我干嘛~” 在看这一幕的观众自然意识不到两人在这番言语之下的情感暗涌,他们只是觉得温凉这个女艺人很灵动,思维敏捷,而贺天然这个富二代在她面前吃瘪的情景也很好笑。 贺天然的接受让温凉心情愉悦,催促道: “现在轮到你帮我挑了哦,让我看一下贺导儿的品味。” 男人环顾店里一圈,缓缓走动起来:“我这方面知道得比较少,店主不在,可能还得你帮忙介绍一下。” “可以啊,我们可以先从香调入手,花调果调水生调,木质皮革馥奇调,还有层次混合跟线性香味的,你觉得我适合哪一种?” “……” 温凉背着手跟在他身后,嘴中滔滔不绝,贺天然一听是头都大了,吐出一句: “……别装了。” “啊?” “啊不……咳,是形容词啦,我的意思是,因为前期‘余温’逃婚隐瞒身份嘛,但她本来又是一个千金小姐,前期流露出的一些霸道性格跟生活习性与她展露在人前的平民身份并不搭调,所以我需要一款有反差,给人一种‘别装了’这种前期印象的香水。” 在温凉的直视下,贺天然一板一眼地解释起来。 这种用印象来形容自己感觉的方式确实是一种购物的好方法,不过是否行之有效,还得看对方是否跟你处在同一频道,这是比较考验默契的,毕竟你去理发店,你口中的“不要剪太短,随便修一修”跟托尼老师心里的“修一修”,大多情况下并不是一个概念。 “……嗯,还有呢?” “联系到人物后期的转变,这个时期的她就像是还未成长起来的一株罂粟,甚至还带着一点诱人的甜腻的气息,表面惹人恋爱,实则……” 说着说着,贺天然无端想起了那个高中时期的温凉,尽管他们之间并没有产生过什么不快的记忆,但就是一种……危险的感觉? 贺天然也不是很清楚,但还没等他弄清楚自己的思绪,温凉就已经有了目标。 “明白了,我知道一个合适的。” 她快速走到贺天然身前的一个货架上,拿起一支黑色瓶身的香水来,然后抬手放到对方的眼前。 男人定睛一看,香水的名字叫——BlackOpium(黑鸦片) “这名字……确实挺毒的、” “虽然名字取得很邪恶,但其实它的香味属于一种美食调,而且有很浓烈的……甜。” 温凉轻轻按下一泵,空气中突然就多出一股浓郁而甜腻的话梅跟焦糖的混合气息,这气息甚至甜得有些刺鼻了,而等到适应之后,就会发现其中有一种咖啡夹杂着香草的味道。 “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这款香水,这种开场甜腻到有些熏人的气味,足够强势,足够引人瞩目,但它不适合恬淡安静的人,七分的甜腻加上三分的婊气让喜欢这种气味的人疯狂上瘾,而不喜欢它的人,对此都是避之不及,正如它的名字……” 温凉手里拿着瓶身,低头凝视,她一边说着,一边像是陷入了自己在那个年纪时的回忆。 当时的她,不管是在港中还是在校外的艺术班,从来都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只是这几年走出校门,朋友们的各奔东西与事业不顺,让她在心态上发生了很多的改变,尽管她在外表上还是那般地明媚飞扬,我行我素…… 可如果,不遇上贺天然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一个状态,在公司的恶意营销下,在残酷的行业环境里,还能坚持多久…… “……你高中的时候不是这个味道吧。” 忽然,她的耳边响起这么一句,一下将她从自己的回忆里拉了起来,温凉猛然抬起头,贺天然根据自己印象说道: “你高中的时候跟你现在用的香水……差不多吧,都是一种果香,很清新,很开朗的感觉。” “那……看来贺导你对我高中的印象还不错?” “虽然接触不多,但确实还可以吧。” 温凉这颗种子,没有在某人的心田里变成诱人沉沦罂粟,而是长成了一株璀璨夺目玫瑰。 或许这就是两人如今能够相逢的重要意义之一。 …… 视频发出来之后,在这段对话中特意加了一行花字特效,说明了两人曾经是高中同学的关系,而这句话,引起众网友的纷纷联想。 「这要是电视剧,可以插一段回忆杀了!下课时分,在班上一个靠窗伏案的男同学被讲台上一个正跟朋友们玩闹的活泼女同学吸引去了目光,上课铃敲响,女孩说说笑笑地走过男孩身边,她回到了座位上,男孩的鼻尖飘来了淡淡的果香,那是一个微风不燥的平常下午,也是一个在少年心里,记挂了好些年的下午……」 「刚才飘过去的大手子别走!笔给你,请务必继续写下去!」 「要不要这么巧啊,你说要是电影学院这个专门的艺术学院,我觉得还能说得过去,可他们还是高中同学,一个学导演,一个学表演,现在不光要合作,他还那么配合她去体验生活,陪着她去购物,哇……这种埋了一个青春的伏笔,就为了现在重逢的感觉,谁懂啊家人们!」 「戏中戏!这绝对是戏中戏!他们都在带了感情在走戏的!」 …… 贺天然没有采纳温凉的“黑鸦片”,而是重新将视线放回琳琅满目的货架上。 他发觉这些香水的名字都蛮有意思的,不管是之前阿柳的那瓶绿色繁花,自己的拿破仑之水,还是现在的黑鸦片,都是既有点中二,在香调配料上也有点说头,这让贺天然萌生出了一种想要“望文生义”,自己寻找一番的念头。 他目光扫视,很快被一款黑色瓶身白底文字包装的香水吸引,在各式各样包装精巧的香水里它不是特别出众,吸引他的还是这款香水另类的名字—— JuliettehasaGun,LadyVengeance(佩枪朱丽叶,复仇女神) 贺天然将这瓶香水拿了起来喷出一点在手腕上,入鼻是一种明显的玫瑰花香,但其中还掺杂了点点的草药味,带着一种辛辣,是具有一定攻击性的特别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啊?感觉很适合你……余温后期的人设。” 温凉听他中途改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一翘,靠近他身边,抢过他手头的香水。 “这个是广藿香与保加利亚玫瑰融合在一起的气味,一般这个主题的香水不会卖得很便宜,你还挺会挑的,你闻上去什么感觉呀?” 贺天然吸了吸鼻子:“就……好像还加了一点龙涎香的成分?但又不太对……” 龙涎香就是抹香鲸身体里类似油脂的物质,号称四大名香,价格很贵,市场上品质好一点的龙涎能卖到几千块钱一克,不过贺天然对这种味道并不陌生,小时候他爷爷就经常把龙涎磨成粉末,然后泡到酒精里做成酊剂用来入香。 贺家往上几代不说多富贵,但能一直安乐,好像靠的就是做香这门手艺,但贺天然也不是很清楚这方面的事,毕竟他爷爷搞地产,他老爸搞IT,轮到他这一辈都开始搞电影了,真有什么家传技艺,也早就用不上了。 “是降龙涎香醚,一种人工合成的材料,现在很多香水都用它来替代价格昂贵的龙涎香,你还真是……只认得贵的东西啊。” 温凉的评价让贺天然哭笑不得,但这种广藿玫瑰带来的棱角分明,勾勒出的别致妩媚与搭配龙涎后的醇厚,就像是一个妖冶冷冽的女子,眸中暗藏的那一抹轻暖。 这种香味斩不斩别人不清楚,但确实是把贺天然给斩到了。 “怎么说呢,就感觉像是一个女特工为了执行任务,所以要盛装出席某场晚宴接近目标,她端着红酒款款走来,红色开叉的裙摆隐约可见绑在大腿根部的银枪,这味道确实是有一种致命性感的感觉……” 贺天然有模有样地作出了自己的香评,这种由气味引发联想的评价,还真是一种捕获灵感的好方法。 “感觉还没说到位,还差一点,不够。” 温凉听完眯着眼。 “不够?” 贺天然正疑惑间,姑娘已经凑过头,轻轻在他耳边低语道: “女特工成功诱惑到了目标,然后把他带到了床上,绑住了目标的四肢,就在风月旖旎间,情动四溢时,女特工突然拿起了枕头,活活将目标给闷死,而这时,床上留下的就是这缕气息,我是不是很懂你呀,呼~” 一缕暖风吹进贺天然的耳里,贺天然浑身是一个激灵,汗毛竖立,头皮发麻,差一点控制不住表情。 温凉撤回脑袋,妩媚万端地瞧着眼前这个男人一脸窘迫,呼吸急促,不知何如应对的神态。 这何止是懂啊,简直就是懂透了…… “……” 记得在电影学院时,温凉说难以对付贺天然,原因是对方成了自己老板,束手束脚所以只用了三成功力。 而现在告白之后放下芥蒂的温凉,一些突如其来的攻势确实让男人难以招架,所以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怎么说应该也有……五成功力了吧? 贺天然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一些本性的躁动。 现在不光是他脸色涨红,就连一旁拍摄的阿柳,对这样的直球场面都有些难以自持,激动得大气都不敢喘。 虽然她也没听清两人耳语了什么,但是这种亲密的“咬耳朵”情节,弥漫在空气中的暧昧气息,以及贺天然的反应,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温凉肯定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这一段不要放在Vlog的成片里!” 贺天然反应过来后竟是第一时间扭头对阿柳略带失态地吩咐道。 “嗯嗯嗯!” 镜头后的言情女作家点头如捣蒜,与站在男人身旁的温凉交换了一下眼神。 贺天然双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温凉这么明目张胆实在是太乱来了,好在身边都是自己人,也不是什么直播,一些事态都能控制得住…… 她就不怕自己发火吗? “你们都选好了吗?” 这时女店主终于买完了书回来,温凉拿起之前选择的香水,越过贺天然走到柜台,面色如常带着微笑道: “亚姐,你回来得正好,我们选好了!” 看着温凉跟店主有说有笑,就连阿柳都放下了自拍杆,凑上前给粉丝签名,就像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一样,贺天然站在原地独自纳闷…… 今天不是我改造温凉吗? 怎么我还成了被摆布的那个? 一股莫名的气堵在这位年轻白头鹰的心口,他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野性难驯的胭脂马。 反击啊!贺天然! 让这小娘们见识见识你的厉害啊! 第457章 Vlog:带你们上天 第457章Vlog:带你们上天 挑完香水,跟热情的店主合了影,之后的购物就变得顺利了许多。 奢侈大牌的服装能在门店里买到的都是常见款式,一些当季的秀场单品除了预定几乎看不到,事实上偶像剧里的那些个霸道总裁为了让丑小鸭女主变成白天鹅,从而包下一整家店面所有服装的俗套情节,多少是有点降智的。 虽然嘴上从没承认,但心里还是对“OldMoney”这个词儿存在些许认同感的贺天然不会做出这种行为,何况温凉本身就是天鹅了,哪怕她以前事业不顺,但能花重金买下一辆川崎H2摩托车的,估计也不会缺这点平时逛街购物的钱。 所以真要在服装上面玩高消费,还不如去走高级定制,不过那玩意需要的时间成本比较久,讲究的就是一个延迟满足,远没有当下血拼来得舒爽。 贺天然那张黑卡能透两百万,这几乎就是国内信用卡能给予的最高额度,再往上走,那就只能是国外合作银行的富豪俱乐部邀请卡了,这种卡贺天然也有一张,是贺盼山给他的副卡,但几乎不怎么用,开玩笑,他自己的几张卡都花不完呢,而且他往日真用不了那么多的开销。 都说花钱容易挣钱难,但别说两百万,就算是一百万,在不买什么大件,不投资,不去赌的情况下,想要在一天花完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陪着温凉跟阿柳逛了半天,衣服包包鞋化妆品,别说给两个姑娘买了,贺天然自己都买了一点东西,算下来也没用多少钱。 在路过LV门店的时候,贺天然让阿柳自己挑了一个包,价值五万块钱出头,这次她的编剧稿费由于是第一次参与到此类工作,所以要略低于一些一线编剧的薪资,但如果加上原着的版权费,那就已经很多了。 这种人情往来的必要花销一般都是姚青桃在做,不过贺天然碰上了自然不会小气。 温凉好像对包包这种女生必备的物件没有太大的兴趣,围着阿柳提了半天的建议也没见她给自己选一个,按她的话说,比起包包,她更喜欢买鞋。 贺天然原本以为是高跟鞋,没想到温凉拉着两人就冲到了Y3的专卖店里,买了一双高帮的黑色运动鞋,并说这双鞋跟她的摩托车绝配,哪怕是平时穿,也很符合自己的穿搭风格。 现在贺天然算是看出来了,温凉喜欢的穿搭风格就是那种飒爽里不乏一些小性感,露肩露腰露小腿,既舒适又利落的范儿,像什么高跟鞋、短裙、黑丝这样的组合基本就没出现在她身上过。 可能也是两人正式认识的时间太短,就一个半月多点儿,贺天然距今为止就见着这姑娘穿过两次裙子,一次是在陆Alan的酒吧唱歌,一次是在公司的晚宴,而且两次穿的都是同一条裙子,配的还都是马丁靴。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有一米七的温凉作为女生,确实是很有压迫感,隋初朗也就一米八的身高,要是她再穿上高跟鞋,两人个头都差不多了,戏都不好搭,得亏不是现代戏,而且上次去电影学院,贺天然从温凉与龙老师的对话中无意得知,这姑娘好像对自己的身高还虚瞒了两公分…… 不过这么一双性感长腿,不喜欢穿黑丝陪高跟,这还真是……啧~! 望着温凉在前领路的窈窕背影,贺天然脚下一停,顿了顿,说道: “温凉……” 前方正在聊天的温凉和阿柳转过头。 “什么?” 贺天然一愣,话到嘴边还是改口道: “没啥,就是突然想起这里有家日料不错,等会可以过去试试,现在都中午了。” “可以呀~没问题!” 两个女生不疑有他。 其实贺天然原本想说的是,要不我给你买条裙子吧,看你在酒吧跟晚宴穿的都是同一条…… 今天出门本来就是做这个的,但贺天然终究没有说出口,如果温凉自己想买,那就是最好的,如果男人主动提,那么难免会让温凉觉得自己有把关注的重心放在她身上。 如果两人之间没有那次告白,那么贺天然送自己员工一条裙子,就像送阿柳一款包一样,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但现在嘛,情况变得有些微妙…… 温凉可以自己买,贺天然也会从中给出建议,但是男人绝对不会主动提,要不然就真搞成暧昧对象了…… 虽然他还是可以借角色之名,跟买香水的时候一样,再帮“余温”去挑一件裙子,但温凉那么聪明,懂得以退为进,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发起攻势,因为她从始至终对贺天然问的都是“你觉得‘我’适不适合这个东西”,而非“你觉得‘余温’适不适合……” 显然,在她的概念里,这次改造购物,贺天然对角色的理解,就是对她的理解。 虽说本质上也确实如此,但分寸这个东西…… 终归还是要有。 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个姑娘终于有机会继续了上午的那个话题。 “贺导,你说你能颠倒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今天一天可最期待这个了,你可不能说了大话就不兑现啊!” 阿柳一口将寿司塞进嘴里,温凉在旁瞥了一眼贺天然,轻笑帮腔道: “对啊,这可是重头戏,跑不掉的。” 提及这个,贺天然仿佛真的到了自己的主场,终于有了发挥空间,他故作神秘,放下筷子沉声道: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外号叫‘白头鹰’吗?” “难道不是因为头发白吗?” “哈哈哈,确实,说到这个,其实刚才我就在想,要不要给贺导你买点洗护用的东西,然后配合黑芝麻之类的口服补品,贺导儿,你的黑头发应该能养回来吧?” 本来是想放个好奇心的钩子,但阿柳快人快语,温凉哈哈直乐,一说起这个就想让贺天然的头发重新黑回来,话题跑偏,搞得男人都无语了。 “我的头发黑不黑……哎呀,这不是重点!” “当然是重点啊!嗯,我改主意了,之前我都没有认真想,我不要世界颠倒了,我要你头发重新黑回来,行吗?” 温凉的突发奇想让贺天然翻了个白眼,就连一旁的阿柳都急的提醒道: “阿凉,这根本就不难办,咱们让贺导儿去染个头发就行了,没有颠倒世界好玩。” “也是……” 话都这么说了,大家兴头也都在这上面,姑娘终于是顺着话接着说: “那贺导,你是打算怎么个颠倒世界法啊?” 节奏终于回归了正轨,贺天然顿时是起了个范儿: “办法我有的是,那就看你们敢不敢看了。”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 阿柳一脸怀疑,“神神秘秘!” 温凉饶有兴致,“今天只要你做出来,我就敢陪你看!” 贺天然放下筷子,用手做出了一个向上的手势,淡淡说: “这家商场的顶楼,有一家叫‘东部通航’的公司,这里的主要的业务呢,就是可以包直升机,低空游览港城的风光……” 说到这儿,两个女生大概都意会到了些什么。 “贺导儿,你是想……” “不光如此,先吃饭,吃完我带你们上去……不,我带你们上天。” …… …… 中午13:30,NewMuse商楼顶层。 通航公司的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带领着三人前往天台的停机坪,一般来说客户前往这里,首先要在前台花费些时间办理游览业务,人多的时候还必须等待上一会,不过贺天然没有,看得出来他是这里的常客,两个女生最开始只以为他是VIP什么的,可以跳过这个步骤,不过很快,她们就知道了贺天然在这里的身份不止如此…… 万里无云的碧空之下,空旷的停机坪上,一架水蓝色的罗宾逊R44直升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工作人员拿来一份文件让贺天然签署,阿柳围着飞机拍摄,温凉很对这类东西的兴趣远比名贵的衣服和包包来的多,她朝贺天然不禁问道: “这是……你的飞机?” 富豪有私人飞机这种事屡见不鲜,加上工作人员对贺天然的态度,这件事并不难猜。 贺天然签好文件给到工作人员,自豪笑道: “对啊,我的。” 直升机这玩意儿其实相较一些名牌轿跑来说并不算昂贵,便宜一点的“蚊子”直升机如果加上税,五十万就能买到。 这架罗宾逊R44一切办完花了四百万,是去年贺天然拍完《心千结》后用公司的分红买给自己的奖励,也是他人生中头一次为个人爱好花这么大笔钱。 “那你怎么不停在南山甲地,反而要停到这儿啊?要是能在你家车库里看见这家伙,我是绝对不会选车的。” 温凉很是兴奋,贺天然耐心解释着: “这玩意在飞起来之前,有些事儿是很复杂的,各种登记证、适航证、无线电台许可证,还有平日的维护和保养,而且我国低空空域就没有向民间开放,每次都要跟空管部门申请才能飞,所以一般玩飞行的人都是找通航公司代购,做一个全托,平时还能租出去挣点外快,手续之类的找他们搞定就行,方便太多。” “这样啊……那咱们什么时候能飞?” 温凉长见识了,起飞的心情迫不及待。 “唉哟,你倒是挺积极,现在就行,通航公司的航线都是提前报备过的,上去吧。” 得到回答,温凉想也不想地登上飞机,阿柳虚长这个妹妹几岁,没她那么疯,多问了一句: “我们是不是先要等飞行员过来啊?” 贺天然拍了拍自己胸膛,自得道: “我就是。” “什么?!” 阿柳非常惊讶,已经上了直升机的温凉伸出个脑袋,像是早就有了答案,笑嘻嘻道: “哎呀,他又是说自己是白头鹰,又是买了直升机,铺垫了那么久,他要是自己不亲自开,这些不都垮了吗?” “你倒是聪明嘿~!” 贺天然摸了摸鼻子,本来他是想着温凉的反应应该跟阿柳差不多,压一压她的气焰,但没想到这妮子野得很,一点都不怕这些,反而还很积极…… “……贺导儿,你真会自己开飞机啊?” 阿柳显得不安地问道。 富豪有私人飞机不稀奇,但富豪买辆飞机来自己开,这种事情她确实见得不多。 一旁的工作人员解答了她的这个疑惑: “放心吧女士,贺总拿的是商业驾照,飞行时间有六百个小时、各种里程、次数这些都有记录,他拥有一个很标准的商业飞行员资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如果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来我们通航公司应聘,而且录取率很高,因为按他这个年纪,又不是退伍军人来算的话……在直升机领域的飞行经验可以说是非常丰富的了。” 有了专业人士的认证,阿柳原本的担心这才算被即将飞上天空的亢奋取而代之。 贺天然会开飞机这事儿,除了姚青桃、余晖等几个身边朋友外,主要还是珠光巷的一些同行们知道,因为曾经有个导演同行想拍几场直升机的戏,就是贺天然出面帮忙搞定的,在那个片场他还真的露了一手,带着那部戏的导演和几个主创飞上天体验了一把,从此“白头鹰”之名在港圈里算是被彻底叫开了。 鹰嘛,你不会飞,你叫啥鹰呢? 几人登上飞机,贺天然找出早已在舱里放置好的飞行员墨镜戴上,然后在顶部摘下航空耳机挂脖子上,他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副驾的温凉。 “你胆儿还挺肥啊,你坐这里,当是坐车了吗?” “这里视野是最好的啊!不行吗?还是说等会要上来个另一个飞行员,从旁辅助你?” 温凉双眼之中只有兴奋和期待,整个人已经是跃跃欲试了,丝毫不见胆怯。 贺天然无奈一笑,从顶上摘下另一支耳机递给她: “先戴上这个,一会螺旋桨转起来风噪太大,这个能保护耳朵,用耳麦沟通起来也方便。” “喔~” 见到贺天然没有把她赶回后座,温凉乖巧地应了一声,男人扭头又对阿柳说了同样的话,在机舱后座同样是挂着两副耳机供人使用。 待到女生们一切准备妥当,贺天然启动了螺旋桨,正如他所言,随着旋转引起的风噪声越来越大,即便是隔着耳机,也能感受到那种由慢至快,由弱渐强的嗡嗡巨响。 一件事情你光说,别人知道也就知道了,是没有太大实感的,而当别人切身体会了你正在做这件事,那么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这架操作复杂,承载着人类对天空向往的航空器在贺天然有条不紊的操控下正常运行了起来,就算一直对此表现得并不意外的温凉,在看向贺天然时也多了几分崇拜和佩服,而且随着这阵动静越大,温凉就越能感知到自己的心脏跳动越快,血液咚咚咚地往上涌。 “起飞咯。” 等待了一会后,耳机里传来得到通航公司的起飞许可,贺天然嘱咐了一句,他将工装外套的袖子拉起,温凉的目光一下落在了他裸露出来的那一截精壮小臂上。 男人的五指修长,包裹住置于两人之间的总距杆,然后缓缓往上一提,手臂上的青筋浮现。 而随着他的动作,直升机也宛如旱地拔葱一般,渐渐抬升起来,温凉的脑中忽然蹦出一个叫做“如臂使指”的成语,用来形容现在这种情况再合适不过。 帅的嘞~ 温凉的心里,对眼前这个男人由衷发出了一句赞美。 “啊——!!” 耳机里发出后座阿柳的惊呼,直升机抬升到一定高度,贺天然控制着机头向前朝下,旋翼往上,整架直升机以一个俯冲的姿态获得一个加速度,一下就飞出百米外,速度来到了七十节。 在起飞时的短暂颠簸之后,阳光下,鳞次栉比的高楼一一摊开,层楼叠影,接连不断,而等到直升机又一次拔高高度,整个城市的繁华,净收眼底。 尽管已经见过了许多次这样的场景,但是这种震撼感,贺天然每见一次,都会觉得身心愉悦,畅快至极。 这让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既享受又专注的微笑。 随着飞行的平稳,阿柳的叫声已经停息了,贺天然奇怪的是,从起飞到现在,身边却一直没有动静。 他侧目看去,正好撞上温凉那看向自己的灼灼目光,不过这次,却是对方率先挪开了视线,像是害羞了一样,指了指刚才他扳动的长杆,找着话题问道: “这个……这个是什么呀?手刹吗?长得这么像,起飞前还要扳一下……” 贺天然一脸黑线。 “这个是总距,负责上升跟下降的,我不扳它,这直升机起不来啊……” “那你现在握着的这个长得像卡车挡位的东西是什么呀?” “这叫周期变距杆,用来控制旋翼角度,实现直升机前后左右飞行的目的。” “就是方向盘呗?那你两只脚左右踩着的呢?不会是油门跟离合吧?” “……这叫舵!控制左右转向还有掉头什么的,这三个东西都是用来控制方向的,相互配合才能达到一个我想要的飞行姿态。” 温凉眨了眨眼睛,看着贺天然,一脸小女人的姿态,害羞夸赞道: “你好厉害呀~懂这么多~” “……” 淦,这些我要是不知道,我们就坠机了好吧! 一时之间,贺天然都分不清温凉这是在真心夸他呢,还是在故意演他…… 虽然贺天然一直想让自己的形象在温凉心里高大一些,可对方突然来了那么一下子,他还真有点适应不过来…… “咳……你还是看看外头风景吧,别看我了……” “喔~” 温凉依言再次挪开目光转向机舱之外的风光,可不到一会,她的脑袋就会悄咪咪转一下,看上贺天然一眼,然后又快速转回去。 这种小动作天然哥当然也注意到了,只是他也没制止,那逐渐扬起的嘴角出卖了他内心的膨胀。 嗐,男人嘛,谁还没个虚荣心呢? 不管温凉是演的还是真的,起码这崇拜的小眼神确实是…… 啧啧啧,到位了。 (感谢“李二壮”、“赤道等雪”、“十羽OvO”三位大佬的上盟,感激不尽!!) (对了,本来是这章万字大章的,但后半部分的内容有点重要,所以我在磨一磨。) 本来是这章万字大章的,但后半部分的内容有点重要,所以我在磨一磨。 第458章 Vlog:Somewhere in time(上) 第458章Vlog:Somewhereintime(上) “贺天然,为什么你会想要学飞行呢?” 云霄之上,适应了高空环境的温凉收回俯览大地的目光,一开始激动的心情逐渐回归平静,心有所感,问了身边男人这么一句。 “为什么?出于兴趣呗,就像你喜欢摩托,大概率也是出于喜爱那种追逐速度所带来的刺激与享受,至于我嘛,是因为大四那年……” “大四那年怎么了?” 贺着一停,温凉追问,大概是阿柳在场的缘故让他略有迟疑,但想想说出来也无妨,于是便道: “那年我临近毕业,对未来很迷茫,那时我老爸是想安排我先去一家投行实习工作几年,然后回到山海接他的班,其实我对此并没抱有什么反感或者抵触情绪,因为这是很多人都求之不得的机会,但你让我说多喜欢这份事业……也没有。 其实像我们这种人,欸,就是大部分的人吧,特别是男生,在年少时期对于‘父亲’这个词儿是充满了敬畏,甚至是带着一点阴影的,因为我的父亲在商业领域非常成功,所以我从小在这方面的压力和感知就多许多,人生头二十年的时光里,也一直听从这他的安排。 不过我知道,即便我在他这一行耕耘再多,可能一辈子也无法超越他了,这是导致那时我迷茫的因素,也是我在大学临近毕业时最为焦虑的事……” 想要直面回答这个问题,似乎就要牵连出了一些贺天然内心的复杂因素,他默默改变了直升机的飞行航道,期间都没有人去打断这个男人的思绪,只听他继续道: “可能有人会说,你作为一个富二代,一辈子衣食无忧,安心享受就可以了,想这么多干嘛,但我终究是个人嘛,是人就会有情绪,就会思考。 我总想做出一点跟我爸不一样的事情来,取得一些成就,证明一下自己,诸如我爸喜欢航海,而我就选择了学飞行,这其中肯定是有想要去对抗父权的那么一种意思在的……” 后座的阿柳听他说着,中途插话问了一句: “这算不算是一种……弑父情结?” 贺天然被这么点了一句,惊喜地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又转了回去赞同道: “对!阿柳老师你概括得很精准啊。 弑父情结不管是在文学领域,还是在宗教与心理领域,它都是一个很重要的母题,不管是俄狄浦斯的悲剧,还是整个希腊神话,再或者蜘蛛侠的叔叔,超人的养父,甚至是电影、电视剧、再到现在你写网络小说里的一些爽点套路,即便大家没有这个意识,但之于你我成长时反映出来的东西,无一都在潜意识里表达出了这种情结的普遍性。 一个男孩儿时对父亲有所畏惧又有所依赖,长大后开始对父权反抗,并开始叛逆;独立后,走向精神弑父的道路,想要去超越或是取代,直到……他真正成为一个父亲,这像是一个轮回,也像极了一条英雄的成长之路,不是吗? 而这种情结一言蔽之,就是每个人都有发自内心的对抗权威,成为权威的欲望。 只是有人成功了,有人中道崩殂,尽管每个人的原生家庭不同,欲望大小,思想道德也不尽相同,但在这一点上,多少有点殊途同归的意思。 对于我而言,不管是飞行也好,做导演也好,抛开我热爱这些东西不谈,从某些方面来讲,我是想从精神上或是在某些技能领域上超越我的父亲,即便我的起点,是我父亲给我划下的,但在这个过程中,我所获得的成功与结果,是靠我自己的能力得来的,这让我很有成就感。 我喜欢在高空之上享受飞行的乐趣,从而摆脱一种束缚;我在片场时掌控那些身处于光影之中的人物命运,获得一种类似于父权的权利,这些都让我心底里生出一种力量来,让我有了掌控自己人生的动力。 我想,这就是温凉你问我为什么会想学飞行的完整答案了。” 贺天然的一席话越是说,心里就越是兴奋,只是他的表面上依然沉着,这个不经意的发问和提醒,让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些自己那个剧本的灵感。 两个女生谁都没想到,一个简单的爱好问题,竟会被贺天然剖析得那么透彻,让人了解他的同时,也对他的表述能力、学识及袒露出的真诚态度与反抗精神,产生出了钦佩。 在Vlog发出后,贺天然的这一番话引起了网友的一些思考和讨论。 …… 「我不太能跟一个富二代产生共情,他们在娱乐消费也好,在讨论艺术也罢,一我没有这种物质条件,二我也并不关心所谓的艺术创作,我跟他们的生活是天差地别的,我看这个视频就是在找乐子,但看到这里,我对贺天然的一些印象确实有了很大改观,因为作为一个跟父亲关系不和的儿子,一个即将而立还不肯回到故乡,仍旧在外打工的男人,他说出我心里一直想说,却无法表达出某种情绪。」 「很多星二代,富二代其实都长期生活在父辈的阴影之下,但他们大多都没有继承到父辈的才华,好像他们一出生,就注定会怎样怎样,所以在这个拿着放大镜的社会下,父辈的光耀就把他们身上的一些劣性照耀得无所遁形。 贺导儿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领域,不管是飞行还是当导演,这些都不是有钱就一定能获得成功的,他有属于自己的天赋,我很欣赏那些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发光发热的人,而且我也很佩服贺天然这种敢于反抗,走上一条完全与父辈截然不同道路的勇气。」 「吕布:你小子是个爷们!」 「我看贺天然的谈吐与举止,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在他身上很难发现公众人物或是有钱人那种令人厌恶的傲慢,前一阵刷到他在地下铁唱歌,给人感觉就是一个清爽的大男孩,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我发自内心地觉得,贺天然未来一定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获得成功,可能要二十年?十年?或者更早也说不定,这是我看这个人时,心中的预感。」 「好!有内涵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换成别人问我为什么喜欢某样东西,我可能就只会说一句这东西贼拉炫酷,YYDS绝绝子,卧槽怎么有人会不喜欢之类的……像这么深层次的,能让人信服的理由,我确实说不出来,不愧是导演啊。」 「思路清晰,逻辑明确,这番自我剖析肚子里没点墨水的人还真不一定能随口说出来,他拍的东西我没看过,有没有才华就不谈了,但光就这一段,只能说贺天然真的是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有思想,懂得自省,并且能够付诸行动的人。」 …… “你现在一定很爱你自己吧。” 就在网友们纷纷发出评论的下一秒,一直默默倾听贺天然想法的温凉,轻柔地道出这么一句。 这句话钻进贺天然的耳朵,一种异样的,暖洋洋的情绪骤然在他心间炸开,扩散到了四肢百骸,男人一下是侧目看向身旁的开朗女子,足足凝视三秒。 这样的感觉,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女孩给过自己。 他曾以为,她会是唯一…… “……嗯。”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贺天然在面对这句话时只是浅浅地应了一声,仿佛两人在此刻心意相通,不需要过多的语言赘述。 “真替你感到开心。” “谢谢……” 男人殊不知,温凉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欣慰,曾几何时,那个不够自爱的小甲,说着“无可无不可”的小甲,那个说着“自己像个大人了吗”的小甲,也终于脱胎换骨,找到了人生前进的方向。 忘掉从前的一些迷茫,也许对贺,也是一件好事? 这么一个念头在温凉心里升起,她细细想着,没再说话。 “……” 机舱里变得有些沉默,舱外嗡嗡地风噪不绝于耳,阿柳这时好奇问了一句: “天上的风光好是好,但贺导儿,你这也没让世界颠倒过来啊,莫非你等一会要把直升机倒转过来飞啊?你……操作之前先通知我一声噢,我先做好心理准备。” 对方这种又怕,又期待的口吻让贺天然“噗”地一声,听笑了。 “这种高难度的操作我还没胆子做,你们别慌,等会有得你们刺激的。” …… …… 碧空如洗,白云漫游。 莫约又在天上飞了十来分钟,直升机缓缓下降,停在了距离港城北方三十公里外的一处飞行基地里。 这座基地很大,广场上足有两千米的跑道,二十几个直升机的停驻点,待到旋翼逐渐停息,机身安稳,两个姑娘意犹未尽,不远处可以看见基地里的工作人员朝这边走来,天上仍有几架飞机还在盘旋。 贺天然摘下墨镜挂在领口,说明道: “这里是先前那家通航公司的飞行基地,我直升机就是在这里学的,而且之前NewMuse商城还没开放的时候,我的这架大宝贝就一直停放在这里,后来商城开了,离珠光巷也近,城市游览正好是他们公司每天的报备航道,所以我就把飞机飞了过去,没事儿下了班就去飞一飞,惬意得很。” 温凉问:“这么说的话,我们应该不是你第一次搭载的女生吧,贺导儿?” 贺天然笑而不语。 事实上,很多「未来制作」的员工,珠光巷一些同行都搭过贺天然的飞机,姚青桃及公司的几个小姑娘他都带过,拜玲耶一直吵着想来试试,但她工作很忙,约了几次都没有成行,至于曹艾青…… 打开舱门,三人下了飞机。 六百小时的飞行时间足够让贺天然跟这座基地里所有的飞行教员搞好关系,几个穿着飞行夹克,贴着基地袖标的教员见到从直升机里下来的贺天然,纷纷走近聊起天来道: “哟,这不是咱们的贺教练嘛,今年你们公司还搞飞行团建嘛?” “不咯,今年计划是送那群家伙去东京玩儿,去年跳个伞把几个小姑娘吓得阴影都出来了,打死她们都不会来第二次了。”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递来一份文件,这是直升机的停驻条款,起飞降落都要签一次。 贺天然接过后签着名,其中一人笑道: “那还真是可惜啊,不过咱们贺教练对员工的福利是真的好,搞得我都想跳槽去你公司了,欸,贺教练,你觉不觉得你身边缺个司机什么的?” 贺天然把签好的文件拍在那人胸膛上,往后一指自己的罗宾逊R44: “这个啊?我自己都想天天摸一摸,哪能让外人染指?” 那人做了个操控方向盘的动作: “不是,我是说四个轮子的!我开车也很强的!操作时间按年算!” “那不是大材小用了?” 众人哈哈大笑,温凉悄悄问贺天然: “他们为什么叫你教练啊,你还教人开飞机呢?” “不不不,我没这资历,但我确实可以教人另外的一种空中项目。” 贺天然否认后补充着,一位教员接茬道: “贺教练是可以教人跳伞的,当初他的飞行跟跳伞都是在我们这里一起学的,几乎把我们机构能发的证都给考下来了,去年他们公司来我们这里团建,奖励的竟然是一次最佳员工跟他双人跳伞的机会,当时那情景笑死了我们了。” “是吗?谁啊?桃子姐吗?” 温凉一连三问。 贺天然摇摇头:“不是,去年咱公司的最佳员工确实是姚青桃,只是这姑娘当时死都不相信我,选了另外一个教练带着她跳,于是当时我就带着余晖一起跳了。” 说罢,今天的终极目标也终于揭晓,他对温凉和阿柳说道: “怎么样,要不要体验一下从天而降,风在耳边呼啸,当身体受到地心引力垂直向下,就能看到一番‘颠倒’景象的跳伞运动?事先说好啊,这跟坐飞机里感受飞行是两码事。” “如果是你带着我一起跳,我就跳!” 相比起阿柳的踌躇,温凉回答得干脆利落。 “喔——!!” 一帮看戏的飞行教员顿时发出一阵哄笑,阿柳似乎被这种果断所激励,当场也答应了下来。 贺天然跟几个教员商量了一下等会跳伞的事宜,今天净空环境优良,对方问着最后想跳降到哪儿,飞行基地几个跳伞活动的区域都是固定的,贺还是老地方,朝霞路海滨乐园那边的海滩。 事毕,几个教员带着阿柳跟温凉填了一下个人信息,告知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给她们发放了服装。 机库里,轻车熟路的贺天然正在检查着登机伞包。 有人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他回过头,那是已经换上一身黑色伞服的温凉。 姑娘的玲珑身材被紧身的服装包裹得曲线婀娜,性感惹火。 “贺教练,你是不是也该教我一些在空中失重时应该保持的姿势啊?” 她指了指不远处正跟着别的教练学动作的阿柳,贺天然收拾完手头的伞包,拍了拍手道: “等会你主要是谨记不要乱动,身体尽量放飘,你在空中大部分的动作要像这样双腿勾起,把手打开……” 贺着也不介意旁人的目光,直接是趴在地上示范起了标准动作,看他略带滑稽的模样,姑娘忍不住“吭”地一笑。 “别笑,这很重要的好吧!趴下来跟我学!” “……喔!” 贺天然又教了一会,温凉学得很快,等会阿柳也要跳伞,自然不可能帮他们拍摄下这有趣的一幕,不过等会跳伞的过程,会有飞行基地的第三方摄像陪同记录下来,贺天然手上也会装上一个运动摄像机,记录下两人的表情。 这些器材跟空中摄影师都是飞行基地提供的,这种记录摄影也算是他们的赚钱项目之一,毕竟很少有人想错过自己在高空跳伞时或淡定潇洒,或失声狼狈的精彩时刻。 “贺天然……” “嗯?” 机库里大家都在各自准备自己事,趁着没人注意到这边,趴在地上的温凉看向身边还在一本正经示范着动作的贺天然,女孩原本打开的双手不知不觉合拢起来,撑着自己的下巴,勾起的双脚也不经意地上下摆动。 她悦色说:“谢谢你今天为了我的一句话,替我安排的一切。” 贺天然侧眼看向她,见到姑娘放松动作后的俏皮模样,一脸无可奈何。 “没什么好谢啊,无非就是你的要求,恰好撞上了我的爱好。” “可你的爱好,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惊喜呢~!我就是喜欢这些的!” 贺天然暗自苦笑,见到对方不跟自己做动作了,他也松懈了下来,翻了个身坐在地上,从口袋中摸出一支香烟点燃,仰起头,喷出一团烟雾。 他看向温凉顿了一秒,然后又扭头凝望住那团烟雾直至消散,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看出了男人的迟疑,温凉问道。 “温凉,你……就没有什么怕的东西吗?” “有啊,比如……” 两人的目光接触到了一起。 “我怕死。” “那你还愿意来尝试这么危险的事,甚至还成了你的惊喜。” “哈哈哈,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志穷命短的人,跟你在一起安全着呢,何况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能跟我喜欢的人死在一起,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啊!尽管我不想那么快就英年早逝就对了。” “起飞之前说这话可不吉利啊。” “呸呸呸,嘿嘿~” “……” 男人一时无语。 “贺天然~” “嗯?” “你学飞行,学跳伞,有人阻止过你,告诉你这些运动很危险吗?” “有啊。” “是你父母亲戚吗?还是身边朋友?或者……是你那个喜欢的人?” “……” 贺天然没有给出答案。 “不怕,我支持你做出这些超越过往自己的事情,这本身就是一种对于自我,对于命运的挑战,我觉得这些都很有意义,很高兴今天你让我见识到了更多的你,这也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大惊喜!” 温凉神情振奋,秋水般的眼眸中烁烁闪着光。 这算是……一种认可吗? 贺天然不清楚,只是这番积极理解的态度,让他想起了自己生命中的另一个女孩…… 曹艾青。 这两个姑娘是如此地极端,两人对于飞在天上的自己,态度更是截然不同的。 “加油,你还能飞得更高!” “你必须马上降落,你已经快飞过临界点了!” 可想而知,这就是两个姑娘会对自己说的话。 一个催我奋进,一个保我平安。 毫无疑问,如果无关情爱,无论是哪一种,她们都是人生里最可贵的两种人。 “天然……” “嗯?” “你说这次跳伞,我们算不算是一起经历了生死?” “拜托,你要是怕……” “算不算嘛算不算嘛算不算嘛算不算嘛——” “算算算算算……” 贺天然被她烦得不行,估计也是即将跳伞,搞得姑娘有些精神紧张。 温凉脸颊微红,本来勾起摆动的双脚也停了下来,嘴里踌躇着: “那……如果我们平安落地了……你……以后就叫我‘阿凉’可以吗?你一直都叫我的全名,现在我们好歹也一同经历过生死,这样显得亲近些……” “……” 一秒,两秒…… 贺天然的沉默让原本欢愉羞涩的温凉,一颗心渐渐往下沉了下去。 “就算……就算不叫也没什么……” 她小声嘀咕着,声音越来越小…… 贺天然掐掉手上的烟头,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低头看向趴在地下,垂着脑袋的姑娘,叹了一口气。 “起来了……阿凉,飞机要开了。” 原本是灰心丧气的姑娘一下骤然抬起头,看着对她一脸无奈的男人,她从地上一下站起,心中雀跃之情溢于言表,像是麻雀一样吵闹道: “啊~!你怎么现在就叫了?我是说在我们平安落地后……” “得得得,跳个伞而已,安全得很,照你这么说,我特么迟早都得叫啊。” “可是这就不浪漫了呀~!” “浪漫你个鬼啊,这都什么烂Flag,搞我们好像要出事儿一样,还经历生死,真当拍偶像剧吗?你要是害怕就直说,别把气氛搞得那么紧张好不好?” “哎呀哎呀,这不是有点期待感嘛……” “行行行,那我不叫了。” “哎呀,别呀~!别~!” Somewhereintime:在某一刻。恰好,它也是那首《爱人错过》的英文名字。 第459章 Vlog:Somewhere in time(下) 第459章Vlog:Somewhereintime(下) 时间,先跳回一天前。 贺宅,会客厅。 “小温你叫我一声爸,这几天我让天然陪着你,让你亲自体验体验什么叫‘人间富贵花’不就得了,你觉得咋样?” 茶气氤氲,场面安静。 贺盼山的一个提议,让面前的两个年轻男女都惊愕不已。 毫无疑问,这个提议可能会开启温凉未来人生的一场大富贵,当然,这也可能是一场单纯的试探…… 从贺盼山一开始讲的那个茶叶故事,温凉就感觉他是很有城府的一个长辈,虽然表面开明,但真正的心思无人知晓,或许女孩纯粹的性格真的有讨到了他的欢心,但这不代表贺盼山就接纳了温凉。 贺天然上次在法餐厅提过他的父亲,加之刚才在饭桌上,他把隋初朗跟顾乔蔓的话套了个光,这一聊之下就忘乎所以表示要当自己干爹,言下之意明显是撮合她与贺天然…… 可这真的是单凭一席发自肺腑的表白,就能换到的大机遇吗? 答案其实在刚才的对话中,贺盼山已经点过温凉了。 他贺盼山不是温凉的伯乐,贺天然才是。 思索再三,女孩不卑不亢地答道: “呃……贺叔叔,我很高兴你能给我这么一个机会,但这是我跟天然之间的事,如果他真的不想给我任何机会,我强迫让他喜欢我,这不是我的初衷,爱情应该让人感觉自在,而不是一种压力,关于工作还有私人感情,我想我能够拎得清,而且,对于自己可能会突然多出来一个干妹妹来,我也挺想知道天然这边是什么意思~” 温凉回答得很直接,意思也很明确,这事儿要先看贺天然的态度。 贺盼山眼角褶皱的笑容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欣慰,谈恋爱找对象固然不像公司招聘人才,但两者亦有共通之处,没有人会喜欢总是因势利导,见风使舵的人,这不是什么变通,而是没有任何忠诚度狡黠。 不管是恋人还是人才,都是如此。 如果,贺盼山今天给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一点甜头,她就急不可待地顺杆往上爬,那就很大程度上说明她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瞎扯,经不起一点推敲,一段健康的爱情不会只考虑个人的感受,更遑论今后如果结婚,这会成为两个家庭的事。 今天饭桌上的这些人之所以能来到他贺盼山面前,不是因为他们腕儿多大,或是自己投资了他们这个片子要见一见这些主演,完全是因为自己儿子攥了这么一个饭局。 至于现在的场面,都是基于这个前提下发生的,所以就算贺盼山喜欢温凉这姑娘,如果对方不明白这一点,那小姑娘真正看重的东西,也就不言而喻了,贺盼山也肯定接受不了这么一个狡黠的儿媳。 贺盼山的识人准则是,人可以聪明,这能让好感加倍;但聪明人犯起了蠢,导致的恶感同样是加倍。 温凉的回答让贺天然有些意外,所谓当局者迷,一直在父亲安排下度过了二十来年的贺天然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一点,认为这依旧是父亲的一意孤行,而当温凉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他时,才恍然醒悟。 从某种意义上讲,贺盼山确实是帮了温凉一把,起码在贺天然这里,温凉没有去借势让他为难,更没让场面尴尬,他怎么说都得给出一个不失体面的答复,也算是这位老父亲,变相给姑娘制造了一个机会。 温凉的识体让贺天然在父亲面前获得了一次难得的主动权,这是他一直想要的东西。 这应该得到一次回报…… 贺天然思索了片刻,苦笑了一下,说道—— …… …… “昨是让你体验角色,肆意挥霍一天,我全程配合,那么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四千五百米的高空之中,贺天然贴在温凉身后,系好两人之间的安全挂钩,目前飞机已经飞到了跳伞区域正在盘旋,贺天然在姑娘的耳边轻声问着,片刻之后,他们将从这里一跃而下。 “我能把今天的你,再延长得久一点吗?” 温凉侧过头,两人现在的距离是如此接近。 自打女孩告白之后,贺天然都是保持着一种距离感的工作状态,像今天这样逛街、聊天、吃饭、分享彼此爱好的日常,是温凉最最向往的关系。 他们就好像真正的恋人一样。 尽管这一天发生的事,加上了一层体验角色及Vlog的伪装,别人也不见得会那么想…… 可哪怕是这样,对爱情充满了无比热诚,永远炽热,不知沮丧的女孩,也想这么贪婪的延长多一秒。 “当然不行。“ 果断的口吻无情打消了温凉的这个念头。 “嘁,小气~!” 温凉抱怨了一句。 男人以为对方生气了,这也难怪,这样直接的拒绝,换成任何一个女孩,都会知难而退,选择放弃了吧? 可是下一秒,温凉却扬起了笑容。 “想到以后我追到你了,你对别的女孩也会是这样的态度,这样一想,我就放心多了~!” 她是不知道“放弃”两个字吗? 贺天然皱起了眉头,重复了一遍: “我是说不行!” “风好大呀——!!我听不见——!!” 此刻,陪同飞行的教员一把拉开飞机舱门,顿时狂风席卷而来,温凉选择性失聪,张大了嘴,两人挪步站在了舱门边缘。 “可以跳啦,加油——!” “加油——!” 舱内传来飞行员、阿柳与几个陪同飞行的人员加油助威声。 天风漫卷,脚下离地万丈,眼前一望无际的地平线好像触手可及,所有的人与事,景与物,都变得渺小不堪,都变得那么的无关紧要。 两人的后背与前胸贴在一起,似乎都能感受到彼此加剧的心跳。 这种生命的跳动无比真实而清晰,以至于会让人无端产生出一种感觉,那就是…… 死亡与爱情,在这一瞬间,是那么的相似。 所以,我们都能征服死亡了,为什么…… 不能拥有爱情呢? “贺天然——!!” “啊——!?” “如果我们以后真的不能在一起……” “什么——?” “那就记住这一秒吧——!” 迎风的女孩无所畏惧,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她张开双臂,勇敢又张扬的呐喊出自己的炽热,灿烂且昂扬的她一步踏出,两人顿时身形一倒…… 下一刻,他们拥抱了天空,如同飞翔。 “我爱你——!贺天然——!!” 此刻的呐喊,刺破了云霄,好像整个天地,都在替这个女孩见证着,他们厮守的这一秒。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 这种被地心引力拉扯失重的感觉,耳边呼啸的风声,让温凉是那么的熟悉,她好像不是第一次体验这样的感觉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感觉…… 皆拜同一人所赐。 “贺天然——!” “危险!你别乱动——!” 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耳后,传来了一声担心的回应。 这是那些翻涌起来的熟悉感觉里,不曾有过的温暖与安心。 “我觉得我们上辈子绝对是一起殉情死的——!才不是什么被拉到菜市口被砍头的兄弟——!谁要跟你做兄弟——!” 两人的身体不断下坠,贺天然心里把握着开伞的时机,一听温凉到了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这个,当真是哭笑不得。 在这种灵魂飘荡天外,四下再无他人,刺激与危险并存的当口,热血上涌的贺天然也陪她疯了一把,吼叫回道: “那这辈子呢?这辈子就别殉情了吧——?!实在不行,咱换一种死法——!” “都可以,反正我都不怕,要是这次我们错过了,死了,老娘下次还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我是说——!就连死亡,都不会让我们分开——!” 走过路过没遇过,回头转头还是错 你我不曾感受过相撞在街口,相撞在街口 你妈没有告诉你,撞到人要说对不起 本来今天好好的,爱人就错过,爱人就错过…… 两人的身影穿过了云层,身下是一片蔚蓝的海岸。 尽管不远处跟随飞行的教练已经打出手势可以开伞,但贺天然还是视而不见,他冒险调整了一下动作,使两人以一种俯冲而非将身体打横的飞行姿态不断下落。 “看——!我说了,你的愿望我能帮你办到——!” 随着贺天然的一声呼喊,护目镜里,温凉的双眸眼波流转,一幅无边壮观的城市边际线渐渐映射到她的眼中,宛如神迹。 在如此绚烂与癫狂的景色面前,温凉不敢相信,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真的可以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颠倒了世界,换了人间…… “你都能让世界颠倒了,你那么厉害,那我想让你来爱我的这个愿望,你什么时候能帮我实现——?!“ “……”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 “贺天然——!” “啊——?” …… “我现在在你眼中,是什么颜色的——?” “……当然是彩色的啊!” “……一直都是吗——?” “一直都是。” 砰—— 随着贺天然拉开伞包,红色的降落伞宛若一支在空中肆意绽放的花朵,缓缓飘落下降。 虽然男人已经忘了女孩口中的颜色,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但似乎,女孩已经得到了一个与“我爱你”相等的回答。 这意味着什么呢? 前尘过往,两人都没再记起,温凉一句情之所至,也仅是当初在路上时,那个路人甲口中随意说起的一个关于黑白的“玩笑”。 但死亡不是玩笑,爱情亦然。 …… …… 「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我有同样的感受,就是我好像……在几年之前,就看过贺天然与温凉的VLOG,他们是情侣,一起组过乐队,一起唱过歌,会分享一些很甜蜜的日常,让粉丝们每天嗑生嗑死…… 怎么说呢,这就像是一场恍如隔世的梦,一场失忆后又觉得无比熟悉的曼德拉效应,但在现实里,我仔细的查了两人能在互联网上留下的资料,我臆想中两人的那种关系,并没有真实存在过。 但没关系,现在他们不是又重新认识了吗?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我无比希望这两个人能在一起,希望这不仅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三个月后,横店影视城。 在剧组片场忙着打光的空闲时间里,一个偏僻的角落。 一个古装扮相,灿若玫瑰的女孩正猫着头,坐在椅子上刷着手机。 这是一条在那支已经发布了许久的Vlog下,获得了高赞的留言。 女孩看着那条内容眉眼弯弯,手指在点赞的按钮上犹豫不定,如果现在一个手滑,暴露了心意,没准又会成为一条八卦新闻,给剧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凉——!” “欸——!” 就在姑娘犹豫间,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她顿时抬起头。 那是一个手上卷着剧本,身材挺拔,五官俊朗,扎着一头白色头发的男人。 他朝着女孩招了招手,笑容和煦。 “过来了,跟彰文老师对下词儿,顺便来定个光,马上到你们那场戏了。” “喔——来啦来啦~!” 女孩放下手机,拿起一旁的剧本,站起身,双手微微提着裙摆,一路欢快地朝着那个男人小跑而去。 未来未来,在这个真实的人间里,路上还有许多事,在等着他们…… 但他们之间的爱,亦不会只能在颠倒的世界里,才能得到盛放…… 你说呢? 在这一瞬间,我又感觉把这一章当成结局也不错…… 第460章 遥远的她(上) 第460章遥远的她(上) 英国,伦敦。 2028年的最后一天。 “米娅,真好在新年这一天我还能在家里见到你,往些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只能通过视频相互分享快乐,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真喜欢你能来参加我们的跨年派对。” 曹艾青在塔维斯托克广场的租住的公寓里,打扮好的姑娘走出房间,客厅里的室友当即发来晚上一起跨年的邀请,不过显然,曹艾青今天已经有约了,而且看架势,这是正要出门。 “不好意思艾米丽,我晚上……约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一声婉拒,让白人女孩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不过当她上下打量了曹艾青的正式穿着,便笑道: “难道说伱那个在国内的恋人又跑到伦敦来看你了?” “不是。” 艾米丽一愣,迟疑道: “那……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曹艾青无奈一笑,“我保证你能在新一年第一天的清晨,看见我在家里帮你做早餐。” 听完这一句,艾米丽眉开眼笑,连连称好。 一件英伦风格的牛角扣棕色风衣,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走在玄关处的曹艾青蹲下身,将牛仔裤的裤脚一丝不苟翻折了一圈,站起身,她在玄关的镜子后拿出一顶白色的针织帽,戴上后在镜子前照了照,觉得这样的装扮多了几分的可爱和青涩,想到待会她要去见的人,又把帽子摘了下来,抓起脑后的一部分头发扎了一个低发髻,把剩余的部分塞进发髻或是盘到周围,最后整理碎发,拉出一些蓬松度。 这样看上去,就显得既正式,又不乏松弛与随性的韵味了。 “我这样看上去如何?” 从玄关处探出身子的曹艾青询问着室友的意见。 “简直就是从韩剧里走出来的女主角~!米娅,撒拉黑哟~!” “啊哈,我虽然不是韩国人,不过你的赞美我也收下咯~!” 得到了认同的曹艾青对今天的打扮多了几分自信,她从门口的衣架上取下一条围巾,思量了再三之后,还是把那顶针织帽放进了自己的双肩包里出了门。 这个姑娘,其实是很怕冷的。 冬天的伦敦白雪皑皑,城市银装素裹,今天的气温只有零下四度,出了公寓下了楼,曹艾青望向天空种飘落的雪花,她朝手心呼出了一团白色的热气。 港城很少下雪,初来伦敦那几年,姑娘最期待的就是冬天,不过每年雪最大的时候,她反而又不在英国,可能这就是天意弄人吧。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遗憾,因为每当回国的时候,她总能被某人安排上一些比看下雪,更令人开心的事。 只不过今年嘛…… 就算今年自己回国,那个人应该也抽不出时间像往年一样陪着自己吧? 听说那部剧的投资规模很大,阵容豪华,这对那个人而言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如果剧集上线之后获得成功,那么他也算彻底在国内影视圈站稳脚跟了。 我可不能被他甩开太远,我也要加倍努力才好呀! 善良且上进的女孩在心里激励了自己一句,拉上一点围巾遮住嘴唇,将双手放进风衣的口袋里,凛冽的冷风吹得她的双颊微微泛红。 曹艾青找到一个还开着门的咖啡厅,要了一杯热可可一边喝,一边暖着手搭了辆的士,前往了公爵街。 这是伦敦西区最传统的艺术交易街,着名的白立方画廊就位于此处,由享誉世界的极简主义建筑大师克劳迪欧·西尔伟斯特林操刀设计,尽管展览空间略显狭小,却也是欧洲最具影响力的商业画廊之一。 这些地方曹艾青来过好多次,因为今天是新年的缘故,街上许多店铺都已经闭店休息了,不过街道两旁还留有前几日圣诞节的一些装饰,还零星营业着的店铺顾客不减,整条街虽然繁华稍褪,但倒也算不得冷清。 一辆小型卡车停在了道路的一边,几个工人来来回回搬运着一些装修耗材,这是一家还没有命名的画廊,也是曹艾青这次的目的地。 她跟随着工人们走了进去,这间画廊的整体面积不大,但在复式设计下的空间利用面积却很足,在这寸土寸金的爵士街开上一间个人画廊,那在整个欧洲的艺术交易圈子里,也绝对可以算作是“名流”级别的存在了。 “艾青,你来了啊。” 上方,传了一声招呼。 曹艾青抬起头,呼唤自己的是一个气质高雅矜贵的女人,她双手左右撑在由清水混凝土搭建的护栏上,一袭法兰绒大衣随意地披挂在肩,内衬一件修身的白色西服修饰出她整个人的沉着与利落。 此刻,她正面带微笑,向下俯视着女孩。 “白姐~” “嗯,上来吧。” 女孩开朗地轻唤一声,得到回应之后沿着一旁的阶梯拾级而上。 这个女人就是曹艾青口中那个重要的人,同时,她也是贺天然的亲生母亲,白闻玉。 在这条时间线上,这两个女人的相识,是在曹艾青刚来英国的那一年,贺起自己的母亲在欧洲工作,如果有机会,两人可以认识一下,让在海外无亲无靠的姑娘身边可以多一个能够依仗的长辈。 恰好白闻玉也早在与管家王妈联系的消息里知道有曹艾青这么一个人,对于这个儿子的心上人,她早就想见一面了。 白闻玉早年任职于苏富比拍卖行,是一名专业的拍卖师与策展人,五年前升为总监,就常驻在了英国,常年的艺术交易活动为她积累下了不少人脉与名望,去年她从拍卖行辞职,正式地成为了一名独立艺术品交易商。 这几年的接触下来,白闻玉愈发喜欢起曹艾青这个孩子,这跟她是否是儿子的女朋友反倒没什么关系,但若是硬要拉扯到这一层面上的话,可能就是这个跟自己年轻时象极了的女孩,在跟那时自己差不多的年纪里,选择了与自己相反的路。 白闻玉知道曹艾青为了留学,没有跟贺天然确认恋爱关系这一点,即便两人真心相爱。 对此,作为男孩的母亲,白闻玉没有给曹艾青施加这方面的任何压力,反倒对这样的做法报以肯定与支持的态度。 因为她太知道一个女人为了爱情,会放弃掉些什么…… 她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特么……还没开始,我就已经痛起来…… 第461章 遥远的她(中) 第461章遥远的她(中) “夫人,需要的耗材都在这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祝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清水混凝土的画廊中,工人陆续将装修用的材料放置在中庭,盖上一层毡布后辞别离去。 新年期间这些工人们不会来上工,今天他们也只是工作半天,所以画廊的室内装修工作还要等到年后才会进行。 “艾青,难为你过年期间还要留在伦敦了。” “见外了,白姐。” 白闻玉嘴上表达了一句歉意,这所的画廊她提供了概念,但室内设计全是由曹艾青独自完成,这是姑娘最近最为忙碌的事,而且白闻玉的工作习惯都是能够当面谈的事绝不会隔着电话或网络聊,这也是曹艾青今年会留在伦敦过年的原因之一。 至于其他原因的话…… “BDP事务所的邮件收到了吗?” 年长的女人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取出细长的一支放进红唇之中,抬手打燃火苗,举止之间散发着一种随性的优雅。 “昨晚收到了,兴奋了一晚上都没睡着~之前真是谢谢白姐你的引荐!” 聊起这个,曹艾青一脸喜悦。 BDP,全称BuildingDesignPartnership,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建筑设计事务所之一,之前通过白闻玉的引荐,曹艾青获得了一次面试的机会,如今她已经接到了对方发来的录取offer,年后将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入所实习,如果期间表现优异的话,那么等到六月她博士毕业,就可以正式开启自己的设计师生涯。 这样的一个起点,无疑是非常高的了。 “不用谢我,我也只是碰巧认识几个他们喜欢收集艺术品的朋友,提了一嘴,人情都不算,能进去纯粹是靠艾青你自己的实力。” 白闻玉看向曹艾青的眼里充满了一种欣赏,她口中吐出一缕烟雾,这种女士香烟的气味做过淡化,即便是对二手香烟敏感的曹艾青闻上去也没有任何味道,而且这几年的接触下来,她也习惯了对方吸烟的行为,不过见状,她还是劝了一句: “白姐,抽烟对身体不好的,能少抽就少抽一点吧。” 白闻玉对这个一贯善良心肠的小姑娘微微一笑,朝两人的身侧前方,也就是二层画廊的正中心抬了抬下巴,问: “分得清是日出还是日落吗?” 曹艾青侧目看去,那里摆放着整间画廊里唯一的一幅油画。 画面中的太阳与大海交融在一起,在色彩上采用了大面积的昏黄辅以零星的蓝,从视觉感官上来讲,这种意象更像是在描绘日落。 “这是……白姐伱的作品?” “对啊。” 曹艾青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她知道白闻玉年轻的时候是从港城美院油画系毕业的,嫁入贺家后就一门心思帮助贺盼山成立与发展山海集团,等到了离婚来了欧洲,在她当拍卖师的那段职业生涯中,大部分都是在跟绘画艺术品打交道,乃至于现在开建画廊,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到了那段学生时代的影响。 不过比起她鉴赏艺术品的眼光和水平而言,白闻玉自己的作品就鲜有人知了,这主要还是她这些年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出产且面世的作品非常少。 “日出吧。” “怎么讲?” 女孩给出回答,女士饶有兴致地追问起判断的过程。 曹艾青转头看向她,没去从艺术技法的角度去分析,反而笑着说出了一个很实在的推理: “因为港城大部分开放的海岸线,都只能看到太阳从海面升起,而不是落下,所以只有在日出的时候,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白闻玉闻言一愣,然后忍不住轻笑了两声,断言道: “看来你这孩子从前在港城的时候,一定在跨年那天去过朝霞路的海滩,看过新年的日出。” 对于这种港城本地人才能体会到的故乡习惯,远隔重洋的曹艾青心中思绪万千。 “白姐,你一定也去看过吧?要不然不会画得这么好。” 白闻玉敛住笑声,但嘴角还是回忆般地衔着笑意,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这多年前的这幅画作上。 “年轻时……跟天然他爸去过,你呢?天然带你去了吗?” “……嗯,高三那年。” “呵,他们两父子还真是一个德性……” 说完这一句,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会,各自回想着心事,待到片刻后,白闻玉这才缓缓道: “艾青,港城能看见海边日落。” “在哪?” “在一个叫……南脂岛的地方,年轻的时候,我常去那里采风,不管是日升还是日落,那里都能无比清晰地看见,往往我在那里摆好了画架一坐就是一整天,所以我在画这幅画时,自己也不知道在画日出还是日落了,如果有机会,你也可以去那座岛上看看……” 白闻玉说着,缓步走在画框下,摘下自己的画作。 “送给你了,孩子。” “白姐……这……” “拿着吧,在这个位置上挂着的画作应该出自赵无极、林风眠,崔如琢,甚至是常玉,而不是白闻玉,只不过它们都躺在由曹艾青设计的画廊里,这是你应得的。” 这是一个对曹艾青极大的肯定,白闻玉将画作双手递交给对方,年轻的姑娘诚惶诚恐又十分感激地接了过来。 曹艾青心里想着,白姐的画作只能在画廊未装修好的情况下,默默带来放到最显眼的位置独自观赏,掩盖在这种行为之下的,应该是对当初放弃画笔后的一种遗憾吧…… “艾青,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一下,当然,考虑到你自己的时间,你可以琢磨一下,过段时间再给我答复,不急。” “白姐你说。” “过完年后,等到画廊正式营业,我就要回港城一段时间,大概两年也许三年,应该会是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伦敦画廊这边发生什么事,我想请你代为处理一下。” 白闻玉说得轻描淡写,但曹艾青心头却一震。 “白姐,你……” 看出姑娘脸上流露出的疑惑与欲言又止,白闻玉顿时心领神会,笑道: “吃午饭了吗?” 感谢“妖精小口袋”老哥的上盟,感激不尽!! 第462章 遥远的她(下) 第462章遥远的她(下) 伦敦过年期间还在营业的餐厅并不好找,但在唐人街,无论何时,都有在开门营业的酒楼馆子。 一家名叫“蔡记”的中式酒楼人满为患,其实过春节的时候这边会更热闹一些,会举行各种舞龙舞狮的传统活动,场面热闹非凡。不过在外国人眼中反正都是过年,不管是一月一还是每年都在改变日期的中国年,这里总少不了吃饭玩乐的活动。 酒楼三楼包间,白闻玉撑着下巴,看着楼下游人如织的街道,开着玩笑道: “其实在唐人街过年的氛围,反而要比国内好一些,可能也是思乡的情绪作祟,在国内平时司空见惯了的东西,到了海外,产生了距离,反倒更加珍视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曹艾青开口问道: “白姐,你这次回去,以后重心都会放在国内了吗?” 白闻玉的事业在欧洲耕耘多年,艺术品交易的市场环境在国内也远不及欧洲这么庞大,两三年的时间不短,所以这个决定让熟悉白闻玉的姑娘看来,多少是有点突然。 “一半一半吧,前一阵天然他爸打电话给我,说天然在影视行业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问我有没有兴趣回去给儿子帮个忙,我考虑了很久,最后答应了这件事。” “具体是做什么呀?” 曹艾青一点都不怀疑白闻玉的个人能力,只是她原本从事的行业跟贺天然现在在做的事情相差巨大,姑娘难免有几分好奇。 门外的侍者敲了敲门,一桌好菜陆续上齐,热气腾腾。 白闻玉将一双筷子递给曹艾青,反问道: “艾青,你知道英国的当代艺术与市场为什么那么繁荣吗?” 女孩思索了一番,“因为……十八世纪英国政府大力推广与赞助了艺术运动?” 白闻玉点点头,但还是补充道: “这只是其中一环,是环境,而非市场,造就艺术市场繁荣的,是同一时期苏富比与佳士得等现代拍卖行业的诞生,如今的艺术品高高在上,缺不了下头真金白银的堆砌,艺术这种东西的好与不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分清楚,所以它的价值,就需要像我这样的人来定义,甚至……来包装,来背书。 换而言之,人也是一样的,一个人的潜力如何,价值几许,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跟艺术品差不多,不同的只是把‘拍卖场’换了一个更人性化的词,天然不是收购了一家经纪公司吗?他爸给我看过财务报表,他们旗下真正能创收的艺人还很少,我想我应该能帮到他点什么。” 尽管女孩知道对方说的这些都是很现实的真相,但不知怎地,白闻玉的一席比喻还是让曹艾青有了一种……别扭的感觉。 她低头夹起一块咕咾肉中的菠萝,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掩饰着自己的神情。 对面的女人没有动筷,而是凝望着女孩,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徐徐道: “给一个人贴上价码确实很奇怪,对吧?这个时代就连广告都在告诉你要追求独立和自由,你有多么地与众不同,不要物化自己。但是物质才能决定生存,每个人在标榜自己特立独行的同时,又暗地里拼了命提升自己的价值,哪个打工人不想拿一份高薪?哪个艺术家又想死了之后才成名? 那些被包装成‘自由’与‘格调’的东西,无一不充斥着金钱的味道,因为这是一个功绩社会,大家每天都在鞭策自己,压迫自己,在这种行为的背后,是我们很难从感情关系上获得满足感和安全感,于是打着幌子,宣告着自己渴求从独立的精神之上寻找一种寄托,可本质上,却是在金钱地位上实现一个认知中更可能被喜欢、被关注、被恋慕的自我。 所以,在这样的大环境笼罩之下,我们一直追求的东西被拆穿了之后,往往就很难接受。 这是城市现代化所带来的弊病,也是我们生活在当下社会里,不得不去面对的一个主题,身处在时代洪流中的你我,不过是被裹挟着向前的沧海一粟。 孩子,你不是那种宁愿活在蒙昧里的人,有些事情早点明白,不见得是坏事。” 两个女人相视无言,曹艾青闻言思索着这番对自己价值观颇有冲击力的论调,片刻之后,她忽然说道: “白姐……我一向很敬重您为人处世的风格,对于人生的态度,自从认识您之后,我一直把您当成我的榜样,但听您刚才的话,我产生了几个疑惑想要请教。” “你问。” “你觉得对于我们女人而言,爱情重要还是事业重要?” “都不重要。” 对这个问题,白闻玉的回答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不过为了教导后辈,她还是补充道: “当然,这只是我这个年纪的回答,其实我们大多数的选择都是因时而异,我年轻的时候觉得爱情比天大,后来离婚之后觉得自我的成功才是把握人生的关键,但现在你问我这个,我只能回答都无关紧要了。 不过艾青,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是否就已经开始权衡起了利弊呢?毕竟选择一件东西,往往就意味着放弃另一个。” 对面像被这个反问给问楞住了,白闻玉笑了笑: “孩子,你不必对此介怀,我不会因为自己是天然的母亲,就跟你强调爱情的重要性,我跟天然他爸的结局你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作为一个过来人,让你去相信爱情这种话我是说不出口的。” 曹艾青对是否在权衡利弊的问题避而不谈,而是追问了一句: “那亲情呢,白姐?或者说,你怎么看待天然?” “……” 白闻玉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种难言的迟疑。 其实,答案也并不难猜…… 结合方才白闻玉对人性跟社会的那番见解,曹艾青大胆作了一个比喻道: “我能否……把天然比作是您送给我的那幅作品?” “……怎么说?” 白闻玉眉头一挑,除此之外脸上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双眼直视对面那个蕙质兰心的通透姑娘,只听对方继续道: “他固然是对您有着非凡的意义,是那种可以摆在最显眼位置的珍贵之物,但这也只是一时的,因为在那个位置上,还有更多比他更合适的东西,比如您与贺叔叔的爱情,比如您的自由,这些想必在当时,都比……贺天然这个‘作品’要来得重要,所以权衡利弊之下……白姐你就作出了当初的选择,选择成全自己,放弃掉贺天然。” “……” 雅座之中,寂静无声。 楼下的唐人街放起了鞭炮,元旦的游行活动已经开始,那些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传到这间包房里,飘荡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天然……比我送你的那幅画,还是要重要一些的。” 此刻的不置可否,像是一种变相的承认,年长的女人再次从包里拿出一支香烟点燃,只是这次,动作里少了几分的优雅,多了一些无奈。 她再次转头,看向窗外的人群,平静道: “艾青,我跟天然他爸爸这一代人,出生在一个快速发展的时代,我们的父母给了我们物质上的富足,时代提倡着我们要勇敢创造自己的价值,这对当时还年轻的我们来说,无疑是一句金科玉律…… 对了,艾青你上学的时候,你们老师有没有说过一句类似于‘你们生在最好的时代’这种话?” 曹艾青轻轻点点头,白闻玉感慨道: “当初我们老师也说过,而且,我一直都信以为真。 没有战争与饥荒,生活在富足安定的和平社会,当苦难与奉献的精神成为一种文字,人们不再向外求,开始向内取,对待世界的看法与面临的问题注定会发生变化。 我母亲二十几岁生我的时候,她已经是可以顶住半边天的一个女人了;而我二十几岁生天然的时候,我还幼稚地认为自己是个孩子……” 说到这里,白闻玉自嘲一般地笑着。 “我母亲那个年代,她会为了家庭牺牲很多很多,在我看来,这种牺牲完全就是天方夜谭,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精明能干,未来大有可为的女性,受到一个孩子的约束,宁愿困在一个随时可能坍塌的‘家庭’环境里,坚持二十几年呢? 我无法去定义这样的‘牺牲’究竟是愚蠢还是仁慈,但如果没有这种‘牺牲’,我也不会是现在的白闻玉。 无私的奉献、厚重的慈爱、温暖的陪伴,印象中,好像这样的人才能称之为‘父母’,可当这样的身份降临在我们这代人身上时…… 说是自私也好,说是残忍也罢,起码对我来说,我不会重蹈上一代人的覆辙,时代让我们更加关注于自身,同时,也让我失去了这样的觉悟,做不出这样的牺牲,这是我的选择。” 如今,离白闻玉口中他们“这代人”的时间又汹涌地前进了二十年,物质生活更丰富了,面临的选择也更多了,可人们的精神状态,真的可以匹配当今的社会环境吗? 越来越“功绩”的社会导致许多人生出一种“倦怠”感,之于感情,尽管年轻的女孩尚没遇到对方所遭遇的处境,但确实也走到了一个相同的路口。 当下的每一个选择,根据所处的环境,当事人的性格,造就了每个人不同的命运分叉口,而对年轻的曹艾青而言,爱情与事业,天平的两端,到底哪一边更重一些呢? 在细细思索之后,年轻的姑娘无比认真地说道: “白姐,我没有当过母亲,所以我不能去评价你当时的选择,我问出这些问题,确实是想知道你的想法,但这不代表我心中没有答案…… 我想,这是无关权衡的。 追求热爱的事业,实现人生的价值,这是一件很热血的事;拥有一段或平淡,或跌宕的爱情,组建一个新的美满家庭,这也是一件能让人感到无比幸福的事。 这两件事,无一都会贯穿我们的一生,我庆幸命运不是单线程,它是一张相互交织的网,没有说你选择了这一个,就必须放下另一个,它们都是共同的追求,我们应该倍加珍惜才对,怎么现在还要放在一起比较孰轻孰重呢? 我想,这或许就是你之前所说,在这个时代,我们过于关注了自己利益,觉得自己最重要,从而忽略掉了他人的感受所导致。 但是事业里的朋友、同事、伯乐;感情中的伴侣、爱人、孩子,这些都是织构起这张命运之网的重要部分啊,放弃掉他们,你人生的这张网,真的能编织好吗? 诚然,在每个不同的时代下,人们对成功的定义,对追求的目标不尽相同,但‘幸福’的概念,从古至今都不是单指一个人可以享有,它总得是在爱情里、友情间、事业中乃至在父母这些他人身上,才能获取到的一种精神养分,这是单靠个体,无法去完成的。 所以,我不会去把事业跟爱情相互权衡,去成就一段成功的人生,因为我追求的,一直都是一段,幸福的人生。” 酒楼下的新年游行依旧持续着,说完了这番话后,曹艾青也望向窗外,将视线投入到那些热闹的人群中。 跟白闻玉的自嘲却又保持着清醒与距离的微笑不同,年轻女孩的笑容,更像是因为看到了人们的热闹与欢笑,不带一丝杂质的,跟着喜悦而喜悦。 简单、纯粹、且美好。 她是不懂一些现实的道理吗? 不,她很明白,而且非常明白。 曹艾青,曹艾青,犹怜草木青。 今天感慨颇多的白闻玉默默想着,这个女孩的父母,给她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一定是有着什么很好的寓意吧…… “艾青,你相信天然……会给你带来你想要的幸福吗?” 对自己儿子可能还没对面这个小姑娘了解得多的白闻玉这样问出一句。 “我相信他有给人带来幸福的能力。” 曹艾青没有任何迟疑。 “有点回避了喔,我不关心我儿子能不能给别人带来幸福,我只关心他能不能让我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继续这么无忧无虑下去,得到一个她应有的美好结局,毕竟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啊。” 白闻玉温柔说道。 “白姐……” 曹艾青有点惊讶,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两个女人都是聪明人,这也是白闻玉第一次对曹艾青与贺天然这段感情长跑的表态。 “艾青你是知道的,我很支持你们这种两地分离后,没有冲动确认关系的做法,这很明智,你给你们之间的这段感情留足了退路和体面,我完全相信,经过这几年的时间,等你回国后,你们的爱情会无比坚贞,牢不可破。 但这是为什么呢?你那么相信天然,却又给你们之间设下这么一道长达好几年的考验。” 曹艾青想了想,摇摇头,有些不自然道:“也不是考验啦……其实可以说是一种……惩罚呢。” “惩罚?” “对,我们……大学那会,他背叛过我这件事是真的,爱我也是真的,我这人气性比较大,冷落了他大半年才开始原谅他,可他表白时最后又说了一句什么……让时间来证明一切,这可是一句承诺呢,我心想好哇,那你这么说,我就要罚你……多等我一会了。” 说起往事,少女独有的那种幽怨与羞涩爬上了脸颊。 这种只有在爱情中产生出的无理性与略带赌气的心理,让原本有些超脱气质的曹艾青多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真实,得知是这么一个理由,白闻玉都听笑了。 “也不知你是要惩罚天然,还是惩罚你自己,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天然能够始终如一,怕他重蹈覆辙,但你又格外珍惜你们的感情,所以给彼此留了退路,我可以这么认为吗?” 曹艾青再次摇头,“正因我相信他,所以才不想让他有什么负担,但他给过我的承诺,我不会忘记。” “让时间证明一切?” “是的……” “你相信这个?” “嗯……” “他不是有过一次前科吗?” “但他从来没有在这种事上骗过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来……一次都没有。” “……” 白闻玉一瞬间有些无所适从,她沉默了很久,只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曹艾青垂下眼眸,脸上挂着她所说的那种“幸福”般恬淡。 半晌后,思考了良久的白闻玉,终是吐露出这样一句: “时间固然能证明一切,但你也阻止不了别人,闯进他的生活啊。” 曹艾青抬起眼,一时分不清这句话是说给她的,还是白闻玉自己说给自己听的。 “艾青……我给你一个建议吧。” “什么?” 白闻玉正色道: “傻孩子,在爱情这方面,你需要更自私一点,以己度人对旁人来说可能是贬义,但对你而言,就是对旁人的宽容,这种宽容,是不应该出现在爱情里的。” …… …… 在远方的她,此刻可知道 这段情在我心始终记挂…… 远隔万里的横店片场,剧组的转场间隙,贺天然耳朵上戴着耳机,正靠在导演椅上闭眼小憩。 一首《遥远的她》在陈奕迅从低沉逐渐转向高亢的歌声演绎中,像极了一个当事人的如泣如诉。 就在贺天然的思绪渐渐飘远之际,他的耳机忽然被人摘掉了一只…… “贺导儿,你听什么呢?” 一句俏皮嗓音在耳边响起,贺天然睁开眼,眼前是一张明媚娇艳的脸。 “别闹,找灵感呢,前几天音乐老师那边告诉我,现在可以着手咱们片子的几首OST制作了。” 贺天然无奈伸出手,想从温凉手里拿回耳机,谁知对方小手一缩,躲过男人的爪子,顺势就把那只耳机塞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那一起找啊,我也能给点意见不是~” 温凉笑嘻嘻在蹲在了贺天然的身边,就像一只兔子守着自己的萝卜坑。 因为这次女孩会负责插曲与片尾的演唱,所以贺天然也没拒绝,两人都专注起了耳里的音乐。 遥遥万里,心声有否偏差? 正是让这爱试出真与假…… …… “咦,我以为会是古风曲,没有想到是这种风格啊。” “……这是音乐软件的今日推荐随机随到的。” “这种苦情歌会不会不太适合我?” 温凉挺翘的小鼻子皱起,一脸深思状。 贺天然瞪眼了她一眼,一下摘到她的耳机,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驱赶道: “去去去,就你事儿多,让我好好休息一会。” “哼,就知道你在偷懒,还说什么找灵感!那你好好眯一会吧,开始了我叫你啊。” 温凉做了一个鬼脸,剧组拍戏大家都很累,见对方确实疲倦,她也不再纠缠,站起身在贺天然的不远处找了个位置,自己拿着剧本,琢磨起了接下来的戏。 姑娘走后,贺天然躺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中那一行行高亮的歌词,双眼迷离,不知想着些什么…… 最后,他点下了单曲循环的按钮,闭上眼,手机息了屏,连同手掌落在了自己的心口,任由耳中的歌声在脑海之中弥漫。 遥远的她,仿佛借风声跟我话 热情若没变,哪管它沧桑变化…… 第463章 剧组日常:欢欢喜喜过大年 第463章剧组日常:欢欢喜喜过大年 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野》剧组正式开拍已经三个多月了。 本来预计有六个月拍摄时间,成片原本定在冬季上线,有足够时间完成后期的《心中野》因为企鹅那边另一部原创剧集里的男一出了点儿问题,都拍好了的剧整个都播不了了,排期产生了空档,所以对方想把《心中野》这部同级别的剧集,提到今年火热的暑期档来救火补缺。 为此,企鹅没少给贺天然这边施压,一直催促着拍摄进度,为了这事儿,贺天然直接在一些会议上破口大骂,而最让人糟心的是,作为他本家人的山海,竟然也默许了这件事。 因为冲浪线前不久正式上线了长视频的业务,购买了许多影视剧与电影的版权,但因为一直没有自己的原创剧集,视频部分还处于免费的增量阶段,在这条赛道上跟别的视频网站比起来根本没得打,所以这部由他们和企鹅联合出品的《心中野》自然就越早上线越好。 在这件事上,两家公司出奇地合拍,于是搞得夹在中间的贺天然每天都很焦虑。 不过这种状态也没持续多久,因为剧组前期的准备十分充分,所以拍摄阶段进行得非常顺利,按照目前的进度来看的话,最快四个月,想稳当一些就五个月,完成杀青绰绰有余。 这么算下来的话,影片在暑期上线虽然时间紧迫,但在制作上也完全足够了,无非就是时间上没了那么多余地了而已。 剧组遇到的大环境大致就是这样了,回到剧组本身,一个剧组百来号人,在一起要相处小半年时间,每人各司其职,层次分明,相当于一个小社会,每天除了正常拍摄,狗屁倒灶的趣事跟八卦可没少发生,这里可以先挑几件趣事说一说。 这头一件事就不得不提,因为现在已经来到了二月份,大家在赶进度也得过年呐,作为我国的头等节日,过春节这事儿是怎么都绕不开的。 剧组一旦运转起来,每天人员支出都是大几十万,要像一般公司单位那样放长假回家是不可能的,但完全不休息就纯属反人类了,所以按照行业传统,初一、初二这两天就会定为了休息日,除夕这天也只会上半天工,拍一些零散不复杂的小戏。 姚青桃半个月前就在横店城里订了一家酒店的宴会厅,到时整个剧组会在那里举行一场新年联欢晚会。 其实在这个行业里混久了的人,留在剧组过年这事儿几乎都得经历几次,毕竟一部戏一开机就是小半年的光景,不想撞上也挺难的。 不过《心中野》的主创团队大多都是年轻人,大多碰见这种事都是第一次,是既新鲜又高兴,一个个是积极得很,早在二月初的时候,被贺天然从公司里带来剧组里学习的小姑娘们就把新打印出的剧本封面给改成了《欢欢喜喜过大年》。 这个在行业里也算是个带着点恶趣味的传统了,因为剧组本身要做保密工作,为了防止剧本外泄,所以通常都会取上一些就算被路人捡到了剧本,但一看名字都不想翻开看上一眼的剧名。 对了,之前剧本上写得名字叫《和谐一家人》。 别说,这次剧组的春节联欢弄得阵仗还挺大,现在都还没开席呢,一个偌大的宴会厅已经坐上了七八成,像是导演这些重要人物都还没来呢,场面就已经热闹不已。 “嘶,这还真没想到哈,咱《欢欢喜喜过大年》剧组所有人凑一起,原来这么多,搞得跟参加婚礼似的。” 今天特地梳了个油头,刮掉下巴小胡子的胡岳左右看了一眼,随手抓起一把桌上的瓜子磕了起来。 “那肯定啊,谁像你啊,没事儿了片场都不用去,一天到晚闷在酒店里睡大觉,而且你们编剧组才几个人呐,加上你和阿柳老师,然后两个跟组的小姑娘,一共才四个,也就能凑桌麻将,你瞧瞧别人场务组的,司机少说都二十几个了,加上场工都快七八十号人了。” 坐在他身边,脖子上挂了一条红围巾,捯饬得很有过年氛围的蔡决明一边拿着手机发送过年问候,一边用余光瞟了一眼这个狗犊子,嘴里吐槽着。 胡岳呵呵一笑,问道: “你们组老大呢?没见着啊,等会我一定要好好会会他。” “钟哥跟贺导今天还要拍,现在估计是拍完了正往这边赶呢。” 蔡决明答了一句,手上发完消息后抬起头: “你用什么会啊?” “这个啊!” 胡岳示意了一下自己的面前的今世缘对开,今天的春节联欢,他们属于主创团队的男宾都会领到一瓶酒跟一包软中,意思可以算是很明显了。 “嗨哟卧槽~不愧是你啊胡编,你这隔三差五的不去厕所里打个灯笼,你就浑身不舒坦是吧~” 见到胡岳那熟悉的狗样子,蔡小爷当即是委婉发出了一句嘲讽,并且开始好言相劝,试图让对方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只听他补充道: “钟哥那可是正宗的俄罗斯人,这玩意他跟喝水一样,你还是歇歇吧命要紧,可别搁这儿丢人现眼了,我可不想大过年的还要背你回去,怪晦气的,没准还要吐我一身。” 他口中的“钟哥”就是这次《心中野》的摄影指导兼总摄影,是个俄罗斯来的国际友人,因为原名太长,谁都没记住,所以组里都叫他的中文名字钟子期,据他所说是因为很喜欢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的故事,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儿,他本人中文也说得贼溜,而且因为他老婆是成都的,所以还带了一种微妙的方言口音。 本来一部古装剧找一个外国人来担当最重要的摄影指导,这多少让人觉得别扭和担心,但很快这种疑虑就被实力所打消。 开玩笑,这可是当初贺天然通过自己的导师才联系上的业界大手子,一开始担任B组摄影师的蔡决明还不服气,但很快就对这个顶头上司的摄影能力佩服到五体投地,学到了不少东西。 现在蔡决明所在摄影组有四套机器,分了A、B两组同时在拍,偶尔会抽出一支C组来,贺天然率领的A组主要拍摄一些主戏,而B组由余晖带领,蔡决明作为摄影,拍一些枝干戏份,像大助二助三助,跟焦员,现场剪辑加起来,也是三十几人的豪华配置了。 “这么能喝啊,有……顾乔蔓能喝吗?” 胡岳故意刺激了一下蔡决明,后者脸色一变,皱眉沉声道: “我警告你啊狗贼,大过年的我不想骂人啊。” 蔡决明跟女一号顾乔蔓大学期间是情侣,这件事整个剧组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个个都看着戏呢,虽说蔡摄在的B组不会去拍主角的戏,但剧组也不是一直要分组拍摄,在一些重要的大戏上一直都是合组四个机位一起上的。 所以每逢合组拍摄的时候,对这件事知情的人都会抱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就连没啥事儿的胡岳,每逢这种时候,都会跑到现场去凑凑热闹。 不过这种事两个当事人对待起来都比较谨慎,作为当红小花旦的顾乔蔓根本就不会提,蔡决明也懒得声张,现场当彼此跟空气一样,至今都没有任何互动,让一群想吃瓜的人失望不已…… 不过过几天,不知是不是贺天然想给余晖一些考验还是故意为之,把一些主演的戏份分给了B组,其实也没什么内容,好拍得很,都是些男女主互动撒糖的日常桥段…… 这些戏份大多还是胡岳临时加的…… 好家伙,这可太损了,知道这个消息的蔡决明差点是眼前一黑,莫名其妙感觉背后被人插了两刀,他还不好发作,只能在最近疯狂申请调去A组几天,美其名曰跟着钟哥多学习学习,搞得不知内情的B组导演余晖都纳了个血闷了,心想自己是不是导演能力不够,平时没注意,在一些事情把蔡摄给委屈了…… 这不,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余晖在门口迎宾那里领了酒和烟,手里拿着就往这边走,他跟导演组的同事隔着好几桌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到蔡决明,就径直就走到了他身边坐下。 “哟蔡爷,你这是怎么了?” “甭管,心情不好。” 由于刚才胡岳提了一句顾乔蔓,导致蔡决明的视线不由飘向了坐在制片组那桌的女主角,此刻对方一脸的巧笑嫣然,熟稔地跟一些企鹅和山海特地出席这次春节联欢的管理层谈笑风生。 他越看,心里就越不是个滋味,所以给余晖的回应就生硬了很多。 这态度,余晖一听更是觉得是在无形中惹到蔡决明了,在剧组,导演跟摄影不合就像夫妻吵架一样,要是严重了日子都没法过的,而且他还不像贺天然有那么大的实权,摄影可以说换就能换了。 于是这还没开宴呢,余晖就拆开酒,连忙举起酒杯,也没弄清楚自己是哪里出了错,当即就告罪道: “那个……蔡爷,咱们先走一个,咳……我这人平时片场脾气可能会有点躁,但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平时要是我说话做事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了,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蔡决明终于是回过神,一见对方突然这么一个姿态,人都傻了,立即是手忙脚乱拿起酒杯。 “别别别,小蔡小蔡小蔡,余导儿你别那么说,我没什么疙瘩呀,我们不存在这些的,你突然这么一下真是哈……折煞我了,这杯酒我敬你,我先干为敬。” 两人就这么开始推杯换盏了起来,一旁的始作俑者胡岳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心里都笑嘻了,眼角差点没憋出泪花来。 知道不能在蔡决明面前谈论顾乔蔓,刚才这么刺激一下就行,胡岳眼睛一转,想着是时候给大家伙说些都感兴趣的话题了。 想罢,他也给自己斟上酒,岔开话题八卦道: “欸,你们说贺导来跟咱喝酒的时候,会不会还带着他那个泡枸杞保温壶呢?” 这话一出,哥几个脸上都露出了一个有点猥琐的笑容。 在整个《心中野》的剧组,上上下下的人几乎都知道一件事儿,他们的一把手,珠光巷的白头鹰,年仅二十五岁的贺天然贺导儿,几乎每天都会带着一个大号的不锈钢保温杯,里面就泡着枸杞,在片场有事儿没事儿就嘬上一口,倍儿有那种没事儿也得补一补的养生范儿。 而且男人嘛,对这个实在是太敏感了,真要补都是偷摸的,谁还光明正大啊,要不别人是导演呢,格局大,明目张胆就不在乎世俗的眼光。 “你们说谁呢?我可听见了啊。” 忽然,几人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发起话题的胡岳后背一下就挺直了,就差没直接一个立正。 几个人纷纷扭头,脸上挂起一道谄媚与遮掩的笑容。 站在他们身后的贺天然没好气地瞪了哥几个一眼,手里提着个大号保温杯“啪”地一下往桌上一撂,哥几个双眼看着那大号的家伙事儿,嘴角差点没绷住…… 这位白头鹰脱掉自己的外套挂在椅背,身上就单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针织毛衣,他在胡岳身边坐下后捞起了衣袖,索性打开了那个保温杯,给几个人看了一下。 原本的枸杞已经换成了黑芝麻和其他的东西。 “看清楚了啊,这里头是给我生黑发用的,妈的,你们几个老爷们别听风就成雨了好吧。” “啊,对对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贺导你早说呀~我还以为你真的……嗐~” 一桩剧组悬案就这么真相大白,几人纷纷应声附和,对此贺天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贺导儿,你白头发挺酷的呀,怎么想着现在要养黑发了呀?” 胡岳拍着马屁道。 贺天然眼睛一翻,“那是因为白头发没长你头上,所以你觉得酷把?” 虽说白头鹰的一句反问堵住了几人的嘴,但他要养黑头发这事儿,还真不是他的想法…… 这事儿要怪,得怪温凉。 自从上次拍Vlog的时候,温凉随意说起想让他头发变黑后,姑娘就一直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从剧组开机的第一天起,这丫头就给他送一些何首乌,党参,当归什么的,然后是一些中成药,贺天然觉得真是绝了,这他肯定不会吃啊,还跟温凉噼里啪啦说了一顿,意思是说到位了,姑娘表面也答应得妥妥的。 可这不久后的某一天,贺天然拿起自己保温杯喝水的时候,忽然咂摸着这味道不对呀,定睛一看,自己装的凉白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一小把枸杞跟其他东西,看摸样更像是什么汤剂,但几乎没有药味,反而还甜甜的,挺解渴,应该是加冰糖什么的中和了一下味道。 这事儿不用想都知道是温凉那小娘们趁自己在拍戏时没注意给水里下的料,这匹野马不光做演员到位,还有一股子当刺客的天赋,这搞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最主要的是贺天然都不止啐了她好几顿,小娘们表面表现得可配合,可乖巧了,答应再也不做的保证回答的可快了,但奈何她嘴上答应的跟实际表现的不一样啊! 每当贺了之后不到两天,温凉立马又给他安排上了,搞得男人是防不胜防啊。 最后,这位二十五岁的白头鹰实在是没办法了,本来导演工作就忙得他人都麻了,只能私下找到这匹胭脂马,无奈妥协道: “你要不嫌麻烦你就弄吧,但咱们打个商量,你别往里头加枸杞了,我真用不着这个。” 彼时,被抓个正着,双手抱着保温壶,喜得眼睛眯了起来的温凉,用最狡黠的表情,说着最人畜无害的言辞道: “好呀好呀,我不嫌麻烦啊,可我问了,那个老中医说肾脏功能不足的人,就是会出现脱发,白发这种现象的呢~” “我特么……” 于是,贺天然这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小伙子,每天被这一把一把枸杞给补到直接炎上,天天憋着一股子邪火呢,这还好是在剧组,工作强度大,那段时间他天天熬大夜,别人都累瘫了,他这人还精神到不行,简直就像个尼玛铁打的超人。 本来企鹅那边来驻组催进度的人,一见他每天都保持这种状态,好家伙,当即给视频部门的领导拍着胸脯自信保证道: “贺导的剧组实在是太敬业也太专业了,而且他的责任心和执行力都极强,这次《心中野》的提档保证没问题!” 今天是书友群管理“听雪”的生日,感谢他这一年来对书友群的付出和敬业的态度,也感谢像是大鹅老师,逍遥哥,香香等本书运营官与书友群的管理,能遇见你们这帮牲口,骚骚真是……倒了个血霉了~祝听雪这个哔生日快乐~么么哒~(本月尽量保持爆更) 第464章 剧组日常:露相不当人 第464章剧组日常:露相不当人 “贺导儿,等会开席了,咱们剧组那么多好演员,是不是有什么节目啊?” 胡岳贼眉鼠眼地问着,在座几个人眼睛齐唰唰一亮。 剧组嘛,那么多好看的女孩,主演什么的都不用说,这次贺天然的经纪公司就来了好些来做特邀的小姑娘,都是大学生还没出道,那是一水的青春靓丽,寒假没课就带来剧组涨涨世面,即便角色不大,但有钱赚啊。 导演是自家老板,戏也是自己公司投的,剧组非常正规,不可能碰上什么潜规则,腌臜事儿,待遇也要比她们去别的组跑龙套滋润太多,多在贺天然面前晃悠会没准还能多留下一个印象分,索性有几个过年了也不想回家,就留下来。 不过贺天然一天到晚统筹全局,忙到要死,压根就注意不到她们,但胡岳、蔡决明、余晖几个就不一样了,胡编剧现场改完本子几乎就没事了,B组的拍摄工作也轻松,拍摄间隙或者结束了,跟这些小姑娘逗个趣那是再正常不过。 而且这几个狗犊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混的,目前全是单身,一提这事儿,眼睛能不亮吗? 当然,就“单身”这件事上,贺天然其实也没什么发言权…… “你们……最期待谁啊?” 贺天然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开个新年联欢会,表演组的人弄个节目那肯定是跑不掉的,隋初朗等会都要上台献唱一曲,因为这次不管是山海还是企鹅,来的管理层大多都是女的,人家坐台下看着呢,这必须得亮一嗓子。 没办法,就连贺天然这个导演,之前都还被撺掇着上台表演呢。 不过这几个牲口凑一起,也没什么外人,那关注点肯定是要好好下下头的。 贺天然首先把目光聚焦到了余晖身上,这一个眼神射过去,对方立马就不好意思了,挠挠头,嘴里嘿嘿道: “嘿嘿嘿~哥,你是了解我的,我……我肯定期待是苏小桐呗,我这个人没别的,就是喜欢给新人表现的机会。” 之前苏小桐的戏一直是B组在拍,两人估计也熟了,不过最近拍皇城的戏份,苏小桐作为丫鬟都是跟温凉的角色一起出现,所以就调来了A组。 贺天然又把视线转到了胡岳身上,对方嘴里突然是“啧”了一声,搞得好像自己被小看了一样,说道: “导儿,小看我了吧,这茬虽然是我提的,但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是冰清玉洁,对拜玲耶老师那叫一个一心一意,现在三个月了啊,我面都没见着,这不一直等你安排呢嘛。” 懒得看他这副贱兮兮的模样,贺天然淡淡道:“放心,别人年后就来窜场,估计能待个两三天吧。” 胡岳喜不自胜,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您呀,靠谱!” 然后,贺天然看向蔡决明。 对方不徐不疾地从桌上拿起一块奶糖扔嘴里,咀嚼着对上贺天然的目光,做作地抛了个媚眼。 “爷们,你还不懂我吗?我俩啥关系啊,我能把注意力放在女人身上?我肯定是最期待你呀,咱天生就爱吃这口荤的好吧!” “我可去你大爷吧!我还不知道你期待谁?” 贺天然被恶心坏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嗐,都过去了过去了,来来来,走一个走一个。” 众人乐不可支,这么看来,这四个人里属余晖最老实,他们举杯相碰,响音清脆。 一饮而尽后,贺天然咂摸着嘴。 “晖子就不说了,欸我说你们两个货,大学开始就跟温凉是朋友,你们就不给老朋友捧捧场啊?” 蔡、胡二人对视一眼,面露为难之色,一前一后分别道: “凉姐那肯定不用说呀,那上台之后肯定是技惊四座,只是吧……” “只是以前读书那会,livehouse的演出看太多啦,就稍微少了一丢丢的……期待感,要是等会凉姐唱歌唱劈叉了,我肯定是拍手拍得最欢的那一个,但这种事肯定不可能,凉姐的恐怖之处就是在这种事上,从来就没出过错。” 贺天然想想也是,毕竟大家都是熟人,于是他好奇问,“那……她万一这次不唱歌呢?表演些什么会让你们觉得惊喜啊?” 蔡决明一愣,胡岳的反应就快极了,单手一拍桌子,几乎是脱口而出—— “跳舞!” 他这一下反倒整的贺天然有点迷糊。 “……就着?这很惊喜吗?很意外吗?” 胡岳的嘴像是倒豆子般,开始如数家珍地解释道: “不是……就是呢,咱也不求跳什么大摆锤之类的,就稍微跳正规一些,什么《上和下》呀,《一分一秒》啊,《猫步轻悄》《No.9》之类的,实在不行整个什么《yesok》都行……” 蔡决明恍然大悟,嘴都咧到了耳后,激动附和道: “对对对对对!整点性感女团跳得那种,露出两条大长腿,走走性感路线,跳一跳什么AOA,T-ara,少女时代!我一早就觉得凉姐去组个女团出道,怎么说都得是个门面担当~!可惜啊,凉姐一心组乐队,你说你搞摇滚,你搞它有啥用啊!” 这两个畜生啊,到后面余晖也加入了进去,三个越说越是激动,好像人家舞还没跳呢,这几个光是幻想起来,DNA都开始动了…… 听他们讨论得欢,贺天然的脑子里也不禁闪现出一些旖旎片段,他扶额哭笑不得,无奈道: “你们几个可……太庸俗了呀。” 三人一听这话,讨论戛然而止,脸上都有点不好意思,男人嘛,凑到一起谁还没个下头的时候。 贺天然剧组话事人的身份摆在这儿,人现在是大导演,大老板,是艺术家,对这种低俗的话题理所应当是避而远之,嗤之以鼻。 胡岳几个也不敢多说啥,好好的聊天氛围被一句话搞得有些败兴,这几个人还得绞尽脑汁,想点别的高雅话题来缓解尴尬,谁知贺天然这厮却话锋一转: “我其实是想说,提到这些,像是《提线木偶》《威风堂堂》这种曲子没有入围,我是不认可的。” 蔡决明跟余晖两人都还有点纳闷,各自在脑中思索相应的记忆呢,唯有胡岳一听,眼镜上都映出热烈的光彩来了,双手抱拳,激动道: “哎哟卧槽……这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当人啊贺导!行家呀!难怪您不参与我们的讨论,原来是您这一张口就过不了审呐!失敬失敬!” 贺天然何许人也,早年间在小破站关注了大半个舞蹈区的人,三个人在他面前讨论这些,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么。 得,既然都选择不当人,那就都别装了,下头的话题继续,几个牲口蠢蠢欲动,正准备拿出一些真本事,360度展开一些深入探讨时,自觉盯梢起来余晖突然打断提醒道: “欸别说了!温凉老师来了!” 其余几人一个激灵,顿时闭口,然后视线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只见温凉跟几个演员朋友有说有笑地进入了宴会厅,路上碰到了隋初朗公司的女经纪人,两人站在原地聊了几句。 姑娘穿了一件很肥大的黑色羽绒服,身材被裹得严严实实,跟别人聊完之后她举目张望,然后看到贺天然这边后立即是高高抬手打了一声招呼。 唉—— 然而,视线里那边看向自己的四个男人竟然像是不约而同地叹息了一声,神态表情是出奇地一致,宛若霜打了茄子般,这把不远处的温凉搞得一头雾水。 看来美好的事物终究存在于幻想之中…… “话说回来,横店冬天还是挺冷的哈……” “确实,贺导你给咱们发的摄制组羽绒服真是厚得实在了些,穿在身上,心里暖暖的。” “咱们剧组福利确实好……但缺点有时候也是过于好了……” 几人一下就没了讨论的兴致,话题开始逐渐正经起来。 温凉走了过来,满脸疑问:“你们刚才怎么了,大过年的,感觉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贺导儿,是不是你又啐他们了?” 贺天然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否认头:“没有啊,我们不是好着呢吗,来,哥几个给温凉老师笑一个!大过年的,笑口常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个男人开始笑得还很尴尬,但后来笑着笑着是被彼此的笑声给戳到了笑点,是真的笑了出来,搞得跟一群神经病似的。 温凉在旁捂嘴忍俊不禁,“真搞不懂你们几个男的一天到晚在傻乐些什么。” 随后,她又对贺天然问道,“你等会坐这儿吗?你不带着两个主演陪陪资方的人啊?” “人都还没到,一会再过去吧,先跟哥几个聊聊天儿,对了,一会你要表演啥啊?” 贺天然借机反问。 温凉一开始还很单纯地回答着,“我表演还没定呢,这不是即兴的嘛,青桃姐说节目这些都随便就行,又不强制。” 说着,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微微侧过头,玩味道:“怎么了贺导儿,您这是想要给我下任务是吧?说吧,你想看什么呀?” 事不关己的三个牲口听到这一句话,瞬间又是燃起了方才的那份火热,他们看向贺天然,而这种夹带着希望的视线沉甸甸的,以至于贺天然都觉得身上一沉,似乎耳边都能听见这三个货色心中的呐喊—— “说呀~说呀~给把子劲儿啊贺导儿!你说出来温凉保管照做!”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贺天然对他们的期望是置若罔闻,又是端起了那个正人君子的架子,打着哈哈,一本正经地说道: “哈哈哈,温凉老师说笑了,哪还什么任务,我最讨厌的就是大过年的让别人给自己表演一个,这就是个纯纯的陋习,咱们年轻人可不兴这个……哦对了,刚才胡编剧说是想看你跳舞来着,胡编,你刚才想说让温凉老师跳什么来着?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呢。” 温凉眨眨眼,“胡岳?” “没……没啥没啥……就、就就想看凉姐你跳一个《我为祖国献石油》,实在不行就唱一首《难忘今宵》,你瞧这大过年的,多喜庆啊……” 胡岳被逼急了,鼻梁上的眼镜都开始在抖,话更是说不利索,其余人等听他这么好不容易蹦出一句,脸都憋红了,如今胡秀才心中恨只恨,贺天然这厮真是的露相之后两面都不当人!! 感谢”pokari_8023“老哥的上盟,感激不尽! 第465章 剧组日常:女人之间无硝烟(上) 第465章剧组日常:女人之间无硝烟(上) 剧组新年联欢会的节目都是大家图一乐,欢乐为主,谈不上什么正式不正式,但看这些成名了的明星艺人跟自己一起嘻嘻哈哈过年,上台唱歌跳舞表演节目还不收票钱,这要是被他们各自的粉丝们参与进来,场面不得疯咯,所以从这方面讲,这确实也算是一种在剧组工作的福利了。 作为配角,在这种时候就享有了配角的轻松,起码坐在主桌上的那伙资方不会过度关注他们,能够充分享受节日的欢乐。 所以温凉想不想表演都随她,贺天然完全不会去强求,何况在这种场合,顶层人物的社交任务要大于一切,传杯弄盏,筹光交错,没几个人会真正把心思放在表演上。 这就像是什么呢,反正对贺天然来讲,这就像是小时候过年,一堆不认识的叔叔阿姨来家里给贺盼山拜年,饭间说起什么种种工作啊,事业上的新年规划,还是小孩的自己觉得特没劲儿,听都不想听,跟着王妈和那些人的子女就屁颠屁颠地出门放爆仗去了,觉得过年真有意思。 至于现在嘛,这种快乐在如今的场合就反了过来。 开宴之后,贺天然很快就换了位置,拿上酒杯去到了主桌,学着印象中当年贺盼山的模样,招待起了来自企鹅跟山海来的同事领导们。 片刻后,企鹅那边的负责人跟贺天然各自代表着背后的集团,上台发表了一番对《心中野》剧组的新年祝愿与感谢,期间不断有工作人员负责给在场的剧组全体分发着红包,这让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 结束发言后,贺天然给全组同仁带来了一份惊喜,随着宴厅的灯光逐渐暗了下去,他身后的投影大幕上,惊喜地播放起了《心中野》的第一支预告片! 这支预告片就是由前几个月的拍摄素材剪辑而成,这件事都是贺天然跟后期默默在搞,除了阿柳跟几个高层外,包括演员、编剧跟摄影等主创团队,还有台下众多的幕后工作者都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小半年的工作呈现在眼前。 诚然,一支预告片不足以证明最后成片的质量,但亲身参与到拍摄任务中的工作人员们太明白其中的苦辣酸甜,而这支预告片不管是画面剪辑,特效调色、配音配乐完成度都已经非常高了,而且区别于市场上同类古装竞品影视剧的流水线气质,这支预告片有着一种肉眼可见的高规格质感与强烈的导演个人色彩。 前期大漠的辽阔壮美,中期江湖的潇洒写意,后期庙堂的波诡云诡一一呈现在众人眼前,能用实景的统统都是实景,贺天然是很喜欢那种自然的,又有着强烈视觉对比的导演,大漠中牵着白马拖着尸体的黑衣女仵作,瓢泼大雨的市井中,跟随百姓躲在屋檐下避雨的落难女千金,还有那个混迹在避雨人群中,跟她相隔不远,已经感受到危险,手按剑柄,准备伺机而动的游侠儿。 不管是对人还是对景,预告里每一帧似乎都到了能单独截出来当壁纸的程度,而贺天然的执着也有目共睹,本来大漠的戏早就应该杀青了,但随着季节入冬,天气的光照达不到他预期的程度,所以整个剧组就提前来到了横店,打算提前将皇城里的戏都拍完,等到三、四月份暖和开春了,又要转回大西北。 原本只存在于剧本上的文字故事,到最后真正呈现惊艳效果,哪怕只有一分钟,但这一刻无疑也是让人兴奋的。 影片所散发的光影映入大家的瞳孔,照射到每一个人的脸上,台下坐着的阿柳眼眶湿润,身边不时有人说出祝福的言辞,她一一回谢,然后抹干泪水,又快速投入到预告片的内容里,身为原着作者与影片编剧,她此刻的感受尤为强烈。 主桌上的顾乔蔓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预告,那片中女仵作的表现让她的内心澎湃不已,嘴里不由说出一句旁人不可闻的低语: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漂亮过……” 贺天然很会拍美人这件事从上一部《心千结》时就被拜玲耶的粉丝们津津乐道,但与其说是会拍美人,更不如说是像上述的一般,他只是坚持了自己的审美要求。 拍摄大漠戏份的时候,他要求这一时期的角色需要一些晒伤与粗粝感的妆容,给出的理由是身处在这样环境下的女孩,脸上是不可能白嫩到掐出水来的。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正确且符合逻辑的要求,但实际上除开一些现实题材外,属于偶像剧范畴里的片子,几乎是没有哪个女主演会去这么做的。 因为即使演员愿意,包装设计她形象的公司也会把这个要求否决掉,而这次的接受,完全是靠着贺天然作为投资人代表的强硬态度和顾乔蔓迫于拓宽戏路压力下的孤注一掷,如果贺天然光是作为一个导演,他真不一定能让顾乔蔓身后的资本松口,冒险一试。 毕竟这姑娘就算不转型,她仍旧可以靠着一成不变的甜美人设,继续圈上好几年的热钱。 而事实证明,这次牺牲自身形象的铤而走险,换来的成果绝对是正确的,因为随着剧情场景的推进,人物在妆容打扮上的变化,就给人一种很明显的层次与真实感,加之贺天然与摄影师钟子期在灯光的运用上十分下功夫,这就导致本就演技平平,外形跟角色原型都不算契合的她,竟然是依靠后天修饰的形象,让角色多了几分鲜活与立体! 顾乔蔓在心中感叹的同时,有意无意地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温凉,此时她也正专注于预告片的播放。 在片子里,这位大学班长的镜头跟他们两位主演比起来并不多,但那几个短短几秒,一闪而过的镜头里,她都是宛如惊鸿一瞥,足够地惊艳。 跟自己这种需要后天修饰的女演员不一样,温凉她……就是那种不用刻意打扮,坐在那里就会让人感觉到赏心悦目的女孩。 她的身上散发出的,不是那种精致却死气沉沉的美,而是一种自信且意犹未尽的魅力,很漂亮,但又会让人觉得很不简单,一眼难忘,具备了十足的吸引力。 最直接的证明就是每当温凉的画面出现时,自己这桌的几个资方高层,都会不自主地扭头朝她那个方向看上几眼。 顾乔蔓还发现一个细节,就是在这一分钟的预告片里,角色们虽然各有表现,但她与温凉从没出现在一个镜头里,甚至是连接在一起的琐碎镜头都没有…… 这其实很说明一个问题…… 一个容貌诱人,气质强势的女孩,她注定会给人留下一种带有攻击性的强烈印象。 “能遇到贺导捧你,真是算你的运气了……” 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异样的眼光看向自己,温凉略一转头看去,扫望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心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影片放完,宴厅的灯光重新大亮,剧组全员们响起了一阵雷动般的掌声久久不息,赞扬与捧场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这次预告片的放出无疑就是一支兴奋剂,没人会乐意看到自己辛苦付诸的心血与时间,到最后换来的是一支烂片。 虽说在商业剧组里,是片酬和工作让大家走到了一起,但这种心灵上的成就感,才是真的能让一个人保持长期热情,由衷投身到工作中的最好方式。 在这一点上,作为导演统领全局的贺天然,确实让大家体验到了一次,哪怕现在剧组还处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这么个阶段,但通过这一下,大家都知道了《心中野》这部片子的前景无疑是光明的了! 随后,贺了几句总结性发言就鞠躬下了台,之前他可能还因为年纪轻,会被剧组的一些老油条用来戏谑打趣,二十五岁的导演想要让这几百来号人的团队全都信服显然不现实,但经过今天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人去质疑他作为一个导演的能力。 “小贺导演真是年少有为,才华横溢啊,虽说跟贺总行业有别,但你们差不多都是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领导了这个大个班子,不得不说,小贺你真是颇有乃父之风!” “过奖了王叔,我还有许多事要向您和爸爸这样的前辈们请教学习。” 带着七分笑意与三分淡然的贺天然走回了席间,夸奖他的人是山海那边负责冲浪线视频业务的主管,一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同时,他也是一员跟随贺盼山征战多年的老将了。 入座、举杯,在接受着四周传来赞扬与褒奖后,贺天然也熟稔地逐一行起了酒来,一些工作人员看完预告后激动地过来向他敬酒,他也是来者不拒。 舞台上音乐鼓动,隋初朗上台表演了一曲歌舞,他本就是男团出道,如今算是暂时回归老本行,潇洒俊朗的外表与利落干脆的动作引起台下的女同事们尖叫连连,就连酒店的一些女服务员,都凑到了宴会厅的边边角角,拿着手机,脸上带着狂热窃窃私语。 不远处,看了一眼主桌这边情景胡岳重新扭过头,端起碗“窣窣”地刨了几口饭,嘴里含糊着抛出一个话题: “欸你们知道吗?贺导其实酒喝多后会有一个很明显的陋习。” 温凉好奇道:“什么呀?” “晖子你知道吗?” 胡岳不答,反问了余晖一句,这里头跟贺天然相处最近的就他,聚会喝酒次数肯定也最多,只是问到这个问题,余晖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给出一个不确定的答案来: “就是会放空吧?别人喝多了就话多,会上头,但天然哥的话……好像喝多了之后还挺安静的。” “你能喝多少啊?” “我?啤酒就半件的量吧。” “那你不行,这肯定不到位啊,你天然哥比你厉害多了,放空只是他的第一阶段,你要是见过他醉后真正的酒态,你肯定不会说他安静了。” “是吗?” 余晖不可置信,一旁的蔡决明看不下去了,厌声道: “胡秀才你可拉到吧啊,你个啤酒三瓶就开始要上房揭瓦的人才,怎么好意思说人家余导?而且这‘晖子’是你叫的吗?你得叫晖哥!没大没小的。” “是是是,我的错,来来晖哥,走一个。” “嗐,不用,你们怎么舒服怎么叫。” 见几个男人又开始喝起酒来,本来对那个最初话题很感兴趣的温凉急道: “欸欸欸,你们别光顾着喝啊,话倒是说完呐,贺天然喝醉了会怎么样?” “贺导喝麻了就喜欢净说些大实话,而且还是你问他一句,他就老实巴交答一句,太有意思了,上次他都把他的微信支付密码告诉我们了。” 正在夹菜的蔡决明替正在喝酒的胡岳回答了温凉的问题。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听姑娘继续问,蔡决明开始眉飞色舞,仿佛快乐的情景就在昨日,一块肉放到碗里都没着急吃,补充道: “就是我们剧组开机的前一周吧,当时凉姐你们演员们还在武校训练,贺导就叫上了我们这些幕后的哥们聚餐,熟络感情,当时我,胡岳,钟哥,还有几个做特效,做剪辑的哥们,全员罗汉局,就在贺导小区那边的一家大排档,烧烤龙虾配啤酒,喝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温凉一下就想起跟贺天然相遇的第二天,姑娘假借生日之名到他们公司调查拍摄素材,晚上公司的一众员工给自己过生日,那时自己、桃子姐还有阿柳老师都喝多,贺天然反而是屁事没有,反而还送她们几个女孩回家的情景。 “贺天然应该……挺能喝的吧……”这么一回想起来,温凉半信半疑道。 “没错啊,贺导儿是挺能喝的,哎呀他做这一行应酬多,又是这么一个酒后吐真言的性子,不练点小酒量怎么行?上次我们一群人差不多是喝了两米才把他给喝到位了,属实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蔡决明煞有介事。 温凉不解,“两米?两米是多少?” 蔡决明用手比划了一个大致高度,“一件装啤酒的箱子,这么高,里头酒有十二瓶,喝完了的箱子叠起来,两米!” 温凉一听大惊,“你们怎么让他喝这么多酒?!” “哎呀,不是让贺导一个人喝,我们一起的!” “那也太多……” 温凉说着遥望主桌那边络绎不绝有工作人员来给贺天然敬酒,本来嘴里还说着担心话语的她顿时是止住话茬,然后计上心头似的眼珠滴溜一转,试探性问道: “你们今天……能让我见识见识贺导那种状态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几人都楞了一下,胡岳挠了挠脸皮,扭头看了一眼贺天然那边的战况,还算有点良心地说道: “这……不好吧?贺导儿今天这算是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了,我们做兄弟的再去凑热闹,就有点不讲究了吧?” 温凉一听,眯着眼睛撺掇道:“这哪算什么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这分明就是五霸岗群雄设宴令狐冲,喜庆得好吧!嗯……还是说,秀才你不行啊?” “不行?喝个酒我哪有什么行不行的!不就是一口闷嘛~!凉姐你看着啊!” 刚跟余晖喝了一杯,正是逐渐上头的胡岳一听“不行”二字,想也不想,拿着酒瓶站起身就朝贺天然的方向走了过去。 众人被他经不起刺激的模样逗得不行,温凉看向蔡决明。 “蔡小爷,你……” 没等姑娘话说完,蔡决明当即是挥手打断了她的发言,大义凛然道: “甭说了姐,要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我也不会认识贺导,然后才有了现在的机会,弟弟我是懂你的,不就是今天你不想演黄蓉了,想当一把任盈盈嘛,行!弟弟今天我豁出这条命,都帮你把贺导儿给办到位咯!您瞧好吧!” “靠谱!” 温凉笑意盈盈。 说完,蔡决明表现得像个慷慨就义的壮士一般,也是拿着酒杯朝贺天然走去。 “余导?” 随着温凉一声轻唤,坐在原位的余晖顿时是如坐针毡。 “呃……温凉老师,我突然觉得我现在不应该坐着,我也去敬天然一个吧。” “好呀,一起啊。” 两人拿上酒杯,纷纷起身。 贺天然刚好送走一波敬酒的人,没想到胡岳就急冲冲地走过了,而且身后还带了一支小部队,他差点没一下骂出来,这帮子牲口是真的不懂事啊,这是敬酒吗?这分明是看准了时机想要灌自己啊! 本来今天喝的白酒就让贺天然感觉有点五迷三道了,而在经过胡岳、蔡决明、余晖几个犊子的车轮之后,更是有些吃不消,他正想歇歇时,就见温凉这野妮子端着酒杯,一脸狡黠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贺导儿,新年快乐,这几个月真是辛苦你了,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和帮助,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也会积极配合你对我一如既往地高要求,严标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敬你一个~!” “……温凉老师你还真……嗝儿……说笑了……新、年、快、乐!” 见到温凉主动给自己举着的空杯里倒酒,脸上带着虚假的感恩与做作的乖巧,贺天然打了个酒嗝儿,然后咬紧了后槽牙…… “哎呀,咱们剧组的氛围真好啊!” “那是啊,别看小贺导演年轻,但是他工作专业,态度严谨,剧组里好多人都很佩服他呢!” “没错,贺总有这么一个好儿子,真是不得了啊。” 主桌上的资方们见到贺天然在剧组深得人心,嘴里纷纷是不吝溢美之词,贺天然被这么架着,更不好拒绝温凉的敬酒,只能是强撑笑容,有苦说不出。 而正当他暗暗做了个呼吸,准备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时,同样身在主桌的顾乔蔓忽然是举着了酒杯,挡在他的身前,说道: “温凉,刚才贺导儿喝得有点多了,这一杯酒我来帮他喝了吧,大家高兴嘛,心意到了就行,新年快乐啊。” “嗯——” 突然杀出这么一个拦路虎,还是自己曾经的闺中密友,温凉鼻中拖出一个标志性的长音,脑袋微微歪向一侧,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新年快乐。” 她嘴上回应着,只是两个女人举在半空中的酒杯,丝毫没有一点要抬起来的意思。 感谢”日日有鱼“老哥的上盟,感激不尽!!最近盟主大佬的数量增加了好些个,骚骚真的有在好好想着爆更回报大家一直的支持,但又不想剧情过于无趣,所以会尽量在更新与工作中找到一个平衡点,这几天应该就能稳定下来,不至于让大家苦等更新了~ 第466章 剧组日常:女人之间无硝烟(下) 第466章剧组日常:女人之间无硝烟(下) “新年快乐。” 温凉嘴上回应着,只是两个女人举在半空中的酒杯,丝毫没有一点要抬起来的意思。 作为演员的顾乔蔓帮导演挡酒这件事儿,虽然行为上属于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但在这样的情景下,多少让知道得太多内情的贺天然有些冒冷汗…… 即便剧组在封闭训练和开拍后,贺天然一直都在试图缓和温凉跟以前这些老同学的关系,但“破镜重圆”这事儿本身就不是通过个别人的意愿就能达到的,何况还是在剧组这样阶级分明,利益凸显的环境下。 剧组个别人之间表面的和谐,完全是因为有贺天然在压着,而诸如为什么当初同一部戏选了温凉,到最后会改成顾乔蔓;面对旧爱在现场把彼此当成空气,现在还着对方的面给导演挡酒,这些旧怨过节依旧存在,不是代表着大家一起工作了,这些就过去了。 毕竟驱使现在这拨人在一起的是利益,是机遇,而不是和解。 两个女人之间的气氛略显凝滞。 贺天然首先看向刚才敬了酒站在一边的蔡决明,对方望着顾乔蔓的眼神中带着一缕复杂与陌生,默然不语。 在停顿了几秒的心念电闪之后,贺天然撇开了顾乔蔓的酒杯,佯装醉后的大气,对她笑着说落道: “哎哟小蔓,这才哪到哪儿啊,小看我了啊!你家导演还没到要躲酒的时候。” 说着,他像是要证明自己的酒量一样,迫不及待跟温凉砰了个杯,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扬头把酒喝下。 如此还不算完,他兴致昂然,扭头对着整个会场放声豪迈道: “各组还没跟我喝酒的,赶紧过来啊,领红包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装死啊,今天过年,大家一定要喝好玩好——!” “来啦来啦,贺导牛哔啊~!” “导儿,就等你这句话呢!” “来来来,哥几个站起来把贺导今天给伺候好了!” …… 这番“豪言壮语”一出,会场顿时是四方应声,本来看完预告片后大家都心情激动,但见贺天然在主桌坐着陪投资人,一时半会都没来得及去敬酒感谢,现在这个年轻导演都开始催了,本来就有这番心意的人,特别是各组的老大那里还坐得住? 一时间贺天然面前又一拥而上了十来个人,而且一直的陆续都有人过来,就连时常混迹在这类场合中的老家伙,都夸赞起这个年轻导演的好酒量。 好在是贺天然率领的导演组也有二十来号人帮忙挡着,大家站着相互推杯,说着新年的祝福与对方在工作中的表现,一时间宴会厅热闹非凡。 “这家伙,真把自己当令狐冲了……” 温凉看着被众人簇拥下的贺天然,眉头皱起,嘴里轻声埋怨了一句。 随后,她也喝下自己的杯中酒。 本来站起的顾乔蔓被逐渐拥挤的人群挤得再次坐下,这阵仗,她想挡都挡不下了…… 人群中,一道视线让顾乔蔓感觉如芒在背,她略一转头,只见站在人群中的蔡决明正有些失落地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错开视线回过头,可对方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过了片刻,她面色如常地对身边正在陪酒的经纪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施施然离席,朝门外走去,而蔡决明见状,亦是相隔着一段距离,跟随而去。 人群外的温凉侧眼瞧着两人这一幕,微微叹了一口气,返回了自己的座位。 新年联欢的氛围在贺天然的引领下来到了高潮,时间不知不觉来到10点多,剧组的人们都在等着凌晨新年的到来,恰好横店这边规定的烟花燃放地点就在酒店外的广场上,到时正好赶上一场烟花秀。 酒足饭饱的温凉看到不少人在把酒言欢的同时偶尔拿出手机看一眼,这才意识到晚上还没来得及给家里人拜年,也就白天的时候在家族群里聊了一会,除夕这么重要的日子真是罪过。 于是她也拿出手机,宴会厅太吵,她打通老爸视频后就朝室外走去。 因为自己没通告的时候就一直住在家里,出来拍个戏顶了天就是半年,加之没遇到贺天然之前她的通告真不算多,所以这几年家里待得久了,老爸老妈好像也没那么想自己…… 几个月前因为想要解约的缘故,温凉家里的气氛还紧张过那么一阵子,但自从贺天然收购了温凉的经纪公司,危机解除,这段时间,温锐安还带着温母一起去海南度蜜月,至今未回港城…… “喂宝宝,我和伱妈正在逛夜市呢,你瞧,一会我们要往酒店海滩那边走,晚上有新年篝火晚会。” 视频里,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爷们一手捧着个插着吸管的椰子,一手拿着手机转了个圈,对面的夜市人流攒动,由于温锐安身高的缘故,镜头里净是拍到别人的头顶,他的身边,一个同样捧着椰子的中年女人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妈爸,新年快乐啊……” 这两个人竟然丢下自己结伴出去玩儿! 温凉嘴里好不容易挤出一句。 “快乐快乐,你要不要跟女儿说句话?” 温锐安转头问妻子,温凉只听镜头之外的老妈说了一句: “不说了,你随便打发几句得了,这逛街逛的好好的,差不多就挂了吧。” “妈——!” 温凉忍不住冲着手机叫了一句。 女孩老娘最终还是接过手机,视频里出现了她“母仪天下”的严肃面孔,看了一眼女儿后开口第一句便问: “温凉,你一个人啊?” “不然呢!” “贺导儿呢?” “妈,是我在跟你视频电话好吧!” “我看见了啊,哎呀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了好了嘛,跟你这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麻烦呢,我问你贺导儿呢?” “……在酒店里跟人喝酒呢!” “那你就没去敬个酒啊,别人那么照顾你,一个人偷偷跑出来。” 实在是忍无可忍的温凉,怒道:“唐眠月,你就关心关心你女儿吧……” “你叫我什么?” “……妈。” “我要不是隔着手机,我非一巴掌把你拍飞了你信不信……这个大个人了……哎呀我知道你的心意,你老爹跟你老娘好着呢啊,在剧组呢要好好工作……人要知道感恩……你瞧人家贺导儿那么看重你,别让人失望了……嗯,新年快乐,爸爸妈妈也想你……别别别,下次出来我们也不带你,你人大了,该自个男朋友带你出去玩了……实在没人你试试约约贺导儿啊,没准呢……好好好,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们可没催你……在剧组东西带够了没有,要不要我回去后给你寄一些过来……恩,得了,挂了吧。” 一开始赶紧挂掉电话的温母在接过电话后却陆陆续续说了许多,视频电话最后定格在了父母同框的画面,温凉挂掉电话后心中温暖无限。 最从上次贺天然送酒后的自己回家,父母对他的印象就蛮好的,特别是老妈,每次都会隔三差五的问一问,可想来这也很正常,毕竟后来还发生了那么多事,在事业上,自己更是因此开始腾飞…… 想起贺天然那次在自己家里又滑稽又狼狈的模样,温凉还是忍不住嘴上挂上一抹浅笑,“嘿”一下笑出了声。 “我说过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不用再管我现在变成什么样,这个我比你清楚!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谢谢。” 一道女人的冷淡的声音将温凉的思绪拉回。 她恍过神,发现原来自己在打电话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酒店外。 这家酒店的地基打的很高,门前的一二十的台阶,两边修有围栏,门前的马路因为是除夕夜都没什么车辆与行人,显得有些很清冷,而在这不远就是一个广场。 温凉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女人凭栏而立,她的身后有一个人影原地顿了几秒,然后转身远去。 是蔡决明与顾乔蔓。 谁能想到这对从大学就在一起的璧人,如今会落得如此结局呢? 温凉望向蔡决明失魂落魄离去的身影,唯有发出一道无声的唏嘘…… 她想了想,还是缓缓上去,走到了顾乔蔓的身边,对方发现她的到来后表情微微有些动容,但是在这阵寒冷的夜风之中,两个姑娘都是凭栏而望,彼此沉默了一会。 过了半晌,还是顾乔蔓垂着头,轻声低语道: “当初我能挤掉你,确实用了一些手段,但你没资格笑话我……” “……” 温凉侧目看向顾乔蔓,她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挂着的同情说明了一切。 “还记得当初在电影学院,我们一起出晨功的日子吗?” “……记得。” “每天都是你叫我们起床,然后寝室里几个姑娘总是磨磨蹭蹭的,那是我们还开着玩笑,开口闭口就叫你‘老公’,把班上的那些男同学羡慕到不行……” 温凉微微一笑,顾乔蔓在回忆的神色中继续道: “印象中,每次的早功你都主持的很棒,你也是唯一一个从大一到大四,都坚持出功的班长,那是我不仅把你当成朋友,更是把你当成榜样……” “玲儿,我们可以一直是朋友的……” 本名叫作顾玲的女孩摇了摇头,“如果我们一直是朋友,我走不到今天。” “……” “记得当初龙老师给我们推戏的时候,总喜欢在我们出晨功的时候来找人,所以我从来都不敢缺席一次,可那些选角的导演、制片人从我面前走过,总在你面前驻足时,我就会想,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呢? 就像一部戏,在那个时期你就是主演,老天爷都会给你打光,而我们站在你身边,就像是一群没化妆的配角,是陪衬。” “玲儿,人生没有什么所谓的主角和配角……” “所以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顾乔蔓抬起头,直视着温凉道,“所以我也不想站在你身边了。” 说完这两句,她像是吐露了心中积蓄已久的怨气,脸上轻松笑着,“好在,那个幼稚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出了学校之后,我有了更多的机会……” 温凉皱着眉,“你说的机会就是那些见不得人的伎俩?” “我说了你没资格笑话我,温凉!” 顾乔蔓忽然恼怒,但马上又恢复了轻松的神情,放缓道: “这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一些规则,这几年你难道体会的还不够吗?温凉,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了,进来社会之后我们各凭本事,你看当初班上跟你交好的同学,有几个还在跟你联系? 对了,隋初朗在大学的时候那么喜欢你,你见过他这几年帮过你吗?现在在同一个剧组,除了拍戏,他还跟你说过话吗? 说实在的,你这几年闹出的黑料我原本不信的,因为我太知道你的为人了,你要是有这种觉悟,那么当初那戏的主角就不会是我了…… 不过,你现在觉悟得也不算晚。” 温凉听出了对方话中的意有所指,“你以为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人了?” 顾乔蔓傲慢道: “难道不是吗?你跟贺导儿是什么样的关系,你以为剧组那么多人看不出来吗?以你之前的境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部剧里,又为什么会获得这么重要一个角色,你应该比我心知肚明啊。 只是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温凉你运气真的很好,总能在不同的时期遇到那些偏爱你的人,大学的龙老师是这样,现在的贺天然也是这样。” 面对这些讽刺的话语,还出自曾经好友的嘴里,温凉闭上眼,压抑着情绪,吐出一口浊气…… “玲儿……不是我运气好,你也曾有过偏爱过你的人……” 顾玲一愣。 “只是你放弃了。” 温凉重新睁开眼,说出了一句让顾乔蔓宛如面对梦魇的一句话: “顾玲,我不管你现在怎么想我,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既然你也知道我们人生各有各的路要走,那你就更不能把我归类成和你一样的同路人了,因为以前那条路你觉得有我在,你待在我身边认为此路不通,那么现在你又把我拉到了同一条路上,你觉得……你还有路可走吗?” 第467章 剧组日常:酒后大丈夫(上) 第467章剧组日常:酒后大丈夫(上) 顾乔蔓脸色铁青的走了。 两个女人喝的酒都不多,在新年的寒风中争吵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临走前,那位曾亲密无间的密友,只是恼怒地丢下了一句—— “既然我们又成了一路人,那么看来至少我没有误会你。” 温凉没有为此去争辩什么,这几年事业的低潮让她看清了一些行业的险恶,人心复杂,她的性格依旧飞扬,只是也懂得了该有的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或许,历史真的是无比的相似又重复。 那个曾经说着捂着耳朵坚定心意的女孩,当忘记一切又重新开始后,再一次通过生活,逐渐学会到了这些。 不过逐渐学会与重复了千万次的坚定还是有很长的一段差距,说现在的温凉完全没被顾乔蔓那些直白的言辞扰乱心绪是不可能的。 其实,她也很在乎会怎么看自己,特别是…… 靠男人上位,这么一件事。 毫无疑问,不管是何种时期的温凉,她都是一个很骄傲的女人,只是如今,那个不存在的九月消失于真实的岁月中,她的心灵中有了更多的空间容纳自己,去思考这一路来自己的得与失,去看待她与贺天然这一次新的相遇。 原本公司给她塑造的黑红策略与面临的高额违约金显然不是她一个人能够解决,这是温凉举全家之力,都化解不了的难题,而贺天然的出现无疑是对她有了一场再造之恩,哪怕自己对他的爱慕之心不是由此而起,可这看上去,终究是弱了一头呢…… 一向争强好胜的姑娘对此颇为苦恼。 “要是在飞来寺的时候多跟他接触一下……或者乐队解散那天多留他一会,估计也没现在那么多事了吧?” 温凉的身躯伏在栏杆上,口中喃喃自语。 而这句话说完之后,她又笑了。 因为妄想回到过去这种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种事情光想想就知道,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后悔药,那么副作用也不见得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所有命运的馈赠,总是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这个道理,温凉刚才已经在顾乔蔓的身上亲眼见证过一次了。 那么贺天然呢? 这个男人那么帮自己,但好像什么都不缺,他心智成熟,家境优渥,并且有着比之同龄人中少有的非凡执行能力与才华。 有时候温凉会想,正因为现在的贺天然如此优秀,所以自己的追爱计划才会进展得如此缓慢,因为没有缺点的人是很恐怖的,哪怕他只是表现得没有缺点。 就像那天贺叔叔用茶来做出的一番隐喻一样,而贺天然对自己,是连“喜欢茶叶”这些的突破口都没留下一点…… 如果现在的贺天然要还是高中时期的那种形象,那么温凉起码有一百种方法让他第二天就喜欢上自己。 现在嘛…… 唉,真是头疼。 晚风不解愁,温凉待在原地默默思考了许久,待到回过神时,前方的广场已经有人聚集,酒店里也陆续有人走出来,想必是准备等会要开始放烟花了。 温凉转过身,终于想起回酒店悄悄贺天然酒喝的怎么样了,而且与顾乔蔓聊过之后,她也想看看蔡决明这位老朋友的情况,今天这个场合大家都喝了不少,希望不要闹出什么不好看的情况才好。 而就在此时,她的耳边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干呕声响,她举目望去,声音来自酒店门口的侧方的小道上。 一种来自女人的强烈第六感驱使着她挪动了脚步,站在巷口,她看到不远处有个黑影站在垃圾桶旁,正仰着头往嘴里灌着矿泉水,那道剪影熟悉的身高与体型轮廓让温凉下意识喊了一句: “贺天然?” 那黑影放下手中的矿泉水,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是我。” 温凉一愣,这人怎么喝了酒之后,说话的腔调还比平常正经,直接低了个八度呢? 随后,贺天然走动了几步,酒店的灯光从他的发顶蔓延过他的脸庞,照亮了他的模样。 温凉这才发现,尽管对方还端着个清醒的样子,但双眼迷迷瞪瞪的,显然已经是醉了…… 但是听他刚才说话的语气…… “你……还好吧?” 温凉不确定地问道。 贺天然身体微微晃动,朝着一旁的座椅晃晃悠悠,脚下走了个函数曲线,温凉见状赶紧上去,扶着他坐下。 “我很好,你呢?” 贺天然坐下后沉声回答,嗓音非常有磁性,一点没让人感觉是醉了……如果不是他双目涣散,答非所问的话。 温凉被他问得是满脸的问号,什么叫我吗?我又没跟你喝多少。 “我……一早就出来了,给我父母打电话呢,” “啊,这样啊,他们身体还好吗?” “……还……还算健朗。” “那就好,那就好,余晖,我虚长你一岁,算是你哥哥,你要是生活上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千万不要自己憋着,大家都是好哥们,好朋友,没有什么……” “……我是温凉。” “啊,温凉啊哈哈哈,你父母身体还好吗?” “……” 姑娘被贺天然搞得哭笑不得,见到他低着头,半眯着眼,矿泉水随意掉在地上后翻滚出一小段,双手缓慢又不自主地开始在身上的口袋中摸索。 见他摸了几圈,温凉看不下去了,从他上衣口袋里拿出香烟,抽出一支来塞进他嘴里。 “啊……唔……” 他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打火的动作,又开始找打火机。 “啪——” 温凉在他眼前打着火,火机冒出的火焰离烟头故意隔开了几厘米,贺天然这个时候都还知道要双手护着,以表对打火人的敬意。 他熟练地连吸了几口,烟头是一点都没点着,身体后仰,满意地吐出一口气来,好似眼前真的有一团看不见的烟雾…… 见他这副享受的滑稽酒态,温凉在旁憋着,心里都笑麻了。 这真是可以荣登电影学院表演教科书的无实物表演片段啊! “你出来多久了?” “有了一会了,记不太清……” “你为什么要降着嗓门说话?” “这是我的习惯,因为这不是……嗝儿……这不是显得清醒吗?不能让人……嗝儿……看笑话呀!要体面!” “哈哈哈哈……” 听一本正经的打着酒嗝,温凉是真的忍不住在旁低声笑了出来,这贺天然喝醉了之后是真的……既是死要面子,又感觉诚实到不行。 想起一早胡岳他们说起的那个传言,温凉顿时是心血来潮。 “贺天然!” “啊?” “贺天然你看着我。” “喔。” 贺天然恍恍惚惚扭过头,取下嘴里的烟夹在双指间,温凉让他看着自己,但他的眼皮已经耷拉下大半,这可能应该是他现在睁眼看人的极限了…… “贺天然,你……” 话到嘴边,温凉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小心问道: “你……喜欢温凉吗?” 因为怕对方酒后认不清自己,温凉还特意加上了自己名字。 谁知,贺天然回答得却很清楚。 “我当然喜欢你呀……” “你看清我是谁了吗?!” “温凉嘛,我知道啊……我喜欢你呀……” 与耷拉着眼皮的贺天然完全不同,此时得到回答的温凉瞪大双眼,眼眸中溢彩流光。 第468章 剧组日常:我不想杀死一个浪漫的理 第468章剧组日常:我不想杀死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 “不是那种什么所谓兄弟之情喔!我不可能让你在这种节骨眼上打马虎眼的!” 没有被贺天然的醉后回应冲昏了头,有过了什么“上辈子是菜市场一起被砍头的兄弟”这种让人无语的搪塞经历后,温凉吃一堑,长一智,赶紧再次补充确认道。 贺天然半眯着的眼睛似乎看了看温凉,醉态可掬,傻傻笑道: “哈哈……就是……男女之爱啊,谁会在你这样的姑娘面前,说喜欢你这种话的时候,还会辩解是什么朋友情谊啊……温凉,你太小看自己了……” “——!!!” 温凉闻言是又惊又喜,一时都有点说不出话来,这是贺天然第一次没有用“同事、朋友、同学”等字眼来定义他们之间的感情,这更是姑娘一直想从对方那里,得到的一个心声。 从去年九月到如今,两人重新认识已经有了半年的光景,温凉的告白宛若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但贺天然内心的城池似乎坚不可摧,尽管姑娘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可这几个月下来,每一次的主动换来的都是拒绝,即便她再有自信,说一点都不沮丧,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贺天然酒后吐真言,对待温凉终于有了一次很明确的回应,这如何让她不欢喜呢? 可…… 这个回应来得太突然,太直接了…… 经过这半年来的接触,温凉知道贺天然是一个很有责任感,很有担当,并且很有道德底线的一个男人。 他很好,太好了。 而阻挡他们之间感情发展的,也是因为这些的“好”。 所以,贺天然一下说出这些话来,让温凉惊喜之余,仍留有一种诧异。 而果然,像是为了印证温凉心中对自己的形象,醉醺醺的贺天然带着一种酒后就要对人掏心掏肺的醍醐感,他双眼失焦,缓缓开了口: “……你那么漂亮,那么主动,那么热烈,是好多人心目中的完美恋人,我也是一个男人,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不心动呢? 说实话,那天在地铁站里,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于欲望本身的窃喜与欢愉,但随后,便是内心的谴责与惶恐。 抛开我对你一些出于商业考量上的目的,单以感情而论,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一个好坏参半的事儿呀……” 贺天然晕晕乎乎捡起地上的水瓶,仰头喝了一口水,擦了擦嘴。 温凉凝视着他的动作,问:“怎么个好坏参半?” “你的出现就像一只恶魔,并且可能会一直伴随在我身边,引诱我违背一些我曾经一直坚定不移的事……” 这个比喻让温凉挑了挑眉,“那好的那部分呢?” 贺天然的背靠着墙壁,他仰着的脑袋前后晃动,后脑轻轻磕在墙上撞了那么几下,似乎想要自己清醒一点。 但这些动作于事无补,片刻后,他停下这个略带愚蠢的举动,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嗟叹着打趣道: “坏消息,我被恶魔缠上了;好消息,缠上我的是尼玛个魅魔……” “吭——” 温凉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缺幽默感。 尽管这句话表面上是一句玩笑,但温凉还是察觉出了对方心里的那种矛盾与纠结,他好像不是不喜欢自己,只是出于道德、责任以及对远方那个人的爱,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再前进一步了。 这个世界上无时无刻不存在着诱惑,面对金钱、权力、肉欲、感情,不是每个人都会像贺天然这般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欲望,并且还能坚守住自己的底线与诺言。 在这一点上,温凉觉得贺天然很了不起。 至少,这让她觉得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着世俗欲望的人。 “……贺天然,你真的会为了一句承诺,坚守好多年,等一个人吗?” 温凉也抬起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有感而发地问道。 “正因为当初我也不知道答案,所以我才想试一试……” “这么说,你……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咯?” “……如果我回答‘是’,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蠢?” 温凉仰着的头微微侧目看向这个酒后的男人,两个人目光对视,她说: “不会。” 贺天然微微一笑,随后各自转头,默契望向了无边的黑夜。 片刻的安静后,男人的耳边,传来身边女人轻声低语: “我只会觉得我喜欢上了一个很少见,又很优秀的人,哪怕到了最后,我的这场喜欢不会如我所意,但我想,我也不会后悔这趟旅程的……” 说话间,天际间忽然有一颗星星闪烁了一下,就像是对地上的人儿眨了眨眼,散发出的星辉也更为强烈,但这种情景转瞬即逝,星河霎时复归寂静。 “你看见了吗?” 温凉急问。 贺天然点点头,如是道:“看见了,没准是恒古之前一颗星球的爆炸,经过无数光年后给我们发来的最后一点光芒。” “……”姑娘有点无语,“大过年的,别说什么爆炸、毁灭之类的东西,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男人挠了挠头,双手摸索了一下,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着天空照射了两下。 温凉不明所以,“你在干嘛呀?” 贺天然严肃道:“给外星人传递信号。” “……” 得,就这举动,没喝进去一斤白酒还真做不出来。 不过姑娘也没有为这种幼稚的举动感到气恼,反而配合地追问了一句: “能行吗?” 谁知贺天然还真是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 “理论上手电筒产生的光子是可以穿过地球大气层,只需要两秒就可以到达月球,如果有侥幸的光子没有被吸收,那么它们就能一直在太空中漫游,当然,这样的概率是很小的。” 这个解释就很浪漫了,温凉不禁是大开脑洞道: “那你说……刚才那道光芒,是不是也有人像你一样拿着手机对着天空挥舞而出的呢?” “虽然这样的概率无比接近于零,但是……嗯,有可能吧。” “那你说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或许是碰上了一些烦恼。” “比如说?” “比如……心爱的姑娘不在他那个世界了,所以想通过这种方式追思也好,纪念也好,毕竟有些光,总能照见一些常人无法抵达的角落,无论是浩瀚的宇宙,还是我们凡人的心灵……” 这样的故事,显然让温凉提起了讨论的兴致。 “那你认为……刚才那束光,有传达到他找到的那个女孩那里吗?”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我在给外星人传递信号啊。” “什么?!” 温凉是万万没想到这样天马行空的对答,还能给贺天然给圆回来,他放下手机,缓声道: “虽然只是些聊胜于无的举动,但又何妨一试呢?如果在这个宇宙中,真的有人像我刚才说的那样,那么我也算是隔着无数的时间与空间,传递出了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回应了;而如果宇宙里没有那么一个人,就当是我给我们刚才编造的故事,点上一个句号好了。” “宇宙这么大,肯定会有这么一个人的,而且他发出的光亮,也一定会被他那个心爱的姑娘看见的。” 姑娘的嗓音轻柔且坚定,贺天然不禁转眼看去,“你真的相信这些啊?” 温凉嗤笑道:“那确实是有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啊,比方说,刚才的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 贺天然瞬时哑然,然后报以一笑。 “贺天然……” “嗯?” “你到底醉没醉啊?” “吐过之后又被现在的晚风一吹,清醒了不少。” “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我就算没喝醉,你来问我,我也会对你这么说。” “嗯——”温凉鼻中发出质疑的声响:“真的没有酒壮怂人胆的部分吗?” 贺天然尴尬地耸耸肩:“或许……清醒后我会说得委婉一些。” “这样啊……” 温凉不再去看他,两人沉默着,他们好像回到了原点,可对彼此,又都多了几分的了解。 “咻——啪啪啪啪啪——” 正此刻,一道烟花骤然升上了天空,绽放出一圈美丽的焰火。 新年到了。 烟花的绚烂倒映在温凉的眼眸中,将她白皙的脸庞照耀得光彩动人。 “贺天然,我曾以为,你那个喜欢的人远在国外,这是我接近你最好的机会,可是我现在才发觉,这才是我在追求你的过程中,最大的劣势,因为在这个过程里,你对那个女孩的情谊有多重,你对我是否心动,这些都是次要的……” 女孩站起了身,洒脱地双手一背,仰着头,慢慢走出去了几步。 “最重要的,是你要坚守自己的承诺与信念,你说过要等她回来,甚至于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样的际遇。 对,这在一些人的眼中看起来是很傻,但这个,就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因为你是贺天然,你在这个讲求趋利避害的世界里,还顽固地保留着一些不属于大人世界的幻想,你在做着自己…… 这么看起来,我其实就不是在跟那个女人争什么了,我的那些热烈追求在这一时期,可能更多的,是一种让你内心煎熬与苦恼的存在,因为你的每一次心动,都是在否定那个还抱有幻想与美好的自己……” 一道道烟火接二连三地在两人面前的天空中升腾,炸开。 “贺天然,新的一年,我想放弃追你了,我想好好搞事业了,或许这样,会让你更放松一些吧……” 焰火之下,温凉抬起双手,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贺天然望着她舒展的背影,他们眼前的烟花勾勒出了这个女人的轮廓,她的面前,是一幅五光十色的光景。 “……怎么想通的?” 男人笑问。 “因为,我不想看到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被我用爱情亲手杀死啊……” 温凉转过身,脸上露出的笑容,比烟花灿烂。 “正如半年前你没有眼睁睁看着我被现实压垮一样,你出手救了我,所以我也才有了做自己的机会,因此,我更不能在这件事上,阻止你了。” “你能这么想,真是……嘿~” 贺天然摸了摸鼻头,一时间心中竟是五味杂陈,失落也有、庆幸也有,如释重负也有,说不清,道不明,最后只能道出一句: “谢谢。” 谁知,温凉的下一句话,又把他的心给提了起来。 “不用谢,这只是暂时的。” “什么意思?” 温凉微微歪下头: “我陪你等那个女孩回来吧,我让你全须全尾地完成你的承诺,等到那时,我再真真正正地跟她掰一掰手腕!贺导,你看我这么懂事,这个机会,多少还是要给一下的吧!” 感谢“疯吟”老哥的私下上盟,感激不尽!这章之后,接下来的一章可能会有点怪,虽然也是发生在剧组时期的事,但不知道是用在番外好,还是正文好,因为算是给下本书的一个埋坑(并不一定写),权当是上一章番外《贺胜我寻亲记》的另一种形式。 第469章 剧组日常:灵异事件(上) 第469章剧组日常:灵异事件(上) (这几章大家可当番外看,出现的人物不会影响到后文的发展。) 新年过后,剧组的拍摄工作重新回到了正轨。 在大年初三时,《心中野》的第一版预告片已经在放出,在网上收获了海量粉丝的好评,毫无疑问,像这种顶流小生花旦参与的剧集,又有精良制作的加持,只要内容上没有拉胯,那么上线后无论如何都会收割一波热度。 流量明星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就体现了出来,这大年还没过完,不少赞助商在这个时候闻风而动地找来了。 影视项目的赞助跟一般的项目还不太一样,无论是在哪个时期,可以操作的空间很大,诸如某知名零食与化妆品集团就想在剧情中加入一点主角团使用旗下产品的情节,也不用很麻烦,就是几句话的事儿。 对此企鹅那边倒是没什么意见,这些广告方他们都有经常合作,许多企鹅投资的片子里都有类似的小桥段,剧还没播就已经赚钱了,这种事儿对他们来讲自然是多多益善。 不过贺天然不喜欢这种在正片里插入生硬台词的设计,他选择了另一种方案,就是单独在正片的转场间隙,放一段十五秒到三十秒的广告小剧场,由剧组角色来演绎,既扩大了客户产品的题材需求,也不至于让观众太跳戏。 能想到这种中插类衍生广告创意的人真的是个天才,想想这种广告平均一条的报价是二十万到五十万不等,一集影片会插1、2条,就按《心中野》原定40集的量来算,这笔广告费赚下来真的是足够回波血了。 而且这种广告拍起来不要太简单,剧组现成的人都是码齐的,场景费都能省下来不少,就这样贺天然还嫌麻烦,要知道,就这些小剧场广告里随便摘出一两条出来放给外面的广告公司,那都是需要苦苦修改好几版方案,追着客户好几月才弄得完的项目了。 当然,以上那个报价都是针对剧中配角出演的价码,像是隋初朗或者顾乔蔓这类主演,他们身上本来挂有代言,有些广告不宜拍摄,而且真要请他们,片酬方面就需要广告方自己找他们谈了,反正剧组这边二十万的中插门票钱是不会变的。 横店,春秋唐园拍摄地,晚上十点。 《心中野》B组今天还剩下最后的一场戏,没有主角参与,主要是拍摄几位皇子在苏景澈与余温的大婚之夜这天,私下密谋商谈的一些情景。 “余导儿,饰演八皇子的特约来没来啊?要是来了让他过来试个光,你跟我说下等会是怎么个调度啊。” 蔡决明让下头几个助理架好轨道,取出一支烟放嘴里,走向有些略带疲倦的余晖。 刚才他对着一个经纪人助理一顿吼,现场几十号人手中工作不停,但都暂时没敢上前,这种情景几乎天天发生,大家都见怪不怪,只是蔡决明作为B组摄影得推进一下自己的工作,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个时候过来。 余晖没好气道:“本来演八皇子那男生没能来,说是回家过年,公司的经理人联系他,这狗哔刚才发了一大串小作文,说是听了家人建议,不想做这一行了,要解约,槽!” 蔡决明嘴巴一张:“啊?你们公司经纪人没提前沟通好吗?这都开拍了人还在老家。” “别说这个了,想着解决问题吧。” 余晖揉了揉眉心,这个问题有点复杂,这些特约演员的通告跟群演不太一样,都是自家公司的艺人,出了这么一个家丑,肯定不能外扬啊。 “要不……我联系一下群头,让他帮忙从群演里挑几个形象好的,咱们看看呢。” “要不久?” “平常别说这个点儿了,就算是凌晨三点,这些群头都能给你招呼来百来号人,但现在过年,大部分横漂都回家了,而且还要挑形象,这就有点……啧,真不好说了。” “先试试吧,费用可以往上翻一番。” “嗯……制片老师,你过来一下。” 蔡决明通过对讲机叫来现场制片,知道这件事后对方也是面露难色,只能先试着摇人找一找,这件事情暂时没人声张,灯光组的吭哧吭哧架着灯,几个化完妆的演员已经在一旁默默候场背词儿了。 “蔡爷,轨道铺好了,你要不要试一下啊?” 不远处,摄影组的二助对蔡决明喊道。 “不用,等灯爷把光弄好,哥几个不急啊,弄好了抽支烟。” 蔡决明将手里的软中一把丢了过去,哥几个一接,随后就散了出去,纷纷开始吞云吐雾。 “余导儿……今晚……确定要拍是吧?” 对于摄影发出的疑问,余晖沉默不语。 剧组所有的排期都是定好了的,不光是人,也包括场地,像现在这个场景,早上八点他们就得退,费用都还好说,主要是因为明天还有别的组要进来拍摄,而且一用就是好几天。 如今《心中野》在横店的拍摄临近杀青,今天贺天然的A组早些时候就已经收工了,要是B组这边进度赶不上,拖了戏,余晖作为负责人,压力还是很大的,特别是现在,在场的场务都在忙碌,要是今晚真不拍了,现在发句话,他们手头全部的工作都可以停下。 但怕就怕,说停了之后,一会制片那边真找着人了;可要是找不到人,大家通宵达旦白忙活这么久,也是十分招人厌的。 拍大夜戏,大伙精神疲倦,都比较暴躁,要是告诉大家演员这边砸锅了,咱们再等等,要重新找,免不了又是被几个剧组的老油子一顿啐,说些什么“一个导演,演员都安排不好,算个求的导演”这种话张口就往心窝里戳。 遇到这事儿还不能轻易怼,要是把这些干活的人惹毛了,整个剧组都别拍。 余晖没有贺天然在剧组的那种统治力和信服力,剧组就是这样,现实得很,骂人都是怎么损怎么来。 所以说,影视这行,特别是当导演的,要是没颗大心脏,真的当不了。 余晖在这方面还是要差一些的。 “余导,蔡摄,光差不多了啊,你们该调度可以调度起来了啊。” 屋顶上,灯光组的老大架完了灯,把手上的手套摘下来别在腰间,就那么在房顶一坐,翘起个二郎腿。 蔡决明见余晖绷着个脸没说话,坐在导演椅上一直在抖腿,想来这一时半会也是拿不定主意。 “灯爷,你这光估计得改改。” 这时,已经摸透了余晖心思的蔡小爷站起身。 “啥玩意?” “刚才我给导演提议了一下,这场戏逻辑不太对,那古人都是下午黄昏的时候结婚的,所以想把灯光改成夜转日,他们A组拍婚礼时也是下午,洞房才是晚上。“ 灯光组老大一听要改光,顿时脾气就上来了,一组灯光要吭哧吭哧做很久,那灯光又重,加上爬上爬下的,历来剧组拍戏,最累的估计就是他们了。 “我槽你大爷蔡决明!你他么有没有谱?这事你不早说?!我们都架完了你搁着放屁!这戏晚上白天不都能拍吗?!” 蔡决明“呵呵”笑了两声:“找我大爷是吧?买张机票飞京城去,他老人家在八宝山墓地里头等你呢,赶紧改了,要是这场戏出了效果,我帮你报销机票,行了吧!” 对于这种脸都不要的人,灯光组老大骂骂咧咧的也没招儿,只得是不情不愿重新改起了灯光。 为了保全余晖作为导演的脸面,蔡决明也是豁出去了,但这事儿他来出面也是正确的。 毕竟一般灯光组最不想招惹的就是摄影师,因为有时候一些画面就是缺那么一点光的事,摄影随手调整一下光圈就解决了,但要是人不爽了,不想动弹,一句话又得让整个灯光组的人忙活起来。 “……谢了,蔡爷。” 这时一直绷着的余晖终于说了话。 “没事儿,本来我刚才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一下这情况的。” 蔡决明丢掉手里的烟头,最近广告商要进来了,贺天然把小剧场广告的事儿分了出来,胡岳那边已经在攒小剧场的剧本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B组也会拍摄一部分。 这些广告的钱都是另算的,多拍一条就多拿一条的钱,不管是出于这份利益还是出于对剧情本身在逻辑上的负责,蔡决明帮余晖顶这个雷都不算亏。 “只希望制片那边给力一些吧,希望能找着人,不然今天还是拍不了。” 虽然争取到了一些时间,但余晖的一颗心还是悬着的。 “我算一卦吧。” 余晖眼睛一亮,“对啊,你给算算!” 蔡决明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一眼远处西南方向正在打电话的制片了,然后左手抬起,拇指开始掐算起来。 蔡小爷会算卦这事儿,剧组里很多人都知道,而且非常灵,据说还是家学,一般丢了个什么东西,找他准没错,不管是方位,还是什么,甚至是一个人几个小时前吃的东西,他都能给算出来。 掐算完毕,蔡决明的拇指停留在无名指的指尖处,神情怪异道: “赤口?” 余晖忙问:“什么意思啊?” “……有人要来。” 蔡决明五指一握,但脸上疑色不减。 “这不是好事儿吗?现在不就怕人不来吗?” 余晖不解,蔡决明没有回答,只是朝西方看去。 话音刚落,就见那个方向正在搬灯的灯爷忽然大喊: “哎哟卧槽……什么人……欸,贺导儿!你怎么来了?你穿着这样吓我一大跳,哈哈哈哈哈,嗐!” 只见西方隐约走来一个人影,立在灯光下的小兄弟一听自己老大的叫喊,第一时间就把灯光摇了过去,昏黄的灯影里,只见“贺天然”身着一袭古制的黑衣长衫,头发上还扎了一根红色的发带,束成一根马尾垂到背后,颇有一种古装剧里的侠客风范。 “贺导,你这是戏瘾上来了,在你们组客串了几个镜头是吧?” “别说嘿,贺导这扮相,感觉比隋初朗还帅些。” “就是,贺导你以后也别光做导演了,你这不去自导自演拍点什么,都白瞎了你这张脸好吧!妥妥也是个顶流!”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见到贺天然用这个形象来到片场,纷纷是张口打趣起来。 这里本来就是影视基地,这种造型实在是太正常了,而且拍自己的片子,导演想要客串一下,大家都见怪不怪。 余晖见到贺天然来了赶忙是迎了上去,唯有蔡决明留在原地,望着被众人簇拥的贺天然,眉头紧皱,呼吸渐渐急促…… 他的心中,有一个恐怖的念头横亘着。 只因这个“贺天然”…… 可不像是个活人呐…… 第470章 剧组日常:灵异事件(中) 第470章剧组日常:灵异事件(中) “贺导儿,你怎么过来了?” 迎上前的余晖刚开始神情里有几分紧张,但很快取而代之的又是一阵放松,如今贺天然这个话事人来了,那意味着遇到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而就在他情绪提上来又放下去的这个间隙,余晖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这个贺天然,在看向他时,眼中的那份陌生…… “我……” 贺天然嗓音冰冷,然后缓缓环视了一圈围观的众人,几个好事的瞬间是背脊一凉,以为导演是看他们凑一起聊天不干活,顿时是散开忙碌起来。 “我找人。” 见到众人离去,一副古装扮相的贺天然这才淡淡说道。 “谁啊?” 贺天然明显停顿了一会,嘴里说出一个不确定的名字: “贺……温凉。” 余晖一愣,回答道:“她不是今天在你们组拍着呢嘛,贺导你收工时没见到她啊?你们不是才收工嘛,这个点儿应该在她应该在化妆间卸妆吧?” 今天两个组的拍摄都在影视基地里,相距很近。 贺天然闻言后站在原地面露思索,余晖这时接着道: “天然哥,你也别忙着找人啊,我们这边遇到个事儿,你正好来了,等会你正好也把演员定了。” “演员?” “哎呀,对,你先过来坐……” 余晖一把手将贺天然拉到了监视器后面的导演椅上坐下,本来蔡决明还搁在原地掐着手算呢,见到贺天然过来后下意识就退后了两步…… 而这个贺天然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对方的举动,目光先是盯了一眼他的手指,然后抬起望着蔡小爷的脸,微微一笑。 “小六壬啊?” 蔡决明紧张得一下是把手藏了起来,一脸警惕道: “你知道?” “小把戏罢了,找找东西还行,算大事儿不能用,我吃过亏。” “……” 好家伙,这个古装贺天然一句话给在剧组颇有“神棍”之名的蔡决明给噎无语了。 “哎呀,这个时候你们就别讨论玄学了,天然哥,情况是这样的啊……” 余晖打断二人看似无意义的交流,将面临的情况详细说完,蔡决明跟两个人保持了一米半多的距离没有插话,贺天然听完之后神色古怪,道: “现在才找演员来得及吗?” “悬……” 余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实话实说。 “那……你看我行吗?这个皇子的角色我来客串。” 余晖跟蔡决明闻言同时是一愣,片刻后前者回过神是惊喜不已,当即大喜道: “行啊!太行了!天然哥你要来串这场戏的话我现在就跟制片说让他不用摇人了,我还担心找来的演员演不了皇子这么贵气的角色呢,要是你来的话,哇,那可真是太稳了……但是你这一身衣服……你在你们组串过角色了是吧?” 贺天然挥了挥手,站起身:“无碍,来个人陪我去化妆间吧。” 这人换了一身衣服,说话都古里古气的,这是入戏了吧? 余晖喜笑颜开也没往心里去,高喊一声,叫在现场的化妆老师,让她跟贺天然一起去化妆间化妆。 本来余晖也想一起跟着定下妆什么的,但贺天然此时却开口道: “你不用跟来了。” “啊?” “你不用来,就留在这儿吧。” “……啊好。” 想到贺天然自己就是总导演,什么事儿他自己说了就算,自己过去自讨没趣,余晖也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重新回到导演椅上。 蔡决明本来目送着这位贺天然跟在化妆师后面离去的背影,谁知就在这么一瞬间,贺天然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知道有人在看他,只见身子上的那颗脑袋突然是生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朝着蔡决明露出诡异一笑! “卧槽——!” 