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上位记:战王夜夜唤我小娇娇》 第1章 重生回到私奔前夕 隆冬时节,大雪纷飞,街道上行人来往匆忙。 楚怀城最西面,有一条花街暗巷,里面并排开着许多家青楼。 云窈神情木然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几名花娘七手八脚为她梳妆盘发。 “瞧瞧这头青丝长发,又柔又滑,像缎子一样,真叫人爱不释手。”梳头发的花娘捧着云窈如瀑的长发,眼中盛满惊艳。 “这姑娘的模样真好,如此绝色,也不知道妈妈是从哪淘弄来的。”另一边粉色衣裙的花娘酥胸半露,半是嫉妒半是羡慕道。 “听说是她丈夫主动送来咱们……”有个快人快语的花娘下意识开口,然而话刚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又咽了回去。 几个花娘面面相觑,又看了眼背对着她们始终不曾言语过的女子,暗暗叹气。 会轮落到这种地方的女人,哪个不是有着无法言说的伤痛,但像她这样被枕边的人送出来卖,确实少见,也更显得可悲。 镜子里倒映着自己苍白的脸,云窈脑中不由自主的回忆起来青楼之前的一幕。 破旧不堪的屋子里,昔日满身书卷气的清俊男儿,却跪在她脚边痛哭流涕的说:“云窈,这辈子是我对你不起,你千万别怪我,他们追着我要钱,若再拿不出钱,他们就要砍掉我的双手,我……我这双看书写字的手,怎能就这么废掉!我实在没办法了,你就当救我一命,求求你了,我一攒到钱立马赎你回家!” 攒钱?他将她卖了五百两银子,他靠什么去攒这么多钱? 恐怕,她此生都无法踏出这个烟花柳巷了。 云窈心中阵阵冷笑,她笑男人嘴里连篇的鬼话,更是笑自己的有眼无珠。 楼下传来阵阵喧哗,寻芳客们都在为她争相竞价。 云窈狠狠掐着手指,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很快,鸨母带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推门走进,那男人满头白发,苍老的脸活像老树的树皮,一见她就笑出一口黑黄的牙。 云窈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靠上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 男人猴急的扑了过来,浑浊恶心的气息在她的脖颈乱蹭,粗糙大掌胡乱摸着她的腿,直往中间处顶。 绝望中,云窈看见窗外的护城河,突然,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男人推开,翻身跳了下去。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灌入她的口鼻,她没有挣扎求救,任由河水将自己缓缓吞没。 人之将死,脑中不由自主的回顾起她这短暂的一生。 身为永宁侯府的丫鬟,她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三年前的某一天,永宁侯府接到圣上赐婚嫡小姐的圣旨,本该是天大的喜事,偏偏那赐婚对象竟是那个宛如恶鬼的异姓王慕霆渊。 慕霆渊手握重兵,乃是南夏国第一将帅,以草身获封王爵,凌驾万人之上,传闻他容貌奇丑,残暴嗜杀还好色变态,府里的姬妾三天两头莫名失踪。 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日日在侯府里闹腾,又不得不嫁,因为除了赐婚之外,侯府还收到一封密旨,圣上为防慕霆渊拥兵自重,命大小姐暗中监视慕王府的一举一动。 侯爷侯夫人爱女如命,舍不得女儿如此牺牲,便将主意打在了她的头上。 要她偷天换日,代替大小姐圆房! 多么荒唐! 万一事情败露,她安能有活路?! 她不想死,便答应跟江禄私奔,原以为他是个可托付的人,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去做那异姓王床上的替身。 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她费力的睁开眼,想要最后看一眼这个世间,不想隔着一层水面,竟看见天上掉下一团巨大的火球,正朝着她飞速逼近。 ——“喂,醒醒!” “奇了怪了,明明已经成功了,怎么还不醒?” 谁,是谁在说话…… 云窈觉得自己好像身处水中,飘飘忽忽寻不到着力点。 忽的,她深喘一口气睁开眼。 入眼所见是一间简陋的屋子,她躺在床上,迷茫的环顾四周,这里让她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哪里?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清楚的记得那团巨大的火球整个砸中自己,仿佛深入灵魂的痛异常剧烈,她不信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还能活。 “吱——” 不等她想明白,房门被推开,云窈惊坐起身,待看见进来的人,又怒又恨:“江禄?!” “云窈,你醒了?”江禄本是笑眯眯的,发现她脸色不对,俊逸的笑容变得僵硬,他在床前蹲下身,柔声说:“是不是饿了,我已让店家送些吃的上来,吃饱后我们就继续赶路,再有两日我们就能到边城了。” 多么熟悉的话,云窈恍然想起,当初江禄得知大小姐命她代替圆房之事,曾私下提议与她私奔,她自然不肯,因为她对他只有一同长大的友情,并没有男女之爱,可他却偷偷往她的茶水里下迷药,等她从客栈中醒来,才知道自己已被他强行带出了城。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话,就连面前人脸上的表情都与记忆中的一一重叠。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仅没死,还回到了三年前私奔前夕! 见她一直沉默,只用一双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江禄莫名有种心虚,“云、云窈?你怎么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但这一世,云窈不想再跟这个男人有丝毫瓜葛,狠狠抽出自己被握着的手,“我要回侯府。” “不行!”江禄近乎失态的喝道。 云窈怀疑的看着他,“为什么不行?” 江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说:“你忘记大小姐平时是怎么对你的?还是说你真想做那替身?你要知道一旦事情败露,以慕王的为人,大小姐背靠侯府不会有事,可你,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云窈无动于衷,神情冷漠:“那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江禄不明白她对自己的态度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她性子一向柔弱娇怯,从未对谁冷言冷语过,他以为她是气他下药的事,软下语气哄她:“跟我走吧云窈,我们去边城生活,在那里,不会再有人动不动就罚你冰天雪地浆洗擦地,烈阳底下跪着念书,我会好好对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他语气温柔,眉眼间情深义重,好像天地间所有万物,他在意的只有面前的你。 云窈心里却满是嘲讽。 第2章 捡到宝了 上辈子,就因为他这番话,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最终决定跟他远走,亦在他的花言巧语之下对他打开心房。 没想到在一起不久他就露出好赌的本性,日日泡在赌坊,她没日没夜的做活,辛苦得来的钱还不够替他还债的。 她也曾劝阻过他,让他收心将精力放在家里,换来的却是他的毒打,然而打完她,他又作出一副心疼愧疚的样子,可下一次,依旧如此。 最后还不上赌债,赌场的人要砍他双手,他恐慌之下竟偷偷与暗巷里的人牙子商量好价钱,等人找上门,她才知道自己已被他卖入青楼! 她彻底看透他的嘴脸,除了一句句不要钱的情话,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分明都是在伤她入骨! “我不会跟你走,你死了这条心吧!”云窈甩开他的纠缠就往门外走。 重活一世,她定要改变自己悲惨的结局! 才刚转身,手腕被抓住,一股大力将她狠狠扯了回去。 “贱妇!事已至此你竟还敢拒绝我?!” 江禄终于耐心用尽,彻底撕开伪装露出真面目,他动作粗蛮的将云窈拖向床边:“既如此,我这便强要了你!一个被破了身子的残花败柳,看你还怎么跟别人!”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云窈惊怒不已,恨意在一瞬间攀至顶峰。 “啊!” 江禄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随即扑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吐血。 云窈坐起身,下意识想要合拢衣襟,却不小心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低下头,就见自己胸前不知何时竟坠着一颗蓝色石头。 这是什么?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样饰物? “贱妇……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跌坐在地上的江禄脸色苍白,眼底青黑,只这一会的功夫,整个人迅速老了十岁,话音刚落就晕死过去。 云窈惊疑不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这是逃跑的大好机会。 她跌跌撞撞的想要往外跑,耳边忽的响起一道声音:“先别出去!有人来了!” “谁?”云窈浑身一抖:“谁在说话……?” 她四处环顾,房间里除了生死不明的江禄之外,便只剩下她,再也没有其他人。 “看这!这呢。” 胸前坠着的蓝色石头一闪一闪,发出炫目又诡异的光芒。 云窈大骇,石头!石头居然在说话!她慌乱的拉扯绳子,下意识想要将这诡异的东西扔掉。 “喂喂喂,你居然想丢掉我?” 云窈不敢吭声,手下却不停,连牙都用上了。 “别白费力气了,你是摆脱不了我的,不对,应该说我们现在谁也摆脱不了谁。” “果然人类都不是好东西!我助你重生,又救你危难,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真是气死星星了!” 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耳边絮絮叨叨,云窈动作一顿:“你、你是上辈子砸死我的那团火球?” 提到砸死她这件事,耳边的声音弱了下来:“虽、虽然但是,我不是帮你重生了吗,而且刚才我还救了你。” 她想到刚才江禄一瞬间老了十岁的恐怖模样:“是你?你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变成那个样子?” “也没做什么,他不过是被我辐射了而已,哦对,你们这里的人应该不懂什么叫辐射,你可以理解为毒素。” 云窈没问会不会死,死也好活也好跟她没关系,反正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但是听到他不好,她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她不是圣人。 没想到她不仅重生,还带着一颗星星,知道不是会害人的精怪,她很快接受了这匪夷所思的事物。 来人是端着饭菜的店小二,幸好刚才没有开门,不然正好撞上,这房中之事若被人看见,指不定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在星星的帮助下,云窈避开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客栈。 “你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刚才有人上来了?又是怎么知道从这条巷子能直接走到街道?”她只是说了要回永宁侯府,它就在她耳边指挥路线,先开始她还将信将疑,想不到周遭路过的所有东西都与它说的一般无二,甚至连五百步开外的地上有个坑它都说中了。 星星骄傲的扬声,嘚瑟的不行:“那是,观世可是我星宝最拿手的技能了!” 观世——以星星视角,纵观世界万物。 云窈虽然不懂,却也知道自己捡了个宝。 天幕黑沉,路边树木隐隐绰绰,云窈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神色怯怯。 即便有星宝保护,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依旧有些害怕。 “驾!” “驾!” 路后方突然扬起阵阵马蹄嘈杂声,没想到这大晚上除了她,还有旁人也急着赶路,云窈没有多想,避让到一旁。 脚下的地面隆隆震动,几匹马呼啸而过,却在刚刚擦肩之际又戛然停住。 云窈心里咯噔一下,紧张的抓住裙摆。 几匹马上坐着都是身穿软甲的军士,为首之人驱马踱步到她跟前:“这荒郊野岭的,怎么还有个女人?” 几个军士已经将她围在了中间。 有军士燃起火把,上下打量云窈:“可能是逃难过来的?” 云窈此时身上的衣裙早在一路的奔波下脏污不堪,衣襟处先前被江禄撕破,她得一直抓着才不至于裸露,的确像是难民。 “抬起头来。”为首的军士命令道。 云窈犹豫了一下,只能抬头。 “嘶……” 人群里有人轻吸一口气。 云窈对上了一双双闪烁着惊艳和不怀好意的眸子。 这张脸,又给她带来了麻烦。 忍不住在心里骂星宝:‘你不是说西南方向大吉吗?!’ 星宝也有点慌:‘不可能啊,我占卜能力虽然比不上星摇,但是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啊!?’ “姓慕的是个疯狗,打起仗来没完没了,老子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碰女人了,既然是逃难过来的……”为首的军士说着,长臂一伸,捞起云窈将她像麻袋一样往身前一放。 云窈慌了,刚想喊星宝救命。 远处又是一阵马蹄声踢踏而来。 为首的军士正想走,又停住,几人往身后了望。 “似乎是……慕霆渊的马?” 第3章 她与未来姑爷共乘一骑 几人瞬间噤声,拿着火把的军士看向为首之人:“宋监军!您要不要先将人藏起来?” “你当他是什么良善之辈吗?他才不会插手这种闲事。”姓宋的监军冷哼,十分有恃无恐。 夜色如水,树影婆娑,一人一马身披月光迅疾而来。 “见过慕王!” 一众人立即翻身下马,抱拳行礼。 云窈趴在马背上,从下而上的看着那抹高大身影,心跳开始加快。 慕霆渊微抬下巴算是回应,随后轻轻扫了她一眼,意料中的没有过多停留。 眼看他转身离去,云窈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慕霆渊!” 众军士大惊,宋监军更是惊怒不已,慌忙捂她的嘴。 云窈狠狠咬了他一口,趁他吃痛之际再次大喊:“慕霆渊!” “贱妇!敢咬老子?!”宋监军大怒,抬手就往她头脸扇去。 他的大掌被一股力道钳制在半空,再也落不下去,宋监军一怔,扭头就对上慕霆渊那张冷硬的面具。 但是慕霆渊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前趴着的云窈。 女人发髻微乱,未施脂粉的脸上还沾了些许灰土,却丝毫没有折损她的好颜色,甚至因这点狼狈,更让她有种楚楚可怜的美。 “你认得我?” 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云窈却没由来的心底生出一缕寒意,结结巴巴的回:“认、认得,您、您是慕将军。” 慕将军…… 这个称呼,好久没听过了。 自从他被圣上钦封异姓王,就再也没人敢称他为将军。 想到此,慕霆渊眼中划过几分冷然:“为什么唤我?” 其他人皆噤声看着这一幕,唯有云窈用颤抖的声音说:“奴、奴婢是永宁侯府的丫鬟,恳求将、将军送奴婢回侯府……” 她也不能确定慕霆渊会不会帮自己,但哪怕有三分信她是永宁侯府的人,他也定不会让这帮军士侮辱她。 毕竟后日就是他与永宁侯府嫡小姐的大婚之日。 当着一众下属被拂了面子,宋监军面上难堪,但他不敢对这人表露出丝毫不满,只能朝着柔弱的女人发火:“你这贱妇!休要胡言……” 话未说完。 慕霆渊哼笑,不明意味:“有意思。” 他朝她伸出手。 云窈毫不犹豫亦伸出手去,下一刻,手腕被抓住,对方用巧劲一带,她整个人就飞了过去。 她回头,只看到一抹闪烁着金属色泽的下巴。 是他的面具。 这张面具底下,掩藏着他的陈年旧疤,十五年前宫中重华殿突起大火,慕霆渊不顾自身拼死救出五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那样大的火,整个宫殿都烧塌了,圣上安然无恙,只有他因此毁了大半张脸。 而她之所以知道的这么详细,是上辈子他亲口告诉她的。 “咚、咚、咚……”云窈似听到胸腔重若擂鼓的心跳。 她半趴在他身前的马上,周身是快速倒退的风景,冷风肆虐,她却觉得十分安心。 上辈子,她也曾像这样一样趴在他的马上,身后是他硬朗又安全的怀抱。 云窈在脑中回想着时间线,昌平四年七月,也就是两年后,距离边城最近的晋州军营哗变,叛军一路烧杀抢掠,不到半日便杀进毫无防备的边城,想要过境投敌。 彼时江禄还在赌坊,而她正在酒楼后厨做活,被闯进来抢掠的叛军看到,当成物资抓回临时搭建的军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想也知道,就在她以为自己活不了了时,这人就像天神一样降临在她面前。 他救她危难,哪怕中计受伤自身都难保时,也没有将她丢弃。 慕霆渊垂下眼,看着女人乖顺的后背:“你倒是不怕我?” 他的名声有多差他再清楚不过,哪个女人敢近他身,即便是将要娶的妻子,据说也曾在侯府寻死觅活了好一阵子,她不仅不怕,还敢让他帮忙送她回家。 云窈微微侧过脸,小声说:“奴婢不怕,将军是好人。” 不论外界怎么传,只有她知道,他是多好的一个人。 风声大,她声音那样小,半晌没听到后面人说话,她以为他没听到,也没再重复,乖乖的沉默着。 慕霆渊无声咀嚼着那两个字眼。 好人?这个词可从来没出现在他身上过。 天快亮时,两人刚刚进城,眼见再过一条街就要到侯府门前,云窈突然想到,她与未来姑爷共乘一骑的样子若是被侯府的人看见…… “慕将军!”云窈焦急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轻声说,“还请将军就在这里放下奴婢吧。” 慕霆渊勒停马,周边风速骤失,女人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便不断的钻进他鼻息,他淡声道:“自己能下去吗?” 云窈没骑过马,坐在坚硬的马鞍上连着颠簸几个时辰,娇嫩的肌肤早就受不住了,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双腿内侧一阵阵火辣辣的疼。 她白着脸,因为痛楚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自己这个样子下马,恐怕一落地就软了腿,她咬咬唇:“还、还望将军帮奴婢一把。” 慕霆渊毫无情绪的目光扫了眼她正发颤的双腿,心下了然。 没有多言,他翻身下马。 两人一上一下,云窈低着头正对上他幽暗深邃的琥珀色眼瞳,一时间耳珠滚烫。 她目光飘忽,心不在焉,突然手臂一紧,下一刻,只觉整个人天旋地转,云窈惊呼一声。 呼声刚出口,人也落了地,不待站稳,撑着她身子的力道骤然消失,腿间一疼,踉跄着往地上栽去。 慕霆渊只得再次伸手扶住她,女人温软的胸脯就这么撞进他怀里。 他微怔。 若不是知道她腿上有伤,他甚至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云窈心口狂跳,不敢抬头看他,只深深福了一礼:“奴婢谢过慕将军。” 慕霆渊居高临下的望了她一眼,随即调转马头。 马儿一声长嘶,等云窈再抬头,那人已绝尘而去,即便离的选了,亦能看见他如松般遒劲疏朗的背影。 这一世,她会选择替大小姐圆房,不管是为了扭转自己的结局,还是为了……她心底藏着的那点旖念。 第4章 若是受不住,你也需忍耐 永宁侯府后宅,韶华院。 江晚容贵为永宁侯府的嫡出小姐,吃穿用度上可以说无一不精细,住的闺房更是侯府其他庶子庶女中最奢靡华贵的。 “大小姐,抓到云窈了,人现在就在门外!” “啪”江晚容将手中的金簪拍在梳妆台上,满脸怒容:“让她给本小姐跪着!” 进去传话的丫鬟很快又走出来,冲着台阶下的云窈硬邦邦的道:“大小姐还没起身,你就先跪着等一会吧!” 云窈毫不意外,身为奴婢,罚跪挨板子都是家常便饭,只有主子身边最信任的丫鬟才有一些尊严,而她虽然也是江晚容的贴身丫鬟之一,但一直不受宠,很多时候活的还不如一个下等奴婢。 平日里江晚容不高兴时便总拿她出气,更何况这次她还胆大包天,逃出侯府。 就这样,云窈从晨光熹微一直跪到太阳高升,双腿早已麻木没有知觉。 若换做往常,不过这点苦楚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连着颠簸了一天一夜,她已精疲力尽。 就在她浑浑噩噩快要撑不住时,一阵清凉从她心口透出,很快便传遍她的四肢百骸,顿时通体一阵舒畅。 ‘是你吧星宝?没想到你还有治愈的能力!’云窈有些惊喜。 星宝哼了哼,臭屁傲娇道:‘我会的可多着呢。’ 就是声音有些不对劲。 惊喜瞬间转为担忧:‘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先前为了让你重生耗费了太多能量,现在的我是真的一滴都没有了。’星宝虚弱的道。 云窈觉得好笑又有点心疼,笑着说:‘真是辛苦你了。’ 一人一星说话的功夫,紧闭的房门终于缓缓打开。 她抬起头,就见落霞一脸同情的看着她,说:“大小姐叫你进去。” 作为曾经最好的朋友,此时再见,没有温暖怀念,只有冷漠以对。 擦肩而过时,她听到落霞低低的对她说:“对不起。” 云窈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看她。 对不起? 就因为她的嫉妒,她才背负了那么多痛苦,上辈子更是含恨而死,一句对不起就想将一切抵消? 怎么可能…… 房中,江晚容端坐在桌前,手边搁着一盏描金紫藤花茶杯,一看到门边出现的人就将其砸了过去。 一声脆响,茶杯在云窈脚边四分五裂,瓷片溅的到处都是。 云窈不敢停搁,扑通跪下:“大小姐息怒,奴婢知错。” “贱婢!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逃!你可知逃奴是什么下场!” 逃奴被抓到,打死反而是个解脱,若送去官府治罪,要么被流放到荒芜之地,要么砍去双脚,不管哪一样,都是生不如死。 云窈自然不会蠢到认下这件事:“奴婢没有逃,是江禄偷偷给奴婢下了迷药,将奴婢掳走的。” 气氛陡然沉凝了一刻,江晚容怒道:“江禄?那个混账东西!利用账房职务之便,竟偷用侯府数百两银子,眼看东窗事发他便出逃!” 云窈心底一惊,原来江禄根本不是为了她?!原来他是因为挪用侯府的银子被抓,怕丢命才逃出侯府! 这个无耻之徒!骗得她上辈子受尽委屈,还总念着他为自己丢掉前程,陪她逃亡一事,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他。 原来都是假的! 江晚容冷冷的盯着她:“你说你没有逃,是被江禄掳走的,可是真的?” “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话。” 云窈半抬头,继续道:“奴婢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一路走回侯府,前院的下人们都看见了。” 江晚容吩咐道:“去前面问问。” 站在门边的落霞应声,临走时看了云窈一眼,眼神复杂。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落霞折返回来,恭敬道:“回大小姐的话,云窈的确是自己走回来的。” 江晚容再面对云窈时,虽然没了怒容,却依旧神情倨傲:“落霞,扶她起来吧。” 落霞依言上前,云窈刚站稳身子,便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手。 事情就这样揭过,为了防止她可能再逃走,江晚容将云窈关在单独的下人房里,门口还安排了扫洒丫鬟轮流监视。 直到农历六月十三,大婚这天。 永宁侯府嫡小姐出嫁,十里红妆,光陪嫁的丫鬟婆子就足有十人之数,一众人跟在花轿左右两边,一路到了慕王府。 王府最大的前厅里,宾朋满座,处处张灯结彩。 随着外面鞭炮声起,司礼官高声唱着:“吉时到——!” 仪式开始。 就在众人都在观看侯府嫡小姐和慕王拜堂时,没人发现陪嫁的丫鬟婆子少了几人。 云窈低着头,跟着王妈妈匆匆往婚房走,路上遇到王府的下人,便说是先去婚房准备着,也算十分顺利。 时间不算充裕,拜堂之后就是入洞房,她得赶在江晚容与慕霆渊喝完交杯酒之前收拾妥当,随时准备将二人替换过来。 婚房旁边有一间角房,是丫鬟晚上值夜的地方,此刻,云窈全身赤裸的泡在水桶中,两个小丫鬟手快脚快的替她洗漱,完了之后换上大红的寝衣,拉着她坐下梳妆。 “待会大小姐会借口去洗漱,你便趁着这个机会进去,屋里黑灯瞎火,王爷必定看不清你的脸。”王妈妈站在一旁对她细细教导。 “到时,也无需你多做什么,只管躺着便好,这种事本就是男人出力,且我们大小姐出生高贵,矜持一些反而更符合身份。” “王爷是武夫,若是动作重了你受不住,也需忍耐,千万不要抗拒,万一惹他动怒叫来下人,一切就都藏不住了。” 云窈听得面红耳赤,只能点头说不出话。 很快,便听墙那头传来一阵嘈杂。 他们到婚房了。 王妈妈又絮絮叮嘱几句才走,临走时交代她:“一会我过来叫你。” 婚房内,宾客散去,江晚容和慕霆渊并排坐在床上,相顾无言。 看着哪里有丝毫新婚夫妻的样子。 江晚容面上不显,心中早就不耐烦了,看到王妈妈进来,知道一切准备妥当,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王爷,妾身……想去梳洗一下。” 第5章 偷天换日,代替圆房 慕霆渊正等着看她会怎么做,闻言抬了抬下巴,“王妃自便。” 江晚容领着王妈妈绕到雕花楠木床的后面,床后设有净室,供主人洗澡出恭所用,她人刚走,一旁随侍的落霞便上前,颤巍巍道:“禀王爷……王妃她脸皮薄,想熄了灯。” 脸皮薄? 哼,恐怕是不敢看见他这张丑陋的鬼脸吧? 慕霆渊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熄吧。” 落霞本就怕他,听到这冰冷的声音,更是害怕,抖着手熄灭蜡烛,差点将灯台打翻。 房间瞬间漆黑一片,没一会,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床后走近。 慕霆渊稳坐不动,直到听到“咚”的一声,好像是磕到什么东西的声音。 云窈从净室出来,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隐约看见床边人的身形轮廓,心里一紧张,竟不小心脚趾踢到了床脚。 短促的轻吸一口气,云窈又立刻住嘴。 慕霆渊听出是她磕到了,似乎还磕的不轻,不知怎的,方才的怒意这时竟消散了些,但他依旧没出声。 云窈终于蹭到了床边,然后挨着人影坐下,她有些紧张的抓住身上大红寝衣。 她在害怕。 慕霆渊察觉到身边人的心绪变化,冷声:“睡吧。” 说着,他径自上了床。 云窈愣住,难道他不准备碰她? 犹豫了一下,她轻手轻脚的爬上床,睡到他旁边。 慕霆渊端正的躺着,面对身边的温香软玉,一动不动。 云窈不明白他的意思,王妈妈说了,这种事都是男人出力,且上辈子她跟江禄,也一直都是江禄,后来她被卖入青楼,倒是见识不少里面花娘的手段。 莫非,他在等她主动? 云窈这样想着,试探性的伸出手,她本想碰碰他的袖摆,没想到屋里太黑没注意,竟直接将手伸到了他大腿上。 慕霆渊倏地睁开眼。 这女人,好大的胆子。 永宁侯府出来的嫡小姐,就是这样的教养? 意识到自己似乎摸到了不该摸的,云窈立刻抽回手,懊恼的恨不得给自己一下。 她有些不安,若是今晚没有成功圆房,等明日消息传了出去,江晚容这个王妃定会被人耻笑,她的任务没有完成,想也知道绝不会好过。 她咬咬牙,鼓起勇气再次伸手,这下摸到了他的手臂。 手下的肌肉结实有力,筋脉虬结偾张,触感热的烫人,好像一直烫进了她心里,惹得她心跳极快。 不由整个人朝他的方向贴近,手掌亦握住他的小臂。 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能做的也只到这一步了。 慕霆渊身子僵住,黑暗中,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情绪翻滚,冷冷的声音不知何时竟染上沙哑:“不是害怕,又做什么招惹本王?” 云窈的心跳仿佛都要跳出喉咙,她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声音里便带着点喘息:“妾身……没有害怕,妾身只是紧张。” 她怎么会怕他,她将他偷偷搁在心里,渴望了一年,怎么可能怕他? 慕霆渊忍了又忍,终于一把拉过她翻身压在身下。 “既然这么想,本王成全你!”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柔情可言,更像是居高临下的惩罚。 女人娇吟着,便是疼了也勉力忍着,温暖柔嫩的双臂紧紧勾在他脖子上,娇软的身躯向他柔顺的打开,好像愿意接纳他的一切。 慕霆渊有瞬间的怔然,不算温柔的动作不禁缓和几分。 直到身下的人浑身颤抖,已是受不住的模样,慕霆渊才支起身子去净室清洗。 换了身干净衣服回来,他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淡淡的说:“本王还有事要处理,你早些睡。” 说完他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时,云窈远远的听到他吩咐丫鬟好生伺候她。 但她哪里敢让江晚容的贴身丫鬟侍候自己,勉强撑着身体下了床,连婚房中的净室都不敢用,直接回了分配给她的下人房。 剩下的事,就跟她没关系了。 沧澜院书房,慕霆渊刚走进去,就看见多年下属兼搭档早已等候在里面了。 柳南笙回头看他一眼,调笑道:“看来这个王妃让我们的慕大将军很是满意?” 慕霆渊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没上没下,大跨步走到案后坐下:“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猜到你这个战斗狂即便新婚夜也不会闲着,就过来陪你看看军务,没想到你居然比我估计的时间还晚了半个时辰。”柳南笙趴在案上对他挤眉弄眼:“世人都传慕王好色荒淫,哪里会知道咱们慕王从来都是洁身自好,早就过了加冠之年,却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呢。” 桌案后的人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知道再说就要把人惹毛了,这人生气是真的会打人的,柳南笙赶紧举手投降,不敢再逗他,转过话题:“怎么样啊?咱们王妃娘娘美不美?” 慕霆渊回忆了一下先前挑开喜帕时匆匆看了一眼的容颜,如今也只记得一双矜高倨傲的眉目,看起来就不是好相与的性格,如实道:“没看清。” 柳南笙呆愕,感慨道:“好家伙,都已经成了夫妻,你不会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没注意吧?” 慕霆渊没吭声,挑开喜帕之后没多会人就去了净室,紧接着就熄了灯,他确实没能看清对方的长相。 他本来也不甚在意,一早就知道赐婚圣旨下达,侯府乱做一团,嫡小姐不止一次叫嚣着宁愿去死也不要跟他。 这样他还能升起什么心思? 只想着她既怕他,两人便做一对明面上的夫妻,没有夫妻之实也不碍什么,到底是圣上赐婚的王妃,该给的体面他都会给。 却万万没想到,世家贵族中的嫡小姐,竟会不庄重至此,想到方才,女人细嫩的身躯紧紧缠着他,攀在他背上的手臂柔软的不可思议,慕霆渊垂下眼。 倒是没想到,人前和人后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差,让他对她不好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或许,的确如那丫鬟所说,王妃面皮太薄吧。 第6章 就为了那么个男人,值得吗? 第二天一早,慕王府就将新婚夜落红的元帕送进宫里,呈给太后和皇后,以查验新妇是否贞洁。 当然,这元帕不是江晚容的,而是云窈的。 没过晌午,宫里的赏赐就下来了,但出乎意料的是,紧接着慕王的沧澜院竟也派人送了不少东西来。 王府总管带着琳琅满目的礼物笑着弯腰:“娘娘安好,这是咱们王爷亲自带人去挑的东西,您看可还喜欢?” 江晚容一脸娇羞甜蜜:“替本妃多谢王爷。” 等呼啦啦一堆人走了,江晚容脸上的娇羞甜蜜瞬间消失,伸手一一摸过慕王送来的珍宝首饰,这些首饰设计华贵,用的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异国彩石。 她拿起一顶累丝镶彩宝凤冠,整个凤冠都是用最繁复的手艺精工细作,还镶上许多彩色宝石和珍珠,其中要属金凤凰顶上的那颗红宝石最为耀眼,鸽子蛋一般的大小,在灯火映照下,闪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江晚容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这样华贵美丽的首饰,尽管她贵为侯府的嫡小姐,也没见过这样好的东西。 整个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欢天喜地的,捡着各种好听话讨她欢心。 江晚容却看向站在一边始终不曾言语的云窈,冷笑:“看来你昨夜伺候得王爷很是满意嘛?” 云窈一惊,抬头小心的瞧了眼她的脸色,扑通一声跪下去,但是嗫嚅几下,只能唤了句:“大小姐……” 自己明明已经按照她的吩咐代替她圆了房,可她又似乎并不十分高兴。 看来不管喜不喜欢,哪怕是讨厌,那人到底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而丈夫新婚夜宠幸的却是自己身边的丫鬟,心里到底还是会不舒服吧。 云窈跪在冷硬的地上,蜷缩在小腹处的手指狠狠掐住手掌心。 江晚容搁下凤冠,又去挑了其他首饰一一观赏,直到将所有感兴趣的珍宝全都把玩了一遍,吩咐王妈妈收起来,才道:“起来吧,跪什么,我是在夸你伺候得好啊。” 云窈默不作声,只听话的站起身。 夸?那样的语气,可不像是在夸她。 江晚容自小有午睡的习惯,今天留了王妈妈在身边伺候,四个贴身丫鬟也就得了一个多时辰的空闲。 云窈今早晨起就觉得身上酸痛,尤其是双腿,酸软的像是跪了三天三夜,不过一直强撑着,现在得了空便准备回屋躺一会。 然而她才刚出院子,就被叫住。 “云窈!” 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云窈皱皱眉,本不想理会,谁知身后那人却快走几步追上她。“云窈,咱们聊聊吧?” 云窈垂着眼,并不看她,淡淡的道:“你我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 落霞小心翼翼的想上前又不敢:“云窈,我们那么多年的姐妹情,难道你都忘了吗?” 云窈嘲讽的笑出声,事到如今,她是怎么还能说出这番话的。 “忘了的明明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句话?” 落霞清秀的脸瞬间白了,支吾两下,却再也说不出什么。 云窈冷冷的看着她,终于忍不住问:“就为了那么个男人,值得吗?” 随着这句话,落霞的眼眶越来越红,哽咽着说:“云窈,我对不起你。” 话说完,眼泪也掉了下来。 云窈看着,无动于衷。 思绪游离,她想起两人决裂的那件事。 其实她们大小姐最初是有婚配对象的,是朝中刘丞相的嫡子,一个是王侯贵族之女,一个是正一品大员家的公子,门当户对,可谓佳偶良缘。 只是那刘公子生性轻浮浪荡,日日流连青楼楚馆,正妻还未进门,后院里已有不少通房侍妾。 不过世家中的公子,多多少少都会如此,也不算罕见,大小姐嫁过去乃是正妻,又有侯府撑腰,侯爷侯夫人便看在刘家的家世和丞相手中的权势人脉,最终敲定。 之后过府相看,刘公子与大小姐也算相谈甚欢,只是眼神时不时就往她们这些贴身丫鬟身上溜,目光淫邪,云窈看得清楚,也是接收到目光最多的人。 没过多久,刘公子就要回去让人准备下聘的事,临走时大小姐指了她送客,她虽有些不愿面对这样的人,却也不得不遵命。 而就在送客的路上,出了岔子。 刘公子拉着她的手,言语下流,云窈当时又慌又怕,对方身份不凡,她只是个小小奴婢,况且这种事若是传出去,几乎都是女子被指责唾弃,便不敢声张,只能想办法尽快脱身。 就这么巧,这一幕被落霞看见了。 原以为以她和落霞的情份,此事是最不可能被第三人知晓的,十分放心,却不想,不过一夜的功夫,整个侯府都传遍了。 侯爷侯夫人震怒不已,不管青红皂白,只将事情一味扣在她的头上,认定是她私下勾搭刘公子,差点处置了她,还是大小姐出面说情将她继续留下,只打了她三十板子以作惩罚。 刚开始养伤时,她不信是落霞出卖了她,还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或许当时还有其他人看见了,然而她养伤养了近一个月,都没见落霞来看自己哪怕一眼,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 心就这么彻底冷下来。 起初她十分不解,缘何两人竟走到这一步,直到她听其他丫鬟笑话落霞,说她捧着香囊去送给江禄,被对方拒绝然后躲在房里哭了半晌的事,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一个男人。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八年的姐妹之情,只为了一个男人就反目成仇,多讽刺。 “你的道歉,我不会接受。” 落霞还想说什么,一阵脚步声自前方响起。 慕霆渊带着总管迎面而来。 两人一惊,纷纷跪地行礼。 慕霆渊身穿暗红色圆领长袍,前襟上绣有瑞兽,下摆处以银丝绣出江海的纹样,还穿了东珠作为浪花飞溅的水滴,随着他大踏步走来,仿佛波涛翻涌,整个人不怒自威。 慕霆渊目不斜视,却在走到云窈身前时,脚步一停。 第7章 她被他看的浑身发软 他认出这丫鬟正是那天晚上自己从姓宋的手里救下的女人,大婚那日人多嘈杂,他也没注意侯府里来的丫鬟婆子都有哪些,想不到其中就有她。 慕霆渊抬了抬手:“起来吧。” 云窈现在心慌的厉害,她根本不敢抬头,可即便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她控制不住回忆起昨天晚上。 他在她耳边低哑的喘息,炙热的身躯卡着她的双腿不停起伏…… 只是这样回想,她的身体竟有了难以启齿的反应,腾的一下,脸上火烤似的烫,云窈只觉满心羞耻。 慕霆渊身后的总管太监德安询问道:“你们家王妃可在院里?” 云窈不敢吭声,落霞结结巴巴的回:“在、在的。” “那还愣着干什么,带路呀。” 落霞实在是怕这个传言中嗜杀成性的慕王,平日里的机灵和规矩早就抛到脑后了,呆呆傻傻的点头:“是,奴、奴婢这就带路。” 她跑在前头,云窈跟在后面,越是想镇定,越是镇定不下来,尤其是想到他就走在自己身后,两条腿就像是过了水的面条一样软绵绵的发着飘。 慕霆渊将她的样子收入眼底,他想起那天送她回侯府,因为伤了腿她窘迫着下不了马,忍不住蹙眉:几日过去了,腿伤还没好? 宫里传了话,太后想见见新妇,让慕王妃明日进宫参拜,江晚容的凝辉院顿时忙碌起来,宫中等级森严,处处都讲规矩制度,上到言谈举止,下到着装打扮,连头发丝都不能有误。 江晚容换了一套又一套衣裙首饰,准备明日参拜太后皇后时穿戴的服装头面,几个丫鬟婆子围在她身边忙的团团转。 别人还好一些,就是苦了云窈,昨晚是她初次承宠,慕霆渊要的又狠,差点把她折腾散了,她身子受不住,晌午的时候本想偷闲休息,随着王妃要进宫的消息传来,彻底歇不了了。 她就像个人形木架,两只手臂上摞了许多江晚容换下来的衣裙,手臂酸软到好像不是自己的。 终于,在又一件厚重的礼服扔到她身上后,她再也撑不住,衣裙全都滑落在地。 “放肆!”铜镜前的江晚容气的不轻,尖利的手指直指着她怒骂:“贱婢!你是故意的?!” 云窈只能跪地认错:“王妃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实在是身子不适。” 江晚容嗤笑:“不就是破了身子,贱婢就是贱婢,惯爱做出这副矫情的样子!” 周围的丫鬟婆子都在看云窈,皆是神色鄙夷,就算躺在了主子的床上又怎样,不过就是女主人手里的一个玩意儿,替代品罢了。 云窈脸上难堪极了。 江晚容将王爷赐给自己的那顶累丝镶彩宝凤冠戴到头上,铜镜中的脸,在华美的凤冠映衬下,容光焕发,她越看越满意,一边欣赏,一边头也不回的轻飘飘吩咐:“孙妈妈,这贱婢把规矩都忘光了,领她出去重新学。” “是。”她身边另一个婆子蹲身领命。 