乍见这般恐怖情景,蔡决明大惊失色,心头猛地一跳,一句国骂那是脱口而出! 刚坐下的余晖也被他这一声大叫给吓得直接从导演椅上蹦了起来,现场工作人员被这一声动静惊扰,纷纷朝他们这边望来。 “不是……老蔡你搞屁啊!这一惊一乍的,你见鬼啦?” 被他吓到的余晖也是惊魂未定。 蔡决明深吸了几口气,暂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右手哆嗦地从口袋里拿出电话,好不容易翻找出贺天然的号码给打了过去,只是忙音没接。 “槽!” 骂了一句给自己壮了下胆,随后他又找出贺天然的微信,用颤抖的手指发了一句: 「你在哪,速回!」 弄完这一切,蔡决明的脸色已经惨白,余晖被他的反应给吓得不轻,等到他弄完,这才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老蔡,你这是……怎么了?” 蔡决明上下唇齿还打着架,好不容易整出一句利索话来: “化……化妆间……有其他人吗?” …… …… 随着剧情的推进,温凉每天都需要化妆两个半小时,特别是来了横店,进了皇宫,人物身份愈发尊贵,她的妆容也愈发复杂起来,今天A组最后一场是她的戏,所以她也是最后结束的。 来的时候化妆间刚好碰到同公司的几个特邀演员,他们很早就来剧组候场了,温凉作为前辈鼓励了两句,不久之后几人就被助理叫去了片场。 化妆师小姑娘帮温凉拆了发型,换掉戏服,至于卸妆什么的,她一般喜欢自己弄,所以就让小姑娘去B组片场帮忙。 今天A组收的早,这个时间点温凉暂时没有什么睡意,索性就在位置上刷起了手机,看看在冲浪线上大家对《心中野》预告片的评价。 “贺导,感觉你这身衣服咱们剧组没有啊,是你后来又找服装老师订做的嘛?” 贺天然? 他怎么来了? 化妆室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人声传进正在网上冲浪的温凉耳中,姑娘立时是一个小兔子抬头,看向门口,然后她又立马放下搁在椅子上的脚,探出身子在化妆镜前理了理头发,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面孔。 还好妆卸得晚! 就在温凉心中庆幸的同时,房间门被打开了,姑娘立马是正襟危坐,背对着来人。 “温凉老师,您还在啊?” 看着化妆镜里贺天然跟化妆师走进来,后者打了声招呼,温凉应了一声: “嗯,刚才玩了会手……机……” 温凉说着说着,忽然发现情况不太对,这镜子里的贺天然,怎么突然就换了一个造型? 头发更长了,像是把隋初朗的古装发套拿来戴上了一样,而且那身衣服也不对啊! 贺天然一个小时前收工的时候还跟自己说了说明天要拍的戏,之后自己就一直在化妆间,演员们今天拍摄的服装几乎都在这里,他上哪找到的这些东西? 温凉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飞快扭头真切地看了一眼刚坐下的贺天然,就在对方要与自己对视的时候,她又快速把头转了回来。 “贺导,这么一看你皮肤的状态是真的好啊,估计等会多余的妆都不用上了。” “谢谢啊。” 望着镜子里贺天然与化妆师的交流,温凉心中疑惑,保持着警惕,她问道: “贺导,你这衣服……什么时候换的啊?” 镜中的贺天然淡定道:“之前换的。” 温凉又问:“之前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分开之后换的啊。” “……” 听到对方回答得如此的理所当然,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换成一般人,可能真的会认为自己多心了,但是温凉的反应却是默默抓拢自己长发,扯下手腕上的发圈两三下扎好,然后扯了扯衣袖,默默站了起来。 她对一旁的化妆师道: “小丽,你先出去一下,我跟贺导有点话要说。” 正在准备化妆品的小姑娘一惊,顿时是手足无措。 剧组里关于贺导儿跟温凉老师之间有暧昧关系的传闻可不少,可是工作的时候两人都很正常,从来都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这下温凉一下提议她要跟贺天然在化妆间单独待一会,这让想入非非的小姑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麻烦回避一下吧。” 这时,贺天然也柔声对小姑娘说了一句。 “好的好的。” 回过神的化妆师化妆箱都来不及收,低着头就往门外走了。 温凉来到了贺天然的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一脸狐疑与警惕地又叫了一声: “贺天然?” 男人盯着镜子里出现在身后的女孩,笑道: “怎么了?” “你过年那天答应过我要跟你那个在英国的女朋友分手,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温凉蹙眉而问。 这句话一说,自打出现以来就一脸风平浪静的贺天然终于是有点不淡定了,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又要强压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我……嗯……这个……呃……我再考虑一下吧……” 终于,贺天然站了起来,转过身。 而映入眼帘的姑娘,竟然已是双手紧握,平行竖立于面前,她身下的脚步微微拉开,明眸里透露出一种凶悍,目光死死盯着贺天然,摆出了一副很标准的拳击架势! “这就……不必了吧……” 眼前的这个贺天然嘴里哀叹,温凉也不跟他多啰嗦,只道: “你不是贺天然,你究竟是谁?我给你三个数!” “我……我……” “一!” 一个数刚出口,贺天然还没斟酌好说词,只见温凉一记直拳打来,拳头裹挟着风声,直击对方面门! 男人反应迅捷,一个侧身堪堪躲过,拳头从他鼻尖擦去,若非如此,这一拳要是真中了,估计他那挺立的鼻梁就已经塌下来了。 “不是三个数吗?你才数到第一声……哇——” 男人正在抱怨温凉偷跑,谁知姑娘一个扭身,一脚凌厉扫出,就听“砰——”的一声闷响,小腿死死撞击在男人的小腹之上! 这个古装贺天然当场被踢得后退了好几步,肚子里那是翻江倒海,剧烈的疼痛让他捂着小腹,俊俏的五官皱在一起,一脸痛苦,双腿不由自主地蹲跪了下去。 温凉见状没有松懈,反而是拉开了两步的距离,担心对方突然暴起。 她是谁? 练拳将近二十载,比她艺龄还长了,剧组里的龙虎武师都得管她叫上一声“温师姐”,如今心上人被人冒充,这事儿她能忍得了了? 只听她厉声问道: “刚才叫你一声贺天然,你答应得还挺快,说!你到底是谁!” 本书如果有战力天花板的话,真下死手打起来,温凉排第二,她爹排第一,哪怕是练过拳的天然哥,也要往后稍稍。 第471章 剧组日常:灵异事件(下) 第471章剧组日常:灵异事件(下) “我……我……我是贺天然的……唔哇——” 蹲在地上的男人捂着肚子一声干呕,虽然什么都没吐出来,但说到重点时,脸上痛苦更甚,就连温凉都有些纳闷,她对自己出手的轻重很有自信,自己这一脚下去应该也没有伤到他肺腑什么的呀…… 不过对方既然都那么说了,显然就不是贺天然,温凉皱着眉,凌厉问道: “你是贺天然的什么?” “我……我……我是他亲戚,他爷爷叫贺海清,他爸叫贺盼山,他妈叫白闻玉,后妈叫陶微,还有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叫赵元冲,不……现在应该叫贺元冲才对,没错吧?” 地上的男人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擦了擦嘴,缓了一口气后,将贺天然家族成员的姓名跟报菜名一样地说了出来。 这其中信息量过于巨大,贺元冲不是贺天然亲弟弟这种家族辛秘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这让姑娘瞬间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消化这些信息…… 姑娘嘴里不确定道:“你……你真是他亲戚?” “……我跟贺天然长这么像,难道就不能说明点什么吗?” 地上的男人仰着头大为不忿。 他说的这个倒是事实,两个人的长相如此相似,说是没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反而还不好解释了…… 不过,这两人未免也太像了些吧? 温凉放松下紧绷的神经,走到男人近前,伸出手,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知道自己这次打人的举动有点过了的女孩有些不自然,但嘴上是一点理儿都不想亏的说道: “伱……你是他亲戚你早说呀,叫你贺天然你还答应得挺快,我还有以为你意图不轨呢,你们既然是亲戚那么贺天然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呢?” “……他不知道我过来,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被拉起来的男人犹豫了两秒,挪动身体走到了刚才化妆镜前的椅子上坐下,没让温凉看见自己说话时的表情。 “惊喜?惊吓才对吧!我还没完全信任你啊,你现在疑点太多了!不行,我要给贺天然打电话。” 温凉拿出手机,作势要拨通号码。 男人见状,忙阻止道:“别别别,你现在告诉他了,那我准备的惊喜不都白费了么?要不你可以再问我点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解释。” “那……你叫什么名字?” 温凉暂时息掉手机屏幕,环抱双臂,一副审问的态度。 男人挠着头:“我……我叫贺胜我……胜利的胜,自我的我。” “嗯——”温凉一脸狐疑与不信任,拖出鼻音后质疑道:“这是真名吗?怎么感觉……是你临时取的呢?” 名叫贺胜我的男人赶紧解释道:“没有啊,我爸是希望我长大后超过他,所以才给我取名叫‘胜我’,不过我名字里还有另外一种释义的方法,叫……” “啧,得得得,就你这说法我也行啊,照我看,你父母也是心大,‘贺胜我’谐音‘何生我’,你小时候肯定没少被同学取外号嘲笑。” “……” 贺胜我顿时愕然,神情中多了几分落寞。 感觉气氛被自己弄得有些不对,温凉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 “那什么……你是贺天然家的那支亲戚啊?你们这么像,应该是直系吧?” 贺胜我面带苦涩: “我……不能说。” “为什么?” “你刚才不是有答案了吗?” “什么答案呀,你就说了你的名字,贺……” 温凉一下想到对方名字里不太吉利的谐音,又联想到他能知道像贺元冲身世这种家族辛秘,没准他也是贺天然老爸年轻时候在外头留下的风流债也说不定啊……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种事确实不太好开口了…… “其实关于我的身世,等老……老贺来了,你问他就好,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 贺胜我将问题推给贺天然,对方说得很隐晦,温凉也不好追问,只能道: “那你衣服怎么解释?” 这个问题对方倒是回答得很快,“我其实也是个演员,也是赶了巧了,我这两天来横店拍戏,知道老贺也在这边工作,今天正好在一个片场,所以我拍完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赶过来见他了。” “那你头发原本就这么长啊?” 温凉仔细看了看对方的鬓角与额头的发际线,没有黄胶黏贴的痕迹,显然都是真头发,不是发套。 “嗐,为了拍戏特意接得呗,不想戴发套,太闷了。欸,别说这个了,我跟老贺长这么像,你怎么分出来的啊?” 虽然对方的言辞里还有许多疑点,很难让人信服,不过想到贺天然来了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何况对方好像没什么恶意,温凉也就点了点眼角: “你这里差了一颗痣。” 贺胜我愕然,不由摸了摸眼角同样的位置,“这样啊,你观察得真是仔细啊……” 温凉摇摇头:“其实这也不是重点,毕竟你刚才进门的时候我也看不了那么清楚。” “所以你后来用话来诈我?但那个时候你已经发现我不对了吧?” “对,所以更多的还是感觉,你跟贺天然在我看来……差别还蛮大的。” 温凉又仔细凝视了一番对方的面容,竟是从对方的眉眼处咂摸出了一些不属于贺天然,但又让她很熟悉的感觉来,特别是那双眼睛,让温凉似曾相识,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在哪见过。 “你……小时候如果常常被同龄的小男生取外号的话,那么他们多半是因为嫉妒你异性缘比他们好。” 温凉蛮认真的给自己刚才的冒犯找补了一句。 “嗐,都过去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 “哈哈哈哈哈。” 瞬间,刚才还略带紧张跟局促氛围的化妆间里,一下充满了欢乐气息。 温凉拉来了椅子,坐到了贺胜我的旁边。 “胜我,你这次来就是为了给贺天然惊喜?” “主要还是想……见见他,对,想要见一面,我很也高兴见到你,温……温凉。” “你认识我?” “你这么大个腕儿,说不认识才奇怪吧?” “说笑啦,十三线的小演员而已啦~” 温凉彻底是放下了警戒,手里摆弄着手机,心里想着给贺天然发条消息过去,这时就听耳边男人道: “对了,刚才听你说,让老贺跟他英国的女朋友分手……” “哎呀不是……那不是诈你的嘛!” 这下,局势瞬间是颠倒了过来,轮到温凉解释了。 “喔,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我跟他……我跟他当然是暧昧关系啊,我们……我们彼此是喜欢的你知道吧?只是现在还缺一个在一起的契机,还没戳破窗户纸呢!” 温凉虽然表面上回答得理直气壮,但心里却心虚得要死,就她的一些作为,别说窗户纸了,她已经是把窗户都拆下来了,生怕爱人看不见她的心意。 “嗯——” 贺胜我不由拖出鼻音,饶有兴致地看着温凉的反应,姑娘被他盯得恼羞成怒,眼睛一瞪,没好气道: “你学我干什么?!” 男人被她这么一吼,气势瞬间是弱了下来,缩了脑袋道: “咳……那什么,据我所知啊……老贺英国那个女朋友应该是指的……曹……曹艾青吧?” 温凉一惊,“这个你也知道?!” 如果说,在此之前温凉对贺胜我是贺天然亲戚的说法还有疑惑,那么现在算是完全信了,因为这件事,不是贺天然身边信得过的人压根就不可能知道,而且见对方表现出来的反应,应该还认识曹艾青本人! 果然,贺胜我点了点头。 “认识。” “熟吗?” “呃……”贺胜我的眼睛有些发飘,“算是……很熟……吧?”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知道情敌底细的身边人,温凉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问:“你觉得她人怎么样?” 突然间贺胜我感觉自己就不应该提这茬,现在只得打着马虎眼道: “人……挺好的呀……” “我是说,她在女性魅力这方面。” 温凉严谨追问。 “那……嗯……也是没得说的嘛,要不然老贺也不会等她这么久,对不对?” “那跟我比较起来呢?” “呃……” 温凉不依不饶,贺胜我绞尽脑汁只能憋出这么一句,当即甩锅: “我觉得谁好又不重要对吧,等老贺来了你问他呀,他肯定知道,他可太知道了!” 温凉也觉得这么问有点小家子气了,听到对方的回答,她默然不语,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贺胜我看一会,直把对方看得心里发毛,惴惴不安道: “怎么,我的回答……你不满意呀?” 姑娘摇摇头,“不是,只是刚才看到你这张脸,突然想到一个阴招。” “阴招?” “嗯,你说你跟贺天然长这么像,等会你帮我录个视频,就说要跟那个曹艾青分手,以后别联系了,互相拉黑吧,那我觉得我这边就能省下许多事儿。” “……” 贺胜我听完一脸黑线,就听温凉继续道: “不过一来你说你跟曹艾青本来就很熟;二来这么做也有点胜之不武,不是我的作风,所以这事儿说说就算了,这事儿你别跟贺天然提啊,我也只是一时间胡思乱想,免得让他误会了。” 贺胜我闻言笑道: “本来以为你要走坏女人路线,但这么听下来,你倒是挺磊落,那曹艾青要是回国了呢?” 温凉无所谓道: “过年那天晚上我才跟贺天然聊过这事儿呢,反正我想着回来不正好嘛,我可以跟人家当面竞争啊,像现在我跟贺天然这关系不上不下的,我也不想让他难做,毕竟他这人很重视一些承诺,这对他很重要。”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对方回来后,你半点机会都没有了呢?” 温凉叹了一口气,“那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了,没能力去挖别人墙角,也没能力让贺天然更爱我。” 贺胜我宽慰道:“都是公平竞争,光明正大的,不算是挖墙脚。” “你到挺会安慰人。”温凉笑了笑,又问:“欸胜我,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贺胜我垂下眼眸,像是陷入了回忆般停顿了一会,“我有。” “在一起了吗?” “……在我心里。” “噫——” 听了这种“走心”的话语,温凉双手交叉,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脸被弄麻了的表情: “没在一起就没在一起嘛,你不要把自己搞得很有故事感,很沧桑好不好?男生说这些有时候很矫情的,与其把自己弄得黯然神伤,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做一些实际上的事,你明白吗?” 似乎她的建议真的被贺胜我虚心接纳了下来,男人重新抬起眼睛,一脸诚恳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我明白了。” 别说,这种坦诚的神态与举动,还真与贺天然相似无比,就连温凉在这一瞬间都有些分辨不清他到底是谁…… “你这人……倒是蛮谦虚的,态度也实在。” 贺胜我被夸赞了这么一句,嘴上挂起一缕笑容,情不自禁说出这么一句: “爸妈教得好。” “……” “……” 温凉一下感觉不太对,对方应该也注意到了,如果他的身份真的不好说出口的话,那么对方的家庭关系应该挺紧张才对,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爸妈教得好”这种话,或许实际情况,并没有姑娘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最后,温凉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心翼翼地多问了一句: “你……爸妈是什么样的人?” 这种事情不好说,本来温凉也只是试探性一问,可贺胜我此时却真的作出了回答。 他缓缓说道: “我爸其实你看我就能看出来,我有些原则性的东西就比较随他,不过我在性格方面更随我妈一些,她是一个……我很难用三言两语概括的女性,但毫无疑问,她是一个很优秀的母亲。” “……” “……” “没了?” 温凉一心想要吃瓜,而有个大瓜就在这里,但就是不开瓢儿,这多少让她有点堵得慌。 贺胜我眼神逃避似的转悠不停。 “没了呀,你还想听什么……” “比如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点细节咯,没有哪个母亲想被儿子评价的时候,被这么笼统略过去吧!” 温凉引导着,她觉得此刻自己像个侦探,脑子里浮现出上次去贺天然家里见过的他那个后妈,还有平时通过贺天然的只言片语,构织起来的白闻玉形象,想要以此寻找一些线索。 “我妈……我妈……” 贺胜我眼睛眨得飞快,然后想到了什么,一下变得特别认真,望着温凉沉声道: “我妈是一个下雨天不喜欢出门的人。” “……” “……” 两个人眼对眼,下一秒温凉也学着他的样子,沉下声道: “我也是个下雨天不爱出门的人……” 她说着,没憋住,终是被贺胜我这个过于抽象的回答给逗笑了: “不是……哈哈哈,不是,我就想知道,谁下雨天没事儿爱出门去淋雨啊?你当这里是哥谭吗?装谜语人跟我打哑谜呢?” 第472章 剧组日常:灵异事件(完) 第472章剧组日常:灵异事件(完) 对于自个说出的谜语,贺胜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是又着重强调了一句: “我觉得下雨天不爱出门这件事,对我母亲来说很重要的。” “嘁,神神秘秘的。” 第一次见面就问及对方父母的信息,这种做法显然还是冒昧了一些,有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让温凉也没有了追问下去的兴趣,而贺胜我也适时转移了话题。 “好了,别说我了,说说你吧,温……温凉老师。” 温凉摆了摆手,无所谓道:“哎呀,别老师老师的,人都叫老了,这种客套的虚词儿对我这种十三线的小演员就免吧,你跟天然一样叫我阿凉就好,对了,你多大啊?” 贺胜我犹豫了一下,“我……二十。” “那你得叫我一声凉姐了,我比你大几岁,现在来跑剧组……嘶~你不会是我电影学院的学弟吧?还没毕业,趁着寒假出门打工来了?” 贺胜我摇摇头,“我没有念过大学,因为上高中那会发生了一些事情。” “啊?那你现在……” “因为我小时候拍过几部戏,有一些当演员的经历,所以现在就跑跑龙套,做做特约什么的。” “这样啊……” 虽说贺胜我的解释让温凉避免了尴尬,可姑娘心中的疑问却更大了,贺家怎么说都是富贵人家,想供一个孩子读书上大学,哪怕是远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帮助一下那都是举手之劳,这肯定不是什么钱或者成绩的问题……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耽误到让一个孩子连学都不上了呢? 温凉越想越是头大,索性也不再去思考,反正等到贺天然来了,自己应该就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对此,贺胜我也像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般,甚至还鼓励起了温凉来,他道: “说起这个,凉姐,我可能还要庆幸你现在名气不大呢,要不然这次我也不会那么轻易见到你呀,不过等你现在这部剧拍完之后,人气应该会涨上一大截,未来一定会是星途熠熠,大有可为,没准还能成为影后呢,我可是发自真心这么认为的,我看过你演的剧!” 吉利话没有哪个人不爱听,温凉听完也是笑意盈盈。 “借你吉言呀,影后什么就免了吧,我现在就是一个配角,演好角色人物,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至于其他的,未来再说吧。” “戏里演配角不要紧,但自己的人生,还是自己做主为好。” “那是肯定的。” 贺胜我感慨了一句,温凉不知他为啥突然感慨起了这个,没等姑娘发问,就听男人笑道: “其实我这次认识凉姐,最好奇的就是你为啥会喜欢上老贺啊?” “很好奇?” “那可太好奇了~!” “嗯……这个问题我其实回答过蛮多次了……” “那就从另一些没说过的方面来讲讲呢?” 温凉一顿,无论是对贺天然,还是上次去到贺天然家里,她都很明确表达过自己对贺天然爱,以至于现在又有人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她也不想老是重复之前的话语,对方的提议让她略作了一番思考。 “另一些方面……抛开什么物质、容貌、性格这些不谈,那就是……命中注定?对了,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姑娘显然是想到很重要的一些东西,贺胜我好整以暇,附和道: “我相信啊,什么命中注定,一见钟情什么的,我还相信星座和八字呢。” 对方的赞同让温凉开始滔滔不绝: “对吧!不过星座什么的就算了,我查过,贺天然是摩羯,我是水瓶,才51%的匹配度,结果评价是什么今世缘浅,呸!完全不靠谱……嘶,我要说什么来着,哦对对对,今生……欸胜我,你知道前世今生这种说法吧!” 贺胜我身体不由微微前倾,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他问: “怎么讲?” 温凉一边回忆,一边徐徐说道: “就是……有好几次,我跟贺天然在一起的时候都会出现一种似曾相识的即视感,那种感觉很像是一场真实的梦,梦里都是我们曾经历过的情景,不光是我,贺导儿也有这样的感觉,可我可以保证,我们当时都很清醒,就好像我们曾几何时就已经在一起过……我这么说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啊……” “就像是命中注定你们会在一起的……宿命感?” “对!就是这样的感觉!” 温凉很赞同对方口中“宿命感”这个词儿。 贺胜我沉声道: “我曾经听一个姑娘跟我说,让一个人对自己产生好感的最好方式,就是出现在他的梦中…… 但你们的情况,似乎要更强烈一点?你喜欢老贺,会不会是受到了这方面的影响呢?” 温凉张了张口又止住,随后沉默了两秒,最后才是摇摇头,否定道: “不,不是的。没有这些我也会喜欢他,如果真的说我是因为这个喜欢上他,还不如说,是我们相遇在彼此最好的时间节点上,当然,如果再早一点,我也是很乐意的,这可能就是我会产生出这种感觉的诱因之一?” “这些……似曾相识的幻觉,会给你产生负担吗?” 温凉摇摇头,“不会啊。” 贺胜我像是松了一口气,又问: “那你想弄清楚这些幻觉产生的原因吗?或者说,弄清楚自己的前世?” 温凉皱眉沉思起来,口中不确定地道: “我……不知道啊,而且幻觉这玩意儿,怎么可能调查得明白呢,所以我就问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嘛。” 贺胜我点了点头: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相信啊,只是在我看来,这些幻觉也不过是你跟老贺之间感情上的锦上添花,所谓的宿命感也好,命中注定也好,这些都不及你内心的真实感受,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你们今时的相遇,才造就了你们现在的关系,而且前世今生嘛,今生才是最重要的,那么在意前世,怕不是上辈子你们是一对痴男怨女哟。” 当他说完这番话后不见回应,这才发现温凉侧着头,一双眼睛满是狐疑地盯着他没说话,贺胜我不自然地避开视线。 “怎、怎么了?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只是你刚才说这番话的神态还有语气,都太像贺天然了……” “……” 温凉兀自是口中念念有词: “你说你有些地方像你爸,我还以为你是贺叔叔的私生子,但我了解的贺叔叔基本上也不会这么说话啊,难道你是他兄弟姊妹那边的孩子?” “咳……当着人面前推测这些有点过分了呀!” 姑娘意识到这样不礼貌后,表情也是微微一窘。 “我……哎呀……我这人疑心比较重嘛,而且你还跟贺导儿有关系,所以我就有点……嗯,不好意思哈。 还有,刚才这些事情,是除了我跟天然以外,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别跟外人说喔,娱乐圈里对这种事儿还挺敏感的,而且我有时候都感觉这些事儿神神叨叨的,要是被好事者或者八卦媒体传出去,指不定又是谁谁谁去东南亚那边求签下蛊拜龙王了呢。 感谢你的理解,锦上添花,我觉得这个比喻很棒!谢谢你,也很高兴这次能认识你,贺胜我!” 说罢,温凉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对着眼前的男人伸出了手。 贺胜我的望着半空中的那只手,忽然间是有些手足无措,他表情局促,手抬起又放下,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这才缓缓又举了起来。 “我、我也很高兴能够……见到你……凉姐。” 而就在两人双手交汇的一刹那,门外突然远远传来一声大喊: “阿凉——!!” 这道嗓音里充满了急切与熟悉,两人都是一惊。 “欸!在呢——!” 温凉抬头高声回应了一句,手一下是移开了去,只留下贺胜我的手掌孤单地悬停在原处。 “是贺天然来了,他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嗯。” 姑娘对男人说了一句,雀跃站起了身,走到化妆间的门口开了门,丝毫没有注意后者表情里掠过的一丝伤感情绪。 这一头,温凉打开房门,只见贺天然迎面快步走来,他面带焦急,身后除了跟着余晖、蔡决明,还有十几号场工、助理,甚至是武行的几个大老爷们都来了,一群人浩浩荡荡,阳盛阴衰。 而这群男人里头,只有那个刚才出了门的化妆师一个女孩,不过在这么安全感满满的簇拥下,她还是满脸的惊恐与慌张,见到温凉开了门,眼睛一红,差点没哭出来。 温凉看见这阵仗更是一头雾水,这来势汹汹的势头,是要打架吗? “你们怎么……” “阿凉,你还好吧?” 不等温凉说完,已经走到她近前的贺天然便抢声开了口。 “我……我很好啊,你们这是……” 温凉心中疑惑万千,跟在贺天然身后的小姑娘带着哭腔,慌张道: “凉姐凉姐,剧组闹鬼了!有两个贺导!刚才那个……那个人是鬼!” 温凉一听乐了。 “哎呀,什么鬼不鬼的,那是他装出来吓唬你的,他人不就在我身后坐着的……嘛……” 就当她说着,想跟众人介绍贺胜我时,她一扭头,留在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瞳孔不由收缩了两下……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这么大个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化妆间的布局一眼能够尽收,温凉快步走到几个专门用来换衣服的隔断间,那是现场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只是当她推开门,里头仍然是空空如也…… “……” 众人安静得诡异,大家沉默着眼神互换,现场只有温凉找人弄出的动静,其他人好像都已经在心里默认了,刚才整个化妆间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贺导儿……这……” 蔡决明看向贺天然,欲言又止,后者走上前,想要拉住慌乱找人的温凉,谁知手一接触,姑娘顿时是一个激灵,受惊般地叫了一声。 “啊——” “别怕,是我。” 见到对方这才后知后觉叫出了声,贺天然牵住了她的手后便再没有松开。 温凉再怎么要强,但终究还是个女生,碰到这种事难免还是有些恐慌,看到她眉头紧皱,眼里带着惊惧,而这一握,温凉像找到救命稻草般,紧紧握住贺天然的手,嘴里不停解释道: “天然,刚才这里真的有个人,他跟你长得起码有九分像,他说是你家亲戚,他还跟我说了他的名字的!” “慢慢说,慢慢说,我就在这儿,不着急。” 贺天然像是在安慰一直受惊的兔子,语气与神态里充满了耐心与怜惜。 不过,这个时候的温凉,怕是无暇注意到这些了。 事后,众人安抚了好一会,温凉才逐渐平静下来,陆陆续续说起刚才在化妆间里发生的对话,而这间化妆室,经此一事后,《心中野》的剧组也就再没用过了。 直至过了几天之后,再聊起此事时,温凉仍然心有余悸,因为贺了,他家都是独脉,没有什么亲戚,但偏偏关于贺元冲的身世,又印证了姑娘当晚遭遇的真实性,而且此事的目击者很多,偏偏就贺天然这个当事人没撞上,当真是奇了怪哉。 不过为了开解温凉,贺天然偶尔还是会打趣道: “贺胜我这个名字还挺好的,胜我、胜我,嘿,有点意思的。” 姑娘不解道:“名字的寓意不是显而易见吗?还有什么解释?” 贺天然摇头晃脑,胡乱掉着书袋,说道: “《道经》里面有句话,阴阳宗我,五行符我,四时成我,我命者我,故曰‘胜我’。道教是唯一能把‘我命由我不由天’这种概念写进经书里的宗教,所以我是相信你那天遭遇的,毕竟你取不出这种中二感满满的名字。” 温凉听完之后撇了撇嘴,嘴里哼唧了一句: “那是,也就只有你这种人才会喜欢这种调调,真不知道‘何生我’这三个字哪里好听了~!” 由此,贺天然对这个名字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而温凉,似乎更在意另一件事,那句看似谜语一般的“我妈是一个下雨天不喜欢出门的人”给她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以至于未来每逢阴天下雨,她都想反其道而行地出门走一走,因为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时,她会有点怕…… (P.S:灵异事件终于写完了,这件事大家在这本书就真当成一件灵异事件发生就好,不必过多深究。) 第473章 剧组日常:救得人间薄命花 第473章剧组日常:救得人间薄命花 剧组这种地方,发生灵异事件的案例其实不算稀奇,特别是拍摄一些古装剧或者片场在较为偏僻地方的时候,但凡是在剧组混久了一些的人,都能碰上那么一两次,这也是为什么我国影视剧组开机之前会例行举办拜关公,拜财神这类传统祭祀活动的原因之一。 不过发生这档事儿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因为这个圈子里一直有这么一种说法,就是发生了灵异事件的剧组,在片子上线之后,肯定会爆火! 不管这种说法有没有什么依据可考,起码安定人心,自欺欺人的效果是顶满了的,特别是经过这次事件之后,剧组不仅没有蒙上一层阴影,反而拍摄工作进行得更加地顺遂,那一夜皇子的戏,也由真正的贺天然客串了一把,效果很是不错。 值得一提的是,蔡决明成为了这次事件中获利最多的人,他是第一个发现情况不对,通知贺天然的人,因为其本人更是懂得一些风水命理,所以“蔡半仙”这个诨号开始不胫而走,别人叫他一声“蔡爷”的时候,这厮答应得也更有底气了很多很多。 显然,“情场失意,职场得意”的这句俗语现在用在他身上那是再合适不过,而且这牲口貌似是真有本事傍身,上次顾乔蔓去到贺府,无意中说出的那番对风水的见解,就是源自于蔡决明。 一天拍摄的午餐间隙,几个人在片场闲聊,贺天然闲来无事,便好奇问道: “老蔡,你那么有本事,温凉前几年时运不济,你作为她的朋友,怎么不见你出来指点指点?” 当时蔡决明刚收拾完器材,领了饭就蹲在剧组的暖炉边取暖,他手里捧着一碗热干面,一边还装着还有几个红糖馒头跟窝窝,碗中冒出的热气夹杂着他口鼻中因为冬天寒冷而喷出的白气,嘴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光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指点?” 听到这个问题后,他嘴里含糊了一声,整个人都楞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然后自嘲一般笑了笑,又是嗦了一口面,待到吞咽完毕,他擤了擤鼻子,才道: “我道行不够,瞎指点这些迟早会害人害己。” 贺天然一下是想到了他跟顾乔蔓的往事,想到如今女方大火,加上蔡决明的反应和本事,就很难不往“玄学”这方面去想。 他安慰道:“我倒觉得,如果能洞悉一些自然运转的规律,然后去帮一些好人趋吉避凶,消灾解难,应该算是积了功德。” “可人心跟人性这些玩意,要比什么自然规律变化得更快,这其实才是所有命理运势里,最难解的变数,你知道这个人的运就是这么走,但无法知道他应了这个运,会变成什么样的人,这也是我说自己道行不到家的原因。” 蔡决明放下碗筷,看向贺天然,继续道: “贺导你相信这个?” 坐在导演椅上的贺天然想了想。 “怎么说呢,我对于自己不懂的事儿,一般都保持着谨慎和敬畏的态度,至于相信与否我现在也说不好,不过‘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这种话我是很认可的。” 蔡决明点点头,见对方态度如此,他略作思索,吐露出一句: “其实凉姐面相我仔细瞧过几次,就……欸对了,我记得凉姐小时候演过《红楼梦》里的薛宝钗是吧?” 听到这没头没脑,拐了弯的一句,贺天然答道: “没错,应该是她八九岁……还是十一二岁的时候演的,这是她演员履历里代表作品的第一行,那时应该也是她第一次演戏吧,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就瞎聊呗,有一说一,凉姐确实长得很有薛宝钗那种富贵逼人的感觉,不过就她本人而言,贺导儿,你是导演,如果你来选角,你觉得她的性格更像《红楼梦》里的谁?” 闻言贺天然陷入沉思,蔡决明拿那馒头啃了一口,也不催促,默默等待。 “性格吗?如果单就这一点而言……我觉得……我会觉得她更像晴雯一点。” “怎么说?” 贺天然评价道:“喜欢她的人,会觉得她天真烂漫,心直口快;不喜欢的会觉得她咄咄逼人,傲慢自我。不是,你就照你刚才的面相继续说呀,扯《红楼梦》干啥?” 蔡决明笑道:“《红楼梦》是本奇书好吧,天下女子皆可对号入座,找到相似或者复合的原型,我问你,晴雯在书中的判词是什么?” “哟,你这么问我,我一时半会都想不起来了,我又不是红学家。” 贺天然略感为难,正要闷头思索,门外突然悠悠传来一道人声: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风流灵巧招人怨。 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挂念。” 只见一人手里端着餐盘,上面是一碟蛋炒饭,一碗紫菜汤,饭里还混着一个大鸡腿,来人迈过门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虽然嘴里说出的判词古意盎然,只是他这般故意卖弄的形象,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不消说,此人正是胡岳。 “哎呀,咱们两人真是跟贺导英雄所见略同,其实还在读书那会,我跟老蔡头就窝在寝室里分析过表演班里的好多女生跟《红楼梦》之间的人物关系,我们就觉得凉姐的性格蛮符合晴雯形象的,单纯是艺术探讨啊,没别的意思。” 胡岳大喇喇地坐在两人之间的位置上,刨了口饭,自然地加入了话题。 贺天然笑道:“那被你们代入到红楼里的姑娘可真倒了血霉了,毕竟这书里有好结局的人可不多。” 蔡决明摆手道:“这可不好说哦,曹公的后四十回谁都不知道,所以正确来说,好多人物就没有结局。” 胡岳随即附和道: “就是,不过晴雯的死,是曹公自己写的,这一点倒是很明确,我们客观一些讨论嘛,其实我们都挺喜欢凉姐为人的,但就像晴雯的判词,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 凉姐是什么性格贺导你也清楚,娱乐圈就像是个大观园,凉姐虽然不是刘姥姥,但她肯定也唱不成主角的戏呀,你想,她一没有背景靠山,二是性格又硬不服软,最重要的是她还长得漂亮,你说这样的人,她不招惹点非议都不现实,这不前几年她那些黑料,不就印证了这一点么? 所以要我来说,凉姐遇到贺导你呀,算是真正摆脱了丫鬟晴雯的命运,正式升级成薛宝钗了。” 这么结合起来,贺天然觉得他们两人说得还有那么点道理,但又有点怪怪的。 果然,一旁的胡岳道:“那薛宝钗也不见得过多好,不管是高鹗后来的续写,还是前文留下的伏笔,反正十有七八都要被冻毙于风雪之中。” 贺天然纳闷了,反唇相讥:“欸,你个老蔡梆子刚才不是说好多人物都没结局吗,怎么现在又说出十有七八这种话了?” 蔡决明乐呵呵道:“那不是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提前看了剧本了么,‘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这判词还不明显?有些东西虽然没明写,但合理推测一番走向还是可以的。” 这犊子态度反复,怎么说怎么有,道理都给他占完了,贺天然的讨论欲望一下就被勾动的直顶脑门儿,决定好好跟这厮好好辩上一辩。 “老蔡头,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不是贾宝玉看了剧本,那些人物就真得要按剧本结局来的。” “喔?贺导儿有何高见?我们洗耳恭听。” 贺天然本来坐在导演椅上舒舒服服翘着脚,聊起这个,就把脚放了下来,正襟危坐,一下就起了个范儿,他道: “我先说明啊,我不是红学家,对《红楼梦》了解也没有多深刻,我只是从读者兼同为创作者的角度,来跟你们盘一盘这故事要怎么写下去。 咱们先假设一种可能,就是贾宝玉在太虚幻境里看到的那些暗合人物命运的判词,谶语,书中那些诗词,细节,其实都是想给读者营造出一种危机感和命运本该如此的感觉,可到最后,他不那样写呢?” 胡岳摆手道:“这不会,曹公这个人就是喜欢利用这些来隐喻人物的命运走势,这是公认的,也是为什么高鹗的续写能广泛流传的道理,褒贬暂且不论,起码里头确实迎合了前文的一些铺垫。” 贺天然“啪”地一声一拍大腿,说道: “我觉得差就差在这儿你知道么,高鹗这假续的这四十回,就是把一个伟大深刻的作品,引入到了一个狭小庸俗的小悲剧里,什么钗黛争婚,二女一男,家长跟着出坏主意,俗啊,俗不可耐! 想想,一百二十回的大书,牵扯了那么多人物命运,曹雪芹写这书,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这么些年下来他就为了写这么一个小悲剧? 咱们呢,先把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给抛一抛,什么太虚幻境的判词谶语,女孩个个都是薄命人,咱们从大地方把它这主题给破一下,你们觉得曹雪芹的后四十回,就会为了把这些安排好的命运照写一通?” 这番掷地有声的观点和反问,把蔡决明跟胡岳都给震住了,虽说这也只是个人之见,但亦是反映出贺天然在创作乃至到人格上的一些特质。 胡岳问道:“那,红楼要是换成贺导儿你来写,你会写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贺天然赶紧推辞道:“别别别,你别架我啊,这种奇书我一辈子都写不了,我没那才华和本事,不过你要问我对结局的看法……我倒是想起一个故事来,应该可以代表我对此的一个态度。” “什么故事?” 男人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龚自珍有一首诗,我先不说诗的内容,它的背景是这样,说是城北有一处废屋要推到了重建,其中这个院落里面就是杂花生树,植被很是茂盛,里面特别是一株桃花和一棵海棠,长得极其好看,要是就这样被围墙压到了,或者是推翻了,就非常可惜。 这天诗人路过,见到这样的情景心生怜悯,就跟主人打起了商量,这主人也是痛快啊,就把桃花跟海棠一并送给了诗人,于是诗人就作救花诗一首,偈示曰—— 「门外闲停油壁车,门中双玉降臣家。 因缘指点当如是,救得人间薄命花。」 你问我对结局什么态度,这首诗就是我的态度。” 说完,贺天然还意犹未尽,他双臂抱起,脚重新翘了起来,口中喃喃,欣慰自得,反复道: “因缘指点当如是,救得人间薄命花,啧,挺好,真挺好。” 蔡、胡这对卧龙凤雏都听傻了,一个手上的馒头忘了啃,一个嘴里的饭也忘了吞,最后还是胡岳咀嚼了两下,把口中的蛋炒饭吞咽下肚后,冲着贺天然竖起大拇哥: “贺导儿乃真文青也,有悲天悯人大慈悲,余远不及汝分毫!来来来,奖励鸡腿一只!” 说着,他真要把饭里的鸡腿夹过来,贺天然见状大骂: “槽,你滚啊!” 小屋里,三人笑成一团。 “那……贺导儿,你现在还想知道我给凉姐看过的面相吗?” 蔡决明这时问道。 贺天然一愣,随即摆摆头,笑道: “算啦~!你道行不行,我听了也白听。” 一开始,他只是好奇玄学,然后聊到经典名着,由此又从文学创作映射到了对人生命运的态度,这一通聊下来,最初的那点好奇,好像已经无关紧要了。 “哟~你们好像聊得蛮愉快的嘛,刚才去打饭时都能远远听到你们的笑声。” 一道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温凉披着一件黑色的皮草大氅,内搭一袭暗红色的宋制襦裙,手里捧着一尊小巧精致的手炉,这些本来是她在戏里的服装道具,不过防风御寒的效果却是实实在在。 “哟,这是薛宝钗来了。” “错,这是余温来了。” 贺天然没好气地看了这两个打趣的牲口一眼,无奈纠正道: “这是你们凉姐来了!” 温凉走进小屋,一脸疑惑,问: “什么薛宝钗?你们在聊《红楼梦》吗?贺天然,你们几个是不是私底下编排我呢?” “没有没有没有……” 贺天然摇头如摆钟,其余二人默默吃饭看戏。 “那你们聊的什么?” 面对温凉的好奇,蔡决明添油加醋,胡说八道: “刚才贺导让我看面相,我说他有子孙福呢,将来会有四个孩子!” “蛤——?!” 贺天然一听人都懵了,老子救花都只救两朵,生孩子能生出四个来?这是直接double加倍了是吗? 也不知道温凉是真的信以为真,还说想要趁机起哄,只见她极其认真且为难地皱起了眉: “四个?四个太多了吧?三个还好,另外一个哪来的?” 贺天然直接绷不住了: “你问我啊?我特么婚都没结,我哪里知道我有几个孩子?!” 谁知,蔡决明还不嫌乱: “哎呀,贺导儿你信我,凉姐真的有旺夫相,我一直想跟你说来着……” 胡岳更是直接是火上浇油: “对对对,贺导儿你说你没事儿跟我们聊《红楼梦》干啥,就算是凉姐演过,你也不能一直提啊,这多明显不是……” “蔡决明——!胡岳——!我淦你们奶奶个腿——!老子弄死你俩!” 贺天然怒目圆睁。 龚自珍这首诗,由书友“忠烈公”提供,他说这首诗很符合这本书的一个基调,我见时深以为然,于是就用《红楼梦》为引子,安排在这里了。 其实每每写到贺、胡、蔡三人的剧情时都有些感慨,如果把这三人的夜聊剧情过一遍的话,大家应该可以很明显感觉到贺天然这个人物的一些心理变化。 PS:话说,“龚自珍”与“贺胜我”这两个名字,也是相映成趣。(笑) 第474章 影片主题曲 第474章影片主题曲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六月初。 距《心中野》拍摄阶段的杀青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 经历了小半年的剧组生活,一下回归繁华的都市,贺天然最初都有点不适应,不过在稍微休息了几天之后,他又得投身于《心中野》的后期制作中重新忙碌起来。 这就是导演区别于演员、摄影、编剧等工种的特殊之处,别人的工作完成了,而对贺,他也只是收集完了全部的素材,如果要把完整故事编织起来,现在才是开始。 给他的时间不算多,四个月,企鹅跟山海已经决定八月份剧集上线,所有的宣传工作已经有条不紊地展开,虽然时间紧迫,但其实还好,影片的后期粗剪早在拍摄的时候就开始了同步进行,如今精剪进行到了三分之二,剩余还有音乐及部分的特效还没做完。 蔡决明跟胡岳拍完片子之后又火速地赶往了下一个剧组,港城都没来得及回,蔡小爷因为灵异事件的事在横店混出了点名堂,虽然不是依靠摄影技术出名,但总归是让人知道了有这么一个摄影师存在。 据说他现在这个活儿,就是别的剧组知道了那件灵异传闻后找上的他,项目肯定跟《心中野》没得比,但好像是一部与惊悚、灵异擦边的网剧,剧本肉眼可见的烂,但别人给钱呀,反正拍个把月就回来了,权当是赚外快。 阿柳这次充分体验到了剧组的生活,说是下本书想写些关于娱乐圈的爱恨情仇,开玩笑说要把贺天然设定成男主的原型,贺天然反问那女主角是谁?听说网文作家都喜欢把自己代入到小说人物里,你莫不是要占我便宜? 阿柳忙说她没有那么恶俗,她还是更喜欢用旁观者的视角来写小说,至于女主角的原型确实是有的,但她只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留下一句敬请期待。 至于演员们,隋初朗跟顾乔蔓,这两个顶流结束了拍摄自然是通告拉满,最近看他们分别上了几个综艺,时常会听见他们会谈论起《心中野》拍摄时的经历,其实一个演员看不看重一部自己参演的戏,看他们的宣传态度就能知道。 毕竟这也是他们的作品,如果是一部烂剧,只是为了恰烂钱,那么几乎也不用指望他们宣传配合。 饰演国柱公,也就是剧中温凉父亲的孙彰文,在角色杀青之后正式被贺天然签了下来,这应该是他有了经纪公司之后,第一个主动签约的演员,这剧中,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奉献了很多场出色的表演。 不过话说回来,《心中野》归根结底还是一部面对年轻观众的古偶剧,所以即便这类戏骨演得再出彩,但能发挥的终究有限,就连贺天然都感叹这次用孙彰文来演这部剧,简直就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当然了,提到戏里这些演员,就不得不说温凉了。 如今剧还没有上线,但这姑娘的知名度相较以往已经呈现出一种平稳上升的势头,毕竟从她跟贺天然拍了那条VLOG开始,关于她的话题就一直跟随着剧集的宣发一直保持着不错的曝光。 以前一些很难接到的综艺跟平面的通告邀约,现在也搭上了剧集热度的顺风车,至少从前那种个把来月没有工作可做的窘境,已经不复存在。 其实别说她了,就连贺天然这个幕后的导演,也接到了来自国内一档知名综艺的邀请,届时剧组的主要演员都会参与录制,为《心中野》宣传造势。 这是企鹅那边的宣发部门帮忙搭的线,像之前拍《心千结》的时候可没这种待遇,倒不是山海这边没这种资源,完全是影视娱乐行业的根基太浅,一些玩法跟规则还没摸透。 贺天然面对这种通告,心情还是蛮微妙的,主要是他个人的身份就很有话题度,顶级富二代加优秀青年导演,有拿得出手的作品,证明过自己的能力和才华,最可怕的是形象又好,无论是内在、外在、背景、能力,这四项属性都是拉满了的,就这种人设,无论是放在那个时代的娱乐圈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不怪阿柳老师要以他为原型创造男主角了。 就这种人,你不让他去台前晃荡一圈,创造些价值,任谁都会觉得可惜。 这一点,从他冲浪线的粉丝数量就能看得出来,他公司里最红的是谁?拜玲耶吗?不!是温凉吗?也不! 是他,贺、天、然! 拜玲耶跟温凉在冲浪线的粉丝加起来,都没有她们老板一个人的来得多…… 其实贺天然自打剧组开机以来,也没怎么在社交平台上活跃,就是偶尔发发剧组的日常或者剧照,就连自拍都很少,但他的一些数据却极好,山海的同事告诉他,如今他的数据表现,不亚于一些准一线的小鲜肉…… 说起来这波热度,最开始还是缘起于温凉的那条VLOG,毕竟谁会拒绝一个有颜多金,上进能干,还亲手开着飞机带你上天入地的年轻富二代呢? 很多男性朋友可能不理解,但只要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当女性朋友看那条VLOG时,把自己代入到温凉的视角,或者直接就是女友视角,那么那一天就实在过得不要太幸福。 所以说啊,在眼下这个“男色当道”的娱乐圈里,男艺人要比女艺人好混得太多太多了…… 接不接受那档综艺,贺天然现在还在考虑之中,毕竟他的工作与生活的重心还是在幕后这一块的,但关于影片宣传方面,他也留下很多心思,时常在网上跟剧粉、书粉们沟通与交换意见,得益于阿柳老师笔下作品广泛的知名度,在影视项目还未成立之初,网上就已经有了许多书粉自发的二创作品。 而在一次沟通的过程中,书友发来一支名叫《喊冤》的二创作品,里面的画面是利用了《心中野》的预告片,还有几位主演以前拍摄的古装剧片段混剪而成,主打就是一个剧情的虐心展现。 别说,虽然内容是东拼西凑的,但结合到一起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而且这些老书友还告诉贺天然,这支二创作品所用的BGM《黑夜问白天》对他们这些粉丝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 这件事儿贺天然倒是知道一些,阿柳说过她是林俊杰的歌迷,在写小说的很多时候,都会一边听偶像的歌,一边汲取灵感,而《心中野》这本书,也是她一开始听了这首歌后才有了下笔的想法,可以说是本书毫无争议的隐形主题曲了。 不过这件事儿阿柳在拍摄的时候却很少提及,因为结合这首歌的知名度、演唱者还有商业用途,可能拿下来需要的费用,估计要比买下她这本书的影视版权还要贵…… 书粉:「贺导儿,如果可以的话,剧里用一用这首歌吧~」 贺天然:「谢谢伱们的建议啊,我们负责音乐老师也为这部剧制作了许多精良且动听的曲子呢!」 书粉:「但这首歌对我们书粉来说,真的非常有意义!」 贺天然:「……嗯行,我这边会认真考虑的,毕竟涉及到版权的问题哈,大家多担待,我这边能做到的,都会尽量帮大家做到。」 …… …… 港城,第六感觉录音棚。 今天贺天然过来跟负责音乐制作的几位老师开会,《心中野》的一些背景音乐很早就开始做了,但关于一部分重要情节的人声插曲换了好几副曲跟词,贺天然都不太满意,恰好今天开会,他就把这件事说了一下。 “真想在音乐层面完成读者这种主观诉求的方法很少,这跟音乐好坏没关系,因为别人都先入为主了,我们也很难做。” 几个音乐人很是为难,音乐这玩意儿本来就主观,而且书粉还带了一层滤镜,贺天然现在想要类似的或者是超过这首歌的作品,这就把他们的压力搞得很大。 诚然,贺天然的这种要求看似有些无礼,但当年姜文压迫久石让,后者叫苦不迭,扬言再也不合作,但最终还是被压迫出了一首《太阳照常升起》的神级配乐,说明艺术创作这玩意,你想要对方完成自己的诉求,有些时候就不能太在意自己是否会冒犯到对方。 但可惜,在场也不是谁都是久石让。 这样的回答让贺天然有些气恼,他捏了捏眉心,不由是话里带了些刺儿: “从剧组开机到杀青,再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了,一首让我很满意的主题曲都没有。” 其实这次拍摄的整个环节都让贺天然很满意,就是音乐部分推进缓慢,如今拖到现在,让他怎能不上火? “如果你只是需要这种感觉的话,可以摘出这首歌的一段旋律来重新编一下,这是行业里比较通用的做法,既不构成抄袭,也可以做到让听众有熟悉的听感,大家做起来也都方便。” 几个音乐人面面相觑,这时唯独一个跟贺天然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语气里略带着讥讽地说了这样一句。 这个人叫魏醒,也是巧了,他曾经是INTERESTING的键盘手,毕业后成为这家公司的一名音乐制作人,贺天然找上他,完全是因为这家公司。 不过跟蔡决明,胡岳这类因为工作关系从而加深了感情不同,魏醒跟贺天然接触的机会不多,性格也比较特立独行,比较冲,所以就不存在什么交情,单纯是因为温凉和乐队关系,才勉强算得上是彼此认识。 只见他说完这句话后还拿起可乐含着吸管喝了一口,显然很是见不得贺天然这般压迫他们的做派。 这根导火索真是把贺天然给点笑了,他揶揄道: “你是说抄吗?这么低级啊?你就是这么糊弄你们客户的?” 魏醒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 “不然怎样?你又让我们做出比《黑夜问白天》还好的歌,又要让那些粉丝满意,那我可以说我也是这本书的粉丝啊,我就是对自己做的东西满意,你怎么说?要不你来个高级的,看看你能不能满足所有人。” 在这个行业中,最常见的矛盾就是有些人商业跟艺术拎不清,你分明在做一个很商业的东西,需要去满足大部分人的观感,但就是有些人,既看不起商业,又玩不明白艺术,于是做起商业来就抱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用着说教的口吻让别人接受自己东西,要是别人不接受那就破罐破摔,玩起一些比低级更低级的东西,自以为别人就喜欢这个。 贺天然一针见血地说道: “我是满足不了所有人,但你这种提议,确实是可以做到让所有人都讨厌。 我不知道给你们的费用能不能让你们尽心尽力把这件事儿给做好,但这笔钱对你们公司来说应该也是个大项目了。 魏醒,我不清楚你对你所处的行业,自身存不存在什么职业追求,我说这个也不是在PUA你,时间跟钱我都已经给到位了,现在没出活儿单纯是你们能力不行,你也甭想着什么整顿职场,对上管理,先把你自个给整顿好吧,不要老是觉得自己多么了不起,你要是真有才,当初你跟温凉组乐队的时候,不至于连一首脍炙人口的口水歌都写不出来。” “你……” 魏醒心中一团火直顶脑门,刚“蹭”地一下站起来,就被一旁带他的师父呵斥了一声: “魏醒你先出来,等你冷静了再回来!” 坐在沙发上的贺天然好整以暇,魏醒闻言瞪了他一眼,在停顿了几个呼吸之后,他扭身走出了录音棚。 “贺导……” “没事儿,大家都是年轻人,有点火气跟棱角都很正常。” 对方师父想要给徒弟解释解释,这边的贺天然已经恢复了理智。 这种事情,他在公司还有剧组已经遇到过好多次了,年纪大的人还好,要是年纪小的或者跟他同龄的,那要是不服你,直接当面甩脸子的事儿可太正常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关于歌曲的制作,是我们这边再给你出几版demo,还是说……” 贺天然叹了一口气: “算了吧,你们能联系上《黑夜问白天》的版权方吗?把这首歌直接买了用吧。” 本来想当一把姜文,压迫压迫艺术工作者,量身定制固然好,但到头来发现,还是昆丁的那一套“拿来主义”好使,配乐那需要做呀,遇到合适的直接拿来用了呗,他贺少爷又不差这点钱。 抄袭? 败人品不说,还毁了影片的观感,属实是得不偿失,还不如直接启动“钞能力”来得方便。 “能联系上,应该没问题,那……是包括原唱一起吗?还是说只要词曲就可以了?” “价钱不一样吗?” “看怎么谈了。” “那就看对方怎么说咯,其实光是词曲就可以,到时候安排温凉来唱,反正这事儿你们尽快。” 贺天然淡淡说道。 第475章 黑夜换白天(一) 第475章黑夜换白天(一) 六月十二日,9:21am。 港城,第六感觉录音棚。 等黑夜问白天,能不能赦免,灰色的人间 别交换吧日夜,冰封的眼泪,一滴就很咸 …… 音乐工作室这边的动作很快,关于《黑夜问白天》这首歌的版权很快就谈妥了,虽说汇款跟授权还需要一点时间来走流程,不过重要的事情都已经定下,所以也就不妨碍音乐室这边提前的改编跟录制的工作了。 贺天然戴着监听耳机,耳中传来的是一道动人且缠绵的歌声。 他抬眼透过隔音玻璃,看向录音棚里的正拿着一页歌词,全身心投入演唱之中的温凉。 他又看了看周围几个负责调音录制的老师,见到他们脸上带着一种陶醉与欣赏,贺天然心中自豪无比,他摘下耳机,面上是那种藏都藏不住的炫耀,展臂拍了拍左右两个老师的背,说道: “怎么样,我说了她唱歌很厉害吧!这首歌交给她没问题。” 两位老师亦是摘下耳机,夸赞道: “可以呀,真的可以,这是我今年听过的女声中辨识度跟技巧性最好的了,她的音色让我想起了从前飞儿乐队的那个主唱,老陈你觉得呢?” 另一个音乐人点头补充着: “没错,你一说我觉得还真挺像,特别是这个情感的张力跟爆发,这估计跟她本身是个演员也有关吧?这首歌里关于情感的表达确实是唱得很到位了,还有……” 听着两位音乐人的评价,即便他们不是在说贺天然,但男人脸上依旧是止不住的笑容。 他怎么可能不自豪呢? 那可是他亲手栽植的玫瑰啊…… 没有人会比他更加期待这朵玫瑰完全绽放的那一天了…… 贺天然重新举目望去,温凉正好是一曲唱罢,一手拿着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今天因为是幕后录歌的关系,所以脸上未施粉黛,在打扮上也恢复到了她最喜欢的运动休闲风,头发扎成两股麻花辫垂在胸前,见到男人望来,姑娘另一手飞快打横,在眼角边比了个V,活力元气的同时,可爱度还爆表。 男人见状一笑,正想回应,却听一旁的魏醒已经按下录音隔间里的麦克风,建议道: “阿凉,我给你加一些低频你再试一下,而且在副歌的部分,有些字的尾音你可以稍微拖长一些,加上一些转音拉出一些波折感会更好一点。” 温凉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贺天然重新戴上耳机,只听里面传来女孩的回答: “你是说那句‘谢谢了时间,弄红了双眼’这对吧?” “没错。” “明白了醒子哥,你瞧我还是懂你的哈。” “少来~” “哈哈哈哈~”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儿,对此贺天然并没有在歌曲的录制上发表太多意见,而曾经一同组乐队的经历,确实是让魏醒抓住温凉嗓音中的更多特质,而再次唱起这首歌的温凉,由于低频的增加与一些技巧上的处理,听上去果然又多了几分痴缠的韵味。 眼见歌曲录制顺利,贺天然微微一笑摘下耳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拿出手机,埋头发起了消息,不一会后又拿出笔记本,处理起了一些工作。 只不过在处理工作时,他也会时不时拿出手机来看两眼,似乎正与他聊天的人,不只是在讨论工作。 专业的人聚在一起做事往往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一首歌温凉花了两小时不到就录完了,走出录音棚的姑娘见到贺天然坐在沙发上一边抖着腿,一边拿着手机傻笑,顿时是大声纠正了一句: “别抖腿!” 贺天然的上下晃动的膝盖霎时一停,然后男人脸上露出无奈的笑。 “看什么呢?” 温凉一个蹦跳坐在了他身边,目光正要打望他的手机屏幕,谁知对方已经息了屏,只听贺天然嘴上道: “我是不是该给你安排一个助理了呀?以后这种事儿,我就不陪着了,过来看一眼就好。” 温凉嘟了嘟嘴,活动了一下唱歌后的嘴唇,拒绝道:“那多麻烦呀,出差还好,在港城就算了吧,在本地活动我出门都是骑摩托的,你让别人自己打车啊?” “那你今天坐我车?这几天我都快成你司机了好吧,搞得像是我一天天没事儿一样。” “哎呀,不是今天要经过我家顺路呢嘛,而且你也别老是待在人家后期房,多站起来活动活动,年纪轻轻地避免职业病……你别动!” 说着,姑娘不由自主望了望男人的头发,经过剧组小半年自己“强迫”式的调养,贺天然本来的白头发已经渐渐养成了富有光泽的黑色,只剩下零星的几根。 此刻,她伸出手去,只听贺天然轻轻“哎哟”一声,姑娘拔出一根还较为显眼的白发,放在手心里得意洋洋,像是看待战利品一样,她鼻中“哼哼”了两声,然后轻轻一吹。 “你那‘白头鹰’的外号现在总得换一下咯。” “被你那么拔下去,迟早得成‘秃鹰’。” 吐槽完,贺天然接回之前的那个话题,继续道: “还是给你配个助理吧,大不了再给你们配辆车嘛,这事儿也不能一直由着你性子,骑摩托毕竟危险,等《心中野》上线之后,你人气起来了,通告会比现在多得多。” 温凉眼中光彩熠熠,“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那肯定啊,也不看导演是谁。” “狂妄自大~” “彼此彼此~”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一直坐在音频操作台前的魏醒这时转过头: “阿凉……呃,贺导,一会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啊?” 贺天然答道:“不了,等会我还要送温凉去机场,她下午在上海还有一个平面活动要拍,你们老朋友要叙旧,这么赶着时间也不好,等她回来再说吧。” 温凉也高兴附和:“对呀醒子哥,等我回来,抽一天叫上Alan叔还有朴老师咱们乐队成员一起聚一聚,话说我戏拍完了,也没来得及跟你们见见。” 魏醒点点头:“行啊,等姑奶奶你的通知。” 贺天然抬腕看了看时间,现在刚好十一点,温凉的航班是一点,两人在录音棚又休息一会,便起身辞行,驱车前往港城国际机场。 “对了,忘记跟你说了,下午《VOGUE》的拍摄李岚会跟你一起过去,到了那边,行程她会给你安排好的,公司那边也调了几个实习小姑娘跟着一起出差,你要是觉得人家会来事儿,你就跟我说一声,我帮人家转成你的助理。” “好……不过岚姐要跟我一起啊?她不是再带着玲耶吗?你不一起去?” “姐姐,好歹是《VOGUE》呢,她在这种名利场的社交经验比我丰富。” 各大时尚杂志一直都是整个潮流圈的“风向标”,甚至明星们时不时也得跟这些杂志的主编们搞好关系,毕竟这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这些艺人自身的价码,更意味着会接触到许多高奢品牌代言的机会。 而今天温凉要去拍摄的《VOGUE》,便位列世界时尚“五大刊”之一,在业内有着“时尚圣经”的美誉,电影《穿普拉达的女魔头》中主角工作的杂志社,原型就是他们家。 这五本时尚大刊对一个艺人来说有多重要呢,如果用一个游戏来比喻的话,能把这五本时尚杂志的封面上个遍,不说能比肩戛纳或者奥斯卡这种白金级别,那起码也是会解锁一个职业生涯里少数几个金杯成就的,是毫无疑问的一线中的一线,顶流中的顶流,娱乐圈宠儿,舞台上的主角。 这次《VOGUE》邀请《心中野》的剧组全员参与拍摄一组以“古风&潮流”为主题的内页大片和采访,由于隋初朗跟顾乔蔓都在上海活动,所以这次的拍摄地点就定在了那里。 本来贺天然作为导演,也在邀请之列,或者说,他才是那个被重点邀请的对象,至于原因嘛…… “但话说回来,贺导你妈妈可真厉害啊,人还没回国呢,这个月就安排我上了《VOGUE》,下个月让玲耶去拍《ELLE》,五大刊瞬间拿下两个,你也是不懂事,这么好的机会干嘛不去啊……” 贺天然的母亲要回国帮他,这件事早在去年温凉去贺家做客的时候就知道,不过贺天然最近才提得比较频繁,看样子是人快回来了,而这次的拍摄工作,就是他母亲帮忙安排的。 贺天然操纵着方向盘,道: “哎呀,我就不去凑什么热闹了,我事儿都忙不过来呢,对了,别说我没给你透底儿啊,这次你去上海拍摄我妈也在。” “啊——?!!!” 贺天然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传到温凉耳中却如雷贯耳,若不是身上系着安全带,她非得从副驾上蹦起来。 “不是、你、我、你……贺天然你怎么不早说啊?!你说真的啊?!!” 听着对方大声的埋怨,贺天然耳朵都差点被震聋了。 “哎呀,当然是真的啦,要不然你以为我刚才在录音棚单纯玩手机玩了半天是吧?” “不是……你……” 温凉还处在震惊之中,贺天然瞥了一眼她手足无措的模样,笑道: “我最近不是老跟你说我妈要回来了么,这位要空降的领导我一直在给你打预防针,怎么感觉还没适应呢?” 温凉瞪大眼睛发问:“那我也想不到她会直接来视察我工作呀!而且她怎么会直接去上海?不是应该直接飞来港城吗?你们母子都不提前见过面啊?而且工作的事你不跟她交接一下吗?” “嗐,我妈就这风格,而且我跟她有什么好交接的,影视制作上的事情她又不懂,所以她主要还是回来帮我管理演员经纪这块儿,让李岚去跟她去对不就行了? 何况《VOGUE》杂志的拍摄也是她沟通的,估计主编还有她在上海的一些老闺蜜们都安排了饭局为她接风洗尘呢,她跟我见面又不差这一两天,你不说了嘛,就当领导来视察你工作,自个好好表现就行,她给你安排的活儿,难不成还能在现场为难你了?” 随着贺天然的宽慰,温凉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冷静下来后便起疑道: “你……不去上海的原因,是怕见到你妈吧?” 贺天然冒出一个不屑的鼻音。 “嘁,开玩笑,我前几天就跟她说了我事情多走不开,这事儿你真怨不着我,谁叫隋初朗跟顾乔蔓最近的通告都在上海呢,要是在港城也就没那么多事儿了,哪怕我陪你去一趟也无妨,所以也就只能委屈委屈你跑一趟咯,好好做好宣传工作啊。” “行——叭——” 贺天然老妈要接替他管理经纪公司这边的事务也不是这两天才知道的消息,反正迟早要面对,不差这一哆嗦了,温凉伸了个懒腰,开始思索起下午到了上海后,怎么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此后一路闲言少叙,到了机场,在后备厢里帮温凉拎出她早上在家里已经归置好的行李箱,在办好了托运后,两人在机场大厅找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李岚。 贺天然看她身边无人陪伴,便问道: “不是这次要带几个实习的小姑娘一起出来吗?” 对方没好气道: “别提了,刚才打电话过来说路上耽误了。” “几个人都是同一个理由?” “她们是室友,一起出的门儿,不过贺导儿你放心,我已经告诉她们要是来不及就在手机上改签了,今天到上海的航班还挺多的,如果实在不行,到了我再找几个当地的助理过来,化妆师,司机这些都在上海安排好了。” “行,别耽误事儿就好,特别是我妈那边,她没我那么好脾气。” “明白。” 贺天然嘱咐了一句,又扭头看向温凉,鼓励道: “加油,拍照时别输给顾乔蔓啊。” “那还用说~” “降落了发条消息。” “嗯~” 温凉自信一笑,走到李岚身边,两人摆了摆手,贺天然目送她们进了闸机。 奇怪的是,男人站在原地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张望了一圈,在分清路线后,又来到了位于T3航站楼的国际航班接机大厅。 望了望头上大幕显示的航班数据,一趟由英国直飞港城的航班,将在半个小时后降落。 坐在排椅上的贺天然双手不由自主的交叉摩挲,大腿也跟着抖动起来,兴许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又拿出手机来看了看。 屏幕中是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姑娘穿着一身博士服,帽檐的流苏垂下,她手捧鲜花,站在阳光之下,笑容娴静又温暖。 是的,这次回国的,不光只有白闻玉…… 还有那个,他一直心心念念记挂着的人…… 像是通过照片突然想到了什么,贺天然起身四望,走进了一家开在机场里的花店,等到再次出来时,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株粉白交织的百合花。 他将这些花放到鼻尖嗅了嗅,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随后又扯起了自己衣领闻了闻,确认身上没有异味后这才放心。 半个小时的时间,对此刻的贺,像是过得很快,又过得很慢,就在这样思绪飞扬,杂乱无章,兴奋与紧张杂糅的情绪里,那一趟让他望眼欲穿的航班,终于落了地。 贺天然几乎是第一时间站起了身,快步走到出机口的通道处等待,不断垫着脚又放下,就差没把脖子给伸出去。 如此又过了五分钟,出机口渐渐出来人了,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胖的瘦的、年轻的老了的,陆续有人映入他的眼帘,但都不是他要等的那个…… 直到…… 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进入他的视野。 随着女人的接近,贺天然的表情也一点一点凝固在脸上…… 但,那不是高兴…… 而是,错愕。 …… …… 上海,JA区某处摄影棚,16:41pm。 经过了两个小时的飞行又马不停蹄赶来影棚花两个小时化妆做造型,温凉的脸上没有一丝疲倦,整个人依旧是精神满满,容光焕发,特别是经过了化妆之后,整个人看上去更是有一种光彩夺目的魅力。 如今她只是脸部上了妆,造型师还没正式给她搭配服装,所以正式拍摄估计还要等上一会。 不过今天都是棚拍,明天才是出外景,所以也就不在乎什么日夜了。 而就在温凉拿起手机,想跟贺天然感叹一番艺人这职业的工作时间过于弹性时,化妆间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怒斥。 “你们来这么晚,要是耽误了事儿,耽误了大家时间,直接把事儿给搅黄了怎么办?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知道堵车为什么不早点出门?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 得,这一听就是李岚的声音。 温凉庆幸这次合作方给他们艺人分别安排了化妆间,隔得还挺远,要不然这种话被外人听到了,属实是有点尴尬。 姑娘让化妆师暂时停了手,走到门口先伸出去一个小脑袋看了看,见到李岚身边站着一个女孩,面前又是两个垂着头默默挨训的女孩,都是三个年轻的小姐姐,没有贺天然母亲到了的迹象,于是这才放心走出来。 “岚姐,你声音有点大,先消消火,让别人听见了不好。” 温凉走近劝了一句,李岚这才反应过来。 两个挨了骂的小姑娘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温凉也适时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是温凉,很高兴认识你们,这两天可能要多麻烦你们了,怎么称呼啊?” 这种可亲的招呼差点没让两个委屈的小女孩流出眼泪,只听一个小声道: “我……凉姐你叫我勉勉就行。” 温凉笑道:“勉勉是吧?真好听,你呢?” 另一个道: “……Aby。” “好的记住啦~” 温凉这才把目光转向站在李岚身边,刚才没被训斥的那个女生身上。 而只是就这一眼,就让她也微微一愣。 不为别的,就是单纯的觉得眼前的这个女生很漂亮,而这种漂亮,是同为女性的温凉,都会发自内心觉得的那种……漂亮。 娴静,淡雅,清新脱俗。 “你好,我是Mia。” 那是女生伸出了手,声音柔柔的,却不娇弱,很符合她的形象。 温凉觉得这个女生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她真的想不起来。 最近大家都觉得老骚我写的日常嘻嘻哈哈的,都快忘记老骚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那行吧,既然大家这么想看到我的真面目,我就不跟你们嘻嘻哈哈了。 这章五千字,月末了,手里还有月票的兄弟投一投啊,别烂在手里,这个月月票榜掉挺多的…… 第476章 黑夜换白天(二) 第476章黑夜换白天(二) 两个小时前,港城,机场高速。 宝马车里,专心开车的贺天然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捧着花的女人。 似乎注意到这道视线,后座的女人露出一个笑容。 “长大了,接人还知道送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一次送妈妈花吧?” 贺天然的喉结蠕动了两下,只能是苦笑道: “早知道我买康乃馨。” “是吗?康乃馨的花语是什么?” “献给热爱的母亲。” “哈哈,其实是花就好了,女人也没那么讲究的……” 从英国赶回来的白闻玉垂首嗅了一下儿子送的花,接续道: “不过这些百合花也不错,妈妈这次确实是沾了某人的光了。” 本来方才还沉默的车厢里,因为这句话,一下子压力就上来了。 贺天然打开车顶的自动天窗,随着新风的灌入,他吐出一口气,平静问道: “妈,你不是说先要去上海吗?” 白闻玉叹了一口气,道: “我儿子不去,那我自己去也没什么意思,后来我想了想,公司的事情随时都能沟通,但能见到我儿子当然是能早一天是一天最好啊,所以呢老妈就没提前跟你说,突然袭击给你个惊喜。” “那确实是挺惊喜的,早知道我就不让公司另一个负责人去上海了,公司演员经纪这块业务主要就是她在负责,她好像还在那边提前预订了餐厅什么的,就等着接待你呢。” 贺天然看着方向,驱车下了高架。 白闻玉看在车窗外港城这几年的变化,漫不经心道: “放心吧,浪费不了,我让我助理过去盯着了,这次她会全权代表我。” 贺天然一愣,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助理?你什么时候找了个助理啊?” “临时的,你也认识啊。” 宝马车的速度猛然之间是提了起来,车内的人身体不由往后仰了仰,但很快,车的速度又恢复到了正常。 而面度这种临时的变故,车内母子两人都很平静,母亲没有去指责,儿子更没有去解释,白闻玉只是笑道: “你现在也是当老板的人了,平时出门在外应酬那么多,有没有想过找个司机啊。” 贺天然沉声道: “妈,车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操控感,要是把方向盘交给别人,我会不踏实的。” 白闻玉沉默了几秒,就在贺天然以为话题就此中止时,这才听到这么一句: “天然,你现在……跟你爸越来越像了……” “……或许是因为,我不是小孩子了吧。” 车内复归沉默,只是母亲喜欢听一些古典音乐,贺天然很少听这些,不过他的歌单里倒是有许多经典电影的OST,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播放了一首电影《放牛班的春天》中的经典歌曲《Voissurtonchemin》。 在贺天然如今对童年已然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这部电影是他跟母亲一块看的,当时他正在学钢琴,虽然最后没能坚持下来,但因为白闻玉当初为了提高孩子的音乐素养,就找了许多这样的课外素材,引导他的兴趣。 谁能想到长大后的贺天然没能成为一个音乐家,反倒是在成年之后对电影本身有了兴趣,成了一名导演呢? 童稚的歌声宛如天使的吟唱,纯粹又空灵,而然其中歌词的真意,对车内的母子两人来说,并不是十分地友好,因为头几句的歌词翻译成中文,大致含义是: 「看看你经过的路上,孩子们迷了路,向他们伸出手,拉他们一把,步向往后的日子……」 说来讽刺,在电影中,一个叫佩皮诺的小男孩终于在周六等来了他的爸爸;而在现实里,一个叫贺天然的男孩,在看完这部电影不久,母亲就抛弃了他。 音乐将两人的思绪拉回从前,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都过去了。 “为什么……会让艾青替你去上海?” 在如此的歌声中,贺天然终于问道。 “不是我让她去的……” “什么?” 白闻玉看着手中的纯洁的百合,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花瓣,默默说着: “有一次我跟艾青这丫头说起她的一个缺点,我说她这个人性子很软,对待感情,有时候会陷入到一种被动之中,但现在想想,还是我不够了解她,因为这个姑娘从小就确立了自己的目标,从未改变。 从跟你一个高中,再到港大,之后再去伦敦,她一直把自己的人生紧握在手中,从未有过偏航,这样的一个年轻女孩,怎么能算作是‘被动’呢? 她很厉害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母亲对曹艾青的评价让贺天然感同身受。 “你的意思是说……她自己要去的上海?为什么?” 白闻玉抬起头: “你现在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叫温凉的姑娘?” 贺天然心头一动,但想到这一年来的作为,仍是可以直言不讳,他道: “是啊,那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女孩子,现在我们拍的剧马上就要上了,将来她会有很好的发展,不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处于‘朋友’的范畴,并没有发生什么出格的事。” “你跟艾青也属于‘朋友’啊。” “……” 白闻玉噎了儿子一句,让对方顿时无语,他正想争辩些什么,就听母亲继续道: “我知道儿子你的一些作为,像是很早之前,你就跟艾青说过温凉这个人,包括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后来又是怎么帮她的,给远隔重洋的心上人汇报这些,确实可以给对方带来安全感,只是你也忽略了一个女孩子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可以心细到什么程度,特别是像艾青这样的姑娘,先不说你们共同拍的那条Vlog,逢场作戏也好,有意为之也罢,当你在一个女生面前提到另一个女生的时候,某些东西就能够洞悉到了,更遑论你还开口觉得那个女孩很优秀……” “……” 贺天然心中五味杂陈,无言以对。 不用看正面,光望着背影就能察觉到儿子窘迫的白闻玉笑着安慰了一句: “天然,艾青去上海,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若问心无愧就没必要为此慌张,她这次过去,无非是想扞卫一番属于自己的事物。 她的人生没有偏过航,我想对于爱情,她也抱有一些同样的观念,这是属于她‘主动’的一种方式。 孩子,你要接受你喜欢的姑娘,就是这么一个人,而这样的行为,也是她爱你的证明。” 第477章 黑夜换白天(三) 第477章黑夜换白天(三) 上海,此时此刻。 “你好,我是Mia。” 面对眼前这个友善的姑娘,温凉亦是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两人的双手在半空中轻轻一握。 “我是温凉,很高兴认识你。” 一旁的李岚看着两个姑娘相互自我介绍,眼中闪过一丝怪异。 “岚姐,你不把Mia签到我们公司当艺人,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喔。” 温凉调侃了一句,就当李岚想着要如何回应时,不远处的造型师已经推着一车架的衣服过来了,他打断了众人的聊天。 “温凉老师,麻烦您过来试衣服。” “好的好的,走啦各位,开工了!” 温凉一声招呼,转身回到化妆间,两个助理小姑娘跟在她身后一同离去。 李岚看向身边这个叫Mia的女孩,下了飞机之后自己就接到了白闻玉的消息,左膀右臂来替领导的班儿本来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不过久在职场与娱乐圈打拼的李岚,还是敏感地嗅到了一点异样。 贺天然很看重温凉,起码在《心中野》这部剧里有意要捧她,这可以说是公司上下全体艺人跟员工都知道事。 而这种力捧,也曾在网上传出温凉其实跟贺总有染这种八卦传言,就连带过温凉几年的李岚都有些怀疑,毕竟她太清楚温凉这个野丫头的脾性了,很明显就可以察觉出这丫头对待贺天然的态度与其他异性朋友完全不一样。 当然,李岚是不会介意这位年轻富有且话题性十足的公司合伙人跟旗下艺人产生点什么的,事实上她巴不得这样,因为这对公司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郎才女貌,很容易形成一个长期又良性的曝光点。 只是没想到,贺天然与温凉的关系就连自己都在怀疑的时候,还是拜玲耶足够清醒,她告诉了自己,这两人之间就算有暧昧,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因为贺天然有个秘密爱人远在英国留学,他对她非常的忠诚。 英国、秘密爱人、白闻玉的助理,面前这个叫Mia的女孩…… 如果许多巧合合到一处,大概率也就不是巧合了。 想到此处,李岚试探了一句: “抱歉啊Mia,刚才没来得及跟阿凉正式介绍你,她还以为你是来我们公司实习的助理,闹笑话了。” “没有岚姐,反正我也是临时来帮忙的,性质都一样,我还以为温凉会认出我呢。” 姑娘收回目光,微笑道。 李岚疑惑道:“你俩……认识?” 姑娘微微偏着头,思索了片刻: “高中的时候我们是同学,不过温凉经常请假到校外学习表演备战艺考,我们在学校专心文化课,所以有过的交流就很少,如果不是她现在当了明星,能够在网上看到,我想我也不会第一眼就认出她来。” “噢,原来你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对了,贺总跟温凉也是高中同学,这么说的话……” 对方点点头:“对,当初我们都是一个班的。” 这么一说,李岚心中算是有了定数。 她心想这姑娘哪是来视察工作的,这分明就是阔少的正牌爱人来宣示主权来了啊…… 而且既然能让白闻玉亲自打招呼,那其中很多事情就不言而喻了。 温凉这丫头呀,终究不是当太太的命…… 李岚在心中如此思忖了一句,又问: “这样啊,那Mia,冒昧问一下你的中文名字是……?” “曹艾青,岚姐你工作的时候叫我Mia就可以。” “啊好的好的……你是……不想让温凉知道吧?” 曹艾青摇了摇头,笑道: “我没想过刻意瞒着,不过这样也好,我会找机会告诉她的,对了岚姐,现在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呃……其实也没什么……嗯,你跟我来吧。” 李岚纠结了片刻,天聊到这儿,对方意思也很明显了,估计是想将错就错,以演员的助理的身份去接触接触温凉,毕竟跟老板的亲信比起来,自己的助理就很容易拉近距离,少了些戒备。 至于曹艾青什么时候摊牌…… 嗐,李岚只希望温凉在此期间别交浅言深才好,分明前一刻她还希望着贺天然跟这个野丫头真的发生过些什么,但现在嘛…… 《心中野》马上就要上了,贺天然当初给大家第一次开会着重就提到了企业和个人形象问题,他那么在乎家族名誉,要是两人之间真发生了什么,这位正牌知道后闹起来,就凭她跟白总的关系,到时候贺天然做出弃车保帅的行为也不是不可能…… …… …… 这次杂志的拍摄是根据戏中角色的背景与性格进行的造型重塑,所以被拍摄的主角团三人在穿搭和场景上既保留了几分古风色彩,又不乏一些现代元素,诸如隋初朗身上黑金配色的云纹风衣,看上去洒脱不羁的同时,更兼具剧中皇子身份的高贵。 顾乔蔓作为女一号,在服装的繁琐程度上反倒没有那么复杂,毕竟在剧中她的身份是一名仵作,在现代的服装造型上以白色为主,更多是为了体现出她干练与飒爽的一面,所以更像是一个侠女穿越到了现代,与现在提倡的某种独立女性概念不谋而合。 至于温凉嘛,以视觉感官而论,她无疑是最吸睛的一个,剧中的余温从国公之女到太子妃,最后因为爱而不得,计划谋国篡位,每一步都离欲望的深渊更近了一点,这种人设在造型上的可塑性就很强。 有人说拍戏跟拍照是两码事儿,因为这是一静一动两个方向。 但好的演员,总能在这动静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温凉就是这样。 她的身上穿着的一件黑白渐变的露背唐裙,这是来自“盖娅传说”今年最新款的夏季高定,这个牌子主打的就是一个国风元素,但为了符合现代人的眼光,所以裁剪版型上并不会去拘泥于旧制。 诸如这件裙子的下摆,就全由黑白相间的轻纱构成,在莲步摇曳,一隐一现之间,那恰到好处的裙摆开叉将温凉那双白嫩傲人的修长玉腿衬托得格外招摇与醒目。 美人移步,侧卧于古色木榻之上,横看如同一段起伏有致的秀丽山水,她用手肘作支撑,抵着侧额,一头秀发,一部分被两根鲜红的发簪随意地盘着,一部分自然垂落。 摄影棚的顶端特意挂上了几条红色的透明幔帐,左右对称分开,留下中央美人卧榻的景色,现场的光影效果也特意做成了那种水漾的波光,这些水光轻轻地跃动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之间,尽显曼妙和慵懒。 一只黑猫从床尾间缓缓踱步前行,最终停在美人的眼前,乖巧卧下。 玉葱般的手指点在黑猫的头顶,然后捉弄似的一点一点轻柔滑过猫咪的头部、脖子、脊背、尾巴,黑猫舒服地抻了一下腰,扬起头对女人叫唤了一声,而正此刻,忽听前方传来一句: “来来来,看镜头。” 瞬间,美人抬眸,黑猫竖瞳,俱是向不远处的摄影师望去,这一刻,妖冶与风情皆有,兽性与欲望迸发,只见闪光灯一闪,相机传来咔嚓一声,定格下这美人与黑猫交相呼应的这一秒。 “漂亮漂亮!!来,保持住,再来一张,再来一张。” 此情此景让摄影师的创作灵感不断,力图要抓住所有转瞬即逝的美妙,而在相机拍完原片后,也第一时间传送到了不远处的显示设备中,供在场其他人欣赏和纠正。 “真美啊,这张照片拍得真好,不管是整体构图,意像,还有温凉演绎的状态都很棒!” 曹艾青望着照片由衷赞叹了一句,身边两个助理姑娘亦是纷纷附和,就连在场的主编和拍摄完毕的隋初朗见了,也是对温凉硬照的惊艳表现赞不绝口。 毫无疑问,在此刻相机前的温凉,就是风情与欲望的具现,将那个倾国倾城,祸国殃民,同时又兼具无比野心的角色,完美诠释了出来。 “看来等你们这部剧上了,小温将来一定会很红啊。” 一旁,在业内素有“时尚女魔头”之称的《VOGUE》主编张雨如此评价道。 这句话让李岚喜不自胜,就连刚才在旁一直跟这位主编套着近乎的顾乔蔓都为之一愣。 要知道,如今国内的艺人,特别是当红的年轻偶像,他们的上升渠道很大程度上是要与时尚资源挂钩的,而如今活跃的小花小鲜肉们,很多都是从这些时尚杂志的内页大片里走出来的,包括现在在场的隋初朗和顾乔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内页就是未来偶像的风向标。 能得到张雨这么一句评价的人可不多,毕竟人家在时尚圈深耕多年,可以说是站在了这个圈里的金字塔顶端,她有多牛呢,当初已然成名多年巩俐来拍《VOGUE》,由于自己带了私人摄影师,张雨现场就跟她吵了起来,说不拍就不拍了,直至前些年张雨辞职转战投资行业,巩皇才时隔25年,首度登上了国内《VOGUE》杂志的封面。 而张雨辞职后,《VOGUE》在国内行业的地位一路下滑,直至去年,张雨再次出山重新接任主编,这才恢复了元气。 顾乔蔓很是巴结张雨,其实也不光是她,但凡是圈里的女艺人,尤其是00后出道的这一代,见到张雨都得毕恭毕敬,恨不得叫上一句“干妈”。 毕竟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00后的小花旦能够登上《VOGUE》正刊的封面,所以她们这代小花的领头羊之争,最终花落谁家,还犹未可知。 “好了,休息一下。” 随着摄影师一声招呼,这一阶段拍摄完毕,温凉一手抱着猫,一手举着猫咪的爪子,冲着现场的工作人员说着“谢谢,辛苦了”之类的言辞。 其他两个小助理还没反应过来,依旧跟大家围着笔记本前看照片,一旁的曹艾青就已经走了过去,取下自己的外套,递给温凉。 “这只猫好可爱啊,给我抱一下吧~” “好啊~!小心别被它抓着了,这只猫还挺野的。” 曹艾青接过了猫咪,抱在了怀里;温凉拿到了衣服,然后披在了肩上。 六月的上海,入夜时分肯定说不上寒冷,只是温凉这件唐裙后背裸露的部分比较多,为了避免工作结束后现场的某些视线,所以才要遮挡一下。 而曹艾青是第一个发现了这个细节的人,这个举动让温凉对这个同样美丽又细心的女孩好感倍增。 见到那只小黑猫在曹艾青的怀里半眯着眼,舒服地蜷缩着身子,温凉伸出一只手指逗弄道: “好哇你个渣猫,我刚才抱你的时候,你还差点抓到我,现在Mia抱你,你就一脸享受了是不是?小坏蛋~!” “兴许是我家养过猫,所以我对猫的习性更了解一些吧。” 曹艾青低头用手抚弄着猫咪的下巴,柔柔解释道。 “怪不得它那么亲你呢,没准是嗅到了你身上相似的气息也说不定~” 温凉收回手,不远处李岚站在主编张雨和摄影师的身边,朝她招了招手。 “你先帮我照顾小黑一会,接下来的拍摄还要用到,我先去给主编打个招呼。” “好呀~” 温凉交代完双手又拉了拉肩上的衣服,朝着李岚那边走了过去,众人一起看着她刚才拍摄的照片,有说有笑。 曹艾青见状,四下望了望,这是她第一次来摄影棚这种地方,想起还在港大念书那会,贺天然都没有确立要当导演,拍电影之类的志向,想来,他现在已经时常出入,工作在这些场所里了吧? 想到此处,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找了几个好点的角度,拍了几张大家的工作照,随后抱着猫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歇着,就不去打扰了。 过了十几分钟,拍摄继续,不过被拍摄的人换成了顾乔蔓,不再是温凉。 就当曹艾青有些疑惑时,温凉见她独自一个人抱着猫坐着远离人群,于是就走了过来。 “你拍摄结束了吗?” “没呢,今天杂志的主编难得来盯场,乔蔓就想表现一下,反正场景都是一样的,换着拍呗,不急这一时半会。” 温凉解释完,在对方身边坐了下来。 曹艾青点点头,看向不远处依旧被李岚等几个经纪人簇拥包围着的主编,又问道: “你不去……Social一下吗?” 温凉摇摇头,摸了摸猫咪的头: “我不太擅长这种事,做完自我介绍,大家认识一下就好了,其余的还是让经纪人去做吧。” 曹艾青笑道: “是不擅长还是不喜欢?” 温凉摸着猫咪的手一停,抬眼看向曹艾青,过了两秒,她同样是笑了起来,打开话匣子道: “确实是不喜欢。 Mia你知道吧,就是眼前这个人你明明不熟,但你知道别人在行业里的地位很高,见到了,你就必须给到足够的热情,毕恭毕敬,聊一些行业里有的没的,比如今年的香奈儿大秀某件衣服的设计创意真好;老师你看我的照片,我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啊;老师你平常喜欢什么牌子的化妆品啊,我知道某某大牌的粉底巨好用…… 反正就是这些杂七杂八的,意图掐中对方的兴趣点,然后给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曹艾青不住点头: “我懂我懂,反正就是让别人觉得你们是一个圈子里的,并且志趣相投,有共同话题呗,不过这样的话,你如果不是真的了解,或者不是很有跟别人分享讨论的欲望,那么这么聊下来,就会让人觉得很累…… 而且怎么说呢……就像拍电影的人聚在一起,也不是总聊电影,做建筑设计的人也不是张口闭口就去谈论巴洛克跟洛可可,毕竟他们身边都不乏更专业的人,平时谈论的机会也更多,所以我们这样的人上去跟人家攀谈,难免有一种强迫厨师回了家还要做饭的感觉。 所以比起为了人情世故,上去硬着头皮尬聊,还不如像温凉你一样,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反正认真工作,是不会令人生厌的。” 温凉望着对方,眼中一闪一闪,她开心道: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如果聊不好还会得不偿失,Mia,你太会善解人意了叭~!” “嘿嘿,没有啦~不过温凉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平常也不会啦……” 温凉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坐姿,转了下头,活动了一下脖子,说道: “我不是一个内向的人,这种社交我虽然不喜欢,但肯定不会去排斥,毕竟我这一行,参与这些活动都是难免的。 只不过今天我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另一件事上,就是咱们公司贺导的妈妈要来视察工作嘛,将来肯定也是新领导,我的心就一直是提着的,刚才岚姐跟我说她不来了,我人一下子就松弛了,于是乎就有点疲惫,懒得去跟人Social了。” 曹艾青静静地听完,抚摩着猫咪的脊背,平静道: “别人来就来呀,还是那个道理,你做好自己就行了,没必要搞得那么紧张,还是说你以为,人家会……” 文静的女孩拉长了语调,温凉侧过头看去,就见对方同样看着自己,抬起手掌,在五指微微弯曲成爪的同时,嘴里“嗷呜~”了一声。 “吃掉你?” “……” 温凉愣了两秒,然后嘴角慢慢咧开,情不自禁是腻声道: “天呐~~~Mia你好可爱啊~~啊~~~” 说着,她就忍不住想去捏一捏对方刻意装凶的脸,还好曹艾青一下是躲开了。 而对于对方的躲闪,温凉亦是佯装气恼,鼓起了嘴,两腮圆圆的,像一个小包子。 见到温凉这般像是受气了的模样,曹艾青“吭~”地一声,没憋住,最后是放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后,坚持了没有几秒的温凉也被两人之间这样的幼稚举动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正在拍摄的工作人员们朝她们这边看来,知道影响了旁人的工作,两个女孩又同时用食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而在这般的默契之下,在她们对视的眼眸中,都倒映出了对方会心的笑容。 我再确定一下,是真的有人想看“血流成河”对吧? 第478章 黑夜换白天(四) 第478章黑夜换白天(四) 虽然几大时尚刊物在行业里的地位依旧保持强势,但如今纸媒没落,最好的宣传媒介早已成为了网络跟视频,所以在照片部分拍摄完毕后,照例会有一段采访,这一段的视频内容会跟随方才的侧拍花絮剪辑出来,一同上传到《VOGUE》在各大社交平台的账号上宣传。 《心中野》的三位主演齐聚,咖位最大的隋初朗坐在中间,温、顾二人分坐左右,正式的录制还没开始,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会准备采访的小编正在一旁跟几个经纪人对着一会要采访的内容。 这个还是很讲究的,毕竟《VOGUE》也不是什么娱乐营销号,何况这次拍摄是商业行为,以后没准还要合作,所以采访中的一些问题都要提前商量好,敏感的东西肯定不会去问,但诸如可不可以问剧中的一些CP啊,对于对手演员的看法啦,感情啦,可不可以现场互动一段啊之类的,反正就是些带着点小暧昧是营业问题,这个就需要事先沟通一下了。 这些主要还是针对着隋初朗跟顾乔蔓去的,关于温凉这边,李岚想了想也没啥可忌讳,演员之间来点售后营业也很正常,所以她这边的采访要求就是不要问以前温凉的那些八卦小报的黑历史就好。 在弄清各家艺人的边界,那个小编眼珠一转,点头称是后匆匆离开准备,不一会,采访正式开始。 一开始都是几个常规的问题,关于拍摄主题,关于时尚穿搭,关于杂志的见解,这几个问题是必问的,好歹是人家的场子,几个人也很给面子,对着《VOGUE》一顿夸,没什么好说的,之后就是关于个人跟剧组的一些趣闻。 小编:“听说三位以前是同班同学啊,再次在剧中聚到一起是什么样的感想?” 娱乐圈里这种学表演的同班同学聚在一起拍戏的情况很多很多,很多粉丝就喜欢猜测自家哥哥姐姐在读书那会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暧昧情愫或者是撕逼历史,毕竟那好歹也是青春懵懂的四年呢,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顾乔蔓跟温凉同时一默,隋初朗对此没有什么隐瞒,他率先道: “其实还好,我在大学的时候就经常跟温凉搭档排练作业,她当时是班长嘛,在专业上帮了我很多忙,我现在都很谢谢她;乔蔓的话,我记得是我们毕业之后才接触得比较多吧,我们这次算是……二搭了,对吧?” “没错,我刚毕业那会接的第一部戏,你是男一,我是女三,应该算是二搭了,因为初朗成名很早,没事儿的话就在外头拍戏,每周除了上课都不见人,我还帮别的专业女生帮忙要过他签名来着。”顾乔蔓笑着补充了一句。 “对,当时我还给你签了一个来着,我记得还是一个To签,我现在都不写To签了,就是公司说怕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或者泄露了隐私,让我注意一下。” 所谓的“To签”就是点名指定一个人,附加祝福或者私语的签名方式,可以说是偶像对粉丝最好的签名了。 “还绝版了是吧?那些我回去找找看,我记得我好像是收起来了。” 听着两人这一唱一和,温凉在旁都跟着笑了起来,倒也不是这件往事多好笑,实际上这事儿有没有发生过都还是存疑的,就是因为他们是同班同学,温凉才知道顾乔蔓已经说得很婉转了,别说隋初朗除了上课不见人,就算上课了,这一学年下来也没见过他几次,就连他军训,都是大四那年实在没办法,跟着人家大一新生一块补的,要不然都毕不了业。 本来这两人CP营业的状态啊,话题什么的,还挺好,确实是让人有了遐想空间,但在温凉这种明白人眼里,他俩更像是一本正经把说瞎话写在了脸上。 欸,算了算了,自己笑笑也没啥事,等播出来的时候,估计粉丝还以为自己也在磕他俩呢。 想到此处,温凉保持着笑容的弧度,使三人看上去很是有爱。 一旁的小编经验老道,故意拱火了一句: “那温凉老师呢?刚才隋老师说在大学时候你经常帮他排练,而且你跟顾老师好像也是一个寝室的,你们私底下的关系应该很不错吧?” 温凉闻言,脸上干笑了两下,摇摇头,沉下脸简短道: “不好。” 这两个字一出,让在旁两人的心中都是一紧,就在大家愣神之际,温凉又接着笑道: “你想啊,我跟顾老师大学四年睡一块,知根知底也就算了,现在到了一个戏里我们还要抢同一个男人,我没扯她头发就不错了,你说我们关系能好吗?”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是捂嘴大笑,危机瞬间解除,隋初朗还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打趣道: “温凉老师入戏了入戏了,现在可以出来了,角色行为,切勿上升到演员本人哈!” 温凉这个遮掩确实玩得极好,既把真心话说了,也让大家认为三人的关系很好,但顾乔蔓心中对此事门清得很,正愁没机会反击,上次除夕两人说的话她还记忆犹新,正思索间,就听小编突然丢出一个话题来: “确实,温凉老师演戏还是很走心的,记得刚开机那会贺天然导演还帮你体验一天恶役千金的生活,当时Vlog还引发过一阵网络讨论,网友都说你们很搭呢,毕竟这样的生活在我们身边还是很少见的,可惜今天贺导没来,不知道现在戏拍完了,VLOG的第二集能不能推上日程?” 温凉一愣,众人一下是兴致勃勃,旁观人群中的李岚心道一声糟糕。 这两个人的绯闻就是从这儿开始发酵的,虽然片子里的画面跟聊天都经过了剪辑,两个人看上去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但这也架不住网友的解读啊! 何况人家正主还在这儿呢! “当初就是那支Vlog让我注意到温凉这姑娘,她那天挑的衣服跟香水我还蛮喜欢的,看过之后,编辑部好几个小姑娘都去买了同款。” 主编张雨看着几人采访的表现,笑着轻声道。 李岚点头应和着,眼光不由瞟向同样站在张雨身边的曹艾青。 姑娘表情如一潭平静的湖水,只是抚摩着怀里的猫,望着受访的几人,瞧不出有什么端倪。 “这个要等贺导找我拍下部戏了吧?当初这个Vlog也是因为这部戏我们才去体验的,他啊,才是我们之中的大咖,档期很难约的~!” 温凉不咸不淡化解掉这个话题,见她还算心里有数,李岚松了一口气。 “这可不一定哦,贺导都没跟我们一起拍过呢,真是厚此薄彼,不然阿凉你打个电话问一下贺导,剧马上就要上线了,约个时间,咱们剧组一起拍一支啊!” 顾乔蔓一脸纯良地提议道。 “对啊,本来今天贺导也该跟你们一起拍的,我还想见见他呢,温凉你打个电话过去,顺道帮我兴师问问罪啊。” 旁观的张雨也开了口,对于这个好闺蜜的儿子,她是一直想见一下的,不管是现在他所处的行业将来必定会有合作,还是说他背后代表的资本,趁此机会提前打个招呼也是好事。 温凉心想一个电话罢了,打过去也无所谓,于是就招呼着台下了勉勉和Aby两个助理,说道: “那麻烦帮我拿下手机过来吧,在我化妆间的包里。” “我有贺总的号码。” 两个助理还没行动,李岚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解开密码递了过去,生怕是温凉用自己的号码打过去,对方不注意会出什么漏子。 温凉接了过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拨通了贺天然的电话号码,而在同一时刻,站在工作人员之中的曹艾青,她包里的手机,却是嗡嗡震动了起来,她拿出手机一瞧…… “占线了,打不通,估计正在忙吧。” 那一头,温凉放下手机,给众人交代了一下拨号的结果。 “巧了么不是,温凉你跟贺导还真是心有灵犀啊,咱们这头刚打给他,他就打电话给你助理来了,估计也正在找你呢。” 曹艾青正看着手机屏幕发呆,耳边突然就响起了这么一句,她抬头一看,发现就站在她身边的张雨同样看见了她手机的来电显示,上面的来电人,正是贺天然! “是吗?Mia来,手机借我一下,我跟天然通通话。” 张雨还不知道曹艾青的真实身份,温凉也不疑有他,毕竟找艺人打电话给助理太正常不过了,而且贺天然也知道自己在工作的时候从来不带手机,何况今天这些助理都是他替自己安排的。 曹艾青一时愣在原地,这个电话让她也有点懵了,大家的视线此刻都集中在这个抱猫姑娘的身上,唯有手中的电话兀自在嗡嗡作响。 温凉面露疑惑,催促道: “Mia?给我啊~” …… …… 半个小时前,港城,黄昏时分。 厨房里灶锅翻涌,贺天然熟练地颠着勺,将锅中的鸡丁翻炒成金黄。 卫生间里传出了开门的声响,随后白闻玉一边用浴巾包好头,一边走向客厅地沙发,她看向炒菜的儿子,笑问道: “前几次回港城,你说你会做饭了,我都不相信,今天一见还真是像模像样,你爸也有一手好厨艺,他教你的?” 贺天然大火收汁,答道:“跟着网上学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高中那会,老爸让我一个人出来住,说是要学会独立生活,虽然零花钱也够用,但我也不能说成天吃外卖和食堂吧,之前你几次回来,都是在家里或者外头吃饭,我也没机会,今天你过来,怎么说也得给我老妈弄上一顿啊。” 贺得随意,但白闻玉却是闻言一顿。 为什么贺天然在高中的时候就搬出南山甲地,直至现在都很少回去,在外一个人生活,她比谁都要清楚原因…… 白闻玉看向客厅桌面的那束百合,沉默了片刻,问道: “天然,家里有花瓶吗?” 贺天然手下一停:“呃……没有啊。” 白闻玉想了想,径直走到冰箱处打开箱门,看到里面装满了食材,她拿出一瓶啤酒,赞道: “可以呀,这冰箱收拾得挺规整,看来你经常在家里做饭啊?” “啊……哈哈……” 可能是贺天然在专注炒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白闻玉通过冰箱表面的挂壁开瓶器将啤酒打开,将酒装进了醒酒瓶里,然后拿着空着的玻璃杯冲洗了一两次,装上半瓶子的水,把百合插入其中,放到了餐桌上。 而儿子这边,恰好也摆上了最后一盘菜。 “妈,尝尝我的手艺。” “好。” 两人坐定,贺天然递上碗筷。 儿子做饭的手艺自然比不过外头那些餐馆酒店的大厨,但这些菜肴被白闻玉吃到口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她说出了几句赞扬的话,儿子也乖乖应着,但总感觉是自己是词不达意,没能把内心真正想表达的东西说出口…… 而且在饭间,这对母子可以很明显感觉到一种……陌生。 贺天然成了大人,可以独当一面了,但他也不会像小时候那么亲自己了,他们之间的聊天,很多时候也都是说一句答一句,无法更加深入,这让白闻玉有些罕见地陷入了一种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的窘迫中…… 好在贺天然也没让两人之间的沉默延续,他问道: “妈,你这次回港城之后打算长住在哪啊?” 白闻玉要回南山甲地住肯定不合适,以前她回国都是住在酒店里,但这次长居肯定需要一个长期稳定的居所。 “怎么,你们公司不负责领导层职员的住宿啊?” 白闻玉开了个玩笑。 贺天然笑道: “负责啊,我明天找人给你看一下附近比较好的公寓啊。” 白闻玉四下打望了一眼: “不用那么麻烦,我就住你这儿好了,我刚刚看了看,楼上是不是还有一间次卧?” “啊?” “怎么,嫌弃你老妈?” “不不不,我是想着你可能住不习惯,而且哪有让你住次卧的道理,楼上那个次卧被我改装成游戏房了,我经常睡那,还是我去住吧,你睡主卧。” 贺天然现在住的这个房子百来个平方,还是复式挑高的,别说住他们母子两个人了,就算住个一家四口都没关系,只不过他都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些年,母亲突然地闯入,让他也有些局促…… 让母亲陪在自己身边,这分明是一件很好的事…… 但那是在自己小时候。 现在,贺天然只会觉得自己的日常生活被打乱了…… “对了,你今天跟艾青联系没有啊?问问看她工作进展得如何了。” 白闻玉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 “之前发了几条微信,她没回复,估计现场挺忙的。” “打个电话问问吧,算算时间,那边也应该拍完了。” “得嘞。” 白闻玉的提议本来也只是想拉近一下跟儿子的距离,表达一下贺天然跟曹艾青之间的关系自己不会去反对或者怎么样,况且杂志拍摄也是她回国后安排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知道了解一下现场情况。 而就是这通电话,为之后一切故事的开场,拉开了序幕…… 拨过去的电话等了差不多半分钟那边才接通,贺天然以为那边正在忙,所以没有过多计较,在对方接通的一刹那,他便开口道: “喂,艾青,今天在上海过得还好吧?” “……” 电话那头,明显是迟疑了片刻,贺天然当是信号不好,又重复了一句。 “喂,艾青?” 又过了几秒,对面终于有了回应。 “……我是温凉。” (感谢“牛太普”老哥的上盟!!万分感激!!) 第479章 黑夜换白天(五) 第479章黑夜换白天(五) 曹艾青去见温凉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呢? 就像他们已不知晓现在的人生会走向何处,或许对此刻的贺,这可能也只是一个略带着一点尴尬的电话而已。 在此之前,贺天然已经把自己该说的,该做的都处理得很好了,对于温凉,他不存在任何的愧疚与惶恐的情绪,唯一让两人拘谨的,可能就是他叫错了人。 意外吗? 好像也没有,不管是曹艾青回国,还是两个姑娘会遇见,尽管这个过程多少在意料之外,但结果是在很早之前就明确了的,于是眼下就没有什么值得可以去慌张了。 告不告诉温凉曹艾青归国,这是贺天然自己的事,正如曹艾青要先去一趟上海,温凉要在见到对方之前暂时停止追求自己,这些事说穿了都是个人的意愿,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事情的发生,没必要去解释什么,按照最初的意愿办就是。 而如贺天然所料,温凉那边调整得很快,电话里传来采访的情况跟隋初朗和顾乔蔓的招呼声,随后她开启了外放,贺天然熟稔地通过电话跟众人互动了起来,宣传起自己的片子。 莫约聊了七八分钟,电话采访的内容结束,不过那头的主编好像要跟白闻玉说些什么,也没急着挂,将手机交给母亲,贺天然就这么在一边听着她们的聊天下饭。 又过了一会,挂掉电话,白闻玉将手机还给儿子,调侃了一句: “天然,看起来你确实是‘问心无愧’哈。” 贺天然翻弄了一下盘中的菜肴,忽然感觉有些索然无味,他索性放下筷子,道: “妈,你是希望我身边发生些什么‘问心有愧’的事吗?” 白闻玉摇摇头,“我只是想关心一下我儿子的感情生活,毕竟你今年都快26了。” “爸认为我可能会晚婚,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有感情生活不一定是要结婚啊。” 贺天然摊了摊手,“可能只是我把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看了,而且我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白闻玉微微一笑,“没想到我儿子还挺纯情,这一点倒是比你老爹有出息多了,谁教你的?艾青?” “不,是你们。” “……” 纯情吗? 类似的字眼贺天然好像从温凉的口中也听到过,但他并不觉得这个是一个褒义词,因为在当今这个社会里,这个词儿多多少少带了一种玩笑的色彩,而贺天然身上的这种底色,全拜了父母那段糟糕的婚姻所赐,他不想步这种后尘。 这个带着暗讽的回答让白闻玉在沉默中苦笑了一下,像是一种自嘲。 “如果跟你结婚的对象是艾青呢?你也觉得自己会晚婚?” 贺天然迟疑了片刻,摇摇头,身体缓缓靠向椅背,微微仰着头,沉声道: “她……是例外,或者说在我这里,她只需要说一句‘我愿意’。” 白闻玉眼中欣慰地看着这个儿子,感慨道: “妈妈还以为你会更喜欢能够陪在你身边的人。” 贺天然一愣,问: “什么意思?” “因为你爸爸是这样的人。” “……” 白闻玉也放下手中的筷子,望向落地窗外的繁华夜景,她看向远方,同时也看向了过去的某些回忆……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要更加珍惜那些能够参与到你人生里,能够就待在你身边的人之类的话?” “……说过。” “呵……” 白闻玉发出一声冷笑,声音很轻,但其中却充满了鄙夷与不屑,她转过头,正视儿子。 “你怎么认为?” 26岁的贺天然对于父母的感情观,已经不再像是儿时那般地哭喊不息,无法作为,他早已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看待人间世情的观念,尽管有些地方他仍在摸索,但不代表此刻会选择默不作声。 “你希望我怎么说?站在你这头,还是爸爸那边?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自由,就像妈你追求的一样?还是说,感情就是应该承担起一份责任,就像爸爸对陶姨? 我或许是你们生命的延续,但不该是你们感情的参考系,更不会成为你们的答案,我有自己的人生,艾青一样,温凉也一样,我们都在追求着各自的答案,这是我们在有生之年该做的事啊…… 把自己的人生难题推诿给下一代人,这是在逃避啊……妈妈。” …… …… 采访结束时,已经是晚上9点了。 工作期间,温凉没有在曹艾青的身份上过多纠缠,而后者也专心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没有什么一惊一乍,更没有什么揭示身份之后,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些在工作面前,在外人面前,统统都是次要的。 生活的秩序在现实面前,大于一切。 直至拍摄完毕之后,一众人上了保姆车,途中经过了黄浦江,抵达了外滩,曹艾青说想要下车看一眼,温凉默契地跟着她一起,李岚知道这两个姑娘需要一些私人时间,所幸今天订的酒店就在附近,所以并没有反对,让她们下了车。 黄浦江边,华灯初上,十里洋场,游人如织。 她们的眼前是闪耀着霓虹的江水,身后是万国大街,晚风轻柔,撩拨着两个女孩的发丝。 曹艾青将碎发捋向耳后,柔柔道: “还是港城的外滩,更有亲切感一些。” “同感。”温凉点点头,问道:“以前没来过上海吗?” “高中跟大学的时候来过几次,都是特意来看展,但那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跟贺天然一起?” “大学的那一次是的,你呢?对上海熟悉吗?” 温凉转过身,背靠在围栏边,双手随意地左右倚着,答道: “因为工作的关系来过许多次了,但从来都是带着目的性地从A点到B点,然后从B点转C点,要说熟肯定谈不上,但要说出个什么地方的话,没准我还真有印象,大概就是这样吧。” 说完,温凉突然一笑,对身边的女孩继续说道: “就有点像我对你的印象?” “对我的印象?” 温凉点点头: “可不嘛,你说我们是高中同学,你对贺天然又那么重要,本来我应该是第一眼认出你的,可直到你的人与名字对上了号,我脑子里才有了一个清晰形象,甚至我想找你的话,我们高中还有一个微信群,你还存着吧?” “有啊,不过那个群已经很久很久没人说话了,偶尔会有一两条信息,但要么是新年祝福,要么是……” “要么是有人结婚了,发个消息攒点人头。” 说到这些,两个女孩相视一笑。 温凉问:“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曹艾青也学着她的模样转过了身,后背看着围栏,双手拎着她的帆布包。 “应该是在高三那年的迎新晚会上,我印象很深,因为你唱歌很好听,之后你好像很少再来学校,我也记不得了。” “是吗?我都忘了我当时唱的什么了……” “或许那对你来说只是一次普通的演出吧。” 温凉唱的是什么呢? 曹艾青记得,她相信温凉应该也记得,只是那首歌的寓意并不是很好,特别是当下她与贺天然的这种关系,所以她才假装忘记了吧…… “所以你跟贺天然就是从那时……?” “差不多吧,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吧,我们确实是从那时才能算作朋友的。” 温凉疑惑道: “贺天然当时应该很宅才对吧?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你怎么会想要突然跟他做朋友呢?难不成因为你是班干部,老师布置给你的任务啊?” 曹艾青笑而不语,温凉见到她这副模样,叹了一口气。 她重新转过身,双手叠在栏杆上,俯下身子,下巴垫在上面。 “感觉我错过了不少啊……” “我也是啊……” 温凉侧头看向她: “那你现在回来算是什么呢?补偿?” 曹艾青微微摇头,“我们没有亏欠对方任何事,所以这不算是什么补偿,更确切一点形容,就更像是一种……顺其自然吧。” “但贺天然曾经说……你好像还要在国外工作几年才回来。” “……你希望我晚点回来?” 温凉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却直视着曹艾青,甩出一个更为直接的答案: “……我喜欢贺天然,你知道吧?” 对方的强势与直白,好像并没有给到曹艾青太多的压力,她只是莞尔一笑,似乎这就是刚才那个问题最好的答案,而她的回应,是理所当然的言简意赅: “所以,我现在会出现在你面前啊。” 没有多余的剑拔弩张,温凉闻言,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得意: “看来我这个情敌的工作做得还不错嘛,能让你这样的人都产生了危机感,只是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先回去见贺天然,反而先来见我呢?刺探敌情啊?” 曹艾青思索了片刻,然后真诚道: “因为……实不相瞒,从你们认识的一开始,天然就跟我提过你的事,他的态度很有趣……从最初的带着一点嫌弃与困惑,到后面逐渐的接受,甚至是帮你渡过难关,再到现在的提携你,策划你的发展,他形容你是一个被演艺圈的洪流砂石遮住了光芒的女孩,每次跟我提起你,他都为自己的眼光感到自豪。 这让我产生好奇,促使我想来亲眼见见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让他这样夸赞,你说我是吃醋也好,别有心思也好,这些我都不否认,只不过我是想着,咱们这第一面,还是不要因为天然的关系带有敌视的眼光交恶了,这多少会让我们看不真切对方,也不是我的本意。” 迎面而来的晚风里,月光与霓虹交织的江畔,两个女孩一个爽朗,一个娴静,女孩们的裙摆微微荡漾,周围车声、人声、脚步声,各式各样的热闹声响,映衬着两人容颜,仿佛都安静了不少,而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归于江水倒影中的潺潺隽永。 她们的美,各有千秋。 而最为庆幸的是,她们脸上都有笑容。 温凉忽然觉得,贺天然喜欢上曹艾青,苦等她这么些年不放弃,自己真的是能够理解的…… 明媚的女孩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忧愁,她喃喃道: “你……不介意我去喜欢贺天然吗?” “我说了,如果我不介意,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他这么重视……” “艾青,你还真大度啊,大度到我都有点嫉妒了……” 温凉凭栏而望,沉默了半晌,笑着缓缓开口: “而我呢?我是个什么样的一个人? 我跟你恰恰相反,本姑娘为人固执,自私,直来直往,冥顽不灵,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我妈说我性格像我爸,我爸以前是军人,刚正不阿,小时候都把我当男生养的,但我觉得我认定的一些事情,一旦偏执起来,就更像我妈多一点。 贺天然是我好不容易遇到的,真心想要去爱的人,我知道人心尤有阴晴不定时,也赞同感情本就是半拼半赌的事,但我乐意就去赌,愿意去拼,用我爸的话来说就是,输也要输得漂亮嘛。 我知道,当贺天然那个盼星星盼月亮等待的你回来以后,我对他的感情会面临巨大的挑战,哪怕他从始至终都不认为我们会在一起,哪怕山脚下的野草一直仰慕的都是山顶的雪莲,与都市的繁花注定不是同路人,但我就是想要拖延一下散场的时间,我就非要看看,我跟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艾青,这番话可能我只会在今了,希望不会给我们今天这段短暂的友谊,画下一个不圆满的句号。” 对于这番真挚中带着滚烫到有些灼人的话语,曹艾青也突然明白,为什么贺天然会那么钟意温凉了…… 此刻两个女孩的心中,都不约而同地升起了同一种感觉,那是一种既矛盾,又心酸,谁都不肯放弃,但谁又都能做到彼此欣赏与理解的复杂情绪。 本来曹艾青还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后话到嘴边,都化为了脸上恬淡一笑,付诸成了轻柔地一句: “……无所谓的,人不过活在那么几个瞬间里,值得就好。” 第480章 黑夜换白天(完) “其实在没见到你之前,我曾不止一次揣测过你与贺天然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因为……” “因为什么?” “……虽然贺天然一直表现得非你不可,但反观你,好像就……没有那么爱他了。” 这个问题在温凉心里埋很久了,她在贺天然身上看到的答案确实是痴心一片,可那也只是单方面的视角。 眼下将一切说开,温凉也不需要有什么顾忌,她喜欢曹艾青的这种沟通方式,起码不用像娱乐圈这个名利场里一样,大家都戴着面具。 曹艾青的眼神依旧柔软,不但没有对这个带着些许冒犯的结论产生出任何的愠色,反而是笑道: “如果我现在在你面前竭力表达自己有多爱他,是不是有点自卖自夸的嫌疑?所以不妨先让我猜猜看,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温凉默认了她的行为,没有发言打岔,只见曹艾青沉吟了片刻,说道: “你是觉得,我跟他相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确认关系,但还要占据着他心里的位置,让他苦等,而我却没有任何作为,所以这样的做法,让你觉得……反感,好像我配不上他对我的这份等待,是这样吗?” 这样的想法,并不难猜,温凉也微微点点头: “不可否认,我最初的一些想法确实很世俗,贺天然家大业大,在没有了解他之前,我是一万个不愿意去相信这么一个富二代竟然会是那么单纯的去等待一个人,这跟他所处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但在这个行业里,在这个人世间,好像本就应该有那么一些人存在才对,后来我也逐渐接受了这一点。 他蠢吗?不,他精明得很,但有时候对待一些事情,却是会从骨子里冒出一股子拙劲来,我真的很喜欢他这一点,但我毕竟不是他要等的人。 说实话,这让我很嫉妒…… 我有时候会想,会不会是你利用你们多年来的感情,故意去吊着他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看我温凉横刀立马,来演一出美人救英雄也挺好……” 说到这里,她略作停顿,兀自一笑,又摇摇头: “只是我越是深思,就越觉得这事儿不能那么想,同是女人,我知道他枯等的青春,也是你的青春,四五年也好、七八年也好,时间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你如果真的贪图些什么,想要掌握他,应该是越快越好的,而不是一直拖着,虚度光阴…… 所以,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种论调,自然不是曹艾青第一次听到,不过这番话由温凉说出来,意义却完全不同。 因为她并不是一个在看热闹,要去搬弄是非的好事者;而是一个会亲身参与其中的有心人。 曹艾青安静听完,与上次白闻玉问自己类似问题的回答不同,面对这个同样年纪,一样美丽,并且喜欢着同一个人的女孩,她不太想吐露发生在贺天然身上的那一桩不堪往事,因为这会让两个人的谈话拉扯回最浅显的地方。 我爱他、他背叛了我、我生气了、他来哄我…… 这种年少时发生的荒唐剧情,曹艾青实在不想在温凉这样的情敌面前重复出来徒增笑料。 尽管那确实是造成曹、贺如今现状的主要原因之一,但爱情终归是两个人的事,无须让第三人知晓,从曹艾青的方面来说,这几年的分离与相思,亦是让她感触颇深,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防止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只听她缓缓说道: “其实你也不用想明白,毕竟我跟你是不同的两个人,之于爱情的目的,我们可能会殊途同归,但对待爱情的观念,我们终归是不尽相同的。 比方说,我看过你跟天然一起拍摄的那支Vlog,你好像很喜欢这类刺激冒险的事情,我可不可以认为,这也算是你对待爱情的一个态度?” “……没错。” 难得有这么一个开诚布公的机会,两个女孩都想往深了去聊一聊,温凉就率先说道: “我刚才也说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的理念就是,想做什么就放胆去做,若是畏缩不前,遮遮掩掩,那这样的人生就实在有些无趣,有些话可能说出来你会感觉不舒服,但既然我们都聊到了这里,我也不怕多冒犯一会……“ 虽然两个女人此刻模样都是风平浪静,但温凉从内心上讲,她是很亢奋的,准确地来说,她更像是处于一种正要发起攻击的状态里,看来曹艾青的出现,确实是激起了她压抑了许久的某种胜负欲。 温凉想要跟贺天然更进一步,就不得不面对曹艾青,这件事或早或晚注定要发生,而时间由不得她自己来定是让温凉最难受的。 如今,对方竟然就出现在了眼前,无论对方是再如何先礼后兵,无论场面是再如何云淡风轻,温凉知道,这其实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那就是,当两人下一次见到贺天然时…… 一切都会有个抉择。 “……” 在温凉对曹艾青尚处浅显的印象里,已然都意识到对方不是一个会委曲求全的人,自己同样如此,所以,在正式见到那个男人之前,有些话,温凉就不可能对曹艾青说得轻飘飘,讲究什么谦让与温和。 毕竟这些话,如果现在不说,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温凉沉声道: “曹艾青,也不是我要故意托大还是如何,但如果我们身份对调,贺天然在等的人是我,那我想,我是根本不会允许‘等待’这种事情发生的……” “……要糖吗?” 就当温凉准备掷地有声,发起攻势的时候,曹艾青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拎着的帆布口袋,拿出一个长条小铁盒,从里面倒出两粒薄荷糖来,笑着开口问道…… “……” 本要起势的姑娘忽然被这么一打断,刚提起的情绪也就散了,目光从对方可掬的笑容移到面前摊开的手掌上。 “吃一颗吧,这时候吃点甜的,心情也会好很多。” 对方和煦依旧,温凉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心情不好……” 双指无奈夹起一粒糖放进嘴里,她也不细尝,只是贝齿一合,立时咬碎,一股薄荷清新醒脑的滋味瞬间在口腔中铺开。 曹艾青也将薄荷糖放进嘴里,不过比起温凉那种直接咬碎的吃法,她更喜欢细细抿着,直至味道在嘴里慢慢化开,她才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 “温凉,你是觉得……‘等待’这种事情在爱情里,不值得是吗?” 吃了糖的温凉,虽说语气不再那么生硬,但态度却没有退让半分,她直言道: “岂止是不值得,这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在我的观念里,如果真的是情投意合的两个人,那么应该去考验的,是他们一起的日子,而非是要拆开彼此,让各自忍受了一段时光的煎熬后,才能在一起。 这算什么?修成正果吗?可明明早就应该在一起的人,为什么还要在各种方面拖泥带水,给对方施以阻力呢? 你们好像用时间证明了各自的为人,但对于如何相处与陪伴,却完全没有亲身检验过,分明这才应该是爱情里最重要的部份啊…… 所以我才觉得,你与贺天然之间的那种约定般的‘等待’,本质上是在浪费时间……” 曹艾青听着默然出神,她的嘴唇微微动着,轻轻搅动着口中的糖果。 本来温凉觉得自己这番话会否定掉对方这些年恪守的某些东西,应该不会再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但曹艾青只是停顿了片刻,然后抬眼看向她,欣然道: “但如果换一种视角,正是应了这份‘等待’,你看待天然时,才会更加鲜活一点吧……” 温凉不解:“你觉得这是好事?” “起码对你来说,不算坏啊。” 曹艾青将帆布包斜挂在肩,双手放在了栏杆上,远眺江面,惬然自语: “如果他不是在等我的话,像他这样身份的人,身上的某种特质,应该会很难很难才会察觉到吧,比如你刚才说的,你很喜欢他的那股拙劲,喜欢他的那份格格不入。 我想,正是基于我们之间这种‘等待’的状态,才让你偶然能更深入的了解了他一点,更喜欢他了一些,这么一想的话,我跟他之间,也没你说的那么一无是处,浪费时间啦…… 毕竟我们都在把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嘛。” 随着曹艾青看似以退为进的一句话,霎时就让温凉无言以对。 是的,温凉曾说过,她不想杀死一个浪漫理想主义者,虽然贺天然的生活里不只有遥远的爱情、责任、忠诚和誓言,但这些无疑都是拜了曹艾青的所赐,才让温凉在与贺天然接触的这大半年时间里,可以切身体会到的品格。 温凉知道,自己喜欢冒险或者刺激之类事一点都不值得称道,因为这个世界上太多太多的人标榜着自己的特立独行,有人说喜欢飞翔,一说起天空就是自由烂漫,想要失重失衡,将灵魂抛诸于半空之中。 但实际上,但凡天上打起一点雷,下起一点雨,刮起一点风,他们就只会在意泥泞的路,湿透的衣服与裤脚,还有跟随天气一起变得晦暗低沉的心情。 他们坐在干净的屋子里,站在晴空下,想着能够逆风飞翔当然浪漫。 而这些精神上的信念,永远都是身体力行要比口头付诸来得更有说服力…… 因为只有翱翔在雨中,逆风飞翔还能笑出声的人,才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啊。 这么一想下来,温凉反倒觉得,兴许是自己,还不够了解贺天然…… 或者说,是曹艾青与他共同经历的事情,让温凉感觉相形见绌了…… “温凉,现在等待结束了,我回来了,而我这次回来,不是想跟你去争我们谁更爱贺天然,还是说,谁更适合贺天然,我更不求你要去理解我跟他相处的方式,这没有意义。 是谁的浪漫又有什么关系呢?每一场雨自有需要它的草木,视其为恩泽,洼地里被路灯照亮的水花,也有人视其为神的烟花,人与人相处的方式亦是如此,我们都是在不同的阶段,各取所需罢了,剑拔弩张不是我的来意…… 明天,你要跟我一起回港城吗?” 最后,曹艾青如此提议着。 …… …… 翌日。 飞机划过碧蓝的天空,上海离港城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曹艾青就坐在温凉身边,可离港城越近,两个女孩的交流就越少,她们都各怀了心事。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曹艾青放下手中一本名叫《长安客》的诗人传记,里面刚好写到李商隐的部分,读罢之后她合上书页,侧头望着舷窗外的白云,口中有感低诵。 温凉抬眸瞧了她一眼,然后,又默默闭上了眼,戴上了耳机。 明知相思无益而惆怅不已,实已是情至深处,铭心刻骨,欲罢不能。 比起对方能用诗词来直抒此刻的心绪,温凉的心情却是信马由缰,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些事…… 剑拔弩张不是曹艾青的来意…… 但她的出现,确实达成了一次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这可以说是最和平,最体面的方式…… 当然,这也是最干净利落的方式…… 以至于直至此刻,温凉仍旧是茫茫然不知所措。 曹艾青之于贺天然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在此之前温凉只有一个模糊概念,还对彼此竞争抱有跃跃欲试的积极想法,那么现在当曹艾青的形象彻底清晰之后,她已悲观到不知如何是好了。 如今,温凉只能自私地期望着,曹艾青其实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那么好,她也会出错,会有一些瑕疵…… 因为只有这样,温凉才能看到一点当这束久违的白月光照耀在贺天然身上时,自己可以逗留辗转下来的一片阴影。 而她殊不知的是,在曹艾青距今为止的人生里,是从未留下一丝一毫败笔的…… 手机里,是魏醒今早传来的歌曲DEMO,自己的歌声从耳机里传来,适时又悲寂,仿若述说着她此刻的心声…… 天上的秃鹰那张脸,半生中的记忆在盘旋 第三十一天后的日夜线,等黑夜问白天 能不能赦免,灰色的人间…… 别交换吧日夜…… 冰封的眼泪,一滴就很咸 …… …… “为什么要把歌词改成‘第三十一天后的日夜线’?” “因为他们就只相爱了三十天。” “啊?” “更符合剧里的情节嘛,因为你看哈,从九月一日的大婚开始算,余温就只当了三十天的皇后,这期间她因爱生妒,造反起事,而恰好九月也就只有三十天,终是看不见新一天的结局,这样的象征意义就会更浓烈一些。” “象征意义?你的意思是说,我是黑夜咯?”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咱们就事论事嘛,毕竟在剧里,你饰演的余温就是这么一个带着点反派性质的角色,如果说女主象征光明,是充满了温暖的太阳,那么你确实就是黑夜,是月亮,不管是对男主的感情还是对整个剧情的推动,这样一个对立统一与隐喻的象征,自然也就注定了角色的结局,所以我就改动了几句歌词,你唱着试一下。” …… …… 回想起刚拿到歌词,贺天然跟自己解释改词时的情景,温凉神情恍惚,只觉得是戏如人生,这首歌里唱的,又何尝只有戏中人呢? 月亮是没有温度的,所以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一点缱绻旖旎的余温,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皮肤之下的瘀青渗着血 细胞之中的绝望在喊冤 被九月的孤单抽一鞭…… …… 在半空中真好,不会吵,人少 却看得到那些近在天边的风暴…… 歌曲,一直循环在耳边,飞机没有任何延缓地抵达了空港,下机时,温凉的脚步沉重万分,她在想,如果贺天然见到了自己与曹艾青一起出现,会不会感到有一丝为难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反而会更好吧…… 因为这就表明了,他确实在情感的抉择之中,考虑过自己…… 走出国内到达的通道,航站楼大厅接机的很多,有人三三两两举着立牌,很快,她竟然听到了有人叫了一声…… “温凉!” 她有些惊喜地赫然望去,发现来人后有些失落,但很快,她脸上又浮现出欣喜而灿烂的笑容。 那是一群高举着她《心中野》人物海报以及应援名牌的粉丝们…… 他们人不多,聚在一起就十一二个人,自从《心中野》拍摄完毕后,为了宣传,公司偶尔就会把她的行程通告公布出来一些放到粉丝团里。 只是这几年因为黑料频出的缘故,温凉的粉丝流失很快,尽管这大半年她的口碑有所回升,但剧集尚未播出,所以还并没有到真正扬升的时候。 然而这几年一路走来,亦是有人一直喜欢着她的,而其中更不乏一些从她在乐队时期,就一直跟随着的忠实拥趸……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那种看见了偶像的热情与崇拜,这些笑容是那么真切,以至于一直困囿在患得患失之中的温凉,差一点就流下泪来…… 对啊,我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没人喜欢呢? 温凉重新昂起头,朝自己粉丝的聚集处走去,一一向他们打起了招呼,聊起最近的工作,签起了名…… 不过,就在她签名的当口,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了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他的手里,还拿着花……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互。 男人含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温凉顿时移开了目光,接过了另一个粉丝递上来的海报…… 一个女人,缓缓地走到了男人的身边,后者把花递了过去。 然后,两人缓缓相拥,如同一对久别重逢后的恋人。 贺天然…… 果然还是那个自己喜欢的贺天然啊…… 他没有任何的为难。 自己应该痛苦,还是应该祝福呢? 温凉心中满是苦涩,她兀自站在不远处,被一圈粉丝簇拥着,所有的预示与征兆,好像都在告诉她,她的人生一切都在向好。 此刻,所以声音都安静了,舞台搭好,帷幕拉开,聚光灯终于是打在了她的身上。 她是彩色的、灿烂的、生机勃勃的…… 然而,那么惹人瞩目的她,视线却看向人群之外…… 那对若无旁人,亲密相拥的情侣,是那么幸福。 日月的更迭,是如此的顺其自然,这株败尽了姹紫嫣红的高傲玫瑰,终是不敌一颗千里迢迢,隔山隔海后送到手中,含进嘴里的方糖…… 谢谢了时间,弄红了双眼 往事的光圈,每一瞬间都很绝 那跑过去的昼夜,是孤独的修炼 说再见不如忘掉能再见,今天…… 这一天,温凉的粉丝们永远都不会忘记温凉对他们说出的感谢,因为当她说出这些话时,脸上虽然洋溢着笑容,可眼中,却含着一圈氤氲。 这个女生性格啊,是不会让她在这种事情上,哭出来的。 第481章 怪梦了无痕 曹艾青的归国证明着贺天然的感情经过几年等待,终于翻到了下一页,这固然让男人心喜,不过温凉在除夕那过的话还历历在目,这难免让他有些头疼。 如今《心中野》马上就要上线了,大家大半年的努力即将得以呈现,观众粉丝们在翘首以盼,各大资方相继入局,静待发展,这种时候,若无什么人生大事,都得为其让道,所以他实在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感情生活,耽误到影片的上线。 温凉的性格如何他是十分清楚的,若是曹艾青的归国让她心生怨怼,肆无忌惮像往日一般直来直去,在口头行为上惹下什么祸端,那真的是得不偿失,自毁前程。 但好在,温凉并不是戏中那个因爱生妒,祸国殃民的余温,这匹胭脂马脚下的途经之路,也从来都是一条光明正道,而这几年所经历的波折坎坷,也终将化为她步上青云的台阶。 至于眼下他们三人的状态嘛…… 贺天然没有去问曹艾青为什么去到上海,也没有问那天两个姑娘之间说了什么,这种事情问出来谁都会不自在,所以只看结果的话……他们都相安无事。 对此,好像也没有什么要去解释或者争斗的。 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温凉没有像那晚说的那样,等到曹艾青回来,成全了贺天然的等待后,就要发起一场什么公平竞争,因为那天当她在飞机场见到这对有情人相拥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明白,爱情这种事,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曹艾青与贺天然之间的感情经过时间考验,直至重逢的这一刻起,无疑变得更为深刻。 而这种深刻,只教目睹了这一幕的温凉变得是那么地力不从心…… 这天之后,温凉开始逐渐与贺天然保持了距离,就像正常的上下级,正常的导演与演员,正常朋友,就像…… 另一个拜玲耶一样。 那份最初的“情不自禁”还在吗? 不清楚。 但成年人的“心照不宣”已然成为他们之间最好的默契状态。 温凉是个好演员,她可以很好地胜任这个角色。 …… …… 兴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曹艾青回到港城的那天夜里,贺天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你能在梦里,看见自己吗? 很少吧,因为梦往往都是第一人称的。 然而在这场梦中,贺天然却看到了三个不同的自己。 其中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身高相对略矮,体型微胖,满脸胡子拉碴,面容颓废;一个西装革履,丰神俊朗,一表人才;而最后一个,看上去比谁都年轻,也比谁都内向软弱,他双手环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只露出的眉眼还被长长的刘海遮盖着。 在梦中,我们总能很快就接受一些超乎常理的事,尽管眼前三人气质与形象各异,但贺天然也很自然将眼前三个自己代入到了他人生的不同时期,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貌似也对不上,于是他问道: “你们是怎么成为现在这样的?” 颓废的贺天然答道:“因为我失去了家庭,一直活在仇恨里。” 穿着西装的贺天然接着道:“因为我懂得成长与责任,一直活在幸福里。” 而最后的那个少年贺天然怯懦道:“因为我还没有学会接受,所以一直活在遗憾里……” “……” 贺天然一时茫然,他试图再次去厘清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他们那么像自己,但好像又不是自己,这让他只能从三人各自的回答里分析出些许端倪。 他对另外年龄稍大的自己问道: “那你俩呢?你俩学会接受遗憾了吗?” 颓废贺天然摇摇头: “没有,但我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梦想。” “但你辜负了所有人对你的感情,你的身边只有你自己!” 少年贺天然似乎闻言很是气愤,他言辞犀利,不留情面的点破了对方最后这一点伪装着的体面,颓废的贺天然也不去争辩,只是神情更加黯然。 穿着西服的贺天然这时笑道: “我学会了接受遗憾,最后也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 这看似是一个很好的答案,但少年贺天然却再次出言揭穿道: “可你放弃了你的梦想,你从始至终都没有走上那条自己想走的路!” 西装贺天然的笑容一下就凝固在了脸上,少年话语如刀,将两个已经成为了大人的贺的无地自容。 一旁的本尊见到这种情形,不禁猜测着人生总有取舍,或许这个少年接受“遗憾”与否,他的未来就分别代表了这两个人。 症结已然显现,这让贺天然万分好奇,问着面前三个自己: “所以……你们说的‘遗憾’,具体到底指什么呢?” 三人闻言俱是一愣,然后眼神变得茫然,他们相互望了望,纷纷是沉默了一会,片刻后,少年贺天然失落道: “……记不得了。” 贺天然哑然失笑,安慰着:“遗憾记不得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而且既然都忘了,你又何必把自己搞得失魂落魄呢?很多人巴不得把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忘掉呢!”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少年显然很不满意这个回答,当即是反唇相讥。 “是你在自找苦吃吧!” 贺天然不似另外两个自己一戳就破,因为对他来说,他的人生里不存在什么感情与梦想相悖的抉择,所以他也无法去共情面前三个自己对于“遗憾”的那份执念。 “可能,你就是那个把‘遗憾’彻底忘掉的我们吧……” 这时,那个颓废的贺天然忽然悠悠道。 但这句话无端是让本尊贺天然有些心头火起,他不由忿忿然道: “哎哟,你们就不能想点好的啊?什么忘不忘的,没准我压根就没遗憾呢?而且我还想问你们呢,对,特别是你小子,另外两个比你大,我就不稀得说了,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想法怎么跟个二极管一样,合着‘遗憾’这事儿,就只有接受跟不接受是吗?你们之中就没有一个选择去弥补‘遗憾’的贺天然吗?” 梦境中,质问声阵阵回荡,没想到这句话还真引起几个贺天然的神情震动,颓废的贺天然率先道: “有!在我之后出现过!” 西装贺天然也接着道: “在我之前也出现过!” 本尊贺天然一愣,“那他……现在怎么不出现了呢?” 他的问题无人回应,唯有少年贺天然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你别看我呀,我不是那个贺天然……” 本尊别扭地开口了,只是瞬间,他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小心翼翼地求证了一句: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啊,你们之中,有没有一个人叫……小甲呀?或者说,你们几个……谁认识他吗?” …… …… “……后来呢?其他几个你怎么说呀?” 正阳街,烟角巷酒吧。 “后来?后来那三个我眼神突然就齐刷刷地朝我射过来了,把我吓得卧槽,醒了之后一身汗呐。” 一个离调酒台较近的座位上,贺天然绘声绘色地讲述着那夜梦中的离奇场景。 此时坐在他对面的人,是他的一个高中同学,也是他在影视行业之外,处得最好的一个朋友—— 薛勇。 而薛勇此番约贺天然出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别的,因为曹艾青归国,他的女朋友白婷婷与其是很好的闺蜜,所以就想计划着机会难得,举办一次高中同学聚会。 本来两个男人约着就是商量这事儿的,但还没进入正题呢,反倒是许久不见,越聊越嗨,贺天然就聊到了前不久自己的一个梦。 第482章 那场未完成的恶作剧 “小孙,把上次我存的那瓶山崎18年给开了,做两杯水割。” “好嘞勇哥~!” 薛勇聊着扭头朝调酒台喊了一声,正在吧台边擦拭着酒具的小伙子热情地应了一声。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4点,整个酒吧就他们这一桌客人,毕竟还没到营业的时候,若不是薛勇跟贺天然都是熟客,估计连酒吧门儿都进不来,更别说让人家做两杯很是耗费时间的水割威士忌了。 “你在这儿也存了酒啊?你这供货渠道还没被你家那位给端了呀?” 贺天然吐槽了一句。 薛勇嬉皮笑脸道: “嗨呀,少喝酒又不是不喝酒,有什么可端的,而且哥们这几年做的就是这个,手里有些货还没销出去呢,对了,我家里还有几瓶山崎25年,你要不要拿一瓶回去给叔叔尝尝啊?” “免费啊?免费你就拿来好啦。” “嗐,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些日产威士忌都特么变成理财产品了。” “那你能把生意做到我身上,说明咱们真的是亲兄弟哈~杀熟嘛,关系不好也不好下手。” “那是啊~” 两人这一唱一和,确实是像极了一对狼狈为奸,臭味相投的损友。 “酒的事儿咱们先搁一边,咱们先聊梦的事儿,欸,我没捋清啊,你在梦里问其他几个你,认不认识那个小甲的人,你为什么会想问这个呢?就因为温凉之前说旅行的时候碰到一个叫小甲的人,特别像你啊?” 薛勇重新接回那个让他感兴趣的话题。 温凉作为两人的同学,贺天然对薛勇说过这段往事,虽然他们平时都不怎么见面,但一些大致情况薛勇是知道的。 贺天然双手一摊,“不然呢?我也只能在梦里问一问这种自己都不记得的事儿了呀,难得在梦里碰到几个那么像我的人,没准我的潜意识还能帮我作答一下呢。” “嗐,你们这些搞艺术的,就喜欢讲究什么潜意识,什么超我、自我、本我,照我看啊,这就是温凉搭讪你的一个由头。” 薛勇说着,抓起桌上阿拉伯水烟的管子就抽了一口,伴随着壶中咕噜咕噜的水声,浓浓的白雾和清新的果味从他的嘴里喷出飘散到空气中。 贺天然摆摆手,“不至于。” 薛勇放下烟管,“你想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哥们就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会让你这么觉得?” “有前科的嘛……” “……什么前科?” 对方下意识地回答,让贺天然随之一愣,他注视着薛勇,用眼神示意着让对方说下去。 薛勇一下不敢去对视,咂了咂嘴,心中似在纠结,然后他偷偷瞟了瞟贺天然的神情,看到对方表情强硬,只得先道一句: “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别人又在你公司帮你打工,何况现在《心中野》还在热播,这一阵温凉在网上的讨论度很高的,你确定想知道?” “你这么一说,我更想知道了。” 贺天然嘴上应着,但心里却想到,温凉虽然跟自己是老同学,但他们高中的时候实在是不熟,而相反,薛勇好像在高中的时候跟温凉多少能玩到一块去。 薛勇扬起头,思索了片刻,并没有单刀直入,而是提到了另外一个人: “当时……应该是高三吧,班上有个叫叶佳琪的人,你知道吗?” “名字听着熟,但记不得模样了。” “就是一个女同学,一下课就叽叽喳喳到处找人聊天那个,别人还跟你当过同桌呢,她是班上的小灵通,八卦得很,这姑娘后来追过我,跟我说过关于温凉的一件事,还与你有关。” 通过薛勇的描述,贺天然这才在脑海中有了那么一个形象,他疑惑道: “高中时候的温凉……有什么事儿跟我有关吗?” 薛勇点点头:“有,只是你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而且最后也没有发生什么。 我记得……你高中那会特别蠢,特别中二,一天不上三句,除了动漫和游戏,以及一些二次元的纸片人,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纯纯一个宅男,压根就看不出来你是什么山海集团的太子爷。” 贺天然并不想去回忆那段因为家庭关系,导致自己沉默寡言,只能将精神寄托在二次元的内向时光,他只是催促道: “所以呢?” “你那个时候相信光吗?”薛勇反问。 “我现在也相信啊!”贺天然笑哈哈道。 “呵~啧啧……”薛勇笑了一声,口中啧啧,下巴不住连续点动,“你现在说这话我可不要相信,可换着是以前嘛……你给人的感觉是真的好骗,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测试你到底能中二到什么程度的地步……” “……这跟温凉有什么关系?” 薛勇又抽了一口水烟,他吸完故意闭着嘴,让烟雾如瀑布一般,从鼻孔中流泻而出。 在这片刻的沉默中,贺天然的心中没来由地一跳…… “因为当时……呵,她们女生也是无聊,就让温凉想了一个恶作剧,假装是一个重生穿越的人来跟你做朋友,还要装成你未来女朋友的样子来做弄你,你也知道,别人恰好是学表演的,而你呢,恰好当时也没什么朋友,如果这你都能相信了,那真是要出了一个莫大的洋相,他们都等着看戏呢! 不过嘛,这个恶作剧终究还是中止了,具体如何我不清楚,不过我想估计是后来温凉嫌麻烦吧,毕竟在高三要抽出时间逗你这么一个人玩儿,也挺费事儿的。” “……” 薛勇缓缓说完,看了眼默不作声贺天然,补充道: “这事儿吧,虽然都过去了,但你说温凉去年见到你的时候说曾在旅行的途中碰到过化名小甲的你,又在她乐队解散的那天拉着你去livehouse看她演出,说实话,我是真的有点怀疑是不是当初那场未完成恶作剧的延续,因为这手法可太像了,以至于我一下就把两件事联想起来了…… 不过嘛,这事儿都过去那么多年,你要说我的想法有点牵强也是合理的,所以我刚才才问你—— 现在,你还相不相信光了?” “……” “勇哥,天然哥,你们的水割威士忌。” 侍者将两杯杯璧挂了霜的酒杯放在他们各自面前,盯着杯中的酒液,贺天然若有所思,口中自问道: “她……是这样的人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不清楚吗?”薛勇摇晃起酒杯:“你现在都成别人榜一大哥了,现在才问这种问题,是不是有点晚了啊?” 第483章 旧事与旧人 “与其说我现在才想问她是怎么样的人,倒不如说,我对自己的高中时期的人与事都不怎么感冒,只感觉一晃眼就到了现在,小勇哥你刚才也说了我那时是个怎样的人,哪怕现在你们想办同学聚会,我都会有一种诧异跟恍惚的感觉,就是那种…… ‘啊?有必要搞同学聚会这种活动嘛?我跟你们又不是很熟’这样的心理,所以我问温凉以前是个啥样的人,也是因为现在她是我旗下的艺人,能多了解一些都算是我对这段高中时光里为数不多感兴趣的点了,实不相瞒,我跟温凉拍戏的时候相处大半年,这种话题根本就没聊过,主要还是我不在意这些,当初签下她,跟她是不是我老同学,也没太大关系。 但现在既然同学聚会要凑一块,有这种环境和氛围,我不问问这些还能问啥呢?难道问那些同学在哪里高就,每个月赚多少吗?要不是这次是你跟婷婷攒的局,艾青也要去,我真的……嗐~” 贺天然也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小饮了一口,他对高中时的一些同学情谊真的看得很淡,跟薛勇这种在学校时哪里都有朋友,混得很开的小霸王来说,两人在积极性上根本没得比。 “这么说起来倒也是,不过贺导儿你说归说,真到聚会那天,你可一定要去啊,你要不去,那么这次同学聚会的乐趣直接少一半,我跟婷婷都特期待你的到场。” 薛勇先是赞同了一句,然后笑嘻嘻一脸欠打的表情。 贺天然睨了这个损友一眼,故意问道:“为啥呢?” “卧槽你是明知故问呢嘛,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谁都瞧不上的宅男毕业之后考上了名校不说,还摇身一变成了山海集团的太子爷啊,光到这样也就算了,谁叫你深藏不露呢?更可怕的是什么,更可怕的是当初备受瞩目的两大校花,一个归国后成了你女朋友,另一个,现在天天能在网上看见的女明星还成了你们公司的艺人,演的还是你家投资,你亲自来拍的古装剧! 贺导儿,你说要是聚会当晚携着这两个大美人出场会是个啥情景? 别人期不期待我就不说了,反正我光想想这场景,就是整个给期待爆了!” 薛勇越说越是兴奋,说到兴头上是摇头晃脑,贺天然见状是轻笑了一声,不由给他泼了盆冷水: “婷婷在艾青肯定会去,而且当初她是班干部,出国这几年,一些同学也常有联系;至于温凉嘛,去不去不好说,现在《心中野》刚播出,她忙着到处宣传,上节目,天天都有通告在飞,别说你们了,我这个做老板的这个月都还没过她,同学聚会要是定在最近的话,她肯定是去不了了。” “所以今天就是来讨论这个时间问题的嘛~!婷婷的意思是,能有时间来的都尽量过来,热闹一些,而且温凉有没有空,还不是你这个老板说的算。” 薛勇说完举起酒杯跟贺天然碰了一个。 “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公司艺人这块,都是我妈在主理,要是我还要继续管这些得忙死,最近韩国跟曰本分别有两家电视台来谈海外发行的,奈飞那边也正在跟我接触,不过他们野心很大,谈的是除我们本土外,所有海外地区的播放权,现在我是天天跟这些人他们扯皮。” 薛勇不解地问道:“这也算是导演的工作?你不是光拍完不就好了么?” 贺天然无奈地摇摇头,“这确实不能算在导演的工作里,不过这是老板的工作……” 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海外发行绝对不容忽视的大头,很多小众的文艺片,制作几百万,最终票房可能在几万块,但只要海外市场给力些,最终博个几千万甚至上亿都有可能,而一些制作精良的剧集就更不用说了。 我国的古风题材剧集一直在东南亚这一片都很吃得开,最近几年甚至在欧美那边都打开了市场,所以不管是奈飞还是日韩两家电视台,给《心中野》开出了价码都是很喜人的。 在这里插一句题外话,韩国的中华TV找来的时候,贺天然都有些意外,倒不是因为他们这么早就找上门,是因为接下来聊的时候,他们说温凉在韩国很有市场,知名度要比在国内高上许多许多,现在找过来除了看好这部剧集品质,也是因为戏里有温凉的出演。 贺天然听完都愣了,问为啥? 他们说温凉早前在大学时,演过一部叫《爱在玫瑰雕谢时》的文艺片,那部片子可是拿到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影片奖的,虽说那部片子的很多褒奖都是给到了导演,温凉也就是在国内的金像奖上拿到了一个最佳新人,但在次年韩国的三小电影节,釜山、百想、青龙等电影节上,她可是统统获得过影后的提名! 当然了,这也不排除在威尼斯奖光环的加持下,那部电影的导演本身就是朝鲜族,拍的也是发生在延边与首尔的双城爱情故事这种非常“正确”设定。 不过这三个提名,是实打实让温凉早年在韩国赚足了名气,当时韩国人都称她为“第二个汤唯”,要知道,汤唯可是在青龙奖上首位摘到过影后桂冠的外国人,这么去称呼温凉,其实是很高的评价了,而且那还是她的第一部电影。 墙内开花墙外香这种事情在国内娱乐圈不算罕见,但这种具有权威官方认可的事迹,以演员身份出道,哪怕只是提名,在韩国等级分明的圈子里,人气也会维持得更为长久一些。 “啧啧,那这位老板,我想问问温凉不可能一年到头都有工作,一天时间都抽不出来吧?真这样那你还真是周扒皮转世了。” 薛勇口中啧啧,调侃道。 “这不至于,但反正在《心中野》播出的这段时间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了,有几个要常驻的综艺在找她谈,等我有空把同学聚会的事儿跟她说说吧,来不来主要还不是要看人家的想法。” “这倒是,但你老板都开口了,她应该不会拒绝的哈。” “这时候你不说我周扒皮了?” “哈哈哈哈,我嘴贱我嘴贱,自罚一口,自罚一口。” 一部剧一天两集,一周停播两天,最多播一个月就播完了,同学会就是在定时间呢,只要人能来齐整,放到这个月,下个月倒也没什么所谓。 看薛勇自觉小饮了一口威士忌,贺天然环臂问道: “嘶——薛勇,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对温凉来不来这件事儿很积极啊?” 薛勇放下酒杯,贼眉鼠眼地搓着手: “有吗?很明显吗?” “很明显。” “嗐……”一声叹气后,薛勇擦了擦嘴边的酒渍,说道:“我也是受人之托,帮忙多问几嘴。” 贺天然一愣:“受人之托?谁呀?” “张之凡。” “张……张之凡?谁呀?” 薛勇见贺天然一脸茫然,不由是浮夸道: “哇大哥,你是真的除了你们家曹艾青之外,当初的同学是一个都不记得了啊!张之凡,咱们学校的钢琴王子,我们班班长,当初高三那年迎新晚会上跟温凉表白被拒绝的那个!” “喔……你是说他啊。” 对方说到这里,贺天然终于才是有了点印象。 第484章 一段不算新的因果 虽然贺天然在高中时代一直远离于温凉的社交圈之外,但是学生嘛,发生些屁大的事情都能立刻在班上传遍,更遑论少男少女在那个时期最禁忌也是最在意的八卦话题。 贺天然记得当初张之凡与温凉在他们旁人的眼中,绝对算是一对金童玉女,一些男生女生私底下议论的时候可不少,但这两人的结局,却以一次在高三的迎新晚会上,张之凡的表白,温凉的拒绝而收场。 那场面在学校里闹得还是挺大的,何况当时那场晚会贺天然就在台下看着呢,不想知道都难,他还记得当时温凉唱的是一首《盛夏的果实》。 那一日的场景随着脑海中的回忆愈加鲜活,谁能想到在少年时代,自己曾仰望过璀璨舞台上的那个女生,时至今日,会与自己发展成这样的关系呢? 一念及此,想到曾经的绯闻对象张之凡又开始重新找机会联系温凉,贺天然的心中竟是生出几分难言的感觉来,随着这种感觉慢慢扩散,他忽而“嘿——”地无奈一笑,摸了摸鼻子。 “不是大哥,你突然笑啥啊?怪渗人的……咋地啊,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啊?” 薛勇见状好奇道。 “我们公司不让艺人谈恋爱,特别是温凉这种正处在事业上升期的女艺人,只能说张之凡找来的不是时候吧。” 贺天然淡淡解释完,喝了一口酒。 薛勇挠挠头:“哎呀……别人可能就是觉得有这种机会了,就想要见一见,聊一聊,天然哥你一下就扯到公司禁止恋爱这种事情上,多少是管太宽了啊,两人面儿都没见上,而且这都多少年了。” “少来。” 贺天然白了他一眼,直白地继续道: “老薛,咱们都是男人,能不知道男人在这种事上有多少个心眼子?而且张之凡拐弯抹角还让你来跟我说,什么心思都写脸上了,这还不是我小气,温凉前几年不火的时候还没啥,去年我挖掘了出来,砸了一笔钱,今年好不容易要起来了,我能让别人因为一个想要‘再续前缘’就把我这棵栽培起来的摇钱树给挖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挡人财路犹如断人手足,勇啊,你可是我的手足兄弟啊,你现在胳膊肘往外拐怎么说啊?” “我特么……这都能扯到我身上来?!” 薛勇眼睛瞪得浑圆,但惊了就这么一秒就变得乐不可支。 本来薛勇还想说天然哥这么紧张干什么,怕不是跟温凉有一腿,但经这么一说,想想这事儿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只能说现在贺天然真的是个老板了,而且现在曹艾青回来了,也不合适开这样的玩笑。 “我就一给人带话的,我……嗐,天然哥你瞧你,这话就喜欢往大了说,什么断不断人手足的,血刺呼啦多吓人呐,我可罪不至死啊好哥哥。” 薛勇这些俏皮话往外一抖,还真没人能不乐的。 贺天然听了自然也是忍俊不禁,两人再次举起酒杯碰了一个,他感慨道: “小勇哥,要是我们高中的时候交情好一些,让你带着我玩,没准我对这次聚会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可惜我那时候笨嘴拙舌的,人也放不开,身边就差你这么个朋友推一把。” 薛勇一顿,举着酒杯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然是扬起脖子一口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他擦了擦嘴,吸了吸鼻子,表情不太自然,带着几分的忸怩,但又很梗直说道: “啊……咳,那个、天然,当初……不好意思哈,当时我也不怎么懂事,在学校飞扬跋扈惯了,我记得我老是欺负你,我真的是……欸……槽……” “都过去,我不在意,而且我们现在交情不也挺好的。” 贺天然笑了笑,回忆起两人相识的情景。 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薛勇与贺天然真正的相识是在大学时期,当时是外国语学院约他们经济学院的人打球,这比赛打得比野球都脏,因为双方多少带了点火气,起因是贺元冲这小子不知道是怎么了,招惹到了对方学院的一个高干子弟。 所以这事儿明面是约球,暗里跟约架就差不多了,贺天然当时本来不想去打这种球,但贺元冲在外招摇着贺家的旗帜,让他不能置身事外,而且对方出身政要家庭,这事儿要能在球场上解决,总比拖到场外来得简单。 于是贺天然就去了,没想到自己队里薛勇也在。 薛勇当然不是港大的,说白了就是贺元冲叫来的打手,而这两个人认识的途径也很直接,就是他们几个公子哥常去的夜店酒吧,一来二去眼熟了,人也就熟了。 当时的场面就是贺家兄弟这样的后卫负责打球,薛勇跟另一个前锋负责打人,一时间篮球打得跟冰球一样,场面混乱而有序,奇怪得很。 在一次贺天然运球过人的时候,一下被对位的人一记拐子打在面颊上,牙齿瞬间磕破口腔内壁,伤倒是不严重,但当场吐了几口血还是有点唬人。 而等到攻防转换的时候,那个脏了贺天然的人正准备上篮时,薛勇一下就从他背后冲了上去,跳起大手一招,方向当然不是冲着球,五指往那哥们侧脸就是一个大逼斗! 最后,那次上篮球进了,可那哥们人没了,直接躺地上捂着哗哗流血的耳朵,来回翻滚,嘴里哀嚎不止。 听说薛勇当时那一巴掌,把人耳膜给扇破了,具体怎么样也不清楚,看起来是残忍了点,但贺天然解气是真的解气。 后来贺元冲洋洋得意说薛勇练过拳击跟泰拳,磕磕碰碰的时候力道大一些很正常,他是贺家人,别人看贺盼山的面子不会去碰他,但后来被打伤那人对薛勇追起了责,光是赔钱还好说,薛勇家不缺这些,可对方后面的人显然是要以此发作,找回点面子,弄不了你大王,还搞不定你小鬼了? 就这样,薛勇本是来助拳的,一下反倒成了替死鬼。 这事儿过后贺元冲跟个没事人一样,酒照喝舞照跳,薛勇找他平事儿,这厮就推给贺天然,让这位哥哥去帮忙擦屁股。 没办法,贺天然想着别人替自己出气,还是自己高中同学,闹成这样实在是不堪,最后摆了桌和头酒,拉着薛勇去道了个歉,这才算彻底了事。 这事儿最后还传贺盼山耳里,贺元冲自有陶微这位亲妈去教育维护,但贺天然是免不了被父亲一顿臭骂了。 不过贺天然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这一次,他跟薛勇的友谊,就是从这里正式开始的,而且后来薛勇还从贺天然、曹艾青这里接触到了白婷婷,两人现在正是男女朋友关系。 “要不然……我叫婷婷晚上找个地方订一桌,我们四个先聚聚?” 这时薛勇提议道。 “前一阵不是才聚过嘛?” “这不都有空嘛,闲着也是闲着。” 贺天然摇摇头,“今天不行,我就是趁着下午有点时间,你又找我,所以来跟你小酌两杯,晚上我妈约了艾青来家里吃饭,我肯定得回去呢……” 说着,他桌上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了两下,他拿起来一看,笑着将屏幕呈现在薛勇眼前,说道: “瞧,这是等会我回家要帮忙带的东西。” 薛勇定睛一瞧,果然是曹艾青嘱咐他一会回去要带的一些食材清单。 “年纪轻轻就成了一个爱着家的男人,啧啧啧,了不得了呀。” “你也是,别一天到晚净在外头喝酒,多陪陪婷婷,免得她三天两头去找艾青告状,最后艾青又在我耳边念叨,我都给你那点屁事儿烦死了。” “还有这事儿?” “不然呢!” 两个损友相视一笑,各自添了半杯酒,又斋饮胡聊了半个小时,见时间差不多了,贺天然便起身告辞。 “别开车啊。” “今天限号就没开出来,我叫的车到了,你才是,你自己喊个代驾吧。” “嗯得嘞,回见。” “回见。” 见到贺天然离开,薛勇坐在原位,一手抽着水烟,一手拿着手机准备摇个代驾,可打开软件界面时他忽然又想起了点什么,一下是切回聊天软件,给一个人发了这么条信息: 「你哥哥不待见张之凡这哔,反正话我带到了,他能联系你来找我也够曲折的,你咋不自己跟你哥说这事儿?」 而消息直到薛勇上了车,对方才回复了过来: 「我跟他又不是一个班的,你们同学聚会关我屁事儿。」 但紧接着,对方又多追问了一句: 「他为什么不待见张之凡啊?」 第485章 这就是生活呀(上) 乘车到家附近的大润发,将需要的食材一一购置妥当,当贺天然拎着大包小包往家里赶的时候,时间已经到六点左右。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意外发现了站在外头的曹艾青,姑娘长发扎出马尾,一身简约的休闲打扮,昏黄的阳光正好晕染在了她白皙脸颊上,清晰到可以看清每一根细小的绒毛,就连发尾一缕翘起的头发,都是那么平静温柔,钩勒出了光的形状。 对方此刻正侧着身,手里拿着电话放在耳边,而恰好,贺天然感受到了自己口袋里,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似与心跳同频。 “嘿~!” 男人站在原地,笑着唤了一声。 女人霍然转过头看来,手机徐徐放下,嘴角在目光接触之际,不自觉微微上扬。 二人脸上,皆是粲然。 此刻夕阳,无限好。 贺天然走了过去,将手中较轻的一个塑料袋递给曹艾青,姑娘接过双手领着,两人迎着夕阳走进小区,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好长。 “怎么下楼了?家里不是煲了汤吗?我妈可是五谷不分的啊,她可帮你看不了火。” “白姨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啊。” “呵呵,你要是跟她住一段时间,你就知道她在这方面的知识有多贫瘠了,也不知道她这几年在国外是怎么过的。” “她在国外自然有请家佣什么的,我还去吃过一次,那位菲佣做饭的手艺很不错呢。” “是吗?跟我比怎么样?”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当然性质不一样呀。” 两人在这短短的归途中随意地聊着,姑娘向前踏出两步,转过身,一边倒退,一边高兴说道: “今天吃饭有惊喜呢,都是你爱吃的。” “这肯定啊,无论是你做的还是我自己做的,哪一样我不爱吃啊?而且食材还是我买回来的。” 谁知曹艾青摇摇头,脑后的马尾跟着微微摆荡,她神秘道: “不不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下来接你嘛?因为厨房已经有人顶替我了,而且食材都已经买好了。” “啊?” 男人一愣,曹艾青笑而不语,贺天然也没有忙着去探究谜底,而是保留了几分对未知期待,过了几分钟,两人走进电梯,到达出租屋所在的楼层。 家里门没关,刚出电梯就能闻到一阵铁锅翻炒菜肴的浓郁香气,两人走到门口,就能看到客厅里的白闻玉穿着居家的宽松服装,头发随意挽成髻,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的眼镜,双眼盯着面前一台苹果笔记本,正在专心致志地处理着一些事务。 “妈。” “白姨~” 这对小男女在门口换着拖鞋,听见动静,客厅里的中年女人抬眼看了看,嘴上“嗯”地应了一声,端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麦茶吹了吹,饮了一口。 厨房陆续有做菜声,就当贺天然还在疑惑时,忽然一道熟悉的男人嗓音从视角看不见的那方传了过来: “天然,你这菜刀不好用啊,是不是买来就没磨过呀?” 贺天然听到这嗓音顿时是一惊,他看向身边的曹艾青,女孩捂嘴轻笑,朝他使了个眼神。 男人脚下急走了两步,走到客厅看向开放厨房,果然,此刻正在做着菜的人,就是他的父亲——贺盼山。 卸去了平日在公司的西装革履与严肃威仪,贺盼山此刻就像一个平凡的老男人一样,身上简单的一件白色二股筋背心,一条短跑长裤,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每一次颠锅时隆起的小臂肌肉依然证明着这个男人的健壮与可靠,而感受到儿子的视线,他竟然也是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咧嘴一笑。 “……爸?” “回来得正好,艾青叫你买的老抽呢?赶紧拿出来,红烧肉就等着上色了。” “啊、哦!” 贺天然赶紧将手上的塑料袋放在桌上,拿出新买来的老抽朝父亲走过去。 曹艾青跟在后面同样将东西在桌上放好,她先是看向贺天然走向父亲的背影,然后又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白闻玉,方才这位中年女人拿起的茶杯捧在手里就没放下过,此刻她的眼神亦是朝着父子两人瞟去,而当她发现曹艾青正在看自己时,下意识又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当是掩饰。 不过当她做出这个动作时,已然是意识到了自己这种举动终究会适得其反,凸显自己的局促,然而等她再看去时,曹艾青像未曾发觉一样,已经拎着食材,走向冰箱了。 另一边,贺天然拧开盖子,在贺盼山递来的铲勺中浇了些许的老抽。 “好了。” 随着一声吩咐,贺天然将酱油放在一边,贺盼山一勺老抽淋下再次翻动起来准备收汁,铁锅中香气升腾,红烧肉滋滋冒油,瞬间是肉香四溢,让人食欲大增。 不过比起口腹之欲,贺天然现在更在意的是眼前出现在家中的父亲。 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见到他穿的背心跟长裤都莫名眼熟,便道: “爸,你这是……把我衣服翻出来穿了?” “对啊,我穿正装过来的,做饭太绷着了,不舒服,所以就到你屋子里拿了两件衣服穿。” “那……你今天过来怎么不说一下啊?” “说什么呀?我来家里不方便是吧?让开让开,装盘了,别挡着道。” 贺盼山关掉火,抽起铁锅,贺天然急忙从碗柜里拿出一个菜盘来盛菜,趁着老父亲装盘的当口,儿子这才说道: “没有不方便,就是有点突然,怎么会想着过……” “尝尝。” “啊?” “尝尝。” 没等儿子说完,贺盼山铁勺铲起锅中最后一块肉,递到贺天然嘴边。 儿子望着眼前肥美多汁,油光程亮的红烧肉楞了一会,父亲又抖了抖勺,示意他快点动口。 最终,贺天然低下头,双眼看着贺盼山,伸出脖子,将铁勺上的那块红烧肉吃进嘴里,然后下一秒—— “嚯——嘶嘶嘶,呼呼,好烫好烫……” “哈哈哈哈……你吃的时候倒是吹一下啊,真是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儿子的霎时狼狈让父亲乐不可支,而父子两人的动静,也让不远处在场的两个女人注目而来,然后都是会心一笑。 贺盼山得意道:“怎么样,你老爹的手艺,是不是跟从前一样啊?” “一样……一样……” 贺天然张着嘴,以手作扇不断扇风,嘴里还含糊着表达着肯定。 其实,他早就不记得贺盼山做的饭菜是什么味道了,就算是这一次,在肉块滚烫的温度下,哪怕是再美妙的滋味,也暂时尝不出任何的味道。 口腔中灼人的温度似乎逼出了他的眼泪,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扯开笑容,对着父亲,肯定地重复道: “一样……一样……” 第486章 这就是生活呀(中) “今天你妈到山海来开会,本来我是想说晚上跟她找个地方吃一顿,但她说晚上跟你们聚餐,我一寻思你们聚餐怎么不叫我呀,所以开完会就跟来了。” 贺盼山开了水龙头,麻利地刷了刷锅,朝着灶台另一边热气腾腾的砂锅抬了抬下巴,接着道: “今晚你小子有口福啊,艾青为了煲个汤还特意从她家里把砂锅给带来了,我跟你妈还没回来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在家里忙活了,知道你小子最近爱抽烟,这次煲的还是清火汤。” 贺天然本来在帮忙准备下道菜的辅料,一听这话,打开砂锅,顿时是香味扑鼻,里头果然是一道清肺润燥的霸王花百合猪骨汤。 父亲这种当面的戏谑与姑娘的用心准备让贺天然感到幸福甜蜜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这时曹艾青已经把先前买回的食材给一一整理好放进了冰箱,她走了过来,自然地接过男人手中菜刀,柔声道: “我来吧,贺叔还有两道菜没做,我知道怎么给他打下手。” 贺天然把刀交了过去,在旁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 “我现在都没抽纸烟了,偶尔才咂摸一口电子烟。” 曹艾青闻言一笑。 “知道的啦~” 事实上男人也没说谎,曹艾青归国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知道对方不喜欢身边的人抽烟,贺天然是当即就把纸烟给戒了,从没在女孩面前抽过一次,虽然他烟龄不长,抽烟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可他烟瘾还是很大的,特别是拍戏的时候。 所以这次说戒就戒,身边熟悉他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挺好的,现在头发也黑了,烟也戒了,这么一下连我都有点不适应,所以说到底,你小子身边还是差个人啊。” 贺天然心里一紧,老爸说这话绝对是故意的,儿子原本的白头发因为温凉这姑娘在剧组的悉心照料而重新复黑,这事儿他是知道的,现在看似随口一说,多少是有点想看贺天然窘迫模样的恶趣味了。 好在曹艾青并不知道这件事,贺天然的白头发她以前也说过几次,这次回来见他恢复正常,一开始还以为是对方知道自己要回来,所以特意去染黑的,后来一问,知道全是靠大半年来的食药养护,爱人懂得照顾自己也是一件好事,姑娘知道后还很欣慰。 “哈哈哈哈……” 贺天然干笑两声,这话是不知道怎么接好了。 “白姨,贺导儿~我给你们送酒来啦~!” 好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女人声响,打断了贺天然的尴尬,曹艾青手中一停看向他,贺天然双腿捯饬了两步,就见许久不见的拜玲耶一脸笑容,一手拖着个行李箱,一手拿着一瓶红酒,脖子上还缠着一条护颈脖套,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助理,一看就是要出差的样子。 贺天然见状好奇问道:“你今天是要飞哪儿去啊?” 拜玲耶不答,而是率先打趣道:“哎呀贺导儿啊,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呢,果然是一代新人胜旧人咯。” “她一个半小时之后要飞京城,明天那边有个试镜跟活动。” 白闻玉走了过来,接过拜玲耶送来的红酒,朝着对方道: “那边帮你打点好了,见导演之前先打个电话给我,这次的行程比较匆忙,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约。” “哎呀,小问题啦白姨。艾青,我走咯~!” 拜玲耶朝里屋喊了一句,在厨房暂时走不开的曹艾青跟着回了句: “玲耶,不留下来吃个饭吗?” “不了,我一会的飞机,下次吧~” 曹艾青回国后时常会到贺天然住的地方来,免不了跟拜玲耶相见,早前她还在国外的时候,贺天然就常常跟她说起这位目前公司最炙手可热的小花旦,加之男人在拜玲耶面前总是对曹艾青报备各种行为,所以从前尽管两个姑娘还没见过,但早已神交已久,而如今见到了,更是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为各自的闺中密友。 拜玲耶笑意盈盈道了一声别,跟着自己的助理来去匆匆地走了,贺天然关上门,白闻玉拿着手中的红酒看了看,走回客厅。 “谁啊?” 厨房里的贺盼山问道。 “上次跟你跳舞的那个姑娘,忘啦?” 贺天然对先前父亲戏谑给与了反击。 果然,本来正看着酒标的白闻玉闻言是不屑地白了正在做菜的贺盼山一眼。 贺盼山一愣,一下是菜都忘了炒:“啊?跳舞?谁啊?” 白闻玉对贺天然淡淡道:“这方面你应该多学学你爸,装糊涂他是高手。” “嗐……我学这个干啥,我又用不到。” 贺天然舔着个脸,这时帮忙打下手的曹艾青跟着漫不经心地传来一句: “是,你确实用不到哈~” 贺天然顿时不再多言,一时间醒酒的醒酒,做菜的做菜,摆碗筷的摆碗筷,大家各司其职,看来这一家四口,不管明里暗里,都是“其乐融融”。 又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饭菜上齐,曹艾青戴着手套,双手捧着砂锅摆放到了饭桌的中央。 “菜齐了,咱们开动吧!” 贺天然正是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哪知一下就被曹艾青制止。 “等一下!” 姑娘跑到客厅,打开了客厅的投影,播放起了今天刚更新的《心中野》,在调小了一定音量之后,回到了饭桌。 贺天然问:“今天播到哪一集了?” 曹艾青意外道:“第九集跟第十集啊,你自己不追你自己拍的剧吗?” “嗐……也不能天天关注这个呀。” 开玩笑,贺天然当然知道今天要播出的集数,而且他每天都会收到或者主动去查看一些剧集的数据与观众反馈,但出于在长辈面前,那种对自我作品的一种羞耻感,从而促使他佯装出如今这副并不在意的模样。 不过羞耻归羞耻,此时饭桌上要聊的,自然脱不开如今的这部剧,影片恰好放到主角团离开大漠,正与由拜玲耶客串出演的大漠舞女辞别,贺盼山这才接回刚才那个话题: “喔——刚才来的那个人是小拜对吧,我是说声音听着耳熟呢,上次在宴会上见过她之后就没怎么见到了,她现在发展成什么样了?” 贺盼山作为山海集团的掌托人,自然不会对子公司的一个艺人多加上心。 《心中野》自播出以来反响非常不错,热度也在持续走高,贺盼山得到这样的数据后也非常开心,但实际上关于这部剧,他看的非常少。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只要成绩好那么就一切都好,至于内容嘛,他这个老男人确实不是这部剧的受众。 投资人没看过自己投资的剧,这情形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内容之下呈现的数字,才是最直观的投资反馈,其余的什么艺术形式啊,表现手法啊,反而都是浮云。 “挺好,现在小拜是公司的顶梁柱,前一阵刚播完她去年拍的一部都市剧,小火了一把,反响还不错。 前一阵有部电影想要找她,导演和制片私下找过我两次,不过最后让我给推了,让她还是去了明天那个古装剧组试镜为好,拿下女一问题不大,下个月我会带她去意大利参加一个秀,她现在咖位升得挺快了,早些年的那几个带着点异域风格的女艺人年纪都在三十多接近四十了,目前有玲耶这样人气的,年纪在三十以下的,也算是独一份,这次过去应该能谈下一些时尚资源。” 白闻玉说着最近对拜玲耶的安排,贺天然听完后问道: “什么电影就推了呀?” “带着点虚无主义的文艺片,那天那导演跟我谈了半小时的毕赣,我硬着头皮听了听,又给我看了他之前的一些作品,最后给我的感觉总结下来就是在浪费我时间。” 跟贺盼山的不感兴趣不同,白闻玉即便以前没有在影视圈里混过,但多年的旅欧经历与相关工作的经验让她拥有极高的艺术鉴赏能力,但相对地,这导致她的眼光变得十分挑剔,特别是对没有任何作品的普通人而言,想要达到她的要求,注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说起这个,其实到目前为止,贺天然的父母还未对儿子拍摄的作品发表过什么评价,贺盼山还好说,只要片子能赚钱,那一切都万事大吉。 至于白闻玉嘛,贺天然不问都知道,这类偶像影视剧或者商业类型片,统统都不在她的评价范围之列。 或者说,贺天然现在拍的片子,在白闻玉看来,更大程度上,也只是比过家家更高一个层次的东西? 起码贺天然是这么想的…… 所以如果换成自己是那个导演的话,估计在白闻玉这里,也只会得到一个跟“浪费时间”差不多的评语吧…… 这对父母啊,真的是很少会夸赞自己儿子啊。 “吃肉~” 就在贺天然暗自胡思乱想之际,碗里多出了一块排骨,同时耳边伴随听着一句温柔的轻语,他举目看去,是曹艾青带着一脸宠溺的笑容: “最近你好像瘦了一点是不是啊?” 贺天然摸了摸脸: “是吗?没有吧。” “感觉有点疲倦。” “可能是最近张罗的事情有点多吧。” 贺天然心中一暖,将排骨放进嘴里,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 “妈,你把那部电影给推了,玲耶怎么说?剧本她自己看过吗?” “看过,不过她对自己的认知还是蛮清晰的,自拍完你的《心千结》后,她终于吃上了容貌与年纪给她带来的红利,这丫头倒是能拎得清自己的分量,没那么多一定要上大银幕证明自己的心思,一直把大热题材的影视剧当成她的主战场。” 贺天然点点头,又有点惋惜,说道: “学姐演技还是有的,只是一直用在这类偶像题材上面,没能继续打磨,多少是有点蹉跎时光了。” “蹉跎?” 白闻玉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人各有志而已,拜玲耶去年给公司带来的收益是温凉加上公司其他艺人的十倍不止,你觉得这算是蹉跎?” 一旁一直旁听的贺盼山这时都从嘴里发出“嚯”地一声: “这么看小拜可以啊,平时什么分红啊抽成的可以多给一点,公司如果现在就只有这么一个单极艺人,我的个人建议是完全可以单独为她成立一个工作室了,把这些人家该有的优待和资源匹配好,人心才稳固嘛……” “我已经跟李岚商量过了,等她这次试完镜我会跟她谈一次。” 这对前任夫妻在谈话之中倒是显得默契十足,贺盼山夹了块红烧山放嘴里,咀嚼着想了想,补充道: “但从来没有哪间大公司,是光靠一个人撑起来的,要是哪天跟小拜谈不拢了,或者有什么对家要故意搞你,最后台柱跳槽了,那才是真的闹心。” 白闻玉自然懂得对方的言下之意,不疾不徐地扭过头,对曹艾青笑问道: “艾青,你天天追剧,知道现在热度最高的角色是谁吗?” “是……隋初朗吧?” 曹艾青猜测道。 现在剧集只播到前期,很多精彩的剧情都还在推进当中,隋初朗作为男主,不出意外自然是目前最受关注的一个。 “不是,再猜。” “那……是温凉吗?” 尽管温凉的剧情还没到真正的华彩部分,在前十集的戏份也比不上女主顾乔蔓,但其讨论度却一点都不亚于对方,这里头虽然有演技与形象上的功劳,但使一些路人真正通过曝光知道她的,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场外的因素…… “算半个。” “半个?” “对,半个。 眼下这个时期,热度最高的是我们公司一个叫苏小桐的女艺人,前不久她参加了一个企鹅家的女团选秀综艺,目前节目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小桐的网络投票成绩一直都在前三,公司为此给她砸了不少钱。” 说到这里,曹艾青有了印象,她很意外地: “是那个……温凉身边的侍女吗?她就在第一集跟第二集出现了不到十分钟,而且每次都是跟温凉一起出场……算是女四之类的角色了吧?” 白闻玉点点头: “没错,她的很多粉丝冲着她去看了这部剧,而因为角色的缘故,又必定会看到温凉,所以小桐选秀的这波流量,算是给温凉吃到了一点。” 贺天然听笑了: “小桐如果在那个选秀综艺里需要助演嘉宾的话,温凉怎么都得去一趟。” 一桌人哈哈一笑,贺盼山顺口就问: “那小温呢,去年都在拍戏,如今人气渐长,你们对她有什么安排啊?” 白闻玉缓缓道: “《心中野》还没播完,热度没过去,播完后她的片酬应该会涨上一截,所以试镜就暂时没有安排,但她最近一些小通告比较多,有几个综艺都算是短期的,录个一期算是一期的热度。 今天我去公司开会,特地跟冲浪线负责的同事对接了一下,虽然《心中野》已经上线了,但目前平台上的视频项目还是太少,那边的同事说有自制几个综艺节目已经立项了,也已经找到了制作的外包团队,我想让小温去其中一个综艺里当个一季的常驻嘉宾,保证一个长期的曝光量。 天然,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一点吧?” 涉及制作方面的工作项目,一直都是贺天然在把持,他当然知道冲浪线要推出自制综艺的事情,毕竟那边所有的视频业务都是统一下发到未来制作,然后再由他这里转配出去。 “你要让温凉来冲浪线的自制综艺里当常驻嘉宾?!” 贺天然很是惊讶,表情有些不自然。 “自产自销有什么不对吗?” 白闻玉神色如常,贺天然加重了语气: “但这次符合温凉档期的,并且已经立项的,可以拍摄的自制综艺,是一档恋综啊!” 第487章 这就是生活呀(下) 白闻玉神色如常,贺天然加重了语气: “但这次符合温凉档期的,并且已经立项的,可以拍摄的自制综艺,是一个恋综啊!” “我当然知道,不过综艺嘛,剧本而已,不管是观众还是艺人,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你不会真觉得温凉是去综艺里谈恋爱的吧?就算她想这样,公司也不会答应。” 面对儿子的惊异,已经接掌公司艺人事务的白闻玉在这件事上就从容许多,对于综艺节目的本质,她拎得十分清楚,这种自家艺人结合自家综艺的搭配形式,成本省了,暴光都赚了,何乐不为? 对此,贺天然还是冷静说道: “妈,我觉得这最好是你的一个建议而不是一个通知,这种综艺对艺人的影响还是蛮大的,我这边的看法是等《心中野》播完之后,看温凉收获到的风评如何再去考虑她接下来的一些通告,何况这种事情,你还是要询问一下温凉的意见比较好。” 贺天然原以为,以温凉的性格,是万不会答应接这种综艺的,她性格直接真实,对这种有调度,有编排,假以情感之名为卖点的真人秀节目多少会存在一些抵触,然而下一秒,就听白闻玉平静道: “今天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替你问过温凉了,她说可以试一下。” “什……” 贺天然心下一震,强忍下想要脱口而出的疑问,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饭局就这么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最后,还是曹艾青打破了这对母子之间的窘迫,她左右看了看,好奇问道: “是哪一种恋综啊?我是那种明星看素人谈恋爱,他们就坐在监视器前,充当一下‘感情分析师’之类的角色,相当于观众嘴替的那种吗?” “……不是。” 贺天然放下筷子,也放缓了一下心绪,摇摇头,解释道: “在国内这样的综艺很卷,但是大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我们节目想要脱颖而出,更多就要拼一下创意环节跟制作诚意了,所以这个节目在策划的时候,我们就决定让艺人亲身下场,一线请不了,就请二三线的,反正真人秀嘛,要演谈恋爱,就要真去谈恋爱才有意思。” 这话听着有点绕口,曹艾青这一下都没整明白,问道: “什么叫……要演谈恋爱,就要真去谈恋爱?” 贺天然徐徐道: “我们的这档综艺叫做《规则恋爱》,就是我们会让艺人进入到一种规定情境里,相当于演戏一样,还会安排相应的群演与场地,同时每期宣布相应的规则,通过这些规则,让每对艺人CP之间产生出各自的化学反应与戏剧效果,达成一个相当于‘恋爱’一样的亲密关系。 这个节目一开始甚至会告诉观众说,以下的内容都是演绎的,这首先打消了许多艺人对于自身形象的顾虑,其次会跟观众说明,在他们接触规则后的一些举动与反应,又是绝对真实的。 所以,所谓的‘演绎’,说白了就是艺人在规定情境之下融入规则,演绎自己罢了。” 曹艾青一点即通: “喔,这样的话,那这个节目的看点就不光只有恋爱了,还可以包含很多元素呀,而且这样一来,规则跟情境设计就很重要了,我有点好奇,它们具体有哪些啊?” “比如说,我们第一期节目的情境就是以‘医院’为主题的,这一期主要是男女首次见面与临时配对,情境里男方是病人,女方是护士,而其中有一条规则是这样的—— 「每当夜幕降临,病人身边必须有一名护士照看,以免被病魔侵扰。」 这么设计的话,男女双方就不得不在一起,当然也有可能出现几名女护士同时照看一名男病人之类有趣的场面。” 曹艾青听得津津有味,不由是佩服起节目策划的创意,现在光想想就很有意思,而同时这也引来了贺盼山的吐槽: “玩儿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啊,这男女互动不要太明显,看恋爱的看恋爱,看新奇的看新奇,确实蛮有创意,当初计划书递上来的时候,我记得安排的是一季十二期,一期的制作成本控制在200到300万,现在你们内容做到哪一步了?” 贺天然答道:“现在已经在谈艺人了,大致内容现在只做到了第四期,后面的东西要看第一期播出后是什么效果。” “能尽快接上《心中野》的档嘛?” 贺盼山问道。 冲浪线现在毕竟比不上企鹅,弹药库存充足,等这部剧播完,他们平台就没有长视频播出了,《心中野》这段时期的热播,让贺盼山无论是从数据、收益、传播、还是从用户增量上都尝到了甜头,而冲浪线如今又是山海最为重视的产品,有了这次成功的经验,接下来一些影视娱乐项目对冲浪线这个新兴平台的赋能,就显得格外重要。 贺天然预估了一下:“很悬,第一期本来预计是十月底上线,最快差不多都得等《心中野》播完的一个半月之后,而且这是咱们首次涉足综艺节目,在招商上的进度不很理想,大多都是在观望吧,” “太慢了,拍电影就算了,一个真人秀都要搞那么久……” 贺盼山思索了片刻,说道: “儿子你这样,你先把第一期拍出来,放在《心中野》播完后的第二天,当是第零集也好,宣传片也好,你先告诉观众跟投资人这个是啥样的东西,把别人好奇心给吊起来。 这种影视项目我算是有经验了,你们那招商计划书我看了,一个独家冠名卖三千万,其余什么中插广告啊,首席合作伙伴这类的也就是八九百万,照我看还是太少,你知道之前冲浪线找那个什么什么姐姐的综艺节目谈独家冠名与合作一共花了多少吗?” “多少?” 贺盼山举起四根手指,贺天然对此也略有耳闻,但那时他都在拍戏,冲浪线的这类业务也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所以就没去多管。 “所以我想着呢,招商引资什么的,可以暂时放一放,反正对山海来说也不是大钱,就算没人投,我们自己做的也不是什么事儿,你把东西做出来,对观众,这相当于是超前点播,对那些投资人呢,也有内容跟反馈给他们看,如果你这节目第一期就火了,那就不是三千万的事儿了,咱们定个小目标,直接卖它个一亿,这钱赚得才有意思呢。 怎么样,要不要搏一把?放胆去做就好了,但一定要接上《心中野》的档期!要不然咱平台可就又没自己的东西播了。” 贺天然听完是一脸黑线,他本来想说,老爸你实在太外行了,冠名权能卖到一亿的都是什么节目? 那可都是全明星,国民级别的综艺了,什么《歌手》啊、《好声音》啊、《奔跑吧》之类的配置了,目前还没有什么恋综能卖到一亿的冠名。 可这些道理到了嘴边,他又止住了,只因他看贺盼山神情流露出的,是与年纪相反的那种越说越兴奋的澎湃神色。 诚然,他说的这些玩法早已不算新鲜,各大影视平台都有过类似的案例,但两者最大的不同在于,冲浪线首先是个社交平台,其次才算是个视频门户。 因为别人的门户平台都是各司其职,视频是视频,社交是社交,虽然内容都会沾一点,但都是各有各的主战场。 但冲浪线这么一搞,相当于什么呢,相当于你在围脖上体验到了小破站追番的乐趣,然后你点击剧里的某个演员,查询出现某支广告,不光能看见明星在站里发的日常,进入TA的贴吧,还能一下查询到产品信息。 要把这些东西整合到一起其实不难,要砸钱打出知名度,让更多人去使用,也不难…… 难的是在于要推翻之前被商业巨头们划下的市场格局! 别人都把蛋糕分好了,现在出现一个强势的搅局者,说我要在你们每个人的场子里分一杯羹,这注定是要背负很大的压力与攻击的。 山海有这个入场的体量,但能不能成功,仍旧是未知之数。 贺盼山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了,但整个人依旧是充满了活力与魄力,贺天然以前作为儿子很多东西看不明白,而现在有了事业,在这种层面上来说,他多少是对这个男人有了些发自内心的佩服与敬意。 “我……我明天回公司跟项目团队还有摄制团队讨论一下,但你要这个时间段安排上线,就必须给到足够的支持,这两天无论如何都会给到你一个方案。” 最后,贺天然思索着给出答复。 贺盼山大嘴一咧,高兴至极,他抬起手,一边拍着儿子的肩膀,一边快意说道: “好儿子好儿子,好好好,支持,只要你提条件,老爸都支持,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只要能把东西拿出来,明天我就叫冲浪线所有的负责人都配合你,哎呀,你能明白老爸在做什么,想要什么真是太不容易了,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只是咱们父子齐心,还怕不能把这个场子给盘活咯? 哪怕最后这事儿成不了,儿子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因为只要你跟你老爸我经历过这一遭,你小子今后也就有得用了,来儿子,咱爷俩碰一个。” 贺盼山很高兴,全程都笑得不亦乐乎,贺天然在南山甲地那幢豪宅里,很少见到的一面,他平时当然也会笑,只是不会像今天这般开怀罢了。 白闻玉难得没有在此期间出言讥讽前夫什么,她只是吃着菜,碗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贺盼山做的红烧肉。 那是曹艾青给她夹来的,她看着碗里的红烧肉微微顿了一会,然后转眼看向这个儿子的爱人。 随后,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而这个情景,自然也被贺盼山跟贺天然看在眼里,老男人摇晃了着酒杯,笑着询问道: “小曹,你回来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吧?” 曹艾青应声回道:“对啊,怎么了叔叔?” 贺盼山咧嘴调笑:“你跟天然的事儿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你看他也等你这么久了,你俩的事儿什么时候定一下呀?” 曹艾青俏脸一红,悄眼看向贺天然,此刻他亦是脸上燥热,抱怨道: “爸,你这有点多此一问了吧?” 现在曹艾青与贺天然是什么关系? 其实两人并没有就此有过太多的商量跟纠结,男人信守了当初的诺言,等到了爱人的回归,他们的一切都好像是顺其自然,很多话自然也就心照不宣。 “嘿,你们不告诉我,我哪知道啊。” 贺盼山装着糊涂,一下把贺天然躁得慌。 “当然是……” 儿子在父母的注视下,看了一眼今天一直在这个小家里忙前忙后的姑娘,此时对方亦是盈盈与他对望,眼眸中星光点点,都是不言而喻的情愫。 一种在久经考验后终是得以成功的快意与一股平淡却又隽永温暖的幸福感觉在他心头蔓延开来,他一下是豪气顿生,开口道: “当然是恋人啊!” 第488章 这就是生活呀(完) 对于跟曹艾青的亲密关系,贺天然从来都没有去避讳过什么,他在自己老爸老妈面前,甚至是在对方父母,哪怕是在外人面前,女孩没回国时说明关系,回了国之后双方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他对待这段感情,一直给人都是如此的印象。 周围朋友大致都清楚他跟曹艾青的这种状态,所以不用加以解释什么,其实认真算算,这两个月来,他还是第一次把双方的关系摆在台面上。 而为了说出这句话,贺天然已经等了四年了。 时机、场合、父母的微笑,爱人甜蜜的默认,当这一句话说出口时所得到的种种收获,都将这四年的煎熬苦等缓缓消解,融入心田后化为一种成长所需的重要养料…… 他真的践行并完成了自己当初的承诺,他此刻的内心是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当初,他说出“相信我一次,让时间去证明一切”的时候,他也不知结局会怎样…… 而如今,时间,证明了他可以。 他真的可以…… 只是,这随之而来的,竟是一种短暂的……松懈恍惚之感。 就像一个人跑了马拉松,终于跑到了终点,在经受了喜悦的洗礼后,一时会不知所措,他暂时不知道是要继续跑下去,还是就此停下了。 但不管如何,他现在胜利了,他理应享受这种成功的滋味。 “小曹,叔叔祝福你们,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比……” 贺盼山话音一顿,目光下意识掠了一眼前妻,随后他抬起酒杯,笑道: “比我强,来,跟叔叔喝一杯。” “贺叔叔……您缪赞了。” 曹艾青受宠若惊,赶忙恭恭敬敬地跟这位长辈碰了一杯。 她酒量不好,生怕在这样的场合失态醉去,只得是双手捧起酒杯放到唇边,带着拘谨地小小抿了一口,期间她还斜目观察着贺盼山杯中的酒喝了多少,心里想着要是自己喝少了会不会不太好。 贺盼山注意到她观察的目光,淡淡一笑,也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点,放下杯子,调笑道: “小曹,其实大学那阵我第一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像闻玉……” 老男人看向前妻,故意问道: “你认为呢?” 白闻玉抽出桌上的餐巾纸,点了点嘴唇,淡淡地反问: “以前什么印象不重要,现在呢?” 贺盼山缓缓摇了摇头,微微启唇想要说出一个是与否的简单答案,但一下又止住,他看向儿子与他的恋人,收敛住方才的轻松表情,正色问道: “小曹,我听说你在英国的时候已经收到了心仪公司的offer,但好像你是拒绝了,选择了毕业回国……是因为天然吗?” 听见父亲这么去问,贺天然忽然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但只听耳边曹艾青轻声否认道: “不是的,叔叔。” 贺天然一愣,他随即望向恋人,在坐的众人很安静,姑娘沉默了片刻,双眼透亮又深邃,她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说道: “我把天然当成是我的爱人,在这个身份之下,他并非简单标签化的富人、穷人、帅哥、导演,但尽管如此,我们之间终究会存在一些现实的‘沟壑’。 就好像您刚才跟天然讨论的那些事,一个节目的冠名想要卖出一亿,三百万的制作费用说是小钱,说给就给,简单得像是打一个水漂,这些稀松平常的对话,无一不反映出我与天然之间这种‘沟壑’的存在……” “艾青……” 贺天然没想到刚才的聊天会给对方带来这样的一个观感,他略带担心地叫了一声恋人的名字,而姑娘温柔地看向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恙。 她继续道: “叔叔,我的家庭多少算是个小富之家,父亲在市博物馆与港大都有任职,在考古圈子里颇有学名,母亲做自媒体,平时自由撰稿,倒也乐得清闲,他们两人这些年下来累积到了一点财富,供我到英国UCL留学,只是我就读的巴院一年的学费就是三万三千镑,生活费住宿费学杂费拢共加一起换算下来,一年也有将接五十万人民币了。 一年五十万对我的家庭而言,不是一个负担不起的数字,但这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个数字,是我跟我跟我父母聊天时,我爸会微微皱起眉头的数字,在我没去英国之前,这也是我能在生活里,能切实接受到的数字,要是换作还在高中大学时,天然跟我聊起你们刚才聊的那些,哪怕我还是旁听,我都会觉得有一些…… 隔阂、距离,或者说,这就是我跟天然之间的一种‘沟壑’。 我当初本可以无所顾虑的跟天然在一起,只是这样的现实,必定不会如童话故事结尾里,轻飘飘一句‘他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一样简单。 傻白甜与富家公子哥的爱情永远只有婚前最精彩。 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公主不一定懂之后的柴米油盐。 但我们作为现实里的主人公一定要懂,当初我选择去国外念书,本质上也是想提高自己的人生质量,让我有更多的选择,因为我相信,当我提升了自己的阅历、认知、视野后,我一定可以更好地融入到天然的生活里,即便我们不是在一个行业,但以我的能力,我所能接触到的人与物,事与情,必然不会跟他相距甚远。 再者,叔叔你问我回国是否是为了天然,这里面当然有他的关系,但并非全部,我父母花钱供我读书逐梦,我想他们也不愿意看到我为了某个人,放弃前程,做出一个飞蛾扑火般的举动来让他们担心。 不过在我心里,事业重要,梦想重要,爱情也是同样重要的,所以我回国,与其说我放弃了什么,倒不如说我是花费了这四年,才能这么有恃无恐地来成就自己什么。 设计的工作国内也能做,实现梦想的方法不光只有在伦敦,但我的爱情,唯有在港城才有。” 众人听着曹艾青悠悠说完这一席话,贺天然还处于感慨之中,而这时曹艾青目光也终于轻轻朝他望来,两人的脸庞轮廓分别倒映在彼此的瞳孔之中,女孩柔情万种,低声说出最后一句: “爱情固然不是生活的全部,可你却是我人生的唯一。” 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白闻玉跟曹艾青像吗? 在对这些人生的抉择上,前者历经千帆,心如死灰的她回答是,都不重要。 而后者恰恰相反,她说,都重要。 是什么,让这两个看上去相似的女人,回答出截然不同的答案? 是年龄?是经历?亦或者……是爱人? 一桌饭就这样在这么一个和谐、甜蜜,两位长辈却略带着一点沉默,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的微妙氛围里吃完。 饭后,贺盼山接到一通电话,估计是从南山甲地那边打来的,接完后他站起身,换好来时穿的正装,说让儿子单独陪他到小区里走走。 五分钟后,两人就下了楼,贺盼山四下观察着小区的环境,贺天然跟在他身边,他们走到小区的人工湖旁,就听父亲说道: “前不久公司在海港区那边拍下一块地,能拿下来多少算是你爷爷给咱爷俩留下的祖荫了,我想把那地儿弄成一片高档小区,本来我想交给你的,但你这几年一直都很忙,所以这事儿我就想着交给元冲来做,你觉得怎么样?” 贺天然一愣,问: “那……他原来在公司的工作呢?” 贺盼山摇摇头,答道: “他不是一直抱怨说我没给他事儿做吗,正好这事儿可以锻炼他几年,你们两兄弟一个进军影视娱乐,一个进军房地产开发,各司其职,多好。” “……” 贺天然沉默不语,但心里已是纷涌出许多思绪。 自己做影视,看似跟山海的互联网行业不搭边,但其实这里头的勾连却非常深,要知道现在给一些影视剧投资的金主,几乎全是些互联网IT产业,就像刚才饭间聊的那些一样,这两个行业结合可谓是相得益彰。 但房地产开发…… 说实在的,谁都能看出开贺盼山并没有想要跨行业去耕耘的意思,贺元冲能在这上面做出成绩固然好,但做不出来,对贺盼山来说也不算是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 何况这个行业跟现在贺家主营的业务,真的是一点都不沾边了,这事儿让贺元冲去做,给贺天然的感觉用个恰当的比喻就是…… 古时打发给皇室成员远离权力中心的封地? 贺盼山笑着问道: “说到这个,将来建筑设计招标的时候,你可以安排一下艾青啊,对了,你们珠光巷那个根据地什么时候能装修好啊?” “艾青跟我说还有两个月,慢慢来吧,《心中野》播出后公司团队必定要扩张,所有工位跟室内设计都要重新规划一遍,我在想以后公司运营、商务、宣传等这些同事就留在山海大楼办公好了,这样以后商务也好对接,而珠光巷那边就全是制作部门的人员就可以。” 曹艾青回国后暂时还没找工作,而是在贺天然的请求下,重新给他公司规划了一套室内设计,这是姑娘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如今影视公司的员工们都暂时去了山海科技的大楼办公。 贺盼山点点头,对儿子的这个提议表示了赞同,打趣道: “现在你手上一家制作公司,一家经纪公司,加起来也有百来号人了,以后要是发展壮大了,可以去给你弟弟打个商量,租栋写字楼过来,照顾一下他生意,顺便让他给你一个亲人价。” 贺天然也乐了,笑道: “这左手换右手有意思吗?什么我手上他手上的,说到底还不是你的。” “嘿~都是我的……嗐……” 老父亲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掏了一个空后看向儿子,儿子同样是双手一摊,摇了摇头。 “真戒了?” “那当然。” “我还以为你小子是哄人家姑娘开心,坚持不了多久。” “既然想要姑娘开心,那就必须付出点真心实意嘛,我一直都是真心换真心的。” 父子两人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夜风凉爽宜人,小区里不少一家三口,老老少少下楼散步,一个小男孩骑坐在一位年轻父亲肩头,两人快活吵闹地从另一对父子的眼前走过。 贺盼山的视线随着他们的背影放出去了一会,等收回来时,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儿子,小曹刚才的那一番话,让我对你有了一个改观,你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人家。” “啊?难道你不应该对艾青有一个新印象吗?怎么还针对起我来了。” 贺天然一时不解,父亲缓缓解释道: “改观确实有,但更重要的,还是感谢她让我看见了我儿子的另一面。” “我……刚才吃饭的时候也没做什么呀。” 贺盼山摇摇头: “天然,你知道吗,我们在年轻时觉得触不可及的一些人,所谓的白月光,红玫瑰,很多时候在多年后见到,也不见得会跟曾经一样美好,甚至在世事变迁,时移世易,在你的人生不断攀升过后,可能还会变得更糟。 因为我们不再是昨天的自己了,你在少年时期内向、腼腆、寡言少语,碰见艾青这样亲切的女孩而怦然心动非常正常。 原本我以为,你会因为性格改变,事业成功,树立起自信后,对她的爱意逐渐减淡,你不用急着否认,这是很正常,也是很符合人性的一件事,毕竟当你走在这条路上时,往后碰见的一些异性,不见得会比小曹差。 你可以试想一下,如果你当初喜欢的不是艾青,是你大学时主动追求你的那个小姑娘,是帮你上部戏取得成功,让你正式开启导演之路的拜玲耶,是这次将你比喻成山前野草的小温,我想她们中任何一个,在那个时期去接近你,去喜欢你,都会在你心里留下一个跟小曹一样重要的位置。” 贺天然注视着父亲,一字一顿,“可她们都不是艾青。” “对啊,她们都不是小曹,而我,好像也轻看了你俩,以至于现在的我,都给不了你什么人生建议了。” 贺盼山罕见地对儿子服了个软,语气低沉,表情自嘲,贺天然瞬间都有些诧异。 “儿子,我不清楚你有没有意识到,小曹刚才的那番话,只说了自己的部分,而所谓你俩人之间的‘沟壑’,不是单凭她一个人能够去跨越的,而恰恰是她去国外念书,你们没有确认关系的这几年,她给了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这可能连你自己都忽略了,你的等待可能是为了忠诚与承诺,但在旁人看来,这种行为的背后,无疑还包含了其他同等珍贵的东西。 小曹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人,特别是今了这番话后,我更加确定,她之所以这几年一直没跟你确定关系,一是考验了你,二来绝对是帮了你。” “……帮了我?” 贺天然喃喃自语,老父亲见状,泛起一个笑容,手指抬起敲了敲儿子的额头。 “至少在这件事上,我看见了我儿子跟我的不同,跟大部分人的不同,而如果你们早早能在一起,我估计也看不到这些,她……帮你完善了你自己,让我看到了我儿子的另一面。” 父亲的这番话,一下让贺天然想起了除夕的那一夜,温凉对自己说的那一句—— 她不想杀死一个理想主义者。 温凉当时认识自己只有半年的时间就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么,曹艾青呢? 高中一年,大学四年,留学又四年,这么一对彼此默契到心照不宣的灵魂,她想做的是什么呢? 可能,用她刚才的话说,就是—— 她想成就一个理想主义者。 “是时候告诉你一个秘密了,儿子。” 就在贺天然默默出神时,贺盼山突然像是玩闹心起,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我跟你妈现在相安无事,她甚至还会回国来帮你吗?” 因为刚才的那些话,让贺天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现在心思很乱,只能凭借一些常识说道: “你们虽然离了婚,但多少还是留有一些感情,我好歹是她儿子,她回来帮我这不是很正常吗?” 贺盼山摇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生活中不光只有感情的,这一点你应该向小曹学习学习。” “那是……为什么?你也不可能为了我,把妈请聘回国,帮我管理经纪公司啊,这更不现实了。” “这就不现实了?那我告诉你一个更不现实的事儿吧……” 贺盼山沉下声,他是想保持一个玩笑轻松的口吻,但接下来的这句话,对贺,无异是在他的心头,炸响了一道惊雷—— “虽然我跟你妈的感情已经名存实亡,但从法律意义上来讲,我跟她……依旧是夫妻关系,我们没有离婚。” “什……” 贺天然当场骇然震惊,大脑一片空白,讲不出任何话来…… 老男人看了一眼儿子的表情,目光中带着一丝疲倦,但竟还有些许心思用来打趣道: “呵……儿子,你本科是学金融的,你应该知道就山海这种体量的公司,同为创始人的夫妻出现了感情纠纷,要离婚的话意味着什么吧。” 贺天然当然知道,这属于共同财产分割的一项内容,而且这里头又包含的股权分割,由于涉及公司控制权的稳定性,股东架构,以及其他股东权益等多方面问题,往往处理起来都很复杂。 山海不是没有其他股东,但最初的创始人就只有两个,一个是贺盼山,一个是白闻玉,前期两人一人负责技术,一人负责商务。 一开始贺天然的爷爷并不看好儿子投身于网络IT这种新兴产业,但若非白闻玉出面担保,山海可能连最初租赁办公场地,置办工作电脑的钱都拿不出来,更遑论发展成如今这样的规模。 “当初你爷爷投资我的时候,开了一个条件,就是公司里有一半的股权是属于闻玉的,这是老爷子给她的聘礼,虽然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轮投资,股权有所稀释,但儿子你猜,我为什么还是山海的实际掌权人?当初你妈离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拿走公司的一分一毫?” 在此之前,贺天然一直都认为,白闻玉每过几年就会回国,甚至回到南山甲地,陶微对此不闻不问,贺盼山为什么会大度地接纳贺元冲,都是因为彼此有着感情的牵绊,破镜虽不能重圆,但总好过破罐破摔。 但现在这般事实听下来后,贺天然再次去回忆审视这些行为,发现在这些不算幸福的回忆之中,也全是藏在父母人生细节里的道道“沟壑”…… “那陶姨……” “可能也是她觉得身边带着元冲,对我有所亏欠吧……” 贺盼山叹息一声,他与白闻玉,徒有夫妻之名,却断了夫妻之情。 而与陶微,虽是这些年生活和睦,但却给不了对方一个真正的名分…… “……” 贺天然沉默着,这件事他越想,就越觉得可笑,可偏偏他越想,就越觉得这件事,充满了一种荒谬的合理性…… 最后,他垂下头,低沉喃喃: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这就是生活啊。” 贺盼山拍了拍儿子的肩头,他站起身,语重心长道: “小曹的出现,让我在这几年里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你,在这方面你比你老爸强,但儿子,未来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够记住今天这个完成过诺言的自己。 骑士等待了公主九十九天,彰显出高贵的品格后,就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吗? 不是的儿子,你记住了,等待不是一种结果,相反,等待过后,才意味着开始。” 第489章 月亮的距离(上) 年轻人的世界泾渭分明,可往往涉世越深,牵扯的东西越多,就越能清晰明白,这个世界的选择不光只有黑与白,也许灰色,才是一种人生的常态。 在父母没有离婚这件事上,贺天然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在第二天,他就已经完全消化掉多余的情绪。 说来也是可笑,小时候觉得父母吵架要离婚,他觉得天都要塌了;而现在,当知道父母还在法律上保持着夫妻关系时,这已经在他的人生观上掀不起一点波澜了。 是了,父母离没离婚又能怎么样呢,一纸契约之下,保证的是双方的财产,是股权,是公司的利益与权利,不是他贺天然作为人子的幸福。 时至今日,贺天然竟能理解贺盼山的一些做法了,这可能也是为什么这位父亲等到儿子彻底懂事之后,才把真相告诉他的原因,若果要换成十七八岁的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贺天然,不会那么风平浪静。 …… …… 次日,为了确认《规则恋爱》这档节目能否接下《心中野》的档期,到了山海大楼的贺天然第一时间就召集了这个项目组的全体人员开会。 这些人有的是之前未来制作的编导,有的是这次新招来的骨干,还有原本冲浪线视频部门的员工,不过进了一个项目组,他们全都归于贺天然一人管辖,如今他身上挂着的名头是节目制作人。 贺天然学的是电影导演,对于这次综艺节目的拍摄他只负责题材和质量上的把控,不会像之前拍摄那样去亲力亲为了,所以这次他扮演的角色,似乎跟上次他拍《心中野》的位置发生了对调,从前是别人催他的进度,他恨得龇牙咧嘴;现在是他催别人,别人自然对他也是咬牙切齿。 果然,提档的事儿一说出口,很快就引来了整个项目组的群情激忿。 “贺导儿,《心中野》播完我就算一个月整吧,三十天,我们又要筹备场地跟群演,又要协调嘉宾的档期,行,就算我们把这些问题克服了,但你一个综艺节目送审最快都要十天半个月,最慢要等到五十天去,我们怎么可能来得急啊?” 说话的人是三十接近四十岁的时尚女性,她是最近才从某奇异那边挖来综艺导演,名叫项葵,毕业于上戏,之前拍摄的一些职场与生活类的综艺大火过一段时间,期间还引起了许多热议,这次冲浪线能把她挖过来可是花费了大价钱,从职位上来说她现在是冲浪线视频部门的二把手,专门负责冲浪线在综艺节目上相关的事宜,算是山海的人,不属于未来制作的员工。 不过无论是隶属于哪家公司,说白了都是给贺家打工的,尽管贺天然这位太子爷目前在山海还没有实职,但对于影视视频方面的实权,那是可以说是手拿把攥的。 “项姐,只要是拍节目,任何时候都是有困难的,无非就是或早或晚,或轻或重嘛,审核的事情你放心,我这边找找渠道,看看能不能再缩短一些,这个你可以放宽心,我来解决就好。 不过咱们这一个月的deadline必须定死在这,我虽然没有拍过综艺,但在前期策划文本都准备妥当的情况下,用一个月的时间拍摄一期可以分成上下集的主题,这个应该不是什么无法完成的任务齁~ 有什么问题先别慌否决嘛,把困难说出来,大家商量一下,我作为制作人肯定不是光来玩儿的呀,你们拍摄我管不了那么多,但拍摄之外的问题,我都会在自己的能力范畴之内倾尽全力帮你们解决。 项姐,你要是不相信我,你问问在座的其他编导,我以前是怎么跟你们承诺一些事儿的,我现在就差在眼睛里纹上‘人品’两个字了,好吧。” 现在的贺天然在业内无论是作为导演还是老板,不管是作品还是为人,都可以算是有口皆碑了,特别是未来制作的一些年轻人,对这位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甚至还要小一些的老板都是又敬又服。 而且最重要的贺天然除了说话好听,人长得也很有迷惑性,自打他头发变黑了之后,一下是扫清从前的那种严肃与正式感,身边人都说他一下年轻了起码七八岁,尽管他年龄是真不大吧,但感觉就是从一匹不羁野狼变成了一条可爱金毛。 以前他白头发的时候,他说自己是坐在监视器后挥斥方遒的导演没人会怀疑,现在吧,他说自己从事影视行业,别人只会认为他是个有点文艺范儿的男演员,还是偶像派那种。 所以说,就这种年下的小弟弟好死不死成了自己领导,开会的时候还好声好气跟你说话,打着商量,类似项葵这种年龄段的女性根本就受不了这一套,本来还冷硬着的脸一下就缓和了不少,加上身边一些小编导都在给贺话,她也只得软下来说道: “一个月的话,拍摄确实耽误不了太久,既然审核的事情可以先放到一边,那么现在就是沟通几个嘉宾的档期了,我们这次的拟邀名单是八人四对,目前也只谈好了四个人,如今档期要提前,我们还要再跟对方对一下排期才行,这是最麻烦的地方。” 贺天然点点头,应承道: “没问题啊,咱们做两手准备嘛,先按这次拟邀的名单去邀,然后再拟一份备选,费用都可以适当往上提一点,这样也好说话嘛,主要还是要效果。 我经纪公司里的一些新人都可以来,但他们现在名气可以要差一点,这个你们自己权衡就好,我就不走这个后门了,对了,接下来咱们可以先做一支概念宣传片了,提前预热嘛,内容就项姐来把关哈。” 一番话说完,众人没有异议,作为行业内的人,贺天然没有过多去关心内容或者拍摄上的事情,因为他太知道同为导演的人挤在一起,要么就是灵感迸发,要么就是吵架不止,他现在的身份是制作人,这方面该放权就放权。 众人又讨论了一阵,临近散会的时候,贺天然忽然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对了……关于人选,温凉是确定下来了吧?” 向葵一愣,回答道: “这个白总来开会的时候跟我提过一次,她说她有空问一下温凉那边的意思,不过现在也没给我答复,估计是有事儿耽搁了吧,怎么,她是答应了吗?” 贺天然下意识道: “答应了啊……” 向葵喜笑颜开: “那挺好啊,现在《心中野》正热,我很喜欢温凉呢,贺导儿你挑人还蛮准,这丫头算是遇到了一个好角色,而且她形象气质在圈里也蛮少有的,不知道来拍咱节目是个什么效果,那么现在咱们确定下的嘉宾就有五位了!” 得到温凉加盟节目的消息,向葵很是满意地跟随其余人等离开了会议室,贺天然留在原位有些疑惑,心想估计是老妈真的忘了跟向葵说吧,毕竟她的上班地点在李岚那边。 走出会议室,贺天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他找到正在工位上摸鱼追剧的姚青桃。 “桃子姐……” “呀~!” 本来姚青桃正聚精会神地追着昨天刚更新的《心中野》,主角团正在停尸房调查死尸呢,哪知身边轻飘飘传来这么一句,贺天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吓得她一个激灵,叫出了声…… “你干嘛呀贺导儿,一声不吭地出现在我身后!” 对方的惊慌失语让贺天然一脸黑线,他伸手摘下对方的耳机,说道: “会不会是你摸鱼太专心,没注意到我?” 姚青桃不以为耻,反而是理直气壮,抢过自己的耳机,“还不是因为我要了解观众的反馈?我这是在工作,看剧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好吧!” 贺天然无奈道:“行行行,工作工作,桃子姐你在工作之余抽个空,帮我联系一下温凉,问她最近啥时候有空,来公司找我一趟。” 姚青桃一愣,随后困惑道:“她这两天刚好忙完宣传活动在家休息呢,你自己发消息给她呀,人家啥联系方式你没有?干嘛还要从我这转一道手,怪麻烦的……” 这领导跟员工太熟啊,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贺天然为难道:“哎呀……我这……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啦,这种事情要避嫌的嘛。” “但你这避嫌未免也太做作了些吧?”姚青桃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但很快她就八卦心起,打趣道:“怎么着,你跟艾青到底是时隔多年,终于有下文了是吧?” “那下文不早就在预料之中的嘛~” 贺天然忍不住嘚瑟,姚青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瞧你那样儿~!” 两人作为大学就认识的朋友,姚青桃自然知道贺天然与曹艾青的事,所以对此也并不感到意外。 她拿起手机,一边给温凉发消息,一边嘴上忍不住数落: “不是我说你啊贺导儿,你这谈恋爱就谈恋爱吧,现在还搞起避嫌这一套,虽然说避嫌是没错,但太刻意话,总感觉你是在故意秀恩爱了,这很招人厌知道吧!怎么着啊,知道我以前喜欢过你,现在故意来捅我一刀是吧?!” 贺天然也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的界面,顾左右而言他: “对了桃子姐,下午茶你想喝什么呀?要不要加些慕斯小甜点什么的?” 果然,这一招出奇奏效,姚青桃这头发完消息后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嘴里蹦出一句肯定: “懂事!得亏姐在大润发杀了六年的鱼,心早已跟杀鱼的刀一样冷了,你要秀就随便秀吧,反正工作与爱情姐总得吃一头!” 说罢,她抢过男人的手机一顿按,贺天然忍俊不禁。 而就在她挑甜点的时候,她放下的手机也很快震动了两下,她拿起来晃了一眼,贺天然都没看清内容,姚青桃就随口说道: “阿凉说她没空,好不容易休息两天,不想讨论工作。” 贺天然挠挠头: “那……你让她这两天休息好了来公司找我?” 姚青桃的视线从一众甜品选单中抽离,她抬起头: “贺导儿,你现在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旗下这些艺人的档期吗?温凉前一阵一直都在参加《心中野》的宣传活动,全国各地的采访跟活动,每天都到处飞,这两天休息完她就要马不停蹄飞川渝那边继续忙活,你有什么事儿要是几句话能说明白,就直接在手机上跟她确认了呗。” 贺天然闻言不再言语,待到对方把下午茶点完后,他拿着手机悻悻然离去。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他思索再三,打开电脑端微信,点开那个名称叫做「月亮不打烊」的聊天界面,快速输入了一句话: 「最近辛苦啊(狗头)什么时候有空啊,我们聊聊关于接下来公司新综艺的事儿呗~」 不过当他手指放在回车键上时又停住,最后统统删去,重新打了一句: 「以前的高中同学最近要组织一场同学聚会,让我联系你,你有没有兴趣?」 只是这句也是同样的,打完字却一直没有发送,贺天然再次删除,决定还是有什么事儿一起问了算了,要是一句接一句,温凉不一定会回复。 「温凉,有两件事,你抽空回复一下: 1)关于公司一档恋爱综艺的活儿,你确定要参加是吧? 2)最近有一场高中同学聚会,你有没有兴趣?」 这种理性又简明扼要的沟通方式应该不会出错吧? 贺天然再次确认了一番后终于点击了发送。 与姚青桃得到的即刻回复不同,男人这边等了一刻钟才收到了消息。 月亮不打烊:「什么叫‘我确定参不参加,有没有兴趣?’你是老板,安排什么活儿叫我做我就做咯,我还能拒绝吗?还假模假样找我商量,真好意思。」 贺天然是看着这句回复一脸无语,即便这句话只是文字,但他的脑中亦是浮现起了温凉那种不耐烦神情与语调。 这丫头今天是吃枪药了吧?以往她在感情与工作上的界限还是能拎得清的,找她商量这些事儿也是表达一种工作上的尊重,现在莫名其妙被怼贺天然也是有些恼火,他按捺下心底滋生的一股烦躁,理智回复道: 「那行吧,同学会的事情你自己斟酌,这是你的私事,我就不过问了;综艺的事情,既然昨天你有意向,那么接下来就让李岚跟节目组的编导跟你对接,我不多干预。」 发完了消息,贺天然没再理会对方是个什么态度,而且大概率这条消息也会石沉大海,今天他还要跟海外发行的代理们开会,最近他身上压着不少事儿,实在无暇再去探究温凉的心情。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三个小时的会议一直持续到了下午,直到结束后,他才抽空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没想到这期间他还接到了温凉的回复,而且是一连好几条,这让他有几分诧异,依次看了下来—— 月亮不打烊:「什么叫不过问与不干预呢?说得真好听!」 月亮不打烊:「如果你真的想跟我划清界限,我们保持现状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去参加什么恋爱综艺呢?」 半小时后。 月亮不打烊:「你想理我就理我,不想理我就不理我,我的信息,你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贺天然,如果你想让我放弃你,可以有很多方法,但请不要用这种欺人的方式来恶心我,强迫我!」 十分钟前。 月亮不打烊:「贺天然,你可以不爱我,但请你不要作践我……」 …… …… 贺天然将这些文字看进眼中后眉头紧蹙,通过这些字里行间暴露出的情绪与信息,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他仰起头,吐出一个浊气,然后翻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喂。” “妈。” “什么事?” 贺天然平静道: “你昨天,是怎么跟温凉说让她来参加我们综艺的?” 通话里那头同样冷淡,“怎么了吗?” 贺天然没有回答,而是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重复一次,“你、怎、么、跟、她、说、的?” 白闻玉似没察觉出儿子语气里的质问,不咸不淡回答道: “怎么说?我就说是你让她去的,她也没多说什么就答应了呀。” “嘟——” 贺天然瞬间是挂掉电话。 只因他怕这样的通话再持续一秒,他就要忍不住破口大骂。 而令人意外的是,刚挂下电话没几秒,白闻玉那一边竟是又将电话打了回来,不管响铃的手机让贺天然心头火气,按下接听正准备放声对质,哪知那些字句刚到喉头,又全数止住,因为电话另一头的人,不是白闻玉…… “天然,刚才你电话挂太快了啊,我还想问你呢,今天晚饭你要不要在家里吃啊,如果你不回来,我就邀请白姨去我家吃饭啦。” 电话里,传来曹艾青的温柔似水般的嗓音。 第490章 月亮的距离(中) “艾……艾青?你跟我妈在一起?” 贺天然生生将怒意压制下去,言语间带着一种滞涩,此刻他的脑中心念电闪。 艾青也跟自己母亲在一起,那么她对温凉的事情知不知情?如果知情,她会怎么想? “对啊,今天白姨约着我到南脂岛去采风,她说想将来想在岛上住下呢,最近几年这边岛上的设施开发日趋完善,游客也越来越多了,我跟白姨就租了一辆小电动一路环岛游览。 说起来,我小时候过来时对这边的景色都没有什么印象,如今这次过来……” 电话中,对方轻声细语地说起今天一天的环岛经历,贺天然没去打断,而是附和着很有耐心地听完。 在女友徐徐讲述中,贺天然脑中的杂念与怒意也随之一点点消去,她虽然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但好像这就是在这般的娓娓道来中,夹杂着一个春风化雨的魔力,柔和地抚平人心中的浮躁。 贺天然为刚才怀疑曹艾青知情的想法感到一丝羞愧,只能说母亲这一手玩得太好了,以儿子的名义让温凉去参加恋综,既能得知两人的情况,又能分化彼此的关系,最后还让曹艾青这位正牌女友跟自己对话,这一套bo打下来,温凉越是喜欢自己,伤害与侮辱性就越强。 可她难道没想过,温凉是个活生生的人吗? 如对方所言,两人就算没结果,划清界限就好,为何还要以此来羞辱对方,作践对方呢? 电话那头,曹艾青说完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 “天然,你今天晚上回家吗?要是你一个人回家晚了,自个做饭吃还怪寂寞的……” 贺天然心中一暖,回道: “我这边还要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你们今天玩了一天也累了,你回家有叔叔阿姨伺候着多好,所以别操心我了,而且我妈去你家了,我就不去了……这场面,啧啧,我光是想想,脚趾头都扣紧了,你知道吧?” 电话中传来姑娘咯咯的笑声,并附上了一句甜蜜抱怨: “怪相~这都什么烂形容啊……” 随后,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是走远了一两步,曹艾青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过你不来也好,毕竟我也很紧张呢,今天我妈打电话问我几点回家的时候,我跟她说我跟白姨在一起,她就跟白姨通了视频,两个人聊着聊着就商量着今天回我家吃饭,你不来,我压力都小了不少。” 这对年轻人的家长都有见过,只不过曹家父母对白闻玉比较熟,毕竟当初女儿在英国读书,受到了她不少的照顾,两人家一开始都是视频或者网聊会比较多,现在白闻玉回国,虽谈不上要把彼此定为亲家那么正式,但请客答谢,闲时往来的活动是少不了的。 不过这种情况不是天天都有,毕竟白闻玉回国没多久,所以两个年轻人都还没有适应两家人坐在一起,被长辈们打趣调侃的窘迫场面。 贺天然笑道:“嘿,你跟我不一样,那是你家,你应该自在些,紧张什么呀,那就这样吧,把电话给我妈,我想着刚才还有句话没跟她说。” “嗯,那你今天工作别忙太晚喔~!” “好~” 一声应承后,贺天然听见电话中发出一阵窸窣声,他能明显感觉到那头已经换了一个人,但对方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而贺天然的表情,也随之沉了下来,他正声说道: “妈,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明白。 温凉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在欧洲经手的那些一成不变的艺术品,你不会去考虑一个物件的感受,但总得考虑一下人的感受,艺人跟我们签的是经纪合同,不是拍卖权属协议,以后我希望你不再打着我的旗号,帮我做什么决定,你来是帮我管公司的,不是来管我的,而且管教一个人最好的时候,是在他的童年,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还有,这件事里头所有的心机与计较,我都可以不在乎,但不要拿这种名为‘世故’,实则‘下作’的事情去玷污了艾青,然后美其名曰是排除异己为她好,她很崇拜你,你如果真的喜欢她,认可她,就别在她心里跌了份儿!” “嘟——” 这次,是对面率先挂掉了电话。 …… …… 海港区,渡口码头。 “白姨,你们聊完啦?” 白闻玉站在码头出口处拿着手机微微出神,站在一边正等着出租车的曹艾青走了过来,见她脸色阴沉,便小心问道: “白姨……天然他……惹你生气了?” 白闻玉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 “没有,工作上的事聊了两句,帮他做了个安排,他不满意罢了。” “这样啊……嗯,有什么事商量着来呗,这是天然时常会说的口头禅,他老是喜欢说些‘再想想办法’之类什么的话了,他这人虽然表面上有点磨叽,有时候不一定能立刻下定主意,让人着急上火,可其实他心里老有数了,犹豫的原因大多在于他觉得换一种做法会更好,而结果往往证明着他是对的,这么看下来,他跟白姨你做起事来雷厉风行的性格正好相反呢~!你们在工作上有点磨擦很正常啊。” 曹艾青俏皮安慰的口吻让白闻玉为之一笑,她摸了摸姑娘的脑袋,不由道: “你这孩子,竟然还安慰起我来了……” 年轻的女孩双手环抱住中年女人的手臂,撒娇道: “哎呀,这哪算是什么安慰啊,人之常情嘛,车来了,我们上车了,白姨你别生天然的气了哈” 白闻玉宠溺地捏了捏曹艾青的面颊,说了一句对方听不懂的话: “该生气的应该不是我啊……” “是呀是呀~” 女孩天真地附和,放下手,两个女人朝着出租车走去。 …… …… “温凉,你先不要生气,安排你上综艺的这件事情,我想这其中可能有点误会。” 宝马车里,一个等红灯的间隙,贺天然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给温凉发去了一条语音。 不过在这下班高峰期长达90秒的红灯时间里,他并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 他前方是个十字路口,直行可以是回家,左转是墨脱江大桥的方向,同时也是去往温凉家武馆的方向。 绿灯亮起之后,宝马车还停在原地,后面等待的车辆响起了急躁地鸣笛,似是催促着他作出一个当下的选择。 于是,又过了四五秒,在短暂地停留之后,贺天然方向一打,最终车辆向左驶去。 …… …… “温凉,你先不要生气……” 今天本在家中休息的女明星盘腿靠坐在沙发上,耳边听着手机里老板发来的语音消息,这是她第十二次拿起手机播放这条消息。 只是这一次,手机里语音还没播完,就被她嫌弃似地丢到一边,对着空气嘴里兀自恼火道: “然后呢?解释呢?后续呢?我怎么就误会你了?半个小时了,合着理由都编不出来了是吧!” 显然,面对对方单独发来的一条语音,但又没有后续内容的行为很是光火。 只不过,在这阵发泄之后,客厅里又复归安静,她的情绪无人回应,唯有电视机里,陆陆续续传来《心中野》里一阵乒啷乓啷的打戏声响。 温凉坐在沙发上,宣泄后的她眼中带着几分落寞,整个人也显得无精打采,但这时,她的肚子忽然“咕~”地响了一声,随之而来的饥饿感促使她走下了沙发,来到冰箱面前,拿出一盒塑封好的水果拼盘。 “汪~汪~” 耳边,响起两声狗叫,她侧目看去,一只小金毛正蹲坐在地上,耷拉着舌头仰头看着她,身后的尾巴欢快摇摆。 “不好意思喔,忘了你也到了吃饭时间。” 温凉将手中的水果放在桌上,移步拿下放置在厨房高处的狗粮,期间她穿着的拖鞋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狗子也一直跟在她的脚边,见到主人在狗盆里倒上了狗粮,狗子顿时是埋下头,哐叽哐叽炫了起来。 女明星蹲在狗子身边,望着这小畜生干饭的模样,又拿起手边的狗粮袋看了一眼,上面几个醒目的成分标语「0谷物、鲜鸡肉松、南极磷虾、蛋黄牛肉」…… 她又想想自己方才拿出的水果拼盘,闭上眼,肚子又叹了一口气。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屋中的温凉高声道: “谁啊?” “快递!” 快递员的声响隔着门传了进来,温凉站起身,打开门,果然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而快递员身后,竟然还站着另一个让她眼熟的男人…… 贺天然?! 温凉瞳孔一缩,不敢置信…… “你好,请你签……” “砰——” 快递员正抻起一脸公式化的笑容要做签收,谁知砰一下,急促关上的防盗门差点没撞到他的鼻尖…… 门内,温凉背倚着门,呼吸急促,她愣了几秒,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随即她一个转身,眼睛靠近猫眼,再次向外确认看去。 门外,贺天然已经一边挠着头,一边跟快递大哥搭起了腔: “咳……那什么,大哥,东西给我吧。” 刚才贺天然在电梯里跟快递员遇到,只是没想到快递是往温凉家送,直到走到姑娘家门口,才晓得撞一块了。 “啊,你们一家人是吧?你老婆刚才关门差点磕到我。” “不不不,误会了误会了,朋友,朋友。” 贺天然忙不迭解释,快递员递来东西的手猛地往回一缩,还是确认道: “那么屋里这姑娘叫什么呀?” “姓温。” 快递员低头看了一下收件人信息,摇摇头: “不对,收件人写的不是这个姓……” “啊?” 就在贺天然疑惑间,就听快递大哥操着一口带着方言的口音,眉头一蹙,口中嘀咕道: “嘶……这名儿说不出来好像也不怪你,收件人‘贺天然永远都得不到的女神’,算了贺天然,你还是直接报个手机尾号给我吧。” “啊……好的,好的。” 贺天然这边忍俊不禁,拿出手机翻起温凉的电话号码,他跟快递员嘴角都是止不住笑意。 “吱~~~~~呀!” 忽然,防盗门又开了,温凉一脸的心如死灰,门外两个人愣愣看着她,只见姑娘面无表情从快递员手里拿过快递,然后木然地再次关上了门…… “……不叫贺天然呐?” “我叫贺天然……” “那她关什么门?” “她要是开门,不就被我得到了么……所以现在关门……也很合理吧?” 第491章 月亮的距离(下) 居家的她今天穿的格外简单,一件更接近于睡衣款式的白色条纹棉麻衬衫,领口开着,可以看见她性感的锁骨与同色的运动Bra,下身则是一件肥大的亚麻长裤,此刻她盘坐在沙发上,脚丫上没穿袜子露在外面。 她的双手同样也环抱着,右手的食指轻轻点动,本来的一头柔顺波浪长发被她松垮垮地盘在脑后,额前的一缕碎发垂下,她随口一吹,轻轻漂荡起来,丝毫没有想理会眼前这个男人的样子…… “咳……” 对方的沉默让贺天然轻咳一声,不自然地抓了抓脸,旁边金毛犬吃食儿的动静在此刻就变得异常,男人耳边只听“噗”地一声,抬眼看去,原来是那狗吃着吃着还打了个喷嚏…… 贺天然指了指,终于是打破了进门以来的沉默,没话找话道: “这金毛……挺……挺可爱的哈,上次来你家还没见着,这次看你养狗了还挺意外。” 温凉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嘴里冷淡道: “你上次来我家都一年前的事儿了,这期间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有什么可意外的?” 说罢,姑娘抬起头瞧了贺天然一眼,然后嘴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起手,向左挥了挥。 “啊?” 贺天然对这个手势不解其意。 姑娘皱起眉,“你啊什么呀,往边上去点儿,你挡着我看电视了。” “啊……喔,好好好。” 贺天然抬起屁股下的小凳子,躬着身,顺从地往旁边挪了挪。 他身后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桥段是苏景澈在大漠第一次遇见逃家的落难千金余温,这是第三集的内容,算是很前期的剧情了。 “你……才看到这儿啊?” 温凉面无表情,双目注视着电视,回答道: “没办法嘛,老板压榨得利害,天天换了城市跑路演和通告,但可笑的是,我连自己宣传剧都没时间看,要不是这戏是自己也演了,怕是粉丝提问我都回答不上来。” 影视剧的路演没有电影来的那么讲究,但只有规格到位了,在北上港这些大城市该有的活动都会有,不过温凉说她忙到没时间看剧,完全就是瞎扯,纯粹是她喜欢攒着一口气看了,不过现在网上对于《心中野》的讨论度十分火热,攒到剧终是不太可能了,不过攒个十集还是可以。 作为主要的参演演员,温凉当然知道全套剧的剧情,不过和普通观众一样跟随着成片播放的进度在屏幕之外重新体验一番剧情,这才是正确的阅片方式。 知道姑娘在晃点自己,贺天然借坡下驴,顺势道: “那你就再多休息几天呗,前期重要的宣传期已经过了,后面还有一场重要路演差不多会在月末大结局的时候,这期间你就休息好了,反正隋初朗和顾玲这个月通告都是满的,一般的宣传任务交给他们就好。” 温凉白了他一眼,“呵~合着别人不是你公司的艺人,随你怎么说呗?” 贺天然陪着笑脸,“那不可是我瞎说的呀,剧集播放期间,一切通告活动配合宣传,这可是写进合同里的条款。” “随你安排吧,反正我要休息要工作,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姑娘撂下一句,男人笑容凝固在脸上,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左右扫视一圈,发现家里没有他人,便问道: “叔叔阿姨人呢?我上来的时候看见武馆还开着,也有教练跟学员在上课,以为他们都在家。” “你看到的那些是散打班的,他们今天有课,我爸有个平时处得好的学生今天结婚,带着我妈去参加别人婚礼了。” 温凉一边回答着,一边探出身去,从沙发前的矮桌抽屉里拿出一把指甲刀,她将一条腿曲了起来,低着头,剪起了脚趾甲。 这种形象按理来说在外人面前是谈不上什么雅观的,但贺天然的目光从她拿起指甲刀的那一刻起就被吸引,顺着转到了她的白嫩中透着红润的脚趾上…… “咔、咔、咔……” 一声声指甲刀剪断趾甲的声音响起,每每剪好一点,姑娘的脚趾就会刻意蜷曲一下。 她低垂着头,明艳的侧颜表情专注,额前的发丝随意垂在她的一侧,手部的动作让她本就有些敞开的领口微微舒张着,随着呼吸,可以洞见她胸线的起伏…… 温凉的居家打扮真的算不得什么暴露,衬衫里搭配的那件运动Bra即便看见了,其实也跟一件紧身的背心没什么区别,但偏偏就是在这种散漫的氛围之下,更加凸显了这个女人与生俱来的那种性感张力。 贺天然不敢再看,强迫自己挪开视线站起了身,走到正在吃饭的狗子,摸了摸它的头…… “对了,这狗叫什么名……” “唔呃呃呃呃……汪!” 没等贺完,狗子就对他皱起鼻子,呲着牙,恶狠狠地叫了一声,吓得贺天然赶紧撤回手,忍不住道: “你这狗训得不行啊,怎么还护食儿呢?” 温凉手中一停,侧头飞来一个不耐烦的眼神。 “这不是护食儿,是它最近心情不好,毕竟前不久刚被我爸带去做了绝育,所以你少招惹它。” “哎哟,真是……对不住了啊狗兄,不知道你刚经历了狗生的大起大落。” 贺天然双手合十,给狗子赔了个不是,但对方毫不领情,依旧对他呲着牙。 温凉见状,终于是表情严肃,嘴里喝出一声: “天然,坐!” 贺天然闻言差点是脚下一个劈叉,跨回来坐下,没曾想脚下的狗子比他行动更快,当即是后肢一低坐下地上,仰着头“汪汪”叫了两声,然后吐出舌头,身后欢快的尾巴还不断扑打在贺天然的裤腿上…… 男人一下是意味自己听错了,确认道: “你……你刚才叫它啥?” “天然啊,有什么问题吗?天然,乖,继续吃妈妈给你买的狗粮。” 温凉回答时自己也有些绷不住其中的笑意,强忍着扭过头去。 脚下的狗子又叫了一声,当真是听话极了,炫起食儿来都不带一点犹豫。 “你……你特么……你是真的狗啊……吃吧吃吧吃吧,嗐~” 贺天然本来说这句话时是对着姑娘的,但对方一眼瞪过来后,他又立马佯装对着金毛数落起来,一边说,一边走回来坐下。 “怎么,它叫天然,你有意见是吗?” 温凉故意讥讽。 贺天然大摇其头,“没没没,我能有什么意见,你怎么叫怎么叫好了,不过叫这名字,叔叔阿姨真的不会说什么吗?毕竟……咱怎么说,都是你领导不是……” “所以啊,贺天然……” 温凉继续剪起脚趾甲,口中隐隐发狠道: “做人呢,有时候真的不能太狗,要不然……真的会被骟掉的。” “咔嚓~” 温凉剪完最后的一根脚趾甲,男人顿时是打了一个冷颤…… (PS:感谢老哥“鲜姜”的上盟,说实在的,骚骚本来这个更新量,月票打赏什么的都没脸求了,但昨天竟然有两位老哥上盟,感激之情实在是无以言表,另一位盟主下章在单独感谢,我近期也会好好调整自己的写作状态,尽量加快更新的频率,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492章 爱人错过(上) “贺天然,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不用在我面前装着唯唯诺诺的,这可不像你,搞得你好像对我有什么愧疚。但其实,不管是你安排我参加综艺也好,还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就像刚才你说的,你是我老板,你对我工作上有什么安排,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就算有情绪,那也只是情绪。” 温凉放下指甲刀,走进卫生间洗了个手,期间她口中还念念有词,说完之后,手也洗完了,她拿起先前从冰箱里取出的果盘,重新坐回了沙发。 这么好沟通?要信她说的话吗? 温凉这忙前忙后的平静声响,远远近近环绕似是涌入贺天然的耳里,他脑中翻腾起以上这么一个念头,这女人说话半真半假,看上去平静得很,可刚才她在微信里可不是这态度,说什么天经地义,感觉白闻玉的安排都快让她气爆了。 考虑到眼下的处境,贺天然终究还是没有摆起什么老板的架子,他只是板正脊背,略带为难地道: “温凉,安排你上个恋综确实有点……始乱终弃?不够尊重你?我一下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才好,但很确定的一点是,这份通告确实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工作上的委屈,因为往严重了说,这算是对你的一种侮辱了,所以,我会亲自来找你说明情况。 我也不是推脱责任还是什么,但这个通告确实不是我给你安排的,白总现在接手你们艺人的活儿,我已经很少过问你们的通告了,所以昨天知道你要上恋综的时候,我也很诧异,于是今天就好好问了一下,才发现其中有误会……” 贺天然登门道歉的态度与委宛的说辞,一下是让温凉醒悟过来,她一点就透,皱眉道: “你是说,这次让我去上恋综的通告,是白总假你之名安排的?” 男人苦笑着点点头。 “那她为什么要……啊……明白了……” 温凉说到一半,自己就已经想得透彻,阴阳怪气接着道: “她是怕我耽误了她心目中儿媳的人选,所以借‘恋综’这种节目,把我推出去,扫清障碍。但我就奇了怪了贺天然,你说白总凭什么要防着我呢?最正确的做法,难道不是让你自己把持住自己嘛?若你真的那么喜欢曹艾青,谁能撬得动?若你自己就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扫清我一个,接下来保不齐还出现温暖、温热、温冷什么的。” 为了照顾对方的情绪,贺天然硬着头皮说明缘由: “我跟我妈说明过你跟我的关系,但我想她并不尽信,所以才弄这么一出,一来是试探我跟你的关系,二来你去上那个节目,从曝光与商业上的角度考量,并不是什么坏事……当然,前提是我们之间没有这层关系。” “嗯……“ 温凉哼出一个鼻音,马上就举一反三地问道: “所以你这次来找我,白总知不知道呢?要是你来找我被她知道,不是已经被试出来了吗?你就不怕曹艾青吃醋?” 贺天然沉默了片刻,摇摇头: “比起这种莫名其妙的试探,我认为还是先解释误会比较好,温凉,你喜欢我这件事情本是光明正大,我不知道之于你而言,它的意义是什么,但我认为,它不应该成为一件让人随意置喙,甚至是羞辱你的把柄。 同样的,我在这件事上,也未曾给过你想要的回应,如果我的爱人回来了,我就想着要摆脱你,安排你上恋综来故意制造与我无关的CP话题,以此撇清关系来恶心你,这是对你感情的一种侮辱,亦是我在人格道德的重大缺陷。 所以在这种前提下,我母亲试探与否,那都是她的事,对我而言,我做好自己就足够。” 温凉一愣,随后哑然无奈地笑了笑,口中嗫嚅: “做好自己吗?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啊……怪不得啊……你们能在一起……” “什么?” 姑娘的自言自语的声音实在太小了,贺天然只听见一阵蚊音,他开口想要问清,就听温凉突然道: “你跟曹艾青……你们……” “在一起了。” “……” “……” 温凉问出这个问题并不容易,但贺天然回答起来,却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还没等对方把话说完,他就已经把结果说了出来。 贺天然的秘密爱人归国,在这两个月中不算是什么秘密。 但温凉还是亲口问一遍,亲耳听一次贺天然本人的回答…… 如今,这个早已成为定局的答案不出意外由本人揭晓,于是,接下来的十秒,两人彼此相视,顺理成章地又成为了默然无言的处境。 这是不算漫长的十秒,但这一年来,他们相逢后的所有喜乐光景,仿佛都随着各自翻涌的情绪,开始在他们眼中悄然黯淡…… “你……不应该来找我的……” “……” 温凉喃喃,贺天然没有去打断她。 “你处理这件事情最好的方式,就是不管不问,甚至是你可以在残忍一些,坐实这件事情就是你安排的,那样我对你的爱,只是断得更快、更果决、更干净,更不留余地…… 但你现在出现在我身边,解释着误会,说着袒护我的话,你体谅我,会将心比心,会照顾我的情绪…… 我知道,这是你的为人本性,是你的风格做派,是你的道德体现,是我为什么会爱上你的理由之一…… 贺天然…… 你是那么善良,可你越是善良,对我就越是残忍。” 温凉说着说着闭上眼,身体靠向沙发,整个人瘫软下来,或许当她说出这番话时,她在这份感情中的状态,也像极了她现在这副姿态,无力、虚弱…… “或许……我们可以和以往一般,继续做朋友啊,毕竟在生活之中,你我之间也不光只有爱情,对吧?” 本来贺出这句话时是抱着安慰的心态,他甚至站起身,坐到温凉身边,希望通过这种物理意义上的距离拉近,表明对彼此目前关系的温和态度。 可事已至此,这好像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然而这句话,这个举动,就像是一根引线,迅速点燃了温凉连月来积蓄的所有情绪。 只见她豁然睁开眼,侧头看向贺天然,如同听见一个天大笑话般,她此刻脸上竟是浮现出一个笑容,讽刺问道: “朋友?哪种朋友?就像你跟拜玲耶那样?” “……是啊。” 姑娘反问:“为什么这种时候,你就不多想想办法了呢?” 听到对方用自己的口头禅质问自己,男人一愣,只得无奈回答: “再想办法也……只能如此了吧……” 温凉闻言别过头去,她沉默了一下,眼中似有光点闪烁,从嘴里硬生生挤出三个执拗无比的字眼来—— “……我不信。” 说出这句话时,她没去看身边的男人,所以,这更像是她说给自己听的,亦或许,她是怕看到钦慕之人脸上的苦恼吧…… 毕竟,没人想对一个人的爱,变成是对方的一种负担。 然而这个女人,她的骨子里就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刚性,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她曾因为这样与事业环境格格不入的性格,差点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同样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稀缺与罕见的特质,贺天然才笃定她未来的星途必定闪耀,当然,前提是有人可以驯服她,为此,男人拿出了一千万,作出了人生中的第一笔投资。 但这样的性格化入了爱情,若是两情相悦,自然会无比炽热;可若是爱而不得,难免会陷入到一种极端的状态里…… 所以,贺天然该怎么去安慰? 叫人洒脱一点? 这应该是最苍白无力的说辞了吧…… 当一个人劝另一个爱自己的人面临这种处境要洒脱的时候,那无疑就是往他人的心口上再插一把尖刀,那不叫安慰,那叫苍白认命的无计可施…… 所以,当种种念头在脑中闪过,在氛围僵持的片刻后,贺天然亦是失神自问: “我们之间……就只能是爱情吗?” 说出这句话时,他也没看温凉,只是这句反问,却直指两人关系的核心。 温凉摇摇头,如同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贺天然,我们之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无论是友谊上的,还是工作上的。 只是对我而言,如果跟你无法相恋,那么我们这一段相遇,就变得没了意义……” 听闻此话,贺天然略一分神,随后据理力争,激动道: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你的生活,你的事业,分明正在变好,这些都跟爱情无关啊!” “所以这才是最令我感到悲哀的事……” 温凉忽地取下头发上的发带,那一头柔顺的长发霎时披散下来,她顺势解开衬衫的纽扣,雪白的肩颈与盈盈可握的性感腰肢彻底暴露在男人的眼前,只听她继续道: “贺天然,你说我们可以做朋友,那好……你证明给我看,我们可不可做朋友。” “你……” 贺天然见状大惊,只是还没等他说完,沙发上的温凉就直接一个翻身,抬起那双充满了野性的长腿,一言不合就面对面跪坐在贺天然的大腿之后,小腹之前。 这些举动来的太快了,姑娘的发端垂下男人的面颊与鼻尖,他们的距离是如此的接近,贺天然刚想说些什么阻止,就被温凉用手指抵住了嘴唇。 他们对视,动作静止,彼此都默默安静了下来,逐渐炽热的呼吸扑打到各自的面门,让他们触碰到的肌肤都开始升温,一时间,房中旖旎弥漫。 见到对方平静不再挣扎,温凉放下手指,双手环抱住对方的后颈,她的腰肢轻微摇曳摩挲了两下,贺天然只觉一股快意从小腹直烧到脑门,而感受到坐下的反应,温凉轻蔑一笑,直视了近在咫尺的贺天然一眼,讥讽道: “这就是你对朋友的‘反应’吗?” “……” 瞬间,贺天然如遭雷击,竟是无言以对。 “啪——” 随着一声突然的脆响,男人脑袋一偏,右脸颊时生出一股火辣辣的痛疼。 “这一巴掌,打你口是心非!” 贺天然神情恍惚,受了这么一巴掌竟是不叫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已经松开双手,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女人,再次抬起巴掌,一扇而下—— “啪——!” 又是响亮的一声,只听温凉凄艳傲然道: “这一巴掌,打你无动于衷!” 一连左右两巴掌,贺天然徐徐扭正被打偏的头,他抬起眼,夹杂着三分的克制、三分的欲情以及四分的彷徨,他嗓音喑哑,像是艰难地摩擦着声带,才说出一句: “这样做……会让你好受些吗……?” 然而,当他说完这句话的霎时间,温凉已经垂下头,双手用力捧住贺天然的脸,以唇再次抵住了他的嘴…… 「所谓有求而不得,人心欲壑,可填沧海…… 但是我存在的意义呢,填满我悲欢的执着呢? 我明白,我心中的海,填满不回来…… 可我仍飞奔向海,我只是太想要份爱,我只是太想被好好对待。」 这般的欲火灼心彻底让人无法自持,下一刻,贺天然终于动了,他猛烈地翻过身子,两人一同栽倒在沙发上,期间他们拥吻还在延续,这是一个很深很深的长吻,温凉似乎想通过这一吻,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一并奉上。 两人的激烈动作引来了一旁狗子时不时地吠叫,它在沙发的矮桌前走来走去,摇晃的尾巴打翻了原本放在那里的水果拼盘,电视机里的剧情,演绎到了男主与女二的初次相遇,然而台词,有趣的剧情,都成为此刻映照在电视之外那对男女的背景音…… 良久,唇分。 望着此时已经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温凉,贺天然的动作,也立时停了下来,他的脸上,充满了纠结于矛盾。 而姑娘的双眼如一汪秋水,如往昔一般的迷人深邃。 她的右手轻轻抚摩着男人的面颊,口中决然道: “贺天然,要么你就跟我一起沉沦吧……” 他们的心跳声,是如此地清晰,贺天然再次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个在此刻不知是称为玫瑰好,还是罂粟好的绝美女人…… 然后,他闭上了眼,吸了一口长气…… 接着,他自己抬起了手,用尽全力,狠狠又扇了几个巴掌…… “啪——!!啪——!!啪——!!” 这几个巴掌的力道,比起刚才温凉打他的是只重不轻,声响在房间中回荡,盖过了所有,他的右边面颊已经红成一片,就连右眼,待到他重新睁眼之后,因为受力过大,已经是布满了血丝。 他起身了,没再去看女人。 或许,也正是因为怕再次沦陷,所以没再去留恋。 他毅然决然走到门口,手握在把手上,给女人留下了一个停留背影。 “温凉,你不该去伤害自己……我们之间……也更不能这样,这……不是你想要的爱,我们之间就算要分开,也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啊……” 言罢,他开门离去。 (P.S:感谢“啊啊啊啊我的温凉”老哥的上盟,十分感激。这章让大家久等了,最近的剧情都很难写,一直在想三人之间的关系要怎么处理,还有就是现在过了零点,今天应该不是七夕了(笑)) 第493章 爱人错过(下) 贺天然走了。 打翻的果盘,沙发套上凌乱的褶皱,电视里持续播放着的电视剧对白,都证明着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结束,而现在,偌大的客厅里,又只剩下了温凉一个人。 显然,她的情绪还没有从刚才的一系列行为里抽离。 窗帘猎猎摆动,晃荡出风的形状,湿冷的空气穿堂过室,扑打在她单薄的身上。 姑娘屈膝坐在沙发上,头埋着,披散下来的长发掩盖住了她的面容,她双肩不易察觉地微微耸动着,屋外的天空不知道何时乌云密布,下起了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此起彼伏的联绵声响充斥在这显得空荡的屋子里,一时让人分不清是雨声还是哭声…… 爱犬一会蹲坐在一边,一会来回走动,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片刻后,它支起前肢,搭在沙发的边缘,朝着姑娘连连叫唤了两声,似是在安慰着什么…… 听到动静,一直将头埋起的温凉这才抬眼,她默默擦了擦湿润眼眶,瞧了瞧冲着自己耷拉着耳朵,失去了原本活泼的金毛犬,姑娘本是苦涩的脸上扬起一道勉强的笑容,她伸出手,摸了摸爱犬的头,哑着嗓子说道: “乖,我没事……” 放在桌上的手机这时响动了一声,温凉心中一紧,拿起手机,但很快又放下…… 那是自己母亲发来的一条消息,嘱咐她外边下雨了,将阳台上的晾晒的衣服收一收,今天他们会晚一些回来。 姑娘从不习惯把脆弱的一面暴露于人前,所以更不想父母回来后,看见家中的狼藉让他们担心,于是她慢慢合拢敞开的衬衫,站起身,一个人拿出扫帚,将刚才打翻在地的果盘与凌乱的沙发收拾整理好。 外头的天空将暗未暗,屋中还没来得及开灯,窗外一片暗沉殷紫的天色将她的身影衬托得格外的冷清寂寥,只剩下一个麻木打扫的轮廓,没有了具体鲜活的血肉。 收拾完客厅,她又缓缓走向阳台,没忙着将衣服取下,而是双眼放空,凝望着潮湿粘稠的城市,沉默了良久。 无端端地,她突然怀念起,同一番景色,另一种视角下的这个世界…… 那种颠倒了空间,从天而降的感觉,让她害怕,却又无比迷恋与熟悉…… 温凉抬起头,朝天上望去。 此时的天尚未完全暗下去,月亮却悄悄冒出了头,无边无际的雨幕像是一层毛玻璃,透过这层朦胧再往上,就能看见仿佛是上吊了的月亮,斜溢出的凄迷晦暗。 怨天尤人,本不是温凉会去做的事,但在这一刻,她是如此地怨恨下雨天…… 她的手,紧紧依附在阳台的围栏上,因为指端的用力,指尖的颜色已经趋于苍白,她的头缓缓垂下,天上的雨滴肆无忌惮的砸向地面,粉身碎骨,在车水马龙街道上铺满了一地尸骸,人们无法不去在意,却又毫不关心,他们只是避让着,任由这份从天而降的雨滴溅染大地,并且叹息着阴郁天气给自己带来的不便。 温凉看着这一切,双眼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 “笃——笃——笃——!” 此刻,一阵敲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份安静到压抑的气氛,同时这些响动也把温凉从失神中拉了回来,她娇躯一震,扭过头去注视着门。 “汪——汪汪——!” 爱犬应该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冲着门恶狠狠地叫唤了两声。 “笃、笃笃笃笃笃……温凉!温凉!” 敲门仍在继续,响声越发急促,似乎在催促着温凉离开阳台,过来开门。 房里的人在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开了门。 是贺天然,他喘着气站在门口,去而复返。 而当这对男女再次面对面时,两人都愣了一下。 “你……” 贺天然看着温凉发梢与面颊上滴落的雨水,她在屋里,可衬衫的双肩却被打湿,脸上更是有一种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愁怨,望着自己的双眼冰冷又空洞,一经对视,让男人都不由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一种寒冷…… “你回来做什么?还想看我笑话?” 温凉冷漠质问一句,正想关门,却见贺天然手脚并用一下卡住门框,他急促道: “我说过,我们之间就算要分开,要老死不相往来,也不会是这种方式……” 说罢,他不由分说,用力一挤,重新进入到温凉家中。 温凉被这么一推,后退了两步,脚下差点一个趔趄,贺天然刚想来扶,哪知被温凉猛地挥手打断。 刚才男人的离去,已经是让她羞忿难当,万念俱灰,此时心里是万分不愿再去见到对方的,而贺天然现在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她面前,这当即是打开了温凉的情绪阀门,瞬间是忍不住,将积蓄已久的委屈与怨念统统化为言语之间的咆哮,一股脑宣泄而出! “贺天然!你有病吧!你当这里是你家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我想见你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出现,现在我想你滚得远远的,你却赖着不走了,你当我是什么?是你这个大导演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你就这么喜欢让我难堪吗? 你、到、底、回、来、干、什、么——!” “我怕你寻死啊——!” 贺天然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整个人的脸因为情绪的翻涌而变得通红。 原来刚才他下了楼,天就开始下雨,他本就心情不怎样,见此情景是更加糟糕,这使得他这两个月来头一次破了例,走到楼下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来舒缓心中郁结。 而当他独自站在便利店的门口抽烟,有意无意仰头往温凉家方向看来时,就看到了温凉默默走到了阳台。 一开始他并没有什么计较,他也明白,这种时候两人并不适合再次见面,双方还是冷静一下为好。 可渐渐地,贺天然是越看越不对,特别是当温凉将双手放到了阳台边缘时,他的心头猛然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这让他立即抽身,马不停蹄地跑了回来。 如果刚才温凉开门慢个几秒,估计他就真的要撞门了。 如今两个人仿若是针尖对麦芒,谁都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听到对方复返的理由,温凉自然是不肯承认这一次分离,竟会让自己生出短暂轻生念头的猜测。 她哼了一声,反唇相讥: “我去寻死?因为你吗?贺天然,你是高看你自己了还是太看轻我?难道我去阳台收趟衣服,你就能想到我要跳楼吗?看来你的魅力与善心都很大啊!” “你……” 自己的担心与好意被对方当成了嗤之以鼻的字句,贺天然顿时失语。 “怎么了?这次我没再对你的好心感激涕零是不是很失望?失望就对了!我温凉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人。” 温凉见到贺天然神情,没有收敛,反而是继续讥讽。 她的这副面孔,其实对贺,并不算陌生。 跟已经相处接近快十年,一路走来,相伴成长的曹艾青不同,自打跟温凉重新相遇以来,贺天然一直见到的,都是温凉‘温’的一面,她为人积极直率,待人热情真诚,虽然个性上棱角分明,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很是尖锐,但这也是她做人的方式,所以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她的为人,关系亲近一点,就能知道她的原则跟坚持是说不上对错的。 可这并不是贺天然在高中时期对温凉的印象,相反是现在,姑娘厌恶的眼神,冰冷的态度,戳人心窝的犀利言辞,这些种种‘凉’的一面,才更符合贺天然脑海中最初对“温凉”这个人的认知。 她,温凉…… 从来都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姑娘。 这是贺天然早在高中时期,通过一些日常浅显的特征,就做出过的判断。 兴许是那一段贺天然都不记得的旅行与毕业的经历,亦或许自己在对方最艰难时出手相助,将她拉出泥沼,无论是出于感恩还是爱慕,两人的一见如故,特别是温凉的亲近,直接让他们跨过了陌生人的阶段,甚至是到了一种“红颜知己”的高度。 可那些表现出的热烈,就是温凉的全部了吗? 当然不。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温凉的种种好,都可以用一种相反的词汇去形容…… 诸如躁动、偏执、强势、有着很强烈的占有欲,往往喜欢把事态逼到绝处,但求一个非黑即白,不撞南墙不回头,就是要把自己搞得头破血流,一片狼藉才罢休。 彼时的炽热浪漫是她,此刻的烈火灼心也是她,而把这些不安的因素统统放入到这个名叫“温凉”的女人骨子里时…… 这才是,全部的她,完整的她,现在的她。 在她先前的人生低谷里,是因为贺天然的出现,才迎接来了柳暗花明,但人生本就波折,过了一关又是一隘,所以不是每次到了绝处,都能逢生的。 起码这一次,贺天然是不会在感情这件事上,做出任何妥协与退让。 而残酷的在于,温凉也是如此。 所以,男人在此刻,也终于瞧见了全部的温凉…… 摘下了爱慕的滤镜,姑娘的本相,终究还是一朵未经历什么风雨磨难,不太成熟,专横执拗,浑身带刺的野玫瑰。 曾经懵懂的少年,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会一如反顾相信那个九月出现的少女,他喜欢她,因为她好像特别懂自己,更是主动走进了少年封闭的内心世界,宛如是破开阴霾的一束光…… 而那个在旅行途中,对前途充满忧虑的少女,会对那个在列车上萍水相逢的路人甲,在时隔多年之后依旧念念不忘,因为他身体力行地带领自己体验了一次,什么叫前路漫漫亦灿灿……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彼时的那个人之所以能出现在他们面前,是因为经历与承受了太多太多,以至于对一切未知的少年少女来说,仅仅只是短暂的相伴,却能在心里留在一份难以言喻的重量,教人难以忘怀,久久不忘。 可现在,这些都如过眼云烟…… 当温凉没了知心与引导,只有占有…… 当贺天然没了迁就与妥帖,只剩理智…… 他们,还会相爱吗? …… …… “温凉,你疯了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李岚在我接手公司之后,跟我说了很多次关于你有多么不好沟通,多么任性的事,这些东西我都听一半信一半,因为你在我面前从来不是这样的,因为你真的不是一个会把别人的好心当成是驴肝肺的女人。” 贺天然保留着最后的一丝理智,还期望着双方可以沟通下去,即便话中带了情绪,但他心里还是想着生死大事,像刚才那种情况,如果真的是自己多虑,那自然最好,但凡事就怕万一……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讲道理的时候,男人想着对方的安全,但女人却对这种无用的温柔感到一种羞辱,而贺天然这番倨傲的口吻,恰好撞到了枪口上,不仅无法让温凉听进去的,反而还让对方的怒气愈烈。 温凉怒极反笑道: “疯了?呵,贺天然,我不像你那么喜欢装傻,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你应该早就知道啊,你都从别人嘴里了解我了,难道就分不清我跟你在片场相处的这大半年,难道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到底是我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吗? 啊,我明白了,你这人吧,就是喜欢忘事儿,特别是对于我的事儿,不知道怎么的你都忘得特别快,如今你女朋友回来了就更是如此了,可能你自己都忘了当初是谁,编出什么高中时就被爱慕的人戏弄,旅行只为完成什么心中夙愿的荒唐理由来,摆出一副痴情种子的模样来博取我的好感,那时你演得可真像啊,我看啊,你就不应该当什么导演,干脆当个演……” “那、他、妈、不、是、我——!” 面对温凉的冷嘲热讽,贺天然终于忍耐不住,暴喝一声,他的怒意盛极,直接将对方吼得呆滞当场…… 这件横置在两人之间的前程往事,他其实早就有话想这样说了…… 而且,不光是这一句…… “我从来没有跟你经历过狗屁的旅行,什么毕业的演唱会我也根本没有去过,什么路人甲更不是我,我是贺天然! 你要喜欢他就喜欢他去啊,如果温凉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好感是基于这个,那我只能告诉你,你爱错人了!我不是他!别再拿这个说事儿了!我没经历过你说的这些事儿,更没有这种回忆!” 此刻,贺天然亦是将自己在心里深藏至久的真实想法裹挟着怒火,全数吐露。 “……” 温凉心气翻涌,胸膛起伏,只见她嘴唇微张,眉头微蹙,不可置信地稍稍侧目,她的眼眶肉眼可见的湿润了起来,两行清泪仿若不自知地夺目而出,划过脸颊…… 而她的那双眼,仍旧是执拗无比,倔强无比,将内心一股巨大悲伤与心碎,都隐藏得极深极深…… 可到了这种时刻,温凉还是用她已经变得生硬的嗓子,夹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颤音,发狠确认道: “贺天然……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温凉,事已至此,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残忍,那我不介意再重申一遍——” 相比起温凉固执与流于表面讥讽,眼下的贺天然就更像是不再抱有任何回转的心思般,他阴沉着脸,掷地有声,字字戳心道: “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小甲,你爱错了人…… 温凉,请你以后,不要再把我跟这个名字连系在一起了。” …… …… 你为什么而活着? 还是说,你为什么而爱着? 现实与回忆,哪个才是真实? 在错位的人生里相爱,在有序的时光里错过。 如果说,前者注定是一场悲剧…… 那么后者呢? 你又会怎么选呢? 第494章 花 太阳 雨和你(一) 第494章花太阳雨和你(一) “后来呢?” “后来?哪有那么多后来,这才过了一天,该工作的工作,该休息的休息……嗐,可能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吧,当人与人的关系处在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时期,其实只要把话彻底给说死了,所有的愤怒也好,不甘也罢,都会慢慢消弭,最后逐渐被沉默取代。” “唔……听你这么一说,我竟然是有点唏嘘。” “呃,你难道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也对。” 离开温凉家的第二天,这个城市依旧飘着朦朦胧胧的小雨,根据天气预报说,这场雨还要持续好几天,等到结束之后,天气将迎来降温,正式进入初秋时节。 傍晚时分,饭桌前的曹艾青用手支着下巴,听着贺天然将昨天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前因后果事无巨细,除开在沙发上跟温凉的一些肢体接触实在无法轻言,被他隐瞒了外,大致的情况都被他交代了清楚。 当然,这也不算不上什么“交代”,毕竟曹艾青只是说起昨天跟白闻玉在她家吃饭欢快情景,惋惜贺天然没能到场,之后就顺理成章地问了问他昨天工作上的进展,就是很正常的情侣之间日常聊天。 况且贺天然是不会向女友隐瞒这些事的,与其对方以后知道了有暴雷的风险,还不如现在自己主动坦白了,求一个心安理得。 要知道,他可是有前科的人,太知道在这种事上对曹艾青欲盖弥彰,打马虎眼会发生些什么情况了,他不想重蹈覆辙。 所以,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儿的曹艾青乍听贺天然昨天去见了温凉,还闹这么一出,一开始都有些懵,等到男友讲述完,竟然还好奇地问了问后续,就昨天那情况,也不可能有什么后续就是了。 这事儿聊完,曹艾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啥好,只能问道: “那么……同学会呢?还有你们那个节目,温凉有答复没?” 得,原来最关心正事儿的,还得是这位稳坐钓鱼台的正牌女友。 贺天然正夹着菜呢,闻言伸在饭桌上空的手顿时一停,嘴里轻轻“哎哟”一声,责备自己道: “今天我都忘了跟节目组那边说温凉档期可能有变,还得是你提醒,具体如何温凉也没给答复,等她休完假,我让李岚去好好找她聊聊吧,但我想她十有八九不会去,同学会的话估计也悬…… 不过这样也好,像我俩闹了这么一出,还要一起参加这样的聚会,我男人脸皮厚无所谓,他女孩子多别扭啊。” 曹艾青脑袋微微一偏: “我觉得她会去。” “同学会啊?” 贺完,就着一片盐煎肉刨了口饭。 “综艺节目还有同学会,她都会去。” “为什么?” 姑娘眨了眨眼,侧目道:“女人的第六感咯。” 男人砸了咂嘴,为难说:“今天这盐煎肉确实是有点咸哈,盐放多了。” “我就说嘛,你今天做的菜都有点失水准了啊,你刚才还怪我口味清淡哩~哼!” “错错,错错,今天没把您服务到位,不光是手上的活儿欠佳,嘴上还犟了一下,请老佛爷掌嘴责罚~” 曹艾青趁机抱怨了一句,贺天然立马就抻着脖子把脸给伸了过来,好像不是要个责罚,而是讨个奖赏。 “走开啦,一天天老是装这些怪相,你要找打就找温凉去呀,别老在我跟前现眼。” 姑娘将男友的脸给推开,没想到这厮立马又伸了过来,这次表情还贱兮兮地道: “哟,怎么还有股子酸味啊,盐放多了我认,醋我还是有分寸的好吧~” “哎呀,讨厌死了,揉死你揉死你揉死你……!” 终于,被调侃到气急的女友双手齐用,把贺天然的脸当成是面团一般反复挤压揉搓,搞得天然哥五官走样,滑稽十足,连连闷声求饶: “科异科异了……资道错了……窝错错……窝错错……” “哼~!嘿……” 看着男人憨态不拘的模样,曹艾青刚板着不到几秒的脸瞬间就又焕发出笑容,她收回双手,瞧着贺天然苦哈哈地揉着脸,于是又是笑着摊开手掌伸到男人眼前。 贺天然一愣,委实看不太懂女友想干啥,他犹豫了几秒,再次伸出头,不确定般慢慢把下巴抵在女孩的手心上…… “噗~” 被这个意会错误但又极其可爱的笨蛋举动给可爱到,曹艾青忍俊不禁,她抖了抖手,娇声叫道: “不是这个啦!” 贺天然的头抬了起来,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 “那你伸手干啥,要我给你添饭啊?你平时饭量没那么大啊……” 曹艾青斜着眼提示: “你摸摸你裤包里有啥呢?” 我的包里有什么?钱包?手机? 糟糕,怕不是我在钱包内层里夹了几片冈本被这妮子发现了吧? 贺天然暗道不妙,这是曹艾青回国之后他在私下暗戳戳做的准备,反正总有一天用得上,要是等到需要的时候再跑出来买,那感觉多狼狈啊,一点都没有一个成熟男人应有的从容姿态。 不过等贺天然真的把手伸向口袋,这才恍然,他悻悻然地从里面拿出烟盒,放到曹艾青手上…… 这是昨天在温凉家楼下买的,刚才说的时候提了一嘴,没想到这丫头记得是真的牢啊…… 女孩一脸严肃,掂量了一下手里烟盒的重量轻飘飘的,她又打开看了一眼,里头只剩两支烟了…… 她抬眼望向对面紧张兮兮,左顾右盼的男友: “嗯?” “啊?” “哼~” “嘿嘿……” 贺天然憨笑两声,挠挠头,结巴说道: “这个……你关注的重点……不太对啊妹妹……” “那我关注什么?关注温凉爱你爱到死去活来啊?” 曹艾青话中有话,男人可不敢接这茬,赶紧解释道: “没没没,纯属我多心了,都说了温凉不是寻死,就是去阳台收衣服呢,嗐,就我这样的,没有那种让人寻死觅活的魅力,还得是你关心我身体呀。” 女孩也懒得跟他掰扯这些,没好气道: “这才过了一天,这一盒烟你就快抽完了?可以呀贺天然,你为别的女孩伤了身体,还得来我这里找补,你要抽烟就抽呗,我又没说过你,强制你什么……” 贺天然发现了,跟温凉那种夹枪带棒,直来直去的犀利讽刺不同,曹艾青阴阳怪气的风格就是这种自怨自艾款式的软刀子,说的你好像没有什么错,但你就是过意不去,也招架不住。 “真没有没有抽那么多,误会了,你也知道现在我工作地点搬到山海去了,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碰到这个部门主管散一支,别人来我办公室串门我散一支,开完会约到吸烟区解乏散一支,恰巧又碰到下边的小兄弟又散一支,这一来二去一包烟就无了呀,哎呀,这么一说我都烦了,这哪是什么抽烟啊,都是人情世故,你说对吧!” “那现在恰巧还剩两支呢,都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要不要我俩也人情世故一下,你也散我一支烟呢?” “嗨呀,我俩啥关系,还搞这些无用社交,等会我抱着你看电视追剧多好,温香暖玉我不要,我还抽烟干啥,丢了丢了丢了,看着碍眼。” 说罢,贺天然就抢过女友手上的烟盒,大义凛然地丢到了桌脚旁的垃圾桶里。 似乎是为了践行自己的言出必行,如今饭也吃完了,时间刚好,他踩着拖鞋走到客厅打开投影,在沙发上一把子坐下,然后十分谄媚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叫道: “快来快来,最新两集应该更新了。” 那边曹艾青正想收拾桌上的剩菜剩饭,贺天然又急忙阻止: “别弄了别弄了,一会我来收拾,你再不过来,一会我妈回来了啊。” 感受到男友投来的期待目光,姑娘实在是拿这个大男孩没办法,只得走了过去,随手拿起一个抱枕环抱在怀里,盘腿坐到了沙发上。 贺天然直接用手机关闭屋里的灯光,投影仪的光影映在这对恋人的脸上,随着影片的开始,安置在房间各处的环绕音响开始运作,女孩的头慢慢垂到恋人的怀,男人亦是抬手揽住了对方的肩。 屋外雨声淅沥清冷,屋内氛围旖旎甜蜜。 曹艾青盯着幕布,悄声回忆道: “以前在港大那会,你偷偷带我去图书馆电影院放电影给我看,你说,你找到了将来真正想做的事情,你想拍电影,当时我还以为你知道一时的心血来潮,没想到几年下来,你已经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了。” 贺天然看着幕布上,自己执导的作品,同样是感慨无限,他对近在咫尺的恋人微笑道: “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啊。” “我的功劳?” “是啊,谁叫我女朋友是个坚持理想的人呢?都说人以类聚,跟你在一起的这几年,你对未来的坚定态度,一直对我有着潜移默化的巨大影响,我也一直在思考自己的未来到底该干什么,也一直试图在家族、事业与理想之间找到一个契合点。 而这个点,在我十七八岁的时候就曾幼稚幻想过,我把自己当成一堆干柴,心里期盼着有一把火,也就是……有人给我一点勇气,来照亮我的路。 因为那时候我特别想反抗些什么,诸如我的原生家庭,父权,学校里那群瞧不上我的家伙们…… 我想跟他们说,不。” 贺天然徐徐说着,曹艾青默默听完,接道: “那么你又是哪里来的勇气,在我被欺负的时候站出来帮我的呢?” 男人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两人相视一笑。 “站出来帮助你那次,让我明白,勇气是自己给自己的,而认识你之后,让我更加坚信了这一点,而在你身上,我更是学到一种柔韧的力量,原来想跟这个世界谈谈,不光只有‘反抗’这么一条路。 开始工作创业之后,我跟我父亲的关系好转了许多,很多时候我都开始了解他了。” 曹艾青点头道: “对呀,上次我们一起吃饭,他好像很重视你策划的那些综艺节目来着,看来你在影视行业的蒸蒸日上,确实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开心呢!” 听到此处,贺天然却摇摇头: “艾青,你还是不了解我父亲,我有这个帮他分担工作的能力只是一个其一,其实就山海这样体量的公司而言,旗下的社交平台多几档综艺,多几集影视剧,甚至是多几部电影,都不算是什么决定成败的大事。 他当时的开心,是因为我这个做儿子的终于肯听他的话了,究其原因,无非就是我大了,他老了,这跟我做什么没有关系,如果当初我毕业选择做金融,做投资,取得了成绩后还依旧能听他的话,听他的安排,他还是会像那天一样高兴的。” 贺的这一层,确实不在曹艾青的思维范围之中,因为从小就出生在一个幸福家庭中的她,根本就没办法去理解这些关乎于继承、考察、转移、家族话语权等包含亲情,又不止亲情的权衡计较。 不过,曹艾青还是提醒了贺天然一点他没说出的理由: “天然,你、白姨、贺叔叔,应该很久没有像那次一样坐在这么一个像‘家’的氛围里一起自在聊天吃饭了吧? 抛开那些大家族的权衡利弊,其实你们都很享受那次的晚餐,而且你爸说起你小时候的事情时,你还感动到不行,当时你的表情,像极了一个被委屈了好久,然后被奖赏了一颗糖的小孩子!” 贺天然老脸一红,不自然地嘴硬道: “有吗?我不知道啊,忘了。” 姑娘用手指刮噌了一下脸颊,促狭道: “是谁在这里羞羞脸啦~!” 贺天然瞪大双眼,满脸通红: “你再说一遍?!” “羞羞脸,红彤彤~!” “那你要这么叫我……那乖乖,今天咱俩都别好过了喔……哈~~~~!” 贺天然抽出揽着女友的手,十指放到嘴边不断弯曲晃动着哈气。 “哎呀你好烦呐,不要叫我乖乖,好腻啊……哎呀,我别挠我,好痒……哈哈哈哈哈,好痒啊!贺天然,快住手……啊……你好烦……呜……” “乖乖,你亲我一下,亲一下我就不挠你了。” 某人厚颜无耻道。 “啊我不!不要叫我乖乖,你个羞羞脸,滚远点,谁是你乖乖……啊……哈哈哈哈,贺天然!” “现在还敢连名带姓叫我?我给你个选择吧,你要么亲我一样,要么叫我一声……好老公!要不然我今天就让乖乖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纨绔子弟!” “你就知道欺负我~!羞羞脸,不要脸!哈哈哈哈哈哈,啊呜……” (PS:感谢“人间理想温凉”老哥的上盟,感激不尽!!本来上一章就该感谢的,但断更断久了,一下搞忘了……我的我的。话说写了这么久的虐,也是时候整整活儿,甜一阵子了……) 第495章 花 太阳 雨和你(二) 第495章花太阳雨和你(二) 贺天然陪着女友看了一集《心中野》后就上了楼到了自己的卧室,处理一些白天遗留下来的工作。 这房间原本是他娱乐室,不过自从白闻玉搬进来后,这里就成了他睡觉的地方。 这里很宽敞,可以说是贺天然在这个小家里最花心思的地方。 房间的墙面上贴了许多电影跟游戏的海报装点,一张足足有三米长的展柜里,各种二次元手办,潮牌联名玩物,还有游戏与电影蓝光碟片放置分明,为了装饰还特意在柜子里加装了灯条,角落里,等人身高的钢铁侠模型手上还摆放着一把最新款的泰勒9系CE缺角木质琴。 现在他有闲暇时间,还是会练练琴,手上功夫没荒废,不过已经不会像从前一样录制什么指弹视频。 除此之外,像什么御三家最新款的游戏主机与苹果PC双系统的顶格设备自然是少不了的,为了好切换跟分工,电脑桌上的显示器都是3台32寸4K显示器的连屏,旁边还摆放了一个小冰箱,一般什么可乐,啤酒,当季的水果,贺天然买回来就直接放里面,玩游戏的时候伸手就能拿到。 当然,这间房在设计之初本就是为了玩,可实际上贺天然已经很久没有像学生时代一样的去通宵达旦的去玩一款游戏,感受那种酣畅淋漓了。 像他这样的工作,拍个戏就要出门大半年,平常工作也忙得要死,那些手办,桌下摆放的游戏主机,若不是家里定期会有阿姨来打扫,估计早就落灰了。 现在的贺天然平常下了班,更愿意在楼下找部电影看一看,然后休息,而若是来这个房间,无非就是弹弹琴,处理完工作之后刷刷网页就困了,当初配置了这么强大的娱乐功能,多少是有些没有发挥的空间…… 不过有些东西更像是心理慰藉,起码每当贺天然待在这个房间里时,即便不玩游戏,光是坐着发会呆,他都会格外的满足与放松。 “嗡……嗡……” 贺天然刚准备回复一下工作邮件,桌上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一开始他也没管,直至手机又是连连震动了好几次,他批复完财务那边发来几张预算,这才拿起手机点亮屏幕瞧了瞧。 「欧尼酱,求助!╥﹏╥」 「爸爸,救命!(﹏`)」 「卡密撒麻,请拯救您忠实的信徒吧!SOS!_」 好家伙,一连三条求助消息,称呼跟颜文字还不带重样,聊天里喜欢带颜文字的人并不罕见,曹艾青就喜欢这样,但现在女友就在楼下,没道理还要给自己发消息,而平时跟自己聊天,二次元浓度还能这么高的人,在贺天然的印象中就只有一个…… 他看向发信人的昵称—— 「小姜小姜笑嘻嘻(狗头)」 好吧,姜惜兮这丫头好久没见,怎么又改名字了…… 贺天然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为难,心想曹艾青最近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着啊,在国外那会她啥事儿没有,这一回国,她的情敌是一个一个开始冒头,真是…… 要不,哪天找个时间,带她去诠灵寺算一卦? 为难归为难,但看到姜惜兮的消息,贺天然还是无比感慨的,毕竟当初那个小小的身影,现在已经开始变得伟岸了起来…… 话说当初姜惜兮在港城外国语大学念书的时候,她学的专业是翻译,不光是主干学科的英语,在校期间她还选修了法语跟日语,专八N1等专业考试都被她成功上陆不说,前几年考研还考去了京城的外交学院,这学校虽然不是什么985、211,但就跟电影学院一样,这类学校的规格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光听名字,懂得都懂。 现在贺天然刷冲浪线,常常会看到姜惜兮PO的一些日常都是些什么外事外交的经济论坛啊,国际合作论坛啊等高大上的内容,她一般都是担任什么翻译或者助理之类的角色,估计也是学校或导师组织让他们学生去的。 有一次当贺天然看到姜惜兮跟自己父亲在某对外经济论坛私下里的合照时,人都惊了,谁能想到曾经那个在小破站上小有名气的可爱COSER,有朝一日会有脱下了二次元的服装,换上一身小西装,头发扎起,脖子上挂着外事工作牌,一副干练可靠的模样呢? 不过比起在冲浪线这样公域的社交平台,在朋友圈的私域平台里,姜惜兮PO的内容就接地气了许多,她还是会时常发布一些跟ACG有关的内容,吐槽吐槽新番啊,夸一夸纸片人老公新出的周边啊,或者会突然预告一下自己会在近期的某某漫展里闪现一番,让大家敬请期待。 跟贺天然把当初的中二时光当成是羞于提及的黑历史不同,姜惜兮对二次元的态度那是实打实发自内心热爱,她如今还在小破站活跃着,不过因为学业的关系,产出的内容数量肯定比不上以前了,但这半年里她倒是会常常开直播,内容大多都是打打游戏,跟水友吹吹牛,偶尔弹弹吉他,唱唱歌,那段时间贺天然还送过好几次礼物,给她爆了点金币来着。 这次她发消息过来让贺天然颇感意外,他们之间如今联系已经很少了,除了每逢过年过节问候一下,基本上是没什么交集的,所以难得小姑娘来求助自己,男人便好奇了起来,回复道: 「怎么了?」 消息刚发出的下一秒,对方就立马发来一段文字: 「有空没?上号上号上号,十万火急,急急国王的急,贺哥哥帮个忙吧!拜托拜托拜托!」 上号? 打游戏吗? 贺天然还没搞清楚的状况,姜惜兮那边就直接发来了一个语音通话的请求,下意识按下接听按钮,耳边便响起了小姑娘焦急的声音: “啊——贺哥哥,你有空吗?还打劫吗?快来带我一把呀,这游戏我就认识你一个高手了!” 听到这慌忙到失措的可爱嗓音,贺天然会心一笑,不管她PO的那些工作照片里有多冷静沉着,但心性还是没有变化呀。 “我退坑都好长时间了,你慢慢说,玩个游戏而已,不着急,我就电脑前坐着的。” 姜惜兮口中说的“打劫”,就是指一款叫做《永劫无间》的武侠吃鸡游戏,在如今的29年,这游戏已经是个老IP了,去年推出了一个重制版本,画面得到了升级,所以又火了起来,至于玩法嘛,虽然有了许多新模式,但最火的还是跑毒吃鸡了,贺天然以前沉迷过许久,带着姜惜兮打过很多次。 “那就好那就好,伱先打开我的直播间,你一边看我一边跟你说……” “噢,你现在直播啊……” 贺天然控制着鼠标,姜惜兮目前在某鱼直播,虽然比不上什么大主播,不过多年Coser的人气累积下来,基本盘还是很有的。 现在正是晚上直播的高峰时段,姜惜兮的直播间竟然还有5000多个贵宾,这些人都是实打实在她直播间消费过的,对小主播来说是相当可以了。 “能不能打呀,这都能被振刀?刀不硬你就先拉扯嘛,跑会不会呀?唉哟死了,啧,你是真的菜啊……” 贺天然注意到现在直播间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声音听着挺熟,然后再看弹幕的评论,得知他就是现在姜惜兮的榜一大哥,昵称叫做「冲少爷」…… 这名儿加上这声儿…… 可不就是自己那倒霉弟弟,贺元冲呢嘛…… “这个叫「冲少爷」的人是最近活跃在平台上出现的老板,每次都会在一些人气主播的直播间里打赏很多,然后就约着一起连麦,玩游戏什么的,他今天来我直播间连续打赏了五个超级火箭,然后让我陪他玩会游戏,因为我技术不好,就找了一个认识的陪玩朋友一起三排,但这人脾气不太好,口无遮拦的,这几把一直都被水友狙了,游戏体验很糟糕……” 耳边传来姜惜兮的说明,贺天然看着直播间里的游戏画面,因为三个人都死了,已经到了结算画面,可贺元冲的抱怨还是喋喋不休地传来,弹幕里各种乐子,而姜惜兮找来一起陪玩的妹妹更是一句话都没说。 “惜兮……你现实里认识这哥们吗?” “……不认识啊,他是今天来了直接送了礼物,我实在是没办法视而不见,要是早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人,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他连麦。” 贺天然冷笑一声,他可太知道贺元冲的为人了,这厮在父母面前那叫一个乖巧懂事,不过在外头,那是怎么显摆怎么来,爱出风头,嚣张跋扈,而且他身边的那群狐朋狗友个个还一味拍着他马屁,捧着他,就这环境,人想不嘚瑟都难。 这可能就是有个好妈的待遇吧,在家里,贺盼山可是往死了打压教育贺天然,但对贺元冲呢,往往在说话之前就被陶微给挡了回去,就像上次剧组一起去南山甲地吃饭一样,对贺元冲明贬暗褒,好赖话都她这个当妈的给说了。 “贺哥哥,你认识这人吗?” 姜惜兮听电话里的沉默了一会,主动问道。 她知道贺天然有个弟弟,但也就仅此而已,完全没跟「冲少爷」联系到一起。 “呵呵,认识……不熟。” “那……你能来带我们玩两把吗?刚才我朋友给我发私信,说她有点受不了这人了,人菜脾气还大。” 电话里姜惜兮话音刚落,电脑里就传来贺元冲不耐烦的声音: “卧槽,那女的怎么退了呀?也好,换个陪玩吧,主播你再找个技术好点的姐妹来。” 座椅上的贺天然都听笑了,这话确实嚣张,甚至是令人反感,但节目效果却非常好,弹幕的互动量疯狂上涨。 “听见没,他要个女陪玩啊。” “哎哟,这人真是……打的不怎么样,要求还挺多……早知我今天就关打赏了……” 直播只是姜惜兮的副业,纯属是为了好玩,如今有老板打赏就有点骑虎难下。 “钱难赚嘛,很正常。” 贺天然想了想,计上心头,他道: “我能来,顺道还帮你整个活儿,惜兮你帮我借一个你们那个段位的账号发给我啊。” “可他是要个女的……” “没问题,等会我弄好了你拉我进群聊啊,五分钟。” 说完,贺天然挂掉电话,打开一款名叫「RVCAI」的软件,这款软件是很早之前他在做《心千结》后期的时候接触到的,当时是拜玲耶的某集台词需要重新配音,而她本人在另一个剧组,没办法回来,所以当时负责音频的后期人员就把这个软件的AI训练成了她的音色,重新配了一版,别说,在一些情绪波动不大的段落里,一般人是真听不出来AI与真人有什么区别的。 而且最吊的是,这玩意可以实时变声,之前拜玲耶的音色模版也被从工作室拷了回来,就在他电脑里装着的…… “喂喂喂~” 为了避免给拜玲耶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贺天然载入模版后,又将一些基本参数调整了一番,弄完一切后,他又开口试一下,当自己的声线通过软件处理返还到耳机里时,他顿时是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模版的给力程度让他蠢蠢欲动,姜惜兮那边很快发来的一个账号,并询问他可以了没,在回复之前,贺天然又想了想,跑出门,打望了一下在一楼追剧的曹艾青,交代道: “乖乖,你先自己看电视啊,我跟朋友打会游戏,半小时就下来。” 沙发上抱着抱枕的曹艾青抬起头: “你工作那么快就处理好啦?行啊,那你自己先玩吧,一会我要点奶茶喝,你要不要啊?” “不用不用,我冰箱里有可乐。” 交代完毕,贺天然重新返回卧室,他可不敢告诉曹艾青自己是在跟姜惜兮在玩,这次要不是对方摊上了贺元冲这货,他觉得实在有意思,就当个帮个忙了。 再次确认软件正常运行,贺天然打开游戏,登陆账号,ID名称是“苒苒是糕手”,看了下资料,游戏段位是在铂金1,这个段位说是老手都很勉强,就更甭提什么高手了。 给姜惜兮发去准备好了的信息,不一会,他就接到了群聊跟组队的邀请。 “苒苒是糕手?怎么还是个铂金1啊?才玩了五十几个小时,你要是在低个段位都组不到一块去,靠不靠谱啊?” 果然,贺天然一进去就遭到了“冲少爷”的吐槽。 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姜惜兮正紧张地坐在电脑前,她虽然相信贺天然的实力,但不免是又有些担心,毕竟这位冲少爷,要的可是一个女陪玩呀……而且对方脾气还那么暴躁。 就当姜惜兮踌躇之际,下一秒,随着那个名为“苒苒是糕手”的用户头像上显示出音频波形,小姑娘深夜的耳机里,响起了一道诱惑至极的御姐声线: “老板,躺平的人质疑在出力的人,这多少有点慌缪了喔~” “……卧……槽?” 姜惜兮与贺元冲此刻俱是从嘴里蹦出这么两个字来,而区别,仅是在于一个没开麦,一个开了麦。 第496章 花 太阳 雨和你(三) 「哎哟喂,这个陪玩妹子声线真不错,这大晚上的,谁能睡得着?」 「冲少!这妹纸看不起你啊!这能忍了?站起来,自己动啊!」 「一上来就开始拉扯了,老板,让她见识见识你的实力,冲她!」 …… …… 深夜港城的另一头,南山甲地。 网上的乐子人拱火不断,身处豪宅的贺元冲讪笑一声,漫不经心里透出一点高傲,他滑动着鼠标,对着麦克风说道: “呵,我是花钱买高兴的,要是输得太难看,别怪我等会骂人难听。” 屏幕上那个ID叫做“苒苒”的女孩言简意赅: “能赢就行?” “赢了再说。” 显然,这次主播叫来的陪玩妹子是个高冷范儿,废话也不多,点击了准备后,三人等待起排位赛的开始。 贺元冲并不算是一个喜欢玩游戏的人,因为相比起虚拟的游戏世界来说,他在现实里的娱乐项目就已经很充实了,而且家里已经有一位因为沉迷网络,逃避现实,三不五时就被父亲数落的“榜样”,这也注定了他不可能把太多心思放到这上面。 起码,表面是这样的。 在选择人物期间,为了不让直播冷场,姜惜兮主动开口道: “老板,最近好多你打赏的消息,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只是某个公会或者MCN的人,只打赏你们旗下的主播,毕竟你一出手就是十万十万的,没想到今天你竟然会到我这里来。” 正在看直播的姜惜兮粉丝们心里一紧,这种行业里公开的秘密就被姜惜兮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真的不要紧? 不过好在常看姜惜兮的直播的人都知道这妹子的呆萌性格,贺元冲对此也不甚在意,吹水道: “我就是单纯地跟那些大主播交个朋友,认识一下,真要是我旗下经纪公司的人,那我出手就不是十万十万的了。” 这时,他听到那个苒苒的女陪玩忽然出声问道: “哦?经纪公司?老板还是从事娱乐行业的?” “差不多,旗下的子公司而已。” 贺元冲一石掀起千层浪,出于这位“冲少爷”每次的大额打赏,有真金白银作保,网友们还真没怎么怀疑他,而是纷纷问起了详情,诸如有什么知名艺人、大主播啊,公司有过什么作品等等。 这无疑是这位纨绔子弟最喜欢看到的反应,他看似随意道: “我们公司是不签主播或者网红的,因为主营的业务还是在影视圈里,作品的话,前年跟今年都出过一部爆款,名字就不透露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年我想拓展一下直播业务,这不是专门跟各大主播取经来了么,要是你们主播今天表现好了,没准我以后就签她了也说不定。” 把贺天然做出成绩安在自己头上向人吹嘘,这种张冠李戴的事儿贺元冲不是第一次,但说要拓展直播业务,这一点,他还真没说谎。 冲浪线要增加直播分区是计划中的事,但现在这项功能还没有对普通用户开放,所以主要还是面对一些艺人或者大型活动的宣传进行直播。 要怎么在这个电商混战,平民狂欢的直播时代摸索出自己的特色,这是非常值得斟酌计划的,贺盼山对此的看法是,如果没有什么新鲜玩法的话,这个直播功能就暂时保持现状就好,毕竟步子跨得太大,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但贺元冲不一样,他在这个业务上的推动态度是最积极的。 贺天然现在差不多每年一部剧的上,影视公司已经初见规模,投资回报比漂亮到不得了,而反观他贺元冲现在依旧在公司打工,虽然上下级都敬他三分,但实际上没有多少话语权可言,虽说贺盼山是交给他了几块地皮让他打理,可要真要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成绩单,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为此,他是想法设法做出一番实绩来,直播,算是他最近想挖掘的一个机遇,如果冲浪线以后的直播业务由他来主导,并且能取得一定的成绩,那么在贺盼山心里,必然是会增加些份量的。 贺元冲虽为人跋扈张扬,但显然,他并不是一个只懂骄奢淫欲的蠢货。 排位赛很快开始,游戏来到选人界面,耳机里,那个叫苒苒的女陪玩问道: “你们玩什么呀?” “看我给你们秀一把火男。” 冲少爷很自信选了个季沧海,这英雄外号火男,真名火狗,游戏里出了名的三排瘤子,英雄强度没什么问题,主要还是玩家本身,因为这英雄上限很高的同时下限也很低,选了都想秀个1V3,但往往到最后都是队友跟敌人2V3。 姜惜兮愉快道:“那我选一只胡桃奶你们。” 这是她以前跟贺天然游戏时固定选择的奶妈角色,两人默契度很高,姜惜兮负责击飞、抬血、死,贺天然负责闪避、拉扯、杀。 过了十来秒,贺元冲见那个叫苒苒的女陪玩终于选了个崔三娘,调戏道: “哟,还跟我组个CP呢。” 游戏里的背景故事里,两个角色是情侣关系。 而就当他开完口的下一秒,对方又把选定的英雄换成了武田,戏谑道: “还是和胡桃配对可爱些。” 设定上武田是胡桃大小姐的保镖,开局两个英雄会有台词互动。 “哈哈,贺……苒苒姐才是真的可爱,你最可爱惹~!” 远在京城的姜惜兮听闻这句话,心里的雀跃都写在脸上,差点说漏了嘴,还好她及时更正。 贺元冲还没沦落到要被“女孩子”之间的相互打趣而黑脸的程度,不过这种互动他是插不进去嘴就是了,好歹自己花了钱,怎么的也当把主角不是? “老板,你想跳哪儿啊?” 感觉自己面子被扫,贺元冲也没什么好心情: “天人城啊,能打架就尽快打,实力不行要换人也能趁早换了。” “怎么老板,没跟你组CP,心里有意见了呀,这么急着想换人?好好好,满足你,我换回水娘可以了吧~阿冲~” 阿冲?! 魅惑的声线钻进耳膜让人心痒痒,贺元冲一下是被架着了有些发窘,他固然不是什么腼腆小男生,平时的花言巧语也听了不少,但是这也架不住直播间现在几千号水友疯狂看乐子啊! 要知道,以往像这种让人窘迫的场面,一般他笑别人的那个…… 不过仅是迟疑了短短几秒,贺元冲又恢复了常态,嘴角上扬,禁不住想着,呵,可能就是这个女陪玩听了我刚才开公司的那些话,所以搁我这儿玩欲擒故纵呢! “别搁我这儿整活啊,你老板我不吃这套,实力不行都是白搭。” 贺元冲最后撂下一句,游戏正式开始。 天人城这地儿,作为高资源区,历来都是出了名的绞肉机,这把光是出生点定在这里队伍就是四支队伍十二人,落地时便能听到小小的不朽祠区域充满了纷乱的脚步声。 贺元冲运气不错,开局在就在脚边的金堆里开到一把品质最好的金太刀,他不由喜道: “这不无敌了么~” 太刀在这游戏里可谓是“技术”的代名词了,因为它是开发程度最高,连招最为丰富的武器,不过就跟贺元冲玩的火男角色一样,上限高的同时下限也直逼下水道,玩得好跟玩不好是两种体验,单排跟三排的作用更是天差地别,前者1V1可能会把对方连到头皮发麻,但到后者三排时嘛,谁用谁用傻缺,除非真的是大手子,要不真别碰。 不过好歹是一把金武,伤害还是很足的,特别是现在刚开局,大家都很穷,有的甚至连护甲都还没找到。 “祠堂里有两个人,要出来了,还有一个在门口的民居里,估计是一队的!” 出现在祠堂屋顶的姜惜兮看见人后当即报点,贺元冲想也不想,操作着角色一个钩锁就朝祠堂大门飞了过去,那叫一个潇洒,临了口中还悍不惧死道: “来来来打打打,不怕!” 他话音一落,一个闪避打断飞袭,然后空中蓄力正正落在刚出祠堂的两个敌人面前,一个满蓄百裂斩“唰唰”两声霎时放出,这一招确实来的突然,对方两人反应不及,剑影翻飞中把伤害吃了个满,一个白甲顿时碎了,另一个血条顿时少了一半。 不过可让贺元冲秀的地方也就到此为止,对面两个人反应过来当即就成了二打一的局势,贺元冲继续蓄力保持霸体,但对方两人一个选择振刀,一个选择普攻磨血,就等他出招之后打僵直,他这段蓄力出不出刀都要挨打,金武的威力完全发挥不出来,只得一个后闪,避出一段距离另做打算。 但这一闪避就糟了,对面的默契表现显然是固定队友,不是什么野排队伍,贺元冲就听身后风声一至,一道枪影瞬间捅进他的后背,对方队伍里的恰好赶来的第三人好死不死抓住了他闪避后摇的间隙,随后便是长枪技能里一招控制与僵直时间极长的哪吒闹海。 火男这英雄,在大招没好之前是没有受击技能的,何况现在还刚开局,怒气都没满,大招是肯定开不出来了,而这就意味着,在这段僵直时间里他只能僵在原地挨打! 贺元冲捡到把金武就往上冲了,甲都没有,其余二人一拥而上,血线那是唰唰往下降,眼瞧下一秒就要GG了,这位着急炫技的少爷急的直骂娘: “人呢?!来啊卧槽,帮着拆火呀干看着啊!” 他这一骂倒是好使,姜惜兮毕竟技术一般,被这么一吼立马就慌了,只见她在屋檐上操纵着胡桃,一个加血连线牵到火男身上,然后瞬移到他身边,这个瞬移自带霸体击飞,拆火效果一流,对方的攻势立时被打断,算是暂时救了还剩一丝血的贺元冲。 不过这种竭泽而渔的做法并不能改变当下的战局,贺元冲状态很差被摸一刀就死,姜惜兮就捡到一把匕首,还没了小技能谁都打不过,很快就被另外两人围攻成了坟冢,而火男见势不妙,放了一个火球后,正跳到天上准备钩锁跑路,哪知当即就被另一条钩锁给拉了下来,对面还没动刀呢,光是这钩锁的几点伤害,就让他直接落地成盒了。 “卧槽,还有一个人呢?崔三娘人呢?看戏呢?” 眼瞧着对方凑到自己坟包面前拿走金太刀,贺元冲恼怒不已,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这场团灭发动机的觉悟。 “哎呀,刚才找武器去了,难道你想让我赤手空拳来帮你啊?那么想让我跟你死一块嘛?” 说话的正是那个叫苒苒的陪玩妹子。 她运气不好,在附近的物资堆里开出了三把弓,一把近战武器都没有,脸黑得要死,绕了一圈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把蓝品质的斩马刀,要是她刚才进入战圈,或者偷发冷箭,那么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要知道,这个游戏的机动性是很强的,哪怕离得再远,他射得再准,对面一个钩锁过来近了身,没有近战武器的他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出现在屋顶的崔三娘抬起弓箭,力道直接蓄满,对着还在祠堂前扎堆只顾舔包,没来得及加血的三人“咻”地一箭射出! 这一箭在空中划出一个精准轨迹,直接命中那个还剩下半管血的敌人头部,一个离谱数字蹦出让对方原地去世! 这一箭的精准,让直播间里飘起了称赞的弹幕,但身在局中的几人自然都无心关注这些,队友的死亡让另外两人警觉过来,但这个女陪玩比他们更快,在射完箭后她操纵着角色纵身跳下,一个水泡技能甩出,再一次准头十足地控制住那个后来使用长枪的敌人。 这个禁锢技能为时两秒,估计是先前的火男与胡桃表现出的水平一般,另一个碎甲的敌人也不顾队友被控制,当即是一段蓄力滑步冲上前来。 还未落地的苒苒反应极快,就在对方蓄力技能发出的同时,她的身上亦是冒出象征着振刀的红光,电光火石间只听“铛”地一声,那把刚从贺元冲包里拿到的金太刀就再次被振落在地。 被振刀之后对方人物陷入了僵直阶段,任谁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于没甲的敌人来说,这直接就是斩杀线了,就看崔三娘挥动斩马刀,势大力沉地打出一段处决然后熟稔地加上一个跳A的小连招。 不过可惜,最后的夺命一击还是被对方的一个受击技能堪堪躲开,保下一命后脚底抹油,迅速后撤。 刚才那个被禁锢的敌人解除了束缚立马跑过来打断了崔三娘的追杀,旋即两人拉扯了起来,这得以为撤去的队友增加了一些喘息的时间,只要把药给打好,再回来二打一就仍是优势。 但他们还是小看了这个名叫“苒苒是糕手”的游戏技术,在边跑边打挨过两刀之后,她鼠标一划,空格一按,屏幕里崔三娘就掏出弓箭,瞄准与跳跃同时进行,又听“咻”地一声,一个跳射再次命中三十米外正在打药读秒的残血敌人头颅! “啊?!” 一直观看着战局情况的贺元冲目睹这样的操作,先是不由发出一道惊愕之声,然后更是兴奋喊了一句: “好箭好箭!” 在这个以近战冷兵器,高机动性为主的游戏里,想要玩好远程武器都是很难的,弹道与速度更是与传统的FPS游戏就是两码事,所以若没个几百小时的专门练习,还真不一定有这样的准头! 若说刚才楼顶那一箭还可以认为是这个女陪玩运气好,那现在这种边拉扯,边观察战局,最终一箭定音的操作,那就真是在高玩的手里才能搓出来的技术了。 回到现在一对一的局势,虽然对面敌人满甲满血,但实力悬殊已经摆在了这里,何况这个女陪玩的天赋精华貌似带的还是怒气回复与伤转怒,刚才击杀的两人已经为她攒满了怒气,当大招开启后,崔三娘直接加了两千点的假血,一个水矛下去对方又被控住,只能等死…… 最后这场战斗,在一套观赏与伤害性拉满的斩马升龙接弓箭双压三钉头的熟稔连招中完美结束。 …… …… 视角拉回贺天然的卧室。 “笃笃笃……” 许久没玩游戏的贺天然还沉浸在刚才那番足以让自己自满的操作中,在他眼前左边的直播间屏幕里,飘过那位“冲少爷”一连打赏的十个超级火箭,这种打赏整个平台都会收到通告,为此姜惜兮的直播间里又吸引来了不少人。 “呵,这小子还挺大方啊……” 贺天然口中轻声念叨,戴着耳机,正在游戏里拉人起来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刚才响起的敲门声…… “唔……你说谁大方啊?” 不知不觉间,曹艾青那熟悉的嗓音在耳边突然响起,贺天然顿时吓了一个激灵,在慌张之中,他第一时间就把左边副屏里的直播网页关掉,然后手忙脚乱摘下耳机,看向女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你在看直播还是打游戏啊?” 见着男友反应,曹艾青盯着已经切换回桌面的副屏,疑惑问道。 “啊……跟、跟主播连麦打游戏呢。” 贺天然眼睛快速眨了两下,不太自然地解释了一句。 “女主播啊?” 曹艾青笑了笑,反问。 虽说刚才贺天然切网页的速度很快,她没能看清多少,但直播间的大致界面她还是看清了的。 “哪能啊,游戏主播!这不是正打游戏呢嘛!看!” 贺天然辩解了一句,恰好刚搁在桌上的耳机里传来贺元冲的几句声响,也算是印证了他的话。 见到男友着急的模样,曹艾青不想再去难为他,反而轻松宽慰道: “哎呀,你打游戏就打游戏嘛,我又不说你什么,你刚才的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背着我在看什么不好的东西呢。” 说完,姑娘把一杯柠檬水还有一些点心放到了他的桌上,原来是外卖到了,即便刚才贺了不想吃什么,不过曹艾青还是为他点了一些甜品跟喝的送了上来。 然后…… 她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了贺天然身边…… 姑娘一边看着游戏界面,一边拿起一个蛋挞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显然,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第497章 花 太阳 雨和你(四) 这曹艾青不走,这正对着自己弟弟进行伪声网骗的贺天然怎么施展得开啊…… 难不成要当着女友的面,对着另一个男人发嗲卖萌? 啧,这场面,想想就社死…… 而且这还不算是最暴雷的一点,主要还是贺天然已经很久没跟姜惜兮联系过了,这联机打会游戏也不说什么旧情复燃吧,可好死不死还被曹艾青撞见…… 要知道,姜惜兮现在在贺天然与曹艾青的这段感情里,可是要比温凉还要碍眼的大恐怖,当初大学时两人为什么没在一起啊,就是因为天然哥在这个小迷妹的问题上行差踏错,犯了很严重的错误,这才耽误了这几年来的大好时光! 所以说,伪声网骗这种事都还算小的,充其量羞耻就羞耻了,大不了打个哈哈,说自己整了个烂活就行,而要是让曹艾青知道现在跟贺天然游戏的还有一个他的“旧情人”姜惜兮,那简直就是…… 啧啧,想都不敢想了…… 好在曹艾青在这方面是个游戏小白,贺天然耳机一戴,他虽然开着变声器,但也只有在麦里才有效果,所以众人的语音,女友自然是听不见的。 不过曹艾青在旁观战,贺天然也不能太放肆,对于耳机里两个队友的问话,他回答得简短了许多,多是“啊、嗯、好、可以”之类,端的就是一个高冷范儿,暂时没有暴露出什么端倪来。 自打曹艾青进来之后,贺天然的背挺得笔直,手指下的机械键盘持续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一旁的曹艾青时不时小口咬下蛋挞,看得聚精会神。 “你看得懂吗?” 见到女友的模样,贺天然好奇问道。 “唔……不懂。” 曹艾青摇摇头。 男人随意笑道:“那感觉你看得那么仔细。” “我可以尽量学着看懂呀!” 姑娘放下蛋挞,拿起一旁的柠檬水,插上吸管,递到男友嘴边。 先前人家订外卖的时候,贺着什么都不要,而现在东西送到嘴边,那叫一个来者不拒,不光饮料喝了一大口,还让女友再拿个蛋挞出来让自己尝一尝。 对此,曹艾青打趣道:“你不说不吃嘛?” 贺天然恬不知耻,厚着脸皮道:“你要我自己吃我肯定是不吃的,但你要是这么喂我,那就是两码事,啊~~~” “哼~” 他张大着嘴巴,曹艾青无可奈何地瞟了他一眼,但还是乖乖地从包装盒里拿出一个新的蛋挞,往他嘴里一塞。 “嘿嘿嘿~” 嘴里塞着食物的贺天然傻笑了两声,耳机突然传来贺元冲的呼救,他脑袋一转,手指飞舞,再次投身于游戏世界之中。 一直对游戏并不算倾心的姑娘看到爱人专注的模样,嘴角微微一笑,就这么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她偶尔会问起,游戏里这个的道具是做什么的,这件武器跟那件武器有什么区别,某个键盘上的按键又有什么功能…… 这些问题显然都很小白,但贺天然并不是一个对自己爱人缺乏耐心的人,甚至他对此是滔滔不绝,尽管有些技术知识与游戏术语曹艾青不见得能够听得懂,但对方同样地听得津津有味。 “所谓的‘目押’简单来说就是根据对方的反应,我做出相应的对策,这个概念几乎通用于所有的PVP游戏,PVP是什么意思知道吧,就是玩家与玩家之间的对抗游戏……” “我也没有那么小白好不好!” 似乎感受到了男友的轻视,曹艾青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为自己辩解。 “哈哈哈~唔麻~” 贺天然被她的反应逗笑,女友的样子端是一个娇艳可人,他歪念一起,突然是冷不丁伸出头去,在她娇嫩白皙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刚吃过甜点,满嘴蛋挞渣滓的吻自然是让曹艾青万般拒绝的,但无论她怎么推,这点力道对于一只誓死要拱翻白菜的大野猪来说,属实是于事无补。 “哎呀,你刚吃了东西脸脏了死,油叽叽的……你好讨厌啊~!” 被占了便宜的曹艾青一只手从桌上抽出一张抽纸反复擦着脸,嘴里一边说着,另一只手朝着贺天然的肋部软肉戳了戳。 “嘻嘻哈哈哈别搞别搞,哎哟,打团了打团了,错了错了……” 敏感部位突然被这么一下,贺天然整个上半身不由是倾斜下去,大嘴咧着,脸上全是吃着豆腐后的欢喜,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手上的操作。 在耳机里传来的叫好声中,他又打赢了一波团战,心情大好的贺天然随口问道: “欸对了,你今天怎么会心血来潮看我打游戏啊?楼下的剧早就开始了吧?” 曹艾青暂时没有回话,贺天然脑中感慨万千,只因他设想过许多与女友的亲密景象,但像现在这样,他似乎从未设想过…… 来的很平常很温馨,但好像,又不太一样。 在他的印象中,相较于自己,女友其实是一个兴趣爱好不算广泛的人。 自打他们高中相识以来,姑娘的一直目标都很明确,读书、学习、高考,然后又是一轮读书、学习、留学,这样的一个女孩她不追星,也不追求什么奢侈品,当然也更不会对一些时下女生们热议的潮流话题感兴趣。 这看上去像极了一个书呆子,可其实并不尽然,毕竟在她少数一个显着的爱好里,就是在学习之余的空闲时间里,去探访散落在这个城市角落里的美味珍馐,她好像把这种行为当成是一场探险,而最后的那场菜肴,便是探险后的奖励,她乐此不疲。 而且贺天然从未觉得,在大学期间曹艾青这种除了学习就是看书,这近乎三点一线的生活是乏味的,无聊的。 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孩内心的丰富程度,远比自己想的要多姿多彩,当一个人翻开书本就能看见大海时,她的世界,注定不会小。 曹艾青的人生观,影响了贺天然很多很多,这是男孩将自己这位心慕之人敬若神明的主要原因,以至于现在,两人确认了关系,当女友走到卧室里看着他玩游戏,男人依旧会心惊胆战,不断地询问或解释自己正在做着什么,试图以玄之又玄的游戏术语与技巧,去阐明自己趣味并没有那么低级。 是啊,相较曹艾青对待人生觉悟,贺天然并不想把自己的形象呈现得太过随意,特别是他们刚确认关系的这一段时间里。 然而,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沉默了片刻的曹艾青轻声说道: “上次跟你爸妈吃饭的时候,我不说了嘛,我们都在努力填平着彼此之间现实的‘沟壑’,如今我们终于走到一起了,所以我当然想更接近你一点,多了解你一些,就比方说……我确实是想知道,以前我在国外的时候跟你聊天,你聊着聊着说要去打游戏了,觉也不睡,我是真的很好奇,你在玩什么游戏,乐趣在哪里,虽然我不懂,也玩得不好,但为什么我不能来参与一下呢?” 贺天然手中一停,猛地一怔,而就在这个当口,从开局到现在,终于是死了一次。 耳机里传来贺元冲戏谑地调侃,好在大局已定,他跟姜惜兮完成了一次反杀,成功吃鸡。 看着游戏的结算画面,冲少爷显然对这个陪玩的表现十分满意,一直嚷嚷着再开一把,可贺天然已经是无心在意这个了。 他对着麦克风道: “我还有点事儿要做,所以今天就到这里吧。” 姜惜兮跟贺元冲都不约而同发来疑惑,前者倒还好说,虽然很舍不得这难得的游戏时光,但并未多作挽留;至于后者嘛,口吻及做派就比较强硬了。 “走什么呀,多大事啊?!” “一点私事儿。” “私事儿就先放一边,今晚的时间你就当被我买断了好吧,你多大私事啊?钱解决不了吗?” 说完,直播间里又飘起了十个超级火箭,虽然这钱是打赏给姜惜兮的,但贺元冲话都怎么说了,是个人都晓得这是冲着这个叫“苒苒”的ID送过去的。 这火箭一个两千块,十个就是两万,虽然平台有抽成吧,可这么毛算一下,两万块的陪玩,真正是土豪才叫得来的了。 当然,直播间里打赏的事儿,已经关掉网页的贺天然并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这么一走,对姜惜兮有点不负责任,电脑端的网页太显眼,他是不敢开了,于是他只能拿出手机,打开直播的APP,他手机贴了防窥膜,曹艾青这个角度肯定瞧不见,嘴里一本正经道: “多少钱啊,能解决我的事儿?主播今天不好意思啊,下次再一起玩吧,呃……我给你送点礼物,算是道歉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也不敢在曹艾青面前多显摆,点开礼物“啪啪啪”就是一顿狂按,这种行为怎么说呢,就像是一顿酒局大家兴头正酣,你作为重要陪酒临时有事儿不得不走,只得是当即开了一瓶硬货,说上一句“不好意思各位,我有事要先走了,我直接干了啊!”。 反正也不知道点了多少钱,贺天然一只手拿着手机在同一个位置点击,一只手关掉游戏下了线,直至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账号里的余额已经没了后,这才把手机装回兜里。 “你……有什么私事儿啊,你玩就玩呗?我刚看出一点门道来你就不玩了?” 曹艾青很是莫名其妙地问道。 贺天然关掉电脑,扭过头纠正道: “对他们来说是我的私事儿,但对咱俩而言,这是正事儿!” 曹艾青眨了眨眼,一脸的纯真:“什么正事儿啊?” 贺天然一本正经,嘴里吐出两个字儿—— “睡!觉!” …… …… 同一时刻,南山甲地。 贺元冲木讷地坐在电脑前,屏幕里被打赏吸引,慕名而来的弹幕挤得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一点内容。 在右侧的直播聊天框里,超级火箭的特效还在不断持续着…… “这是打赏了多少啊?三十?还是五十?这动画有完没完啊?” 一向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的贺元冲在此刻也不免感到一丝……异样情绪。 倒不是因为这打赏的数额让他多么惊讶,无非就是炫富嘛,这是他最近天天都在做的事,只不过这打赏完就立马下线的行为,让他着实是有点发懵。 怎么说呢,要让一个久经欢场,啥都不缺的一个富二代记住你,光是卖弄风骚,装腔作势是远远不够的,再努力也没用,因为他的身边永远都不缺这类人。 所以,要让这种人记住,必须让他体验一次他从未经历过反差事件才行。 起码就此刻的贺元冲来说,他确实是牢牢记住了“苒苒是糕手”这个ID,因为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叫来的陪玩,而老板不满意自己的表现,扔下一沓钱,看也不看他一眼就拍拍屁股走了。 而且,这沓钱还不是给他的…… 最可恶的是,他倒是想证明自己根本就不希罕这一点,可人走了呀,没机会了呀! 第498章 花 太阳 雨和你(五) 窗外的雨依旧下着,霏霏的雨线忽大忽小,淅淅沥沥反反复复,晚风裹挟着雨水,滴答滴落在透明的玻璃上,凝成一股水路缓缓回下。 比起不停下落的雨,卧室里的一对恋人却略显得有些……静止。 曹艾青一下被“睡觉”两个直白大胆字眼给惊得又羞又恼,她瞪大了双眸,一时是说不出话来;而贺天然即使脸皮再厚,看到女友这种反应,也暗道自己真是热血上了头,进度太快,搞得自己对这事儿很猴急一样,现在一想,确实是过于唐突了些。 他正想打个哈哈此事就这么揭过去,谁知脸上已是红润到娇艳欲滴的曹艾青微蹙着眉头,羞恼发出一句质问: “我刚才跟你说了这么些话,你就独独听出了‘睡觉’俩字儿是吧?” “啊……咳……嘿嘿~” 贺天然尴尬地挠了挠着头,百口莫辩。 这其实真不怪他,人的注意力毕竟是有限的,刚才他要一面打着游戏,一面提防着暴露,还有一面听着曹艾青的发言,这种多线操作注定只能让他的大脑提取出一些比较重要的敏感词汇,所以刚才那番话钻进他的耳中,就好像是下面这句话的格式—— 「厵薐奰躄豳鼢鼗睡觉龘靐齉齾麤鱻爩龖灪」 试问,作为一个二十郎当岁年轻且健全的男人,你的大脑在第一时间提取出来的那两个关键字? 天然哥心里这个恨呐,恨爱情这玩意也没个进度条,告诉你感情进展到了哪一步,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把自己搞得那么局促。 不过女友这么一句质问,倒是让他的大脑慢慢解析好了刚才曹艾青那番熨帖话语里的深意,他靠向椅背,带着笑容,用一种放松的姿态缓缓说道: “我知道,艾青你是想让咱们生活里有更多爱好可以交融,可其实这些都可以慢慢来,我不会因为你不玩游戏而不爱你,你也不会因为我要去玩了游戏没能跟你聊天而责怪我,你有兴趣来理解我的爱好,我当然很乐意介绍给你,不过我更希望艾青你不必有什么负担……” 说着,贺天然探出身子,他轻轻牵过曹艾青的手,温柔道: “上次吃饭的时候,你说的那番话让我很感动,真的,但这让我也意识到,你原来想了这么多,但什么‘沟壑’什么‘隔阂’啊,说得太吓人了,我的父母你也见过,你知道的,他们虽然为人强势,但并不是什么思想保守的老一辈,而且你现在跟他们的关系也很好,不是吗? 艾青,我们的爱情虽然不是始于什么共同的爱好,但我们人生观与价值观,看待事物的角度却是一致的,这不是什么流于表面的情绪与一时欢愉,这是一种……嗯……更轻松,更长久,更稳固的相恋状态?我想,这才是我们相爱至今,最为基础,也最为牢靠的东西。” 不得不说,学了点艺术的好处,就是总能敏感地抓住一些发乎感性的重点,而且贺天然这张嘴啊,从未在说情话这方面有过拉胯的时候,他总能在适宜的时候,说出些相得益彰的话来,而且往往里头都不存在什么欺骗隐瞒的成份,说是真情流露倒也谈不上,但坦诚真挚的成分,却是没有丝毫掺假。 听完这些后,男人似乎觉着这话里面还缺了一点幽默,他松开了女友的手,耸了耸肩,换上了一种诙谐的口吻,继续道: “不过说实在的艾青,从打游戏这个角度上来说,如果有的选,男生还是喜欢跟哥们一起玩,因为比较放得开。” “吭……” 本来刚才内心已经被男友撬动的曹艾青正是欢心不已,当临了对方突然补了这么一句,立马就有点绷不住地笑了出来。 欸,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想来理解他的爱好,对方却说自己坐在他身边放不开?这是什么道理? 曹艾青笑完重新绷住脸,佯装冷漠问道: “放不开?但我看很多男生都喜欢在游戏里找女孩子玩啊,而且他们乐此不疲,怎么换成你就放不开了?” 这话还真把贺天然一噎,僵了一秒才道:“……嗐,这就属于是动机不纯了。” 开玩笑,在游戏里带着妹跟自己玩那叫撩骚,跟暧昧对象打游戏谁会真把心思全放游戏里?除非真把对方当成了哥们,不会真有人跟妹子打游戏就真的是在打游戏吧?不会吧不会吧? “所以当初,姜惜兮来找你打游戏的时候,你就动机不纯了是吧?” 曹艾青接下来紧接的一句说得云淡风轻,可贺天然的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 哇,糟了呀! 这是在翻旧账还是在点我呀?不会是被她发现了吧?! 贺天然立时是如坐针毡,他突然想起姜惜兮常用的一些游戏ID都是“可怜兮兮”“笑嘻嘻”之类与自身姓名相关的词汇,包括刚才在游戏里的昵称! 这可是实实在在显示在游戏左下角界面上的,要是曹艾青瞧见发散联想,就很难不暴露出马脚! 可对方现在模棱两可的样子,贺天然一下也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了,虽说这次玩游戏的诱因完全是因为贺元冲,可这种两人之间明显的雷点,男人真的不敢去触碰,只得先见招拆招,老实承认自己以前的错误道: “那次……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是艾青,事情过去了这么些年,我得到的惩罚……已经够多了吧?” 曹艾青望着他的眼睛,男人没有退缩。 他确实,不会再犯同一个错误了。 不久之前,他就刚证明了自己一次。 最后,女孩看着爱人满是歉意的面容,她展颜一笑,轻声道: “是啊,已经够多了,也够久了……” 说完,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害羞般的站起了身,嘴里用更细微的声响嘀咕了一句: “现在才九点啊……” 得到曹艾青的谅解让贺天然如释重负,只不过在精神的松弛下,他没听清对方接下来的那句话。 他见到姑娘站起身后双手往身后一背,仰着头,脚步轻灵地在自己的卧室里打量着,她的目光划过那些电影和动漫海报,最近在展示手办的橱柜前停下,然后抬手一指,对着一个精美的手办道: “我知道这是谁,这是《新福音战士》里的绫波丽,还有这个战斗机是紫色的男主,叫什么……叫什么……” “碇真嗣。” 贺天然帮她补充了一句,走到她身边,一边打开橱窗,一边笑道: “真难得啊,你还看过这个呢?我还以为你只看过什么《喜洋洋》《熊出没》之类的呢。” “我也是有童年的好吧!”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共同话题,没想到却被男友小看,曹艾青显得很是委屈。 不过下一刻,男友把那个橱窗里绫波丽的办拿模型拿出来,并且手里摇晃着,假声假气道: “紧身衣表情木,我叫凌波你记住~” 突然的一句社会语录让曹艾青一扫委屈,捂嘴笑道: “哈哈哈,什么鬼啦,别人讲日语的。” “那我不管,反正在我手里就全是国语配音。” 贺天然把手办递给曹艾青,女孩珍惜地捧在手里打量着,走到床边坐下,男人扭过身,又拿出碇真嗣的手办,一个大跨步就躺在了床上懒洋洋的仰着,手里高举着自己的宝贝手办,手指仔细摩挲着细节跟表面的质感。 “这部动漫你看完了吗?” 贺天然问。 “嗯,只是那时候太小,动漫的结局看得不是很明白。” “不是你太小,毕竟我现在都是个导演了,那动漫的结尾我现在都没搞清楚呢,只能说是文青导演无病呻吟了,岂可修!” 看着男友咬牙切齿,曹艾青不禁莞尔,她看着手上的绫波丽手办回忆道: “我记得在动漫里,他们好像是一对。” “只是有这方面的感情戏,还算不上是情侣。” “这样吗?可能是我记得不太清了,以为他们一直是一对来着,那最后碇真嗣跟谁在一起了?那个红衣服的吗?” 曹艾青指了指还在橱窗里的明日香,好奇问道。 躺在床上的贺天然摇摇头: “没有,如果不是《EVA》不算上老是重启的时间线和各种剧场版的话,两个女主都算是已经死了的。” “啊?”得知结局的曹艾青很是惊讶,追问道:“那男主跟谁在一起了?” “跟一个……算是中途下场的天降青梅系女角色在一起了,嗐,像庵野秀明这种文青导演就喜欢搞这种恶心观众的情节,当年我看完结局剧场版的时候,气得上豆瓣打了个一星!” 说起这事儿,贺天然现在还气得牙痒痒。 “但好像……这部动漫并不是光讲恋爱的吧?” 女友的理智让男人一愣,几秒后贺天然像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从床上撑起了身子,与女友并肩坐着,感慨道: “是啊,那一年我读高一还是高二来着,不记得了,但现在回想起,我记得最为深刻的,却是那个打分网站下面的一句话影评,他说—— 「你该长大了,身边的人和世界并不会等你。」 这几年,动漫里的情节我已经模糊不清了,但那种看后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中,庵野秀明这个导演,用了二十五年的时间,塑造了几个那么出彩的角色,但最后,却做出这么一个不完美的结局,我在理解的同时,又无比地唏嘘……” 曹艾青问道:“你在唏嘘什么呢?” 贺天然抬起头想了想,又低下头沉默了几秒,靠在膝盖拿着手办的手慢慢垂下,最后他摇摇头,说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是对于身边谁都在催促着你要长大了的困惑;或许我本来就不想长大;再或许,是我既想长大,又不舍得抛下对这个世界的那份好奇与冲动…… 嗐,一不小心说深奥了,但深奥的东西,往往都没什么意思。” 曹艾青也跟随着他这么安静了片刻,然后缓缓安慰道: “没关系的天然,你可以随时告诉我这些旁人觉得没有意思的东西,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停止去思考这些事情,因为这已经成为了你一生为之追求的事业,不是吗? 你以前总跟我说,当导演就是讲故事,一个导演的成败与否,取决于他讲故事的能力,我相信我的爱人是有本事将人生里的这些琐碎、无趣、浑浑噩噩的思想收拾打包,转换成为他创作的养分,终有一日,你会将‘成长’的这个故事讲得趣味盎然,讲得生动感人,讲得精彩至极,我坚信,你一定会的,就像你口中一直崇拜的那些导演一样……” 姑娘沁入肺腑的安慰仿佛化成了一双无比柔软的手,男人的一颗心,就这么被捧在手心里,一下就充满了无限的活力与澎湃,它强劲跃动着,息息不停,声声欢愉。 贺天然重新躺下,一脸笑容,他举起手上的碇真嗣的手办,借手办之口,对着曹艾青说道: “谢谢你呀艾青,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起见证吗?” 曹艾青也跟着躺在了床上,同样是举起了绫波丽的手办,对着碇真嗣说道: “会啊,那一天,我一定会在你身边,只是希望你不要嫌弃我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帮不到你更多的忙。” 碇真嗣赶忙摇晃着身子: “怎么会,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最坚实的依靠!” 随后,碇真嗣的模型慢慢靠近,两个手办,面朝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夜,亲密地合拢在了一起。 “日子过得真快呀,我们高中认识到现在,都快十年了。” “是呀,虽然我们真正在一起时间连一个月都没到,但又好像在一起了很久很久。” “如果,我高中就对你表白,你会答应我吗?” “不清楚呀……那个时候你好像缺乏了一点勇气。” “不好意思,是我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 “没关系,我们现在不是很幸福吗?” 这对恋人在这个安静的雨夜,温馨的小窝里,一下子就回到了童年,他们用着充满着童趣的口音,借助着手办,诉说着对彼此那份浓浓的爱意。 最后,女声羞涩地说道: “我们以后会结婚吗?” “会呀~!” “结婚之后,你想要孩子吗?” “想呀~!不瞒你说,我在高中时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把孩子的姓名给想好了~” “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可以,等到那时候,我就成了爸爸,你就成了妈妈,我想,他一定会具备妈妈身上的那份善良。” “也会像他爸爸一样那样优秀。” “不,一定会比我更优秀,会胜过我,会在我们能抵达的未来,看他找到自己的良人,会跟我一起……保护自己亲人,爱人。” 两个手办,慢慢降下来,放下手的两人,缓缓侧目朝着对方看去。 外面的雨声,动听深沉,有情之人的眸中,爱意深浓。 有人说雨是神的烟花,雨落下的啪嗒声,就是烟花的爆裂声,烟花每绽开一次,天神就快乐一分。 然后对贺,这场雨,更像是他把那个敬若神明的人接下神坛,邀请她去感受人间烟火的一场盛典。 手办落在了地上,窗户映照出的两个模糊人影渐渐相拥在了一起,逐渐沉沦,相互交融。 这预示着,他们真的要开始之后的生活了…… 这让他们彼此,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第499章 花 太阳 雨和你(六) 潮湿的雨夜连带着屋里都充满了粘糊的幸福感,那种身体肌肤触碰在一起像是融化的芝士般滑腻,心绪饱和的亢奋状态让贺天然整个人轻盈得快要飞上天去。 氛围、时机、环境,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床沿边,他们的十指早已紧扣在一起,曹艾青是那么地喜欢这个雨夜,湿漉漉的天气,密不透风,他们的视线黏糊糊地交织在一起,含情的双眼一眼万年,黏着两颗尽管不去言说爱意,却早已心照不宣的心灵。 可即将沉溺于此的曹艾青,尚还保留下了最后的一丝理智,她的手艰难地从对方掌中抽离,然后抵住贺天然已经裸露出来的宽厚胸膛,嘴里意乱嗫嚅道: “等……等会……天然……等一会……” 还差一秒即将深陷于欲望之中的男人喘着粗气,他的头从被子里探出,女友的衬衫纽扣刚才已经被他一颗一颗用嘴给咬开,垂眸看去,那是一大片令他为之目眩的雪白以及那件精致但却成为眼下唯一阻碍的蓝色蕾丝边内衣。 “怎……怎么了?” 贺天然虽然嘴上说着话,但双眼始终无法从身下这具诱人的身体上抽离。 实话实说,以前跟曹艾青相处,贺天然从未意淫过女友的身材如何如何,她是与温凉相反的类型,如果说后者光靠那具性感火辣的娇躯就能随意拿捏男人,使其口干舌燥,浮想联翩,有种与生俱来的魅力,那么跟曹艾青在一起,就完全不会让这方面想。 这不是代表她身材不好,纯粹是她给人的那种娴静温婉气质,会让人下意识忽略掉她本就条件优异的外在特质,而只有此刻陷于欲望之中,那种“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的身态,那种“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的娇态,才真真能让人看了个真切,然后恨不得将她一把拥入怀里,加倍爱怜…… 所以,这种姿态下的曹艾青,怎能让贺天然按捺得住那颗蠢蠢欲动,想要狠狠去“欺负”她的一颗心? 曹艾青正想说话,贺天然的唇就已经狠狠压下,将她全数封在了唇齿之间…… 又是一个深吻。 男人的忘我地索取使得姑娘意乱情迷,好不容易将他推开时,男人的手却仍不老实地开始游走起来,曹艾青的身躯一阵发酥,在难以自持的同时,她又羞又急又委屈,发出最后一声警告: “你……你还没有……不……不安全……” 如果这次男友没听到,曹艾青想着这次就算了,大不了自己事后再采取一点措施,尽管在那已经在记忆湮灭的轮回世界里,两人已经发生过了这般亲密的行为,但在如今这个世界里,他们都还是第一次,都是感觉既幸福,又紧张。 不过好在这一次,贺天然的大脑没有完全被欲望占领,这句话让他一下恢复了一点冷静,他动作一停,一拍脑门: “对对对,差点忘了差点忘了,不着急不着急,等我一会啊。” 说罢,他赤裸着上半身下了床,走到电竞椅身边,伸手从椅背挂着的外套里拿出钱包,并在里头拿出自己深藏已久的两支冈本0.03,随后将钱包一丢,又兴冲冲地回到床上,拉开被子往女友身边一躺。 “瞧,幸好我早有准备~” 已经将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曹艾青顿时被羞臊到不行,她彻底将被子拉上盖住脸,急得瓮声瓮气道: “哎呀,这种东西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你说出来干嘛,还故意拿给我看,我真是服了你了!” “……啊,喔……” 可悲的天然哥,要不是经验值被清了零,怎么说都不会在这种事儿上搞得如此窘迫。 看着躲在被子里的女友,他挠了挠脸皮,又看看手里的家伙事儿,嘴里打着结巴确认道: “那……那那那那、那我用了啊。” “……” 被子底下的曹艾青没反应,贺天然擦了擦鼻头,抿了抿嘴,心潮澎拜的同时正要把套套的包装给撕开,隔着门,就听到楼下发出一道关开门的清脆声响,顿时把他给吓了一跳。 “有人?!” 贺天然脱口而出。 曹艾青也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一下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看着还搞不清楚的二货男友,补充道: “是你妈妈回来了!” “……卧槽?卧槽!” 妈妈呀妈妈呀,你可真是我的亲妈呀! 贺天然心中那是一个劲儿的叫衰,这白闻玉平时也不加班啊,今天好不容易晚回来了一次,竟是撞到了这么个事儿,这上哪说理儿去啊? 余光瞟到姑娘已经在系衬衫的扣子,贺天然一晃,忙道: “你干啥啊?” 这话把女孩一下子都问傻了,眼瞧着到手的鸽子马上就要飞了,下次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贺天然差点没忍住再重新帮她解开,口中不停安慰道: “别慌啊,我妈回来见到客厅没人,估计就回去睡了……” “天然你疯啦?你……” 曹艾青话还没说完,就听楼下的白闻玉喊道: “天然!天然你在家吗?艾青!你们客厅投影还开着呢,电视剧开始了啊!天然!” 我了个去…… 老妈以前回家没那么多事儿啊…… 紧随而来的上楼脚步声让两个年轻人都慌了,三下五除二从地上,床边拿起身上的衣物飞快穿了起来,由于太过紧急,贺天然还一脚踩到了掉在地上的手办,把他脚心硌得那叫一个钻心地疼,眼角泪花都出来了,一瞬间是鸡飞狗跳,动静颇大。 为了掩盖这些动静,贺天然朝门外嚷道: “妈!我们在楼上玩游戏呢,过会就下来了!” 不过这声回应,似乎没有阻止白闻玉上楼的脚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十秒钟后她推开门,见到的,是儿子坐在电脑前打游戏,姑娘在他旁边喝着奶茶。 只是这两人的脸……都红扑扑的。 “妈。” “白姨。” 两个给自己打了招呼,白闻玉站在门外,随意嘱咐道: “艾青,外头下雨了,刚才回来你妈打电话问你,我就说你今晚也别回去了,晚上跟我睡吧。” 曹艾青表情不自然地捋了捋鬓边凌乱的发丝,应声道: “啊……好呀白姨。” 交代完这件事,白闻玉又对敲键盘的儿子说道: “天然,你别玩了,等会你下来我跟你对一下公司里对艺人的一些安排。” 贺天然目不转睛,回道:“……嗯,知道了。” 说完这些,白闻玉扫视了房间一眼,撂下一句: “床头的东西你们等会收一下,东西放在哪儿不卫生,知道吗?快点下来吧,我带了点宵夜回来给你们吃。” 女人走了,屋里的两个小年轻默默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床…… 那里,刚才被贺天然拆了的套套,还显眼地落在了床头。 “唔……” 曹艾青满脸潮红,对着贺天然的肩头就是一拳! 似乎这一拳还不过瘾,渐渐地她双手并用,对男友又是捶又是掐,贺天然也没什么脾气,来者不拒,最后直接是张开双臂,一边接受着女友的报复,一边将她重新揽入怀中。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没事没事没事,乖啊,乖~” “哎呀……唔……” “噗~” “你还笑得出来,你还笑你还笑~!” “哈哈哈哈哈,哎呀没事儿,成年人嘛~哈哈哈哈~” “你好烦呐,你好烦呐,一天到晚就知道装怪欺负我~!啊~这都还说没事儿,你好讨厌啊……你松开我!!你硌着我啦!!!” 第500章 A Story of Fate(一) 翌日,清晨。 当贺天然顶着一副黑眼圈,赤裸着上半身从楼上卧室懒懒散散地走下来的时候,自己老妈跟女友已经在厨房里准备好了早餐。 白闻玉见儿子这副邋遢的模样,蹙眉道: “你就不能起了床把自己收拾收拾啊?多大人了,要是被你公司员工看到你这模样,指不定会生出点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想法。” “他们怎么看得见啊?难道我平时不穿衣服就去上班吗?而且妈,浴室在楼下呀!” 贺天然起床气还是很大,挎着张脸怼了一句后,兀自进入卫生间刷牙洗漱起来。 这两个月来,一直独居生活被亲妈的归国所打断,这让贺天然时至今日才慢慢习惯,一开始他还能保持与白闻玉的那种不像是亲人的“客气”,毕竟在此之前这母子俩也很久没在一起生活了,凡事呢也就随着白闻玉的心意。 可久而久之,习惯了这位亲妈的存在后,贺天然在生活上的一些陋习就逐渐显现了出来,日常难免被白闻玉教育两句,虽说这种气氛谈不上什么融不融洽,但比起两个月之前的那种距离感,可能这才像是一对正常母子在家里会发生的对话。 浴室里的贺天然心中郁郁,昨晚白闻玉回来得真不是时候,破坏了他跟艾青的好事不说,还导致失眠到下半夜才睡着。 不过跟家人一起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洗完脸,刷完牙,用牙刷擦了擦嘴角的泡沫,贺天然一边扎着头发,一边走出卫生间,正好看见女友在厨房里冲咖啡的曼妙背影,这让他脸上洋溢出一缕憨憨的笑意。 不过这幅猪哥样落在他亲妈的眼里,又是逃不过的一句嫌弃的数落: “天然,你该减减肥了啊,看你肚子上那一圈肉。” “啊?” 贺天然走到餐桌前坐下,这让他肚子上积攒的肥肉更为明显。 “不是……妈,你在欧洲那么些年,难道就不知道随便说人胖这种话是忌讳,是歧视吗?” “那群欧洲人里有我儿子吗?” “儿子就能随便打击啊?” 这时,端着咖啡壶走过来的曹艾青也加入了吐槽贺天然的阵营,揭短道: “白姨,我在英国的时候,他会每天都健身跑步来着,但我回来这都快两个月了,愣是没看见他跑一次步。” 她说着一脸娇笑,给在座两人满上咖啡。 贺天然辩解道: “那是你没赶上好时候知道吧!这不是我拍了大半年的戏,拍完之后又要做后期,搞宣发,忙得人都转不过来了,哪有时间健身啊,这不知不觉就胖了一些,今天你们要是不点出来,我身边人都还没说过我呢。” 他这说的倒是实在话,当初在剧组的时候虽然辛苦,作息没个规律,但是三餐还是很丰盛的,特别是他们这种体力与脑力兼具的工作,一段饭里的油腥可不少,而且贺天然还是导演,每当拍完了什么大夜戏后,总会有后勤给他开灶加餐,到了现在跟去年比起来,他起码胖了十斤不止。 不过好在他身高跟骨架摆在这里,胖个十来斤完全是在正常范畴,平时衣服一穿也看不出来什么,而且他本身就有健身的习惯,只见他喝了一口咖啡,随意说道: “现在胖点也好,过两天我等没事儿了就去刷刷脂,减一减,没准还能涨两斤肌肉呢,你们要知道,有的人一门心思想增肌还吃不上去呢。” 曹艾青咬了一口吐司,笑道:“这人一胖,口气也大了起来哈,说减就能减?” 贺天然飞去了一个眼神:“这不是有你跟老妈一天天监督着我嘛~” “德性~!你自己就不能自觉一点啊?” “好了,你要动就现在动起来吧,因为别说过两天,就算过两个月,你都不一定有空……” 白闻玉喝着咖啡,道出了一个现实,然后顺势将话题转入工作,继续道: “下个月初《心中野》的剧终路演宣传你去吗?” 贺天然一顿,如今《心中野》也已经播出了二十几集,而下个月初的路演大收官也算是剧组最大的一次宣传活动了,照理来说他作为导演是要参与一下的,不过还是那句话,影视剧跟电影的宣传规模与流程并不相同,后者是要一边路演宣传一边卖票房的,而前者更像是一种明星照顾粉丝的售后活动,跟他导演的关系真的不大,而且他该做的采访宣传在前期已经足够,所以这次去不去,完全就是看他时间与想法了。 “我记得这次路演就是在港城?” “对,就是在你高中附近的那家悦荟商城里面。” “我……看情况吧。” 想起前不久在温凉家的情景,贺天然感到一阵头疼,如果可以的话,在短时间内他都想避免跟这姑娘有什么接触,虽然工作起来两人都有分寸,可现在这种情况,大家还是不要在各自跟前晃悠为好。 白闻玉不疑有他地点点头,接着道: “说起来,温凉最近是越来越红了啊,昨天播出的那两集剧情,让她又登上了今天的热搜。” “昨天应该播到她去狱中探访男主了吧?正常啊,剧情展开了,她的戏份也越来越重要了。” 为了不暴露自己多余的情绪让女友瞧见,贺天然拿起咖啡遮掩了一下,不过当他瞧向曹艾青时,才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对方此时正侧着头,像一只小猫一样,懒洋洋地眯着眼,感受着窗外久违的阳光照射在脸上。 贺天然微微一笑,开朗道: “看来天气预报不太准啊,昨是这场雨还要多下两天。” 曹艾青睁开眼,活泼道: “再精准的预报也总有失误的时候嘛,但一直以为要下雨,最后却等来了太阳,这就反而成了惊喜呢,这份好心情一定能保持一天!” “哈哈哈,确实。” …… ……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不过对于南方沿海城市的港城来说,太阳的出现却让天气愈加地湿热,气温不降反升。 似乎连日高涨的气温也印证了贺的那番话,温凉作为艺人,近日来的热度跟随着《心中野》的播出连连攀升,由她饰演的余温频繁出现在各种热门话题与影视二创中,据统计,在剧集播出期间,她在冲浪线这单一一个社交平台上就收获了四百多万粉丝,讨论的热度大有超过剧中两位主演的势头。 正如某位演艺界前辈所言,人一旦红了之后,走到哪都能遇见好人,巨大的暴光量与热度让温凉之前的一些作品与事迹再次成为粉丝中热议的焦点,甚至是她之前的乐队也被粉丝们挖出来津津乐道。 「我的宝藏女孩终于红了呀~(大哭)(大哭)想着前两年一直被不明真相的路人黑演技,黑人品,真是太不容易了(大哭)」 「求大家帮姐姐做做实绩图叭,类似于姐姐在各个平台上了多少次热搜,百万平台视频播放多少个,涨粉多少,获奖提名什么的!这套数据真、的、很、重、要!我都看不下去了呀,姐姐几年前一出道获得过国内金像奖的最佳新人,更获得过韩国三大电影节釜山、百想、青龙的影后提名!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都不见老粉说?我哭死!」 「那部电影我看过,不过好像是导演的一些倾向过于“正确”,国内反响平平,排片很少,所以知道的人相比来说就比较少吧,而且我家阿凉当时在影片里的演技也略显青涩,不要过度捧杀哈!」 「温凉的粉丝快来管管路人的死活啊(大喊)因为说了一句余温演得好,就被某人的粉丝追着骂(大哭)」 「笑死,凉姐的老粉表示这两年挨骂已经习以为常,佛系久了,一下红了都有点不习惯(狗头)」 「粉丝圈里不是有反黑组吗?你们不出去怼人的吗?被人身攻击的路人已经帮你们大战好几天了,根本骂不过啊……」 「路人跟新粉还在跟对家阴阳怪气,老粉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我们会下跪~」 「凉姐前几年的黑料确实有点多,要么就是在剧组耍大牌,要么就是各种绯闻八卦,但从来都没有一件实锤。」 「去年不是跟贺导儿还曝出绯闻来着,后来还拍了Vlog(狗头)你别说,我觉得他俩挺配~比起《心中野》里的余温,我还是比较磕现实这一对~霸道总裁X蛊系顶流!!」 「别瞎说了,凉姐好不容易才红的,拒绝炒CP,正常朋友而已,Vlog也只是用于宣传造势而已。」 「温字开头,凉字结尾(爱心)(爱心)一个她,撑起了我的整个青春(彩虹)她,是我一辈子的信仰(爱心)温凉这两个字太独特了,你若折她一根翅膀(重拳出击)我必毁你整个天堂(向下大拇指)温门(爱心)永存!」 「这就是你们凉粉憋了这么久才想到的控评文案吗?我他么笑了呀,哈哈哈哈哈」 「太潮了,我荨麻疹都要犯了~啊~温门!」 …… …… “呵~” 化妆间里,正在做着造型的温凉看着手机里,网友为了自己的留言二创视频,不禁是轻轻一笑。 这种留言,每天都会在她的冲浪线里反复上演,这甚至成了当下的一个热门梗,有心之人还特意搜集起来做成了视频。 “凉姐,很久都没看见你笑了啊,在看什么啊?” 身后公司的化妆师姑娘一边整理着她的发型,一边好奇问道。 “是吗?可能最近活动比较多,有点疲惫吧,就是一些网友给我做的留言视频而已。” 温凉语气平静,放下了手机看向镜中的自己。 为了配合《心中野》里余温黑化后的主题,今天她的造型全部都是走的AllBlack暗黑系的穿搭风格,造型师正在她两鬓边分出一缕发丝来编成了两根小辫子,配合整体的长发造型不失层次与个性。 “对了,今天……” 温凉欲言又止。 “你问什么了,凉姐?” “……今天阿柳老师会来吗?” “会来啊,她就在隔壁化妆呢,今天好歹也是咱们剧组剧终路演了,她作为原着作者肯定要到场的,听说外面还来了许多书粉呢。” 化妆师兴致盎然地说着,看得出来她也是这部剧的粉丝,口中不停: “不过贺导没来,欸,我还以为这次路演完了之后,咱们剧组会有个庆功宴什么的,毕竟听公司里的同事们聊,咱们这部剧是截止到现在,今年最爆的一部剧呢!” “老板嘛,最喜欢的事就是躲在背后数钱啦,你很期待看到他吗?” 温凉反问道。 化妆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脸一红,“还好啦~” “嘿~” 温凉冷漠一笑,闭上了眼睛小憩起来。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将所有的妆容与服装整理好,门外传来助理Aby的敲门声。 “凉姐,时间差不多咯,我们要出发了。” “好了好了~!” 化妆师帮忙应了声,温凉安静地推门走了出去。 而恰好,另一个化妆间的隋初朗也跟着同事走出房间,而当他看到温凉时,当场一愣,哪怕是见过娱乐圈许多美人的他,眼睛还是忍不住地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这个一身黑色的人间尤物。 温凉本就傲人的身高踩着一双厚底的马丁鞋,黑色短裙下,两条长腿裹上一层薄薄的同色丝袜,在灯光的反射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 一条黑色的脖带松垮地缠绕在她的脖子上自然垂下,身上披着那件宽松的黑色西装自然又叛逆,而姑娘的脸上自带着三分清冷与淡淡的烟熏妆,结合这身造型站在光晕之下,竟是营造出一种若即若离的悬浮感,而正是这种迷人又危险的氛围,牢牢地缠住了每一个男人的心。 在这一刻,她可以去参加一场葬礼,亦可以去出席一场盛典。 但不管是在什么场合,她一定是最被人瞩目的那个。 暗黑、妖冶、明艳、Grunge。 “嗯——” 感受到对方目光长久地停留,温凉出声打断了这份注视。 隋初朗回过神来,赶紧尴尬地开启了一个话题。 “温凉,以前都没见过你这种风格呀~” “这不就看见了。” “感觉你现在比余温还要余温了。” “这个角色本来就是我演的,倒不如说余温更像我了才对。” 温凉的冷漠让隋初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好在对方也没有让他难堪,淡淡道了一句: “时间到了,走吧。” 第501章 A Story of Fate(二) 发布会的地点定在了悦荟商城顶楼的电影院,如果说前几次《心中野》剧组所谓的“路演”更像是一种粉丝见面会,在一些大型的室内场合都可以举办,那么这一次,他们就是实打实有东西要放出来,所以规格就差不多弄得就跟电影剧组是一个级别了。 至于要播放什么东西嘛,还是因为《心中野》当初就拍摄两版结局,一版好结局,一版坏结局,而这部剧又分别在企鹅跟冲浪线一同在播,前面的剧情两个平台都没什么分别,惟独最后两集的结局走向不同,企鹅那边播的是好结局,也就是男女主角阻止了余温最后的称帝计划,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冲浪线这边嘛,自然是坏结局,男女主角在余温眼前携手赴死,最后这个再无阻碍的女帝孤独登上一片战火的城头,身边再无他人,唯留下无边的寂寥。 两个平台各自要主推的艺人、戏份、高光,全都安排得清清楚楚,于是部剧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开创了一次多平台差异化播放的先河。 这次路演,会提前在影厅播放好结局的两集剧情,并且预告坏结局会在两天后在冲浪线平台独家上线,企鹅对此倒没有多说什么,这部剧在上线之后的各种宣传造势活动都是由山海这边主推策划的,企鹅嘛,他们家毕竟是家大业大,旗下积攒了许多影视资源,而山海目前就《心中野》这一部独苗,重视程度自然不一样。 这里还是要插一些题外话,经过这一年的发展,冲浪线这样的社交平台逐渐展现出了强大的传播优势,目前这款软件的月活已经达到了三点五亿多,这个数据超过了小破站,小红书与快手,稍逊于企鹅视频的四亿大关,而对比起短视频霸主某音恐怖的七亿月活,那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但在公共娱乐与舆论导向这一块,冲浪线已经具备了十足的影响力,而这次《心中野》能成为国内近几年来最为出圈,风头一时无两的爆款剧集,除开本身的优秀质量外,与冲浪线的传播运作是绝对脱不开关系的。 作为直接的对标竞品,冲浪线的崛起对某博的影响是最大的,巅峰期是某博月活超过五亿,而如今数据直接被腰斩,月活跌到了堪堪过两亿,尽管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某博近期也在竭力挽回这种颓势,但在来势汹汹的冲浪线面前,它注定将成为新王诞生的垫脚石。 互联网的世界日新月异,商海更是每时每刻都在风云变换,冲浪线在一年的时间里异军突起,最后达成这样的成绩,不得不说是山海科技成立多年来的一次爆发,而在这股洪流之下发生的故事,足可写成一本精彩绝伦的商战小说,作为山海掌托人的贺盼山,毫无疑问将会是这本小说里唯一的主角。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现在发生在主角父辈身上的故事了,这里只能是简要说明,一笔带过后不再赘叙了。 话题说回现场,隋初朗与顾乔蔓作为一线顶流,这次前来应援的粉丝非常多,整个商场比往日的人流量多了十倍不止,各层角落随处可见粉丝拿着应援物游走,但就像冲浪线的快速崛起一样,温凉作为本剧最为瞩目的女二,时下爆红的势头亦是势不可当,在网上甚至不少男方的粉丝与路人还拉过偏架,说过许多剧中苏景澈与余温更加登对的言论,表示那种爱而不得的CP感,才更加让人意难平。 而这次温凉爆红最为直接证明,就是这次到场的粉丝中,还有一股跟顾乔蔓与隋初朗粉丝截然不同的人群,他们的人数也不少,大多是手里拿着温凉的灯牌与玫红色的应援棒,人数已经到了乍看上去可与其他两家粉丝分庭抗礼程度! 不过这次路演的入场票一部分给了娱乐媒体与记者,粉丝分到的票注定不可能让在场所有人都进到观影厅亲面与主创交流,所以大多数人都是在场外等待,等到主创入场或是散场从观影厅出来时,才能有机会见到一面自家正主。 随着三位主角准时出现,整个商场的粉丝们爆发出一阵喧哗与骚动,随后应援声纷纷响起,隋初朗与顾乔蔓的名字从四面八方涌来,当隋初朗抬手温和地朝四周打了个招呼,一些女生们的尖叫声更是如浪潮般络绎不绝。 顾乔蔓的粉丝也很快进行反击,声势整齐划一,纷纷重复喊出应援口号: “一路蔓蔓,有你陪伴,天南地北,小蔓最美——!!” 毫无疑问,这种时候,就是各路粉丝给自家正主拼人气的关键时刻了,自然是谁都不会示弱。 一开始,这些喊声中也有很多温凉的呼声,不过她是近期才火,加之前几年一直沉寂了许久,许多老粉从未参与过这种活动,所以比起其他两家有组织、有纪律的统一应援口号,他们呼声自然而然就被淹没在更大的声势当中。 但温凉本来就不在乎这个,她看走在自己前头的顾乔蔓听到这种有点羞耻的应援口号,耳根都发红了,但表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微笑着朝粉丝们打招呼,她不禁是暗暗发笑。 不过,她的这份窃笑,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 风水轮流转,只听这时到人群中,有个分贝超过所有应援声的尖锐男高音,扯着已经破了音的嗓门,高呼道: “元气女孩凉公主!心动狙击凉公主!又甜又御凉公主!君临天下凉公主!温度直线飙升,凉粉永远相随!温度直线飙升,凉粉永远相随——!!啊——!!” 一瞬间,温凉脸上的表情就绷不住了…… 不光是她,别家粉丝听见这哥们在万千应援声中杀出,宛若一个孤勇者在卖了命地吆喝,比她们一群小娘们聚在一起还猛,也不由是停止了比拼,原因是她们得腾出嘴来发笑…… 而在这哥们的激情动员下,其余的温凉粉丝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逐渐跟随着他一起应援! 慢慢的,为温凉的应援声不再凌乱,他们越来越齐整,越来越响亮,汇聚到一起似乎能掀翻整座商场的天花板…… 当然,也把自家正主臊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温凉又是感动,又是社死,以至于她在当下几秒,都不知道用什么举动去回应这群喜爱自己的粉丝,最后她只得凭借自己最为真实的反应,远远朝着各层楼的粉丝们双手一摊,双肩轻微一耸,一脸的疑问,仿佛是在说—— “老娘今天打扮得这么酷,你们就这样演我?” 粉丝们见到她的反应纷纷大笑,而很快的,温凉双手又合拢,比划出一个心形,高举在头顶,表示应援已经收到,随后一众主创团队步履不停,有说有笑地进入到了观影厅。 …… …… “小温,恭喜你啊,这部剧结束之后,你的事业一定会步步高升的。” 放映厅内一片漆黑,剧情的最高点时,叛乱计划失败的余温倒在血泊之中,看着苏景澈与宋无邪携手远去,她逐渐涣散的眼眸中留下一行晶莹的泪水。 背景音乐响起,正是那一首温凉所翻唱的《黑夜问白天》。 主创团队坐在第一排,温凉的左边是编剧阿柳,右侧是在剧中饰演自己父亲的孙彰文,而刚才那句祝贺,正是出自他之口。 “孙老师您真是过奖了,我还没有感谢您在剧中对我的帮助和点拨呢,希望以后我也有机会跟您多多学习。” 对于这位演员前辈,温凉保持着万分地谦虚,悄声说道。 在剧中,除开男主隋初朗,温凉有一大部分的对手戏都是跟孙彰文完成,而对方精湛的演技,小到一个人物的生活习惯,大到一场商议谋逆的心理变化,这些都让温凉在表演一途受益匪浅。 如果说在拍摄期间,要让温凉在剧组里挑选出一个最为敬佩的人是谁,那一定是眼前这个从未演过主角,但演技已经达到专业顶尖级别的孙彰文。 这是两人在剧组杀青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尽管他们都共处一家公司,但贺天然对他们的安排却不一样,这部剧上线之后,温凉的身价必定会水涨船高,所以她拍完戏后要做的,就是待价而沽,而如今的剧集火爆热度,也证明了贺天然这样安排的正确性。 孙彰文不同,作为一个错过了青春年华的男演员,他只能靠演技立足,为此贺天然亲自帮他审阅了许多剧本,虽然最后拿到的角色都不是主角,但大多都是考验演技,在剧中有着不可替代性的大配角! 公司的其他艺人,像是苏小桐、拜玲耶,甚至是温凉,她们的顶头上司都换成了白闻玉,但孙彰文,却是目前整个公司唯一一个贺天然亲自在管理的艺人,听说在这位年轻老板的牵线搭桥下,下一部由山海集团投资出品,并会独家上线冲浪线的都市犯罪题材新剧,就是由孙彰文来担任主演。 想起在剧组时,孙彰文还两腮圆润,顶着个将军肚跟自己说戏,如今对方已经完全恢复到一个略显消瘦的文人体态,温凉一阵感慨,心想这才是一个演员应有素养。 正当她想跟这位老前辈继续叙叙旧时,身边也有一些时日不见的阿柳老师笑着打岔道: “阿凉,火了是什么感觉啊?” 与孙彰文交流要保持一个后辈的谦虚姿态不同,阿柳老师性格随和,爱玩爱闹,经过剧组的长期相处,她在温凉心里已经成为一个无话不说的知心姐姐。 “柳姐,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还不是你书写得好啊,要不然哪有我的事儿~” “没没没,是温凉老师演技出色,把人物演活了,本来书里的余温就有一些不合理的情节,但只要温凉老师一出场,感觉那些不合理都成为了合理。” “比如说?” 阿柳悄摸地左顾右盼一番,然后伸过头,对温凉来附耳说道: “比如我书里最初的人物设定是余温要比宋无邪好看很多的,毕竟一个是娇生惯养金丝雀,一个是出生塞外土疙瘩,但后来读者的主角滤镜太强,忽略了这一点,文字嘛,哪怕我对外貌的描写写到天花乱坠也没人信,但现在有了温凉老师这张脸,他们终于可以认清现实了。” 要说拐弯抹角夸人,还是这帮子文化人会夸,尽管温凉不明白这个细节到底是哪里不合理了,但心里还是十分受用。 “不骗人?” “不骗人!” “果然是我的好姐姐~!” 温凉手亲昵地勾着阿柳的胳臂,两个女人开始窃窃私语。 然而她的好心情,却很快被阿柳的一句无心之语所打断…… “对了,你跟贺导的进展,怎~么~样~了~呀~” 在如今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阿柳对于温凉与贺天然的关系才是最清楚的,毕竟两人每次感情升温的场合阿柳几乎都在,而且就算她不在,温凉也会将一些暧昧时期的小女孩心思,一一向这位亲近的姐姐袒露付诸。 不过就当阿柳满怀期满时,等来的回复却很现实。 “他不会喜欢我的,前一阵我们已经把关系都说开了,如今我们就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温凉的回答很平静,她的瞳孔中倒映着大荧幕里余温的凄凉画面,仿佛这一刻,影片里角色的遭遇,便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 画面中的镜头拉远,兵荒马乱,一片荒芜。 一生骄傲的痴情女子最终是被她认定的爱人手刃,身体无力地倒在了战场上,目送着那对有情人远去后,疲倦地合上了双眼。 现场很多粉丝看见这一幕,眼中都泛起了泪光。 但温凉没哭,她只是随着余温的闭眼而闭眼,一秒、两秒,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待到她重新睁开眼时…… 作为一个演员的温凉,已经出戏了。 而作为那个跟感情周旋的温凉,她相信,自己也总有一天,会出戏的。 阿柳暂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睹完温凉的神色后,将担心写到了脸上,直至温凉再次向她看来,脸上泛起一个令人放心笑容时,阿柳才洒脱宽慰道: “你欸,你是谁,你是温凉欸!贺导不喜欢你那是他的损失,就你这条件,以后肯定能遇到比他条件还好的,何况你这个圈子,大把大把的小鲜肉,你还缺这个?” 温凉微微侧目,“我好不容易才火起来,难道现在不应该先搞事业么?” 阿柳听了一楞,然后是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要有这样的想法,这才是我笔下的大女主嘛~!当你自身发出耀眼的光芒时,自然会吸引来更多钦慕的目光,而且在我现在写的小说里,女主在摆脱男二前任后,就用过一种自我暗示的方法来断情绝爱,你想不想知道?” “啊?靠谱吗?” “反正逻辑很简单,只要你能一路顺下来,或许能看开许多。” 温凉歪了歪头,不置可否。 虽然她认为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需要什么额外的心理疗法来给自己疗伤,但聊胜于无,她也不会去拒绝阿柳对自己的好意。 见到温凉没反对,阿柳想了想,便轻声说道: “首先,你要问自己几个问题,你对贺导产生好感是在什么时候?当时又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关系更进一步的?如果这事儿当时换成别人,你还会不会喜欢他?那些事只能是他来做吗?如果换成别人你依然会喜欢,说明你看重的是这个人的性格人品,而非外貌;但如果换了人你就不喜欢,说明你喜欢他的外貌成分就会多一点,再有就是什么身价啊、学识啊、修养啊……” 阿柳的口中仍在滔滔不绝,她似乎对自己这套理论很是自信,而温凉也确实随着她的引导,慢慢陷入了深思,不过她的情况,要特殊太多……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对贺天然产生好感的? 是那次在西进高铁上的聊天? 是那次在玉龙雪山他带着自己继续向前? 是那次在梅里十三峰前,他对故事中的那个女孩说出了原谅? 是乐队解散演唱会时,他们再相逢,他突然说曾经喜欢过自己?还是那天夜里,他在街边为自己弹奏的那一曲《Sunflower》? 这些种种,好像都是自己对他产生好感的时刻。 可是,这些时刻,都在对方前不久的一句亲口否认中给一一推翻,显得是那么的毫无意义。 那么,如果把“路人甲”的形象,由贺天然换成别人呢? 温凉暂时想不出别人来,跟贺天然在一起时,她的脑中本就会冒出一些若有似无,缥缈不定朦胧记忆,这是除了贺天然以外,再无旁人给予温凉的独特感受,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他是无法被旁人替代的。 可事到如今,这些如同臆想般的记忆,还重要吗? 温凉说不清楚,她只是觉得越去想这些,自己就会越恍惚…… 好在观众潮水一般的掌声,打断了她的思考,影片结束了,阿柳在她思考时又陆续说了不少,但大多都被她忽略掉了,只记得最后一句—— “你应该多去想想,贺导在没有进入到你的生活之前,你所经历的一些快乐往事。” 观影结束后,路演的主持人邀请一众主创上台,期间又是游戏,又是聊一聊拍摄时的心路历程,这些温凉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了,一路轻车熟路的应付了过去,丝毫没有让台上众人与台下粉丝察觉出什么异样。 不过,有一个新增的节目,倒是让温凉猝不及防,在观众提问的环节时,有一个自家的粉丝让她现场弹唱一首《黑夜问白天》,这个提议立即获得全场粉丝的支持,就连隋初朗,阿柳老师他们都跟着起哄。 这首歌经过《心中野》的热播与温凉的动人演绎,已经连续出现在各大音乐软件的热门榜单里好几周了。 本来温凉还想推辞说只能为大家清唱一段,毕竟这次没有带琴,而当她看清那个提问的粉丝时,顿时就笑了…… 那人正是朴志坤,INTERESTING的吉他手兼贝斯手,当初温凉学琴,他教给了姑娘不少东西,而当温凉学会吉他之后,朴志坤就去弹了贝斯,因为他家的吉他店就开在这家商场里,平时要开张做生意,不是每场演出都会在,所以一直都算是乐队的编外人员。 但有他在,又怎么能少得了乐器呢? 当朴老板拿着一把泰勒914走上前递给温凉的时候,姑娘不假思索地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当台下观众一阵惊呼时,她更是大方介绍起了朴志坤的来历,并且还给他的吉他店打了一个广告,这又是引得粉丝们发出一阵笑声。 昔日的队友满脸通红地下了台,工作人员当即搬上来一张椅子,帮忙调整好麦克风的高度。 温凉抱着琴坐定,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然后调起了弦来。 在贺天然没出现之前,自己最快乐的回忆是什么? “有以前……我在INTERESTING乐队时期就认识我的粉丝吗?” 在歌唱之前,温凉突然间就这么问了一句。 “有——!” “有啊!!凉姐,我从那时就是你的粉丝了!” “凉姐,我们约定过的,你还记不记得啊!!以前喜欢你!现在喜欢你!未来也会继续喜欢你!”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啊…… 温凉最快乐的回忆,不就是那段在大学期间组乐队,肆意歌唱,自由洒脱的时光吗? 半天上的秃鹰那张脸,半生中的记忆在盘旋 第三十一天后的日夜线,等黑夜问白天 能不能赦免,灰色的人间 别交换吧日夜 冰封的眼泪,一滴就很咸 …… 歌词,被贺天然擅自改了两句,但这些在此刻都不重要,温凉轻轻唱着,视线却向台下一一扫过,她看着举着自己姓名灯牌的粉丝,其中竟然还有几个双手扯着印有“INTERESTING”字样的手幅…… 这可是老物件了,那些粉丝真的没有骗自己,他们真的是一路陪着自己走过来的…… 来自暮光的明信片,它无声无色无言 翻过山巅跟我扮鬼脸…… 在半空中真好,不会吵,人少 却看得到那些近在天边的风暴——! …… 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最快乐的时候,在歌声中,温凉还发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朴老板身边,还坐着另一个老男孩,乐队的鼓手兼经纪人陆Alan,在那一排,还有一些他酒吧里的常客,在《心中野》播出之前,他们已经成为自己的歌迷;还有龙老师;还有自己许久未见了闺蜜盛琪冬以及她的男朋友黎望,他们一手挽着,一手高举,随着歌声,一脸喜悦地向自己挥着手;还有那次在机场给自己接机的粉丝,这次他们同样也来了…… 大家原来都在,大家原来都没有走散啊…… 台下的灯牌与应援棒如同星光闪耀,这些熟悉场景与熟悉的面孔,让温凉感叹自己是何曾的幸运,有机会去认识这么一群挚友…… 他们,不都是早于那个“路人甲”出现在自己的人生里的么? 只是随着视线无意间地一个移动,温凉骤然怔住了,她的歌声戛然而止…… 恍惚中,温凉仿佛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让自己迫不及待停下来的人…… 由于歌声停止,现场一下是鸦雀无声,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事,那人更是有些局促地看向自己,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是错觉吗?这一幕…… 是那么地似曾相识…… 已是分不清是身在梦中还是现实的温凉,鬼使神差地抬手指向那个方向,然后对着麦克风喃喃说道: “那个……第三排的……男生……” 被点名的男人战战兢兢站了起来,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台上,温凉好似是第一次见到这人,她迟疑了一会,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台下的年轻男人一脸奇怪,被这样突然地点名,所以人都纷纷看向他,这让他有些怯场地回答道: “我……我叫……我叫魏醒……” 魏醒。 一个温凉在平时绝对不会感到陌生的名字与面孔。 但此刻,温凉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个人…… 因为以前只有贺天然能带给她的那种曾几相逢,甚至可以称之为“幻觉”的熟悉感觉,在此刻,再也不是只专属于贺天然一个人的了…… …… 黑夜问白天,谢谢了时间弄红了双眼 往事的光圈,每一瞬间都很绝 那跑过去的昼夜,是孤独的修炼 说再见不如忘掉能再见,今天…… 第502章 A Story of Fate(三) 歌声的戛然而止与温凉单独点名魏醒的异样表现让全场观众都很是疑惑。 处在某种昔日场景重叠的记忆中的温凉愣了片刻,直至主持人救场发出疑问,这才清醒过来,她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情绪,脸上保持着平静,向观影厅的大家介绍道: “为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当年我乐队里的键盘手魏醒,如今是一名音乐制作人,为《心中野》编写了许多动人的背景音乐,而《黑夜问白天》这首歌就是由他帮我重新录制和编曲,然后才能呈现到大家面前,大家给魏老师一点掌声吧。” 这个回答算是打消了在场众人心里的疑问,对温凉在唱这首歌时特意停顿下来介绍音乐制作人的举动表示十分理解,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台下的魏醒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参加个路演还能遇到这么个环节,顿时是受宠若惊,朝着四周分别鞠了下躬,然后高举双手,朝台上那个昔日的主唱比竖起两个大拇指,重新坐下。 按理来说,影片的音乐制作并非他一个人的功劳,而出席路演活动的主创名单里,一般也不会带上音乐制作这样的幕后团队,如今被温凉特意点出来介绍给大家,虽然事发突然,但却让魏醒心里十分感激。 经过了这个突发事件,接下来的环节就再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发生,路演的最后,主办方特意留下了一部份时间给在场的粉丝及偶像拍照,一时间台下的众人纷纷起身,朝着台上的主创们走去。 温凉在跟粉丝及师友分别合影后,提议让以前INTERESTING乐队的成员们单独合照一张。 老陆跟老朴走上前去,温凉亦是朝稍后赶来的魏醒招了招手。 男人走了过去,旁边的陆Alan感叹道: “这次真不容易啊,咱们这支乐队总算是聚齐了,醒子,上次地铁蝴蝶快闪你也没来吧?” 温凉一愣,不确定道: “魏醒,你那次没来吗?” 一旁的朴志坤补充道: “没有,那次我都去了,唯独醒子没去,人家现在的Title可是音乐制作人,忙着呢。” 魏醒尴尬笑了两声,解释道:“那段时间恰好正忙,我还记得那天被我师父留在公司帮忙,他都不下班,我就更不好意思抽身走人了。” 陆Alan调侃道: “哎哟,你还真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啊,你们还记得当初你俩来我这里面试乐队的情景吧?与阿凉你临时搭档的时候,醒子哥那叫一个桀骜不驯,说着不弹情歌来着,后来被阿凉怼了一句什么来着,上台后老老实实弹了一首《月牙湾》,直到现在都还在给温凉做着情歌呢!” 这边老大哥翻起了旧黄历,引得魏醒也想起了那天的情景,他双手插兜,回忆道: “欸,那天我也是心情不好,我还记得那时我是刚分手吧。” 温凉问了一句:“我怼你什么了?” 魏醒无奈道:“当时你自我介绍说你是主唱,叫温凉,然后又问我的名字,我正想说呢,你就立马接了一句,算了,不重要,搞得当时我像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温凉心中是没由来地一紧,再次追问: “我无缘无故那么说你了?” 魏醒耸耸肩,“不太记得了,兴许是我那时候态度也不好吧,反正当时我就觉得这主唱可真有个性,没事儿还是不招惹为好,啧啧~” 众人一阵哄笑,为了温凉听后一阵沉默,她有许多问题想问,但现在朋友们都在附近,也不太好跟魏醒深聊。 这时一边负责拍照的摄影师从其他主创人员处走来,手中调好曝光,问道: “温老师,拍一张吗?” 一干人看向镜头,温凉对魏醒笑道: “来魏醒,站我身边来,这次你可不是路人甲了。” 几人又是一阵笑声,纷纷是摆弄起了姿势,朴老师摆出个空气吉他的造型,陆Alan则是双手环抱在胸前,魏醒双手插兜显得很冷酷,温凉则是偷偷举起双手,绕到陆Alan与魏醒的背后,在两人的头顶比起了一个“V”字手势,脸上挂起窃笑。 待到闪光灯一闪而过,相机诚实地记录下了INTERESTING乐队再相逢的这一秒。 …… …… 接受完媒体采访,温凉独自坐在影院给他们预备的休息室里,姑娘看着摄影师发来的那张合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才她吩咐了一声自己的助理去楼下的吉他店把魏醒叫上来,今天一天的工作算是结局了,晚上她会跟朋友们一起聚餐,毕竟大家这次难得完整凑在一起,可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些问题,想单独跟魏醒聊一聊。 作为昔日的队友,她很想确定魏醒是不是在刚才也与自己一样,在心里浮现出那种如梦似幻的朦胧感觉,因为这个问题她曾问过贺天然,对方的感受同自己一样,她不知道魏醒是不是同样如此。 可让温凉疑惑的是,她与魏醒很早就认识了,如果这种感觉要发生,应该是早于贺天然出现之前就发生了才对…… “笃笃笃……” 十分钟后,房门被敲响。 “进。” 温凉放下手机,看向房门,魏醒探出头来往里瞧了一眼,然后推门进来。 “怎么了阿凉,单独找我过来。” 姑娘朝一边的位置抬了抬下巴,“你先坐,我想问你些问题。” “哦。” 魏醒轻手轻脚进了屋,拉出椅子坐定。 两人对视了片刻,说是问问题,但温凉暂时没了言语,而且在姑娘带着困惑目光的逼视下,魏醒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不得已他率先开口道: “你……倒是说事儿啊。” “啊,嗯……” 本来刚才一肚子的疑惑,可现在正主到了跟前,温凉又觉得哪里不太对,而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再未出现,分明对方现在就坐在自己跟前,那种感觉一个更浓烈才对。 “魏醒你刚才有没有……” “什么?” 温凉欲言又止,在对方的追问下,她像是突然改口换了一个话题,重新拿起手机,伸手立在对方眼前,接着道: “你有没有觉得这张照片里……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什么。 温凉终于在情急之下,表达出了刚才自己在看这张照片时,心里那种道不明的那种异样感觉。 魏醒伸出头,凝视了一会手机里的合照,然后表情也跟着疑惑了起来。 “缺了什么?乐器?氛围?还是造型啊构图啊这些不对啊?” “……不是。” “那……不可能是摄影师没给你修图吧?你好像也不是在乎这些的人呐。” 温凉听完白了他一眼,收回手机,“你也知道啊!” 被这一怼,魏醒反而更轻松了一些,可能是刚才温凉对他的状态有些陌生,现在这番熟悉的相处模式才让他整个人感到了自然和松弛。 魏醒收回视线,“那就没了呀,你、我、朴哥、陆哥不在么,可能是我们很久都没有一起出现过了,所以你才感觉缺了些什么。” 温凉略一思索,感觉对方话里确实有几分道理,随后又沉思起来。 魏醒见状,他好歹跟温凉认识了好些年,知道对方直率的性格,如今见她是难得一见地踌躇起来,想必是发生了一些难言之隐的事情,于是魏醒便打开天窗问道: “阿凉,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嘛,咱们什么交情啊,没必要藏着掖着的。” 姑娘闻言是抬起头,然后是释然一笑。 对呀,这么扭扭捏捏,确实不是她的性格。 只听她不再犹豫,直接问道: “好,那醒子哥我问你,呃……刚才我点名让你起来……你什么感觉?” “啊?就……卧槽……怎么说……就……搞得挺突然的,但这确实像你能做出来的事儿,你怎么问这个?这不是你搞的事儿么?” 魏醒摸了摸鼻子,反问着,不过温凉没有去回答,而是自顾自又确认了一句: “……就这样吗?” “就……这样啊……” 似乎从温凉的话语里,魏醒抓到了一种失落的情绪,他接着问道: “阿凉,你好像……很失望啊?我刚才没说错什么吧?” 温凉摇了摇头,她突然觉得在魏醒身上,确认那种感觉是这么地艰难,可从前跟贺这些的时候,对方就好像是跟自己心有灵犀似的…… 但这也说不定……是那时他刚才入主自己公司,为了笼络人心,才刻意顺着自己的这番臆想接茬…… 可这也说不通啊…… 想不明白的事,温凉决定先放到一边,但这次没等她发言,魏醒反而像是在她那个问题的引导下,缓缓吐露出心声来: “其实,当时除了惊讶外,现在事后想想,我还是很开心的,谢谢你呀阿凉,这几年你本来就过得不容易,现在时来运转了,我们这些朋友都为你感到高兴,而你也没忘记我们,不仅会去陆哥的酒吧继续唱歌,照顾他生意,这次还在这样的一个场合里介绍朴老板跟我,这么比起来,我们几个爷们都显得有些无地自容,毕竟在你这几年最困难的时候,都没能帮到你。” “醒子哥你不用这样,人嘛,各有各的造化……” 温凉安慰起来,心里很是欣慰,毕竟有这么一群朋友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还想着自己,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温暖的事。 “其实这几年我给你写了几首合适的曲子,这可能是我唯一能帮到你的事了。” 温凉一听,乐道: “那你不早点跟我说?” 魏醒为难道: “……碍于我自己才华有限,曲子是编好了,但歌词一直反反复复修改,一直没有填好。” “没事儿,既然是给我的,我们可以一起来写嘛。” 温凉觉得自己的这个提议正常,谁知魏醒却摇摇头,拒绝了。 “呃……我想自己来写。” 对于这种创作人的坚持,温凉还是很理解的,于是也没有去强求,只是侧着头,好奇地瞥了他一眼,问道: “行啊,那我就等着坐享其成好了,对了,曲子是风格啊?你不要让参与就算了,但总得透露点什么给我吧~毕竟是为我写的。” 魏醒一顿,然后看着温凉,有些犹豫,但最终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地吐出一句话: “是一首……情歌。” 情歌…… 送给自己的…… 温凉脸上一僵,话说到这一步,很多潜在的情绪,自然是不言而喻。 屋里,一下是变得有些尴尬。 片刻后,有些受不了的温凉像是要故意打破这种氛围一般,她道: “魏醒你是……喜欢我吗?” 姑娘本来以为她会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没想到,魏醒却苦笑了一下,反问道: “阿凉,你是喜欢的贺导吧?” 一下子,温凉沉默不语。 魏醒接着道: “你问我喜欢不喜欢你,那肯定是喜欢的,你可是温凉啊,任谁见到了你闪闪发光的样子,我想没有男人会不被你吸引吧…… 只是我也清楚,要是我能有机会的话,我们早就在一起了,所以比起去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我是更希望见证你在舞台,在荧幕里那份璀璨模样的。 而且说你喜欢贺导,也不是我一家之言,刚才在楼下,陆哥还问着这次为什么贺导没来,他跟我说过那次地铁快闪和在他酒吧里,贺导怎么计划去帮你的事,他是一个能帮你去翻身的人的,你喜欢上他理所当然,何况这次我在录音棚里,也见过你跟他相处与互动,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那种笑容,是从未在别的男人面前绽放过的,我衷心觉得你们……” “够了!你烦不烦!” 温凉突兀打断了魏醒的发言,瞬间整个屋子的温度,像是骤然下降了一般,就见温凉表情冰冷,语气决然道: “我跟贺天然是不可能的,你别在我面前提他了!” (PS:不要慌,不要急,正常的剧情调度而已,一个个也不要闹着这样绿了,那样也绿了,现在都写到一百八十万字了,如果大家真的是一路阅读下来的老读者,那实属不应该出现类似的言论,这样的节奏真的很讨厌。) 第503章 A Story of Fate(四) 时间来到了傍晚,温凉与一众朋友们汇合后,驱车前往了一家她在大学时期常去的火锅店聚餐。 火辣的锅底中红油翻滚沸腾,冒出阵阵刺激呛人的香味,不算宽敞的包间中,众人亦是畅饮言欢,仿佛回到了当初那段难忘的快乐时光里。 这些年,他们一众人,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朴老板是最惹人注目的,因为这次,他是带着未婚妻一起来的。 这老小子如今三十七八岁了,终于是在屡战屡败的相亲战场里,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女方整整小了他一轮还多,差不多跟在坐的温凉、盛琪冬等算是同龄人,去年两人相亲时本来女方都不算着急,无非是被家里逼出来走了个过场,而朴志坤因为考虑到年龄上的悬殊,也并没抱着多大希望,所以他那次相亲的状态异常优秀,给对方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后来,当对方知道朴志坤有家吉他店,并且有教学吉他的课程后,在兴趣使然的情况下就报了个名,这既然有了常常相处的机会,那接下来的事,就纯靠朴老哥个人展现出的风趣与魅力了。 不过最让众人惊讶的在于,如今他的对象已经有了身孕,这是前不久才查出来的,女方的家庭偏向保守,结婚便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他们计划着在近月找个好日子,先把证给扯了,至于婚礼嘛,可能要等到孩子诞生之后才补办。 这种先上车,后补票的操作让众人听得啧啧称赞,而看到这个老男人在女友的投喂下一脸幸福的模样,想必他们之间的爱情,也有专属于他们的甜蜜之处吧…… 而这事儿,给两个姑娘的打击是最大的,倒不是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是如今这种弯道超车的现例就那么摆在她们眼前,这让两人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原来自己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生子,嫁为人妇的年纪了…… 盛琪冬瞥了一眼身边的黎望,温凉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后,便顺势笑问道: “你俩呢?你俩从当年的艺考培训班好到现在,怎么说,好事儿也该近了吧?” 还没等黎望说话,一旁的盛琪冬就替男友回道: “哎呀阿凉你说什么呢,你这八字都没一撇,我可是发了毒誓要等你一起的,所以我俩还早着呢!” 从前在电影学院素有“君子”知名的黎望在这几年下来,模样与气质都变得愈发成熟了许多,他听到女友的话,便笑了笑,对盛琪冬温和道: “凉姐现在是事业上升期,哪有在这个时候的女明星想要恋爱结婚的?我们不能跟她比呀,何况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的,你想结婚的时候告我一声,我随时都做好了娶你的准备。” “哇哦——” 这话一说,包间里顿时想起一片艳羡之声。 “吃你的老肉片吧,这么多肉还堵不住你的嘴了?!” “别别……烫烫烫……” 这对小情侣又是一阵打闹,包间里笑声不断,而温凉凝视着黎望,忽地察觉出了在那些笑容中,掩盖着的一丝苦涩…… 这种表情让她很了解到,黎望可能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轻松。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温凉举起酒杯,提议众人碰一杯之后,她接着问道: “欸黎导儿,咱们那部电影什么时候在接着拍啊?” 黎望表情一黯,笑了笑。 说起来,温凉与他们这对小情侣这几年也很少碰面了。 在温凉刚出道那会,盛琪冬一直是她的助理,而黎望就一直跟着电影学院的几个师兄成立了一个工作室,一直在外接活,最开始是拍一些广告啊宣传片之类的,并且他还在一直攒着钱,就打算拍一部属于自己的作品,实现心里的电影梦。 可别看导演专业的学生在校内就像是天之骄子,出了校门就成坐在导演椅上挥斥方遒的将军了,那只是贺天然这样的极端个例,而大多数学导演的人,在三年五年之后,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会选择转业的。 因为想拍一部电影实在是太难了,这无疑就是一场关乎于人生命运的豪赌,而且绝大多数的人,连上赌桌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这个行业的现实,在温凉星光黯淡,黑料缠身的那两年,就像魏醒默默为她编写了曲子,她的这些朋友们不是没人想着去帮她,而第一个站出来,就是黎望与盛琪冬这对情侣。 那年,黎望终于筹了三十万块来找她,当时的年轻导演热血澎湃,他说他终于可以拍摄他一直想拍的东西了,当看了剧本后,温凉也十分看好这部片子的前景,那段时间恰好有一段档期,在跟李岚吵了好几架后,终于是帮这对挚友争取到了一个很低的片酬。 而这份很低的片酬,也是当时黎望这个拍摄成本里的三分之一了。 没办法,毕竟她当时已经签了公司,如果是她自己能做决定的话,完全可以无偿来拍的。 然而,这还只是他们开机前遇到的第一个困难,想在我国拍摄一部完全合规合法,可以上院线的电影,首先就要经过剧本备案,这个只能以公司的名义报送,不接受个人申报,这一条其实还好,电影学院很多师兄师姐有公司的,都可以帮忙代办,两星期出证,四千块全包。 不过接下来的这一条,就难住了绝大多数的人,那就是出品电影的公司,至少需要准备拍摄成本中三分之一的现金来作为拍摄证明。 如此,就只剩下十万了。 十万块的电影成本是个什么概念呢,这要是放在贺天然的《心中野》里,就只能算作是一个镜头的钱。 所以说,那些追求着拍摄独立电影的电影人们,说好听一些是在创造奇迹,说难听些,这就是一场赌博。 当然了,也有绕过电影局,直奔国外电影节去的猛人,但这种方法就算侥幸拿下了一个奖,可接下来的后患也很大,这里的话题,还是就此打住吧。 总之,当初黎望那部电影在排除万难后终于开机,可即使期间盛琪冬作为电影的制片人在四处周转资金,以求给到男友及温凉一个良好的拍摄条件时,剧组还是在第四个月时,出现了资金断裂。 照理说,这样的一个剧组能活下来四个月已经算是成功,但黎望是出了名了慢手子,剧本里只有一行字的场景,他能磨上三天的时间,当时整部影片的进度只完成了三分之二,温凉能够理解他的创作追求,但整个剧组,不光只有他们三个人呐。 而且这边时间拖得太长,经纪公司就要召温凉回去进到其他剧组里,若不回去就算违约,到时她也要跟着赔钱。 于是乎,这部饱含着他们几个年轻人梦想的电影,最终是胎死腹中…… 温凉确认了黎望的表情中在隐瞒着什么,为了拍这部电影,开机之后盛琪冬跟黎望又向家里还有朋友们借了许多钱,这两年两人一直在慢慢还清这笔欠款,虽说他们的家庭环境都不算差,可黎望与盛琪冬的职业追求,限制了两人只能在“北上港”这三个有着影视资源的一线城市才能得到发展,但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谈及结婚与未来,必定会有很大的压力。 如今温凉旧事重提,就是想帮黎望一把,毕竟当初拍摄的素材都在,以她现在的条件,这部影片,应该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果然,提及这个,黎望面露难色,他这人脸皮薄,别人求他,他是万事答应,而让他去求别人,哪怕是说一说自己的难处,他都可能拉不下面子来。 好在一旁的盛琪冬可不会跟自己的闺蜜见外,见到温凉主动提了,便道处他们的近况。 “阿凉,望仔最近刚结束了一段漫长的纪录片工作,我们也是前不久才把欠下的一些人情债给还完,不过你放心吧,当初我们拍摄的素材黎望时常都会翻出来做做后期,剪辑修改,我们都还没有放弃呢!” 看来曾经在大学时,那个作天作地的小作精盛琪冬在这几年下来也成熟了不少。 这对情侣在桌下的手,缓缓牵到了一起。 真好啊…… 温凉暗自对闺蜜的这段爱情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欣慰,但随后,又不禁是黯然神伤…… 她沉默了两秒,又关心问道: “对了冬冬,你跟望仔结束了纪录片的拍摄之后,接下的一些安排呢?” 两人对望一眼,盛琪冬耸耸肩道: “大项目现在暂时是没有了,不过小片子每个月一般会有那么一两条,大差不差也足够。” 按照一般的行情来说,一条成本在十万块的广告片,导演费是百分之十,加之他们又是夫妻档,一个导演,一个制片,还真能节省下不少。 温凉考虑着现在要不要把黎望他们介绍给贺天然认识,毕竟胡岳、蔡决明两人已经成功通过《心中野》翻身,现在两人都还在横店拍着呢,活儿接都接不过来,只是现在温凉纠结与她跟贺天然的关系,犹豫着要不要开这个口。 而盛琪冬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这边正想着呢,她那边就开口道: “阿凉,你跟那个开飞机的富二……呸,不是,跟那个贺导儿是不是关系很好啊?我看去年你们拍的那条Vlog,他还带你跳伞来着,你能不能推荐一下我们家望仔……哎呀,你拉我干嘛呀,你又不是没这个能力!拍东西你又没差过谁,那有机会就上嘛,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你说对吧,阿凉!” 盛琪冬不顾黎望私下的拉扯,搞得只能在一旁无奈地扶着额头。 “嗐,你们家望仔这是有文人风骨,不食嗟来之食,不为五斗米折腰,得亏他遇见了宝贝你呀,要不然他这性格,在这个圈子里确实是要四处碰壁了。” 温凉撑着下巴,被对着小情侣的互动给逗笑,她戏谑说了一句,谁知一旁跟朴老板划着拳的陆Alan一听这话,顿时是揭了姑娘的短,笑道: “哎哟呵,这走红了确实是不一样了哈,阿凉你也不想想你没碰到贺导儿这个伯乐之前,你自个混成啥样子,现在还教育起别人来了,哎呀成长了,确实是成长了。” 此话一出,包间里又是飘荡起一片欢快的笑声,唯有魏醒知道这其中应该是出了些问题,见到温凉表情微变,捧着饭碗的他顿时是咳嗽了两下。 “咳咳……” 陆Alan:“怎么了醒子哥?” 魏醒:“咳~嗯,有点辣,你们点的特辣锅底啊?” 陆Alan闻言更乐了,“不是,醒子你也是个人才啊,特么吃口干饭都能被辣着了?” 一群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魏醒欲哭无泪。 黎望笑罢之后也稍微放开了些,毕竟什么话都让女朋友帮自己代劳,确实不太像个爷们了,他想了想,这才找到一个由头,对温凉说道: “凉姐,这贺导儿是不是我们毕业那会拍作业,来帮我过我们那哥们啊?你当时就应该认识他吧,感觉那会你们关系就不错。” 温凉一惊,“你还记得他?” 黎望给自己倒了杯酒,点点头: “记得呀,他当时穿着身西装嘛,我们找他跑龙套,后来还帮老蔡拍了一场戏,印象蛮深刻的。对了,你们这部剧老蔡跟老胡不是也在剧组里吗?老胡记不记得我不清楚,但老蔡肯定忘不了这事儿啊,他都没提啊?” 说完他举起酒杯,跟温凉撞了一个。 姑娘将酒水仰头一饮而尽,低沉道: “提了,只不过……有人不记得了而已。” 黎望正想说话,突然就感觉自己桌下的大腿被人掐了一把,一下就止住了话头。 如果说刚才魏醒的警示还不够明显的话,那么此刻温凉脸上闪过的那种失落的情绪,一桌人的人都看在了眼里。 陆Alan作为这桌人里的老大哥,见着这种情况当然要关心一下,他想了想,旁敲侧击地问道: “对了阿凉,说起贺导,今天你们路演这么重要,怎么没见着他啊?” “不知道,他那么忙谁知道在做什么?” 温凉回答地有些不耐烦。 包间里突然沉默了下来,众人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陆Alan笑着道: “哎呀,那贺导怎么说都帮了你这么多对不对,现在人家好歹又是你老板,现在你好不容易起来了,可别像从前那样跟自家公司的领导甩脸子了,没必要啊……” 本来温凉今天想起了一段模糊记忆情绪就很乱,现在听了这些话,心里更是不好受,这促使她一下失控,她大声宣泄道: “陆芳芳你知道什么你就劝我!这是我的错吗?!这分明就不是我的错,我面对他已经足够耐心,足够卑微了!你们还要让我怎样?我什么时候对一个男人这样过呢?难不成还要给他当牛做马吗?你们一定要在我面前提他干什么呢?!我们今天朋友见面,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这番话,温凉似乎还嫌不够,拿起手边的一瓶啤酒,仰头便灌了起来。 …… …… 话分两头,在离家不远处的一家健身房里,贺天然正躺在一张哑铃凳上,胸膛起伏,双手紧握杠铃杠,吭哧吭哧做着卧推。 “不行了不行了,快,帮个忙。” 他的身后上方,薛勇帮他把杠铃的最后一点距离归位,笑道: “可以了,卧推八十公斤,你现在还在恢复期呢,我给你减两个五公斤的片子啊?” “行啊,呼~”贺天然躺椅子上吐出一口气,接着道:“想我去年八十公斤还能成组,没想到今年做两个就拉胯成这样。” “得得得,好汉不提当年勇,慢慢来吧,对了,同学会的事儿你帮我问过温凉没有啊?” 薛勇一边帮他换下杠铃杠一头的铁片,一边问道。 “问了,不过……嗐,你就按她不来的情况定时间吧。” “别介啊,这都约了个把月了,一点时间都没有?不是……天然哥啊,不是兄弟我说你啊,你说你这么成功一导演,怎么让你约个女演员都这么费劲儿呢?这不是扯呢嘛,我有一哥们也是做这行的,别人那可是一个电话,就能让女演员晚上去希尔顿听他讲戏的人物呢!” 躺着的贺天然白了他一眼,“你这哥们什么引荐给我认识一下啊,我向他学习学习。” “嘿嘿~” 薛勇傻笑了两声,岔开话题: “等下弄完了,咱们去泡个桑拿,这汗一出,我保管你又能瘦个三斤,正好饭点咱俩还能好好喝点,晚点回去,家里不管吧?” 这两天正好是十一假期,昨天白闻玉就约着曹艾青外出写生,这两天都不在家,他是难得清闲,于是便答应道: “可以啊,只要你家那位别喝到一半催你回去就行。” “卧槽,要是你在我身边她都不放心,那这天底下,我身边就没让她放心的朋友了,来吧弄好了,继续。” 贺天然闻言重新抬手握紧杠杆,他试了试,七十公斤现在对他来说正正好好。 不过正当他要发力时,裤兜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拿出一看,是个现在他很少见到的联系人——朴老板。 心下带着几分疑惑,他接通了电话。 一旁的薛勇只听他嘴里说出什么“老哥好久不见啊”,“哟,恭喜恭喜啊”,“现在吗”,“有空可以”,“我一定去”,“手机给我发个地址定位”之类的话后便挂断了手机。 薛勇一听情况不对,急道:“怎么,咱们兄弟好不容易盼来的一个放纵之夜,你要水我啊?” “嗐,一个老大哥,订婚了,在火锅店摆了一桌酒让我过去,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喝两杯呗,喝完之后咱们再去泡个澡蒸个桑拿什么的,这不妥妥的吗?我那水你了。” 这番安排下来,薛少爷喜笑颜开,连道: “唉哟,我就喜欢在你的计划中还带着兄弟我,好好好,走走走走。” “别急啊,我在推两个啊……” “推什么呀推,别让人家久等了。” 薛勇急不可耐,显然,这厮平常是在家里被白婷婷管久了,憋坏了。 第504章 A Story of Fate(五) 火锅店的包间里,惟有锅底沸腾冒出的“咕咕”声持续不断。 大家,都很沉默。 男人抬腕看了看表,那是一块不算多名贵,但他很喜欢的一块手表,西铁城的天空之鹰。 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三分,而在一分钟前,他走到包间的门口时,在场众人见到他的到来都是热情洋溢,而当他坐到了某个女人的身边时,那种热情在众人的脸上逐渐就被尴尬所取代…… 安排出的座位,让贺天然跟温凉不得不跟坐在一起,锅里冒出的白气,让众人看向两人的面孔,都变得有些云遮雾绕。 男人的视线,还停留在表面上,因为在这一分钟,他不知道看向哪…… 而他还不知道的是,在下一分钟开始的九个小时后,他会经历一场“日出时让恋爱终结”的游戏。 …… “我不知道他们会叫你来。” 一旁的温凉凝望着锅中翻滚的红汤,面无表情道。 “没事,我也不知道你会在。” 姑娘闻言,这才缓缓侧目看向身边看表的男人,她略带醉态的眼眸中带着抹过一缕愠色,她道: “你要是很赶时间可以现在就走,无所谓啊,我OK的。”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听在耳里,面对两人这种情况,他们心下既紧张,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男人则是放下手腕,像没听见一般,他自然地脱下身上的皮夹克,然后弯腰拿起脚边的一瓶啤酒,用牙“啵”地一声咬开瓶盖,给自己倒了个满杯。 “朴哥,嫂子,祝你们订婚快乐啊,然后也很高兴认识大家!” 贺天然抬杯起身,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重新恢复了热情,纷纷举起杯与他相撞,唯有温凉不为所动。 一杯饮尽,贺天然重新坐下,随之再次满杯,这次他转向了温凉,脸上挂起一副礼貌的笑容,说道: “放心吧,就算我再赶时间,我也不差这一晚上啊。” 温凉盯了他几秒,然后挪开目光,同样是拿起自己的半杯酒,随意与他一撞,两人纷纷饮下。 见着这对男女喝了酒,酒桌上弥漫着的这股子生硬才算融化开来,陆Alan与朴志坤第一时间就跟贺天然拉起了家常,打算先把气氛炒热了再去深究其他。 而一旁的薛勇算是个明眼人,如果其他人对贺、温两人的关系还算有所准备,那么他就是自打进这道门后就处于震惊之中,现在才缓过来。 这是咋回事啊? 这两个人怎么看,都怎么像是发生了什么故事一样…… 好你个贺天然平时看上去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你小子也有叛变的时候! 薛勇心中暗乐,但好歹一世人两兄弟,这出好戏总不能就这么撂地上,他心中活络了一番,当即对着温凉笑道: “欸温凉,凉姐,你还认识我吗?” 温凉朝他看了一眼,停顿了一下。 “……眼熟,你谁啊?” “我呀~薛勇啊!师父他老人家的爱徒小勇啊!高中时候我还追过你来着!” 说到这儿,温凉算是认出来了,她惊讶地上下打量了薛勇一番,说道: “啊,是你啊……你……薛勇,你现在怎么胖成这样了?” “嗐……这不是……生活过得还可以嘛。” “行啊,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还能做啥呀,给我老爸打工呗,来凉姐,咱们走一个。” 两人隔着贺天然就这么聊了起来。 这几年薛勇的变化也挺大,毕业之后想要自己创业,所以通过自家老爸的人脉,干起了外贸生意,不过这牲口属实是没有老一辈人打江山的能力,几年下来是不赚反亏,好在数额不大,他老爸帮他把账给平了之后,这家伙算是彻底认了命,也不折腾了,自觉进到了家里的海产公司里当起了米虫。 这种躺平的生活,想不发胖都难,最后就连贺天然都看不下去了,于是这半个月来自己健身都拉着他一起。 一旁的陆Alan见缝插针,打趣道: “哎哟,男人嘛,毕业以后都要经历一遭身体逐渐发福的过程,然后在减肥与摆烂之间不断摇摆,我们呢,就属于摆烂的那一挂,嗯……贺导看上去还行哈?” 贺天然摆摆手,“也胖了,只是我还有力气挣扎一下而已。” 温凉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然后继续对着薛勇道: “薛勇,我还记得你当初是想考警校来着。” “欸,凉姐你就戳我痛处呢,别提了,就我这样的还去当警察,这不是祸害广大群众嘛,对了凉姐,最近我们有个高中同学会,贺导跟你说过吧?你有时间来吗?” 薛勇顺势问道,贺天然脸上没动声色,但此刻温凉却瞥眼向他,故意道: “我有没有时间我可决定不了,我老板就坐这儿呢,你问问他啊。” 薛勇幸灾乐祸,心想原来贺天然一直没约到温凉时间,原来是怕曹艾青跟温凉撞见啊。 薛勇啊薛勇,丫不会说话就闭嘴行吗?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贺天然此刻也是服了这头牲口,不过话题已经引到了他身上,一时就回避不了,只得跟温凉交流起来,他问: “岚姐那边这个月给你安排的通告多吗?” 如今《心中野》还有两天就能顺利收官,但公司的自制综艺却面临了不小的阻力,主要还是嘉宾那边要考虑的地方很多,哪怕是温凉、苏小桐等自家艺人加盟,但还是有几个艺人一直在拉扯着,没有谈下来。 如果是推进顺利,那节目的第一期都应该快播了才对,可现在靠综艺接档影视剧的想法算是不可能了,为此贺盼山还骂了贺天然一顿,说既然做不到还立什么军令状,但按贺天然的意思,既然接不上了,那就不妨推迟一段时间再好好策划一番,这几天公司的项目组也在一直想着办法推进。 温凉不咸不谈地回答道: “没有,十一过后我就还有几个商务要拍,除此之外公司就没有安排其他的通告了。” 以温凉现在的人气,若不是白闻玉帮她把关,她的商务能从年头接到年尾都不带休息的,不过她现在既然火了,就要保持一种符合她自身咖位的调性,不管是选代言还是接商务,都必须按照该有的规格走,而且公司的综艺安排还没下来,所以这个月就暂时没给她安排太多的通告。 听完回答,贺天然扭头朝着薛勇平静道: “那你们两个商量一天吧,到时候通知我就可以。” 薛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温凉也朝他说道: “薛勇,还是你跟贺导儿商量吧,毕竟我有没有事儿,都是他一句话能决定的,我才是等通知的那个。” “……” 薛勇一下是被搞麻了,这两个人明明就挨一起坐着呢,为什么偏要拿自己当传声筒啊?有毛病嘛这不是…… 他懵了片刻,道:“不是……天然哥,凉姐,你俩是不是不太熟啊?” 温凉:“你问他啊。” 贺天然:“勇哥,你觉得呢?” “……” 换成一般人,估计真要被这两人神经病的状态给整无语了,但得亏薛勇不是第一次在酒局上碰见这种事儿,他谁啊,他可是社交属性与情商点满的薛勇啊! 只见薛勇当即拿起自己的酒杯,对着二人道: “没事儿没事儿,你们对彼此不熟,但我熟啊,我太熟了,有小勇哥我在,就没有熟不了的人哈,嘿嘿,呃……”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是有了破冰的法儿,笑着对众人提议道: “对了,这里在座好多朋友咱们都是第一次见,看样子大家都是搞艺术的,玩得开,那不妨咱们玩个‘熟人游戏’,活络一下氛围,大家觉得怎么样?” “什么是‘熟人游戏’啊?” 朴老板的未婚妻好奇问。 陆Alan本身就是开酒吧的,对这种酒局游戏见多,便解释道: “就是现在很多男女初次见面增进关系的一种喝酒游戏,比方说你是第一次见到贺导儿,但在‘熟人游戏’里你必须说出一种跟他的关系,诸如‘他是我弟弟’、‘他是我老乡’等等都可以,如果他点头承认,旁人就有权发出一句质疑,说你们既然是姐弟关系,为什么姓氏不一样啊,是老乡的话,为什么口音不同等等,只要他们给出的解释旁人全数通过,那么提出质疑的人就要喝酒,如果没混过去,解释不通,他们就喝酒,有几个人质疑,就要喝几杯酒。” 听到这里,盛琪冬也来了兴致,她追问道: “那如果贺导不承认别人口中的关系呢?” 陆Alan双手一摊,“那就贺导自己喝的同时,还要补充一句跟对方的关系,对方不同意的话也要喝,直至双方达成某种‘熟人’关系为止。” 一旁的薛勇还嫌不够,火上浇油道: “那不如咱们再加个码嘛,就是每一种确认的关系,在今天晚上回家之前就一定要维持住,比如说我是贺导爸爸,没人质疑,他也承认了,那么今儿晚上,他都得叫我爸爸!” “薛勇我去你大爷的……” 贺天然又气又笑,拿起酒瓶扬了扬,作势要打,薛勇躲开,嬉皮笑脸道: “举例子嘛举例,反正你肯定不会承认的对吧,要不咱们现在玩几轮试一下呢?熟人的位置就让贺导先来!” 贺天然气苦道:“嘿,为什么是我先来?这里最需要介绍的人是你吧?” 对面陆Alan见状,立马给薛勇平反,连连摆手道: “最陌生的人还真不是他啊贺导,勇哥在我酒吧存了不少酒,前几年我进货都找他,他高中时候我就认识他了,真论起来,这桌人里跟我们几个接触最少的就是你啊,所以不从你这儿开始都说不过去啊。” “是吗?” “是啊!来,我亲爱的Alan哥,兄弟我先干为敬!” “来!” 在贺天然的吃惊目光下,薛勇直接是一个立正敬礼,陆Alan亦是表情严肃,回礼之后两人端起酒杯一口闷掉。 这两个胖子之间惺惺相惜的滑稽作态逗得一桌人是前仰后合。 见状贺天然也是认了命,只得道: “行吧行吧,我来就我来,那么……谁先介绍我啊?” “我先来我先来!” 薛勇喝罢酒,嘴都来不及擦就立马举起手。 “他跟贺导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对了,说了的关系不能再说了啊!” 怪不得这厮那么急呢,原来越是越早说的人越有利,因为真实的关系往往都不会有人质疑,而越往后面,编造的关系就越不牢靠,容易喝酒。 “贺导是我的……甲方爸爸。” 魏醒想了想说道,今天温凉介绍过魏醒是《心中野》的音乐制作,贺天然作为导演,说是甲方也什么问题。 “小贺是我弟弟。” 朴老师大言不惭,虽然这段关系贺天然也承认,但这句话却被大多数人质疑,而后当他说起贺天然高中时常来自己的吉他店蹭游戏玩,还帮忙看店,替客人试琴等诸多事迹后,众人才明白两人关系匪浅,把贺成是自己弟弟,一点都不过分。 “原来你们这么早就认识了吗?” 温凉有些惊讶地问,她也是质疑这段关系的人员之一。 朴志坤面上很是得意: “对呀,喝吧,这事儿真真的,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一个电话把他给叫来。” “我还以为,你们是在那次地铁快闪时才认识的……” 温凉喝了酒,众人继续,轮到陆Alan。 “小贺是我家……乐队主唱的老板。” 这边温凉刚喝完,听完这句差点一口喷出来,这本来是她想说的…… 陆Alan笑嘻嘻地盯着女孩,不去管对方凶狠的眼神,现场更没人会去质疑这句话。 接着,轮到黎望还有盛琪冬这对情侣,男人说道: “贺导跟我一起拍过戏。” 贺导一愣,看向黎望,他对这个陌生的男人有点印象,但对他说的话,却没有半点记忆,不知道对方是胡编的还是如何…… 熟人游戏好玩就好玩在这里,要是都说真实关系,那就达成不了一个破冰的效果了。 不过可能前头几个人都说的真实关系,让贺天然一下没缓过来,竟是主动喝了一杯酒,没承认这句话。 黎望一见对方竟然否认,也是一愣,然后提醒道: “贺导儿,这可是真事儿啊,你忘啦?” “我……什么时候跟你拍过戏?” “就是我们毕业拍作品那会,本来找你跑龙套的,后来发现你竟然深藏不露,顶替了当时的摄影,帮我们拍了一场戏,然后就是凉姐来片场见到你,你们拍完还约去吃饭了呢,你忘了?” “我……” 贺天然迟疑着,他突然察觉到身边的温凉用灼灼目光注视着他,这让他不由是错开自己的视线,继续问道: “有什么依据证明我们认识吗?比如……花絮,剧组合照什么的?” “呃……” 怪不得先前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温凉就说有人不记得了,黎望低头想了想,这件事好歹过去了几年,贺天然记不得也算说得过去,但作为那条片子的导演,黎望当然有着旁人没有的东西,而且想到刚才女友还想通过温凉介绍贺天然给自己认识,他自然不会错过这段关系。 过了两秒,黎望抬头道: “影片最后出的片尾字幕算吗?我把你的名字也加进去了。” “……是吗?” “那条片子就在我手机里,贺导你看看呢。” 黎望拿出手机,播放起那条片子后就递给了过去。 当字幕里出现“黎望作品”四个字时,贺天然抬起头,问: “你是黎望?” “是我,贺导你想起来了?” 这个名字贺天然当然是忘不掉的,当初那一届港城大学生微电影大赛,就是他踏入影视这条路的起点,那时他获得了最佳影片奖,而获得最佳导演的人,正是眼前这位黎望。 不过此刻,他并没有过多回应,只因在片尾里职员字幕里,在写有“摄影”两个字的职位后面,他赫然看见蔡决明以及……他自己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呢…… 贺天然心中疑惑不已。 黎望在一旁回忆补充着: “想起来挺有趣的,当初我们找贺导你来帮忙的时候问你姓名,你说叫你小甲就可以,后来剪片子加职员表时我觉得光写外号不够正式,恰好你跟凉姐是朋友,我就问了她你的真实姓名。 现在想想,我们都是要参加那次微电影大赛的,直到颁奖那天看到你的名字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贺导你这是打探敌情来了,难怪不告诉我们真实姓名。” 小甲?路人甲…… 这件事实在太过诡异了,不光是温凉、蔡决明、胡岳跟他这么说过,就连现在的黎望都这么告诉他,可偏偏就他一个当事人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这几个人毕业后分开这么久,就算是温凉让他们串通在起来,编织一场谎言,可是这也说不过去啊…… 自己跟已经温凉明确说过,他不是姑娘记忆里的那个路人甲了,事情都说开了,而以温凉的性格,她没理由再做这样的事啊…… 此刻,对面的陆Alan也插嘴道: “就是乐队解散那天发生的事儿呗。” 黎望回道:“是啊。” 陆Alan一拍大腿,“那就没错了嘛,贺导儿,就去年温凉约你来我酒吧,我当天晚上跟你说的那些事,你不会又忘了吧?” 魏醒问:“什么事儿啊?” “哎呀,就咱们解散那天,温凉不会为了找一个男的,连吉他都没来及放下就跑出去了嘛,你们有印象吗?” 魏醒自讨了个没趣,“那可太有了。” 就连朴志坤都道:“喔,那现在人跟时间就都对上了嘛,所以那天温凉找的就是小贺吗?嗐~” 盛琪冬也煞有其事道:“哼哼~那天我也记得呀,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阿凉那么紧张一个人呢~” 在一声声的确认中,贺天然拿着手机抬起头,显得是那么的茫然无措…… 黎望笑道: “怎么样贺导,你先前那杯酒喝早了吧,这事儿大家都认,没人质疑,所以这段关系你认吗?” “……啊,嗯。” 贺天然沉默了几秒,嘴里模糊地发出两个音节。 也不知道是他现在脑子很乱,还是因为这本身就是一场游戏的缘故,反正没有什么输赢,于是就想着先糊弄了过去,等到冷静时再去细想。 轮到盛琪冬时,对方说跟贺天然是同一所大学的,并声称他们一个是本科生,一个是研究生,不算跟薛勇那个高中同学重复,贺天然当然认这事儿,众人想着之后重头戏,就并未过多刁难。 最后,说关系的人,终于轮到了温凉。 高中同学说过了,一个大学说过了,一起拍戏说过了,是同公司的老板也说了,就连攀亲带故的关系都有人说了。 贺天然这才发现,在座的每个人,他们似乎是心有灵犀,早就计划好把他与温凉的公开关系给全数占完,轮到姑娘这儿,若是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私人关系,那就只能靠编了…… 于是乎,所有人都翘首以盼,期待着温凉会说出什么样的关系。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也没让他们白白期待。 “贺天然……” 姑娘只是叫出了一个名字,却让男人心脏骤然一跳。 “……什么?” “你是一个会好好遵守游戏规则的人吗?” 面对温凉格外认真的一句质问,贺天然的耳边忽然是“嗡”地一下,泛起了阵阵耳鸣…… 他是一个会遵守游戏规则的人吗? 对此,贺天然几乎是下意识地给出了一个答案: “……当然。” “那好……” 温凉将身子彻底转了过来,她直视贺天然的双眼: “既然你承认了黎望跟你的关系,那么就按照规则,就必须在今晚一直维持下去,这就代表,我接下来跟你的关系,你也必须承认……” 说到这里,温凉一字一顿,无比坚定道: “我们曾是一条路上的旅伴,你曾带我去看过雪山,可后来……你一声不响,就弃我而去,甚至,没有告诉我任何理由。” 第505章 A Story of Fate(六) “我们曾是一条路上的旅伴,你曾带我去看过雪山,可后来……你一声不响,就弃我而去,甚至,没有告诉我任何理由。” …… 贺天然不算是一个酒量很浅的人,但他此刻竟产生出一种神智疏离,恍然如梦的微醺之感。 恍惚间,他脑中想起了一句梁朝伟在电影《2046》中的一句粤语独白: 「我开始懂得逢场作戏,虽然好多时候是雾水情缘,不过无所谓啦,哪有这么多一生一世啊。 我们曾经好熟,但是昨晚,她忽然之间就不认识我了,我开始不出去应酬,有人话我是修身养性,其实我在写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叫《2046》,大致讲一帮痴男怨女千方百计要去一个叫‘2046’的地方,我尽量写得香艳离奇,乐而不淫。 故事很受欢迎,好多人都奇怪我为什么会写个未来的故事,但其实对我来讲,2046,只不过是一个房间号码……」 彼时彼刻的戏外人,成为了此时此刻的剧中人,在那部电影里,梁朝伟笔下的小说中有个设定,当人们搭上前往2046的列车,就能找回失去的记忆。 温凉不止一次提起了那次旅行,那场经历对她是那么地重要。 可在贺天然的记忆里,那也只是一次普通到几乎都快记不清楚的旅行罢了…… 贺天然觉得,如果他真的有属于自己人生中一段类似《2046》的故事,那么这本小说一定有一个枪手夺走了他的笔,帮他写了一段他本人都不知道的剧情。 而如果真的要把这个枪手从眼前这帮人里找出来…… 贺天然竟也期望这个人会是……温凉。 因为也只有她,一直都对现在的贺天然,孜孜不倦讲述着另一个旧贺天然的故事…… 可归根结柢,这只是个游戏罢了。 男人说了,他是个遵守游戏规则的人。 他一直都是如此的,无论是眼下游戏,还是过去的游戏…… “你们具体是在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啊?” “为什么后来会发展成了旅伴?” “为什么贺导会带你去看雪山?” 一众本就想要推波助澜的友人们在这一刻纷纷成为了这段熟人关系里的“读者”,贺天然的沉默在他们的眼里成为了一种默认,一时间裹挟着浓浓八卦意味的质疑声响起,仿佛是在催促着温凉这位书写着贺天然记忆的“枪手”,赶紧将这段剧情补完。 这些问题对贺肯定是无从答起,可对温凉而言,她可以事无巨细的描述出每一个细节。 “我们是在那次乐队去云南巡演的动车上认识的,当时他来找我搭讪,编了一个失恋的故事作为开场白,内容虽然不算老套,但依旧很蠢,故事是这样的……” “我不否认,见到他时,他给了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让我有了跟他交流的耐心,可惜那一刻,我并没有认出来他是我的高中同学,毕竟高中那会他在我眼里啥也不是,那时他的形象就同他故事里说的那样,这一点老薛可以作证,如果我当时认出他是谁,我发誓一定会拆穿这个故事里的把戏……” “但那个故事的好处在于,我知道了他此行的目的,他想完成故事里那段爱情的目标,我没有怀疑他,因为他从始至终都在那么做,所以时至今日我都很难相信那只是一个编造故事……” 她的娓娓道来让众人听得渐渐入神,在座的除了温凉与薛勇之外的其余人对贺天然的高中时代一无所知,盛琪冬问道: “那……贺导儿,这个故事是真的吗?为了一个把自己忘了的女孩去看雪山,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单纯为了跟凉姐搭讪而现编的故事?” 贺天然都不记得有这茬,正当他想找些托词蒙混过去的时候,一旁的薛勇忽然开口笑了。 “这个我知道啊,我是他高中同学。” “你知道?” 温凉当即是讶异不已,就连贺天然都瞪大了眼看向这孙子,一时都不知道他是代入了游戏规则要帮自己圆上这段关系,还是真的知道一些自己都忘记了的事。 薛勇抬起酒杯,把啤酒当成白酒轻轻抿了一口,惬意道: “嗐……这很明确嘛,凉姐我问你啊,他那个故事里,有没有硕ブ弥卸岽止πすΦ厍个忘记他了的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子?” “没有……” 温凉先是摇摇头,否认了一句,然后才想起来说: “啊,他说那个女孩是短头发,当时他还比划了一下,头发到这儿……” 说着,她用手比了一下自己的肩头位置。 薛勇听完一拍桌子,“那不就结了么,咱们先对时间,再对人物,他说三四年前约定要跟女朋友去旅行,往前推就是他高中嘛,短头发的女生,咱们学校短头发的女生是很多没错,但能叫上名字的还能有谁?不就是凉姐你嘛!后来你上了大学,头发长了,贺导你都不认识了,所以肯定也不会往自己身上联想啊!” 温凉一惊,“但是他说故事里的那个女生不是我啊,而且我也没有经历过他说的那些事……” 薛勇见了众人还不明白,甚至有些气恼,他言之凿凿地解释道: “哎呀,这就是这个故事的诡计核心,因为他起头说什么他女朋友突然把他给忘了,这不恰好对应了你见到他时觉得是个陌生人的情景嘛?所以天然哥这王八蛋一开始就在占你便宜呢,白赚了一个前男友的身份,还卖了一波痴情人设。” 盛琪冬听完急问: “那贺导故事里的那个女友还想去看雪山呢,我们乐队只是去巡演。” 听到这薛勇更不耐烦了: “哎呀,你们都到滇藏那块了,到了大理,到了丽江,你们玉龙雪山不去看一眼?这属于是大概率事件,何况贺导当时就说了个雪山,还没指名道姓是哪座山,这到了大理要是天气好点都能远远看上一眼吧? 凉姐你相信我,哥们当年可是要考警校的人,这点推理能力还是有的,要不然你把他告诉你的那些故事跟你高中时候的形象自个对一下,我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你嘿~ 所以说到底啊,这可能就是贺导当年去旅行的时候在动车上见到了你这位老同学,你又不认识他,于是导演瘾发作了,灵机一动,结合你俩的背景,编纂的那么一幕往事,反正在车上闲着也是闲着嘛。” 薛勇说完,很是嘚瑟地一抹自己的小背头,看得出他对自己的推理很是满意。 而众人听完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嘴里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 “哇哦——” 盛琪冬问着男友,“欸你们学导演的,搭个讪都这么深刻吗?跟拍戏一样。” 黎望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可想不出贺导儿这么有戏剧效果的开场与结尾。” 经过薛勇这么一推导,现在旁人看贺、温两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暧昧,似乎他们之间的相遇,都不是什么命中注定,而是幕后的有心之人,早就安排好了的。 不过,这对温凉来说,无疑就是一种黑色幽默,当初在那个故事里,贺起的被人遗忘的感觉,如今她也体验到了一把…… 因为游戏的缘故,大家非但不会去考究这件事本身的细节,反而会不自觉通过熟人游戏里代入的关系,帮忙完善这段因果,就像此刻的薛勇,他知道高三时期贺天然跟曹艾青混在一起,完全跟要参加艺考的温凉没什么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自己的关系,添油加醋,胡说一气。 反正薛勇记得贺天然这小子在大学时还真跟曹艾青闹出了些矛盾,出去旅行散过心,没准他路上就真遇到过温凉呢? 至于这个大情种为什么最后故事说完了就要立即离开,薛勇嘴上含糊可心里门儿清,因为曹艾青嘛,这头港城还与人家置着气,一眨眼扭身就往滇藏那边去编故事卖痴情,让人温凉记挂了这么些年,这要是当时留下来不走,跟着回了港城,到时两头都得暴雷! 欸,天然哥啊天然哥,没想到你花心起来还挺费心思,你义父我就只能帮你把故事编到这儿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薛勇脸上沾沾自喜,心想自己要是当年能考上警校,如今怎么说都得是个刑侦科的王牌。 别说,被他这么一搅合,贺天然当时为什么离开的理由,现在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了,薛勇以为是曹艾青,贺天然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温凉就没往曹艾青那边想,毕竟对方都是前不久归国后才跟贺天然在一起的,而那场旅行都是大学时发生的事了。 至于其余人的好奇嘛,也等到了温凉的一句追问: “如果真的按照薛勇的推论,既然你故事里那个前女友是我,那你那时为什么要离开呢?” 贺天然都服了,这个鬼游戏真是越玩越复杂,偏偏这里头还有一些温凉一直信以为真的东西半真半假的掺杂在里头。 不过既然是游戏,刚才也没来得及否认,那么不如利用规则继续下去! 想到这里,贺天然反问: “我承认刚才薛勇的论断,但如果我故事里的那个女孩说的就是你,你承认这个故事里的真实性吗?因为我的解答,基于在这个故事成立的基础上。” 温凉一愣,真实情况是她也没有这段记忆,只是现在大家都在编关系,她也只得点点头,有些迟疑道: “我……承认,我跟你有这么一段关系。” “那好……”贺天然当即是反咬一口,继续道:“那你先说,你为什么会突然把我忘了?” 温凉刚才承认的时候就发觉哪里不对,合着贺天然在这儿等着自己,姑娘柳眉倒竖: “你故事里都说我忘了,所以我哪里记得我为什么会忘?” 温凉真是又气又恼,这本来是她应该去质问贺天然的才对,现在怎么被他反过来问自己了? 只是没等贺天然发话,她的闺蜜盛琪冬就闹腾起来,一边对她提及规则,一边猛地对她眨眼: “哎呀阿凉想不出来你倒是编啊,你单说一个忘了,感觉跟玄幻故事一样,这可说服不了我们啊,来来来,先罚一杯先罚一杯。” 熟人游戏,本来就是利用承认后的虚假关系拉近彼此的距离,这就是这个游戏的精髓。 没有多余的反驳,显然温凉也是一个认真玩游戏的人,她一把拿起酒杯,将啤酒仰头饮尽,期间她脑中想过许多能让自己失忆的理由,什么车祸啊、生病啊、家庭原因啊等等等等…… 但这些理由都太俗套,她不喜欢。 她觉得,如果真的是这些理由让故事里的她失忆,那么自己承认的这段关系就太没意思了,一个人真的会忘记爱上另一个人的感觉吗? 温凉打心眼里,没来由地觉得,她是不会的。 这一点,就算是在游戏中,她也会认真去思考自己的角色。 对了,游戏…… 忽然间,她灵光一闪,她开口徐徐道: “为什么我会忘记呢?其实我们都没有忘,只不过我们在玩一个与‘熟人游戏’相反的‘陌生人游戏’,这个游戏的规则是,当我们相爱时,我们其中一个人就会忘掉另一个人,直至再次相爱,身份互换,不过可惜的是,我们都忘记了这个游戏要怎么结束……” 这个理由一出口,所有人都很是惊讶与意外。 他们在乎的不是这个游戏的规则,而是里面透露出的暧昧信息,如果两人相爱的话就会变成陌生人,说明这两人起码已经相爱过两次了,结合前头的一些背景关系,这种理由从暧昧方面来说还真是高明,可进可退,就算你贺天然现在不爱我,那也只是游戏的缘故。 贺天然微微张嘴,顺着她的话道: “所以……那次雪山那天不辞而别,是因为我……” 他正想顺着这个理由,说明那次自己因为爱上温凉,所以才会离开,哪知温凉摇摇头,想得比他深远,女孩道: “因为你不想再次爱上我,所以你会离开,然而真正让这场游戏进行下去的,应该是乐队解散的那天,因为那天我在台上对粉丝大喊道‘你们在未来,还会继续喜欢我吗’的时候,你就离开了,因为你不敢回答,你想保留曾经我们相爱的记忆,不想让这个‘陌生人游戏’继续进行下去……” 她一边说,一边探出身子,对贺出这个游戏里最暧昧,也是最残酷的一句话: “但是那一天,你还是喜欢上我了,所以,才有了我们现在的样子。” 贺天然有些不服: “你就那么确定我是在那天爱上你,然后变成陌生人的?” “我确定。” “为什么?” “因为在那过的……你曾喜欢过我……” “……” “于是,也就是在这之后,你忘掉了一切。怎么样贺天然,这段关系,你,承认吗?” 第506章 A Story of Fate(七) “于是,也就是在这之后,你忘掉了一切。怎么样贺天然,这段关系,你,承认吗?” “我……” 游戏进行到这一步是让贺天然万万没想到的。 其实不光是他,当温凉从游戏里获得灵感,口中说出那个“陌生人游戏”时,其他人虽然听得云遮雾绕,但听闻那句“彼此相爱,就总会有一方失去记忆”的新规则后,顿时让一众本就八卦心起的朋友们双耳发聩。 盛琪冬双眼盯着温凉与贺天然目不转睛,可她脑袋,却悄悄挪近黎望的身边,随后两人耳语道。 “虽然我没听懂,但感觉他们感情好深刻的样子,望仔你帮我翻译一下呢……” “就是说,我们现在玩的这个‘熟人游戏’是两个人必须有一段熟人关系,但凉姐又在跟贺导的这段关系里增加了一场叫‘陌生人游戏’的戏,规则你刚才也听到了,这是属于是戏中戏中戏吧……” “啊?也就是说,阿凉为了跟贺导拉近关系,套了三层buff?” “嗯……贺导在火车上搭讪的那个故事,他们旅行的故事,然后为了完善这部份的关系,就有了现在凉姐这个相爱就失忆的设定,呃……差不多是这样吧。” “我都晕了,那现在贺导承认了这个设定会怎样?” “简单的来说就是……相当于贺导承认了凉姐是他前女友,然后他失忆了,只有凉姐记得他们相爱的事。” 盛琪冬眼睛睁得圆圆的,一脸惊疑道: “啊?那现实情况真的是这样吗?” 望着女友可爱的表情,黎望憋的笑声,耐心解释: “小傻瓜,当然不是啊,现实里谁会莫名其妙失忆啊?这都是在这个‘熟人游戏’的情境下发生的故事。” “那……温凉为啥一开始就不直接点说贺导是他前男友?” “因为贺导可以不承认啊,到时凉姐多尴尬啊,而且凉姐现在的发言,貌似是基于贺导承认了跟客串我戏里那段摄影师的关系才成立的。” “可那段关系可不是编的啊,那他们那次旅行到底是真的还是……哎呀想得我脑子都快烧了,真不明白这两人这么绕来绕去干什么,喜欢别人就直说啊……温凉可不是这样的……” 黎望也有些汗颜,琢磨着轻声道: “这或许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某种……情趣也说不定?哎呀,我们就顺着他们好了。” “我、听、到、了、啊——” 一旁的贺天然听着这两人的窃窃私语早已是一脸黑线,这时再也忍不住,口中提醒了一句,黎望一脸尴尬地笑着,盛琪冬吐了吐舌头。 温凉见贺天然迟迟没有给出回应,表面不紧不慢地催促道: “别扯别人了,你想好没有啊?不承认就把酒喝了吧。” 贺天然的视线再次凝在对方那因为酒精而带着一丝红霞的脸上,男人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内心,并不像表面表露出的那么平静,这让他再次出声确认了一遍: “相爱了就失忆?” “相爱了就失忆。” 尽管温凉面不改色,但贺天然仍旧察觉到她的睫毛急促震颤了两下。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心领神会的事,也是继上次贺天然在温凉家中离开后,为双方关系缓和难得的一次台阶。 即便两人这一年来经历了这么多,但温凉一直对那段旅行的记忆念念不忘,而贺天然如何都回忆不起来他曾是小甲这件事,所以今天这个“熟人游戏”,可能是满足温凉这段回忆的唯一机会。 相爱了就失忆。 温凉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只有贺天然在游戏里承认这段关系与设定,满足她一次,证明她所说的话都是发生过的,那么……姑娘可能就真的可以放下了。 毕竟,相爱了,就失忆了嘛…… 此刻,贺天然似乎也需要一点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于是他饮下了象征拒绝关系的酒,嘴里却说出承认的话来: “我……承认,我们有过这种关系,也玩过这种……游戏。” 现场没有人去在乎他饮酒的那个细节,就连温凉听了他的话,心下都为之惊骇他这次竟真能答应。 一时间火锅包间里,朋友们的惊喜与询问之声四起。 贺天然确实是一个遵守游戏规则的男人,他似乎真的进入到了温凉所说的那段回忆关系里,面对众人随之而来的关系质疑,他也用这一年来两人所经历过的事迹来证明着这段关系的真实性。 “虽然我忘记了我们曾经相爱的这件事,但在我的记忆里,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个拍广告的片场,我那时正好偷闲在树荫底下乘凉,忽然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扭头就看到一个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俏生生站在我身后…… 那天的阳光很好,她的双眸正巧被树叶下的光斑照耀着,眼波里荡漾的流光,那嘴角上衔着的笑容,仿佛能让一切都坠入到一种喜悦情绪里…… 那确实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但也确实让我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当然不是那种时隔多年见到高中同学久违感觉,而是……嘶,感觉多了一点……怎么形容呢……” 盛琪冬眉眼弯弯,恰逢其会般递上一个词儿: “多了一点‘心动’,对吧!” 虽然贺天然难为情,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笑道: “嘿……确实。” 众人发出一阵暧昧的哄笑,薛勇看戏一样的给在座几个男人散去了香烟,他知道贺天然最近戒了烟,就下意识将他忽略,而贺天然的讲述并没有就此停止,他缓缓继续道: “那次初见,她就说起我是那个陪她去过雪山的小甲,我当然不记得有过这段经历啊,但当我看见她讲述起这些事来时而一脸认真,时而笑靥如花的样子,我就觉得,即便她说的是假的,但我却能因此认识这么一个灿烂明媚的姑娘,这也不赖啊…… 后来,因为那次片场搭戏的缘故,我俩传出一次不大不小的绯闻,当时她黑料缠身,我并不能确定那些传闻的真实性,直到第二天她来我公司看素材,说是让她的朋友帮忙在拍摄的时候留了线索,还真发现了是她公司故意爆出的黑料,利用花边来炒作…… 说实在的,这种事在娱乐圈并不罕见,但阿凉当初为了自身名誉而做出的一番行动,却是我涉足娱乐圈以来第一次遇见。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我发现她是个特立独行且坚持自我的姑娘,我不去评价这种性格好坏,但那确实给我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对面的陆Alan静静听完,笑问道: “所以,去年阿凉要跟她公司解约的时候,你决定帮她?” 这件事,旁人知道得很少,他们纷纷看向温凉,特别是作为她闺蜜的盛琪冬,眼神里满是幽怨,只因这件事,她从未跟他们几个朋友提起。 对于这个问题贺天然沉默了一会,坦诚道: “正确的来说,是那次在Alan哥你的酒吧里,我才下定了决心去帮她。 其实……也算不上帮吧,因为这个决定融合许多因素。 但不管如何,那次在Alan哥你的酒吧里,我看见了一个天生就应该站在舞台上,出现在镜头前的温凉,作为一个观众,我着迷于她的那种与生俱来的魅力,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曾跟我有着同样的感受,也曾感叹于舞台之小,明珠蒙尘,容不下她的那份光彩与张扬,所以,我决心去做一笔投资,而现在的事实证明,我做了个正确的选择。” 说罢,贺天然主动抬起酒杯,在众人的一阵欢呼相饮后,酒桌的气氛来到了最高潮。 温凉慢饮了半杯酒,双手捧着酒杯,双眼注视着杯底,嘴里轻声回忆道: “我还记得那时你说……在你身边我只能从配角开始……” 贺天然朝她撇去一缕视线,然后笑了笑,他望着饭桌上几个男人吞云吐雾地模样,不知怎地,已然戒烟的他鬼使神差拿起身边薛勇放在桌上的烟盒取出一支放进嘴里,然后拇指随手顶开煤油打火机的翻盖。 一簇火苗在他眼前升腾起来,烟头瞬息被点燃发出“嘶嘶”的声响,一缕烟雾从他口鼻徐徐冒出。 他放下火机,双指夹着香烟,微微垂头再次看向温凉,弥漫着烟雾的半空中,他们的目光恰好碰撞在一起。 “我也记得那时你说……你在哪儿都是主角啊。” “那贺导你为阿凉做了这么多,又是投资她公司,又是给她拍戏,你喜欢她吗?” 一旁的盛琪冬迫不及待地揭开了两人最后的那层朦胧,他们本是对视的目光,也相继撤去。 这应该是今晚这群人最想知道的事,可这件事的答案,两位当事人,却已经反复说开了好几次…… 那么今晚…… 这个答案,会不会因为在目前这个游戏的环境下,发生些许改变呢? 贺天然手指捏住香烟,他垂头凝望了一会正在燃烧的烟头,正在缓慢减少的烟草宛若是他在真正面对这段感情后,某种状态所剩下的倒计时…… 男人抬起头,环视了一圈众人的面孔,最后,他的视线重新停留在了那个初次见面,就能让自己为之“心动”的姑娘脸上…… “喜欢啊,当然是喜欢的啊……” 在女孩微微颤抖与惊愕的眼眸中,贺天然吐露出这么一句确定的字眼,而且他似乎还嫌这么一句话,不能完整去表达自己的心意,他抿了抿有点干涸的嘴唇,接着道: “她有好多个让我喜欢上的瞬间,可能是她在酒吧唱着‘唯独有这点英勇’的时候;可能是那次公司晚宴,我们一起共舞,印证着那句‘探戈之内无错步,不像人生’的经典台词;可能当我们从天空之上坠落,她还能高声询问我,那一刻她在我眼中,是何等色彩的时候…… 我从来都没遇见过像她那么勇敢的姑娘,所以你们问我喜不喜欢她,还不如直接问我,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在高朋满座中,此刻的贺天然将一直以来隐晦的爱意说到了最尽兴…… 可温凉只看向他眼底,姑娘只感觉,四周很静…… “咚咚——咚咚——咚咚——” 这种安静,让她听见了朋友们之间爆发出来的欢呼声;听见了火锅里汤水的翻滚声;男人手腕上佩戴的手表,秒针转动的“滴滴”声;听见了……自己那悸动不已的心跳声。 这是一个……她多么梦寐以求的场景啊。 可偏偏,它来的又是那么地真实,比起那些偶然在眼前闪现的朦胧幻觉,要真实一百倍,一千倍…… 这种感觉,真实到就连眼前的贺天然,都会转过头来,微笑着问自己: “那你呢,阿凉?你会……喜欢我吗?” 温凉嘴唇嗫嚅着,下意识想要给出一个重复过许多次的肯定回答。 然而,将她从这份难以言喻的幸福感里拉出来的,是来自盛琪冬的一句担心: “可你们要是相爱的话,是不是代表又有一个人要遗忘啊?” “……” “……” 原本欢乐的氛围,一下被这句有点破坏气氛的话给熄灭,刚才温凉的信誓旦旦,还一再确认贺天然是否遵守游戏规则的发言还萦绕在脑海之中,这让本想推波助澜的大家,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黎望拉了盛琪冬一把,故意加重了语气,说道: “那是个游戏设定而已,是游戏!” 自知说错话了的盛琪冬也赶紧装着糊涂,应承着说: “对对对,游戏是假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贺导他感情是真的呀~!” 闺蜜说得没错,游戏是假的,感情才是真的。 但是如今温凉很明白,只有在这么虚假的情境里,她才能让贺天然如此对自己袒露出真心…… 而这场游戏的代价,正如她之前所言,一旦相爱,便会遗忘。 贺天然望着眼前这个沉默不语,其实一直困在那条通往雪山道路上的姑娘,他以为,她会像上次那样红了眼眶,扬起手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可是他等来的,却是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姑娘确实扬起了手,但这一次不是巴掌,而是一个触及脸庞的温柔摩挲。 男人的耳边,听到这么一句话: “贺天然,你能说喜欢我,我真的很高兴,我已经被困在了山里一次,所以这次,我不想再被蒙在鼓里…… 如果过了今晚,我们就会遗忘,那么这次请换你将我记住…… 因为,现在的温凉,哪怕是让她说一千遍,一万遍,她也喜欢你。” 第507章 A Story of Fate(八) 贺天然与温凉对彼此的真情流露收获到了朋友们的一阵欢呼与祝福,只是碍于这个“熟人游戏”的存在,他们一时之间也分不清两人是真的就这么在一起,还是说这只是一个游戏的状态。 不过正如刚才黎望所言,游戏可以是假的,但此刻暴露出的感情是真的…… 应该……是这样……吧? 贺、温两人其中情意与私密,旁人自然不可得知,所以这场游戏在薛勇眼中,更像是贺天然的一次放纵,作为兄弟,他自然不会去跟曹艾青告密,但要让他在这种场面下继续添柴加火,显然就不够道德了,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他算功德圆满,当即是岔开话题,主持着局面道: “欸欸欸,刚才谁质疑了就把自个的酒喝一下啊,咱们继续‘熟人游戏’现在到我了……” 本还想打趣追问几句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家心照不宣地想要去撮合他们二人,如今目的达到,皆大欢喜,但感情的事,终究还是得靠他们自己,这时候确实需要给到他们一点“悄悄话”的时间。 酒局上的游戏继续,片刻后,欢笑与推杯换盏之声便络绎不绝地响了起。 这时的热闹之中,再没人去戏谑与探究的那段关系背后的真相,这让温凉一下是如梦初醒,只有身边的贺天然嘴含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我们……这就算是……在一起了吗?这就算是……恋爱了吗?” 温凉迷迷糊糊的,有些不敢置信。 男人赶紧赔笑,“对不起对不起,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但其实这种话,我以前也跟你说过的,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 “如果不讲道德,那你让我心动的瞬间就更多了。” “啊——” 贺天然手指摊在桌上翻弄着打火机,他耸了耸肩: “男人不犯贱很无聊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听见这种“流氓”言论,温凉的脸颊立时是肉眼可见地红成了一颗熟透的苹果,贺天然笑盈盈地将身体缩了回去,看着女孩忙不迭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灌下,然后又是朝他射来一道凶横的目光。 突然,贺天然见温凉眉头一挑,如此说了一句: “那现在我没有逼迫你什么吧,今天这个游戏都是你自愿的。” 说罢,贺天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个事儿,就见温凉将左腿往旁边的圆形石墩上那么一耷拉,完整地呈现出一截诱人的腿形,线条优美匀称的小腿,以及丰韵勾魂的大腿被丝袜所包裹,正好远方有车驶来,在车灯的映照下竟是闪耀出一阵光泽,然后逐渐黯淡,里面的肌肤纹理若隐若现。 “小勇哥,帮我招呼好各位,一定要帮我安排到位咯,今晚有什么消费都算我的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现在是你女朋友,你不摸我的腿,你想摸谁的腿?” 贺天然先是哑然一笑,心想刚才你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抛开道德回归本真,我也是个很普通的男人,哪怕有了女朋友,见着了别的美女,还是管不了自己一些下流且龌龊的念头,而且我想告诉你的是,谁他么想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路人甲’啊,现在站你眼前这个,才是真实的贺天然,哥们该犯贱的时候犯贱,该正经的时候正经,你要是一直把我看作是你记忆中的谁谁谁,要是在某个未来你对不上号了,你会很失望的。” “这不一定,要看你怎么说了。” 温凉出了个洋相,一下是沦为朋友之间的笑柄,她气鼓鼓道: “那……那你倒是……想做什么你说啊,刚才在一边就看着我出丑是吧?” “这都什么歪理啊,滚!” 贺天然看着她的模样,失笑一声,“那你想搞得多复杂?” 温凉依言闭上了眼,在吸了一口长气后,她睁开眼缓缓问: 他嘱咐道: 哪个姑娘见到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都会生气,温凉就更不用说了,只见她作势欲打,怒道: “平时就……压压马路逛逛街、看看电影说些有的没的,再不然就像现在一样,晚上跟朋友们聚聚餐,唱唱K啊之类,哈哈哈哈……不是凉姐,你这么急干嘛呀~”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而就当他要拉着温凉离开之际,薛勇忽然拉住了他衣角,拉起他桌上的残酒,喊道: “欸懂不懂礼貌啊,你早提前走先把酒喝完啊,来来来,头下来,我喂你。” “回来!” 贺天然一愣,眼睛朝他眨了眨,示意让他放心,自己有分寸。 “没有,加上小勇哥刚才灌我的那杯,我拢共就喝了两杯酒,不至于。” “那你又没醉,我怎么知道你刚才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 温凉被这个回答不知道是给气的呢,还是给逗的,反正笑了。 温凉嫌弃了一句,但嘴角却莫名拉出了一个美妙的弧度。 “我不质疑你的胆子了,但刚才那话里头什么意思啊贺天然?” “哟,贺导这是说了什么啊,瞧把咱们的女主角闹了个大红脸,要是我瞧慢一眼,还以为是喝酒闹得呢。” 随后,他骤然站了起来,一手将椅背上的夹克取下夹在小臂与腹前,一手拉起受宠失措的温凉,在一桌人惊讶的目光里,他礼貌笑道: “好,别弄了,都遮住了,没人看哎呀。” “快把腿收回去,这大街上的,太不成体统了。” 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贺天然扭过头来,笑道: “一起走走?” 他大义凛然道: “当然是实话了,本来就是趁着游戏的机会跟你说一些我平时不会对你说的事儿,你要是不信也没关系,但‘酒壮怂人胆’这话,你现在不会有所质疑了喔~” “贺天然!我踹死你!” “……嘁,假惺惺……” 温凉本是满腔的怒火听了这句话立时就消了一半,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回应这句话了,愣在原地骂也不是,打也不是…… 贺天然顿时无语,一阵后悔带这孙子过来。 温凉瞪了她一眼,显然这个闺蜜的提议并没有击中她的需求。 这个世界的她,还从未体验过。 “说说说,你别动手,我说我说,咳……” “得嘞,我走了啊。” 他一手牵着温凉,一手拿的衣服,手腾不过来就只得低下头,让薛勇灌了半杯酒,期间小勇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响在贺天然耳边嘀咕了一句: “别搞出事儿啊~” “不生气?” 对此,贺天然放下牵住温凉的手,夹克一抖,披在了身上,嘴里不由抱怨了一句: “明明市区里的火锅店那么多,你们怎么跑这么远来吃啊。” “是啊。” “哎哟……这……” “其实也没什么了……再不济去旅旅游,去桌游店玩玩剧本杀?不过温凉你本来就是演员,满世界到处跑,贺导还是导演,这些对你们来讲是不是太小儿科了些?” “这次先走,下次贺导请客啊。” “客气嘛?这不应该的吗?欸,不会是你跟曹艾青还没……” “你们情侣平时都怎么度过一天的呀?现在那些大学生谈恋爱又都在流行玩什么?” 诸如……你现在长腿上裹着的丝袜、偶尔伸展双臂时裸露出来的腰肢,以及那天初相见,我脱口而出的那句‘胸也不错’……” 温凉这才记起有过那么一茬,她干笑一声: “呵呵,你说我是魅魔是吧?那要是不道德呢?就像今天这样?” “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就好,现在你想怎么样我都配合,我们……才开始而已。” “那你……亲我一下呢。” 贺天然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出这个,只得收起玩笑的意思,一板一眼答道: “这……这人呐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懂得收敛自己的欲望,而不是臣服于欲望,就咱俩那天那情况,你扪心自问,要是真做了,是你更后悔还是我更后悔?我一大老爷们,我不能这么做,你知道吧。” 一旁的盛琪冬与朴老师的未婚妻虽然一直在跟众人玩着游戏,但注意力却从未在贺、温两人身上离开过,见到两人如此直球的甜蜜互动,嘴里纷纷是压低了声响,捂住嘴,脸上挂着羞涩的欢喜,往自己男人怀里靠去,仿佛刚才那个吻是亲的她们。 “全是真的。” 道理呢,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个时候温凉确实没了发火的动力,但姑娘嘴上还是攻击性拉满: “你……故意在我眼前犯贱是吧?” 温凉站在原地好整以暇,贺天然也停下了脚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绝代佳人,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像是被什么戳到了笑点,他扭过头去,嘿嘿窃笑不已。 她一拍贺天然的手,冲上前去几步,她的身上周身包裹灿烂的霓虹,蹬着马丁鞋步步走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我们不错你们这点时间。” 酒桌上的游戏猛一中断,薛勇狠狠挠了一下后脑的头发,身体完全靠在靠向椅背,一面想着温凉是真敢说,一面想着贺天然还真敢亲,这两人玩得还挺花,但这也不能说呀,于是他憋了半天,蹦出一句: “凉姐,你为什么要奖励他呀……”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习惯了,而且这里氛围好呗!” 贺天然一愣,这才想起今年过年时,姑娘曾从剧组朋友们的口中得知,自己喝醉了就不会撒谎的风闻。 姑娘从鼻子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鼻音。 “……嗯。” “滚!” 但见对方马上就要动手,贺天然恢复正常神色,清清嗓,一本正经道: 此话一吼,顿时让他们逃之夭夭。 温凉恢复了正常,柳眉一竖,对着薛勇呵斥了一句,随后不敢再去与贺天然对视,反而对着盛琪冬与朴老板的未婚妻急切地询问道: 温凉似乎是为了试探贺天然是否真的会配合她,她脱口而出: 贺天然一面走一面说,温凉在他身后跟着跟着,脸也愈发的红润起来。 “那我们现在是刚表白成功了的情侣,对吧。” “呵呵呵,是,你是个爷们,把我形容成欲望,然后说不臣服于欲望,可以,不愧是导演的,还知道台词要前后呼应。” “嗐……” 温凉戏谑道:“来,长且直,白且弹的大腿,摸一下啊,当是奖励你的。” “哎哟——!” 贺天然眼睛都快看得瞪出来了,他咽了一口口水,扭转着脖子,但眼睛却拼命往人家腿上瞟,嘴里艰难拒绝道: “这这这、这不太好……吧?” 在座的几位男士暧昧地一笑,就连两个女生对这番话也表现出了赞同。 说完,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道: “勇哥之前不是说了么,今晚这个游戏一直会……持续下去。” “啊?” 见她这么迫不及待的样子,盛琪冬笑意更盛,边笑边道: 温凉双手环抱,看着男人整理衣衫的背影。 贺天然揉了揉疼到发酸的屁股,走到姑娘近前,轻声细语地讨好道: “嗐,你现在知道了吧,我没你记忆中的那个‘小甲’那么好……” 贺天然抬起头,发现温凉的表情后继续道: 诚然,这三个字眼很粗俗、很直白、很逾矩,贺天然当然也有很多更漂亮的形容词去赞美温凉的好,但这三个字,才是他对温凉一直想说,却碍于文明礼节与自身修养从未说出口的一个准确描述。 这男人耍起流氓来真的不要脸,什么字眼都敢“噗噗”地从嘴里往外冒,而且奇怪的温凉也没打断,这算是赞美吗?不太像,再听听…… 贺天然口中那“很会做”三个字,就没别的含义,他想表达的,就是字面意义上那种令人脸红心跳,想入非非的意思。 “没错。” “我说了你今晚听过之后就当忘了啊。” 温凉脑中一阵思索,但一无所获,索性问道: “有吗?你当时怎么说的?” “刚才你说的那些喜欢上我的瞬间,都是真的吗?” 所以当朋友们大笑时,她毫不在乎面子地催促道: 你瞧,你的外表性感又明艳,为人张扬且野性,就你这么一个妖精,我都不敢多想要是自己躺成一个一百八十度,你九十度地坐,当我俩搭成一架只有一二象限的坐标系时,会是一件多么美妙愉悦的事……” “不好意思,我想我跟温凉现在可能需要一点私人时间,先失陪了,各位莫要介意啊。” 贺天然嬉皮笑脸,温凉眼神四处闪躲了一会,终是忍不住从嘴里“嗤”地笑了一声,然后瞬间绷住,没有什么底气,但还是保持严肃地问道: “那……那你那么想……嗯……那你上次在我家……你跑什么呀?” 当他转头看去时,身后的温凉已经是双手握拳,城市的霓虹染红了她的双颊,一脸的忿怒夹带了几分羞赧,她生硬地对贺天然喊道: “贺天然,你有病啊?!你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呀!” 这里面绝对没有任何贬低与暗示的成份,作为一个身体健全的男人,贺天然只是借着酒精与游戏的机会,直视了一次自己的欲望罢了。 众人闻言为之骚动,一时嚷声大作: “不介意不介意,贺导凉姐你们先忙。” 温凉当然知道这是在指他刚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顿时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听贺天然继续道: 就当天然哥越说越离谱之时,忽然他耳后生风,屁股霎时的感到一股疼痛,然后整个人是是控制不住地往前趔趄了好几米远才堪堪停下,庆幸着没有跌倒。 “不生气。” 再次辞别了众人,贺天然牵着温凉走出了火锅店。 对方的这个动作,让温凉一下子醒悟了过来,默不作声。 朴老板的未婚妻认真地给出建议,但又怕说错了话,因为在她看来,就以前温凉饰演的那些角色而言,好像都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捉襟见肘才对…… 汽车与行人在他们身边匆匆接近又离开,两人就这样沿着人行道缓缓走着,先是沉默,然后有一搭没一搭找着话题。 这番话说下来,这次轮到温凉上下打量仔仔细细打量贺天然了。 往常的她,当然知道要怎么去追求一个人,坦率表露自己的心意从不胆怯,可有情之人在一起后该怎么做呢? 贺天然止着笑意的嘴绷成了一条线,他想了想,凑过身去,在温凉耳边轻声耳语道: “为什么你明明长着一副‘很会做’的样子,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反而露了怯?这种反差还真是可爱啊……别生气,这是来自我的真心赞美,如果你觉得唐突了,我道歉。” 贺天然的目光一一与大家对视后,最后落在了好兄弟薛勇身上。 温凉礼貌中不是尴尬地对那个姑娘笑了笑,忽然听见身边“吭”地一声笑,她立马扭过头去狠狠瞪着贺天然,忿忿道: “笑什么笑!这么好笑吗?!难道你……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没什么,就是我跟她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她与其火急火燎地问旁人接下来要怎么做,还不如直接来问问我,因为这种行动情侣之间自己达成就好,毕竟有些事也不需要第三人知晓。” “如果我们不谈道德,只讲人性的话,你给我心动的瞬间那可不要太多,因为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光只是依靠某些事件所连接,更多的,还有我们本身所流露出的一些迷人细节。 贺天然的这个回答,让温凉颇为意外,她放慢了脚步,顿了一会,嘴里追问: 在亲吻的过程中,温凉全程睁大了双眼,震惊到不可置信,她本来只是想试一下贺天然会做到何种地步的…… 尽管温凉光看外表,就像极了那种不乏社交活动的派对女孩,但她此刻的惊慌失措,无疑是暴露出了她那恋爱经验几乎为零的事实。 一听到自己正牌女友的名字,贺天然心里顿时是“叮——!”地一声,仿佛是受到了自己良心的谴责一般,他从人家腿上拔出了自己的视线,一瞬间就进入到了一种圣人境界。 “冬冬你说啊,别光笑啊,认真的呢!” “那你……说说看怎么个不道德?” 几个路人从两人身边走过,刚要驻足,温凉凶横眼神一甩: “看什么看!没事凑什么热闹!滚!” 贺天然笑道: “就过年那天晚上,我也醉了,我记得我含蓄地表达过,你对我而言就是一种欲望的具现化,但当然了,那时我所描述的内容,统统是经过了后天道德的修饰,才可以宣之于口的。” “这些细节太多了,多到有时候我见着你啊,为了表现文明得体,只好躬着腰。 “你笑什么,你说呀!” 这离他们母校不远的一家火锅店,不远处的宇宙街灯火辉煌,贺天然抬腕看了看表,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恰好是大学生夜生活的高潮节点,火锅店门口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 众人一愣,随后便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嗤笑。 “嗐,你看吧,所以说有时候男人犯贱也不是男人一个人的错……” 陆Alan见着了两人刚才的举动,趁机打趣道。 “……” “这才是男朋友该做的事情,好吧。” 温凉知道是自己提到了曹艾青,让贺天然当即醒悟,正想着再激一激他,就见对方走到自己身边,伸出手帮忙理了一下自己裙子。 “没问题啊。” “那行,那今天我大发慈悲,满足一次你的欲望。” “你……醉没啊?” “啊……做了情侣就、就就就能这么客气吗?” 贺天然点点头: 谁知这句话刚一出口,以往那个从不肯与温凉有过多亲密举动的男人,此刻没有丝毫犹豫,他探头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嘴唇轻轻地在姑娘的脸颊上一印…… “去去去,别回来了,好好聊。” 姑娘突然一个旋身,对着贺天然笑道: “对啦,我知道我们接下来的约会要做些什么了。” 望着她爽朗里又带着几分促狭的微笑,贺天然觉得此时此刻的温凉,是那么地光芒万丈。 一如…… 贺天然那些在脑海之中恍惚掠过,觉得熟悉又陌生的从前。 第508章 A Story of Fate(九) “看来出来走走还是很有用的嘛,所以我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我的建议是最好……避免一些人多热闹的场所,毕竟人多眼杂,指不定明天热搜上又有咱俩。” 贺天然双手插兜跟在温凉身后,虽然从火锅店出来后他没发现什么粉丝与跟拍的路人,但以现在温凉与自己的知名度,走在大街上被人发现认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就刚才姑娘招摇的那番举动,没引起旁人过多注目属于是幸运的。 可有一说一,明星出街特别是在港城这样的大城市,如果没有什么长枪短炮的镜头怼着,或者是三五成群的保镳围着,但凡有意识避着些,想要引起非粉丝路人的注意还真不算是一件容易的事。 毕竟谁能想到,刚才自己擦肩而过的路人,会是一个时下炙手可热的新晋小花旦呢? 温凉突然减慢了步速,与贺天然并肩而行,问道: “你跟曹艾青在港城约会时,记忆最深刻的地方在哪?” 贺天然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皱起眉: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今晚的时间都归我吗?” 男人沉默了片刻,女人见他不说话,只得无奈笑道: “你放心,我也是一个遵守游戏规则的人,自从上次曹艾青到上海见了我以及后来你从我家离开之后,我就明白我对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知之甚少,如今我已不再把她当成我的假想敌,我不是输不起的人,我只是不想在这场爱情里输得不明不白。” 贺天然听完叹了一口气,思索了一番后问道: “你知不知道朝霞路?” “知道,海边嘛,每当元旦的时候,港城年轻人就喜欢去那儿等到零点放气球,放烟花,然后在沙滩上守夜等太阳。” “你去过?” 温凉苦笑着摇摇头: “说起来我家搬到港城也快将近十年了,海边我倒是去过好多次,但还真没跨年的时候去守过夜。”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不想去的时候嫌人多,回来车都打不到,离家又远,干脆就不去了;想去的时候呢又没时间,朋友也没在身边,所以也没去成,而且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就好比我也时常飞京城去参加活动拍戏什么的,但至今也没去过爬过长城啊……” 温凉说完,追问了一句: “所以说,你跟曹艾青定情的地方是在朝霞路的海边?” 贺天然点点头: “从高三开始到艾青出国留学之前,每年元旦我都会跟她约上各自的朋友,一起去那边跨年。” “……” 温凉双眼目视着道路前方,用着一种无所谓的语气,低声道: “嗯——每年的第一天你们都会在一起,这还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呢。” 随后,她停住脚步,站在街边抬起手,远方一辆出租正要经过,见到有人的招呼,便减速朝两人驶来。 站在温凉身后的贺天然惊问道: “你现在要过去?” 温凉扭过头: “你跟曹艾青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天,而我跟你,或许……就只有这么一天,我当然要去,如果……” 出租车在两人跟前停下,温凉欲言又止,上前一步拉开车门,追问道: “如果什么?” 温凉坐进了车里,对仍旧站在车外的贺天然确认道: “到了地方再说吧,你今天会跟我一起去的吧?” …… …… “能拍吗?” “能拍。” 远离了城市喧嚣的夜晚,万籁俱寂的海边将一切声响与心声都随之放大,明月高悬,平静的海面被夜风吹起了千万个粼粼皱纹,它们泛着深邃幽兰的波光,纤尘不染,温柔地涌上海岸后退而复返,发出“沙——沙——”的呢喃。 贺天然举起的手机画面里,是一片幽蓝的海岸与被夜风吹散了发丝的动人女孩。 在如此弱光的环境下,手机的感光元件自然比不上专业的拍摄设备来的更能还原眼前的场景,而在调高了ISO的情况下,手机所能定格下的画面更是充满了噪点与涂抹感,整体画面锐度下降,细节也糊成了一团。 但偏偏在这样的一个设备环境里,贺天然却通过软件设置与构图,找到了一种类似于电影胶片的颗粒风格。 随着他按下快门的瞬间,手机闪光灯突然一闪,在进行了瞬间曝光后,他定格下了这一秒。 这是一张半身照,人像占据了照片的绝大部分,在闪光灯的照耀与月色的衬托下,温凉的皮肤显得格外的白,她的头略微的歪着,双眼直视着镜头,她的发丝随风扬起,遮盖住了她的些许眉眼与面颊,呈现出了一种凌乱的美感。 然而晚风的打扰,似乎并没有吹散掉她那双明亮眼眸中所以蕴藏的执拗缱绻,反而是在这番发丝飘忽的影绰间,更显情深。 贺天然将手机拿在手里看了一眼,然后交还给温凉。 拍照是两人抵达海边后温凉的提议,贺天然作为一个导演,自出道以来一直为网友所称道的优点之一,就是很会在镜头之中发掘出演员与往常影片中不一样美。 这种美大多并不出自人物的高矮胖瘦,服饰妆造,而是贺天然单纯善于捕捉到一种发乎于情绪的美好瞬间。 这是贺天然与生俱来的天赋,在片场时可能需要引导演员进入到他想要的状态里,但此刻面对温凉,却不需要这个步骤。 因为他们,就正处在这么一个情绪当中。 “你说,以后你跟曹艾青来这边守夜的时候,会想起今晚你给我拍的这张照片吗?” 温凉看着手机里的自己,故意问着,而贺天然的回答非常直接: “不会。” “为什么?” 姑娘生气反问,贺天然很是无奈,他侧头看向月色下的海,回答说: “我这么说吧,就像你一直念叨着的雪山,那么艾青之于我的象征意义,就是这片大海,所以提起山我能想到你,说起海我就只会想到她。” “哎哟,还真是个浪漫的比喻。” 温凉双手背后,与贺天然并肩而立。 在无垠的海岸线面前,两人都变得无比渺小,似乎下一秒,便要被海浪所侵吞。 贺天然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香烟点燃,这时他离开时,从薛勇那里顺手拿来的,他不清楚为什么最近接近温凉时,烟瘾都特别大,或许是心绪波动的作祟,与这个女人相处时,他总是需要一点尼古丁来维持自己的平静。 在抽了一口烟后,贺天然淡淡道: “很失望吧?” 温凉低头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想着做一些以后我跟艾青来这里时,就会想起你的事情,但这对我来说是适得其反的,这只会在此刻让我跟你在一起时,更加想起她,你们都是两个很好的姑娘,但在我心里,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没有谁可以去取代谁,我选择了她,不是代表你不好,我只是……” 男人的嗓音随着海浪的翻涌平静起伏,说到这里,温凉缓缓转过头,两人四目相接。 “我只是……更偏袒她而已。” 男人说出了心底里的那个回答,可这个答案,对温凉来说,并不意外。 姑娘双手环着腿,头埋进膝盖里,只露出那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 片刻后,她轻声道: “人的心都是偏的,对吧?有道德的自私,还真是残忍呢……” 有道德,是说贺天然愿意明确地告诉她这些;而自私,是指他对曹艾青的毫无遮掩的偏袒。 事已至此,两人听着海声,俱是无语沉吟。 片刻,温凉再次侧目看向贺天然,男人的烟草已是燃烧过半,神色间满是忧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女人撤回视线,劝道: “听桃子姐说,你不是戒烟了吗?为什么见到我又要抽烟呢?这让我感觉你见到我后,都是不开心的。” 贺天然一愣,“你是这么认为的?” 温凉缓缓点点头。 “没有不开心……”男人先说出感受,然后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措辞,徐徐道: “抽烟有两种说法,我赞成第二种,但我先说第一种,那是弗洛伊德的理论,他说抽烟这个东西跟天性,跟爱,跟亲吻有关,因为人从婴儿开始就保留着一种吮吸的天性,成年之后人其实还保留着这种需求,但因为得不到亲吻,所以才会吸烟。” “这倒蛮符合之前你对我那番抛去自我道德后的下流印象,所以你抽烟是在……压抑对我的想法?” 温凉一针见血。 贺天然笑了笑:“我说了,我赞成第二种。” “说说看呢。” “这第二种呢,是大导演伍迪艾伦提出的,他说其实我不喜欢抽烟的,但我实在是太迷恋自己抽烟时的姿势与风度了,太特么帅了,所以我抽烟。 你瞧,大导演都这么想,电影里就更是如此,看看梁朝伟、张国荣,就连王宝强抽个烟都能被写进电影学院的教材里,更遑论说我了,所以我赞成第二种!” “……” 在此刻两人情绪逐渐陷入低谷的时刻,温凉被贺天然这么突然的一个冷幽默给打得措手不及,最后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情绪激动地啐道: “呸!这跟抽烟有什么关系?还有,贺天然你别乱说!我们表演系教材里没这段!” “哈哈哈哈哈~” “哼……” 见到气氛好转,贺天然这才顺势缓和道: “对了嘛,这才是我俩应该有的相处方式。” 温凉失声道: “你没搞错吧贺天然!刚才我只是让你给我拍张照片,然后你拍完就神经兮兮地坐下来说我失望了没,抽支烟你就以为自己是犹豫王子了?你要是少点矫情,没准我还能好受些~!” 贺天然连连应声:“好好好好,我不矫情,现在我理智地帮你分析一下你现在的需求,你回答对或者不对就可以,行吧?” “行。” 贺天然嘴里叼着烟,干脆是不顾形象地全身躺在了沙滩上,他仰天思索了一会,片刻后他一手垫着头,一手夹住演,说道: “在来这里之前,你说了一个‘如果’,当时你话没说完,我猜测一下,你当时是想说,如果你在我跟艾青定情的地方,给我留下了一些难以磨灭的印象,会不会我就会永远记得你?” “……对。” 温凉没有否认,跟先前贺天然的那个回答一样,贺天然会记住每年都与曹艾青来到海边迎接新一年的日出,但却会忘记当初跟温凉的那段旅程,这是她的一个心结。 于是在这样一个难得满足的夜晚,温凉自然也想留下属于她与贺天然的难忘记忆。 然而,她低估了眼前这片寂静的海,之于贺天然在爱情上的意义。 “那好,那现在的核心诉求就很清晰了嘛,你无非就是想让我永远记住在海边跟你度过的这一晚,回归到具体上,就是我们要做些什么事,才能让我们印象深刻,最好是那种好多好多年以后,我一瘸一拐的走在海边,哪怕是我的手牵着艾青,身后跟着我的子女,肩上还扛着我孙子,我都会忍不住想起跟你度过的这一晚,你想达到的是这种效果,对吧?” 温凉被他描述的画面气得挑了挑眉,但嘴上不置可否,只是生硬道: “所以呢,你有什么想法吗?” “嘶……想想,想想,有点难,容我三思。” 贺天然似乎总有把一些抽象的情感需求具象化,然后解决掉的能力,而且最终旁人还挑不出什么错来。 嘴上的香烟已经烧到了烟屁股,他重新撑起身子,将烟头插进沙子里熄灭,本想随手扔掉,可又觉得这样做很没素质,正在苦恼之际,不远处恰好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他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个半截都埋在沙滩里的啤酒瓶,这边海滩商业化很严重,不远处就是热闹的朝霞路,附近还有一个游乐园,不光是跨年那天来的人多,平时这边也有很多人来搞海边烧烤,聚会什么的。 贺天然起身走了过去,捡起那个酒瓶,然后将烟头放了进去,但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他一下就有了灵感。 “欸!我想到了一件事儿,今天咱们要是一起做了,绝对能让我俩永生难忘,艾青在我旁边都不好使!” 贺天然快步走回温凉身边,大声呼喊着,看得出他是真的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兴奋。 被他的情绪感染,温凉也变得兴致勃勃,追问: “什么呀什么呀?” 只见贺天然将啤酒瓶轻轻往上一抛,瓶子在空中打了两个圈,重新回到了他手中,随后这厮竟把酒瓶朝姑娘一递,咧着个大嘴,掷地有声道出三个大字: “捡——垃——圾!” “……什……什么?” “捡垃圾啊!” 贺的那叫一个一脸正气。 这世间,有情之事千千万,情侣与互生情愫之人由于要诉诸亲密,更是创造出许多让闻者动心,听者动情,能够称之为“浪漫”的行为事迹来。 然而“捡垃圾”短短三个字,这种充满了道德修养与高尚情操的行为出现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中,别说温凉一时被惊得讲不出一句话来,就算放之整个爱情界,也是足够炸裂与震撼的行为! 或许,这种行为,已经远远超过了“爱情”与“浪漫”这一狭隘的范畴太多太多,到达了一种让人仰止的道德高度。 即便是在黑夜,温凉的脸也肉眼可见的由白转红,然后是由红转青,她听了贺天然的提议后就像是有一口气憋在胸脯来回起伏着,而好死不死,贺天然拿着酒瓶很是得意一般地在她眼前晃了晃,像是一个考了一百分的小朋友拿着试卷,期待着家长表扬和签字一般…… 当然了,最后他得到的不是什么表扬,而是一句连美女都憋不住的破口大骂: “贺——天——然——!!你他妈的有病吧!我难得有今天这么一个晚上,你让老娘陪着你一起捡垃圾!!!” 温凉当即是站起身来,气得顾不上什么形象就是一顿老拳打出,贺天然被打得边叫边跑,嘴上那是唉哟连天,连连求饶,但这些,似乎都不足发泄温凉的怒气与贺天然对于“捡垃圾”这件事的坚定。 两人边跑边打,他们的胡闹声叨扰了沉寂的海,扰乱了天上的星,就那么跑了五分钟,最终两人是停留在了海堤下的垃圾桶旁,气喘吁吁。 贺天然被打得缩着脑袋,将手里酒瓶扔进垃圾桶里,嘴里还死性不改的念叨着: “哎呀,可惜了呀,你想啊,我一个身价过亿的富二代,你是一个当红的新晋小花旦,大晚上我们一起相约在海边捡垃圾,就这画面,就这道德觉悟,无论多老道的狗仔看了都要流眼泪,回去后新闻通稿都不知道要怎么写,啧啧啧……作为当事人,咱们不得记一辈子?可惜了可惜了。” 温凉双手叉腰,她呼吸急促,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她的一双凤目熠熠生辉,瞧着灼人,贺天然不敢与之对视,正要灰头土脸地离开,就见温凉突然一抬手,厉声道: “等会!道德高尚是吧?终生难忘是吧?行!我成全你,来,这个口袋装得多!” 说罢,温凉直接摘下挂在垃圾桶里的一次性塑料口袋,开玩笑,海边的垃圾桶都是足有半人高的,垃圾袋的容量也是如此,质量又好,装个百来斤完全不是问题,但真要装满,要装什么时候去啊? 温凉嘴里发狠,振振有词道: “今天晚上我就盯着你!你负责捡,我负责看!截止到天亮,你要是少装一件,我就打你一拳!这么喜欢捡垃圾,我就让你一次性捡个够!” 当贺天然看着温凉抽出垃圾袋的那一刻,他木讷地站在原地,魂儿似乎都从嘴里飘了出来~ 第509章 A Story of Fate(十) 捡垃圾,肯定不是温凉在这一晚想要的。 不过看贺天然捡垃圾,确实是让这个宁静的夜晚,平添了一抹乐趣。 姑娘手里拿着两支手机,一支开着手电筒,一个开着视频录制,前面贺天然拖着个垃圾袋,沿着海岸线像是在赶海一样的找着垃圾,不过现代社会人们的素质渐高,十分钟走下来,塑料袋里依旧是空空荡荡,要是真按温凉的说的,那么等到天亮,他可能真的会被打死…… “哎呀,别拍了……” “拍一下怎么了?富二代大半夜闲着没事儿在海边捡垃圾啊,多有噱头的内容,这视频要是发到冲浪线上,你不得立马火出圈了?” “嗐……” 贺天然弯腰捡起一个瓶盖,他现在心里已经后悔了,这大晚上的搞这个,当真是一个既考验体力,又考验视力的活儿。 温凉两支手机对着他,闪光灯的光线让他眯上了眼睛,贺天然服软道: “别拍了别拍了,咱们歇会聊聊呗……” “呵呵~” 女人冷笑一声,得,这娘们还来劲了。 贺天然无可奈何,只得沿着海岸线继续走,温凉跟着他,忽然是没来由地喊了一句: “魏醒……” 男人猛地一愣,以为是朋友们找来了,他先是左右转头张望,但都这个点儿了,海滩边上除了他俩也没别人,他停下脚步,疑惑转头问道: “你刚才是叫了一声魏醒吗?叫错了?” 温凉的脸庞隐匿于闪光灯之后,贺天然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见她不说话了,这好不容易能开启一个话题让自己休息一会,他哪能放过,笑着继续道: “这还挺难得的哈,这次不叫我小甲了,改叫魏醒了。” “贺天然……” “嗯?” “你还记得……我们曾在一起出现过的那种……似曾相识的幻觉吗?” 温凉的嗓音敲冰戛玉,这使得贺天然一下就回想起那日共舞时的离奇经历以及后来在两人公司对戏,自己说着要抛弃她时,心里那股仿若旧日重现的悲伤情绪。 可那种感情实在是太过虚幻玄乎了,两人最终没能找到什么合理的解释,只得感叹一句人生奇妙后不了了之。 “记得啊,怎么了?” “你说……那像不像我们曾经爱情的重演?” 贺天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在这种情景之下,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了,类似的话,温凉之前也说过,只是她当时用的词是——前世今生。 “啊……这……怎么说呢,我们都没在一起过,包括你对我……或者说你对小甲的那段记忆,即便是在那段我不记得了的旅程中我们都没有在一起过,又何来什么爱情的重演呢,对吧?” 思绪踌蹰之间,贺天然断断续续地给出了自己的这个结论,他想表明自己的立场的同时,又不想把这个结果说得太残忍。 可现在的温凉好像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是又换了一种说法,再次问道: “那么,这可不可以说成是一种……爱情的征兆?就好像每当我出现这种幻觉的时候……似乎就……更喜欢了你一点。” “温凉,今天你是怎么了?忽然会提起这个,这个问题咱们不是讨论好几次了吗?” 贺天然挤出了一个强颜欢笑的笑容,而女人说出的下一句话,让他的笑容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我以为自己只会对你产生这种‘爱情’的错觉,但今天我发现你好像不是唯一了,贺天然……” 不是唯一了…… 这句话,让男人足足沉默了两秒,联想到之前的那声错叫,他沉声问道: “是……魏醒吗?” “……对,事情发生在今天……” “可以了。” 贺天然语气有些生硬地打断了温凉的讲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下想到眼前这个女人要讲述她或许会爱上别人这件事,贺天然突然就有了一种……张惶之感,像是没有准备好,就突然有人伸出一张大手抓住他的心脏,狠狠一攥。 嫉妒、嗔怒、吃味种种感觉兼而有之,当这些情绪涌上心头之后,又统统化成了一种莫大的失落…… 可失落,并不意味着失望。 反而,当贺天然放下了自己的感受,站在温凉的立场,他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最后,他面露几分苦涩,笑道: “如果我说,公司基于业务考虑,不让你谈恋爱,你会不会觉得我双标?” 手机镜头后的温凉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贺天然再一次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点燃,然后自问自答如同自嘲一样地纵容着她道: “算啦,这种事情上你要是真能听公司的安排,你就不是温凉了,我对魏醒了解的并不多,更不清楚你们在大学组建乐队时期的那段过往,但我今天能看得出来,他们都是一群很好的朋友,魏醒虽然为人性格上很冲,但唯独对你很有耐心,所以对你来说,他也算是一个……良人吧。” “你知道他对我的心思?” 温凉随即问着,贺天然耸了耸肩: “你录歌那天我就发现了,你录完的时候他不是想请咱俩吃饭的嘛,我能察觉得出来他对你的好感,这跟Alan哥对你的感情不一样,而且你们年龄也相仿,说来也正常,要是换成我,大家组个乐队相处又都是单身,偏偏还遇到的是你这种姑娘,想不产生点好感都难吧……” “所以……你不反对?” 贺天然被问笑了,回答道: “这是你的感情,你可以自己决定,如果实在下定不了心意的话……可以去一趟诠灵寺啊。” 温凉一愕,“我去那儿干嘛?” “你不知道吗?那边观音殿求姻缘很灵的,你去求个签,让僧人给你解解惑,没准你的感情就柳暗花明了呢。” 贺天然口中说着一些顾左右而言他的俏皮话,然后像是突然失去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他迈步向前不再停留在原地,他的手指夹着香烟,口鼻里喷出一道烟雾,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搜寻着地上的垃圾。 温凉望着他的背影定在原地,就那么痴痴地看了一会,然后用力叫道: “我不明白!” 男人没有扭头,也没有停止行走,背对着温凉,懒声回应: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不明白,在禁欲的寺庙里求姻缘,向逃避世俗的和尚问人生的出路,这究竟有什么意义可言?!他们知道些什么就能靠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签卦来评判的我的人生,我的命运,我的爱情呢?他们凭什么呀?!我又凭什么偏要去按照他们的话去做呢?!” 贺天然也是恼怒起来,同样是大声吼道: “那你可以不去啊!我只是给你建议,又没帮你做决定!” “可我问的是你——!” “你问我做什么,你自己的感情,我能帮你决定什么?!” “贺天然!你难道就不怕我喜欢上别人吗——!我是在问你,你不反对吗?你就眼睁睁看着吗?!!!” “……” “……” 两道人影隔着一段距离静静伫立在沙滩上,两人的争吵声彻底地打破了海边的平静,哪怕是翻涌不息的海浪声,都没有冲刷掉那一声声质问的回响余音。 一道道暗潮涌来打湿了两人的脚踝,复而退还后一而再,再而三…… 温凉双手垂下,缓缓走上前,贺天然注视着她朝自己走来,而距离两人只有两米远的时候,男人他的眉宇中充满了哀愁与挣扎,但终是开了口。 “我以为上次在你家里,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一句提醒像是在两人之间竖立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姑娘的身躯一震,蓦然停住了脚步…… “那贺天然,现在你再亲口拒绝我一次,你说……你从来没爱过我,你可以亲眼看着我喜欢上别人,心里不会有一丝波澜……只要你现在说了,我温凉立马就走,今后你想好死不相往来也罢,继续做朋友也罢,我都可以随你心意,绝不会继续纠缠你了。” 温凉的话语幽怨又决绝,她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像是回光返照后的最后一缕光亮,如果贺天然的答案仍旧不变,那么不用再去怀疑……他们的故事,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贺天然的内心挣扎万端,此刻,他只要说出一个回答,就能解决掉一切痛苦。 可是…… 真正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呢? 若只是单纯直面自己的内心,男人大可学着先前那番放浪的做派,然而,这一定对不起姑娘的这一番深情,也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 事已至此,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是“是”与“否”那么简单就能处理,但此刻,贺天然就是需要一个很直接的回答来证明给温凉看看,他所面临的这种处境。 于是,贺天然吐出最后一口烟,他灭掉烟头,忽然是问了一句: “温凉……你会喜欢垃圾吗?” “……什么?贺天然,我没在跟你闹,我是问你认真的!你到底……” “垃圾本来就应该被丢掉的,对吗?” 不等温凉说完,贺天然下一秒便张开手里的巨大垃圾袋,抬腿跨了进去,然后他又将另一条腿迈了进去,在温凉瞠目结舌之下,男人整个人竟是站在垃圾袋里…… “温凉,我说过我喜欢你,这句话并没有作假,你问我反不反对你喜欢上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内心的第一个感受是我很难受,我又舍不得你,又和你不能在一起,一面想着让你继续向前,一面又惶恐于你彻底放下…… 我心里有你,温凉。 这句话一定是你想要的。 可是你知道吗,这些话,我只能跟这些垃圾站在一起,才能光明正大的跟你说,因为当我说出这些事实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个人渣…… 我有我喜欢的人,而我竟然也有对她三心二意的一天…… 温凉,你一直以来都是逼我做出选择的那一个,那么现在不妨换你做一个选择,现在站在垃圾堆里,思想肮脏,但对你坦白心意的贺天然,跟外面那个光鲜亮丽,身份不菲,正直自信贺天然,哪一个的爱,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第510章 A Story of Fate(十一) 能让贺天然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站在垃圾袋里倾吐心意的人,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温凉一个了。 而正是这种直观无比的离奇方式,才让温凉直至此时,才清晰无比的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爱,真的可以称之为一种……负担。 是的,这就是一种负担。 温凉的爱很炽热,甚至炽热到了一种灼人的地步。 虽然姑娘自打对贺天然表达心意后,口头上说着我可以给你时间云云,但两人的每一次相处,温凉都在下意识逼迫着贺天然做出妥协,要么让她更进一步,要么就促使其作出一个选择,虽然有时候情况不会那么激烈,但她给人带来的那种压迫感,一直都在。 有人会去认可这种完全只凭“我喜欢”,“我爱你”就可以了的张扬爱意,因为这毫无疑问是纯粹的,但现在的贺天然已经不再是高中时那个缺爱的少年了,现在的他,可以洞见这份浓烈,甚至是稍显极端的爱意下面,所存在的弊端…… 温凉太自我了,自我到她都没有意识到,她爱人的方式,也会成为一种伤害…… 如果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会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实,尽管温凉一直强调着自己是爱而不得,但其实她才是那个任性妄为,恃宠而娇,被贺天然偏袒的那一个。 想一想,那是贺天然啊,一个将她拉出泥沼,重新将她的星途点亮,公司里是她的上级,剧组里是她的导演,在人生路上无疑是她的伯乐与贵人的这么一个大老爷们,被她逼得只能钻进垃圾袋里,自喻是个人渣后才能讲实话…… 即便是男人心里对她有爱,可这样的姿态,也已经算是很低了吧? 而这下子,温凉算是看明白了,对于贺天然给出的选择,她心里…… 也是真的犹豫了。 她喜欢的那个贺天然当然是个自信昂扬,幽默明亮的人,因为不管是在现有记忆的何种时期,她所遇到的贺天然都是如此…… 以至于她那么在乎旅行中拉着她奔赴雪山的小甲,一直都挂在嘴边,但却从未想过如果自己在高中时期将目光分出一点,投诸到一个不起眼的宅男身上,那么这个故事会不会有所不同…… 于是,当现在贺天然站在垃圾袋里,问温凉到底喜欢怎样的一个自己时,姑娘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如果我爱你,需要背负上不道德的骂名,需要打破自己的底线,需要违背责任与忠诚,就如同套上了一个垃圾袋的人…… 那么你还会爱我吗? 这又是你想拥有的爱吗? 曾几何时,他们两个人都经历过这样的境遇,但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命运重新洗牌,所谓双手捂住耳朵,双眼直视着彼此的前提,是他们都目睹过对方一路走来的不易,见证过对方的高峰,也一起相互陪伴,度过了人生的低谷。 从犯错、悔改、然后不惜万死轮回,才从泥泞里开出了花,他们的任何形象,都尽收于彼此的眼底,所以,才有了那一句—— 「我喜欢全部的你。」 然而这句话,对于现在这个只见过贺天然光明一相的温凉而言,她意识不到,也没有资格说出口…… 不过好在,姑娘也终于在这一刻,开始认真反思了起来…… 站在垃圾堆里的贺天然,自己还会喜欢吗? 温凉的答案是,会的。 因为自己喜欢他,身份反而是最不重要的,经历才是。 那么,这是自己想拥有的爱吗? 显然这个问题,才是两人如今矛盾的所在。 我喜欢这个男人,希望他能够袒露心扉承认爱自己,想要他把所有的好都给自己,可这会毁掉他的生活,会令他变得不像他,会让他往后余生都会受到来自良心的谴责…… 这种苦果,不应该是一段美好的爱情所带来。 茫茫人海,每时每刻都有一对陌生人在见到对方第一眼时便相爱,但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懂得要如何相爱。 贺天然在处理对温凉感情的这件事上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在姑娘这种富有压迫感的炽热感情下,他给足对方尊严,那些该满足的条件,该果断的态度,该袒露的实话一样都没有少。 他不应该是那个套着垃圾袋,被人戳着脊梁骨说这人是个纨绔、是个渣男的腌臜货色,起码作为一个男人来讲,贺天然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但若是指出他对待这段感情时暴露的缺陷,那么就能用一句话概括—— 他太过诚实,但又不够残忍。 如果不诚实,那么贺天然有太多玩弄感情的机会,哪怕最后事发败落,想来温凉也不会有太多悲伤。 如果贺天然足够残忍,他大可在刚才的高朋满座之间当众拒绝温凉的爱意,彻底使其颜面扫地,而不是陪着她玩什么熟人游戏。 但就是这样的缺点,恰恰放纵了温凉性格中的那股刚烈执着,以至于贺天然的这种不残忍,成为了对他自己的残忍,促使他现在只得钻进垃圾袋里,才让温凉真正正视到两人问题的所在。 涌上岸的波浪在脚下破碎,留下了一地水渣泡沫又向后滑去,这是自然的印迹;而贺天然给温凉带来的那次雪山之旅,让姑娘至今都难以忘怀,那是记忆的印迹;那么在这一年的相处中,温凉又给贺天然带来了什么呢? 仔细一想,除开自己死缠烂打,抛开那些玄之又玄的恍惚记忆,好像什么都没有…… 在感情一事上,自己既没有帮到他,也没能让他更快乐,反而自己的一味追求,让贺天然更加苦恼了…… 温凉忽然发现自己这种人,好像并不适合谈恋爱,因为爱情会唤醒她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勾引出她的狭隘、自私、敏感,然而这每一种情绪都足以令她与她喜欢的人痛苦,且越爱越严重。 “贺天然,我……明白了,如果我的爱让你进退两难,那么我怎么选,都没有意义啊……” 海边涛声依旧,海浪吞没了所有的假想,看清了月色的模样,在铺平的皓影之下,是荡漾轮转的亮银海面。 温凉一步步走到贺天然的跟前,仰起了头,月亮忧愁,海也寂寥,姑娘的眼眸中泛起一滴亮点,如同是碎玻璃上一闪而逝的光。 “但是在今天晚上,在太阳出来以前,你还是让我最后再任性一次吧……” 说着,她不顾男人身上套着的垃圾袋,张开了双臂,紧紧地将他抱在了怀里…… 此刻,贺天然的内心大为动容与惊骇,他不知该不该与怀中的女孩相拥,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孩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着,好像在哭泣,好像很悲伤…… 最后,贺天然叹了一口气,他的双手还是缓缓环住了温凉的肩…… “你听……” 怀中,姑娘轻轻嗫嚅了一句。 “听什么?海浪声吗?” 贺天然一时不明所以,感觉到温凉摇了摇头,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男人也不在言语,默默感受着这一刻发生的一切。 “咚——咚——” 静谧的海潮声里,贺天然的耳际旁,响起了一道从细微逐渐到清晰的跃动声,那是他们相拥时,所发出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两颗心的跃动声交织在一起,如果温凉的爱是一首热烈的歌,那当他们相拥时,歌声已然是震耳欲聋。 说一千,道一万,偏袒与维护,钟情与疏离,真实与虚幻,痴缠与冷漠,种种此类,在此刻两颗鲜活跃动着的心声面前,都不重要,因为…… “你的心告诉了我,你真的有喜欢过我……” 温凉好像找了那个贺天然能给到她的最好答案,同时她也面对了在这段感情里,由她造成的狼狈局面,她承认道: “但我……好像不是能跟你心照不宣的那个人,所以我只能跟你走得这么近,才能清楚你全部的感受……对不起啊,贺天然……这一年……真的给你增添了许多麻烦……” 附耳于贺天然胸口的温凉抬起了头,她的眼中流着眼泪,脸上却笑了。 这种笑容,让贺天然百感交集,他刚想伸出手擦去姑娘眼角的泪水,但对方又突然把脸埋了下去,然后男人感觉到自己的心头被姑娘哈了几口气,紧接着又被蹭了蹭……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风中,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一会,直到贺天然拍了拍温凉的肩: “这大晚上的,我们就这么一直抱着啊?” 姑娘闻言了两秒,然后猛地将手一松,身子往后一退,她的面容重新出现在贺天然的视线里,那双眼睛与鼻头都有些红,睫毛湿渌渌的,只是泪水刚才已经在男人胸口上擦干净了,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往昔的明媚,像极了一个洒脱的女侠。 温凉吸了吸鼻子,斜着眼睛,仰着下巴,表情得意道: “我刚才跟你的心留了一句话。” 贺天然下意识摸了摸心口的湿润处,问道: “什么话啊?” “我说……”温凉抬起手,竖指一根食指,手腕配合着她说的话,灵活地在半空中打着圈,“就算咱们虽然没能心照不宣,但起码有过心心相印,这也不错啦~” 贺天然一愣,哑然失笑,跟着不得不很直男地点出一个对方在常识上的疏忽: “呃……咱们的心脏都长在左边,别说正常拥抱印不了,就算是背对背拥抱都不行……” “……”姑娘脸上一红,随即是柳眉倒竖,嗔怪道:“贺天然,你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真的很煞风景好吗?” 见对方如此反应,想来情绪应该是调整好了,贺天然开着玩笑: “那你要不要在说一句啊?” 温凉给他飞了一个白眼: “不用了,骗你的,刚才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什么啊?” “祝你跟曹艾青百年好合。” “……这更像是假话吧?” “你也知道啊?这种事谁会大喇喇地告诉你啊?你自己猜呗,反正猜中猜不中都没什么所谓了。” “嘿~” “哼~” “……贺天然。” “嗯?” 温凉上下打量了一下男人,因为刚才的拥抱,垃圾袋已经落下围成了一个圈,他仍旧还站在里面。 女人笑问: “你这堆垃圾怎么卖啊?” 男人无奈道: “这你也要啊?这么点,也卖不了几毛钱。” “我给你十块钱,把垃圾收一收,放回去吧,好好陪我等一次日出。” “……好。” 贺天然点点头,笑了笑,将脚边的垃圾袋重新提了起来合拢攥在手里,温凉留在原地等他。 男人独自走回沙滩边上将垃圾重新放了回去,在回去前他看到了一家沿海临街边上,还亮着招牌的便利店。 微一寻思,他走了进去,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盒仙女棒还有一些饮料。 只是,当他在回到海边时,海边已经空无一人…… 他慌忙地左右张望,独自面对偌大的海,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而这个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一震,是那个ID叫“月亮不打烊”的姑娘发来了这样一条消息: 「今天的月亮要打烊了,我也得走了,不要来找我,在这个假装你喜欢我的夜晚里,我想做一次先走的那个,真希望这个游戏是真的,但假的终究是假的,我怕我会没有勇气去面对…… 但无所谓了,我想通了贺天然,你自己等你的太阳吧,那个不属于我,我就不陪你了。」 四周海声依旧,但似乎贺天然的耳边,还回响着方才两颗心跳的阵阵余音。 他放下手机,坐在海边,想要点上一支烟,但动作一顿,拿出一支仙女棒点燃。 男人看着炫目又短暂的花火,默默出神。 虽然“心心相印”这个词被贺天然常识化后没了太多乐趣,但毫无疑问,刚才的那个拥抱,是两人的心离得最近的一次,无论距离上的,还是感情上的。 谁会忘记一个在夜晚海边,对着你的心,留下了一句话的女生呢? 起码贺天然,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君言人心皆向左,相拥何来印心头。离愁离愁,才觉风雨满楼。 老交旧尽皆寂寞,辗转不寐弹箜篌。梦舟梦舟,青毡共举茶瓯。 第511章 父亲的修罗场(上) 《心中野》终于在十一黄金假期期间迎来了完结,双平台双结局的播出模式在网上引发了一阵讨论热潮,特别是对顾乔蔓与温凉的讨论尤甚,因为两个平台,两家资本,他们在各自结局里对自家艺人的推捧是非常明显的。 这就引起了两家粉丝的口诛笔阀,顾乔蔓的粉丝主张说,温凉从《心中野》的宣传期开始就表明是一个女配,但冲浪线这边的结局不仅魔改了原着,还明显有借隋、顾两个主演所带来的流量热度,强行加戏抬番的嫌疑,真是为专心拍戏,最后还被当成了垫脚石的蔓蔓感到愤慨和不值! 而温凉这边的粉丝更是据理力争,说原着作者阿柳在采访里说过许多次了,她全程参与了整部剧的剧本创作,BE结局也是她亲手写出来的,并且还不止一次表达过对温凉饰演的余温与这个结局的满意,既然两个结局早就写完了,演员也拍了,不可能不知道最后会这么播,何来强行加戏一说?何况也没见你们家主子跳出来表达什么不满啊,后边的路演不也全程感谢整个创作团队与制作组的辛勤付出,期待与贺导再度合作么?这可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 说起番位之争,这多少算是内娱的一个特色了,如果一部大火的偶像剧集没点这种事情发生,就好像不足以证明其火爆的程度一样,这主要还是这个市场的粉丝群体过于庞大,而且又有资本方刻意纵容所导致,毕竟偶像嘛,赚得就是这个钱,没人追捧算是什么偶像呢? 不过粉丝吵归吵,《心中野》本身的质量已经得到了市场的充分认可,上线二十五天,收官双平台播放量突破百亿,德塔文景气指数破5,豆瓣的开画指数从最初的6.2上涨到7.7,而跟随播出收获的热搜与话题讨论度,就更不需要多谈,就看三位主演光在冲浪线就呈现的百万级涨粉数量,就足见这部剧的火爆程度。 如今业内众所周知,冲浪线的粉丝,是所有社交平台里含金量最高,也是最能真实呈现出一个艺人真实人气的平台。 短短一个月,温凉就从一个三线的小艺人,一跃成为拥有一线顶流人气的新晋小花,这种转变固然是巨大的,但同时也是短暂的,因为对于偶像艺人而言,剧集一旦播完,热度一过,这样的人气就会快速流失,需要更多的暴光与作品来维持自身的热度。 没错,现在公司对温凉的定位依旧是一个“偶像艺人”,她跟专注于电影领域或者自带市场的“专业演员”还差了一些证明自己的关键作品堆砌。 说起来,若不是前几年李岚对她的事业安排过于市场化,那么当初拍完《爱在玫瑰凋谢时》的温凉,就是她主攻大荧幕方向的最佳时期,因为艺人第一印象的建立,往往是对整个职业生涯影响最大的。 不过现在过于商业也是没办法的事,最近几年流媒体市场繁荣,传统的电影行业逐渐萧条,不少老演员也主动降咖来拍影视剧了,从公司盈利的方面来讲,把温凉包装成一个流量偶像,确实要比她专心致志花个小一年时间去拍一部小成本电影赌一个未来要来的靠谱和实际。 