临出门时,云窈听到王妈妈在江晚容身边劝她:“不管怎么说,以后用得上她的地方多着呢,娘娘何必……” 剩下的话没说,谁都懂她的意思,江晚容满不在意的冷哼:“这是她欠我的!” 自从刘公子那次事件过后,云窈虽然没有被发卖出侯府,却变成了江晚容的出气筒,尤其是在赐婚圣旨下达,江晚容对她的怨恨更是到达了顶峰。 午后的阳光最是毒辣,云窈站在烈阳下,头上顶着盛满水的酒杯,双臂平伸,每只手臂上都放了一整排酒杯,比起空碗,这种小而轻的东西更加磨人。 孙妈妈拿着竹板站在她身后的廊檐阴影下,只要酒杯里的水洒出来一滴,那竹板就会抽到她腰上。 云窈尽管心里酸苦,却也明白,这就是她的命。 不想承受也得承受。 那样大的太阳,即便是光站着也觉头晕目眩,没过半个时辰,她的手臂发颤,水波微晃。 “啪!” 竹板抽在腰背处,瞬间只是麻痒,下一刻刺痛就开始大片蔓延。 云窈痛的精神一震,死死咬着唇。 “贱蹄子,别以为你爬过主子的床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奴婢就是奴婢,你这辈子就只配做王妃娘娘手底下的贱奴!” “瞧瞧你那副狐媚样子!”孙妈妈低声骂道,又是连着噼啪数声。 云窈整个后背都没能幸免。 德安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呦,这是做什么呢?” 孙妈妈见是他来了,还带着东西,一看就是王爷又赏了东西给自家王妃,不由满脸堆笑,拍着马屁:“总管大人!才刚见了您,这大热的天,劳烦您又跑一趟。” 德安笑笑:“当奴才的,不就这点作用。”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云窈,大太阳底下顶着这么多酒杯,明显是受了磋磨,他细细端详着她,的确是个娇美动人的,从他的眼光来看,这丫鬟的长相,甚至比如今宫里最受宠的俪嫔娘娘还要美上数分。 见他看云窈,孙妈妈赶紧道:“这贱蹄子笨手笨脚,差点弄坏了王妃娘娘明日参拜的礼服,娘娘这才命老婆子带她出来再教教规矩。” 德安抚了抚手里的拂尘,只是说:“犯了事被惩治是应该的,只不过咱慕王府一向善待下人,许是侯府待下严厉些,但既入了慕王府便都是王府里的人,你说是吧?” 孙妈妈脸一僵,却不敢反驳,只能连连点头:“是是,老婆子知道了。” 德安不再说什么,领着人进了屋子。 等看不见人了,孙妈妈回头恶狠狠的盯着云窈,唾骂道:“就连王爷身边最受宠信的王府总管都替你说话,呸!果然是天生的狐媚子!” 云窈也没想到会这样,她总共也就见了德安三次,连话都没说过半句。 其实德安没什么目的,身为奴才,忠心为主是必须,但耳聪目明,脑子灵光也很重要,他不过只是见王爷多看了那丫鬟几眼,恰巧碰见她有麻烦便随手帮一把,万一她日后能有那造化,因着今日之事他自然好处多多,便是没有……也不妨碍他什么。 第8章 他家主子向来清心寡欲 因为只有江晚容一个人进宫,便只带了王妈妈和落霞,其余人都留在凝辉院。 今日不用早起伺候,云窈就贪睡久了些,不知是不是睡的太多,醒来时只觉头疼,后背被罚的地方也疼的厉害。 昨晚梳洗时她看见后背的伤处一道一道,又红又肿,自己拿药膏随便抹了抹就受不住先上床睡了。 她拿过铜镜,将衣服褪了,发现后背上的伤已经变得更加严重。 云窈慌了,现在天热,这种伤口一个闹不好就会有溃烂的风险,那可是会丢命的! 她先是尝试着呼唤星宝,自从那天星宝替她驱散满身疲惫,能量彻底耗尽后,已经几天了,不管她怎么呼唤,都没有任何回应。 虽然星宝说自己只是需要休息一下,不会有事,可云窈还是有些为它担心,每天都会跟它说话,希望能得到它的回应,知道它是真的没事。 在心里唤了几次,胸前的蓝色石头依旧没有丝毫反应,云窈只能作罢。 但她的伤口不能拖延。 主子不在,丫鬟婆子们闲散的凑在一起说笑,原本王妈妈是她们中的领头,王妈妈不在,就是孙妈妈做主,云窈便去找了孙妈妈。 王府里前宅和后宅都设有医署,后宅有规矩,各院的丫鬟太监若是生病,需得有主子的吩咐或是院中领头的管事去请,寻常奴仆不允许跟医署里的大夫有往来。 这是为防止有人同大夫勾结,浑水摸鱼暗害主子,毕竟王府那么大,光丫鬟太监就有几百人之多,没办法保证每个人都对自己的主子忠心耿耿。 “病了?我看你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么。”孙妈妈听说了来意,嗑着瓜子上下睨着云窈,不以为然道。 云窈猜到她不会那么好说话,又不得不继续低眉顺眼:“是皮肤上的伤,天气热,我怕会伤口感染,还请孙妈妈帮一帮忙。” 孙妈妈冷哼,“不就是抽了你几下,能有什么伤,还矫情上了。”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吗?云窈深吸一口气,不想同她争辩,只是平静道:“王妈妈不在,您就是凝辉院的管事,手里的丫鬟太监若身子不适出了事,您难辞其咎。” 孙妈妈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吓我?我就是不帮你请大夫,你能拿我怎样?我倒要看看你会死不会。” 其余丫鬟嗤笑着,乐得看她笑话。 云窈静静的看了她一会,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屋,揣着平日里好不容易攒到的碎银子,她准备自己去找大夫。 若是能找到大夫通融医治便罢,若是被扭送回来要罚她,大不了就把事情闹大,反正她也是被逼的! 云窈一路找到医署,医署里的人看见她穿着二等丫鬟的衣服,以为是跑腿替主子取药的,就问:“哪个院里的?” “王妃娘娘的凝辉院。”云窈回道。 医署里正当值的是郑医士,他翻开药册单子查找过后,疑惑道:“凝辉院没有要拿的药啊?” 见他误会了,云窈赶紧说:“是我,是我自己想要取点药。” 郑医士皱眉:“你?你院里的管事怎么没来?怎么自己跑来了?”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云窈却还是心虚的垂着头,低声求道:“求大夫通融一下吧。”边说,边趁没人注意这里,从袖子里拿了块碎银子悄悄塞给他。 这郑医士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而且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无非是院里的管事给人穿小鞋,故意刁难罢了。 大家都在王府里做事很久了,都有各自的人脉,只要是真的病了,也不是要什么有毒的药,使点银子就能拿到。 但是谁让云窈刚来呢,不知底细的人,郑医士就算有心也不敢担风险。 倒也客气的将银子还了回去:“对不起,规矩如此,我也没办法。” 云窈不好意思为难人家,只能离开。 她人刚出医署,德安就过来了。 郑医士看到来的人,笑着迎上去:“总管大人,您怎么来了。” 德安面白无须,脸盘圆圆的,笑起来十分和善:“这不天气太热,王爷最近不爱进东西,我想着不如配点酸梅子汤给王爷消消暑气开开胃。” 郑医士:“哎呀,这种小事随便指个人过来吩咐一声就是了,您怎么还亲自跑这一趟。” “王爷的事哪能随便。”德安道。 郑医士:“也是,您可是王爷身边最妥帖的人了。” 两人寒暄着,德安想起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那抹纤细玲珑的身影,问道:“王妃身边的丫鬟刚才来过?” 郑医士便将云窈想要拿药,但是没有管事做主的事告诉了他。 德安只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个大概,他拎着配好的酸梅子药包回了沧澜院,将东西交给手下的徒弟让他拿去小厨房叫人熬好送来,然后自己进了书房。 慕霆渊在处理军务,他新婚未过,圣上特意留他在京中多休息一段时间,但军中的事每日都会往王府送,是以他人虽然在王府,但军事尽在掌握。 “王爷。”德安熟稔的上前磨墨。 慕霆渊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德安瞅着他的脸色,瞧着还算平静,试探着开口:“奴才刚才去了医署,倒是见到一桩趣事。” 慕霆渊没说话,但是德安知道他在听,就接着道:“王妃身边那个叫云窈的丫鬟跑去找医士看病,这丫头也是,都到王府几天了,怎么还不知道王府的规矩,生了病竟自己跑去医署了,也不知道教导嬷嬷是怎么教她规矩的。” 德安一边说,一边在偷偷观察主子脸上的细微变化,只要有一点苗头不对,他就会立马住口。 但直到他说完,主子也没什么反应,德安想着,看来是自己猜错了,也是,他家主子向来清心寡欲,哪里是会看到对方颜色好些,就会动什么心思呢。 他刚想完,就见慕霆渊抬头轻轻扫了他一眼,顿时,德安觉得整个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忙不迭往地上跪:“奴才该死!” 第9章 想给您弄来尝鲜儿 慕霆渊没有叫他起,只沉声道:“你这狗脑袋是嫌在脖子上待得太久,腻了吗?” 德安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了,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主子没有真的生气,便抬头赔笑道:“奴才这不是以为您总算瞧上了谁,想着给您弄来尝个鲜儿么!” 德安年轻的时候跟着慕霆渊去过战场,军中的汉子说话都粗鲁直接,他也学了不少浑话。 慕霆渊拿起手边最近的纸团就砸了过去。 其实德安很轻松的就能伸手接下,愣是没接,被砸个结实还笑眯眯的,反正又不疼,主子才不舍得真砸疼他呢,他想着,还乐颠颠的去将砸中他又弹飞了的纸团捡了回来,放回慕霆渊的手边。 慕霆渊懒得理他,抽出副将亲笔手书的信,边看边淡淡道:“把你那些想法清理干净,本王与她只是在王妃进府之前见过一面罢了,仅此而已。” 德安连连点头:“是,是。” 答应完之后他有心想问问那丫鬟身子不适的事要怎么处理,想到方才主子的反应又不敢了,只老实低头磨墨。 思绪被打断,手中的书信突然看不进去了,慕霆渊脑中不由自主想起那天在马背上,身前的女人乖顺着说自己是好人的模样。 他合上信纸,到底问了句:“她生了什么病?” 德安心不在焉有些没反应过来,话自动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明白,他一路从最底层的小太监爬到主子身边伺候,坐上大总管的位置,可不是个蠢货,当即道:“奴才这就叫医士去看看。” 听到慕霆渊嗯了一声,他扭头就跑。 嘿呦!刚刚还说只是见过一面的关系呢,转脸又关心人家,啧啧啧……德安在心里偷笑。 凝辉院位于后宅的最西面,是除慕王的沧澜院之外,最宽敞的院落了。 院子里面,是王妃和未来小主子生活起居之处,分东厢、西厢、北厢、后罩房,每个厢房旁边还设有晚上丫鬟当值用的角房,至于其他丫鬟婆子们,则是住在院子外面紧挨着大院门的倒座房里,一排屋子,每人一间,算是只有王府这种高门大户里才有的待遇了。 此刻,其中一间屋子里,云窈正侧躺在床上,神情萎靡。 从医署回来后,她就觉得身上无力,热的难受,她以为是天太热了,路上中了暑气,想着睡一会就好。 忽的听到有人敲门,她喊了一声:“就来。”爬起身,然而脚刚沾地,一阵头重脚轻直往地上栽,她才觉出不对劲。 门一拉开,竟看见郑医士拎着药箱站在门口,她一愣。 郑医士是匆匆过来的,也没进院子,直接找到了她这里,一照面,就见云窈双颊通红,眼眸像盛满星子一样亮的不同寻常。 “快进去,我给你瞧瞧。” 云窈晕乎乎的把人请进屋里坐下,郑医士拿出脉诊放好,云窈不是后院妃妾,自然不需要避讳,郑医士便直接将手指伸到她腕间切脉。 “你发了热,身上哪里不舒服?” 云窈不知道自己烧的厉害,只无精打采的回道:“背上,伤口很疼。” 后背肌肤是私密的地方,男女有别,郑医士也不好查看,只能继续问:“伤的情况怎么样?” “皮肉裂开了,周围发红发肿。” 郑医士又连着问了其他细节,云窈也都一一答了。 “应该是天热,伤口捂发了,这样的伤药膏是没用了,待会我给你开些药吃吧,平时注意忌口忌水,等伤口结痂了,你来医署,我再给你开些药膏每日抹几遍,防止留疤。” 云窈感激不已,她拎起水壶想要给人倒水,却发现水壶里早就没水了。 郑医士脾气好,阻止她:“不用折腾了,我这便回去了,回头我让人把药熬好,给你送来。” 云窈千恩万谢的将人送出门,等人走了她才想起没顾得上问是谁请他过来的,总不会是孙妈妈良心发现,怕她真死在房里? 又觉得不太可能。 下午申时三刻,江晚容带着一堆赏赐归府,院里的人忙碌半天才将所有赏赐一一登记入库。 刚歇下来,就听沧澜院来人传话说王爷晚上要过来用膳。 王爷对她琴瑟和睦,对自己对侯府都没有坏处,是以江晚容虽然担心次数太多会不会容易露出马脚,但并不抗拒。 扭头吩咐丫鬟:“让她去准备。” 谁知没过一会,丫鬟来回话,说是云窈称自己发热身上没气力,当不了值要告假。 江晚容气笑了:“好端端的这么巧就生病了?” 她不信,就让王妈妈亲自去带人。 江晚容在房中拟定晚上慕王过来用的膳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王妈妈从外面走进来,一脸愁容。 江晚容皱眉:“她人呢?” 王妈妈只能如实回道:“老婆子去瞧了,她确实是起不来身,后背上红肿了一大片。” “这可怎生是好,王爷夜里定是要留宿的。”王妈妈急的不行,可她刚才也看了,人是真的病了,即便让她拖着病体过来,那个样子又怎么伺候王爷,搞不好恐怕会露出端疑。 孙妈妈扑通跪下,哭诉道:“娘娘明鉴,老婆子昨日不过就抽了她几下而已,怎么就病倒了,定是那贱蹄子装出来的!”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郑医士给云窈治病的事,更不会想到自己就将大祸临头。 王妈妈扭头瞪眼过去:“你的意思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还是撒谎欺骗娘娘?” 孙妈妈哭声一停,脸上讪讪的。 别看孙妈妈是江晚容的奶嬷嬷,但王妈妈却是侯夫人身边的老人,有些时候她的话,就代表了侯夫人的意思,孙妈妈讨好道:“王姐姐,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妈妈朝她翻了个白眼,她对这个成事不足的孙婆子一向没有好感。 江晚容坐在桌边,冷冷的道:“王妈妈当然不会欺骗本妃,那就是她装的太像!让那贱婢立刻过来,本妃倒要看看她是真病还是装病,叫上两个太监,她若是起不来床,就让他们把她抬起来!” 第10章 云窈是故意的 孙妈妈眼睛一亮,知道王妃这是没怪自己的意思,忙不迭爬起身就要领命去拖人。 “等等!”王妈妈直觉不好,苦口婆心的劝:“万万不可啊娘娘,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王爷那边定然会知晓,若云窈真是装出来的便罢,要是真的,您想,王爷会如何看您?王府里的下人们怎么看您?毕竟您才刚嫁进王府,现在正是需要树立您王妃威信的时候。” 身边的丫鬟都病了还这样折腾人家,换做谁都会认为当主子的太过刁蛮苛刻,随意欺辱下人,谁嫌自己命长,怕自己的日子太好过才愿意跟这样的主子。 江晚容心有不甘,却也明白这事若传出去,定会对她慕王妃的名声有损。“那该怎么办?” 王妈妈安抚她:“您别急,一会王爷过来,您只管温柔小意些,若王爷要留下,您就以今日在宫里累着了为由,让他体谅,您跟王爷刚成婚,王爷对您正是耐心的时候。” 江晚容听着觉得有道理,便安下心,但还是气愤不已:“那个贱婢,这个节骨眼居然敢生病,这是存心跟本妃过不去呢!看本妃回头怎么收拾她!” 云窈确实是故意的,郑医士的药很管用,一帖下来身上的热下去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头晕目眩,背上的伤也不那么肿胀难受了。 江晚容派人来叫她时,她若撑着,好歹也能去伺候晚膳,但想到白日孙妈妈那样刁难她,她突然就起了一身反骨,便赖在床上说自己起不来,她打算好了,以江晚容的跋扈,定不会轻易饶她,那既然要罚,孙妈妈也别想讨得了好! 晚上,慕霆渊将手边的军务处理完,才带着人往凝辉院去。 德安跟在一旁低声回禀:“药下午时候就送去她手上了,这会子应该快退热了。” 慕霆渊没有说话,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德安想着主子也不是个会体贴人的性格,这应该已经是极限了,便闭了嘴不再说话。 凝辉院内,江晚容穿着一身鹅黄色裙装,妆容精致,王妈妈特意替她梳了个牡丹髻,衬得她整个人十分温婉,又华贵非常。 按照王妈妈所说,江晚容早早的迎到院门外,以显示自己的贤惠贴心,但是很快,她就后悔了。 夜里光线昏暗,那人远远走来,脸上的面具泛着诡异森寒的光,活像黑暗中前来索命的厉鬼,江晚容忍不住手臂上泛起一粒粒鸡皮疙瘩,脸上温柔的笑几乎要维持不住。 等人走近了,她赶紧跪下行礼,一众丫鬟婆子跟着下跪。 慕霆渊在人群中快速扫了一眼,没看见那个乖顺的身影,他这才看向跪着的王妃:“起身吧。” 他率先走进院里,一路进了正房,在最上首的位置坐下。 江晚容跟进来,坐在紧挨着他下首的位置上,人已经到了,她便吩咐传膳。 用膳期间,谁都没说话,王妈妈站在江晚容后面几次悄悄示意。 江晚容不得不勉强自己对着那张面具温柔浅笑:“妾身不知晓王爷的喜好,想着这天实在是热,就让人准备了冬瓜锅子给您消消暑。” 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她一个眼神,便有机灵的丫鬟将锅子呈了上来,瓷质的小锅分为上下两层,上面是食物汤羹,下面是火焰,噼里啪啦烧的正旺。 慕霆渊动作一顿,眉头深深蹙起,因为带着面具没人看见,只有了解他的德安心里念叨着坏了坏了。 主子最是见不得火光,王府上下大多都知道他的习惯,也只当是主子不喜欢见火,但不知道的是,主子何止是不喜欢火,根本是怕的厉害! 王妃好歹随便打听一下,也能知道一些王爷的喜好,这瞧着分明是一点没上心。 顾不得烫,德安一把抱起锅子:“哎呀呀,这东西光摆在这里就觉得热,还是拿开吧。” 江晚容没料到他会这么做,顿时觉得被扫了面子,不悦的板起脸,想呵斥却见慕霆渊没什么反应,想到毕竟是他手底下的奴才,只能生生忍住。 慕霆渊放下筷子,拿起温帕子擦了擦手。 见他吃好了,江晚容也停了箸,叫人将剩的膳食撤走。 饭吃完,下面似乎就是就寝的时间了,江晚容不敢问他是不是要留下,更不敢直接赶他走,便只能干坐着,心中忐忑。 她以为自己表现的还算平静,最多是太过矜持自重了些,但在慕霆渊的眼里,她的那些小心思根本无所遁形。 原本他决定过来用膳,的确是有那么点心思在的,可当走到院门口,看到她的那瞬间,那点心思突然就不翼而飞了。 他丢下帕子站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背着身只微微侧头,语调微冷:“这是慕王府,不是永宁侯府,你院里管事不懂王府的规矩,你身为王妃也有责任,本王希望没有下次。” 江晚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惹得他这样不顾及她这个王妃的脸面,当着那么多丫鬟奴才的面训诫她,胆战心惊的送走他后,在院里大发脾气。 “这是怎么回事?!” 她细细问了今天自她进宫后发生的事,得知是云窈生病来找孙妈妈却被刁难,自己跑去医署的事,气的不行。 王妈妈更是破口大骂:“蠢货!娘娘将凝辉院交给你,你就是这样为娘娘做事的?!” 孙妈妈怎么也想不到,王爷竟会知晓这件事,终于开始后悔了,连连扇自己耳光:“娘娘,老婆子知错了,老婆子认罚!” 江晚容对着自己的奶嬷嬷骂不出口,她气她蠢,更气云窈:“那个不安分的贱婢!” 可事情既然已经被慕王知道了,还警告了她,她就算再气云窈也不能罚她,反而得罚不守规矩的钱妈妈。 “来人!把她拖去院子里,给本妃重重的打!” 没说打多少板子,那就是一直不停打,刚刚还在求饶的钱妈妈一口气没上来,吓晕了过去。 第11章 俊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即便她晕了过去,还是有人将她拖走,一板子下去人又被痛醒,杀猪一样嗷嗷直叫。 连着打了十个板子,孙妈妈已经痛的晕死过去又清醒过来,喊叫声越发虚弱。 江晚容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那是她的奶嬷嬷,虽然气她办了蠢事,但见她受罚还是十分心疼,在打了十五个板子后,她便立马叫停。 打也打过了,她的奶嬷嬷一把年纪,十五板子几乎要了她半条命,这下总够了吧?都是因为云窈那个贱婢! 即便云窈待在外院自己屋子里,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实在是孙妈妈的惨叫声传的太远。 怎么回事?孙妈妈居然被罚了? 第二日,云窈身上的热退了,背后的伤也不再红肿难消,敷上药布已经不疼了,也是郑医士给的药实在管用。 她打算等伤好全,托人买点礼物送给郑医士以作感谢,这次若不是有他,自己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云窈一向是知恩图报的性子,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能拿出自己的全部回报对方。 等她上了值,也知道了昨晚院里发生的事,孙妈妈受了很重的罚,而且还是因为她。 “贱婢!你真是好样的,竟能惹来王爷替你出头!”江晚容穿着寝衣坐在床边,许是昨晚没睡好,眼底青黑,满脸疲惫。 云窈这才知道,原来郑医士是慕王派来的。 瞬间,心里涌起许多复杂难言的情绪,仔细品着,又有些微的甜在里头。 云窈跪了下去,背影挺直:“奴婢知错。” 江晚容冷冷的盯着她,眼中情绪翻滚不定,昨夜惊怒的同时,心中又升起深深的危机感,哪怕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个貌美的,不然当初那刘公子也不会还没和她成亲,就急不可耐的要收她入房。 慕王身居高位,好色成性的名声在外,日日看着这样的好颜色,怎么可能不动心思,那她还怎么拿捏这个丫头,让她替自己圆房? 锐利的眼狠狠刮着云窈的脸,她真恨不得直接毁了去:“别以为王爷对你另眼相待,你就可以翻身做主了,你就算爬得上去,也只能做个低贱通房,永远都是本妃手底下一个卑微下贱的奴!反而一旦替换的事传扬出去,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云窈的心渐渐冷了下来,是啊,她一个身份卑贱的奴婢,却胆大包天做了那种欺上瞒下的事,他要是知道了,哪里还能容得下她活着。 “奴婢不敢。” 江晚容冷哼:“你最好是不敢,否则本妃让你生不如死!” 连着几日,慕王都没来凝辉院,好歹是新婚,也没听说有什么紧急的军务,于是府里上下都传开了,王爷不喜这位新妇,恐怕很快府里就会有侧妃了。 没有恩宠的主子,哪怕是王妃又怎样,甚至还不如王爷身边的奴才活的体面。 江晚容一贯倨傲,哪能容忍底下人这样看不起她。 她不在意慕霆渊,却在意自己的地位。 她猜测应该是孙妈妈那事惹了王爷对她不满,虽然不想看见那张森寒面具,但若放任下去,难保王爷不会真的在新婚期间纳侧妃,到时让她的脸往哪搁? 江晚容便有心想让慕霆渊来一次她院里,好叫王府里的下人们知道自己这个王妃地位稳固,便传话让云窈去大厨房提一盒点心去沧澜院。 一听到吩咐,云窈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想说,王爷院里就有小厨房,哪里还需要去大厨房提点心,大厨房的手艺也定比不上王爷自己院里的。 不过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况且江晚容也未必会听她的。 沧澜院内,慕霆渊蒙着双眼正在练箭,今日的他穿着一身玄色金丝绣蛟龙纹骑装,脚蹬同色绣云纹锦靴,两指宽的宝石革带束的他腰身劲瘦,肩背挺拔如松,俊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云窈提着点心,站在垂花门后,看呆了。 她看的目不转睛,也没注意头顶上的藤蔓间,正爬着一只足有大半个手指头那么粗的蜈蚣。 慕霆渊动了动耳朵,豁然转身对准云窈,拉满长弓。 离云窈不远的扫洒丫鬟瞧到那锋利的箭头突然朝向这边,尖叫一声,吓软了腿。 只有她一动不动。 “咻” 箭矢破空而来,带出长长的啸声,快又狠的钉在云窈的头顶。 直到亲眼见着那箭射过来,云窈都没动弹一下,因为她知道,慕霆渊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 一旁的扫洒丫鬟早在看到箭头飞过来就吓晕了过去。 德安眼中惊异,看不出来,这小丫头居然是个胆大的,没有人在看到箭头对准自己,且拿箭的人还蒙住了眼,还能做到冷静以对。 听到头顶上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云窈这才看见距离她头顶只仅仅不到三寸的可怖家伙,虫身被箭钉在枝藤上还允自挣扎,恶心的她连忙跑开数米。 “王爷,是王妃身边的云窈。”德安低声禀告。 慕霆渊取下眼罩,正好看到云窈一边抬头看一边吓得后退的样子。 云窈收拾好心情,提着东西上前行礼。 “参见王爷。” 慕霆渊虚抬了下手示意她起身,看着她没说话。 云窈盯着地面,神色恭顺:“这是王妃娘娘让奴婢送来的松子百合酥,还望王爷喜欢。” “放下吧。”慕霆渊淡声。 这语气一听就没有在意,估计之后也是便宜了哪个下人。 想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云窈硬着头皮继续道:“王妃娘娘让奴婢过来问问,王爷晚上是否有空去凝辉院用膳。” 天气炎热,她一路走来,未施粉黛的脸上,双颊晕红,低眉垂目的样子十分乖顺,因为站的近,能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 奇怪的是,并不难闻。 上次王妃的确让他感到不悦,除了行军打仗之外,他对待旁的人和事,从来就不是个多有耐性的人。 但见这丫鬟顶着大太阳,乖乖的问他晚上要不要过去,慕霆渊忽然就愿意拿出几分耐心来:“可以。” 他说可以,也就是说今晚可能会…… 云窈心跳开始加快。 第12章 她的慕将军怎么这么好 是夜,凝辉院一片灯火明亮。 江晚容十分殷勤,忙前忙后的伺候慕霆渊,到底是王妃之尊,也不需要她忙活什么,都有底下的人做,最多就是过个手装个样子,倒也显得十分体贴。 吃罢饭,江晚容柔声问:“天色不早了,妾身服侍王爷就寝?” 慕霆渊本不想留下来的,但在看到云窈垂着头站在灯光下,眉眼柔和,露出来的脖颈细腻白皙,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的应了。 王妈妈极有眼色的将云窈带下去准备。 房间黑暗,即便伸手也只能看见个轮廓。 还是像上次一样,慕霆渊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静等着。 云窈捏着指尖,红着脸走上前,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知道要主动,于是只停顿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她缓缓俯身,抱住了他。 这是慕霆渊完全没料到的。 人前时,王妃生怕跟自己挨的太近,连正视他都不敢,人后,竟又是这般主动。 她好像一次次刷新自己对她的看法。 女人柔软的身躯环抱着他,沐浴后的馨香带着点点甜意,轻易勾动他身体深处的燥火。 他微一用力,托住她往后仰倒,随即翻身将人压进被褥。 窗外狂风骤起,不过片刻就下起一场大雨,噼里啪啦,久久不曾停歇。 云窈知晓后背的伤是他暗中派医士替她诊治的,心里柔软极了,她的慕将军怎么这么好,她喘息着,没忍住仰起头,吻住身上人的唇。 慕霆渊动作一停,就在后者将要离开时,低头追了上去,狠狠的回吻。 他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衔着她的唇一遍遍的亲,边亲边不安分,动作越发猛烈。 两处细嫩柔软挤在他胸膛间,他忍不住狠狠握了上去。 今夜的他异常情动,一连多次,直折腾到天快亮才风收雨停。 慕霆渊支起身,这次难得流露出几分温柔,问道:“需不需要本王抱你去净室?” 去了净室,光线明亮,那不是全都暴露了,云窈赶紧摇头拒绝:“王爷去吧,妾身一会自己去。” 慕霆渊没有多说什么。 云窈已经累到连个胳膊都抬不起来,可是又不得不赶紧起身离开。 等慕霆渊从净室出来,房中已灯火明亮。 “王爷。”江晚容穿着寝衣倚靠在床边,一副力气用尽的无力样子,毕竟做戏也要做全套。 天就快亮了,云窈不能再留下,只能趁慕霆渊沐浴的时候将两人换回来。 天知道江晚容现在有多害怕,她生怕他要留在她屋里睡,万一又来了兴致…… 慕霆渊只觉手心里柔软的触感依旧,他本来还真准备再感受感受,然而此刻灯一亮,一见到王妃的样子,不知怎的,所有兴致竟都在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皱起眉,整个人冷了下来,如果云窈还在的话,就能发现此刻的他跟方才在床上完全不一样。 “本王回沧澜院,你休息吧。”他语气冷淡。 再过两天就是回门的日子,为了让他到时多给自己撑撑面子,江晚容日日都让人往沧澜院跑。 云窈不想总往慕霆渊跟前杵,她一见到他就会想起夜里他抵着她凶狠蛮撞的画面,总是脸红心跳,双腿发软。 偏偏江晚容就爱使唤她。 “参见王爷,王妃娘娘让奴婢送了银耳雪梨羹来。” 慕霆渊这几日都快习惯见她了,他坐在书案后正在写信,抬头看了她一眼,女人带着满身暑气,许是太热,脸上红红的,鬓边也有些汗湿。 “回去之后,让王妃不要再送东西来了。”反正他从来也没吃过那些东西。 云窈自然答应。 就是不知道江晚容会不会听了,她这样想着。 慕霆渊没让她走,云窈也得以多待一会,整个王府,沧澜院耗冰最厉害,也是最凉快的地,一进来就凉爽的不行,她都不想走了。 慕霆渊像是将她忘了,一直没让她下去。 旁边随侍的德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猴精的人哪里有不清楚的,他在心里嘿嘿直乐,没想到他家王爷也有这么体贴人的时候。 等晾的差不多了,总不能一直赖在这,毕竟她也不是这的奴才,云窈终于忍不住出声:“时候不早了,奴婢先回凝辉院了。” 慕霆渊微微颌首。 等人走了,德安瞅眼他的神色,笑着说:“别看这丫头柔柔弱弱的,奴才瞧着倒是个胆大的呢。” 果然他家主子感兴趣的看向他。 德安说到那天他练箭的事:“奴才可看得真真的,您的箭都射到她面前了,她愣是眼睛都没眨一下,旁边咱们院里的丫鬟都吓晕了。” 慕霆渊想到那张乖巧柔顺的脸,想不出她大胆起来会是什么样:“或许是吓傻了忘记反应。” 他当然不会想到,云窈可是经历过上辈子坐在他马上,跟着他深陷敌军的包围圈,亲眼看着他一步杀一人的场面,况且对准她放箭的人是他,云窈一点都不害怕。 德安瘪了瘪嘴,当时她那么镇定,哪里像是吓傻了的样子。 想到什么,他又接着道:“那丫头每次见您都脸红红的,没准对您有什么心思呢。” 对他有心思?慕霆渊不信。 于是后面云窈再次被江晚容遣来送东西时,慕霆渊刻意留意了她。 还真是脸红红的,尤其是看他的时候,目光怯怯,像是含了一汪泉水,盈盈欲滴。 她的眼里明晃晃写着喜欢。 喜欢?不过是喜欢他坐拥的权利,喜欢能给她带去的荣华富贵罢了,这个人可以不是他,可以是任何人。 他太清楚不过。 一直以来,也不是没有女人想要接近他,他身为慕王,手底下掌管十数万大军,权利地位应有尽有,刚开始的时候,上至王公贵族之女,下至宫女奴婢,都对他趋之若鹜。 然而在看到他面具底下的那张脸后,无一不是尖叫着逃离,恐慌的如同看见鬼怪。 这丫头是美,但如果想仗着自己长得美就妄图攀上他的话,未免想得太美好了。 他突然升起一种恶意,他想瞧瞧这女人在看到他面具底下的脸后,会是何种反应。 第13章 他竟从她的眼中看到心疼 身为这座王府的主人,慕霆渊所住的沧澜院有别于其他妃妾的院落,它的占地面积极广,其中还涵盖了一片跑马场,是他平日里骑射与人赛马的地方。 跑马场的尽头还建有一处倚风台便于观景,此刻德安和云窈正站在倚风台的台阶下守着,云窈是刚来的,这次她没带点心,也不知江晚容又从哪弄的点子,竟绣了个香囊让她送来。 慕霆渊远远就看见了她,他收起长弓掉转马头,一路冲将过去,直到靠近也没减缓速度,随后猛地一勒缰绳,骏马长嘶,前蹄高高抬起。 云窈甚至能感觉到马蹄带起的尘土扑到她脸上,她抬头看马背上的人,阳光刺眼,她微微眯起眼,那人逆着阳光,脸上模糊不清,可身姿昂扬,意气风发。 还真不怕。 慕霆渊见她没有丝毫惊慌,终于信了德安说的话,看着胆小怯懦,骨子里却是个坚毅心细的,在女子中,这样的不多。 他翻身下马,随手扔了弓箭,抬脚往台阶上走。 德安捧着他扔过来的武器,跟在他身后,云窈走在最后。 倚风台上是一处花厅,里面布置齐全,一见主子上来,底下人就捧着水盆和帕子迎上前。 慕霆渊走到上首的位置上坐下,刚要撩水清洗,突然想到什么,他微微往后靠了靠,整个人窝进座椅里,眼睛看向下面那个女人。 “过来。”他说。 云窈愣了一下,虽然觉得意外不解,但还是依言上前。 慕霆渊带着面具,仅露出来的一双眼里,目光沉沉,“你来伺候。” 伺候?伺候什么? 云窈没反应过来,直到捧着水盆和端着帕子的小太监凑近她,她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要她伺候他清洗。 云窈看着他的面具,上辈子她是没见过他面具底下是什么模样的。 那时他们两藏在一个山洞里等待救援的队伍,先开始他伤的重,整日里有大半时光都昏睡着,只偶尔清醒一小会,吃点她偷偷在外面找来的野果子。 后来他渐渐能动了,就在夜晚拖着伤重的身体出去打猎,她在山洞里生火做饭,就这样相处了一个多月,两人算是患难与共,她看他一直戴着面具从来不摘下来,于是就问他,才知道了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奴婢遵命。”云窈心里有些紧张,她更加地靠近他,然后伸出手,她呼吸很轻,除了晚上代替圆房时,她跟他还没有这样近的面对面过,近的她都能看清他眼中倒映出的她的模样。 坚硬冰冷的面具在她动作下缓缓脱离,一点一点露出他的真面目。 先是光洁白皙的额头,然后是墨黑浓密的长眉,底下是幽暗深邃的狭长凤目,琥珀色的眼瞳,仿佛带着能摄人心魄的吸引力,再往下,却像是一张上好的画卷被毁去,晦暗狰狞的疤痕大片大片,自颧骨处一直延伸到下巴,整张脸,除了额头,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慕霆渊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只要她露出哪怕一丁点恐慌恶寒的神色,他就会让她滚出去,这辈子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他没想到…… 云窈目光疼惜,一寸寸拂过他脸上的伤疤。 她想到当年的他,不过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背着主子在四处浓烟里艰难求生,那么大的火,他当时该有多疼啊,那时的他一定很害怕吧? 慕霆渊瞳孔微缩,他想过很多她会有的反应,或许是吓得僵硬当场动弹不得,也或许是强自镇定装作不害怕,却万万没想到,他竟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心疼! 她一点都不怕他,反而在心疼他。 那双眼中的温柔疼惜,像是能化成水将他整个包裹在里面,柔柔抚慰。 他有些不自在的转开眼。 云窈拧干帕子,仔细擦去他脸上的汗,动作十分轻柔,像是生怕弄疼了他一样。 慕霆渊不知怎的,突然感觉很热,他抢过帕子,语调带了点急促道:“本王自己来吧。” 以为他是嫌自己伺候的不好,云窈有点失落,但也只能退回原本的位置。 等他清洗完毕,她说明了来意:“这是王妃娘娘亲手绣的香囊,希望您明日回门礼上能佩戴在身上。” 慕霆渊蹙起眉,目露不悦,是不是这几日他对那位王妃太过宽厚了,才让她以为自己能够随意左右他? 他想不留情面的让她将东西带回去,并告诉王妃,明日让她自己回门,话刚要出口,想起德安先前说她被罚的事,犹豫了一下,道:“搁着吧。” 云窈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他会拒绝,她都做好回去要被江晚容惩罚的准备了。 “那奴婢告退。” “德安,送她回去。”慕霆渊垂着眼没看她,嘴上却道。 德安抬头瞅了主子一眼,心里:呦呵?! 不得了,不得了。 王爷身边的大总管亲自将云窈送到凝辉院,并告知江晚容明日王爷会来接她一起回门。 江晚容欢喜的不行,底下的丫鬟婆子也是难掩喜色,王妈妈陪侍在她身侧,笑着说:“娘娘,看来王爷很是看重您呢。” 君臣有别,即便是成了亲也一样,就算给永宁侯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慕霆渊面前自称丈人,托大拿乔,自然回门礼这种事,慕霆渊高兴了可能会陪着,不高兴了让王妃自己回门也没人敢说什么。 江晚容也是面上得意,虽然她不喜欢慕王,但是不得不说,他背后的权利和地位可以给她带来源源不尽的好处,她还是很希望自己能得到他的重视的。 终于哄了慕王答应陪她回门,江晚容很高兴,斜眼睨着云窈:“这几日辛苦你了。” 云窈低着头,恭恭敬敬:“这是奴婢的本分。” 江晚容神色倨傲的说:“你知道就好,别以为德安亲自送你回来就以为自己与旁人不同,那是看在本妃这个王妃的面子上,可不是因为你。” 云窈觉得她真的是想多了,她向来老实本分,也有自知之明,没有那么多内心戏:“奴婢不敢。” 江晚容冷哼:“那就好。” 第14章 这女人就是个奇葩! 一大早,江晚容身穿华服,跟随慕霆渊浩浩荡荡的回了永宁侯府。 永宁侯夫妇带着侯府上上下下在大门口乌泱泱跪了一地,“参见慕王,慕王妃!” 慕霆渊站在马车前,虚虚抬了下手,沉声:“都起来。” “谢王爷。” 到的时候已是下午申时,以慕霆渊为首,永宁侯随侍在左,永宁侯的庶长子在前头引路,一众人往饭厅去。 席间推杯问盏,还算宾主尽欢,只是这宾坐在最上首,态度冷淡,主人陪坐在下面,胆战心惊,眼见气氛实在尴尬,永宁侯叫来舞姬,丝竹乐声起,才好歹冲淡了一些。 这边的宴席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进行着,另一边的韶华院。 侯夫人拉着自己女儿的手细细问着这几日在慕王府的情况,“这么说来,慕王府的后宅里根本没有其他姬妾,他也不是传闻中的变态嗜杀?” 看到女儿点头,侯夫人十分意外,但世人以讹传讹的事本来也不少,便道:“既然传言不实,那你不如就坐实这个慕王妃的身份。” 江晚容反应极大,一脸恶寒恐惧:“谁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才刚新婚,故意伪装的,而且就算变态嗜杀是假,那容貌丑陋宛如恶鬼却是真,女儿才不要跟这样的人!” 侯夫人心疼的抱住女儿,想着也是,圣上密旨命女儿监视慕王,圣心难测,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对他下手,到那时她的女儿怎么办,哪怕再行封赏,可女人的青春多么宝贵,哪是一些外物能够补偿的。 “你那丫鬟,可还算老实?” 江晚容冷笑:“她有那样一张脸,怎么可能会老实。”说着,她提起前几天慕霆渊替云窈出头的事。 侯夫人皱了下眉,说道:“这也不能就说明慕王瞧上了她,男人嘛,若真看上哪块肉,必会想方设法的尝到,哪里还能让她待在你那,不过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回头母亲给你一瓶药,你让王妈妈收好,每次圆房之后,就让她吃下,免得她万一暗胎珠结,生了异心脱离你的掌控。” “多谢母亲。” 月上柳梢,宴席到了后半段,慕霆渊已经耐心耗尽,尤其是看着这群人明明怕他怕得要死,却勉强堆着笑脸的样子,他就觉得索然无味。 他站起身,底下说话声顿时戛然而止,呼啦啦都站了起来,他不坐自然也没人敢再坐。 “本王出去吹吹风,你们继续。”慕霆渊淡声道。 永宁侯立马道:“卑职让犬子陪着王爷。” 慕霆渊不给面子:“不必,本王喜欢安静。” 永宁侯脸一僵,这意思是嫌他们太吵了? 侯府里的景色远远没有王府的贵气清雅,倒是有一处莲花池还算秀丽。 此刻正是莲花盛放的季节,满池或淡雅或浓艳的花骨朵与连碧的荷叶挨挨挤挤,微风拂过,送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满心的烦躁一扫而空,慕霆渊正欣赏着,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多天没见了,你们有没有想我啊?” 嗓音软糯,带着明显的飞扬活泼。 莲花池边建有一处凉亭,声音就是从凉亭后面传出来的,慕霆渊脚步一转,循声走去。 “你们这些小没良心的,恐怕早就把我忘了吧。” 淡粉色的人影蹲在池边,在夜色中毫不起眼,是那个叫云窈的丫鬟,也不知道蹲在这里多久了,两人隔着一座凉亭,倒是谁也没发现谁,还是她突然出声,他才知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还是这东西好吃吧,看你们吃的多香。”人影絮絮叨叨的说着,哪怕根本没人回应她。 慕霆渊没出声,悄悄走上前看她在干嘛,然后就看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背对着他的女人手里捧着海碗,碗里全是挤在一处蠕动的蚯蚓,她正一条一条的夹起来往水里投喂,她面前围了好几条锦鲤,争先恐后的抬着鱼头,鱼嘴一张一合。 “哼哼,也只有我才会愿意费力挖来这东西给你们吃。” “确实只有你才能干出这事。”慕霆渊终于忍不住出声。 云窈吓得一惊,回头的同时下意识脚趾用力站起来,一时没控制好平衡,好悬没整个人栽进水里。 