所以,为了趁热打铁,抓住温凉目前的热度,尽快安排她接下来的一些重要行程,就成为目前经纪公司那边的首要任务,十一黄金周期间贺天然也没怎么休息,带领整个综艺项目组的同事一起加班修改方案,目前温凉已经接到好几个大剧组的试镜邀约,甚至有的导演就点名要她,要是再往后拖,她的档期就真的不好安排了。 这可能就是温凉这样的人在演艺圈的优势吧,正当红的偶像有颜值不一定有演技,有演技又不一定有人气,像她这样的,以前是戏选她,只要是抓住机会翻红了,就轮到她选戏了。 黄金周收假的最后一天,贺天然接到了贺元冲的一通电话,是让他这个当哥哥的今天下午去趟天平湖度假区,贺元冲那个高尔夫球场开始试营业了,让贺天然过去玩两把,家里人都在。 在贺天然的记忆中,天平湖那地儿在他小时候还是一片荒山,一方孤零零的大湖,偶尔能看见有人钓鱼和游泳,说是乡下地方都算不上,前些年港城政府大力开发本土的旅游资源,愣生是把那一片打造成了一处5A级景区,想从城里过去的话很快,直接上高速,一个半不到两个点就能到地方,比有时候在城里瞎转悠还要堵车方便多了。 贺天然对打高尔夫没什么兴趣,不过最近有些事他确实要跟贺盼山沟通报告一下,本来想着等明天收假上班了再说的,可现在既然赶上了,去一趟也无妨。 等吃完了午饭从公司出发,贺天然抵达天平湖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当他的车慢慢驶向度假酒店门口的时候,就远远看到一个倩影站在酒店楼下俏立张望。 “艾青,你怎么在这儿啊?” “给你个惊喜呀~” 贺天然一脸大喜过望地下了车。 “你不是还在南脂岛嘛?回来也不先告诉我?而且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一身白色运动打扮,头发扎成马尾,头上戴着空顶遮阳帽的曹艾青给他让出一个身位,朝酒店大门扭了扭头,示意两人边走边说。 酒店的泊车员热情迎了上来,贺天然随手交付完钥匙,耳边就听曹艾青道: “昨天贺叔叔就打电话给白姨,让我们今天一起过来玩儿,所以我们今早从南脂岛回来后就直接赶过来了……” 说着,姑娘自然而然挽上他的胳臂,两人亲密地步入酒店。 “那怎么下午才让我过来啊?好哇,你们自己玩儿不带上我是吧?” 贺天然佯作埋怨,谁知曹艾青欲言又止,男人发现其中表情的微妙,问道: “怎么了?” 曹艾青跟一只小兔子似的张望了一圈,没着急带着男友去球场,而是将他先拉到了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坐下,说道: “本来贺叔叔就叫了白姨,我也是刚巧跟白姨在一起,回来了就直接被她捎上了……” 说着,她又略带后怕且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天然……你家的情况可真复杂呀……” “啊?噢……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贺天然略一思索,就想通了女友的言下之意,贺元冲算是这个球场的半个主人了,贺盼山来这边打球他不可能不知道,而刚才这个弟弟在电话里说这次家里人都在,想到此处,贺天然便道: “我后妈也来了吧?” 曹艾青有点尴尬地点点头。 贺天然一脸戏谑: “啧啧啧……瞧我爸把这事儿闹的,怪不得了,我来的时候还在想贺元冲这小子八百年不主动联系我一回,这次怎么这么积极,原来是老父亲密会前任,被他这个小儿子抓包了又处理不了,所以就叫来了正宫娘娘,但叫我这个早就被打进了冷宫的长子来干啥呀?” 姑娘被他这一席阴阳怪气的俏皮话逗乐,当即是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嗔道: “你少装怪相了,是陶阿姨来了之后,贺叔叔就说今天想跟你和白姨难得团聚一下,所以你这个当儿子的不来,就不怕贺叔叔跟白姨在这种场景下尴尬啊?” 贺天然像听了个笑话一样,乐道: “开玩笑,他们两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时候会尴尬?我爸就是拿我当个挡箭牌,让这次他俩见面有个正式的说法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曹艾青吐了吐舌头,一下瘫在沙发上,娇声道: “哎呀,我就说你家情况很复杂嘛……陶阿姨虽然到了以后跟白姨也有交流,当总感觉她们两个话里话外就是针尖对麦芒的,气场强得不行,要不是贺叔叔很会圆场,就我、妍妍还有你弟弟这几个小辈,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对了……” 姑娘一下又重新挺起背,对男友嘱咐道: “就是贺叔叔刚才让我专门出来接你的,离开前他让我跟你通个气,说是这次叫你过来,主要还是想聊聊我们俩的事儿,大家在场的时候,他不问你也要主动提……” “他倒是挺有主意。” 贺天然心下一寻思就知道这是在转移重点嘛,大儿子的女朋友回国,亲妈也回国,一家人聚一起,聊一聊未来什么打算啊,什么时候结婚啊,这种跟前妻会面的理由就不能在合情合理了。 知道父亲的心思后,这个“孝顺”的儿子眼睛滴溜一转,忽然抓着女友的手道: “艾青,咱们走!咱们自己去过属于咱们的二人世界,我父母那边让他们自由发挥好了,我们别去给他们挡枪,走走走,最近我发现几家好店,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一向乖巧懂事的曹艾青乍听见这么一个荒唐提议,当即是杏目圆睁,一脸惊讶。 “啊……这……这不好吧……” 贺天然毫不在乎地调笑道: “这有啥啊,我带你单独过二人世界还不好?怎么的,难道你还想跟着你白姨,学一学对抗路的经验是吧?” 曹艾青一愣,反应过来后是又气又想笑,她蓦地伸出一对粉拳,对着眼前不着调的男朋友是又掐又打,嘴里还小声嚷嚷着: “什么经验、什么经验!一天到晚就知道装怪,让你乱说话、乱说、乱说、乱说……” 贺天然被掐打得像条鱼一样,在沙发上乱摆,他脸上笑意不止,而就在这对小情侣打闹在一起时,一道女声突然在远方传来: “天然哥,艾青姐,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啊?” 曹艾青小脸一红,捋了捋鬓边的碎发,贺天然定睛一看,是谢妍妍来了,今天她在也,而此刻在她身边,还跟着另一个不认识的同龄女孩。 “我开车累了,想坐这休息一会再过去,怎么了,是你们贺总叫你来找我的?” 谢妍妍笑道: “对啊,专门吩咐我来找你们呢。” “少来。” 贺天然知道贺盼山已经吩咐了曹艾青就不会多此一举再让谢妍妍过来,他目光看向站在谢妍妍身边的另一个女生,对方穿着跟女友差不多的运动装扮,看得出来也是来打高尔夫的。 谢妍妍倒是没有被揭穿后的尴尬,顺势笑着介绍道: “哈哈哈,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跟元冲的朋友,也是整个天平湖集团的千金,余闹秋。今天她知道我们在这里玩儿,特意从城里赶过来的。” “你好,贺……大少?贺总?贺导儿?还是……天然哥?” 名叫余闹秋的靓丽女孩大方伸出手,贺天然好像在哪里见过眼前这个她,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他伸出手笑道: “你好,余小姐,你跟他们一样叫我天然就好了。” “那天然哥你也叫我闹闹吧,我经常跟元冲、妍妍他们一起玩儿,但见到天然哥还真是头一次,今天听妍妍说你也会来,所以我赶紧就过来一睹芳容啦,我可是天然哥你的影迷啊,《心千结》跟《心中野》两部剧我可是一路追着过来的。” 对方纤手紧握,贺天然将手礼貌一收让对方瞬间有点不适应。 “过奖啦过奖,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女朋友曹艾青,前不久刚从英国UCL留学回来。” 余闹秋眼中的诧异一闪即逝,她脸上笑容不减,半空中的手当即朝着曹艾青递了过去。 “你好呀,艾青姐~” “你好,余小姐。” “我有几个朋友也在UCL念书,没准你们还认识呢,艾青姐你是什么那个学院的啊?” “巴院,我学建筑的。” “哇哦,巴特莱特很难考进去的,艾青姐不光人长得那么漂亮,还是个地地道道的才女呢,天然哥你俩还真是男才女貌,太般配了吧,我真是慕了呀~” 听到别人这么夸自己女友,贺天然心里与有荣焉,脸上那叫一个红光满脸,谁知一向不爱开玩笑的曹艾青这时从嘴里蹦出一句: “是吗?我觉得你天然哥还是稍微差了点,有点拖我后腿了。” “……喂喂喂,曹艾青你刚才说啥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呢~” “哈哈哈哈哈哈……” 三个姑娘笑成一团,这时候要带着自己女人撤退也来不及了,贺天然只得跟随三人移动脚步,开始前往酒店后头的高尔夫球场。 两个姑娘走在前头,一对情侣跟在后头,走着走着,贺天然忽然是肋间一痛,刺激到他直接是原地一个激灵,差点没跳起来。 他转头一瞧,原来是曹艾青用手指戳了他一下,只见姑娘看着前方余闹秋的背影,轻声敲打他了一句道: “哼哼,看来我确实要跟白姨学习一下什么对抗路的经验,以备不时之需了喔~” 贺天然不羞反笑,故意在女友耳边说道: “那你绝对是我妈最得意的徒弟,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尽得她全部的真传。” 瞧着男友一脸不害臊的模样,曹艾青也是无奈地哼唧了起来: “唔……到底谁想学这些啊……” “哈哈哈~我们家艾青吃醋的样子真可爱~让人忍不住想亲一亲呢~” “哎呀~你不要抱我,有人……” 第512章 父亲的修罗场(中) 天平湖高尔夫球场很大,占地约为18平方公里,光是不同风格的球场就有十一个,这种地界肯定不是贺元冲一个人能吃完的,就贺天然了解到的情况是这球场最大的股东,自然就是余闹秋背后所代表的天平湖集团,而自己弟弟,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小股东而已。 换上了一身酒店专门为客人准备的球衫,因为余闹秋这位少东家在身边,于是贺天然就拒绝了专人的陪同,亲自开着高尔夫代步车,带着三个姑娘,行驶在偌大草场之上。 球场的草坪是如丝绸般的绿色,完美修剪,一片洁净,远方山峦联绵,似乎是为这片球场而雕刻的壮丽背景,此时微风不燥,阳光明媚,远处的天平湖荡漾着波光,山水之间相映成趣,这样的景色足以令人心怀开畅。 “嚯,你们这里现在弄得可以啊,这场地能外租拍摄吗?以后我拍戏可以来你们这边取景啊。” 面对如此的青山绿水,贺天然职业病一下就犯了。 身后座位的余闹秋落落大方地回应道: “可以啊,天然哥以后想用,跟元冲或者我招呼一声就好了,对了天然哥,你会打高尔夫吗?” “呵,我是新手,打得少,也就知道个大概规则,不过我弟弟高尔夫打得比我好很多,他喜欢这些,要不然也不可能跟你们家一起做这个啊。” 从专业的角度上看,贺元冲的高尔夫水平还有待商榷,不过这小子平常接触这些确实要比贺天然来的勤,记得他跟陶微刚住进南山甲地那会,一天到晚就喜欢跟在贺盼山的屁股后头转,哪怕是父亲约着一些朋友外出娱乐,能带小孩去的地方他也喜欢跟着去,所以接触这种运动的机会自然不会少。 而贺天然呢,彼时还是一个宅属性拉满的内向小崽子,出门是不可能出门的,要运动也是在游戏里运动。 余闹秋评价道: “元冲的球确实打得还行,但跟贺叔叔比起来还是要差一点哦。” 贺天然好奇问道: “怎么,你跟我爸打过球?” “打过呀,我爸经常约着贺叔叔还有几个朋友打高尔夫,我跟元冲还有妍妍就是在几年前一场球会上认识的。” “原来如此,那他有没有约你们出海钓鱼啊?” “哈哈哈哈,我爸去过,但那次我错过了,有点可惜啊,前面右转。” “喔,好。” 贺盼山一行人打球的地方在峻岭球场,这个球场顾名思义,依托山道设计,把球场的险俊与幽静融为一体,在十一个球场里,这里的风光最好,但对新人而言,在这里打球的难度也是最高的。 驱车来到位于一个小山坡的发球台,贺天然远远就瞧见发球台之外有两把白色的遮阳伞矗立,伞下摆放着两张圆桌,桌上备有一些点心和两壶红茶,白闻玉与陶微泾渭分明,分别坐在左右,管家王妈坐在中间左右唠着嗑,贺元冲就坐在陶微身边,乖巧的像个百来斤的孩子,而这样的场面之下,唯独是没见到正主贺盼山的踪影。 贺天然一见这场面,脑袋都大了,差点没是方向盘一转,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哟!小天然终于来了!来来来,停这儿,停这儿!” 到了开阔的地方,贺天然还没下车,王妈的声音就嘹亮地响起,并且站起身在遮阳伞旁指了个位置,贺天然头皮发紧,脸上发讪地把车开了过去停下,随后一行人下了车。 “白姨,陶姨,我们回来了。” 姑娘们都很热情,不过两个女主人在略微回应后,视线都是越过她们,直接看向贺天然,而他是假装看不见一样,对着刚才招呼自己的管家婆婆自顾问道: “王妈,我爸人呢?” 王妈当即是抱怨起来: “刚才天平湖的余总过来了,两人现在正打球呢,哎呀我是搞不懂这种把球打的老远,又要坐车专门去捡的运动到底有趣在哪。” “折腾呗,不折腾算什么运动啊。” “就你小子混话多,快来坐下,全家人就等你这个少爷了,我们早就到了,听刚才元冲说,你怎么还在公司加班啊?这放假就好好休息嘛,孩子,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看你最近瘦了哈……” “瘦?我妈前不久还嫌我胖了来着,让我减肥呢。” 贺天然被王妈拉着坐在白闻玉与她的中间,跟这个小崽子也有段时间没见了,一听这话,王妈急了,扭过脸慌里慌张地对白闻玉嘱咐道: “哎哟小白,你可不能让你儿子减肥啊,他有轻度低血糖你不知道啊?” 白闻玉一听这话有些意外,眉头一皱,问着儿子道: “是吗?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贺天然拿起桌上的一个橘子,随手剥了起来,他口中随意道: “哎呀,王妈就喜欢把一些东西夸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我初三还是高一那会,因为血糖低,上体育课的时候晕过去一次。” “高一上学期吧,我记得有那么一回事。” 曹艾青帮忙回忆了一句。 “差不多吧,反正这么多年就那一回,就算有低血糖也早就好了,我现在可是铁打的身体,放心吧王妈。” 贺天然剥好橘子,分别给到了在座的三个妈,白闻玉摇摇头,递去了一个眼神,让他给到曹艾青,陶微接是接了,但又直接拿给了贺元冲,只有王妈,接过后喜滋滋地塞进嘴里,算是暂时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可那双眼睛,还是在贺天然身上来回打量,慈祥地观察着近期不见后这孩子的变化。 听闻贺天然的旧事,两个女主人没继续接着搭话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那段时间正是白闻玉远赴欧洲,陶微搬进南山甲地的时期,当时的贺天然心中抑郁,每天饮食很不规律,哪怕身边有王妈照顾,但精神上的创伤却很难抚平,而这种压抑心情,直至他搬出南山甲地,开始独自生活后才有所好转。 外人确实是很难一下子弄清楚这家人的情况,贺天然见余闹秋面露疑惑之色,便主动开启话题,介绍道: “妈,这位是天平湖集团的千金余闹秋,她是元冲的朋友,今天特意过来找我们玩的,陶姨,你们应该认识了喔。” 余闹秋对白闻玉甜甜打了声招呼,尽管来的时候谢妍妍已经跟她说明过情况,但这句话里头包含的信息量还是蛮大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家人,前妻和现任可以各自领着孩子坐在一块打高尔夫呢? 面对这种情景,此刻就算余闹秋这么个外人,都感受到了这看似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 心里正想着,坐在一旁的陶微发话了: “闹闹,你那个诊所弄得怎么样了?” “上周已经开业啦,谢谢陶姨记挂。” 贺天然好奇道: “诊所?闹闹你是学医的吗?我还以为你在给家里打工呢。” 余闹秋笑道: “我跟天然哥你差不多,喜欢自己折腾点自己的东西,其实也不是诊所啦,一家做心理咨询的工作室而已。” 说完,她从运动腰包里拿出几张深蓝色的名片给到众人,贺天然接了过来,名片很有设计感,凸版印制,背面是用一根简约线条勾勒出的蝴蝶图案,下面印有是一行英语小字—— 「Untilyoumaketheunconsciousconscious,itwilldirectyourlifeandyouwillcallitfate.」 名片的正面采用竖式排版的设计,从上到下依次写有VictoriaYu,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NGH认证催眠治疗师,擅长情感类议题,个人成长,原生家庭等信息。 让贺天然意外的是余闹秋的工作地点,她的那家工作室竟然就开在珠光巷附近,这让男人不由是抬起头瞧了对方一眼,而余闹秋对上他的目光后脑袋微微一偏,好像是在等待他接下来要说出的话一样,但贺天然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过多言语,反倒是贺元冲接过名牌后随意一瞧,然后顺手扔在桌上,说道: “你这开业了也不跟哥几个说一下啊,这不得送几个花篮过去。” 余闹秋连连摆手,一脸的抗拒: “别别别,虽然我们不属于什么医院门诊,但好歹沾点边,你祝我财源广进,这不盼着别人有病么,谁说心理疾病不是病?我服务的客户可是希望我越低调越好的。” “那听你这么一说,想必生意不错咯。” “元冲少爷,你不戳下我痛处你就不舒坦是吧?” “哈哈哈~” 陶微这时也笑着吩咐道: “元冲你不是老说你朋友多嘛,与其在这儿说风凉话,还不如叫些人过去,给闹闹介绍一下生意,宣传宣传。” “算了吧陶姨,他那些朋友我都认识,一个个没心没肺的,还让他们找我做心理咨询?不拿我开涮都算是积德了!” 听着他们有说有笑,贺天然的目光快速在三人脸上一扫而过,然后见到一旁的谢妍妍眉宇中滑过一缕黯然,男人正想开口找找话题,问问这位弟妹的近况,自己的身边就率先有了动静。 “妍妍,喝茶呀。” “谢谢艾青姐~” 曹艾青主动给对方倒上一杯红茶,通过贺家兄弟的关系,这俩姑娘在大学时期就认识了,虽然这几年来鲜有交集,但在贺天然印象中,这两人交情还算是不错的。 注意到自家准儿媳的情绪,陶微故意问了余闹秋一句: “闹闹,你那个弹钢琴的男朋友,怎么这次不带过来给我们见一见啊?” 被长辈问及感情,余闹秋显得有几分羞涩,她道: “他最近在忙自己的音乐会呢,哎呀陶姨,我跟他在一起三个月都不到,等我们多相处一段时间,感情稳定了,我再介绍给你们认识吧。” 陶微点点头,“确实,像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性子都不是特别稳当,还是多观察观察为好。” 提到这一茬,谢妍妍似乎找到了话题的切入点。 “对了闹闹,上次我们玩的时候,我听你男朋友说他也是港中毕业的……艾青姐,天然哥,没准你们跟闹闹男友还是同学呢~!” “是吗?余小姐,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曹艾青来了兴趣,主动追问。 “他叫张之凡。” “……” 余闹秋的回答让贺、曹二人当即是对视了一眼,然后贺天然忍不住是一声嗤笑,轻飘飘道了句: “呵,这世界可真小。” “天然哥,你认识他啊?” 余闹秋不明所以,曹艾青笑道: “张之凡以前是我们班的班长,最近我们还有一个同学会呢,他没跟你说起过吗?” “说了,但我知道的也不是特别清楚,这么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啊!对啦艾青姐,他高中时期是个啥样的人啊?” “那可个风云人物了……” 几个年轻姑娘由此有了共同话题聊到了一块,贺天然在旁时不时点头附和,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默不作声,他心里想起前不久张之凡找到贺元冲,然后贺元冲又委托薛勇来找自己,看看能不能邀请到温凉参加这次的同学聚会,这操作,怎么看都不单纯…… 他又看向贺元冲,此刻这位弟弟正跟陶微聊着平时的一些琐事,然后他观察了一下余闹秋,方才这姑娘说她对张之凡正处在考察期,想必很多事也并不知情,所以这件事到头来算个啥性质呢? 一个花花公子单纯的寻欢作乐? 总而言之,这么一通聊下来,贺天然算是对那位好久不见的张班长有了这么一个最初的印象,不过很多事在这种场合下也不便言明,他只是略作思索,便顺水推舟,看似无意地发出了一个邀请: “要不,我们那天聚会,闹闹跟张之凡就一起过来吧。” “可以吗?” 余闹秋受宠若惊,她看向曹艾青像是在征询着意见。 善良的姑娘虽然觉得男友的突然邀请有些冒昧,但也并未觉得聚会上多一个朋友过来会有什么不妥,于是她点头应承道: “当然可以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闹闹你到时跟班长一起过来就好了,人多反而更热闹嘛。” 时隔多年以后,贺天然仍会为今天这个心血来潮的提议感到无比的后悔与自责。 上天的馈赠总是让人错觉般的以为一切都朝着好的行进,但如果终点不变,人生的路线再多亦是于事无补,命运反复证明,无论我们如何规避,总会在当下这一刻,犯下一个会在将来追悔莫及的错误…… 而如今的我们,对此还一无所知,只当未来再回首,一切已成永别。 第513章 父亲的修罗场(下) “你们这边很热闹嘛,看来你们聊得不错啊。” 远处,传来一道成熟男人的声响,众人举目看去,是贺盼山打球回来了。 他的身后除了跟着两个球童,还有另一个中年发福,一脸笑容的男人与他同行,想必那位就是方才王妈口中的“余总”,也就是天平湖集团的老板,余闹秋的父亲。 “爸~” 余闹秋站了起来,欢快地跑到那位中年男人的身边,亲密地挽起他的胳膊。 而见到父亲的到来,贺元冲也当即站了起来。 “爸,余叔,你们这场球怎么打得这么快啊?” 贺盼山拍了拍这个小儿子的肩,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众人对面坐下。 “刚才余老哥远远见到他闺女来了,迫不及待给我露了一手,在最后一个球洞的时候直接打了个信天翁,我当时是惊为天人,可惜你没在,要是在场,你非得跳起来不可。” 天平湖高尔夫的场地都是标准的18洞72杆球场,简单来说就是要在平均4杆的进球率下,打完18个洞,而所谓的“信天翁”就是指比该洞设定的标准杆少三杆的数量打完一洞,如果球手要在标准5杆的球道上打出一记“信天翁”,这个用篮球来比喻的话,就是直接在最远端的观众席上投出一记超远三分,然后在此基础上难度乘以2。 就在神情恍惚中,贺天然突然感觉手背一暖。 “余大哥,我本来还想着最近约着你见一面,没想到这次赶巧了。” “哎呀,你们这些后辈之间就应该多接触接触,以前你小时候,我去你家,你们俩还一起玩过家家呢,她叫你一声老公,你当时还羞了一大红脸,往你妈怀里一钻就不敢出来了,这事儿你小子还记得么?” “余大哥,好久不见。” “可能是余叔你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我幼时吧。” “行行行,我们爷俩就别相互客气了,那个……闹闹,我女儿,你们已经认识了吧?” “欸,话不能这么说,作为生意场上的过来人,叔叔太知道有很多事儿,不是你花了钱就一定能办成的,你小子现在三十岁不到,就已经成功操作了一例过亿的项目,这要换哥几个当年,也没那么大本事啊,不信你问你爸,他是几岁有那么大能耐的?” 这种情况贺天然真的再熟悉不过了,曾几何时,父亲这幅严厉的面孔就是他的梦魇,自己以前被父亲训斥的时候只能受着,哪怕是有余耀祖这样的外人在场,贺盼山仍旧是该发脾气发脾气,没有一点情面可言。 难怪贺盼山来时神情那么兴奋,就连不怎么懂高尔夫的曹艾青在听到一旁贺天然的解释后,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也闪过惊讶之色。 这种事例,放之各行各业皆准。 因为你赚一个亿,跟你要花一个亿,这个两码事儿。 见到久违的老友,白闻玉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缕笑容,像是余耀祖这种当初见证了贺盼山发迹的老伙计,与白闻玉自然是交情匪浅,两人打了声招呼,余耀祖脸上欲言又止,但又忍住坐到贺盼山身边,两人这才慢慢叙起旧来。 人都不傻,特别是有钱人,与其投一个亿给一个只拍过一百万成本的小导演去赌一个商业奇迹,还如不将这一个亿交给一个亿万导演求个一本万利来的踏实。 白闻玉自知,作为一个母亲,她并不合格,如果把话题一直纠结在孩子身上,那么她就只能处于下风,不过她是谁啊,很快就抓住陶微话里的暴露出的信息,话锋一转,便加倍回击道: 然而,这样的缘分虽是不分轻重,但却逃不过出现的早晚,贺天然最初就选择了曹艾青,抛开一些怎么都说不完的浓稠爱意,更多的,还是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这种白月光的杀伤力不是一般人能够去撼动的,以至于后来的人用各式各样的方式粉墨登场,却再也不能贺天然的心里讨要到一丁点的戏份。 诚然,像贺盼山跟余耀祖这些人,不会去深究一部影片的好与坏,但对于实际的收益与付出的成本,他们可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而他们判断一个人的能力和价值,说穿了,无非就两点—— 出乎意料的,陶微没有为此去争辩,反而是以退为进,自认弱势的地位让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爸——!别人女朋友在这儿呢,你别开这种玩笑。” 如今风水轮流转,今朝轮到了贺元冲身上,可贺天然并没有幸灾乐祸,因为他这个弟弟始终跟他不一样,因为别人还有个知道维护着儿子的妈。 很快,贺盼山的怒火再次战胜了理智,他不可能让一个女人指着鼻子刺激自己,哪怕这个女人,也曾是他心里的“白月光”。 贺天然在小时候见过这位叔叔几面,但自搬出家门之后,今天再次见着也有将近十年了,所以当这位老叔叔自来熟般向他走来时,贺天然还显得有几分拘谨。 “贺!天!然!好小子,今天终于算是见着真人了,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怕你爸,那时我还劝过他,让他别老是凶你,这要是长大了成了个怕事儿的爷们就得不偿失了,没想到啊,现在你不光开了公司,还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大导演,闹闹经常在我耳边提起你,说你又拍个什么什么电视剧,很好看,叔叔虽然看了几集不太懂,但想着你既然能吸引到你们这辈年轻人的喜欢,那肯定就是有大能耐的,所以现在想想,真是发觉后生可畏啊。” “上头的‘海岛计划’我也听说过,但要说什么赶超丽江,大理之类的,可这口号还是喊得太大了,没个十几二十来年的积累,怕是很难出效果,主要还是这几个地方孤悬海外,过去只能乘船,如果交通问题解决不了,旅游自然就无从谈起。 “小白,可以了,不要闹了,今天这里没有外人。” 这种事情问余耀祖算是问对人了,港城的历史在前文已经陆续说明过几次,最近十年间,港城对文旅产业的大力开发是有目共睹的,因为没有人文底蕴,所以才有积极创造人文底蕴,珠光巷,就是港城扶持本土的影视行业后的有力成果,而余耀祖的天平湖假景区,也是其中的成果之一。 “白闻玉,如果不是你故意问天然我以前怎么管教他,你能跟陶微针锋相对闹起来?你总是这样,故意没事找事儿!” 所以你瞧,不是每个人都有花钱的勇气,对于平凡人而言,落袋为安就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比起赚钱,普通人对于“花钱”这一能力的训练机会是少之又少的,更遑论拿自己的钱去让别人花,这不要自己老命了么? 而“成本”这个词,才是一个商业导演博取投资人信任最好的招牌。 好在贺盼山也并没完全做一个甩手掌柜,这次余耀祖整个高尔夫球场的投建,贺元冲之所以能进到股东团里,完全就是贺盼山搭的线,为的就是拉余耀祖入伙,让他这个小儿子以后在操作那几块地的时候有靠山可依。 “我倒是没陶微你想的那么……焦虑,养儿防老这种事儿对我来说就很……无关紧要,因为我儿子能给我的,我早就给自己赚好了,何况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所以比起跟孩子吃饭,我认为还是……盯紧自己男人更重要些,别让他一天到晚的上别人家吃饭……对了,现在看来,元冲这孩子确实不错,毕竟南山甲地那地方挺大的,如果只是一个人吃饭的话,确实挺孤单哈。” “……” 得,说了跟没说一样。 陶微面有愠色,如果是在家里发生这种事儿,贺盼山估计也懒得跟女人掰扯,话题就此打住,可现在不同啊,谁是外人?余耀祖父女?还是谁……别的谁? “介意倒是不介意,我跟余老哥还有王姐都认识好多年了,大家本来都知根知底,只是突然来了外人就单纯有点不适应了。” 对,这就是这个词,让这个男人在儿子悄悄注目的一瞬间,暴露出了一种疲态,然后又迅速的隐藏了起来,随后,他已然有了决断。 余耀祖笑了一下,“元冲,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嘛,海港区那一块,你就搞高档小区,那边地界好,建起来就是海景房,我都眼馋,再过几年等配套的设施完工了,真说不定又是另一个南山甲地了,至于其他的几块地,你现在不知道怎么打算就先留着,做这一行,地儿虽然摆在那里不变,但行业风向两三年一换,就像我跟你白姨,现在是天时地利,有得聊,而你那边,再等等吧,瞅准时机再行动。” 姑娘对于两位长辈突发的争吵,表情里也带有几分胆怯,但她看向贺天然时,眼中更多的,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担心与爱怜。 我前几天还跟几个老朋友吃饭,其中一个就说起这事儿,说要怎么给那些海岛聚点人气儿,他就说了一个想法,现在不是每个城市都喜欢办马拉松嘛,他就拿前不久的港马举例,这次港马吸引了十三万人报名,但最终的名额只有三万个,嘿,你说稀不稀奇,现在跑个步都得摇号了,像南脂岛这样的海岛想要打出名堂,它就需要有类似这种吸引人的特色活动在才行,因为你总不能让游客到了那地儿就吃顿海鲜就算了吧? 贺天然感受到与对方相握的手加紧了几分力道,就听对方继续夸赞道: “可以了贺盼山,教训两句就得了,有些话你一定要当着外人的面说吗?” “我没听错吧贺盼山,今天是你叫我来的,现在你叫我不要闹了,到底是谁在闹啊?” 贺元冲随即是一窘,脸色涨红,尴尬到不行,整个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白闻玉开门见山: “南脂岛,这个地方余大哥应该听过吧?最近政府想要把一些旅游资源开发的重心从市区周边调往到周边的几个海岛上,对外宣传的口号是要打造出什么‘海上丽江’,相关的批文已经下来了,目前进入到一个招商引资的阶段,余大哥你有这方面的经验,我就是想跟你取取经,如果有可能的话,在一些项目上,我们也可以深入合作一番啊。” 所以余耀祖此刻说出的这些感慨与赞赏,绝不是什么浮于表面的客套话,因为即便是贺天然现在立马跟贺盼山断绝父子关系,就算《心中野》没有那么成功,光是他有了操作这种资金规模的项目经验,也必定会有大把投资人来找到他合作下一部影片,而且投资的金额肯定不会小。 只是这话贺盼山肯定不会说出口,白闻玉这番话算是把他跟陶微两头都给狠狠揶揄了一下,争强好胜是这个女人身上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这么多年过去一直都没有变。 挣扎。 贺盼山正要发声,陶微的一句冷嘲热讽便飘然而至: 按理说,这三位老友重逢,即便是时过境迁,聊的话题也应该更开阔些,但眼下很多事碍于陶微在场,所以还是有所收敛,不过比起贺盼山的装聋作哑,余耀祖的左右为难,白闻玉就显得更加干脆与直接了一些,在经过几句短暂的寒暄后,她道: “也就海港区那一片金贵些,其他几片荒地我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安排,离城区又远又偏,上次我妈跟我去见了,回来都直摇头,等港城真能开发到那边去,估计都等到猴年马月了……” “那你问这话的意义在哪里呢?还是诚心挑事儿呢嘛!” “呵~” “……是,是,小天然他……还三不五时跟我问好什么的,这孩子虽然不常见着,但还是很孝顺的……元冲,就更不说了,这孩子很乖,比较恋家。” 果然,坐在他身边的陶微当即是拍打了一下贺元冲的大腿,狠狠瞪了这个儿子一眼,然而,不等贺元冲回过味,贺盼山那颇具压迫感的质问声就响了起来: “你很急吗?有人催你了?要是有人催你的话,你还有时间来这里打高尔夫?” 这话听完后贺天然后也是一愣,贺元冲尽管为人张扬,但在父母面前,他从来都是毕恭毕敬,唯命是从的,特别是对贺盼山,这下子祸从口出,他难道就没意识到吗? 小时候的事儿,贺天然哪里还有记忆,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 “余叔不用那么说,时代不一样了,抓住机会可能是我们的本事,但帮我们创造这样的机会的人,才更加了不起,我们也是沾了你们这些长辈的光啊。” 不用贺天然开口,余闹秋当即就羞愧开声打断了这番老父亲的戏谑。 耳边,父母的争吵仍旧持续不断,但曹艾青的眼神,让贺天然的内心平静了不少,就连那些他听厌了的噪音,都成了此刻的背景音。 他侧目瞧去,是曹艾青。 这对父母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的争吵会为孩子带来什么样的阴影,似乎他们之间的胜负,要远比如何管教孩子来的重要太多,以至于当孩子长大成人,也认为他们不重要了。 就拿贺天然所处的影视行业来说,很多人都拿一部电影的票房来判断这部作品在商业上的成败与否,因为在短期之内,这就是一个很直观的数字,但是往前推导一下,也不用懂得什么经济原理,只要稍微敏感一点的人,就会下意识去思考这部影片它花了多少成本去做。 这么看下来,其实贺盼山作为一个父亲,两个儿子在各自不同的行业,他都给了同等的机会,只是目前看来,在同样的风险面前,一个是势如破竹,而另一个,似乎是有些畏首畏尾了。 这话一出,现场气氛都为之凝固了…… 那是一只柔软温和的手,盖住了自己的手。 可是呢,就算那边活动能办,氛围能起来,但基建不行啊,人一多,住的地方都没有,回来也不方便,如果咱们要在这个时候入局,前景真的不算特别明朗,所以小白,我的建议呢,这事儿先不急,等找个时间咱们再详细聊一聊。” “小白,好久不见啊。” “小白……” 余耀祖面露好奇,他确实是先前收到了贺盼山的发来的消息,说今天三人聚一聚,不过这是在陶微来之前就定好了的,所以他真不算是贺盼山为这次修罗场搬来的救兵。 做一个比喻,如果一个新人导演拉到一百万的投资,最后赚了一千万;跟一个知名大导演,有人投了一个亿,最后就赚了两,三个亿,如果各位现在是投资人,手头正好有一个亿的话,你们会投给谁? 相信很多人都会说,我有一个亿我就存银行了吃利息了,还投资? 一旁的贺天然听着一愣,心想老妈最近拉着曹艾青往那边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见到贺盼山的脾气就要偃旗息鼓,白闻玉轻笑了一下,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侧过头,云淡风轻地问了贺天然一句: “天然,以前你们家里管教孩子是怎么做来着?” 对于自家那几块地,贺元冲一筹莫展,虽然贺盼山口头上全权交给他来打理,可地产行业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个陌生的领域,真操作起来,肯定比贺天然拍部影视剧的投入还要高,可是他不敢啊…… 地,固然分个三六九等,换平时,这话在家人面前说出来权当是发泄小情绪,本是无可厚非,但错就错在贺元冲似乎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下讲话太过随意了,起码余家父女还在场呢。 家里新老两个女主人交锋,王招娣这个管家一时也没法劝,贺天然从高中开始就搬出家住,家里人都能看出来他除了对这位管家婆婆孝敬之外,对他们这些亲人都很凉薄。 “是吗?知道你跟盼山赏脸来这里玩儿,我又怎么会不过来呢,找我什么事儿啊?” 没有人会去苛责一个爱人在外头私会前任,在家独守空闺的女人,同样,也没有人会认为一个女人在海外孤身闯荡多年,回国后跟孩子与前夫的一次团圆是错的。 “我?有他这样的机会,那是在我37岁的时候。” 贺盼山前不久时不时会往大儿子的住处跑陶微不可能不知道,至于是去看孩子还是去见某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的贺盼山也有话说啊,在南山甲地是跟妻儿一起吃饭,那在另一头不也是跟妻儿一起吃饭嘛? “我没事儿找事儿?呵,真是可笑,也不知道这堆烂事儿到底是谁闹出来的,何况我问我儿子话,到底是谁着急忙慌跟着搭腔的?” 如果按照贺天然人生的正常轨迹来说,只要他不与家里人闹翻,那么他就总会在生命的各种时期,遇到他本该遇见到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异性,高中时的姜惜兮、谢妍妍,大学时的姚青桃,工作后的拜玲耶与现在余闹秋,且不说一定要与她们发生出什么样情感瓜葛,但起码这种相遇缘分,似是已经注定好了的。 “认识的余叔,刚我们就是一起过来的。” 陶微话里话外对贺天然含沙射影,就是驳斥了刚才白闻玉话里的“管教”二字,言下之意便是不要觉得你白闻玉跟贺盼山的以前管教方式很好,贺天然对你们无非就是个堂前尽孝,屋后都不相往来,真正感情都比不上一个管家,这都没点数还大谈管教? “……” “以前怎么管的不重要,何况都是老黄历了,想说明什么呢?天然这孩子性格很独立我知道,但我跟盼山年纪都大了,为今还是希望有人能够留在身边,说是求个含饴弄孙还太早,但起码每天吃饭孩子在身边陪着,懂得个嘘寒问暖什么的就足够了,你说呢,王妈?” 不过这点股分在贺盼山面前,相当于是没有任何实权的,所以公司的决策余耀祖从不干预,充其量就是每年召开股东大会时露一面,等着分红。 别说,这种带着点客观真实的马屁由一个后起之秀说出来,效果无比拔群,两个老男人乐得合不拢嘴,余耀祖握着贺天然的手没放,另一只手不住晃动,竖起的食指对着这个后辈虚点了几下,然后化指成掌,在他肩头连连一拍,笑道: 提到这个,一旁的贺元冲忍不住插了句嘴: “余叔,我那几块地,你有什么建议没啊?” “你个老小子还说我呢,还不是你提醒我说有人过来了,让我打快点的?今儿真是难得,让我看看你那个养在深闺的大儿子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没有没有,余叔过奖了,如果没我父亲的帮衬,我也做不了这些。” 贺天然看见,父亲的目光先是看向陶微,然后又移到自己母亲的脸上顿了几秒,这是作为儿子的贺天然头一次看见以往那个叱咤风云且刚愎自用的父亲,在脸上,露出一丝挣扎…… 一旁的贺盼山心情极好,完全不在意现在儿子抢了自己的风头,他笑道: 蓦然间,在这阵争吵声中,贺天然似乎听见了一道几乎细不可闻的讪笑声。 赚钱和花钱。 “这么一想,闻玉你说的还真没错,要不然今天我又怎么会特意过来找盼山呢?闻玉你应该不介意的喔?” 当然,这两个行业的周期不同,所以贺盼山也并没有太过介意小儿子现在停滞不前的处境,只是这小子接下来的一句抱怨,让贺盼山蹙起了眉头。 余耀祖感叹道:“听见没,你爸37岁,你叔叔我,到了42岁才真正有了这种经验,最后还被我搞砸了,所以啊……啧啧啧,英雄出少年,咱们这些老疙瘩,不服老不行啊。” “哎哟,怪我怪我,欸,这时间一转呐,还真是快,感觉上一秒你们都是小孩子,可这眨眼之间,你们就真正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能把贺盼山戏称成“老小子”的人非常少,这位真名为余耀祖老男人算是一个,他比贺盼山虚长两岁,算起来当年贺盼山创办山海科技,这位老大哥也扶过贺盼山一手,尽管如今山海不断发展壮大,股权早已经过不断的洗牌与稀释,董事会里贺盼山一家独大,但至今余耀祖身上仍留有山海集团5%的股权。 女人的战争总是来的那么悄然无声,但真正发动的那一刻便会所有人的心头一紧,对于这个问题,贺天然唯有沉默以对。 看得出,余耀祖对此事还是抱有很大兴趣的,只是这个话题要是展开了,就不是两三个小时能聊得完的。 所以在这场短兵相接里,两个女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但这个话题又无法让贺盼山置身之外,他必须为此表态了…… 熟悉的场面与熟悉的争吵再次在眼前上演,在场的小辈们都不敢说话,王妈与余耀祖分别劝开了争吵的两人,贺天然埋着头,任由父母被情绪掌控着,他很想说些什么,但灭了这次的火又有什么用呢? 从小他就知道,只要父母之间的感情还存在着一点儿火星,那么这样的争吵熄了一次,还是要死灰复燃的。 可对余耀祖和贺盼山这样的人来说,他们永远都会钟情于后面这样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大导演年年都出烂片,但从不缺投资;为什么很多小导演,分明剧本、专业、思想都远超前者却很难出头,关键,就出在他所能操纵的“成本”上。 他此时的口吻里,竟是疲软下来了不少。 但白闻玉依旧是得理不饶人,强硬道: 这声笑是如此的不真实,甚至让贺天然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在场的众人里,除了他,好像谁都没有注意到。 他看向曹艾青,对方对他的疑惑表情投来询问的目光,他随后看向王妈,此刻这个老管家一脸的焦急,他在看向余家父女,他们对目前的情况同样表现出无奈,最后,贺天然看向坐在一旁的陶微母子,女人面若冰霜,而贺元冲注视着争吵中的二人,面无表情,正将刚才他亲手分给陶微的橘子放进嘴里…… 谁,都不像是刚才笑过的样子。 但毫无疑问,在这群人中肯定有一个,在心里对这对旧情人的争吵,发出了一声讥笑,被贺天然敏感地捕捉到了…… 第514章 命运里的那条暗线 “乓——!” 随着一记响亮的挥击,高尔夫球如同一只冲天的白鸽应声高飞,远远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了远方的草坪上。 曹艾青的视线从不远处白闻玉与余耀祖的背影上撤回,转头看向身边一直沉默着的男友。 女人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几乎没见过白姨失态的样子,以前听你说他们经常吵架总是想象不出是个什么样子,这次算是有印象了。” 贺天然嘴角拉扯了一下,“哈,这可能就是跟我恋爱要付出的……代价?” 曹艾青拍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嗔怪道:“你怎么还有心情说风凉话呀,也不去安慰安慰白姨。” 男人耸耸肩,“这对你来说是第一次,对我而言,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看着男友麻木的表情,女人叹了一口气,“但再怎么说你也是当儿子的,等会去安慰一下白姨,她心里多少还是会有好受一些的吧。” 刚才的争吵已经被余耀祖与王妈拉开了,如今大家分成了两群人自由活动,白闻玉这边自然就是贺天然,曹艾青,王妈,还有一个余耀祖。 贺天然看着前方老妈跟朋友以及管家的叙旧,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盛怒,如同那场争吵不曾发生过一样,这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口中喃喃: “再等等吧。” “你啊……” 曹艾青的视线也重新看向白闻玉,一时之间心有所感,轻声道: “你说……白姨跟贺叔叔之间,还有感情吗?” 这个问题,在贺天然心中同样也困惑了多年,如果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利益绑定,没有了任何感情,又何必吵架呢? 可要说有感情,又是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这个问题,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了吧……” “嗯……天然,你有没有觉得刚才好像哪里有些奇怪?” 这对年轻男女自然无法概括出父母那辈人之间的感情答案,贺天然闻言不解,会错了意: “吵架有什么奇怪的?哎呀艾青,不是每个人的父母都像你父母一样恩爱的,不过我跟你保证,以后咱俩肯定跟好的榜样学习,像你白姨跟贺叔叔,那简直就是反面教材!” 曹艾青俏脸一红,“我不是在说这个啦~!我是单纯觉得……刚才的场面,哪里怪怪的……” “怪?哪里怪了?” “吵得很奇怪……即便是白姨跟陶姨两人话里话外针锋相对……但你不觉得嘛……这感觉就……刚才余叔叔夸你的时候,陶阿姨也没说什么,如果她真的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见不得你好,那么她早就应该冷嘲热讽发作才对,但她没有,而且……” 贺天然貌似也抓住了其中的一些蹊跷,追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你弟弟那时的发言就总感觉……不像是他那样的人能说出来的。” 曹艾青的这句话,一下让贺天然回想起了贺元冲那句抱怨带来的不适感。 “你也有这样的感觉?” “嗯……” 姑娘点点头,分析道: “咱们还在港大念书的时候,你跟你弟弟并称是‘经济学院的双子星’他虽然是出了名的性格张扬,但这跟他在学业上取得的成绩并不矛盾,按理来说,他是个聪明的人,为人自信且自负,读书的时候就处处与你争,如今你在事业上取得了成绩,他就算对手头的工作一筹莫展,可也没理由在这样的场合自嗟自叹,这不是变相承认矮了你一头吗?” 贺天然恍然大悟,默契接着女友的分析,继续补充道: “你是说,元冲他是故意的?我这位后妈虽然很少为难我,但却极其护短,我爸要教训她儿子,她必定会去维护,特别是在我和我妈妈面前,她肯定不能让元冲跌了份儿,而其中但凡沾染点比较的倾向,势必会点着这两个女人的引线,因为这就是这个场合下所有人最敏感,也最容易起争执的话题……” 贺,脑海中的条理就越发清晰,陶微与白闻玉固然彼此都不待见,但从前白闻玉回国,她们都是王不见王,相安无事,但今时不同往日,随着两个儿子长大开始工作,特别是贺天然逐渐在所处的行业取得一定成绩,白闻玉也再次返国给与助力,或许陶微也在焦虑,但其中最着急的一定是贺元冲…… 眼下父母逐渐老去,要是贺盼山的个人感情更加倾向于贺天然与白闻玉这边,那么本就作为一个“包袱”存在的贺元冲,在这个家里,就真的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了。 用一次的故意口误换一场贺盼山与白闻玉的不合吗? “真希望我的推论是错的。” 最后,贺天然还是保留了一份善良,诚然他对自己父母的感情过于矛盾,但贺元冲好歹是他名义上的弟弟,对于兄弟阋墙这种事,自然不是那么愿意看到的。 在这个被修正了的真实世界里,大学时贺天然的见异思迁取代了原本会出现在曹艾青身上的霸凌事件,所以直至今日,贺天然还未真正看到这个“弟弟”的真实面目。 对于男友的家事,曹艾青能做的也只能是在旁提点,何况这些都只是猜测假想,听到贺天然这般感慨,曹艾青默默挽住了他的胳膊,两人相视,微微一笑。 …… …… 同一时刻,球场的另一边。 “妍妍,好球啊!” 前方不远处,谢妍妍在贺盼山的指点下用力挥出一记高抛球,听到余闹秋的赞扬,姑娘转过身,对身后的闺蜜还有与其并肩的男友高兴地挥了挥手,然后跟身边男友父亲聊起了刚才击球的感受,球童识趣地在他们脚下又摆上一颗球。 贺元冲对前方的女友笑了笑当是回应,他一手拿着高尔夫球杆抵在草地上当成了拐杖借力,而另一只手,竟是很不老实地伸向了身边女人挺翘的臀部。 只是没想到,他手还没伸到地方,就被一巴掌给拍了回来…… “注意场合。” 余闹秋注视着谢妍妍的目光不变,方才脸上的笑容仍未消退。 虽然消遣时的小情趣没有得逞,但贺元冲的好心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提起手中的高尔夫球杆,随意挥舞了两下,口中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量,道: “怎么样,今天见到了我哥哥。” 余闹秋瞥了这个浪荡子一眼,讥讽道: “看着确实要比你靠谱一些,起码……没你那么渣。” 贺元冲将球杆往肩上一放,得意道: “是吗?这可说不准喔,他可是拍一部戏就要传一场跟女主的绯闻,也许你再跟他私下里多接触接触就能看到他的真面目,而且咱们的计划很顺利不是吗?他竟然主动邀请你去那个同学会,我当时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余闹秋双手环抱,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 “你对那个曹艾青了解得多吗?” 贺元冲摇摇头,反问: “怎么?没自信啊?” “从贺天然的肢体语言跟眼神中我能发现,他对这个女人有着很深的感情,你们家的情况我今天也看了个真切,这样的原生家庭对贺天然的影响是极其深厚的,打一个比喻,如果他们两人是在贺天然最需要爱护的时候相遇,那么这个叫曹艾青的女人无疑就是你哥哥的天使。” 回想起今天遇上贺天然的一些细节,余闹秋沉浸在自己的专业思维里,然而下一秒,她忽然浑身一震,手立即向身后再次一挥,一双美目恶狠狠瞪向一脸轻浮笑容的贺元冲。 “呵,比起你这只能勾起人心中欲望的魔鬼,天使又算什么呢,你说对吧?” 余闹秋厌恶地移开了目光,对贺元冲的话充耳不闻,她再次看向前方谢妍妍挥球的背影,表情复杂…… “你说你怎么做,妍妍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忍不住冲动,哪天拿着把刀杀了你?” “哇,真是最毒妇人心,她要杀我,你也跑不掉吧。” 说出这句话后,贺元冲的瞳孔里突然倒映出了一个余闹秋千娇百媚的笑容,随后他的耳边听见如此诱人的一句: “这倒是。” 第515章 尚未出现的缪斯 国庆收假上班的第一天,贺天然收到薛勇发来的一条消息,说温凉那边在下星期的周末抽出了一天的时间,问他同学聚会可不可以定在那天。 贺天然想了想,又跟曹艾青打去了电话沟通了一下,于是这场拖延了一个月之久的高中同学会,终于是确定了下来。 不光如此,薛勇那边还给自己捎带了另一条消息,问自己还记不记得上次在火锅店聚餐,其中一个叫黎望的男人。 贺天然感到几分疑惑,在一番追问之下,薛勇才解释原来是上次他帮贺天然招待完温凉的那群朋友后,姑娘在确定时间时又再次委托他跟贺一下,麻烦贺天然给她的这位导演朋友一个交流的机会,看看以后有没有什么合作的可能。 择日不如撞日,在薛勇发来了黎望的联系方式,两人沟通了一番后,这次见面的时间就定在了今天下午。 对于黎望这个人,虽然贺天然与之的交集并不多,但心里却怀有了一丝期待,说来也怪,贺天然对于温凉的这群老朋友们总有一种天生的好感,蔡决明是这样,胡岳也是这样,而黎望就更特殊一些了。 人是需要一些对标,一个类似的竞品,来促使自己成长的,特别是刚接触到一个陌生领域,就比如玩一个竞技游戏,人刚上手的时候,就喜欢找一些高手的视频来学习他的打法与思路,或者是找身边一个技术利害的朋友,以此来竖立一个赶超的目标,只要人抱有一个竞争的心理,那么这些行为哪怕本身意识不到,但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 可能是因为大四毕业那年的微电影大赛正式开启了贺天然的电影之路,而当时与之同台竞技的黎望,就成为了贺天然这么一个追赶的存在。 如今时过境迁,上次聚会没来得及细聊,贺天然还真想知道,那个与自己年纪相仿且才华横溢的黎望,现在混的怎么样了。 时间来到下午两点,黎望发来消息,说他人已经到了山海集团楼下,贺天然叫了一个同事下去把人给带上,他自己走进了办公室,在镜子前审视了一下自己的面貌,然后脱下略显商务的外套,身上只留下的一件修身的马甲和打底的衬衫,当他将的袖口挽过小臂时,他忽然被自己的这番举动所逗笑。 “见一个大老爷们,我这么费心思干啥啊……” 贺天然不禁头口吐槽了自己一句,但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在黎望身上,他感受到了某些与自己相似的东西,而为了这次会面能够让他感受得更为真切,他只是在剔除自己与对方身上的一些不同。 片刻后,办公室的门被同事小心地推开,他探出一个脑袋。 “天然哥,黎导人到了,现在进来吗?” 刚收拾完桌面的贺天然点点头,吩咐道: “让人进来吧,对了,让小李等一会送点茶水进来。” “好的。” 贺天然刚一坐定,房门就被人轻轻敲了两声,随后黎望推门而入,而看到对方的打扮,贺天然顿时有些失笑。 与上次朋友聚会的休闲穿着不同,黎望此时一身正式的行头,一件秋季的棕色风衣下搭配着一件黑色的西装,规整的衬衫衣领下系着一条浅蓝色的领带,这看上去倒像是个出入高级写字楼的精英白领,而不是一个什么搞艺术的导演。 看到贺天然的微笑,黎望一下慌了神,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错误,他双手微张,上身扭转了半圈,问道: “贺导,我是哪里有什么不对吗?” 贺天然摇摇头,直言不讳道: “没有没有,只是现在才刚到十月份,黎导你现在穿风衣会不会有点热?来,请坐。” 对比起贺天然在室内还要把衬衫衣袖挽起来的穿搭,这两个人站一起确实像是活在两个季节,不过现在港城进入到十月份后天气就开始阴晴不定,大街上穿什么的人都有,所以黎望走在外面倒也不奇怪。 黎望依言走到贺天然对面,拉出椅子坐下,又是有些羞愧,又是有些坦然地说道: “说来惭愧,今天这身衣服是我出门前女朋友帮我搭的,她是因为考虑到您的办公地点是在山海集团里,周边都是穿着职业装的白领,而且想到几年前咱们拍戏的时候遇见您也是一身西装,她就觉得今天我这么穿就会好一些,没想到弄巧成拙,闹了个笑话,有了风度,没了温度。” 黎望这么一席话,反倒是拉近不少贺天然对他的好感,贺天然夸赞道: “看起来黎导的女朋友真是一个贤内助啊,对了,黎导咱俩说话就不要您啊您的了,太过生疏了,而且咱们年纪应该就差不了几个月,你就直接叫我天然好了,哎哟,看你今天过来,我一下就想到了胡岳第一次来见我,你们应该认识吧?” “认识啊,他来的时候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来的时候胡子也没刮,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背着个装电脑的包,像是刚写了一通宵的剧本,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过来了,本来我都没觉得什么,但今天一见着你,才发现他那次来是真的邋遢了一点。” 说起这件朋友之间的往事,两个人都笑了一会。 黎望问道:“听说,胡岳在跟完你的《心中野》后,跟蔡决明就一直留在横店?” 贺天然点点头,“是啊,那次快杀青的时候恰好碰到几个珠光巷的老板也要在那边开戏,我就把他们两个介绍过去了,不过看他们在冲浪线上发布的一些近况,应该是要回来了吧。” “这样啊,我来时还纳闷呢,我一直以为天然你的公司也在珠光巷那个文创园里面,没想到是在山海这边。” “没有没有,就在珠光巷,这里就是临时办公的地方,我女朋友不是学建筑的嘛,她回国之后我就让她重新帮我把那边的室内重新设计装修了一下,估计这个月就能弄好,到时候外头这些人都得跟我一起回去。” 黎望本来脸上的笑容蓦然一凝,像是没听清楚一样,再次确认一遍: “女……朋友?贺导你说你有女朋友?” “对啊。” “那上次在火锅店……你跟阿凉……” 贺天然沉默了两秒,沉声道: “那是个游戏,现在就是游戏结束了而已,虽然我跟温凉并没有发生‘熟人游戏’里的那种关系,但我们依然是朋友。” 黎望像是一瞬间想不通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不过当他再次看向贺天然时,表情里有些复杂,贺天然读懂了对方此刻的心思,补充了一句: “不要误会,我跟温凉之间都是正常的往来。” 黎望摇摇头,温润笑道: “贺导,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个,我作为一个外人,无权去置喙发生在你俩之间的情况,只是作为阿凉多年的一个朋友,我不过是有点诧异,她以前可不会跟人玩这样的游戏,看来毕业工作的这两年,大家身上都或多或少发生了一些改变。” 贺天然点点头,好奇追问:“温凉……或者说你们这群朋友们,以前是什么样的?” 黎望后背靠向椅背,仰着头,眼神向上,双手环抱在胸,面露回忆之色: “说出来不怕你说我矫情,在我记忆里,我们这群人都很纯粹,所以我至今对他们的印象,都停留在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 不过现在想想,大家其实也一直都在变,不过以前都相处在一起,所以并不觉得,现在分开个两三年再见到,一些变化就很明显,我、我女朋友还有温凉,我们三人认识得蛮早的,当时我们都还在一个艺术培训班里学生,平时都到各自学校上文化课,到了周末或者集训的时候就凑在一起。 学艺术嘛,加上年纪小,所以个性都很张扬,那时的温凉就完全是个刺儿头,叛逆、傲气,我女朋友当初跟她认识也是因为一件小事吵了起来。 后来咱们三人都考上了电影学院,认识了那时还很天真单纯的顾玲,为人圆滑精明的蔡决明,看似猥琐,但内心又不乏正直与才情的胡岳,后来温凉又去玩乐队,我们这帮人又结交到了豪爽的Alan哥,本来是学雕塑,因为乐队经历现在彻底转行做音乐的魏醒,还有不常出现,但一出现却总能给人带来些喜剧效果的朴老板。 毫无疑问,我们这帮人都是因为温凉而连系到一起,从而才有了一场鲜活的青春记忆,说实话,那时的她就好像是一个被命运的聚光灯所照耀的姑娘,她总是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物,结交一些有趣的人物,生活中就好像不存在什么的坎坷,我曾为此担心,因为在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太过顺遂,但以她的为人性格,感觉迟早会犯下一些错误的…… 不过这世界上谁不犯错呢? 来得早些,吸取教训,总比来得晚到无可挽回更好。 后来温凉依旧是我行我素,命运对她的最后一次眷顾,停留在了她拍完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后,我们因她而聚集在一起,也因那一年的毕业,各奔了东西。 那一年,温凉签了公司把乐队解散了,Alan哥之后再也没有打造出一支像INTERESTING般的乐队,顾玲跟蔡决明分手了,成为了现在的顾乔蔓,胡岳在大学的最后一年短暂地谈了一场恋爱最后也不了了之,我女朋友在温凉身边做了一年半的助理,因为当时我工作上的一些变动,所以回到我身边帮我。 之后的一些事情,想必贺导你也已经很清楚了,那段记忆对我来说,是一段很宝贵的创作财富,我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反复思考与追问,我们那群人当时的日子过的是那样的欢乐,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却总是唏嘘? 这让我有了一种创作上的冲动和表达欲,我想帮温凉,或者说想以她为具象化,为我们这群人记录一点什么,讨论一些什么…… 不过,我好像低估了命运对凡人的摆布,当祂不再为你光临,那么就连让你犯错的机会,都是不会给你的。” 贺天然静静的听完了黎望的一番讲述,方才嘱咐同事送来的茶水还没到,不过现在或许已经不需要了,年轻的老板暂时没有表达出什么话语,他是站起身,走到身后的恒温酒柜前,拿出两个葡萄酒杯与一瓶马爹利的干邑白兰地。 “要冰块吗?” 贺天然回首问道。 黎望显然也是懂酒之人,他摇了摇头,道:“我听说陈年的干邑最好是斋饮,什么都不要加。” “没有那么讲究,这酒挺烈性的,加点冰块稀释一下浓度也挺好,不过……我也喜欢直接喝。” 贺天然拿着酒重新走了回来,他有条不紊地将两人的酒杯分好,酒水倒上,他的目光凝视着杯中缓缓上升的酒液,倒了四分之一后他收回了酒,这才说道: “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刚收购温凉的公司,当时她的经纪人老板告诉我,温凉身上还压了几部片子没有播,有的呢是拍完了,但因为各种原因还没定档,有的呢,是后期一直拖着没做完,最近她人气上涨得很快,这些旧片子一夜之间就冒了出来,都想赶着热度上线,以前温凉风评不好的时候也没见着他们这么急,如果她现在不红的话,也不知道这些片子要压到什么时候……” 黎望拿起酒杯,微微摇晃了两下,他倒是听懂了贺天然的言下之意,但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然而,贺天然接下的问题却更为直接,他抿了一口酒,放松着身心,缓缓说道: “跟我说一说当初你让温凉去拍的那个片子吧,我很好奇,经历过那么灿烂青春的你们,如今各自成长之后,会拍出一个怎样的故事。” 黎望沉吟了片刻,在故事开始之前,突然竟是反问了一句: “欸贺导,你应该知道大学城那边,有一条‘宇宙街’吧?” 贺天然笑着点点头,“当然,那条路的真名叫‘玉舟后街北’嘛,在体院跟美院之间,也是去电影学院的必经之路,一条街都是涂鸦、商铺还有酒吧,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大家为了好玩把那条路化名,然后我有因为会议,又把它化用成了我的片名,叫《宇宙后街北》。” 黎望举杯喝了一口酒,徐徐将心里这个未能拍完的故事,讲述了出来…… 都说一个好的故事,能用一句话概括,尽管这种商业片的逻辑套用在文艺片上,显得不那么不着调,但用简要通俗的语言概括出自己的故事,确实是一个导演与编剧的基本功。 所以黎望一开始也没扯什么片中要探讨的深刻议题,《宇宙后街北》这部片子的内容就很简单—— 这是一个大四女孩小水,在面临毕业,即将步入社会的迷茫之际,一段追星的故事。 在毕业前夕,她喜欢的乐队主唱天乐在一次演唱的结尾中,留下一句“宇宙很大,但我想回家了”后的第二天,就突然人间蒸发了。 一夜之间,他的朋友、粉丝、亲人好像都不记得他了,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小水还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为此,她一直都在寻找着天乐,并且不断地向旁人证明着天乐的存在,但很多人都认为小水是精神上出了问题,天乐这个人,完全就是她的臆想,而这也严重影响到了小水的生活,让她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寻找偶像,转而寻找起了工作。 而时间一晃,便是三年,而直到有一天,小水在一间熟悉的小酒馆里,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歌声…… “追寻”或者说是“找寻”这类的主题在艺术创作领域十分常见,贺天然通番听下来,感觉出了许多名作影子,诸如娄烨的《苏州河》,曹保平的《李米的猜想》,不过主题相似并不能代表什么,每代人都有每代人专属的时代印记,年轻人的迷茫与无助,追寻与坠落,痛苦与麻木,他们都被嵌入城市的残酷一角,这种情况想必还会伴随好几代人,而幸运的是,对于这种由时代引发的阵痛,总会当时的青年导演站出来,用不同的视角去发声表达。 黎望随后又详细说明了剧本里的一些具体内容与一些隐喻,贺天然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作为同行,他的一些问题与感受也总能一针见血,使话题更加深入,而非浮于表面。 他们谈地,聊完剧本聊艺术,聊完艺术聊生活,这场聊天一直持续到了黄昏时分,两人仍是兴致昂扬,像是多年的知己,当再次添上新酒时,他们都已微醺。 这时,黎望忽然问道: “天然,你有自己写过剧本吗?” 贺天然一愣,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笑道: “写当然写过,可要说像望仔你这么在感受生活后,有了一种很强烈的创作冲动,一定想要表达些什么,那是没有的。” 黎望有几分意外,但仔细一想,又无可厚非。 现在的贺天然,虽然从事着他喜欢的行业,但其实他的身份,更偏向于一个制片人的位置,除开拍戏的日子,现在能给他沉下心来创作的时间真的很少,毕竟他还有这么大个公司要管,今天跟几个投资人考察一下这个项目值不值的投,明天跟几个发行商开个会,讨论一下市场的宣发情况,这还不包含他接下来要展开的一些影视项目,如果不是白闻玉帮他管理着艺人那边的情况,那么他真的就是分身乏术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要获得贺盼山的财力支持,这些都是他必须去承担的。 所以单论导演这一途来说,贺天然跟黎望比起来,他更加商业;而黎望比之贺天然,就更纯粹了很多。 这两个男人,对对方随处的境遇都心知肚明。 “有没有想过……休息或者是沉淀一段时间?” “很难啊,机器一旦转动起来,停下来的成本就很高昂……” “兴许是能给予你灵感的那个‘缪斯’还没出现。” “哈哈哈,或许吧。” 贺天然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问: “对了望仔,《宇宙街》现在的素材还在吗?我想看一看。” 第516章 “他想要个至死不渝的拥抱我猜的。 与黎望温文的表外相反,他拍的片子,镜头感都十分的粗粝,这有一部份原因跟电影经费有关,这可以说是这类小成本文艺片的通病了。 而另一部分,可能就是关乎导演的个人风格,在黎望的镜头里,总少不了一些动荡、迷乱、拥堵的城市画面,它们是显得如此的繁华与冰冷,而他用镜头讲述的那群人,是如此的年轻、富有活力,且眼里充满了迷茫。 在高耸入云的楼宇间,他们神色匆忙,宛如蝼蚁。 这些都是很有时代特色的画面,说起来,我国的每一代的导演,他们最出名的作品所记录下的,也都属于他们年轻时的那个时代,例如为人熟知的第五代导演,他们拍的大多作品,都离不开乡土与年代情怀,诸如《活着》,《黄土地》,《芳华》等等;第六代导演以贾科长、娄烨、陆川、宁浩等为代表人物,他们拍的是县城到城市,是城市发展的一个个缩影,一个个还没看到结果的过程。 让他们去拍别的题材当然也能拍,其中更不乏一些很精彩的作品,但有趣的是,他们拍得最好的,无疑就是属于他们人生前四十年的那个世界,你让他们现在拍些反应当代年轻人的东西?别扯了,就算是拍了,也会被人骂是老黄瓜刷绿漆的作品,豆瓣评分最多只能平均到6分。 那有人就会问了,为什么斯皮尔伯格跟詹姆斯卡梅隆一个八十岁高龄了,一个也七十了,怎么还能拍出像《头号玩家》,《阿凡达》这样能让当代年轻人都为之惊叹的作品? 这其实就是一个物质环境反映到精神上的问题,在现实里,米国的五十年前跟现在并没有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我国不一样,有时候物质世界发展得过于迅猛,在精神层面上还来不及建设,这就很容易跟当前发展中的社会产生出一种思想上脱节,从而导致人与人之间就有了代沟,而上一辈的思想反应到影视作品里,在这一辈的小年轻心里,就能嗅出一股浓浓腐朽的味道。 这种现象在影视与文学领域十分常见,毕竟人的视野终究是有局限性的,用现在的目光看待过去也不见得有多公平,但毫无疑问,每一代电影人都有专注于他们当下这个世界的青年人,即便他们在未来也有会被称为“老古董”的一天,可在此刻此刻,他们作品,就是照耀着这一年代的朝阳。 贺天然目前看到的这版《宇宙后街北》应该只拍了剧本的一半不到,时长仅为42分钟,很多重要的戏份都没有拍完,所以剧情实在谈不上连贯,不过整个影片所透露出来的那种独特气质与彼时22岁的温凉,当真是吸引了贺天然的所有注意力。 温凉的伶俐,贺天然已经见识过太多了,尽管这三年来她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都没有什么变化,但黎望镜头下来姑娘一洗往日的强势,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在城市的人海中奔波与寻找,而她的眼中,每时每刻都透露着一种失去心爱之物后的凄凉迷离。 这是贺天然从来都不曾在温凉身上见过的状态…… 「我要找的那个人,可能都不知道我是谁,就像现在除我以外,别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一样,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说,我们是平等的,但我应该比他好,因为我的记忆里多了这么一个人存在,好像令我的人生都跟着多了几分重量……」 「他那支乐队的名字叫作“宇宙中最后的蝴蝶”,这名字现在让我联想到了庄周梦蝶的故事,你说我是不是就是在做一场梦呢?要不然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不认识他了,唯独我还记得,要是等到哪天我一觉醒来,他就重新出现了也说不定,这么一想,“现实”这个词在我脑海中,也突然变得可爱了起来。」 「我跟他的关系?他是学天文的,以前他在演唱会的时候这么形容过他与粉丝的关系,我觉得也很适合形容我俩…… 他说,天文学里有个定义,叫洛希极限,行星与卫星会因为万有引力不断靠近,就像地球和月亮,但它们之间有个保持安全的最短距离,一旦超过了洛希极限,潮汐力就会把那颗卫星撕碎,然后那颗已经粉碎崩塌的星球会化成星尘,渐渐聚拢在那颗行星周围,演变成一个环。 他当时的语境,是让粉丝与他保持距离,但我想,他的本意可能是想要一个至死不渝的拥抱…… 谁知道呢,我猜的。」 “……” “……” 听着影片中温凉用着迷惘而缓慢地口吻,述说着她的那些独白与台词,贺天然的精神也随之陷入到了她这段关于寻找的光影历程中,在欣赏这部残缺影片的四十分钟里,男人没有主动跟黎望做过任何交流,而对方除了时不时在旁简要补全一些剧情,也没有多余的解释。 电影作品,特别是文艺作品,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种“提问”的艺术,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有一个标准答案,所以当创作者在创作这些作品的时候,他们的心里也不一定清楚他们到底要表达什么…… 但能让人浮现连篇,余韵悠长,以至于使自己事后过了好些年,还能不断叩问心门的作品,无一不是在一个或平淡,或跌宕的故事里,包裹住了一个能让你感到内心触动的好问题,然后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反复回味与思考。 影片在剧情进行到一半时戛然而止,贺天然看得意犹未尽,同时更满怀一肚子的疑问,他对黎望问道: “真的有‘天乐’这个角色的存在吗?还是说,温凉饰演的阿水其实就是这个‘天乐’?” 这个问题即是这部影片最大的悬念所在,片中温凉一直在找寻的那个乐队主唱天乐,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出现过,这不禁就让人联想到了各种影片里,主角要找的那个人最后就是自己的惯用反转伎俩,反正什么多重人格啊,失忆啊,时间线循环啊,都是如此。 “贺导你觉得有必要存在这个人吗?” 黎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贺天然思考道: “你说他们是一个人我也能理解,毕竟天乐算是阿水对理想生活中的一个投影,所以她才会那么想把天乐找回来,想让所有人都重新记起他。 但比起这种对照和隐隐,我还是希望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他的消失是真的经历了一些很奇妙的事件,哪怕只是作为一个背景设定,哪怕最后只是用几句玩笑性质的台词轻描淡写,让观众自己去推测真假,这样也总比阿水跟天乐是一个人要来的……” 他停顿了一下,斟酌着用词,接着道: “要来的‘温暖’一点吧,毕竟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对阿水来说,是很重要的。” 黎望笑道: “看起来,贺导你还真是个心底很柔软的人啊。” 对于对方用“柔软”一词来形容自己的评价,贺天然含笑摇了摇头,打趣道: “三岛由纪夫有句话说的好啊,许多青年人虽然愚痴,但他们都知道,唯有艺术描写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他们自己的爱情不过是拙劣的模仿罢了。 所以你看,一代文学大家都这样表达过现实的残酷了,这我作为一个观众,自然是希望看到我想看到结局,不过这终究是你的故事,一切都由你来决定,我很清楚被资本与观众的意愿胁迫是种什么感觉,所以我从不为难艺术家。” 黎望沉默了几秒,最后无奈耸了耸肩: “一开始的设计里是有这个人,但后来拍着拍着,我也陷入了一种迷茫,觉得这个人物是否真实存在,好像已经并不取决于作为导演的我了。” “为什么?” “因为阿水……嗯,也可以说是因为温凉……贺导你觉得她在这部片子里的表演怎么样?” 贺天然重新将目光转移到屏幕里,他拉动着进度条重新找到了几场重要的戏,毫无疑问,温凉在《宇宙街》里的表演是他从未在对方生活中与以往作品里见到的,一颗火热与年轻的心在积年累月的寻找与成长中逐渐麻木与冷却,可那份执念,又驱使着她不断找寻,温凉把这种状态诠释的淋漓尽致,这让贺天然由衷说道: “说实话,黎导我都有些羡慕你的才华,温凉这种出色的表演状态,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我的镜头里过,看来还是我的导演能力限制了她的天赋啊,你让我去评价她,还真是让我自惭形秽得很。” 黎望赶紧摆手: “没有没有,贺导过誉了,这不是我的功劳,反而正因为温凉的这种出色表现,才让我苦恼……” “苦恼?” 想到之前对方的发问以及才观阅过全片后的感觉,作为同行的贺天然一下就明白了黎望的言下之意。 “你是不是想说,温凉在片中的表现,超过你的掌控?” 被一语道破烦恼的黎望并没有显出尴尬,他苦笑着点点头,坦言道: “正是如此,当时在剧组的时候,我越拍越慢,最严重的时候一星期都拍不完两场戏,原因就是我同样受到了温凉表演的影响,促使当时的我每天都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天乐’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阿水这样的姑娘,心心念念苦苦寻找的三年…… 我原以为剧本既然已经注定好了,这个人物与这些事件就本应如此,但当我真正看到温凉进入到阿水这个角色,从文字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我镜头的那一刻,我才真切的意识到当我们要去讨论‘命运之重’这类问题时,人物的挣扎与自身的那种无力及迷茫。” 当我们要去探讨一个问题或讲一个故事,即使不需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但你的人生阅历不足以支撑起这般的精神内核,那么最后的结果无疑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导演最主要的职责与特权就是讲故事,而演员的责任与义务就是接受导演指导和满足剧本要求的同时,创造出真实可信的行为,因此,越是好的演员,对导演的要求也会越高,有时候聪明的演员会有所保留,直到他确认可以信任你的品味、学问和智慧。 如果导演本身就很菜,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演员无法从导演的反馈中得到有效信息,那么他就会从“演员服从导演”这样的关系中抽离出去,开始自我观察、自我指导,演绎出一些超脱原本导演都不曾设想过的人物情景。 这无疑是一个挑战导演的权威的现象,但从后果上来讲,这样的“自由发挥”也有好有坏,诸如星爷的一些表演,就完全是人物压过了戏的一个典型呈现,所以当我们看星爷的电影时,根本就不会去在乎导演是谁,因为只需要给星爷一个情景,一个人物,你就能看见一段天才般的表演。 但大多情况下,出现这样的问题完全是灾难性的,温凉在这部戏里表现的很好,但还不够好,她能撑起自己的角色,但不足以撑起整部戏的内核,而这种情况的发生,使得黎望作为导演在这个故事的讲述中渐渐落于下风,从而影响到连他都开始犹豫起剧本里那段“寻找”的意义了。 当一个导演因为一个角色的鲜活从而反思剧本的时候,说明在这个故事里,他其实还有许多东西没有准备好。 不过好在,这些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贺天然开着玩笑安慰道: “现在想一想,黎导你们当初资金断裂导致停拍也不全然是坏事,如果那时以你的状态逞强将剧本拍完,最后成片出来了,效果未必会如你所愿。但现在嘛,怎么样,当初那些问题,现在还困扰着你吗?还是说,黎导儿如今的导演功力又提升了一个level,已经想出了解决之道?” 黎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贺导这么对我有信心呢?就不怕我从此一蹶不振啊?” “你不才说的吗,这世界上谁不犯错啊?来得早些,总比来得晚到无可挽回时更好,现在你能出现在我面前,说明你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 贺天然将黎望先前对温凉的担忧又重新还给了对方,他举起酒杯,趁着对方没回过神,与对方放在桌上的酒杯撞了一下,独自饮尽了杯中最后一点残酒。 见到贺天然如此的举动,黎望晒然一笑。 虽然时至今日,这两人才算是第一次交流,但贺天然给黎望的感觉却出奇的投缘和亲近,在对方身上,黎望感受到了一种率性的人格魅力。 黎望端起了自己的酒杯,看他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随后他忽然笑了一下,学着贺天然的模样仰头把酒喝完,说道: “话说回来,大概在去年的时候,我看到一支视频,突然在脑海中就有了‘天乐’这个人物的具体形象,如果这部影片还有重新开机的机会,我倒真是想请视频里的那个人来帮我饰演‘天乐’这个角色的。” 可能是因为酒精的关系,贺天然脸上虽然夹带着三分醉态,但双眼却因为这个话题闪闪发亮。 “好事儿啊,抛开这部戏本身的剧情不说,我还真挺好奇黎导你能找到个什么样的人,来压住温凉在这部剧里的表现,什么视频啊?演员找你试戏的视频吗?他有过往的作品吗?” 黎望摇摇头,“不是专业演员,视频只是我以前在冲浪线刷到了,就保存了下来。” 说罢,黎望拿出手机,翻找了一会,递给了贺天然。 办公室的窗外已经华灯初上,男人接过手机点开了视频,画面里,人群拥挤的地下通道使得镜头摇晃不堪,几声吉他的试弦声响起,原本嘈杂的人声顷刻间便停息不少,而手机镜头也随响动转了过去,贺天然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后,手机里传来了一个男人不算沧桑,但却充满了故事感的歌声…… 我多想拥抱你,在山南水北的时光里…… 人潮似海是你我的距离,哪怕晚一点也没有关系…… 唱歌的人,正是他自己…… 而手机里的画面,正是那次温凉带着自己,去大学城地下铁参加蝴蝶快闪演唱会的情景…… 我多想安慰你,在没有结局的故事里…… 婆娑大梦永远不会停息,是否都一样在害怕失去? …… …… 第517章 平淡日子里的糖(上) 看着手机中曾经自己唱歌的画面,贺天然也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太过羞耻,难得是老脸一红,关掉手机道: “黎导你还真是个……拉投资的人材。” 黎望一愣,随即接过还回来的手机,同时他另一只手的三指立起,作发誓状,忍着笑,表情极其真诚地道: “天地良心啊贺导儿,刚才我说想找你来演天乐这个角色完全不带有一点利益关系,纯粹是发自真心的认为你合适,当然……如果你想带资进组的话……我是十分乐意接受的。” 贺天然都听乐了:“好家伙,我都没跟你聊片酬这事儿,你都想到让我带资了是吧?好一个一箭双雕哇,黎导啊黎导,没想到你这人浓眉大眼的,现在也跟我玩这一出。” “哪有……不过看样子,贺导儿你好像不是很愿意……把自己展露到镜头前啊?” 黎望拥有着一个导演应该具备的直觉,从方才贺天然匆忙暂停视频后的反应他就能看出来,对方对待自身表演时的那种窘迫感。 贺天然摆摆手,叹道: “毕竟隔行如隔山嘛,而且一来是我身份所限,如果我要走到台前的话,很大程度上就不是代表我自己一个人了……当然,这也不是什么主要原因,主要的还是比起台前的光彩,我还是更享受幕后的工作,特别是当我从事了这一行业后,不管是对镜头前还是镜头后的人与事都常怀了一种敬畏,这种敬畏就让我对台前的工作多了一分胆怯,因为你我应该都清楚,从摄影机转起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所有工作人员心力凝聚的具现,所以我就……特别怕自己搞砸,毕竟我也不擅长表演。” “你是……怕给别人添麻烦?” “哈哈,可以……可以这么理解吧。” 贺天然这番理由还是真是让黎望感到意外,因为以贺天然的显赫家世跟此时取得的行业成绩,他早该拥有一份在镜头前的从容,但抛开一些为人性格的因素,他还能讲出“敬畏”这种话来,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对这个行业确实是抱有一种可贵的赤诚心态。 而最重要的是,这种态度黎望是可以很明显感受到的,要知道,这个世上的悲欢并不相通,每个人的三观都各有异同,所以更不是每对朋友可以像他们这样深聊理解至此,贺天然是真的相信黎望对他发出邀请的前提是要完善这部作品,而不是想要攀关系套近乎的说辞;黎望也完全理解贺天然对待这份工作怀揣的那种“敬畏”之情,绝非矫揉造作。 如果此刻贺天然的面前换成薛勇那厮,那无疑就是对牛谈情了,那牲口听了这种话,估计只会双眼一鼓,很江湖地嚷嚷道: 「你是做这个的还怕羞?你特么是在逗我吧?」 当然了,这种话,贺天然也不会对薛勇说就是了。 不过,正因为黎望理解,所以有时候他的发言就更为一针见血和形象了许多,但他比薛勇好的一点就是在说之前,他要先问一句: “贺导,你这种心态我突然想到一个很适合的词儿,但说了你别生气哈。” “你先说,我生不生气看你形容而定。” “嗯……就……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贺导儿你给我的感觉就……挺像个‘处男’的。” 挺像处男的。 这句话回荡在贺天然的脑海,整个人如遭雷击,表情一瞬间就变沉重了许多…… 黎望赶紧解释,嘴上都结巴了,“褒义词啊褒义词,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啊!就是有……赤子之心!对,赤子之心!不是说你本身是那个什么啊……” “有赤子之心的人被你说成是处男,你也是个用形容词的天才,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联想的。” 贺天然掐着自己的眉头,没再搭理这茬,他站了起来,走到办公室的一角,拉出一块白板,上面已经写了写满了人名,黎望定睛一看,上面有些人他还认识,而且几乎都是同行。 贺天然拿起擦板擦掉一部名字,然后又把黎望的姓名写了上去,略一思索,又在他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黎望见状问道:“贺导,这些名字是?” “主要是一些我觉得未来有潜力的导演还有编剧,能写在这上面的人,都是我亲自谈过的,他们手头上不乏一些出色的剧本和一些尚未成型的项目,他们有的是经人引荐,有的是自己找过来,目的大多都是来拉投资,谈合作,为了方便记忆,我就喜欢把他们的名字与项目写在这上头。黎望你别介意啊,这只是我的习惯罢了,毕竟你没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记住你了。” 贺天然盖上马克笔的笔帽,重新走回来坐下。 “啊……没有没有,应该说,我的名字能上贺导你这张白板是我的荣幸才对。” 一旦有了竞争,黎望现在再往那么名字看去,心里就不免就紧张起来,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年他艺考时,站在发榜处看面试的成绩榜单,就害怕榜单上没有自己的名字,而就算有名字,又害怕位置不够靠前。 “黎导,我明天晚一些的时候,会组织一下公司的几个制片人还有几个行业内的导演及编剧朋友,咱们办一场内部的看片会,到时你把这条片子还有剧本一起带来,咱们内部过一下,你放心,参加阅片会的人都会在之前签一份专门的保密协议,绝对不会让你创作的内容走漏。” “……这么快?” 贺天然笑道:“只是看片会而已,你不用太紧张,到时我也会帮你说话的,不过黎导你也清楚,虽然我很看好你,也清楚你的本事,但影视投资毕竟属于商业行为,一些公司内部的意见我也要考虑。” 他这人不喜欢画饼,即使他很欣赏黎望的才华,也有足够的财力去支撑起对方的这次逐梦之旅,但在一切商讨完毕之前,他是绝不会说出“你这片子,我贺天然投了”类似承诺的。 黎望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找机会,贺天然快人快语,他自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刻露了怯,当年他艺考是第一,如今不过是再来一次罢了。 只见黎望郑重点点头: “这些我明白的,而且我之前跟一些老板接触,不管看片子还是看剧本,从来都没有什么保密协议一说,贺导你真是有心了。那么,我现在就回家准备,等你的通知。” “好,期待你明天的发挥。” “没问题!” 两人之后又闲絮了几句,黎望礼貌离开,偌大的办公室内,剩下了贺天然一人。 男人一下是松弛下来,身体瘫在了老板椅上,眼下他的「未来制作」影视公司与冲浪线平台的视频业务深度绑定,两家都处在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凡事都离不开他,今天见到了黎望的模样,让贺天然依稀想起了自己刚喜欢上电影的那段时光。 没有人会永远清醒,人们只是会在一个又一个的阶段里,面对不同的迷茫,刚进入影视行业的时候,贺天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能够让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认为自己可以拍出一些让所有人觉得很牛哔的作品,为此他不惜生平第一次违背了父亲的意愿。 如今,他已然取得了通俗意义上的成功,也在父亲面前证明了自己当初的选择,他做着自己热爱的事业,但仅仅只是过了数年光景,他的心里,却感到了一种难言的疲惫。 可能是随着对一个行业的了解越深入,他的位置越重要,他就发现,这个行业可能也没有当初自己想的那般美好。 他确实是拍了两部大获成功的影视剧,但从他对自己的要求去定义的话,无论是《心中野》还是之前的《心千结》,都不是什么独具匠心的“作品”,而只能称之为做工精良的“商品”。 在成为导演之前,他完全没想过去拍什么IP改编的作品,更对现在所谓的什么偶像剧市场提不起一点兴趣,他不想去了解什么为了粉丝市场,刻意去增减修改某个角色的戏份,为了展现某些特写镜头里演员的绝美容颜,在资方要求下,特地调整了剪辑的逻辑顺序。 这些都是他在成为导演前觉得特别扯淡的事儿,但现在…… 他已经驾轻就熟了。 那些在镜头之外的各种人情世故,利益往来让一切变得不那么纯粹又那样的现实,那些名正言顺又从来不会被人宣之于口的社会规则让人连反抗的心思都一点点消磨殆尽,贺天然光是去适应与学会这些,就已经让他心力交瘁。 当现实的镜头里去掉梦想的滤镜,那些能让人分分钟燃烧的事物,还真的会如当初那般迷人吗? 贺天然调转椅子,望向窗外灯火辉煌的城市,嘴上没有言语,心里更没有答案…… 这个不管是在行业里还是在社会中,好像已经算是年少有为男人,他今天只是喝了一点酒,看了一部很感兴趣的影片,脸上不哭不闹,没什么情绪,唯独脑子里转着一些有的没的,多愁伤感的问题…… 但这些都不重要,甚至,都不会妨碍到他明天的工作。 “……嗡嗡嗡。” 就在贺天然神游物外时,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声,一下就将他飘远的心绪拉了回来,贺天然拿起手机一看,是女友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内容很简短—— 「下班没呀~说好的今天一起去逛宜家的呀~」 曹艾青悦耳又带着几分娇俏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这似乎带着几分治愈的魔力,让贺天然方才蒙昧的心情好转,就连他的嘴角都舒朗起来。 莫名其妙的,贺天然点击语音条又听了一遍,然后默默一笑,这才同样用语音回复道: 「没事啦,但今天跟朋友喝了点酒喔,我开不了车怎么办?」 很快,对方就发来了回复信息,不过这次是文字的—— 「(≧□≦)没问题,我有驾照了!我来开!我正好从珠光巷这边出来,你在公司吧?」 看着对方发来的颜文字,贺天然哈哈一笑,这两个月曹艾青除开帮自己重新翻新工作室,跟着白闻玉跑东跑西,上星期还把一直没拿下的驾照给考了,不过这姑娘对车好像没什么兴趣,驾照有了也没见她拿她老爸或者贺天然的车来练手什么的。 「嗯,那先你打个车过来吧,我在楼下大门等你。」 「ok~~」 …… …… 莫约二十分钟后,贺天然已经把车从地库里开出来停在了山海大楼的马路边,人在副驾位上独自闭目小憩,直至耳边车窗被人“笃笃”敲了两下,他睁开眼,曹艾青正躬身站在车窗外,保持着敲窗的姿势。 贺天然按下车窗,笑道: “车门没关,你去主驾啊,你敲我副驾的窗干啥?” “喔喔……” 女友的一瞬间露出的憨态让贺天然乐不可支,见到曹艾青绕过车头,本以为到此为止,没想到这丫头走过车门又绕到了车尾,直接是绕车检查了一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科目三路考呢…… 片刻后,曹艾青终于打开车门进来了,贺天然嘴里还贱嗖嗖地道: “我先提前跟你说好啊,我这副驾可没有装刹车,你可得小心着点儿开!” 他这副模样将曹艾青的脸羞得躁红,忍不住伸出手狠狠拍打了他一下,眼神还盯着他的安全带。 贺天然顿时意会,笑嘻嘻地在对方视线的督促下将安全系好,随后他下意识按下了车椅,整个人往后躺了下去。 耐心的曹艾青还在检查着车里的一些按键,本以为自己这种小心谨慎的举动又会引来男友的一阵戏谑调笑,可她耳边竟是安静了下去,姑娘感觉不对,侧头一看,原来贺天然已经在副驾上闭上了眼。 对人一向是状态高昂的男友今突然是低沉了下来,这让曹艾青柔声询问道: “天然,你今天……工作很累吗?” 躺着的男人保持着瘫软的姿势,兀自摇摇头,“人不累,精神有点疲倦,哎呀上班嘛,三天两头感觉心累不是很正常嘛……” 工作上所带来的精神疲倦,贺天然并不想让曹艾青来帮自己分担,而且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算是什么问题,男人只觉得像往常一样,休息一下就好了。 然而,接下来一句声若蚊音的话,宛如是一针鸡血,让贺天然瞬间是睁开眼! 只听曹艾青的语句期期艾艾,似是一边想着,一边说道: “那……老公,你以后觉得工作累了,你就告诉我,如果恰好我有时间,也有了驾照,我就过来给你开个车……嗯,或者买点菜回家提前给你做些好吃的……知道吗?” 男人骤然是扭过头,看着眼前羞赧的爱人。 他的胸中翻涌着一股难言的……感动。 不是曹艾青难得的叫了他一声老公,也不是对方说现在有了驾照可以来接自己,甚至是在家洗手作羹汤…… 贺天然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但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到了最后,只得是带着疲态的脸上,重新洋溢起来一个灿烂的笑容。 “老婆……” “……嗯?” “你先把车开起来再说吧,对了,你现在按的那个是雨刷,不是转向灯。” 枯燥的生活中,不见得每天都过的有意义;年少时对待梦想的热情,在现实的摧残与历练中,也会有逐渐冷却的一天。 但人生中,总会有什么确定的东西光是握在手上,能让你实实在在感觉到幸福;总有那么一刻的光景,足以抵挡岁月的漫长,让人觉得为了当下这一秒,等待多久,都值得! 第518章 平淡日子里的糖(中) 曹艾青这次虽然是拿到驾照后的初次开车上路,但整个行驶的过程却像极了她谨小慎微的性格,全程都非常平稳的抵达了目的地,若不是这边的地下停车场车辆太多,车位过于拥挤使得姑娘没什么自信能将一辆SUV倒进一个靠墙的狭小角落,贺天然这次怕是方向盘都不用摸。 “需不需要顺带看看员工用的桌椅板凳什么的?” 将车停好,贺天然从车里走出来特意问了一句。 最近珠光巷那边的装修接近尾声,这次两人来宜家看家具主要是想给贺天然以后的办公室添置些物件,而且还能看看能在他现在那间游戏房里添点什么,毕竟在白闻玉来之前,那儿也不算是真正的卧室。 “你现在才关心这个会不会太晚了?那些都是挑好规格款式后直接找厂家拿的,来宜家买很不划算,而且前阵子的方案不是给你看过了吗,忘啦?” 贺天然一拍脑门,“啧……记起来了,现在说话都不过脑子了,果然恋爱会使男人变蠢。” 曹艾青嫣然一笑,“我看你啊是事儿太多,根本就没把心思放这上面,而且你是自己忘性大,怎么还要扯上所有男人给你垫背?” “因为他们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有这么个聪明能干,美丽贤慧的女朋友嘛~” “就你一天到晚装怪~!” 男人打了个哈哈,走上前来,姑娘嘴上嫌弃了他一句,然后自然挽上他的胳膊,两人走向停车场的电梯。 说起来珠光巷那边的翻修花了将近三百万,毕竟贺天然的要求和装修面积摆在那里,之前那种旧工厂的风格看上去很文艺,但其实实用性很差,先不说工位之间没有划分明确的职务区,二楼许多区域也没有合理的利用起来,这次重新规划换了风格之后就专业了不少,不光多出了两个给后期调色用的暗房及专用区域,就连地下室的试镜拍摄区对一些固定光源与线路都做出了调整,以后演员来试镜的时候灯都不用打了,直接在表演区一站就行,节约了不少繁琐的打光过程和人力不说,平时还能承担起一些简单的棚拍项目。 这套设计流程任凭咨询哪家设计公司,三百万能把硬装搞定就不错了,但在曹艾青这里,她只是叫了以前在港大时的两个同学,就三个人,联系工人施工,买材料,盯设计,找合适的设备供应团队,用两个月时间就把这事儿当成私活儿给做了。 这事儿由曹艾青主导,贺天然也不怕自己会花什么冤枉钱,而且这笔钱从很大程度上来说,他就是想帮一帮这几年一直在国外留学的女友,如今她学成回国肯定不可能一下子就适应国内的环境,但要是她手上有项目可做,有利益可分,那无论是联系什么以前的朋友或者业内熟人,他们想必是很乐意跟她交流和帮助她的。 不过贺天然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就在从高尔夫球场回来的那天晚上,曹艾青在群里跟两个朋友对完装修进度一算账,她告诉贺天然,那三百万最后估计还能省下十二万来。 男人都傻了,寻思我让你给我花钱,到头你还给我省钱是个什么情况? 于是,他当即就跟曹艾青说,这钱不用给他了,公司财务当初走的就是三百万,既然批都批了你就自己留着,用这笔钱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做做人情什么的,反正这走的又不是山海那边的财务流程,我自己的影视公司花我自己的钱,花多少钱我自己还不能决定了? 没想到当时姑娘思前想后,憋出一句,设计费她已经跟两个同学说好了,大家都挺满意的,至于人情,她真的想不出要跟谁做,要实在不行,我们干脆用这笔钱一起去买点东西吧,这多实际…… 贺天然听着心里又是感觉温暖,又是一阵无语,心想说你不会做人情吧,你用我给你的钱来帮我买东西,然后我还觉得心里特别的熨帖……这算什么事儿啊? 总而言之,两人就定下了这次的宜家之行,算是工作,算是购物,更算是约会。 进到宜家商场,整个环境弥漫着轻松愉悦的氛围,柔和的灯光将每一个展示区点亮,突显出各式各样的家居产品,人们在各个宽敞而井然有序的展示区之间来回穿梭,他们推着宜家的蓝色购物车,一边看着标价牌,一边仔细寻找心仪的商品,各个展示区从现代简约到复古温馨,每一处展示都勾勒出了家的多样性,购物者沉浸在一种挑选、搭配的乐趣中,有一家三口在沙发上共同讨论,有情侣在床铺区试坐,每个人都沉浸在打造理想家居的向往里。 这种地方对于曹艾青来说无疑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的,贺天然推着购物车跟在姑娘身后,见她一路走走停停的流连模样,不由笑道: “欸艾青,问你个事儿啊,正好你专业对口。” 正拿着个一支波西米亚风格花瓶欣赏的曹艾青扭过头,问: “什么事儿啊?” “你说咱们家以后,要设计成什么风格比较好?” 曹艾青闻言瞥了这个不着调的男人一眼,羞涩转过视线放回到手中的花瓶上,嘴里嗫嚅道: “你爱怎么设计就怎么设计呗,我父母那儿你还没通过呢,八字没一撇,还咱们家,嘁~” 贺天然一听笑意更浓: “什么?还没通过?我妈最近去你家吃饭的次数可不少啊,她怎么还没搞定啊?” “你得自己去啊,光白姨去有什么用?我是嫁给她还是嫁给她儿子?” 贺天然佯作一本正经,沉吟了几秒,说道: “那……等会我们买完东西,就直接上你家吧,反正事儿赶事儿,我趁这次机会,就跟伯父伯母说说呗?” 曹艾青脸上立时一窘,嘴里下意识“啊”了一声,然后她又看到男友脸上露出的坏笑,姑娘醒悟过来,伸出手狠狠掐了一把他肋间的软肉,使得这个作弄自己的坏男人当即是表情扭曲,原地一蹦。 不过闹归闹,这个事情贺天然以前去曹艾青家中时还真有探过对方父母的口风,可能也是开明富裕之家,俩老对这件事的态度更多是尊重自己女儿的心意,前几年曹艾青在英国自然不谈,如今她回来,是要工作几年等彻底安定下来再考虑成家,还是说眼下就要时不我待地喜结连理都没有什么意见,只要女儿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这一点,其实跟贺盼山与白闻玉对待贺天然的态度蛮像的,物质的保障与现代的思想让他们对后代婚姻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精神一侧,对于催婚催嫁这类带有保守思想的行为与举动就少了许多。 不过说到底,传宗接代对国人来说终归是大事,曹艾青的父母虽不急于一时,但这般任由两个孩子蹉跎岁月是不行的,所以在一次酒后,曹父就曾借机敲打过贺天然,言下之意无非是在女儿三十岁之前,让贺天然这边一定要给出一个说法。 好在三十岁左右结婚恰好是这对年轻情侣的共识,毕竟以后要组建一个家庭,要为人父母,年纪大一些,思想成熟些,事业稳定些,对将来那个要诞生的新生命来说,也是一种负责任的表现,特别是对贺天然而言,因为哪怕是他今年就结婚了,也完全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毕竟连他自己跟父辈的关系都处理不好,又如何让他去教育好下一代呢? 爱情是爱情,婚礼说到底也仅是一种象征的仪式,但在自己与爱人真正组建起一个家庭后,那种身份上注定迎来的转变,要承担起的责任,贺天然自认这个年纪的自己,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对了,高中同学会的时间定下来了,你知道吧?” 瞧着曹艾青将那支花瓶放出购物车,身后的贺天然随口聊起了日常琐事。 “知道啊,婷婷中午就跟我发了消息。哎,这件事一拖再拖都一个多月了终于是快要落定,当时婷婷说出这个提议时我俩的欣喜到如今的平静,现在想一想,就算这次同学会聚不成,我应该也不会有太多失望的情绪,只会略微感慨一下吧,毕竟大家都很久没有联系了,工作都很忙……” 往昔在班里颇有人缘的姑娘在经过这么一个月的折腾下来都有如此感叹,以前是个小透明的贺天然就更不必说了,从始至终,男人对同学会这件事都没有太过在意,他道: “确实如此,旧友重逢的确是一桩喜事,但对于那些本就对那段时期没有多少感情的人,诸如我,这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社交琐事罢了。 那时候班上大部分人的面孔我都记不全甚至是记不清了,除开那三年,我们彼此往后的人生更不会有什么交集,记得毕业那天即将离开校园,有人哭得撕心裂肺,有人笑得肆意张扬,我们将那些堆积如山,长篇累牍的教材与试卷撕碎,纷纷洒洒从教学楼上洒下来,以为跟身边的同学即将面临一个新的开始,但实际上,我们跟大多数人的缘分,从那一刻起就结束了。 我想,我们真正怀念的,只是某个时期的我们与身边的人,而非现在的他们,毕竟就算我们现在聚在一起,也回不到从前。” 曹艾青对这番看似现实的话语并不感觉意外,她只是定定地看了贺天然两秒,然后微微一笑,打趣道: “天然,你这几年倒是把自己伪装的很成熟了呢~” “还用伪装?你男人本来就很成熟好吧……嗯?” 贺天然正在自吹自擂间,额头眉心忽觉一暖,随之而来的轻柔的触感抚平了他双眉之间已成习惯的淡淡褶皱。 男人刚想伸手牵过女友放在自己眼前的手指,谁知手指的主人俏皮地将手一缩背在了身后,耳边传来一句笑言: “是吗?但我不想嫁给一个老男人怎么办呀~?” 看着曹艾青巧笑嫣然的模样,贺天然的眉心余温犹在,他心下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 “我……刚才的回答……很油腻?” 曹艾青摇摇头,“油腻谈不上,但‘爹味’蛮重的,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我是在跟我爸或者贺叔叔说话呢。” 贺天然刚舒展的眉头又是下意识蹙上了,自己这样多久了? 他不清楚,可能是在自己成立公司的时候;可能是在自己拍第一部戏,别人尊称他“导演”的时候,但不管如何,自己的这种状态,亦或者说这幅“成熟”的伪装,让他在工作中,在同行与下属面前,确实是树立起了他该有的自信与威严。 一开始,他依靠的是自己的一头白发,港大与电影学院高材生的身份以及显赫家世,这些都是能让人信服及服从他的外在凭依,可久而久之积年累月,这种外显的伪装逐渐淡化,由外转内,几乎都快真正成为了贺天然如今性格里的一部分。 记得白闻玉归国那天在车上说过,他跟贺盼山越来越像,曾几何时,父亲是贺天然最厌恶的人,而到了今天,儿子竟也开始理解并潜意识里效仿起来父亲的一些为人处世的风格来。 这是好事吗?起码在如今的工作与生活中,比起当初懵懂无知的少年心性,这番果断凉薄的大人做派,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在许多场合,要好用太多。 “抱歉艾青,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种观感……我……以后注意。” 在这种事上已经习惯自我消解与咀嚼的贺天然,倒头来也没能找到能够精准表达自己这番情绪的合适措辞。 “不用道歉天然,你又没惹着我,而且我也没说这有什么不对……” 曹艾青往前一步,与贺天然并肩用手推动着购物车,两人再次在这个充满浓重家居氛围的偌大商场里缓步行走了起来。 他们先是走到了一处满是童趣与色彩的婴儿房样板间,比起别处,在这里的驻足的人是相对较少的,贺天然看到有一家三口停在这里,他们的儿子很调皮,大概四五岁的样子,在一张木制的复式床架上爬上爬下,而他的父母站在不远处的一张婴儿摇篮前轻声商议着什么,妻子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一手抚摩着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 兴许是儿子的吵闹让父亲注意到了,他一回首,一个眼神就让小孩停止了玩闹,乖乖的走到父母面前,父亲拍了拍他的头,一家人说着话这边听不见,不过贺天然的视线被他们的样子所吸引,这时耳边也传来了曹艾青的徐徐回忆: “天然,其实我并不是一个讨厌别人对我说教的人,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我爸一有机会就喜欢跟我讲一堆大道理,他虽然是搞历史的,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乏味,就像跟你说了一段故事一样,这就导致我小时候很喜欢听他引经据典地讲一些道理与典故,以至于到了现在,都特别听他的话……” 回想在港大读书时,贺天然曾几次跟随曹艾青去听她父亲在历史系的公开课,其中曹父讲课时那种妙趣横生的场面至今历历在目,他随即附和道: “曹叔叔上课确实有趣,没有那种老学究上课时的枯燥,不管是在言谈还是心态上,感觉都十分的年轻与亲切。” 曹艾青微微颔首,继续道: “后来我人长大了,到了叛逆期,发觉小时候听得那些道理,也不尽然全是对的,那些前人总结出的人生感悟与生活经验,貌似也不再适合这个时代与如今的我们了……” “嚯,瞧不出来啊,你还有叛逆期呢?你怎么叛逆了?” “比如高中那会,我爸知道我身边有你这么个男同学存在的时候,就让我不要跟你走得太近。” “……嘿~” 贺天然摸摸鼻子,脸上尴尬一笑,心里却甜丝丝的。 两人就这么一边慢慢走着,一边随口聊着,又陆续走过几个展间,到了一处书房展间时,曹艾青稍一驻足,转头看向一张用黑胡桃木制成的书桌。 “你坐过去试试呢~” “行。” 两人调转脚步走去,贺天然抽出桌后的椅子一把坐下。 这把书桌呈现出浓厚的美式复古风情,桌面宽大而平整,上面木纹交错,经过精细打磨,细腻的纹理在光线的照耀下闪烁着一种历久弥新的光泽,为整个桌面增添了一层沉稳深邃的质感,桌子正中央的抽屉设计巧妙,配有古铜色的把手,与黑胡桃木形成了完美的对比,抽屉内部空间宽敞,足以容纳文件、印章、与其他办公用品,使整个书桌更具实用性。 “喜欢吗?” “你决定就好~” 曹艾青围着桌子转了半圈开口询问,贺天然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手指敲击着桌面,没有任何意见。 “你以前可跟我说了,你拍戏的时候可是很讲究布景的,美术那边做出的窗帘颜色不对都被你骂过一顿,怎么现在给你挑东西,反而就不讲究了?” 似乎是被曹艾青说了一句他讲话有股“爹味”之后,贺天然当即就收敛住了一些在工作中带来的脾性,他打着哈哈道: “有你在嘛,你的眼光肯定不用说啊,何况……哎呀,我哪敢对你有意见不是?” 曹艾青躬下身,用手机给桌上贴着的商品标签拍了一张照,口中念叨着: “说了你一句装成熟,现在好了,不装了,懒惰的本性一下就冒了头……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俩意见不统一,挑个东西挑半天。” “天地良心喔,我啥时候跟你争执过这些?而且自打我俩认识以来都没咋吵过架,光凭这一点,怎么说我都算是模范男友好吧!” 贺天然嘚瑟地往自己脸上贴金,曹艾青拍完照直起身,眼神瞟了他一眼后又转向手机里的图片,她手指点动,利用搜图的形式找着同款书桌在购物网站上的最低价位,嘴里淡淡道: “是,没吵过架,就单方面欺负我了,真是模、范、呢!” “见外了哈,那叫欺负吗?那叫情趣!而且你也可以欺负回来啊~” “呵,我可没那本事。” “那就只能怪你自己了不是~” 论及脸皮的厚度,曹艾青在这方面,当真是自愧不如。 “对了,你继续说啊,你过了叛逆期以后呢?” 看起来,贺天然对刚才为结束的话题颇有兴致。 第519章 平淡日子里的糖(下) “叛逆期以后的事儿,你不都知道了?” 曹艾青将手机放回口袋,双手插进包里,贺天然会心一笑,离开了椅子走到她面前,双手也插进姑娘大衣的口袋中,两人就用这种像是取暖,像是相拥的姿势贴近了身子,亲昵了片刻。 “这桌子怎么样?还是说咱们再逛逛?”贺天然低头询问。 “我觉得还行,但你要继续多陪我逛一下也可以~”姑娘俏皮道。 “嘿嘿~行!” 贺天然用下巴磨蹭了一下曹艾青娇嫩的面颊,那种细微胡茬的刺挠感觉让她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你早上胡子没刮干净呀~” “可能是白天长出来的?” “哪有这么快!” 说罢,两人的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但彼此的左右手已然是顺势地紧扣在了一起。 他们两个人已经认识太久了,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的十年时间,两人的身影几乎占据了他们彼此的整个年少时光,这是一种但凡你听一首这个时期的情歌,内容是悲也好,是喜也好,你就永远只会代入这么一个人的青春回忆。 他们彼此都见证着对方这十年来的所有变化,两人在生活上的一些习惯、爱好、性格,他们对彼此熟悉,可能比对自己本人都要了解得透澈些,是那种当一人提起往日记忆,记不清了,另一人就能及时为其补充细节的程度。 贺天然至今都还清晰记得,高三那年的冬天很冷,清晨霜寒露重,他们从校园门外那个卖早点的铺子出来,女孩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嘴里喷出一股热气时的那种可爱朦胧;还记得在大学的无数个深夜里,两人从图书馆出来时各自回寝要走的同一条林荫路上,姑娘细碎地念叨着去英国留学的梦想,路灯影绰,他们的影子渐渐交融在一起时的暧昧;还记得两年前,夕阳下泰晤士河畔,他们并肩坐在一起,看着波光中的威斯敏斯特宫与大笨钟,在异国度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 此类种种,不胜枚举,而在这些回忆里,十年光阴眨眼而过,贺天然不由道: “艾青,前一阵我跟薛勇喝酒,说到同学会时他说以后的这样相聚的情景,就要按‘十年’为单位进行计算了,啧啧,一想到聚会那起从前发生的什么事儿都得加个前缀,诸如十年前我如何如何,别说,我还真不习惯……欸,我俩认识也有十年了,但是你在我的印象中似乎从未变过,而我的变化就大了去……嗐~” 贺着说着就叹了一口气,曹艾青凝望着爱人的面庞,若无其事道: “是吗?我不觉得啊。” “你不才说了我装成熟嘛?” “你以前就喜欢装怪啊,啊不~那个时候应该叫……中二病才对!我早习惯了,现在无非就是换了种形式而已,你今天是怎么了?感慨那么多。” 姑娘心细如发,听她将岁月世事予人的变化称之为中二病的另一种形式时,男人失笑道: “可能是今天认识一个新朋友,喝了一点酒,谈了许多,加上你说我伪装得越来越成熟,所以一下就感同身受了些,不过你把‘成熟’比喻为成年人的中二病,这还真是蛮妙的。” “本来就是啊,唔……” 随着话题的深入,曹艾青边走边想,接着道: “其实大家不都是这样吗,小时候希望自己能长快点,成为一个大人可以独当一面;成年了之后,又要感叹年少时光多么多么地宝贵。” 贺天然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打趣道:“看来在装‘成熟’这方面,艾青你还是要比我高上好几个段位呢~这么一比较,我感觉自己确实有些幼稚了。” “哼~” 尽管被一个连胡子都没刮干净的邋遢的老爷们说“成熟”,让年轻的姑娘心里多少有些膈应,但看到爱人心情好转,曹艾青并没有反怼他的一番戏言,只是冷冷一哼。 好在贺天然这话说出口时就注意到了自己言辞中的不恰,他顺势袒露着心中的忧虑,沉声道: “其实艾青,在没回国之前,我挺害怕的……” “怕什么?” 贺天然暂时没有回答,原来在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卧室相关的展区内。 在这里,四周的装饰墙上挂着别致的艺术画作,地毯与窗帘的设计与床品相得益彰,打造出一个温馨而和谐的空间,而床铺的设计从经典的北欧简约到现代的多功能床架一应俱全,蓬松的羽绒被和柔软的床单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仿佛在邀请人们沉浸在舒适的睡眠氛围中,不少成双的顾客都轻轻地试坐在一张床上,感受床垫的柔软与支撑,他们的目光在床边的摆设间游走,似乎在寻找属于他们的家居灵感。 不得不说,床这个东西,确实是最能令人松懈心弦的家具,尽管这次床铺并不在两人的购物清单之列,但贺天然还是走了过去,选择了其中一张床在边缘坐下,随后整个人如释重负般往后一倒,整个人的上半身就这么横躺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躺在床上的男人感觉到女友默默跟随自己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这时他才双眼凝视着天花板,像是回答,又像是自呓般说道: “怕什么……怕我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贺天然了呗……”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回想起前不久跟温凉玩起“熟人游戏”的那一夜,想起那个女孩告诉自己那一段连自己都不曾记得的往昔,贺天然一手搭在额头,语气里带着一点迷茫,缓缓说道: “因为我有时候,都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 不瞒你说艾青,我自从考上电影学院,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身边人对我的评价,慢慢地连我都感觉有些陌生,说来可笑,现在我虽然从事着自己喜欢的影视行业,但一年到头,除了旁人的站台邀约,私下去电影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我开始厌倦在除了工作以外的场合谈论任何与专业相关的事,不知从何时起,这只会让我从心底里生出一种疲倦来,可分明我在刚接触这一行时,对这些知识是那么如饥似渴;如今,我一年下来要谈的商业合作,要应付的酒局,远比我一年中看过的书籍与电影多太多太多,而且在这些业务中,大多跟我在学导演时学到的东西南辕北辙。 这时常让我陷入到一种忧虑之中,这些我本不喜欢的东西,恰恰成就了现在的这个我,让我习惯了这样的一个状态,导致我逐渐对类似‘要为自己热爱的事业奋斗一生’这种话感到了麻木,所谓的热情,好像也冷却了下来…… 当然,这只是我在目前人生事业上遇到的一点迷思罢了,不管如何生活仍得继续,所以把话题拉回到我们……” 曹艾青不解:“我们?” 贺天然笑了一下: “嗯,我们。 艾青,你是我梦想的原点,正是因为当初你对建筑的坚持感染了我,促使我走上了这条路,最终打动了你,所以这也成为我所畏惧的,因为我怕我如今对这份热情的懈怠与改变,会影响到你对我的看法。” 这些极其私人的情感与迷思,贺天然不会对任何人提及,如果有,那么这个人就只能是曹艾青。 毕竟,她是他生命中最信任,也是与他灵魂最为靠近的一个人。 曹艾青闻言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 “天然,如果是作为情侣,我可能会被你所取得的成就与意气风发所吸引;但如果我们深信彼此是要相伴一生的爱人,那么我就不该为你生命中的某个时期作出一个定义或者是贴上一个标签……” “为什么呢?” “因为那些都是给外人看的呀,你从前幼稚,现在成熟;以前失意,如今成功,然后就像我刚才说的,小孩希望成为大人,大人希望保留童真,有太多的人既希望某些东西可以永恒不变,永远美好;又希望某些东西可以一直攥在手里,不让它从指尖溜走,这种想法说好听点是纯真的愿望,说难听些就是贪婪的欲望,但时间永远是公平的,人总归要顺应岁月的变迁与环境的变化,然后……在自己所能接触到的世界里顽强生存下去。 有人喜欢你以前的年少热血,有人讨厌你如今的老成持重,所以连带着你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了,但没关系的天然,真的没关系的。 因为这些人生中转变的节点也只能是节点,因为我从始至终都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因为从我打算与你共度一生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感情的丈量单位,就不再是三年、五年、十年,而是一生呐……” 说到此处,曹艾青也顺势躺了下来,她侧过头,笑容无邪道: “所以,把咱们目前所遇到小变化与小迷茫放到这个单位上去衡量的话,你是不是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呀~!”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中来回反射着柔软的光,贺天然张开手臂,曹艾青抬起头,自然而然地枕了上去。 男人问:“你从什么时候起敢拿一生来笃定的?” 姑娘说:“从你送我到机场去英国那天,那时你的模样我至今都记得,像极了一个要奔赴刑场的烈士,但最后,你只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男人接着道:“然后你说了一句相信我,你知道吧,就你这么一句信任,我可等了你三年多~!” 姑娘笑道:“那我用什么来笃定,你现在知道咯。” “嘿~” 贺天然心中甜蜜无限,不过他只走神了这么一小会,耳边就听到曹艾青嘀咕: “其实吧,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我问过自己三个问题,如果这三个问题里有一个不是肯定的答案,我不可能都不会这么早就回国。” “什么问题?” “贺天然是一个上进的人吗?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吗?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吗?” “答案呢?” “嗯?你觉得现在躺在你怀里的大宝宝是谁?” 贺天然的明知故问让曹艾青难得撒起娇来。 “哎呀,不知道啊,我眼睛怎么突然瞎了啊,让我摸摸呢,嘶……欸这小脸嫩得,这有点像拜玲耶学姐嘿~是你吗,学姐?” 贺天然故意仰着头看天花板装瞎,曹艾青头下的那只手,手臂弯举了过来,手掌磨蹭着她的脸颊,而这番调戏之下,姑娘也没由着他,曹艾青脑袋一翻,对准那只安禄山之爪的大拇指就是张嘴一咬! “嘶~!” 还在是现在周围有人,曹艾青下嘴收了力,不然贺天然就不是倒吸一口凉气那么简单了。 他装瞎的眼睛顿时复明,但当他看向身边作出一脸得意小表情的曹艾青,被咬的手指就只留了齿间的温润,没了半分的疼痛。 “不闹不闹不闹,你回国就问了自己这么简单的三个问题啊?你也不怕时过境迁,我人设崩了?而且这些问题貌似跟你刚才的发言有点冲突喔。” 曹艾青双手拿捏着贺天然的手指,轻柔地搓了搓刚才被自己咬过的地方,否认道: “冲突吗?不是哦,善良、上进、值得托付,这些都不是你身上只存在一年半载的性格标签,它们都是你人性中的底色,无论你是开朗内向,失败成功,这些底色才是你贺天然人生中的主色调,所以任由外在环境如何揉捏你,岁月如何折腾你,不管你的性格是冷却还是热烈,我都会认得你,喜欢你,爱上你…… 何况人生那么长,哪有‘人设’那有一说?我们常常把人生比喻成我们熟知的事物,诸如电影,小说,山间的清风与海上的明月,它可以比喻成任何事,但任何比喻都不对,只有我们活在其中,才能领悟其中真味,就好像……唔……” “好像什么?” 曹艾青忽然皱起小鼻子,对着贺天然的手指嗅了嗅。 “就好像你手指……你今天是不是又背着我抽烟了?” “没没没!我发誓好吧!我就喝了酒,没有抽烟!绝对没有!你那三个问题你再加一条,就问你,我贺天然值不值得信任好吧!” “唔……这你倒是提醒我了~” “……不是宝宝,你来真的呀!” 所谓的“人间真味”究竟是什么呢? 对现在的贺,是工作中的一地浆糊,是日渐成熟的面孔与疯涨的胡茬,是路过书桌与婴儿房时,对未来生活的惶恐,是指尖残留着谈论梦想时的烟酒气,是在无数的平淡日子里,那些层层叠叠琐碎中,包裹住的甜蜜。 第520章 蝴蝶与蜘蛛为伍(一) 十月的第三个周末,是港中21届毕业生约定好聚会的日子。 约定的地点,定在了南山区的一家轰趴馆,本来贺天然提议去天平湖度假村的,毕竟这次余闹秋也要跟着过去,再不济他还知道一家叫沉陈会所的地儿,那是贺盼山经常出入的场所,各色菜品都是一绝,到时还能顺便给各位女同学做做spa理疗什么的。 不过这些提议最后都被曹艾青给否了,问及理由,还是她的好闺蜜白婷婷在旁边用着吐槽的口吻解释道: “贺老板,还是不要定在这种高消的地儿为好吧?这次咱们主要是聚会叙旧,你考虑一下别人的心理感受嘛,当然你要是特意想着炫富摆阔,就当我没说。” 这次参加聚会的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在这个不尴不尬,高不成低不就的年龄,毫无疑问绝大多数都是打工人,所以在聚会场所的选择上不宜铺张是十分合理的,毕竟人心隔肚皮嘛,个别人的做派跟想法不用去管,但在曹艾青这里,她还是希望这次聚会是跟各位老同学欢聚为主。 地点跟时间定下后,聊天软件上曾经那个除开逢年过节才会有几条祝福消息冒泡的高中群聊又再次热闹了起来,说来有趣,贺天然这个班上拢共就42个人,除开有9个同学确实有事来不了之外,这次聚会统计的人数竟然统计出了51个。 这多出来的十八个人,绝大多数都是像余闹秋这样的“家属”,甚至有人还在群里问能不能带孩子过来的,不过考虑到现场男同学要抽烟喝酒什么的,所以就及时婉拒这个请求。 还有一些是想带朋友,闺蜜来的人,主要是这次聚会有像温凉,张之凡,贺天然这样的名人在场,想趁此机会结交一番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这又不是什么公开聚会,能把伴侣带过来已经够可以了,其他人等那就只能谢绝。 当天聚会的宴席定在下午六点半开始,但曾经在班上一些关系要好的同学如果有空,中午就可以提前过去,轰趴馆这种地方虽然本质上跟农家乐一个性质,但什么桌游啊,麻将啊,电竞房歌房之类的配套齐全,年轻人可以玩的项目多,也不怕过去得太早会无聊。 曹艾青是当初在班上的学委,又是这次聚会的召集人,这次出国数年好不容易回来,自然就被几个相识的老同学早早约过去搓麻将了。 至于贺天然嘛,这货基本在高中时就没什么朋友,而恰好那家轰趴馆的位置离南山码头挺近的,于是他就叫上了薛勇,开着贺盼山的蓝水帆船一起去出海钓鱼,琢磨着晚上还能多加两道菜。 …… …… 天空湛蓝如洗,白色的帆布在阳光下闪烁,如同一块闪耀的巨大羽毛,贺天然专注地坐在船艏,眼睛透过墨镜,注视着水中悠然漂浮的鱼线,他一手握紧渔竿,另一只手轻轻搭在船舷上,感受着海风的拂过。 身后传来响动,是薛勇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一只手托着一个烟灰缸,另一手拿着鱼具箱,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走来坐到了贺天然的身边。 “可以啊贺导儿,船你会开,车你会开,直升机你也会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柯南呢,小时候你爸估计没少带你去夏威夷考驾照吧?” 薛勇这番不着调地打趣让贺天然不禁摇了摇头,他没说话,只是多让出一个身位来让日渐发福的薛勇坐得更宽敞些,对方熟练地将渔具收拾好,选标,上饵,抛竿一气呵成,然后他放下鱼竿,从口袋里拿出香烟递给了贺天然一支,不过见他摆了摆下巴,就收了回来,自己把烟叼在了嘴上。 薛勇没急着点火,只是有意无意地嘀咕了一句: “上次在火锅店,你顺了我一支打火机啊。” 贺天然扭过头来,看了薛勇两秒,随后同样是放下鱼竿,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最后从外套夹层里拿出一支煤油打火机。 “打火机而已啊,不用记得那么牢吧。” “婷婷给我的情人节礼物啊!好歹是Zippo的限量款,《康斯坦丁》看过吧?基努里维斯的同款啊,大哥!” 薛勇接过火机,这才将香烟点燃,那一脸吞云吐雾的模样,仿佛就像是临终前看到天堂之门为自己打开的康斯坦丁,享受无比。 “哎哟,真是受不了你,早点戒了吧,你羡慕别人主角抽烟,你咋不羡慕别人还有肺癌呢?” 贺天然挥了挥手,驱散着这牲口故意吐向自己的烟雾。 薛勇把玩了一番手里失而复得的打火机,揣进兜里,一脸贱嗖嗖地道: “怎么,你也羡慕啊?你要羡慕你让你家那口子给你买去啊!喔,不对!艾青讨厌别人抽烟,这样,你叫温凉给你买,反正性质都是一样的。” “嘿~!我说你个扑街你是……” 贺天然正欲起身发作,薛勇急忙服软,“别别别……现在又没外人咯,玩笑玩笑,哎呀,你瞧瞧你,逗你一句,开个玩笑你还急上了,不至于不至于,要知道什么康斯坦丁,什么基努里维斯,现在在我薛勇的心里都不及你贺导儿的一根毛你知道吧?你先坐好,让我好好对你表达一番我的敬仰之情!” “你他么少来!” 贺天然无奈地骂了一句,转念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将鼻梁上的墨镜推到发顶,一双眼睛盯着薛勇。 后者被盯着心里直发毛,瞬间明白了其含义。 “了然,了然,贺导儿放心,那天火锅店的事儿,我薛勇绝对……” 说着,他用手指在自己的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见到贺天然终于是撤回视线,薛勇悬着的心放下了,不过在这种环境下,想让这厮安静是不可能的,只听着薛勇继续试探道: “欸贺导儿,咱们有一说一啊,反正现在也没外人,就是今天……艾青跟温凉见着,你怎么打算的?” 贺天然眼观鼻,鼻观心,淡淡道:“什么什么打算?有什么可打算的?见着就见着了呗。” “不是……你就真没什么安排吗?你就不怕她俩私底下争风吃醋打起来啊?就我印象中温凉那脾气……哇,那娘们可太劲儿了,十个艾青可能都不够她一个人撕把的!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啊,这要是真闹起来,你得有准备啊!” 贺天然当真是被薛勇这一顿描述给逗乐了,他笑问道: “那如果……她俩真闹起来,你站哪边啊?” “我……我……”薛勇当即一窘,意识到这根本就不应该是他考虑的问题后,索性摆烂道:“我站哪边?我站中间我看着啊!反正到时出事儿了你别又找我帮腔!” “哈哈哈~” 贺天然笑声爽朗,薛勇也不明白,这货马上就要面临修罗场了,怎么还能笑得出,于是接下来,薛勇在一头雾水之间,说出了一句令人喷饭的疑问: “这种时候还你笑什么呀?怎么着啊,难道你……你屌很大是吗?” 贺天然顿时像是笑的时候往嘴里飞进去一只苍蝇,笑容一下就凝固在了脸上,他有些不确定地皱起眉,看着薛勇确认了一句: “你……刚才说啥?” 薛勇大义凛然,一本正经: “你没听错,反正我是想不出你除了那玩意儿足够生猛,需要多一个人分担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能让这两女人和平共处的方法。” 料是在剧组早已听惯了诸多低俗段子的贺天然乍听这话,也是五官扭曲在了一起,就像薛勇在他耳朵里倒了一堆垃圾,他怒其不争道: “薛勇啊薛勇,你丫真是够低俗的!得,我懒得跟你绕圈子,我跟温凉什么事儿都没有,那天就是一游戏,天亮就结束,温凉是我签约的艺人,艾青是我女朋友,我们之间恰好是高中同学,事情就这么简单,你也别愁着这俩女人见面会发生什么,你该吃吃该喝喝,少不着你的好吧!” 薛勇瞥了这位“正人君子”一眼,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道: “行行行,我低俗,你多高尚啊,你是君子啊,也不知道谁啊,那天人家叫你亲一下,那可是一秒都不带犹豫啊,这众目睽睽的,主打一个坦荡对吧?咱们大哥也别说二哥,好吧!” 贺得脸色发青,若不是决意要在那天陪温凉最后疯一次,为他们本不该发生的情愫划下一个句点,他断然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来的。 薛勇见好就收,大概是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吐了口烟,感叹道: “不过说起来,上次见着温凉,感觉她变化真的好大,我薛勇以前在港中算是够张扬了的吧?遇到她都要叫声‘凉姐’,那时候这姐们性格野的呀,俨然就是我们这些坏小孩的梦中情人,当初为了追她,我还去她家拳馆学拳击来着,被他爸打了不少老拳,啧啧啧~如今回想起来,哥们我年轻时做过的傻事儿也不少啊~ 欸对了,天然哥,这事儿你可别跟婷婷说啊!艾青你也别告诉,免得这俩娘们通风报信,沆瀣一气!” “了然……” 贺天然侧过头,下意识问道: “那时的温凉她……” 男人欲言又止。 “怎么,想了解一下啊?也对,毕竟你小子当时跟我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我告诉你啊,温凉当时那可是……” 薛勇正欲回忆,谁知贺天然摇了摇头,打断道: “我不想知道,前几天艾青还跟我说了,人的变化,要按一生的长度去看待的,为一个人的某段时期贴标签,这种做法就过于主观了些,所以我对温凉那段懵懂无知的岁月……没什么兴趣。” 这次轮到他给薛勇的耳朵里丢垃圾了,后者也是五官紧蹙在一起,咧嘴道: “哎哟,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文青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每个字我都认识,连在一起就完全不明白,还不如说低俗一点呢。” 贺天然抬起鱼竿,给干净的鱼钩重新上了个饵,笑了笑,说道: “不过待会有件事,我确实要麻烦小勇哥帮个忙。” “什么事儿啊?” 贺天然平淡道: “一个月前,我找了个媒体朋友,让他帮我收集了些东西,今天他会给我送过来,我不太好自己去取,所以你帮我去跑一趟,这些东西你看过之后留在手机上,记在脑子里,如果聚会时有得用,你再从嘴里说出来,当然,我希望这些东西是没有用到的时候的。” “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 “去拿了不就知道了。” 青天之下,碧波之上,白色帆船的船尾溅起的浪花在阳光中闪耀,形成一条闪烁的银色尾迹,坐于船头的贺天然重新站起身,抛竿入海。 以前跟贺盼山来时他还尚未觉察,如今等他自己站在这个位置上时,竟也在此刻,体会出了一种海天清明人渺小的醍醐味道来。 …… …… 下午,三点一刻,南山爱乐轰趴馆。 由于今天整个场子被人包下,所以比之以往周末的情况,今天整个场馆要显得清冷许多。 不过眼下,有一个房间却是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不断。 “要是那会有人跟我说艾青会跟贺天然在一起,那是打死我都不相信的……” “对啊,要是这么说起来,贺导儿当时还算是咱们班上的宝藏男孩了,可惜啦,我们是没有艾青这种发掘宝藏的眼光,要是我现在能回到过去,我是要莽着力气跟贺导套套近乎了。” “叶佳琪你可算了吧,当初你还当过贺天然一段时间的同桌来着,平时就属你拿他开玩笑的次数最多。” “哎呀,那不是年少无知不懂事嘛~你看等会贺导儿过来我不把他夸到天上去!” 房间里弥漫着下午的宁静,麻将牌发出清脆的声响,与姑娘们轻松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曹艾青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马尾辫在她的肩头摇曳,配合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增添了几分俏皮与灵动。 下午的茶点摆在一旁,桌上的麻将局数渐渐增多,但姑娘的表情依然保持着轻松愉悦,她时而眉头微蹙着,手指灵巧地在牌堆间穿梭,思考着下一步的策略;时而与座位相邻的朋友们交换着一笑,共同分享这美好时光。 对于姑娘们调侃打趣,她往往是微笑应之,偶尔增添几句两人恋爱时的趣事儿,众人听得有趣,笑得惬意,气氛极好,直至从前在班上素有“八卦小仙女”之称的叶佳琪,掐头去尾又添油加醋地道出一件往事: “想想真是风水轮流转,你们别看我上学那会拿贺导儿打趣,其实我还算好的,朋友之间开开玩笑又不伤及同学情谊的啦,我告诉你们哦,我绝对是最早知道贺导儿喜欢艾青的人,他那时上课的时候总是盯着咱们学委犯花痴,一看就是一下午,当时我还跟温凉说,你瞧瞧,你的魅力还是不如艾青,你们猜当时温凉怎么说的?” “怎么说?” 叶佳琪摸了一张牌,拿强垫调有样学样地说道: “那是这个宅男连偷看我的胆子都没有,要是我出手,三天之内绝对让他始乱终弃!哈哈哈……” 局间有个女生附和:“我记的我记的,高三上学期对吧?这事儿我们还在小群里聊过一阵。” 叶佳琪眉头一挑:“对吧!现在一看真是物是人非得很,谁能想到呢,温凉她虽然成了大明星,但还是得为她当初看不上眼的宅男打工,而且贺导儿跟艾青的感情那是真金不怕火炼的,别说三天了,人家都快十年了!走到今天,怕不是好事将近了哟~” 房间里,几个搓麻将的女人又是一阵哄笑,白婷婷望了望坐在自己下家,正凝视着牌面曹艾青,见她面色如常,对此一番置若罔闻的态度这才放下心。 “红中。” 白婷婷随手打出一张牌,正欲说话岔开这个话题,忽然耳边有道靓丽声线先声夺人: “嗯—— 叶佳琪,我也记得高中的时候你问我你能不能当演员,我说过你学不了表演,口齿太密吐字不清,表情造作举止木讷,看来我是物是人非,而你还是老样子啊~” 众人抬头,寻声看去,房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了…… 只见一个明艳与侵略性十足的女人已然是站在了那里,一件棕色飞行员夹克,一条高腰牛仔裤,脖子下方白色的内衬T恤上挂着一副大大的蛤蟆镜,她双手环抱,就这样将这幅无限美好的身姿斜倚在门口,双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屋里几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温凉。 她的突然出现让在座众人都心里一惊,特别是叶佳琪,刚拿别人开涮,现在就直接被贴脸嘲讽,等到她好不容易从脸上挤出一个尴尬至极的笑容来,耳边又听桌上有人将牌全数推倒,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清雅淡然地一句: “胡了,单吊红中,十三幺。” 短短九个字,瞬间就把众人对温凉到来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说话之人的身上—— 胡牌的人,是曹艾青。 叶佳琪瞪大眼睛,望着曹艾青推倒的牌型,仿佛都忘了上一秒温凉的对她嘲讽,她不可思议道: “艾青,我这边还有一对红中,你单吊绝张啊?” “可能是我今天运气好吧~” 曹艾青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双肘抵着桌面,手掌来回搓拭着,就在众人低头观察她牌型的刹那间,她终于是抬起眸,视线朝门口的方向射去…… 而温凉原本扫视的目光,也终于像是找到了目标,聚焦到了一处。 第521章 蝴蝶与蜘蛛为伍(二) 这是两个女人自上次上海拍摄之后的第二次见面。 说是剑拔弩张也好,针尖对麦芒也好,如果抛开贺天然,这两个女人之间是不存在任何矛盾的,无论从前还是现在,要是忽略掉这三人的感情问题,温凉与曹艾青没准还能相处得很好,而上次的拍摄,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但可惜,“如果”这个词,大多都挂在了既定事实之后。 毫无疑问,这两个女人的气场都过于独特,无论是在什么场合,都会成为焦点,而这次聚会作为东道主曹艾青更是主动招呼道: “阿凉你来啦,没想到你会这么早过来啊,我还以为你要等到晚上直接过来吃饭呢。” 温凉耸了耸肩: “难得今天一整天都有空,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早点晚点无所谓,来得巧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我怎么能听到你们这些老同学对我的真实评价呢?” 说罢,她的视线再次朝叶佳琪射去,从前温凉在学校就是一个极其霸道的女孩,如今在纸醉金迷的娱乐圈里打拼,人情世故见多了,虽是改掉大部分陋习,但骨子里那与生俱来的强势性格,却在这名利场里被打磨的更加的锋利与游刃有余。 她的视线如刀,这般毫不遮掩的揶揄反击,让整个场面都冷了几分。 叶佳琪本就失语在先,如今见着已经成为大明星的温凉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顿时是六神无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其他人等更是不敢为她帮腔。 就在现场逐渐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时,曹艾青终于是看似随意地说了句话: “阿凉,会不会打麻将啊?” 这句话像是叶佳琪的救命稻草,下巴连点,嘴上谄媚道: “对啊对啊,我们就几个女人嘴里随便聊点以前的事,玩笑嘛,凉姐你别往心里去,你先坐我这儿打两圈,先坐先坐。” 叶佳琪站了起来,热情地迎来温凉坐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而她也扯过一把椅子,坐在旁边。 其实以前温凉跟她们这帮姑娘的关系都还不错,感情固然不能跟盛琪冬那种闺蜜挚友比,但当时跟在温凉身后前呼后拥,狐假虎威的那群人里,叶佳琪可是其中突出的一个。 但女人嘛,特别是凑在一起的几个女人,背后嚼人舌根这种事儿,几乎避免不了,这就像一群男人凑在一起不谈政治,不聊工作,不谈游戏,更不讨论点带着荤腥话题的一样,会很没意思的。 想必是温凉也不想在这个话题里更加深入,她侧头问曹艾青: “什么规则?” “港式十三张,会玩吧?” 温凉点点头,众人重新推牌。 “贺天然呢?” “他不会打麻将,留在这儿嫌无聊,就叫上薛勇出海钓鱼去了,你工作上有事儿要找他?” “随口一问,原来他不会打麻将啊?你不教教他吗?要不然以后有这方面的应酬只能干看着了,那多没意思啊,碰~” “按照他的话说,任何跟赌博有关的东西他不沾的,因为怕开了这个头,就陷进去了,所以不光是麻将了,他连斗地主玩的不是很明白,而他会的两种扑克游戏21点跟德州,还是他在游戏里学的,但咱这边一般也不玩这个。” 本来之前曹艾青一个人时,屋里的姑娘们只觉她没有任何距离感,和蔼可亲的样子感觉跟她什么话都能聊,温凉气场足够强大,一来把所有人都镇住了,但惟有曹艾青跟之前一般,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对方闲聊日常,这么对比下来再看她,那富家大少苦等数年的海归白月光形象,还真是具体得很。 “呵~是啊,我们不玩,但他还真会挑,正规赌场里可能会没有麻将和斗地主,但一定会有21点和德州。” 温凉打出一张八万,她手上的牌型还可以,只不过她平时玩得都是川麻,108张没有字牌跟花牌,玩得的就是一个直接与生猛,而港式十三张这种玩法更偏向于国标规则,非常讲究做牌跟计算,她玩得少,有些番型都记不全,只能根据自己熟悉的规则来按图索骥。 “游戏也仅仅是游戏嘛,何况小赌怡情倒也没什么,当成消遣当然没问题,只是真到了要花真金白银的时候,以天然那种吝啬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尝试的。” 曹艾青语气轻松,其余等人听了不禁产生疑问,坐于温凉上家的一个女同学开着玩笑道: “像我们这种打个一两块钱的小麻将算是消遣,百八十就算大的了,而像贺导那种身家,估计一局千八百的底子才算是消遣吧?” “哎呀,他人胆子很小的……”曹艾青笑了笑:“你们也别老是拿他身份打趣,我们刚上高中那会,他就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一个人住了,他那时家里给的生活费也不多,每个月就一千不到两千的样子,估计也是那会省吃俭用习惯了,导致现在想买个喜欢的游戏都得等到打折,你让他花这个钱来打麻将?不可能的啦~” 现在看来,贺天然比之一般的膏粱子弟确实要好养活一些,没有那种过惯了好日子后沾染上的富贵病,只要给张床,拉根网线,怎么着都能活。但要说他节俭吧,跟真正懂得开源节流的曹艾青比起来,贺天然就真真是那种省小钱,花大钱的主了,就他平日里抠搜省下的那些钱,估计就只够买上一瓶他酒柜里的马爹地。 兴许是跟贺天然一起生活,曹艾青在这方面的关注点不同,所以才有了“胆子小”这么个评价,但牌局中的另一人,却说出一个相反的观点: “不会啊,我觉得他胆子挺大的,去年他不才赌了一场,豪掷了一千多万,眼睛都不眨一下嘛。”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 “后来呢?他输了赢了?” “对啊对啊,还有这一千多万……赌的是什么呀?房地产?股票?还是基金?” “贺天然是老板,他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等会他来了,你们自个去问他呀。” 温凉说着摸了一张幺鸡随手打了出去,坐在她身边的叶佳琪震惊于她刚才的话题,又有些看不懂她的牌型,本来可以直接叫自摸了,是嫌弃牌太小吗? “是吗……” 曹艾青兀自低语了一声,除温凉外,所有人都看向她,毕竟一千万的赌资大家都很好奇,希望她能给出个后续,而姑娘看着眼前的牌,暂时保持着沉默,等到白婷婷出完了牌,也才跟着好奇追问道: “艾青,你也不知道啊?” “知道……倒是知道一点,他跟我说过,我也没多问……” 这件事,指的自然就是去年贺天然收购温凉所在的经纪公司。 以温凉的视角看,贺天然确实是个胆子够大的人,不管是从他的爱好还是为人。 曹艾青摸了一手牌,刚好也是张幺鸡,她同样打出,顺着刚才话题里的扣子,借力打力地笑道: “估计,真的是像你们说的,他难得‘消遣’了一回吧~” 不明所以的姑娘们纷纷是嬉笑起来,扬言拿一千万当成是消遣,还真不是她们这样普通平头老百姓能有的格局。 温凉闻言,脸上先是阴郁了几分,过了几秒,眉头渐渐舒展,嘴里用轻松的口吻给出一个警告: “都说,往常从不赌博的人,要真的赌起来,数额都会比常人大许多,而且在我印象里,贺导儿胆子可是很大的,这种事有了第一次,难说没有第二次,艾青你可要看好了,因为不是每一次贺导抓起的牌,结果都能让他称心如意的。” 曹艾青点点头: “去年我不在,他要做出什么决定,身边要发生什么事,我都给不出什么切身的建议与帮助,现在我在他身边,再发生此类情况,估计就会好很多了吧。” 分坐南北的两个女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温凉摇了摇头,像是紧绷的心弦忽然松弛了下来,嘴里是叹服了一般道: “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连你曹艾青都摆平不了的事。” 曹艾青见状,神情之中亦是更加柔软了些许,她甚至是可爱地吐了吐舌头,柔声娇俏道: “我摆不平的事情有很多啦,但我想,以后遇到事情身边能有人携手一同面对,那么总是能路转回峰的,何况他去年那一千万,不是为他……为你们的事业换来了一个很好的结果吗?这么看下来,天然的这次的赌运还是不错的。” 众人心道什么事儿得花一千万,而且还与温凉有关,看来她签约在贺天然旗下公司,对方待她不薄啊! 自打上次在沙滩上悄然离开,如今的温凉早已没有继续跟曹艾青争风暗斗的理由,贺天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与曹艾青的分量根本就不在一个天平上,而且人家过得如此幸福,如果自己还要这么胡搅蛮缠下去,那委实是有些不道德了…… 刚才的暗地交锋也仅是温凉听闻旧事后,心里的憋闷所致,这还真是像极了叶佳琪口中那个喜欢争强好胜,爱出风头的她,但时过境迁,姑娘也已学会了“谦让”与“成全”。 知晓温凉话中含义的曹艾青并没有让对方难堪,言语之间更是为她们这次的弦外之音划上了一个大家都好的句点,不仅让旁人认为温凉在事业上得到了足够的重视,也让她们的这次聚会,没有因为贺天然而产生嫌隙。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温凉长舒了一口气,随后…… 她畅然一笑。 “艾青,上次我拍的那期《VOGUE》你看没看啊?” “我看啦呀,我还买了实体刊收藏的,只是放家里了。” “你别骗我哟~五条~” “没有~!我pad里还有电子刊,我都买了的,我拿给你看嘛,你拍的那期可漂亮了~” 随着曹艾青从包里拿出Pad,翻出上次温凉在上海跟随《心中野》剧组拍摄的时尚大片给众人传阅,局间的氛围又再次活泛起来,姑娘们叽叽喳喳,重新打开了话匣子。 “哎呀~~本来我一直想说的,凉姐你从影视剧里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跟我一起打麻将,感觉好不真实啊~等会你一定要跟我合个影啊!” “可以呀现在就能拍啊,欸,你别趁机偷看我牌啊!” “啊~我也要我也要~” “好啦好啦,别挤别挤~” “凉姐,你跟顾乔蔓不合的传闻是不是真的啊?还有网上说隋初朗大学的时候追过你,你把他给拒了,真的假的?” “营销号乱写的,这种消息不要信。” “那凉姐,你现在对张之凡还有好感吗?” “……谁?” “张之凡啊,我们班班长啊,我记得高三那年迎新晚会,是你还跟他合作来着!人家现在也是个正儿八经的钢琴演奏家了!在一些小众圈子里很火的,前一阵还在港城大剧院开个人演奏会来着!” 乍一听见这个名字,还真是勾起了温凉脑海中一些遥远的记忆,整个人为之失神了几秒。 当年在班上,温凉与张之凡是出了名的一对金童玉女,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如今几个女生谈起这件事,都很期待这对璧人再度重逢的场面,特别是看到温凉此刻的回忆表情,她们眼中俱是迸发出八卦的小火焰。 彼时的恶女校花与温润校草,今朝的新晋花旦与钢琴王子,这出戏码,确实适合脑补代入。 不过很快,姑娘们幻想的热情就被曹艾青的一句话给浇灭: “好啦,这种事情你们就别八卦了,前一阵我跟天然见到了张之凡的女朋友,等会人家也会来,你们别开这种玩笑啊。” “啊——?” 几个女生不约而同地叫出了声,其中充满了悲鸣,仿佛在这段令人记忆犹新的校园故事里,她们才是温凉的真身。 温凉朝曹艾青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谢谢她帮自己解了围,对此她亦有几分好奇,问道: “他女朋友是什么人啊?” 曹艾青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嘴上不确定道: “叫余……余……闹什么……对了,我有她名片。” 说着,曹艾青从包里翻找出一张卡牌来,这才想起对方的全名。 “叫余闹秋,是天平湖集团的千金,现在是个心理医生。” 虽然听着对方的补充,但温凉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些信息上面,因为她的视线,一直盯在曹艾青手里的那种名片背面,只因上面的图案很特殊,是仅用一根线条,绘制出的——蝴蝶。 第522章 蝴蝶与蜘蛛为伍(三) 茫茫大海,一叶孤帆。 贺天然凝视着鱼竿上飘来的蝴蝶,思绪纷飞。 “嚯,这大海上飞来一只蝴蝶还真是够罕见的啊。” 一旁的薛勇掏出手机,当即想要拍下一张照片,可此刻鱼竿忽然一阵摇晃,显然是有鱼上钩,蝴蝶被惊动眨眼飞走,最后在贺天然的一番努力之下,鱼终于是脱钩逃去。 “哎哟,你行不行啊,这么久了,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要不然叫你来干嘛呢?” 面对薛勇的调侃,贺天然收起鱼竿,斜着眼对他一笑。 比起他的颗粒无收,小勇哥的鱼箱里可有了不少战果,不愧是从小接触海产生意的少当家,海钓这种事对薛勇来说就是轻轻松松,相比之下,贺天然纯粹就是一新手了。 不过这次出海本来就是消遣打发时间,有没有收获都无关紧要,贺天然眼看时间不早,收拾起鱼具,嘱咐道: “回去了,留两尾石斑,其他的放了吧。” “这条真鲷不要啊?炭烤一绝啊!” “轰趴馆又不是饭馆,你带回去他们又不一定会做,浪费食材。” “我知道南山这边有家做鱼不错的酒楼,你回去把鱼往他们家一送,等到饭点让他们送过来就行,到岸上我还得去帮你拿东西,就不跟着了。” “行,那你看着留几尾好鱼,我开船去了。” 两人分工明确,半小时后,帆船返回码头。 将几条鱼货放进宝马的后备箱,跟薛勇说明取件地点与交接人的电话,贺天然开始独自驱车前往料理鱼货的馆子,那家店的地址离轰趴馆就两公里不算远,贺天然脑中思索着晚上宴会的其它菜式,如果那家酒楼不错,就直接订两桌得了。 而在途径南山大道,等待着一个红灯的间隙时,车外地铁站出来的人行道上,一个熟悉女人身影从贺天然的余光中走过,他一愣,看着车前侧方的窈窕背影,下意识按了一声喇叭。 那个女人疑惑地一扭头,贺天然看清面目,手对她招了招,降下车窗,而对方显然也看清了驾驶位的贺天然,随之是一脸惊喜地返身走回来。 “天然哥~” “今天咱俩还挺有缘啊闹闹,先上车。” 这个女人,正是他前不久才认识的余闹秋,想必她现在就是要前往轰趴馆。 “可不嘛,我还没到地方就见到你了。” 姑娘绕过车头,直接开门坐到了副驾上,而天然的鼻尖也嗅到了一股类似于桃花的淡淡花香气味。 有一说一,余闹秋即便在见多识广的贺天然眼中亦算是个很独特的美人了,她的外形不属于如今网红语境下的那种“甜美”,因为她是东方脸型却搭配着一双欧式的高眉弓,眼窝深邃自带出一种混血的美感,眼裂狭长,上眼皮略微遮挡瞳孔,用老一辈的审美来说,这就是下三白眼型,但用时髦些的说法,这就是那种“厌世脸”的典型特征,在时尚圈里,这样的长相还挺吃香的,类似于杜鹃、小松菜奈,都是这样的眼型。 这种长相的人,一般第一眼看上去会给人一种很“凶”的印象,但余闹秋却不这样,原因在于她的嘴型很饱满,微微张开时如同花瓣一样非常美,配合其他五官就更凸显了这种柔和,冲淡了许多眉眼中的带来的锋利,加之她身上淡淡的花香与温和的谈吐,坐在身边,还真有几分桃花伴侧的感觉。 贺天然看了一眼车头上方的红灯,还有三十秒,为了让这段等待的时间不显生疏,他主动问道: “你男朋友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今天我店里有客人预约心理疏导,就让他不用等我了,没想到那个客人中途又不来了,我想趁着没事就赶紧过来,要不然又有客人来的话,可能还得耽误些时间。” 余闹秋调整着坐椅的幅度,她身高与曹艾青差不多,但跟后者讲求的舒适性不同,她似乎更喜欢一个更紧促的角度,背椅被她调整得很直,这种角度一般只有不让自己精神因为舒适而松懈的驾驶员才习惯的了。 “那你打个车过来啊,我看你是坐地铁来的?” “对了,挺方便的,从珠光巷那边坐11号线直接就到南山了,我这不才出了站你就看到我了么~” “哈哈,你这想法跟你艾青姐还蛮像的,平时自己不开车?” “开呀,但想着今天聚会肯定要喝酒的,想想还是算了。” “合理,这么一听,感觉闹闹你酒量不错啊~看来今天我得小心点了。” “哎呀哪有~我就是一杯倒,倒是天然哥你,别一高兴就喝多了,酒多伤身的。” 绿灯亮起,宝马车再次行驶起来。 贺天然侧目望了一眼余闹秋正低头拨弄着手机,随即问道: “张之凡应该到了喔?” 姑娘倒是显得很礼貌,一有对话就把手机放了下来,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应该到了吧,之凡跟我约的就是这个时间,但我刚才在地铁上给他发消息,他现在都没回我。” “估计是跟老朋友聊天没看手机……” 贺天然打着方向盘在街心转盘绕了个弯,问道: “上次在你家球场听你说过一嘴,好像你跟张之凡……在一起没多长时间吧?” “嗯没多久,大概……两个月前吧,他不是在大剧院举办自己个人的演奏会吗,我们之间一个共同的朋友就约我去看了,晚上庆功宴也就叫上了我,于是我俩就这么认识了,再然后……嗯……过了差不多半多个月吧,我们就在一起了。” 贺天然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在这个讲究效率的年代,这才算是现代都市男女该有的恋爱节奏,反观贺天然从高中追求曹艾青到大学,直至两人步入社会才正式在一起,这种持久战,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 “之前从几个朋友的嘴里听说,之凡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就很受女孩子青睐,不知道这次过去会不会碰上一两个情敌?” 余闹秋开着玩笑说道。 “嗐~都是过去的事了,张之凡自己没跟你说啊?还从朋友嘴里知道。”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短嘛,很多事都还没来的及聊过,对了天然哥,你那个时候应该也很受欢迎吧?” 对此,贺天然微微一笑,也不怕揭丑,他回忆着开口道: “不不不,正好相反,我这人醒事得晚,到了大学才开始注重自己的性子跟仪容仪表,记得高中那会的张之凡,人缘好,人也长得帅,弹的一手钢琴让身边花团锦簇不说,还是个深受老师们器重的班长,当时可把我们这群男生羡慕惨了。” “男孩子晚熟些很正常的嘛~” 余闹秋观察着贺天然谈起往昔的神情,认真道: “不过天然哥你……确实跟之凡还有你弟弟这类人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们这类人虽然平常表面上看起平易近人,但内心都很高傲,所以他们很少会从口头上去承认另一个同辈中人的优秀,倒是天然哥你,说起这些反倒给人一种举重若轻的感觉。” 贺天然笑道:“那么,我这个表现,在心理学上应该怎么解释?” “这都不需要什么解释,但如果天然哥想听个什么说法的话,那么这种表现常见的一种说辞是贺天然哥你为人平和宽厚,心胸开阔,俗话说嘛,宰相肚里能撑船……” “不常见的说法呢?” “说了呀,宰相的肚里,才能撑船嘛。” “……呵~” 正此刻,车,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前。 贺天然拿出手机,一边拨通了曹艾青的号码,一边嘱咐着余闹秋: “我有几条鱼,要送到这家店帮忙料理,我给你艾青姐打个电话,一会你就问问她张之凡到了没有,顺道让她确实一下轰趴馆后厨能不能搞定今天这五十几口人,要是那里的菜单不行,我直接在酒楼这边定几桌过去。” “好啊。” 说罢,他开启了车内的蓝牙,拨完电话后自顾下了车,打开后备箱将鱼货取出。 坐在车里的余闹秋在等待了几秒之后手机接通,车载音响里第一时间传来了一首德彪西的《月光》,随后跟随着柔和的音乐响起的是一个女人刻意压着嗓子的一声…… …… …… “……喂?天然。” 此时的轰趴馆偌大的客厅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当年的同学,但是眼下鲜有人高声畅聊着往昔,他们或是保持安静,或是私下窃语般保持着声量,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那里的钢琴前端坐着一个笔直的背影,而周遭悦耳的音符,就是从他修长的五指中跃动而出,铺满了整个大厅。 “啊……知道了,等会我找去看看,给你们电话……他吗?刚刚到,现在在给我们弹琴呢,我还纳闷怎么不见你……嗯,不着急,让天然慢点开车。” 曹艾青接到电话后特意避开了几步来到人群之后,离她最近的叶佳琪,白婷婷见状走了过来,问道: “谁啊?是贺导要来了吗?” 曹艾青看着明明站在自己身前,目光还不断往钢琴方向张望的两个姑娘,打趣道: “是一个来了会让你们死心的女人。” “啊?” 对方不明所以,这次聚会的女主人也懒得解释,随口道: “婷婷,你在客厅帮我照看一下,我去跟店老板商量一下咱们晚饭的事,天然怕这边吃的东西不行,想从别的地方直接订过来。” “还是你们小两口想事儿周到,去吧去吧。” “警告你啊,一会薛勇可就来了,你可别出轨啊~你那眼神收着点!” “曹艾青你说什么呢!死样!” 白婷婷作势要打,曹艾青趁势离去,而钢琴曲也在这一刻缓缓落下帷幕,客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老同学们捧场之声络绎不绝。 “班长好些年不见,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啊~” “嗨呀,一首曲子一下就让我回想起了学生时代,那时候的惯例是什么呀,那时候是张大班长弹完了琴,就轮到咱们的文艺委员唱歌了,要是碰上什么迎新晚会什么的,第二天一张最佳表演班级的奖状就得贴到咱们班书板报旁边。” “哈哈哈,对对对,所以按照惯例,是不是轮到咱们的温大明星唱歌了呀~!而且伴奏必须还得是班长来才够味儿!” 几个当年在班上就性格跳脱的男生如今也没太多变化,又是鼓掌,又是带头起哄。 被女生们簇拥着的温凉本就站在人群的前面,颇有几分当年在班上的架势,现在往昔重演,她亦是心情极佳,也不顾什么明星身份,当即对其中带头的男生乐怼道: “李斌~!你是来参加咱们五十周年的同学聚会吗?我妈现在出去玩都知道要找有K房的农家乐了,现在楼上有麦,有点歌机,有包厢你不去,你硬要拉人家现场伴奏,你要那么喜欢原生态唱法,你现场就给咱们来一个啊!” 此话一出,一群人顿时是哄笑不止。 坐在钢琴前的男生这时也站了起来,此人正是从前三年2班的班长张之凡,如今的他一件长款卡其色风衣内搭高领白色毛衣,下身是一条合衬的意式褶皱通勤裤,发型一丝不苟,额前刘海抓成了的六四开纹理分头,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轻熟男的气质,像极了一个从韩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不怪他从高中时代就在女生群体里就拥有很高的人气。 他缓走到温凉面前,本来还嬉笑的人群霎时是停止了喧闹,大家不约而同注视着这对男女,特别就在温凉身边的几个女生,嘴里都不自主地压低了嗓门,捂住嘴巴,发出“哇——”的羡艳之声。 看来大家都很期待这对高中时的“绯闻情侣”多年之后的重逢。 张之凡伸出手,微笑道:“阿凉,好久不见啊。” 温凉先是挥了挥手,然后往他胸膛轻轻摧了一记轻拳,大方道:“哎哟音乐家,搞得那么客气可就暧昧了好吧,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是旧情人见面呢,别搞别搞,姐们现在身份特殊,身边只能有哥们啊,谢谢合作。” 温凉大大咧咧拿旧事开涮的做派引得旁人发笑的同时,反倒断绝了让人遐想的空间,这也是变相里提醒在场的同学,人家现在是个公众人物,如果当事人本就无心再续前缘,那他们这般闹腾委实就不该了。 张之凡倒不觉尴尬,只道:“阿凉,你还是老样子啊,一点没变。” 温凉挑挑眉,“你不也没变吗,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嘚瑟,刚才没人叫你弹琴你自个就坐过去了。” “不过我弹琴的样子还是帅的哈~” “哎哟,这还需要我说嘛?”温凉左右张望了身边的姑娘们一眼,问:“你们说咱们班长刚才表现的怎么样?” “帅的——!” 姑娘们回答的默契统一,甚至有几个男生混入其中,令人啼笑皆非。 在众人捧场下,张之凡摸了摸鼻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眼前的丽人道: “对了阿凉,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说着,他转过身,从放在沙发上的包里拿出一张黑胶唱片递了过来。 温凉以为这是张之凡的音乐演奏集,直到拿到手中一看,顿时是愣住,因为这张唱片的封面正是她本人,而且用的图还是前不久她刚发到冲浪线的…… 一片阴蓝的海边,微弱的闪光灯将女人的脸照耀的异常的白,海风的吹拂着她的发丝,她着直视镜头,双眼里盛着淡淡的光。 这就是当时贺天然用手机给她拍的那张照片。 “这张黑胶里收录了你在INTERESTING时期的24首歌,不过你们乐队好像没有出过录音室音源,所以都是LIVE版的,但你放心,音质都是我找人修复过了,为了搜集这些素材我可花了不少功夫。” 温凉一时之间被这份礼物准备的精心程度所感动,因为之前听曹艾青说过他有女朋友,所以面对张之凡的一些举动,都让温凉没有往暧昧的方面去想,但现在,她也拿不准张之凡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送自己这张黑胶究竟是意欲何为了…… 当局者还在思考,旁观者就已经忍不住要推波助澜了,毕竟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是不知道张之凡有女朋友的,所以才被温凉压下去旧事,又再次被人提了起来。 “哇,班长,你就给凉姐一个人礼物啊?我们的呢?!!!” “你懂什么呀,别人有感情的,谁跟你有感情啊!” “所以说当年……班长你俩到底是谁追的谁啊?我等一个答案都快等八年了!” “哎哟,学生时代的感情真不好说……但我还记得当时凉姐跟凡哥的关系可好了,平时我们几个男生谁敢跟凉姐说话啊~我们都听她训话的,哈哈哈哈~” “我还记得当初凉姐还在朋友圈偷偷发过班长照片来着~” “对对对,搞得可神秘了,还假装是自拍,以为别人不知道,但我们女生都看的出来,哈哈哈哈哈~” 面对周围老同学的打趣与议论,温凉的视线从黑胶唱片的照片上挪开,她抬头看向张之凡,这种时候就不应该是她来发声了,毕竟由她来说“张之凡有女朋友,你们别误会了”这种话可能更会让人误会。 得到了眼神示意张之凡也是“明白”地点了点头,然而他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却让温凉始料不及…… “好了好了……你们别再聊了,从毕业到现在都过了八年了,我喜欢阿凉又不是什么秘密,你们一直讨论这个累不累啊?” 张之凡一语既出,彻底点燃了全场同学们的情绪。 第523章 蝴蝶与蜘蛛为伍(四) 以前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那是对好事儿的形容,而对于一些已经不那么期待的事物在多年之后突然发生,那么这个感觉就可以形容成“被岁月的回旋镖击中了后脑”或“被年少时开的一枪射穿了眉心”。 温凉的感觉就介乎于以上两种形容之间,她感到头脑一种眩晕,像是被张之凡突如其来的爱意袒露给打了一闷棍,脸上的局促与惊愕要大于此刻心里所有的情绪。 被人告白这档事儿发生在温凉身上并不希罕,其历史可以追溯到这妮子上小学的时候,近一些可以算上大学时就是准一线的隋初朗乃至于前不久的魏醒,所以在温凉那长长的拒绝史名单里,自然不会缺乏一些传统意义上的“好男人”,而且跟曹艾青拒绝别人后还要替对方留下三分颜面的柔软心肠不同,温凉给出的拒绝理由往往都十分直给且戳人痛点。 「你太丑了,我们不可能。」 「我不欠你的钱,但我还是还你50,求求你,把这句话收回去吧,你要是还想说这种话,下次记得先V我500,我好心里有数……什么?五百你都拿不出来你凭什么告白?我求求你们这些小男生了,追女孩子之前能不能先赚钱啊!真下头!」 「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我还以为又是老师让你叫我去训导室呢!那谁,我跟你之间如果没有老师这层关系也就止步于此了好吧,我给你支一招,你现在立马扭头往回走,以后没准还能落个好聚好散的遐想,我话就点到这儿了……还不走?我现在请你转身好吗?我不想看到你那张脸。」 …… …… 以上,就是温凉在高中时期拒绝一些追求者的理由节选,如今的她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想必要打个问号了,但此刻面对张之凡的举动,她确实也有一肚子的槽想吐,可这段旧事横跨的时间实在太长,来的又突然,众目睽睽之下更是发作不起来,所以她也不知要从何说起…… 好在张之凡倒也懂得收敛,这番真心吐露之后看温凉没有反应,立时又打起圆场道: “呐,我跟阿凉之间就这样了,现在大家都各自为事业拼搏,我呢,身边也有了新的缘分,所以大家别再八卦起哄了,放过我们吧,好吧!” 得,好赖话都让这厮给说了,只见他双掌交叉高举,摆起笑脸对四周求饶,这么一来,还是真的显得他张之凡真诚坦荡了。 “别呀,班长你还不知道咋凉姐是不是还单着呢~没准还有机会呢!” “李滨你够了喔,跟你没关系的事儿你瞎撺掇什么呀?凉姐单不单身跟班长有什么关系啊,人家都说现在身边有缘分了,还是说……你是表面起哄,实际是为自个打听一下啊~懒蛤蟆想吃天鹅肉!” 面对男生的一味的起哄,温凉身边的叶佳琪此刻倒是显出了几分仗义,不过这都是对别人,至于张之凡嘛,趁着同学聚会的机会承认昔日爱意,这种举动倒也不怎么令她们一众女生生厌,谁还没个遗憾呢,何况今日机会难得,大家闹归闹,但都是成年人了,一些事还是拎得清的,这也是为什么温凉没有去正面回应张之凡表白的前提。 毕竟别人刚送了一份用心的礼物,然后用玩笑的口吻说起以前的爱慕过往,完事了还划清界限,你一点面子都不给别人留,那属实是刻薄了些。 张之凡见状也是顺势解围道: “各位,这茬就结束了吧,我还是你们带了礼物,要这么一直缠着,我可腾不出手拿了。” 