慕霆渊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不等她站稳又松了手连着退后好几步,虽然带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但紧盯着海碗的眼睛透露出浓浓的嫌恶。 “赶紧把那东西拿走。” 云窈脸一红,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早知道打死她也不会挖蚯蚓啊! 完了完了,他会怎么想她啊? 慕霆渊怎么想? 他觉得这女人就是个奇葩! 喜欢谁不好,居然会喜欢他,看到他那张恐怖的脸不害怕就算了,居然是心疼,大半夜不睡觉喂鱼就算了,还挖这么多蚯蚓喂,她也不嫌恶心的慌?! 她不会是有什么怪癖吧? 慕霆渊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是有种人,跟寻常人不一样,他们癖好独特,喜欢一切丑的事物,越丑就越喜欢,她不会就是吧? 云窈赶紧把海碗里的蚯蚓全部倒进水里,引得一群锦鲤疯狂抢食,她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她抬眼偷偷瞅着慕霆渊,期期艾艾的:“王爷怎么在这……” “你又怎么在这?”慕霆渊反问。 云窈拿帕子一下一下的擦手,“喂、喂鱼啊。”他不是都看到了,怎么还问她。 慕霆渊冷哼:“所以挖蚯蚓喂。” 云窈红着脸,嗫嚅着:“王爷……”您别说了。 女人娇软的声音似乎带了点撒娇的意味,莲花池边风声阵阵,吹起她鬓边的发,不停轻抚她晕红的脸颊,月光柔和,披在她身上,将她衬的有种不一样的柔美。 慕霆渊突然觉得心底一麻,他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他只觉喉咙处有些干哑,想上前帮她将那缕调皮捣乱的鬓发勾到耳后。 他皱起眉,有些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他不是好色的人,不应该会有这种念头。 慕霆渊带着几分狼狈的转过身,不去看她,淡声道:“时候不早了,回吧。” 女人在他身后乖巧恭送:“奴婢恭送王爷。” 第15章 他的好王妃,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等慕霆渊回去,宴席已经结束,这本就是为了他办的宴,他人都不在,其他人自然没什么心思再继续。 永宁侯毕恭毕敬的将他带去江晚容的韶华院,今晚他有些情动,是以并未拒绝。 依旧是漆黑的屋子,不过这次,他进去的时候王妃已经坐在床边等着了。 他有些不耐烦,语调极冷:“为何总是熄灯,已经伺候了几次,还未习惯吗?” 坐在床边的哪里是江晚容,是被匆匆叫过来顶替的云窈,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生怕他命人进来点灯,云窈紧张极了。 江晚容的嗓子略高昂,当初决定要她代替的时候,可是让她好生学习了她的声音,只是她即便用的是江晚容的声音,嗓音里还是带着几分软糯,“妾身、妾身自小便不爱睡觉时屋里太亮,还请王爷恕罪……” 慕霆渊忽然的就不想追究了,暗着便暗着吧,他率先上了榻。 然而在女人依偎过来的时候,他突然闻到她发间的莲花香气。 心下起了疑,他问:“你方才去过莲花池?” 云窈心跳骤然加快,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但是方才江晚容一直待在韶华院跟侯夫人在一起,若她为了敷衍说是,明天他问过院里的其他人很容易就漏了陷。 她强忍慌张,镇定道:“没有,妾身一直跟母亲待在一起,没出过韶华院。” 慕霆渊皱眉,有些不信,随后又想到那丫鬟随侍在她左右,或许是无意间沾染了她身上的莲香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这缕莲香,黑暗里,没人看见他眼中情绪翻滚,似浓墨晕染,底下压抑着浓到化不开的情欲,他伸手摸到女人的脸颊,寻到鬓边的发,他低下头,从鬓边开始,一路吻到女人的耳后,莲香更重,夹杂着女人软软的喘息。 慕霆渊越发难忍,越是吻越是想要更多。 他沉喘着将自己深深埋了进去,可是不够,还是不够,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动作越急越重,却越是无法满足,好像总是少了点什么得不到,满足不了。 直到听见女人带着几分撒娇似的轻唤:“王爷……” 他终于感觉到了迟来的快意。 云窈只觉得今晚的他格外贪心,吃的又狠又急,她应付的有些吃力,谁知这仅仅只是刚刚开始。 之后发生的事,哪怕过去许久,云窈再想起也感到一阵脸红心跳。 慕霆渊将她摆弄出许多姿势,他好像很喜欢从侧面,一边吻她耳后一边攥着她的脚,力气极大,直把她弄到腿上酸软,脚踝青了一片。 导致她第二天路都走不好,上马车的时候更是脚一软膝盖直接磕上车辕,疼的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这一幕正好被刚从侯府出来的慕霆渊和江晚容看见。 江晚容昨晚就待在旁边的角房里等着,自然听到了那些动静,也是那阵仗太大,她想听不见都难,所以知道她是怎么回事,眼皮一跳,就想骂她。 然而刚张嘴整个人又一个机灵,她反应太过,反而更会惹人怀疑。 只能把叱骂咽回肚子里,眼神狠狠剜着云窈,目露凶光。 慕霆渊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心底的不喜更甚。 真是奇怪,明明夜里的她令他特别满意,偏偏一到白日,他竟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有些厌恶。 但当着人面,他还是愿意给她一点体面,就算看在她夜里很是可他心意的份上,走到马车前时,他朝她伸出手:“来。” 侯府上下,还有王府的下人们都在看着,江晚容又是激动又是得意,将手放进他掌心里,被他扶着踏上车辕。 她的脚没有丝毫僵硬,慕霆渊动作一顿,他淡淡的问:“你的脚,没事吗?” 江晚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反问:“我的脚能有什么事?” 话刚说出口,心头警铃大作。 慕霆渊微微眯起眼。 江晚容虽然知道昨晚他跟云窈闹得阵仗大,但不知道的是,因为姿势问题,云窈的脚踝被他攥青了,后半夜下床的时候更是一瘸一拐差点滑倒,还是他抱着才没有摔到地上。 即便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但也不可能好的这么快,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慕霆渊收回手,语气依旧淡淡,“无事,启程吧。” 浩浩荡荡的队伍如来时那般,一路往回行驶。 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到了王府,回到凝辉院,江晚容疲惫的靠在贵妃榻上,落霞并另一个小丫鬟一左一右给她捶腿。 想到今晚慕王应该不会来了,她准备吩咐底下的人现在就去大厨房传膳,早些吃完好早些休息,谁知沧澜院那边来传话,说王爷今晚要过来就寝,这也就罢了,后面竟还有一句王爷特意嘱咐不让熄灯。 也就是这句话,江晚容瞬间惊地跳了起来。 完了! 他是不是怀疑了? 江晚容慌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房中乱转,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她想到白天在侯府前的一幕,恨的想立刻就把云窈拉过来打板子,都是那个贱婢矫情,被慕王看出了端疑! 房里其他的丫鬟婆子也都急的团团转,只有王妈妈还算镇定,她凑上前:“娘娘,可还记得临出嫁前侯爷夫人的交代?” 江晚容豁然顿悟,她想起那时与父母亲计划代替一事时,曾怕事有多变,想了好些应对的法子,其中就有若是王爷不让熄灯该怎么办。 又过一个时辰,华灯初上,江晚容穿着一身寝衣坐在床边,笑容略微勉强,还有肉眼可见的慌张。 慕霆渊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她这副模样,他装作没发现,大跨步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江晚容的身形瞬间僵硬,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亲自起身奉了一盏茶,柔声说:“王爷请喝茶。” 慕霆渊冷眼瞧着她,没出声。 江晚容端着茶站在一边心中忐忑,他要是不喝怎么办? 好在他还是给她面子,接过了茶水。 慕霆渊几乎是唇刚刚凑到茶盏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茶里放了迷药! 他眼中锋芒一闪而过,看见江晚容垂在身侧的手指正无意识的捏紧衣摆。 慕霆渊面具底下的脸沉冷似冰,仰头一饮而尽,却在她转身放回茶盏的空隙里,摸出常年佩戴在身上的解毒丸服下。 他倒要看看自己这位好王妃,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第16章 奴婢亲亲,王爷不疼 亲眼看着他喝下加了迷药的茶水,江晚容放松下来,这可是她父母花了高价买回来的好药。 这药并不会让人毫无意识,初始只会升起困意,之后就是迷迷蒙蒙认不清人,除此之外,还有近似春情药的效果,而且第二日醒来也没有任何副作用,绝不会惹人怀疑。 她的计划很完善,这药效大概有三个时辰,上半夜,她依旧让云窈进来伺候,等药效快过时,她再换回来,那时天也快亮了,若这时慕霆渊还要求欢,就以昨夜太累为由推诿过去,她再装出体力不支的样子,量他也不会勉强。 江晚容偷偷观察着慕霆渊,当看见他开始双眼迷蒙,无精打采像是喝醉了一样,她上前试探道:“王爷可是要休息?” “唔……”慕霆渊揉了揉额头,无意识的应着。 知道这是药效上来了,江晚容装都懒得再装,态度立马变得冷淡嫌恶:“那王爷就先上床休息吧,妾身要去一下净室,很快就回。” 说着,连行礼都不曾,转身就走。 她走后,慕霆渊放下手,眼神清明,哪里有半点神智不明的样子。 没过多久,脚步声回到房间,先是迟疑着不敢往前,随后轻轻靠近。 云窈像做贼一样,直到看见人已经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十分忐忑,她坐在床边,背对着床上的人。 房里点着明亮的烛光,这还是她第一次夜里顶着光线与他同处一室,满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放哪里好。 江晚容说这药药效强劲,慕霆渊会睡得很沉,即便醒了也认不清人,若真清醒过来,让她拉着行房,劲用完了也就好了。 云窈面红耳赤,她回头偷偷瞅了眼,睡得这么沉,应该不会醒,她只要在这里坐到时辰到了就行。 可她绝对不会想到,她以为睡得深沉的人,就在她身后眯着眼睛将她看的一清二楚! 背对着他的人,虽然穿着江晚容的寝衣,但背影越看越觉得眼熟,越看越令他心惊。 “咳咳……” 云窈后背一僵,心跳都跳到了喉咙眼里。 “咳咳!”慕霆渊又咳嗽了两声,意识不清的唤着:“水……” 云窈如梦初醒,他现在中了药,不用害怕,别害怕,她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慢慢回过头。 因为太过紧张,她没发现慕霆渊神情间的异样。 云窈暗中调整声线,学着江晚容的声音,柔声道:“王爷是要喝水么,妾身去给您倒水。” 说着她起身去倒水。 慕霆渊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脸色越来越冷,他终于确定了,原来夜夜与自己婉转缠绵的人根本不是王妃江晚容,而是眼前这个小丫鬟! 脑中电光火石间,想起了许许多多他之前不曾注意过的细节,譬如从新婚夜开始,每次同寝都要熄灯,他还以为是江晚容不愿看见他这张丑陋的脸,现在想想,哪里是因为他这张脸,而是为了遮掩! 譬如他总觉得床榻上的人和白日里见到的王妃完全不一样,其实哪里是不一样,根本就是两个人! 白天是王妃,夜里伺候他的就换成了陪嫁丫鬟云窈。 这件事,到底是江晚容自己的自作主张,还是整个侯府都知道? 他这边沉思,那边云窈倒了水回转,目光温柔:“王爷,妾身伺候您喝水?” 慕霆渊沉默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云窈以为他没听见,想也是,那么强劲的药,现在肯定昏昏沉沉很不舒服吧。 这样想着,神色越发温柔,她自顾自的坐到他身边,整个人挨着他,然后一手环抱着他,一手端着水凑近他唇边,用一种像是哄孩子的语气哄着:“乖哦,王爷喝水水。” 慕霆渊眼神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这女人……脑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他有些失神,然后就被喂了一整杯水。 慕霆渊怒了,他刚想不装了,狠狠惩罚这个胆大包天敢欺骗他的丫鬟,唇边一痒,女人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和唇边,满是疼惜的说:“肯定很疼吧。”随后凑上前,温软的嘴唇印在他脸颊的大片伤疤上:“奴婢亲亲,王爷不疼。” 他知道他不该,但令他气愤的是,他居然起了反应。 他现在明明应该叫护卫进来把她拖下去关起来,然后去收拾那个该死的江晚容,可是他现在最想做的,竟然是把这个女人拖上床狠狠的要。 云窈感觉到了他的反应,想到江晚容的吩咐,她红着脸,知道他中了药神志恍惚,胆子格外的大。 她伸手握了上去,手掌间触感热烫,尺寸大的惊人,云窈拉开自己的寝衣,主动仰起身子抱住他的头。 房中光线明亮,以往只能靠想象的画面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刺激的慕霆渊喉结微动,猛地伸出手狠狠攥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更近的带向自己。 欲望高涨,他将她压进床榻,埋着头囫囵着吃了几口后又支起身,定睛去看她。 这样子的她真美,映着灯火,望着他的眼睛柔媚多情,眼底水光潋滟,发髻在刚刚的动作中已经散开,略有些凌乱的铺在整个枕上,偶有几缕调皮的贴着她晕红的脸颊。 慕霆渊眸光幽深,像是罩了一层雾,让人看不真切,他伸手捋开她的鬓发,低头吻了上去,先是轻缓的揉,再是重重的碾,呼吸越发粗重。 脑中的理智彻底崩开,再也不想去想其他,重重的撞了进去。 女人柔顺的对他张开怀抱,娇喘着,看他的目光始终温柔,充满了情意,慕霆渊只觉得自己从未像今晚这么满足过。 他以前还真是一叶障目,江晚容那样倨傲做作的女子,再怎么装也装不出她这样的娇柔乖顺,他怎么就没想到! 一夜意乱魂迷,几乎到天光大亮,慕霆渊还是觉得不够,一味索取着。 直把身下人要的死去活来了好多次,浑身都在打颤。 云窈只觉得那药确实厉害,她现在整个人晕乎乎的,小腿都控制不住的痉挛起来,可是一扭头看到外面天色朦胧,微微透着亮光。 坏了,时辰早就过了,她得赶紧离开。 第17章 你这是在怕本妃下毒害你? 云窈趴在被褥里,摸上攥在她腰间的那只大掌,气喘吁吁:“王爷……妾身,妾身受不住了……” 身后人低沉的声音里充满欲念,哑声道:“最后一次。” 云窈不确定他现在意识有没有清醒过来,只能捂住脸,一边禁不住在他带来的潮涌中沉沦,一边又因为害怕身体紧绷。 可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紧张,身后人越是被激的快意难耐。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结束,窗外天光彻底打了进来,算算时间,已过了药效足有一个时辰的功夫,云窈几乎当即就想逃。 刚爬到床边,一只大掌就搂住她的腰将她又拖了回去,“跑什么?” 声音沉哑,带着慵懒的尾音,穿过耳畔仿佛有一只手顺着脊柱轻轻扫下,自尾椎骨那里窜起一阵酥麻,好听极了,但云窈现在没心思陶醉,她慌的不行。 慕霆渊自然知道她在慌什么,吃饱喝足,先前刚知道真相时的气愤早就消失不见,不管怎样,这丫头都伺候了他这些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他也觉得她伺候的十分合意,所以并不打算惩治她。 他懒洋洋的勾起一缕她的发,思索着怎么安置她。 “妾身、妾身想去净室。”云窈背对着他不敢回头,努力想要维持平静不令他怀疑。 慕霆渊哼了一声,还想去净室,是为了换回王妃吧,他现在是连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江晚容,他顺着发朝前摸了摸她的脸,搂在她腰间的手微用力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云窈整个人惊的浑身僵硬,下意识的双手捂住脸。 要被发现了!怎么办,她要怎么办,她不想死,她上辈子死的那么惨,这辈子她想好好活,云窈脑中不停闪过代替的事被揭发后,她可能会得到的下场,王府、侯府,不论谁的惩治都不是她这个小小奴婢能够承受的。 “你……”慕霆渊想说你不用怕,但是看她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死死捂着的脸后传出压抑不住的哽咽。 他松开手,揉了揉额头,说:“那你去吧。” 云窈如蒙大赦,跌跌撞撞的离开。 角房里,江晚容坐立不安,眼看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却只能干着急,直到听到一连串略显慌乱的脚步声朝这边来。 “你这贱婢,知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她压低声音怒喝。 云窈满脸羞燥,呐呐的说:“不是奴婢,是……是……”到底是什么她又说不出口。 江晚容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她才不管,只一味骂道:“还敢狡辩,若不是你狐媚,怎会耽搁到现在!都是你这贱婢的错!” 云窈咬着唇低下头,没再说话。 火气撒完了,江晚容又问:“可有被王爷发现?” 云窈摇摇头。 江晚容一想也是,若是被发现早就爆发了,但方才那屋里的动静可一直没消停过,想到这里,她斜睨着云窈,这贱婢倒是有点福气的,没想到那慕王虽然相貌丑陋,精力却是真不错,龙精虎猛的。 瞧瞧,喂得这贱婢面若桃腮,秋水凝眸,眼角眉梢媚态横生。 连着听了几晚的墙角,不得不说都把她听馋了,可惜她实在看不了那张脸,若不然哪里还有这贱婢的份…… 江晚容冷哼:“王爷不知节制的要,难道你就不会拒绝吗?明明就是你自己骚的没边!别怪本妃说话难听,本妃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万一事情败露,以慕王的脾性,他定是第一个不放过你!” 那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云窈在心里说。 上辈子江禄喝醉了曾在她面前吐露了几句隐秘,说江晚容不过只是圣上安插在慕霆渊身边的一个暗哨,除了命令她监视慕霆渊的动向之外,似乎还交代了她找什么东西,若东西没找到就早早暴露出来,帝王之怒,哪怕是侯府恐怕都承担不起。 等江晚容回了房,屋里早已不见慕霆渊的人了,她没放心上,反而因不用虚与委蛇更觉得轻松。 殊不知,另一边沧澜院书房,没戴面具的慕霆渊阴着脸坐在桌案后,沉声:“去查,给本王好好查查永宁侯府。” 他面前跪着一个黑衣蒙面的死士,闻言恭敬垂首:“属下遵命。” 话音刚落,整个人轻巧一跃身,从书房窗户翻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这两日连着伺候,云窈已经精疲力尽,想到再过几个时辰还要上值,她真是恨不得就地躺倒,抓紧睡一觉再说。 却没想她刚走到门前,江晚容又吩咐人过来叫她。 她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转,房里只有江晚容和王妈妈,她跪下行礼:“参见娘娘。” 江晚容高傲的扬了扬下巴,王妈妈收到示意,走向云窈,轻了轻喉咙道:“王妃娘娘体谅你日夜辛苦,特意赐一副药给你补身子,吃了吧。” 说着,张开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颗小巧的药丸。 云窈抬着头,看了一眼药丸,又看看王妈妈,可惜对方脸色平静,看不出异样。 这真的是补身子用的药? 云窈很怀疑。 江晚容目光一厉,语气充满威胁:“你这是在怕本妃下毒害你?” 云窈心头一凛,恭顺道:“奴婢不敢。” “哼,不敢就好,吃了吧。” 云窈只犹豫了一下,就淡然的接过药。 现在江晚容还用得到她,总不会真要她死。 药丸下肚,许是怕她偷偷吐出来,江晚容又拉着她说了好些话,让她喝了很多水,确保她就算回去吐,也吐不出来后,才放她走,这次倒是好心的让她休息一天,不用再来上值。 云窈真的太累了,回到房间就将自己扔上床,昏天黑地睡了一整天。 醒的时候是被吵醒的。 “嘎!我才几天没见你,你这身体怎么这么糟糕了?!” 云窈迷迷糊糊的醒来,就见胸口处的石头一闪一闪的亮着光。 瞬间被惊醒冲醒了神:“星宝!你没事了?” 星宝声音雀跃:“我都说了没事啦,只是能量耗尽醒不过来,但只要多吸收几天月光就会恢复。” 第18章 露出他俊美出尘的脸 云窈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会愧疚死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星宝说:“你身上这毒……好奇怪啊!” 云窈一愣,几乎是瞬间就想到先前江晚容逼她吃下的那颗药。 “真的是毒?那为何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距离吃药已经过去了一整天,若是毒,早该有反应了才对。 星宝似乎依旧在研究她的身体,过了会才说:“我也不确定,好奇怪啊好奇怪,这毒对你的身体好像伤害不是很大,我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团,就盘亘在你肚子里,一直在对你造成影响,但具体影响的是哪里,我看不太懂。” 江晚容居然说这是补药,云窈心中冷笑,第一次对江晚容升起了怨怼。 她知道这不应该,她是奴,主子就是主子,打也好罚也好,都是身为奴婢应该承受的,她不能去怨,更不能恨。 “所以,这是慢性毒药。”不会只让她吃一次。 “看起来是,总之这毒积累多了对身体的伤害会越来越厉害,我还是帮你清除吧。”星宝说道。 下一刻,云窈就再一次的感受到了那阵清凉感,从心口的位置绕过她的四肢百骸,很快,她觉得身体一轻,连日来的腰酸背痛,腿脚酸软通通消失不见。 云窈有些感动:“星宝,谢谢你,幸好有你在。” 星宝哼哼两声,大方接受她的感激。 沧澜院净室内,雾气缭绕,慕霆渊半个身子浸在汉白玉堆砌的水池里,露出的上半身,肩宽窄腰,并不会过分精壮,却每一寸皮肉都仿佛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 他撩起湿濡的长发,有水顺着他筋脉偾张的手臂滑落,滴答在那处紧致结实的小腹上,很快又滑落至腰线下面,隐去了踪迹,只留下一行诱人的水迹。 慕霆渊微微仰起头,靠在身后的池岸上。 “王爷,苏院使到了。”德安在门口恭敬道。 慕霆渊闭着眼没有动,只淡声:“让他进来。” 随即,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穿着医署统一规制的白色长衫,走到池边行礼:“参见王爷。” 慕霆渊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 苏院使行过礼,径自走向一边的桌案,端起上面的木盘,然后跪坐在池岸边。 “王爷,是否现在就开始?” 慕霆渊喉结微动,只发出一个单音字。 “是。”苏院使说着,从木盘里拿起一个青花瓷瓶,拨开木塞将里面的液体倒在手掌心,双掌合拢揉搓了一会后轻轻贴上慕霆渊布满伤疤的脸上。 没一会,却见伤疤竟在他的动作下缓缓脱落,露出底下隐藏起来的白皙肌肤。 伤疤越落越多,一点点露出全部。 等他再拿开手,慕霆渊的脸已经彻底变了样。 再也没有先前狰狞可怖的伤疤,随之而来的是一张俊美出尘的脸。 浓密的长眉,高挺的鼻梁,琥珀色的狭长凤目,幽暗若潭水,深不可测,朱红的双唇紧抿,冷然不可侵犯。 慕霆渊掬起一捧水泼上脸,深吐一口气。 能看见他真面目的人自然是心腹中的心腹,此人正是掌管着王府前宅和后宅两座医署的院使大人。 苏院使看着他的脸,皱眉说:“天气炎热,王爷的脸捂得太严实了,这样下去皮肤受不了。” 慕霆渊显然不懂这些:“受不了会怎样?” 苏院使:“可能会长出一些红疮之类的。” 慕霆渊挑眉,问道:“会死?” 苏院使赶紧说:“那倒不会,只是会影响美观。” 慕霆渊满不在意:“不会死就行。” 苏院使想仰天狂吼,暴殄天物啊!简直是暴殄天物!他要是有这么一张脸,绝对珍之又珍,日日拿草药敷脸养容,任何东西都比不上他的脸重要! 可惜这脸不是他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的主人肆意糟践。 清洗干净,慕霆渊又很快就让苏院使再重新制作一块伤疤贴到自己脸上。 德安也看的心疼,在心里连连叹气,可是又没办法,谁让他们家王爷功高震主,又手握数万大军,已经惹的上面那位坐不住了呢。 不管是这脸也好,还是外界那些不好的传言,都只是王爷的不得已为之。 回想这许多年来,王爷受的种种委屈,其实他真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王爷当初还不如不救他呢…… “方才圣上传旨,命王爷您明日觐见。”德安禀报道。 慕霆渊琥珀色的眼中划过一缕嘲讽,冷声道:“知道了。” 做完正事,似想到什么,慕霆渊突然问德安:“若本王想收个人进房,需要办些什么?” 这句话一出,可不得了了。 苏院使快手快脚的收拾东西准备退下,一听这话耳朵竖得老高,手里的动作也变得拖拉起来。 德安可是个老人精,脑子一转就猜到了,于是恭敬道:“得看王爷您是想收做侧妃还是侍妾了,若是侧妃就比较麻烦,还要上表朝廷,由皇后批准,礼部按规矩置办,且侧妃人选,人品家世都需得贵重,比较麻烦,若只是侍妾,倒是简单,挑个吉日,收拾个院落把人接进去就行。” 其实应该是先按侍妾的规制下聘到对方家中,拟定日子去接人,再以一台小娇抬进王府,德安没说,因为知道他家王爷说的估计是云窈那丫鬟。 他接着道:“不过,若不是咱府里的丫鬟,还得先让原府主子放人才行。” 慕霆渊蹙了蹙眉,江晚容恐怕不会愿意放人,他倒是可以直接将真相捅出来,可她毕竟是侯府的丫鬟,生死都掌握在对方手里,纵使他不追究,侯府也不会放过她。 况且死士那边还没有消息,他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德安不知道替换的事,只当他们家王爷终于忍不住,想对人家下手了。 他打量着他的脸色,试探道:“不如奴才先挑个院落准备着?” 慕霆渊恢复冷然,淡淡道:“算了。” 先由着她们继续伪装吧,那丫鬟战战兢兢的小模样……其实挺好玩的。 第19章 这就开始护着了 今日天不好,从早上就开始下起小雨,一直到中午还淅淅沥沥,没有停的迹象。 云窈打着雨伞去传膳,大厨房在前宅和后宅交接的地方,从凝辉院走过去就远了些,要先穿过一道长长的游廊,还有一座园林。 园中假山奇巧,秀木繁花郁郁葱葱,在朦胧的雨雾中越发美的像一副画。 她低头在青石板小路上走着,油纸伞微斜,遮挡了她大半视野。 “咳咳!” 她听到一声轻咳,没想到前面有人,她停下脚步,抬起雨伞,就看见慕霆渊站在她身前不远处,身后跟着德安,要不是他出声,恐怕她再走几步就要撞上了。 云窈赶紧让到路边蹲下行礼:“奴婢不知道王爷在此,险些冲撞了您,还请王爷赎罪。” 慕霆渊走到她身前站定:“起来。” “谢王爷。” 慕霆渊长得高,云窈本身就比他矮了一个头,这下又有油纸伞遮着,他便只能看到那副描着芙蓉花的伞面。 他有些意兴阑珊。 德安在后面贼眉鼠眼的瞄,他看得分明,刚刚主子明明可以走另一条路,是远远看到在园里走动的身影,才又改了注意进来的。 “做什么去?”他淡声问。 “王妃娘娘吩咐奴婢去大厨房传膳。”云窈恭敬的回道。 这种事自有跑腿丫鬟,本不会劳动身边贴身服侍的人,就像德安,也只贴身伺候他一个人,其他事情自有别的下人去做。 慕霆渊皱皱眉,没有说什么。 只是两句简短的交流,两人便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却在人走远后,他侧过脸问身后的德安:“凝辉院人手可是不够?” 德安一愣,随后回想了一下,道:“按制,王妃身边可有十名丫鬟和十名太监服侍,娘娘刚进府的时候从侯府带了十个丫鬟婆子,奴才又按规矩补了四个粗使丫鬟和四个粗使太监,并两个守门丫鬟,按理说是足够了的,当然,也会有偶尔人手不足的情况出现。” 可这种人手不足的情况很少,除非是王妃怀了身孕,但他可不敢把话说死,又得罪人还可能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慕霆渊没再停留,大步往前,边走边淡淡道:“那就再挑两个送去凝辉院,你亲自去。” 云窈带着午膳回转,其实按理说江晚容身为王妃,院子里是可以辟一个小厨房的,没必要日日去大厨房拿膳,但王府的下人什么都没准备,下人没动作,自然是身为王府主人的慕王根本没这个打算。 江晚容有些坐不住,她都嫁进来快一个月了,王爷对她依旧不冷不热,甚至她打量着,好像比以前还要冷淡,再这样下去,王府可能很快就会有新人了。 她倒不是怕慕霆渊身边有人,她是怕自己的地位受损,可以有新人入府,必须得是她亲自挑选的人,这样才好拿捏,才不会踩到她这个王妃头上。 云窈她是不打算推上去的,那就只能从其他人身上下手了。 她正思索着,就听落霞进来禀报道:“禀娘娘,王爷新赐了两名丫鬟给您使唤。” 好端端的,怎么赐人给她,江晚容想不明白,但不妨碍她高兴,这说明王爷还是重视自己的。 这样想着,她笑眯眯的向着领头的德安:“有劳安公公,本妃知道王爷心中挂念本妃。” 说着,示意了一下王妈妈。 王妈妈陪着笑脸走上前,掏出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塞进德安手里。 德安也没推拒,大大方方的收下了。 只是脑中想到他去司礼斋挑人之前,王爷对他说的话。 王爷的意思,居然不是让这两个丫鬟服侍王妃,而是来替云窈抢着干活的。 啧啧啧…… 这还没收进房里呢,就开始护上了。 江晚容让王妈妈把新来的丫鬟带下去教导,随后又吩咐云窈跟德安走一趟,代她谢谢王爷,再顺便问问王爷今晚可要过来用膳。 这正中德安下怀,乐呵呵把云窈带走了。 走出门外的空隙,甚至还亲自为她撑起雨伞,可把云窈吓坏了,连忙接过来道:“总管大人,这不合规矩。” 德安向来是只伺候慕霆渊的,况且她只是个小丫鬟,何德何能能让他伺候,就连王妃都没有这个待遇。 “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不妨事不妨事,走吧,云姑娘。”德安也不敢做的太明显,见她一直拒绝,便没再坚持,但态度却十分客气。 一路走下去,给胆小的云窈弄得十分不安。 天气不好,到处都是湿漉漉,回来路上淋了雨,是以慕霆渊回了沧澜院便直接去了寝殿净室。 云窈到的时候,正碰上他从净室出来,此刻的他穿着一件朱红长袍,满身水汽,湿濡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衣襟微敞,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性感的锁骨。 他的皮肤很白,并没有像其他大多数的武夫一样黝黑粗糙,反而白皙细腻,泛着温润的光泽,却又不会让他显得过分瘦弱。 鬓发间的水珠滚滚滑落,滴滴答答的落在他的锁骨上,又很快顺着胸膛往下滑,隐入衣襟深处,云窈突然感觉嗓子有点痒,赶紧垂下头不敢再看。 可脑子里却全都是方才那诱人的画面。 谁说只有女人才能诱惑别人。 男人也可以,就比如现在的他。 云窈心砰砰直跳,耳垂滚烫。 德安悄无声息的退下了,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慕霆渊走到窗前的美人榻上坐下,抬头瞥了她一眼,道:“过来。” 云窈一愣,过去?过去做什么? 可是她不敢问,只能低眉顺目的走过去:“王爷?” 慕霆渊从下而上的望着面前的小丫鬟,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停了停,即便隔着几层布料,他好像依旧能感受到那处的柔软,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嗓音微哑道:“替本王擦发。” 替他擦头发? 她又不是这里的丫鬟,其他人呢?为什么非要她? 她扭头扫视一圈,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这房里竟只有她一个下人了。 第20章 属下觉得那个丫鬟就很好! “是……”云窈见到外面桌子上的浴布,走过去拿了起来,然后回头,就看见慕霆渊目光幽幽的跟着她。 云窈不知怎的,脸一红,垂着头。 她在他旁边上了榻,跪在他身后。 擦发是件极麻烦的事,耗时很长,还要不停反复的揉擦,动作不能重,重了会伤发。 云窈很有耐性,也是做惯了这种伺候人的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擦着他的发。 他身上有着沐浴后的清新,很好闻,竟让她升起了一种相濡以沫的错觉。 云窈赶紧在心里甩头,将这完全不可能的念头甩出脑子。 慕霆渊手肘抵在茶几上,微微靠着,感受着女人柔嫩的小手在他头顶发间轻柔拂扫,有种麻麻的痒意顺着他的头皮从脊柱一路往下。 他呼吸渐浓,就在女人的手移到他颈侧时,没忍住一把握住。 云窈吓了一跳,她只觉握着她的大掌很烫,烫的不同寻常,有些像……像每个圆房的夜晚。 她脸色通红,还不等她询问,那只大掌又状若无事般拿开了。 云窈觉得这气氛不对,许是外面下雨,里面便十分闷热,烘得她燥的难受。 她只想快些将他的发擦干,然后离他远些,免得总让她心里空悬悬的,摸不到底。 慕霆渊搁在腿上的手,指尖无意识的搓了搓,眼底暗色翻滚。 好在之后再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云窈抱着浴布退下榻:“王爷,已经好了。” 正巧这时,德安也在门外禀报道:“启禀王爷,柳副将到了。” 云窈适时道:“那奴婢先告退了。” 听到上首的人轻应了一声,只是不知为何嗓音哑的厉害。 云窈将浴布放回外面的桌子上,随后走出寝殿。 外面除了德安,还站着一人,穿着天蓝色的儒衫,长相端正,偏向书生的文气。 柳南笙原本是想直接进去的,德安非把他拉着,说什么不方便,他还问有什么不方便的,难道是王妃在里面,德安回他一脸的高深莫测,他正想继续问呢,就见从慕王的寝殿里走出的云窈。 古人云,美人当以白玉为肤,桃花为面,秋水为眸,一步三摇,风姿绰约。 柳南笙觉得,这个女子当真无一不贴切。 哪怕人家已经走了,他还回头踮起脚脖子伸得老长。 德安在一旁笑眯眯的催:“柳副将,王爷正等着呢。” “哦哦,是是。” 柳南笙盛着满心的惊艳走进寝殿:“属下柳南笙参见王爷。” 慕霆渊靠在茶几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睁开眼,指了指对面的桌案:“坐吧。” “王爷唤属下来,是有什么事要商议吗?”柳南笙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看起来心不在焉。 慕霆渊手掌握成拳,托着下巴,沐浴后的他有些懒洋洋的:“先前本王进宫,圣上有意让本王暂领三司使一职,你怎么看?” 柳南笙是被惊回了神,他不可置信又气愤不已:“什么?!” 三司使管的是朝廷政务,在外号称计相,品阶不低,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司使是京官,慕王却是武将,圣上让慕王坐这个位置,意思就是要将他身上的军权薅了。 将蛟龙困在浅池。 柳南笙神色凝重:“圣上已经决定了?” 不同于他的气愤,慕霆渊却是淡淡的:“圣上有这个打算,问本王愿不愿意。” “那您怎么回的?” 没有带面具,慕霆渊嘴角勾起一抹讽笑,勾动他脸上的伤疤,越发狰狞恐怖,他说:“本王当然只能愿意。” 不愿意就是违背圣意,就是对军权不舍,对军权不舍就是在威胁他的地位,他怎么可能会让能够威胁自己的东西存在呢。 慕霆渊笑着闭上眼,没人看见,那眼底闪过一丝悲哀。 “需不需要属下和其他人……”柳南笙试探着问。 “不必。”知道他的意思,慕霆渊冷冷拒绝:“你们若真上奏折为本王说话,圣上只会更加忌惮本王。” 柳南笙:“那怎么办!” “东渠国不会老实多久,就算圣上真把本王拎到三司使,过不了多久也得乖乖放本王去边关。”慕霆渊神色泰然。 柳南笙放了心:“也是,放眼整个南夏国,除了您还有谁能击退东渠那帮蛮子。”他可是对他家将军十分有信心的。 正事说完,柳南笙开始动其他心思了。 他有些欲言又止。 慕霆渊挑眉:“做什么那副样子,有话不能直说?” “刚才属下看见一名女子从您的寝殿出去,她是……?”他看她穿着下人的衣服,又从来没在慕王身边看见过,十分好奇。 一旁跟进来一直没出声的德安心道坏了,这柳副将不会是看上云窈了吧?! 赶紧出声道:“那是王妃娘娘身边的贴身丫鬟。” “原来是王妃身边的丫鬟。”柳南笙动了心思,搓着手嘿嘿笑:“王爷,您看您都成了亲……您忍心看着您的下属一把年纪房里连个女人都没有吗?” 慕霆渊现在想让他把话塞回去了,冷着脸:“忍心。” 只要一想到刚才那个玲珑窈窕的身影,柳南笙就有点把持不住,讨好道:“别介啊,咱们的将军可是英明神武,对待下属那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仁善……” 没等他说完,慕霆渊就打断了他:“也是,你跟着本王驻守边关多年,婚姻大事一直没有着落也不行。” 柳南笙眼睛一亮,急急的就道:“禀王爷,属下觉得王妃娘娘那个贴身丫鬟就很好!” 德安头垂的低低的,根本不敢看自家主子的脸色。 慕霆渊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点头:“行,本王回头就将人赐给你。” 柳南笙扑通一声,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脸上笑开了花:“属下谢王爷恩典!” 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三天后,就在他在家里等的焦急又期盼时,慕王府来了人,德安带着媒婆笑眯眯的进门:“柳副将,这是对方的生辰八字,后续的流程,王爷都会吩咐人给您办妥当的,您可以放心。” 柳南笙拿着红底烫金帖子,激动的打开,将上面的字一眼扫到头:“原来她叫红梅,好美的名字,名如其人,真像她!” 第21章 够了,再多受不住 德安脸上的笑容更甚:“既然没有其他事,那老奴先回去了,王爷那里离不得人,柳副将可以先同媒婆商量与红梅姑娘成亲的日子,老奴就提前恭喜柳副将了。” 柳南笙现在满门心思都是娶梦中情人的事,哪里还顾得上他,直接挥手,一副让他快走,他好跟媒婆商量日子,恨不得明天就接人进门的模样。 傍晚,沧澜院的跑马场。 尘烟滚滚,慕霆渊穿着蛟龙束腰骑装,骑着马儿如旋风刮过,手中弯月长弓,连射数发,动作飒爽利落,英姿勃发。 三百步开外的远处竖着长杆,杆上绑着稻草人,只听几声长啸,稻草人的脑袋被钉满箭箭矢,最后一只箭紧跟其后,砰的一声稻草人的脑袋直接被钉到后方的围墙上,入石三寸,守在不远处的小太监上前查看后激动的大声回禀。 德安回来复命,正好看到,小跑过去满脸喜意:“王爷,您的箭术又进益了!” 慕霆渊双目精光四射,这时的他琥珀色眼瞳像野兽一样冷厉嗜杀,浑身气势暴涨。 哪怕德安跟了他许多年,早已见惯了,也还是会畏惧他此刻的样子。 慕霆渊闭了闭眼睛平复内息,再睁开后,目光恢复平日里的淡薄:“事情办好了?” 德安捧着他的弓箭,低声回复:“奴才挑的人,王爷放心,红梅那丫头虽然不比云姑娘,却也是这批丫鬟里姿色最好的,没有辱没了柳副将。” 慕霆渊用鼻子哼了哼:“那家伙可有怀疑?” 德安忍着笑说:“柳副将没有怀疑,看着很是高兴呢。” “嗯。”慕霆渊满意了,又接着道:“你多上点心,务必给他办好这场喜事,财物方面不许简省。” “是,奴才明白。” 德安答应着,抬头看了眼天色,提议道:“王爷似乎有几日没去凝辉院了,您今晚要不要去王妃那里用个膳?” 慕霆渊几乎是立马,脑中闪过云窈那张乖顺柔媚的脸,还有她细腻馨香的身子。 可是很快他又皱眉,他不想看见江晚容,不耐道:“算了。” 德安不懂他怎么明明动了心思,转脸又变了主意,没敢多问,谁知刚走几步,前面人脚步一停,又扭了头。 方向不是凝辉院又是哪,德安赶紧吩咐人去凝辉院传话。 华灯初上,凝辉院内灯火通明,慕霆渊坐在主座,江晚容有心表现一下自己,便挽起衣袖,素手纤纤,亲自为他侍膳,态度十分殷勤。 但慕霆渊并不承情,他只觉得烦,先前还不知道真相的时候,看在她晚上伺候很合心意的份上,他愿意多给一点耐心,拿她当自己的王妃尊重,而现在,若不是起了心思,想过来尝尝那小丫鬟,他连凝辉院的大门都不想进。 对这个名义上的王妃,自是已经极度不耐烦。 慕霆渊放下筷子,淡淡道:“你是王妃,这种事让底下的人做就好,歇着吧。” 江晚容还以为他是怕自己辛苦,羞涩的笑道:“王爷是妾身的夫,妾身不觉得辛苦。” 慕霆渊不是喜欢多说的人,于是垂了眼:“随你吧。” 