听他这么说,大家又是一阵欢呼,送给旁人的礼物虽不及给温凉的定制,但亦是他自己的签名黑胶演奏集,这小玩意儿还是颇有些收藏价值的,哪怕不喜欢此道的人拿回去,挂在二手平台一倒腾,也是小一千的东西了。 由此可见,张之凡确实是挺会做人的,早在高中时期他就人缘极佳,不光是异性喜欢他,在同性之间也很吃得开,要不然刚才也不可能有那么几个男生为他帮腔。 会弹琴,长得帅,性格平易近人不说,身上还不乏一些罗曼蒂克的气质,这么一个男神放在高中简直就是对小姑娘们的绝杀,就那种身上散发出的光彩,可以让同时期的阴暗宅男贺天然无所遁形,说是完爆都不过分。 人们被张之凡的礼物吸引了过去,温凉独自走到一个靠窗的角落,细细端详起那张唱片,这份礼物确实很合她心意,打开封面,黑胶旁的曲目扉页上,竟然还标注了歌曲采录的场地与年份,而整张黑胶最末尾的一首歌,竟不是出自她乐队时期,而是在高中时的一场迎新晚会上,她与张之凡合作的一首曲目—— 《盛夏的果实》。 看见这个让温凉颇为意外,她甚至都有些记不得是否真的跟张之凡合作过这么一次了,往昔回忆凌乱不堪,她只记得在灯光璀璨,掌声鼎沸的舞台上她站在最中央。 但真可惜啊,当初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女,终究还是没有在那个人潮汹涌的青春里,多投注些目光…… 哎—— 一声伤感的叹息由温凉心头响起,她重新合上唱片,凝视着封面上那个站在海边的自己,比起少不更事时的爱慕在多年后轻而易举地被宣之于口,如今想来,那些灿烂之下掩埋着成就今日情景的蛛丝马迹,才真的像是一颗穿越了时间的子弹吧…… “我还记得高中时,你想成立一支乐队,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 耳边,响起一道男人的声响,是张之凡。 他分发完礼物之后默默走到了温凉身边,众人见他俩人叙旧很是识趣,没再上去继续叨扰。 温凉轻声道:“这么早吗?我都不记得了……” “当时你是什么好玩就喜欢什么,一股子野劲儿,思想也是天马行空,记得有次我们聊The Cranberries的歌,你聊着聊着又扯到了SHUSHUTONG家新出的连衣裙,我都接不上话,而且像这样的很多事你都是随口一提,所以你不记得也很正常,我都习惯你想一出是一出了。” 温凉看向张之凡,摇晃了一下手中的唱片,纠正道: “这可不是随口一提,现在国际上的巨星演唱会,只要我有闲就可以飞过去看;所有奢侈品牌的衣服,只要我看中了就可以买下来穿,你认为我想一出是一出的那些话,我如今都实现了,只不过当时你没跟上我的思维而已,所以觉得我在开玩笑。” 听到对方如此的豪言,张之凡嘴角一撇: “都实现了……唉,真是……让我觉得有些微妙啊。” 温凉眉头轻蹙,“什么意思?” 男人摇摇头,笑道: “那你当初说喜欢我就不是玩笑了?” “我有对你说过这种话?” “算是……变相说过吧。” “……” 随着张之凡的引导,更加清晰的回忆也逐渐浮上心头,温凉的脸色也随之一黯…… 这件事,一直是横亘在温凉心里的结,只是如今旧人齐聚,旧事重提,让她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幕在人生里最糟糕的回忆。 …… …… 八年前,港城高中,三年(2)班。 落日将校园渲染得一片昏黄,今天是温凉留下来负责值日打扫的日子,比起彼时贺天然被薛勇霸凌抓来一个人打扫操场与教室的凄惨光景不同,光是教室外,就能听到温凉明媚且略带着嘲弄的笑声。 此刻的教室内,她正翘着腿坐在一张不属于她的课桌上,蓝白色的校服被她随意的扎在了腰上,一截裤腿也挽到了小腿之上,而宽松的白色T恤由于腰部的收紧勾勒出了一副姣好的身线。 今天虽然是她在值日,但她却没有任何要打扫的样子,反而正跟围绕在她身边的三四名男女聊着天。 “所以说,这家伙真的是盯着曹艾青的背影看了一下午?” “对啊,他就是这样,撑着个下巴,呆呆的,就差没流口水了——” 坐在温凉跟前的叶佳琪学着贺天然今天痴看女神的动作,当着众人重新又演绎了一遍,滑稽的举止再一次惹得众人捧腹。 “哈哈哈叶佳琪,你学别的不行,你学这个宅男倒是像模像样,有那么猥琐吗?” “绝对啊,自打我跟他同桌以来他几乎没有一天不表现出这种花痴样,不是我要主动学,而是恶心死了,见了一次就忘不掉!” 一旁的张之凡亦是忍俊不禁,摇摇头,跟着戏谑道: “想不到咱们的贺同学平时不显山不露水,骨子里却是个痴情种子,不过这事放在曹艾青身上倒也正常。” 温凉斜眼甩了他一个眼神,故意问道: “怎么,张大班长对咱们的学委也有意思吗?现在知道多了个情敌,什么感想啊?” 张之凡被这么一怼,顿时道: “别拿我跟这么一个人作对比好吧,而且我不喜欢曹艾青,乖乖女很无聊的~” 他加重了后半句的语气,似乎是在某人面前刻意强调,叶佳琪跟着解围道: “是呀是呀,那家伙跟班长都没得比好吧,对了,我给你们看看这家伙平时发的朋友圈,太可笑了……” 说罢,她拿出手机,将贺天然平日里一些不为人知的爱好及言论在众人面前公开展示。 “‘都说二次元只有同,但无非就是现实里得不到异性关注,只能在网上与同好们彼此搔首弄姿,互相获取一点心理慰藉罢了,比魅魔还要污秽的心灵,比圣女还要纯洁的身体~这就是俺们阿宅的现状捏……’哈哈哈,这都是什么呀!” “还有这条‘如果某天o神下架了,我不介意亲手结束人类文明……!呃,R星跟卡普空可以留下,毕竟我还没玩到新款的《给他爱》与《怪猎》’。” “你们看这条,这条有意思!‘真期待有个妹子可以看动漫,玩游戏,懂我所有的爱好,然后某天天降到我面前,死心塌地爱上我,没有我不行,当然,最好还有张曹艾青的脸~不过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应该不存在吧,与其期待这个,不如祈祷世界和平来的实际吧……’。” “哈哈哈,这宅男可真会意淫,不过好在他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没有人会喜欢他。” 张之凡对这些幼稚又荒唐言论嗤之以鼻。 “原来贺天然的内心世界是这个样子吗?平时确实看不出来,从这些发言上来看,这家伙应该是个话痨才对~” 温凉探着头,手指头划拉着手机屏幕,窥探别人的秘密总是一件令人感到愉悦的事。 叶佳琪张着嘴道:“他?话痨?别逗了,就贺天然那样的,一天憋不出三句话!” “这你就不懂了,前一阵我在培训班上表演课,我们老师呢正好讲到了分析角色心理这一节,我跟你们说,就贺天然这样看似内向的性格人设,一旦你跟他破冰搞好了关系,有了共同的语言,那么就会很容易走进他的内心,并且会无比信任你,因为从这些言论上看,他不是不想说话,他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罢了。” “会这样吗……?不过确实我还没见过他现实里有什么朋友,我还挺好奇他放开了会是什么样子。” 听着温凉言之凿凿,叶佳琪觉得很有道理地跟着附和。 张之凡对此不以为然,“嗐,就算他放开了又能怎么样呢?说到底还不是一宅男,看他发的这些东西就够无聊的,要是真的聊起天,我都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朋友圈通篇看下来,唯一让我感到有意思的地方就是他喜欢曹艾青。” “那听凉姐刚才那么一通分析,内向的人也不是没好处,起码别人痴情吧,这么看来,贺天然应该是暗恋人家曹艾青都三年了……”说到这,叶佳琪朝温凉眨眨眼,故意问道:“凉姐你怎么说?” 彼时收到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温凉一撩她耳边标志性的短发,自信道:“就这?我怎么说,我稀得说!” 周围的几个同学对视一眼,然后饶有兴致地看向张之凡,对方立马意会,故作感慨道: “只是这事儿要是被曹学委知道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感到麻烦,都说好女怕缠郎,何况……她好像不是太擅长处理这种事。” 叶佳琪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上星期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又跟咱们学委表白了,这学期都连着第二次了,你们知道第一次的时候咱们学委怎么说的嘛?” “怎么说?” “她跟别人说学生要以学习为重,后来那哥们以为她喜欢成绩好的,拿着这个月月考的成绩单又告白了一次,似乎要证明自己真的有在用功学习一样,哈哈哈哈,那场面笑死人了,好不容易才把话给说清,不得不说,‘学习委员’这个岗位被曹艾青当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独一份了。” “嘿,她这么可爱的嘛?” 众人听了这桩趣闻都是忍俊不禁,而早已习惯了他人奉迎的温凉在说话后没有得到相应的理睬,心里忽然有几分不爽。 “所以你们别说,曹艾青这么一看还有些天然呆,跟贺天然这宅男的痴情还蛮搭。” 一个男生嬉笑表态,温凉白了他一眼,不屑道: “痴情什么呀,这感情无非就是内心空虚,在现实世界里找一个寄托,打个比方,就像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但你进了寺庙还是要给一些神仙菩萨烧香拜一拜,你知道你的祈祷十成十是不会有回应的,但就是求一个心安。贺天然的痴情就是这样,看似虔诚,但实际上经不起一点敲打。” 众人一听这比喻还挺特别,张之凡却罕见地唱起反调: “那不一定哦,不是都说内向的人都比较固执吗,被阿凉你这么一说,咱们的贺同学还真是半分优点都没有了,我觉着吧,长情这一点应该还是算的,毕竟对方暗恋的是曹艾青,要是他换个暗恋对象,我还真拿不准了,你们说是吧?” “对对对,你让我暗恋曹艾青三年我觉得我也行。” “是啊,这么一说还是合理的。” “没错没错,凉姐可能不知道长期去培训班不知道,曹艾青真的是咱们学校很多男生的白月光了。” 曹艾青在学校里的人气,温凉一直是知道的,只是一个班四十来号人,温凉又长期在艺术培训班与学校两头跑,所以两人真的没有太多的交集,但此刻温凉听到自己平日里的拥趸竟然这样去赞扬另一个女生,仿佛夺取了自己的光彩,她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唉班长,所以这件事儿你要不要跟曹学委提前通个气啊?” 张之凡悄无声息地瞟了一眼温凉,故作为难道:“……嘶~如果没有造成困扰的话,问题不大,但我提前跟跟曹艾青说一声,倒也……” 这时,温凉冷声开口,“倒也什么呀?” “啊,没什么……” 温凉环顾众人一圈,从桌上下来,傲然道:“多大事儿啊,你们不会以为曹艾青的魅力真那么大吧?一个眼神就能让一个男人为他寻死觅活的。” 张之凡拐弯抹角道: “不是这个,曹学委人品还是很好的,主要是怕贺天然这家伙,就那么痴痴暗恋人家,没准哪天他自己做出什么伤人伤己的傻事儿,你又不是没看他私底下发的那些朋友圈,思想又中二又幼稚。” 温凉挥了挥手,竖起三根手,毫不在意道: “哎呀,你们太高看他了,什么痴情长情的,他暗恋曹艾青三年,你们信不信我出马,拿下他这样的男生只需要三天。” 这句话无疑是点燃了众人的兴致,纷纷道: “当然信了,别说贺天然了,凉姐你但凡对一个男生主动一些,我估计没人架得住吧?” “贺天然朋友圈不是说了嘛,他就期待一个从天上降下来一个喜欢他的女生,你们说他那么中二,凉姐你是他未来的女朋友,穿越回来找他,看他信不信!哈哈哈哈~光想想就笑死了。” “不会吧,贺天然宅是宅了些,但不会蠢到这个地步吧?” “别人不好说,但这个人是凉姐啊!而且她还是学表演的,没准呢?” “信不信另说,你们就说像凉姐这个的大美女主动接近你,你心里美不美吧!我估计贺天然这小子鼻涕泡都得美出来。” 见到话题再次围绕住了自己,温凉心满意足,下巴微微扬起,说道: “你们等着吧,咱们学校迎新不是每年都安排在九月底嘛,到时候你们就看着,贺天然这个平时话都说不利索的人,亲自上台来给我送花。” “喔——” 众人发出一阵兴奋的嘘叫,张之凡站在她身边,趁热打铁道: “所以到时他送你花之后呢?” 温凉瞟了一眼这位学校里的男神,在众人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她意气风发地自信道: “我转手送给你咯,你敢不敢收啊?” “哇——” 三年(2)班的教室里,再一次爆发出男女声交织在一起的兴奋吼叫。 …… …… “不过,那年的迎新晚会,什么都没发生。” 同温凉站在落地窗前的张之凡拿来两个酒杯,斟满之后将其中一杯递给姑娘。 “那你就当我不如曹艾青就好了。” 同样在一个黄昏时分,金色的光芒照射在温凉一如往昔的精致脸庞上,她将酒放到唇边轻轻一抿,这段泛起的回忆,让她脑中千头万绪,似乎好多事情都有了串联,但又好像缺少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但是你为什么停止了对贺天然的试探呢?” “培训班的课业太忙,回学校之后就没兴趣了。” 温凉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说完之后她扭头正视这个男人,蹙眉问道: “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失望啊?当时我们年少无知,企图将自己的虚伪与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与狼狈之上,这些可并不值得怀念。” “我期待的并不是这个……” 张之凡喝了一口酒,然后跟温凉与之对视,一脸深情道: “我一直期待的,都是收到你的花。” “……那就抱歉了。” 温凉伸出酒杯与张之凡手上的杯子撞了一下,两人之间只听“当”地一声脆响。 “人是会长大的,当初那个愚蠢的温凉已经不需要靠这种事来证明自己的魅力了,所以……现在的我,对当小三,摧毁别人的爱情没有兴趣,只会……觉得恶心。” “那,贺天然知道这件事吗?” “……什么?” “我们曾计划戏耍他。” 就在温凉愣神之际,客厅不知道是谁,忽然大喊了一句: “哟贺天然……不不不,贺少爷来了呀,哎哟,终于见到你了,这几年不见,变化好大呀!” 第524章 蝴蝶与蜘蛛为伍(五) 贺天然的到来让分散在馆内各个角落的同学们再次聚集了起来。 当然,跟先前为张之凡捧场的自然随性与对温凉作为知名艺人的崇拜情绪不同,大家现在对贺天然的态度很是微妙,除了应有的热情,还有众人目光中掩盖着的些许错愕。 这就好像是你跟好朋友参加一个酒局,忽然平时你敬而远之的领导迎面就走了过来,说今天大家都是朋友,好吃好喝管够,所以不管这帮同学当初跟贺天然的关系好不好,这个时候总得上去招呼一两句,而其中一些深谙此道的同学,当见着贺天然出现的那一刻,手上就已经把酒给开好了。 有些事儿确实不必多说,不管是年轻的钢琴演奏家亦或是当红的女明星,不管他们如今风头多劲,在这个同学会上,谁是真正的Ace,从攒局的那一天起,大家就已然心知肚明。 而毫无疑问,贺天然这几年的变化在他们的印象中可谓是翻天覆地的,虽然现在时不时能在各大社交平台上看这位港城太子爷的消息,但当他真正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为之楞了好一会,因为温凉也好,曹艾青也好,张之凡也好,他们几位的光环,那些今日功成名就的伏笔,早在多年前的学生时期就有迹可循,但眼前这位模样高大帅气,性格舒朗又不失沉稳的雅致男人,是无论如何都没法与他们记忆中的那个“内向宅男”的形象对上号了…… “老同学们好久不见啊,希望这次聚会能让大家玩得开心,今天艾青特意准备了一些伴手礼让服务员放在了店门口,大家来的时候都领到了吧?” 贺天然接过一位同学递来的酒杯,遥敬浅啄了一口后,对逐渐向自己围拢的年轻男女们微笑问候。 张之凡见到他身边站在正朝着这边张望而来的余闹秋,两人眼神一经对视,他脸色一变,更不好站在原地,抬步便向贺天然这边走来。 “领到了领到了,贺少爷你真是客气啊。” “贺导儿,我现在可是你的影迷啊,我女朋友知道你和温凉是我同学后都不敢相信,等会咱们能拍张照吗?我这次好歹要抓住机会证明一下呢~” “哎哟天然哥你可算来了,我是阿泰啊,还记得我么……” “贺老板……” 一时间贺天然的耳边响起各种称呼声,而在包围住他的人群之外,张之凡与余闹秋这对相恋时间尚短的情侣短暂的交头接耳了两句,这一幕并没有逃过贺天然的眼睛,只是他忙于应付周围,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但看张之凡见到女友后表情尴尬,嘴上解释着什么,而后者神色阴沉,似乎并没有一同参加聚会应有的开心。 莫非是因为刚才张之凡没接到余闹秋的电话? 不等贺天然多想,姑娘已经挽着她那一身韩范儿的男友走了过来。 “天然哥~” 余闹秋整理好情绪,对待贺天然,她总是笑盈盈的,眨眼就一扫刚才见到张之凡的不悦。 而张之凡的表现亦是与众人一样,对待贺天然是热情里夹带的惊讶,他伸出手: “天然好久不见啊,哇喔~你……变化真的好大啊。” 贺天然的旧时模样还萦绕在他脑海,见到如今的当事人,换平常他是无论如何都认不出了,这种变化带来的震撼不亚于丑小鸭变天鹅,要是早知道贺天然的真实身份与如今模样,当年可能他也不会对温凉怂恿得那么积极。 “哎哟不用那么客套,倒是你呀老班长,校园男神风采依旧,我刚才来的时候给艾青打电话,那边我一听就知道你在弹钢琴,这不是火急火燎往回赶就想听你演奏现场呢嘛,没想到还是表演完了,啧~” 贺天然话里话外将张之凡的面子给够了,甚至对方都忘了伸出去的手还僵在半空,不过这份语言里的吹捧让谁都没去在意这片刻的失礼,反而还是张之凡面泛红光,收回手顺势道: “那好说啊,天然你想听什么呀?我再来一个不就好了。” “还有这种待遇呢?那……班长你弹一首‘科目三’行不行?哎呀,这歌具体叫啥名我也忘了,前几年挺火来着,旋律蛮洗脑的,我给你哼哼两句……” “……啊?” 这话一说,周围人群哄地发出一阵爆笑,张之凡更是笑意凝固在脸上,整个人木在原地,他一开始以为这只是贺天然是随口开个玩笑,而在等待了几秒之后见对方直视自己,嘴角保持笑意,依然没有改口的样子,张之凡这才心下冒出一个疑问…… 贺天然这是在羞辱自己? 对张之凡来说,他不是放不下身段去弹一些流行曲目,但作为一个以演奏古典音乐起家的新贵,让他去演奏《科目三》这种烂俗的网红曲目以供人消遣,用一个恰当的比喻就是让一个国际名模去蹬三轮。 哪怕是退一步讲,若眼前这帮人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亲兄弟,弹了也就弹了,逗个乐也无妨,可问题是,贺天然真的只是想逗乐而已吗? 当玩笑里夹杂着嘲笑,这里头羞辱威力,可就比以往要大上许多了,若要直接撕破脸,往往还要落下一个“开不起玩笑”的话柄。 如今所有人都看着,张之凡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但就是不好发作,正当他想说些什么推脱时,就见贺天然的身子忽然一震,然后是一道女声响起: “你怎么挑得的啊,人家张班长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让别人弹这个?天然你这品味真是……有够一言难尽的。” 来人正是曹艾青,她本是温婉的眉目现在也是微微上挑,原来是她来时就听到了刚才两个男人的对话,走近后就狠狠拍了下男友的背,中止了贺天然腹黑中参杂这恶趣味报复与张之凡即将面临的这场闹剧。 “嗐,我就开个玩笑,我下一秒就要翻包袱了你就来了,真是白挨一巴掌。” 一场对张之凡来说的僵局被眼前男女一言一语化解得悄无声息,莫说旁人,这种过于自然的回转让他都认为方才或许真的是贺天然的一个玩笑。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对金童玉女身上,本来接下来应该是一阵避免不了的友人打趣,不过曹艾青一眼就看见了张之凡身边的余闹秋,为了不让这位同学之外的陌生人感到生疏,她主动上前两步,牵过对方的手主动介绍道: “闹闹你来啦?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位就是咱们老班长的女朋友,余闹秋~来来来,让我听听现场有多少女同学心碎的声音呀?” “哇,刚才班长说身边有新缘分我还以为是客套呢~” “对呀,嫂子来了这种事班长你不自己主动汇报一下呀!刚才她跟天然哥一块来,我还以为是他妹妹呢。”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呢。” 随后,余闹秋主动跟周围人打起了招呼,而张之凡的表情中竟出现了几分局促,众人看他的眼神,特别是女生,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想想刚才他还想在那里跟温凉重叙旧情,如今正牌女友真的出现在身边,这场面还真是令人玩味。 可即使如此,众人却都没有发难,毕竟刚才话也说的挺清楚的,无非就是这位老班长在场面上尴尬一些罢了。 不过张之凡的表情落在贺天然眼里,他这才想出刚才两人神色各异的一个合理解释…… 难道说……张之凡不知道余闹秋这次聚会要来? 聚会的邀请月初就跟余闹秋说了,如果她故意瞒着不跟张之凡说,今天突然驾到,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这是为什么呢? 贺天然心中想着,眼神不由望向不远处在落地窗前站着的性感身影,这时的温凉正低垂着头,一手拿着酒杯轻微晃荡,一手拿着一张黑胶唱片凝望着,而正当她抬颈浅饮,目光要与贺天然撞个满怀时,男人早已挪开了视线。 “对了天然,既然班长要重新为你演奏一首钢琴曲,那么你就直接拿出点诚意,跟班长合作弹唱一曲呀~” “……啊?” 都说风水轮流转,随着曹艾青一个兴致勃勃拍掌提议,顷刻间贺天然就沦落到了方才张之凡的尴尬境地,而这个提议,也得到了周遭无以复加的热烈回应,张之凡弹钢琴不希奇,加个温凉在旁唱歌,在高中就看过好几次了,也不稀奇,但让这位钢琴王子加上如今从阴暗宅男转变成财阀导演的贺天然,俩男的组合表演个节目,那才是真稀奇。 说吊胃口,曹艾青这一语惊人确实的吊足了众人的期待,一旁的贺天然眼睛都瞪大了,也不知自己女友这会是站在哪边的,在众人的大声附和与欢笑声中,他震惊道: “合作?合作啥?我……跟他?我俩男的讲个相声呗?给各位拜个早年呐?!” 贺天然此言一出,周围一帮女同学眼光闪烁,嘴里连道“好好好”,那叫一个迫不及待,搞得他人都差点没晕过去,就连余闹秋都笑眯了双眼,一双小手连连拍合称好,好在已经笑的前仰后合的曹艾青这时解围道: “谁让你去讲相声啊,这个店的老板有把吉他,刚才我去跟他对晚宴的时候看到了,我去给你借来,你不是会弹吉他么,你就跟班长合作一个呀~” 说罢,也不等贺天然答应,曹艾青就转过身,摆动着脑后的马尾,给他借乐器去了。 贺天然一阵苦笑,可事已至此,见周围群情高涨,怕是拒绝不了了,而再看一眼张之凡,这显然是他的舒适区,人也摆脱了紧绷,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风度翩翩的模样。 “哟,贺导儿你还会弹吉他呢?什么时候学的?技多不压身啊。” “对呀,这些以前都不知道。” “这么一说我还记起来了,我知道贺少会弹吉他,歌也唱得不错,去年我还在冲浪线刷到过视频来着,那个是你吧,贺少?你还转发了来着。” “哈哈哈,我确实会弹一点吉他,但跟张班长这种音乐界的大拿是没法比的,唱歌也不过是KTV水准,大家真别太期待了。” 一群人听见贺天然要弹吉他,纷纷感到好奇,不过张之凡名声在外,方才他们才聆听重温了一遍对方的琴技,现在又见贺天然谦虚,所以等会只要表演完,无论好坏大家都还是会捧场的。 但转念想想,若是贺天然在自己女朋友的撺掇下班门弄斧出了丑,那场面岂不是更有意思吗? 现场某些人一有了这个念头,忽然就觉得眼前陌生的贺天然突然就变得熟悉的起来,捧场的情绪一下就更高涨了。 这些想法其实也谈不上善恶,人性使然罢了,毕竟跟一个人拉近关系最快的方式就是寻找共同点,而现在的贺天然位置,明显要比他们高出太多太多,若是能暴露出些狼狈或寻常的一面来,那么他给这些老同学带来的这种距离感,就会缩短不少。 张之凡目前在这帮老同学的心里印象还是不错的,贺天然让他难堪,某些人只会觉得是贺天然是在仗势欺人,是在打击报复;而让从前不受人待见,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富二代的贺天然偶尔出个丑,那所有人都更加能接受,并且事后更能释放出他们愿意结交的“善意”。 尽管,这世界上没几个人愿意将这种“善意”释放方式宣之于口…… 不一会后,曹艾青拎着一张吉他包回来了,她一把递到贺天然眼前。 男人看着琴包,沉默了两秒,然后抬眼笑着简单问道: “想听什么呀?” “唱首歌呀,唱你想唱的就可以~” “行,那么……张班长,今天就辛苦你迁就我一下啦。” 贺天然这才一手接过琴,扭头对张之凡道出一句,后者含笑,随即让出一个身位,两人一同走向温凉所在的落地窗旁,姑娘见他们过来,端着酒杯让出了位置,其余众人重新上前聚拢围成一个半圆。 见到张之凡重新在钢琴前坐定,温凉走到曹艾青身边,陪同她望着各自准备的两人,轻声道: “其实我倒挺想听听平时一本正经的张之凡弹点滑稽曲子,你不觉这种反差很有意思吗?” 说完,她喝了一口酒。 方才那一幕,温凉的本意其实跟贺天然腹黑的想法不谋而合,虽然不清楚贺天然是否已经知晓那场恶作剧的内幕,但就凭张之凡跟自己说的那番话,温凉就觉得是应该找个机会让张之凡吃点苦头。 不过一旁的曹艾青对此却置若罔闻,她当然不知道刚才张之凡跟温凉说了什么,她只是目光聚焦在自己爱人身上,嘴里平淡道: “还好啦,我跟班长无仇无怨,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发生这样的场面不好看,而且……我对看别人笑话这种事,真没什么兴趣。” 温凉一愣,随后眉头微微蹙起,说道: “那你把贺天然推上去?张之凡的钢琴现在好歹是国内一流水平,贺天然吉他再厉害,但就……顶多算是乐队水平吧,你让他拿爱好去跟别人的专业比,这悬殊可就大了……” 曹艾青闻言,这才扭过头,与温凉对视,两个女人沉默了片刻…… “你在……担心他?怕他出了洋相?” “……” 温凉不答。 但好像是已经得到答案的曹艾青顿了顿,嘴里继续道: “不会有什么比较的,我们之间的大多数人,其实分不出来钢琴三级的车尔尼跟十级的克拉默差别在哪,我们只是看着有个人坐在那弹钢琴,别人说他弹的不错,我们听着也是,所以就跟着觉得他不错,人的能力固然很重要,但在这种情况下,身处的位置才是首要,因为……” 说着,曹艾青移开目光,温凉的视线追随而去,回到了一个刚拖来一张椅子坐定,正一点点挽起袖口的男人身上,她的耳边,亦是响起了这么一句: “没人会去在意一个伴奏的。” “唔~滋滋滋~啦——!”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连续的声响,它盖住了曹艾青的那句话,原来,这是贺天然拉开了琴包上的拉链,那长长的,一拉到底的拉链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看着贺天然,此刻这个男人的脸上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一条腿随意翘在另一条腿上,琴包打开后,他先是不疾不徐地摘下腕上的手表揣进包里,同时他朝众人道: “抱歉啊各位,我这里只接受我女朋友点歌,她让我随便唱,那我就唱自己喜欢的了,不过你们要是想拍段视频留个纪念,那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别拍我女朋友啊,我可不想我们在一起的消息,日后要从网上的第三人那里流出去。”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纷纷是拿出手机对准了这个家伙,而眼前手机屏幕里的贺天然是那么地洒脱,三分的痞气与三分的优雅,还有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自如与从容。 下一秒…… 这个男人的手探进了地上的包里,他抓住了琴颈,举重若轻地单手将吉他抽了出来。 瞬息之间,他的这种状态,令人着迷。 就像是…… 一个潇洒不羁的剑客,拔出了自己的宝剑。 第525章 温凉生日番外:那曾是可以袒露给世 “这是一个不算久远,但已经没有了具体年份的一块光阴碎片,它发生在记忆没有消失之前,人们还在相爱之中,但最终会沉沦于遗忘之海的无数碎片之一,而它所映照的故事,是在……” “啥啥啥,你写的啥啊……贺导,别念了,我听着都肉麻。” 电影学院,3408宿舍里,胡岳床铺下方的书桌前,在学校里素有“卧龙凤雏冢虎”外号的三个人脑袋挤在了一起,他们的视线都锁定在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望着上头的文字,随着右边贺天然低沉嗓音的配音,左边的蔡决明已然是混身发麻叫嚷了起来。 “秀才啊,你新书简介这么写可不行啊,太文青了,反正我看了都懒得点开正文!” 蔡决明一如既往地打击着胡岳一颗躁动不安,想要直奔传统文学而去的决心。 而坐在中间,一头头发已经揉成稻草胡岳双眼无神地转头看向右边的贺天然。 他犹豫了一下,才认真开口道:“呃……秀才啊,承认吧,不管是写剧本还是网文,你就是写商业快餐文的先天圣体,你就吃准了自己的天赋使劲造哇,换赛道多累不是,咱认清一下现实好吧,要是哪一天你写的剧本了,你当导演了,你的模版就是王晶那样的,真别换,挺好的。” “啪~” 胡岳盖上了笔记本电脑,重重叹了一口气,像是认命了一般,整个人仰倒在椅子上。 说起来,完全是这厮在网上完结掉了他的老书,如今想开一本新书,自己找两位室友帮忙给意见,但两人刚看完个简介就看不下去了。 蔡决明自觉没趣,换了个话题,八卦地对贺天然道: “贺导儿,今儿港城卫视的元宵晚会,你还有时间跟我俩厮混,不赶紧去彩排啊?” 贺天然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阿凉飞机还没到呢么,她大概还有半个点儿,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也该去接她了……” 如今电影学院离正式开学还有几天,按理说,他们三个不该聚在宿舍里,不过蔡决明今年主动拦下了他们系主任的一个活儿,过年就没回去,这栋宿舍楼本身还有一帮子研究生跟他是同样的情况,所以寒假期间都没断电断水,胡岳这厮本来在家的,一听能早点摆脱家里三大姑八大姨的苦海,就提前来学校了。 温凉回去山城老家过年,贺天然本身就无聊,所以这两天也回了寝室,跟着这两牲口厮混。 见着贺天然在镜子前整理了起来,寝室里两个单身汉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调侃道: “今年这时间还真是赶巧哈,元宵节撞上了情人节,嘿嘿~往常学生情侣碰到这节日,都是分居两地的~难得能凑一起。” “这算啥啊,你知道今天零点过后是啥节日嘛?” “啥节日?” “对,2月15嘛,凉姐19岁的生日啊~!” “哟!那不得好好庆祝庆祝?” “那肯定!你猜贺导儿给凉姐准备了什么礼物没?” “谈礼物多俗啊,他俩谁啊,他俩现在是我校知名情侣,他们乐队抖音加小破站拢共都八百万粉丝了,我敢说其中九成都是他们的CP粉,那平时发个VLOG的播放量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晚上再把咱们港城卫视的元宵节晚会一上,欸,知名情侣变全国驰名!” “有道理!” “有道理吧,所以说,凉姐生日能收到什么礼物我不清楚,但这次他俩年后见面,肯定一上来就一顿~么么么么么么么~” “么么么么么~” 从镜子里看见这两牲口噘着个嘴不断砸吧,一脸娇媚,两颗头还越靠越近,眼见就要亲到一起,贺天然顿时是被他们演绎给恶心坏了,一转身,双手一左一右帖巴到双方的大嘴唇子上,用力一掰分开他们,临了还在两人的衣服擦了擦手,气笑着嘱咐道: “你俩要天地勾地火等我走了再说,晚上要是有什么节目呢等我通知,反正还没开学,寝室也不锁门,得,就这样吧,我去接人去了。” 蔡决明对胡岳道:“贺导儿真会画饼,我觉着,晚上即便有节目也不会带咱俩,他就说着好听。” 胡岳煞有介事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带咱俩不出事儿了么,我俩就等着零点看烟花秀放炮就行。” 蔡决明大摇其头:“贺导办事儿你还想看放炮?炮声你都听不见!你想什么美事儿呢!” 贺天然真的忍不住了,大骂道:“卧槽你俩个畜生*……*%&……%” …… …… 港城机场,贵宾通道。 相比于通道透明隔窗之下人流下机的步履繁忙与行李托运必要的等待,这条悬于室内,位于T2与T3中间高空的小航站楼就要冷清许多,直至过了片刻后,才见通道的尽头,缓缓走来一个脚步轻盈,体态灵动的女孩。 在这个初春时节,她穿着一件舒适宽松的浅灰色卫衣,袖口略卷,随性而不失精致,下身搭配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裤腿微微卷起,露出一双洁白脚踝,凸显出她纤细的腿部线条,一双简约白色运动鞋踏着轻快的步伐,行走间散发出一种自由自在的气质。 姑娘的一头长发被她随意地挽起,几缕碎发轻轻垂落在额前,增添几分俏皮感,脸上的妆容淡雅自然,特别是那清透的粉色唇彩勾勒出她那娇艳欲滴的唇形,而当她看到通道尽头站着的一个男孩时,眼中更是透露着出一抹只属于春日暖阳下的明亮。 下一刻,姑娘宛如是稚鸟投林一般,毫不避讳身后帮她拖着行李的工作人员,大跨出几步,扑进男人张开的双臂中~ “天然~” “哎哟,慢点慢点~” 贺天然抱着温凉,顺势转了个圈这才堪堪停住。 “想我没?” “想想想……” 温凉嘴角一撇,显然对对方的回答充满了质疑,“你在敷衍我?” 贺天然偷偷瞧了一眼姑娘身后的几个随行下了班,恰好撞见这一幕捂嘴偷笑空姐,硬着头皮,嘴里圆滑道: “真没有,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俩半个月没见,这都如隔四十五个秋了好吧~” “嗯——” 温凉盯着贺天然,嘴巴依旧是微微噘着,显然对这样的话术并不受用。 男孩没法,对着身边那几个赖着不走的空姐没啥底气地说了一句:“要不……你们先转个身?” “噗~”几个空姐没动,虽然捂着嘴,但眼中的笑意更浓。 “嗯——!!!” 双手环住贺天然脖子的温凉对迟迟没有交出正确答案的男友开始表达出不满了,这姑娘从小学拳,力气又大,这番晃荡之下差点没把他脑浆子给晃出来,于是乎,在几位空乘的见证下,贺天然终于是主动出击,连连对着女友那张饱满诱人的双唇,使出一招宛如“小鸡啄米”似的亲吻。 “……可以了吧?” 男孩脸颊微红,初春的时节,还可以从他的嘴里,看到他因为情绪激动,体温上升而还喷出的白气。 女孩的脸也是红红的,但比起对方的羞涩,她的表情中,更多的是一种满溢而出的幸福与张扬。 下一刻,不等贺天然反应,温凉的手忽然强势地推着他的后脑,主动让他接近了自己…… “哇喔……” 周围几个空乘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眼前出现的这大胆又浪漫一幕,那些眼神中,是惊讶和羡慕…… 远方,飞机起降的声音如同交响乐中的低音炮,深沉而有力,伴随着这份强烈的情感一同挥洒激情,两人拥吻的脚下,人群行走的速度,似乎都变慢了许多,他们唇唇相触,在这一刻,周围的世界似乎都成为了两人的背景板,只留下他们之间那份强烈的吸引力和深深的爱意。 良久,唇分。 她笑意盈盈地说:“这样才对嘛~!” 贺天然幸福地笑着,无言以对。 她总是这样,毫无顾忌,毫无保留,不管何地,无论何时,都可以向她的爱人袒露出那份浓烈的爱意。 “那个……” 这时,一个空姐走上前来,打断了二人此刻重逢后的温情。 “能给我们签个名吗?我是你们乐队的歌迷!” …… …… 从机场回城的路上,开着车的贺天然感慨道: “托你的福,我爸的私人飞机我小时候才坐过几次,平时我出行想动动他的飞机,基本没那可以,你怎么说动他的?” “我没怎么说呀,春节那会他就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就说我们家那边的习俗是十三、十四、十五这三天上坟祭祖,你师父老封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走不了,最快也得昨天去了今天才能到,然后他就说没问题,不用提前买机票,到了机场直接联系谁谁谁就可以了……” 温凉拉下副驾的化妆镜给自己补着唇彩,语气轻描淡写,只是说到一半,她来了兴致,放下唇笔,一脸期待地对贺天然问道: “欸你说,贺叔叔是不是特别满意我呀?” “嘿嘿~” “你说话呀!你笑什么?” 姑娘不满地拉了拉贺天然的衣袖。 “欸欸欸,开车呢,别搞这些危险动作。” 温凉翻了个白眼: “嘁,你不说我自己去问他!” 贺天然看着眼前的路况,无可奈何般地摇摇头,缓缓道: “自打他去年来烟角巷看了咱们的演出,他就很中意你,他年轻时候就是玩乐队的,对你这样的姑娘,他能不喜欢吗?那简直是满意到心坎里了好吧?而且你现在还成了他的金牌小助手,反正无时无刻不在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身边说他老人家的好话,啧啧啧,这要是再过几年,没准那个在他看来叛逆无比的儿子在你的教化下,还能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懂得承欢膝下的大孝子也犹未可知啊。” 这下子,温凉是眉开眼笑,掰着手指头又开始了: “那贺叔叔确实不错嘛,都是一家人,而且你瞧,他这一年帮我们不少的,又是给我们帮我们录歌;又是帮我们发专辑;这次又是让我们乐队参加港城卫视的元宵晚会,你知道咱们就年前彩排了几次,等到今天直播了我才来,要是换其他的小歌手,没准电视台领导就要求换人了。” 贺天然听得一脸黑线: “那是因为山海集团独家冠名赞助了这次晚会好吧。” “就是呀,那还不是贺叔叔做主的!” “……” “……” “阿凉,我爸给你了多少钱,让你这么给他说好话?” “怎么?贺少爷你给我双倍啊?” “……呃,当我没问。” 车内的气氛的氛围沉默了半晌,然后爆发一阵欢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贺天然,你真的好吝啬啊~!” 温凉看着贺天然的表情笑的前仰后合,临了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突然问道: “不过,你不会吝啬到情人节礼物都没给我买吧?” “……呃。” “元宵节礼物呢?” “……嘿嘿。” 温凉的嗓音随着问出的问题逐渐增加了一个度,表情也逐渐从笑容转换成严肃,到最后更是夹带着愤怒,不可思议道: “那我的生日礼物呢?!我生日礼物你不会都还没准备吧?” 贺天然被问得汗流浃背,“明天明天,你生日不是明天吗?明天给你!” “我……贺!天!!然——!!!” 随着温凉的一声怒吼,贺天然一下方向盘没把稳,车头都出溜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 由于刚才的颠簸,温凉头上的碎发跑出了一些到了额前,显得凌乱了些,面对男友尴尬的反应,车内很快又陷入了沉默…… 不过当贺天然以为自己将面临一阵狂风骤雨的咆哮时,温凉却吐出一口气,好好地坐在了副驾的位置上,捋了捋头发,然后自己顺了顺胸脯的闷气,双手环抱,嘴里轻快道出一句: “算啦~” 开车的贺天然飞快地看了女友一眼,又转回去,不敢多看,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哼~” 温凉见他畏缩的动作,哼唧了一声,大声重复了一遍: “我说算啦!过年期间留你还有Alan叔对接电视台晚会的事,彩排的时候还让你一个人跟我的录音合唱,这期间你压力一定很大,而且你对待感情,又一直都不是一个很会表达的人,所以……算啦~!” 对待这顿教育,贺天然只得连连点头,不过温凉说完,又忽然指着贺天然的鼻子,强调道: “生日礼物你可别忘了啊!还有时间准备呢!” “好好好,绝对不忘,绝对来得及准备……” 贺天然这话一出口就感觉哪里不对,果然,下一秒他的耳边响起了女友的悲戚: “……贺天然,你真的什么都没准备啊——!!!!” …… …… 夜幕降临,坐落于脱墨江畔的大时代体育馆,这是一个可以容纳四万人的大型场馆,此刻中央的舞台上灯光璀璨,宛如星辰闪烁。 华美的舞台布景以元宵为主题,巨型的彩灯和花灯点缀其中,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芒映衬着舞台的华丽,舞台上,华丽的舞蹈表演、悠扬的音乐声不绝于耳,一连串形式丰富多样的节目与明星大咖的加盟献艺更是引得现场与电视前观众们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 观众席上,笑声、掌声此起彼伏,热情洋溢;而在舞台下,工作人员们忙碌着,为每一个节目的顺利进行而努力。 “我跟你们说啊,等会我们INTERESTING出场,欢呼声一定很大知道吧~” 已经化完妆的陆Alan从后台观察完现场回到化妆间,对着乐队里还在化妆的温凉、贺天然还有魏醒三个同伴这么打趣道。 魏醒闻言不解: “为啥?这次港城卫视可是花了大价钱,专门请了好些个一线顶流呢,可谓是星光璀璨,算是今年各大卫视晚会大战的最强阵容了,跟他们比,我们就是小乐队,欢呼声能有他们大?” 陆Alan摆摆手: “欸,这你就不懂了,他们的歌迷粉丝都在场外听着呢,咱今天这场晚会的票可不好抢,黄牛的票都炒到好几千了,但场内,咱们有贺少爷在啊!” 正在做头发的贺天然也疑惑了,问: “我?不可能的,我哪有这影响力。” 陆Alan嘴里“啧”了一声,解释道: “但是你有钞能力啊,你们家是这次的唯一赞助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啊,那又怎样?这还能给我们乐队买粉丝啊?” 陆Alan夸张道: “不会吧少爷,你不会不知道你们家赞助了晚会,你们集团这次都是内部送票当福利了,现在现场整个南面看台都是你们家的员工,顶上VIP包厢里坐着你爸和所有股东,即便他们有各自的偶像要捧场,但看到你这位太子上台能不给面儿?等会你跟太子妃上台互动的时候稳着点儿啊,这是我见过最奢侈的官宣了。” “啊?” “啊?” 好家伙,现在不过是贺天然,就连已经见惯了大世面的温凉都紧张到有些恍惚了…… 陆Alan见到这两个如此默契又如此后知后觉的情侣,无奈地摇了摇头。 INTERESTING的歌曲串烧被节目组安排在了11点42分,这算是一个比较靠后的时段了,不过较今天的特殊意义而言,也算是一个黄金时段。 乐队现成成立一年多,由于《山海》以及《玫瑰窃贼》火爆,特别是贺天然与温凉关系与二人本就富具有一些话题性的议题,可以说网络上已经积攒了非常高的知名度,能上这种级别的晚会哪怕没有山海的赞助,也不会令人感到意外。 而且这也是他们首次登陆大型舞台,他们的歌迷自然抱有极大的期待,但即便陆Alan提前打了预防针,乐队的成员也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设,可当他们一上台,还没等音乐响起,南面看台翻涌而起的震天欢呼声,还是让淹没在浪潮中的乐队的四人愣了一会…… 这个啊…… 这个就是金钱的力量。 不过这几人调整的还是很快,特别是温凉,很快就找到了状态,随即表演也开始顺利进行。 这次的歌曲串烧有三首,除开他们最着名的两首曲子,还有一首在专为粤语地区准备曲目《分分钟需要你》。 这首歌经过重新编排,曲调更为轻快与浪漫,很符合眼下元宵节与情人节双节的氛围,何况演绎这首歌的两位主唱,还是真情侣…… 当魏醒的琴音响起,贺天然那特有的低沉且准确的粤语腔调通过麦克风,传达到会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愿我会揸火箭带你到天空去,在太空中两人住 活到一千岁都一般心醉,有你在身边多乐趣 共你双双对,好得戚好得意,地冧天崩当闲事 就算翻风雨只需睇到你,似见阳光千万里…… 温凉原本还以为贺天然会紧张,前面两首歌毕竟有不少现场经验,但这首歌,他们是排练最少的,甚至很多环节,远在故乡的她都没来得及跟贺天然商量过做个设计。 不过万万没想到,当贺天然歌声响起的那一刻,在舞台上感到紧张的,竟然是温凉自己…… 因为在男友唱响歌曲的同一时刻,偌大体育场的上空,一群闪亮的无人机悄然升起,如同繁星般在夜空中闪耀,它们飞行着,跟随歌词,一会编织出一个火箭的图案,骤然升空;一会编出两个恩爱小人,亲密地牵着手…… 这个环节,温凉年前彩排时从未出现过,她是第一次见到,以至于轮到她的歌曲部分时,罕见地进慢了几拍…… 扮……靓点皆因你,癫癫地皆因你,为你甘心做傻事 扮下猩猩叫,睇到乜都笑,有你在身边多乐趣 若有朝失左你花开都不美,愿到荒岛去长住 做个假的你天天都相对,对木头公仔做戏…… 温凉粤语没有贺天然没那么地道,最后几句歌词,差点都唱成了普通话,镜头里的她,一向强势的她,此刻如此的憨态可掬又如此的惹人怜爱。 此刻的天空,像是艺术家的画布,被神奇的光影勾勒成了一幅流动的画卷,而在这片刻意为之的星辰之下,是视线交织的一起,是被所有收看这场晚会直播的全国观众与现场观众注视着的登对恋人,而在经过温凉飞快的调整后,人们也终于得见他们之间的默契。 特写镜头里的贺天然,眉眼中充满了调笑与宠溺,他唱着: 有了你开心点乜都称心满意,咸鱼白菜也好好味…… 等到画面一切,温凉不管示弱,似是对着那份调笑挑了挑眉,一会后又害羞似低了低头,面泛笑容,接唱道: 我与你永共聚分分钟需要你,你似是阳光空气…… 当情歌婉转而动听时,无人机们编织出一幅幅浪漫的画面,如同天空中的绚烂烟花,点亮了每个人心中的对于美好爱情的向往,天上的无人机仿佛是爱情的守护者,在夜空中跳跃舞动,为这段美妙的爱情故事增添了一份独一无二的浪漫。 当然,这不是最令人意外的,因为在演唱接近尾声时,天上无人机的图案,竟然变成了一串文字—— 「H&W」 现场当即是响起了一阵无比艳羡的欢叫声,当然,看直播中,这一段被其余画面所替代,毕竟一台面向全国的节目,不可能为了一个富家子高调至此,但现场却完全没问题了,而且这还没完,这些无人机又重新排列,组成了另一串英文字—— 「Happybirthday,Mydearlove.」 生日快乐,我的挚爱。 我与你永共聚,分分钟需要你 你似是阳光空气…… 第526章 蝴蝶与蜘蛛为伍(六) 张之凡没有去问贺天然想要唱什么,因为像他这个级别的演奏家,当贺天然弹出一声旋律的时候,接下来的和弦走向他大致就清楚了,流行歌曲的编曲本来就不会太复杂,至于期间的加花华彩部份,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信手拈来,这就是一种张之凡在自身音乐素养上的绝对自信。 只是可惜,接下来他就知道了现场拥有这种素养的人,不光只有他一个,因为背对着贺天然的他,耳边听到第一声旋律不是由吉他发出,而是一阵……口哨声。 悠扬清脆的口哨在众人的耳边回荡,初听时,曲调里的那份豁达与沧桑的情绪便在人们心头蔓延,贺天然他就坐在那里,像是随意地吹响起这份旋律,吸引着全场的目光,很快,这首不算冷门旋律就被人听了出来,小声道: “这是……毛不易的《牧马城市》吧?” 吹着口哨的贺天然朝着认出的人点点头,同时,他握着琴颈左手点住琴弦,右手跟随着口中的旋律有节奏地敲击起了琴箱,于是就这样,对于一众不知乐器发声原理的同学们,就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贺天然手中的一把木吉他,分别发出了鼓声与琴声两种不同的声响,它们与口哨交织在一起,形成了这首曲子旋律的全部! 吉他这种乐器的按照常识简单来说就是左手按弦,右手拨弦,根据按弦的高低位置与组合,从而演奏出不同的音阶,所以在常人的观念里,你首先要拨弦,弦震动起来,吉他才会响! 但贺天然演奏的方式不同,他右手根本就没有传统弹唱时的拨弦动作,只是敲打着琴箱,营造出一种鼓声,但那连续不断的琴声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哪怕是左手按弦,可你都按住了琴弦,吉他是怎么响的? 这种演奏方式因为鼓声的加入而显得十分有层次,从视觉上来说更是炫酷无比,因为那抬手之间的一举一动都自带节奏声,看起来实在是潇洒,甚至这种音色过于丰富演绎方式都让人产生了视觉错误,认为贺天然可能是在琴箱放了一只手机外放音乐,要不然他是怎么做到一个人的演奏弹出一支乐队的效果? 指弹技法中点弦与分脑的技巧被贺天然运用的炉火纯青,他没有去在意众人的目光中的惊讶,毕竟第一次接触到指弹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颠覆对吉他的刻板印象,而且这也不是重点,在经过了这段刻意炫技的前奏,他停下了口哨,沉下声,却又清晰无比的唱着—— 游历在大街和楼房,心中是骏马和猎场 最了不起的脆弱迷惘,不过就这样 天外有天有无常,山外有山有他乡 跌了撞了心还是回老地方…… 比起贺天然出神入化的吉他技艺,他的嗓音特质显然不是那么让人值得称道,可以说浑厚有余,但不够惊艳,何况现场还有像温凉这么一个出色的歌者。 但就像在另一个不知年月,早已悄然逝去的静默世界里,他能与温凉成为一支乐队的男女主唱,并能获得广大歌迷的欢迎,抛开不属于他的歌曲词作,贺天然的歌声里是那么具有一种切深的情感。 这种通过或歌声、或文字、或图像等媒介表达情绪的方式每个人都会,大家都是与生俱来,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与擅长,贺天然能从当初的自闭少年走到如今的成熟导演,有极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拥有“借物喻情”这种玄之又玄,可以称之为“天赋”的东西。 他当然做不到一首歌里横跨好几个八度的高超技巧,但他仿佛天生就知道一句歌词里哪两个字可以咬重一些,哪一句话又可以轻轻一带而过又令人回味。 他只是理所当然的觉得,在这个地方,这么处理,会更能体现出他的情绪。 而任何表达艺术的形式,从来都是情感第一,技法第二。 …… 为所欲为是轻狂,防不胜防是悲伤 后来才把成熟当偏方…… 众人被贺天然歌声中的情绪感染,各自勾动起来了一些这几年毕业之后的经历,《牧马城市》这首歌的歌词直白,里面描述混迹于都市牧场的迷茫男女们或大几岁,或小几岁,但毫无疑问就是他们这辈人,所以他们聆听这份歌声时,不免就产生出浓浓共鸣。 而身处在现场的曹艾青,深深地将此刻歌唱的贺天然望进眼底,不过她并没有过多留念,而是悄悄转头,观察着周围人们的反应,见大家都沉浸在男友的歌声,她的眉梢洋溢出一丝喜悦。 身边聆听歌声的温凉被她这份私下的观察举动一扰,微微偏头,向她投去无奈的目光,说道: “看来等贺导唱完,大家会更羡慕你。” 谁知,曹艾青却摇摇头,“我不需要什么羡慕。” 曹艾青这种随意的松弛态度让温凉一时语塞,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搅着,以至于她接下来说出的话里,都生硬了几分: “那你刚才提议让他上去唱歌做什么?据我对贺天然的印象,他好像并不喜欢在这种场合当个显眼包。” 曹艾青听完也不恼,微微一笑,反问: “那以你对贺天然的了解,你觉得他是怎么看待此时我们这群听他唱歌的老同学?” “……” 温凉一愣,还没等她斟酌出措辞,曹艾青便接着说道: “一场可有可无的社交……对这场同学会,他是这么评价的。” “既然他认为这样的场合不重要,那你又何必推着他出来?” “因为我们大家彼此,都太重视‘印象’这个词了。” “……什么意思?” 话逢其时,贺天然的手指宛若弦上翻花,一阵阵用力的扫弦汹涌的将歌曲推到了最高潮的部分,只听他高声地唱着—— 当所有想的说的要的爱的,都挤在心脏 行李箱里装不下我想去的远方,这来的去的给的欠的算一种褒奖 风吹草低见惆怅,抬头至少还有光…… “就像他认为这次同学会可有可无一样,在场的同学里,又有几个人真正想见到他呢?大家只是表面碍于他的身份客套罢了,虽然惊讶于他现在的变化,但对于记忆中的那份固执印象,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改变,就像温凉你说的以‘你对贺天然的印象’,他就不应该在这种可以表现的时候表现,他不愿意,但不愿意,就成为了许多人眼中的‘他不行’的印象……” 把烦恼痛了吞了认了算了,不对别人讲 谁还没有辜负几段昂贵的时光? 若男孩笑了哭了累了,说要去流浪 留下大人的模样,看岁月剑拔弩张…… 充满着叙述感的歌词与歌者,总是能将当下的心境与经历,唱出一番自己独有的筋骨。 而若是要将这番唱腔具象化为细节,那可能就是贺天然不经意间低垂的眉目,已然初露峥嵘的面庞,以及嘴里唱着辜负时光后,那蠕动的喉结与身上披着的那件成熟风衣。 这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迷人细节此刻好似都汇聚到了贺天然一个人身上,他就坐那儿,坐在众人的目光里,显得是那么的相得益彰,理所当然。 他不是个少年了…… 但他确实是个男人了。 跟随着爱人的嗓音,曹艾青继续喃喃自语: “温凉,今天同学会我要做的一件事其实很简单,我推着天然上台,无非就是我作为他的爱人,想把他重新介绍给你们认识。 当你们印象中那个内向寡言,在高中时期幼稚不堪,不值深交的男孩重现出现在你们眼前时,我不想听到类似于‘为什么曹艾青会喜欢上他’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了…… 而如果你认为这是炫耀,那你就这么认为吧,毕竟身边有一位令人羡慕的爱人,确实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 一曲唱罢,掌声围绕在贺天然身边簇拥着响起。 人们就真如曹艾青先前所言,从始至终,大家都没去在意坐在贺天然身后的张之凡弹了什么,甚至都忽略掉了他的存在…… 望着热烈为爱人鼓掌,眼里闪烁着光亮的曹艾青,温凉心里发酸,沉默了良久…… 原来,告诉一个人有多么爱你,并不能证明什么,毕竟很多事情,都是冷暖自知。 可让别人知道,你爱的那个人,当初是都多么的值得被爱,而且这么一个人当初就在你我身边,这才是最引人心生遗憾的…… 当温凉目睹着贺天然越过自己,在一帮老同学的惊呼与见证下,大大方方地亲密地拥抱在一起时,她终于正视了一件事实…… 曹艾青,真的很厉害,不战就能屈人之兵…… 见到两人幸福的模样,温凉真的…… 很羡慕。 …… 人群之中,有人欢喜,有人落寞。 然而谁都没有发现,有一双眼睛,默默窥视着一切,它望着贺天然的眼神赫然也是发亮的,但跟曹艾青的爱慕、温凉的酸楚不同,这样的眼神里,写满了贪婪,更像是一只盯上了落网猎物的…… 蜘蛛。 第527章 蝴蝶与蜘蛛为伍(七) 虽然贺天然觉得这场同学会可有可无,但曹艾青却将这样难得的场合视为她与爱人异地四年后的一次礼物,重新将自己爱的的男人通过这样的方式介绍给所有人。 以往被众星捧月的温凉以为自己这次注定只能成为一名旁观者,但殊不知另一场因她而起,但并非单纯只针对于她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渐渐将她拖入漩涡的中心。 当然,后话暂缓,先看眼下,时间来到晚宴时分。 饭店那边送来热腾腾地酒菜,由于聚会人数众多,酒席就分成了三桌,大家自找当初交情要好的老同学相伴入席,而坐在曹艾青右手边的白婷婷左右张望了一番,拿起手机看了看又放下,望向不远处正在另一桌跟几个男同学行酒聊天的贺天然,然后向曹艾青抱怨起自家男友: “艾青,薛勇他真的是跟贺导去钓鱼了么?” “对呀,天然早上就打电话叫他出海了,你知道的呀。” “但你看贺导都回来多久了,现在也开席了,薛勇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发消息给他都不回!” 曹艾青略一迟疑,道: “可能是刚巧薛勇工作上有点事儿要做,回来后就耽误了一会呢?” 白婷婷嘴里继续抱怨: “他?工作?对他来说,什么工作能比玩儿来的重要?这次难得还是我批准的……对了,他跟贺天然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你说,贺天然有没有可能帮薛勇瞒着什么呀?我总感觉最近他有点不太对。” 曹艾青心里一惊,觉得自己这位闺蜜也忒敏感了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听白婷婷继续道: “前不久薛勇说他晚上跟着贺天然去健身,但回家时一身的酒味,真是明目张胆地说瞎话……” “也……没有吧,天然最近是胖了点,确实在健身没错……可能没准是他俩运动后管不住嘴,约着喝了两杯什么的?这很正常吧?” “哎呀,艾青你是不知道我没跟薛勇在一起前他那花天酒地的样儿,他几乎在每个去的酒吧里都存了酒,跟老鼠打洞似的,你说俩男人喝点酒小酌就算了,但那天他喝挺醉的,上床的时候差点没摔一跤,俩男人能喝成这样?那情况肯定是有其他人陪着的呀……” 白婷婷越说越气,曹艾青急忙安抚,而她们的这番对话,也隐隐约约传到了温凉的耳朵里。 她坐在曹艾青的左边,两人之间就隔了一个空座,尽管这三桌酒席间不断有闲散同学往来敬酒叙旧,但似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认为那个位置就是给贺天然留下的,哪怕此刻他正坐在另一桌跟人说笑,一直没回来,但却无人敢霸占那个空着的位置。 温凉从这些只言片语里寻摸出了个大概,又听是前不久跟贺天然一起,猜测这怕不是自己跟乐队成员聚会那晚发生的事儿吧? 这时,在温凉左侧刚坐下的叶佳琪突然问道: “欸对了,怎么不见咱们班的烂仔啊?艾青,那家伙来不来啊?” 曹艾青一愣,心想好嘛,这称呼还真是久违了。 叶佳琪其实跟薛勇在高中时期走得蛮近的,男的把女的叫成“八婆”,女的把男的喊成“烂仔”,时不时能在教室里看到两人斗嘴吵架,别说,CP感还挺足,要不是薛勇那时公开叫嚣着喜欢温凉,那么他俩的绯闻不会比张之凡与温凉来的少。 白婷婷尽管是个很文静的女生,跟薛勇在一起也是毕业之后的事了,但一下想到男友高中跟叶佳琪的那些事,顿时像是被点了一下,阴阳怪气接了一句: “怎么?他不来你要去找他吗?” 叶佳琪虽然怕温凉,但对白婷婷可不犯怵,两人更没啥交情可言,听了对方语气只觉莫名其妙,立马就怼了回去: “我就问了一下怎么了?我跟薛勇也是朋友好吧,你控制欲这么强怕他跑了,那你咋不直接把他腿砍了呢?” 就这语气跟反应,说没点旧情那是没人相信的,而白婷婷哪忍得了这个呀? 见着俩小娘们不分场合就要吵起来,坐在她俩身边的温、曹二人见势不对立马拉住安抚情绪,这种应该是似曾相识但又从未发生她们身上的情况,令二人不禁是产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无奈之感来。 但说曹操,曹操到,就在两个女人差点为薛勇吵起来,将一次难得的同学会变成修罗场的时,以往在班上颇有人望的小勇哥终于是夹肢窝里夹着公文包,挺着个肚子,一脸放浪笑容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而比他身影先到一步的,是他那嘹亮的大嗓门,只听他用粤语喊道: “哇,有冇搞错啊,我没来你们就开席了——?!” 众人朝他的方向望去,男生们皆是喜笑颜开,薛勇这个小霸王,虽然当初大家在学校没少受他欺负,但一旦跟他混好了,还是觉得他为人很仗义的,而且比起贺天然这位腹黑仔来说,薛勇可是打着明牌的富二代,家里有钱这事儿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即便没富到前者那种程度吧,但平时出手那叫一大方。 举例来说,那时候大家都是高中生,一天的生活费大多就几十块钱,但薛勇不同,就这厮,嘿,成宿成宿带着几个同学去夜场,甭管是新认识的还是隔壁班的,只要恭恭敬敬叫声“小勇哥”,那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了,到了欢场全听勇哥安排,而且去了光喝酒不行,临场还喜欢叫了几个气氛组的妹子陪着,不仅聊得开,大腿还能随便摸的那种。 普通的高中男生哪体验过这呀,最重要是还不用自己掏钱,就这套流程下来,新同学都得变成狗腿子。 薛勇的到场让整个饭局更加热闹,他人一到就满场转悠打招呼,期间被几个老朋友咣咣咣干了好几杯,等他端着个酒杯走到贺天然这桌时,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贺天然被他腋下夹着的公文包,手里端着一杯酒的老成形象给逗得笑了一下,薛勇当即是拿着包拍了一下他的背,顺势坐下,用唯有二人知晓内幕的言辞聊道: “这里头有个U盘,一份打印好的照片和文件副本,你说直接放网盘不好嘛,害我跑过去取了还得找地方装着。” “放网上不安全的,要是传播开,没准一个人的前途就毁了。” 贺天然跟他碰了个杯,在座的旁人听得云里雾里,以为两人在聊工作上的事,所以没人插话。 薛勇的杯中酒没动,而是拿在手中,他微微一扭头,朝女友白婷婷那桌打望了一眼,见对方抬手召唤自己,他摆摆手,示意等会过去,然后眼神又扫荡了一会,最终停留在某个人的背影上,片刻后,他才转过头将酒一饮而尽,点了点自己放桌上的包,说道: “你不准备看看?还是说……你已经知道内容了?” 贺天然摇了摇头,夹起口菜放进嘴中咀嚼,薛勇看他喉头蠕动直至吞咽下肚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隔壁白婷婷又向他催促了一声,薛勇没办法,只得拿起包站了起来,换到女友身边坐下。 “你怎么才来啊?去哪儿了?” “啊,养殖场那边的过滤出了点问题,有几处空气源热泵开始锈了,要换一批新的还等着我签字儿呢,这儿离场子这么近,不正好我去确认了一下嘛,又耽误不了多久。” 小勇哥的谎话是张口就来,白婷婷对海产养殖这方面的事情是跟薛勇在一起后才慢慢接触到,了解程度并不多,但想想家里养殖场就在海边,海水腐蚀性高,这类东西每隔几年就要换上几次,所以才不疑有他,何况薛勇也不会给她追究细节的时间,说完就顺势道: “对了,我还带了几只帝王蟹过来,那个做法简单,等会你们几个姑娘多吃点蟹黄啊。媳妇,你们学校今天开家长会,你不去没事儿吧?” “没事儿啊,我又不是班主任咯,薛勇你今天很怪喔,平时都没那么不关心我工作啊,怎么,你今天想在我们这些同学们面前,秀一下你好男人的人设是吧?” 白婷婷毫不留情的拆穿这厮没话找话的假关心,她现在的职业是一名语文老师,本来是想教高中的,但相关的教资证还没时间去考,所以目前就在一所市重点的小学任教,刚工作两年不到。 “嗐,这不是显得我俩熟嘛,不至于没话找话的假客套,来媳妇,我给你演示个不熟的……” 说罢,薛勇端起酒杯,对面一男同学热情道: “哟,李滨!这几年忙啥呢,我好像记得高中毕业你考到外省去了吧?放假的时候还约过几次,后来慢慢就忘了哥哥了是吧?” 李滨这人当年是薛勇的跟屁虫,为虎作伥的典范,班上有什么事儿,闹腾得最凶的就是他,但见到薛勇那叫一个唯唯诺诺,端着双手酒杯殷勤笑道: “勇哥你记错啦,我就在港城待着呢,就是那年你没考好要复读嘛,跟哥几个说你要发奋了,让我们少联系,所以就没打扰你,但是第二年我记得我又联系了你的!” “得,打住,可以了。” 薛勇抬手制止,一直听着的温凉好奇追问: “别呀,继续说呀,然后呢?” 叶佳琪在旁补充: “然后他让又复读了一年。” 全场哄笑,尽管小勇哥的脸皮向来不薄,但人嘛,总归有那么一两个人生的痛点,所以此刻也是一脸羞耻。 待到他喝完酒重新坐下后,曹艾青笑道: “你要是早点婷婷搞好关系,她没准还能辅导辅导你,你老婆教人学习的本事很有一手,要不然现在也不会是个老师。” “哎呀,现在说起来轻巧,可要是当年我能拉下脸来跟你们这些成绩好的同学请教学习问题,那我还是薛勇了?你们觉得我能安好心了?” 薛勇自我定位还是多精准的,众人又是一笑,叶佳琪主动道:“你可以跟我请教嘛,我又不嫌弃你咯。” 有姑娘这么捧场,薛勇一下来了自信,但正想口嗨时,眼角余光忽见身边白婷婷那杀人的眼神,顿时是脊背发凉,讪讪道: “你?得了吧,咱俩当时成绩半斤八两好吧!你不损我就谢天谢地了,还让你教我?说得好听。” 被好心当成驴肝肺打趣的叶佳琪脸上不悦,嘴上哼哼了一声,讥讽道: “薛勇啊,要是当初拿出你追凉姐那份热情来好好上课,也不至于复读两年了。” “……” 薛勇是万万没想到,自己高中时的风流债,能在八年后把自己给干沉默了。 他高中时追过温凉,为此还跑到她家的武馆学拳击,这件事可以算是整个三年二班公开的秘密,但这都过去了这么些年,当年的浪荡子也早已找到了自己的真爱,大家早已对此是一笑了之,甚至上次他在酒局上对当事人提起来都早已成为一桩笑谈。 但早年间对薛勇的情愫与先前的不快,让叶佳琪眼下情绪涌动,怨怼着拆台,摆明是想让薛勇难堪,可她忘了,人家如今的正牌女友白婷婷跟温凉就坐在一桌呢,突然提起这个,连带着两人脸上都有点挂不住。 本来白婷婷因为薛勇的迟来就生着一股气,现在气还没消呢,哪能由着叶佳琪骑脸输出? 于是还没等自家男人开腔,她就当即道: “叶佳琪,你这么说话就没劲儿了啊,都过去的事了,怎么个外人你还翻起旧账来了?” 所谓丢人不丢面儿,被说成是“外人”的叶佳琪阴恻恻戏谑道: “是,我是个外人,只是不想某个当事人过了这么多年,怕还没我个外人知道的多哟~” 白婷婷柳眉一扬,怒道: “这事儿当年不全班都知道吗?还需要你来提醒我?温凉跟薛勇现在就在你旁边呢,你想说明什么呀?说明薛勇当初追女神没追到,以此来羞辱他?” “说明你也不过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不过也对,毕竟当初张班长都没追到凉姐,只能在今天才有机会吐露出来,他薛勇才几斤几两?能追到就怪了!” “叶佳琪!你是喝多了还是疯了么?够了!” 温凉再也耐不住沉声怒斥,叶佳琪虽然是一口一个“凉姐”叫着她,但言辞里是步步让温凉里外不是人。 她跟薛勇什么关系?无非就是个朋友罢了,但现在叶佳琪把她当枪使,捧得跟个小三似的,对面的白婷婷更是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但就是反驳不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谁就一定怕着谁,叶佳琪上头之后见局势已经无法挽回,索性打开亮话,面对温凉的斥责,眼神中更不再有所畏惧,而是平添出了几分破罐破摔的混不吝架势来。 只见她轻轻一推饭桌,身子往后一靠,一手夹在另一侧的腋下,一手抬起,欣赏着自己特意为今天做好的美甲,语气平淡中带着几分轻佻道: “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嘛?事实而已嘛,白婷婷你刚才说薛勇也在旁边嘛,那你自己问问他咯,要是他当初追到凉姐,还会不会选择你了。” “……” “叶佳琪你个疯婆子,老子今天非得……” 薛勇是再也按耐不住,正欲暴起为爱人出头,谁知比他更快的是另有其人! “啪——!” 只听一声脆响,温凉已是赫然站起,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在叶佳琪脸上,后者被突如其来这一下打得一脸发懵,她抬头看着正居高临下冷望着她的温凉。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吸引去了目光,脸上全是惊愕之情,全场安静的可怕,在贺天然这一桌甚至有人拿出了手机,准备拍摄下这一段女明星打人的画面,而当他的镜头正要对准温凉时,手臂忽然一沉。 “朋友,私人聚会,你要再这样,我就只能请你出去了。” 那人旁边,一个貌似场馆服务员的男人走了过来按下他的手,语气不善地警告着,而像他这样的男人,现场角落里还站着三四个。 如此,现场再也没人有拿起手机的想法。 这些人是温凉的安保,她现在好歹是目前正当红的小花旦,出行有助手陪同很正常,但这次同学会她并没有要求公司给自己安排安保人员,可这些人今天却早早就到场了…… 随着贺天然的一个眼神,阻止拍摄的安保人员退了回去。 这些事都发生在一瞬间,那边厢,随着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叶佳琪的表情从懵懂渐渐转为愤恨,她的双肩开始颤抖,不知是激动、恼怒亦或是惊惧,她的口中忿忿开声: “温凉!你个臭不要脸的贱……” “啪——!!!” 不等叶佳琪骂完,温凉又是正手甩出一记响亮的巴掌,直打得叶佳琪眼冒金星,头发披散,模样狼狈不堪,颜面尽失。 “……啊!温凉!老娘跟你拼了!” 状若疯癫的叶佳琪双眼发红,张开双手就要来个玉石俱焚,不过她刚一欺身,温凉就一手伸出,修长的五指紧紧卡住了对方的脖子,然后顺势一丢,叶佳琪脚下不稳,撞倒椅子发出一声巨响后,脚步打着趔趄,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俯视着地上刚才在言语之间想要捧杀自己,奈何心眼比钱眼还小的长舌女,温凉淡淡说道: “叶佳琪,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念书的时候,你们为什么那么怕我了?你应该最清楚,要是你刚才那句话说完整了,就不是两巴掌了那么简单了。” 温凉的学生时代是个地地道道的恶女,这一点,没有任何洗白的空间,而且一般女生打架扯头发,各种撕咬抓挠到了她这,那就真的是各种反关节,擒拿错骨,一击毙敌的狠辣招数了。 拳击她当然从小在学,但碍于是个女生,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碰到危险终究还得是靠个出奇制胜,这方面的技巧,军人出身的温父真的没少教,只是他本想着会成为乖女儿自保的技艺,谁知会在另一方面,塑造了女儿仗势欺人,飞扬跋扈的幼稚脾性。 不过打人狠毒,也有狠毒的好处,印象深刻是其中一点,昔年的一些情景,悉数涌上叶佳琪的心头,曾经为虎作伥的她是真的再清楚不过,所以此刻,在温凉一句轻飘飘的威胁下,她竟是忘了如何开口…… 几个曾与叶佳琪交好的同学一拥上前查看询问她的情况,几句软言安慰之下,不久前还云淡风轻的叶佳琪顿时“哇”地一下就大哭了出来,眼影口红被抹的满脸都是,一边哭,还一边大叫道: “温凉!老娘跟你没完!你曾经做过的那些脏事儿我都知道!你看我曝不曝光你!我要毁了你——!!” 温凉懒得理她,一偏身子,手指插入发丝轻轻一缕,斜过头,对着那几个安慰着叶佳琪的同学说道: “你们送她走吧,今天她要是还留在这儿,大家都好不了。” 几个同学闻言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点点头,搀扶着还在大喊大叫的叶佳琪走了出去。 待到声响渐息,温凉环视一圈,见到大家还看着自己,她忽然是挤出一个甜美到无以复加,但又像极了明星对待粉丝的那种营业笑容,俏声说道: “不好意思打扰了各位同学了,现在你们该吃吃,该聊天就聊天,没事儿了啊~!” 说着她拿起身后桌上的啤酒瓶,全程是嘴角带笑地倒了个满杯,然后高高举起,说道: “来,我敬大家一杯,打扰到各位同学,我给大家说对不起了!” 言罢,她高昂着脖子,将酒液一饮而尽后还高举着酒杯从容四顾,那模样像是一匹高扬着双蹄的烈马,爽朗又大方,不知何为低头。 “呃……大家喝喝喝啊,大明星都给咱们敬酒了。” “来来来,喝一个喝一个。” “叶佳琪那人,高中那会整个班就她最烦人,碰上个什么事都要凑过来问一问,八卦的很,我就知道以她那性格,以后肯定得惹人不痛快。” “对啊,有次我月考考差了点,被她知道了还奚落了我半节课,嘚瑟她那次考得多好,呵~” “哈哈,我就说嘛,叶佳琪啊,路过的狗都得被她八卦一下隔壁街的小狗是不是它的私生子。” 席间言谈再起,不一会又恢复了热络的场面,尽管大家都没说,但看他们样子,今天这瓜是吃的挺好,回去估计是又有了谈资。 温凉面色如常,重新坐下,曹艾青面色凝重但沉默不语。 其他人等亦是脸色各异,本想发火的薛勇被这么一下弄得早就没有火气,面对温凉更是又感激又愧疚,一来是因自己而起的烂桃花到头来还是温凉这姐们仗义,干脆利落地替自己绝了后患;二来他心里不住感叹,自家这姐们是真的不顾形象啊,她现在正火呢,要是她掌掴一素人这样消息传出去,那好不容易才涨回来的一些好形象又得毁了呀! 想着想着,薛勇朝贺天然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们那桌推杯换盏,言谈甚欢,心里竟是对贺天然置身事外的作派产生出了一种同理心,就温凉这不分场合乱尥蹶子的性格,要是几个人坐在一桌,那才真正叫晋西北乱成一锅粥,届时自个这个修罗场,顶了天都只能算是指甲盖那么大的小儿科了。 白婷婷见温凉为自己出头,感激之余也有话想说,但她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了起来,似乎是在忍耐些什么。 温凉发现了她的状况,以为是对方不好开头,于是再次倒酒,举杯主动道: “婷婷,我跟老薛就是普通朋友,很多事情我们当初就说得很明白了,你别听叶佳琪瞎说,可能是我们姐妹从没好好聊过天,今后一定要常联系才不会有误会嘛,来,我敬你一杯。” 温凉这番话不端任何架子,可以说是很真切了,薛勇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白婷婷的手也摸向自个的酒杯,只是还没端起来,整个人就忽然低头“哇”地一声,竟是对着脚下的垃圾桶,干呕了两下…… 一旁的曹艾青见状连忙站起拍抚着闺蜜的后背,薛勇愣了愣,也赶紧站起,想送着女友去厕所,唯有温凉的酒杯悬停在半空很是尴尬。 “不用你,你走开,跟你的帐还没算完呢……” 躬着腰的白婷婷打去薛勇帮扶的手,看来刚才那一茬在她这儿还没翻篇。 一旁的曹艾青是矮下身子,两个女人耳语了几句,她这才替白婷婷说话道: “薛勇,你在这儿陪着大家,我送婷婷去卫生间收拾一下。” “真没事儿啊?” “没事儿,可能是喝了点酒混着海鲜吃就闹了肚子,别问了,去卫生间要紧。” “啊……好好好,宝贝儿你慢点啊。” 在薛勇担心的目光中,曹艾青搀扶着白婷婷离席而去。 对面的温凉笑了笑,叫了一声这块望妻石,调侃道:“喂薛勇,别看了,是不是你们今天钓上来的鱼不新鲜啊?” “嘿,凉姐你这话说得就搞笑了啊,都说了是今天钓上来的,这都能不新鲜咯?” 两个人说完俱是哈哈笑了起来,而然同桌刚才一直是一言不发的张之凡,脸色却是发青到古怪。 就当温凉以为叶佳琪一走,今日聚会已再无波澜时,殊不知,一场未来会将她席卷吞没的情感漩涡,才正要泛起涟漪…… “之凡,刚才那位叶小姐,为什么说你到今天,才对这位温小姐,吐露了心意呢?” 从张之凡身边响起的一道柔声,将所以人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第528章 蝴蝶与蜘蛛为伍(八) “之凡,刚才那位叶小姐,为什么说你到今天,才对这位温小姐,吐露了心意呢?” 温凉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心里只叹叶佳琪走了,现在又来个余闹秋,刚把薛勇的事解释清楚,又牵扯上的张之凡,自己今天真是走了华盖运,没完没了还,分明当初什么都没发生过,如今还要费劲唇舌去跟他们女朋友解释…… 啧,想想真是好笑,相比起来,最该在这种场面下让自己难堪的曹艾青,反而是最不为难自己的那一个…… 这么一想,温凉顿觉这般场面甚是荒唐,索性就没有去管张之凡被余闹秋逼问后的窘境,像是事不关己般品尝着眼前菜肴。 薛勇来的晚,对先前发生的事与余闹秋的身份俱是不知,但看张之凡身边坐着的漂亮妹子与她方才话里的意思,瞬间也就明白了两人的关系,扭头小声问身边的朋友: “什么吐露心意?咋回事啊?” 死党覆嘴悄摸将先前张之凡对温凉又送专属黑胶又表白心意的情景简要一说,然后一脸贱笑耳语道: “……后来这个余小姐跟贺天然一起来了,咱们班长这才拉着她介绍给了大家认识,至于之前送黑胶的事儿,大家都没敢明说,就她还蒙在鼓里呢,刚才叶佳琪嘴上没个把门的,一下把班长也给弄暴了雷。” 另一头,贺天然也从同桌人那里打听到了这件自己还没来之前发生的事,他是说才来那会张之凡见到余闹秋后神色就不对,两人还在一旁嘀咕了半晌,现在仔细一想,十有八九是张之凡就没带着余闹秋来参加这场同学会的想法,毕竟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今天这大庭广众的场合下,对温凉大胆表述出当初那份“心意”,这也从另一方面解释了他跟余闹秋现在分明是情侣,今天却是各自前来。 所以在来时的车上,余闹秋怎么发消息给张之凡都没得到回复,原来这位钢琴王子当时不是为了弹琴,而是要忙着说爱呢…… 贺天然摸了摸下巴,这么一顺下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对于张之凡向温凉示爱的举动,贺天然并不意外,反倒是这余闹秋抓现行的行为,让他有了几分惊讶。 主要是自己跟艾青上个月就跟闹闹提过今天要聚会的事,这小半个月过去她愣是没动一点声响,今天碰巧上了自己的车,还漫不经心问起张之凡在高中时是不是很受欢迎,当时自己就没往这方面去想,合着这姐们今天就主打一个突然袭击…… 难道说……张之凡在对方心里的形象,本来就不太行? 贺天然心中细细复盘整件事的脉络,即便余闹秋的情况并不在他今天的预案之内,但总体而言,这一切并不妨碍他想达成的某个目的,而且从他的角度来说,这还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既然如此,贺天然便收回了目光,任由那边的情况发展下去。 另一头,薛勇见到往日里风流倜傥的张之凡被余闹秋给问噎住,浑然是忘了刚才自己的处境,顿时笑着帮他接了话茬: “欸欸欸,那个……余小姐是吧?咳,说起来,张班长在高中时的魅力那可是无人能挡啊,我们都仰慕得很,但就追凉姐这件事儿来说,我俩都是难兄难弟同病相怜呐,来来来,张班长,咱俩走一个~” 薛勇假模假式端起酒杯,那火上浇油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恨得牙痒痒。 “薛勇,你先收拾好自己的烂摊子吧,少在这里跟我阴阳怪气。” 张之凡瓮声瓮气怼出去了一句,没去理会薛勇的敬酒,扭头就跟余闹秋解释了起来: “闹闹,我跟阿凉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今天难得重逢,所以情绪就稍微有点激动了些……谁还没个过去呢,你说是不是?” 别说人家余闹秋本来就是学心理学的,就算是不学这个的一般人,都听出了张之凡这番解释里的避重就轻,一旁的温凉也是服了,忍不住插了一句: “什么过去不过去的,张之凡,你这么说只会越描越黑啊,说的跟我们好像真的发生过什么一样,我跟你就没有那事儿好吧,你喜欢过我,我没接受你,就这么简单,你直接说不就完了吗?” 薛勇乐和和帮腔,“就是就是,哎哟都是小事儿。” 张之凡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显然对目前发生的场面没有多少准备,而事实证明,无论是薛勇这样的二皮脸,还是张之凡这样的男神,被当场揭了老底抓了现行这种事儿,平时就算再意气风发,别人说话再难听,此刻都得憋着。 而与之相比的余闹秋,脸上早就挂上了霜,也不去理会温凉的解释与薛勇的起哄,一针见血发问道: “所以,这就是你今,你要跟你经纪人讨论工作,不能陪我了的理由?” “嚯~” 作为看客的薛勇听得直搓手,这下,不光是贺天然猜到了两人的事儿,整个房间里,一帮早已竖起耳朵的好事者也都知道了。 张之凡默默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他当然知道自己犯了错,但碍于风度与脸面,实在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下,把自己搞得赤急白脸。 温凉看他被逼成了这般模样,不免是联想到了在某时某刻的海滩边上,某人亦是被自己逼到了张之凡这样的处境,尽管温凉对今天的一切并不知情,但作为当事人,黑胶唱片收也收了,要完全置身事外难免是过于残忍,于是她扭头直视着两人,说道: “余小姐,我们今天同学聚会,学生时代我们再如何张扬也好,再如何遗憾也罢,对于一些事物我们怀念归怀念,可大家都知道那些只能留在从前,如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知道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负责,诸如刚才那位‘挑拨是非’的叶小姐,也包括我打了她后,接下来我能预想到的一些后果……” 姑娘加重了‘挑拨是非’四个字,这是对之前张之凡透露出高中场恶作剧的一个回应,现在她帮张之凡说话,明面上是在给他个台阶,实际却是借着叶佳琪与张之凡的现状,表达出她温凉的态度,就算贺天然知道一切,她也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她温凉不怕这些。 张之凡显然也听出了温凉话里的这番敲打,眼里闪过几分异色,而温凉话语还未停歇,只听她继续道: “那么话说回来余小姐,我自问跟你男朋友之间不存在任何暧昧关系,只是感情这种事情,一厢情愿往往都会导致两个人的无奈,被爱者会感受到负担,爱人者更是苦恼,因此说出来……没准也会释然许多,至少……不会那么憋屈。 从这一点上讲,我大抵能够去理解张之凡今天的举动,但余小姐你放心,我跟你男朋友真的追忆不了什么,我说的这番话,也只是从我的立场出发,张之凡瞒着你,他是对你不起,欠你一个交代,但这样的场合你们还是……私下里去解决吧,毕竟我们都是姑娘家,在这样的场合,闹出这种事儿,委实是不好看的。” 这番话怎么说都算得上是将心比心了,温凉能说的也就这么多,帮张之凡息事宁人到这个地步,更是称的上仁至义尽,只是旁人无从知晓在这些话里,那种表述爱与被爱的身份纠葛时,让温凉又代入到了自己对贺天然的感情遭遇,她连连强调着跟张之凡根本就不可能,可她越是如此,脑中就越是想着刚才贺天然与曹艾青相拥的幸福画面…… 一时间,她竟有些失了神,口中的话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场面的确不好看……” 余闹秋细瞧着温凉的表情,口中轻念。 话,她确实听了进去,可期间张之凡的一再沉默,却感觉让余闹秋愈发心死,最后,她发出一句质问: “其实也不用弄得那么麻烦,如果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也不会故意找茬,所以事到如今张之凡,我就要你一句话,你当着这位温小姐的面告诉我,你对我是不是真心的?你能不能放下她,一心一意跟我好好在一起?” 这话在旁人听起来理所应当,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只是温凉听着这话总感觉怪怪的,给人一种好像张之凡有得选一样,可实际上他没得选,自己压根就没打算掺和他们感情里。 兴许是事急话错,余闹秋来不及斟酌,而且她这么问,确实是让张之凡与自己有了一个明确的切割。 想到这一点,温凉不再纠结,反正梯子已经搭好了,就看张之凡怎么说着好话下来了,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 男人的沉默,仍在继续。 两秒、五秒、十秒…… 随着半分钟过去,温凉瞳孔微张,现在不光是她,在场所有人好像都是知道了张之凡这份在沉默之下的答案,表情皆从一开始看戏的讶异,转为暗戳戳的兴奋,议论声开始止不住的蔓延开来,余闹秋的脸色更是随着男友长时间的无声表态,而渐渐低沉下去。 “张之凡,你倒说话啊,装哑巴呢!” 比正主更没有耐心的,是温凉。 她皱着眉,压低声,忍不住伸脚猛踹了一下张之凡的椅子,男人的双肩随之摇晃了两下,本来打理的熨帖的刘海也垂了下来。 而这一踢,她就后悔了…… 如果张之凡急不可待地哄哄他女朋友那还好,但他一直不说话,自己又忙着催促,现在再回想先前自己好心为他说的那些话,就搞得是逼着让他在两人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似的…… 毕竟有谁嘴上说不可能,让人表态的时候,比人家正牌女友还坐不住的呢? 得,现在自己好像真的是里外不是人了。 早知道自己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温凉心里万分懊悔,张之凡以往在同学心里的印象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男神形象,但只有高中时与他交好的温凉才知道,这厮私底下其实极好面子,而且非常自恋,换句话就是这人偶像包袱就很重,可现在还是要脸的时候吗? 渐渐地,在几人的沉默中,温凉又想起了一件旧事…… …… …… 都说人以类聚,温凉与张之凡高中能玩在一起,传出八卦不是没理由;但俗话也说了,以人为镜,可明得失,这也是两人最终分道扬镳的主要原因。 那是高三迎新晚会前一天的事,彼时正在艺术培训班的温凉好不容易挤出一天时间回到港中彩排,她的节目是唱歌,张之凡是伴奏,两人合演,那天她来晚了一点,到排练室的时候,正好听到张之凡正跟他那群朋友的聊天,其中一些内容,让她止住了脚步。 “张少,你确定要在明天跟凉姐表白吗?” “那当然,我还能骗你们了?要不是阿凉培训班事情多,很多事情都不了了之,我一开始的打算比这还精彩呢!” “明天全校都在呢,这排场也不小啦~” “可如果……凉姐不答应呢?” 排练室里一寂,随后就听张之凡自信满满道: “怎么可能呢,她平时那些自拍照哪张没偷偷带着我?这小心思你们还看不出来吗?本来就是十拿九稳的事儿,何况拒绝了又怎么样?我是谁?我会缺女生追?” “那确实,那确实,那不是怕万一嘛,要是真没成,那么多人看着,会不会有点丢人啊?” “这你就不懂了,温凉她平时再豪爽那也是个女生好吧,没有哪个女生能受的了这种例外与偏爱,今天下午咱班学委和我去教导室拿资料,回来的路上还跟我说……” 张之凡还没说完,只听排练室的门“咚”地一下被人踢开,几个凑一起的男生见门口站着的温凉顿时呆若木鸡。 “咱们张少膨胀起来的样子,还真是帅得让人下头啊~” 张之凡后来是怎么解释的,温凉早就记不清了,但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人将自己心意随意摊开来炫耀,那种感觉……羞耻至极,难受至极,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质问自己怎么会跟这种渣男产生纠葛,乃至于让她至今都记忆犹新。 原来这种随意摆弄与炫耀他人对自己感情,会将一个人的面目变得如此可憎,令人作呕。 皮肉与灵魂哪个更重要? 年轻的温凉尚且还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但那时女孩已经在冥冥之中意识到,与这群人同流合污这句话用在她身上,是那么的作践她。 事后,那场迎新晚会的表演自然没了表白的环节,而从此往后,温凉借着艺考临近的忙碌,彻底与学校这群人渐行渐远。 …… …… 当时那些经历,算是少不更事吗? 温凉不作多想,今天接受张之凡的黑胶也好,与他叙旧也罢,更多的,无非是维持一个成年人该有的形象与体面,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才是她最意想不到的…… “闹闹,这些年我在维也纳求学,游历欧洲,认识也结识了许多人……” 张之凡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口了,他先看了看温凉,然后缓缓转头注视着余闹秋,继续道: “男的、女的、喜欢我的、我喜欢的,但你让我扪心自问,有没有那么一个令我久久不能忘怀的人,我的回答是……有!那是我心心念念的人,是我梦寐以求缪斯,我日夜企盼着跟她重逢的一天,而现在你让我在你们之间选一个……我想我的答案是不言而……” “哗……” 没等张之凡说完,余闹秋便抄起桌上的酒水往他脸上一泼! 冰冷的酒水打湿了男人的面孔,宴厅里鸦雀无声,张之凡认命般伸手将脸上的水渍抹去,余闹秋的双眼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她的双眼死死盯了张之凡几秒,就当她泪水即将流下时,女孩骤然站起身,转头扬长而去。 她的离开让整个大厅瞬间是乱成一团,首当其冲的是温凉,她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张之凡,一群好事的同学也瞬间围了上去,现场太闹,大家七嘴八舌,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贺天然此刻也坐不住了,他是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事儿还能有这样的发展,温凉这边的情况他倒是不担心,毕竟都安排好了,可余闹秋这姑娘人是自己邀请的,也是自个带过来的,何况两人还是世交,就这么被渣男伤了心,负气离开了,他要是还干看着,那就真的是有点不作为了。 于是,他决定先去追上余闹秋,就算安慰不了什么,那起码先把人安全送走。 不过张之凡今次的这番举动,还真是让贺天然涨了见识,追人前,他特意挤开人堆,凑到张之凡身边,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容,一手撑在这位老班长的肩头,一手放在桌上,重重拍了拍对方两下肩膀,眼睛没去看他,而是低沉地扫视着围观众人,自顾自说道: “牛哔啊班长,还是那么浪漫哈,哥们今天真是开眼界了,你们继续聊,你别起来了,坐着吧,我现在去帮你搞定闹闹那边。” 张之凡没能反应,想要起身,就被肩头的手给死死压了回去,贺完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而就在他扭头的一瞬,唯有一旁的薛勇注意到了贺天然朝他递来的一道眼神…… 在这之前,薛勇从没见识过想要弄死一个人的眼神是怎样的…… 而在这之后,薛勇已然是心领神会。 第529章 蝴蝶与蜘蛛为伍(九) 温凉目送着贺天然挤开众人,急匆匆的远去,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 她当然知道余闹秋今天被贺天然带过来,两人又是朋友,作为此次的东道主,他追出去安抚的行为本是无可厚非,就算曹艾青在场见到这种场面,怕也要推着他的后背让他赶紧过去的。 可温凉呢? 她呢? 不说两人私下里的关系,就说今天贺天然刻意跟她保持着距离,与曹艾青琴瑟和鸣的恩爱举动她都看在眼里,有什么不吐不快的吗?没有,毕竟今次种种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对此温凉没什么可埋怨。 可……我作为你旗下的艺人,你是我的老板,你是那个我曾万念俱灰,而你却如救世主一般出现在经纪公司,当众将我拉出火坑的男人,你怎么忍心看着我被人纠缠不休,自己却置若罔闻,飘然而去的? 就因为,我不是你真正的爱人,要保持距离? 还是说,你也不想趟上我这滩“浑水”? “……” 温凉的眼眸随着贺天然的离场黯淡了下去,她知道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但她就是忍不住要往这方面去想,特别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面对眼前的这么一群人,耳边听着这么一些话…… 先是叶佳琪,再是余闹秋、张之凡,也不知是怎的,今天的温凉接二连三被人误会,而且总是扮演着感情生活上的介入者,哪怕她再如何清白,也敏感的察觉出别人看她的眼神多出了几分异样,更何况她与贺天然的关系本就被曹艾青杯弓蛇影的忌惮着,如今男人做了一只惊弓之鸟,远远遁去,这么一思考,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阿凉,可能我的做法过于激动了些,但这些确实是我一直憋在心里想表达的,你说得没错,今出来,确实是释然了许多,我认识闹闹的时间并不长,我先前之所以说我身边有人,而非女朋友,一来,是我跟闹闹并没有真正在一起,即便我们相互都有着好感吧;二来,我是不想在这种场合下给到你……或者说是给到我……太多的负担。 这次咱们同学聚会我期待了很久,这些话压在我心里很久很久了,我知道说出来不一定会有结果,而且处理不当便会招惹一些是非,所以我并没有告诉闹闹,我本来打算……等过了今天,就跟她正式在一起的,没想到,今天她竟然被贺天然带过来了……” 张之凡一改先前的沉默,尘埃落定,似乎余闹秋的离开,解开了他的最后的心结,面对温凉,他的解释络绎不绝。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温凉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那你还说?!这不是让你什么都向外坦白的场合你不知道吗?!你以为说了喜欢我,你轻松了就万事大吉了吗?你以为你一直喜欢我,我就一定要接受你吗?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后果会怎样,心里难道没点数吗?是,这些话你说出来舒服了,结果你考虑过没有?你现在这么搞,所有人都陪着你下不来台,所以你觉得我听你说喜欢我,我会高兴吗?不!我一点都不高兴!你口口声声说不想给我负担,你就是这么给你喜欢的人减负的?别幼稚了,你醒醒吧!” 整个宴厅上空,弥漫着温凉歇斯底里的骂声,所有人都沉默着,没人敢说话…… 她在骂谁? 骂张之凡吗? 没有人见过这么忿怒的温凉,当立场置换,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着喜欢着自己的人,是那么的可悲、可怜又可恨…… 这种来自心灵上的疲累与愤忿让她都没有办法像贺天然一般,还要保持着该有的平静,跟对方耐心讲着道理。 此刻,她所想的只有宣泄所有情绪,想要骂醒对方,想要…… 骂醒自己。 当温凉的骂声仍在回荡时,曹艾青已经协同白婷婷悄无声息的回来了,经由身边的人轻声述说,她知道了方才发生的一切,身侧已经提心吊胆入座的白婷婷小声问她要不要劝一劝,心底一向柔软的曹艾青沉默了片刻,凝望着温凉的发泄的模样,缓缓摇了摇头。 张之凡似乎对温凉的怒火早有预料,在一顿直白的质问之下,并没有显示出丝毫的悔意,仿佛与天平湖集团的豪门千金彻底闹掰,都不如说出心里话来的重要。 他道: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会为今天发生的一切负责到底的,但是阿凉,今的这些话,我不会后悔,我也希望你,不要全盘否定掉我所做的这一切……好吗?” 温凉看着张之凡,张了张嘴,终是沉默了下来。 在张之凡身上,温凉看到了自己追求贺天然时的影子,这些过于相似的情景,冲突还有反应,都让她无法再去苛责这次张之凡的行为,特别是那句“不要全盘否定我所做的一切”…… 她确实无法张开去否定这些…… 因为这代表着,她也要去否定她过去自己。 然而,这偌大的宴厅,不是只有他们二人,唱着这出独角戏…… “所以班长,你觉得你为了自己的爱情,伤害了另一个无辜女孩的作法,就没有一点错误?你说你要负责,可现在却没有丝毫悔过的举动,反而在另一个女人面前竭力保全自己的脸面,说着不要否定你,难不成你还想让旁人觉得你对爱情很勇敢?很真诚?可恐怕不是什么所谓的痴情,而是蹬鼻子上脸吧?” 只听一道声音掷地有声的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望过去…… 说话的人,当然是曹艾青。 在这种场合下,她保持着应有的严肃,其实在场众人面对这样的事儿,心里不是没有闲嘴,只是碍于张之凡音乐家的身份,和从前在班上的威望,大多都选择了静观其变。 当局三人,一个明星,一个财阀千金,一个音乐家,音乐家当众抛弃了财阀千金,向苦恋多年的女明星袒露爱意,就这种事儿,他们普罗大众连颗粒度都对不上,你让他们怎么代入? 虽然大家心里默默感觉张之凡的做法是不是太渣了点,可这种事发生在搞艺术的人身上又异常合理,况且余闹秋人家可是贺天然带来的朋友,正儿八经的财阀千金啊,普通人要是追上,起码少奋斗十几二十年呢,张之凡说分就分了,这么一看,没准别人是真的为了爱情呢? 所以啊,这种事儿他们这等吃瓜群众就只能在网上与私下各抒己见,但是你要让他们在现场跳出来对着正主当面喷,估计很多人都不知道要从何喷起了。 因此,现场能出来主持公道的,能给这件事下出一个定义了的人,除了贺天然,也就只能是曹艾青了。 “班长……人不能只顾了爱情,而不知了廉耻啊。” 大家听见曹艾青这句讽刺,心中纷纷是暗爽了起来,管你什么爱情不爱情,纯粹的谴责渣男,开门见山的惩恶扬善,站在正义一方的局外人心中格外舒坦。 只不过所有人都没发现,曹艾青口中说着张之凡,视线望向的,却是温凉的方向。 张之凡是兴许也是没想到曹艾青这时会跳出来帮余闹秋讨公道,他顿了一下,心里尴尬,但还是扯出一个笑容,解释道: “艾青,我跟闹闹的关系,你们不了解,可能也是我没说清楚,但这件事情肯定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更不至于扯到道德廉耻的高度,你们有怨气我是理解的,因为我刚才的做法的确是过激了些,特别是在你们女生的眼中看来就略欠了妥当,现在惹得你们不开心,我道歉。” 张之凡终于展现出了善辩的一面,刚才沉默的时候可没见他把话说得那么通透,现在余闹秋一走,没了对证,他说上一句“我们的关系你们不了解”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这要是再发难下去,更多就是在情绪上对他表达不满了。 可这样,跟菜市场吵架有什么区别? 显然,这不是曹艾青擅长的,她也不愿意在这种无意义的争执上浪费时间,而就在她想要息事宁人,先稳定好大家的情绪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嘲弄的嗓音: “怎么呀班长,什么叫‘特别在你们女生眼中略欠妥当’?在我们男生眼里,你刚才的那种举动也挺畜生的啊,怎么着啊,光给她们女生道歉,不跟哥几个说句对不起啊?区别对待?性别歧视是吧?你说话小心点啊,我薛勇打起拳来可是收不住的!” 其实只要曹艾青对此的定义一了,之后的事儿就不需要她为难,薛勇见状立马就跳出来,他可不比姑娘温文尔雅,话里有话,在胡搅蛮缠,泼皮耍贱这方面,他薛勇是什么段位? 那是宛如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兹要不是他薛勇的事,兹要你不是个女的,那么他薛勇就能啥事都说上两句。 “……” 围观众人窃笑不已,张之凡耳朵发红,脸色却再次阴沉下去,这家伙又开始沉默了。 可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上场,薛勇哪里能放过他? “哎哟班长,以前没见过你这么纯情啊,难道我是让你在我和凉姐之间做选择了吗,这都能让你纠结沉默一会?我警告你哦,我很难搞噢,你不要看我是好好先生喔,你要是沉默之后不选我,我砂锅大的拳头就直接往你脸上招呼上去了噢!” 薛勇好一阵阴阳怪气,言辞中尽显讽刺揶揄,这话任是菩萨听了都会有三分火气,何况张之凡被他抓着痛脚,沉默不是,不沉默也不是,只得怒道: “薛勇!含沙射影讽刺人显得你多有趣是吗?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少说话吧,这样只会显得你既恶俗又猥琐!” 果然,最能让男人“擦枪走火”的就只能是男人,宴厅里的火药味瞬间是浓烈起来,几个男生见状不对,纷纷是劝慰起来,有人端着酒杯说着好话,有人是拍着张之凡的肩膀好声安慰,毕竟要是这两人恼羞成怒打起来,那么今天这场同学会算是到此为止了。 对面的薛勇倒是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咧嘴冷笑一声,说道: “要是让我在虚伪跟恶俗之间选一个,我还是光明正大当个真小人来的舒服,毕竟当个假惺惺的痴情种子得多累啊,你是不是啊,情圣?” “你说什么?!” 张之凡怒目圆睁,好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而薛勇此刻却变得慢条斯理起来,侧过头,对已经回到身边的白婷婷缓缓说道: “欸媳妇,你说如果一个男人在国外连孩子都有了,回国之后找了个女朋友不说,私底下还包养了个小三,整日里花天酒地,临了到了同学会上,对当初的白月光嚷嚷着我好喜欢你呀,喜欢了好些年了,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痴情,你觉得这样的男人,算个啥?” “……说是个渣男都抬举他了。” 白婷婷虽不知薛勇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但瞬间明白了他意有所指,狠狠啐道。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番信息量爆棚的话语给惊到,本来还对张之凡抱有好感的一些女生们瞬间是看他的眼神都变得警惕了起来,原本用手搭着张之凡的肩,一旁安慰他的那哥们也一下是止住了嘴,拿开了手。 张之凡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难掩怒色,他气极反笑: “呵~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知道你个二流子说话不着调,现在变本加厉玩上污蔑了是吧?张口就来谁不会呢?我国外有孩子?你可真会编!” 一旁的温凉听见这些消息也很惊讶,本就身处娱乐圈的她,原本对于这些事是有着免疫力的,不过眼下这么个人就坐在她面前,而且上一秒还对当着追求者的面对自己表白,这但凡是个人都会觉得意外了。 曹艾青同样如此,如今眼见事态越闹越大,她不禁提醒了一句: “薛勇,这种事如果你没有确凿证据,最好还是不要胡说……” “班长,两年前,波兰华沙爱乐厅,你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儿吧?” 薛勇没有理会曹艾青善意的提醒,没有这个金刚钻,他不会去揽这个瓷器活,而当他甩出这个时间与地点的时候,对面张之凡的脸色是陡然一变,不过转瞬,他便大方介绍道: “那年,我在华沙获得了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第二名,这是我自幼学琴以来最大的成就与回报,我当然忘不了!” 薛勇摩挲着手掌,笑道: “是了,谁比得上你啊,事业情场双丰收,获奖当天,有个波兰妹就钟情你在音乐场上的风姿,私底下找你要签名,你俩立马是看对了眼,白天在音乐厅里弹琴,晚上就回酒店里谈情,从‘哆瑞咪发嗦啦西’的理论知识,升级到了‘轻拢慢捻抹复挑’的实践操作,你在华沙整整待了一个月,霸着这位波兰妹天天操作,看得出来,你是真的饿啊,反正是签证时间一到,你就拍拍屁股走人,那叫一潇洒。 不过前一阵,那个波兰妹抱着你儿子回国找你认亲,你怎么不敢认啊? 我说你这人啊,做贼心虚就算了,偏偏还要自作聪明,自个不出面,叫你经纪人去帮你解决,你经纪人跟你什么感情你不知道啊?见了面就给人两巴掌,她本来就是个小三,到头还骂别人不知廉耻,这算啥?小三跟小四打起来了?人波兰妹千里迢迢来找你,还抱着个孩子,你人都没见着还挨一顿打,人能受得了这气?” 随着薛勇的爆料,众人脸上的表情愈发精彩起来,而他所说的这些,自然就是贺天然先前让他去取来的资料。 说起来早在上个月,薛勇在酒吧说起张之凡通过贺元冲找到他,帮他联系温凉,让姑娘尽量赴约时,贺天然就有疑心,倒不是要故意针对张之凡,主要是那时《心中野》正在热播,温凉的热度日渐高涨,口碑慢慢好转,实在是经不起像从前那样再爆出什么黑历史了。 温凉跟张之凡在高中时的关系,贺天然是有印象的,且不说温凉对张之凡没什么旧情,退一步讲就算是有,今天他们两人就是再续前缘了,贺老板也有一万种方法把他俩拆散咯。 因为这件事,于公来说,公司在温凉身上的投入不是一个小数目,个人意志在这个层面上是绝对不会允许扩大风险的,何况温凉高中那点事,贺天然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与记忆印证了十之八九,绝不可能让她重蹈覆辙或者被人抓了把柄。 于私嘛……呵,不好说。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贺天然起初对张之凡是没有太多敌意的,甚至可以说他对这个人本就无感,联系私家侦探与狗仔去调查他,无非是想保护温凉,把一切做到有备无患,毕竟让现在的他要抽出精力,要如临大敌一般地针对一个所谓的“音乐家”,这多少是有些……大炮打蚊子。 所以贺天然还特意暗示了薛勇,要是今天同学会没出岔子,那公文包里的那些东西,就让它放在里面好了,反正从道义上来讲,贺天然与张之凡无冤无仇的,干嘛要毁掉别人前程呢? 可是你偏要往枪口上撞,那就怪不了别人了。 “薛勇!你他妈的少在这里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 此刻张之凡已是气急败坏,面色苍白,他站起身大骂,可现场已无一人为他辩护安抚,更无人站在他身边。 “有啊……” 薛勇慢吞吞地拉开他来时,那支异常显眼的黑色公文包,每从里面拿出点什么,他就如数家珍般地将内容付诸给在场的所有人: “这几张,是你经纪人与波兰妹见面的照片,你在波兰时与人家的合照和自拍,还有一张照片是你儿子的,瞧瞧这混血的小模样嘿~” “这是你们保密合同的副本,光封口费你就花了五百万,你小子搞得还挺正式,这上头确实没写你名字,可妈的你在这玩意儿上竟然还盖了个公章,怎么的,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怎么查你是吧?” “这个小瓶子里装的,是你的头发和抽过的烟头,我不知道你跟你儿子鉴定过关系没有,但我们帮你鉴定出来了,鉴定书在这里,你要瞧瞧吗?” “还有……” 薛勇宛如一个凌迟中的刽子手,他每拿出一样东西,就像是在张之凡的身上精确无误地割下一块肉,而张之凡从一开始的镇定、强硬、愤怒、再到现在证据确凿的狼狈无力,面对这些东西,他甚至都没了挣扎的念头,他的双眼逐渐变得木讷,呆滞,这下他真的就剩下沉默以对了…… 此类种种,打破了在场同学们对张之凡的所有滤镜,众人眼中那厌恶的眼神表明着,他那往昔形象已经被彻底祛魅,一个人品败坏的人渣张之凡,彻底替代了当初那个钢琴王子。 最后,薛勇拿出一个U盘,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里头装着人家波兰妹抱着孩子自述的视频,里头完整复述了与你相遇到她来港城找你的全部过程,放心,我们是很尊重个人隐私的,视频打了马赛克,原版咱们可以私下看,至于现在这一版,要不我放出来,让大家都鉴赏一下,品一品班长你口中的那份‘痴情’究竟能玩到多花哨?” …… …… 另一头,轰趴馆外。 贺天然陪着余闹秋绕着会馆消遣了一番心情,如今姑娘人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面上偶尔还流露出一些悲伤的情绪。 这个是贺天然没法去开解的,只能让她独自消化了。 “现在时间不早了,我想我得回去了,闹闹你要怎么走?我帮你叫个车吗?还是说……你跟我一道回去再看看?” “……回去?” 本是一直垂目的余闹秋听闻这个提议,不解地抬起头。 贺天然笑了笑,保证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尴尬的。” “……谢谢你,天然哥。” 余闹秋顿足了脚步,摇摇头,轻声道: “不过……还是算了吧,作为一个学心理的,我很清楚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回去见张之凡,肯定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贺天然摸了摸鼻子,“看来是我多虑了?” 余闹秋微微一笑,“没有,天然哥你已经帮助我很多了,你出来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如果今后有时间,可以来我的工作室看看我,为了报答,我送你一次免费的心理咨询啊,不计时间的那种。” “哈哈哈,还有这好事儿?那我肯定来!” 两人脸上都残留着笑意,贺天然指了指回去的路,余闹秋点点头,本以为就此作别,谁知男人忽然是微微张开双臂,姑娘一愣,然后走上去,两人礼貌性地虚抱了一下。 贺天然安慰性地拍了拍余闹秋的肩,在她耳边带着歉意,轻声说道: “不好意思啊闹闹,当初邀请你来,也没想到场面会闹成这样,放心,我跟你艾青姐,一定会给你主持公道的。回去记着大打个车,别一个人在外久留,注意安全。” 交代完这些,男人松开怀抱,一边后退,一边招了招手,然后扭身返回会馆。 海角街边,路灯之下,昏黄灯光晕染着姑娘的脸颊微微泛红,余闹秋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片刻后见贺天然走远,她收回目光,朝着会馆外的一处露天停车场缓缓走去。 她的身影一至,一辆停在黑暗中的卡宴,便闪了两下灯。 随后,车上的驾驶位匆忙走下一个黑影,朝着她快步走来。 “余小姐,我等你好久了,你可算出来了。” 说话的是个女生,她行至余闹秋身前,后者仔细敲了敲那人的脸颊,然后忽地展颜一笑,已是丝毫不见在贺天然跟前的悲伤之态。 余闹秋也不说明自己在笑什么,没有搭理来人,兀自就上了卡宴的驾驶位,将车中灯光打开。 不一会,副驾门打开,那人拉下顶部妆容镜仔细一瞧,原来……她脸上还留有温凉五指的明晰掌印! 这人正是叶佳琪。 “你动过我座椅的位置?” 耳边传来的一句冷语,让慌忙查看自己情况的叶佳琪一下是如芒在背。 她赶忙回过头,望向余闹秋的面孔,那张极具辨识度的厌世颜没有流露出什么喜怒,没了情绪的装点,这张脸,当真是任谁见了,都能感受出一种凉薄。 “我……对不起,余小姐,我坐不习惯。” “叶小姐,我把车钥匙给你保管,不是让你坐到车里来的,找准你的位置。” 余闹秋重新调整起座椅的角度。 “还有,我极其讨厌别人乱动我的东西,希望今晚过后,我们不会再见面。” 第530章 蝴蝶与蜘蛛为伍(十) “副驾的位置你调整过?” 归程的路上,曹艾青开着贺天然的车,这男人回到聚会上后喝了不少酒,女人则一直喝的都是果汁,对于怎么回家,谁来开车这事儿,两人心照不宣。 贺天然解开安全带,不住调整着靠背,那里平时是女友的坐位,偶尔男人会坐在那里,但从未有过改动,为此曹艾青在瞥了一眼后,好奇问道。 “今天我不是载着闹闹一起来的嘛,嘶,我说你们两个姑娘还挺像,心思都挺细的。” 调整好合适的角度,贺天然将背舒服地往后一靠。 车窗外,城市灯火绽放的流光穿梭于车身镜面之上,此刻已是深夜。 两小时前,当贺天然回到宴厅时,如愿目睹了张之凡被众人群嘲,狼狈遁走的一幕,期间的过程曹艾青私底下已经跟他说过了,虽然这次同学会发生了这么一个令人瞠目的插曲,但总体来说,并没有妨碍大家事后把酒言欢的心情,毕竟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儿,那都下酒的故事,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才是需要逃酒的事故。 “是薛勇!你不觉得薛勇知道的太多了么?要说蹊跷,今天他最蹊跷好吗!你还说温凉被针对,薛勇对张之凡这才叫‘针对’呢!就好像是专门设计好了的一样,证据都拿出来了。 “没有啊……真的没有,我……除了在高中时我们都喜欢温凉,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搞我……” “还怀疑别人,今天到场的同学与温凉有利益绑定的就你一个人,她出了事儿你能在旁边云淡风轻的看热闹?薛勇就算高中时曾爱慕过温凉,但他身边已经有了婷婷,能去费那个心思调查张之凡?他要是有这脑筋,今天还能被叶佳琪跳脸了?倒是某人,既要保全旗下艺人不出岔子,做好老板;又要置身事外,假装跟个没事人一样,做好男朋友,真是好手段呀~累不累啊?” “他……这个哔……他、他、他都交代了?” 曹艾青冷笑一声,没着急说话,而光是这么一停顿的功夫,贺天然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见到余闹秋自言自语没有理会自己,张之凡不由是心里发慌。 “我躺着看啊。” 曹艾青点点头,其实事后回想起来,余闹秋确实是在这场风波里,受伤最深的一个。 贺天然不解:“为啥呀?” 摊上这么个玩世不恭的男朋友,曹艾青欲哭无泪,最开始两人聊什么来着?姑娘已经想不起来了。 “贺天然!你个大混蛋!你别说话!” 城市另一头,一辆保时捷卡宴停在了一栋高档的公寓楼前。 她还以为这男人能留到宴会结束,没想到自己上车还没过十分钟,这男人就自个找来了。 显然,一向稳当的曹艾青也有些急了,话里带着七分的紧张与三分的哭腔: “你不要在我耳边说这些!你坐副驾搞得跟驾校教练似的,我习惯还没改过来呢,你就别老是什么超车啊,油门的,我就没超过车!!我是新手!!” “难不成……是、是温凉很蹊跷?” 贺天然分析着,完了补充了一句: “不过余闹秋确实挺无辜的,咱们把人家邀请来了,没想到张之凡这孙子还真不当人,晾着喜欢自己的人当众说喜欢另一个人,姑娘得多伤自尊啊。” “余小姐,你一定要救我啊!如果那些证据被放到网上,我一定会身败名裂!我求你了,我都是按你的吩咐做的!你要负责啊!” “下车吧,还等什么呢?” 贺天然喝了酒像个蛤蟆似的,一拍一蹦跶,猛然动弹后又迅速安稳下来,嘴里开始滔滔不绝: “哎呀艾青,你是不是过于敏感了点儿?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这样会按部就班谈恋爱的,现代都市,快餐爱情,人是中午见的,爱是晚上做的,手是早上分的,我不说爱你,你也别跟我谈什么责任,要是大家处的来就继续处,在外说是男女朋友也好,相互叫着老公老婆也罢,反正就图一情感慰藉;要是处不来,那大家就各玩各的,你有了新欢,我有了旧爱,我不吃醋,你也别伤心,要是闹起来,指不定还得被旁人说是不懂游戏规则。” 本来男人觉得自己跟女友想到了一处,谁知曹艾青却摇了摇头,反问道: 想着想着,姑娘忽地笑了一下,贺天然精准地抓住了这个细节,急道: “你说可能……到底是可能还是不可能啊?靠不靠谱啊?” 听了这话,贺天然也不躺着了,背板得笔直,心里是七上八下,他打着磕巴扯道: 贺天然大感挫败,单手一捂脑门儿,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再次瘫软在副驾上。 “不是……我、你、嗐!你是新手咱俩也得上路啊!你就不想跑跑高速啊?前面转盘右转,往高架上开!” 所以我这番话里,你觉得最蹊跷的是哪个人?” 可能是被贺天然搞得有点紧张,两人分明在车里,但姑娘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表情显得既谨慎又可爱。 …… “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俩都弯道超车了,证都马上领下来了,而我俩还搁原地连倒车入库都没弄明白呢,这也是时候踩脚油门了……” “呵~” “我就说嘛,唱歌那会,有人的眼神就不对,他这人还真有意思,这种情况下还能明哲保身,反将一军……怪不得那个二世祖危机感那么重。” “我……我不知道哇……” “因为……婷婷可能怀孕了。” “生气了?” “……” “呵~薛勇倒是没交代,不过你现在倒是被我诈出来了。” 贺天然急的双手不到到饬比划,曹艾青又要开车又要应付他,真是哭笑不得。 说温凉被针对好歹还有回转,但张之凡这是被人往死路上逼呢!” “那……余小姐,我的事到底要怎么处理……我……” …… 女友眉头一蹙,快速甩头看了他一眼,“什么奉子成婚的,这是好事将近!他们两个早点结婚不好吗?” 这话一出,贺天然差点双眼一黑,差点就地表演一个酒后不省人事的状态来。 “你笑了!你好了!你不生气了对不对?” 余闹秋沉思了片刻,然后一边回忆,一边喃喃自语: “那……有没有可能是温凉对你有所防备?” “确实如此。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总感觉今天……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那就好,我答应你,你的事不会发酵,赶紧下车,我要回去睡觉了。” 姑娘生气吗?她确实没生什么气,姑娘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贺天然帮温凉这事儿她完全可以理解,何况今天贺天然对她又是当众献唱,又是大方公开两人的关系,既懂得保持距离,又知道维护他人,真的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要是继续这个问题上胡搅蛮缠,那真的是显得自己小气了。 贺天然将一只手垫在脑后。 “哼,你少来,对了……” 东窗事发,贺天然立时是高举三指,求饶道: “天地良心啊宝宝,我承认,我跟温凉之间的关系确实是有点敏感,之前我跟她拍个VLOG就有人在传我跟她的CP,工作上一些接触避免不了,那私底下我自然是要保持距离啦,而且我们班上这些同学有多八卦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为什么帮她……” “你以后少让薛勇替你出头背锅,赶紧找找别人吧,人家今天过后就没这闲工夫了。” 姑娘的第六感让她的内心始终觉得有什么蹊跷,贺天然同样如此,他接道: “我也感觉到了,今天无论是叶佳琪还是张之凡,感觉都有些过于针对温凉了。” 余闹秋点点头: 曹艾青撇过脸,主动岔开话题: “你再猜。” “不是这个油门,不是你脚下这个,你别瞎踩呀~” 曹艾青抽出手拍了这个不着调的男友一下,“认真问你呢。” 谁知,分析了这么一通的曹艾青到头来却再次摇摇头,非常轻松道出了一句: “不觉得啊,薛勇针对张之凡那些东西,不是你给他的么?” “啊?!啊?!啊?!卧槽~” 贺天然嘴巴张着,完全cos到了立正青蛙的神髓。 “你跟天……你跟贺天然有过冲突没有?” “温凉一当事人,她能蹊跷什么?你再装怪相试试呢。” 想着想着,余闹秋手肘靠着窗沿,撑着下巴,脑中的条理随着话语愈发清晰,一个人影在脑海浮现出来。 曹艾青给出答案,贺天然心里咯噔一声…… 见自己的催促没有回应,余闹秋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张之凡,醒醒,你到家了,赶紧下车啊。” 贺天然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听见发动机“嗡”地一下,突如其来的推背感让他整个人往后一仰,吓得他急忙系好安全带,嘴里忙不迭解释道: 曹艾青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乘胜追击地打击道: “没有!但你要再这样继续惹我,那我可就真生气了。” “你看,我就知道你要生气,宝宝,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心情好转一点?要不……我给你磕一个?或者咬破手指发个血誓什么的?” “不会啊……我跟她好些年没见面了,怎么可能防备这个,还是让薛勇站出来替她出头……” “我怎么看?” 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贺天然在脑中赶紧酝酿了一番,嘴上印证道: “发生这么大事儿我不可能不注意啊,而且你觉得不蹊跷么,叶佳琪捧杀她,张之凡表白她,这两件事儿能凑一起也太巧了,你不觉得?” 余闹秋鄙夷地别过脸去,她本不想理会张之凡的要求,可事已至此,又不得不把手尾收拾干净,于是乎她散漫问道: “你跟那个叫薛勇的,从前是不是有什么恩怨过节啊?” “余小姐?” “你肯定生气了。” “不是这个……你好端端提温凉干嘛?你今天跟别人都没说上几句话。” 时间拉回现在,曹艾青专心开车,放在方向盘的食指微微抬起又快速放下,反复敲击几次后,她问道: “上次在高尔夫球场,闹闹说她与张之凡是情侣关系,可这次张之凡却说两人只是互有好感,还没确认关系,这事儿你怎么看?” “那……小勇哥这下不得奉子成婚?” “得得得,我都替你说完了,你不用跟我解释。” 余闹秋望着后视镜里坐在后排,依旧是一脸失神恍惚的张之凡。 “天然,那你要这么说,咱们就按照逻辑来盘嘛,叶佳琪要捧杀她,是因为要借温凉的势,在婷婷与薛勇面前找回自己的面子,这个我能够理解;张之凡来的时候就对温凉表达了一下午的好感了,又是送黑胶又是弹钢琴,何况我们这帮人从以前就知道他俩的关系,要不是闹闹被你送过来,我觉得他表白还会更大胆一些,虽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吧,但薛勇不把那些事儿爆出来,我们看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对他的表白更不会感觉有什么违和。 “不知道呀,婷婷跟我说她月事快一个月没来了,然后今天还无缘无故吐了,我让她回去买个验孕棒,或者直接上医院检查检查,这个估计没多久,主要看上去也不显怀,明天应该就能确定了吧?” 他小心翼翼问道: “所以你认为……薛勇最蹊跷?” 曹艾青打断了贺辞。 收回撑着的手臂,余闹秋突然发问道: 张之凡一愣,如实回答道: “我……高中时我想过要整他,可……没有,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恩怨冲突。” “是……是我带闹闹过来?” “你说的这是过家家吧?” 这一次,几个小时前还志得意满的音乐家,终于是双肩一抖,回过了魂来,而他做的第一个动作,不是打开车门,而是满脸的焦虑与慌张,扒到主驾座椅的后背,哀求道: “没有。” “我……你、哇~” “啧啧,现代爱情里的大多数,可不就是成人版的过家家么?照我看,闹闹跟张之凡的关系差不多就是这样,只不过今天闹得有点大,很多事儿没说清,所以场面不太好看,你也别往深了想。” “顺其自然。” “啊?” 余闹秋不耐烦地扭过头,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 “我说,顺、其、自、然!现在,下车!” 第531章 浮生一日(上) 同学会过后的几天,平静如往昔,贺天然再次将身心都投注到了工作上。 温凉要参加的恋综前不久已经开始录制了,这档节目算是一波三折,前期因为打着明牌恋综的旗号,导致许多成名的艺人即使有合作的兴趣,但基本都不敢参与进来,导致嘉宾迟迟未能定下。 无奈之下,节目组只能再次强调这个项目里的“演绎”与“剧本”属性,甚至减弱了一开始“恋爱真人秀”的定位,改为“虚构情景真人秀”,对标的类似节目,也从单纯恋综转为了《明侦》与《极挑》这类不算敏感的类型。 没办法,大家都知道现在恋综传播度高,容易出节目效果,甚至网络小说里都有这方面的热门题材,可现实不是小说,顶流偶像无论男女,几乎都不会触碰这方面的真人秀节目,要知道,他们赖以生存就是粉丝,像那种只要一互动,CP粉就开始猛磕上头的桥段,永远都只是少数,更多的只有什么女友粉、男友粉、事业粉嚷嚷着退坑,而这些粉丝,才是一个偶像人气构成的主体。 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些十五六岁,甚至已经步入社会,把偶像当成情感寄托的粉丝们,看见自己偶像在真人秀上谈恋爱后,会闹出多么出格,难以收拾的举动来…… 为此,就算一开始嫌弃挂羊头卖狗肉等恋综节目的贺天然,也不得不妥协下来,走曲线救国的路线。 终于确定了嘉宾阵容后,在原本设定没有太大改动的情况下,综艺正式更名为《浮生一日》,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录制,最近刚刚录完第一期上下两集的素材,不日就会上线。 还有一件事,就是由山海集团投资,未来制作参与摄制,华港影纳传媒旗下艺人孙彰文领衔主演的扫黑题材剧集《狂潮》正式杀青,进入到后期阶段,这是贺天然第一次以“制片人”而非“导演”身份参与进去的影视项目,其中剧本与导演,乃至整个摄制组的构成都是他亲自把关过的,而且这部片子的成败,关乎到他是否会在次年单独成立一家影视投资公司来管理和孵化旗下项目,换个说法就是,这就是一张他在影视投资方面的成绩单,所以他必须加倍重视。 至于经纪公司方面,贺天然现在一般都是在家里跟白闻玉直接沟通,没有什么大事的话他基本不会过问,可以说如今的贺天然,确实越来越有“霸总”的风范了。 今天早上,他跟母亲在一起吃早餐,两人照常聊起工作,白闻玉告诉他了一件事。 “这她能接受咯?” “不可能。” “涨合约金这些就不说了,这必然的,主要还是提了两个要求,第一个,她要公司单独给她成立工作室。” “什么呀?” 用公司的股份绑定艺人的忠诚度是行业内的正常操作,几乎现在娱乐圈的顶流,都在所属的经纪公司占有股份,像是独一档的拿个50%、60%也大有人在,更甚者老板跟艺人直接就是夫妻档,毕竟没有哪种关系,比夫妻关系更加牢靠,因为就算感情不在,财产分割的法律条文也在…… “我说30的时候你也没接受啊,再问不也折中了,先把她工作室的事情弄好,看她表现,明年之前就慢慢谈吧,以玲耶现在的价值,如果没什么变故,顶了天也就百分之十,但我只能给她五到七,剩下的可以用资源置换,不接受就只能让她另谋出路了,现在温凉起来,公司不差她这么一个人,而且按这个势头发展,你确实也该计划一下上市的事儿了。” 贺天然咬了一口三明治,嘴里嚼着菜叶子,没办法,白闻玉厨艺堪忧,而且最近吃素,连带着他这个做儿子的,近来的伙食也不怎么样。 “30%。” 很多追星的粉丝们都觉得自己喜欢的明星成立工作室了,就意味着将得到了背后资本的大力扶持与更优良的资源,这无疑是“升咖”的象征,别看工作室的官号天花乱坠一顿吹什么“未来可期”,“将来一起走花路”的说辞,其实这种事儿说穿了,就是为了能合理减税,没有别的原因。 贺天然面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白闻玉点点头,赞同了儿子的说法,她接着道: “第二,可能你要好好斟酌一下了,她想拿公司股分。” “玲耶那边的合约一直没续,明年就到期了,前段时间跟她谈续约,姑娘那边有些想法。” “你觉得能给她多少?” 贺天然拿起蛋黄酱,一边在面包片上均匀涂抹,一边低着头回道: “正常,这条就算她不说,公司也得计划着帮她准备一下了吧,这避免不了的,还有温凉,苏小桐、老孙他们几个,该让他们独资分出去就分出去呗,要不然光给他们缴得税都能养活一个公司了。” 白闻玉见儿子一脸的索然无味,默默将桌上的蛋黄酱推到他面前,说道: “她想要多少?” “我跟她说,我这边的只能给到3。” 贺天然手上的三明治差点没拿稳,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老妈,难以置信道: 贺天然抬起头: 白闻玉说话不疾不徐,想必这事她不去过问贺天然,心里也早就有了定数。 “……15?” 不过说起上市,贺天然一下就感受到了压力,得益于山海的入股与《心中野》的大火,还没到年尾,华港影纳这家公司今年的增长率就到达了800%,如果之后的《狂潮》与综艺还能复刻一波《心中野》的热度,那么这家公司的增长率就真的很惊人了,所以现在考虑上市问题,绝不算早。 可问题也在于此,贺天然他不是白手起家创业,背靠山海的他没有太多顾虑,对于上市最大的两个好处,募集资金与投资套现都没有太大的迫切感,他更需要的是稳定。 要知道,如果公司上市,就要背负每三个月一次的财报,还要满足分析师与市场的预期,股东们永远都希望你保持百分之几百的增长,可一部影视剧的制作周期最快都要半年,虽说经纪公司主要负责的是艺人工作,可为了完成营收目标,压迫艺人们接些烂戏,疯狂走穴接通告的例子比比皆是,这样的负担真的会很重。 想是这么想,但贺天然并没有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白闻玉,而是道: “妈,现在谈这个有点早喔,如果华港上市要去敲钟的话,股东代表我想就你、我、再加上一个岚姐,三个人就够了吧?” 经纪公司除了李岚外,还有其他几位股东,自打白闻玉归国接替贺天然的位置入主华港影纳,第一件事就是从山海那边扩大了对公司投资的力度,其中的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不断稀释其余股东的股份,甚至是直接收购过来,将这间公司彻底收入囊中。 “快了,前不久我的心思一直在南脂岛的项目上,等我忙完吧,反正就是这两年的事了。” 白闻玉回答完,望了一眼这个日渐成熟的儿子,最后,她垂头自顾笑了笑,没再说话。 “怎么了吗?” “没……挺好的……” 早餐时分的公司例会,就这么结束了。 下午,贺天然去了趟珠光巷。 如今这里已经装修完毕,这两天未来制作的员工们都在往这处焕然一新的老根据地里来回搬动些办公物件和器材,贺天然来时正好看见余晖跟姚青桃缠着刚来上班的财务小姑娘,一脸的谄媚。 贺天然凑过去一看,好家伙,两人手上拿厚厚一叠发票和收据,正在走报销呢。 他不禁吐槽道:“你俩……这些发票是存多久了?在山海上班的时候不见你们这么积极啊。” 余晖五官皱起,跟条苦瓜似的,顿时叫屈道: “天然哥,我亲哥,你真是……何不食肉糜啊,你在山海走报销流程谁敢卡你啊,我们报销还得正儿八经走OA,八个人审批、六个人协办、四个人确认,中间还有个流程是我自己审核自己的报销费用,然后做成表格,贴上发票照片,比我写分场剧本还详细,等我好不容易做完了吧,我六十块钱打车费从到山海第一天到咱们搬回珠光巷,愣是没办下来……” 看着一个大老爷们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贺天然心虚地没敢去直视余晖那双已经快要湿润的双眼,他转头看向姚青桃,又问: “你呢?你不是当初从山海调过来的时候舍不得大公司的环境吗?这次我都打算让你留守在那边了,你怎么跟着回来了?” 姚青桃撅着个嘴,故作娇态,夹着嗓子: “奴家舍不得你嘛……” “好好说话!” 姑娘顿时板着脸,沉下嗓子: “因为姐们不傻!拿一样的工资,做同样的事,珠光巷离我家就三个站,去山海那边还要换乘,天天还得刷脸打考勤,迟到几分钟就要扣一百块,我每天来这里上班,还能抽出大半个小时补个觉,化个妆,反正上班时间老板不来就不算迟到,这不是美美的嘛?贺总,我可是你的肱股之臣啊,你休想甩掉我!” 姚青桃越说,眸子就越发明亮,最后那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尽显“忠诚”二字! 贺天然听完后是又好气又好笑,实际上在宣布可以搬回珠光巷那天,未来制作的员工们所在的办公室里,爆发出了响彻整个楼层的欢呼声,那表情,比拿到年终奖时还高兴,可见他们这群“艺术家”待在大公司里,是多么的不自在。 有人向往大公司的光鲜亮丽,有人就喜欢小团体的无拘自由,这也是为什么贺天然始终将「未来制作」定位为一家导演工作室的原因。 凡是做影视内容,大到一部电影,小到一条广告,其实在最初阶段,仅需要十人左右的配置就绰绰有余了,人一多,最一杂,创作就会变得冗余。 若不是山海这边项目太多,冲浪线视频那边又要搞什么“短剧计划”,刚拨下来一笔钱,案例走流程先紧着让「未来制作」内部消化一通,贺天然这导演工作室真不需要这么百来号多人…… 但是转念一想,社交宣传渠道、流媒体平台、演员经纪公司、影视制作团队,再加上明年可能为影视项目专门成立的发行投资公司,啧啧,简直就是一个影视全产业链的完美闭环。 脑中怀着未来的理想蓝图,乐乐呵呵跟个冤大头似的给财务小姑娘签了字,贺天然又同事们说笑了一阵,今天大家都在搬东西,布置工位,暂时也无事可做,偷得浮生半日闲,他走到了以往公司放风抽烟的天台上。 这块地方曹艾青没有设计翻修过,因为贺天然最开始要求就是不用动,他很喜欢这块天台,不算高,但刚好能隔街望见脱墨江,临近十一月,初冬的风一吹,人都清爽了。 余晖也跟着他上来了,递来一支烟,起初贺天然摇了摇头,但发现人都站在这个天台上了,不抽支烟总感觉有些别扭,于是就难得破戒一次,接了过来。 “哥,你这延毕还要延多久啊?看着你这天天连轴转,也不见有空。” 余晖为他点上烟,关心问道。 “不知道啊学长,估计我要跟今年研一的一起毕业吧。” 贺天然打趣一笑,有点无奈。 余晖在港大念本科时比还他小一届,后来自己读了一年的电影学院的经管班,考研时跟这小子成同一届,现在余晖在七月份都拿到硕士学位了,女友曹艾青更是在英国硕博连读三年都读完回国了,贺天然还在念研三呢…… “那你的剧本呢?写得怎么样了?” 咋听见小老弟这么一问,贺天然随即一愣,像被提醒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半晌后,他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儿—— “操~”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抽着烟,余晖笑着也不怕呛着,贺天然一阵无语,扶着天台的栏杆默默眺望。 无意中,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瞟见一个熟悉的图案,凝目仔细望去,那是在临街的一家门头LOGO。 由一根线条绘成的蝴蝶图案,他觉得很熟悉,在哪里见过,脑中念头一闪,他拿出口袋里的钱包,从夹层里夹出一张名片,上面的LOGO正是一模一样的蝴蝶,而蝴蝶之下,印着一行英文小字—— 「Untilyoumaketheunconsciousconscious,itwilldirectyourlifeandyouwillcallitfate.」 潜意识操控你的人生,而你却称其为命运。 这张名片,正是当初在天平湖时,余闹秋给到他的那一张。 贺天然是记得对方说过她开的心理咨询室就在珠光巷附近,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近。 男人顿了顿,丢掉烟头,转过身离开,余晖见状喊道: “哥,你去哪儿啊?” 背身的贺天然摆了摆手: “看到有个朋友在附近,过去聊会天。” 地方不远,出了产业园,步行五分钟。 已然是站在店门口的贺天然双手插兜仰着头,也不知是加了些心理效应还是怎么样的,他一直觉得,余闹秋这心理诊所设计的蝴蝶LOGO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好奇心作祟之下,他忍不住从口袋里再次拿出名片来比对,这才醒悟过来,口中赞道: “原来还有这么个巧思。” 眼前,那张名片因为反复的拿放,图案已经颠倒了过来。 而原本正着的蝴蝶,因为反过来,瞬间就显露出了另一面的真容…… 那是一只, 蜘蛛。 第532章 浮生一日(中) 「2029年10月27日。」 在一间色调典雅,全屋采用复古美式装璜的办公室内,黑胶唱片缓缓转动播放出轻柔的音乐,使人心绪安宁,室外车水马龙,但这间房间做了很好的隔音,若是认真侧耳,甚至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面而奏响起的沙沙声。 余闹秋在一份文件上写下了日期后放了笔,房间一角,贺天然正拿着杯水,欣赏着一副挂在室中显眼处的画作。 姑娘双手负后,轻步走来与男人并肩,见他双眼专注,便故意问道: “白阿姨在欧洲艺术品交易市场名声显赫,天然哥从小肯定耳濡目染,何况现在又是大导演,应该知道这幅画的来历哦?” 画中的内容,是一个像精灵般的女孩仰卧在清澈的水中,岸上花朵缤纷盛开,而水中的少女就要凋亡,旖旎风物衬得画面无比哀婉,这一幕既浪漫又凄美。 贺天然抬手喝了口水,指了指画,随口说道: “《水中的奥菲莉亚》,现在真迹收藏在伦敦的泰特美术馆,以前我去英国找你艾青姐的时候有幸目睹过一回,她也很喜欢这幅画,对了闹闹,你知道这幅画中女孩的故事吗?” 男人顺势反客为主,姑娘旋即摇摇头,笑着说: “听说跟莎士比亚有关?但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愿闻其详。” 听着余闹秋的请教,贺天然正想开口却忽然一停,因为他瞬时明白了这姑娘是在给自己发挥的机会,她既然能把画挂在办公室显眼的地方,又主动说起画的来历和莎士比亚,又怎么能不知道这画其中的寓意呢? 贺天然虽然不懂什么心理学,但作为一个男性,估计没人能拒绝一个在异性面前侃侃而谈,展现自己学识与见识的机会,特别还是一个故意给你机会,让你表现的美女面前。 这种事,看破不说破,贺天然微微一笑,坦而受之缓缓道: “这是客户知情书,天然哥请你在这里签个字。” “这个是……” 没想到,我今天竟亲身体会了一把,这种感觉果然让人欣喜不已!” 贺天然来时真没想过要做什么心理疏导,他就是过来看看余闹秋,串串门儿,可一想到今天公司又没什么事儿,而且他心里确实有一件事,没准可以让姑娘帮帮忙…… “全对!天然哥还真是博闻广识啊,画里的背景与故事都信手拈来,真是难不倒你!曾经我听贺叔叔说,他之所以赞同你从金融转行学电影,就是因为你猜中了他帆船船名中的典故,当初我爸听见这事儿的时候,连连感叹他也看过《老人与海》,但就是没想到这茬! 好好好,古有“程门立雪”,今有“天然识物”,这事儿都快被自家老爸传成典故了是吧…… 奥菲莉亚这个女性形象,引得历史上无数西方画家趋之若鹜,湖岸上活着的奥菲莉亚有多疯魔,溺亡在水中的奥菲莉亚就有多纯美,这样强烈的对比延伸出了许多人性上的探讨与哲学思辨,这一幕更被誉为‘最具诗意的死亡’,而其中最着名的,就是你这幅由米莱斯所绘的经典之作。 “就是聊聊天。只是你如果需要心理方面的疏导,倾诉一些东西,我不可能不让你知情,无论我们聊的内容是大是小,我都会绝对保密且帮助你,每个人在进行心理工作的时候都要签,这是我们行业的准则与职业操守。” 旁边有人说明,书面上的文字贺天然就没有多看,他合上文件道: “这么正式啊,我还以为就是找你聊聊天。” “准确来说,奥菲莉亚的这个形象,脱胎于莎翁笔下《哈姆雷特》里的一个角色,在剧中她因为被哈姆雷特拒绝,父亲波洛涅斯被刺死的双重打击而精神失常,整日疯疯癫癫,拿着花四处乱撒,唱着古怪的歌,最后她爬上了空心树干,树枝断裂,掉入水中而死。 贺天然翻开文件,耳边就听余闹秋继续补充说明道: “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录音、录像设备,接下来我们聊天的内容,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的任何隐私,都不会从我这里泄露出去,而你也会同意,在接下来的一些过程中,我会采用包括但不限于语言诱导、催眠、轻微肢体接触、器材辅助等方式,舒缓与解答你在心理层面的需求和压力,当然,如果我真是需要这么做,接下来我也会在口头上,再次征询你的同意。” 就在贺天然有些不好评价贺盼山这种炫耀行为的时候,余闹秋递来一份文件。 “他连这个都跟余叔说过?” 余闹秋笑逐颜开,口中对贺天然更是不吝赞美。 思及此处,贺天然索性走到余闹秋的办公桌前,拿起笔,一边在知情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姓名,一边在嘴里说道: 这么一想,这幅画放在你这个心理医生的办公室,还真是相得益彰。” “何止,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很多叔叔都知道这件事儿,看得出贺叔叔对他当初答应你的那个决定与你现在所取得的成就很是骄傲呢!” 被人说起这件父子间的秘密,贺天然摸了摸鼻子,无奈笑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行吧,我也正好有点事儿跟你说,签了这个知情书,我可能会心安理得一点。” “不急,你过去那边先坐下吧。” 余闹秋走过来将文件收起,指了指里屋一张躺坐两用的木制长椅,椅子上的填充物应该是树脂棉一类的,坐上去质地较硬,但回弹性很好,很合适久坐与睡眠,贺天然本想躺下,但想想一来就躺下不是很雅观,所以暂且作罢。 姑娘准备了一会,她先是收好文件,从柜子里拿出一副无框眼镜戴上,又拿起桌上原本充当时钟用的IPad及触控笔,她款款走到贺天然跟前,拉过另一把椅子坐下,将两条修长的美腿交叠在一起,别说,虽然她没穿白大褂,但这架势还真有一种医生问诊的感觉。 由于两人距离很近,贺天然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跟上次在车上所闻是一致的。 余闹秋低着头打开IPad的稿纸工具,嘴里问道: “天然哥,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就是……关于张之凡,你走了之后,还发生一些事。” 贺天然斟酌着词汇,他不是很清楚张之凡对余闹秋到底有多重要,所以其中的内容是用惋惜的口吻表达还是幸灾乐祸一些,他只能去观察对方的反应了。 在他眼中的余闹秋,手中动作明显一顿,随后便帮他解决了顾虑。 “是他在海外有私生子的事吗?” “……你知道?” “知道,那天晚上,张之凡打了个电话给我,他希望我……能够出面帮他摆平那个叫薛勇的同学,但是……” 说着,她摇了摇头,继续低头书写起什么信息来。 余闹秋家世显赫,单论在港城本地的声望,不一定比贺家差多少,只不过山海做的是互联网产业,产品都辐射全国,天平湖主营地产,声望都集中在了两广与福建等地区。 不过就算如此,余家的千金要帮男友解决件麻烦事儿,那也可谓是轻而易举。 呵,这孙子还有脸了? 贺天然在心中腹诽一句,问道: “闹闹你的想法呢?” “天然哥,你认识那个叫薛勇的吗?” “认识。” “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他,就说……” “这事儿找薛勇没用。” 贺天然打断了余闹秋的请求,姑娘的头一直垂着,看不清表情。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片刻,最终,贺天然还是叹了口气: “如果张之凡就此收敛,他的那些脏料就不会流出来,就当是对他的一个教训吧,毕竟也是个拿了肖邦钢琴奖的人,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无仇无怨到不了那个让他身败名裂的地步。” “……天然哥你怎么这么肯定?” 余闹秋终于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贺天然挑挑眉,在如此直白的目光中,霎时姑娘就什么都明白了,她震惊道: “这一切……难道都是你做的?张之凡打电话跟我说的时候,我是有怀疑那位叫薛勇的同学既然跟他没有什么过节,不至于要这么整他。” 贺天然无奈地耸耸肩,这就是他这次过来想跟余闹秋说的事,至于其中原因嘛,他道: “本来我也没这个打算,只是他先前就因为听见同学会的消息在打听温凉的近况,我跟他们既然是同学,自然知道两人高中时是什么情况,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温凉现在是我旗下的艺人,任何有损她名誉的事,都是在损害我公司的利益,所以我不能放任不管,而张之凡……他显然不是一个能够让人好好跟他旧情复燃的人物。 退一步讲,张之凡如果他安安分分参加同学会,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所以当那天在高尔夫球场你说他是你男朋友的时候,我一是感叹这个世界真小;二是怀疑自己多此一举;第三……就是现在我很后悔当初邀请你的那个决定,因为让闹闹你遇到这么难堪的一件事,也更因为我要保护自家艺人,而无意之中伤害了一个朋友,这确实是让我心里过意不去的,所以我想过来看看你。” 余闹秋的眼中闪过一缕不可思议,她缓缓仰起头,望着天,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正在舒缓自己的情绪。 “天然哥……” “嗯?”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坦诚的吗?” 贺天然万万没想到余闹秋既不发怒,也不埋怨,而是忽然这么问。 男人眯着眼,佯作深思熟虑状,鼻中拖着思考鼻音,顿了几秒后笑道: “也不是任何时候都会坦诚啦,但这种……怎么说呢,反正是这种签了保密协议或者知情书的情景下,我认为实在没有必要对你撒谎。” “但你本可以不告诉我这些……或者,将一切假意推脱给那个叫薛勇的同学。” “因为对你的愧疚是我本人的愧疚,这种感觉我无法通过嫁祸给别人,来换来我内心的平稳,如果一切不从我这里结束,那么这件事就会一直横亘在心里,我不会感觉好受。” 两人再次对视,贺天然回答得很是磊落,余闹秋的眼神也从最初的不可思议,转变成为一种颇为微妙的东西…… “如果……我不原谅你呢?” 贺天然对此哂然一笑: “我一直都认为手段是手段,结果是结果,好与坏,明眼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况我都没跟你道歉,干嘛要你原谅?” “你……” “好了傻姑娘,你都知道来龙去脉了,还在我跟前说什么原不原谅,无非就是想臊臊我,看我什么反应,对吧? 你能帮张之凡说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虽然说你是个傻姑娘,但可从来没觉得你傻啊,毕竟能从大半个月前知道消息,然后在同学会当天搞突然袭击的千金小姐,您可是我见过的独一份儿,我不相信都这样了,你还要继续深陷在那位‘钢琴王子’的泥沼里,也更不相信你从始至终,都没对这样的结果,作出相应的预案。” 贺天然再次反客为主,轻而易举将原本能让他下不来台的反问全数化解,甚至还在言辞之间给足了对方面子,那种在举止之间流露出的处变不惊与自信幽默,让余闹秋眼神里的那股意味更加明晰起来…… 那是一种欣赏,找到了同类的欣赏。 更是一种…… 女人对男人的欣赏。 不过这种欣赏,大概率是不会流于唇齿的,余闹秋更是如此,她对贺天然的这番话不置可否,只是嘴角不觉泛起了一个弧度,表达了她的态度。 她主动说道: “我想我们可以换个话题了。” “当然,把这件事一说,我觉得心情都好了……” 行,翻篇了。 贺天然心中惬意,扭动了一下脖子,看表情,他确实轻松了。 余闹秋随性聊起:“天然哥,你平时就没遇到什么烦恼吗?比如……工作上的。” 男人眼睛转动了几下,边回忆边说: “前一阵确实有些压力,估计是工作压太多,精神上没有得到释放,有点昏沉沉的,被你艾青姐嫌弃老成持重,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余闹秋记录着问: “通过什么方式得到的舒缓?” 贺天然笑着,一脸的幸福: “还是因为你艾青姐呗,她虽然不是做我这行的,跟你这种专业的也没得比,但是她真的很会安慰人,我们之间也不乏一些专业之外的共同话题,有时候我跟她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都会感觉很轻松,我想要是哪一天我身边没了她,我的世界一定会崩溃的。” 余闹秋被莫名其妙塞了一嘴狗粮,脸上还要保持着笑容,嘴上更是要应和道: “确实看得出来天然哥你与艾青姐的感情甚笃,多年情感相濡以沫,让人看了实在羡慕,所以我刚才才首要问了你工作上是否有烦恼,因为在我看来,天然哥你应该是在感情方面……或者说是在两性关系之间,很圆满的一个人了。” 被如此夸奖,贺天然脸上的笑里出现了一抹停滞,他摆了摆手,罕见地略带了几分……纠结。 “别奉承了,闹闹你越这么说,我就感觉越羞愧……其实我跟艾青的在感情上,还真有件事……一直让我有些难以启齿。” “天然哥你说,我在听。” 余闹秋本是交叠的双腿,左右交换了一次。 贺天然的面容明显变得拘谨了起来,他双眼不由自主地开始出神,双手不禁抬至胸前,微微翻覆比划着,好似具象了他复杂的内心波动与挣扎,他没开口,余闹秋更没催促,直至过了半分钟,男人才响起一道低沉嗓音—— “毫无疑问,我很爱艾青,很爱很爱她……但是……在这段时间里,我也曾对另一个女人有过心动,我对此感到非常……非常痛苦……” 就在贺天然的表述内心的那么一瞬间,余闹秋的脸上的表情变得…… 好精彩。 就像是一只饥肠辘辘的蜘蛛,它的八只眼睛,统统都聚焦到了一只快要落网的猎物上。 第533章 浮生一日(下) “天然哥,首先我要告诉你,在恋爱期间,偶尔对另一个异性产生心动的感觉是很正常的,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更不意味着你对艾青姐的感情就不真诚,其实你能面对这个问题,就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的男女。 你所感受到的痛苦,更多来源于你在道德上的约束,而在清代的《围炉夜话》中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开解之道,你也一定听说过,就是‘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 所以天然哥,我建议你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把这件事当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去看待,你该做的不是自责,而是反思你为什么会对其他人产生兴趣,是否是因为你对新鲜感、冒险的渴望,或者是在寻找你与艾青姐的这段关系中未满足的某些需求。” 对于这种让贺天然难以启齿的事,余闹秋回答起来显得平静耐心,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见外跟揶揄。 但这些道理,贺天然自个也能想明白,惟有那一句“这段关系中未满足的某些需求”勾起了他深究下去的欲望,他道: “我实在想不出跟艾青在一起,还有什么我不能满足的,不如你替我想想,比如哪方面?” 余闹秋想了想,放下Pad,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思考着说道: “比如……你们房事是否和谐?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 “……” “这在两性相处之中是很重要的。” “虽然我越来越不赞同什么童年的不幸要用一生去治愈这种话,但是我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是会泛下酸的,那段时间我父母刚……离婚,我一个人搬出来住了。” “呵,谈什么原谅不原谅,他们也没跟我说对不起啊……”贺天然故技重施,但再次玩起这个梗,他的语气里却满是疲软,“就像你在职场的老板在工作上做错了一件事,耽误了你负责的项目,你没法骂他,他要是有点儿良心,可能会在别的地方弥补你,要是没良心的,可能还会骂你为什么不懂他交代下来的想法。 男人欲言又止,余闹秋追问:“而且什么?” “和谐,挺和谐,上周……不,这周就有过,这个没得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不像。” 而对贺,在那个时期的能够被称之为“遗憾”的,估计也就只能是一件事了…… “会不会,那个没出现的人就是你?毕竟加上我眼前的你,梦中就有四个贺天然了。” 贺天然抬起眼,对上余闹秋惊疑的目光,脸上露出一缕苦涩和成年人特有的轻描淡写,解释道: “或者说,那个时期的我,很孤独,都是自己跟自己玩,哪怕跟你艾青姐发展了关系,那也是在大学后的事情了……” “不同时期?” 回到正题,余闹秋适时提议道: “其实天然哥你可以给我提供更多的事例让我帮你分析,如果你只是想从‘我对另一个人心动’这一点上去论证或者得到什么结论的话,这是很空泛的,不妨把这个问题换一下,换成‘我为什么要心动’。 余闹秋问:“那个少年的你,有说过他的遗憾的是什么吗?” “闹闹,这会不会跟弗洛伊德说的潜意识有关?就像什么本我、自我、超我什么的。” 将‘肯定’换成‘需求’的模样,你就可以给到我任何你想要说的,大到你是怎样一个人,经历过些什么;小到你的一个习惯动作,某件小事,一个念头,甚至是一个梦,这些都有助我帮到你,然后反推到原本的问题上来。” 奇怪的是,梦里他们三个都各自有得有失,三十岁的我说,他活在仇恨里,但一直追逐着梦想;二十岁的我说,他有了家庭,一直活在幸福里,但却没有走上自己想走的路;少年的我似乎是其中最重要的,他说他有个遗憾,还无法去接受,而那接受与否的答案,就是前面那两个人现状。” 其实行不行这档事儿,贺天然也没实践过,别看曹艾青跟他已经认识很久了,但从两人真正在一起,也就是姑娘从英国回来,满打满算四个月时间而已,按正常的情侣关系来看,四个月没到本垒,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们两个又不是随便玩玩而已的那种人,对待这段来之不易的关系,都显得格外珍惜,但可能就是这种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摔了的珍视态度,导致他们错过不少进一步的机会。 这可能是每一个男人的底线吧…… 梦中三个不同年龄的贺天然可能代表了你内在的不同原型和象征,它们反映了你生活中不同的角色和欲望,梦中的对话可能是你潜意识中的不同部分在试图整合和寻求平衡,天然哥你试想一下,如果你梦中没有出现那个少年的自己,你大学毕业之后,没有从金融转行到影视;或者,你还是转行了,但贺叔叔没有任何支持你的行为,这两人是不是更像你的未来? 这就是荣格所强调的个体化过程,即整合自己内在的多样性,达到人格的完整。 贺天然徐徐回忆着,对于这个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因为这就是好像是他……另一段人生的分支。 余闹秋善意提醒。 “那你现在……原谅伯父伯母了吗?” “他们说记不清了,而且……” “而且……好像另外还有个我,没有出现。” 说到这里,贺天然便不想再说下去,无奈余闹秋似乎总能触碰他的痛点: 想到这个,贺天然就想起上次老妈撞破了两人之间的好事,要是她晚回来一小时、不,两小时!自己这不就成了嘛…… 记起在梦中,自己追问他们三个是否认识“小甲”时,他们不约而同看向自己,贺天然就一阵疑惑,而余闹秋也想到了这一点。 又想起那个在梦中蹲在角落里的内向少年,贺天然感叹良多: 贺天然就算再信任余闹秋,这种事儿他也不会轻易去宣之于口。 单单只是将句式一换,贺天然确实是有许多话想说了,而碰巧前不久他还真做了一个梦,这让他打开了话匣子: 这个问题,在那场梦之后,贺天然确实没有好好去思考过,不过他也不用思考,那个年纪的我们,记忆总是很深刻的,对喜欢着的一本书、一首歌、一段关系、一个人的印象,总是能在多年之后还能记忆犹新,恍如昨日。 余闹秋摇摇头,徐徐道:: “不是,你这种情况,更适合放在荣格的理论语境下去讨论。 贺天然并没告诉余闹秋“路人甲”的事,而且温凉告诉他的那些事儿,不是只关乎他一个人,他不想把温凉牵扯进这场“心理疏导”的流程中来。 “要说遗憾的……可能,我没有被父母好好爱过吧。” 可你梦中,又另外出现了一个比你更稚嫩的贺天然,那么少年时期的你提到的遗憾,可能就是一个重要的线索,这可能是你过去的某些选择或经历留下的影响,让你在生活中感到不完整。 “前段时间确实有个梦让我记忆深刻,在梦境里,我梦见了三个……好像是不同时期的我。” 我能承认我花心,但我绝不能承认我不行。 余闹秋不疑有他,毕竟现在的贺天然怎么看,都像是个在这方面超神的人物,他要是说长这么大一血都还没拿过,他就算敢说,有人敢信吗? 但……有一说一,天然哥确实超神过,只是狗策划不做人,版本回档了,他不知道而已。 “对,不同时期。他们三个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体型微胖,神态很颓废,像是个失志的青年人;一个年纪与形象跟我最为相似,但好像没有涉足我现在的行业;最后一个是少年时期的我,高中生打扮。 所以天然哥你回忆一下,如果把你放回那个少年的时期,你最应该感到遗憾的是什么?” 贺天然心中安慰着自己还有机会,毕竟两人现在就差一个浪漫的契机了,说他有多着急,倒也不至于…… 但总之,你想要他的一声道歉,那是千难万难的,后来你稍微成长了,被提拔了,站在了同样的位置,跟老板越来越聊得来,竟也能试着去理解彼时老板的想法了,有时候还会觉得……哎呀,那个时候他那么做也有他的苦衷,所以…… 道歉不道歉,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说着,贺天然像是颇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而余闹秋接下来说的一句话,似乎解释了他最一开始,为什么要心动的那个问题: “那天然哥,能让你心动的那个人,一定会是主动去爱你,并且能够让你明显感受到爱的人。” 贺天然笑道:“你艾青姐就是这样的人啊。” “艾青姐还是太文静了……我不是说她不好,我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今完这些,让我发现你从根本上就不是一个主动的人,而上次我在同学会上听闻,你们认识的时间很久,可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想必为此你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去改变自己,毕竟两个文静的人,总要有一个人踏出第一步,但正因为你的主动所换来的报偿被拉的太久了,所以你才会对那些主动的人心动。” 贺天然再次垂目回忆,想要否认,但片刻后,他还是认可这个说法,挑着眉点点头: “可能吧,但这几年对我主动的姑娘也不少,我也不是哪一个都喜欢啊。” 余闹秋从善如流: “不是光主动那么简单。 抛开外表、双商、三观这类客观的因素不谈,据我目前了解下来的信息判断,天然哥你在所有的依恋关系当中,属于典型的混乱型依恋,它通常是由于早年与原生家庭之间的关系存在严重的不稳定和混乱所导致的,特征既是渴望被爱,但又害怕被爱。 你会时常会怀疑一段关系是否能够长久和稳定,从这一方面来说,你与艾青姐长久的感情拉锯,反而让你无比确定了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无疑是促使你去改变的最大动力,但从心理层面而言,你是无法拒绝和抗拒那种一而再,再而三,能给到你无比肯定的主动之爱的,这就是为什么你会对艾青姐之外的异性动心的主要诱因。 而一般人,不太可能有这种强烈的特质,更不是每个人,都能与艾青姐一样,去到你的内心里一较高下。” “……原来一个梦,可以窥见这么多东西啊。” 贺天然并没有对余闹秋的分析作出什么评价,因为当他说起父母时,他对温凉动心的念头是否能在心理学上找到一个顺理成章的依据这件事,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他站起身,兀自走到室内的唱片机前,他像是检阅一般,目光扫过一旁书架上摆着的唱片集,余闹秋的视线亦是默默追随着男人的背影,见他从堆叠无序的专辑里抽出一张披头士的纪念合辑,在确认了一眼曲目后,他抬起唱针,放入了碟片。 片刻,唱针划过旋转黑胶表面的逶迤纹路,传来一阵令人舒适地“沙沙”声响。 余闹秋的耳边,淡淡传来一句惋惜: “要是能再梦见那个少年就好了,上次梦见他,我有些不耐烦,早知道,去安慰他两句也好啊……” 音乐响起,短暂的几声吉他前奏过后,是主唱约翰·列侬那饱含着情感的声线与充满了追忆的词曲—— Yesterday,allmytroublesseemedsofaraway,昨天一切烦恼仿佛远在天边 Nowitlooksasthoughthey"reheretostay,可我如今却忧心忡忡 Oh,Ibelieveinyesterday,哦,我宁愿相信昨天…… “……天然哥,这件事我或许可以帮你。” “嗯?” 贺天然转过身,余闹秋微微一笑: “人的潜意识是很复杂,也很深奥的,但如果你认为那个少年是你潜意识的一个形象,我或许可以通过催眠帮到你,当然,能不能重新见到他,我不敢打保票,这要看你自己,不过让你睡个好觉,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贺天然走了回来,“我一直认为我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被催眠的人。” 余闹秋站起身,让出一个身位来,指了指躺椅的上部分,示意让他回来时躺下,“我也不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跟我说这种话。” 既来之,则安之。 男人重新坐了回去,他接受催眠原因有三个,除开那个梦外,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不信催眠,好奇想试试,而还有一个……他暂时不想说出来。 脱掉鞋与外套,拿出手机,取下手表,看了看时间—— 12:05。 他随手手上的东西放在头边的小桌上,整个人平躺了下去…… “以前有过被人催眠的体验吗?” “没有。” “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要绝对信任我,不要排斥我,跟随我的引导去做,要完整遵从我的指令。” “……嗯。” “首先闭上眼,深呼吸,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 贺天然合上眼,依言照做,余闹秋并没有忙着推进下一步,而是将近停顿了两分,直至男人的呼吸完全平稳,安静下来,她才接着道: “慢慢感受感受你的呼吸,当我数到一的时候,你会进入更深,更松弛的状态……” “五……四,放松……三……二……一,完全放松……” 在一个静谧的空间,当一个人闭上眼陷入黑暗,不去动弹,完全信任另一个人时,他的专注力是十分集中的,而随着余闹秋一声声的引导,贺天然只觉室内的那些音乐声开始变得渐渐遥远,他只专注在那些指令上。 “现在,利用你的想象力,幻想你的正前方,出现了一面镜子,等一下,我会引导你,走到镜子面前……” “这是一面能映射出你潜意识中自己最真实模样的镜子,现在它的表面,是黑乎乎的一团,我接下来,会从三数到一,而你,会走到镜子面前,我每数一个数,你都要更加坚定,也要更加放松……” 指令,陆陆续续地飘进耳中,贺天然真的被催眠了吗?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他感觉现在自己完全可以“噌”地一下站起来,然后大笑着说哈哈哈哈,算了算了,我来不了这个。 但这么去做,没有必要。 他想要被催眠,他想去再做一下那个梦,安慰一下少年的自己,当然,如果可以的话…… 他想完成这次接受催眠的第三个理由,他要再去找一找,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姑娘,口中一直念念不忘的“路人甲”…… 渐渐地,贺天然的脑袋越来越沉,这是一种浅浅的困意,但他又十分清醒,成功在脑海里构建出了一张黑镜。 “三……” 依照着指令,贺天然在脑海中抬起了腿。 在黑色世界中,不知何时,弥漫起了一场大雾,将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其中,那黑镜更是半遮半掩。 “二……” 他慢慢来了感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的身体宛若行走在泥沼,意识中,他每走一步都感觉很艰难,可每走一步,大雾就散去几分。 时间与空间,好似被无限的拉长、轮换,周遭不再是黑暗的了,他看到了有一束光斜斜地打在那面黑镜上,镜面闪耀着诱人的光,随着脚下的行进,他的耳边,仿佛听见了郎朗地读书声、下雨声、欢呼声、诵经声,还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好像走在长长的山道石阶上、好像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走在喧闹的繁华街头、走在风雨交加的沿海公路、走在一张被撒满了鲜花的红毯上…… 黑镜中陆续有人朝他迎面而来,又与他擦肩而过,贺天然觉得那些人的身影他很熟悉,但又记不起他们的脸来,而他眼前的黑镜,似乎就藏匿着他想知道的答案。 “一……” 随着指令的到来,贺天然终于站在了镜子前,纯黑的镜面上,除了反射出他的倒影外,他什么都没看见。 “你看着镜子,你发现镜中的自己,开始慢慢产生出一点变化,他的身高、他的体重、穿着,都与你现在不同,你看着他改变着,直至完全结束,然后,你看到了一个……真实的你,潜意识中的你。” 余闹秋在外界的引导,回响在贺天然的脑海中,那个黑镜中的形象随着进一步刺激,果然开始一点点的变形,镜中的他,那张脸庞开始一点的轮换不停,有苍老的、有年轻的,有胖的、有瘦的、有腼腆的,亦有自信的…… 真实的他,好像没有一个固定的模样。 外界的声响好像又传来了什么指令,但这次,贺天然没有理会。 因为他已经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一下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而镜中的他,同样做出了一样的举动…… 然而,就在镜里镜外的手指,即将触碰之际…… …… …… “啊——!!” Yesterday,lovewassuchaneasygametoplay,昨天爱情本是如此简单 NowIneedaplacetohideaway,而我如今却渴望逃避 Oh,Ibelieveinyesterday,哦,我宁愿相信昨天…… 这首披头士经典的《Yesterday》终于来到了尾声,满是余韵的音乐再次充斥了贺天然的耳膜。 回归现实的男人从躺椅上惊起,胸膛起伏,不断喘息着,浑身的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背。 一种昏睡过后的疲惫如潮水般袭来,他认为自己已经睡了许久,但好像从他躺下接受催眠到惊醒过来,连一首歌的时间都没到么?