却在江晚容替他倒酒时,他轻轻抬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下,扔给了德安。 江晚容像是被当头一棒,惊叫一声,吓得酒壶都打了,溅了一地酒水瓷片。 他无事发生一样,转脸看过去,难得对她勾起笑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灯光下,随着他的笑,脸上伤疤抽搐抖动,丑的让人心惊。 江晚容浑身发寒,眼中全是惊恐,她下意识的就想跑,却硬撑着不愿丢了王妃的端庄尊贵,强忍着颤抖说:“没、没事,臣妾只是手、手滑了。” “原来如此。”慕霆渊理解的点头,好心道:“王妃既然不舒服便好好歇着吧,换个人来侍膳。” 江晚容现在巴不得想离他远点,刚准备开口唤德安过来,却听他淡声道:“就让你身边那个叫云窈的过来伺候本王。” 云窈没料到他会突然叫自己,一惊之下抬头,就对上他望过来的幽暗目光。 凝辉院的丫鬟婆子都偷偷瞄着她,也在惊讶。 来不及多想什么,她抿了抿唇,蹲身行礼:“奴婢遵命。” 云窈先是去仔细净了手,然后走上前。 江晚容动作僵硬的让开位置,把侍膳专用的长柄银箸交给她。 即便低着头她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如针,细密的扎着她。 侍膳这个活说难不算难,说简单却也并不容易,一般都是主子身边最近身的下人侍膳,因为必须得十分了解主子的喜好,不仅如此,主子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也是他们需要仔细观察的。 江晚容自然不用管这许多,她是主子,侍膳侍的不好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是当下人的就不同了,万一夹了什么主子忌讳不喜欢的菜,惹了主子不高兴,可是会被罚的。 云窈没伺候过慕霆渊,哪里知道他的喜好,只能听天由命了。 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她定定神,试探着夹了一块香煎羊肉放在慕霆渊面前的镶金圆盘里。 武夫力气大,平日出力也多,应该是爱吃肉食一类的,且羊肉是他先前驻守的边关城市的主要肉源之一,就算不喜欢大概也不讨厌。 见他筷子夹起盘里的羊肉吃了,并无不喜,云窈松了口气。 但这只不过是刚开始,八仙红木桌上摆了满满当当各色佳肴,少说也有四十来道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长的,应有尽有,云窈觉得压力山大。 她又试探着夹了块鹿肉给他,慕霆渊依旧吃了,而且好像十分喜欢,吃的很快。 云窈便多夹了几块,但不管她夹多少他都吃,就在她准备再夹两块的时候,却见慕霆渊抬头扫了她一眼,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够了,再多受不住。” 受不住?受不住什么? 云窈没听懂,但是不知怎么的,看着他的表情她竟有点脸红心跳。 第22章 吃饱喝足后他便十分好说话 心里一慌就容易办错事,一个没注意,她夹了块黑乎乎的东西放进他的盘子里。 她原以为是肉,夹进去之后才发现是香菇。 香菇的味道独特,并不是大众食材,有很多人都讨厌它,她自己也不喜欢。 她有些紧张。 好在是一场虚惊,也许是她今天运气不错,连着几道菜都没有让主子不喜,即便是香菇,慕霆渊都吃的很香。 只有德安看得心惊肉跳的,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特别清楚的,自家王爷十二岁那年随军打仗,休息的时候吃香菇,因为时间不多吃的急,差点被这东西噎死,自那以后再也没吃过,他料想主子应该非常讨厌香菇,是以叮嘱小厨房所有菜肴都不许放香菇。 没想到今个主子吃的还挺欢,难道是转了性? 看来以后王爷的膳桌上可以有香菇了。 德安暗暗打算着,回头就去吩咐小厨房。 就这样一个夹,一个吃,十分和睦。 吃罢饭,慕霆渊没说要走,凝辉院便自发准备起来了。 最近几天经常下雨,白天还是万里晴空,没想到晚上就开始响起了闷雷。 趁他还在净室,云窈轻手轻脚悄悄摸进房,还没等她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边等待,慕霆渊已经从净室走出,带着一身清新的水汽。 房间里没有丝毫光线,只能看见彼此的身形轮廓。 “到本王身边来。” 黑暗中,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仿佛隐隐藏着什么危险。 云窈捏着寝衣裙摆,乖乖的走过去。 没等她行礼,迎面一阵水汽袭来,腰间一紧,接着整个人天旋地转,人已经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突然的失重感,让云窈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子。 这个举动似乎取悦到了对方,她听见他低低的笑了。 他抱着她去往窗边的贵妃榻。 “王爷?”云窈不解,想问他怎么不去床上,脸一红,不好意思开口。 江晚容是个注重享乐的人,贵妃榻上铺陈着边僵进贡的羊绒毛毯,触感柔软温润,十分舒服,是她们这些丫鬟碰都没资格碰的好东西。 此刻却躺在云窈的身下,瞬间就被厚厚的绒毛触感柔软到了骨子里。 难怪江晚容那么喜欢这条毯子,原来这么舒服。 还没等她享受多久,男人宽厚的胸膛就压上她的后背,微凉的嘴唇熟稔的来到她耳后,细细密密的吻着。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云窈慌了神,要知道这是窗边,离外面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窗纸,一点动静都会传到外面,更何况外面还等候了那么多下人! 她挣扎着想起来:“王爷,不能的……不能在这里……” 结实的手臂紧紧箍在她腰间,慕霆渊感受着她的纤细柔软,意乱魂迷,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沙哑道:“为什么不能?” 这一下,将云窈咬的整个身子都软了,靠在他怀里。 她强撑理智,低低的恳求:“太羞人了……王爷……会被听见的……” 可是声音娇软,没有半分抗拒的感觉,听着更像是撒娇。 慕霆渊轻笑,大掌滑入她的衣襟,轻一下重一下的揉着。 他回忆着上次发现真相的那个夜晚,她是那样美好,他轻轻啃噬着她的下巴,一点一点下移,呼吸渐重:“那你忍一忍?” 云窈还想抗拒,但是完全使不出力气,只能努力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不想他重重的一挺腰,还是没忍住溢出一声惊叫。 温热的大掌立刻捂上她的唇,慕霆渊没有停,还有些坏的凑到她耳边,嗓音哑的厉害:“不怕羞了吗?” “呜呜呜……”云窈被刺激的眼眶都湿了,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移开,就这么承受着。 窗外天际黑沉,乌云翻滚不休,时不时就爆出一个响雷,风渐起,刮的树枝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 动静虽然不大,但传出的细微声响反而越发让人想要屏住呼吸探听更多,屋檐下的丫鬟婆子们俱都红着脸垂下头。 云窈的嘴唇发麻,喘息声像是快要窒息一样,胸膛剧烈起伏。 慕霆渊拿开手低头去吻她。 风声愈大,伴着闷雷阵阵,震的整个窗台都在颤动。 今晚的他似乎越发不知节制,云窈有些受不住了,低泣求饶。 慕霆渊似乎心情很好,一直在她耳边笑,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脸颊,烫的她心尖发颤:“再坚持坚持,谁让本王吃多了鹿肉呢。” 云窈脑子一片混乱,现在才知道症结所在,恨死当时夹鹿肉给他吃的自己了。 她被他抱着在贵妃榻,然后是茶几,再然后到了床上,最后又回到了贵妃榻,她已经不记得换了多少地方,直到她晕了过去。 可惜没过多久,她又被刺激的清醒过来。 云窈坐在慕霆渊的腿上,上半身半趴着贵妃榻的茶几,累到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好在风收雷停,她终于能够歇下了。 窗外天色不早,她得离开了,恢复一点力气之后,她撑手想坐起来,手掌按在贵妃榻上,却摸到大片大片的湿濡黏腻,先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整个人都熟透了。 羞耻过后便害怕起来,云窈欲哭无泪。 糟了,这可是江晚容最喜欢的羊绒毛毯,这东西矜贵难打理,脏成这样显然是不能用了。 明天江晚容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她要倒大霉了。 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慕霆渊有些纳罕:“怎么不高兴,难道是本王没有喂饱你?” 云窈又惊又羞,连忙说:“不是,是妾身……这羊绒毛毯是妾身最喜欢的,可是已经……” 慕霆渊心下了然,他这个人,吃饱喝足后便十分好说话,道:“这有什么,你若喜欢,本王明日再让人多送几条来。” 云窈送了口气:“多谢王爷。” 这下真该离开了,云窈回过身,轻声道:“王爷,妾身想去净室清理一下。” 知道她这是要去换回王妃,慕霆渊不想让她为难,但更不想看见江晚容,便说要回沧澜院。 他抚了抚她的长发,轻笑着说:“本王过两天再来看你。” 云窈脸红红的应了。 第23章 云姑娘以后是要当主子的 每次圆房,为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来不及应对,江晚容都会躲在角房里守着,等慕霆渊走后再回去补觉。 她刚睡下不久,就听王妈妈匆匆过来禀告说德安过来了。 德安是慕王身边的人,又是王府的大总管,不能不亲自见。 江晚容便让王妈妈将她扶坐起来,又吩咐侍女拉下纱帐,这才传人进来。 慕霆渊是个守信的人,刚回沧澜院就让德安去库房挑东西。 德安紧赶慢赶的挑完,带着三名小太监过来了。 “老奴给王妃娘娘请安,这是王爷赏赐给您的边疆毛毯。” 德安站在外厅,身后跟着三名小太监,每人手里都捧着一条上好的长绒毛毯。 这时候的江晚容还没发现自己的贵妃榻已经被毁了,还疑惑好好的怎么突然赏她毛毯。 毕竟边疆毛毯一般都在每年秋季进贡,现在离进贡的时候还早着呢。 疑惑归疑惑,她确实喜欢这毯子,便端着王妃的架子和煦道:“有劳安公公,替本妃多谢王爷。” 德安隔着一层纱帐,低头恭敬应下,接着道:“老奴告退。” 他领着人退出去,却在转身之际,目光隐晦的朝侍立在纱帐旁的婢女示意了一下。 后者会意的低下头。 等人走后,江晚容伸手捂嘴打了个哈欠,她很困,却强打起精神道:“把东西给本妃拿进来。” 丫鬟们将毛毯端到床前供她欣赏。 孙妈妈上次被打的不轻,直到现在还下不来床,是以江晚容近前服侍的婆子只剩下王妈妈一人。 王妈妈喜笑颜开的夸:“王爷对咱们王妃真真是极好,这赏赐是三天两头的往我们凝辉院搬。” 说完,想起一件事,她又接着道:“老婆子听说前几日承恩伯府的三小姐出嫁,嫁的是恭定郡王,新婚第二天就被郡王冷落了。” 江晚容来了兴趣:“承恩伯府家的?可是本妃那位表妹?” “正是,听说被府里的侍妾随意欺压,郡王对她不管不问,日子过的很是凄惨呢。” 承恩伯府是江晚容母亲的娘家,现任的承恩伯她还要叫一声舅舅,嫡小姐与她正是表姐妹。 不过虽是表姊妹,她却跟那位表妹十分合不来,彼此都是对对方横竖看不顺眼。 王妈妈打量着她的脸色,又夸道:“看咱们小姐多有福气,得王爷如此敬重,王爷定是听说了您喜欢这边疆毛毯,这才让安总管多送几条来。” 几番话下来,捧的江晚容一脸春风得意。 手里一遍一遍的抚摸毛毯,连语调都带着沾沾自喜:“王爷也真是,这么多毛毯让本妃怎么用得完。” 她眼珠转了转,傲然道:“这样吧,送一条去给恭定郡王妃,就说是本妃送她的新婚贺礼,其余的拿到私库收好。” 王妈妈知道她这是想要到郡王妃的面前炫耀一下,心领神会的领命退下:“老婆子这就去送礼。” 落霞正要上前把剩下的两条毛毯收起来,却被一双手抢先了。 “落霞姐姐,奴婢来吧。” 她回头,就见说话的正是先前王爷送来的其中一个丫鬟,叫容心。 因为是王爷送来的人,王妃就将人留在了房中伺候,很愿意给几分脸面,落霞便没拒绝。 容心端着毛毯正要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绕过她走到江晚容身前跪下道:“王妃娘娘,这正是王爷最喜欢的墨绒,不如就将它放在您房中吧?” “你以前伺候过王爷?”江晚容记得她是慕王送来的人,有心多问几句。 容心恭敬作答:“回娘娘的话,奴婢没有近身服侍过王爷,只是安总管手下的人,为王爷办过几次差,是以知道点王爷的喜好。” 江晚容知道自己想要在王府立足,少不得要讨得慕王的欢心,身边能有一个知晓慕王喜好的下人,当然是极好的。 “那你便在本妃身边服侍吧。” 容心磕头谢恩。 就这样,在她的建议下,贵妃榻上原有的纯白毛毯换成了墨绒。 纯白色泽的绒毛离远了并不显,只在容心收拾的时候才发现,上面有着大片大片的水痕。 她年纪不大,不懂这是什么,还以为是云姑娘不小心打翻了茶水。 她和容安两人被安总管从司礼斋提上来的时候就知道,她们表面上是伺候王妃娘娘,其实真正伺候的主子是云窈姑娘。 也在那时,她们得知了王妃娘娘身边有个奴婢被王爷看中,以后是要当主子的。 这几日她们待在凝辉院,并不敢对云姑娘太过殷勤,只能在暗中偷偷帮她做些活,直到半个时辰之前,她收到沧澜院那边给她递的信。 信上命她想办法把贵妃榻上的毛毯换掉,不许声张。 这里发生的一切,还在房中休息的云窈并不知道。 另一边,德安收到凝辉院的消息,知道事情已经办好了,去跟主子复命。 一踏进寝殿,他就看到自家主子歪在茶几上,手里拿着一根赤金衔红宝石凤钗,钗头上的金凤,两边羽翼上各镶嵌了三颗晶亮的红宝石,凤嘴里还衔着数串细小却颗颗圆润的珍珠。 整支凤钗,华美非常。 德安看在眼里,那支钗可不得了,是圣上当初封主子为异姓王时顺道赏下来的东西,按未来王妃的规制赶造的。 与新婚夜第二天送给王妃的那顶凤冠是同一批。 他料想难道是要送给王妃的? 细想又觉得不对,他早上才送了三条边疆毛毯过去,也没听主子提起凤钗的事。 慕霆渊一只手抵着头,一只手捏着金钗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德安试探的开口:“王爷是想送给王妃娘娘?” 谁知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轻笑起来,只是眼神有些冷。 德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不敢吭声了。 慕霆渊确实是想赏人,不过可不是赏给江晚容。 他方才一直在犹豫,好歹那丫鬟也辛辛苦苦伺候了他几回,好处却全都被江晚容拿了。 慕霆渊不是那种吃干抹尽的人渣,便寻思想要送点什么给云窈。 他想起这金钗,但等拿出来之后他又后悔了。 第24章 整个凝辉院都急了 别说按云窈现在的身份这金钗根本不合适,就算他将她收入房里,也只能从最低等的侍妾做起,同样逾制。 明知道如此,他怎会下意识的拿出凤钗,慕霆渊摇摇头,将东西搁在茶几上,手指轻敲:“你说,本王赏点什么给她好?” 德安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他想了想,说:“王爷既然有心,不如送点胭脂香粉之类的小玩意给云姑娘,女儿家不就爱这些。” 慕霆渊回忆了一下,似乎没见过云窈涂脂抹粉的样子,大多时候都是素面朝天,且他也觉得她素颜的时候更合他心意。 “除了胭脂香粉呢?” 德安只是个太监,哪里知道女儿家的心思,这可为难死他了,他心里急的抓耳挠腮,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说道:“那便送个手镯,耳珰,白玉簪什么的?” 慕霆渊都不满意,总觉得这些都太小气。 德安什么时候看过自家王爷为这种事烦恼过,一边稀罕一边又感到心惊。 看主子的样子,似乎真对云窈那丫鬟上了心,并不仅仅只是寻常男人对女人的那点显浅念头。 暗暗决定以后对云窈得再客气几分。 休息了两个时辰,云窈回去上值,一路往正房走,她心里有些不安,这么久过去了,估计贵妃榻的事已经被江晚容知道了,她这一趟,不知道又要遭多少磋磨。 守在门口的容安一见到她来,连忙替她推开门,态度恭敬的就差跪下请安了。 对她和另一个叫容心的丫鬟,云窈一直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同样是丫鬟,她们好像对自己太过客气了些。 刚进卧房她就看见贵妃榻上已经换了一张毛毯,知道定是慕王新赏的,云窈垂着头心下忐忑极了。 然而等了半天也没见江晚容发怒,更别说处罚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云窈疑惑归疑惑,没蠢到主动去找人问,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她到的时候,王妈妈正跟江晚容回话:“……老婆子看得真真的,三小姐脸都绿了,可是又不得不收下东西,要老婆子好好谢谢您呢。” 江晚容勾了勾唇,得意道:“她敢不收,本妃嫁的是亲王,贵为亲王正妃,她不过是个郡王妃,等以后有机会见了面,她还要给本妃跪下行礼请安呢。” 只要一想到那个场面,江晚容就有点迫不及待,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她,让她给自己请个安。 看见云窈,她话音顿住,眼神示意了一下王妈妈。 王妈妈点点头,径自去泡茶,无人注意的时候,掏出怀里的瓷瓶,从中倒出一颗小药丸,放进茶盏里。 她端到云窈面前:“外面热,你一路走来应该也累了,喝盏茶润润吧。” 先前她和王妃商量,次次都让她喝定会让她起疑心,反正这药不起眼,随便下在茶水吃食里,很难发现。 王妈妈是侯夫人身边的人,跟孙妈妈不同,对她并没有非打即骂,反而有时江晚容要惩治她时还会帮她拦着,是以云窈没有怀疑就端起来喝了。 喝完不久,就听耳边响起星宝的声音。 “嘎!我才给你清除干净,怎么又有了?” 云窈心头一惊,星宝大多时候都在沉睡,只有听到她在叫它,或者她发生危险时才会醒过来。 听它的意思,她体内似乎又有了毒素。 云窈偷眼瞧周围人都在忙各自的事,她在心里偷偷问:‘是跟上次一样的毒吗?’ “对啊,你刚吃了什么?” 现在还没到午膳的时候,圆房第二天早上,为了多休息一会她都是不吃东西的,是以刚才就只喝了王妈妈端给她的茶水。 她可以肯定问题就在那杯水里。 估计是江晚容怕她不乖乖吃药,干脆就让王妈妈偷偷给她下在吃食茶水里。 如果不是星宝,她根本防不住,恐怕哪天死的都不知道。 又几日,朝中传来旨意,命慕王慕霆渊留京待命,暂领三司使一职。 之后又传太后懿旨,襄阳伯府二小姐柔惠俱佳,赐予慕王为侧妃,另还有两名媵妾,不日入府。 此消息一出,整个凝辉院都沸腾了,是急的。 江晚容原本的确是想抬几个人给慕霆渊为妾,但位份绝不会高。 亲王可册一名正妃、两名侧妃、三名庶妃、五名良姬,还有媵妾侍妾若干,其中侍妾等级最低,大多是主子身边的丫鬟抬上来的通房。 江晚容本是想从那些附庸侯府的小官员家中,挑几个适龄女儿,封个媵妾就算抬举,也好拿捏她们帮自己固宠,谁知太后竟直接送了个侧妃进来。 侧妃跟其他妾室不同,同正妃一样是要上皇家名册的,地位也只在正室之下。 而且如果能得王爷盛宠,甚至完全能够压着正妃踩! 想到以后有人要跟自己争宠,江晚容气的饭都吃不下了。 王妈妈在边上安抚:“妾就是妾,就算她再得宠也翻不过娘娘的地位去,娘娘现在要做的就是牢牢把握住王爷的重视,只要王爷重视娘娘这个正妃,量她也掀不起多大的浪。” 江晚容一巴掌拍在桌上:“说的倒是轻松,那也得让王爷重视本妃才行。” 自成婚以来,因为圆房的时候都是让云窈顶上,她与慕霆渊根本没有半点亲近,偶尔一同吃饭,哪怕她亲自为他布膳,小意伺候,他对她也不甚热络,甚至算得上淡漠。 若非得找个词形容他们二人,大约就是相敬如宾吧,还是那种上门打秋风的宾。 鞋子穿着怎么样只有穿的人自己知道,反正她是看得清楚,如果不是府里只有她一个王妃,慕霆渊恐怕根本不会踏进凝辉院。 待新人进了门,哪里还有她落脚的地? 王妈妈也急,但她不能慌,下人是做什么用的,就是在主子慌手慌脚没了主意的时候,跟着劝解想办法的。 “越是这种时候娘娘越不能慌,何况侧妃进门还有几日,不如趁这两日,娘娘多去王爷那里走动走动,您去得勤,王爷也不会忍心冷落您。” 第25章 过来给本王打扇 听了她的话,江晚容稍稍安下心。 她这人不算聪明,但也不蠢,知道如今已不是她任性的时候,当即便动身,拎着点心吃食亲自往沧澜院去了。 可惜不巧,慕霆渊刚领了三司使的职,这里头的事千头万绪,他得在上任之前先熟悉一下,哪里有空见她,也不想见她,就让德安出去回了。 “真是对不住,王爷正忙着,这天儿又热,王爷不忍心娘娘在这干等着,便嘱咐您先回去。”德安是个机灵的,王爷的意思肯定不能直说,就这么拐着弯好歹给人留点脸面。 江晚容才不管什么委婉不委婉,她第一次放下面子主动过来找他,却被拒绝了,心里气的吐血,在外人面前又不得不勉强忍住。 “既如此,本妃便回去了,你嘱咐王爷要注意休息。” “是是,老奴遵命。”德安连连应下。 回了凝辉院江晚容就大发脾气,直接夺过王妈妈拎着的点心吃食就往地上掼:“这人还进门,王爷就已经不待见本妃了吗!” 房里的丫鬟婆子俱都深深垂下头。 方才云窈没跟过去,但见江晚容这副样子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事。 那时她和江禄刚到边城不久,因为害怕侯府的人追过来,江禄日日都会跑到外面打听消息,也就听说了圣上命慕霆渊留京待命,太后亲赐侧妃的事。 而且据说,这名侧妃十分得他宠爱。 云窈心里酸酸的,又很快被她挥去,她只是个小丫鬟,又不是他的什么人,谁得宠谁不得宠跟她有什么关系…… 侧妃不同侍妾,又是太后亲封,按规矩是要大办,是以王府在收到懿旨的第二天就大肆操办起来。 整个王府忙里忙外,热热闹闹,反观凝辉院沉冷的像个冰窖,里外的丫鬟太监来往走动都轻手轻脚,生怕稍微大点声响就惹了主子发怒。 在房里近身伺候的更是有苦说不出。 她们这个主子脾性本来就不好,又眼睁睁看着府里原本她进门时的红灯笼被取下,换上迎娶侧妃的灯笼彩绸,都已经在房里发了好几通脾气了。 江晚容窝在凝辉院不愿意出去,现在外面到处张灯结彩,没有一处不是在扎她的眼,戳她的心窝子。 “不就是个妾,也值当这些人如此重视?!”江晚容恨恨的骂,手中帕子被撕扯的不像样子。 王妈妈心下叹息,只能继续给她换新帕子,耐心劝解:“她是太后封的侧妃,不看她的面子,也得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娘娘不必动气。” “本妃怎能不动气?!你瞧瞧外面那些东西!比起本妃进府时也不遑多让了,若让外人看了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妃被休,迎的是正妃呢!” 王妈妈吓了一跳:“呸呸呸!娘娘别说这种晦气话。” 其实这就是江晚容自己想多了,侧妃的位份在王妃之下,一应规章制度都不能越过王妃,德安做事稳妥,是绝对不会让底下人做这种逾制之事的。 王妈妈只能劝:“奴婢去看了,没有的事,王府的人都极重规矩,他们不敢越过您。” 怕她又发脾气,她赶紧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娘娘,今日立秋,喝点山药梨汤最是滋补,奴婢方才去打听过了,王爷现下正在院子里看书呢。” 她的话没说完,但江晚容懂她的意思,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踏出凝辉院的大门,瞥眼站在下面的云窈,指了她送去:“务必让王爷今晚来凝辉院用膳。” 她用眼神威胁云窈,相信若是王爷今晚不来,她就要倒大霉了。 云窈心里发苦,却只能应下。 沧澜院,难得天气晴好,德安使人搬了把红木躺椅放在廊檐下的阴凉处,供慕霆渊靠在上面看书,旁边坐了个四脚青铜冰鉴,可以驱散暑气。 “最近凝辉院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慕霆渊捏着书页轻轻翻过,突然漫不经心的问。 德安正在一旁为他打扇,闻言回道:“云姑娘那边没什么消息,倒是王妃……听说砸了不少东西。” 慕霆渊早猜到她是个什么性子,毫不意外,只冷嘲的勾了勾唇。 昨晚死士将探查到的消息传了回来,永宁侯原本是想找随便找个人代替他女儿嫁来侯府,但在连夜进宫面见过圣上后,打消了念头。 慕霆渊猜测,定是圣上和永宁侯商计了什么,才让永宁侯不得不遵旨,将女儿真的嫁过来。 后来江晚容不肯,日日在府里闹,永宁侯及其夫人就想出代替圆房的法子,而之所以指定了云窈,完全是江晚容为了报退婚之仇。 死士将前因后果查的很利索,是以慕霆渊什么都知道了。 若从他这个外人的角度来看,这就是江晚容自己作妖。 刘公子是什么品性她事先就知道,之后看上她身边的丫鬟,婚也是她自己气不过非要退的,却只一味迁怒到了云窈身上。 他忽然想起大婚前两日,他从边关赶回来遇见她的那个晚上,当时他没多想,按理说身为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根本不可能独身一人出现在百里之外的邻城。 除非,她是逃出去的。 因为什么,显而易见。 但她既然已经逃了那么远,最后为何又回头? 慕霆渊闭上眼,脑中全是云窈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望着他时含情脉脉。 现在想想,她的喜欢似乎也有些没由来,难不成只因为当初他从那帮军士的手里救下她,便喜欢上了他? 云窈就是在这个时候到沧澜院的。 德安看到垂花门处的人影,赶忙弯腰凑到主子跟前低声道:“王爷,云姑娘来了。” 慕霆渊霍然睁开眼,目光扫去。 女人穿着淡粉色的衣裙,披着阳光婷婷袅袅,在他眼中由远而近。 云窈走上前,礼数周全:“奴婢参见王爷。” 一路受热,晒的她双颊绯红,像极了深州进贡的蜜桃,咬一口就会爆出许多鲜甜的汁水似的。 他喉结微动:“过来,给本王打扇。” 第26章 隐秘的甜意 德安上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然后将扇子塞给她,几乎是推着她靠到慕霆渊近前。 云窈就这么撞进他的眼里,阳光的反射下,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更加通透幽深,像是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 不知怎的,云窈想到那天早上他拥着她在贵妃榻上,说过两天来看她的话。 转而又想到,那话根本不是对着她说的。 云窈瞬间敛了所有心思,不敢再看他,低着头老老实实的替他扇扇子。 慕霆渊没有戴面具,他一手拿着兵书,一手好整以暇的支在躺椅扶手上抵着额角,就这么盯着她看。 德安一见这场面,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临走的时候还将院子里的其他人都赶走了。 云窈感受到他的目光,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好像过去了很久,也好像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她终于受不住了,低低的开口:“王爷?” 慕霆渊唔了一声。 见她又不说话了,他眼里溢出几缕笑意,还装作疑惑的问:“你叫本王做什么?” 云窈暗自腹诽:明明是你一直看人家。 想归想,以她的身份不能跟王爷这般说话,只能说:“王爷不看兵书了吗?” 慕霆渊收回目光,放在手里的兵书上。 书籍的页边都起了毛边,显得十分破旧,看着有些年头了。 “这些书本王很早以前就倒背如流了。”包括他书房里那一整墙的兵书都是。 世人都说异姓王慕霆渊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只要有他在,东渠国就永远别想进犯南夏哪怕一寸的领土,他是东渠国的克星,是天生的战神。 可他们好像都忘了,他只是个人,会流血,会受伤,也会死。 他从最初的小兵爬上这个将军的位置,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经历过多少次濒临死亡,他数都数不清。 手下的人敬他为神,旁人惧他为恶鬼,只有这丫鬟,说他是好人。 云窈发自内心的赞叹:“王爷真厉害,换做奴婢,看都看不懂。” 侯府嫡小姐身边的丫鬟,不是不识字的,但仅仅只是认识几个字,再多的学问便没有了。 慕霆渊目光越发深了,小丫鬟这么乖,乖的让人想欺负她。 懒洋洋的吩咐道:“有些渴了,你把冰鉴里的荔枝拿出来喂本王。” 他好像使唤习惯她了,云窈觉得奇怪,沧澜院那么多太监丫鬟,轮也轮不到她贴身伺候才对。 再转脸,却见整个院子里的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走光了。 慕霆渊还在“虎视眈眈”,云窈只好放下扇子,端起冰鉴的盖子,从里面取出荔枝。 这是个金贵的东西,从遥远的岭南进贡过来,到了京城也只剩下五小筐,圣上一向重视慕王,直接赐了一整筐过来。 整个京城里有三个亲王五个郡王,也只有他有此殊荣。 云窈素手芊芊,小心翼翼的剥着红艳艳的荔枝壳,在慕霆渊的眼里,那手指白嫩的过分,被果汁浸蕴着,也不知到底哪个更甜,他想尝尝。 云窈剥好一颗放进碟子里,想用签子挑着给他吃。 不想,慕霆渊却道:“不用签子。” 那就是要她直接喂了。 这好像不合规矩。 可是不能拒绝,云窈只能迎着他的目光靠过去,将指尖的荔枝凑到他唇边。 慕霆渊轻启唇吃了,灵巧的舌头微扫。 云窈倏地收回手,脸色通红,被她攥进掌心里的指尖酥麻,温湿柔软的触感,好像深深印在了上面,不管她怎么捏紧都消散不了。 她甚至不敢抬头,不敢确认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慕霆渊嗓音沙哑:“继续。” 云窈心口砰砰直跳,一种隐秘的甜意,还有克制不住的紧张,充斥着她。 她有些手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又剥好一颗,她有些忐忑的递了过去。 慕霆渊又吃了,这次他直接吸了一下。 “唔……”云窈轻哼了一声,腿软了。 她为自己感到羞耻,直接跪到地上:“王爷,奴婢不是有意的。” 她、她居然在他面前喘上了,真是羞死人了! 他会怎么想她? 慕霆渊喉结滚动,他想,果然比果子还甜。 “起来,本王没怪你。”他声音哑的厉害。 云窈红着脸站起来,这下说什么也不敢再给他剥荔枝了:“奴婢伺候的不好,还是让安总管来吧。” 慕霆渊有些失落,但也做不出来强逼的事,便道:“算了,剩下的赏你了。” 云窈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这么金贵的东西,赏她? 连王妃那里都没有! “奴婢、奴婢不敢。” 她是真不敢,这可是荔枝啊,皇宫里的嫔妃们也不过只能分到一两颗,其余的都是专供给皇上皇后,还有太后的,她一个王妃身边的奴婢,何德何能。 小丫鬟怎么这么老实,换做旁人早就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了。 慕霆渊觉得好笑:“本王说了赏你的就是你的,好了,端去吃吧。” 云窈拎着几乎一整筐的荔枝,神色恍惚,好在她还尚有几分理智,临走的时候问了一句他晚上要不要去凝辉院用膳。 慕霆渊抵着额角,目光幽暗的看着她,问:“你想不想本王去?” 云窈看起来更呆了,回道:“想、想的。” 慕霆渊似乎心情很好,说道:“那本王晚上过去歇息,用膳便不必了。” 云窈拎着荔枝晕乎乎的走了,她一路回了自己的屋子,好在这个点是午休时间,又是最热的时候,外面没人,是以没被人看见。 她像是做贼一样,将房门关好,然后坐在床边看着那一筐荔枝,失神了。 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幕,云窈伸手捂住脸,连脖子都红透了。 云窈躲在房里吃了好些荔枝,边吃边想呜呜,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又是那么金贵! 一口气吃了小半筐,直吃的发撑才停了下来。 恰巧这时,门被人敲响,云窈吓了一跳,赶紧将荔枝放到床上,用被子遮挡严实。 她很清楚,这东西若被人看见,她将会有很大的麻烦。 第27章 云窈她私藏荔枝! 来人是江晚容身边另一个贴身丫鬟,叫飞雪,过来让她去回话。 飞雪一进门就闻到满屋子飘散的甜香,诱的人忍不住流口水,她道:“云窈,你方才吃了什么,这么香?” 云窈没想到荔枝的香味这么浓郁,暗暗后悔怎么没能忍住晚上再吃,只能撒谎道:“哪里是吃的,这是我熏的香罢了。” “什么香这么好闻?”飞雪不依不饶的问。 云窈不擅长扯谎,心里虚的厉害,上前拉她:“就是我找前头的陈婆子随便买的,好啦,王妃不是在等我回话,走啦走啦。” 陈婆子是后宅大厨房里的采买婆子,每次出府采买都会带点零碎的东西回来府里售卖。 她们这些小丫鬟也会拜托她帮忙买点胭脂香粉之类的。 飞雪闻言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反正云窈已经把她带到了门外,拉着她一起往正房去。 临出门,飞雪还像是不甘心一样,回头看了眼她的房门。 江晚容靠在贵妃榻上,房中放着冰鉴降温,左右两侧各有一名婢女为她打扇。 她用签子挑了一颗剥好皮的葡萄放进嘴里,才刚咬了一口,就被她吐了出来,眉头紧皱:“酸死本妃了。” 夏天胃口不好,难得想吃点水果,又被酸到了,她便愈发烦躁。 见她一直吃不下东西,王妈妈道:“听说岭南刚进贡了一批荔枝,圣上还赏了咱们王爷一筐,不如老婆子去找王爷问问?” 她连借口都想好了,就说王妃身子不爽利,胃口差,想吃些水果,王爷平日里对王妃也不差,这荔枝应该也能赏些下来。 江晚容一贯高傲,当即回绝:“本妃是侯府嫡女,又贵为王妃,至于为一口吃食上赶着去要,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死!” 王妈妈呐呐着不说话了。 云窈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两句,想到自己床上那大半筐的荔枝,心情复杂。 “娘娘。” 江晚容斜睨着她:“事情办得怎么样。” 云窈恭敬回道:“王爷说晚上过来歇息。” 虽然江晚容是想让王爷过来用膳的,但歇息应该也一样,反正只要人来了就行。 云窈心想着。 然而江晚容半晌没说话,气氛沉凝。 云窈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懂她为何不高兴。 难道她是想亲自跟王爷亲近亲近? 其实江晚容的心态十分扭曲。 那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又身份贵重。 她可以不喜欢,甚至找人假扮自己跟他圆房,只在白天的时候对他假装温柔,虚以为蛇。 但对方不能不重视她,不给她脸面。 可现在丈夫不愿意让她假装,只愿意过来歇息。 这让她有种割裂感,好像清清楚楚的明白,晚上跟丈夫圆房的不是自己,丈夫抬举重视的也不是她。 江晚容心里不爽,不爽就想找茬教训她,但顾忌着晚上王爷要来,只能闷声让她起来。 云窈刚松了口气,却听脚步声从后面匆匆而来,还伴随着一句:“娘娘,云窈她私藏东西!” 她骇然转头,就见飞雪手里捧着的不是荔枝又是什么?! 飞雪没见过荔枝,只知道这味道这么香,连装它的筐子都是描着金边的,还被云窈藏的那么严实,肯定是好东西。 她没见过荔枝,但江晚容见过,两年前皇后怀孕,娘家徐国公府摆宴请客,每桌都上了两颗荔枝,她因此品尝到。 也仅仅是那一次,随后一直惦念着那鲜甜的味道,方才王妈妈的提议她不是不心动,不过是硬撑着骄傲罢了。 “你说这是云窈藏的?” 飞雪重重点头:“先前娘娘吩咐奴婢去寻云窈来回话,正巧撞见她在吃这个,奴婢问她她还不承认,奴婢刚才折返回去,就在她床上翻出了这个!” 云窈哪里想到自己都已经把她拉出来了,她竟还能偷偷跑回她的房间翻东西! 江晚容满脸怒容:“贱婢!你哪来的这么多荔枝?!” 门口的容安听着屋里的动静,假装肚子疼尿遁,出了院子就往沧澜院跑。 云窈扑通跪在地上,想说实话,可知道这实话说了恐怕更不好。 “说!可是王爷让你带回来赏给本妃的?你这贱婢居然敢偷吃!” 江晚容下意识的就认定是慕霆渊赏给她的,却被云窈心生贼胆,私藏起来。 “奴婢……没有偷吃。”云窈想为自己辩解,可这话听着只有苍白无力。 江晚容目光狠辣的盯着她,很快便有了主意,扬声道:“来人,将院门关了,把这贱婢拖下去重惩!对外就说本妃头风发作,起不了身!” 这是准备关上门惩治她,连晚上的圆房都不顾了。 当即就有两个小太监将云窈从地上拽起来,其余的人出去准备刑具。 院子里很快就摆好条凳,还有人抱着木板站在一旁等待。 云窈一见那足有五尺那么长的木板就心里发怵,没有给她多想的时间,整个人就被按在了条凳上。 她怕极了,整个人都在颤抖。 眼看着那木板朝着她狠狠砸下。 “砰!” 一声巨响。 凝辉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来人一路不停,若飙风一样刮了进来。 院子里的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看到阴着一张脸的慕王。 呼啦啦跪了一地。 “参见王爷。” 因为被打断,江晚容脸色不好,但并不慌张,她教训自己院里偷吃的丫鬟,总不至于还能惹怒他吧。 她蹲下福了一礼:“王爷怎么来了?” 慕霆渊没理她,他看向院子中央被压在条凳上的女人。 女人脸色苍白,她望着自己眼眶微红,湿润的眼里带着委屈,可她咬咬唇,什么都没说。 他懂她的顾虑,也正是因为懂才更加生气。 气她,也气自己,更气江晚容这个蠢妇! 慕霆渊按捺着火气,转向江晚容,没有带面具的脸上,伤疤可怖骇人:“本王听说你头风发作,可有事?” 江晚容根本不敢看他的脸,低着头笑容甜蜜:“妾身这是老毛病了,只需休息一晚便好。” 这时的她还真以为他是来探望她的。 “既然身子不适,怎么还站在外面?”慕霆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一说起这个江晚容就气愤:“就是这个胆大包天的婢子!竟敢偷吃妾身的荔枝,妾身非得好好惩治她不可!” 谁知,慕霆渊竟道:“你说荔枝?那是本王赏给她的。” 第28章 从今日起禁足凝辉院! 这话一落,整个院子里的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江晚容更是震惊到无法接受,她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恍惚着问:“王爷说,这荔枝是您赏给云窈的?” 慕霆渊挑着眉梢,不怒自威:“怎么,有问题吗?” 江晚容心头一跳,扑通跪在地上,紧张道:“妾身不敢。” 另一边,德安好不容易才追上来,跑进来的时候还在喘。 一眼瞧见被人按在条凳上的云窈,也顾不上歇了,又慌忙过去把人扶起来。 慕霆渊冷哼,周身气势全开,迫的在场中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王妃,你好大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王府动用私刑!” 江晚容终于知道怕了,急急的为自己辩白道:“妾身、妾身根本不知道那荔枝是王爷赏给她的,妾身还以为、还以为……” 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怎么,难道本王赏个东西,还得经过你这个王妃的同意才行?”慕霆渊气极反笑。 “妾身万万不敢!”江晚容跪趴在地上,脑袋深深的埋在胸口。 慕霆渊目光沉冷:“本王看你敢的很。” 此刻的江晚容,除了怕,更多得是恼恨。 那么金贵的东西,王爷竟都赏给了一个奴婢,还是她身边的奴婢! 这不是当众打她的脸又是什么?! 她恨的心中滴血。 云窈那个贱婢!竟诱得王爷三番五次替她出头! 江晚容暗暗决定,回头就使计将她的脸毁去,反正她代替的是她的身体,要那张脸也没什么用! 随即,却听头顶上的人缓缓开口:“王妃江氏品性不端,德行有亏,从今日起禁足凝辉院,侧妃进门之前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江晚容猛地抬头,惊慌道:“王爷?” 慕霆渊懒得再看她,背过身去,面对着云窈,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很快,他便道:“这个丫鬟,本王要了,以后就让她在沧澜院伺候。”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停留,大步离开。 扔下满院子依旧处在震惊,惶恐的人。 云窈犹自在发呆,还是身边扶着她的德安笑眯眯道:“云姑娘,咱们该走了。” 她如梦初醒,环顾左右,凝辉院的下人们如今看她的目光都变得十分复杂。 至于江晚容,她站在自己的房门前,恶狠狠的瞪着她,像是恨不得扑上来把她活吞了一样。 云窈垂下眼,朝她福了一礼,随后跟着德安离开。 刚走到凝辉院门口,就看到那抹劲瘦的背影。 原来他还没走。 她收敛起所有心绪,福身行礼:“王爷。” 慕霆渊没理她,连头都没回,听到这道声音,就抬脚往前走。 好像他一直站在这根本不是为了等她,只是在欣赏风景。 云窈不知道他的意思,有些惴惴不安。 德安忍着笑,轻轻推了推她。 云窈硬着头皮追上去。 虽然已经惩治了江晚容,但只要一想到他方才冲进院里看到的那一幕,就控制不住怒火。 以往还觉得她聪慧,聪慧个屁!都要被打了也不说实话! 也不想想,东西是他赏的,江晚容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她敢说什么?! 真笨!笨死了! 气着气着,慕霆渊转念又想到,以江晚容那性子,就算小丫鬟说实话恐怕也不会信吧,反而只会更加激怒她。 想到这里,他侧头瞥了眼身后的人。 可怜的小丫鬟正低着头,努力捣腾着一双腿追他,跑的双颊绯红,娇唇微张,小口小口的喘着气。 慕霆渊步子一停。 云窈没留意,还在埋头跑。 慕霆渊坏心起了,垂在身侧的双臂微微张开,等着她撞进来。 太阳高悬,将人照出一道斜斜的影子,云窈又不瞎,在离他还有两步远的时候,脚下突然踩中一道影子,猛地停下来。 她抬头,就看到慕霆渊飞快收回手。 “王爷?”她不解。 慕霆渊神色有些怪异,轻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背过身继续走。 只是这次脚步明显变慢了很多。 凝辉院门前,眼看主子跟云姑娘走远了,德安笑着转身返回院里。 主子走了,剩下的事就得他这个奴才善后了。 房中的江晚容正在发脾气,她不明白远在沧澜院的慕王怎么会突然过来。 现在,她可不会还傻傻的以为慕王是来探望她的病了。 她的凝辉院里,除了她从侯府带过来的十个丫鬟婆子之外,剩下的都是王府里的下人。 她不蠢,知道定是剩下的这些人搞得鬼,将她院里的消息传去了沧澜院。 好啊,吃里扒外的东西! “到底是谁将消息透出去的!自己站出来!” 房里房外所有人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容心容安两人有些害怕,云姑娘都被王爷带走了,她们不知道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 江晚容恨恨的扫视这一圈人,冷笑:“好啊,没有人是吧,本妃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被本妃亲自查出来,本妃让你们生不如死!” 听着这动静,德安四平八稳的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挂着恭敬的笑:“老奴参见王妃娘娘。” 对着慕王身边的人,江晚容自然不能再继续,才刚因为动私刑的事被王爷禁了足。 有火撒不出,不仅不能撒,还得露出和煦的笑,她被憋得脸都扭曲了起来:“安总管,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难道是王爷后悔了,过来解她的禁? 她突然升起一丝希望。 德安低下头,避开她殷切的目光,道:“老奴过来帮云丫鬟,收拾她在这里的东西。” 江晚容瞬间冷下脸:“去吧。” 德安躬了躬腰,抬眼看到还搁在桌子上的半筐荔枝,说道:“王爷吩咐,这荔枝云丫鬟不要了,就献给王妃了,请娘娘慢用。” 王爷吩咐? 云窈不要了? 还请她慢用?! 江晚容那个气啊,胸膛一阵一阵的起伏。 王妈妈凑到她跟前,问:“娘娘,这荔枝得吃新鲜的,奴婢剥给您尝尝?” 一句话,像是点了火药包,江晚容怒吼:“谁要吃那贱婢的荔枝!?” 说着抄起荔枝筐就要砸。 然而手刚举起,她又缓缓放下,瞪着筐里红艳艳的果子,鲜甜可口的香气一个劲往她鼻子里钻。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第29章 侧妃进门,变故陡生 后半夜,凝辉院突然嘈杂起来,里外的丫鬟婆子乱成一团。 王妈妈着急慌忙的跑出凝辉院,不一会又匆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医士。 正是以前帮云窈诊治过的郑医士。 本来他还以为王妃娘娘怎么了,可坐在这里切脉切了半天,他也没摸出什么棘手的脉象。 郑医士收回手,对上几双担忧的眼,犹犹豫豫的说:“王妃娘娘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上火了。” 江晚容怒目,她嗓子疼说不了话,王妈妈代替她骂道:“你这庸医!若只是上火娘娘怎么可能会发热?!” 人睡前还好好的,半夜渴醒,嗓子突然就哑到不能说话,再一摸,竟还发起了热。 这病并不复杂,脉象不可能出错,郑医士便小心的问道:“娘娘临就寝前,可是吃了什么?” 江晚容睡前吃了荔枝,几乎将那大半筐全部吃完了,撑到差点吐出来,连晚饭都没吃。 她恍然想起,这荔枝是云窈给她的,难不成那贱婢对她下了毒?! 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王妈妈十分了解她,忙不迭跑过去翻出她吃剩的果壳,递给郑医士:“你快看看,这里面可是有毒?” 郑医士接过翻看几下,又凑到鼻子处闻了闻,说道:“毒倒是没有,不过如果是吃了这个,那就对上了。” “这荔枝性热,多吃一点便会上火,想必娘娘睡前定是吃了不少,不然也不会……”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此刻王妃的脸色青白交错,郑医士看得胆战心惊的闭了嘴。 是她馋嘴吃了太多荔枝才发了热,这种丢脸的事,江晚容怎么允许别人说出来。 她冷冷的开口,嗓音粗嘎难听:“本妃发热的事若有半点风声透露出去……” 她没说完,郑医士连连点头:“小臣明白,小臣明白。” 第二日一大早,有关王妃被王爷训斥禁足在凝辉院的事就在王府传遍了。 随之而来的,云窈被王爷带去沧澜院伺候的事,传的更加迅速。 一个是王妃身边的丫鬟,一个是王府的主子爷,这样的身份差距,本身就能创造出无数谈资。 底下人议论也都是偷偷的,不敢传到当事人面前,是以云窈尚未发觉。 沧澜院书房,慕霆渊听着德安低声禀报。 “病了?生的什么病?” “听说是上火。”德安说着说着,忍不住发笑。 “上火?”慕霆渊挑眉,想明白后嗤笑道:“本王这个好王妃,真正是丢人现眼。” 德安瞅着主子的神色,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主子对这个王妃是一丁点的情分都没有。 就是不知道对云姑娘,能有几分呢? 若说有吧,也没见把人收到房里,还依旧拿人家当奴婢使唤。 要说没有吧,也不会次次都替她出头,生怕她被旁人欺负了一点,哪怕对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 他有些看不懂他家王爷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侧妃进门这天。 农历七月二十九,诸事皆宜。 从襄阳伯府的大门,三辆小轿呈品字型陆续抬出。 侧室出嫁没有迎亲队伍,父母亲族也只能站在家门口目送。 送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慢慢远去。 三辆小轿中,最前面的规格明显更高。 通体都是上好的紫檀木雕刻成形,四周摇坠着金色流苏,轿帘上用金丝绣了许许多多繁复吉祥的图案。 只不过颜色选用的,却是比正红偏淡一些的海棠红。 这里面坐着的自然是被封为侧妃的伯府二小姐,而后面两辆略显寒酸的小轿里,就是从伯府旁支和别处选上来的媵妾夫人。 慕王府前宅,禧乐堂正厅。 迎娶侧妃没有过多的礼仪,比起迎正妃时的热闹,此时的厅里冷淡多了。 慕霆渊戴着面具端坐在上首,看起来异常平静,仿佛今天的主人公不是他。 他身后站着的是云窈,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晚容坐在左手边的位置,穿着正红色的宫装,满头珠翠,王妃的派头摆得足足的。 很快,一阵闹哄哄的声响由远至近,三名顶着红盖头的新嫁娘在喜娘的引领下,跨着莲步,娉婷而来。 隔着一层红纱盖头,林侧妃悄悄抬眼看上面的男人,想到这就是她以后的丈夫,羞怯的低下头。 “妾身参见王爷。”她走到慕霆渊身前,跪地行了大礼。 她身后,两名媵妾夫人跟着她行礼。 “免礼。”慕霆渊声音平静,听不出是否高兴。 拜见过王爷,林侧妃站起身,又面向江晚容跪了下去,这次只行了半礼,垂首恭敬道:“妾身林氏,见过王妃娘娘。” 众目睽睽,江晚容再不甘心,面上也只能笑,仿佛真心高兴自己丈夫添了三名妾室,笑容洋溢的说:“起来吧。” 拜见完之后,便是纳妾仪式。 一步步都十分顺利的进行着,直到最后一步,敬茶。 妾室没有拜天地,只有给丈夫和正室敬茶。 喜娘说了一堆祝福吉利的话后,依旧由林侧妃领头,端了一盏茶递给慕霆渊,以示将来会以夫君为天,尽心侍候。 她声音温柔娇俏:“王爷请用茶。” 慕霆渊接过去抿了一口,什么也没说,搁到茶几上。 接着,林侧妃又跪下给王妃敬茶:“王妃娘娘请喝茶。” 江晚容笑眯眯的接了,然而刚喝一口,忽的剧烈咳嗽起来。 “娘娘!” “娘娘您怎么了?!” 江晚容的丫鬟婆子立刻紧张的围上来。 任谁也没想到会突生变故,底下原本高高兴兴观礼的宾客们,俱都伸着头往这边看。 林侧妃和另两个媵妾夫人首当其冲,被这变故吓得不轻。 王妈妈在查看过后,突然转身发难:“侧妃娘娘!你对我们王妃做了什么?!” 盖头底下,林侧妃的俏脸煞白。 她只觉得满心冤枉,这可是她入门的喜日子,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对王妃动手脚? 可茶水确实是她敬的,若王妃有什么好歹,她难辞其咎。 她慌乱道:“妾身没有,妾身怎会在自己的喜日子上暗害王妃,妾身、妾身才刚进门啊!” 江晚容说不出话,一直不停的咳,样子痛苦极了。 第30章 硝烟四起 王妈妈和一众丫鬟可不依,咄咄逼人道:“所以侧妃娘娘的意思是,不是您的喜日子就可以暗害王妃了?” 林侧妃百口莫辩,她身后的媵妾夫人已经吓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慕霆渊端坐在位置上,戴着面具的脸神色不明,只一双眼,冷冷的看着这闹剧,一言不发。 只有云窈神色复杂,以她对江晚容的了解,这出戏定是她算计好了的,只是不知目地是何。 难道她以为仅仅靠这样就能阻止王爷纳妾吗? 林侧妃忍不住看向慕霆渊,娇怯怯的向他求救:“王爷,妾身真的没有。” 江晚容当然是装的,但是现在是真的气到心口疼。 看不出来这贱妾竟还是个狐媚的主儿?! 慕霆渊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人,半晌,淡淡开口:“去叫苏院使过来替王妃看看。” 德安应了一声,匆匆下去了。 江晚容见好就收,深喘一口气哑声斥道:“王妈妈你放肆!” 场面急转直下,众宾客就见王妃竟反过来训斥自己人了。 “那是王爷的侧妃,岂容你如此以下犯上!?” 王妈妈扑通跪在她脚边,讪讪道:“老婆子知错,实在是因为娘娘方才那么痛苦,老婆子看的焦急不已。” 江晚容愠怒:“本妃不过只是咳了几声罢了,今日是侧妃的喜日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妃容不得王爷身边有她人,你这样让本妃如何置处?” 说着,不给她狡辩的机会,直接扬声道:“来人,王妈妈以下犯上,不敬侧妃,带回去惩治!” 落霞跪下求情:“求娘娘饶恕王妈妈吧,她只是太紧张娘娘了,不是故意不敬侧妃娘娘的。” 江晚容肃着一张脸,秉公无私,任王妈妈被拖了下去。 随后,她又满含歉意的上前,亲自扶起林侧妃,道:“本妃前几日不小心伤了风寒,直到现在还没好,底下的人关心过度,才让妹妹受了委屈,实在对不住。” 林侧妃愣愣的,根本反应不过来。 江晚容神色歉疚,她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翡翠镯子褪了下来,拾起她的手轻轻套了上去。 “这镯子是新婚第二天时,王爷赏赐本妃的,本妃十分喜欢,今日送给妹妹,愿妹妹与王爷恩爱不移,与本妃姐妹和睦,以后,共同给王爷繁育子嗣。” 这一番温和之言,让在场的宾客纷纷夸赞她这个慕王妃贤惠大度。 一场大义灭亲的戏唱罢,江晚容出尽风头。 刚回到自己的房里,她就志得意满起来,笑得好不快活。 今日,她不仅给了那新进门的妾室一个下马威,还毁了她的喜日子,更在众人面前显出自己的贤良,想必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京中都会盛传她慕王妃贤良淑德,有正室的容人之量。 真正是一箭三雕! 林侧妃被扶着去了她的院子,坐在新床上,回忆起方才的种种经过,想明白所有后,她倏地捏紧手指:“王妃娘娘,妾身今日领教了!” 三位妾室都进了后宅之后,整个王府的下人们都在翘首以望,想看他们王爷会先去谁的屋子。 主子的态度就是底下人的风向标,主子宠谁,谁在王府就有体面。 就连三位妾室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在期盼,日后自家主子能不能在王府里立住地位,在后宅其他人面前长脸,就看今晚了! 这边沧澜院,让所有人注目的当事人,却不急不缓,还在处理三司的事。 天刚擦黑,书房里已灯火通明。 慕霆渊坐在桌案后,桌上摆满了书纸,房中安静,只有窗外夜虫吱吱鸣叫。 德安伺候在一旁,算计着时辰也不早了,便上前试探着问道:“王爷,今晚可是去听雨轩?” 听雨轩正是侧妃林氏住的院落,另两个媵妾分别安排在北边的湖光居和旖霞园。 之所以没问这两个地方,是他觉着侧妃毕竟位份更高,王爷没道理会放着侧妃不宠,先宠了媵妾。 慕霆渊皱皱眉,不耐的瞥了眼他。 德安立马闭上嘴,退了回去。 心里想着,王爷不会根本没准备去洞房吧? 不能吧?那可是太后赐下来的人,好歹得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给几分体面才行啊! 不论侧妃也好,还是另两位夫人也罢,可都在那花枝招展的等待他临幸呢! 慕霆渊不是沉迷女色的人,不管是不是有许多人都在翘首以盼他,将事务都处理完,才停了手。 德安颠颠的跑上去,眼巴巴的问:“王爷?” 慕霆渊揉了揉额头,漠声道:“去听雨轩。” 德安一点头,就去传话了。 慕霆渊站起身,一抬眼就看见站在那垂首静立的人。 自从把她弄来后,他就一直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其实他也搞不懂自己想干什么,只能先这么放着。 他慢慢走过去,悄声站在她面前,但是等了许久都没见她有什么反应。 他就知道了,小丫鬟在发呆。 “想什么呢?” 头顶上突然扬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云窈猛地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抽身,一抬头,就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云窈目光闪烁,不敢看他:“奴、奴婢没想什么。” 难道要她说,她刚才满脑子都是林侧妃那张娇俏美丽的脸吗。 她想,王爷见了肯定会喜欢吧…… 德安已经安排好了返回,见到两人在说话,他安静的停下等待。 谁知慕霆渊看到他回来,并没有多留的意思,只说道:“你早些回去休息。” 说完,转身离开。 云窈蹲身恭送,整个人呆呆的。 另一边,听雨轩,院子里上上下下都欢喜不已,林侧妃身边的奶嬷嬷喜气洋洋道:“还是咱们侧妃娘娘最有福气。” 林侧妃羞红了脸,她回忆着之前偷偷看的一眼,慕王身量修长,尊贵无比。 虽然她听说过他各种不好的传言,但她看着王妃自进门以来,似乎十分得宠,更没有她被虐待的消息传出来的,想必传言也不属实吧。 至于模样丑陋……反正她从来都不是以貌取人的性子,她不介意。 第31章 该不会是为了云姑娘吧? 听雨轩之前是空置的,前几日才收拾好,新刷上去的红漆,味道还没完全消散。 慕霆渊脚步不停,一路走进正房。 一见他进门,丫鬟婆子跪了一地,林侧妃端坐在床上,双手绞在一起,看起来很紧张。 来之前,慕霆渊已经摘下了面具,他走到跟前,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后伸手,挑起红纱的一角缓缓掀开。 “王爷……”林侧妃娇俏的声音,羞怯的唤了一声。 她怯弱的抬头,将目光投过去,看清了他脸上狰狞的伤疤,只是惊异了一下,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慕霆渊挑了挑眉,她没有害怕。 这张脸有多恐怖他再清楚不过,没有女子看到会不惊惧。 除了那个小丫鬟。 现在似乎又多了一个人。 丫鬟婆子满脸喜意的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侧妃自床边站起身,明艳动人的脸上带着羞意:“王爷,妾身替您更衣?” 听雨轩里点的灯不多,光线昏暗,在这样的夜里,反而更多了几分暧昧。 她是太后赏下来的人,不管慕霆渊想不想要,都得表示一下,是以没有拒绝。 林侧妃柔柔的笑着,伸出纤纤玉指替他解衣扣,从领口开始,一粒一粒的解开。 外衣褪去,之后是中衣。 慕霆渊站着没动,他垂着眼,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提不起一丁点的兴致。 他脑海里,竟全都是临出门前,小丫鬟呆滞的有些落寞的身影。 林侧妃已将他的上衣都褪下了,露出他劲瘦赤裸的后背,她红着脸张开臂膀,从背后抱住他。 慕霆渊浑身一僵,自心底涌出一股强烈的抵触。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推开她。 “本王突然想起还有要事没处理,你先睡。” 说完,他抽过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件又穿了回去。 林侧妃满是羞意的脸已经变得煞白惊慌,泫然欲泣道:“王爷,是不是妾身做错了什么……” 慕霆渊动作利落,没有停顿:“并未,你很好。” 只是他不喜欢。 很快将衣服穿好,他转身就走。 “王爷!”林侧妃追了两步。 德安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对,连忙冲进来,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 到底不想做的太绝,慕霆渊脚步停了停,微侧过脸说:“记住,今晚本王是在你这里过夜的。” 林侧妃一直追到门口,眼眶通红的看着他大步离开。 慕霆渊走了小路回去。 德安跟在后面小步跑着,他想不通主子明明已经进了侧妃的屋子,甚至衣服都脱一半了又要走。 看上去又不像是林侧妃惹了主子发怒,不然主子也不会还顾着她的颜面,把他又离开的消息封的死死的。 难道…… 德安想到了一个可能,瞪大了眼。 该不会是为了云姑娘吧?! 回到沧澜院,慕霆渊径自去了浴室。 周围没有其他下人,德安看了一眼水池里的人,又看了一眼,贼兮兮的凑上去:“奴才去把云姑娘请来?” 慕霆渊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眸光冷然。 德安讪讪的笑笑,边笑边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巴,识相的退下了。 没有泡多久,慕霆渊起了身,两名小太监伺候他就寝。 他躺在床上,不知怎的,怎么也睡不着。 慕霆渊有些烦躁,又坐起身。 德安靠在床脚守夜,原本都已经睡着了,听到动静睁开眼,就看到他家主子竟然在床边乱转。 他简直是惊悚的看着这一幕。 “王、王爷……?” 慕霆渊瞥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解释了一句:“本王睡不着,起来走走。” 德安何曾看过他这样心魂不定,但他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问。 可能自己也觉出这样不妥,慕霆渊去拿了一本兵书,歪到贵妃榻上看书,只是书页被翻的哗哗作响。 瞧他这模样,明显没看进去一个字。 德安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他的徒弟小福子守在门口,见他出来颠颠的迎上去:“师父,王爷还没睡?” 德安朝他招招手。 小福子不明所以的将耳朵凑过去。 沧澜院的倒座房。 云窈正坐在床边缝鞋垫,她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免得总胡思乱想。 林侧妃现在肯定在婉转承.欢吧,不知道王爷对她满不满意。 念头刚起,云窈就拼命的摇头。 说好了不想,怎么还在想! “嘶” 分心的下场就是一不小心扎破了手指。 云窈将冒着血珠的手指放进嘴里吸着,也就是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找她。 云窈将鞋垫放进篓子里,快步跑去开门。 “云姑娘,你还没睡啊。” 门外站着安总管的徒弟小福子,贼兮兮的搓着手,一脸谄笑。 “这么晚了,有事吗?”云窈奇怪的看着他。 小福子想着方才师父的吩咐,说道:“我先前在殿里看到一枚香包,不知道是不是你落下的。” “香包?没有啊。”她平时不爱用香,很少带香包,不可能是她的。 小福子脸上闪过几分尴尬,硬着头皮继续扯谎:“那你过去认认,看看是不是认识,帮忙捡了吧。” 云窈想到这东西比较私密,万一落在不怀好意的人手里,肯定会对丢香包的人造成不小的麻烦。 “行吧。” 跟在小福子后面进了正院,因为今晚主子不在,守在殿前的小太监们都懒懒散散的。 “香包在哪呢?”云窈问道。 小福子指了指殿里,让她自己进去,说什么都不肯跟她一起。 云窈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小福子讨好的笑笑。 云窈没再说什么,这里是沧澜院,是整个王府最安全的地方,是以她虽然疑惑,但并没有怀疑是不是有人想害她。 她推开寝殿的大门,边往里走边望着脚下的路,一寸寸的寻找。 殿里很安静,只有微弱的烛光,云窈找的很仔细,面上不说什么,但在心里把小福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小子,劲给她找事儿,大半夜把她叫过来找香包,明明知道在哪,非要她自己进来找。 王爷又不在,他怂什么? 难道殿里有怪物吗?! 慕霆渊窝在贵妃榻上,静静的看着她低着脑袋在那左顾右望。 第32章 听说那贱婢还有个弟弟 “在找什么?” 安静的寝殿骤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云窈心里一惊,接着,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怎么可能,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林侧妃的听雨轩吗? 慕霆渊不知怎的,先前烦躁的情绪一扫而光,突然心情大好,嘴角勾了勾:“怎么,不认识本王了?” 云窈心跳的很快,一股巨大的喜悦自心底升了起来,她克制着,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掐着掌心。 但是没用,那股喜悦怎么也压不住。 她赶紧低下头,不敢让他看出端疑。 慕霆渊又不瞎,当然看见她眼底爆发出的光彩了。 小丫鬟似乎很高兴在这里看到他。 云窈呐呐的说:“今晚不是王爷和侧妃娘娘的喜日子么,您怎么还在这里。” 话说完,她懊恼的咬住唇,恨不得敲自己一棒子。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怎么听怎么有股酸味。 慕霆渊一只手抵着额角,满眼兴味:“这是本王的寝殿,本王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当然是……侧妃娘娘那里啊。” 慕霆渊唔了一声,道:“本王不习惯在别处睡,就先回来了。” 云窈想到了每次他去王妃那里,跟她,也是完事之后就会回来休息,想必去林侧妃那里也是这样吧。 那也就是说…… 云窈心里一痛,就像先前被针扎到手指那样的疼,她低着头,没再说话。 灯光下,女人纤腰袅袅,微折的颈项皮肤白皙,泛着细腻的柔光,只是整个人像是失了魂般,黯然静默,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慕霆渊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微哑着声音道:“来。” 云窈走过去。 慕霆渊坐起身,指了指自己的腰部:“给本王按按。” 云窈乖乖的脱了鞋子上榻,蹲坐在他身后,细软的小手一下一下按着。 “王爷腰不舒服吗?”她柔声问。 慕霆渊哪里是腰不舒服,就只是找个由头想要她过来给他亲近亲近罢了。 便敷衍道:“是有点。” 云窈想歪了,她想,方才他是有多贪,能把腰都伤着了? 侧妃娘娘就这么合他心意吗? 难过了一下,然后转念又想到,他怎么不让林侧妃帮他按,居然让她来。 云窈咬着唇,手里重了力道。 慕霆渊有些惊疑,怎么突然,小丫鬟好像在拿他泄愤? 翌日,侧妃承宠的消息就传遍整个王府。 紧接着,慕霆渊的赏赐,如流水般送去听雨轩。 这在其他人,包括江晚容的眼里,就是林侧妃昨夜将王爷伺候的很高兴,今日的赏赐只是一个信号。 代表侧妃十分受王爷宠爱,很可能就要一飞冲天了! 江晚容在自己正房里,气的把能砸的都砸干净了。 一窝丫鬟婆子拉都拉不住。 “您别气了,气坏身子不值当。”王妈妈苦口婆心的劝。 江晚容一转头,一张脸被愤怒扭曲的十分难看:“你让本妃怎么能不气?!王爷赏给她的东西竟然比本妃当初还要多,他这是在打本妃的脸吗?!” “只是看着多而已,哪里有当初赏给您的好,她是妾,王爷不会让她越过您的。”王妈妈扶着她,为她顺气。 “那他也是没有考虑过本妃这个正妻!那么多赏赐,让底下的人怎么看本妃?王爷难道是想让一个妾室踩在本妃的头上吗?!” 这话说的就比较重了,在皇家的婚姻关系里,王是君,妻妾是臣,赏罚皆是君恩,只有受着的份,口出怨言就是忤逆。 王妈妈吓得赶紧捂住江晚容的嘴,神色慌张的朝外望了望:“我的大小姐啊!这里是王府,底下多少双眼睛盯着您呢,您心里再怎么气怨也不能说出来啊!” 江晚容恶狠狠的瞪着眼,气的胸口不停起伏。 “那你让本妃怎么办?!云窈那贱婢也被王爷要去了,本妃就算想要争宠也毫无办法,总不能、总不能……” 总不能真要她亲自上吧。 想到慕王那张脸,她有些不甘心。 圣上曾许诺她,只要完成任务,就会封她为郡主,京中所有王公贵族,任她挑选。 甚至是入宫为妃,也不是不可能。 是以她是绝对不会去服侍慕王的。 王妈妈眼珠一转,小声道:“老婆子听说,云窈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伺候,并没有被王爷收入房里。” 江晚容不明白她的意思,烦躁道:“有什么分别吗?不都是迟早的事?” “老婆子的意思是,或许王爷真的是觉得她伺候的舒心,不是那种意思,娘娘不如想办法把她要回来?” 江晚容冷笑:“不管王爷是什么意思,但那贱婢不是傻子,她在沧澜院过的好,怎么可能还愿意回来本妃这里。” 王妈妈凑到她耳边出着主意:“八年前云窈的父母把她卖进侯府,虽然听说没几年就死在一场涝灾里,但她还有个弟弟,就在清平县。” 江晚容眼睛一亮,笑容越来越大:“立刻休书给侯府,让爹爹派人出找,一定要快!” 另一边,沧澜院。 柳南笙一大早就冲进王府,一路往沧澜院的寝殿去,他眼底青黑,显然一整夜没睡。 德安一见到他,眼皮直跳,连忙拦住:“哎呦,柳副将,昨儿个可是您的好日子,怎么没抱着美娇娘,这么早就过来给王爷请安了?” 柳南笙一把扯住他的衣领,额上青筋直蹦:“你是不是故意的?” 德安心里有数,面上却装模作样的惊讶道:“柳副将是怎么了?老奴听不太懂。” 柳南笙正要说什么,恰好这时,云窈走过来上值。 他便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梦中情人穿着沧澜院一等丫鬟的服饰,进了寝殿。 “怎么回事,她不是王妃身边的丫鬟吗,怎么又变成王爷的丫鬟了?” 德安佯装现在才明白过来似的:“柳副将,你这……你先前说看中的人,不会是云窈吧?” 柳南笙气的鼻子都歪了,这老货老奸巨猾的很,跟他根本说不通,松开手就要去追云窈。 “老子懒得跟你说!” 德安可不能真让他去追,柳南笙是个直率的性子,定要跟云姑娘拉扯,若被王爷看到了,要出大事。 据说那个刘公子,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刘丞相气的要死,到处派人调查,是谁对他儿子下的黑手。 第33章 她是本王的女人 柳副将是王爷的左右手,或许不会有事,但他们这些没有把人拦住的奴才,一定有事! 德安拿出吃奶的劲将人按住,在他耳边快速的说:“云姑娘是王爷看中的女人,你想死,老奴可不想死!” 柳南笙震惊:“你说什么?” 等德安再带着柳南笙进了寝殿,后者已经明显冷静下来,只是眼睛时不时的瞄向随侍在一边的云窈,看起来还是有几分不甘。 慕霆渊猜到他会过来,一早就在房里等着,这会子正在桌案后练字。 见他一进来,眼睛还往云窈那里溜,哼了一声,突然说道:“都下去。” 底下的人只以为是主子跟柳副将有事商谈,纷纷行礼退了出去。 “属下参见王爷。”柳南笙单膝行礼。 虽然慕霆渊已经交了军权,且三司使是文官,他是武将,他们八竿子打不着,根本不能再算是上下属的关系,但柳南笙一时改不了,也不准备改。 慕霆渊看着他眼底的青黑,还有气闷的神情,知道德安已经跟他坦白了,也不问他来做什么,继续练字。 宣纸平展,上面龙飞凤舞着一个‘和’字。 他的字,如他这个人一般遒劲有力,大开大合间气势磅礴,却在收尾处又沉稳内敛,锋芒暗藏。 柳南笙是个憋不住话的,在底下闷闷的开口:“既然是王爷早就看中的人,为何没有收进房里,害的属下……” 后面的话聪明的咽了回去,不知道的时候也就罢了,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再说这话就是自己作死了。 慕霆渊没有搭理他,只是沉声道:“本王给你挑的人,可还喜欢?” 柳南笙回忆了一下昨天大婚的事,人进门的时候盖着红盖头,他也没看出来,只觉得身形好像不太对。 那时他只以为是许多日没见,她又胖了点,他还想着胖的瘦的只要是他媳妇他都喜欢,就没放心上。 等晚上入了洞房,盖头一掀,他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回事?!人弄错了! 他忙就转头去找喜娘,喜娘说人绝对没弄错。 他又不傻,既然没弄错,那可能一开始就是错的。 或许那日德安带着生辰八字上门时,就已经换掉了人。 他黑着脸回头,却见新娘子站在新房里,一脸忐忑,她以为自己是哪里不好惹了他不高兴,小意温柔的哄他。 不管怎么说,她到底已跟自己拜了天地,这件事怪谁都不能怪她,他总不能把火撒在一个无辜的弱女子身上。 于是他干巴巴的安抚了她几句,扯了一个谎稳住人,也没碰她自己去睡书房了。 第二日天没亮他就冲出门一路来了王府,想要寻个说法。 好端端的,他要的人没了,起码他得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然后就被德安那个老货按住,也得知了真相。 他在心里惦念许多日的梦中情人,居然早在他之前就被王爷看中了,他先是震惊,随即就想通了所有,难怪那天他要进去见王爷,德安拦着他说不方便。 只怪他之后被美色冲昏了头,什么都忘记了。 “红梅是个好姑娘。”他闷闷的说。 慕霆渊看他这样子,哪里猜不到他还是不甘心。 不过就算不甘心,也得给他忍住了! “既然知道她是好的,以后好好对人家。” 他已经娶了媳妇,那人又是王爷看中的,事已至此,柳南笙只能接受:“属下知道。” 为了转移话题,他便问了问有关三司里的事。 两人聊了一会,柳南笙便告退了。 就在他转身快要走出寝殿时,身后突然扬起一道淡淡的声音:“她不止是本王看中的人,她是本王的女人。” 柳南笙猛地回头。 所以,如果只是看上而已,他可以不计较让给他,但是现在不行,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不能再让。 他话没说尽,但是柳南笙明白了,旋即心里涌上一股热意。 他与王爷多次出生入死,十分了解他,王爷向来寡言不爱交谈,今日却这样解释给他听。 等柳南笙再看见云窈时,没有再多看一眼,反而恭敬有礼。 人走后,殿里只剩下慕霆渊,他坐在桌案后,垂目沉思。 他不是没想过要把云窈收进房里,在知道代替圆房的真相后,他就有了这个念头,只是因为那时她还在王妃那里,且又是侯府的丫鬟,只能暂且搁置。 后来他把人从王妃手里要了过来,趁机再进一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可他为什么又没有呢。 侧妃入门的事算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其实是他自己不想。 他从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人既然已经到了他身边,他就不想多做其他安排。 这样不是挺好,她就伺候在左右,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就算只是个丫鬟,有德安盯着,也没人敢欺负她。 至于名分,那些都是给外人看的东西,只要他心里认定了,便就是名分。 殿里安静的过分,德安伸头,就看到自己主子竟难得的在发呆。 慕霆渊回过神:“叫她进来。” 这个她是谁,不用多问,德安会意的去叫人了。 不一会,云窈快步走进殿。 她以为王爷是有什么吩咐,没想到她进来后,上面的人却没什么话,仿佛就只是把她人叫进来杵着。 她正想着要不要去给王爷泡杯茶,就听那道低沉的声音淡淡道:“会写字吗?” 写字? 写出来像龟爬一样的,算会写不? 云窈呐呐的回:“不、不会。” 她以为主子只是一时兴起问问,她回答完之后也就算了,没想到上面人竟带着几分笑意道:“那你过来,本王教你。” 主子要教她写字? 这应该算是天大的恩典吧? 她该谢恩的,但她下意识的想拒绝。 慕霆渊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过来。” 云窈只好磨磨蹭蹭的过去了。 手里被塞了一只毛笔,慕霆渊让她先写个字看看。 云窈愁眉苦脸,可在主子‘虎视眈眈’之下,又不得不照做。 于是,那手不忍直视的字就跃进慕霆渊的眼中。 第34章 她宁愿做一个小小的丫鬟 “这是……什么字?” 他辨认半天,也没辨认出来。 云窈脸颊爆红,他就站在她身后,她侧过脸,目光闪烁:“是、是深。” 其实是渊。 她下意识的就写了这个字,等她写完就后悔了。 渊,是他的字。 她怎么能如此大胆。 好在她的字实在太丑,他没认得出来。 慕霆渊轻笑:“果然不会写字。” 云窈脸更红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心虚,她刚想说自己实在不会写字,趁机溜走。 谁知,手突然被握住,背后靠上来一具坚实的男性身体。 云窈轰的一下,脑袋直接懵了。 手背上的大掌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掌心,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道,带着她在纸上游走。 一个字写完,慕霆渊也没放开,就着这个姿势低头说:“这个才是深字。” 小小的人被他圈在怀里,只露出一个鸦黑的发顶,阵阵幽香钻进他鼻息。 慕霆渊眼眸微微深了些许。 云窈回不了神,这个冲击对她来说太大了。 主子在抱她? 她一动不敢动,满脸都是无法置信。 只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项。 这不是在夜晚代替王妃圆房的时候,这是她以自己云窈的身份,被主子抱在怀里。 云窈心脏砰砰直跳,好像要跳出胸腔那样剧烈。 慕霆渊心情很好,于是带着她又写了两个字,这次是云窈的名字。 云窈忍不住抬头,正好慕霆渊也低头望向她。 双眸对视,云窈看见他眸子里,倒映的自己,脸颊晕红,一双眼秋水盈盈。 慕霆渊眼眸越发深邃。 忽的,他俯低身子,微启唇含上她的。 云窈倏地睁大眼。 酥麻的触感从嘴唇上一直延伸到她的四肢百骸,她目光迷离,有些晕乎乎的。 慕霆渊搂住怀中发软的人,将她缓缓压在桌案。 手指顺着纤腰往上滑,攀上高峰,轻揉慢捻。 云窈恍惚起来,以为这是每个圆房的夜晚,伸手揽上他的脖子,难耐的轻唤:“王爷……” 慕霆渊呼吸粗重,他的唇移到她白嫩的颈项,轻啮着。 直到身上一凉,云窈瞬间神智回笼,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慌乱的轻推身上的人:“王爷?” 慕霆渊停下来,目光幽暗的看着案上的人,她衣衫凌乱,发丝贴在脸上,神情羞怯惊慌。 他从她的眼底看出了不愿,体内的热意一点点褪去,慕霆渊直起身。 云窈连忙从桌案上跳下来,手忙脚乱的收拾自己。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色。 收拾好自己后,她扑通跪在了地上。 慕霆渊嗓音微哑:“跪什么,起来。” 云窈咬着唇,心乱如麻。 她想不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王爷为什么会那样对她? 只是一时兴起,还是对她…… 不,不可能。 他贵为一朝亲王,是南夏国一等一的将帅,荣耀加身。 而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奴婢,他怎么会喜欢她? 不过是被她的美色所迷,一时兴起罢了。 她喜欢他,她愿意代替王妃跟他圆房,但是…… 她不想入他的后宅。 云窈悲哀的想着,她的身份真的真的太低了。 与其做一个低贱的通房侍妾,王府里任何一位夫人都能将她踩死,她宁愿只做他身边的小丫鬟。 被她拒绝亲近,慕霆渊没有生气,虽然并未完全猜中她的所思所想,但大约知道她是在害怕。 小丫鬟胆小,怕王妃,怕府里其他的侧妃夫人。 他觉得,既然她还算合自己心意,多宠着些也无妨。 他身为王府的主子,越级提拔个女人不算什么。 但是这些他不会说,他只会直接做出来。 慕霆渊朝她伸出手。 云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确实没有生气,有些忐忑的把手伸过去。 等云窈走后,慕霆渊拿起桌案上她先前写的字。 仔细辨认一下,他笑出声。 深? 这哪里是深字。 若他没猜错,这应该是个渊字吧。 “来人。” 方才云姑娘一个人在里面待着,德安自然不会不识趣,早就领着人在殿外退的老远。 听到主子叫他,忙颠颠的跑进去。 “去收拾一间院子。”慕霆渊淡淡说道,紧接着又添了句:“离沧澜院近点的。” 德安很快反应过来,连连应下。 看来以后对云姑娘要改口了。 不能叫姑娘,得叫主子了! 奉天城,清平县下的码头边。 苏大山扛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麻袋,自码头到街上,来回运送。 一整天了,滴水未进,他咽了口口水,想抬头看一下天色,突然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不小心撞到人了。 “呸,你他妈是瞎吗?” 苏大山忍着头晕,连人都没来得及看清,赶紧鞠躬道歉:“对不住。” 世人都是欺软怕硬,对面人上下打量过他,见是个老实的,不依不饶的推了他一把:“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撞我,我不管,我现在觉得身上疼,要去看大夫,赶紧赔钱!” 苏大山哪里有钱,工头见他好欺负,次次克扣工钱,每天得来的几枚铜钱只够他吃饭用,偶尔送的货不够数,就连饭都吃不上。 他小声祈求着:“大爷,小的不是有意的,您饶小的一次吧。” 对面人一把拎起他破破烂烂的衣领:“我管你是不是有意的,撞了人就要赔钱!不赔钱小心我揍你!” 苏大山被推攘的头昏眼花:“小的没钱。” 对面人哪里会信,直接开始抢,上下摸他的衣服口袋,一边摸一边嫌恶,骂他脏。 最后摸到两个铜板。 “你他妈这么穷?!” 不甘心的将人踹翻在地,扑上去就揍。 苏大山像是习惯了一样,没有反抗,只蜷缩着身子,默默承受。 直到人打累的,最后踢了他一脚,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呸!真是晦气!” 等人走了,苏大山翻过身,嘴角挂着鲜血,他抬头看见周围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十分冷漠,哪怕将目光投向他,也都是鄙夷不屑。 那些目光,让他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到他面前,倨傲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苏大山?” 第35章 不信她敢不听话! 凝辉院,落霞刚从大厨房那边回来,手里拎着王妃的晚膳。 江晚容百无聊赖的坐在桌上剥莲蓬,一块一块的撕开又丢掉,她不爱吃,就是祸祸着玩。 自从云窈被王爷带走,她被禁足,接着侧妃受宠,她这个院子就变得越来越冷。 以往府里各司,哪个不是对她的凝辉院巴结讨好,现在倒好,她不过是因为怕热,想多领几日的冰,冰井司居然敢推三阻四。 还对她去领冰的丫鬟说,天已经凉了,为了她身子着想,还是不要用冰了。 不就是因为她这个王妃在王爷那里失了宠爱,他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简直欺人太甚! 越想越气,江晚容恨恨的将东西丢到地上,蹦上去拼命踩。 王妈妈无奈的望着她,自家小姐还像小时候一样,一生气就喜欢糟蹋吃食。 落霞走进来,来到两人跟前小声说:“娘娘,有消息了。” 江晚容嫌恶的扫了眼地上的狼藉,走到贵妃榻上坐下:“还不拿来给本妃。” 随侍在底下的飞雪喊扫洒丫鬟进来,手脚麻利的将地上收拾干净,很快又退了下去。 