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手腕,下意识看了看表,现在的时间是—— 18:32。 果然,自己还是睡了一觉的,黑胶唱片里的那张专辑估计是重转不知多少遍了,碰巧自己醒来又是放到这首歌而已。 松了一口气,贺天然站起身,房间里的温度似乎要比他来时闷热了一点,估计是不想打扰到自己睡觉,他看到余闹秋正在办公桌后伏案写着什么。 听到了自己起身的动静,余闹秋抬目看来,嫣然一笑: “醒啦?做噩梦了吧?” “嗯……我睡这么久,没打扰到你吧?” “说这些,当然没有啊,等下一起去吃饭啊?” “行啊。” 贺天然随口应了一声,反正也到点儿了,他左右看了看,想找一下自己的外套,但不在周围,想来是被余闹秋收起来了。 他低下身子穿着鞋,微微一愣…… 只是没等他多想,姑娘那头再次传来声响: “过来,再签一份知情书。” “啊?还签啊?”系着鞋带的贺天然不解道。 “之前的时效过了嘛~” 余闹秋的语气里带着点撒娇似的埋怨。 想想也对,自己好歹睡了六个多小时,从上班睡到下班,多出一个工作时间之外的步骤也不是不能理解。 贺天然走近,余闹秋笑着将文件再次推过来,男人躬下身,正要写下自己的名字,他的视线忽然注意到文件最下角的标注,瞳孔陡然收缩了两下,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欸,你说咱俩晚上吃什么呀?干脆回家吃好了,要不然回南山甲地?你也有一阵没回去了吧?不过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 姑娘在耳边的絮叨,贺天然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俯身握笔的他,指尖微微颤抖,额头还未散去的冷汗,滴在了纸张上。 他的视线中,文件上标注的日期,是那样的陌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只见上面写着—— 「2030年9月1日」 Ireadthenewstoday,ohboy,今天我读到一则新闻,噢天呐 Aboutaluckymanwhomadethegrade,是关于一位功绩显赫的幸运儿的新闻 Andthoughthenewswasrathersad,虽然这则新闻令人相当悲伤 Well,Ijusthadtolaugh,但是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唱片里,传来披头士的另一首经典曲目《ADayInTheLife》,迷幻且清醒,茫然又真实…… 一如贺天然此刻无措的内心。 第534章 少年他的奇幻漂流(一) “天然?天然?天然哥——!” 随着余闹秋摇晃了两下男人俯下的肩膀,贺天然回过神来,他露出一副勉强的笑脸,拿起文件,用笔尖连点了几下日期的位置,像是指出一个笔误一样,开着玩笑道: “闹闹,你这里的日期写错了吧?怎么现在就三零年了,还到九月了,你这……你这一催眠,直接把我干挺了一年呐,哈哈哈,你也是可以。” 贺,就越觉得这无非就是个笔误,是了,自己就一闭眼一睁眼,一年就过去了,这事儿换谁都相信不了,而且余闹秋是催眠,不是修仙,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然而他越是这么说,余闹秋脸上的表情就愈发严肃,姑娘凝视着贺天然,那种眼神,很奇怪…… “闹闹你……怎么了?” 最后,还是贺天然问出这么一句。 “你跟我过来。” 余闹秋猛然起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绕过男人身边,重新走到了躺椅边上,拿起放在那里床头的Ipad,手指不停地查阅起了什么。 贺天然站在原地,他本能地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想要逃离这里…… “我想到公司还有点事儿,我得回去一趟……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 男人找了个借口,转身就想要离开,而没等他走到门口,身后就响起女人的一声喝止: “天然哥!你现在要是走了,你会接受不了的!你先过来,我给你看些东西啊!” 贺天然立在原地,扭过头一脸疑惑,没有行动。 这竟然是还在进行后期剪辑工作的《狂潮》! 难道是素材流出,影片偷跑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贺天然打消,不可能啊,这片子自己全程在盯着,很多东西还没做他是知道的啊! 而且哪有这么快就能上线?还是自家平台…… 余闹秋无奈,重新走过来,将Ipad放在他手中。 “你……不,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接受不了?你要给我看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一部影视剧?” 他嘴巴微张,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余闹秋同样是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贺天然看着ipad界面上的剧集信息,播放平台是自家的冲浪线,他还没理解余闹秋的用意,对方就往屏幕里的进度条上一拉,里面出现的演员与片名让他大吃一惊…… 「上线日期:2030年2月4日」 冲浪线平台不可能造假,投资成千上亿的影视剧更不可能作伪,贺天然的一颗心在胸腔里飞速跳着,他只想弄清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睡一觉起来,就过了快一年,甚至连自己手头的项目都上线了他都不知道…… 可……看着屏幕里孙彰文精湛的演技与完成度相当高的剧情片段,贺天然已然是说不出话来,他的手指不断滑动界面,又连番点播了几集,他从第一集跳转到最后的三十五集,每一集无一不是完整的内容,而随着他跳转回最初的选集界面,影片信息上除开演员阵容之外,赫然还写着一行灰色小字—— “你接着看呢。” 余闹秋收过平板,认真问道:“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来我这里的吗?” “就今天……10月27啊……” “今天是9月1号,还没到10月,你说的……是去年的十月,那是你第一次来我这里。” “可我记得今天就是10月27号啊,我……我还记得我被你催眠了……我……我醒来就这样了呀!这他妈是怎……” “你不是第一次醒过来。” “什么?!” “……天然,坐过来,我慢慢跟你解释。” 余闹秋适时打断了贺天然的发怒,牵着他的手,缓缓回到了催眠的躺椅边,两人再次面对着面对坐着。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起,你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三个你,没错吧?” “没错啊,在我的意识里,我跟你说完这件事可能半小时都不到。” “但这件事过去已经快一年了。” 余闹秋打开平板的稿纸工具,解释道: “这是我的过错,那次催眠,我诱发出了一种现在在心理学界都很罕见的一种症状……” 她将平板倒过来,重新递到贺天然的眼前。 只见上面是一个类似于思维导图的笔迹,总纲是“D.D”两个字母,分支则是由四个莫名奇妙的名词组成,分别是「少年」、「主唱」、「作者」、「路人甲」。 “DissociativeDisorders,简称D.D,中文名字是解离性障碍,它是一种与意识状态、记忆、身份认知和感知自我与外界的关系异常相关的精神障碍。 这类障碍的主要特征是个体经历解离现象,即一种从正常的意识状态中分离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一定程度上会淡化时间与空间上的认知跟体验。 而分离现象可能涉及对自己、他人或环境的感知、记忆、身份或行为的分裂,浅白一点说,就是俗称的‘人格分裂’或是‘多重人格’,但是一些症状表现起来又完全没有那么简单。” 听着余闹秋的补充解释,贺天然摸到了一点头绪,他反应道: “你是说……我的潜意识在你的那次催眠之下,诱发了多重人格?” “‘多重人格’这个词只是易于理解,就像我刚才说的,天然哥你的症状要复杂得多,但……你第一次出现这种现状,确实是从那次被我催眠了开始。” 说完,余闹秋伸出手指,点开了那个「少年」的条目,紧接着,接近十几列记录悉数展开,这些条目以日期作为分类,详细记述了此人格的信息,诸如年龄、性格、身高体重、爱好专长等等…… 贺天然一条条看下来,只见第一条记录上这么写着—— 「贺天然(少年),男,17岁,身高一米七三,体重55kg,性格内向孤僻,是个终日沉浸在二次元世界的单纯宅男,在网上曾以“NaturaL”之名,发布各类指弹吉他视频,目前就读于港城中学高三(2)班,由于父母离异,现一人在外独居,每月生活费、学杂费及房屋租金由父亲贺盼山提供。 此人格是患者第一个从潜意识中解离出的人格,由于年纪适当,故此下文中皆简称其为——少年。」 「2029年10月27日,这是患者第一次接受催眠,也是第一次诱发出其他人格,彼时笔者尚未发现患者患有解离性障碍,故此次记录,皆有患者另一人格“作者”口述,内容记录如下—— …… ……」 第535章 少年他的奇幻漂流(二) 2029年10月27日,中午13点21分。 “现在告诉我,你现在最希望的事是什么?” “……我希望我的父母不要分开,我希望……他们还能在一起……” “……” 面对一个男人如同一个小孩一般向自己袒露着心里伤口,余闹秋难免是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贺天然如愿在余闹秋的催眠下,在潜意识中唤醒了那个少年时的自己,而现在,他正处于催眠更深层次的阶段,躺椅上的男人双眼紧闭,语音语调早已不似往日一般成熟,对于余闹秋的这些问题,他完全是出于潜意识中的那个“少年”的意识在回答着。 “你对破坏你家庭和睦的陶微怎么看?” “我不知道……” “你反感她吗?” “我……我……接受不了她,她不是我妈妈,但……但我并不会厌恶她,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是爸爸的错……” “……他很优秀,爸爸喜欢他,身边的叔叔阿姨都很喜欢他。” 余闹秋看着贺天然熟睡的面容渐渐出神,谁能想到那个前不久在同学会上高声欢唱,志得意满,现实中更是运筹帷幄,名声鹊起的男人,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呢? 冲:「别开玩笑,认真的,如果他没来找你,需不需要我这边帮忙推一下?」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爸爸不要你了,只认贺元冲做儿子,你会怎么办?” 冲:「他现在被你催眠了?你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有?」 可见,他对这个问题有多么的抗拒与害怕…… 几秒之后,对面连续发来几条消息,看情况,对方很是激动。 余闹秋听着,打开平板电脑的摄像头,对准催眠中的贺天然,张口时犹豫了一会,然后心一狠,继续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那么,你弟弟呢?贺元冲,你怎么看待他?” 冲:「他竟然真去找你了?闹闹,你这苦肉计效果真棒啊~!你怎么料定他事后就一定会来找你的?」 姑娘伸出手摸着男人的脑袋,这种安抚行为对一个对原生家庭有着莫大阴影的人来说异常受用,几分钟后,贺天然的身体重新恢复了安静,他的鼻中缓缓传出了轻微的鼾声,意识渐渐沉睡过去,而因为刚才的那番诱导,使他的眼角竟是滑出了一滴泪水…… “好了好了,不问了不问了,放松……放松……好孩子,放松……先睡会吧……睡吧。” 余闹秋:「他傻你也傻?他生孩子我帮他?你怎么不去呢?还有,我们可能都太小看你哥了……电话里聊吧。」 躺椅上的男人突然混身颤抖起来,脑袋不自主地小幅度晃着,眼皮下的双眼更是快速眼动,似乎是在跟某种意识做着斗争,余闹秋知道这是贺天然被自己刺激,脑电波频率变快、振幅变低所导致,这一阶段大脑神经元的活动和清醒时是一样的,她如果再问下去,贺天然随时都会清醒过来! 余闹秋举起平板,拍了一张贺天然熟睡的照片发了过去。 「不用。」 姑娘轻轻擦过他的泪水,手边平板传来一声震动,打断了她的这份多愁善感。 「怎么样,这几天我哥联系过你没有?」 冲:「对了,张之凡前几天打了电话给我,他那头又是怎么回事?这傻哔怎么还能闹出一个私生子来?这也是你帮他计划的?」 那是一条昵称叫“冲”的人发来的消息,余闹秋刚才还流露在面上的怜悯表情,一下就被嘴角浮现的一抹冷笑给替代,她戏谑地回复了一句: 「你哥?这不是叫得挺亲切的嘛~」 女人回复完,望了一眼熟睡中的男人,站起身,拿上手机,走到了室外。 这个昵称是“冲”的人,自然就是贺家二公子贺元冲,站在室外的余闹秋点上一支烟,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两人要聊的事情并不复杂,如果光论同学会一事,无非就是余闹秋借着被张之凡当众抛弃的身份,由此来接近贺天然,从张之凡通过薛勇特意邀约温凉,再到高尔夫聚会余闹秋的第一次出现,这都是早已计划好的。 叶佳琪当众对温凉无脑的吹捧,再到张之凡按捺不住的表白,此类种种,都是为了凸显出温凉的特殊与反衬余闹秋在这件事上的无辜。 本就作为一个财阀千金的余闹秋,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小明星去大费周章,在这件事上,无论是张之凡、叶佳琪以及温凉,在她眼中都没有任何区别,她只是需要几块去敲开贺天然心防大门的敲门砖罢了。 而一个完全无辜的、单纯的受害者形象,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博取贺天然的信任以及同情。 我们是世交,同学会是你邀请我的,我被男友当众背叛的屈辱也是你亲眼看见的,我开的工作室就在你公司旁边,你有空见到了,要不要过来安慰安慰我? 你来了,恰好我是个心理医生,要不我们就坐下来聊一聊?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可这整个流程是那么天衣无缝,乃至于贺天然最终坐下接受余闹秋的催眠,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而催眠,才真正是开启这个计划的第一环。 在这整个环节中,唯一让余闹秋没有料到的,就是张之凡有私生子的事儿,她万万没想到贺天然会为了旗下力捧的一个女明星提前防范这么多,要知道,在那份保密协议上张之凡可是花了五百万,想要那个波兰女人冒着违约的风险吐出来,只怕要花的手段不会少。 这也是余闹秋十分佩服贺天然的一点,懂得预见一些危机的发生,权衡长期效益后及时止损,防患于未然,最后还知道留下一条活路,免得鱼死网破,而且全程都神不知鬼不觉,委实是收放自如。 这才真正像是贺盼山的儿子啊…… “你说张之凡的那些黑料是我哥收集到的把柄?那他有没有暴露我们?” 听筒里传来贺元冲的担忧,余闹秋弹到指中的烟蒂,不耐烦道: “他如果暴露了我们,贺天然现在还能接受我的催眠吗?”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闹闹你要知道,走出这一步,我们现在可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只要这事儿成功,我立马就让谢妍妍……” “好了,你要说的话张之凡已经帮你彩排过一遍了,我不想再听见,而且贺元冲,你要是把你哄女人的那点小聪明放在事业上,也不至于被你哥压这么惨!” 听出余闹秋的情绪有点激动,电话那头的贺元冲没有恼怒,反而是语气柔和道: “……闹闹,你是怎么了?心情不好?是我哥跟你说了什么吗?” 余闹秋双指捏了捏眉心,平缓了几分心情: “没什么,无非就是跟我聊了聊他的家庭,跟你以前和我说得差不多,不过有些话从他本人的嘴里说出来,让我多了几分感慨罢了。” 对面明显一滞,过了片刻,开口问道: “那他……对我是什么印象?” 余闹秋冷然一笑,反问: “那你对他呢?有什么好印象吗?” “……当我没问,继续我们的计划吧,保持联络,明天我们见一面?” “等我消息吧。” 不等对方回应,余闹秋挂掉电话。 她出来大概也就十五分钟左右,然而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余闹秋见到让自己惊慌失措的一幕—— 躺椅上空无一人,贺天然不见了! 自己方才在室外的电话如果让贺天然听见,那先前的计划都要功亏一篑啊! 怎么办? 余闹秋顿时惶恐不安,手机紧握在手中,整个人在屋中来回踱步,脑中不断思索着计策,犹豫要不要再打个电话给贺天然试探一番,如果电话打过去,期间又该用怎样的口吻,哪一种情绪去应对…… …… …… “喂……你好。” 电话中,传来贺天然低沉的声线。 “天……天然哥,你走了?” “……啊,刚才我醒了看见周围没人,我自个出来了呀。” “你也不打声招呼啊,你现在在哪啊?还回来吗?” “不……不用了,我学校有点事儿,要先回去了。” 电话里的余闹秋明显一愣,才反应过来贺天然还在电影学院读研,一直听说他因为工作延毕了,今天突然这么一说,可能是真的有急事也说不准? 余闹秋思来想去,心里拿不定主意,但贺天然去意已决,使她没有挽留必要。 “那行,我们……我们改天再聚聚?” “……嗯,好。” 听着电话里应约的答案,余闹秋暂时算是放下了心,挂掉电话。 而在电话另一头…… 贺天然站在珠光巷繁华的影视街头,一脸的茫然…… 他本能地挠了挠头,然后忽然摸到脑后扎起的发髻,手掌一顿,又确实似地猛猛地搓了搓…… “啊咧咧?我头发怎么这么长了……这要是去上学不得被门卫抓住当场给绞了呀……嘶,我是参加了什么漫展,cos了什么角色,中途失忆了吗?而且怎么会有女生给我打电话呀……还叫我天然哥,我怕不是在做梦喔……嘿嘿嘿,声音还怪好听的捏……” 他收回手,环顾街头,那双眸子里早已没了往昔的成熟与淡然,此刻他眼中流露出只有呆滞、好奇,以及一种——清澈的愚蠢。 他站在原地呆立了两分钟,最后口中喃喃道出一个令自己惊骇的结论: “马萨卡、牙败呐……我这是……穿越了吧?” 毫无疑问,此时贺天然的人格,就是余闹秋诱导出来的少年贺天然。 他没有关乎这个世界的记忆,脑中的经历,自身的性格,也停留在十七岁的时候。 不过得益于他中二的性格,这一切他都接受得很快,当他坐上回家的地铁,不断查阅着手机上的信息时,他大致已经了解了这是一个八年后的世界。 “还好这不是异世界,要不然手机都没得用……” “想想自己一下长大了八岁,感觉有点亏捏……” “网上竟然还有我的百科?新锐导演?我特喵这么自闭还能当导演?逗?” “我笑了,《进击的巨人》这是什么垃圾结局……什么?鸟山明死了?《剑风传奇》的作者也死了?我爸怎么又上了百富榜了?什么?我也在?哦,好险只是胡润的U30而已,圈钱的野榜罢了,不足为惧……” “不知道我现在还是不是个处男,女朋友是谁……不可能吧,咱好歹是混娱乐圈的好吧……嘿嘿嘿……” 宅男的世界只要有网络,那么适应能力总是极强的,贺天然的年轻人格虽然内向了一些,但好歹不是个傻子,不过他这一路上捧着个手机,一惊一乍的模样,着实惹来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请问……您是贺天然贺导吗?我能问您要个签名吗?” 地铁的车厢里,贺天然耳边响起这么一句,他侧头看去,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姐姐,一脸羞赧的红晕,贺天然记得她本来是坐在自己对面的,上车的时候就时不时盯着自己看,搞得自己只得低头玩手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身边的。 “不、不、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贺天然口中结巴了一句,他一向不擅长跟异性交流。 就在小姐姐疑惑的目光中,地铁到了站,车厢里的通报声救了贺天然一命,他收起手机,落荒而逃般地窜了出去…… 凭借着记忆,贺天然轻车熟路地回到了自己在高中时租赁的小区公寓,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住在这里,可除了这儿,他就只能回到南山甲地…… 但是,他不想回到那里去。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站在原来的出租房门口,贺天然怀揣着这么一个想法,将手指按压在指纹门锁上。 “嘟——嘟——嘟——” 结果显而易见,在接连几次的错误提示音后,贺天然有些懊恼,八年了,门锁没换,开门的指纹换了,想当初这门锁还是他租房的时候买来换上的! “谁啊——?!” 兴许是门锁的认证错误让屋里的主人警觉起来,一道女声从门内传来,贺天然当即是一个立正,现在要是跑掉感觉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他的脑中心念电转,一会就说自己住在隔壁,认错门了? 或者说自己住楼下,特意上来让这屋的主人平时小点声?他记得这屋的隔音不太好,自己以前打游戏兴奋了就大吼大叫,也曾被邻居提醒过几次。 理由想好,随着房里一阵拖鞋踏地的啪嗒声响步步接近,房门应声打开了。 “你好,我是……” “天然……哥哥?” 第536章 少年他的奇幻漂流(三) “天然……哥哥?” 贺天然正在困惑呢,这房门都开了,自己乍一往屋瞧也见着人啊,这叫人的声儿是从哪来的? 真是奇了个怪哉。 “……这里!” 随着一对粉色的猫耳耳机出现在他的余光视野,贺天然目光继续下移,这才低头瞧见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穿着一件白色毛绒睡衣的可爱女孩,身高就齐平贺天然的胸口,她的头发扎成两股马尾垂落在肩膀两侧,猫耳耳机的耳罩可能是因为听见门外的动静,而被她挪到了耳后。 男人一低头,正巧撞见姑娘小脑袋的抬头,女孩的双颊上刷了一点淡淡的腮红,显得脸色红润可爱,嘴唇似乎是涂了一层淡粉色唇彩,本是娇俏甜美的小嘴此刻微微张着,一双眼睛扑闪扑闪,明亮又圆润,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惊讶。 “贺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快进来坐~!” 在片刻的惊讶后,女孩热情邀请贺天然进屋,并且随即是扭过身去。 她穿的是一件松软舒适的连帽睡衣,除了白色毛绒之外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图案,但随着她一转身,露出尾椎位置上的一团兔子尾巴,贺天然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而正这么想着,男人就感觉到屁股下来的沙发上有块凸起,坐着不是很舒服,他伸手往下面一摸,抽出来一看,眼睛差点都直了…… 衣服看起来多,但贺天然还是感受到了一种乱中有序的美感,起码不像自己会到处乱扔…… “嘿嘿~” 姑娘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贺天然赶忙将小内内重新塞回了屁股底下压着。 这屋里的二次元属性过于浓郁了些,房间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类动漫海报和画作,色采鲜艳,墙上挂了一些小的装饰物,为房间增添了更多的趣味和个性,而最值得一提是,在客厅角落一个显眼到不行的地方,还摆放着《○神》里钟离的等身立牌…… “你喝什么?” 好萌啊~ “你进来呀,你还站着干嘛?” “可乐好不好?我特地买得那种罐装的,冰箱里还制了冰块,等我倒杯里,你等会昂~” 贺天然终于是回过神,不自然的脱掉鞋,进了屋。 只见那团兔子尾巴的主人蹲在了玄关的鞋柜处,小尾巴摆了摆,拿出一双大号拖鞋后又欢快走回来放到了贺天然脚下,男人的心脏已经像被打开了的泵机般“咚咚咚——”快速跳个不停。 “啊……nice啊……可以可以。” 进了屋,坐在沙发上,看着姑娘两条小腿捯饬着四处走动,又是翻冰箱,又是翻柜子,忙着拿出可乐零食来招待自己,贺天然这才忍不住环顾起四周来。 “呃……” 除此之外,姑娘肉眼可见的衣服也很多,衣架都摆到了客厅,而且多是C服,什么洋装女仆啊、浴衣JK啊、汉服襦裙什么的,反正两面客厅的墙前都是她的服装。 好家伙,这是一条蕾丝边的黑色吊带小内内…… 他是只觉的,这么萌的妹子邀请自己进屋,双腿下意识往里走,那么自己的双腿一定有它的理由,反正自己的大脑已经被萌化空白了,想不了太多。 只是这个时候,贺天然的少年人格并没有这份记忆。 姜惜兮了。 “哦、哦!” “天然哥,你怎么知道我住这的?” 这个能把人萌出血的可爱姑娘,自然就是那个不管在任何时间线,无论是地狱或现世,都与贺天然或多或少产生过关系,但每次都会屡战屡败的—— 知道了是什么后,好像坐着也没那么难受了…… 而且这要是乱扔,别人姑娘见着了,两个人得多尴尬啊。 姜惜兮把端着零食和可乐往贺天然眼前一放,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前一把跳了上去,然后盘起腿很舒服的坐好。 我怎么知道你住这儿? 我回家而已,你问我怎么知道你会住这儿? 面对姜惜兮的问题,贺天然显然不知从何答起为好,而姑娘拿起冰可乐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瞥见男人久久不语,面露拘谨,她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w`)” “(◎_◎;)” “(﹏)” “(◎_◎;)” …… 说点什么呀,贺天然! 你倒是说点什么呀!哪怕说句“howareyou”呢! 见女孩也不说话了,贺天然更加紧张,心里催促着自己赶紧说点什么,不过这个人格的他,实在没有跟异性打交道的经验,待到绞尽脑汁后他才终于想到,对方既然这么热情,那么跟自己肯定有交情,虽然不一定是爱情,但应该能够打听出点儿事情…… 终于,贺天然在急得脑中编出一段押韵后,他道: “呃……你认得我吧?” “……” 姜惜兮愣愣地看着他,下巴快速点了点。 贺天然挠着头,结巴道:“这里……这里以前是我家,我读高中的时候,我爸帮我把房子租在这儿的。” “蛤?”听到这句话,姑娘眼里一亮,喜悦道:“贺哥哥~没想到我们还有这种缘分呢!不过这里离港中确实近!” 说完,她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连忙指天发誓,嘴里不知怎地,也跟着结巴了: “我、我、我发誓,我没有特意查过你以前住在这里这种信息,完完全全是巧合!百分之一千万的巧合!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找到这里了……我……我回港城都没告诉你……我们就一直是在网上联系的……我可是严格恪守我们之间的约定的!是你自己找过来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嗯? 看着女孩着急起誓的模样,贺天然脑中冒出十万个为什么。 这一开始还好好,怎么说着说着,她就比自己还慌了? 难道,这妹子…… 欠了自己不少钱? “别、别别别、我就是……我就真的只是来看一眼而已,恰好碰到你了,真没有别的想法。” 贺天然忙不迭安慰,姜惜兮见他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反倒是起了疑……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贺哥哥为人从容,处事稳当,特别是最近几年,性格越发成熟了好多,很少出现如今这种局促到无措的表现…… 而她上次见到贺天然这种紧张的表情是在什么时候? 算了…… 姜惜兮晃了晃小脑袋,肩膀两侧的马尾随着摇晃而摇摆了两下,姑娘不想去回忆那些不好的画面,倒是听见贺没别的想法,心里又涌起一点点失落。 好吧,说不关她的事的人是她,知道真不关她的事后,整个人又烦躁了起来。 下一刻,她悄咪咪飞快瞥了一眼贺天然,挪开视线。 感受到视线一闪即逝,男人抓了抓脸皮,挤出一个尬笑…… 姑娘不尴不尬,嘴里如同含着颗枣,囫囵着试探问道: “那……贺哥哥你……咳,你来这里……艾青姐不知道的噢~” “呃……” 贺天然听是听明白了,但他没想明白: “你说……谁不知道?艾、青、姐?曹……曹艾青啊?” “索得嘶(没错)。” 姜惜兮用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翻了个明显至极的白眼,不知道还以为她口中的日语不是表达肯定,而是骂了一句“八嘎”。 贺天然如同被点了穴,背一挺,红一脸,下意识就否认: “我、我就回家看看而已……曹同学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等一下,你、你为什么要提到她?” 这个反问简直就是让姜惜兮如遭雷劈,她张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贺天然…… “不~是~吧,你……” “我……” 像是确认般,姜惜兮为了让自己看得更加仔细,她忍不住探出身子,双手撑在桌子上,一边说着话,上半身一点点凑到贺天然近前…… “你……” “我……” 看着姑娘的脑袋一点点凑过,贺天然本想把头别过去往后靠,躲避对方的接近,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因为这丫头的上半身停在半空离男人还有两尺有余的地方就再也前进不了一寸…… 没办法,身高局限了她的发挥,像是影视剧里上常常出现的男女脸对着脸就几公分,相互逼问的暧昧场面,在姜惜兮这里演不了一点儿…… “你……” “……你这个姿势有点怪……你等会……” 本着不让别人尴尬就是不让自己的尴尬的处事原则,贺天然还真配合着姜惜兮,低着头,抓着两侧扶手,脚使劲一蹬,就将沙发往前挪了挪。 只不过他用力猛了点,正当他抬起头时,这两张眼里还流露出纯真的脸庞,终于是在几公分的距离之内,好好打了个照面…… 那映照在彼此眼中的脸庞俱是一红,紧接着,他们距离拉远,纷纷是退了回去。 贺天然的鼻尖尚有余香,他用手指擦了擦鼻头,非常不好意思道: “你刚才……是想说什么呀?问了半天也没个下文……” 姜惜兮一直都认为贺天然是在逗自己,毕竟他不可能连自己会提曹艾青的原因都不知道,于是退回沙发后的她浮夸地将两手在胸前抱起,试图淡化方才的暧昧,大喇喇问道: “贺!哥!哥!你不会是失忆了吧?竟然在这种事上装糊涂!” 呵…… 这不是巧了么。 虽然自己不算是失忆,但情况比失忆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贺天然苦笑道: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如果我说,我现在只有十七岁前的记忆,你信吗?” 第537章 曹艾青生日番外 爱情不是生活的 (这篇虽然是番外,但多少是对正文的一些补充,阅前请先了解第六卷及社会篇第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章的内容。) 清白第三十二年,也就是……贺天然完成宿愿的第二十二年后。 盖因港城大力发展文化娱乐产业的缘故,昔年隔世一隅的南脂岛,如今已经成为了南国有名的旅游胜地,而在十八年前首次在这里举办的南脂岛电影节,经过了年复一年的发展,也成为了整个华语影视圈乃至整个亚洲最为重要的电影节之一。 除开电影节这个每年最重要的项目外,南脂岛还受到到了各种剧组综艺取景、音乐节、马拉松、环岛拉力等大型艺术及运动等项目的青睐。 五十年前,毫无历史底蕴可言的港城还被时人戏称为“文化荒漠”,而然五十年后,经过了两代人的努力,如今的港城俨然成为了整个亚洲文娱产业的桥头堡,而南脂岛,这座如今被电影、音乐、运动等浓厚气息包裹下的岛屿,便是依托于港城的行业发展,孕育出的一颗耀眼明珠。 在岛屿南端的一处悬崖海畔,矗立着一家名为「CurtainCall」的博物馆,这两个单词直译过来是“谢幕”或是“剧终”的意思,很是契合海岛上电影文化的氛围,不过说它是有关电影文化的博物馆,还不如说,它其实是一家涉及艺术品交易的美术馆跟图书馆来的确切些。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南脂岛的必游景点之一,每天来这里打卡的人总是络绎不绝,而若是运气好,还能碰上些喜结连理的新人在此举办婚礼。 这就是谢幕博物馆另一个令人称道的地方了,博物馆的设计师曹女士在十八年前就获得了普利兹克建筑奖,如今在建筑行业的名声如雷贯耳,这座博物馆便是她早期的着名作品,因为从这个作品开始,她的建筑风格才真正得以彰显,如同安藤忠雄大师善于自然元素的利用,而曹女士更注重用建筑,去表达与定格一些易于流逝的主题。 比如说人生,例如像爱情。 谢幕博物馆的整体有三层,第一层是供游客休憩与阅读的海岛图书馆,第二层是艺术画廊,每过一段时日,这里都会举办大大小小的画展,而第三层,名为追光教堂,是她整个“定格”主题最为显化的地方。 这个顶层教堂以白色为基调,纯洁优美,登楼到了平台,便可看见一方浅浅的水池,池水里倒影着无暇蓝天,池底更是设置了一个圆形底座,底座上面是一个小小的三角礼堂,中间只开启了一面窗户,如同一个时间的夹缝,而礼堂与平台由廊桥连接,宛若一面时钟,通过圆形底座辅以精准的自转系统,全年三百六十五天,这个教堂都会追着太阳而转动,而当日头西斜,这面礼堂的窗户,都能定格住日落的每一秒。 圣光之下,每一对新人都会沐浴着在灿烂辉煌里,而每到这一秒,一种极致的浪漫,便会油然而生。 至今都无人知晓,为何这么具有浪漫意义的建筑设计,最后会定名为CurtainCall谢幕,但这些都并不妨碍人们对此处的喜爱,就像是今天,这里再次迎来了一对新人。 “老师,以后我跟小刘的婚礼,一定会在你这里办。” 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年轻姑娘,她身边是一位目光柔和,气质素雅的年长女性。 已被称为“老师”的曹女士闻言莞尔一笑,看着新人沐浴在夕阳下流露出的幸福,听着周围来宾的阵阵欢呼,天上的花瓣缓缓散落在水面上,她的眼中似乎有着什么情绪在流转着,只是最后,她退了两步,转过身,离开了会场。 夕阳虽好,但终究是要落山的。 年轻的姑娘追了上去,她们不是婚礼来宾,只是碰巧撞上婚礼,所以驻足观礼的游人罢了。 “小刘说了什么时候从英国回来吗?” 年长女性轻缓开口问出一句。 “估计还得两年?或许……更久?我们其实也不确定。” 年轻姑娘嘀咕着,看样子对自己这段异国恋很是苦恼。 年轻女孩是自己事务所的新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很有些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包括现在她遇到的烦恼也是,这让年长女性不由多问了一句: “那你想等吗?” 姑娘不是很确定,背着手,摇摇头,无奈道: “太难了,我一个闺蜜毕业了跟她男朋友异地坚持不到三个月就分了,我跟小刘这直接就是异国,一想到这分开就是三、四年甚至更久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们平时联系多吗?” “联系啊,他刚出国那会天天联系,后来数次慢慢就降下来了,从每时每刻到一天一次,然后再到现在好几天不联系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主要还是时差吧,毕竟他那边是白天的时候我这边是深夜,一开始不发消息是怕打扰,现在不发消息,反而更像是忘了联系,我真怕这么久而久之下去,我会真有一天把这么个男朋友给忘了。” 女孩倒着苦水,女人默默听完,淡淡道: “能忘记,反而是件好事。” “……什么?” “我是说,如果你们自己都不认为对彼此的感情会战胜空间的距离,反而担忧感情会在时间的消磨下殆尽,那么还不如相忘于江湖,毕竟小孙你与其成日里患得患失,还不如放下包袱,在有限的时间里争取一些你可以摸的着的事物。” 年轻的女孩震惊于自己老师直白的言辞,但一时又无法去辩驳。 或许在她沉默的当下,心中就早已对感情与前程的孰轻孰重,有了答案…… 可在与内心相悖的实话面前,人总会有一种不甘心,这种叛逆的念头,让年轻的姑娘变得有些执拗,她道: “但老师,这世上在患得患失之间将异地修成正果的人也不少,不是吗?” 年轻人的言论惹女人微微发笑,她并非觉得这是幼稚,只是认为这句话里,忽略了很多本该有的内容。 “傻姑娘,照你这样的说法,我是学建筑的,拿了普利兹克,你也是学建筑的,以后也会拿到普利兹克,对吧?” 姑娘喉头一哑,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年长的女人并不想为难姑娘什么,她只是想说明一个道理: “小孙,我不是想打击你对爱情的积极性与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只是人们总是那么注重结果,而忽略掉了过程的重量,就像《抓落叶》里写到的—— ‘我们太迷恋结局了,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伟大的生命和美好的爱,可以见证,可以体验,但只要结局不尽如人意,我们就立刻觉得这是悲剧,或者正好相反,只要结局有一刻的救赎,一生的不公和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计……’ 我想说的是小孙,不要因为一个未知的结果而患得患失,你要在爱的过程里去寻找意义,不管是那些快乐、悲伤、等待、淡忘…… 这些都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事,只有你活在这个过程中,品尝了其中滋味,你才会对自己修来的那个结果,处之泰然。” 姑娘似懂非懂,但她明白,自己老师一定是个温暖且懂得跟岁月相处的人,要不然,她不可能将那些曾迷恋的瞬间,定格铭刻在她热爱的这份事业里,让过去的种种伴随着她的未来到来,直至走完这一生,都仍在这个世间矗立……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二层画廊,最近这里展出的画作,是米莱斯的成名作《水中的奥菲丽娅》。 女孩亲密地挽上了老师的手,年长女人不由是在画前驻足,身边姑娘兴致勃勃问: “老师,您年轻一定有很多人追吧?您现在那么通透,真想亲眼瞧瞧当初您谈恋爱的样子。” 年长女人眉目一动,看着画,笑着追忆道: “确实有些人喜欢过我,但我就真正爱过一个人,然而那个人跟说我……爱情是很苦的……” “确实……” 姑娘深以为然,殊不知这句话的下半句,她的老师在这个年纪,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不过下意识回话后的小姑娘还是一个激灵,只因老师话中提到了她的“那个人”…… 曹女士年过半百至今未婚,这是事务所上下所有同事都知道的事情,没人知道她的感情经历,而她本人对此也一直讳莫如深。 坊间传闻有很多,大抵无非是她一直醉心于自己的事业,所以在年轻时忽略了自己的爱情;又或者年轻时爱的人不幸去世,从此她就再没爱过别人…… 其中后者的传言要靠谱许多,因为事务所里的人都知道曹女士有个习惯,那就是她每年都会前往市郊的诠灵山烧香祈福,有时候一段时间里去好几次,而有时候则是大半年才会去一次。 但不管如何,她每年都会去,且风雨无阻。 有好些同事曾陪同她去过几次,除开她例行到观音殿还愿外,曹女士总会支开旁人,独自一人去地藏殿留上一会,估计是看望亡者吧,反正具体如何,没人清楚。 如今她突然提到曾经的“那个人”,这让小姑娘哪能耐得住好奇心啊,她追问道: “那……老师您当时那个爱人……是个怎样的人?” 女人的目光凝视着那副画,抬手指了指那个沉溺在水中,模样永远停留在纯美隽永一刻的奥菲丽娅,说道: “我爱人是个……在我们都将几近黯然失色时,还仍不忘记将我最美好一面唤醒,并将之定格下来的人……” “那您爱人现在……还好吗?” “……我相信他现在过得很好,而且他也一直生活在我的记忆里,同样也是最好的模样。” 话说到这里,很多事就不必细问了,也不知是因为年轻姑娘先前提到了“忘记了联系”这种事在跟老师的感情对比之下产生了羞愧还是如何,一种莫名的悲伤在年轻姑娘的心中涌起,眼眶里有些泛酸…… “老师,您肯定有很多话想跟您爱人说吧……” 谁知女人侧过头,看着自己年轻的弟子摇摇头,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悲伤的情绪,反而安慰似地笑了笑,说道: “我不是一个喜欢把所有情绪都铺张开的人,如果他再次出现,身边恰好有个空位,那我就坐过去;如果他还是一个人走着夜路,那我就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这样,就足够了。 可要是真的要对他说些什么,可能我还是认真地告诉他——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 …… 2029年3月3日,英国伦敦,泰特不列颠美术馆。 曹艾青的视线从那副《水中的奥菲丽娅》的经典画作上抽离,身边的白人闺蜜艾米丽问道: “米娅,你真的要放弃BDP事务所的工作回港城吗?你实习期都快结束了,马上就能拿到正式offer了,为什么这么突然啊?” “不突然啊,BDP的工作机会十分宝贵,这段时间的实习我不也学到很多嘛,既然实习要结束了,等到六月毕业一切尘埃落定,我自然也要回国了呀。” 两人再次走动起来,感觉到闺蜜再次挽紧了自己的胳膊,曹艾青觉得些微有点不自在。 “是你实习期间出现了什么纰漏,犯了什么错误?” “没有呀,同事们都对我的能力赞赏有加呢,哼哼哼~”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话里的真实性,曹艾青自得地哼唧了一番。 “那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放弃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就在艾米丽毫无头绪时,曹艾青突然停下了脚步,只见她愣愣地往一个方向看去,白人姑娘亦是困惑无比,当她随着好友的视线望去时,只瞥见那里有一个男人的身影一闪而过。 “艾米丽,你先自己逛会,一会我电话找你……” “欸,米娅!” 曹艾青抽出被闺蜜挽着的手,朝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奔去。 泰特美术馆很大,不同楼层不同展厅之间更是游人如织,想要找到一个人其实并不容易,姑娘就这样从常设展跑到专题展,又从专题展跑到雕塑展,这些展览通常按照艺术作品的年代进行划分,然后由主题作为排序,在曹艾青跑动时,这些时代定格下的经典,亦是从她身侧穿梭而过。 姑娘就这样,从16世纪的文艺复兴跑进了17世纪的巴洛克,扭头撞见了18世纪的洛可可后又与19世纪的浪漫主义打了个照面,匆匆擦肩。 现实主义、前拉斐尔、维多利亚、印象派、新印象派、现代主义…… 时间的穿梭仿佛在这一秒得到了一个具象化的表达,而这个纯真的女孩一如那水中的奥菲丽娅,在百年岁月的见证下,都未曾消减身上的那份无邪烂漫。 她的脚步,终于停留在了“当代艺术”这个可以确认年份,甚至可以将所有作品,精确到月份及日期的展厅前。 一个男人的背影,就在前面走着,一路奔来的女孩气喘吁吁,躬身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但嘴里还是喊出一句连她自己都不太确定的名字—— “天……天然!” 男人身体明显一震,然后脚步缓缓停住。 他徐徐扭头,看向那个一路追来的女孩…… 那张脸,毫无疑问跟贺天然十分相似,相同的眉眼,相同的身高,相同的气质,就连曹艾青都愣了好几秒,但仅仅也就是这么几秒钟后,姑娘竟是面露尴尬,抱歉道: “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人了。” 这句话让那个像极了贺天然的男人反倒有些意外,他走过来,彬彬有礼地扶起曹艾青。 “没事儿……你……你把我认成你男朋友了吧?” 曹艾青顺着气,点点头,期间她又是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看了几秒,对“男朋友”三个字不置可否,问道: “你认识一个叫贺天然的吗?年纪长相都跟你差不多。” “……不认识,不过……” 男人欲言又止,姑娘看着他,眼睛眨了眨,等待着后文。 “不过既然长得都一样,我还没说话,你是怎么认出我不是你男朋友的?” “感觉。” “啊?” “当然,如果细看的话,差别还是蛮大的。”曹艾青晃了晃头,补充了一句,接到喘着气感叹道:“我是说呢,他在国内待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伦敦,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人笑了笑,“看来你们感情很好啊。” “还~可以啦,对了,呃……难得有缘,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曹艾青,你叫什么名字?” “这不会是……什么时下流行的搭讪手段吧?还是说你还在怀疑我?” “你想多了,‘你长得像我的一个朋友’这句话一点隐喻的意思都没有,你不信我可以给你看照片呀,我只是感叹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世界上还有长得这么相似的两个人,不认识一下就拦不住我的好奇啊~” “是吗?那我可要看看了……啊,忘了介绍,你可以叫我……小胜或者胜仔。” 一场误会,让两个在异国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短暂地交流了起来,曹艾青给身边的这个男人分享起了与贺天然的合照,身旁男人的凑近遮住了她的身躯,感受到对方的高大,姑娘发笑道: “什么小胜、胜仔的,听上去跟叫小朋友的外号一样,我还是叫你阿胜吧。” 不过对方似乎没有听见曹艾青的这句话,而是垂着头,表情异常认真地看着照片里曹艾青与贺天然去年在英国见面时留下的合影,嘴里低声念念有词: “这老登……还真是……够年轻的啊……” 姑娘一下蹙起眉头道: “你说什么?” 被称作“阿胜”的男人连忙摆手,像是个做错了事被抓了个现行一样,嘴里竭力改口道: “我说……我说这老哥,还真是够年轻……有~为的啊。” 曹艾青还是有些狐疑,“你们长这么像,你没来由这么夸他,总让我感觉你是在夸自己呢。” “没有没有,真心话,对了,那个……曹……曹……” “叫我艾青就好了。” “别啊……你比我大,我叫你一声艾青……姐吧。” “呃……随你咯。” 确认下称呼,男人像是松了一口气,看他面貌长相应该是跟姑娘同龄的人,至于具体大多少,小多少,他不说,曹艾青就不想去问了,要不然真搞得跟自己对他真有意思一样,而且人家都叫姐了,自己就受着好了。 “艾青姐现在是在……伦敦念书?” “没错,在巴院念的建筑设计,阿胜你呢?也是过来求学的?” 男人摇摇头,“不,我是过来……探亲的。” “噢,这样啊……” “艾青姐……” “嗯?” “你应该很爱你男朋友吧?看我长得有几分相似,就急匆匆跑过来确认。” “我跟他毕竟大半年没见了嘛,今年我又没回国……而且他这个人很爱搞惊喜的,去年我生日他就突然跑过来找我,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吓都被他吓死了!对了……”曹艾青话锋一转:“有件事儿我一开始就想跟你纠正一下。” “什么事?” “我跟照片里这个男生虽然很亲密,但暂时还不是情侣关系,所以你别总是你男朋友,你男朋友的称呼他……”说着说着,曹艾青就笑了:“呵~如果我回国告诉他这件事,他估计做梦都得笑醒。”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可能是这个叫阿胜的男人在容貌上十分接近贺天然,所以让曹艾青没来由就有了一种亲切感,对方闻言也是察觉到了两人的微妙关系,点破道: “但你一开始也没否认不是吗?这层窗户纸为什么还没捅破呢?因为……距离?” “还有时间。”曹艾青想了想,又补充道:“尽管还有许多细节导致我俩还没有真正在一起,但长话短说就是……我们都不确定未来会怎样,自我出国后,我们之间相隔的时间与空间都被拉得好漫长,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愈发确定了我对他的心意,特别是今天见到你之后。” “见到我?” “嗯……” 曹艾青点点头,在略带羞涩的口吻中直言不讳: “我发现我这个人还是有点贪心的,光是今天见到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就能整个人都为之雀跃,使得这具没什么运动细胞的身体跟那么在乎廉耻仪态的意识都不顾一切的作出了同一个决定,可能这就是某种所谓的‘引力’吧?我忘了怎么说来着,不过我现在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今天你真的是他,我会是个什么样子。” 男人默默地听完,低头感慨一笑,然后搭上了一句好茬: “唯有爱与引力,可以穿越时空,是这样说的,没错吧?” 被点中心意的曹艾青开心地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想表达的就是这句,这词儿好像出自某部电影的主题来着,阿胜你阅片量挺多啊,要是你跟天然认识了,一定有很多话题聊,他是学电影的。” “会的……会有机会的……” 男人的嘴唇微微翕张,小声嗫嚅着,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沉声问出了个现实的问题: “不过艾青姐,你是念建筑的,这个行业你留在伦敦发展,或许比回国好一点吧?而且咱们都那么年轻,就算一定要回去,多在外头历练两年没准也是好事?” 曹艾青眼神一黯,“阿胜你也这么觉得?” “……嗯,如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我可能会多留两年吧,毕竟我们……还有那么多时间,就像我小时候……有一个长辈教育我说,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人终究是要为自己考虑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曹艾青停下脚步,像是对男人这句善意的告诫深以为然。 “那艾青姐你打算……” “但小胜,你的那位长辈有没有告诉过你,这句话的另一番下文?” 面对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高大男人,曹艾青仰着头,目光是全是一种柔韧,却又不可斩断的坚定。 男人视线躲闪,嘴里支吾了两句,像是记不起来,又像是在刻意回避…… “爱情固然不是生活的全部,但总有人会是你人生里的唯一。 我是说,那种可以翻山越岭,跨江渡海,披星戴月你都想去见上一面,是在彼此所设想的未来里,无论如何都不会排除掉的这么一个……唯一。 我出国留学三年多,我知道留在伦敦可能会对我的事业更有帮助,可如果我不喜欢他,这件事就不会对我构成任何负担;如果我足够喜欢他,这件事就更不会形成什么负担。 我也不是没为自己考虑啊,我跟他不是还没确认关系嘛,如果这三年大家出了什么变故,都是可以好聚好散的,那么既然他等我了三年,为什么我就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应呢? 对吧,爱是相互的嘛,这是我当年上飞机前就想好的情景,如今一切都如我所愿,我才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 ‘人终究要为自己考虑’这句话的重点在‘考虑’而不是‘自己’,但很多人连‘考虑’都没做到,他们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自私’的借口,让自己心安理得而已。” 姑娘语言铿锵,估计也是因为这事儿被周围的朋友和同学闹烦了,所以这里头也有些大倒苦水的意思。 不过她是谁啊,她可是那个人生中没有败笔,笔笔都是真心,笔笔俱是天意的曹艾青啊! 这事儿她不说,但其实心里,比谁都想得通透。 男人站在原地怔了半晌,直至身后有人传来“米娅——米娅——”的喊声,这才回过神。 此时他面露愧色,带着一种歉意,开口道: “受教了,艾青……姐,我想我得走了……” 曹艾青以为自己说明“自私”的言论冒犯到了对方,正想解释…… “米娅——米娅——!!” “别叫了艾米丽,我们在博物馆呢~!” 听着身后闺蜜喊着自己名字大声喧哗,曹艾青满脸通红,气得是一跺脚,转身提醒对方注意音量。 “多保重啊,奥菲丽娅……” 耳后传来男人带着些不舍的道别,曹艾青一愣,然后又再次缓缓转过身。 博物馆里人流如潮,行人神色各异地从她眼前经过,但再也不见那个男人的身影。 “米娅~呼呼~你刚才看见谁啊,呼~这么着急~很少看见你那个样子啊,担心死我了。” 闺蜜终于是跑到了近前,说完话就把头靠在曹艾青的肩膀上,气喘吁吁。 姑娘的视线又向四周扫了扫,实在找不到人只得放弃,她探了探手,无奈道: “没,就刚才看见一个男的跟我男朋友很相似,但后来发现认错人了。” 一听这个,本是靠在她肩头的白人姑娘眼睛一亮,抬起头。 “嗯???男朋友??!!” “就……去年我生日来看我那个男生啊,大惊小怪!” “去年我们问你,你可是说你们是‘朋友’关系噢~” “那……事物是变化的呗~” “WOO~莫非你执意回国也是为了你这个‘朋友’啊?哎哟,你要是早这么说,我就理解了啊。” “你少来了~” “那你回港城之前,我们给你办场欢送会?” “早着呢,回去也得六月份以后了,这么想让我走啊~” “才不是~loveu~” “哼~” 第538章 少年他的奇幻漂流(四)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如果我说,我现在只有十七岁前的记忆,你信吗?” 少年心性的贺天然想事情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全凭直觉跟好恶,他想的很简单,这句话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口,换平常估计没几个人会去相信,但眼前这个姑娘这么客气地把他请进屋,言语中好像还知道一些他的近况,那么他交待一下自个的底细,没准别人就可以帮上点忙也说不定呢。 姜惜兮脸上一懵,联想到刚才提到曹艾青时,贺天然都没什么太大反应,反而还说这跟曹同学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可就大了好吗! 甭说别的,就光一琢磨起这个来,姜惜兮就信了三分。 “十七岁?这种事你就这么肯定吗?为什么不是十六岁或者十八岁?” “因为我记得目前读高三,明年六月要参加高考了……” 果然,高考对于国人来讲,就是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锚点,毕竟绝大部分的人,命运都要从此处转折。 姜惜兮不可置信,“你现在都大学毕业了还高考……这些读书的记忆你都没啦?” “我来的时候通过手机查过一些自己的资料,大概……知道一点……” “你现在是个导演,知道吗?” “知道……” “你有好几家公司,你知道吧?” “我在网上的个人百科上写了,但是……我还没去查具体地点在哪……” “得亏你是个名人,要是一般人,还真不好查到自己的资料……” 姜惜兮心中称奇时也默默感叹,他们这代人碰到失忆这档事儿只要保留的生活常识不忘,基本上就不太会跟社会脱节,贺天然这种人就更是如此了,哪怕记忆只停留在十七岁,但只要用互联网搜一下自己,大致也就明白了他失忆前是个什么情况。 “那……你是因为失忆,恰好八年前你又住在这里,所以今天才会出现在我家门口?” 姜惜兮捋顺其中关系,贺天然忙不迭点头,问道: “那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半信半疑吧……不过……贺哥哥你确实没必要骗我就是了……” 别看现在身穿兔子睡衣的姜惜兮表面平静,其实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自己一直仰慕的人失忆回到了十七岁? 清纯腼腆的男高生一脸懵懂地站在自家门口? 对方啥都不清楚的情况下,那岂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这怕不是老天爷赐给咱小姜一个倒反天罡,逆转胜负的机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都不冲? 心下狂喜的姜惜兮恨不得现在立马翻身下沙发,就地来上几个俯卧撑,然后像海豹一样拍着肚子,满地翻滚庆祝。 “呃……真是不好意思,咱们都聊了好一会了,或许我们以前很熟,但现在我……确实还不知道你名字……” 就在兔子小姜天人交战时,贺天然腼腆的询问打断了她的思考,对此姑娘双手高举,迫不及待道: “我叫姜惜兮,是在港中小你两届的学妹,在京城的外交学院读研二,这个月回的港城,目前……休学中。” 她说着说着,目光开始飘忽起来,像是没什么底气。 不过男人看她的眼神里却带上了崇拜,纵然是已经脱离高考地狱的贺天然,依然对这些向往过的名校如数家珍: “外交学院?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官校啊,虽然不比清北港大来的名头响亮,但好歹是双一流,而且在外交领域的人才培养方面毫无疑问就是最强,何况还是外交部唯一直属高校,能考上研都是天之骄子,你怎么还……休学了?” 贺天然的吹捧让姜惜兮面红耳赤,对于这种“母校羞耻”,她下意识遮掩道: “哎呀,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说是外交部直属,但其实每年真正能进去的人很少,就像贺哥哥你本科念的是金融,毕业之后从事的却是导演,其实大部分人都是一样的啦~不过我休学的原因,确实跟这方面有关系……” 说着她双手捧着脸,可爱的眉眼皱着,低声自叹自艾: “前些日子我的导师推荐我参加外交部的大学生遴选,我是学翻译的,对口就是翻译司,可以说是非常非常好的一个机会,不过我……哎呀……” “怎么了?没选上?” 姜惜兮摇摇头: “不是选没选上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去外交部就是公务员,这就代表我要跟我过去喜欢的事物一刀两断。” 贺天然好像理解了点什么,他扭头看了看四周的Cos服,不确定地问: “当了公务员就不能出COS?” 具体的章程贺天然当然不清楚,不过一想到公务员这种特殊职业,本身有着十分明确立场及形象的要员,穿着一身洛丽塔服装,在漫展上大喊出中二台词——爆裂吧现实!粉碎吧精神!放逐这个世界! 这个画面光想想……确实让人绷不住。 “这其实还好啦,主要我现在是在网上小有名气的二次元主播,目前生活费的来源就是在这一块,而公务员是不能参与盈利性质的直播的,这也是在这次遴选面试环节,我没有通过的主要原因,可能……在职业前途与个人爱好上,我并没有做好断舍离的准备。” “这样啊……” 这确实是个两难的抉择,贺天然听着脑袋都大了,这栋单身公寓的房租他是知道的,这八年来估计也涨了不少,对方既然能租在这里,想必那份当主播的收入是很可观的。 “那你父母怎么说?” “有这种机会,他们肯定想要我去参加大学生遴选啊,欸,我休学回港城的事都没跟他们说,在这个问题上,我想要给自己一段时间考虑清楚。” 想必也清楚贺天然在这个问题上也给不了自己太多的建议,姜惜兮转移了话题: “先不说这些,贺哥哥你知道吗,其实说起来,我在港城能租到这种地段的房子,还能把我的这些衣服打包回来,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呢!” 贺天然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对啊,你时不时就来看我的直播呢!可以说是我最大的金主,榜一大哥!” 姜惜兮其实撒谎了,贺天然自从开了公司,当上导演以后,两人就很少在网上有过交流了,前一阵他到姜惜兮直播间,更多是心血来潮加上贺元冲的缘故。 不过那笔打赏费,确实是让贺天然冲到了她直播间的榜一就是了。 其中细节,现在的贺天然当然不可得知,他只是诧异的问道: “那我们关系应该……不错齁?” 他其实想说他这人挺吝啬的,虽然家里有钱,但生活费一直被老爸控制着,起码在十七岁之前,要让他抽出生活费去省吃俭用买个二次元老婆回来,那他可能会接受,但你要让他拿着这笔钱去打赏一个三次元主播,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这都打赏到榜一了的话…… 贺天然自己推断自己的性格,得出的结论让他不敢宣之于口。 姜惜兮见他表情变换之丰富,玩弄之心大起,大胆发言道: “对啊,我除了是你学妹之外,还是你的前女友……至于现在嘛,算是你养的赛博女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金丝雀罢了~” “????!!!啊?~!” 此刻贺天然的脸上除了震惊,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这种复杂里有开心,呀嘿,我一失忆一晃八年,还赚了个可可爱爱的女朋友;有失落,嗨呀,怎么是个前女友,我还没来得及体验恋爱的感觉呢;有羞愤,哇啊,都前女友了,我还在网上勾搭别人,我是人吗;有幻想,不是,就这样一个萌妹都是我前女友,那我现女友得长多好看啊,贺天然,你出息了呀! 由于对方话中的信息量过大,种种臆想纷至沓来,让贺天然震惊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大脑都随之宕机了一会。 姜惜兮现在是真的很确定贺天然的状态了,毕竟这种反应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往昔的男人脸上看到。 一种刺激与暧昧的氛围在两人相互对望的间隙中蔓延开来,而打断这种沉默的,是一阵手机铃声。 “叮叮叮……叮叮叮……” 铃声本是此刻救命的稻草,但当贺天然一阵慌乱掏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名称,他本就焦灼的内心一下又添上了一把柴…… 曹艾青。 自己暗恋的女神怎么会联系自己?!?! “我、这、我……” 贺天然手中的电话顿时变得像一块烫手山芋,现在的他不知道要对眼前的姜惜兮说什么,更不知道要跟电话里的曹艾青说什么,嘴里更是含糊不清,舌头都捋不直了。 “谁呀?”姜惜兮探过头。 “呐——” 说不清楚的贺天然直接将手机伸了出去。 哪知当姜惜兮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姓名时,瞳孔猛地一缩,不带丝毫犹豫,小手如风般掠走手机,然后动如脱兔般跳下沙发跑到门口打开门。 “欸!你做什么呀!” 随着贺天然朝那个兔子背影呼喊时,姜惜兮已经抡圆了胳膊,用力一扔! 只见一道黑影顺着她手的动势远远飞去,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一秒、两秒、三秒,电话的铃声渐行渐远…… 啪咔——! 随着远方隐约传来一道四分五裂的声响,电话铃声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安静了。 贺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瞬间发生的一切,还没回神来。 而背对着他的那只小兔子,已经缓缓的收回了手臂…… 随后,她慢慢后退,重新进入了房间,徐徐地拉上了门。 “贺、哥、哥……” 她的嗓音好像最初给自己开门时带着一种悦耳灵动,只是现在贺天然看着她娇小的背影,不由是脚下后退一步,咽了一下口水…… 姜惜兮转过身,双手还藏在背后,看向贺天然的脸上,突然是绽放出一个笑容…… “现在……暂时……不要让那个女人打扰到我们比较好吧?” 分明是询问的语句,但毫无疑问能听出一种威胁的语气…… 看着一身兔子睡衣的姜惜兮靠着门口,露出那种人畜无害的可爱微笑,贺天然只觉心里发毛…… 喂喂,这种展开,怎么看都不太妙吧——?! 本就是个二次元宅男的他,此刻脑中已经闪过无数因为角色病娇导致主人公死亡的残酷画面…… 这哪里是什么兔子萌妹,自己分明是羊入了虎口才对吧!!! 第539章 少年他的奇幻漂流(五) “现在……暂时……不要让那个女人打扰到我们比较好吧?” 听着这种话,贺天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支手机,原本应该是他现在最大的依仗。 主要是里头存着的联系人与绑定的银行卡,以及这种可以随时随地上网查信息的媒介就是他现在了解这个世界最便利的途径,而现在手机没了,岂不是等于眼前这个叫姜惜兮的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现在她把门一关,显然是要留住自己,何况这话里有话的意味是人是鬼都能听出来,贺天然寻思自个暂时也没别的去处,索性且听着吧。 他接话道: “……怎么,你跟曹同学……有矛盾?” “这还不是因为你嘛~!” 提起这个,一向以活泼面貌示人的姜惜兮调门都往上提了三分,一股子怨气那是迎面而来。 不过宅男贺天然显然意识不到其中伤情的部份,他只是一听这话,内心就大呼“唉哟卧槽”,然后不由遐想着那种享尽齐人之福,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而他左右为难的离谱画面。 别说,真别说,这种事儿光想想,那种暗爽劲儿就从他小腿肚直顶天灵盖儿。 “那么……这是怎么个事儿呢?” 甭管了,反正病娇也是娇,阿宅就好这一口,姜惜兮越是哀怨,贺天然就越觉得这是一种她“爱”自己的表现,反正事已至此,听一听自己修罗场的故事也不错。 姜惜兮阴沉着脸走了回来,坐回沙发,双手抱起,见到贺天然还直挺挺地站着,姑娘此刻小小的身躯竟是展露一种御姐的风范,吩咐道: “你坐下。” “……噢~” 人在屋檐下,何况还是自己惹下的情债,贺天然不敢忤逆,闻言又赶忙坐下,双手安分地放在腿上。 “嘁~” 见失忆的贺天然如此乖巧,姜惜兮不由是嘴里发出一道不屑地嗤声,左边嘴角拉出一个弧度,露出一颗小虎牙来。 牙败呐,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绝赞瞬间啊~ 这种宛如动漫角色般的“嫌恶”表情,被贺天然看在眼里,整就一个心动暴击。 而表面成熟的姜惜兮内心亦是活泛起来,好好好,原来失了忆的贺天然吃这一套哇,想我小姜17岁的时候吃不准你19岁的贺天然,如今天地倒转,小姜我这个24岁的大姐姐,还吃不下你这个记忆停留在17岁的抖M? 这不是手拿把攥,易如反掌么? 小姜我呀,终于可以扮演一个坏女人了呢~! 姜惜兮本就上翘的嘴角都快有点压不住了,开口将往事一一道来: “那一年,我读高三,你念大二,我们就是在家外头的商场里,一家吉他店中认识的……” …… …… 2030年9月1日,珠光巷,Butterfly心理诊疗所。 “惜兮她……说谎了。” “哪方面?” 贺天然的视线从人格记录中抽离,他望向眼前的余闹秋,回忆道: “我跟惜兮……确实有过暧昧,不过那段时间我们都是单身,这上面写她说我们曾在一起,但由于我对曹艾青恋恋不忘,最终导致我跟她分手,而真实情况是在我跟她还以‘朋友’身份相处的过程中,我与她的暧昧关系被艾青发现,这让我及时醒悟自己真正爱的是谁,所以我跟她一直不存在恋爱关系,不过当时大家闹得都有些不愉快就是了…… 哎,如果没有这茬,我想我跟艾青……也不会白白浪费几年,等到她回国了才确认关系。” “你好像并不逃避这些往事?” “没什么可逃避的,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余闹秋刨根问底,“所以当时这件事是如何处理的?” 贺天然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道: “大家都把话给说开了,还能怎么处理?重要的是这件事的结果我们都没有错,但问题就是这样发生了,正如你所分析的那样,彼时我与艾青对待感情的态度都过于……内敛了,作为男人我应该更主动些,但偏偏那时碰上了比我更主动的姜惜兮,她是我的粉丝,那种崇拜的眼神、两人同样的爱好与互有探究欲望的话题、以及她活泼开朗的性格都吸引着我,我无法忽视…… 但那时我才清晰的意识到,那些都不是爱,我只是希望有那么一个人,信任我、鼓励我、崇拜我,因为我之前的人生里,太缺少这些东西了。” 余闹秋一语点破,“……也就是说,那时的你,不够自信?这些艾青姐都无法给予你吗?” “没自信是一方面,说白了,我只是贪恋那种被人无比热烈地爱着的感觉而已。” 随着贺天然的自我剖析,他慢慢垂头沉思着,口中缓缓: “彼时的我将艾青奉若神明,她能够理解我、安慰我,但我却不敢奢求她更多,我与她相处时总把自己最好、最成熟的一面表现出来,深怕唐突了佳人,但毫无疑问,这期间我是拘束的、紧绷的、不真实的。 直至这件事发生之后,我才恍然醒悟,原来她也会为了我而吃醋、发火、患得患失,然后从我的女神滤镜中变成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女孩。 从此,我好像找到了一点点谈恋爱的门道,整个人的性格也随之发生变化,只是这份代价……稍微大了些。 我跟惜兮偶尔会在网上联系,只是现实中很少见面了,我想过去弥补她些什么,可最后都不了了之,毕竟她的存在,已经成为了我与艾青这段关系里的一个禁忌……” 说到这里,贺天然的身躯猛然一震,瞪着余闹秋,问道: “艾青呢?当初我的少年人格去到惜兮家里,还被她这么诱导,要是被艾青知道的话,她肯定……” “你刚才说对于事实,没什么可逃避的,对吧?” 余闹秋打断了贺天然的追问,没有直接告诉到结果,反而强调了一下对方之前的发言。 “……对,怎么了?” “天然哥你也说了,你是经过了这位姜女士之后,对待一些事物才逐渐成熟起来,但你的少年人格,显然没有那么成长到这种地步,你……要不继续看下去?” …… …… 2029年10月27日,下午18点30分,悦荟商场,港式茶餐厅。 不知不知觉贺天然已经跟姜惜兮聊了一下午,时间来到晚餐时间,姑娘说饿了,提议到外面吃饭,贺天然脑子很乱,一时之间无处可去的他就跟了过来。 “……所以我是个渣男,抛弃了你,投向了曹同学的怀抱?” 贺天然手上摩挲着从自己那摔碎了的手机中取下的电话卡,一脸的惴惴不安。 “没错~所以你来见我,摔你手机都算是轻的,我给你一巴掌就不错了。” 姜惜兮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她其实也拿不准做出那种举动后贺天然会不会一走了之,为了避免过度刺激,她转移话题: “你点菜啊,你不饿啊?” 贺天然收好电话卡,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又拿起桌上的菜单看了看,小声嘟囔道: “哗,八年了,这家店还是这么死贵,也没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把这里当成约会的场所还行,但特意来吃饭就有点……冤大头了呀……” “你说什么?” 姜惜兮没听清对方的碎碎念,贺天然一个激灵,改口道: “我说……我说,要不咱换一家吧……我记得周围有家白斩鸡味道不错……如果现在还开着的话。” “……行啊,那咱们走吧。” 贺天然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好说话,他诚惶诚恐的站起来开始带路,两人离开商场。 姜惜兮脑中有些疑惑,只是换个吃饭的地方而已,对面表现的怎么这么拘谨,但现在也不好问。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姜惜兮对眼前这个少年天然接触少了,现在他的脑子正做着激烈的斗争,心中一万个想死,大骂自己丢脸,跟女生出来吃饭,大家都坐好了,哪有突然换地方的啊,这不是显得自己既唐突又失礼么…… 但没办法呀…… 贺天然检查过自己的随身物品,一支不知车停在哪的车钥匙, 贺天然随身的钱包里,那几张银行卡跟信用卡他不知道密码,要是手机还在,估计还能用用指纹支付,再不济去些可以扫脸支付的饭店,可刚才那家店他偷偷观察过了,扫不了脸,就那一顿饭吃下来,他钱包里的两百块现金怕是打不住的,光是想着要是到时候付不起饭钱,他脚趾都扣紧了。 两害相较取其轻,反正都要丢人,干脆选个丢人程度没那么严重的。 这就是少年贺天然的敏感,起码十七岁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两人过街窜巷,走到了一处离商场不远的南门巷子里,巷子不算狭窄,只是道上停靠的摩托与电瓶车占据了不少空间,这条巷子两边都是居民楼,白天这里是个小菜市,到了下午很多小饭馆才会开张,整条巷子鱼龙混杂,不远处就能看到一个亮着“陈斩鸡粥粉面”LED的招牌门头。 估计是跟印象中的有所出入,贺天然在门口驻足了片刻,确定后才进了店。 两人找了个空桌坐下,姜惜兮观察着周围环境,不由道: “我还不知道家附近还有这么一条吃饭的巷子,刚才看到一家我常点外卖的面馆,才发现他们家原来在这儿啊。” 贺天然拿出一双一次性木筷,捅破塑料包装后左右剐蹭了一番筷边的毛刺,然后递给姜惜兮,回忆道: “以前这边更难找,这几年应该是整改了才有了门面,那会他们家就开在楼上居民楼的过道里,住的地方就是厨房,一开门就是生意,几张桌子,几条板凳就占满了来往的过道,逼仄又狭小,虽然环境很差,但味道却很好,而且还便宜。” 这时,一个年轻的服务员拿着菜单上来了,兴许是听见了贺天然的话,热情道: “哟,老客啊,我爸斩鸡都斩三十年了,六年前从楼上搬到楼下,知道这些的都是住在附近的常客,哥们你挺面生啊,以前在这里住过?” “啊……是。” 贺天然接过菜单,既然是他带来的店,姜惜兮就让他点了些习惯的,反正姑娘没什么忌口,于是,贺天然点下了半只白斩鸡,白灼鸡肠、炒鸡杂、滑鸡粥、最后是一盘可以分食的干炒牛河,一共125块钱。 想必是时间久远,那位年轻的服务员留心看了贺天然几眼,没想起什么,点完菜就走了。 不过贺天然对此还有记忆,望着那人的背影,他对姜惜兮道: “这小哥比我小两岁,那时候我来这边吃饭,我爸还让我辅导过他的功课。” 姜惜兮笑道: “那现在你反而比人家小了捏~” 贺天然嘟囔着: “我是失忆了,又不是穿越了,该多少岁还是多少岁的。” 姜惜兮来了兴致,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探出身子追问: “欸贺小弟,到底是怎么失忆的?” 对于贺小弟这个称呼,贺天然略感不适,只是他并未多言,摇摇头,用着不是很确定的口吻道: “我……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出现在一家类似心理诊疗所的地方,但当时身边没人我就自个出来了,没多久就有个女人给我打了电话,应该是心理医生之类的吧,但那会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随便聊了两句就挂了,然后我查了手机才知道,我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八年后……” “要不然你再打个电话问问看?” 对于姜惜兮的提议,贺天然看着她,沉默不语。 “啊……咳、呵呵~” 忽然想到对方的手机都被自己扔了,姜惜兮干笑一声,小声找补: “没事没事,你不是把电话卡捡回来了么……而且现在都是云通讯录,你换个手机重新下回来就是……” 说罢,她又道: “可能那女人是你失忆前最后见到的人,你抽空应该找找她,想必能了解不少,不过现在时间太晚了,不如你现在可以想想你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 “最后一件事……?” 贺天然扬起头,努力回忆起来,无奈脑中一片浆糊,就像是酒后断片了一样,姜惜兮也不催促,等饭菜一件件上齐,她夹起一条鸡肠,放进嘴里品尝,随着咀嚼,鼻腔中冒出“嗯~”的一声满足。 “味道不错吧?” “确实有惊喜~” 听见女孩口中的好评与竖起的大拇指,贺天然松了一口气。 此时饭馆中的事务暂时忙完,年轻的服务员靠在收银台后翘起了二郎腿,悠闲的打开了店中的壁挂智能电视,看着各大视频平台琳琅满目的剧目,他恢复了以前中断的播放,电视屏幕里播放起了《心中野》,而此刻的剧情好不巧,正是皇子大婚,当初贺天然与温凉试戏的那一段! 起初贺天然并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反而是姜惜兮看见屏幕中一身华贵喜服,来回踱步于喜房门前,表情纠结的隋初朗后,姑娘忽然拉了拉贺天然的衣袖,喜道: “欸,你拍的!” “什么?” “这剧是你拍的,这段时间可火了,网上都说如果不出意外,这就是今年的剧王了!” “不会吧……无脑古偶片而已,我的品味已经沦落到这么差了嘛……” 贺天然吐槽着,虽然此时的他对这类只懂谈情说爱的三次元偶像剧没什么好印象,但听着姜惜兮口中那份掩盖不住的崇拜口吻,也不禁是心头起飘。 导演啊,是不是像爸爸那种角色呢?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权威,都得听他的吩咐,剧本怎么写,演员怎么演,掌控着角色的命运,就像掌控着一个人的人生一样…… 这么想来,这份职业好像…… 也不错? 贺天然看着姜惜兮盯着电视入迷的侧颜,这种不经意间代表着认可后露出的表情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无比的成就感。 而下一刻,随着一句演员的原声台词钻进耳内,贺天然的身体猛然间怔住—— 「你在怕什么?」 他的脑袋一点一点抬起,朝电视屏幕看去,那是男主已经进了洞房,但迟迟不掀起新娘盖头,后者一直等待无果,不由对此表达出的不满质问。 但这个少年贺天然无疑对这个声音熟悉,甚至是熟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想要逃避。 「你就那么怕见到我么?我是爱你,不是害你……可今日我们喜结连理,你这般犹豫不前,连看上我一眼都不肯么?」 电视里,新娘传出的脆弱言语虽无比哀怨动人,让人心生怜惜,但这话传进贺天然耳里,就像是祸人的海妖,让他恨不得马上逃之夭夭,而那些台词,亦是让他当即想起了种种丑态百出前程往事…… 当时,她也是这么骗自己的! 贺天然瞪大双眼,看着男主到头还是禁不住诱惑,一步一步走向高床,他的拳头也随之紧握,而当男主用喜秤缓缓掀起了女人的盖头,一张本该妩媚动人,此刻又如此哀婉凄迷的皎洁面容彻底出现在屏幕之中! 那张明眸含微雾,楚楚动人心的脸庞无疑让观众感到心痛,温凉真的是个好演员,光是一个颔首伏低的眼神,就足以让人忘却她在剧中的狠辣作派,就连已经知晓了全部剧情的姜惜兮,都不由开口称赞道: “前期的时候我都对这个女二没什么好感,但看完这一段,感觉她其实不算是个恶人,无非是不得所爱又求之不得,最后被情势慢慢逼向黑化罢了,这个角色以此为节点逐渐完满,不得不说温凉演得好好呀,看完我都成她粉丝了,真是个好演员,有颜又有演技。” “你……同、情、她?” 姜惜兮的耳边传来一道粗粝的低沉嗓音,像是压抑着什么。 姑娘扭头看去,差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因眼前的贺天然不知何时脸憋得像烧红的铁块,洁白的牙齿执拗地咬着薄薄的下嘴唇,眼里似乎要迸出火来…… “我……温凉她……不,这个角色本来的设计就是这样的吧,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什么的……那什么……我就是主观情绪来了瞎评价的,说到专业肯定是贺哥哥你比我懂嘛,何况……温凉这个演员的为人还是可以的,对吧?我看一些你们剧组的采访,你经常称赞她,你们私下关系应该不错吧~” 姜惜兮谨慎地将话说完,似乎都忘了眼前这个贺天然的记忆只截止到了十七岁。 然而,这个十七岁…… 到底是谁的十七岁呢? 听着姜惜兮的补充,贺天然全身颤抖一下,脸上的肌肉更是止不住的抽搐了几下,似乎是为了遮盖这有些控制不住的身体本能,他自怨自艾般埋下头,双手捧着脸庞,发出一声冷笑: “好演员……?呵,她确实是好演员……但说什么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哪谁又该去可怜那些本该可怜的人呢……” 说完,他猛然站起身后,低着头就朝店外走去。 好在姜惜兮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急忙道歉: “贺天然,你干嘛呀,你去哪儿啊!我刚才说错了嘛,你别生气,可恨的人就该可恨……而且这都是演戏呀,都是假的……” 这话一说完,姜惜兮瞬间感受到一股巨力将她娇小的身体给推了出去,整个人顿时跌坐在了地上…… 就在小姑娘坐在地上眼冒金星,整个人被摔得七荤八素时,她看到了贺天然转身正视着她的面容…… 那是一张写满了委屈与愤恨的脸庞,男人拼命地熬住,绷紧了脸皮,像孩子似地想把呜咽咽下去,可是眼泪还是涌上来,亮晶晶地挤在眼圈边上,刹那工夫两颗大泪珠离开了眼睛,慢慢地顺着两颊流了下来。 而那双眼里,好似还残留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稚气…… 他像下了莫大决心,但又像是第一次学人发狠却不熟练的说着: “没错,都是假的……但我,恨不得杀了她!这是真的!” 第540章 少年他的奇幻漂流(六) “没错,都是假的……但我,恨不得杀了她!这是真的!” 两人的争执引来了周围食客的打望,毕竟一个大男人去推攘一个小姑娘的情景很容易导致群情激忿,此时年轻的服务员与另一个吃饭的中年男子已经是站起了身,他们警惕性地看着贺天然,防止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贺天然虽是撂下一句狠话,但望着被自己推倒在地,一脸无辜的姜惜兮,他的神情中亦出现了一抹挣扎与失措,不过他并未多言,只是一咬牙,扭身快速擦干两颊泪水,跨步扬长而去。 “贺天然~!贺天然——!” 姜惜兮朝他的背影喊了两声,见唤不回来人,只得从地上爬起来,服务员小哥见状上前来拉了她一把,姑娘道了声谢想要追赶,又被小哥拦下。 “呃……小姐姐,你们还没……” 小哥尴尬的看了一眼桌上还没怎么动过饭菜,意识到还没结账的姜惜兮反应过来拿出手机,跟着小哥走到收银台扫起了码。 期间,年轻小哥还为眼前这个长相可爱的女孩义愤填膺: “你要出去追他?别追了,对女朋友动手的男人没什么好值得挽留的,这么大个爷们,也不知道怎么好意思啊。” 姜惜兮心里焦灼,耳朵里听着小哥为自己的打抱不平,眼睛看向店外贺天然渐行渐远的背影,嘴上含糊解释道:“他……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现在只是……脑子出了有点问题。” 小哥瞪大双眼,“神经病啊?那你不送他去医院?你还是快点把他找回来吧,走大街上万一失控了就了不得了。” “哎呀你知道还耽误什么,你扫完没啊!” 随着手机发出“叮~”地一声付款成功,姜惜兮拔腿就跑,可惜,当她朝贺天然离开的方向冲出了南门小巷,男人已经彻底失去了踪影…… 这种时候,贺天然还能去哪呢? 望着日渐西斜的日头,姜惜兮内心焦急如焚,她现在万分后悔先前扔了对方的手机,现在就贺天然的状态,出了个什么事儿恐怕连知会一声的人都没有。 姜惜兮望着周围一片的环境,这边她是头一次来,按理说应该很陌生,不过这附近的光景她越看越觉得熟悉,直到三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少女说说笑笑地从她身边走过…… 男同学甲:“我买几张电影票,等会去悦荟那边看电影呗,我请客。” 女同学甲:“好啊好啊,迪士尼出新片儿了,前阵子我还刷到预告片来着,蛮有意思~想看~” 男同学乙:“蛤?迪士尼?动画片儿没意思,真人电影的政治正确更没意思,还不如去网吧开把COD,去码头恰点薯条~” 男同学甲:“好好好,你自个去网吧马枪,我俩去看电影,咱们仨都有光明的未来。” 男同学乙:“不是说好一起逃晚自习的么?” 男同学甲:“没错啊,我先送你去网吧,帮你把网费交了,今晚你就把屁股焊那儿。” 女同学甲:“哎呀,一起去看电影吧~打什么游戏,就知道打游戏。” 短短一瞬间,三个少年人与姜惜兮擦肩而过,几句对话的功夫让姑娘仿佛经历了一场校园三角恋,随着那三人相继走远,她摇了摇头回过神,随着视线中身着校服的学生路人渐多,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走出南门小巷,自己这个位置就已经离她与贺天然的母校港城中学很近了。 怪不得周围的街景越看越熟悉…… 毕业之后再没回过母校的姜惜兮终于在脑中有了个清晰的坐标,她快步追上刚才三个高中生,问道: “同学留步,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大概这么高,头发扎起来的男生?” 姜惜兮伸手比划着,贺天然的外形特点还蛮好认,两个男生对视了一眼不在意地摇摇头,中间那个女生微微仰起下巴回忆了一下,确认道: “他……是不是眼角有一颗泪痣?” 姜惜兮一愣,然后猛猛点起头来,只是没等她说话,一旁的男生甲就有点不满地揶揄道: “看这么清楚呢?” 女生翻了个白眼: “看帅哥时我的视力就暴增到2.0不行啊?要你多管闲事!” “行行行,厉害厉害厉害~” “同学,刚才那个帅哥往学校的方向去了,你快去吧,应该没走远。” “喔好,谢谢啊!” 得到情报的姜惜兮都没注意到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女生管她叫了声同学的误会,只是道了声谢,转身往下一个街口快步走去。 “欸刚才那个女生,好像一个coser主播呀。” 方才一直没搭得上话的男同学乙望着那个娇小可爱的背影,口中不禁嘀咕。 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中间的女生开始蛐蛐了别人了: “怎么,你看到美女视力也变好了?” 男生不解其中深意,反而是挠挠头,洋洋得意: “开玩笑,就哥们这视力,鸟狙不开镜乱杀的好吧!” “……” “……” 港城中学一直以来都是一所开放式高中,每到晌午傍晚时分,都会校门大开以供学生们外出觅食消遣,时至今日都是如此,姜惜兮一路上没被阻拦,顺利的进入到校园里。 姑娘脑中回想起贺的话,他的记忆目前停留在高三,明天六月就要参加高考,他把这件事记得如此深刻,想来现在无处可去的他重新回到校园,也是一件大概率的事。 临近十一月的港城晚风微凉,一些怕冷的同学早已换下夏季的校服,穿上了一些更为保暖的衣物,姜惜兮的相貌本就显得幼态,这次出门吃饭更是只穿了一件无袖的针织罩衫搭配短袖白衬衣,别说,一个研究生混迹在一群来往的高中生里,当真是没有半分违和感,活脱脱一个学生妹…… 虽然知道贺天然有可能重返校园,但港中占地那么大,从头逛到尾的找人就很不现实,姜惜兮就根据之前与贺天然聊天得来的信息,去到了高三年级所在的教学楼。 相比起高一、高二学生的散漫自由,趁着下课就去室外透气,高三这边的学习氛围就显得紧张了许多,大部分同学下课后依然留在教室里自习,空中廊桥与走廊一侧仍能看见许多靠着横栏,默默温书,嘴里低声背诵着课文的学生。 这种学习氛围,让早已脱离高三苦海的姜惜兮如芒在背,本想着如果自己运气够好,来到这边就能撞见故地重游的贺天然,但看周围这个样子,要是手上没拿本书,是个人都不好意思久待吧? 好在姜惜兮并没有寻找多久,在路过一个班级门口时,她就听到了两个靠在护栏上的女生窃窃私语。 “刚才那个男的是谁?站在咱们班门口看了大半天,是谁家的哥哥么?” “不知道啊,我出来问他找谁,他没说话就走了。” “不会是新来的老师吧?” “他那么长的头发,怎么可能啊,而且新来的老师不可能带咱们高三。” “没准是音乐老师呢?搞艺术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啊,咱们体育课都没了,你还想上音乐课?” “我总感觉在哪见过他,没准是个明星啥的。” “快醒醒吧,你个花痴梦女!” 果然! 贺天然现在的形象走在高中校园里还是挺打眼的,姜惜兮扭头追问起两个女生详情,其中一个女生说那个男人走后她们就一直站在护栏边聊天,然后看见男人的身影下了楼后就往操场那边走了。 终于得到了具体的方位,姜惜兮大喜过望,她抬头看了看教室门上的号牌写着——三年(2)班。 这就是以前贺天然就读的班级啊! 恰逢此刻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室外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归教室,小姜姑娘逆着向上人流匆匆下楼,脚步东躲西挪,宛若鱼群中一条离经叛道的小鱼,最后是三步并成一步跳下最后几级台阶,朝着教学楼的大门奔去。 教学楼门口巡视的保安见到这么一个小姑娘往外跑,下意识喝声道: “小同学!上课了!你往哪跑啊!回来!” 教学楼外的天空被落日的余晖晕染成了一片粉红色,姑娘步履不停,小小的身影跑进了这美好的晚霞里,她抬着手,高声的呼喊徐徐传来: “我不是学生啦——!” 有的人,嘴上说着自己不是学生,却像极了其中一员;而有的人,一觉醒来哪怕重返校园,却再也不属于这里了。 晚自习的操场空空如也,一眼望去,姜惜兮就看见了一个孑然一身坐在石质观众台上的寂寞人影。 她慢慢走近,果然是那个一脸迷茫落寞的贺天然。 没有多余的庆幸,更没有找到人后的责备,姜惜兮只是默默地坐到了男人身边,双手往后撑着,仰着头,大口喘着气。 “对不起啊……” 耳边,传来一声男人突兀的道歉。 “嗯?” “刚才推了你,而且……还让你付了饭钱……” “小事啦,贺哥哥~呼~” 姜惜兮缓出一口气,一路跑动后的呼吸渐渐平稳,又问: “对了,你之所以要换饭店,莫非是因为……你一早就打算要自己要请客?” 贺天然犹豫了片刻,鼻中挤出一个“嗯”字,生硬地点点头。 “我说呢,刚才都坐下了,还要换地方……其实按照我们之间的交情,你没必要想这些,你要实在过意不去,我们AA也可以,这几年我做网络主播,你打赏给我礼物都不止这一顿饭的。” “但我不记得这些!” 贺天然抱起脑袋,很是自责。 姜惜兮看着他的表情,于心不忍,但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半分钟,最后还是姑娘敞开心扉,说道: “其实……应该是我说对不起的……” 贺天然一愣,转头缓缓看向身边的女孩。 “……为什么?” 姜惜兮望着逐渐黯淡下来的天空,出神道: “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很清楚,上一次我们分别时我说过,我要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一个更强大的姜惜兮,但好像……并没有。 我耽误了导师给我安排的机会,错过了学校的遴选,我对自己的将来和人生充满了纠结…… 贺哥哥,我考上外交学院的时候,分明是那么期待让你见识见识我小姜的含金量,让你后悔当初选择了曹姐姐没选择我,但现在呢,我觉得自己好狼狈啊,狼狈到我灰头土脸跑回港城都不敢回家,更不敢见你…… 这几年在网上偶尔看见你的消息,开了公司,拍了电视剧,知道了你的事业步步高升,我就愈发清晰感受到你我的距离一点点被拉长,就像……别人再如何看我,都像是个稚气未消的学生,而你,早就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 说着说着,可爱的姑娘低垂下了头: “贺哥哥,你知道吗,今天你战战兢兢地出现在我家门口时,那幅不知所措的模样还有后来那种谨小慎微的性格……哈哈哈,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经历了什么,也觉得自己抱有这种想法属实有些阴暗,但在那一刻,确实让我感觉轻松了好多…… 所以…… 逃避嘛,有些事儿既然解决不了,暂时逃避一下也好啊,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我也会啊,大家也会啊,很多人也都是这样的啊,人之常情嘛。” 姜惜兮并没有细致追问贺天然为什么会在饭馆听见温凉的名字后情绪失控地跑掉,她只是感同身受的找来一些理由,企图表达出一种大家都没有过得很好,都有各自的狼狈与纠结,大家都是一样的。 逃避。 这对目前的贺,无疑是一条解脱的途径。 只是他还很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自己,还会有这么一个姑娘在自己逃避时追过来,宽慰他,开解他。 于是,他木讷问道: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一下是红透了耳垂的小姑娘强作镇定,她耸耸肩,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漠不经心地回答: “因为……因为你吉他弹的好,你在小破站当指弹博主那会我就关注你了,一直视你为偶像,后来我认识你以后我们更是无话不聊,一起追动漫,玩游戏,出COS,我的爱好你都如数家珍地跟我聊上好久好久,为此你还帮助了我好多好多,我崇拜你,当然也就喜欢你,就像是……喜欢上一个勇者大人!” 勇者……大人? 这种有些中二羞耻的词汇现在听来,却让贺天然的眼眶莫名有些湿润。 从来都没有人这么形容过他…… 包括那个假装从未来穿越而来,假借这些爱好接近他,最后也是由此让他贻笑大方,从此在学校抬不起头的女人。 这种形容啊…… 是哪怕别人骗他,都想不出来,说不出口的形容。 贺天然又想哭了,即便知道哭泣在这种时刻太过丢人,但他还是忍不住用衣袖来回擦拭了眼眶,这种感觉就是自己的所作所为终于有了人发自内心去认可了一样,并且是一种高度赞扬,他的自我防御机制让他下意识去反驳着: “什么狗屁勇者……我胆小、怕事、懦弱,在班上更没什么存在感,别人接近我也只是为了戏弄我,我根本没你说的那么好……” “……” 眼里雾气遮住了贺天然的视线,周围更是没了声响,待到他擦完了泪,眼中就只见一个双手捧着脸颊的姑娘,微笑地蹲在他的身前。 对方那种戳人的直视让他不由是地扭过头去,一想到刚才自己哭,对方就一直蹲在面前看,贺天然就羞愧难当,耳边就听姜惜兮轻声道: “贺哥哥,在动漫《送葬的芙莉莲》剧情里,勇者辛梅尔不也没拔出属于勇者的圣剑吗?但这些都并不妨碍他最后打倒了魔王,夺回了世界和平。”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 姜惜兮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双手叉腰。 “我想说,停滞不前的圣剑,配不上勇往直前的勇者,一如你自嘲着的那些性格,都难以遮掩你在蒙昧无措之际,还会为人着想的品格……嗯,我想表达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毕竟我真没见过几个被人摔了手机,还惦记着吃饭时要为对方结账的人。” “……” “……” 贺天然不自然地挪了挪屁股。 “你中二的浓度……有点高了……散散味儿啊……” “……喂!!!贺!天!然!你别忘了最后还是我付的钱!!” 姜惜兮被臊得双颊发红,调门拔高时,一束手电筒的灯光打了过来,圆形的光线直直照射到了两人的脸上,紧接着远远传来一道厉声: “谁在哪呢!就你们两个!哪个年级哪个班的不上课!” 姜惜兮听到这道声响,身体顿时是一颤,有点没缓过来自己已经毕业好几年了,她下意识就看向贺天然,只见对方好像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慌张开口: “怎么办?” 女孩的视线中,看见男人向自己伸出了手: “逃吧!” “啊?” “我们逃吧!” 这次,不等姑娘反应,贺天然一把牵起对方的手,亡命奔逃起来! 谁说逃避的勇气,何尝又不算是一种勇气呢? “叫你俩呢!别跑!小鸡小鸭蛋黄没长齐,学毛早恋呢!你俩给我站住!” 夜色渐浓,没有师生活动的偌大操场没有路灯的照耀,观众席上,一束手电的光线不断追寻着一对年轻男女手牵手,不断奔跑的身影。 他们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逃离了昏沉的校园,跑进喧闹的市井,然后与车水马龙擦肩而过,如果可以,他们想要一直逃避掉大人世界的鸡毛蒜皮与生活的怅然若失。 只不过,这实在不像是一场勇者踏上征程的戏码,反而更像是一场迷失于霓虹闪耀间的动人私奔。 第541章 Abyss 2030年9月1日,珠光巷,Butterfly心理诊疗所。 “天然哥,你的「少年」人格看来在处理起一些情况时,并没有你那么成熟啊。” 贺天然正好阅读完这一节的人格报告,余闹秋发言适时响起,男人抬眸平淡道: “我们没办法强迫一个心智只有十七岁的少年去游刃有余地应对当时的处境,其实我觉得自己还是够幸运了,那具人格虽然没有如今我这般圆滑老练,但仍对这个世界抱有足够的好奇与善意,而且幸好当时我遇到了惜兮,她这小姑娘性格是天真了些,但也就是这份天真,让我可以断定「少年」的我待在她身边,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善意吗……” 余闹秋眯起了眼,轻声重复了一句。 贺天然没有在意这句嘀咕,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其实只有两个问题: “闹闹,为什么当我的「少年」人格知道温凉的存在时,反应会这么大?在我印象中,我高中时与她并没什么恩怨交集,更谈不上说出‘恨不得要杀了她’这种话,我大致翻了翻整个「少年」人格的记录,上面好像没有提到这一点。 还有个问题,「少年」的我在知道自己的处境后,一直没来找你吗?我记得你说过,他的经历,都是通过另一个人格口述的。” “因为「少年」没有对谁透露过这种信息,他把这件事藏得很深……” 余闹秋站起身,走到饮水机前,冲泡起一条速溶咖啡,她按下热水开关,趁着出水的间隙,她又走到一旁的冰柜前,拿出一罐挂了霜的可乐。 “直至「作者」出现之后,我才知道你身上出现了解离症,而温凉这个人……有趣的在于,她在你一系列的人格转换中,一直处于一个很微妙的位置,因为这一切的起源竟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恶作剧。” 女人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可乐放在旁边的摆桌上,随后她重新端坐下来,说起了那场恶作剧。 贺天然认真听着,那桩恶作剧的剧情令他熟悉又陌生。 “我之后调查过,在2022与23年之间,也就是你十七岁读高三的那一年,港城中学没有发生过任何一起恶性霸凌事件,当然,这只是学校给出的官方信息,我私下也寻访了几个你的同班同学,他们都声称在高三那年的迎新晚会上,没有任何有关于你的记忆,反倒是那年温凉与张之凡的合奏表演,让人记忆犹新。 天然哥,你对此有什么记忆吗?” 贺天然沉思着,他知道那场恶作剧,但这并非他的亲身经历,而经历这一切的人只存在于温凉口中,是一个叫作「路人甲」的男人…… 当他的视线重新凝视手中的平板,在几个人格条目中,那个「路人甲」的条目赫然在列! 一种探究的欲望引诱着他的手指轻微颤抖着点向那个条目,他的瞳孔一缩,映入眼帘的内容是—— 一片空白。 感受的脸颊传来一阵冰凉,贺天然猛然是头往后一缩,回过神来定睛一瞧,原来是余闹秋拿着可乐故意冰了他一下。 “天然哥,叫你呢,一直没声儿,是想起什么了么?” 贺天然不太确定要不要把刚才心中所想诉诸于口,只得岔开话题,拿起平板指了指: “这个「路人甲」的人格,为什么是空白?” “因为「作家」告诉我,他们之中应该还存在着这样一个人格,但到目前为止,从未出现过。” 余闹秋将可乐递给贺天然,收回平板,后者拉开瓶盖,透心凉的碳酸液体灌入嘴中使得他精神一震。 “这样吗……可为什么「作家」会知道这么多?还有你刚才说的,温凉……怎么会跟我的人格转换有关?” “这说起来话就长了,天然哥我先问你,你的「少年」人格能适应你现在所处的环境吗?” 贺天然捧着可乐,寻思了一会,无奈摇摇头: “你说十七岁的我,能否适应现在的生活?那肯定是不行的,拍戏策划这些专业上的事情就不说了,光拿我日常的工作而言,公司离了我两三天还可以,可但凡我消失个一周,所有我经手的项目都得停,届时就算我没有手机,一样会有人满世界找我,可你能让「少年」怎么做?公司有人找他开会,问他这次的竞品项目要怎么打,我真的担心他会中二的说出一句‘看我用钱搓出个螺旋丸打回去’这种话来……” 余闹秋笑得乐不可支,附和道: “哈哈哈,这就对了,「少年」逃避得了一时,逃避不了一世,他没有任何的社会阅历,更不像主人格一样,既学过金融,也学过导演,不光对影视行业极其陌生,而且还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所以,这就催生出了跟天然哥你很相似的另一面人格——「作者」。” “跟我很……相似?” “起码,是在专业层面。” 余闹秋重新递来平板,上面关于「作者」人格的条目已经展开,只见上面如此介绍道—— 「贺天然(作者),男,31岁,身高一米七五,体重92kg,由少年人格催生出来的未来人格,职业是一名在影视行业内打拼多年的编剧,因常年的饮食作息不规律,导致身体肥胖,由于继承了少年的全部经历与记忆,导致性格圆滑阴鸷,占有欲与报复心极强,平时会帮助少年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务,对待双亲的态度极其冷漠。 此人格为患者第二人格中诞生出的新人格,亦是在全部人格中占据主导地位的领袖人格,拥有三个人格的所有记忆,为了弥补少年的遗憾,正在创作一本以恶作剧为蓝本的青春小说,故此下文中皆简称其为——作者。」 扫过这些简述的文字,贺天然疑惑于一句描述,他问: “我不懂,什么叫‘此人格为患者第二人格中诞生出的新人格’?是我理解有误吗,这句描述让我有种……借鸡生蛋的感觉,看字面描述,难道是我的「少年」人格也患上了所谓的……解离症?” “其实你这样解释,反而有助于理解,因为人们口中常说的多重人格与天然哥你所患的解离症,有一个很明显区分,就是……因果特质。” “因果特质?” 余闹秋抛出一个术语后顿了顿,继续道: “没错,我简单说吧,天然哥你肯定看过不少关于多重人格的电影,诸如《24个比利》《搏击俱乐部》啥的,它们毫无例外地将主人公的不同人格刻画出了不同的形象,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高矮胖瘦、有强壮软弱,这些人格有着不同的名字与代号,性格千差万别,主人格与副人格之间更是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只是出于某种契机,诞生出了另一个人格。 但天然哥你不同,你的所有人格毫无例外都叫贺天然,且因果特质十分明显,「少年」因为高中遭逢大变,整个人变得十分阴郁,且有别于你的主人格,在这个时间序列下的贺天然,由于长期缺乏锻炼,加上心情抑郁,身高最终只停留在了一米七五,身形肥胖,性格颓唐,当然了,这些都只是各自人格的自我形象认知,在外人看来,你依旧是那个年少有为,身长体健的贺天然,但你的内心,「作者」这个人格,无疑就是未来三十一岁的「少年」。” 贺天然咂摸出点门道来,摸了摸下巴,总结道: “就是说,从「少年」这段因果开始,我的时间序列分成了两条,一条是没有恶作剧,也就是现在的我;一条是有恶作剧,也就是「作者」?” 余闹秋无奈地笑了笑,“不全对,因为你要这样去区分的话,那么有许多事情也解释不通。” “啊?” 姑娘叹了口气,为了不将事情复杂化,她重点说道:“我建议是你目前只需要抓住人格的因果特征就好,而且你可以多看看「作者」这一部份的记录,这样能方便你接下来对自己病情的理解。” “是吗……那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贺天然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平板上,耳边只听余闹秋传来一声讲述: “根据「作者」人格的口述,他的出现是在「少年」人格出现的半个月后,正如你所言,虽然「少年」选择了逃避,但在作为一个现实存在的「贺天然」来说,很多事情,你都没得逃……” “这我能理解,那……温凉呢?你方才说她在我的人格转换期间处于一个特殊的位置,难道这次「作者」人格的出现也与她有关系?” 男人依旧低着头翻阅着信息,丝毫没有察觉对面的余闹秋狭长的眼中,一缕阴毒一闪即逝。 “……当然有关系,这一年以来发生许多事,但有两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提前知会你一声,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贺天然抬起头,看着有些犹豫的余闹秋,“嗯,你说。” 只见对方的神情里流露出几分挣扎,在纠结一番后轻叹出一口气,对望住男人的眼睛,徐徐沉声道: “第一件事,你跟……你跟艾青姐,已经不是恋人关系了……” 这个一觉醒来宛若真正体会过度日如年的男人双肩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他嘴唇微张,想说什么但似无形中有一张大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吐出半分言语。 然后紧接而来的第二句话,才是真正的惊涛骇浪,直接将他的所有神智悉数淹没,如坠深渊…… “第二件事,你……快当爸爸了。” 第542章 Save my life(一) 2029年10月29日。 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以“逃避”为目的的生活,注定不会持续太久,正如贺天然以前看过一部叫作《毕业生》的电影,结尾的戏中,男主抢走了正在进行婚礼的女主,两人跑上逃亡的公交,坐在后排的他们认定这趟私奔将开往幸福,但仅仅只是一个长镜头的时间,笑容后的迷茫便取代了他们所有的情绪。 一如片名电影片名,现在的贺天然不再是什么学生了,虽然姜惜兮家中游戏机里的《GTA6》让他爽玩了一天,可一想到他现实生活中还有许多事始终要面对,就顿觉惶恐,什么心情都没了。 于是,在贺天然少年人格觉醒后的第三天,他终于试出了自己钱包中某张银行卡的密码,望着ATM机里那串长达八位数的骇人数字,他的压力就更大了…… 他先是买了一部手机,然后通过一些购物软件的收货信息,查到了自己目前居住的地址与公司所在,姜惜兮现在还是要比贺天然成熟一些,这几天就一直帮他缓和情绪,说了很多少年天然不知道的往事,而且一直劝他要不要回家看看,把情况跟家里人说说,然后找找心理医生什么的。 “要不……惜兮你陪我回家一趟?我怕……我一个人说不清楚。” 贺天然惴惴不安。 姜惜兮宽慰道: “那怎么行呢贺哥哥,你现在自身情况本来就复杂,我跟着你一起回去,关系不更乱了么?而且你不要紧张,我们可以随时联系嘛,你要是想见我了,你就过来,或者给我打个电话,近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都会留在港城。” “你别乱立这种FLAG,我有点慌。” 当时在家一身清凉打扮的姜惜兮走到她的那堆衣服前,掏出一对恶魔双角的发卡戴在头上,又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根小教鞭,徐徐挥动,魅惑道: “哼哼哼,不想回家是吧?好,那贺哥哥你就留下来接受惜兮我的调教好了,我一定会让你成为一个匍伏在我脚下,成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只知道哀求我惜兮女王给你一点‘奖励’的废物!到时小姜我呀,就能在你的脸上写‘正’字了,我油笔都准备好了。” “……我走,我走,我走。” 果然,成年人的中二世界自然要成人一些,这对现在少年人格贺,就过于刺激了,在做废物与做勇者之间,他还是选了后者。 离开了姜惜兮的家,坐上归家地铁的贺天然重新看了看这几天来找他的消息,其中大多是一些认都不认识的人发来的工作请示以及饭局邀请,曹艾青自打上次电话没有接通后,倒是发来一长串消息,语气从一开始的埋怨到愤怒,最后演变成找不到人的担忧。 贺天然逐一看下来很是难为情,因为情侣之间发消息,在一些用词上难免会亲昵些,这直接是把少年心智的他吊成了个翘嘴,不过曹艾青这一阵似乎也有事,通过文字表述出的信息,姑娘说她明天要跟她大学老师组建的设计团队前往南脂岛实地调研,然后还得留在岛上整理资料,参与竞标,前前后后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她打电话过来,就是想晚上一起吃个饭。 这具体是什么事儿,贺天然看得不大懂,不过算算时间,现在人家已经在岛上了。 贺天然想了想,自己的情况手机上也不好说,所以暂时就编了一条自己安好的消息发了过去,对方半晌没动静,估计是在忙,男人悬着的心暂时也就放下去了点儿,要是曹艾青现在一个电话打过来,见了面,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其实这次贺天然没再耽误要回家,并不是只有姜惜兮在一旁劝慰的功劳,毕竟对他而言,家,只是一个休息的地方而已,所以在哪儿不是休息呢? 而让他下定决心的,是手机里另一个人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 「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发消息的人是,白闻玉。 地铁宛若奔涌的脉络,载着人们穿梭于各个角落,使得整座城市愈加鲜活,一如已然站在家门口的男孩,那快速跳动的心脏。 门锁是指纹的,贺天然的手指一按上去,房门就自动打开了,屋子里传来做菜的声响,只是还没等到他过多犹豫,鼻尖就嗅到到了一股浓烈糊味,紧接着,耳边就听到一句: “天然,是你回来了吗?你快过来,锅起火了!” 还在门外的儿子一惊,不敢怠慢,推门而入快速走到客厅,乍见站在厨房岛台后拿着铲子,一脸惊慌的白闻玉以及她身前火势升腾的炒锅。 吸油烟机不断抽动着锅中的黑烟,本身也被熏黑了一片,贺天然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他关掉气灶阀门,余光瞟见厨灶上刚用过的冷油,一把抽起拧盖瓶盖,咚咚咚就往锅里倒完大半,这一下可谓是立竿见影,锅中本翻腾的火势一下就稳定了下来。 “妈,铲子!” 白闻玉震惊于往火中倒油还能灭火的操作,一听儿子吩咐,立马“噢”了一声,回神将铲子递了过去。 贺天然接过后搅动着锅中的冷油,每搅动一下,火势便减弱一分,没过多久,锅中彻底火头便彻底熄灭,只剩一锅被炸的乌黑发焦的五花肉与半锅油水。 停止了手上的搅动,放下铲子,贺天然看了看眼前的抽油烟机与同样被熏了一圈污渍的天花板,厨房一片狼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明天叫人来收拾吧。” 身后,白闻玉的声音传来,贺天然扭过头,一张湿巾出现在他眼前。 白闻玉指了指鼻头,示意儿子哪里有被熏过的痕迹,但见到儿子只是愣愣地看着她,不为所动,所以她就索性自己动,一手按着儿子的脸颊,一手拿着湿巾帮他仔细擦拭了起来。 “一会……点外卖吧。” 白闻玉口中有些为难地说道。 贺天然没有反对,他的鼻中,生硬地挤出了一个“嗯”字。 而当母亲擦拭完儿子面庞,正欲抽手却又被儿子再次盖住。 “妈……” “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回家能见到你……真好。” 与主人格早已习惯了独立自主,远离双亲的生活不同,少年人格的贺天然对于这份久违的亲情,是非常渴望的。 白闻玉微怔,面对以往已有一些距离感的儿子难得的一次讨好,她的神情里亦是流露出一抹慈爱,说出这次亲手下厨的原因来。 “你也知道,妈妈平时不太喜欢吃的太油腻,前几天看你陪我吃早餐一脸食之无味的样子,我就看出来你很难受……我虽然知道你工作忙,这几天没回家,但也明白现在家里多了我来管着你,让你很不自在,所以我就想着给你做顿你爱吃的,但可惜,我没你爸那厨艺,到最后还得让你来给我收尾。” “你知道我爱吃什么?” 贺天然反问着,表情又是惊喜,又是意外,当初他们一家人还在南山甲地时,白闻玉可从未下过厨,至于分开之后她到海外旅居,想必也是由家中佣人一手操持。 “我让王姐跟我说的。” 说起这个,白闻玉有了几分羞愧,从而她也忽略掉了儿子眼中的一缕盎然,她转换了一个话题,松开手,转身收拾起了一番狼藉灶台,道: “你不在这几天,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他会把你旗下那间影视公司的法人更改成你的名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未来制作是由贺盼山投资成立的,他不仅是最大股东,同时也是公司的法人代表,一间公司要更换法人代表的原因有很多,但对如今的贺天然而言,这种举动只对应了其中一条,那就是现法定代表人股权持有比例被别人超过,导致公司法人变更。 更直白一点表达,就是贺盼山认可了贺天然当初的职业选择,要将他手头的股份转移给贺天然,这是放权,是认可,更是这几年来,贺天然在影视行业打拼到的最好成果,是他即便没了父母帮助,如今也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发展事业的安身立命之所。 然而现在的贺天然,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内心都没有太多的动荡,他只是热情地追问自己母亲: “王妈跟你说的哪几样菜?那妈你明天还会给我做饭吗?” 白闻玉收拾厨台的背影一顿,扭过头来,疑惑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下意识以为这是儿子知道这件事后的庆祝说辞,她摇了摇头,笑道: “不做了,做不了,你要是高兴想要庆祝,我们改天出去吃吧。” 白闻玉这个女人,从来不会让自己难堪第二次,而且她也不认为对儿子的好,会存乎于这饭桌上的一斟一饮,她有一些更实际表达亲情的方式。 而以往的贺天然,明显也习惯了这种表达的方式。 只是背过身去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句无心的话,此刻像是一泼冷水,浇灭了贺天然脸上的热情。 “那……爸爸会跟我们一起庆祝吗?” 少年心里最后怀揣的一丝期待,问得小心翼翼。 白闻玉丢下手里的抹布,走到水槽前打开水龙头,嘴里轻描淡写: “我之前以为你已经长大了好多……” 她搓洗完双手,随意抽出一张湿巾,转过身来,一边抹净手上的水渍,一边淡然地道: “但现在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说着,她徐徐掠过了呆立在原地的儿子。 “……” 贺天然不再说话了…… 或者说,他不敢说话了。 那种小时候熟悉的压迫与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 白闻玉走回客厅中央,打开投影,幕布缓缓落下,依旧没有察觉到儿子异样的她继续说道: “今天你负责的那档综艺首播啊,所以我给你发消息让你今天务必回家来,毕竟这项目我跟你爸都挺在意的,不过区别在于他只在乎这档综艺最后取得成绩,而我其实更在意旗下几个艺人的表现……” 白闻玉戴上了一副无框眼镜,在沙发前缓缓坐下,本已是双手环抱的她微微侧目,见贺天然还是站在原地不见动作,于是就抽出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用着一种家长特有的命令口吻,缓缓道: “坐过来天然,咱们一边看,你一边跟我说一下,你们当初策划的用意。” 第543章 Save my life(二) 综艺节目与贺天然之前做过的那些影视化项目截然不同,后者是导演的艺术,所有人都围绕着导演服务,使得整个剧本经由他的审美与思想最终取得可视化的呈现。 而综艺节目的核心在于“即兴”,即为台前嘉宾的面对游戏设置与嘉宾和嘉宾之间的化学反应,这可以是一种当下的情绪,可以是两种性格的冲突,可以是面对突发情况时的一种反应,由这一连串的片段拼接,促成一期节目有效的看点。 所以对导演而言,在影视项目中对演员的要求,更偏向于“指导”,既这段固定剧情里,我要你这样做;综艺节目导演的作用会降低许多,对演员或嘉宾的要求,就完全倾向于“引导”,既这段游戏里有设计,你会怎么做。 拿更为通俗的电子游戏举例,那影视项目就是线性游戏,综艺节目就是开放世界,只不过为了可控,两者都会有设计,有规则罢了。 但毫无疑问,不管是从导演层面的指导或者引导,还是从策划节目的方向与后续的计划,少年贺天然是压根懂不了一点的…… 他只是觉得……嗯,这档叫作《浮生一日》的综艺还挺有趣,当然,如果没有那个碍眼的女明星存在就好了。 好在《浮生一日》第一期节目效果不错,加上新颖的“规则设计”让绝大多数初次听闻的观众耳目一新,白闻玉对此也没跟贺天然讨论太多,毕竟网播节目嘛,多多少少会有些时效性。 可就是这个时效性,当真是要了贺天然的老命。 尽管《浮生一日》的首播成绩还算亮眼,但并没有达到预期,观众们的普遍反响是综艺的内容环节设计得很有意思,质感也比同期一些综艺来的更有感觉,阵容也算豪华,可就是嘉宾之间的化学反应太差了,而且这档节目前期可是打着“恋综”的旗号宣传的,现在上线之后不但名字改了,类型改了,颇有一种挂羊头卖狗肉之嫌,哪怕节目组强调出每期“剧本”的设计,让嘉宾带入角色,可就是这样,反而让每位嘉宾有了一种看不见的“隔阂”,像极了在看一出尴剧。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少年贺天然几乎每天都被项目组拉去山海大厦开会,他这次虽然并没有参与到综艺节目的执行层面,但终究是挂着节目制作人的衔,这也就代表着他就是这个项目的直接负责人。 2029年11月11日,下午14:25分,山海大厦,十二层会议室。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月,《浮生一日》节目已经连续播放了两期,节目组重点总结出了一些观众与粉丝朋友的负面反馈,基于此,会有一个管理层、导演组与嘉宾们的三方会议,大家互通有无,讨论接下来节目的改善。 但话是这么说,因为明星嘉宾们各自的档期,所以这次会议也就叫了山海旗下参演综艺的艺人,以白闻玉为艺人代表,实质上就是自己人关上门聊天罢了。 “温凉还没来么?” 坐在贺天然左手侧的白闻玉看了看手表,侧头看向同样坐在她左手侧的李岚。 这位原是金牌经纪人的李岚此刻显出几分局促来,挤出一个笑容答道: “白姐,昨天就通知小温了,她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般同城的通告她都不让我们去接她,都是她骑着摩托自己跑,不是还没到时间么,她现在估计在路上了。” “真系个飞女。” 白闻玉难得是讲了句粤语去评价一个人,只是内容不是那么正面。 李岚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她偷偷看了看更往左去的苏小桐与一个叫罗雀的男艺人,心想还好这两个小朋友足够听话,要不然公司都是温凉这样的,自己不得操心死。 贺天然众人中央,手肘抵在桌面,双手交叉于眼前,他头浅浅埋着,如同《EVA》里的碇司令。 这个动作确实让他在众人眼中有了一种沉稳,思考的形象,而实际上,他心里早已慌得一匹,这半个月来别人来请示他意见,他多半是不懂的,只能用一些囫囵话搪塞过去,诸如“然后呢?”、“你觉得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按你的想法做就好,我只看结果。”等等等等…… 别说,可能是他位置摆在这里,加上近期确实没有什么需要他一槌定音或者彰显专业的大事儿,即便手底下的个别人出现了些许怨言,但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但可惜,他不是《Overlord》里的骨王,身边更没有一位像迪米乌哥斯般可以揣测领导心意,以供领导装哔的顶级卧龙,所以遇到一些情况,他处理起来还是很为难的,比方说现在…… 位于他右手侧最后一位,一席西装打扮的贺元冲抱着手,整个背部压在椅背上,导致椅子重心偏离,椅脚翘起,来回摇晃,像是等得百无聊赖,故意放声道: “你们这经纪公司,是培养艺人还是培养祖宗啊,公司大伙都到了,就等她温凉一个?刚有点名气就这样了,以后把她捧红了还得了?我看着咱们这节目,就她一个人的问题最大。” 这次会议,贺元冲本来不必来,但最近他加入了冲浪线的业务部门,负责直播平台的搭建,以后节目组以后还有这方面的需求,所以才带了他旁听。 “……” 贺天然沉默不语,公司之间派系林立,互有抱怨很正常,何况还是子母公司的区别,只是这种话就算说了,一般都不会传到贺天然的耳朵里,因为影视这一块新地,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是大公子贺天然开辟出来的,当人面去指摘这些,那不是相当于教人做事儿么? 这话,估计也就亲戚之间说得出口了吧。 李岚这边倒是想给好脸色,给这位二公司说点话好婉转一下,但看贺天然与白闻玉都不开口,也就止住了话头。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呢?” 就在众人噤若寒蝉时,忽然听见有人沉声道出这么一句,一时间会议室的氛围更压抑了。 说话的人自然是贺天然,只见贺元冲脸色一窘,摆摆手,谢妍妍在旁扯了扯他的衣角,让他重新压下椅子坐好,不再多言。 所有人都觉得,贺天然这话是故意揶揄贺元冲方才的发言越界了,而唯有他本人清楚,他真是想知道要怎么做。 多好的机会啊,开会迟到,项目未达预期,网络争议声最大,这不妥妥向温凉报复的好机会么? 等会就用这个开刀,把她一口气按死! 这半个月来,少年贺天然都在想着让当初戏弄自己的姑娘付出代价,在得知对方目前是自己旗下的艺人时,他不惜隐瞒了自己在心理上出现的问题,就为了直面温凉,享受她痛苦的这一刻! 没能得到贺元冲后续提议的贺天然稍显遗憾,而就在他思索等会如何发作之际,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了,然后宛若是主角登场一般,一道修长靓丽的身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随之伴随地是一阵爽朗声响: “不好意思啊各位,刚才在楼下过公司闸机耽误了点时间,第一次来这边开会也不熟悉,会议室还找了半天。” 一直垂目的贺天然猛然抬起了头,看向那个窈窕人影…… 温凉依旧还是那般青春活力与自信昂然,在穿搭上,她显然奉行着一种骑行者的实用主义与复古风格。 棕色的骑行皮衣套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内衬,一条修身的马蹄裤与厚底马丁鞋的修饰让她的双腿更为傲人,已经缩到小号的皮带前端半拉在唯一暴露的腰胯部位,这种趋于中性,干练中带着一缕慵懒的风格,自然没有那种穿着黑丝骑摩托的网红女郎们来的性感直接…… 只是当她放下手中的那顶摩托头盔,安然入座后将一头长发往后一捋,那一瞬间下意识流露出的韵味,才真正让人懂得了“风情”二字的精髓所在。 时隔经年,她变得更为动人与明艳了。 不过就算这个女人的形象再如何变化,贺天然可没有忘记在这副皮囊之下,包裹着的是怎样一颗蛇蝎心肠。 入座后的温凉跟两位艺人同事打着招呼,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异样视线正在窥视着自己,她抬头看去,与贺天然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在一起,她微微偏头,还在疑惑对方为何会会对自己露出那种饱含着敌意的表情,就听对方已经发难: “你迟到了。” “没迟到啊,两点半嘛,这不正好,哎呀贺老板,都说了第一次过来总部开会,门道没摸清楚,下次不会啦~” 温凉实在读不懂贺天然眼中的那种敌意到底从哪儿来的,就因为自己掐着点儿进门?不至于啊…… 贺天然一愣,寻思现在她跟自己的关系发展得这么随便了么?一伙人等她开会,就这么敷衍几句就算了? 他现在巴不得贺元冲站起来把刚才那番话复述一遍,替自己教训一下这个没时间观念的女艺人,可现在人家到了,自己那弟弟却像个蔫巴菜一样,坐在那一声不吭…… 贺天然心中怒其不争,殊不知公司在座的这几位都知道平常这个集团大公子不工作时,对待艺人的态度都很随和,都以为刚才那句你迟到了的发问,是免得温凉落下的口舌,引得别人不满,毕竟他这个做老板的问了,算了,旁人就不好再开口为难温凉了。 “温凉你以后注意点,知道自己第一次来还不提前一些,所有人都等着你,要是再有下次干脆就别来了。” 白闻玉发话还是好使,温凉都得乖乖应声,就在贺天然心里为自己老妈鼓舞助威,希望她能说就多说点时,白闻玉却将此事翻篇: “好了,现在人都齐了,开始吧。” 得…… 也行叭…… 大不了之后找机会再发作。 贺天然心里悻悻安慰着自己,余光忽瞥见温凉正蹙眉盯着自己,他顿时是将脸色重新板了起来。 负责主持这次会议的是节目组的导演项葵,在打开了会议室的投影后,她先是放着PPT汇报了这两期节目下来取得的成绩,然后说着如今遇到的问题: “现在很多网友都普遍反应咱们节目遇到的一个问题,就是嘉宾们的参与感不足,互动全靠环节在推,彼此缺乏了化学反应,就类似于没有《极挑》里的那种兄弟之间互相戏弄团魂啊,或者《明侦》里那种可以让人嗑生嗑死的CP,咱们节目火吗,从数据上看确实还好,但离‘出圈’还有一段差距,就相当于没有什么名场面或者爆梗。” 坐在末尾的贺元冲听完,吐槽道: “我听说咱们节目一开始不是打着恋综旗号宣传的吗,怎么两期下来,一对拿得出手的CP都没有呢?” 项葵面露难色: “因为前期联系的很多知名艺人都不愿意参与到这种打明牌暧昧节目里,粉丝也抵制的很厉害,只能请到一些有名的网红,或者二、三线的艺人,如果筹备时间长一些,这个问题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但……这次任务紧迫,很多情况只能从内容上做调整了,导致现在也有网友反映说……我们节目让嘉宾组的CP都是……工业糖精。” “噗~” 贺天然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丝毫没有听出来,这话里的潜台词是在推卸责任,埋怨给到节目组的筹备时间不够,而这件事幕后的推手,正是他贺天然自己! 当然,要不是他当初答应贺盼山,担保这节目能顺利上马,能接《心中野》的档,现在又哪里能让他们节目组如此窘迫?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们前期还遇到的这些情况。” 贺元冲的笑声紧随贺天然之后,只是引他发笑的,可不是什么节目组。 白闻玉狠狠剜了自家儿子,她实在想不明白,下属甩锅,节目遇到困境,他作为这次项目的直接负责人,他怎么笑得出来的,而且还被贺元冲暗自讽刺了一番,他难道什么都没听出来么? “项导儿,现在说筹备时间不够没有意义,节目的阵容已经确定了,艺人的时间也都留出来了,如今怎么打好手里的牌才是重点,埋怨解决不了任何事儿,如果只是嘉宾之间的化学反应过不够,我们是否可以具体探讨一下解决方法?” 白闻玉就算在不满贺天然方才轻浮的态度,但这对母子始终是站在同一阵线。 项葵埋怨归埋怨,能力还是有的,在白闻玉的面前她更不敢造次,她道: “好的白姐,现在情况是这样,因为咱们毕竟都是一家人,所以我就关上门,打开亮话了,小桐老师跟罗雀老师在节目中的表现都还蛮好的,问题主要还是出现在温凉老师身上……” 温凉指了指自己鼻子,“我?我怎么了?” 项葵苦恼着说: “温凉老师,就是你在态度上,能不能再积极些,正面一点?节目组后访问你为什么要上节目,你说是因为被公司逼着来;问你对这期合作的嘉宾有什么印象,你说大家都挺好的,一脸写着想红;最严重的一次,第二期节目,你跟隋初朗老师最后完成剧情走到最后,本来你们这对CP挺般配的,观众也很期待,奖励你一张续缘卡,意味着下一期节目还可以继续搭档,结果你来了一句什么你还记得吧……” 温凉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手指百无聊赖地在桌上点动: “啊,当然记得,这一期不才播过么,我说‘这张卡算什么,是工业化交配许可证吗?’不是,我这话不是挺出圈的么,当天就冲上热搜了。” 现在不光是别人了,在座众位咋听这么一句话,脸上都有些绷不住了,项葵更是一脸无可奈何,加重语气驳斥道: “但这种有损节目及你个人形象的流量很危险呐,隋初朗老师本来是看重《心中野》的后期热度,所以才好说歹说参加的节目,他自带的流量与粉丝是最多的,但你这么一说,他脸上挂不住,你们后续也很难再联动起来,现在没播的第三期,他全程对你都是黑脸,我们后期都不知道怎么剪了。” “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温凉往椅背上一靠,无所谓道: “而且,现在节目产生的一些热门话题,不都是围绕在我身上么?项PD,我太知道什么流量有害,什么无害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参加节目而已,这不是你们做这档真人秀一直推崇与期待的么?” 项葵很是吃瘪,诚然,现在在温凉身上爆出的话题对她本人来说不算是什么黑料,甚至她真性情的作派,也赢得了许多路人粉的关注,可就是这种过于真实的性格,导致其他嘉宾对她敬而远之,从而使整个节目的发展方向,受到了制约。 这时,贺天然终于找到进场的切口,沉声道: “那……可不行啊,节目不是为你一个人服务的,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可要不得,为了你一个人,整个团队都举步维艰,还不如放弃你算了。” 温凉一愣,随之怒起: “我耽误别人出戏了吗?我抢谁镜头了么?贺天然,你要是觉得我不好,那之前就别来找我,现在我上了节目,你又说要放弃我,呵~你这人可真有意思,翻来覆去阴晴不定,好哇,没问题啊,我不参加就是,好像谁稀得陪你玩一样!” 贺天然没想到温凉竟然这么刚,说放弃就放弃了,不过这也正好随了他按死温凉的心意。 可在场的某个人,断然不可能任由两人这般任由性子胡闹,只听“啪”地猛然一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了白闻玉,方才死死拍了一声桌子。 只见她脸色发青,按捺住心里翻腾的情绪,看了看两个剑拔弩张的年轻人,先对温凉道: “温凉,这种话你最好少说,你现在上不上这个节目,由不得你,你知道违约是什么后果!” 然后她又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用着更严厉的语气,指责道: “贺总,贺、导!小温现在是你《浮生一日》这整个节目为数不多的看点,就算她再有错,她再有性格,我们都可以私下沟通,而不是一刀切!我见过有的综艺临时换嘉宾,但没见过哪个综艺换嘉宾还能一刀砍在自己大动脉上的!所以贺天然,我劝你现在脑子清醒一点再发言,而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徒增笑料!” 会议室内,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而现在这个场面,少年心性的贺天然,确实是Hold不住啊…… “笃、笃、笃……”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人敲响。 一个女同事,轻轻推开门,伸出一个脑袋,对为首的贺道: “贺总,有人找。” 一旁看热闹正起劲的贺元冲扭过头,不满道: “懂不懂事啊这儿正开着会呢,你进来说找人,让他等着,出去!” “哦~” 小姑娘被这么一吓,下意识就要离开,可贺天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现在急需冷静一下,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飞快叫住了那位女同事,询问道: “等会,谁找我啊?” “一个女的,说是……你的心理医生。” 这话一说出口,不光是贺元冲与贺天然,就连温凉及白闻玉都愣了一下。 “喔,你让她到我办公室等我,我马上过去……算了,我跟你一起出去吧……抱歉各位,我离开一会,你们先聊着。” 贺天然随即站起了身,在众人的目光中,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那离开的样子,确实是像极有急事。 第544章 Save my life(三) 当贺天然那一瞬间的推门而出时,温凉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门外站在那位同事身后的访客——余闹秋。 他们俩个怎么会凑在一起? 想到先前同学会与这个女人有过一面之缘,温凉心中的诧异,不过这点闪念,也随着会议室的大门的再次合上,不得已按纳了下去。 门外,贺天然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来客,展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 “我先去趟洗手间,你先到我办公室等我吧。” “好。” 一身都市丽人打扮的余闹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不疑有他,跟随方才敲门的女同事信步离去。 “呼~” 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贺天然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五分钟后,公司的洗手间中。 “哗哗哗哗——” 洗手台前,铜制水龙头里的水持续流淌着,贺天然捧起一捧水擦了擦脸,然后双手撑在两侧,望着镜中自己湿漉漉的脸庞,这个还不到三十岁,事业就已然如日中天的青年男人,眉目舒朗,棱角分明,这几年下来的优渥生活与才华得以施展后的那种自信,将他淬炼出了一种一锤定音的笃定气质。 然而此刻最为吊诡的,是他那双原本应该饱含着坚毅的双眼,现在却展露出一种不合时宜的窘怯。 这种窘怯,自然来源于这具身体里那还不够成熟的少年人格。 这半个月里来,贺天然也不是没想过要好好扮演如今他在社会生活中的这个角色,只是这一切对他而言都太过陌生,人的成长可能仅在一瞬间,但是等待成长的这一瞬间,注定是漫长的。 当少年无法速成成为一个男人时,他下意识的决断,就只能是逃避。 他也不是没有想办法去解决一些问题,比如今天来拜访的余闹秋,就是他在这段时间里找到的一个突破口,诸如从对方的口中询问一下自己失忆之前是个怎样的人,为何自己会变成这样等等。 可是如今人家被自己约来了,他又开始恐惧,要是自己的情况被父母知晓,会怎么样呢? 现在母亲跟自己住在一块,帮自己工作,天天都能见到,父亲肯定了自己的事业,要对自己放权,少年贺天然从未像如今这般被双亲重视过,这种生活本该是少年的他所梦寐以求的,他不想打破这种“理想”的状态,可他却发现,凭这样一个他,是无法掌握这种生活的。 难道,只能寄期望于那位心理医生保密吗? 少年贺天然脑中越想越乱,他都不知道等会两人见面了,要如何去开口询问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水龙头里的水还在哗哗流着,他又捧了两捧清水狠狠擦拭了一番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更为清醒些,直至他再次望向镜中的自己,无奈冒出一个念头—— “要是我没有失去记忆,要是我还是那个游刃有余,将现在所有的事务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的大人就好了。” …… …… 余闹秋在贺天然的办公室中独自等待,时间长了,自然有些百无聊奈。 她不是第一次来到山海大楼,她的父亲,曾带她参加过几次股东大会,不过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贺元冲也叫她来过,说是要商讨一下他旗下的几块地产项目,可大多话题要不是在攀关系,力劝让自己入股,通过关系继而让自己父亲也跟着入局;要不就是停留在玩乐方面,宝马雕车香满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位贺家二少爷的实力。 余闹秋见识过太多的像他这样的富二代,纨绔是纨绔了些,但起码不算是个蠢人,野心也有,只是离他们真正想要的,还有一段距离。 如此想来,余闹秋还是比较好奇等一会贺天然会以何种话题作为开场。 毕竟对比上次贺元冲领自己前来,言之凿凿说现在贺盼山目前在考验他,让他在公司磨炼,只有一个区别于普通员工的玻璃隔间工位,余闹秋放眼环顾了一圈现在这间办公室的装潢,心中大致就有了数。 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的比重,物质可能不是最主要的,但物质却是最直接的表达方式。 即使现在贺天然平常办公的地点已经搬回了珠光巷,只有涉及到冲浪线视频业务的时候才会回到这里,不过整个公司依旧给他留下了这高层建筑中的一隅。 这整间办公室的墙壁采用了浅灰色的高品质涂料,既现代又沉稳,几幅简约风格的艺术画作点缀其间,在区域朝北的一角,有一个小型的开放衣帽间,里面放置着几套颜色不一西装,肩领一尘不染,适应不同场合,看得出时常有人清洁打理。 胡桃木的办公桌后,是一个别致的烟酒柜,里面整齐地陈列着一些精选的红酒及雪茄,供主人在忙碌工作之余放松身心。 这间办公室的天花板没有安装繁复的吊灯,而是充分利用了自然光线,大大的落地窗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让阳光洒满整个房间,余闹秋站起身,放眼窗外奔涌到海的脱墨江,饶是出身富贵的她站及此处,也再一次读懂了贺盼山的偏爱与贺元冲的焦虑。 就在这个女人站在窗边凝望着江景沉思时,身后的门打开了,窗上的倒影,映照着贺天然信步而入。 余闹秋转过身,在好好打量了一番这个体态颀长的男子后才粲然笑道: “天然哥今天穿得真是青春啊,感觉像是个大学生。” 跟随着贺天然人格转换的,当然不止于性格,港城的十一月,一件白色的印花的卫衣外裹一件休闲外套,一条牛仔裤,这样的搭配显然更适合少年人的品味,也来的更轻松。 然而成年人的世界,与“轻松”相关的事物,并不多。 贺天然没有对“像个大学生”这种评价过多置喙,而是用一种反常的,陌生的目光,像余闹秋先前一样,沉默着环顾了一圈办公室。 这段时间不长,也就几秒钟时间,正当余闹秋想要疑惑开口询问,贺天然的目光就突然射来,一扫先去的那种反常神态,礼貌询问出一句: “余小姐,你懂酒吗?” “嗯?” 没有什么“久等了”、“多日不见”这类寒暄客套与多余热情,贺天然莫名其妙的一句让余闹秋脸上的笑容微微定格,她轻轻偏了偏头,眼睛却依旧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答案其实是不言自明的,余闹秋父亲的藏酒本就不少,家中更有酒店产业,所以就算对此不算精通,但亦是见多识广之人。 贺天然没有等她具体回答,余闹秋见状更没多言,只待之间氛围稍一停顿,两人就像是已有默契一般,一前一后走向办公桌后的酒柜。 两人在酒柜前并肩而立,望着柜中陈列的各色高档洋酒,女人指了指居中的一瓶,说道: “罗曼尼康帝,我爸生意谈成了就喜欢开这酒,贺导你要用这个招待我?” 贺天然摩挲着下巴笑了笑: “二十万一瓶的酒,就算是我都有点肉痛啊,余小姐,咱们有两千万规格的项目合作么?” “贺导你要这么算是吧?行,那……” 如果是什么样的人就能让贺天然开什么样的酒,那么余闹秋就懂了,她的目光再次扫视柜中诸酒,又一指一瓶红标葡萄酒。 “那就这个,波尔多柏图斯?” 这款酒素有波尔多酒王之称,以其高贵、复杂和浓郁的风味而闻名遐迩,在世界葡萄酒爱好者和收藏家中享有崇高的地位,市场均价为五万人民币。 见到贺天然再度迟疑起来,余闹秋双手往后一背,先发制人: “不管是二十万的酒还是五万块的酒,天然哥你放心开了就是,我虽然不擅长选酒,但我擅长交朋友,对天然哥你就更是如此了,所以酒的价值,我无所谓,这次就当借花献佛,算我请客,按你喜欢的来就好。” 这句话说得相当大气,不但一下将立场反转,把贺天然衡量他人的价值的行为转移到衡量他自己的价值身上,而且还从自我视角抬高了他的身价,要是接下来贺天然露了怯,也就等于落了个下乘。 不过这种话,可能也只有余闹秋这种啥都见过吃过的千金小姐,才能说得这般有底气了。 但贺天然却不以为然,脸上不见一丝慌乱与受宠若惊,只是理所当然地慢声解释道: “罗曼尼康帝奢华归奢华,但在咱们这样的场合,多少是显得有一丝油腻,而这瓶柏图斯已经陈了八年,虽说层次分明,但一开始的香草果味已然渐弱,被陈年后随之而来的皮革、烟草等木制香调所占领,这不是不好,余小姐你如果是个男人,我肯定毫不犹豫选这款,所以从刚才开始我就在想什么酒会适合你,直至咱俩……现在站在一起时,才有了答案。” “什么……答案?” 余闹秋一脸疑惑,贺天然徒手打开酒柜,拿出一瓶香波慕西尼,简约答道: “花香味……或者说,你身上的香水味。” 霎时间,女人酒未饮,脸却先红了。 对此,贺天然像是视若无睹,他转过身,拿出酒刀与两支葡萄酒杯,削去酒瓶的铅帽后用螺旋刀在木塞上钻起孔,他一边进行着动作,一边道: “都说葡萄酒的尽头在勃艮第,勃艮第的尽头在慕西尼,这款酒就是出产于此,虽然有些一级产园出的酒在价格上没有前两者那么夸张,但由于种植面积很小,所以很多时候都处在有价无市的这么个境遇里,而我手上这瓶特级产园出的酒,就更是如此了。” 余闹秋绕到贺天然的面前,看着他开酒的动作。 “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这酒适合我呢?” “从观感上看,它的颜色可能不是最深的,从口感上说,结构感也不是最强的,但它展现出的花香却是最浓郁的,拥有蕾丝般的质地,就像是余小姐,我欣赏的,是你的香气与优雅,而非力量和肌肉。” “叫什么余小姐,天然哥你太见外了,我们只是半个月没见怎么又生疏回去了?你还是叫我闹闹就好。” 贺天然不置可否,手腕一抬,只听“啵~”地一声,木塞被拔了出来。 男人将瓶口朝着鼻尖嗅了嗅,然后对着余闹秋。 “你闻闻。” 女人捋着鬓边头发,俯下身同样闻了闻,眉头忽然皱起,然后不确定一样地又嗅了嗅,眉头一下就皱得更紧了,嘴里不自信道: “怎么……怎么有一股,臭鸡蛋的味儿?” 贺天然见之大乐,像是奸计得逞,哈哈笑道:“因为没醒酒啊!” 女人当即是抬起头,瞪大双眼,整个人是又羞又恼又无奈,大声抱怨道: “天然哥你真的……真的太坏了啊你!刚才你闻的时候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 “因为我闭着气的啊~哈哈哈。” 这一个小插曲,使得两人之间那种多日不见后的距离感消失殆尽,起码余闹秋是这么认为的。 贺天然将酒液倒入一旁的酒杯之中,解释道: “陈年的葡萄酒开启之后都会有这种杂味,但勃艮第的酒一般都不需要醒太长时间,所以咱们杯醒就好,等过一分钟,里头的单宁舒展氧化了,香气激发出来你再闻闻看呢。” 他两手拿起两支酒杯,各自晃了晃,将其中一支递给余闹秋,然后兀自走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 余闹秋拿着酒跟了过来,走到他的对面坐下,将酒杯放在了两人中间的小桌上。 “天然哥,你今天找我过来,是因为什么呢?” 余闹秋双腿交叠,上半身微微偏斜着倚在了沙发上,她发问道。 “心理咨询啊,就像我上次找你的目的一样。” 贺天然凝视窗外,没有看她。 “现在吗?你想让我在这里通过催眠激发你的潜意识?” 女人很是意外,她脱口而出,催眠很讲究环境,她不认为这间办公室是个很好的催眠场所,而且等会貌似贺天然还有会议要开。 然而听见这句话的贺天然,摇晃酒杯的手,忽然停止了。 他举起酒杯,鼻尖甚至都探入了杯中,酒液沾染了嘴唇后他只是轻轻一抿,随着他放下酒杯的动作,那本是被手半遮掩住的表情重新展露在余闹秋眼前。 男人同样将酒杯放在了小圆桌上,然后双手交叉置于腹前,他的脊背自然弯曲着,没有躺靠在沙发里,他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直视而来,余闹秋一时都读不懂他脸上那种近乎于诡秘的表情,只是发觉男人的眼中跃动着某种异样神采,然后才听见了这么一句好似趣味盎然的低喃: “原来是……这样啊,呵~Interesting。” 第545章 Save my life(四) “现在吗?你想让我在这里通过催眠激发你的潜意识?” 现在坐在余闹秋眼前的这个贺天然,他所展现出的行为举止,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可以表现出来的。 少年人一直以为自己是失忆,可在面对让自己方寸大乱,又不得不去处理的现实情况时,稚嫩的他还是选择了逃避,少年向未失忆前的自己发出祈祷,期望着再次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而回应他的这个「贺天然」,确实记得发生在少年人格身上的一切,但比之少年,他多了一份心机城府;与主人格相较,却又少了一种道德规束。 当做完了一场“红酒美人两相较”的前戏后,他好似无意地就从对方嘴里诈取到一份重要的信息,而这句简短却信息量十足的反问,让他的一边眉头微微虬曲,呼号着内心的变奏。 “原来是……这样啊,呵~Interesting。” 他似趣味盎然,深不见底的城府愈发幽幽然韬养于至暗时刻,当黑色的幕帘缓缓拉开,属于这个「贺天然」的一出好戏,才刚刚开始。 “原来是这样?什么意思?”余闹秋疑惑发问。 “字面含义,Interesting,有点意思。” “你觉得催眠有意思?” “我觉得被你催眠很有意思。” “轻浮了点吧,天然哥,这就很没意思了!”姑娘面色不悦。 “好吧,那就……实在不好意思了。余小姐,我向你道歉,但这的确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毕竟上次被你催眠之后,令我有了一番……不一样的体验。” “什么体验?” “比如说,多亏了余小姐你……让我体会到了自己从前是多么天真。” 贺天然一笑偏头,再度举起酒杯,余闹秋听闻此话,眼中很隐蔽地闪过一丝不安,不过只是转瞬之间,她便平静抬起酒杯与贺天然相撞。 其实,余闹秋是很怕贺天然发现在上次催眠中,自己与贺元冲有过交流。 毕竟上次贺天然离开得过于突然,期间他发生了什么,听见了什么谁都说不准,这也是为什么这半个月里来,余闹秋一直按兵不动,等待着对方的联系,生怕短时间里的再次试探,会引起对方的忌惮。 而此刻眼前的贺天然貌似八风不动,但在口头与行为上却不断触碰着余闹秋的边界,这让女人一下子警惕起来,心中亦是生出一种胜负欲,决定反其道而行。 “本来获得客户认可,应该是我在职业上的一种荣幸,但我总感觉天然哥你是在打趣,所以就算你现在让我催眠,效果也不会好。” 撞过杯之后,余闹秋没有急着饮用,而是缓缓转动着杯脚,说出一句似幽似怨的话语,让人足够意识到里头留藏的刻意。 贺天然识趣接茬,“余小姐,我可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为什么你对我会有这样的观感?” “因为我们之间好像缺乏了一点信任。” 余闹秋将本是交叠起来的双腿换了个方向,职业短裙下被黑丝包裹住的曼妙长腿抬膝举足,黑漆红底的精致高跟鞋一掠而过,金丝眼镜固然带给了她一缕知性跟雅致,可终究是顶着一张厌世脸的她,正因是这番端起酒杯引颈而酌的自信气韵,钩勒出一副生人勿近,愿者自来撩人姿态,像极了一朵绽放于金池的黑莲花,高贵与妖魅交织。 这种带着警告,却又像是在诱惑的极致反差,就连贺天然都微微侧目。 “信任?这从何说起呀?” “从你仍旧称呼我为余小姐说起。” “只是称呼罢了。” “从心理学上讲,越是亲密的称呼,就越代表着想要拉近距离,反之亦然,所以天然哥你从刚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在刻意跟我保持距离,这种刻意,导致就算我想要催眠你,也无法成功。” 贺天然闻言一顿,他笑了笑: “我这个人有些怪,叫你余小姐,我会觉得更亲切。” “上次你来诊所见我,可不是这样。” “因为你催眠得好。” “还说不是在揶揄我?” 他们两个人都各怀心思。 贺天然想知道更多关于潜意识的信息,可在没有弄起余闹秋的立场之前,他不会把自己发生人格转变的现状轻易交底。 而余闹秋担心贺天然知晓自己与贺元冲有勾结,所以对催眠期间的事自然是讳莫如深。 这就造就了如今情况,他们两人都对彼此缺乏信任,想要试探,但又不敢过多暴露,只能点到即止。 他们的眼神在半空中交锋,谁都没有避让,直至僵持了数秒,贺天然喉结上下蠕动,话锋一转。 “那么余小姐,我们不妨来玩一个能够拉近彼此距离的游戏吧,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余闹秋放下酒杯,耸耸肩,不置可否。 贺天然脑中冷静思考着,若只是医生跟患者关系,对方只要做好她分内的心理服务就好,而她这么在乎随口的一句“称呼”,那就证明她期望与自己的关系,是在病患关系之上的,那么她期望的是朋友关系? 男人暂时还不好确定,但游戏的提议,这个叫作余闹秋的女人没有拒绝,这代表着,他还可以再进一步。 至于能再进到哪一步,贺天然也很期待…… 他放下酒杯,双手缓缓摩挲着,然后自然交叉在一起,“我听说,两人之间袒露秘密,会快速拉近彼此的距离,所以我一直觉得‘真心话大冒险’是个好游戏。” 余闹秋嘴里轻“嘁”一声,面露不屑。 “天然哥,人不是喝了点酒,就能说出真话的。” “但有些话说出来,一听就是真的。” “比如?” 贺天然站起身,慢走到落地窗前,余闹秋的视线跟随他而去,只见他双手插兜,遥望脚下矗立而起的繁华城市与亘古奔流不息的脱墨江水,问道: “余小姐,当我进门时见你站在这里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心中生豪迈,极目楚天舒。” 贺天然摇摇头:“太文雅了点儿吧?” 余闹秋低头想了想,像是被点起了某些的兴致,她反问: “怎么,天然哥你站在那个让太多平凡人穷极一生都只能仰望的位置上,难道就不想抒怀一些胸中意气么?” “穷极一生?” 贺天然侧过头,凝视着这个与自己有着相同出身背景的女人: “余小姐,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懂得能走到这一步,并不是我们自己的能力,这一路走来有万人簇拥,但可悲的是,他们真正簇拥的也并非是我们。 我记得我爸喜欢钓鱼,小时候他跟我说过一句话令我记忆犹新,他说钓鱼的乐趣在‘钓’而不在‘鱼’,或者说,小心你幻想的东西,不是因为你会得到它,而是因为你一旦得到它,你就无法再幻想它。 所以每当我站在这里,抒怀意气不是我想做的,更不是我该做的,所谓的壮怀激烈,磅礴豪迈,还不属于我。” 余闹秋端着酒杯,缓缓走到了他身侧并排而立。 “那你站在这个不属于你的顶点,幻想的是什么呢?” “你知道,幻想与欲望总是相辅相成,当站在金字塔顶端时,那种野心、征服欲、骄傲自负、对他人的驯服感等感觉统统都要具现化为一种原始本能表达的话,最好的方式就只能是—— 性欲。” 随着贺天然那已是略带干涩颗粒质感的嗓音在余闹秋耳边响起,女人眼中的眸子跟随着心跳,猛地一颤。 然而还没等反应过来,贺天然那堂而皇之,明火执仗的话语再一次炸起: “余小姐……你有想过在这个地方做爱么?” 内心已是暴雨打池塘的余闹秋怔怔看去,似乎是为了更好的欣赏,贺天然转过身,背靠着窗外的无限风光,眼里的那份赤裸渴望毫不遮掩直直射来。 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只垂涎欲望的兽,而非一个表面斯文的人…… “我常常在想,在这个百米高空之上,在这种众人仰望之所,找一个足以令人艳羡的女人,一同享受一番真正翻云覆雨的滋味,那该是何等的美妙的光景啊。” 贺天然的手,不知道何时拦上了余闹秋的腰肢,对方似是不觉,只是随着手掌的愈发游走,女人手中的红酒,荡出了圈圈波纹。 她的身躯在颤抖,可她没有反抗,这不像是畏惧,更像是另一种情绪。 “这是……大冒险还是真心话?” 她抑制住翻腾的心绪,镇定问道。 “由你定。” 男人在女人耳边厮磨出这样三个字,他手没有停止,像是在一一摩挲着山峦的起伏,缓慢而温柔,而就在这双手掌准备攀登高峰时,余闹秋终于是带着一缕颤音,问: “……谁都可以吗?” “什么?” 手停止了。 余闹秋仰着头与这头野兽对视,面上泛着桃夭柳媚的诱人红润,眼眸却极其清醒: “你的女朋友曹艾青,你旗下的女艺人,或者就是这栋大楼里长相姣好的女人,在这里……谁跟你,都可以吗?” “不重要~” 余闹秋慢慢掰过那只还留在自己身上的大手,斩钉截铁,一字一顿: “很、重、要!” 贺天然一瞬间像是又恢复成了那个谦谦君子,在余闹秋眼神的逼视下,他抽回那只作祟的大手,继而双手高举,后退了两步,玩味笑道: “OK~OK~看来我跟余小姐在某些方面还没有达成一致,不过没关系,咱们来日方长。” 女人面上红潮未褪,她转身再次望向窗外,不再言语。 窗中映射着贺天然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他倒转了身,走到办公室一角的开放衣帽间,然后余闹秋就看见了窗镜中贺天然的清晰背影,开始一件一件脱衣服。 他卸下了代表着年轻气息的便装,先是外套,再是卫衣,摘掉了扎束头发的发圈,披肩的长发倾斜而下,得益于健身的成效,窗中的他,留下了一副阔背蜂腰上半身。 随着裤子一垮,脚上白袜与一条黑色平角裤,成了他身上唯二的衣物。 余闹秋心乱如麻,但目光却不自主从那双宛若炮弹般匀称的小腿肌肉缓缓向上,继而攀升到挺翘的双股,毫无疑问,这是一具线条优越,饱含着浑厚生机雄性的背影。 女人不再多看,借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男人没有说谎,这杯醒过之后的酒,确实芳香诱人。 而脱光衣服的贺天然望着衣装镜中自己如今的面貌,魁伟的身高,无端用着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嗓音,自嘲道: “这还真是不像我……” 随后,他拿出一件西装。 于必要处低调收拢的线条,是用来模糊处理魁岸背肌的,越是腹黑冷漠的幕后推手,就越热衷于将修长的躯干线条隐匿在考究的灰冷色系中,用寂默稳练,堆积出妥帖安详的表象。 一个家族长子,一张温和雅正的脸上似乎早就书写好了为何天命攸归,这正好掩盖住了他方才展露出属于“兽”的那一面,没有过多表情时的干与冷,似能压住内心的那份躁动与算计,将百沸之水,止于冰下。 系好领带,将野性的肉体重新包裹于极度禁欲的西装,这种呼之欲出,整个人所衍射的张力,正缓缓的释放出一种难言魅力。 不过,当重新将头发合拢扎好,贺天然还是觉得自己差了些什么…… 从背后射来的一种窥视感,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转过身望向余闹秋,女人已经坐回了原位,视线在酒杯里,不在他身上。 男人插兜走了过去:“余小姐,今天咱们就聊到这儿吧,我想我得走了。” “……嗯。” 余闹秋应了一声,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贺天然自然也不会赶客,他转身走出两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停住步伐扭过上半身看了几秒正处在沉思状态的余闹秋,他又走了回去,俯下身子,展开宽大的臂膀,双手撑住沙发的两端,一下子围住了余闹秋。 女人并没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她很镇定,起码表现出来做派没有半分避让。 两张脸的距离仅剩下十几公分。 贺天然淡然笑问:“余小姐,你说,咱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不算。” 余闹秋没有迟疑。 男人不咸不淡地点点头,正欲起身离去,忽然之间,自己的领带被女人狠狠一拉,头又猛地沉了下去,这突然的动作幅度,导致放在桌沿上的红酒杯掉在地方,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而随之而来的,是贺天然感受到了耳边急促的呼吸与脖颈处传来的一阵带有微微刺痛感的柔软酥麻…… 不过,与之前的咄咄逼人相比,此刻的贺天然,并没有去激烈地去回应如今的这份热忱…… 他只是伸出手,轻缓地摩挲了一下怀中女人的头…… 余闹秋的动作,也随着他的抚摩而停了下来,然后贺天然感受到脖颈处又多出一份湿润,像是一只小猫,在舔舐被它抓挠后的伤口。 半晌,余闹秋放开了贺天然,重新抬头,而从始至终,她脸上的红潮都一直未褪。 两人再次相顾,贺天然问道: “这是……大冒险?” “这是真心话。” 男人瞬间读懂了女人眼中的那份妩媚与野心。 “明白了,既然这样……” 贺天然摘下余闹秋鼻梁上方才因为贴近的动作,而导致有点歪斜的金丝眼镜。 “借你点东西,可以吧。” 他将眼镜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这份金属边框制造的窥视感,就是他刚才觉得自己欠缺的感觉。 “可以,但你确定就只需要这个吗~?” 余闹秋整个人的上半身缓缓仰到下去陷进了沙发,本是翘着的脚随着她仰下去的幅度而缓缓抬高,挂在高跟鞋的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偏不倚摩擦在他的大腿部位…… 贺天然一下抓住了对方还在缓缓上升的脚,高跟鞋应声而落…… “幻想时间已经结束了,等下次吧。” 他松开手,女人收回脚。 “好,我等你电话,希望我们下次能像这样,相互多一点坦诚,天然~哥。” “希望你也一样,余小姐。” 余闹秋目送着贺天然转身出了门,她望着地上洒落酒水与红底高跟鞋,脸上的妩媚意味深长。 而门外,贺天然本来挂在嘴角的微笑,等到房门彻底关合后,骤然变得阴沉复杂起来。 这个女人一定有事儿在瞒着他! 因为她的野心根本就不止表现出来的那么一点! 而且令如今这个「贺天然」最意想不到的一件事是,这个余闹秋跟自己…… 属于同类。 第546章 Save my life(五) 猜忌产生隔阂,秘密拉近距离,欲望如影随形,惟有相同的利益,能让上一秒还各怀鬼胎的彼此,狼狈为奸。 虽然贺天然还不清楚余闹秋具体在谋划些什么,但这件事其实也不需要想得太透彻,因为现在这个「贺天然」,太懂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他太明白自己这个名字之后所代表着的某种含义…… 凡是你有所求,凡是我能给予,那么在港城这块地界上的年轻一辈当中,就再找不到能比他贺天然更合适的交易对象了。 而他想给余闹秋传递的信息,只有这个,就足够了。 思虑之间,男人已经再次回到了会议室的门口,他单手推开门,迈步而入。 本是漂荡着争议与讨论之声的空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看着这个上一刻还休闲青春的年轻男人此刻已换上一身笔挺正装,清净缄默的眉目中,原先那种年轻人刻意伪装出的沉稳,已被当下一种独属于成熟男人的冷漠与疏离所取代。 “你们继续。” 示意的话语说出口,但却无人吱声,因为现在每个人心里都万分清楚,任何他们讨论总结出的方法,倘若没有这个男人首肯,那么就算说破天了都没用。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男人移动的身影而缓缓落定,而他那脖颈处象征着暧昧的紫斑,着实显眼。 来了个客人,离开了半小时,回来时换了身衣服,脖子上多了颗“草莓”,联想到贺天然匆匆离去时的模样,种种细节交织一起,难免不令这群人浮想联翩。 这处吻痕,自然不是什么贺天然魅力爆棚之下,惹得余闹秋意乱情迷后的难以自持。 大家都是聪明人,余闹秋没可能让贺天然平白无故的调戏后还送来一份“礼物”。 现在整个会议室的高管们,都知道了这位贺少爷与方才那位前来拜访的心理医生有过亲密举动了,甚至连白闻玉都瞧了出来,假以时日,余家千金的身份也会浮出水面,这就是余闹秋口中所说的“很重要”与“真心话”,以及两人共同表露出欲望后的一份“投名状”。 贺天然当然可以对他的欲望抱有无限幻想,但想要实现这份欲望,拉人入伙,那么在他的那份幻想里,就不是所有人都可以。 所以这处吻痕,也是余闹秋变相对贺天然施加的考验。 白闻玉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贺天然视若无睹,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出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他见众人望向他,平静开启话题道: “你们聊到哪儿了?” “啊……刚才聊到了,从第四期开始要加入的嘉宾。” 项葵反应过来,视线从贺天然的脸上撤回,慌忙摆弄着手边的会议记录,答道。 “我走之前,不是还在讨论成员们化学反应不足的问题么?你们怎么解决的?跳过了?” “就是如今嘉宾团队里的化学反应不足,所以才寄期望于新成员的加入,给节目组带来新的变化,毕竟新嘉宾还没参加到节目中,提前将一些情况跟需求告诉他们,录制时也好把控。” 贺天然点点头,追问道: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不过之后的艺人有好些都是飞行嘉宾,录个一期两期就走人了,即便再有效果,往后的节目怎么办?” “考虑过了。” 一旁的白闻玉提纲挈领: “今后几期节目,项导儿这边会写一些更为详细的剧本交给我们,别的嘉宾不好说,但在座公司的这几位都会全力配合,而且下期我会把玲耶找来,如果效果好,她就常驻,如果她跟这个项目相性不搭,那就当一期飞行嘉宾,拉拉人气也不错。” 好在现在的贺天然继承了「少年」人格的全部记忆,在这半个月里来也大致了解了一番公司的情况与业务,他知道拜玲耶现在是公司最红的艺人,唯一的一线,只不过最近在谈续约的事,档期都安排的很谨慎,这也是最初公司综艺没有考虑她的原因。 由此可见,现在白闻玉把拜玲耶叫来,那就真是属于救火了。 “不过从节目机制上来说,还差一位男嘉宾。” 项葵接过话茬,综艺最后环节都是男女相互配对的,所以多出来一个女性就必须有个男性,多出个单数最后剩下的人就会很尴尬,毕竟节目一开始是以打造“恋综”为目的,即便现在挂着羊头卖起了狗肉,但一些机制还在,不弄点这种环节擦边,那这节目现在也不会火了。 贺天然问:“有人选吗?” 项葵为难道:“玲耶老师是才确定下来的,往后几期飞行嘉宾也早就确认了档期,不管是往后调整还是现在找人都比较悬,而且这周我们就要开始往后几期的拍摄工作了,不能再拖了……” 贺天然的手指点了点桌面,“那这件事在会议结束之后就赶紧联系新的艺人吧。现在我还是比较好奇,你们说要改剧本,演员会全力配合,那么究竟要改哪些地方呢?” “我们想……” “我想听艺人说,你们把节目策划得再好,但成功与否还是要靠他们配合。” 贺天然撇了撇手,打断了项葵,他的目光扫向坐在一旁的三位艺人,两位公司的年轻小朋友如坐针毡,唯有最尾上离贺天然最远的温凉目光遥遥射过来,她凝视着贺天然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眼含愠怒,可内心却复杂万端。 见到男人后,在座诸位浮现在脑子里的那档子事儿,温凉自然也看到了,想到了,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贺天然会私底下背叛曹艾青,做出一些不正当的行为来。 说起来可能荒谬,但温凉对此,的确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个。 “我……肯定全力配合公司,没有意见。” 男艺人罗雀率先表态,他是在冲浪线平台起来后靠搞笑本领火起来的网红,后来被挖掘签进了公司,本自带谐星光环的他与苏小桐组成CP也不用太担心绯闻的问题。 “我只是希望剧本的尺度不要太大就好……游戏方面不要有太多亲密接触什么的……” 作为女艺人的苏小桐有点担忧,她先前参加了一档综艺选秀,获得了不错的成绩与数量可观的粉丝,不过她本身唱跳能力很一般,取得的成绩都是靠颜值在顶,现在公司给她安排的路线就是综艺跟演戏,算是继温凉与拜玲耶之后,公司又一力推的的新人。 “是的是的,我也想说,我觉得我国综艺尺度最大的节目就是那档经年不衰的《快乐向前冲》了,我也就只能接受到那种程度了!拜托公司考虑考虑我们身为艺人必要的偶像包袱吧!” 