落霞和王妈妈将晚膳摆出来,看了看屋里没别的外人,才放心的从食盒底部,抽出一张纸条。 王妈妈打开看了一眼,满脸喜意:“娘娘,成了!” 江晚容赶忙问:“爹爹怎么说?” 王妈妈低声禀告道:“侯爷说,那苏大山比乞丐还不如,没有费丝毫力气,只用一顿饭就将人留在府里了。” 闻言,江晚容嗤笑一声:“果然跟那贱婢一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王妈妈接着道:“娘娘,您现在可以去找云窈了,她亲弟弟在我们手里,不怕她不听话。” 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江晚容终于舒下心。 心念一转,计上心头,她冷冷的勾唇:“来人啊,给本妃梳妆,本妃要去拜见王爷。” 沧澜院里,德安小心翼翼的询问自家主子:“王爷,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只是里面的东西,奴才拿不准主意,您看……?” 王府后宅有严格的规格制度,哪怕是屋里用的家具器物,都有各自的品级要求,任何东西都不能超过其主人现有的位份。 所以德安这话,就是在委婉的询问慕霆渊,要给云窈一个什么位份。 按规矩来说,丫鬟上位,只能先从侍妾小主的位置做起。 说是小主,其实就是个尊称,真正的地位也只比普通丫鬟稍微高那么一点点罢了。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规矩是人定的。 他瞧着自家王爷对云姑娘的上心程度,决定还是先问问比较好。 慕霆渊已经想好了,是以并未犹豫。 “就按媵妾的位份办吧。” 听到答案,德安十分庆幸他没有擅自做主。 云姑娘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这人还没入房呢,就已经先得了王爷这般看重,前途不可估量啊…… 德安笑着应下:“奴才这就去,保证将云夫人的院子布置的漂漂亮亮!” 慕霆渊眼中露出笑意:“你这猴精。” 江晚容进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德安从寝殿出来。 见到她,德安一愣,赶紧恭敬行礼:“见过王妃娘娘。” 江晚容端着王妃的架子,微抬下巴问道:“王爷呢,可在里面?” 德安不敢驳她的颜面,再不得主子喜欢,也是这个府里的慕王正妃,便回道:“王爷正在里面处理公务,容奴才进去通禀一下。” 慕霆渊见他这么快又折返,挑了眉。 德安瞧着他的脸色道:“王爷,王妃娘娘来了,奴才说您在处理公务,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慕霆渊哪里是在处理什么公务,他正在给云窈想匾额的名字呢,指给她的院子,原来的名字他不喜欢,想重新给她做一个。 这也是德安方才敢在王妃面前撒谎的原因。 慕霆渊没有被影响,自顾自在纸上写下三个字,旋即才淡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本王倒要看看她又要干什么。” 德安:“那奴才去请娘娘进来。” “不急。”慕霆渊说着,将写有匾额名字的纸张交给他:“把这个送去内务司,让他们加急做。” 德安拿着东西,笑眯眯的:“是,奴才知道。” 回到江晚容面前时,他已经聪明的将纸张遮掩起来,没有露出痕迹:“娘娘,王爷让您进去。” 江晚容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径直进了寝殿。 等背过人,德安好奇的将纸张拿出来看,就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珍玉堂’。 珍玉,珍若宝玉吗? 啧啧,这是有多宠人家啊…… 江晚容进去的时候,红着眼睛,很是伤心的模样。 慕霆渊几不可见的皱皱眉,没多少耐心道:“这是怎么了?” 江晚容身姿婉约的跪了下来,拿捏着腔调低泣着。 “妾身知道自己这个王妃做的不好,屡屡惹王爷生气,这些天日日都在面壁思过,妾身不求能得到王爷的珍惜宠爱,妾身只想伺候好王爷,只要王爷能给予妾身一点点的怜惜就好,不!只要王爷偶尔能看一眼妾身,妾身就满足了!” 慕霆渊慵懒的靠上椅背,直到她一番话说完也没做出什么反应。 等了好一会都没听上面人说话,江晚容内心焦灼,却不敢露出来分毫,只拿着帕子跪在下面轻轻拭泪,看上去楚楚可怜。 慕霆渊坐在高位看得清楚,没放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恼怒。 心底冷笑。 若不是清楚她这个人的品性到底如何,恐怕真要被她骗了去。 但是她到底是圣上钦赐的王妃,他再怎么样也不能不给圣上颜面。 想到此,他淡淡开口:“起来吧。” 语调十分冷漠。 江晚容不在意,只要他还愿意顾及自己几分,不愁不能慢慢抓住他的宠爱。 她站起身,面上做出一副喜极而泣的表情,抬起自己手里拎着的食盒,娇羞道:“这是妾身亲手熬的莲子汤,还请王爷品尝。” 将汤送上去,她面露忧愁,慢慢开口:“自从云窈那丫头走了以后,妾身夜里一直睡不安稳,妾身想要接回云窈。” 第36章 继续回去做替身 这才是她今日来这的目的吧? 慕霆渊眼中冷嘲一闪而过。 他冷着脸,盯着她不说话。 江晚容心头悚然,瞬间一股阴寒的冷意自脚底一路往上蹿,但是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跪下哭诉道:“还请王爷疼惜妾身,将云窈还给妾身吧。” 她都把话说成这样了,他若再坚持留下云窈,那成什么了? 跟自己妻子争抢一个丫鬟,传出去哪里能好听? 想必不出一日,整个京城都要笑话他昏庸色急,还吃相难看! 谁不怕坏了名声?越是高位者,就越是害怕。 江晚容不做没把握的事,她是抱着必成的决心过来的,她不怕慕王不放人。 可是她注定想错了。 慕霆渊是谁? 本来就声名狼藉,甚至还是他故意散播出去的,他还会怕自己的名头再坏一点吗? 自然不怕。 慕霆渊唇角勾了勾,露出一抹俾睨的笑:“既然已经是本王的人了,哪有还给你的道理。” 江晚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她想过慕王定会发怒,会不甘心,但是万万没想到,慕王会直接连脸面都不顾了。 就为了云窈那个贱婢! 江晚容气的,面容有一瞬的扭曲,她努力让自己冷静。 没关系,他不愿放人,那如果是云窈自己要回来呢,他总不能还拦着吧? “那……妾身想见见云窈,她毕竟自小就伺候在妾身身边,先前走的时候匆忙,妾身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慕霆渊目光幽深,像是看透了她一般,冷然道:“不必见了,你若有话便直接说吧,本王替你告诉她。” 连见一面都不给,他这是什么意思? 江晚容气的肺都要炸了。 慕霆渊懒得再理她,挥手道:“若没其他的事,王妃便回吧,本王还要处理公务。” 他都已经赶人了,江晚容再不甘心只能离开。 她脸色难看的走出寝殿,手里的帕子都要揉烂了。 王妈妈守在外面,见她出来迎上前:“娘娘,王爷可同意了?” 江晚容恨得咬牙切齿,低喝道:“先回去再说!” 她刚走出里院,看到外面那一排倒座房,灵光一闪,冷笑起来。 不让她见,那她自己去找! 连找带问,江晚容找到云窈的屋子。 今日云窈休假,正在屋里习字。 慕霆渊给了她一副字帖,让她闲来无事多练练。 鉴于上次在王爷面前丢了人,云窈现在发奋图强,练字练的十分勤奋。 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前头院里有事,她丢下笔,赶紧跑去开门。 然后就看见那张无比熟悉,熟悉到让她有些惊惧的脸。 “怎么?多日不见,把你的旧主子给忘了?” 从前那种胆战心惊的感觉瞬间回来,云窈低下头,恭恭敬敬:“奴婢不敢。” 江晚容冷哼一声,大喇喇的带着王妈妈推开她走进她的屋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一个下人的屋子,她有些嫌弃捂住鼻子。 其实什么味道都没有,云窈很爱干净,屋里虽然不大,但整洁明亮,只是江晚容骄纵惯了,见不得这样简陋的屋子,总觉得哪里都脏兮兮的。 王妈妈知道她的性子,将干净的帕子垫在云窈的床上,又仔细掸了掸,才请她坐下。 她坐着,云窈只能站着。 “见过王妃娘娘。”她礼数周全,小心问道:“不知王妃娘娘找奴婢是有什么事吗?” 时间不多,万一被慕霆渊察觉就功亏一篑了,江晚容便没再找她茬,直接说道:“本妃过来是要将你带回凝辉院。” 她的态度很明显,这不是在问她的意思,只是在通知她。 云窈脸白了白,轻声问:“王爷……同意了吗?” 江晚容心里冷笑,这丫鬟的确不是个傻的,瞧瞧,这是在拐着弯的堵她呢。 很好,她现在不急,等将人带回去,再慢慢收拾! “本妃就不给你绕弯子了,你可以不愿意跟本妃回去,不过你的亲弟弟,本妃会让侯府……好生招待他。” 云窈震惊的睁大眼。 江晚容笑容洋溢的看着她倏然变化的脸色:“他在路上被人打的半死,侯府的人恰巧碰见就救了他,听说他没地方去,就将他带回了侯府,再一细问,才知道是你的亲弟弟,你说巧不巧?” 巧? 清平县离京城足有几千里的路程,怎么会这么巧? 云窈不信,但是她不信也只能信。 她跪在地上,声音平静:“王妃娘娘有何吩咐,不如直说了吧。” 江晚容端着手指,轻抚指尖蔻丹,懒洋洋道:“很简单,跟本妃回去,继续做本妃的替身。” 她抬起眼,神色阴狠,继续道:“只要你乖乖的,你的亲弟弟就能在侯府吃喝不愁,若你不乖……你、包括你的亲弟弟,侯府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你们生不如死,你自己选吧。” 她有的选吗? 云窈苦笑。 她脑中瞬间回想起幼时,她被父母卖掉,懵懵懂懂的跟着人牙子离开时,弟弟追在她身后哭喊着要姐姐的画面,眼眶微红。 好像又回到之前在侯府,刚被逼着代替大小姐圆房时的那一刻。 她磕了一个头:“奴婢愿听娘娘差遣。” 江晚容高傲的抬了抬下巴:“自己去跟王爷说,本妃在凝辉院等你,你只有两个时辰,若两个时辰后没看见你出现在凝辉院……” 云窈低垂着眼,淡声:“奴婢知道。” 她脸色苍白的走到寝殿外,小福子见了笑着迎上去:“云夫人,今日您不是休假,怎么又过来了?” 近身伺候王爷的下人们几乎都知道云窈将要成为主子,王爷连院子都给她收拾好了,不过就差通知整个王府而已,是以对她都很是恭敬。 云窈心乱如麻,也没注意到他嘴里的敬称:“我,想见王爷。” 小福子笑道:“王爷就在里面呢,这时候也没忙,您进去吧。” 寝殿里,德安回禀着:“内务司的桂公公说了,匾额今晚就能做好,最迟,云夫人明天就可以搬进院子。” 慕霆渊手指轻敲着桌案,唔了一声,嘴角勾着笑说:“事情办好后,本王通通有赏。” 德安笑眯了眼,连连道:“多谢王爷。” 第37章 他对她失望透顶 云窈满怀心思的走进去,看到慕霆渊在跟德安说话,便退到一边等着。 德安顺着自家王爷的目光转头,就看到门边的人,有心想讨个好,笑着迎上去:“呦,云夫……” “咳咳!” 慕霆渊重重的咳了两声,德安赶紧将话吞了回去。 看来主子是想给云夫人一个惊喜呢,他笑眯眯的看着云窈,冲她微躬了躬腰,识趣的退下了。 房中只剩下云窈和慕霆渊两人。 慕霆渊坐在桌案后,轻了轻嗓子:“怎么过来了?” 也是奇怪,先前做这些事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一面对她,他竟有些难为情起来。 为了掩饰尴尬,慕霆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等放下茶杯后,他恢复了镇定。 云窈扑通跪了下去。 慕霆渊皱起眉,刚想说‘跪什么,起来’,就听她低声道:“王爷,奴婢想回凝辉院。” 他的脸色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云窈惨白着脸,这句话说出来已经耗尽了她的勇气,可是她想到弟弟,颤抖着声音重复了一遍:“奴婢……想回去伺候王妃。” 她知道自己这样有多不识好歹,当初是王爷将她从江晚容手里救下来的,甚至不惜为了她得罪自己的王妃。 之后又把她提拔到身边做一等丫鬟。 一等丫鬟是什么概念? 王爷身边的一等丫鬟,就连府里的女主子们都要给几分脸面。 看看安总管就能知道了。 江晚容不敢得罪安总管,除了他是王府的大总管之外,更因为他是王爷身边近身伺候的人。 府里几百个丫鬟太监,能够爬到王爷身边的位置,也只有零星那么几个人,相当于主子之下的主子。 自从她来了沧澜院,不管她走到哪里,谁见了她都会行礼叫一声云姑姑好。 她的日子也比起以前好过太多太多。 可是她现在却主动要回到以前,这就是在生生打王爷的脸。 云窈深深埋着头,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愧疚。 慕霆渊从最初的震怒平静了下来,只是依旧冷着脸,沉默半晌才道:“你想好了?” 云窈磕了个头:“是。” 慕霆渊怒极,冷笑道:“那便走吧。” 云窈知道自己大概是让他失望透顶,一股悲意涌上心头,她想哭,但只能忍着。 她最后磕了个头,本想说什么,又怕话一出口就会哽咽出声,便什么都没说。 慕霆渊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守在外面的德安看到云窈眼眶通红的走了,心里咯噔一下,他伸头悄悄朝寝殿探了下头,果然看见自家王爷脸色十分难看。 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难道是主子跟云夫人说了要收她入房的事,对方不愿意?! 德安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又怕主子觉得脸上不好看,被他撞破了,更加恼怒。 他还在东想西想,里面慕霆渊扬声道:“来人!” 德安连忙钻进去,躬着腰:“奴才在。” 慕霆渊神色冰冷,眼眸凶光四溢:“去给本王查查,王妃是不是去找过她。” 德安心头悚然,难不成这里头还有王妃动的手脚? “是,奴才这就去。” 整个寝殿彻底安静下来,慕霆渊拿过桌子角落里的一本兵书,缓缓翻开,书页里夹着一张纸,纸上只写着一个鬼画符似的字。 慕霆渊冷着脸将纸揉成一团,狠狠抛了出去。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也值当他费那么多心思? 慕霆渊,你是魔怔了吗? 云窈回了凝辉院的当晚,林侧妃的听雨轩点灯。 按照规矩,后宅哪位夫人承宠,院子外面就会点上一盏七宝琉璃彩灯。 当然,王妃是不用的。 连着三个晚上,慕霆渊都去了林侧妃的屋子。 至此,林侧妃在王府的地位水涨船高。 眼看着每日沧澜院都要抬许多赏赐去听雨轩,江晚容气的眼珠子都红了。 “贱.人!都是贱.人!” 一边骂,一边伴随着瓷器被砸碎的声音,碎瓷片迸溅的到处都是。 屋子里云窈和其他丫鬟俱都安静的垂着头。 王妈妈连连叹气,等她撒气撒累了,才走上去劝:“娘娘别气,花无百日红,王爷不过是看她刚进门,图个新鲜罢了。” 江晚容尖利道:“图新鲜?她连续三日承宠,本妃刚进门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受宠过!再这样下去,哪还有本妃站脚的地?!” 王妈妈循循善诱道:“她再承宠也不过是个妾,妾是什么,就是个玩意儿,一个玩意儿怎能越过您去?只要她们一日是妾,还不是任由您揉圆捏扁,想怎样就怎样?娘娘一定要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想法子好好对付她们。” 江晚容愤怒的神情渐渐被安抚下来:“本妃记得,明日就该到她们请安的时候了吧?” 以往后宅没有请安,是因为除了江晚容这个王妃之位,没有别的女人,现在多了侧妃和两位媵妾夫人。 前五日算是新婚,不用请安,到了第六日开始,夫人们每天就必须要前往凝辉院给主母请安了。 翌日,一大早,林侧妃带着两名媵妾早早来了凝辉院。 林侧妃一身绿色绣芍药花襦裙,长长的头发绾成坠马髻,娇艳欲滴的白芙蓉斜斜的簪在侧边发髻上,衬的她娇颜似雪。 “妾身等人过来给王妃娘娘请安,请问娘娘起身了吗?” 王妈妈守在正房外,皮笑肉不笑道:“可不巧,娘娘最近身子一直不太爽利,现下还睡着,劳烦侧妃和夫人等候一会。” 林侧妃猜到今日第一天请安,可能不太好过,做好了准备过来的,倒是没想到对方手段这么卑劣。 闭门不见客,让她们多站一会。 林侧妃心下鄙夷,身子不爽利?怎么没让她瘫床上去呢! “妾身多等一会不妨事,一切以娘娘的身子要紧。” 就这样,三人等到日上三竿,等的小腿都酸了,两名媵妾脸色泛青,身子开始摇摇欲坠。 林侧妃也不好受,但她十分倔强,背挺的水直。 这点手段就想对付她林静芙?真是笑话! 第38章 斗斗斗! 几人都是教养在家中的大家闺秀,哪里受过这种磋磨,媵妾满眼哀怨,又不敢说什么。 即便现在天没有之前那么热了,一直被太阳烤着,也十分难忍。 又是半个时辰过后,就连林侧妃也受不住了,双腿在轻轻颤抖。 王妈妈看在眼里,终于道:“主子们等的也累了,容老婆子进去看看娘娘起身了没。” 她行了一礼,转身走进正房。 房中,江晚容自然早就醒了,正歪在贵妃榻上,透过窗户缝隙朝外看呢。 王妈妈走到她身边,低声说起外面的情景。 在说到林侧妃双腿都站的发颤时,江晚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又怕笑的太大声被外面听到,她很快收起笑,只是眼神里都是畅快得意。 “行了,让她们进来吧,免得把人累出什么事来,” 她不笨,知道适可而止,若人因为在她这出了事,传出去就是她这个主母容不下妾室了。 等林侧妃进了门,看到躺在贵妃榻上的江晚容,哪里还能不清楚呢,恐怕自己方才在外面的丑态都被她看在眼里了,还不知怎么笑话她呢! 心里更是恨她。 几人半蹲行礼,皆身子摇晃。 江晚容心中得意,面上却和煦,歉然道:“本妃底下的奴婢不懂事,竟也不知道请几位妹妹先到偏厅坐坐。” 她这话就是假惺惺意思一下,却见底下几人都没顺着她说话,看来是在等她处置下人呢。 江晚容倒是无所谓,反正这是在她的院子,处置还是没处置,谁也不知道。 佯装愠怒道:“方才是谁接待侧妃和夫人的?” 王妈妈乖觉的站了出来:“是老婆子疏忽,慢待了侧妃娘娘和夫人。” 江晚容拍了一下茶几:“放肆!本妃不是说了,待侧妃和夫人过来请安时,要好好招待吗?” 王妈妈跪下磕头:“老婆子知错。” 江晚容:“下去领罚!” 飞雪站在门口,朝外面摆了摆手,立马有两名小太监进来拿人。 王妈妈轻车熟路,上次侧妃进门时,也是他们两将她带走的,说是惩治,她其实就是趴在条凳上,假装叫了几声罢了。 她可是王妃娘娘身边的人,谁敢真罚她? 谁知就在她准备跟小太监离开时,林侧妃突然出声:“慢着!” 江晚容怔忪了下,目光转向对方。 林侧妃眸光冰冷,脸上却笑着道:“娘娘,依妾身来看,像这样阳奉阴违的刁奴,就该拖去尚刑司受罚,只有狠狠受过教训,才不敢这样对主子敷衍塞责!” 江晚容面皮抽动了一下,倒是没料到她居然敢插手,便道:“也没必要去尚刑司这么严重,本妃相信,经过这一回,王妈妈下次必定不敢了。” 林侧妃不依,她义正言辞道:“娘娘,妾身可是为着娘娘着想,娘娘您想,王妈妈是您身边的人,她的言行举止可都是代表着您,她这样为人处世,万一传了出去,丢的可是您的脸,这样的刁奴定要给个教训才能谨记自己的身份,娘娘可不要心软才好!” 王妈妈这下终于紧张了,扑通跪了下来:“娘娘,侧妃娘娘,老婆子知错了,下次定然不敢了,还请饶了老婆子这一回吧!” 江晚容脸色难看,她盯着下面的林侧妃,暗中咬牙。 林侧妃笑笑,回视着她,明知故问道:“娘娘这般看妾身作甚?” 最后王妈妈还是被惩治了,就在凝辉院的院里。 林侧妃使了借口将自己身边的丫鬟遣了出去,这样一来,江晚容也不敢让人做手脚。 是以王妈妈是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几下板子。 这场交锋,以江晚容赔了夫人又折兵为结果落幕。 回了听雨轩,林侧妃满面春风,自刚进门的时候被王妃坑了那么一笔,今天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但是她知道,这不过是刚开始而已,以后多的是交锋。 果然不出她所料,很快,江晚容便传话给听雨轩,以替王爷尽尽孝道为由,命她抄写佛经献给太后。 随之而来的,也不知她是从哪弄来的一大摞佛经,让林侧妃抄不完不许出门。 林侧妃才刚得意没多久,就被将了一军,气的破口大骂。 傍晚的时候,德安过来传话,今晚王爷让林侧妃侍奉。 林侧妃大喜,心中有了计较。 晚上慕霆渊来的时候,人刚进门,林侧妃就扑进他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王爷,您要给妾身做主啊!” 慕霆渊皱起眉,将人从怀里拉出来:“怎么了?” 林侧妃嘤嘤哭泣,边哭边不忘告状,三言两语就将今天的事全都说了。 其中自然是把自己说成可怜兮兮,不得不屈服的一方,对方王妃仗势欺人。 慕霆渊目光深沉,脸上看不出喜怒。 林侧妃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拉着他往桌案去:“王爷看呐,那么多佛经,妾身怎么抄的完,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着王爷,呜呜呜……” 慕霆渊随手翻了翻她已经抄好的佛经,簪花小楷,字字娟秀,看得出是有认真在写的。 林侧妃偷眼看他的神色,继续哭:“妾身抄了一个下午,才抄了这么点,王妃娘娘让妾身替您尽孝道,妾身不敢敷衍,可是……可是这也实在太多了,妾身手断了都抄不完啊!呜呜呜……” 哭着哭着又往他怀里钻。 林侧妃的身子馨软,香气迷人,躲在他的怀里,她暗暗想着,自己这样娇柔诱惑,不信王爷会不心软。 慕霆渊面无表情的拍了拍怀里的人,淡淡道:“别哭了,你有这份心就很好,剩下的不必抄了。” 林侧妃闷在他胸口,犹豫着说:“可是,王妃娘娘那……” 慕霆渊目光里极快的闪过什么,又很快隐去:“本王会去说。” 林侧妃抬起头,破涕而笑,红着脸搂住他的脖子,仰脸看他:“王爷,您真好,妾身……妾身好喜欢您……” 最后半句话,她压低了声音,羞怯不已。 红扑扑的俏脸,十分惹人心动。 慕霆渊神色未变,眸光幽深,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第39章 她不可能再成为主子了 第二天,天刚亮,德安亲自跑了一趟凝辉院,身后跟着几名小太监,各自捧着东西。 每个都用红布盖着,只从外面看,也看不出什么。 凝辉院底下的下人们见王爷又赏了东西过来,俱是满脸喜意。 落霞进来回禀,声音里都是压不住的兴奋:“娘娘,您看,王爷还是念着您的。” 江晚容神色间带着几分倨傲,勾了勾唇:“还不快让人进来。” 落霞连连应着,转身出去叫人了。 德安带着人进门。 江晚容迫不及待的看向他们手里捧着的东西,却见都被红布盖着,不露半分。 “安总管,这些都是什么?” 德安躬着腰低下头,遮住了所有表情,只笑着道:“王爷命老奴送过来,特意让您亲自揭开。” 什么东西,怎么还神神秘秘的。 但是江晚容并没有不满,反而心底还更多了几分期待。 她走上前,伸手掀开红布。 定睛看去,却见红木托盘上,竟放的是几本佛经。 江晚容笑容淡了些许,她感觉到了不对劲。 试探着揭开另一个,里面还是佛经。 德安安静的立在一旁,眼角余光能看到王妃脸上原本的笑容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最后隐见怒意。 江晚容一一揭开,无一例外,所有托盘上放的都是佛经。 这不算什么,让她失态的是,这些佛经正是她昨天命人送到听雨轩的! 居然全部送还给她了,还是王爷的吩咐! 他是什么意思?! 德安朝她打了个千儿:“东西送到,老奴便回去复命了。” 江晚容暗中切齿,又强忍住:“安总管等一等。” 德安回转过来,依旧恭敬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王妃娘娘请吩咐。” 江晚容在心里暗骂老东西,面上却温和道:“你们来之前,王爷可有说什么?” 德安滴水不漏道:“回娘娘的话,王爷什么都没说,只让奴才们将东西物归原主。” 江晚容脸色难看的目送他们出门。 德安刚走到院子里,正好看见从倒座房迎面过来的云窈。 前几日王爷发了好大的火,他家王爷虽说战场上杀敌无数,但并不是个动不动就处罚下人的主子,对比其他府里的主子来说,甚至算得上温和。 但云姑娘离开的那天,有几个小太监直接被扔去了尚刑司,就因为擅自做主,带王妃去见了她。 后来内务司的人过来禀报,珍玉堂的匾额已经做好的事,王爷又让人回去砸掉。 唉,这叫个什么事。 原本的喜事变得这样晦气。 虽然不知道她跟王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看王爷的态度,她便绝不可能再成为主子。 其实德安还是蛮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乖巧,懂事,又体贴,还会伺候人。 他暗自可惜。 两人简单的打了招呼,便各自离开。 王妈妈受了伤,躺在床上暂时不能下床,钱妈妈自从那次打狠了之后,身子一直未能彻底痊愈。 江晚容身边没了人能劝,落霞和飞雪几个小丫鬟,战战兢兢的缩在角落里。 云窈刚走到门前,就被一只砸过来的茶盏吓了一跳。 快速扫了眼房里的场景,然后,她后退几步。 她这时候进去,以江晚容的性子,肯定会拿她撒气。 连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她现在对这个主子已经彻底寒了心,就算是忠仆,也得先有个贤主才行。 她想了想,转身径自出了凝辉院。 到时江晚容要是问起,她便说是去传膳了。 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天尚还黑着的时候,慕霆渊就出门上朝了,现下刚回府。 立秋过后,天气渐凉,太阳没出来时,走在树荫底下还能感觉到一阵薄雾,水汽冰冷。 云窈搓了搓手臂,前面不远处是一道挂满花朵的垂花拱门,郁郁葱葱的枝叶,衬着浅粉色的花朵,顺着风飘来阵阵花草香。 穿过这道垂花拱门,就到大厨房了。 云窈拨开枝叶,刚踏出半边身子,却看见走在另一条路上的挺拔身影。 动作比脑子要快,她倏地躲进门后。 心咚咚直跳。 没想到会这么巧碰见王爷。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只能先躲起来。 想到那天最后一次见面,他明明生气却始终忍着没对她发怒,云窈越发觉得羞愧,不敢见他。 她扶着花墙,没注意枝条上有刺,猛地被扎到,她倒抽一口凉气,又连忙捂住嘴。 慕霆渊耳尖的听到动静,眉头微皱,目光如厉箭般射了过去。 声音是垂花门后传出来的,脚步转了方向。 门后的云窈听着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心下慌张的不行,她想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僵硬,死死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好在脚步声在离她很近的位置突然停住,没再往前。 慕霆渊目光晦暗的看着门后的那抹粉色衣角。 王府穿粉色衣裙的女人有很多,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能肯定那人是云窈。 停顿了大概几个呼吸的功夫,脚步声又掉头离开。 直到听不见了,云窈才狠狠的松了口气。 还好没被发现…… 明明是庆幸的,可她竟觉得有些失落。 另一边,凝辉院,林侧妃等人过来请安。 有王爷替自己做主,林侧妃腰杆子都硬了起来,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意气风发。 经过昨天刁难她反而赔进去一个王妈妈后,江晚容不敢再找借口把她挡在外面,人一来就让丫鬟将她们迎进正厅。 林侧妃悠哉哉的坐在下座最前面的位置,另两位媵妾夫人老实的坐在她下首处。 没过一会,江晚容姗姗而来,今日的她穿着正红色金丝绣牡丹花裙装,头上戴着那顶累丝镶彩宝凤冠。 林侧妃看到她穿着一身正红,洞悉了她的小心思,举起茶盏挡住她唇边的冷笑。 可当看见她头上华丽的凤冠后,眼中又闪过几分嫉妒。 “参见王妃娘娘。”几人站起身行礼。 江晚容走到上座最右边的宝座上坐下,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们。 哼,就算受宠又怎样,只要本妃一日坐在正室的位置上,你们就只能乖乖的俯首称臣! 第40章 算计 江晚容没有提抄佛经的事,林侧妃倒是主动说起来了。 只不过那话…… 林侧妃低头作惭愧状,弱声道:“昨晚王爷来听雨轩,因佛经还未抄完,妾身就想请王爷先去王妃娘娘的院子,谁知……谁知王爷说什么都不肯,就让妾身不要抄了,还请王妃娘娘恕罪,实在是王爷的吩咐,妾身不敢不听。” 这番话表面上是在祈求饶恕,实则每句话都是在炫耀自己得王爷宠爱,尤其是那句请王爷先去王妃院子,但王爷不肯,更是字字句句都是在扎江晚容的心。 两位身份卑微的媵妾夫人,忙低头装什么都没听见。 江晚容脸上和煦的笑容出现裂缝,但还是努力端着:“妹妹哪里的话,方才王爷已经派人来跟本妃说过了,其实抄写佛经只是件小事,重要的是太后那里……” 她还不是甘心,想搬出太后来压她。 南夏国重孝,本来让她抄佛经就是为了献给太后,她不抄可以,那就是对太后不孝顺! 谁知林侧妃早有准备,立马道:“请王妃娘娘放心,王爷那里有尊紫彩琉璃佛像,十分珍稀,妾身已经命人送去皇宫,这时候应该快到太后娘娘的寿康宫了,妾身觉得,既然是尽孝,这佛像应该比佛经更好吧?” 这个贱.人! 王爷居然这么帮她! 江晚容几乎要维持不住笑脸:“琉璃是佛家七宝之一,又是最为稀有的紫色琉璃,打造出的佛像自然是珍贵非常,相信太后娘娘一定非常喜欢。” 林侧妃赧然的低下头,俏脸微红:“幸好有王爷帮忙,不然妾身那里哪能拿得出这样的宝物。” 江晚容干巴巴的扯了扯面皮,皮笑肉不笑道:“妹妹得王爷喜爱,这是好事。” 说完,她将目光转向其他两人,端着王妃架子道:“本妃只盼三位妹妹能早日替王爷诞下子嗣,为咱们慕王府开枝散叶。” 三人连忙起身,跪下行礼,齐声道:“妾身等定尽心竭力,不负王爷和娘娘的期望。” 请安完毕,林侧妃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这才几天,咱们侧妃娘娘就得了王爷如此重视,连着多日都歇在娘娘的听雨轩,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收到娘娘的好消息了吧?” 说话的人,是走在林侧妃左后侧的李夫人。 她是林侧妃的远房表妹,自然比旁人更亲近些。 李夫人边说边朝林侧妃的小腹处挤了挤眼,意思不言而喻。 林侧妃睨了她一眼,笑骂道:“青天白日的就说这话,也不害臊!” 说是远房表妹,实际上关系远到几乎八竿子打不着,那点子亲近微薄的可以,说断就断了,李夫人不敢再放肆,只能赔笑。 右侧走着的是另一个媵妾夫人,姓赵,是附庸襄阳伯府的官员家中的庶女。 自来了王府就处处小心谨慎,连话都不敢多说,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够看的,在没得到王爷恩宠之前,决定老老实实缩着脑袋做人。 像李夫人还敢跟林侧妃说笑,她便只是站在一边当陪衬。 林侧妃走在最前头,方才还志得意满,却因为李夫人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目光怔然,满怀心事。 转弯的时候便没注意,差点跟人撞上。 林侧妃吓了一跳,她身边的丫鬟立马跳出来叱骂道:“大胆!” 云窈暗骂倒霉,只能跪下请罪。 其实她早就听到这边的动静,怕撞到人,已经停下来等待,是林侧妃自己发呆,猛地看见她被吓到罢了。 但主子就是主子,主子是绝对不会有错的,错的只能是下人。 林侧妃心情沉甸甸的,早就没了刚刚在江晚容那里的得意,她阴着脸去瞧,一眼就认出这丫鬟正是王妃房里的。 她冷笑起来,好啊,狭路相逢,真正是巧。 林侧妃当即就想发作。 却被跟在她身后的陈妈妈快速拉了一把,凑到她耳边道:“娘娘,这丫鬟以前是伺候在王爷身边的。” 林侧妃一惊,扭头看向自己的奶嬷嬷。 她不是不相信陈妈妈的话,只是疑惑,她明明在王妃房里见过她,因为这丫鬟的模样实在太过出挑,所以昨天只见了一眼就记住了她。 陈妈妈脑子灵活,早在自家小姐进门的第二天就将沧澜院里的人全部摸了个底朝天。 对云窈这个曾经是王妃的陪嫁,又被王爷主动要走,还十分受宠信的丫鬟,更是十分了解。 她最初还猜测王爷是不是打算将人收进房里,却没想到人竟又回到了王妃身边。 陈妈妈简短的对她说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林侧妃是个聪明的,立马换了一张笑脸,亲自上前将人扶起:“快别跪,天气凉,仔细别伤了膝盖。” 云窈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奴婢惶恐。” 林侧妃表面笑吟吟的,眼中闪过几分不怀好意,“听说你以前伺候过王爷?” 云窈心下警惕,斟酌着开口:“回侧妃娘娘的话,奴婢只是有幸跟在安总管身后,一起服侍过王爷几日。” “是么,那怎么又去了王妃身边?”林侧妃仿佛闲聊般问道。 云窈大脑飞速运转,她不知道林侧妃的目的,只能提起十二分的精力:“奴婢无用,许是王爷觉得奴婢伺候的不好,便将奴婢又打发回凝辉院了。” 她是王妃陪嫁丫鬟的事,在王府不是秘密,是以她没有隐瞒。 林侧妃自然看出她的防备,没再多问什么,又随便说了两句话,便神色温和的让人走了。 云窈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行礼告退。 回到听雨轩,林侧妃吩咐人去查她进门之前的事,很快就查到不少东西。 “没想到王妃娘娘竟是这般跋扈的性子,对自己陪嫁的丫鬟都能不留情面,说处罚就处罚。” 听完底下人的回禀,陈妈妈咋舌。 才嫁进王府没两个月,就已经处罚人家不下三次了。 “这丫鬟也是个可怜的。”林侧妃虽语气怜悯,然而漂亮的杏仁眼里,闪烁的却是算计的光。 第41章 让她容颜尽毁 永宁侯府听说了江晚容在王府的处境,后院正房里,侯夫人揉着帕子,来回踱步。 “侯爷,您说,圣上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永宁侯坐在一边喝茶,说是喝茶,但只看他捏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开开合合,显然也是心神不宁。 闻言,他啪的一声用力合上茶盖,恼怒道:“私自揣测圣意,你是活腻了吗?!” 侯夫人可不怕他,她出身名门大族,如今宫里最得宠的俪嫔娘娘正是她亲妹妹,永宁侯不敢不给她脸。 “这是在侯府,周围又没有下人,圣上怎么可能会知道。” 到底还是了解他的,知道他只不过是急了,侯夫人又冷哼一声,接着道:“你有火就去找你的梅姨娘,别朝我发!” 永宁侯被讥讽,口气却和缓下来,嘟囔道:“这跟小梅有什么关系。” 小梅小梅的,当着她面都叫的这么亲切,侯夫人心中冷笑,可这档口也顾不上计较这个。 气氛沉凝,老夫老妻的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永宁侯偷偷瞥她一眼,随后亲手倒了杯茶,软了口气对她道:“好了,你先别急,坐下歇会吧。” 侯夫人嘴上说着‘我能不急吗?’,却依言坐到他对面,接过他端给自己的茶,喝了几口。 冷冷的说:“原本侧妃进门,我还当是圣上送来帮晚容的,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不仅不是来帮忙的,反而是来分她女儿的宠! 侯夫人心急如焚,不明白圣上的意思。 难道是对晚容迟迟没有消息传进宫感到不满吗? 可这圣上也太着急了吧? 晚容进王府还不到两个月,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成事啊! 永宁侯这会已经冷静下来,他问道:“我上次听你说,晚容跟你提起,慕王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不堪?” 侯夫人搁下茶盏:“嗯,我寻思着应该只是外界人的以讹传讹。” 永宁侯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心中有了计较:“不管圣意为何,等我改日私下见过圣上,将这事报上去,试探一下圣上的态度。” —— 云窈这边,自从那天和林侧妃聊过几句之后,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什么,每次她出凝辉院,去了哪里,总能在回来的路上碰见她。 不是碰见她本人,就是碰见她房里伺候的丫鬟,凑上来跟她聊个几句又分开。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听雨轩有什么往来呢。 这几日,江晚容夜里睡不安稳,心情烦躁,她只要不痛快,就想让别人不痛快,底下的丫鬟婆子就遭了罪。 其他人还好过一些,只云窈就惨了。 江晚容横看竖看她不顺眼,天天找她茬,罚她跪。 她被罚的次数比她吃饭的次数都要多。 今日江晚容心血来潮让她侍膳,云窈心里清楚,她这是又要找点子拿她寻开心了。 她盛了碗苹果银耳羹放到她面前,王妈妈在一旁笑着劝道:“刚入秋干燥,这银耳羹正是滋补的,苹果又能养容,娘娘多喝点,定能将娘娘的脸蛋越养越滑嫩,让王爷见了,神魂颠倒。” 最后一句话,王妈妈压低了声音,语气暧昧。 她原意是想哄江晚容高兴,却不想江晚容想岔了,她盯着云窈那张娇嫩的像才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的脸,心口堵的厉害。 王爷次次替她出头,不惜给她没脸,就是因为她这张皮吧? 江晚容越想越气闷,直接将那苹果银耳羹掀翻在地。 她经常砸东西,是以房里的丫鬟虽然惊讶,但并没有多恐惧。 只垂着头,后退几步,口中道了声:“娘娘息怒。” 云窈哪怕低着头都能感觉到那像刀锋一样的目光,一寸寸剜着她的面皮。 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江晚容先前因动用私刑被罚,如今侧妃又受宠,让她不敢再挑战慕王的忍耐度,恐怕她真的会对她这张脸下手。 毕竟她恨自己的脸,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江晚容冷冷的,冲她道:“贱婢!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养容苹果银耳羹,她是在炫耀她那张贱皮吗?! 云窈哪里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恭声道:“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江晚容涨红着脸,又说不出口,难道要她承认自己长得没有身边的丫鬟美貌吗? 她憋着气,怒道:“给本妃出去跪着!不跪到太阳下山不许起身!” 云窈已经习以为常,眉眼淡淡,连句告退都没有,行了一礼转身就往外走,背影挺直。 江晚容更气了:“真是反了天了!我看这贱婢是翅膀硬了,都敢跟主子叫板了?!” 这是气的连自称都忘了。 王妈妈也很是诧异,只是一碗汤羹竟让主子发这么大的脾气,她暗暗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 后悔归后悔,反正主子不是在对她发火,王妈妈事不关己的顺着她道:“看来这丫鬟在王爷身边待了几天,心都待野了。” 江晚容恶狠狠的捏着帕子,指尖都泛起了白:“难不成这贱婢还真打起了当主子的主意?” 王妈妈呸了一声:“她敢!王爷若真有这心思,能放她回来?” 虽是这么说,但想到先前的事,江晚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她至今看不懂王爷为何一次次替云窈出头,却又并没有收人入房。 难道说…… 王爷知道了代替的事? 想到这里,江晚容赶紧甩了甩头。 不可能,若王爷真的已经知道了那事,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漏,她不是还好端端的坐在王妃的位置上呢吗? 云窈跪在大太阳底下,大半天下来被晒的皮肤通红,火辣辣的疼。 江晚容看在眼里,心里暗爽。 再多来几次,不信她不会因此容颜尽毁。 毕竟这么毒辣的阳光,一天就能把人晒的灰头土脑的。 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吗? 只要我想,有的是法子对付你。 然而,江晚容注定要失望了。 等第二天再见,就见云窈的皮肤已经恢复如初,没有一丝晒伤的痕迹,甚至更加嫩滑白皙。 江晚容气的差点肺都要炸了。 第42章 以后她的事不要再往沧澜院报 她不信邪,又找茬让云窈到太阳底下罚跪。 事情传到听雨轩,林侧妃嗤笑:“咱们这个王妃心眼小的很呢,就是可怜那个小丫鬟,那么美的一张脸,恐怕就要被毁了。” 陈妈妈也啧啧感慨:“可不是吗,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都是爱美的,还不知她心里有多难受呢。” 林侧妃眼珠一转,笑着吩咐:“本妃记得匣子里有个上好的珍珠芙蓉膏,陈妈妈,你晚上的时候,叫个眼生的小丫鬟给她送去。” “那可是娘娘您出嫁前,伯夫人给您准备的嫁妆啊!娘娘怎么……”怎么能就这么给了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 陈妈妈一阵心疼。 林侧妃手指托着腮,娇俏的面上慢慢浮现出一抹稳操胜券的笑:“嬷嬷不要心疼,东西再好也是要用的,只要利用得好,那就是值得的。” 另一边的沧澜院,书房。 慕霆渊在写信,军中的事务他早就交接完毕,但从前的副将和其他下属,偶尔会写信给他闲聊。 德安心思重重的走进书房,他收到了容安传过来的消息,有些犹豫不决。 主子先前没有收回容安和容心两人,也没特意命她们不要再关注云姑娘,所以容安还是矜矜业业的将有关云窈的事传进了沧澜院。 慕霆渊斜睨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墨汁都要溢出来了。” 德安心不在焉的磨着墨,不小心倒多了水,墨汁溢出桌案,黑了一大片,他都不知道,还在继续磨墨。 “哎呦,奴才该死。”连忙手忙脚乱的收拾。 慕霆渊收回目光,对于这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他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看来是遇到什么令他犹豫不决的事,而且还跟自己有关。 “说吧,什么事?”慕霆渊淡淡的问。 德安一直犹豫不知到底要不要告诉主子,见他问了,小心翼翼的把事情说了。 “听说王妃这些天日日都想着法儿的磋磨云姑娘,容安以前是得了您的吩咐,是以赶紧报上来了。” 慕霆渊手中的动作微停,只一瞬,又恢复正常。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么。” 明知道王妃对她有多不好,还巴巴的要往回跑,这不是她自找的是什么? 慕霆渊眸光冷然:“吩咐下去,以后她的事不用再往这传了。” 德安打量着他的神色,知道惹他不高兴了,心头凛然,打算着,以后在主子面前还是少提云姑娘吧。 慕霆渊提笔沾墨,写了几个字,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天他握着她的手一起写字的那一幕。 啪的一声,他放下笔。 只觉满心烦躁。 夜里,云窈回了自己的屋子,手指轻轻碰了碰脸,就是一阵疼。 这一次又一次的折辱人,泥人的性子也被激出火来了。 坐在铜镜前,她眼中隐隐有火光跳跃。 不行,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江晚容抓了她弟弟,弟弟在她手中,恐怕以后自己只会更加受桎梏,得想办法救出弟弟。 可是她纵然有星宝,她该怎么想办法走出王府?更何况怎么进侯府带人走,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她正想着法子,却听到敲门声响。 “云窈姐姐,你在吗?” 声音有些陌生,云窈疑惑的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脸生的小丫鬟,十四五岁的样子,比她还小。 “你是?” 小丫鬟偷偷摸摸的朝后看,确定周围没人后,悄声说:“侧妃娘娘听说云窈姐姐被罚了,很是心疼呢,就让我拿了点药来给你。” 居然是听雨轩的人,云窈眼皮一跳,连忙让开先让她进来。 小丫鬟掏出那盒珍珠膏,轻轻打开,盒子里的膏脂洁白似玉,芳香扑鼻,一瞧就是极好的东西。 小丫鬟有些眼馋,眼巴巴的看着盒子里的膏脂,说道:“这是侧妃娘娘的嫁妆之一,用了很多珍稀的草药研制而成,对修复皮肤非常有效,侧妃娘娘也只有这一盒呢,听说云窈姐姐你连日被罚跪在太阳底下,只要用了这个,你的脸就不会留下晒伤了。” 云窈脑中只有一句话,‘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怎么可能会收,便推诿道:“这样好的东西,可折煞奴婢了,你替我回去告诉侧妃娘娘,就说奴婢心领了。” 小丫鬟得了吩咐,不管怎样一定要让她收下东西,闻言哪肯听她的。 “侧妃娘娘说了,东西不分贵贱,只要有用才是好的,云窈姐姐就别推辞了。” 不得不说,这位林侧妃是个有手段的,拿捏人心十分有一套,起码比江晚容厉害多了。 换做任何一个人,一边是几次三番折辱自己的主子,一边是个温和友善,待下体贴的主子,谁都会选后者。 但是云窈心里门清,林侧妃肯定对她有什么目的,很大可能是想收买自己,利用她对付江晚容。 这些后宅争宠,云窈不想牵涉其中。 可这时候不收就是彻底得罪了林侧妃,收了就得替她办事。 毕竟拿人手短。 云窈心里叹了口气,便道:“这样吧,东西你先拿回去,我明日亲自去拜谢侧妃娘娘。” 她准备先过去看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有了她这话,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小丫鬟便没有再逼她收下东西,笑着道:“听雨轩随时欢迎云姐姐。” 从刚开始的云窈姐姐,变成现在的云姐姐,亲近了不少。 云窈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已经把她当自己人了。 将人送走,云窈叹着气坐回铜镜前。 谁知刚坐下,凳子还没焐热呢。 门又被敲响。 今天,她这里有些热闹啊? 云窈想着,打开门。 门外站着个小太监,她不认识。 小太监抄着手躬身对她行了一礼。 云窈正想说话,没曾想,手里突然被塞了一样东西。 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个鎏金的小盒子。 来不及多看,她抬头想问问怎么回事,却见小太监像做贼一样,塞完东西掉头就跑,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云窈只能拿着东西满头雾水的回了房。 她打量着小盒子,东西除了做工精致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星宝也没蹦出来提醒她,看来应该无害。 她将盒子轻轻打开。 第43章 居然敢背主! 里面是淡绿色的凝脂,香味清新,淡雅怡人,看着跟刚才林侧妃让人送来的珍珠膏很像,但瞧着质地,似乎还要更好一些。 “星宝。” “咋啦?” 云窈把星宝唤了出来:“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蓝色石头光芒闪了闪,随即射出一道星光,罩住她的双手。 不一会,星宝的声音在她耳中响起:“紫草、丹参、三七、白术……” 它一连报了好多药名:“这里面放的都是极好的药材,可以治疗皮肤损伤,有消肿止疼的效果,是个好东西。” 能让星宝称一句好,看来的确是很珍贵的东西。 云窈合上盖子,把玩起来,盒子通体是鎏金的材质,其上雕刻了繁复的花纹,十分精致。 居然也是修复皮肤的药膏。 连着来了两个都是没见过的人给她送药。 既然前一个是林侧妃的人,那后面这个小太监又是谁派来的? 与林侧妃故意施恩想要拉拢的目的不同,这个神秘人似乎就只是单纯的想给她送药。 所以派来的小太监话都没跟她说一句,塞进她手里就跑了,估计也是怕她拒绝吧。 猜不到就干脆不猜了,总之,她心领了。 云窈想了想,挖了些药膏仔细的涂抹在脸上。 星宝见了:“嘎!你咋用起药来了,你有我还不够吗?!” 云窈被它活像抓到丈夫偷.腥的反应逗笑了,柔声解释道:“我是怕自己恢复的太快太好,惹人怀疑罢了。” 昨天可以说是伤的不严重,但如果每次都那么快就恢复如初,该有人拿她当妖怪了。 翌日午间,趁江晚容午休的时候,云窈偷偷去了一趟听雨轩。 从她靠近听雨轩的范围,就有小丫鬟蹲守到她,一路跑进去通禀。 是以等云窈到了正房门口,林侧妃身边的贴身丫鬟笑眯眯道:“云姐姐,快进去吧,侧妃娘娘正等着你呢。” 听雨轩不比王妃的凝辉院大气华丽,却也十分贵气雅致,到底是府里最受宠爱的娘娘,各司都不敢怠慢。 林侧妃斜倚在贵妃榻上,手臂搭着茶几,自然垂下,脚边服侍有两名小丫鬟,正一左一右的捧着她的手指,为她涂染蔻丹。 云窈走进去,福了福身:“奴婢见过侧妃娘娘。” 林侧妃笑容柔缓:“快起身,来人,赐座。” 纵然是王妃身边的丫鬟,同为王爷后宅里的主子,也没必要对她这么客气,换做旁人恐怕要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了。 但云窈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自然明白她只不过是想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贤主的模样罢了。 她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慌乱,连声道:“奴婢不敢。” 林侧妃也没坚持,便道:“一直想跟你说话,却总寻不到机会,你毕竟是王妃身边的人,王妃娘娘肯定不喜欢你跟本妃有什么交集。” 谁会想看到自己身边的人跟自己的对头有交集? 云窈低着头没说话。 林侧妃叹了口气:“也是本妃不好,总惹王妃娘娘不高兴,其实在本妃心里面,还是很敬佩王妃娘娘的,只是……” 这个只是后面的欲言又止就很有意思了,模棱两可的态度,是想让人如何猜测? 见她始终不曾开口,林侧妃在心里冷笑,这丫鬟,想跟她装傻呢。 “昨晚本妃吩咐丫鬟去看你,回来后向本妃说了你的情况,听说你脸上伤的有些严重,现在可好些了?” 云窈这下不得不开口了:“回侧妃娘娘的话,奴婢今早起床发现已经好多了,也不疼了。” 这话是真的,那药膏确实是极好的,只是一晚,就将她脸上的伤修复的大差不差。 虽然比不上星宝,但也只是时间问题,多用几次,相信不比星宝的治疗能力差。 林侧妃点点头,看着是真的在担心她,说道:“昨晚你说什么也不肯收下珍珠膏,本妃还在担心呢,既然没事,那本妃就放心了。” 云窈装作特别感动又惊慌的样子,激动道:“劳娘娘记挂,奴婢惶恐,其实奴婢皮糙肉厚的,哪里用得着那么好的东西。” 在她说自己皮糙肉厚时,林侧妃的眼珠子凝结在她那张水嫩的脸上,心情十分复杂。 又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后,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林侧妃说道:“也不知怎么的,本妃当初一见到你就觉得很是亲切,可惜,咱们这辈子应该没有主仆缘分了。” 很是亲切,所以差点惩治她? 云窈不接她话茬,只道:“能得娘娘喜欢,是奴婢的福分。” 林侧妃暗自磨牙,她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她居然还在四两拨千斤。 “你这样机灵,在王妃娘娘身边,也定然很是被王妃重用吧?” 云窈睁眼说瞎话,笑容无懈可击:“奴婢惭愧,王妃娘娘身边能者众多,奴婢也只是得了娘娘一点点的怜惜罢了。” 这话自然是假的不能再假,她在江晚容面前经常被罚的事,林侧妃肯定派人查的清清楚楚,不然也不会有送药拉拢这一出了。 但是林侧妃揭穿不了。 最后冷冷的让她走了。 云窈得已脱身,走出听雨轩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江晚容不是好主子,可这林侧妃也不是什么善茬,若她真被林侧妃三言两语说动了,背叛江晚容投奔了她,等待她的只会是更惨的下场。 忠仆不伺二主,背叛旧主的人,能有什么好结果。 况且,林侧妃不过只是想利用她而已。 等她回了凝辉院,发现江晚容不知何时起身了。 房里气氛沉凝,有些不对劲。 云窈上前见礼,然后向往常一样退到边上随侍。 谁知坐在床边,原本闭目养神的江晚容突然睁开眼,目光阴狠的盯着她:“方才,去哪了?” 云窈心里咯噔一下,她跪到地上,没有说话。 “贱婢!你居然敢背主!”王妈妈蹬蹬上前,啪的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与此同时,她感到胸前一阵热烫,意识到什么,立马在心里喊道:“星宝,不要!” 第44章 暴风雨前夕 是星宝察觉到恶意,自动醒来,想要保护她。 但是不行,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若王妈妈出了事,她势必被抓,到时,她很可能会被当做妖人,施以火刑。 难道要她跟所有人为敌吗? 云窈不知道自己哪里漏了行踪,被人看见她去了听雨轩。 只能趴在地上解释:“奴婢没有背主,先前林侧妃确实想要拉拢奴婢,但是奴婢并没有答应。” 王妈妈冷哼:“难道你背主了还会老实承认?!” 就像贼是不会承认自己是贼一样。 但云窈很平静,她淡淡道:“奴婢的弟弟还在侯府,奴婢怎么可能会背主,这对奴婢有什么好处?难道林侧妃还能帮奴婢救出弟弟吗?” 是啊,她若是不想要弟弟的性命了,当初又怎会乖乖的从王爷那里回来凝辉院? 王爷的沧澜院,不比林侧妃那里好? 王妈妈心里嘀咕,转头看了江晚容一眼。 江晚容自然没有怀疑云窈会背叛她,先开始听说她偷偷摸摸去了听雨轩时,是真的以为她被林侧妃那个贱.人收买了。 毕竟她对这个贱婢有多刻薄,她还是知道的。 但是很快她就不怀疑了,她的弟弟还在自己手上,她不敢。 之所以没有阻止王妈妈问责,是因为她心里有了个主意。 江晚容盯了会云窈,冷笑着问:“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本妃?” 云窈趴在地上,没有抬头:“奴婢不敢。” 江晚容才不信,不过她不在意,她再恨又能怎么样,一个小小的贱婢而已。 而她,可是侯府嫡女,就像蝼蚁对大象,只有蝼蚁被踩死的份。 她抚了抚华丽的衣裙下摆,语气轻越道:“既然林侧妃对你有意,那你就答应吧。” 云窈有些意外的抬起头,不明白她的意思。 江晚容唇角勾着阴险的笑:“她不是想拉拢你对付本妃吗?本妃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江晚容不知道又打着什么主意,竟然让她将计就计,接近林侧妃。 云窈根本不想夹在她们两人中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不管最后是谁得逞,她都不会有好下场。 看来得快些想办法救出弟弟了。 云窈暗暗想着。 有了江晚容的吩咐,云窈不再防备听雨轩。 但许是因为云窈之前已经拒绝过林侧妃,林侧妃似乎歇了心思,连着几日都没有再找她。 江晚容心思歹毒,为了引林侧妃上钩,便又想点子折腾云窈。 第二天请安,江晚容故意让云窈去送侧妃和夫人出门。 等四下无人时,林侧妃可怜的看着云窈手上的红肿血痕:“真是可怜见的,是王妃又罚你了吗?” 她可是听说了,昨天王妃为了折腾她,让她夜里剥花生,几大筐的花生,剥不完不让休息。 这不,折磨的人眼圈青黑,一双洁白细嫩的手,被坚硬的花生壳磨的红肿不堪,还有多处划伤。 云窈刻意露出怨怼又强忍住的表情,低下头,没说话。 这时候不说话才是最好的,让她自己猜。 林侧妃惋惜的叹气:“这么美的双手,真是可惜了,万一落下伤疤怎么办。” 云窈眼眶红了,像是十分害怕。 林侧妃看在眼里,便说道:“上次送你的药你也没收,那可是极好的生肌祛疤的好药,也是,毕竟本妃与你的主子不对付,你怕本妃对你不利,也是应该的。” 云窈看了看左右没人,终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诉道:“侧妃娘娘,还请侧妃娘娘怜惜奴婢,奴婢……奴婢实在是受不了了!” 林侧妃高高在上的睨着她,嘴上却温和道:“本妃一早就说过,十分喜欢你,可你是个忠仆,你不乐意亲近本妃,本妃也不好强人所难。” 这是在逼她现在就做选择了。 云窈假装流露出挣扎的模样,最后闭了闭眼,一副豁出去似的道:“奴婢愿意奉侧妃娘娘为主,还望娘娘不嫌弃奴婢蠢笨无用。” 林侧妃使了个眼神给陈妈妈,陈妈妈忙笑着上前扶起她:“快别跪了,娘娘可是个体贴下人的好主子,才不会像别的人那样,动不动就惩治下人,你这样跪着,娘娘可心疼了。” 云窈怯弱的抬起头,看见林侧妃对她和煦一笑。 听雨轩,林侧妃心情很好的坐在太师椅上,两个小丫鬟伺候她净手。 陈妈妈在一边低声道:“那丫头前天还一副油盐不进,忠心为主的模样,今天就投奔咱们这了,可会有什么不妥?” 林侧妃整个双手都浸泡在玫瑰花露中,轻轻淋洗:“不急,到底是真是假,咱们看看就知道了。” 连着大半个月,慕王都没有踏足过凝辉院,江晚容自然着急,有心放下尊严去讨好一下。 云窈将她亲手做了雪梨汤,要去沧澜院找王爷的事,传去了林侧妃那。 彼时林侧妃正在画画,听说这件事后,笑了:“陈妈妈,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陈妈妈心眼多,她有些不放心:“会不会有诈?” 对于她的防备,林侧妃胸有成竹,手下毛笔很稳,将画收了个尾。 这才道:“上次王爷说要看本妃画的江河图,今日终于画好了,走吧,咱们去给王爷送画。” 陈妈妈眼珠子一转,很快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就算这是个陷阱也不用怕,她家主子是去给王爷送画的,理由很充分。 江晚容亲自拎着汤羹站在沧澜院的书房外。 德安面上赔着笑,心里为难的要命。 自从云姑娘被王妃使计弄走之后,王爷就越发不待见王妃。 这不,他刚进去通报王妃来了,王爷那眉头,皱的哦,都能夹死苍蝇了,不待见的态度简直不要太明显。 德安只能斟酌着回:“王爷他太忙了,实在没空见娘娘,不如娘娘将东西给老奴,老奴这就送进去给王爷。” 她总共就来了三次,有两次都被拒之门外,江晚容脸色不好看,但能怎么办,总不能硬闯。 她冷着脸,只能将东西递给德安。 转身正想走,却见迎面而来的林侧妃。 第45章 做戏 林侧妃看到她在这里像是十分惊讶,惊讶过后又连忙上前行礼。 “参见王妃娘娘。” 大白天跑到夫主院子送东西的,是后宅常见的妾室邀宠的手段,正室夫人自诩身份,最多也只是吩咐底下的人跑一趟,绝不会自己亲自过来。 是以江晚容明显有几分尴尬,但她性子傲,哪里愿意让人看出来,越是狼狈就越要端着。 “林侧妃身娇肉贵,不要总是往沧澜院跑,免得累坏了自己,本妃和王爷知道了心疼。” 这是怨她狐媚惑主,抢了王爷的宠爱呢。 林侧妃装作没听懂,笑道:“有娘娘体恤,妾身不觉得累。” 没脸没皮的贱.人! 江晚容一阵气闷,想发作,却猛然想起这是在沧澜院,王爷院里的下人们都在看着。 暗中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正室的架子冷冷吩咐:“王爷一直忙着三司的事,恐怕没功夫见你,东西放下就行了。” 一边的德安悄悄看了她一眼,这个王妃真是个不知轻重的,居然做起王爷的主来了。 林侧妃姿态谦卑,恭顺道:“是,妾身不敢打扰王爷。” 她答应完,江晚容也没走,显然是要在旁边守着了。 不见她走,她也不走。 林侧妃没理她,转而对德安客气的道:“安总管,上次王爷说要的画,本妃今日送来了,既然王爷在忙,劳烦你帮忙送进去吧。” “侧妃娘娘折煞老奴了。”德安躬了躬腰,也没去接她的画,只低下头说道:“王爷吩咐了,若侧妃娘娘带了画来,不用通禀,可以直接进去。” 林侧妃目光一闪,心下笑了,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了。 江晚容脸色难看极了,偏偏林侧妃像是没看到一样,还要对她福了福身:“王妃娘娘,妾身这便先进去了。” 当着那么多丫鬟奴才的面,王爷竟这般让她没脸!反而抬举这个贱.人! 即便这是在做戏,江晚容还是恨得心都在滴血。 是的,这是她故意设计的一场戏,她前脚吩咐大厨房准备食材,后脚就让云窈去通风报信。 江晚容的打算就是,若王爷愿意给她面子,她正好可以在林侧妃面前显摆一下。 若是不能,那经此一事,林侧妃应该会信了云窈几分。 果然,第二天云窈午后从听雨轩回来,带了几样金首饰并一枚和田玉镯子,是林侧妃赏她的。 江晚容拿起那枚和田玉镯子,透过阳光欣赏着:“林侧妃倒是大方,这镯子通体温润,是个难得的美玉,竟就这么赏给了你。” 她阴阳怪气的说道。 心中却越发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早在这之前就将她亲弟弟挟制在侯府,不然这丫鬟定会真的被收买。 云窈垂着头默不作声。 江晚容欣赏够了,递给王妈妈,十分不客气的自己收着了。 沧澜院,慕霆渊刚下朝回来,坐在桌案后低眸沉思。 今天圣上留他谈了会话,说是特意为他寻到一个名医,在生肌祛疤这方面的医术上尤为厉害。 他知道,圣上怕是对他起了疑心。 他几乎是立刻想到江晚容,自从她嫁进王府,有关他残暴嗜杀,好色变态的传闻她应该看出来是假的了。 如今圣上对他产生怀疑,很可能就是江晚容和侯府的杰作。 慕霆渊手指轻点桌案。 他不由审视起自己和江晚容的婚姻。 看来,这场赐婚,不过是圣上给他身边放了一个暗哨。 慕霆渊仰起头靠在椅背上,心彻底冷了下去。 他回忆起当年,圣上还只是五皇子的时候。 他是五皇子身边乳娘的儿子,从小跟在他身后,既是奴才也是玩伴。 五皇子很早就没了母妃,几岁的孩童,最依赖的就只是身边的乳娘。 他的娘很疼五皇子,比对他这个亲儿子都要疼爱。 乾祥十七年,那时他十岁,五皇子七岁,重华宫突起大火,娘为了保护五皇子,被烧塌的梁柱砸中,当时就不行了。 她死前,哪怕梁柱压得她胸骨破碎,连气都喘不了,却还是死死的拉着他的小手,叮嘱他一定要将五皇子救出去。 为了她的遗愿,他背起年幼的五皇子,在大火里艰难求生。 到处都是火,他早就疼的没了直觉,脑子里只剩下要护好五皇子,不要让娘失望。 后来他从火场里爬出来,虽捡回一条命,却毁了脸和半边身子。 直到今日,他仍会被噩梦惊醒,梦中一片血红,娘在大火里燃烧的惨烈模样,一遍遍出现在他眼前。 所以他怕火,非常怕。 慕霆渊取下面具,摸了摸脸上的疤痕。 当初大火之后,圣上被现在的太后,当时的皇后收养,他去了军营。 刚开始的那几年,因为这张脸,他极度自卑,缩在人群之后,像个沉默的鬼魂。 不敢靠近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 直到后来他一战成名,被将军提拔为千户长,带领军队穿过草原时,意外救下柔丹的巫师。 柔丹是草原的游牧名族,信奉十二祖巫,族里最受崇敬的除了大汗之外,就是那名巫师。 那巫师与普通医士不同,他有一手超绝的剔骨换皮之术,他的脸就出自他的手。 将他脸上的疤痕切下,再以自身皮肤换上,待到皮肤愈合,便是换皮成功。 等待恢复的那些时日,他一直以面具遮挡,慢慢成了习惯,就再也没有摘下来。 乾祥二十八年,他二十一岁,五皇子十九岁,皇帝驾崩,他带军逼宫,威逼利诱皇后和一众大臣立五皇子为太子,择日登基。 圣上登基后,感念他和他娘的救命之恩,下旨封了他为异姓王,赐亲王爵。 初始时,圣上对他依如往昔,可那位置是个吞噬人心的鬼,坐的久了,就会生出猜忌、狐疑,让人心魔缠身,变得面目全非。 即便亲生的兄弟都会反目成仇,更何况他们,他干脆找人给自己制作一张假皮,日日贴在脸上,希望能让圣上一直记着曾经的相依为命。 可是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第46章 江晚容的计谋 在这王府里,任何事都瞒不过大总管德安。 听到底下小太监来报,最近凝辉院有丫鬟与听雨轩来往繁密,德安忙问:“是谁?” 小太监伸头看了看书房里的主子,凑到他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德安震惊的瞪大眼。 也不怪他惊讶。 正室和妾室是天生的对头,正室的贴身丫鬟与妾室来往过多,一看就知道其中有鬼。 但这搞鬼的居然是他印象中最乖顺老实的云窈,他心里直犯疑。 奇了怪了。 疑惑归疑惑,他开始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王爷。 按理说,这两个院的主子,一个是王妃,一个是侧妃,有任何不对劲的动向都得让王爷知道,可这闹出的动静却是因为云姑娘。 上次王爷可是特意嘱咐过她的事不要再在他面前提了,他怕惹王爷不快。 尤其是今天,王爷从宫里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劲。 德安在外面急的团团转。 底下的丫鬟太监什么时候见过他们的大总管有这么犯难的时候,各个噤若寒蝉。 说还是不说? 说了,可能会让王爷不高兴。 不说,万一闹出什么大事来怎么办? 那两个主子可都是宫里赏下来的。 德安又偷偷瞅了眼书房里的动静,见自家王爷好像已经平静下来,徒弟小福子正磨着墨,让王爷写字呢。 他想出一个招来。 先是将其他闲杂人等都遣散了,只留下来禀报的小太监,背对着书房夸张的叫道:“什么?你说云姑娘怎么了?” 小太监人都傻了,下意识的想往书房里看,德安连忙冲他挤眼睛。 这小太监也够机灵,脑筋一转很快便反应过来,配合着大声说道:“各处的消息!说是看见云姑娘跟林侧妃身边的人来往,恐怕要出什么事!” 德安也提高声音,像是惊讶道:“云姑娘怎么可能?是不是你们看错了?” 小太监斩钉截铁:“咱们谁不认识云姑娘,不可能看错。” 门口的动静那么大,书房里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小福子回头看了眼,心里嘀咕。 他家师父这是干嘛呢? 再回头,就见自家主子搁下毛笔,站起了身。 德安想着,也不知王爷听没听见,要是听见了怎么到现在也没动静,声音更大了几分。 “会不会只是王妃娘娘赏了什么东西,让云姑娘送过去?” 半晌也不见小太监回话,只顾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德安用拂尘抵了抵他:“喂,说话呀?” 话落,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麻,像是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汗毛迭起。 他猛地回头,就见自家主子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深沉。 “王爷……”德安抽着面皮赔笑。 慕霆渊淡声开口:“怎么回事?” 德安将事情说了。 慕霆渊垂眸想了一会,冷冷的扯了扯唇角:“随她们去。” 这个她们,显然不止云窈一人,看来自家主子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王府盛传林侧妃画技高超,一副江河落日图,让王爷赞叹不已,还将画直接挂到自己的书房,可见是有多喜爱。 又是接连多日,听雨轩点灯。 底下人都在说,林侧妃这样频繁陪寝,恐怕要不了多久王府就要添一个小主子了。 也有人暗中议论起来,这嫡子还没着落,如果妾室先生了庶长子下来,那满京城都得看王妃的笑话了。 江晚容听到风言风语,自然是又气又急。 王妈妈暗中一直都有跟侯府联络,这边的事侯府也都清楚。 这天午膳时分,王妈妈熟稔的从食盒底部抽出一封薄薄的信纸。 江晚容刚打开看了一眼,就气的将信撕了个粉碎。 王妈妈小心的问:“娘娘,夫人说了什么?” 江晚容脸色铁青,恨恨道:“母亲让本妃抬举两个新人上去,暂时分一分那个贱.人的宠。” 信上说,圣上态度含糊,在事情还没有定数之前,她这个王妃绝不能失宠,林侧妃既然风头太盛,就想办法压压。 明知道分宠是最简单的方法,江晚容依旧愤愤不悦。 这才成婚多久,她就要靠给丈夫送女人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了吗?! 让她怎么能甘心! 看她气成这样,王妈妈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家主子自小就被众星拱月,早就被宠坏了,这样任性骄纵的性子,可怎么办才好…… 王妈妈只能耐心劝:“有些事娘娘不要太执着己见,不管怎样,总比眼睁睁看着庶长子生下来,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要好。” 那也不必非要推人上去分宠,与其如此,不如直接让那贱.人彻底失了宠。 江晚容目光闪过阴狠的光。 吃罢饭,她将其他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云窈一人。 江晚容靠在大红金钱蟒的引枕上,悠哉悠哉的喝茶,像是寻常聊天般的问:“你瞧着林侧妃对你有几分信任?” 眼见其他人都被遣走,连王妈妈都不在,云窈心中有些紧张。 她想了想,斟酌着答:“奴婢毕竟不是她院子里的人,林侧妃肯定会提防着奴婢,不会真正相信。” 自从上次她将江晚容亲自去给王爷送汤的消息传给林侧妃,让林侧妃成功取胜王妃后,听雨轩上下确实对她更加亲近了几分。 但这只是浮于浅表的,云窈心里清楚,林侧妃不可能真正信她。 可是她的话并没有打消江晚容的念头,她嘬起涂了口脂的红唇,轻轻吹了吹茶汤,冷冷的笑了:“不信也不要紧,这个坑,她肯定会往里跳。” 临近中秋节,整个王府上下忙作一团。 虽然忙,但大家伙都一身干劲,每到大型节日,各司都会忙的直打跌,与之而来的,主子们的赏赐也会更多。 谁会跟钱过不去,自然是干劲十足。 除了各司在忙,凝辉院也是热火朝天。 这段时间,凝辉院内时不时就传出一阵阵优美的歌声,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伸头伸脑的看。 然而紧闭的大门,让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越是如此,就越是让人好奇。 第47章 记住自己的身份 林侧妃将云窈偷偷叫到听雨轩询问。 “王妃最近在干什么?” 难道是久不受宠,王妃便只能寄情于乐声? 林侧妃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云窈垂着头,掩住所有情绪:“王妃娘娘不知从哪找来了两名歌女,日日都在院里操练歌舞。” 林侧妃脸色沉了下来:“她想干什么?” “奴婢听王妃的意思,似乎……是想将那两名歌女在中秋宴上献给王爷。” 消息送到,云窈没有多待就离开了。 等人走后,林侧妃搭在茶几上的手指紧紧攥着桌角,咬牙:“咱们这个王妃可真是贤惠的很呐!” 陈妈妈手拿团扇在一旁替她扇风,低声道:“娘娘,这一看就是冲着您来的。” “本妃当然知道!” 就因为猜到她的打算,林侧妃才特别生气:“她自己被王爷厌烦,就见不得本妃有宠,这是想抬举新人分走本妃的宠呢!” 歌女,一听就是个会邀宠的下贱货色。 更何况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王妃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娘娘,我们要怎么办啊?”陈妈妈忧愁道。 林侧妃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团扇扔到地上,一脸烦躁:“怎么办?本妃能怎么办?就算没了这两个歌女,也还有无数的歌女舞女,本妃能拦得过来吗?!” “那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吗?”陈妈妈满脸不忿。 林侧妃恶狠狠的磨了磨牙:“她想分本妃的宠,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她眼珠子转了转,吩咐道:“等会叫人去趟沧澜院,让王爷今晚来一趟。” 陈妈妈知道主子心中已有了成算,激动的连忙应下:“是,一会老婆子亲自去请王爷。” 是夜,听雨轩大门外,七宝琉璃彩灯散发着绚丽夺目的光。 慕霆渊大步走进,跨过外院,穿过垂花门。 林侧妃领着丫鬟站在正房门前,她身穿一袭月白色束胸长裙,外罩同色的丝质薄衫,长发披散,只在中段处松松的绑了一根发带。 这身装束,衬得她整个人十分娴静,似露非露的肌肤更让她多了几分妩媚。 见到他走来,柔柔下拜:“妾身恭迎王爷。” 慕霆渊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移开,径自入了房。 林侧妃低垂的脸上染着红晕,偷偷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她跟了进去,底下的丫鬟婆子们皆忙碌起来,备茶的备茶,烧水的烧水。 慕霆渊坐在床边,眉眼低垂,大手搁在膝盖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像一尊不怒自威的神像。 林侧妃鼓起勇气,轻移莲步,上前跪坐在他脚边。 许是连日来的盛宠,让她今日胆子格外的大。 她娇娇怯怯的抬着头,观察他的表情,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林侧妃晕红着脸,将脸搁在他的臂弯间。 他右手拇指上,常年戴着犀牛角制的扳指。 比起那些华而不实的和田翡翠之类的玉扳指,他好像更偏爱这种坚硬的材质。 听说慕王的骑射在南夏国当属第一,无人敢掠其锋芒。 林侧妃心咚咚直跳,她喜欢英雄,慕王就是南夏最厉害的英雄! “王爷……”她娇声轻唤,眼中荡漾着水光,柔情蜜意。 慕霆渊将目光转向她。 屋里灯光暗淡,只有床边亮着两盏灯,灯火映进他的眼瞳,将那抹琥珀色照的越发幽深。 林侧妃更近的贴着他,傲人的胸脯整个压在他腿上,若有若无的轻蹭。 她轻启红唇,媚眼如丝,带了点喘息般唤道:“王爷……” 慕霆渊目光微凝,明明是在看她,又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抬起手,抚了抚她的脸。 林侧妃心潮澎湃,按捺着心底的激动,缓缓坐直身子,将红唇凑了上去。 慕霆渊没有动,却在林侧妃的红唇将要印上自己的时候,闻到她唇间的口脂香味。 他眉头蹙了起来。 猛地别过脸,站起身。 林侧妃没设防,扑了个空,差点亲到地上去。 她趴在地上,转过来的脸,错愕过后满是失落。 随后忍不住哭了出来。 慕霆渊冷冷的俯视她。 对上他的眼,林侧妃心头一凉,不敢再哭,眼带泪花的立马翻身跪好。 “妾身失仪,求王爷恕罪。” 慕霆渊抬脚往外走,丢下一句:“记住自己的身份,本王不希望再有下次。” 德安守在门外,算着似乎快到时间了,果然下一刻就看见自家主子从正房里大步跨了出来。 慕霆渊扫了一眼周围听雨轩的丫鬟婆子们。 众人俱都深深的垂下头,摆出一副根本没看见他,又恭恭敬敬的态度。 德安给了徒弟一个眼神,小福子点点头,连忙跑出去清路了。 另一边凝辉院,得知慕王又去了林侧妃的院子,江晚容气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王妈妈守在边上做着绣活,听到动静,走过去掀开床帐。 江晚容一骨碌坐起身,咬牙切齿的骂:“这个贱.人!本妃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骂完,她扭头问:“那帮人准备的怎么样了?” “其他都已准备妥当,上次的舞裙您觉得不满意,让绣房的人重做,还没拿回来,老婆子准备明天吩咐人再去跑一趟。”王妈妈回道。 江晚容不满道:“让人现在就去!” 王妈妈知道她这时候心急,不敢再惹她,只能顺着应下。 云窈刚睡下不久,又被人叫醒让去绣房。 她有些迷迷糊糊的,等走到路上清醒过来才感觉不对劲。 今夜不是她当值,按理说,事情根本轮不到她身上。 不过也不一定,许是江晚容大半夜又拿她撒气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快到中秋,今晚的月亮特别亮,脚下的尘土都被照的清清楚楚。 夜里的园林,笼罩着一片薄雾,在这样的月色下更是别有一番风景。 园中桂花盛放,清甜的香味一路飘去很远,十分好闻。 原本被打扰了好梦的郁气,此刻消散的一干二净,云窈甚至还有了几分赏景的兴致。 突然,她脚步停了停。 脸上带了几分不确定。 刚才,她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但等她停下,那声音又消失了。 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吧。 她想着,顺着青石板路拐过一道弯,然后—— 她望进了一双眼…… 第48章 酷刑 云窈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慕霆渊目光沉沉的打在她脸上,挑了挑眉。 他是看今晚月色好,一时被园中的景色迷住,便多留了一会,没想到会碰见她。 转念又想到。 大半夜不睡觉,她这是又想干什么? 云窈心慌的好像有只小鹿在里面乱撞,她蹲下福礼,颤声道:“奴、奴婢见过王爷。” “起吧。” 冷淡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云窈慢慢站起身。 慕霆渊对她还有气,但又不想直接走,目光一下又一下的梭着她:“这么晚,你怎么在这里?” 云窈掐着手掌心,最初的惊慌过后,她既忐忑又有点高兴。 她已经有许多天没见过他了。 “奴婢,奉王妃之命去绣房拿衣服。” 闻言,慕霆渊眼神冷了几分:“什么重要的衣服,要这么晚去拿?” 云窈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慕霆渊也知道,江晚容的命令她不得不听,别说大半夜让她去拿东西,就是立刻把她拖下去打杀了,她也反抗不了。 他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让云窈在心底松了口气。 犹豫着要不要告退,可是他们好长时间没见了,她有些不舍。 德安和小福子在看见自家王爷同云窈说话的时候,就识趣的退到了几米开外。 慕霆渊朝后面打了个手势,两人又连忙上前。 “奴才在。” 慕霆渊盯着云窈,口中却对他们道:“去绣房把王妃要的衣服拿来。” 小福子看了眼云窈,掩住眼里的惊讶,躬身道:“奴才遵命。” 德安心念一动,立马道:“天黑不方便,奴才跟小福子一起去。” 小福子刚想开口说拿个衣服而已,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却被自家师父掐住后脖子,拎着走了。 慕霆渊转身朝园林深处走去。 云窈呆呆的站在原地。 半天没见她跟过来,慕霆渊转头:“愣着做什么,过来。” 连忙小碎步的跑过去,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云窈忍不住按了按心口。 那里的小鹿不再慌乱,反而雀跃的嬉闹着。 园林的深处有一座石亭,拾阶而上,能俯瞰整座园林的景色。 但因四周花木重叠繁重,将其遮挡严实,是以从外面看,根本看不见石亭的面貌。 慕霆渊在石桌前坐下,云窈老老实实的走到他身后站着。 不想,这一举动竟惹了主子不快,冷冷的说:“过来前面。” 云窈只好又绕到他面前。 慕霆渊抬头看她,几日不见,小丫鬟俏脸白生生的,嫩的让他想咬一口,看看是不是能爆出鲜甜的汁水来。 他感觉喉咙处有些发干,石亭里也没有茶水,只能微微压了压,再出口的声音便哑了。 “靠近一点,替本王按按脑袋。” 云窈抬起头,对上他幽幽的目光。 这里光线很暗,树木繁密,将月光遮了大半,也只堪堪能看清彼此的容貌。 黑暗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她听话的靠近,但不敢靠的太近,离他有半臂之遥的距离。 抬手正准备帮他按,腰间突然缠上一条手臂,随后将她一把拉到他怀里。 云窈倒抽一口凉气,双手下意识的搭在他肩上。 不知是不是这一举动取悦了他,慕霆渊紧紧锁着她的眼里溢出笑意。 云窈耳尖通红,闪躲着眼不敢看他,声音都开始抖了:“王、王爷……” 慕霆渊从喉间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随后道:“就这么按吧。” 他的手臂,钢铁似的紧紧箍在她腰上,整个上半身都被圈在他臂弯里。 热意自耳尖传到她整张脸,云窈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语无伦次道:“这、这样不行,奴婢不敢。” 慕霆渊忍不住轻笑:“亲都亲过了,怕什么?” 其实他更想说,该做的不该做的,早都做了个遍,这时候才怕,晚了。 她的个子不算矮,他坐着时,眼睛能平视到她的衣襟处,稍稍一低眼,就能看见她柔软的浑圆。 慕霆渊指尖麻痒,喉咙处更加干燥难耐起来。 云窈脸红红的,不自在的动了动。 这一下,仿佛打开了什么机关,背上突然一重。 慕霆渊伸手托住她的后颈,将人压向自己。 云窈瞪大眼,控制不住的扑到他身上,刚要惊呼,唇就被堵住,一口气被顶回嘴里。 又在后者的吞噬下,渐渐消散,甚至连原本的呼吸都被掠夺。 就在云窈快要喘不过气来时,嘴唇才被松开。 她气喘吁吁的扶着他肩头,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住。 慕霆渊像是怎么也亲不够,移到她颊边,轻轻啄着,手臂却滑到她的腿弯处。 云窈只觉脚下一空,下一瞬,人已经坐到他的腿上。 她晕乎乎的靠在他胸膛上,感觉到他的腿硬邦邦的抵着她,硌的她十分难受。 云窈挣扎着想起来,却听见一声闷哼。 慕霆渊将脸埋在她颈侧,亦是粗喘着,声音沙哑的像是吃了几斤蜜糖:“乖乖的坐着,别动。” 云窈不知道是不是压到他哪里了,不敢再乱动。 平复了一会,慕霆渊一口咬上她的耳尖,有些恨恨:“说,为什么要回凝辉院?” 本来他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吃了,现在想吃还得辛苦忍着。 云窈忍不住轻哼一声,忽然就想起那晚在江晚容贵妃榻上的场景。 她红着脸,又因为他的问话觉得为难。 她该说吗?以什么身份? 他又凭什么那样帮她,要知道那意味着他要插手侯府,甚至可以说是与侯府为敌。 那可是他三媒六聘娶进门的王妃的娘家。 慕霆渊依旧叼着她的耳尖,感觉到她在发呆,惩罚似的,舌尖微扫。 云窈轻吸一口气,自尾椎骨开始窜起一阵麻痒,直冲的她眼冒金星。 “王、王爷,您别这样……” 嘴里衔着东西,慕霆渊声音闷闷的哼了哼,自顾自的玩起她整个耳朵,从耳尖到耳廓,再到耳垂,没有一处落下。 他好整以暇:“那就说!” 云窈受不住这样的‘酷刑’,咬着牙全都招了。 慕霆渊目光先是一凛,随后落在她鸦黑的发顶上,又变得柔缓起来。 他轻轻咬了一口她红红的脸颊,夸她:“真乖。” 呜…… 她都招了为什么还咬她! 第49章 中秋宴 云窈捧着衣服回到凝辉院,一路走来,脸上的热烫已经褪了下去,只是双腿有些软绵绵的。 