罗雀忽如其来的一句插科打诨,让众人乐不可支,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没错,那档闯关节目最大的看点就是女性穿着清凉,然后闯关落水的画面,而这种尺度,就是如今国内综艺尺度的标杆,所以节目组再如何改剧本,都不会触及到某些低俗的红线。 苏小桐的担心被一句幽默所化解,而就在众人其乐融融时,一句话宛如一盆冷水,让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了起来: “综艺节目的剧本要具体要哪一步呢?是精准到一句台词?还是必须跟某个人组成CP搏眼球?前两期不是都被人诟病成工业糖精了吗,再这样搞就会更好? 而且项姐,你一开始跟我聊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你说你的综艺节目只会要给艺人设定目标与情景,具体过程可以自由发挥,你们只是引导,这个我非常认可,可现在怎么又说要改剧本呢?如果真这样,我为什么不直接接部傻白甜的剧来演呢?” 温凉直指要害的发言使得方才众人讨论出的方案像个笑话,一边的李岚听得心惊胆战,以前小公司,温凉对自己这个老板这样就算了,现在整个经纪公司已经被山海全资收购,尽管知道这姑娘的火爆脾性,但她现在是如何能走到这一步的,她不清楚吗? 她还没有红到能跟老板甩脸子的地步啊! 谁给她的底气?难道是凭借私底下跟贺天然的关系好,以为自己受到了器重? 李岚不敢想如果公司放弃了温凉,她所面对的境遇将会是如何,庆幸的是白闻玉好像对此没有意见,而是一脸平静,沉默以对。 艺人有艺人的诉求,公司有公司的指标,开会不是过家家,除开贺天然开场那句幼稚无比的弃用说法,像目前这种情况,白闻玉不会插手。 所以能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主事的,就只有贺天然。 男人见了温凉的反应,即便有万千由头发难,可心里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说出这么一句: “温小姐,你是个很优秀的演员,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所以,无论是演戏也好,上综艺也好,乃至于……跟人组CP,假意谈恋爱,我相信你都能很完美的胜任,而且修改后的剧本应该不会强迫你一定要如何,除非你自己乐意。” 众人闻言,这话听上去感觉像是贺导明面在夸赞温凉的业务能力,但实则话里有话,借机敲打…… 温凉微微侧目,她忽然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贺天然了,前一秒声称要弃用自己,后一秒又说相信自己演技,让自己跟随剧本来,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温凉显然没去想到贺天然只是借题发挥,用综艺代指当初的恶作剧来讽刺她,因为两人现在的信息代沟太大了,贺天然的主人格根本就不在乎这件从未发生的事,以至于温凉就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这就导致此刻贺天然的揶揄,似乎并没有起到激怒温凉的作用,反而使姑娘冷静下来,尝试着摸清贺天然的思路,她问道: “那……剧本的细节,要如何修改呢?我想听听贺导你的意见。” 本想利用温凉有话直说的性格,挑起她在众人面前的失态,可对方好像听不懂自己在表达什么,反而还征询自己意见…… 这个女人是在装糊涂么? 贺天然心中暗自腹诽,显然少年人格残留在的那份报复欲,依旧影响着这具成熟的人格,但相比起少年来,这具人格更清醒,更有耐心,也更有手段。 众人只见他沉思了片刻,说道: “我觉得这次的剧本,我们应该具有主动性一些,因为播出的两集节目与之后的待播内容,都给到了嘉宾很大的选择空间,大家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心意选择搭档,可事实证明这种情景下产生的化学反应并不明显,而网友的一些视角是很清晰的,艺人嘉宾的选择,还没有他们磕的邪道CP有话题度,所以我们可以尝试一种一开始就固定CP,固定人设的剧本,情节上也可以劲爆一些,诸如……” 贺天然故意一顿,望着温凉,摊了摊手: “诸如‘强制爱’什么的,这听上去就很上头不是吗?假如现在给温凉小姐设计了一场恶作剧,她是主谋,任务是将一个本不喜欢她的人牢牢玩弄于鼓掌之中,而在得到他人的心后,又死死践踏,飘然离去。” 这个暗示算是很明显了,温凉的脸色明显一变,若有所思,而贺天然却忽略了这个会议里其他人的参与度,所以这话一说,别人也来了兴趣。 一直对会议认真纪要的谢妍妍打断道: “天然哥,这不叫‘强制爱’,强制爱是真爱,是得到了也不会离开的那种,你说的这个有点渣了,强制爱的看点就是被爱者的反抗和强制者为了得到爱,而做出的种种疯狂举动。” 项葵也加入到了讨论,接话道: “对对对,其实贺导你要的那种反转我明白,但我想身份转变一下,在节目最后来一个反转,被强制者可以假意接受强制者的爱意,但节目组会安排一个选择,如果最后被强制者拒绝了强制者,那么他就完成了节目组的任务,强制者将接受惩罚……” 苏小桐不禁插话: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被强制的人最后还是选择接受强制人的爱意呢?” “哇噢~” 会议室里响起女性的一片低呼,就连白闻玉都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 贺天然揉了揉眉心,本来只是想说给温凉听的潜台词,现在却被一群人拿在台面上正儿八经地议论起来,而且看样子他们还乐此不疲,找了到了灵感。 已然兴起的项葵问着沉默的温凉,“那温凉老师你觉得呢?” “我无所谓,这剧情是安排给我的?” 温凉还在思考贺天然的这番用意,随口答道。 “这是一种形式,我们应该会放在下期剧本里,每位嘉宾都会有,至于是强制还是被强制,剧情怎样,我们内部还要再讨论一下。” “那你们给我安排的对象,我暂时也不得而知咯?” “那是肯定的,毕竟……综艺还是需要一些‘即兴’元素的。” 说着说着,想到还有一位男嘉宾没有定下,在娱乐圈浸淫多年的项葵望向贺天然若有所思,忍不住提议道: “要不……贺导……您来试试?” 贺天然一愣:“试试?试什么?” “当节目嘉宾啊!” “开什么玩笑……” 他脸色一凝,但在场几位负责人都对这个提议饶有兴趣,为首的项葵更是大力鼓吹: “没开玩笑,是真的!这节目贺导您真能上,一来你本来就是主策划兼导演,知道咱们节目最需要什么效果,何况你跟咱们公司的艺人都很熟,没有新人嘉宾初来的隔阂,所以鲶鱼效应也好,推波助澜也罢,效果肯定要比别的嘉宾强;二来,您从网上的话题度来讲,本来就不输一些一二线的艺人,无非就是你久居幕后,曝光量差了点,但当个嘉宾绰绰有余,而且贺导,这短时间里能找到咖位适合,配合度高的男嘉宾,我能想到的就只有您了~救火呀~” 网上其实拥有讨论度与曝光量的富二代不算少,诸如早期某位以行为做派出名的王姓公子,还是一位以高学历高智商出名,最后娶了一位超模后频繁上综艺的赌王后代何姓公子。 贺天然与以上两位公子的区别更多是切切实实身处在影视的行业,导演才华也得到认可,真要找个“导演 富二代”的身份对标,他就更像导演麦浚龙。 如果不比作品与后者相较,贺天然就更年轻、更英俊,且更具有话题度。 望着众人眼中对自己的殷殷期盼,贺天然为难地摆了摆手。 “再说吧。” 话题就此打住,之后会议又持续了一个半点,目送着大家陆续退场,贺天然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从工作中抽离的他,有太多事情还要思考,而且他知道…… 会后,还有人会来找他。 果然,不过五分钟,白闻玉便推门而入,母亲一眼就看见了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酒杯碎片与接近干涸的红色酒渍,她扭头望向端坐在办公桌后的儿子。 “闹闹走了?” “走了。” “今天你为什么约她过来?” “做一些心理咨询而已。” 贺天然的淡漠,让白闻玉的眉头微微蹙起,“什么心理咨询比工作还重要,让你当场放着不管?” 儿子假意不觉母亲话中的含沙射影,故作姿态道: “不重要吗?我觉得挺重要的啊,要是早点知道心理服务这么有效,我应该在你跟老爸分开的那会就开始接受治疗了。” 这个人格的贺天然,比起少年人格尚存对亲情的依赖与渴望,他对此的态度就显得无比冷漠,一如……父母对他。 白闻玉喉头一窒,顿了顿,警告道: “天然,你把余闹秋叫来最好是真的在做心理咨询,你可别步了你爸的后尘。” 贺天然不以为意,反而还洋洋自得道: “我爸?我爸不是我的榜样么?事业成功,欢场得意,你那么讨厌他,不是还没跟他割舍下共同的财产么?这是你们教我的呀,能用利益绑定的事,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就不算什么事儿,难道不是么?” 白闻玉的怒意肉眼可见窜了上来,女人快走几步上前,一个巴掌高高扬起,重重拍向这个敢忤逆自己的儿子。 谁知,巴掌落在半空突然就被贺天然的手掌死死钳住。 “白女士,公司不是让你教训儿子的地方,想要教训儿子,也请你们做家长的以身作则一回吧,光是打骂威胁,很没有说服力呀。” 贺天然一把甩过母亲的手,白闻玉愣在当场。 刚回国的时候,她觉得儿子越来越像贺盼山,但这都不算什么,因为他有曹艾青,起码在感情上,贺天然不会成为他父亲的影子。 然而此刻,白闻玉觉得贺天然越看越陌生,也越看越熟悉,就像是她与贺盼山的所有矛盾与缺陷,所结合出的……怪胎。 “我会去找余闹秋聊的。” “你随意咯,不过她的心理咨询真的很专业,妈,我也推荐你尝试一次。” 贺天然轻松回应着,白闻玉转过身走到了门口,最后像是某种念想让她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儿子的陌生脸庞,留下最后一句: “天然,你怎么看待我跟你父亲的事我不管,你要学你爸,我也不管,但今天的事儿,你务必要给艾青一个交待,我不会让这孩子成为第二个我,更不会帮你隐瞒。” 说完,白闻玉摔门而去。 贺天然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座万年不变的冰山,久久不语,而冰山之下,有太多复杂翻涌的情绪,需要等他慢慢咀嚼。 只不过,还没等他沉下心思考什么,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敲响。 “贺天然,我能进来吗?” 门外,传来温凉的嗓音。 “进~” 男人重新收拾好表情,一道靓丽身影推门而入,温凉重新合上了门,同时也注意到了地上的一片狼藉,一向是无所畏惧,热烈直白的她,此时却面露出一种复杂神色。 其实贺天然也很奇怪,按照温凉的性格做派,刚才会议上自己宛如明示一般的剧本提议,姑娘应该反应很激烈才对,而她并没有,甚至默认般地接受了…… 这种反常的现象,真的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温凉…… 而且,贺天然预料这次会议后,温凉会来找自己,或者是大骂为何旧事重提,或者是彻底跟他撕破脸,但无论是哪一种,事后的处理,都能达到贺天然内在人格想要的“报复”效果,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上来的第一句话,竟是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赧然,这个明媚的姑娘说道: “贺天然,我知道为什么今天会议你会这么反常……你……没必要这样。” “你……知道?” 贺天然不太确定,温凉直视着他的目光,然后点点头,似乎把一切都看透了。 “我知道。” 温凉的回答把贺天然都搞不会了,他仔细回想起这半个月来的少年经历,而其中并没有什么与温凉相关的记忆,能让对方说出这种话来…… “那你说说看,为什么我会这么做,为什么要刁难你。” 对于贺天然佯作平静的反问,温凉脸上竟是一红,她瞪大双眼,难为情道: “你……我……你一定要让我说出口吗?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没必要为我这么做,上这个节目是我心甘情愿的!” 贺天然一时语塞,温凉这是跟自己打什么哑谜呢!我为你做什么了?我想报复你我为你做什么了!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呀! “温凉……你……” “笃笃笃……” 男人正欲试探,好巧不巧门外又是传来一道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贺元冲的声响。 “哥,聊几句啊。” 屋内的两人宛若是惊弓之鸟,温凉一个激灵,目光躲闪,嘴上说着: “那我先走了……你跟你弟弟聊吧。” 还没弄清对方想法的贺天然哪能让她这么轻易离开?他突然起身,一把抓住了温凉将离去的手,冷冷道: “我们之间话还没说完,你不能走!” 温凉下意识压低了嗓音,急道:“我……你……那你要我怎么样?” “躲起来!” “我躲哪儿呀!” “哥,你在吗?” 门外,贺元冲催促的声音响起,贺天然与温凉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向周围扫视了一圈,但可惜,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并没有什么可供藏身的好地点,就连唯一一个衣帽间,都还是开放式的。 贺天然心念电转,放下温凉的柔荑,重新坐下,然后双脚一蹬,办公椅的滑轮骤然后退出半米。 男人的目光看向办公桌下的隐蔽空间,然后抬起头看向温凉,用着一种带着命令的口吻吩咐道: “躲进去。” 第547章 Save my life(六) “躲进去。” 但凡了解一点温凉性格的人都知道,这姑娘就是个顺毛驴,历来是吃软不吃硬,贺天然此刻更是被她偶尔表露出的一种“懂事”状态所蒙蔽,在两人都存在着信息差的情况下,错误的判断了局势,以为她同余闹秋一样,在某些层面上,会对自己予取予求。 其实他这么想也没错,毕竟再怎么说,他现在好歹是操控着旗下艺人星途的幕后推手…… 可温凉在单独面对他时,好似完全不会考虑这些,姑娘只是柳眉一竖,颇为生猛地回了一句: “凭什么?” “……” 由于一种难以言喻的报复欲作祟,贺天然身体里的这具成熟人格本想借机戏弄一番温凉,心想这些年再怎么着自己也是个老板吧,怎么会连一个艺人都压不住呢? 难道是自己压迫感不够? 自以为自己已经够邪了的贺天然不信邪地再次沉声道: “我让你先钻进去,之后我再跟你解释。” “咚——” 谁知,他这句话一出口,耳边突发一道闷响,那是温凉双手突然撑在了他面前的桌上,姑娘上半身子猛地前探,两人的脸庞不过半尺距离。 温凉凝视着贺天然半秒,然后抬起一只手指着男人的鼻子,竟然是一扫先前的那种赧然,表情很是厌恶地警告道: “贺天然,你再给我装哔试试呢?我刚才没听清,你让我钻到哪儿?” 她放下手,四指并拢,手腕一翻,“笃笃笃”敲了三下办公桌。 “你是说,让老娘钻到你裤裆底下?” 贺天然的喉结不自然地蠕动了一下。 “乖,听话……” “……” “……” 门外,贺元冲等的有点不耐烦了,正想直接推门而入,忽听门里传来一声剧烈地“啪——!”感觉像是什么肉体因为击打而发出的脆响,他心下一颤,心想余闹秋难道还在贺天然的办公室里? 他俩在干什么? 贺元冲胸中涌起一股烦躁,但现在闯入会不会……有点不合时宜了? 就在这迟疑的瞬间,紧随而来又是“啪——!”地一声,然后是一阵人仰马翻的巨大声响,似乎是桌椅倒下的动静,贺元冲本是握着门把的手,一下像是触电般松开了,双眼发懵地看着眼前的木门。 什么情况这么大动静? 几秒钟后,他听见有道脚步声传来,房门打开,竟是温凉一脸阴沉地从内走了出来,两人就这样打了个照面。 女人忿怒的心情全都写在了脸上,作为贺天然名义上的“弟弟”,贺元冲此刻自然是被殃及池鱼。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打人呐!” 气势汹汹地丢下这么一句,温凉翻了个白眼扬长而去,莫名其妙讨到一句辱骂的贺元冲回过神,回望女人逐渐走远的高挑背影,下一秒像是品出了些什么,脸上重新挂好暧昧的浅笑,走进了办公室。 入目的第一眼,依旧是一地的酒杯碎片与酒渍,而不同的在于,此刻办公桌后的贺天然,形象也颇为狼狈。 他双颊左右印着两道显眼的掌印,长发凌乱,不过他的情绪尚属平稳,将倒下的老板椅扶起后,又弯下腰捡起了被打飞在一旁的眼镜。 贺元冲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扭头看了看门口姑娘离去的方向,单手靠在桌上,问: “哥,什么情况啊~?” “别装了,就是你猜的那样。” 贺天然戴好眼镜淡漠回应着,他拿出手机貌似是在看消息,随后手指随意操作了一番,屏幕朝下自然地放在了一边。 贺元冲听他这般直白,脸上暧昧神彩更甚。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不,来得挺好,我本来想让她钻到桌子底下的。” 贺元冲一怔,本就深谙此道的他随即就醒悟过来,失笑道: “哈哈哈~不是,我是成了你们办公室情趣Play中的一环吗?有我这个工具人在场才刺激是吧?” 男人望了这个弟弟一眼,对“工具人”这个说法不置可否,一句客套话都没讨着的贺元冲脸上的笑容顿时是一僵。 没有理会对方的尴尬,贺天然背对着他,兀自走到酒柜前,取出两块冰球,抽出几张干净的湿巾包住,然后缓缓在脸上滚动起来。 冰块的寒冷接触到脸颊上残余的滚烫,这让贺天然有种说不出的郁闷,一如那个女人的名字。 唉,哪怕再深沉的心机,在直面绝对的武力与滔天愤怒面前,都显得无比的苍白且无力。 看来以后面对温凉…… 还是得再谨慎一些。 “哥,从前没看出来啊,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身后的聒噪声再次响起,贺天然转过身,回到桌位上缓缓坐下,波澜不惊道: “我也正想问你呢,一般出现这种情况,你是怎么跟妍妍解释的啊?教教我呗。” 贺元冲闻言一下将那份玩世不恭收了起来,正色道: “你可别冤枉人啊,我平常玩归玩,原则还是有的,我跟妍妍之间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跟贺天然手头已经取得了成绩的实业不同,贺元冲不管是老爹给的地产或者冲浪线本身要拓展的直播业务,这两样都还悬浮在半空,没有一样落地,以至于贺元冲目前的依仗,反而是他那位家里跟山海常年有着业务往来的女友。 所以,哪怕贺元冲再蠢,都不会将他私底下的发生的那些事儿,摆在台面上来说。 “是吗?是没有发生过,还是没有发现过?” 贺天然话里有话,意味深长,不过就在贺元冲即将变脸发作的瞬间,他口锋一转,温和笑道: “瞧你正经那样,我相信你啊,逗你玩的,毕竟刚才余小姐跟我提起你的时候,都对元冲你平时的一些为人做派赞赏有加。” 本是一脸严肃的贺元冲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试探道: “你们……提到我了?” “闲聊嘛,自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咯,对了,你过来找我就为了问这个?” “……当、当然不是。” 贺天然的一句反问让还在思考两人究竟聊到哪一步的贺元冲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的思维还是相当敏捷,当即就打算以退为进,故作难色道: “但我今天看到闹闹过来,确实是有了些想法想跟你说,哥你跟闹闹……现在关系怎么样啊?” “半个月前,到她那儿做了场心理咨询,你想说什么?” “她家不是天平湖地产么,余叔在做地产这方面很有经验,咱们家那的几块地我想把闹闹拉进来,也算变相是把余叔拉入伙,要不哥你也帮帮我……跟闹闹说一下?” 贺元冲这番话倒也巧妙,是既说了实话,也试探了贺天然的态度。 按照常理,若是以前那个恪守道德底线的贺天然,必定会下意识与贺元冲在言辞之间大打到一番机锋,可如今,他身体里那具新生的腹黑灵魂,是个半点人情味都奉欠的主,能够直接手起刀落时,他不会理会道德常理,他会直接掀桌子。 “可以啊,等我把余闹秋睡了再说吧,到时大家就是一家人,说起话,做起事来也方便。” 如此单刀直入的露骨话语让贺元冲呆立当场,贺天然似乎还嫌不够,手里拿着冰球放在脸颊,脸上露出一种食髓知味的惬意神情: “弟弟,你别看余闹秋是什么千金啊,其实……”贺天然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吻痕,“你看,这就是刚才被她给嘬的,我跟她就是喝了点酒,走了会心,她自己就缠上来了,我就说嘛,果然还是这戴眼镜的得劲儿~” “哥……她是……余叔的女儿啊……身后是天平湖……” “我知道啊。” 贺天然打断了贺元冲还处于震惊之中的警告,他摆摆手,说道: “天平湖又怎么样?我们山海也不孬吧,我跟她呀,都属于一种人,不会对自己的欲望遮遮掩掩,不过这娘们倒也懂得欲擒故纵,把我搞得一身邪火儿,刚才本来想找个人卸卸,但……嗐,总有人不太懂事儿,没办法,你知道吧。” “你……你就不怕她……对你有所图谋?” 贺元冲此刻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所以这话一出口,他就很是后悔…… 然而贺天然好似并没有把这随口的一句看得很重,而是反过来对贺元冲分析起了其中利弊: “别人好歹也是吃过见过,正儿八经的名媛,我还怕她不图什么呢,而且就拿你这事儿来说,我们靠近人家的动机也不单纯不是吗?都是千年的狐狸,就甭玩什么聊斋了吧,既然有着共同利益,那谁爬上谁的床这种事儿,就不用那么大惊小怪。 而且弟弟啊,你知道我真正表达的是什么吗?” “什……什么?” “啧~” 贺天然轻啧一声,对自家弟弟的懵懂很不满意,好似是为了教育一下对方,他摆出一副兄长做派,语重心长道: “你呀,还是太单纯了。 我们一个是天平湖地产的千金,一个是山海集团的长子,要是我们两家将来能合在一起,莫说是港城,到时整个南国都要震上三震,这是我俩缺了谁都达不到的效果。 豪门联姻从来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不过在如今的商业框架的下叫作‘抱团’,港城本来就是个移民城市,龙蛇混杂,其中以粤闽两地的人口为最,这两个地方的人都有一个很显着的特点,就是对宗族、家族的观念很强。 你也知道咱爸是粤商会的主席,而余叔作为闽商的代表,虽然他们几个头头平时挺和气,但底下的人这些年可没少掐架,如果通过联姻,将两个派系合并,织成一张无法割裂的家族企业关系网,你想象一下届时累积的财富会是个什么量级……” 贺元冲心中骇然,只因贺天然的这番有意无意的分析,恰好命中了他结识余闹秋以来,内心酝酿了已久的终极目的。 既然是终极目的,那么就不是短期内能达到的,起码摆在贺元冲眼前的,就还有贺天然这么一个“哥哥”在,因为余闹秋如果有的选,为什么会选他贺元冲这么一个跟贺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私生子”呢? 但好在他这位“哥哥”以往对待爱情,表现得十分忠贞,这也是为何余闹秋会跟贺元冲合作的主要原因,因为只有搞垮了贺天然,让贺元冲彻底上位,两人的联姻才有产生出对等的价值,要不然,就只能是贺元冲“高攀”了人家,而像余闹秋这样的女人,她所追求的爱情,可从来不是什么“下嫁”。 然而事情,好像发生了一种戏剧化的反转…… “你们……聊到这一步了?” “哪有这么快,今天我只是跟余小姐对齐了一下颗粒度,至于试探彼此‘深浅’,那是‘日后’的事,慢慢来吧。” 贺天然加重了某些词汇的语气,一语双关,脸上露出了一种恶趣味的表情。 贺元冲脸色发青,然后极为荒谬的一幕发生了—— “那嫂子怎么办!你就这样说抛弃就抛弃了?那你们相互等待的这么些年,到底算什么啊——!?” 此刻,这兄弟两人的立场像是瞬间置换了一样,贺元冲高喊着爱情为何物的模样,像极了一个随时可以为理想而死的殉道者。 而贺元冲的反常样子,也印证了贺天然一直以来的试探…… 抓、到、你、了! 一如作家捕获到了灵感,侦探发现到了细节,贺天然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也不知道余闹秋与贺元冲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就像他秉持的观念一样,有些事情不用想得太透彻,他只要知道自己是谁就可以了。 他的记忆里有着关于余闹秋身份家世信息,在从对方口中套取想要的消息时,他也读懂了对方的欲望,所以自然而然就推断出了上述那番关于联姻利益的分析。 事情到此,本还不足以证明什么,对贺天然来讲,无非就是认识了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罢了,可好巧不巧,对方一个象征着占有欲的吻痕,却引来了自己的弟弟。 如果说贺元冲一开始见到温凉走出去,就表达出这种愤世嫉俗的正派模样来,贺天然都不会觉得这个弟弟有什么不对,但他偏偏看到自己被打后狼狈的样子还戏谑了两句,直至说起与余闹秋的事后,才如此强调起了“爱情”这个命题。 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当然,目前为止这些都是贺天然的一种推理,两人私底下关系如何?半个月前的心理咨询,是否有两人的刻意设局?他现在的心理情况,对方是否知晓? 这些零零总总,贺天然暂时都不得而知,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贺元冲肯定觊觎着余闹秋的家世,想要以此稳固他在贺家的地位;而那么有野心的余闹秋,也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接近贺家机会。 这个结论,可不是光有推理了…… 还记得贺天然从余闹秋身上,借来的东西么? “元冲啊,我本来想劝你别太幼稚了,但想一想,对爱情保持忠贞,本就是一种良好的品格,从这一点上讲,我实在没什么资格说你……” 贺天然站起身,缓缓摘下眼镜哈了哈气,擦了擦,然后从容地架在了贺元冲的鼻梁上。 后者从贺天然摘下眼镜的那一刻便瞬间想到了什么,所有言语与表情都戛然而止,整个人像宕机一般不知该如何作为,紧接着他只觉肩头一沉,原来是贺天然拍了拍他的肩,耳边只听见他说: “我记得以前你有一副差不多同样款式的眼镜,最近也不见你戴了,本来我还想学学你的,但我感觉自己戴着像个反派一样,脸型不太适合,你戴着就顺眼多,这样显得更成熟些,记住你今得话,好好对待妍妍,知道吗?权衡利弊,壮大家族这事儿,你就交给老哥来做就好了。” 贺元冲后退一步,眼中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倔强的演技,用已经变得粗粝的嗓音警告道: “我……我会把今天所有的情况告诉曹艾青的……你……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贺天然耸了耸肩,重新坐下,目送着贺元冲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办公室。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见这种话了。 但他知道,贺元冲离开后第一时间要找的人,绝对不会是曹艾青,而且这件事,他大概率也不会说。 因为提前通知曹艾青有什么好处呢?难道是让他们两人早点分手,好让贺天然早点跟余闹秋搞在一起? 呵~ 男人摇摇头,复归沉默。 经过大半天的会议、算计、套话、思考,贺天然哪怕是精力再充沛,此刻也显露出了些许应有疲态,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偌大的落地窗外日头西斜,他侧目看向余晖里的城市边际线,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又长又斜,像一条野蛮生长却横生了枝节的树干,就这么横亘在室内的墙壁上,辉煌且孤独。 “你跟你弟弟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这么……紧绷么?” “……” 女人的声音响起,贺天然循声望去,不知何时,温凉去而复返,她双手环抱,修长的身子倚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贺天然微微一笑,“你听见了多少?” “我没有听人墙根的习惯,只是看见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贺天然没再理会,再次转目看向窗外的夕阳,一点点落下。 温凉走到他近前,随意往窗外一瞥,见男人一言不发,问: “你在想些什么?” 落日的美景映照在男人的瞳孔中,不知怎地,难得是说出今天以来的第一句实话: “我在想,今天我会不会第三次听见一句同样的话。” “什么话?” “太阳要下山了……” “当然啊,这都傍晚了,你真是莫名其妙……” 贺天然望向一脸理所当然的温凉,偏了偏头,没有解释什么。 第548章 Save my life(七) “当然啊,这都傍晚了,你真是莫名其妙……” “说到莫名奇妙……你才是吧温凉,跟我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我还想问你呢,上次同学会,你私底下调查了张之凡这几年来的黑历史,为什么你自己不站出来说,让薛勇给你当这个出头鸟?” “……” 同学会?张之凡?薛勇? 这几个熟悉又陌生名词组合在一起,刚好触及到了这个腹黑贺天然的记忆盲区。 不过对方既然这么说,他就顺下去继续问就好。 “你知道了?” “当然啊!” 提起这个,温凉的嗓音瞬间拔高了几个分贝: “不止是我,就连白婷婷都疑惑薛勇跟张之凡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为啥会凭白无故调查别人,而且还知道的那么清楚,最为吊诡的就是他偏偏就在那种时候跳出来维护我。 你知道你给别人情侣之间造成了多大的误会么?要不是薛勇实在没办法了,找到我这来要我帮忙澄清,扛不住,只能把事儿都交代清楚咯,不然我真的会被你蒙在鼓里啊,贺天然!” 男人迅速从这一堆带着抱怨情绪的话语中挑出重点来,结合前后的措辞,听上去,似乎是自己委托薛勇在同学会上帮助温凉针对过张之凡。 得出结论的贺天然顿时有点难绷,垂首低声,自言自语: “我为什么要帮你……?” 温凉杏目圆睁,大声质问: “对啊!你为什么要帮我!” 贺天然抬起头,忍不了了: “我为什么帮你,你心里没点数吗?!” 本来的预期应该是被再次回怼,不过贺天然发现自己这一嗓子吼完,温凉竟是把头歪向一旁,像是有点心虚的样子,不说话了…… 对呀,这才像是一个被自己帮助过后的样子啊! 虽然贺天然的腹黑人格并不知道同学会上具体帮助了温凉些什么,但他知道这世上没有帮了人还要被人追着骂的道理,而拿捏住了这一点后,男人重新找回了主场,他率先发难,大手一拍桌子—— “啪——!” 温凉身子一震,耳边就听贺天然继续吼道: “你说你现在都知道,是吧?还怪我把你蒙在鼓里?行,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我要帮你?嗯?为什么偏偏是张之凡?来,你说!” “你……你吼什么吼啊!贺天然,我知道是你帮了我,但有理不在声高!你……你私底下帮了我你大方承认不就好了吗!你喊这么大声吓唬谁呢!” 温凉同样是高声回应,但脸色早已因为某缘故而涨红。 “你这就无理取闹了啊温凉,你自己说你知道,但半天讲不出个所以然,那你来找我聊这个,你有意思吗?” 贺天然继续逼问,没办法,但凡现在有个人让他把这件事儿给讲明白,他也讲不出来;而在温凉的视角下来看,男人就是故意在装糊涂挤兑她,那点心思一定要藏到底,跟块沾了水的棉花一样,一点都不爽利! 温凉哪受得了这啊,只见她一跺脚一咬牙,指着贺天然的鼻子,嚷道: “贺、天、然!你哥们薛勇都交代清楚了,他告诉我,你上上个月就开始请人调查张之凡了,后来让人公开保密协议更是花了不少钱!那个时候我都没答应参加同学会!就是张之凡拜托薛勇让你叫我去的! 你调查人家你心思都花到了这种地步,我就奇了怪了,你贺天然嘴上说不爱我,但暗地里又要帮我,你是假借维护公司艺人之名,怕我跟张之凡旧情复燃是吧!只是现场曹艾青在你又不好自个站出来,为了避嫌,就让薛勇给你当枪使!” 贺天然脑中还急着提炼这话里的重点呢,可这一番听下来,脑子差点没给干烧咯,他表情呆滞,停顿了好几秒,口中冒出一声: “……呃、啊?” “你‘啊’个屁啊!说话!” “不是……你……你先等会……你让我想想……” “你承认不就好了吗!还需要想!你在想怎么敷衍我是吧!” “我在想我以前他妈的是有多宠你啊!把你惯成这样,给你帮了忙,花了钱,你还敢指着老子鼻子骂!我他妈贱不贱呐~!操!” “……” “……” 本是焦灼的气氛随着破口的脏话复归沉默,贺天然兀自扶着额头,温凉目光有些躲闪,两人俱是没有看向彼此。 其实现在贺天然对温凉的了解并不比早前见过的余闹秋多多少,他现在成熟的内在人格,脱胎于「少年」人格渴望独当一面的强烈意愿,因为只继承了「少年」人格的报复欲与记忆,使得他比主人格多了些手段,少了些道德,所以他更像是「少年」人格成长后的贺天然。 但如今,情况好像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变化…… 秉持着小心求证,大胆假设的观念,贺天然试探道: “你刚才说……我嘴上说不爱你……” “是。” “但暗地里又帮你……?” “没错。” “那我现在……是爱你还是不爱你?” 温凉一副看着神经病的表情,“贺天然,你没事你发什么批疯?逗我好玩是吧!你听听你说得都是些什么!” “不是……我……你……那先略过这个话题,你刚才还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 “我说了什么?” 贺天然一手握拳轻锤了几下额头,忽地朗声道: “对!你还说了,我怕你跟张之凡旧情复燃!就是这句!” 温凉眯着眼睛,斜视着眼前的这个好像抓住了什么灵感的男人,问道: “你吃醋?” 谁知,这短短的三个字,让本是深沉的男人瞬间暴跳,像是激活了什么开关,突然就激动了起来。 “我吃醋?为了你跟他?我他么吃屎我都不会吃这个醋!老子是要报……” 贺天然的话头忽然止住,差点将“报复”两字脱口而出,温凉一脸狐疑地望着他,眸子亮晶晶地,追问: “你要报什么呀?说话说一半,以后没老伴,你这是想让谁守活寡呢?” “呵呵~” 贺天然干笑一声: “我是想要‘报答’你们,可以吧,报~答!我宁愿单身一辈子,也要拆散你们这对狗男女!报答,好吧!” “嗯——” 温凉的眼睛愈发闪亮,鼻中更是拖出了她标志性的鼻音。 “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件事想跟你求证一下。” “你说。” 温凉点了点自己的脖颈,与贺天然的吻痕在同一个位置。 “这颗‘草莓’可别说是你自己不小心磕到的,开会中途离开后回来就有了,这么显眼又大张旗鼓,别说你没发现哦。” “你吃醋啊?”贺天然原话奉还。 温凉面色如常,平静道:“鹦鹉学舌没意义,而且……我可不会强迫自己说些违心的话。” 贺天然一愣,就听姑娘继续道: “上次同学会,这位余小姐才经历过渣男的摧残,你就送了送她,她这么快就有新目标了?” “没准是我勾引她呢?” 贺出句真话,但大多时候,一些话的真假,总是由倾听者来判断的。 而温凉对此的判断,使她闻言后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这样做肯定有你的理由,但你不是这样的人。” “这么肯定?为什么?” 温凉默默垂眸,露出一缕回忆神色,然后她的嘴角忽然是失落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自嘲了一下,然后看着贺天然,认真开口道: “我不相信能把自己装进垃圾袋,都不愿意背叛爱情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姑娘那自嘲地一笑,让人不容玷污,也不容质疑,就连贺天然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在你这儿……是这种形象?” “也不尽然,还是有些瑕疵的。” “……比如说?” 温凉耸了耸肩,“比如说,你刚才说你要吃屎,你也没吃啊。” “我~” 温凉一向跳脱的行事作风真是无论让哪个“贺天然”来了都会有无所适从的时刻…… 男人揉了一会眉心,正色沉声道: “在我说明‘草莓’为什么出现之前,有件正事,能不能拜托一下你?” “什么事?” “上次……同学会,有些细节我忘记了,所以能不能拜托温凉你,帮我回忆一下?” 温凉拉来一张椅子,翘起脚,坐在了男人对面,点点头: “可以,关于哪方面的细节?余小姐?” “全部……包括你……还有张之凡。” “呵~” 姑娘双手环抱在胸前,脑袋扭了过去,她此刻眉眼弯弯,如窗外渐渐升起的月牙,嘴里兀自揶揄: “还说你不吃……” “别再说那个字了!” 贺天然气急败坏。 第549章 Save my life(八) 温凉说起那天同学会的详情,贺天然听得仔细,不过就算姑娘再如何事无巨细,心中也默认了男人是知道个大概的,所以很多事也就围绕在了自己身上,诸如那次贺天然还没到场前,她与张之凡发生之间发生的对话。 “你说,张之凡利用你高中时准备对我实施恶作剧这件往事,想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贺天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禁再次确认。 温凉对此还是比较严谨的,她纠正道: “说到‘挑拨’,我想用‘威胁’这种单方面的词会更好的一些,就好比他知道我的一些黑料,故意说给我听,以为掌握了我的某些把柄,但他殊不知这件事情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知道?” 贺天然陷入了沉思,温凉翻了个白眼,摊手道: “又来了……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是‘路人甲’,我也承认我以前有过那么一段……呃,不懂事的时期,但一件从未发生过的恶作剧,还不至于影响到我们现在的关系吧?” 贺天然现在脑中有太多的疑惑与迷茫,温凉见他一言不发的严肃模样,本是轻松的心态也逐渐变得小心起来。 她细声确认问道: “你不会真的……在意这种事的喔?” 何止是在意啊…… 「少年」因为这件事,又再次催生出了这具新的成熟人格,它们都是为了报复温凉而存在的,可如今恶作剧却从未发生过,那温凉眼前这个“贺天然”出现的意义何在呢? “那场……恶作剧,没有发生过?” “当然!要是真发生过,你不恨死我啦,咱们还能在这里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么?” “你刚才说的那个……‘路人甲’是谁?” 温凉闻言眼神一变,“你是想起了什么吗?” 贺天然摇了摇头,回答得模棱两可:“也许是我……忘得太多了。” 男人现在对待温凉的套路,其实跟先前对待的余闹秋,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即便继承了「少年」的记忆,但他知道的东西还是太少了,他的一些话术与算计,对于那个故意显露出欲望的余闹秋来说,刚好适用,因为有些话说得太清楚,反而会落下把柄,大家彼此试探意会一番,点到为止就正好,然而…… “贺天然你少来这套,你忘了什么就跟我说,要是我知道的就全告诉你,你甭在我面前装傻!还讲什么你忘了,有些事儿你说忘就忘了?你属金鱼的?你要是想到什么,你有话直说不就完了!” 贺天然一愣,显然,他对待两个姑娘的套路是一样的,可温凉却不会让他玩这种心眼,姑娘一向是明火执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雾就给你吹咯,有火就给你灭了,云遮雾绕,话里有话这档子事儿,她没闲工夫陪你玩。 “我……你……唉,不是!你先前说……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反常,问你原因你不是也没说嘛!现在你凭什么说我呀!” 在温凉的注视与逼问下,贺天然憋了半天,灵光一闪,成功转移话题。 “好好好,你要这么问是吧!” 温凉连连点头,两个人像是专注盘起了某件悬疑案件的线索,只见她酝酿了一会,开始一种反问式的证明: “这档综艺节目一开始,你是不是帮我阻止过白姨,让她不要安排我参与?” “算……是吧。” 这种记忆贺天然当然不记得了,虽然他一时搞不明白,不给艺人安排通告这种事为什么会用到“帮”这样的字眼,但既然对方这样说,那勉强答下来应该不会错。 “大年三十剧组在横店除夕那晚,是谁喝了酒,说喜欢我的?” “……谁?” “你!” “……我?” “就是你!贺天然!!还有,同学会上,黑张之凡那些资料,是不是你私底下准备的?” “这个刚才讨论过了啊,板上钉钉的事,我不会否认。” “那好,今天,你是不是还当所有人说了不要我上节目!最后拗不过,才改了口?!” “没错,所以……你到底得出了个什么结论?” 目前为止,贺天然还没意识这件事的严重性。 “你不是喜欢拐弯抹角么,我现在都说那么直接了,你回想一下,你刚才问了我个什么蠢问题,我又为什么骂你。” 温凉漠不关心地提醒了一句,随后便扬起下巴,抬起手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指甲,对面贺天然兀自回忆一下,嘴角一抖,将所有信息归纳后,他不可置信地道: “你……你不会是以为……是我喜欢你……所以才认为我今天这么反常的吧?” 怪不得开会时贺天然刁难温凉,对方出奇地没有什么强烈的反应。 正常来说,撤掉一个艺人安排好的通告这种决定,确实有着很浓重的惩戒意味,但在温凉的角度上看,这偏偏就很符合情理,因为上《浮生一日》这档节目,本来就是对喜欢着贺天然的她而言是一种变相羞辱,那次在姑娘家中发生的争执就不提了,即使现在节目明面上换了个宣传主题,但一些暧昧元素并没有变,所以温凉巴不得不上这个节目,而今天贺天然的发难,恰好就迎合了她的这种意愿。 如果没经历过同学会那档事儿,温凉估计还不会想这么深,可一个男人,他不否认爱过你,然后私下又给你默默扫清了潜在的威胁,今天开会又想撤掉你本不愿意进行工作…… 温凉今天心里已经对自己说了不下十次,千万不要用恋爱脑去考虑这些事,但没办法呀,所有的逻辑只能指向“贺天然在维护她”这个观点上这样才能说得通,要不然贺天然真的跟个神经病似的,毫无逻辑理由地撤掉温凉,要往自家节目组的大动脉上砍一刀吗? 相信贺天然在维护自己与相信贺天然是个神经病,不管是不是恋爱脑,单论常理来说,温凉还是更倾向前者的…… 于是,说是因缘际会也好,命中注定也罢,贺天然之前为温凉种下的这一段因,冥冥之中促成了他第二人格在啼笑皆非之下结成的果。 “不然呢?我就知道你会用反问的句式来否认些东西,毕竟你最擅长这个,也不知道是谁教你的,不过算了,我也没打算从你嘴里听见什么承认的话……但是现在,你可以解释一下你脖子上那颗‘瘤子’的来由了吧?” 温凉手腕一翻,一吹指甲,岔开话题。 姑娘只是不想看见男人装傻,但她确实也不带期望能从贺天然嘴里听见些自己想听到的话,因为要是男人真的说了些什么表达心意的话来,那么他要怎么面对一直喜欢着的曹艾青?温凉又该如何自处呢? 毕竟再如何直接的女人,也不会把自己置于这种尴尬的境遇里吧…… 这是属于温凉与贺天然的“点到即止”。 在一切,都还可以用“自欺欺人”的友情与事业去解释的范畴之内。 “什么‘瘤子’呀,说得这么难听……” 好在贺天然并没有为此感到苦恼,他现在可不会“为情所困”,如今两人之间最大的信息差,就是在对待彼此感情的这件事态度南辕北撤。 得知往事不在的贺天然暂时收敛起了心中的那份报复欲,可他身体里这具腹黑的灵魂显然还不足以信任温凉,更不会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全盘托出,但为难的是,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个理由来解释今天发生的一切…… “你对……今天这位到访的余小姐,了解的多么?” “还行吧,同学会上的事儿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也很纳闷你俩为什么会碰到一起。” “……我能信任你吧?” “你在说什么屁话!” 对于姑娘的这种强势,男人还真是有点吃不消,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让今天的这个吻痕,变得更加合乎情理一些。 在温凉的注视下,贺天然拿起桌上一直盖住的手机,手机界面上,录音软件的录制时间一直都在持续着。 “你录我们讲话做什么?”温凉警惕道。 “是你来之前就开始录的,只是没着急关而已。” 贺天然解释一句,点击完成录制后将时间条拉到最初的部份,那是他与贺元冲的一番对话,手机里,两人的对话陆续传来—— 「你看,这就是刚才被她给嘬的,我跟她就是喝了点酒,走了会心,她自己就缠上来了,我就说嘛,果然还是这戴眼镜的得劲儿~」 「你呀,还是太单纯,我们一个是天平湖地产的千金,一个是山海集团的长子,要是我们两家将来能合在一起……」 …… …… 贺天然从言辞中流露出的大胆做派与露骨想法,让温凉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她暗自心惊,这绝不是平日里她能从贺天然身上看到的状态,而当她侧目,那一地的玻璃碎片与红色酒渍,却完美证明着男人话中那些出格的行为。 录音放完,男人收起手机双手交叉,温凉一脸疑惑,憋了很久,才蹙眉说出一句: “你怀疑……这位余小姐是在故意接近你?” “喔——?” 贺天然很是意外,要知道,这份录音在外人听起来,无非就是牵扯出了庞大的利益纠葛,而除此之外,这更像是个男人一份充满了恶臭气味,代表着利欲熏心的出轨证明。 温凉听完录音,竟没有对话中主题产生厌恶,而是看透了潜伏在表面之下的用意,这足以让男人好奇追问: “你……怎么听出来的?” 温凉眨眨眼,一脸的波澜不惊,甚至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多余地回答道: “我没听出来什么呀,我只是知道你不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而且你要是真的那么热衷于家族事业,你现在就不会跨行来做影视,费时间考什么电影学院,亲自来当什么导演了,你就安分守己,等着接你爸的班不就好了嘛……” “……” 贺天然一阵无语。 在贺元冲听起来那么正确且充满了危机感的话题,被温凉用如此云淡风轻的口吻所否定,其实他们两个人想的都没有错,究其根本,无非就是在看待贺天然这个人时,角度不同。 “……可人是会变的。” 男人意味深长。 “但一个人的某些本质,是不会变的。” 温凉很是笃定。 “比如说?” “比如说……善良,比如勇气,比如……赤诚与忠贞什么的,我承认随着环境的变化,每个人的表达方式可能会不同,但是抛开这些外在形式,本质上的东西是很难割舍的,所以我觉得今天你这么做,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 “你难道一点都不怀疑我?” “……” 温凉略一沉默,像是回想起了什么,随即笑了一下。 这是一种现在贺天然看不懂,以前贺天然看了会心酸的苦涩笑容,接着,他耳边就响起了三个字。 “不怀疑。” 不怀疑,这是一个人能给到另一个人最大的信任。 贺天然的上半身慢慢陷进了背椅皮革的包裹之中,这样短短三个字,使他的脑中好像在一瞬间处理起了好多好多信息,片刻后,他沉声缓缓道: “如果我说……我是另一个贺天然呢?” “什么?”温凉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我的意思是……” 像是另一种景象的重演与延续,又像是男人重新找回了他出现在此刻人生里的某种意义,他用了一个更有趣的表达方式: “我说,如果我是重生后的贺天然,你还会相信我吗?”(本章完) 第550章 青春里的恶作剧是长大后的醉生梦死(上) “我说,如果我是重生后的贺天然,你还会相信我吗?” 人们总是喜欢下意识追求些极致反差的事物,因为这真的令人着迷,说恶俗一些,是劝风尘从良,诱良家出墙;讲文艺一点,是想看那魔女死于爱情,阴谋家死于忠诚;是看禁欲者高潮、放浪者求饶、淫靡者青涩、懦弱者暴戾…… 人性在某些场合下是共通的,很难说当初主持那场恶作剧的温凉,没有抱着这样的作祟心态,想看看那个看似忠贞腼覥,实则缺爱自闭的贺天然,在得到爱又失去爱后,会是怎样的一个疯癫景象。 出于报复的心态也好,出于上述的恶趣味也罢,如今风水轮流转,当贺天然占据主动时,他故技重施,亦是想见一见眼前这个如今热烈明媚之人,在百般信任之后的黯然失色,会是怎样的一副反差光景…… 再不济,男人也想知道,女人口中所说的那份人不变的“本质”,到底为何物…… 何况,相信贺天然的为人与相信他是否重生,从信任上来说,两者并不是一码事儿……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表达信任,这是基于对对方过往现实的经历,所以“现实”二字,才是这种信任成立的重要依托;但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重生”这种玄之又玄的幻想字眼,注定随着他们年岁的增长与对现实认知的增加而渐行渐远。 所以,又是一个玩笑,或者游戏什么的吗……? 听见这种话语,温凉瞬间一阵恍惚,她脑中闪念不断,一种熟悉感慢慢席卷了她身心,同学会、张之凡、叶佳琪以及眼前贺天然,种种人物与事件联系在一起让她终于是想起来了点什么,不由是诉之于口: “你这句话……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在那场恶作剧中,一帮狐朋狗友帮我编撰的开场白。” 贺天然眼眸一黯,整个人好似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那……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温凉没去看他,只是垂着头回忆了片刻,然后螓首点动,简言意骇: “你会。” “因为什么?因为我幼稚又无知的性格?因为那时的我不谙世事?还是因为你是温凉?” 贺天然的口吻不自觉加重了几分,但温凉似未察觉,抬起头来恬淡一笑: “我认为你会相信这种话,不是因为我编排的出场会多么的奇幻或合理;更不是因为我说我重生了,我来自未来,我多了解你,会给你带来多少好处诸如此类,这些都不是主要因素。” “……那你觉得是什么,能让我相信你?” “不是相信我……”温凉纠正后一顿,“是……接受我。我不认为那个时期的你,会拒绝一个对你主动表达爱的人。至于重生或者穿越这种话,无非就是夹带了点你喜欢的浪漫色彩罢了,来爱你的人是我温凉还是某某某,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闻言,贺天然沉默了下来,随后,他像不愿接受这种说法,如赌气一般,再一次反问道: “那现在呢?我说我重生了,你信吗?” 可这句一出口,男人又似泄了气,双眼耷拉下来,嘴里后悔自嘲道: “呵~这种鬼话,我光说出来就觉得贻笑大方,真的只有傻子会信。” “我信啊~!” 一道脆生生的回应,宛若一汪秋水,将习惯性处在自怨自艾状态里的贺天然瞬间浇了个通透。 男人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凝视着眼前这个若无其事且无比“愚蠢”的女人,只见她嘴里再次重复道: “我还以为什么呢,不就是区区重生嘛,我信你啊!” “你……你不怕我骗你?” “嗯——?你骗我什么了?” 温凉眯着眼,如同一对月牙挂在了脸上。 正如温凉所言,她知道当年如果用相似的说辞去诓骗贺天然,少年时缺爱的他一定会接受自己,那不是相信,而是因为欠缺。 所以,当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在没有实际证据面前,开口去相信了“重生”这种话时,也绝对不会是基于现实、基于理性或者是基于……信任。 它肯定是区别于这些清醒词汇的另一种东西。 女人真的是个好演员,举止神情之间没有让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出戏,她真的相信吗? 贺天然并不这么觉得,但他能够清楚感受到眼前这个女人会全力配合自己说出来的这句话,因为从对方笑盈盈的脸上,他看到了一种……纵容、一种放任,一种偏爱,而这些种种情感化的东西杂糅在一起,男人读懂了这份“信任”里的全部内容。 对于自己这场拙劣的重生戏码,温凉是……求之不得,是甘之如饴。 其实还有一个很贴切的词,叫作—— 饮鸩止渴。 她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可她愿意相信这一切,那是明知是一颗毒药,也可以当成糖一样吞咽下去的觉悟。 贺天然本想就此讥讽,但在温凉说着相信自己的那一刹那,男人就觉得自己的胃里好像有了成千上万只蝴蝶在翩翩起舞,一张嘴就要全部飞出来一样的醉醺醺,酥麻麻。 “那……你现在重生了,然后呢?有没有想过要改变什么?诸如……弥补遗憾之类的?” 温凉用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笑着问道。 看着对方的笑容,贺天然本身人格里那种无来由的报复欲登时便消散了大半,现在的生活一切都好,任何人都没有过错,任何人的未来都是一片坦荡,真要去打击报复些什么,反倒是显得自己过于做作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无奈一笑: “本来有,但现在……没了。” “可人生若没遗憾,那该多无趣啊……”温凉很是不满意这个回答,她貌似真的想为此做些什么,于是接着道:“而且你这么重生,也没什么意义了呀,要不我帮你找找?” 贺天然哑然失笑,“你帮我找?” 温凉点头,“对啊,我帮你找!” “怎么找?” “这你不用管,但在我帮你开始之前,贺天然你必须答应我一件条件,这样我才肯帮忙。” 姑娘双手一抱,一脸玩味,竟是以此为饵谈起价码。 “什么条件?”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觉得你这个人聊起天来有一百个心眼子,既然我选择相信你,现在又要帮你,你应该也给到我点儿相对的信任吧?所以接下来咱们的聊天,除开正常的疑问,你都得给我用陈述句,不能用反问结尾!” 温凉像是大倒苦水,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贺天然玩味道:“可这样的话……我们估计很快就会没话说的,而且碰到一些情况,或许会很尴尬啊。” 姑娘大手一挥,很是自信:“这你不用管,这种事在我身上不存在。” 男人手指在桌上点动了几下,佯装思考了一番,最终答道: “好,这是你说的,我答应你,那你打算怎么帮我呢?” 此话一出,温凉就抬手警告般一指他的鼻子,贺天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反问,无奈双手抬起: “好好好,我不问了,我只是想让咱们快点开始。” 看到男人这么配合,温凉眼珠一转,放下手垫在桌上,好整以暇将上半身前倾倚了上去,问: “你说你是重生后的贺天然?” “可以……这么说。” “那你重生前,我们是什么关系?” “仇人关系。” 温凉一愣,随即讪笑道:“好好好,起码比没关系要好,既然是仇人的话,那你了解你的仇人吗?” “我为什么要去了解我的仇人?!” “嗯——?!” 一声鼻音警告让贺天然再次无奈,只得半推半就地承认。 “唉,算是……了解吧。” “就是嘛,你不了解我,你怎么报复我,对吧!那我考考你啊,我平时最喜欢干些什么?” “骗人。” “……” 这般直白的回答让温凉喉头一塞,一脸黑线。 “那我有什么优点呢?” “优点是演技好,所以骗起人来得心应手。” 果然,诚实的陈述句确实会促生出一些尴尬,反正眼下某人的拳头就开始硬了。 “缺点呢?” “缺点是人不算蠢,但懒得用脑子,能动手的时候就不讲理,我行我素惯了,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头顺毛驴,遇到被人忤逆或者不顺心的事儿就不太沉得住气,所以就会很容易暴露出一些性格上的缺陷。” 温凉咬牙发狠:“真是谢谢你的评价啊!” “不用,应该的。” “你这么了解我的优缺点,那我其他的一些爱好呢,你知道吗?比如,我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 “不知道。” “那我最喜欢听什么歌,最喜欢吃什么,你也不知道咯?” “不知道……我认为你问的这些,跟你帮我寻找遗憾,没有必要的关联。” 温凉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有关联!像我这么个大美女,跟你认识这么久,可你竟然跟我一点话题都没有,密码都对不上,你不觉得很遗憾吗?” 可以,这很温凉。 她确实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自信的,只听她自顾自继续道: “你记住了,我最喜欢的电影是刘德华与吴倩莲主演的《天若有情》,电影结尾吴倩莲穿着婚纱,华仔穿着白色西装,两人骑着摩托穿行在夜晚城市高架桥上的桥段,是我见过最浪漫的场景。”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天然心中思忖一句,但因为是反问句,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见到温凉提及这个一脸憧憬,他换了一种表达方式吐槽道: “是啊,华仔一边流着鼻血一边开车,浪漫了这一把人就要嗝儿了,留下吴倩莲一个人在高架上寻找爱人,这种BE的场面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温凉的脸顿时一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怒道: “贺天然,你可真是个大直男啊!你重生之前都比你现在懂浪漫!跟我来!” 说罢,她站起身,一把抓住贺天然猝不及防的手,风风火火就往门外去。 “你要抓我去哪儿?吃重庆小面?” “吃吃吃!吃你个大头鬼的小面!莫名其妙!还有,别用反问句跟我说话!你犯规三次啦!”(本章完) 第551章 青春里的恶作剧是长大后的醉生梦死(中) 山海大楼地下停车场负三层,虽是临近夜晚,但停驻在这里的车辆依旧不少,只见一男一女从电梯口下来,一路走来,路过不少商务车与豪车,最终两人停留在一辆纯黑色的美式巡航摩托前。 “你的摩托?” “我的爱好。” 男女之间一问一答,温凉随即上去,拿着的头盔随手挂在了龙头处,她人蹲在了摩托一边,凝望这具钢铁座驾那极具硬朗风格的机械结构,然后她抬起手,毫无顾忌地擦去了一块比较明显公路灰迹。 但凡是温凉的粉丝,都知道这姑娘喜欢骑摩托这件事,不过比起一般网红女骑手喜欢穿着JK黑丝骑摩托的擦边摆拍分享,温凉分享在社交平台的内容大多是今天又去跑了某某山加上一张风景照;或者骑着她那辆川崎H2下了赛道,圈数又减少了零点几秒,很开心之类的常规内容。 她很少有那种靠在摩托上凹造型的自拍,一来是她内心本来就比较排斥“性感女骑+钢铁野兽”这类博人眼球的标签,再者她确实是把摩托骑行当成一种可以抒发压力的生活爱好在进行着,就好比普通人玩游戏,同样是抒发压力,你在朋友圈发布一张游戏超神的截图,想要炫耀的心态很正常,但如果还附带一张你的自拍照,以此证明是你亲自操作,这样就真的显得很做作了。 所以,这个口口声声骂着贺天然是个“大直男”的温凉,从这些方面看起来,何尝又不是一个直到不行的“大直女”呢? 但话说是这么说,生活里也确实这么做,可温凉与摩托相关的写真物料与私下的路拍美照的确也能搜到许多就是了,毕竟公众人物嘛,就算自己不拍,也耐不住粉丝的路拍与工作上的拍摄工作。 “印第安黑马,这种车型在22年就停产了,我跟一位圈里喜欢收藏的摩友收的,买来的时候才跑了500多公里,保养得很好,我那辆川崎的H2在城市开还是太暴躁了,现在如果不跑山不跑圈的话,我都很少开出来,相比之下,这匹‘黑马’就温顺许多……” 说起摩托车,温凉撑着下巴滔滔不绝,如果没人打扰,估计她光是这么蹲在地上看,都能看个好几分钟。 “这种车型……很罕见?还是很经典?” 贺天然不懂摩托车,自然就认为这与车辆型号的希有度有关。 谁知温凉摇摇头: “经典罕见什么的……确实有这样的因素存在啦,不过我买的时候没有考虑这些,买它我只是单纯的因为我22年考完摩托车驾照,当时想骑车的欲望达到了巅峰,整天就在网上收罗各种摩托信息,最终才选定了这辆车作为我的Dream car,你们男人的话,应该明白我表达的意思噢~” “22年啊……” 这还真是个陌生的数字,贺天然摸着下巴一回想,它代表着七年前。 “嗯,那年我十八岁,在电影学院念大一,还成立了乐队,对未来充满无限的幻想,你呢,你那时在干嘛?” 温凉饶有兴趣地反问,贺天然蹙眉使劲回忆,但这具人格中与之相关的年代回忆真是一点也无,正当他想要敷衍了事搪塞过去时,温凉已经站起了身,一指他的鼻子,警告道: “这句话别用反问啊,我们的规则还在继续呢!” 男人耸耸肩,顺着话题: “我同样在上大一啊,学生就好好念书,没什么可说的。” “真~无~趣——” 对这个回答很是不满的温凉单手重新抓过摩托头盔,一把扔到了贺天然怀里,强硬吩咐道: “你载我。” “我不会。” “……学呀!” “我怕死。” “……不是……贺天然,你又是开直升机又是开游艇的,你还怕这个?” 温凉一脸不可置信,她的印象中,喜欢各类极限运动的贺天然应该不会这么龟毛才对啊,怎么现在开个摩托都畏畏缩缩? 现在,她是真的从理智层面,相信贺天然口中所说的“重生”了。 男人拿着头盔,眼中写满了对生命的畏惧,为此,他搬出了一个冠冕堂皇又再正确不过的理由来: “这跟我的遗憾没有关系,我对这些事也完全没有兴趣,并且,我还没驾照。” “你不大胆尝试一下怎么知道你没兴趣啊?而且所谓的遗憾不就是没结果与得不到吗?可这两种事物,都是需要一个开始的!何况你不配合我,我怎么帮你呀!” 温凉的言辞一向伶俐,穿着西装的男人望了望手上的头盔,又看了看眼前强硬的女人,最终视线看向别处,无奈一笑。 …… …… 一个钟后。 一阵断断续续的摩托轰鸣声,回荡在山海大楼的园区之内,虽然大楼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但楼下偌大的园区却没有多少人影,偶尔可见几个员工在园中遛狗散步,但一个照面之后,又都匆匆离去。 温凉等在一条岔路口,在给几个认出自己的狗主人签完名,合完影,撸完狗后,不远处贺天然骑着摩托的身影徐徐驶来,不偏不倚停在了她跟前。 “我看到好多人在遛宠物哦,没想到你们公司还挺人性的嘛,不愧是浪厂嗷。” 与国内所有互联网大企业一样,山海自打推出冲浪线后,就被广大网友们及同行们戏称为“浪厂”,这个称呼以前被用来形容过新浪,但随着这一年来的“双浪社交大战”以山海完胜的姿态一锤定音,这个称呼如今就再没了歧义。 “能以照顾宠物为优先级考虑工作的人很少;但在照顾宠物后,加班心情得到好转的人却很多,所以照顾打工人的宠物比起单单照顾起打工人来,无疑是一手降本增效的奇招,因为资本家不会时时刻刻跟牛马相处在一起,但宠物却可以用一生来陪伴主人。” 贺天然摘下头盔后便露出一副很讨打的理中客模样,开始精准吐槽。 “呵,是啊,我们牛马缺钱,一生要给资本家打工,还能靠宠物治愈;可你这么大个资本家的儿子还能从小缺爱,现在长大了,也不知道谁家父母能再教教你。” 贺天然现实无情的话语自然会换来温凉的一句揶揄,男人从前跟她聊过家庭问题,每每谈及都显得很是淡薄,那你说我是打工牛马,我说你没爹娘教,针锋相对没毛病。 谁知,贺天然以退为进: “所以,这不是被你顶上了。” “嗯——?想在我这里感受亲情是吧,先叫我一声‘妈’听听啊~!” 能在这番口舌之争占上风的机会温凉自然不会放过,不过她没想到贺天然竟会恬不知耻,夹着嗓子说出一句: “妈,我想喝奶~” 出现了! 陈述句的魅力时刻! 温凉的脸登时是红成一片,整个人是又羞又恼,一咬牙,赤急白脸骂道: “贺天然!你满口说自己重生了就是来占我便宜的?这是对帮助你的人的态度吗?谁要当你妈!而且你都多大人了,还好意思说这个?!死不要脸!呸!” “男人永远是少年嘛~何况我还重生了。” “那你怎么不直接重生成婴儿呢?这样吃奶还可爱些!你现在只会显得猥琐!” “你喂我就吃。” “滚!” 所以,到底是谁占了谁便宜啊? 脑中划过一个想要取闹的闪念,但这种无意间的念头让他瞬间就沉默了下来。 意外的,在这短短接触的一个多小时里,贺天然似乎发现了如今的温凉与印象中戏弄自己的那个姑娘,有着一些截然不同的地方,可能是姑娘现在意外的……纯情? 具体是什么,他倒是可以感受得到一点,可能是受到人格转变的影响,一些在少年时期对待感情的懵懂青涩到了青年时自然而然就会变得愈发的清晰透彻,于是,一种打心里油然而生的抗拒感,让他放弃了继续深究的念头,甚至是令他转移话题: “摩托车我已经学会了,没什么感觉啊。” 学摩托本就不算难,加之园区偌大空旷,道路并不复杂,贺天然十几二十分钟上手后现在饶着开了好多圈,一时很是自信。 “你个太子爷在自家园区开车,狗见了都得给你让道,肯定没什么感觉啊……” “嗡嗡——” 温凉正说着,本就拿在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两声,她拿起来一扫眼,当即长腿一抬,跨坐在后座之上,指挥道: “正好,有人想见你,开过去看看。” 女人突然的靠近与才学会摩托没多久就要上路的贺天然自然是慌了,他下意识发问: “谁啊?不是……我才学会,驾照都没有,被抓到罚款还好说,要是被行政拘留,是拘你还是拘我呀?” 见着这个女人眯着眼,贺天然立时辩解道: “正常发问,没犯规好吧!” “怕了?刚才不是挺自信嘛~” “我怕死不行?人要有法律意识!” “啧,下车~!换位置!” 温凉在后座噙着不屑与捉弄的眼光盯着贺天然下了车,人在做一些自己擅长的事物时总会很自信,等到身前的驾驶位一空,她的身子往前一挪,握着龙头重新坐稳。 交过头盔,两人位置互换,望着眼前姑娘戴上头盔的飒爽背影他视线下移,注视着对方那窈窕腰肢,男人还是犹豫了起来。 摩托怠速时有序的马蹄音萦绕在耳边,一切准备妥当的温凉在头盔里传了一句瓮声瓮气地催促: 「搂着我的腰,你这样坐着是在作死,等会我速度很快的。」 瞬间,机车的嗡鸣与女人的催促让他有些恍惚,眼前出现了一种宛如电视画面故障时才有的重影,一时间他看到了两个同样身材,同样姿势的背影,两者模糊抽离,又在缓缓重叠。 「啧,你太磨叽了呀~」 好似从远方飘来的催促声再次于耳边响起,没等贺天然反应,但身体像早就有了预料一般,摩托车一个猛然起步,然后骤然刹车,惯性的力量促使贺天然身子一个前倾,他的前胸紧紧贴在了女人的后背上。 他再次看去,方才视线里温凉分离背影的奇异场景,如今已是在他的双手扶握住对方腰肢之际,恢复如常,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园区里,摩托的爆噪声渐起,温凉专注驾车,身后的贺天然沉默了半晌,最后在驶出园区之前,他大声说了一句: “你以前载过我吗——?” “什么?” 耳边,飞驰的摩托裹挟着猎猎风声。 男人再次重复了一遍:“你以前载过我没有——?” 然而他得到的,却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 “爱过!但是……” “……但是什么?” 虽然这个回答让自己很无语,但贺天然还是忍不住继续问了下去。 “但是你犯规啦——!!你不能用疑问句我!!” “……” “你说话啊,你怎么哑巴了——??!” 也不知道温凉是故意装作听错了,还是如何,给出一个不着调的回答现在却故意借着耳边的噪音,戏谑般追问了起来。 这种姿态令贺天然很是不爽,口中嘀咕了些什么,然后被风吹向了身后。 “你说什么啊——?我没听清——!” 温凉故意挑逗。 “我说,操——!操——!操——!!!!你听清楚了没有?!!!” 被固定在高速行驶中的摩托车后座上的贺天然终于爆发出了一阵无能狂怒。 “哈哈哈哈哈——” 女人得意的笑声随着摩托车富有节奏的引擎声,一齐野蛮撞进了这座繁华城市的霓虹闪烁之中。 流光溢彩的灯光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光线,街道两旁的广告牌不断变换色彩,高楼大厦如流动的画卷,从他们身边飞速掠过,摩托车上的金属部件反射着这一道道来自四面八方的光影,仿佛自身也成为一道可以穿梭自如的光,为车上这对男女的短暂行程,增添一层朦胧微醺的滤镜,恰如一曲复古又摩登的CITY POP。 贺天然刚才想说什么呢? 或许用疑问句来表述,更能让人感同身受,比如: 「你有没有在一瞬间,感觉眼前的场景似乎在梦里梦见过?」 可现在说不说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如果换成陈述句表达的话,此刻融化成速度与风的两人,比任何时候都像是身处在梦中。(本章完) 第552章 青春里的恶作剧是长大后的醉生梦死(下) 越进入繁华路段,机车的速度就越加慢了下来,不过在温凉轻松超过一辆轿车,停在红绿灯前时,贺天然还是抽空说出一句: “你开车时的胆子很大嘛。” 两条长腿轻松地支撑着车身,等待着红灯的女人惬意道: “这才哪到哪儿,怎么样,不比你开飞机速度慢吧?要不我跟你打个商量,你教我开直升机,我教你骑机车跑山。” “嘿,这种《舒克与贝塔》的配置还是算了吧~” “没劲儿~我认真的!你可要好好考虑一下!” 贺天然不置可否,他说温凉胆子大可不是一句夸赞,姑娘开车的方式跟她的性格一样风风火火,当然,这份底气的依仗自然出自她那娴熟的驾驶技术,不光是上山还是下赛道都显得游刃有余,可换到车水马龙的繁忙都市里,那份对速度的追求,就变得稍微轻率了点。 「这是温凉身上很明显的一个缺陷,如果我想报复她,没准可以从这一点入手。」 贺天然心底冒出这么个邪恶的念头,然后他默然一怔,坐在姑娘身后的他迷茫一笑。 这次的目的地是一个叫作「江边阳台」的演出酒馆,店如其名,位置就在脱墨江外滩的一段黄金地带,场地分为室内室外两部份,像这种寸土寸金的地儿,占地面积注定不会太大,所以酒馆的室内面积也就百来平方不到,兴许经营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室内的装潢走了一种现代简约的风格,进店清一色的精酿啤酒墙、洋酒柜与吧台,然后除开几张桌椅,就没东西了。 客人喝酒的地方主要位于室外,店前的公共区域能容纳百来号人,由于这里占地位置极好,侧眼就能看见脱墨江夜景,晚间游轮偶尔拉奏着汽笛划过江面,对面繁华的五光十色地倒映在粼粼的水面上,夜上的凉风吹拂过面颊,若此刻举杯喝下一杯平顺清爽的鲜啤,那确实是为一天疲乏划下句点的极好选择。 当然,这些还是其次,既然是演出酒馆,自然缺不了驻唱的歌手与乐队,只是演出的场地很特殊,是在酒馆二层墙外十多平见方的阳台,这也是他们家最近在冲浪线及某红书很出圈的演出形式,为此很多顾客都慕名而来,成为最新的港城打卡地之一。 不过经营者应该是个聪明人,知道网红经济只能吃到一时的流量,何况大多数的人只是在场外拍个照就走了,再说外滩这地儿不会缺少人流,所以他把目标顾客定位在周边CBD工作的白领、高管等高收入人群,像现在的黄金时段的低消设在800,开台200,主打就是个小资情调拉满,驻唱歌手的选曲也多是一些舒缓的外语歌与怀旧粤语金曲,委实在这个金风沉醉的夜里晕染出一种纸醉金迷后的港式风情。 温凉停好车,将贺天然领进室外场地,既然是有人找,那自然不用去担心坐哪的问题,姑娘的明星效应在此刻显露,一到场就引来不少酒客的侧目,但可能是场所带来的便利,此刻上前搭讪,询问签名合影的人一个都没有,大多都是看一眼,远远拍拍照,然后就与同桌朋友交流起来。 倒是贺天然,在温凉左顾右盼寻找友人之际,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其中那个男人一眼就认出了温凉身后的贺天然,直接伸过手来,颇为惊喜道: “哎哟贺少!好久不见啊!你坐哪儿啊?等会我找你喝两杯。” 贺天然看着对方悬停在半空中的手,礼貌地握了握,正想说话,身前的温凉就指向一个方向: “走,在那边。” 说罢,她率先离去,贺天然对眼前的男人歉然一笑,对方很是识趣,只道: “等会我过去找你。” “好。” 贺天然双手拉了拉衣襟,转身抬步跟上了温凉。 “朋友?” “不认识。” 果然如今天开会时提起的那样,贺天然如今的知名度,比起一些明星来都是不遑多让,而且在他这个阶级的圈子里,就更显特殊与分量了。 约温、贺见面的人,是一个同龄的男人,见到两人的到来顿时站起身挥了挥手,贺天然见他体格清癯修长,打扮入时得体,气质温润面容和煦,就差在脸上写出“风华正茂”四个大字了,但以贺天然现在的人格记忆,却始终记不起这人是谁。 好在温凉在他犹豫的下一秒,出口叫出了答案: “黎望!” “阿凉,贺导儿!” 黎望,虽然不记得脸,但贺天然对这个名字很有印象,只因他的办公室那块白板上,这个名字是用红圈醒目圈出来的,由此人编剧与执导的电影项目被自己前不久投资了一千两百万,其中温凉作为片中唯一主角参演,是今年她很重要的影视项目之一,这也是贺天然对黎望这个名字印象深刻的原因。 三人落了座,贺天然暗自捋着思绪,默默观察着两人言谈之间流露的神情。 “贺导儿,本来今天我是想约阿凉讨论接下来的拍摄计划,准备汇总之后一并告诉你的,但没想到今天你也能一道过来。” 果然,温凉说有人找自己只是随口之语,别人既然是给她温凉打电话,又怎么会是专门找他贺天然呢。 “……那我走?” 贺天然半是严肃半是玩笑,黎望挂在脸上的笑容忽地一僵,一时是琢磨不透对方话中的生硬从何而来,他心想自己刚才说得也没毛病啊,贺导儿今儿是不是太敏感了点? 好在一旁的温凉重重一打贺天然的肩膀,当是对他把黎望弄尴尬后的小小处罚,然后又对黎望吐槽道: “望仔你别管他,贺导儿这人一向有点神经质,咱们聊咱们的。” 对此,贺天然淡淡一笑,接下来的聊天涉及到了《宇宙后街北》的一些具体工作事项与剧情修改,贺天然目前对此的记忆不全,但也听懂了些大概,时不时给出一两句浅显的建议,倒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对了贺导,上次我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 黎望忽然一句让贺天然一愣。 “什么提议?” 前者摸了摸鼻子,苦笑道: “嗐,我真不知道您是在故意晃点我,还是真的贵人多忘事,我说的就是请您客串‘消失的主唱’这个角色啊。” 即使戏份不多,贺天然也知晓这个主唱角色是串联起温凉在这部电影里所有动机的主轴线,更是贯穿全片的符号型角色。 「崇拜爱慕的人莫名消失,任何人都没了这个人的记忆,唯有自己,记得这份经历吗……」 贺天然捋着电影的大致剧情,比起主人格单纯对黎望才华的欣赏而言,他现在的这具人格,似乎更能与这样的剧情产生出一种莫名的共情,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份共情到底从何而来,可他脸上的沉思与眸中的凝重,都表达着他或许真的在考虑着这个提议,而是在经过几番思考之后,他认真问道: “我认为主唱这个角色的出场,单纯因为名人效应而让我来客串是很没有意义的,如果黎导你想,我甚至可以给你找来咖位更大的人选,然而我更想知道的是,关于这位消失的主唱,她希望他出现吗?” “啊?” 这个“她”,自然是指剧中寻找了多年主唱的温凉。 黎望一时没反应过来,贺天然已经侧目看向温凉,对方瞬时了然,知道男人是想知道戏中人对待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女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提醒道: “你不能反问我。” “这是工作。” “工作也不行!” 贺天然无可奈何,再次扭头对一旁一脸懵哔的黎望道: “……黎导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倒是明白,你是想问阿凉作为主角对此是怎么想的吧?可是你们这是……咋了?什么……不能反问?” 黎望的目光不断在两人身上游移着,这讨论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拌起嘴来了? “一个游戏罢了……” 温凉盯着故作轻松的贺天然,后者话音一落,前者便接道: “他不能反问我任何问题,跟我对话只能用陈述句。”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游戏啊…… 该怎么说呢,这两人在一起,总给旁人一种莫名的……癫感? 黎望面上哑然,心中默默腹诽,他想起了上次两人在饭局之间怪异的“熟人游戏”,如今又是这种常人无法理解的交际方式,这使得黎望脑中突然是灵光一闪,像是抓到了某种重要的灵感,喜上眉梢道: “欸阿凉贺导,你们说我把主唱的消失的原因,也安排成是一出‘游戏’,你们觉得如何?” 《宇宙后街北》的结局至今都没有个定数,这也这部剧拍摄时进度缓慢,拍到一半后历经数年都没再次开机的原因之一,用黎望的话来说就是,剧情的主体没有问题,结局拍成开放式还是固定式都可以,如今手头上更有相应的备案,但他总觉得这些都不是“画龙点睛”的那一笔,很大程度上他是与自己较着劲,希望能找到更好的表达方法。 对待这个提议,眼前这对男女同时望向捕抓到灵感的导演,当即给出了两道截然相反,却又极具个人特色的回答。 贺天然:“我无所谓,我更在乎主唱这个人消失的意义在哪里,以及这部影片为什么需要他消失,如果黎导儿你能用这种“玩笑”的手法去表达解决这两个问题,那么我是能够接受的。” 温凉:“我不认为用‘玩笑’的方式来解释这一切是个好点子,因为这会让我觉得我在剧中寻找那个人时所付出的种种行为显得很蠢。” 贺天然挑挑眉:“都说了,主唱消失的原因,把它归结成‘玩笑’还是一种‘软科幻’来解释都可以,这些都是外在的表达方式,你作为剧中人、主演,就应该去思考一下剧情下面更深层次的东西啊!” 温凉反唇相讥:“不好意思,这些所谓‘深层次’的东西在剧本里并没有体现,我只是个演员,而正因为我是剧中人,我才不喜欢去考虑这些我作为角色所不知道的事物,我最需要的是做出自己的反应,角色的反应,人类的本能反应,而不是像你们导演一样,像观众一样,像个神一样,一开始就开启全知全能的视角,高高在上地围观过角色的人生后,还要赋予角色一段什么样人生意义,这些都是后话……何况,如果主角真的能从文字里跑出来,看到有人这么评价她,我想她肯定会大骂一句的……” “骂什么?” 黎望显然被两人的争论给挑起了浓浓的兴致,他迫不及待追问。 而温凉在扫视过眼前两位优秀的年轻导演后,目光停留在贺天然的脸上,她明眸璨璨,一脸的桀骜野性: “这个也没意义,那个也没意义,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就有意义了?我需要你这个一言不合就玩消失的人来赋予我什么人生意义?” 温凉这一手指桑骂槐玩得还真好,基于角色的立场让贺天然此刻都不能予以任何反击,毕竟剧中那位主唱确实一言不合就消失了,而他的再次出现,对温凉……或者是剧中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这个问题,确实需要好好思考一番,所以讨论好像又回到了原点,正如贺天然一开始就问的。 温凉希望她所饰演的人物,最终能找到这位“消失的主唱”吗? 可惜,贺天然不能反问。 他们,还在游戏当中。 于是,在思来想去后男人耸了耸肩,借机婉拒了方才黎望的提议: “不用这么代入,每个人站在不同的位置上对角色的见解有所异同是很正常的事,而且我也忘了我是参与到这个项目最晚的一个人,对剧情的认知肯定没有你们两位主创来得深刻…… 所以黎导,你的客串邀请容我谢绝了吧,我想我并没有本事饰演一个曾被某人追捧并一直为之寻找的角色,也断然当不了谁的精神寄托,我……演不出来这种人。” 面对贺天然的拒绝,黎望顿觉窘迫,而温凉观察眼前这个一脸从容的男人,眼中闪过一缕失落后,她好像瞬间醒悟,缓缓问出一个问题: “贺天然……你成为不了这样的人……算不算……你的一种遗憾啊?” “……” 男人沉默着。 他不能反问,更不知要如何陈述。(本章完) 第553章 只有被遗忘才算走到终点吗?(上) 否认吗? 还是承认呢? 在无法张口反问搪塞的情况下,贺天然陷入了一段可令旁人都感觉到其纠结的沉默当中。 而往往这种状态,我们大多会用另一个无声却又贴切的词语来形容—— 默认。 于是,在贺天然没有任何回应的情况下,温凉与黎望都得到了一个无比清晰的答案。 没有人去缓解这份沉默,贺天然似乎陷入到这句疑问里寻找着什么,温凉悄悄窥伺着他,时不时垂眸兀自琢磨,没有催促。 黎望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两人,不管是先前那番言辞对垒,还是眼下这种无声的交流,无论是哪样,黎望都没有直接参与,众人分明讨论着他的电影,可他偏偏更像是个局外人、一个出题人,而贺、温更像是当局者,答题者,正在为他所出的问题陷入各自的思考,乃至于两人都很意外地都没察觉到黎望那份直白的打量目光。 不过这位导演也没有一味地被动观察,他适时举起面前盛满生啤的酒杯示意,其他两人见状下意识同样举起杯子于半空相撞。 夜风徐徐,凉爽的酒液入喉后麦芽的香气在嘴里逸散开来,就连难言烦恼都吞咽了大半,只觉沁人心脾。 打破沉默的人来得令人意外,贺天然刚一放下酒杯,耳旁就听见背后不远处有人叫了一声: “天然哥?” 贺天然回首一望,很意外地遇到了……谢妍妍。 只见谢妍妍还穿着今天开会时的打扮,米色中长裙搭配着入秋之后的针织罩衫,脚下是方便通勤的同色短跟鞋,她此刻坐在另一桌,身边还坐着几位同样气质的职场女性。 是公司同事?还是闺中密友? 贺天然不是很确定,不过他还是朝谢妍妍招了招手,对方与朋友交待了几句,端着酒杯就走了过来。 “天然哥,真的是你啊?今天好兴致啊~” 贺天然微微一笑,介绍道: “这位是黎望黎导儿,温凉老师就不介绍了,中午开会时你们也见过,我们仨今晚聚一块聊聊黎导儿电影的事儿,妍妍你呢?” 谢妍妍是如今为数不多贺天然不需要其他人格的记忆,都能够记起来的人,只因她与贺元冲在高中时就被家里人撮合在一起,那是贺天然头一次发觉贺盼山这个喜欢掌控别人的老父亲原来也有开明的一面,起码不反对早恋什么的。 “我?我也有朋友约的好不啦~黎导儿你好。” 谢妍妍一边说着,一边跟黎望握了握手,放下后又跟温凉微微颔首,表达了一下礼貌,随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桌的人,凑到贺天然的耳边,详细介绍道: “那边三个人,其中两个是字节公司的高管,一个负责市场营销,一个负责活动策划;另一个穿黑衣服的,是某鱼平台负责直播网络架构的技术大拿。” 谢妍妍点到即止,贺天然心中了然,冲浪线近期发展迅猛,人员流动变化都很大,如今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 看对方谨慎的小模样,贺天然笑道: “怎么,你不做市场,改行做hr了?什么人还要你亲自出马招揽啊?需不需要我等会过去跟你们几个喝一杯,聊一会?” 谢妍妍虽然年龄不大,但她可是从冲浪线平台未上线时就一直跟着项目,推广市场的肱股元老了,挖人这种事,由她亲自出面,确实可以代表出平台的一种诚意。 “那可太好了。”谢妍妍没有拒绝,但还是很有策略地拖延道:“不过现在还是让她们三个单独聊一会吧,我不在,她们有些东西也聊得开,你现在要是去了,搞得压力好大的。” 说罢,她拉过椅子,顺势坐到了贺天然的另一侧。 “嘿,我的气场应该蛮亲和才对呀……” 贺天然客套一句,说着嘴角一勾,假意问道: “我弟呢,他不是要拓展冲浪线的直播服务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谢妍妍脸上一窘,眼神躲避,嘴里闪烁其词,“喔,他啊……他下班就忙别的去了,平台的事很杂的,大家都在各司其职,我也是忙里偷闲罢了,何况这地方元冲来过很多次了,对了天然哥,你还不知道吧,这家taproom是我跟我几个闺蜜合伙开的。” 在场几个都是人精,知道对方是在转移话题,特别是贺天然与温凉,两人闻言后对望一眼,男人也没再追问弟弟的下落,而是佯作对她的新话题很惊喜,环顾四周道: “是吗?这家店什么时候开业的?你们也不告诉我,我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大忙人嘛,开了三个多月了吧,那时候《心中野》正值宣传还没有正式上线呢,你全身心都在那边。” “怎么会想到开这么一家酒馆呢?” “想要……搞些自己的产业嘛。” “怎么,你家的产业加上冲浪线的业务都不够你这位铁娘子忙的?” “还不是因为你弟弟嘛~” 贺天然刻意引导,随着话题深入,谢妍妍一边回想一边道: “念大学那会,我跟元冲不是很喜欢去一些夜场玩嘛,他很有头脑的,专业又是念的金融,所以一边玩儿,一边就认识了经营夜场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久而久之他就想弄个自己的club做成品牌,哪怕当成副业也好,他常说,贺叔叔最喜欢挂在嘴边的发财经就是‘保守的人能存住钱,但只有会玩的人才会赚到钱’,那么将兴趣爱好变成事业来经营,就是他觉得能证明自己的一种方式,不过最近几年人们的娱乐方式变化很大,这方面行业投资的风险很高,他思虑再三,一直都未能成形……” 贺天然点点头,对于“玩”这种观念,贺盼山确实是经常灌输给两个儿子,特别是在他们青春期的时候,毕竟这位老父亲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是这座城市里最“玩得开”的那批人,而且十分叛逆,摇滚什么的就不说了,最后选择it,抛开他对时局变迁的精准目光,很难不怀疑他心里没有跟家中老爷子对着干的想法。 因为一直以来秉持着这种“玩”的心态,导致贺盼山如今的成功加重了他那种“浪子”的行事风格,这同样也造就了他固执己见的一面,这其实是很矛盾的,这位七零后的父亲,既可以跟儿子一起打着时下最新的游戏,讨论最热门的话题;也可以死板如山,大开一言堂,但凡受到点忤逆之举,便是一番风雨雷霆,势必彰显出一家之主的霸道。 “贺盼……我爸这人说话,你得代入到他自己,因为他只接受他年轻时的那种‘叛逆’,或者说,他只接受他心中认可的那种‘玩法’,对于这个,他拥有自己的解释权与规则,如果超过了这个范畴,那无疑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他不会接受这个,所以元冲没有过于冒险创业……是对的,因为不犯错,就是最大的正确。” 贺天然分析了一番父亲,又吹捧了一下弟弟对待投资创业的谨慎,谢妍妍见他如此表态,神情变得更加松弛起来。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爱屋及乌,这件事自从元冲跟我商量之后,反而是我的劲头一直没消下去,我们在大学时就商量着有机会一定要一起置办自己的产业,夜场club虽然是首选,但这行水太深,毕业之后我对那种场合的兴趣也逐渐减淡,所以就退而求次,开了这间酒馆,平时放松休息,跟朋友们有个自己消遣的地方也挺好,所以去年一整年都在利用空余时间做计划与调研,今年年初才彻底敲定了一切。” 贺天然:“所以这家店,元冲也有股份?” 面对追问,谢妍妍摇摇头,有些尴尬道: “嗯……他……前期还挺感兴趣的,后来时间拖长了就没怎么过问了,后来我问他,他给我算了一笔账,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让我自己开着玩,他没掺和进来,不过他说了,这店赚了算我的,亏了他会帮我兜着,算是支持我创业了。” “这样啊……” 贺天然心下也大致估算了一番,别看这家店现在人气不错,但将黄金地段的租金、装修、人力、演出和酒水的成本算进去的话,赚钱就不说了,这第一年的主要目标就是活下来,年底能做到盈利都是商业之神在眷顾,谢妍妍还说这店是跟她几个闺蜜合伙,那到了年尾净收入跟几个股东一分,到手的数字是否能够与在场这些高级打工人拼一拼,那还真就是个未知之数。 这种劳心费神的投资项目跟贺元冲现在主持的平台直播与地产项目比起来,确实连甜点级别都算不上,但万丈高楼平地起,就凭谢妍妍将心中所念之事成功落地且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贺元冲的一句不是,贺天然此刻还真是有点佩服这个姑娘的。 贺天然方才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贺元冲想开夜店这点事儿,跟他这位哥哥本科毕业后违逆贺盼山的安排,直接破釜沉舟转行搞影视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是富二代,在自身事业的某些阶段中,他们的试错成本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也不存在什么自负盈亏的窘迫,家里人怎样都会帮着兜底,薛勇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而他们这种人所面临的最大惩罚,无非就是一番操作失败后,换来的父辈失望。 这种处境造成的后果因人而异,起码对比贺天然这种亲儿子的从容,贺元冲这个小儿子,其实就要谨慎许多,特别是他身世如此特殊,在面对贺盼山时该是展现出怎样一种形象,就更加得小心翼翼了。 所以,同样是作为儿子,在贺盼山面前,贺天然只要不触犯父亲的逆鳞,不触碰底线,他就有犯错的机会;而贺元冲,为了能一直成为这位商业巨擘的“好儿子”,那他就是一点错都不能犯。 不犯错固然是最大的正确,一个不丢筹码不上桌的人,自然就不会输,可既然选择了旁观,就不要期望能与桌上的人“玩”到一块。 贺天然将一切咀嚼通透,另一侧一直旁听的温凉关注的点却不太一样,她见贺天然不再发言,便开口问道: “谢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失望啊?” “嗯?” 谢妍妍一愣,不光是她,在场两位男士皆是看向温凉,不知她为何如此一问。 温凉拿着酒杯,随意的摆动着手腕,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一些道: “就是你说很重视跟贺元冲大学时说要一起创业的承诺,但听你描述,这些现在对他好像都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对吧~!当然有!他说不感兴趣,劝我不要浪费的时候我可太失望了!” 要不然说男女之间存在着思维差异呢,就在贺天然权衡着父子三人的感情利弊时,温凉已经一语中的,谢妍妍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开始大倒苦水。 她忍不住埋怨起来贺元冲在这方面的不重视与不敏感,一会委屈说起自己一个人跑完酒馆落地全程的心酸劳累,怪男朋友不闻不问;一会又换位思考说起了毕业之后两人进入山海各自肩负的繁忙工作,试图自我开解这份心中幽怨。 温凉在旁搭着腔,时不时同仇敌忾地帮着吐槽几句男方的疏忽大意,期间交流只有表态没有疑问,情绪价值直接拉满,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是什么好到不得了的闺蜜,但其实这两人除开公务上的往来,私底下并没有多少私交。 所以看样子,谢妍妍其实是不太需要旁人安慰的,她只是憋了太久,刚好有机会宣泄一番而已。 贺天然一开始对她与贺元冲之间的感情生活没有太大兴趣,但听着听着,也就听了进去。 尽管谢妍妍与贺元冲的相识相恋很大程度上也有“豪门联姻”的成分,但谁又能否认,这种恋爱模式不会存在真爱呢? 起码谢妍妍是很在乎这段感情的,贺元冲是她的初恋,在谈及此事时,姑娘脸上亦是闪烁着自豪幸福的神彩,她绘声绘色说起当初她老爸带她去贺家做客,贺元冲主动上来交结的情景,一切都好似历历在目。 至于两人相恋的过程倒也简单,谢妍妍很小就被父母安排去了澳洲,生活习惯就不必说,朋友们也都在那边,她本是想在当地念完大学再回国的,这下被突然叫回来,加上对港城印象本就不深,心中苦闷,还好回国认识了贺元冲,经过对方私下开导与隔三差五的邀约,少男少女自然而然就渐生了情愫。 只是时过境迁,当谢妍妍甜蜜回忆往昔时,贺天然却很阴暗地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谢妍妍会不会也是贺盼山给贺元冲这个“儿子”准备的结局? 未来的变故固然不能预测,但人却可以通过时下的蛛丝马迹,拼凑出一个未来的形状。 贺天然这位大少爷改行做了影视是众所周知的事,但这并不代表一直在山海内部任职的贺元冲在处理起家族业务来,要比前者多出多少优势,何况等到地产项目正式启动,他也是注定要远离山海集团核心业务的,而到时另起山头,操持起来无疑得付出大半生的时光,如果将来他再与谢妍妍结婚,他前半生的光景,倒是圆满且清晰了。 当然,姑娘们并不在乎这些,更多时候,她们会为了昔年爱人嘴里一句或有心,或无意而至今没有兑现承诺,在多年后的今日仍旧愤慨良多,甚至是感同身受地达成统一战线,同仇敌忾。 “问问在座的两位男士,你们对这种带有诺言性质的话,都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淡忘吗?” 估摸着是话题说到这里,内容一直围绕在贺元冲身上也是无趣,温凉起了一个比较深刻的话题。 黎望与贺天然对望一眼,前者耸了耸肩,很是磊落道: “我不知道啊,反正我跟冬冬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我俩说话都很直白的。” 温凉没给这位好好先生面子,“也就是现在盛琪冬不在,她私下跟我吐槽你的时候确实挺直白。” “嗐~说这些~” 黎望不置可否,可不敢驳斥这位女友的天字一号闺蜜。 问完他,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贺天然脸上,男人斜靠着身子思索了一番,他的双眼中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怜悯目光看向谢妍妍,然后又将视线转移到发问的温凉脸上。 “我现在反问不算犯规吧?” “不算。” “那我就得问问你,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答案了。” 温凉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理性的回答是,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身边总会出现更重要的事,这些事有时会比彼时的一句承诺来的更重要,这一桩桩一件件不断累积,自然就会忘记其他一些事……” 贺天然双手合拢,置于腹前,继续着: “然而很多情况就像妍妍表达过的,这个答案她自己就清楚,她自己就能把自己安慰的很好,所以情绪上的问题只能用情绪的答案,就像你们女生喜欢说反话,男生喜欢给承诺,爱人之间的模糊言语,其中的认真程度与裹挟的真正含义,是需要你在彼时彼刻与此时此刻,抱着不一样的情绪去审视阅读的,至于这种情绪能存在多久,两种时境下得到的答案是否一致,就只能是见仁见智了。” 温凉明白贺天然话中所含义,但亦是对他这种“清醒”的姿态感到厌烦无比,于是像是为了验证男人话中的理论,故意说出一句反话来: “不明白,说人话。” “这很简单不是吗?” 贺天然身体前倾,双手放在了酒桌上,他朝着温凉竖起一根手指: “女士,教你一课,如何猜透爱人的模糊言语。 接下来,如果我说我恨你,那我一定还爱着你。 如果我说我祝福你,那是我对你的最后告别,我将彻底离开你。 比如亲爱的,祝你万事顺意,祝我不要恨你。” 说完,贺天然放下手指,他看向同样是注视他的谢妍妍,正要解释,耳边乍听见一句: “那……我原谅你了……是……什么意思? 第554章 只有被遗忘才算走到终点吗?(中) “那……我原谅你了……是……什么意思?” 人的一生注定会有无数次失神的瞬间,只是感觉都不尽相同,在这失语的数秒里,有时以怅然、有时以疲倦,但不是每一次,都会有如今这般如醒来时的片刻恍惚之感,因为你清晰意识到你还清醒着,因为你无比确定你不是身处梦中…… 所以,这种失神的感觉来得是如此割裂、浓重、让人措不及防且恍若隔世。 就是这么一句话的间隙,让贺天然能够感受到血液在皮肤下奔涌,脉搏与心脏的声音在耳道里不住疯响,如同永不停息的鼓声。 男人缓缓侧头看向说出这句话的女人,那个说着今天要帮自己寻找遗憾的女人。 他沉声反问:“这句话……谁跟你说的?” 不知怎地,贺天然的这句反问,竟是少有的饱含了一种忐忑。 “……你。” 注视着对方的温凉,回答言简意赅,虽是保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可心下也是生起波澜。 这本是一件以前她跟贺天然确认过好几次,对方也否认了好几次,直至今日就连温凉本人,都觉得有些如烟似幻,再也无法得到确认的往事。 可如今对方的一个迟疑,却让女人意识到,眼前的这个“贺天然”,他今天的种种表现以及口中那些玄之又玄的“穿越”玩笑,或许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我?” 贺天然在一声轻喃后随即察觉到黎望与谢妍妍的视线,耳边天台歌手的歌唱与周遭酒客的私语再次喧嚣起来,他意识到现在并不是与温凉深究这个话题的时候,于是他佯作松弛,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恍然,举酒补充: “啊,原谅就是原谅了,这话应该没别的意思,你不说……我都忘了。” 说完,他喝了一口酒,鼻子都埋进了偌大的杯口中,使得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你现在想起来了?” 没有给旁人插话的余地,温凉的追问促使想要回避的贺天然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而且现在,没有人会比贺天然本人更想知道这句原谅之下,所代表的含义…… 自己会在什么情况下对温凉说出这种话? 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 不消说贺天然忿恨的少年人格,就算是他这具阴鸷的成熟人格,都不太可能轻易地对温凉表达出“我原谅你了”的这种想法,多年前九月的那场恶作剧牢牢根治在他心里,即便在现在这个世界,好像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等等…… 如果不曾发生过,那么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呢?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事,导致自己需要原谅温凉呢? 然而,这般念头在贺天然与温凉对视的一瞬间便被打消了下去,两人都从对方敏感的眼眸中,读懂了这句话在彼此心里的重要性,这句“原谅你了”在温凉心里是否指代其他事,贺天然不知道,他没有这个记忆,但他了解自己,起码,是这个人格的自己,在这种事上,他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在“报复”这件事上他有机可乘,那么他只会选择变本加厉,就算是原谅,也必定是虚与委蛇。 可现在他面对最为吊诡的情况在于—— 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现在不想说这个,既然我选择原谅你了,你就不要提这种伤心事了吧?” 原谅你了,伤心事。 贺天然再次熟稔地运用起了自己的话术,试图回避掉这个话题,他自以为滴水不漏,表面上也确实如此,因为他是说出原谅的那个人,在这个话题,他拥有绝对的主动权。 殊不知,这句话在温凉这个当事人看来,却暴露出了一个非常大的破绽。 这句话是“路人甲”说的,而被原谅的人,也是他的故事里,霸凌他、欺骗他、爱上他的那个女孩…… 所以在“我原谅你了”这句话里,眼下的贺天然与温凉两个人,都不是其中的主谓宾。 他撒谎,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在假装是当事人,如果这句话要成立,只能是将“路人甲”的故事代入到两人身上。 即使“路人甲”与“贺天然”别无二致,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是一个人;即使今天温凉好像已经察觉到“贺天然”在人格上的转变…… 但……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吗? 脑中种种线索交织,温凉也恍惚了。 我爱时如鲜花着锦,我执时是烈火浇油…… 这句一体两面的话,完美诠释了温凉的性格为人,所以再如何迷茫,姑娘也不可能放过这种明火执仗的机会。 “你、穿、帮、了!” 她一字一顿,一语双关。 温凉不顾在旁两人微愕不解,她目光如炬般盯着贺天然脸上的变化。 面对一个美近似妖的女人如此的逼视与暗示,可能就连最善于草蛇灰线的「作家」都会在笔尖暴露出七寸,从而写出真心话,更遑论这个她眼前记忆有缺的“贺天然”…… 此刻,男人脸上流露出的那种不知详情,没有底气的慌乱刹那间被温凉尽收眼底。 这应该是自打贺天然收购经纪公司,成为姑娘老板后,温凉面对这个男人第一次在对待某件事上,真正意义的占据了上峰,一种强烈的自信与主导权在她心头油然而生,她的嘴角不由是浮现出一抹迷死人的微笑,整个人都显得光彩熠熠。 被算准了心理的贺天然此刻可不敢直白接茬,这抹笑容让他有了借坡下驴的机会,在片时的惊慌后,男人同样是笑起,双手半举作投降状,顺势道: “好了好了,别演了,再演下去,估计黎导儿跟妍妍都会以为咱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旧情。” 当事的两人一唱一和,方才那种暧昧暗涌的氛围顿时一消,本是有些紧张的黎、谢二人也瞬间松弛下来,感觉自己被戏弄的谢妍妍拍打了一下贺天然的肩头,嗔怪道: “什么呀,我刚才真以为天然哥跟温小姐之间有什么惊天八卦要爆,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真是白期待了,所以那句‘原谅你了’是什么意思呀?” “去年在剧组拍戏的时候,你天然哥把我骂哭了,说我演得不好,我哭着跟他说,导演,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好好演。后来那场戏虽然演好了,可我问他满不满意时,他还是板着一张扑克脸,很敷衍地点点头说,还行吧,原谅你了。 那场戏我可记了好久呢,贺~导~儿~” 温凉惟妙惟肖地复述出原委,眼中满是灵动与促狭。 就这幅模样,贺天然不用猜都知道她一定说的是假话,可对方既然给自己搭了梯,男人也只得往下爬。 “嗯……” 他无奈应了一声,点点头,哪知温凉像是抓了个现行一样,指着他鼻子,对谢妍妍说: “你看,他在片场就是这么个态度,让人搞不清他是真原谅你了,还是觉得你无可救药,懒得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好伤人自尊啊~!” 贺天然人都麻了,他直着眼,微微张起个嘴,任由温凉编排。 这种场合下,女生之间自然是相互帮衬,谢妍妍义愤填膺地开口道: “天然哥,温凉老师在《心中野》里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观众们对她的演技与人物塑造都是一致好评,工作期间固然需要相互磨合,但私底下提起来,还要为此置气,就难免有些小气呢!” 贺天然算是瞧出来了,谢妍妍绝对是温凉的粉丝。 “你们……呵~” 到头来还是男人体贴男人,黎望见贺天然尴尬,帮着搭腔道: “所以你们刚才是情景重现?贺导演技可以嘛,对起戏来跟凉姐有来有回,先前还谦虚,这下我更确定,我电影里那位消失的‘主唱’非你莫属了。” “那里,就是有意跟温凉老师打闹一会罢了,镜头前大概率又是另一番放不开的模样,当不得真,黎导见笑了。” 贺天然感激黎望让话题的重心再次回到了电影项目上,拿起杯与他撞了一下,但嘴上却再次拒绝参演。 越是心思缜密的人,就越发喜欢保留自己在人前的形象,他们更愿意展露自己有把握的一面,这一点在贺天然已经出现的几个人格中算得上是一脉相承,何况他才在温凉面前吃了哑巴亏,自然就更不愿意接受这种在公开场合相处的机会,要是自己的秘密被她发现,天知道这个女人会干出什么事来。 温凉看着两个仰头喝酒的男人,索性身子往后一靠,右腿翘起,双手一抱,以一种很自在的坐姿戏谑了一句: “你还不会演?你可太会演了。” 贺天然这次没再去与她针锋相对,黎望喝了酒后微微一笑,说道: “会不会演不要紧,要是现场演不好,大不了我喊‘咔’多拍几条就是,但要是真拍戏,就你们刚才那段,贺导你可没接住凉姐的戏啊。” “……” “……” 贺、温两人像是有着某种默契般,同时一默。 就像旋转的音乐卡带突然中断,然后又立即恢复正常,阳台歌手的歌声适时传来,女歌手嗓音柔美婉转,如丝绸般衔接上了这短暂的沉默。 感谢他把我当成傻子,每天都哄我上当一次 清醒一辈子也就那样子,不介意用爱来醉生梦死 原来被催眠真有意思,我乐于作个敬业人质 没空再去对谁解释,是我自己把自己挟持 不关他的事…… 一首王心凌的《大眠》娓娓道来,众人安静地听着歌,温凉与谢妍妍喝过酒,姿势也从刚才的双手环抱,变成了一只手抵着桌面,撑着下巴抬起眸,沉醉在音乐中。 “这是我最喜欢的歌。” 她轻声道。 今天一晚上,她好像都在告诉贺天然她喜欢的事物。 “我以为是《盛夏的果实》。” 男人看着女人无暇的侧颜,后者忽地扭过头,微一蹙眉,心念电闪间便又释然。 “因为……高中时的那场晚会?” “嗯,因为那场晚会。” 贺天然没有否认,抬着酒,移开了目光。 两人才在办公室聊过张之凡,而那场晚会正是其与温凉的合作,他们一个钢琴伴奏,一个演唱,这个答案并不难猜。 “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学会弹吉他,《大眠》是我学琴后第一首会弹的歌。” “你会弹吉他?” 听到这句反问的温凉给了贺天然一记白眼,同样不再看他,像是被扫了兴。 一旁的黎望解释道:“凉姐大学组乐队除了主唱外还兼主音吉他,贺导你不是见过吗?忘了?” “啊……嗯……”贺天然支吾了一声,继续道:“大学嘛……可能是时间太久了,印象不深吧。” 一旁的温凉又是深深剜了他一眼,随即对谢妍妍道: “谢小姐,我想给某人加深一下印象,你们乐队方便合作一下吗?” “方便啊,当然方便,温凉老师要登台演唱我可是求之不得呢,我大学的时候就是你乐队的歌迷呢!读书那会我经常去看你们的Live表演!” 谢妍妍双手一拍,喜出望外,温凉闻言也是一愣,她当然知道对方应该不会放过自己登台带来的明星效应,只是没想到谢妍妍也是在大学城那边的学生,知道自己这支小众乐队。 两人一拍即合,谢妍妍当即起身带着温凉往酒馆里屋走去,她们一路说说笑笑,而望着这两个行动力俱佳的女人背影,贺天然终于松了一口气。 “贺导,你不阻止一下啊?” 贺天然重新转过头,黎望一脸善意。 “阻止什么?” 黎望摆摆手,措辞道: “凉姐……现在怎么说都是具有一定知名度的艺人了,不像以前是个小演员没什么人盯着,咱们这儿也不是什么私人场合,现在她要上台唱歌,要是唱了什么别人的流行曲目,被发现是要收律师函,催缴版权费的。” 贺天然环顾四周,他与温凉到场后虽然没被打扰,但一直都被人关注着,温凉的身影一往阳台方向过去,贺天然就看见已经有不少人拿起了手机,准备进行拍摄。 “才多少钱啊……”男人收回视线,摆正身子:“她……高兴唱就唱吧。” 他轻描淡写,仿佛此刻的被人关注,比事后的一笔版权费更让他烦恼。 “贺导大气!” 黎望笑嘻嘻地竖起大拇哥。 “呵~” 贺天然轻笑一声,他觉得这个叫黎望的同龄导演真的是个妙人,现在女人们不在场,两个男人之间自然放开了许多。 他故意问道:“黎导,之前咱们聊到哪了。” “聊到凉姐的乐队。” “不是这个,你再往前到一句。” 黎望眼睛一转,“聊到……我请你来帮我演个角色?” 贺天然轻轻一点,“聊到你说我没接住温凉的戏,真来演的话,现场你可以多‘咔’几次。” 黎望顿时大惊失色,诚惶诚恐,他举起酒杯连连歉声,“贺导儿,是我糊涂了,我糊涂了,忘了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您见谅,我喝了酒确实是有些话没想仔细……” “糊涂啊,太糊涂了黎导儿……” 贺天然端着酒杯,身子缓缓瘫在椅子上,双眼看着半空中黎望递过来的敬酒,没有反应,就让对方的手僵在眼前。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就在对方进退失据,不知如何是应对时,贺天然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肆意的笑容。 “算啦~!我还是喜欢你小子从我坐下后,就一直激将我的那副心机嘴脸~!” 说罢,贺天然的身子迅速往前一探,在飞速撞杯后仰头将硕大耳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随后他嘴里还含着一口生啤没有咽下就手腕一翻,朝着还在愣神的黎望亮了个空空如也的杯底。 黎望在目睹这一切后顿了两秒,醒悟过来的他徐徐别过头,闭上眼,一边微微摇头,一边窃窃发笑,像是自嘲着自己方才的蠢态。 而对面的贺天然,比他笑的更大声。 从同性身上扳回一城的贺天然在笑后唤来服务员,点了几道下酒的小菜,黎望喝酒不像他这么急,直到服务员离去,才堪堪将耳杯中的一升酒水喝完放下,事后这位君子甚至还打了个酒嗝儿,又是引得贺天然的一阵笑声。 “贺导儿……” “嗯?” 酒意上来,两人都有些微醺,知道贺天然的态度后,黎望也不再藏着。 “刚才凉姐说的那句话,不是你们在剧组里发生的吧?” “我都忘了,你知道?” “哎呀,这就没意思了贺导儿,凉姐……嗝儿……不是会拿这种事儿出来说的人。” “那……你觉得是什么事儿让我说出这种原谅她的话呢?” 黎望虽然脸颊泛出酒后的陀红,但眼神却异常清亮,他注视了贺天然片刻,笑容灿烂。 “这句原谅,是在你们那次旅行时发生的事儿吧?” “……” 贺天然没有头绪,不知怎么回答,他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但他隐隐又感觉,这很重要…… 他试探着:“你……猜出来了?” 黎望再次闭上眼,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上次……咳……咱们在大学城那边为凉姐庆功的时候,酒桌上我们玩的那个‘熟人游戏’,你们不是说的挺清楚吗?” “熟人游戏?” “又忘了?贺导,你也是装糊涂的高手嘛~” 得,这下黎望是假糊涂撞上真糊涂;而贺天然亦是不知道对方是真醉还是假醉…… 贺天然给对方重新倒上酒。 “我觉得咱俩没事儿的时候,还是得多交交心啊。” “嗝儿……这是哪里话,贺导我们难道还不算朋友吗?” “那……这件事……” “贺导你放一百个心吧,这种事我肯定不会瞎说的,就算不为了你,为了凉姐的声誉我们几个朋友也不会外传。” “……” 都影响声誉了,这得多大事儿啊…… 难道这几年,自己背着曹艾青,莫名其妙把温凉给睡了? 未知是恐惧的最好诱因,贺天然越想越是后怕,在短暂的思虑之下,他决定还是先从黎望了解一些情况,哪怕是直白一些,因为他始终是要跟温凉问清原委的,到时候有了参考,两相对照,就至于再被姑娘牵着鼻子走。 “你再跟我说说吧,我还是想知道从你们旁人的视角下,是怎么看待那件事的。” 尽管这句委婉的话被贺的很严肃,但在没有提及事件内容的情况下,黎望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没有透露出一点详情,哪怕喝了酒,面对着当事人。 “贺导,我觉得像你这种级别的人,应该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才对,我虽然跟你接触不算多,但我不相信你没有这种自信。” 黎望脸上的醉态笑容依旧,随口一个高帽便戴了过来。 男人想了想,打了个比喻,“就像是一部电影,导演想表达的画面与观众看到的总有不一样的地方,听取一些不同的观点也很重要,我来时你一直观察我跟温凉,我也不相信你没什么想法,所以我想听听看。” 对方瞬间哑然,看来在打机锋这方面,还是贺天然要略胜一筹。 “嗐……我就是觉得……贺导你跟凉姐……总有一种很微妙的……默契?契合?还是化学反应什么的,反正就是这样的感觉。” 黎望渐渐松口,说得小心翼翼。 贺天然明白对方话中暗指后微微一顿,终是作出决定: “我可以来帮你客串那个‘主唱’的角色。” “真的?” 黎望双眼一亮,贺天然点点头。 “那可太好了!太好了!” 投资到位,角色确定,坐在椅子上的年轻导演双手拍着大腿,心头大石落地的他精神焕发,看得出他真的很在意这个剧本里可能只有几场戏的核心角色。 这种因为创作而发自内心的欢喜同样感染了贺天然,他笑了笑,没对急着打断对方的喜悦,反倒是对方,在确认这个消息后又迫不及待追加了一句: “贺导,我还有个请求……” “你说。” “就是……我不希望在日后正式拍摄的过程中,你不要在凉姐面前……再呈现出一种弱势的状态了……” “……” “因为在剧情里,她一直都追寻着你的脚步,而不是可以对你随意拿捏,让你哑口无言下不来台,在人物关系上……” “……咳!” 贺天然面色阴沉,一声硬咳,贸然打断了已经沉浸在自己创作幻想里喋喋不休的黎望。 与此同时,四周响起一阵欢呼与口哨,两人循声看去,原来是温凉已经登上了阳台,此刻她的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吉他,正在与乐队交流。 尽管表演还没开始,但她的出现让在场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夜幕霓虹的江边,手机的闪光灯已经陆续闪烁起来。 她手指拨弦,陆续试了几个音,虽然现场人声嘈杂,但从几个和弦旋律上听起来,等会她应该是要唱一首缓慢的情歌。 贺天然收回视线,双手缓缓交叉,忽然对黎望沉声道: “要试试戏吗?” “什么?” 年轻导演一头雾水,身兼数职的富二代别过头去,嘴角一翘,随即端起酒杯站起身来,他走出两步,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俯身按着刚才胆敢对他评头论足的导演肩头。 “黎导,你别忘了,我也是导演。在你的戏里,你随便怎么安排我们都可以;但我的戏……只有我喊‘咔’,才算停。” 说完,贺天然拍了拍黎望的肩,往阳台下中央最佳的观赏位置扬长而去。(本章完) 第555章 只有被遗忘才算走到终点吗?(下) “黎导,你别忘了,我也是导演。在你的戏里,你随便怎么安排我们都可以;但我的戏……只有我喊‘咔’,才算停。” 说完,贺天然拍了拍黎望的肩,往阳台下中央最佳的观赏位置扬长而去。 男人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插着口袋,因为一路过来骑着摩托,他本是扎得规整的长发在头盔的取戴后变得些许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双额鬓边,西装的外套已经挂在了刚才喝酒的椅上,脖子上的松弛领带就这样半拉垂着,整个人在微醺后,流露出了一种玩世不恭的派头。 他修长的身姿一路漫步,穿过酒场中的人群,期间认出他的酒客们自觉让出道路,就算不知道他是谁的客人,也及时被朋友拉到一边,附耳私语,眼珠随他的移动而移动。 “那人是谁啊?” “贺天然啊,你不知道?” “啊,他呀!这么年轻啊?” 一个人的名字,无疑可以承载许多东西,有的是先天自带的,有的是后天赚来的,但不管哪一种,最后都会演变成一张或劣质、或优秀的无形简历,让许多事,都省略掉了解释的部份。 最终,贺天然走到了阳台底下,他仰头望着准备演出的主唱姑娘,随性喊了一句: “大明星~” 温凉其实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的走来,原以为只是想凑近看表演,没想到会突然叫自己,于是从阳台边缘探出半个身子,低头问道: “怎么了?” 一瞬间,现场所有人的目光与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两人看似平常的对话上,本是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了不少,没有人想错过他俩要说什么。 而贺天然像是故意掌控着节奏,所有人都等着他说话,包括温凉,而男人却停止了与她的交流,抽出插在口袋中的手,朝一个女服务员随意招了招。 小妹妹一愣之下面带惊慌地跑过来,贺天然与她耳语了几句,小姑娘点点头,转身又跑进了店里。 温凉可不惯着他,催促道:“你这人真是,想干嘛就说啊!” 贺天然重新抬头,笑道: “不干嘛,就是过来跟大明星你打个商量,别弹吉他了,这是我唯一擅长的乐器,要是让你在这儿弹了,以后我要是再来这儿,就没别的本事装了,留条活路呗~” 男人说得风趣,围观的听众们发出一阵笑声。 阳台上的温凉忍着笑意,嘴上依旧不满:“我弦都调好了,你现在过来就跟我说这个?” “主要是我不想听苦情歌,今天一晚上都是这些,没失恋都给人整失恋了。” 好家伙,这是点歌来了? 本来为了弹唱都调好琴弦的温凉又好气又好笑,反唇道: “那贺少爷你想听点儿什么呀?”她一说完,刚才被他招呼服务员小妹就端着酒盘急急跑了过来,酒盘之上有一瓶开了口封的方瓶红酒,但唯独没有酒杯,温凉又问:“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凉姐,都说红气养人,所以配上红酒相得益彰嘛,给您润润喉,歌挑合适的来就行,让大家感受感受。” 众所周知,吉他需要两只手的相互配合,没有人可以一边弹琴一边喝酒。 而且,现在温凉确实不适合唱什么婉转惆怅的小调情歌,至少没听过她唱歌的人是这么想的,毕竟这不太符合她如今走红之后的人设,温凉这个当红花旦,看过她的戏的人,都觉得她就是那种睥睨阴戾,敢爱敢恨的女反派、大恶女,是一个让人想爱而不敢爱的女人,这是她给观众留下的荧幕形象。 而没看过她的戏的人,亦不会觉得这种明艳耀人,高挑性感的女明星,光站在那里抱着吉他柔柔弱弱地唱首哀怨小情歌就能感觉过瘾的,这不适合她,这是她生活里给人的第一印象。 当然,这些都只是客观因素,是贺天然让她愿意顺从自己意愿的基础罢了,最主观的,带一点恶趣味的,也是男人真正想表达的因素其实很简单…… 多年前的那次晚会上,我如小丑一般在台下听你唱歌,任你戏耍,全无章法;一个恍惚的多年之后,美人美酒两相宜,我还在台下听你唱歌,只是立场置换,我的要求,你无法反抗。 望着温凉脸上的犹豫,贺天然惬意地抿了一口酒。 听你唱歌与让你唱歌,一字之差,截然不同。 演员嘛,就应该按导演的意愿,把本身该演的戏,演下去。 当看到温凉转过身,像是妥协一般与乐队重新交流之后,贺天然的身体里的这具人格,他的内心,获得了一种空前的—— 满足。 这样一个贺天然,一个能随意摆弄让自己恨之入骨之人的贺天然,又能有什么遗憾呢? 帮我找遗憾? 真是放屁!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阳台上的温凉重新回到了麦克风前,随着电子键盘手模拟出一段萨克斯响声的intro,一首既富律动,又显性感的放克音乐骤然响起…… 键盘手将intro循环了两次,似乎是乐队要稍微磨合调整片刻,主唱的歌声还未进场,阳台下,那些站起来观看表演的酒客观众们,身体就已经跟着节奏微微摆动着,仰望着,等待着…… 他们的视线统一仰望着阳台上的那个身影,少有与贺天然记忆中保持一致的是,那个姑娘从来都不畏惧这样的场合,在表演之前,她显得格外的自然,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她先是稍稍扭过身去,拿起酒盘上的酒瓶,没有酒杯便直接仰起头,往红唇之中倒上一口晶莹的酒液。 飒爽热烈如她,莫说是男人此刻都要为之侧目,就连在场的女人,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朵生长在高台的娇艳玫瑰,而随着她双肩一抖,肩上的皮夹克顺势滑落在背,里头的无袖背心再也无法遮挡雪白平直的香肩,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倾慕的呼喊。 eh……don’t,don’t leave me…… Take me back, don’t leave me,Don’t be bad, don’t hurt me,Listen to me when I say…… 一首《Back to me》被温凉用一种低沉声线轻松驾驭,没有刻意卖弄的腰肢与眼神的挑逗,高台上的她右手握着麦克风,左手拿着酒瓶,淡淡的妆容下分明是微微蹙着眉头,压低着嗓音,闭着双眼控制着自己慵懒的气息。 她对现场不闻不问,但就是这样一个自在的姿态,却让人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一种游刃有余的—— 性感。 Im not a doll,The doll has never been taught,So wait patiently,Come back to me, to me…… (我不是洋娃娃,玩偶怎会有人教导,只有耐心的等待,等待着你回到我怀抱的那一天) 显然,任何适合表演的场合,几乎都在温凉的统治区,唱歌也好,演戏也罢,这方面,哪怕贺天然有意刁难,对这匹胭脂马来说,都显得微不足道。 “呵,还是老样子,反倒是显着你了……” 贺天然抿着酒,四周的观众们被温凉的歌声笼罩着,间奏中,风骚的萨克斯一响,感觉整个场合都变得朦胧暧昧,将纸醉金迷四个字,都为之具象化的灌醉。 打望着四周人们沉醉于歌声之中,方才还掌握着整场节奏的男人这时的脸上,也只能是无奈。 这时,安排好一切的谢妍妍走了过来,看得出她也沉浸在这样微醺的氛围里,到了贺天然身边还踩着节奏转了个圈。 “小心点儿。” 贺天然好心提示。 “放心吧哥,我就是心情好,这点酒不至于的啦~” 谢妍妍双手一背,仰起脑袋欣赏起表演。 男人没说话,仔细端详起这位弟妹的侧颜。 注意到目光,谢妍妍扭过头来,双眼疑惑。 “很少见你这样,或许是你真的喜欢温凉?我以为只是你刚才的客套话。” 贺天然徐徐一笑,他虽然还记得谢妍妍,但了解得并不多,只是印象中,这位弟妹的变化并不大,哪怕她现在早已卸下了当初归国时那种不符合年龄的名媛伪装,当上了部门主管,也有了自己的产业,但在相处时,依旧予人一种“天真”的感觉。 “那当然!这个我可没说假话,想当初冲浪线上线邀请艺人大V入驻的时候,温凉名声可不太好,所以邀请她时,我还是抱着一点私心的。” 谢妍妍振振有词,贺天然继而打趣: “公费追星是吧?” “哪有~” There is something different,In the way you’re speaking,Now you’re harder to believe,I can tell you’re distant,And I know the reason,Did you think that I won’t see? (有些事不对劲,你说话闪烁其词,现在你逐渐失去了我的信任,我很清楚你已渐行渐远,我明白其中缘由,你是否觉得我没有察觉?) 谢妍妍抬头仰望着,对这个玩笑不置可否,只是道: “要说我上学那会有多么迷她的乐队倒也不至于,我其实更怀念她唱歌时的那种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在大学生读书那会,只是……温凉以前不这么唱歌。” “不这么唱歌?那她怎么唱?” 贺天然不解,谢妍妍本想说温凉唱歌可不会被人送了酒后逼着献唱,换做她以前的性格,估计早就拿着麦克风开骂了,然后台下的大学生粉丝总会一阵叫好。 但现在,谢妍妍也自觉这话说出口是多么不恰当,想到现在温凉还是贺天然旗下的艺人,人在屋檐下,于是就换了种说法,用一种自嘲的口吻道: “以前不管是唱歌的也好,还是听歌的也好,大家都还是学生,不谙世事性格难免就青涩些,乐队现场唱一些稍微燥的歌,就全场跳跃欢呼;唱一些悲伤的歌,就容易代入流泪。 不过现在的我们,心境都不同了,温主现在唱的歌,固然更加成熟与游刃有余,只是我再也不可能像学生时代一样,跟着她和她的乐队一起欢呼流泪喽~” “是吗?我听不大出来,可能是……我在这方面比较迟钝吧。” 贺天然不太想深究这个话题,但谢妍妍却再次扭头看向他,数秒后,她笑了笑,安慰道: “不是迟钝啦,是天然哥你没有这方面的经历,感触自然就没我那么深,要是那会天然哥你跟着元冲经常来找我玩,说不定你早就是温凉粉丝了也说不定。” “呵~或许吧。” 贺天然敷衍了一句,谢妍妍也不再说话,台上温凉的歌声继续,两人就这样听着歌,黎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端着酒杯走到了男人身边。 黎望笑道:“醉没?” “这才哪到哪,顾好你自己吧。” “我来的时候走的可是直线。” “我又没看见,不然你再走两步?” “行,您是投资人,让我走几步都行。” 黎望脸上醉态的笑容依旧,贺天然一愣,生硬道: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黎导儿……” “哈哈哈,贺老板,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 贺天然挑了挑眉,不禁沉默了起来,一个称呼的改变,让他貌似听懂了一些黎望的弦外之意。 看来自己撺掇温凉更改表演,并不能得到黎望的认可,反而是让他见到了自己朋友被权势压迫,使他颇有微词,这也是为什么他改口叫贺天然“老板”而非像方才那般称其为“贺导儿”。 但也不能怪黎望不懂圆滑,因为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仗义执言,毕竟刚才那一幕,其实与网上那些榜一大哥诓着女主播上才艺的情景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如果贺天然方才跟黎望说这就是他的戏,是他贺天然与温凉的互动方式,那么作为学院派出身,拥有着一腔抱负的理想主义者黎望,是完全不会认可这种恶俗戏码的。 不过…… 这不就是现实么? 无论是谢妍妍说她从温凉的歌声里找不回当初的那份感觉,亦或是黎望冒着被贺天然撤资的风险,都要走过来暗讽两句,为友人出头的情谊,这个贺天然都不在乎…… 或者说,他不懂这些。 他能想到的就只有报复,而组成他这个人格的所有属性里,有心机、有权势、有冰冷的理性,有人性的阴暗与使然,有成熟,有压迫,有替少年人格对抗世人之恶的恶,但唯独没有另一面的一些东西…… 温凉的歌曲到了尾声,在最初架着对方顺从,获得了一阵满足之后,贺天然再度陷入到了一阵自我怀疑当中。 如果一切往事都不存在,那么自己这样的一个人,包括那个少年,他们存在的意义到底是谁呢? “……贺导儿。” “嗯?” 两个男人在阳台下各自握着酒杯,经过短暂的冷场后,黎望的视线从阳台上收回,主动开口: “像你这样的人,会有什么遗憾吗……?” 又是这个问题。 贺天然蹙起眉头,他不明白为什么黎望也会这么问,但男人之间的对话,就显得直接了些,他说道: “温凉也问过同样问题,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都会这么问?” 黎望一愣,随即笑了笑,道: “因为有些时候,我们感觉贺导你跟我们是同一种人,但有些时候又不太像,我想凉姐应该跟我有同样的感受……” “不太像的部分是指我……更势利?” 哪知对方摇摇头: “其实我并不想讨论不太像的这部分,因为每个人的身份、境遇、阶级都不一样,所以即便你想说,我也不想听。” “那你为什么问我……” “我是想说,如果一个人心里要是有所遗憾,那么终归是有些话,想说给世人听一听的。” “……我,不明白。” 贺天然的眼里满是迷茫,黎望干脆挑明道: “你记得我去你公司,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次我们聊得很投机,除了我的电影,你也跟我说了你在创作上遇到的困境,那时你说,你有个剧本一直写不出来…… 那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给你建议,直至今天我见到你与温凉,其实从一开始都挺好的,但刚才你展现出了与我们不同的一面,这让我有了些……明悟,所以我想说,贺导儿,你不妨在一些场合里,换一种方式做自己,别那么理性与冷漠,说不准,你的剧本就有灵感了呢?” “……这跟遗憾好像没什么关系。” 黎望无话可说,他知道现在贺天然整个人都绷得很紧,心里的那根弦,需要有人来松一松。 而恰好,现场中恰好有个人,与他想到了一起。 “刚才是谁说,怕我弹吉他就抢了他的风头啊——!?现在给你个机会,你也上来——!” 阳台上,一道靓丽中带着挑衅的嗓音通过音响,传达到了现场每个人的耳中。 温姑娘性子烈,就像此刻她手里摇晃的酒水与双颊上浮起了红霞,被人压迫绝不会一味忍耐,有仇必报,要能够当场找回面子就不会拖到第二天,要是换成小说里的形容,惹到她的这个仇,绝对不会写到下一章。 一曲劲歌方才唱罢,人群们欢呼起哄,劲头正盛,所有人的视线重新聚集在了贺天然的身上。 贺天然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他左顾右盼,最后重新仰头对阳台上的主唱无奈道: “算了吧……我……我不会啊……很久都……没有弹过琴了。” “你骗鬼呢!贺天然!” 温凉被气笑了,朝着麦克风骂出一声,所有人都笑了,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贺天然的推脱之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他的这个人格,确实是很长时间,都没有接触到情景了…… “贺少,来一个!” “贺少爷,别虚啊,怎么能被个姑娘给治住了?” “就是啊,唱一个,别人大明星都点名了!” 随着众人的起哄,现在那个遇事云淡风轻的贺天然,他的呼吸骤然间局促了起来,这种场面让他感到异常的熟悉与恐惧,一如当初那个走出人群,仰望着舞台上那个女孩的少年。 所以这次,明知自己无法胜任这样的场合,那么还要重蹈覆辙,上前一步吗? 贺天然的理性让待在了原地。 但突然他感觉,后背被人一推,人往前踏出一步,差点一个趔趄…… 他恼怒地回过头,黎望与谢妍妍四目相对,一个咧着嘴,一个一脸无辜。 贺天然瞪着他们的时候,谢妍妍笑着回应了一句: “天然哥,你别想栽赃啊,我们还没来得及推呢,你自己就走出去了~” 黎望摊着手,证明自己无辜的同时在旁附和: “是啊,贺导真是好悟性,我正想说呢,只体验一种人生,又何尝不是一种遗憾呢?”(本章完) 第556章 不属于我的故事里,哪里可以找到你 「今天有人,似乎……不是来看迎新表演那么简单喔~」 空旷的学校大礼堂中,舞台上坐在钢琴前的男同学嗓音温和,但仔细分辨,其中却又含混着一缕恶意的揶揄,他的声音回荡在礼堂上空,本是照耀着他的顶光突然熄灭又再次亮起,重新出现在了斜上方两米的位置,那是舞台最中央。 一个女孩就站在那里,沐浴在独属于她的光耀之中,只是女孩不光有着一副宛若天使面孔,就连看向某处的眼神,都显得那么地……高高在上。 「是吗?难道表演不是结束了吗?莫非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节目?」 她的表情纯真,虽然话语里用着疑问的口吻,但就像每个节目主持人嘴里那些故弄虚玄的串场词儿,再如何表演,都掩盖不了心里早已有的腹稿。 她话音一落,只听见“哒”地一声,一束追光骤然亮起,只是这次,光线的焦点不再属于舞台,而是在观众席上快速移动,最终不偏不倚地定格在了一个男孩的身上。 一下子被光明所照耀,台下男孩的反应充满了不安与局促,但他好像又知道现在他该做些什么,由于他不是坐在最前排,所以只得是从坐位上站起,然后从观众席间隔的台阶过道缓缓向下…… 看得出他很紧张,那亦步亦趋又怕耽误了什么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放大镜聚焦阳光后无所遁形的蚂蚁…… 于是,他便这样,被追光推着走到了台前。 而等到了此刻才看清楚,原来这个男孩的手上,还捧着一束花呢…… 舞台上的女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为自己献花的男孩,可能也是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过于疏远,她轻轻往前走了几步,来到舞台边缘,俯身徐徐接过了男孩手中的捧花。 而就在她俯身的同时,男孩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女孩的身子一顿,但没有觉得多意外,脸上依旧是挂着那种“纯真”的笑容。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似乎真的是为了确认对方话里的内容,这一次,她将麦克风送到男孩嘴边…… 台下的男孩踌躇了几秒,脸颊涨红,几个呼吸后,像是鼓足了勇气,对着麦克风说: 「温凉,我……」 嗒——嗒——嗒——嗒—— 还没等男孩说完,正此刻,本是昏暗的学生礼堂顿时光明大放,整个会场的天地排灯被依次打开,上一次秒还落针可闻的现场,顿时充满了各种嘈杂之声,回首望去,那偌大的礼堂,竟是坐满了乌泱泱的一片师生同学…… 他们的目光炽热,目睹着这一幕正在上演的好戏,而那些嘈杂声中,男孩刺耳地听见了自己的姓名,但他还来不及细听,随着温凉徐徐将话筒收回,现场又诡异般安静了…… 只见姑娘重新俯身,男孩的瞳孔中倒映着对方充满了鼓励与魅惑的表情,耳边只听见一句—— …… …… “贺天然,你还在等什么——?!上来啊——!” 阳台上,温凉的一声似曾相识的催促,将贺天然从回忆中猛然唤醒。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让这个本就不够真实的贺天然,已经习惯了躲在台下幕后阴暗角落里的贺天然,不知所措。 他望着阳台上那个叫嚣着让他上台的女孩,整个人张扬又明亮,哪怕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以左右对方命运的这么一个角色,但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回避掉那个不应该属于他的位置,那个能够站在女孩身边的位置…… 「少年」因为害怕面对成年人的世界,所以催生出他这么一个贺天然来,但是谁,又能够去解决眼下这出,似曾相识的“梦魇”呢? 然而,本是以为自己是被人推出人群贺天然,在温凉的这一声催促下,他的身子,再度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动了一步…… …… ……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写往前走出一步?」 「我说了,不是‘我’,是小说里的角色往前走了一步。」 「那你用了你的名字?」 「我作为一个作者,还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当回主角,意淫一下啦?」 又是一段情景在贺天然的内心世界上演了起来,只是这次,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局外人,眼前的那一男一女,他倒是十分熟悉,那女人与温凉十分相似,只是眉目间多出了一抹成熟的韵味,而那男人,一米七出头的身高,戴着个眼镜,身体略微有些发福走样,这不就是贺天然此刻内心人格的真实投影么? 因为被打击之后内心封闭,精神世界崩塌后没能够积极生活,与家里闹翻而独自过着糟糕的日子…… 就是这么一个自己…… 他们在吵什么呢? 貌似,是因为某本小说里的情节。 「……你一直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对吗?」 「早就过去了,往昔的经历早就成为今日的灵感,现实是现实,虚构是虚构,我分得清。」 「可我分不清——!贺天然,你想做什么?!为什么每当我认为我跟你的关系应该缓和了、平息了,我们都可以走出那场恶作剧带来的阴霾了,可你总要有意无意地提醒我,鞭挞我,告诉我这一切都没有过去?」 「所以我才在小说里写了要走出一步啊。」 「那你为什么不能在现实里,多走出一步呢?你就这么刻舟求剑有意思吗——!?」 女人情绪激动的质问着,甚至将手中写有小说内容的稿纸抛向空中,而迎接她这番情绪的,只有男人一句冷漠且笃定的回答: 「有、意、思!」 …… 站在局外贺天然仰望着那些飘散在空中的纸张,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其中飘落的某一张,但却堪堪从他的指尖划过,落在了脚边。 等当他弯下腰想要捡取时,另一只手出现在他的眼前,率先一步把稿纸捡了过去。 贺天然顺势看去,竟是另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男生,只是与方才那个成熟的自己不同,这个男生整个人洋溢出的状态更加阳光,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看穿着打扮,像是个大学生,而之前的那对男女,如过眼烟云,早就没有踪影。 对方似乎没有察觉眼前这个局外人,捡过纸张便立身转背,给局外人留下个宽阔的背影与紧致利索的身形。 「天然,走啦~乐队叫我们去排练了,别管那个剧本了,又不是你写的,那么上心干嘛?」 一道清脆的声响吸引了两人的目光,一个与温凉长得别无二致的女孩坐在舞台边缘,脖子上挂着一把吉他,手掌撑着下巴,一脸的埋怨。 男孩一边走近,一边用手掸了掸手上的稿纸,目带留恋,缓声柔和道: 「我不是说过吗……我很喜欢学姐的这个剧本,觉得很适合你,我帮她个忙润色一下,然后给她拉拉投资,没准还能让你演上女一号呢。」 「是吗?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 「你呀,最近老忘事……」 男孩走近摸了摸女生的头,但却迎来一阵怀疑的鼻音: 「嗯……你没骗我吧?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勾搭这个学姐呢?!假惺惺,一看就有猫腻!」 「没有……我身边都有你了,哪还有这个胆子。」 「哼哼哼,这还差不多~我才没忘事儿呢,乐队通知我去排练呢,晚上有演出,真没时间了,我要先走啦~」 「别失误噢~」 「要你说。」 「准备要排练哪首歌?」 「哎呀……你一说还真是……到现场再说吧,反正对我来说不都一样嘛,小菜一碟轻松拿捏的啦,回见~」 「嗯……回见。」 刚才还嚷着一起去排练的女孩,这时却浑然不觉地跳下舞台,背上琴,徒留男孩在原地,挥挥手,步伐轻盈地往场外走去。 贺天然望着那个男孩弯下腰,开始一张一张的从地上散落的稿纸,只听他嘴里念念有词: 「我们一起唱的歌,她都忘得差不多了,看来……一切都快了。」 「这场戏不合适她,但改了学姐可能会埋怨,回头我再想想……」 「这种类型的片子国内不会太好卖,但用来奠定一下演员形象应该没问题,只要拍好了,以后就不会愁着没戏拍……」 「但那丫头的性格……唉,不好说……」 「对了,这事儿我得让黎望来多参与参与,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他作为局外人的功劳,理应是还在的……」 …… 随着男孩一边云里雾里的碎碎念,一边将地上的剧本悉数捡起,女孩的身影亦是渐行渐远。 一直以局外人目睹了这一切的贺天然在这时,也不禁问出了一句: “你……不追上去吗?她……让你一起去……” 男孩的身体为之一震,他先是目中迷茫地环顾四周,像是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但最终寻找无果后,垂头自嘲一笑,低声呢喃: 「她叫我,我就去?你不也是没有能走出那一步吗?」 “我有!” 贺天然的直白辩驳终于让男孩惊觉,他朝着发声的方向一步步走来,似是为了确明方位,他抬头环顾,口中高声质问: 「什么时候?你那本充满了意淫的自传小说里吗?」 两个相似的男人距离越来越近,远方,女孩也好似注意到了这边男孩的异常,她扭过头来张望,张开嘴,想要确认男孩的异常,但就在她发声之前,男孩终于从眼前一阵虚无之中,听见了一句无比熟悉,掷地有声的回响—— “现在!” …… …… “贺、天……” 就在阳台上的温凉等着不耐烦,以为那厮要临阵退缩时,一张大手从她身后冒出,轻轻地盖住了她的头,耳边,响起了一个男人的低沉的打趣嗓音: “我来了,别叫了……我不在,你都忘了要唱什么了是吧?” 贺天然的登场,引起了台下酒客们的一阵欢呼,但现在这些杂音,一瞬间像都被刻意缩小模糊,小到仿佛能听见某个人的呼吸与心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顿然从温凉的心头生起。 姑娘愣了两秒,看着眼前的贺天然,本就已经醉酒而发烫的脸颊更加娇艳了几分,回过神来后她抬手便打掉了头上的手,随后像只炸毛的小猫似的,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嘴上毫不客气地数落道: “好油腻啊!而且什么叫忘了唱什么歌,分明是我让你上来表演的!” 而然,她眼前的这个“贺天然”却丝毫不见慌乱,他熟稔地将额前凌乱的发丝重新规整扎好,侧头看向温凉,笑道: “我上来了呀,但我们得一起呀。” “一起?” “对啊,你知道的,这种场合我一个人,应付不来的~” 贺天然这句话说得理所当然,似是在商量,但又像是心里早就默认了温凉会帮着他一起表演一般。 或者可以用贴切的词汇来表达这样的举动,比如说—— 他在很自然地放低姿态哄着她。 “什么我知道我知道,还不是你一个人自作主张……” 温凉嘴里小声念叨着,话里虽有抱怨,但一时竟没有去大声张扬否决,旁人没听见她说话,自是认为她默认了,而贺天然,更是走到别处,自顾自跟阳台上的乐队交流起来,将她晾在一边。 温凉见状气苦,一脸傲娇地走了过去,趾高气昂地问道: “一会唱什么呀!” 正与乐队定调贺天然扭过头,笑道: “我就说你会忘记唱什么吧。” 温凉双目圆睁,不可思议: “贺天然!你临时加戏是吧?你都没说要跟我一起唱什么!” “呐~这首~” 男人就把键盘手架子上的ipad抽了过来,上面是刚翻出来带有歌词的乐谱。 “这个版本的词儿都是分好的,我们唱原调,记得帮我在我唱不上去的时候垫一下啊。” 温凉扫了一眼乐谱,瞬间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用怀疑的眼神审视着眼前不着调的男人,不确定道: “你确定唱这个合唱版本的原调吗?中间还有段rap,你行不行啊?别到时候丢人了我可救不了你。” “放心,我排练过许多遍了……” “你私底下自己唱着玩跟在台上与乐队配合不一……” “我跟乐队排练过许多次了。” 温凉嘴里那个“样”字还没说出口,贺天然便打断了她的发言,他从乐队的副吉他手手里接过一把电琴背在肩上,一旁的鼓手花哨地旋转着鼓锤,帮腔道: “放心吧温凉老师,贺老师刚才跟我们沟通了一下子,不像是第一次玩儿,而且高音部分我们都会帮忙和声垫着,你们敞开玩儿好了。” “对嘛,玩起来啊~何况……” 贺天然兀自将衬衫的袖子又往上挽了一圈,随意拨弄了几个和弦,低哑的电音从阳台两侧的音响里迸出,阳台下仰望等待的人群又是发出一阵呼声。 “何况什么?” 温凉追问,贺天然缓步越过她,走到阳台前调整了一下麦架,然后侧过头直视女孩的双眼: “何况这首歌唱的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凉,我们可以真正的吵一架。” “嗯——啧~有点意思。” 女孩的眼中泛起了一抹异样的光芒,鼻中下意识响起了她标志性的长音,嘴角勾起。 她一步步走到男人身边,两人一高一低,侧目对视,姑娘稍稍抬起了高傲的下巴,男人微微一笑。 我没必要每次都走向你,因为,你也可以走向我。 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状态。 阳台的光线缓缓熄灭,台下的观众屏息以待。 黑暗中,随着鼓手敲击三声鼓棒示意后,一阵低缓主音吉他与贝斯、底鼓同时响起,人们仰望着阳台上的两个黑影,在短暂的前奏后,男人那略带喑哑的嗓音,徐徐响起—— 思念化成风,划破了长空,闯进我的梦里 聚散的争议,离合的定义,那未解之谜…… 这个开场不算惊艳,但嗓子里却充满了故事性,就像为听众打开了一扇门,令倾听之人想要深入探究,而接下来的女声一开嗓,就更是宛如有一股魔力,让门骤然打开,将徘徊在门外之人全数都吸了进去—— 你凭什么不给我一个理由,然后把我抛弃? 你的火眼金睛看不出我眼中的犹豫? …… 他们的歌词宛如对话,这是歌曲《问风》的第一段,没有灯光,两位主唱身处于黑暗之中,人们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只听见男女之间的歌声缓缓,没有半点交织,泾渭分明,就像是一对情侣在黑暗里压抑着内心的所有埋怨与委屈,进行着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理智交谈。 而随着关乎情绪的旋律开始扬升,一声如心跳般的底鼓重音随着灯光的打开而敲响,站立在光里贺天然先声夺人,率先发难: 没有你在我还会是我吗?人生该往右还是左呢?时间尽头只剩下灰烬,灵魂深处也不会再有火花…… 你我之间留下了什么,回忆定格灰色还有吗?你的离开掏空了全部,只剩下躯壳,一切都被抹杀…… 一段语速极快的rap炸裂般的响起,阳台上的灯光狂闪,代入感十足,若之前两位主唱还十分克制着情绪,唱着埋怨,那现在就等同于男方受不了女方的无止境的逼逼叨,直接掀桌,将心中的一桩桩一件件全数吐露—— 你赐的美酒,其实里面都是毒!倒不如早殊途,放一把火烧了这幅图…… 吃了我吃不了的苦,享了我享不了的福,想问风何处驻足,风却吹熄我的烛——! …… 观众们想不到贺天然居然会整上几句rap,而且他状态之好,竟能引得现场群情激昂,竟能将温凉唱歌时的气场给压了下来! 而温凉也很意外,甚至都忘了这里有一段她的和声。 贺天然演唱时的那种不甘与愤怒,好像真的被什么人抛弃过一般,而男人的这种情绪,没有人能在这个距离下比温凉更能理会…… 这惊恼了她,她认为,她不应该去承受贺天然的这种情绪…… 这让姑娘觉得委屈。 因为如果他俩谈恋爱,温凉有种打心底的笃定,她不会是先走的那一个。 何况她现在就站在他身边。 藏有太多问题,言语太锋利…… 贺天然本还在高声唱着属于自己的歌词,带奈何身边那个心中怨气滔天的温凉,直接拔高一个调,抢了一句: 也来不及问你,为什么离去——! 贺天然傻了,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温凉的衔接却极好,自问自答,放声唱道: 就像脱网的飞鱼,跌落进了废墟,谁也不想为敌,深海不是唯一! 被抢了词儿的贺天然,像是不太满意这种的行为,又像是利用歌词,回答着他为什么而离去,他怒目而唱,而姑娘亦是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男:你总在好奇,那我这次告诉你…… 女:我本砂砾沉于深海随风而去…… 男:可我并没在意砂砾划伤自己…… 女:劫后重生甘愿成为共、同、体——! 两人的对唱如同汹涌的海浪,一波未息一波又起,台下的观众们被这些连接不断的声浪,被里头裹挟的种种情绪而冲得心神摇晃,而正是因为这股浓烈的情绪过于直接,可以直接从两位主唱的表演中直接感受,使得他们都忽略掉了“抢词”这次无碍观瞻的小纰漏。 或者说,这根本算不得什么纰漏,温凉只是唱了自己想唱的词,问了自己想问的话。 所有人都从这对男女的歌声中,听到了一种争执,听到了各不相让,体会对唱的两人从“静心交谈”到“据理力争”,再到“忆往悲愤”,最后“憾然而散”的情感变化过程。 阳台上的男女,他们就像是天生一对,不是佳偶天成的那一种,而是旷世怨侣的那一对,在歌曲的最高潮,两人彼此对视,相互对质,不像恩爱缠绵,更似不死不休,如同是发出诅咒,极尽爆裂,不留余地,放声而歌: 还不能够从你的梦里苏醒,我还没有缝补受伤的躯体,迫不及待问你问你,是否留下我的足迹? 还来不及问风带我去哪里,越过了戈壁还是深埋谷底,我有一个问题问题,哪里可以找到你……? 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能让他们纠缠至此呢…… 兴许,真的是卡瓦格博的那一缕风,始终带有遗憾…… 所以,不惜辗转了千年万里,终于在脱墨江,掀起了一朵浪吧。 第557章 愿与愁(一) “‘主唱’,你的三个人格,与‘少年’人格为了应付社会生活而解离出来的‘作家’人格相同,你的‘主唱’人格正是为了应付作家不擅长的公共场合而诞生的,而根据作家后来的口述,主唱出自他笔下的小说,但……这本小说并没有什么实体,它只存在作者的记忆里,而这样的人格,似乎也是你少年人格期待在社会中能够扮演的角色之一,他的第一次出现,就是在这次的酒吧唱演中……” 2030年9月1日,珠光巷,butterfly心理诊疗所。 傍晚,贺天然听着余闹秋的口述,他现在已无心去翻阅那些记录,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他,貌似也没有将对方的补充听进去,但这并不妨碍女人继续娓娓道: “无论是从‘作者’那里表述出的身高、外貌,亦或者这个人格占据主导时,展露出的行为与性格,‘主唱’的心理画像是目前为止跟天然哥你最为接近的。但与你不同的在于,他的情感色采更趋于感性,特别是……当他与温凉在一起的时候,这样的情感色彩会到达顶峰,用一句极端但符合现状的话来说就是—— 无条件的溺爱。” 本是垂头懊丧的贺天然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缓缓抬眸,余闹秋观察到这一点后,试探道: “‘主唱’会满足温小姐的在物质与精神上的所有需求,似乎对方得到满足,‘主唱’也会获得暂时的满足,从而让其他人格接替身体,而这种行为,像是他的一种本能,而非通俗意义上的‘偏爱’与‘宠溺’。 天然哥,你对此是否有什么头绪呢?” 贺天然表情茫然,“我的其他人格……有给出什么答案吗?‘主唱’不是从‘作家’的笔下诞生的吗?‘作家’就没跟你聊过?” 余闹秋看着他摇了摇头,“并没有准确的回答,天然哥你要知道,人格解离这种症状,至今为止在学界都没有一个明确结论可以解释,我们只能从个体的经历与行为中……” “孩子是……怎么来的?” 贺天然并没有理会这些过于冗长解释说辞,这些都不是他眼下最想知道的,他现在还意陷于方才那两句对他而言如遭雷劈的现状当中。 与曹艾青分手,以及,他现在即将成为父亲这两件事的现状…… “天然哥你……还不懂吗?为什么我会提及‘主唱’这个人格的特征……” 余闹秋欲言又止,贺天然的喉咙干涩的摩擦着,吐出一个对他来说很是艰难,但并不难猜测的答案: “你是说……温……凉……?”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那日在温凉家中发生的一切,如果那番情景重演,他不确定在余闹秋口中,自己的另一具人格是否会与跟他做同样的选择。 见到余闹秋默然不语,几乎等同于对方默认的贺天然再次追问: “她……有了……我的孩子?” …… …… “以后要是孩子是个男孩,我就给他取名叫英雄,薛英雄……” 在酒馆与温凉同台唱演后的次日,白天的时候贺天然接到一个电话,来电人令他有些意想不到,薛勇。 这个在「作家」人格记忆里没少欺负自己的高中校霸,在如今,是他贺天然的好兄弟,而且此次他带了一个好消息,他的女友白婷婷怀孕了。 两人会面的地点是在山海公司的食堂包间,一个足够私密,很适合谈商务,但不太适合跟朋友交流感情的地方。 但心情极好的薛勇并不在乎这些,今天过来他特意带了一瓶黄酒。 “真是想不到,当初那个校园混混,会给自己儿子取名叫英雄。” 贺天然慢条斯理的夹起一口干笋放进嘴里咀嚼,而菜肴似乎有点老了,他嚼了两下发觉不对,便吐到手心,扔到了脚下的垃圾桶里,而薛勇没有发觉出这位“挚友”嘴里暗藏的讽刺之意,自顾得意: “这算啥,俗话怎么说来着……对,老子混蛋儿英雄,对!就叫英雄!啧啧啧,你觉得怎么样?” 说到兴起,薛勇举起酒杯。 岭南这边的文化,用红酒杯来盛装黄酒,有吉祥和喜庆的象征。 贺天然斜睨了他一眼,没有扫兴,举起手边的酒杯与他一碰,反问: “如果是个女的呢?” “女的也能叫英雄啊!不,呃……那叫英雌也行……” 贺天然被这个不着调的预备役父亲给逗得一笑。 比起贺天然的浅尝辄止,薛勇是仰头将杯中酒水干掉,喜滋滋的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边倒边说: “不过女孩的名字确实应该讲究一下的,怎么说啊大导演,有没有灵感赐个名儿啊,这你比我专业。” “……我?” 贺天然有几分意外。 薛勇理所当然,“对,除了你还有谁?你和艾青可是要给我们孩子做干亲的,这个我们两家几年前不是说好的嘛,而且今天婷婷可是下了死命令,要不然你以为老子今天能带酒出来见你?” 男人缓缓放下酒,有些默然。 看他表情,薛勇知道他被一个名字难住的,但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孩子的名字,而是自己话里提到的另一个名字。 “你跟艾青……” “没问题。” 贺天然再次举起酒杯,这次,换成了他一饮而尽。 薛勇看着不断蠕动喉头,反倒像是没了喝酒的兴致。 “那既然没问题……有些事儿,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多问几句,权当是酒后谈资……” “你说。” “其实也不是我想问……”薛勇先叠了层甲,借故道:“就今儿早上,婷婷刷手机,刷到你跟……温凉俩人,在外滩那地儿唱歌了是吧?我没别的意思啊,我觉得唱挺好……别说,你俩热度还挺高,动静还挺大,网上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你跟温凉早就在秘密恋爱啊,有说给什么恋综节目预热的,反正我也不清楚。 然后婷婷就问我,说这事儿艾青知道吗?我说肯定知道啊,我兄弟什么做派我能不清楚?想当初艾青在国外的时候,你出来喝个酒,罗汉局都得视频报备一下,这事儿人家肯定也知道……” “公司公关中午不就辟谣了么,昨晚在那边谈商务,兴致所致罢了,剧组导演也在。” 贺天然揉了揉眉心,薛勇一听笑道: “我就说嘛,哎呀真是的,也不知道这些娘们那么八卦干什么……” 说着,他一顿,接着认真道:“但兄弟,有哪句说哪句啊,无论是凉姐还是艾青……这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呐,一般人真走不了这钢丝……” 贺天然眼睛一瞪,但薛勇像是没见着一样,大手往他肩头一拍: “你别对我鼓着对牛眼儿,我知道我兄弟不是一般人,但是俗话也说了呀,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啊?这自古以来,打雁啄了眼,采花迷了心的英雄豪杰也不是一个两个,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咱退一步讲,就算现在无事发生,往后你生儿子了,东窗事发,娘俩本就一条命,小心孩子都不认你这爹呀。” 贺天然掸开他的手掌,揶揄道: “薛勇,读书那会没发现你语文成绩多好啊,现在怎么俗语典故张口就来啊?” “啧~被我点中了是吧?生气上头了是吧!我娘们教书的好吧!要不是咱俩这关系,我何止是张口就来,我直接出口成‘脏’好吧!” 薛勇满上两人面前酒杯,嘴里还兀自吐槽: “哎呀,我能不知道你对凉姐是什么意思嘛,我帮你瞒的事儿还少了?我就是觉得这次哥们这次实在是……有点……过于……上台面了,胆儿忒大了,我这样的人都知道,这种事儿,得背地里悄悄的干活,何况老子早就戒了。你俩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吗?” “那种事儿啊,要背地里,还要悄悄的。” 贺天然明知故问,薛勇也来了脾气: “你别给老子装糊涂,我就问你吧,你跟艾青多久没见面了?” 贺天然眉头一挑:“你知道她的近况?” 薛勇气笑了,最后甚至用粤语骂了一句:“我跟你谈这些是因为咱俩是兄弟,那婷婷与艾青是闺蜜,你觉得她们就不会谈这些吗?嘶~你今天咋会事儿?痴线呐~” “我……会去见她的。” “什么时候?” “明天。” “为啥不是今天?” 贺天然这才真是用看“痴线”的目光注视着薛勇,一字一顿: “因为明天是周末,我平时要上班。” “啊……嗯……是,对,没错,大忙人。” 薛勇又饮了一杯,遮盖住他问出个傻问题后的尴尬,最后还是忍不住,絮叨了一番: “不是哥哥说啊,天然你好好想一下嘛,别人艾青在国外读书那会你三不五时就煲个电话粥,发发视频证明自己的忠贞,现在人家回来了,终于在一起了,你反倒松懈了不少,开始玩花活了,怎么的啊,永远是得不到的东西最好是吧?我要是个姑娘我早就跟你闹了,也亏是艾青人家有涵养,沉的住,你啊……明天见着了,别空着个手,买个包带过去,‘包’治百病嘛,对不对……” …… …… 次日,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南脂岛码头。 贺天然手里拎着标有“hermesparis”字样的品牌袋走出了轮渡。 他还是遵循了薛勇,或者说是白婷婷通过手机远程遥控的建议,没有空着手来。 期间这对恋人信誓旦旦的表明,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拒绝这样的礼物,很难说,这不是白婷婷在借机敲打薛勇。 而这个包的价值,也确实对得起这个评价,足够买两辆温凉那天骑的摩托车。 但东西拿在贺天然手里,他心中还是很忐忑,因为他不觉得一串数字具现化后的一件奢侈品,可以取悦一个女神的欢心…… 曹艾青是什么呢? 是「少年」的畏怯,是「作家」的省略,是「主唱」的喑哑…… 所以,除开贺天然的主人格,没有哪一个人格,获得过女神的垂青。 所以,希望她也能有世俗的一面…… 这是男人现在心头唯一的想法。 轮渡里的旅客陆陆续续在这位衣装笔挺的男人身旁穿行而过,最后海岛的原住民赶着一群鸡鸭,在他擦得锃亮的皮鞋跟前,吵吵嚷嚷,留下一地粪便。 偌大的码头前就是遗世独立的岛,没有人来迎接他。 昨天发给曹艾青,说着今天要上岛的消息,也陆续石沉大海。 男人紧张过后是一阵失落,失落过后,又像是松了口气,他终是迈开脚步,忽然有了一种走上断头台前的欢愉。 一声回响 大家好,这里是你们的小苹果,骚骚。 今天有点事儿,跟大家说一下,有点重要,各位留步看看。 一年前的九月五日,我在qq上收到了一个读者的私信,这种读者的感悟我并不是第一次收到,每当遇到这种事我都非常高兴,如果有写小说的朋友或者从事创作行业的朋友应该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因为这证明我们的作品,有被人好好阅读过,对待过。 我想,没有哪位创作者会不喜欢这种时刻。 只是这条私信,略有不同。 他说,他想要通过有声小说的方式来演绎我的作品。 在言辞之间,他除了表达对作品的喜爱,也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他只是一个刚入行的新人,说是一个合格的cv,好像都有些欠妥。 骚骚是一个……嗯,被社会拿捏着许多年的老屁眼虫了,面对一些少年冲动与热血其实已经过了感同身受的阶段,我礼貌地告诉了他,此间需要的费用以及一些后续事宜…… 毕竟,现实不是写小说,有太多太多事儿,不是你光凭一腔赤诚与一番嘴遁就能解决的,要不然就太扯了。 其实有声版权对于我这本扑街的小说来讲,算是在所有版权范畴里面相对便宜的一个,但这对于一个刚入社会的职场新人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费用,而且买了版权还有后续cv、后期等工作人员的费用,这才是真正大头。 但是他的一句话打动了我—— 最后他说,他要慢慢攒着。 这句话让我沉默了很久。 诚然,骚骚从不否认自己是个见钱眼开的屁眼虫,但也从不否认,骚骚骨子里,住着一个纯情的小坏蛋(笑)…… 他是第一个跟我说要慢慢攒钱,愿意为我怎样怎样的人,这句话让我见了他的心意,甚至我那好几位前女友,也没让我体验一下这种感觉是个什么滋味…… 毕竟,那些庸脂俗粉都是直接给我,从不懂得延迟满足。 于是,这事儿我记下了,一个人的心意,其实是最容易确认的,你就看他能走多久,能走多远就行。 虽然之后我俩相互加了微信,偶尔沟通一两句,但真正聊起这个的时候,已经是在今年五月中旬了。 那天,他突然给我发了几条主角人选的cv试音,聊起他开始画了本招募cv的一系列计划,而直到此刻,才让我确切有了一种实感就是—— 这小子或许……大概……真的有在把这本小说的有声,当成一件可以占据你工作之外的大部分时间,为此牺牲掉一些日常活动的事儿在做。 没有营收,自个掏钱,而且是在大概率赔本的情况下。 我觉得但凡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一些年月的老屁眼虫,都懂得我上面两句话的含金量。 这事儿,要不是带着点愣头青的憨批少年…… 真做不出来。 从专业角度上来讲,其实他那天发的所有cv试音我都不太满意,但从感性而言,这让骚骚一下就回到了当初在上学时拍学生作品,那个时候找演员,都只能舔着个脸,编着各种理由,免费找同学、老师、朋友、女朋友,乃至到最后女朋友不演了,就只能换一个女朋友的风马岁月里。 我太知道当一个初出社会的男孩没钱,但又特别想把一件事儿给做好,他所面临的窘迫和压力了。 所以我现在很讨厌别人给我谈论少年理想那一套,我乐意看见他们追求破碎后被生活反复揉拧的模样,应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不喜他们见识现实后还在一味愚痴做梦的快乐傻脸,因为这会让我相形见绌。 所以,那时我认为我应该做点什么,少年人的做事方式我们已经见识过了,于是我想让他见识一番老男孩的做事方法。 我跟他说,今天给你发试音的cv,你立马联系他们,我呢建一个专门试音群,在两个书友群里@全员,有闲的,有功夫,都给老子进来边听边投票边讨论,票数高的cv你拉来群里,我跟cv开语音,现场读本,让读者朋友们听着我调教,当场就选。 一个两百人不到的初级群,两分钟不到满满当当,后来cv进来还要踢人,至今那个群都还留着,想必这件事很多读者都有印象。 那天大家都很活跃,投票活跃,讨论活跃,吵着温凉的声线应该如何如何,艾青又该如何如何,要给cv老师生猴子,骚骚不去配一配天然哥真是可惜了诸如此类…… 当然,更多的,还是对这位已经晋升为有声书制作人的少年,由衷地表达着感谢。 这件事私底下藏了好久,他也努力了好久,现在被老骚强迫着拿出了一些还不算丰满,但足够让人感到欣慰的结果,他理应获得一些赞许,一点尊敬。 那天群友们一口一口叫着这货xx老师,xx大大,虽然骚骚曾经在文中一度吐槽“老师”一词在如今社会环境下过于泛用,导致缺乏了本应拥有的高度格调,但我心里却十分清楚,那一天少年的虚荣心一定是无比的满足,情绪价值拉满。 这就像什么呢,像是小说主角以往都是悄然退至众人身后,直到干了件大事突然被宗门隐士长老暴光,然后众人反应过来不禁感叹“原来是他!”后,当即被人刮目相看的爽感。 我们虽然说着这种桥段套路狗血,但又很难拒绝这种只存在于臆想中的事,真真正正的发生在现实生活里。 我觉得少年人是需要一些这种东西的…… 需要,认可。 正因为它只存在于幻想中,所以当它真正实现的时候,才如此让怀揣着这份少年心性的人们如痴如醉。 前面我怎么说来着? 对了,我说,现实不是写小说,有太多太多事儿,不是你光凭一腔赤诚与一番嘴遁就能解决的。 没错,我现在依旧是这么认为,社会人习惯了看到钱的事儿才算是事儿;少年人却笃定,喜欢的事儿才算是事儿。 这种方式,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行得通。 但在我这里, 少年,百无禁忌。 我想告诉他,天然哥艺考的时候,振臂一呼让大半个教室的人跟着他个吊车尾拍作业,这事儿不是在杜撰,也不是什么主角光环,它是切切实实能够在你,在你们自己的生活中发生的事。 因为当你真的用心在做一件事儿的时候,自然会吸引跟你一样的同道好友。 世界这么大,如果都是骚骚这样的老屁眼虫,那得多乏味呀,是吧? 今天,《我的女友来自未来!》这本小说的有声版已经在喜马拉雅平台上线,诚如我先前提到的,本书不是什么大ip,注定吸引不了什么大流量,cv表里最有名的估计就是骚骚本人了(笑)。 我相信,它肯定比不上那些顶级有声剧的质量,不可能成为什么会火出圈的东西,更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但它确实是本书自创作以来,喜爱本书的读者朋友们能够听见书中角色们所发出的—— 第。 最后我想说,因为老骚为人散漫,创作消极,导致本书影响力实在有限,买这本书的有声版权十有八九是要赔本的,但这事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地儿说理。 所以我不能担保各位少年们能够盈利,但我希望,这是一段弥足珍贵的经历。 无论书里书外都是,少年人们的回响。 感谢所有参与与赞助本项目的……老师们! 你们很棒…… 我也一样。 ps:最后附一张已经升格为制作人的东隅老师走心小作文,我跟他说了,煽情这事儿我专业,你交给我就行,但他一定要我发,一定叠甲,那就发出来逗大家一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