方才王爷逼问她为什么回凝辉院,她删减掉代替圆房的事,只说王妃用她亲弟弟的性命威胁,她不得不答应。 王爷当时没说什么,还大发慈悲的亲自送她到游廊外。 小福子远远的跑上来,低着头把衣服交给她。 云窈抱着衣服,本想问他要不要去凝辉院,想起他今晚点了林侧妃陪寝。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但显然不适合再去找王妃。 便将话咽了回去。 他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伸手捋了捋她鬓边的碎发,眼底带着浅浅的笑:“回去吧。” 回忆戛然而止,云窈低着头忍不住偷偷笑了。 她人刚跨进院门,就看到守在垂花门处的飞雪。 “你死哪去了这么慢?!” 飞雪等的心急,好不容易见到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云窈皱眉,没想到她竟会在这里等她。 她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还在这里?” 飞雪恨恨的翻了她一个白眼,上前就要接过舞裙:“行了,东西给我吧,娘娘肯定都等急了,磨磨蹭蹭的,我还以为你死半路上了!” 她的态度可以说十分恶劣。 云窈眯了眯眼睛,就在她快要接过去的时候,突然将东西高高举了起来。“娘娘既然将事情吩咐给我,我为什么要给你?” 飞雪没有她个子高,她再将双手高举,她就连蹦起来都够不着了。 “云窈!你!”她气的脸色涨红,又不敢硬抢。 看着她这个态度,云窈自然猜到了:“其实娘娘是吩咐了你去对吧?” 飞雪目光闪了闪,今晚是她和王妈妈值夜,王妈妈要留在娘娘身边伺候,就吩咐了她跑一趟。 但这种事太得罪人,且又是大半夜,绣房离凝辉院还要跑一大截,她才懒得跑,干脆拐到云窈的屋子,把事扔给她。 凝辉院里,谁不知道她的地位还不如一个粗使杂役。 粗使杂役是干嘛的,不就是跑腿的,况且娘娘平时也没少让她干跑腿的活,她又没做错。 这样想着,飞雪越发理所当然:“那又怎样?” “所以,我帮了你的忙,你就是这个态度?”云窈柳叶眉微挑,气笑了。 她跟慕霆渊,不管是上辈子也好,还是这辈子,待在一起的功夫不算少,不知不觉间就学了他一些小动作。 就比如说这挑眉。 她做起来,不仅不难看,反而一改往日恭顺的模样,带了点奇异的魅惑。 飞雪冲她呸了一声,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狐媚的贱货,我就这态度你能怎么……” “啪!” 云窈不惯着她,上去就是一巴掌。 飞雪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敢打她。 “你敢打我?!” 她反应过来,涨红着脸就冲上去。 云窈抬脚踹了过去,趁她被踹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迅速放下东西,再回身,飞雪已经爬了起来,不死心还要反击。 云窈横臂压住她双手,将人摁到墙上。 飞雪平时跟在江晚容身后作威享福惯了,力气哪里比得过她,被钳制死死的。 “上次荔枝的事我一直没找你算账,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惹我,真当我是软柿子了?” 再好的脾气,这回新仇旧恨一起翻涌上来也忍无可忍了。 飞雪眼看自己在她手中讨不了好,张口就要喊。 云窈冷冷道:“你敢喊,我这就把舞裙撕了,反正娘娘是将事情交代给了你,出了差错,倒霉的也是你,不是我。” 飞雪凶红着眼,不甘心的瞪视她。 云窈冷冷的回瞪过去,同时手臂用力,压得她整张脸都抽巴起来。 飞雪先开始还在忍,到最后疼的直掉眼泪,再也没有方才的凶态,边哭边说:“放开我,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招惹你了,呜呜呜呜……” 她哭的凄惨,云窈并未因此心软,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各自的性格都清楚。 这个飞雪,惯会小人作态,遇强则弱,遇弱则欺。 云窈眉眼森然,慢慢道:“那你可要记清楚了,再招惹我,我随时都能逮着空跟你好好算一算账。” 飞雪不明白,一向软弱好欺的人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强硬,她泪眼朦胧,眼底终于漫上惧意。 “我、我知道了……” 云窈丢开她。 飞雪哭着就跑,跑了几步想起东西没拿,又转回来,连头都不敢抬。 等回了屋子松懈下来,云窈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抖。 这对她来说到底还是有些艰难的,但是她很欣慰。 她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像只乌龟,遇到伤害就只会躲进坚硬的壳里,看不见就以为自己不会有事。 就像上辈子,王妃逼她代替圆房,她最后私奔不过是因为江禄强行将她带出侯府,她自己根本没想过要跑。 后来发现江禄不是良人,她也只是委曲求全,一味得过且过的忍受着。 再之后碰见慕霆渊,她对他怦然心动,却清楚的明白自己是有夫之妇,甚至一度唾弃厌恶那样的自己。 幸好,现在一切都变了,她也学会了反抗。 她坚信,一切都会慢慢变得更好! —— 在各方的翘首以望下,中秋节如期而至。 一大早,京中朝官凡五品以上的,都要进宫赴宴。 是以虽然休沐半个月不用上朝,但慕霆渊还是早早就起了身,不仅是他,凝辉院也是一片忙乱。 她身为王妃,也是要跟慕霆渊一起进宫的。 等赴完宫宴回来,晚上还有王府的家宴。 此番家宴,可是她准备已久的重头戏。 以致今天一整天,江晚容都异常亢奋。 回到凝辉院后,她卸下厚重的礼服朝冠,换上一件轻便的裙子,头上依旧戴着那顶她最喜欢的累丝镶彩宝凤冠。 望着铜镜里雍容大气的自己,江晚容满意的笑了笑。 微微侧头询问:“可是都安排好了?” “一切只等娘娘吩咐。”王妈妈低声回道。 江晚容抚了抚凤冠上灿亮的红宝石,嘴角笑容越发大了,自梳妆台前站起身。 “那还等什么,走吧。” 第50章 落入圈套 这是自慕霆渊大婚后,王府里第一个中秋宴,自然是要大办的。 下午申时刚至,慕王府前宅的禧乐堂正厅,就陆陆续续迎进来许多客人。 有从前一直跟随慕霆渊的下属和其家眷,也有其他存了心思想要借机攀附的人。 等到申时未,慕霆渊和王妃江晚容一前一后走进正厅,在所有人齐声叩拜的声浪里,坐上首位。 宴席正式开始。 慕霆渊举杯说了几句祝贺词开场后,厅里很快热闹起来。 坐在左侧位置上的江晚容,瞥了眼他右边依旧空着的座位:“王爷,侧妃妹妹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慕霆渊放下酒杯,语气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她身子不适,今晚不过来了。” 江晚容眼中划过一丝冷笑,哪里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面上却佯装关心道:“王爷可去看过了?” 慕霆渊淡淡的应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想多说。 江晚容识趣的不再多问,她放眼底下觥筹交错的场景,转而道:“王爷,中秋宴上没有歌舞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如叫几名伶人进来热闹热闹?” 德安在一旁布着菜,闻言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慕霆渊戴着面具看不见底下的表情,漠声道:“本王的王府里没有伶人。” “妾身新寻来了几个。” 说着,她似乎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妥,站起身朝他行了一礼:“请王爷恕罪,妾身只是觉得整日里无聊,便想看看歌舞解闷,若王爷不喜,妾身这就去将人都打发了。” 别看底下的人都在推杯换盏,可谁都分着心神在这边呢。 注意到王妃突然跪下认错,原本人声鼎沸的大厅瞬间静了下去。 慕霆渊夹起盘子里的鹿肉,慢条斯理的吃完,才微微侧头看向她:“只要王妃喜欢就好,起来吧。” 江晚容暗暗搓了搓牙。 有点气他不早点叫自己起来,让她这个王妃被那么多人看着,跪了少说有半盏茶的功夫。 面上却只能笑。 “谢王爷。” 江晚容起身后,冲王妈妈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下去安排了。 不一会,从角门进来一列怀抱乐器的男子。 由为首的小太监引领着,自众宾客的身后穿过,快步走向正厅最靠墙的侧面。 站定之后,先是遥遥的对着上首的方向蹲身行礼,接着就操练起来。 悠扬的乐声在正厅中响起,两名身穿红色长裙的伶人翩跹而至。 说是长裙,又不太准确,外面是一层轻薄的纱衣,纱衣里面只有上下两片少到可怜的布料。 随着舞动,大片肌肤白晃晃的十分引人注目。 众宾客都看呆了,男宾客想看又不好意思,旁边陪坐的家眷脸色都不好看,又不敢发作。 毕竟这节目可是王妃娘娘安排的。 也有一部分人聪明的猜到了王妃的用意。 这是借着中秋宴给王爷献人呢。 不由便想起前阵子,有关慕王不喜王妃的传言。 就在这时,突然斜里插来另一道乐声。 正厅的殿门霍然大开,林侧妃身穿带有浓重异域风格的裙子,整个人仿佛一朵盛放的牡丹花,踏着舞步旋转而来。 自她进来后,原本正跳着舞的伶人像是傻了一样,不由自主的被挤到一边。 没人发现,上首的江晚容在看到林侧妃出现的那一刻,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林侧妃边跳,边冲上首的慕霆渊眉目传情,姿态要多撩人就有多撩人。 但她这媚眼注定抛空了。 慕霆渊根本没看她,只顾低头吃鹿肉。 倒是底下不少人都偷偷咽口水,桌案下的大腿都要被自家媳妇掐烂了。 一舞跳罢,江晚容率先鼓起掌:“还以为侧妃妹妹不会来了,没想到一来就给了我们这么大的惊喜。” 精心准备那么久的舞,竟换不来王爷的一个眼神,林侧妃有些幽怨,盈盈下拜道:“王妃娘娘过奖了,妾身愧不敢当。” 江晚容端庄贵气的笑道:“侧妃妹妹还真是谦虚,你的舞,方才可是让客人们看的目不转睛呢。” 这话就有歧义了。 她是王爷的侧妃,却当着那么多男人的面献舞。 哪怕她本意是想跳给王爷看,因这一句话也生生偏了意思。 若王爷被这句话影响,定会对她不满。 林侧妃想通这里面机锋,暗中咬牙切齿,表面装作柔柔道:“妾身惭愧,比不得娘娘找来的两个歌女,这般穿着打扮……好歹是咱们王府的中秋宴,没得让人还以为是那种乌烟瘴气之地呢。” 江晚容脸色微微沉了:“林侧妃,不管怎么样,本妃都是王妃,就算王爷再宠爱你,你也不能如此以下犯上。” 林侧妃偷眼看了看慕霆渊,见他没反应,像是受到了什么隐晦的鼓动,无辜道:“王妃娘娘误会了,妾身不敢对您不敬,妾身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这两个歌女露胳膊露腿的,简直不堪入目,也不知您将她们带上来是想做什么。” 江晚容面向慕霆渊,有些哀伤:“妾身只是想让王爷高兴而已。” 林侧妃像抓住她什么把柄,紧追不放道:“您想讨王爷欢心,可也不能寻来这等伤风败俗的……” 她是大家闺秀,自然不能将那种难听的词直接说出口,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侧妃妹妹,你这话就让姐姐听不懂了,虽说这两个伶人的舞技不如妹妹你,但也不值当你这样贬低吧?”江晚容道。 底下宾客看看两名红衣伶人,又看看林侧妃,有发现端疑的偷偷嘶了一声,随后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林侧妃还没发现不对劲,自顾自说道:“王妃娘娘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们哪里像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您将她们献给王爷,是想将王爷置于何地?” 江晚容用帕子掩着嘴,故作惊讶:“本妃看妹妹是误会了什么吧,不如妹妹再好好看看,这两位哪里是什么姑娘家?” 随着她话音落下,两名伶人一同下拜,齐声道:“小人参见王爷、王妃娘娘、侧妃娘娘。” 声音粗狂,分明是两个男子! 第51章 失宠 林侧妃一脸错愕,怎么可能? 可等她再细瞧,确实看到了他们突出的喉结和平坦的胸脯。 纱衣底下的四肢,比起女子的纤细来说,也太过粗壮。 中计了! 林侧妃很快反应过来。 果然,宾客间开始窃窃私语。 “闹了半天,这位侧妃娘娘原来是在跟两个男人比美。” “是啊,你看她穿的衣服,若真要论,我看跟那两个伶人也没多大分别。” “啧啧,没想到慕王的这位侧妃,放的还挺开。” “听说慕王不喜王妃,反而对太后赐的侧妃宠爱有加,原来如此啊!” 即便他们说的声音很小,可细细碎碎的还是入了上首人的耳中。 慕霆渊重重的放下筷子,“啪”的一声。 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面色一紧,跪到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林侧妃俏脸煞白,她抬起头,神色惶惶。 慕霆渊目光冰冷,沉声道:“丢人现眼,给本王滚下去!” 林侧妃跪在地上,泪珠滚滚而下,急切的开口:“王爷,妾身……” 她想解释,话出口又再也说不下去。 这本就是为她精心设计的局,舞是她跳的,急慌慌上来争宠的也是她,要她怎么解释? 只怪她先入为主,听说王妃要献人给王爷,就下意识的以为是女人。 不对,分明是那个叫云窈的贱丫鬟,故意误导了她。 她明明说王妃找来的是两名歌女! 林侧妃气的,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个贱丫鬟给撕碎。 德安走上去,躬着腰催促:“侧妃娘娘,老奴送您回听雨轩。” 林侧妃又气又恨又难过,脸上瞬间闪过各种各样的神色。 江晚容坐在上首看的一清二楚,心下只觉十分快意。 酉时末,中秋宴完美落幕,算是宾主尽欢。 凝辉院,房门刚关上,江晚容就克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王妈妈在桌上倒了一杯茶端过来,亦是笑着的:“被王爷当众斥责,林侧妃丢了这么大的脸,看她以后在娘娘面前还敢得意不,娘娘好谋算。” 江晚容接过茶喝了一口,唇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转而想到什么,道:“你回头务必要好好打赏今日在宴席上说话的那几人,也好叫旁人知道,只要认真替本妃办事,自然好处多多。” 王妈妈点头:“老婆子晓得轻重。” 说罢,她又道:“这下,林侧妃就算不失宠,应该也会被王爷冷落好一阵子了。” 江晚容冷哼,骄矜道:“让那个贱.人和本妃争,她也配!” 王妈妈忙拍起马屁:“那是,咱们娘娘可是正室王妃,她能得王爷新鲜一阵子已经是上辈子积的福了,不过一个玩意儿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能荣宠不断了,呸!” 江晚容勾了勾唇,显然被这句话哄得很是高兴。 “不过……”王妈妈又有些忧虑:“到底先前王爷宠了她一阵子,只靠让她在中秋宴上丢丑的事,以她那狐媚手段,恐怕要不了几日就能勾着王爷又去了她的院子。” 江晚容轻轻掖了掖茶汤上漂浮的碧绿叶片,脸上笑容不变:“只靠这一桩自然是不够,嬷嬷且等着看吧。” 见她已有成算,王妈妈便不再担心。 主仆二人正在屋子里说话,不想门被人从外面直接推了开。 江晚容眉一皱就待发怒,转头却看见一张森寒的面具,险些惊叫出声。 王妈妈吓得立马跪到地上,缓了一会才抖着嗓子问安。 所以人不能干坏事,干坏事的时候被撞破,能吓掉半条魂。 慕霆渊缓步走进来,像是没看出她们心虚慌张的模样,在贵妃榻上坐下后抬手叫起。 江晚容虽然诧异,但还是高兴的,那个贱.人才刚失宠,王爷对她就重新重视了起来。 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婉微笑,道:“王爷来了怎么也没让人通禀一声。” 慕霆渊理了理衣摆,语气淡淡:“怎么,不通禀本王就不能来吗?” 江晚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道:“王爷哪儿的话,妾身只是高兴过头了。” 这时候刚至戌时,王爷现在过来定是要过夜了,这会功夫她已经冷静了下来,暗中心思急转。 “王妈妈,快去泡一盏王爷最爱的长兴紫笋来。” 江晚容侧对着慕霆渊冲王妈妈使了个眼色。 “是,老婆子这就去。” 倒座房,今天云窈难得有一天假,得以好好休息。 她也没去哪里,只闷在房里一边绣花一边跟星宝聊天。 听星宝说,每到月亮最圆的时候,它们星星的能力就会变弱,不过每年只有这两天,其余时候,都是星星们靠着月亮的光能养护自身。 云窈听着,起了好奇心:“意思是说,月圆的时候,月亮吸收你们的星光壮大自己,平时就是你们吸收月光?” 星光嗯了一声:“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能力变弱的话,弱到什么程度?我看你不是还能跟我聊天吗?” 云窈可是记得很清楚,那次星宝能力耗尽,几天都没能醒过来。 “哎呀,肯定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啦,是会有一定的影响,但没那么严重。”星宝明显不想说太多,敷衍的道。 心里想着:它才不要承认自己很弱呢,哼哼。 为了证实自己的能力,它提醒道:“有人冲你这个方向来了哦。” 云窈绣花的动作一停:“长什么样子?” “个子不高,有点胖胖的,大概是你们人类四十多的岁数。”星宝简单形容了一下。 四十多的年纪,凝辉院里只有孙妈妈和王妈妈,而且她们两身形也都差不多。 孙妈妈被之前的板子打伤了腰,王妃念在她辛苦多年的份上,很少要她伺候,大多时候都让她休息的。 是以云窈很快就猜到了来人是谁。 她打开门,外面果然站着王妈妈。 王妈妈喘着粗气,一看就是疾步跑过来的。 她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来不及说,拉着她就往内院走。 “这是出什么事了?”云窈有些意外。 难道是中秋宴上出了什么差错? 她不知道江晚容到底要干什么,一直都只是听吩咐行事。 所以下意识的以为江晚容的计谋失败了,这是拉她过去惩治呢。 云窈突然感到厌烦,狠狠抽回手。 第52章 偿债 王妈妈没料到她反抗,因为惯性还往前冲了几步。 察觉手里空了的时候,愣了一下,又赶忙回来拉她,顾不上其他,嘴里急切道:“我的祖宗诶,你别磨蹭了,快走,王爷来了。” 云窈呆了呆,然后就被拽走了。 星宝还在,听到这人说的话,奇怪的问云窈:‘王爷来了,她为啥要过来叫你?’云窈脸红了红:‘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个做什么,回你的石头壳里去。’星宝不满道:‘我不是你们人类的小孩子!’不满归不满,它还是听话的隐遁了,临走前,还嘀咕了一句:‘需要人家的时候把人家当宝,不需要的时候就让人家走,哼!’云窈去了内院自然不是进正房里,而是去了角房准备。 王妈妈偷偷摸进了茶室,接过落霞手里泡好的茶,回到正房。 看到她回来,江晚容狠狠的松了口气,天知道要她单独跟慕王相处有多不容易。 之前她先开始还绞尽脑汁的找话题跟他聊天,但见他有一搭没一搭,一点兴致都没有的样子就只能识趣的闭嘴。 然后就是沉默,直到现在。 慕霆渊屈着一条腿踏在榻上,上半身斜倚着窗,闭目沉思,像是睡着了。 江晚容微微弯下腰凑过去,轻声询问:“王爷?” 慕霆渊霍的睁开眼。 看着这双眼,江晚容背后忍不住泛起一阵寒毛,强忍着心悸道:“妾身为王爷更衣?” 慕霆渊扫了她一眼,随后又闭上,冷淡拒绝:“不必。” “那妾身先去净室梳洗一下。” 慕霆渊微微颔首。 自进来后,他对她的态度就一直是这样漠然以对,江晚容觉得面上挂不住。 若不是知道,他还不清楚代替圆房的事,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不待见她。 王妈妈还站在房里,正犹豫该怎么开口,慕王却主动提出来了。 “灯都熄了吧。” 王妈妈自是连连答应,轻手轻脚把灯都熄灭后便下去了。 大概又过一盏茶的功夫,脚步声自床那边响起。 慕霆渊缓缓睁开眼。 黑暗中,云窈摸索着走到床边,却没看见人。 她疑惑的轻唤:“王爷?” 一声轻笑,突然在房中响起,云药辨别了一下方向,看向窗前。 屋里太黑,人影几乎都跟黑暗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离远了根本看不出来。 见她傻站在床边,慕霆渊好心情道:“还不过来?” 云窈一步步走过去,也不知是不是嫌她太慢,在她还有两步的距离时,被一股大力直接拉了过去。 撞进了那人的怀抱。 慕霆渊手指摸上她的脸,抬了起来,低头衔住她的唇。 直到将她亲到窒息。 他才微微拉开距离,低沉的声音微哑道:“想本王了没?” 云窈红着脸轻喘:“妾、妾身不敢。” 慕霆渊一手搂在她腰上,轻松一提,就将人提上了榻。 云窈趴在他双腿之间,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他胸膛上。 怕压着他,云窈支起手臂。 这个姿势,他们似乎还没有过。 她两颊滚烫,心跳急促。 慕霆渊从下面将手滑进她因为姿势原因而微微敞开的衣襟。 不过两下,她就软在他胸膛上,娇娇的喘着气。 他轻笑:“不说实话的小东西。” 云窈有些羞恼,想把他在自己衣襟里作乱的手拉出来,却完全是蜉蝣撼树。 她这点力道在他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反而她握着他手臂,更像是让他不要离开似的。 喘息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越发暧昧缠绵。 慕霆渊抽回手,拍了拍她的腰,哑声道:“乖,替本王把衣服解开?” 云窈抖着手去摸他的衣领,试了好几次都解不开衣扣:“妾身,妾身一只手做不到。” 慕霆渊呵笑,意味不明道:“看来还得练。” 练,怎么练? 拿他练吗? 只是想想,就面红耳赤。 不等她细想,腰间一紧,一阵天旋地转后,背已经触到柔软的毛毯,她的人也从上面,变成了下面。 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道:“好了,这下两只手总能做到了吧?” 反抗无效,云窈只能乖乖照办。 他的亲王冠服一层又一层,且工艺繁复,脱了好一会都没脱完。 慕霆渊便去揉搓她的细腰。 云窈怕痒,又哭又笑的躲。 他压着她,边揉边用满是笑意的声音道:“你什么时候解好,什么时候本王就不揉了。” 简直太坏了! 云窈气的想咬他。 却只能乖乖的加快速度,最后被他闹得实在受不了,手中用力,几乎是用扯的将他衣服直接扯开。 好像崩坏了好些精贵的丝线,还有一阵珠玉蹦落的清脆声。 慕霆渊笑得开怀,低头咬了一口她的脖颈:“本王这件礼服可是新的,你要怎么赔我?” 云窈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不怕他了,反驳道:“明明是王爷非要妾身脱的……” 微凉的嘴唇在她耳畔处浅浅吻着,慕霆渊的大掌在她身上一路点火。 “那也是你弄坏了,你说怎么办?” 云窈喘息着,难耐的扭了扭腰。 慕霆渊呼吸一紧,差点克制不住,手下的动作越发用力,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那等、等天亮,妾身再赔你。”云窈身上发颤,软软的说。 反正天亮之后就是江晚容的事了,侯府的嫡小姐,一件亲王冠服总能赔得起。 慕霆渊猜到了她的想法,隔着寝衣,叼住她的红果轻咬:“本王现在就要,赔不起,就钱债肉偿好了。” 连着数次,直到云窈受不住了。 哑着嗓子求饶。 可面对她的楚楚可怜,慕霆渊这次特别冷硬的置之不理。 用他的话来说,那件冠服光是东珠就用了数十颗,还有金银丝线各色宝石,价格高昂。 不够,根本不够。 就这样,为了“偿债”,云窈累的精疲力竭,最后还是慕霆渊将她抱去了床上休息。 只是上了床之后,他依旧不老实的亲亲摸摸,捏捏揉揉。 活像饿死鬼投胎那样,哪怕吃饱了也还要再浅尝两口。 云窈是真的哭了。 第53章 江晚容的后招 等云窈好不容易还完债,天都快亮了。 在角房里把江晚容换过来后,四下没人,她直接累瘫在小床上,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不酸的。 她正想休息够了再回自己屋子去,王妈妈却在这时候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东西。 “知道你辛苦,娘娘特意吩咐人给你炖的鸡汤,煨了小半个晚上呢,快趁热喝了吧。” 木质的托盘上放着白底梅花纹的瓷碗,热气腾腾,一看就是刚盛出来的。 王妈妈边说边端到床边,这架势根本容不得她拒绝。 她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不对劲。 云窈心生警惕,连忙叫星宝,嘴上说着:“多谢娘娘好意,只是奴婢大早上喝不下这样油腻的。” 王妈妈笑着,却不由分说又往前逼近几步:“不过只有一小碗罢了,这可是娘娘的恩赐,旁人求都求不来,你怎么还往外推呢?” 云窈知道再说也说不过她,没准到时候撕破脸,被按着往嘴里灌反而更加受罪。 反正她有星宝,这汤里就算真有什么,实际也伤害不了她。 她只是不明白,一边威逼她代替圆房,一边又在每次圆房之后,给她下毒。 江晚容她到底想做什么? 云窈将鸡汤一口气喝完,几乎是同一时间,整个身体从胸口开始,涌起一阵暖意,很快就蔓延至全身,接着身上一轻,连疼痛和疲累都消失不见。 ‘好啦,我将东西全部净化了,不过营养物质也没了,没办法,想要在没扩散之前就清除干净,这是避免不了的。’ 见她乖乖喝下去,王妈妈满意的笑了,用施恩般的语气道:“奉娘娘口谕,你回去后可以休息一日,不用来上值了。” 又留了一会,才让她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在心里跟星宝聊天。 星宝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刚刚就想问你了,昨晚还好好的,不过只过去了一个晚上,你的身体怎么虚弱成那样了?肾气不足,水分严重缺失,发生什么事了?’ 它越说,云窈就越是尴尬,说到最后她已经头都抬不起来了。 它怎么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云窈结结巴巴,迫不得已只能扯了个谎:‘我,我就是干活太累了而已。’ 她说的自己都心虚。 好在星宝不是人类,没有怀疑,只是感慨道:‘你们人类真惨,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 云窈连连附和,心里羞耻的厉害。 星宝还反过来安慰她:‘安啦安啦,以后你累了就叫我,星宝给你松快松快。’ 云窈既感动又内疚。 翌日,请安时分,林侧妃一改往日做派,难得老老实实的没有挑衅,只是在看到云窈的时候,那眼神,像是能将她撕碎了。 云窈垂下眼,避开她的视线。 她帮江晚容将林侧妃害的那么惨,林侧妃肯定不会放过她。 但她到底是王妃院里的贴身丫鬟,她再恨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她能做的,只有暗中堤防。 可惜,她低估了一个后宅失宠女人的恨。 下午,整个听雨轩闹出特别大的动静,据说是林侧妃最爱的和田玉手镯不见了,所有人都在找。 听说丢的是和田玉手镯,云窈心里咯噔一下。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很快听雨轩就来了人,要把她传过去问话。 陈妈妈恭敬的对江晚容道:“还请王妃娘娘行个方便,若是误会,侧妃娘娘愿意亲自过来向您赔罪。” 云窈跪在厅下,心里清楚这就是冲她来的,若真跟去了听雨轩,以林侧妃对她的恨意,她恐怕不去半条命也得脱层皮。 “娘娘,奴婢没有偷林侧妃的镯子,请娘娘为奴婢做主。” 那个镯子是林侧妃赏她的,当时确实整个听雨轩的人都知道,但最后被江晚容拿去了,根本不在她这里。 林侧妃现在翻脸说镯子被她偷走,她哪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只能寄希望于江晚容,而且她也答应过,不会让林侧妃报复她的。 江晚容坐在上首,姿态端庄的喝了口茶,这才缓缓开口:“这丫鬟是本妃身边的人,本妃相信,她眼皮子还不至于浅到去偷侧妃的镯子。” 这意思就是说她贵为正妃娘娘,身边的丫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可能会去偷一个区区妾室的东西。 听到这话,云窈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只听江晚容又接着道:“不过,偷东西这个罪名背起来可不好听,本妃也容不得身边人被这样怀疑,既然林侧妃认为是她偷了东西,那就带去问个清楚,也省的日后怨本妃包庇。” 云窈不可置信的抬头。 江晚容低头喝茶,不看她。 陈妈妈将阴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快收回,笑着说场面话:“王妃娘娘威仪万千,侧妃娘娘不敢这样不敬您。” 说完,她朝身后示意了一下,两个粗使太监立马上前拖云窈。 几人走后,厅内瞬间安静下来,王妈妈在一旁小心的看着江晚容的脸色,欲言又止:“娘娘,您之前不是答应过……” 她隐隐觉得娘娘这事做的有点不地道,刚升起这样的想法,就被她压了回去。 娘娘身份尊贵,那只不过是个卑贱的奴婢,主子对她做什么都是没有错的。 江晚容神情放松,看得出心情十分愉悦:“答应了又怎样,她可是这个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少了她,本妃还怎么扳倒那个贱.人?” “可是云窈还有用,以侧妃对您的恨意,她这趟去了怕是不会好。”王妈妈想到圆房的事,有些隐忧。 若临时再换一个人,先不说王爷会不会察觉出来人不对,就单说人选,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 毕竟只要是人就会有野心,谁能保证一直如此,对方不会野心越来越大,想脱离主子的掌控,自己翻身当主子? 当初选定云窈后,也是把她所有的后路全都切断了,才能一直拿捏她。 江晚容悠哉悠哉的喝着茶,一副胸有成算的样子:“不急,一会本妃就去求王爷。” 第54章 报复 王妈妈恍然大悟,终于明白昨天娘娘那话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在此之前,本妃要让那个贱婢多受点苦,本妃只要看见她不好,心情就特别美妙,林侧妃这样也算是帮本妃出气,还不脏了本妃的手,一举几得。”江晚容得意的笑了。 —— 听雨轩一处偏僻的屋子里,云窈被两个太监推了一把,摔在地上。 她抬起头,就见林侧妃歪在太师椅上,左右两边各跪着一名丫鬟,替她捏腿。 陈妈妈走上前,轻声道:“娘娘,人带来了。” 林侧妃睁开眼,看到底下的人后,脸上瞬间漫上来一层恨。 “贱丫头!”她端起一边的茶盏就扔了过去,砰的一声砸中云窈肩头。 将她砸的身子一歪,云窈不敢叫疼,只能重新跪好。 她没有求饶,因为知道求饶也没有用。 林侧妃哪里不知道她只是个小小奴婢,不过是奉命办事罢了,但她不能找王妃的麻烦,就只能找上她。 “枉费本妃如此信任你,你却这样害本妃!陈妈妈,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背叛本妃的下场!” “奴婢遵命。” 陈妈妈应声,走到云窈旁边的桌案前,挑挑选选。 云窈这才看见那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刑具。 各式各样的刑具,有的上面还带着干涸暗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云窈心思电转,拼命想办法自救。 星宝的能力是放毒和治愈,但那个名叫辐射的毒,并不能将人一击致命,且伤害太大,除非她不想再在这王府里待着了。 可是天下之大,她又能去哪? 她的卖身契和通关文牒都在江晚容那里,她就算逃得出去,没有文牒,去任何地方都会被当成逃犯抓进牢里。 云窈想了一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躲过这场劫难。 随后她死心了,准备承受这一切,幸好星宝有治愈能力,最多是现在受点罪,等回去之后星宝就能帮她治疗了。 陈妈妈挑拣半天,似乎都不太满意,她扭头禀告道:“娘娘,这些东西不行,她是王妃身边的丫头,不能在她身上留下受刑后的伤痕,您私下处置她的丫鬟,以王妃的为人,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把柄。” 林侧妃不蠢,她眯了眯眼:“那只要不是受刑的伤痕,她就拿本妃没办法了。” 说罢,她唇角勾起阴冷的笑:“正好,本妃想到一个更好的法子,陈妈妈,去取一个大箱子,再给本妃找几只狗来。” 云窈不明白她想干什么,只心底隐隐升起几分恐惧。 只有陈妈妈猜到她的用意,意识到林侧妃要做什么,即便是她,背后也泛起一层凉意。 但她什么都没说,笑着应下了。 很快,一阵狗叫由远至近,直至被带到屋里。 三只狼犬,虽体型不大,却都性情狂暴,即便下人们牵着绳子紧紧的拉着,也好几次差点被挣脱手。 两个小太监靠近云窈,云窈好像猜到了什么,一步步后退,却被陈妈妈在后面死死按住。 三个人合力将她抬起来,不顾她拼命挣扎,一把将她塞进大木箱里。 紧接着,三只狼犬也被塞了进去,最后箱盖啪的一声被死死关闭。 另一边,凝辉院。 江晚容算计着时间,料想云窈也被处置的差不多了,慢悠悠的起身:“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去沧澜院。” 王妈妈连忙跟在她身后。 主仆二人一路到了沧澜院,江晚容站在门口没急着进去,先是酝酿了一下,随后脸上挂满泪水的扑进院里。 王妈妈看了她一眼,没料到她说哭就哭,差点没反应过来。 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点眼泪。 二人一路几乎是哭着冲向内院。 书房门口,德安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王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快,快去通禀王爷,本妃的丫鬟被林侧妃带走了,现在生死不明,求王爷做主啊!” 德安眼皮一跳,心下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丫鬟?哪个丫鬟?” 江晚容佯装着急的道:“就是本妃最喜欢的那个贴身丫鬟云窈!” 一听说是云姑娘,德安连回话的功夫都顾不上,扭头就飞奔进书房。 慕霆渊正在看这个月三司呈上来的账目,他是武将,乍接手这种繁琐的事务,只能多花十二分的心力去完成,务必尽善尽美。 德安知道他忙碌的时候,最不喜人打扰,下意识冲进来,见他在忙,一时又不敢上前。 但他知道主子对云姑娘有多上心,万一云姑娘出了什么事,王府没人能承受主子的怒火。 不敢再犹豫,他上前道:“王爷,出事了。” 慕霆渊猛地抬头,双目厉箭一样射了过来。 江晚容是哭着进来的,她和王妈妈一起跪在下面,哭哭啼啼的说了整件事。 “林侧妃非说妾身的丫鬟偷了她的镯子,派了好些人过来,妾身根本拦不住,她身边那个陈嬷嬷态度十分强硬,加上妾身也不确定云窈是不是真的偷了她的东西,妾身身为王妃,更应该以身做法,不能包庇自己的身边人,只能忍痛让他们带人走了。” 慕霆渊脸色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冷冷的问:“什么时候的事?” 江晚容跑的满头大汗,看起来仿佛真的是为云窈着急的模样,却断断续续道:“半、半个时辰前带走的。” 她也觉得有点心虚,没想到慕王会问的这么详细。 慕霆渊阴着脸盯着她。 盯的江晚容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她觉得突然好冷,忍不住想搓手臂。 慕王的眼神,好像将她看穿了一样。 就在她有些害怕的时候,慕霆渊霍然起身,大步出了书房。 风风火火的冲进听雨轩,守在正房前的丫鬟婆子一看到慕王来了,心下一惊,心惊胆战的行礼请安。 慕霆渊阴沉着脸:“你们侧妃呢?” 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哆嗦着说:“娘娘、娘娘她不在房里。” “在哪?!” 慕霆渊冷喝,所有人抖得像筛糠一样,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被焦急冲昏了头,慕霆渊只觉一肚子的火,上前就是一脚,把领头的婆子踹飞两米远。 “本王再问最后一次!” 第55章 得救 木箱很大,云窈蜷缩在箱子的另一头,猎犬刚被塞进木箱,她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之气。 这几只狗都是见过血的! 尝过人血的狗,野性会被彻底激发,会发了疯一样的撕咬出现在身边的所有人类。 林侧妃可真看得起她! 小时候被狗追着咬过,云窈特别怕狗。 现在她被迫跟三只烈性狗关在一起,她抱着头死死蜷缩在角落里,害怕的浑身发颤。 可是预料中皮肉被撕裂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她只听见刚刚还在狂叫的狗,却发出恐惧一般的呜呜声。 云窈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等了一会都没有感到有东西往她身上扑。 ‘这就是你们蓝星上的小动物吗?好可爱啊!’星宝兴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可爱? 哪里可爱了? 云窈鼓起勇气放下手,扭过头。 就见刚才还凶煞狰狞的三只猎犬,此刻俱都夹着尾巴缩在另一个角落。 看起来比她还害怕。 没了凶恶,确实要可爱很多。 ‘它们怎么回事?被你辐射了吗?’云窈疑惑的问。 看着也不太像啊,她记得当初江禄可是直接倒地吐血,整个人瞬息之间就变得异常虚弱。 ‘小动物们那么可爱,怎么能辐射它们?!’云窈苦笑,再可爱,那她的命就不是命吗? 好在,它们没有真的伤害她。 ‘它们应该是被我身上的气息吓到了,动物们都是很有灵性的生物,能察觉到人类察觉不到的危险。’总之,她是得救了,还好有星宝。 云窈放松下来,发现自己整个人在克制不住的发抖,腿软到动都不能动。 “怎么回事?”外面的林侧妃等人半天没听到箱子里传来惨叫声。 “她不会已经死了吧?”陈妈妈有些惊慌。 这是王妃身边的人,如果死在他们听雨轩,那就麻烦大了! 林侧妃闻言,先是一惊,随后脸色冷了下来,阴恻恻的道:“死了就死了吧,把她拉出去,跟那几只狗放在一起,王妃就算请仵作过来验伤,那也是狗咬的,跟我们没关系。” 陈妈妈手掌心冷汗直冒,但知道这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正准备应下,带人把尸体拖出来。 “砰”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门板瞬间四分五裂,其中的碎片砸在离得最近的小太监头上,顿时被划破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涌。 慕霆渊背着光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无形中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 屋里所有人骇然的看着这个本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林侧妃脸色煞白,这时的她还存着几分侥幸,强颜欢笑道:“王、王爷您怎么大白天就来了妾身的听雨轩?” 她很快就换上一张温柔娇俏的脸,迎上去想要将人带离这个屋子,免得他留在这里看出什么端疑。 慕霆渊面色沉冷,眼眸微眯:“林侧妃,你方才说什么跟你没关系?” 林侧妃笑脸一僵,不确定他到底听见了多少,她目光望向他身后,自己放在正房守着的丫鬟婆子们看了一眼。 她们全都跪在地上,深深埋着头。 只能强撑着说:“没,妾身什么都没说。” 后者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冷声反问:“是吗?” 说完,他像是不耐烦了,快速扫了眼屋里的场景,直接长腿一迈,大步就往里走。 林侧妃忍着慌乱,赶紧跟过去抱住他手臂,扬起一抹自以为娇媚的笑。 只是那发颤的面皮,显示出她内心的紧张。“王爷,这里脏乱,我们去正房吧?妾身、妾身服侍您。” 慕霆渊懒得再跟她周旋,一脸嫌恶的推开她:“滚开!” 她蹬蹬蹬后退数步,陈妈妈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才没让她直接被掀翻到地上。 林侧妃一时间脸色青白交换。 云窈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兵荒马乱,好像是有什么人来了,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砰砰直跳。 她轻轻拍了拍木箱的盖子:“放、放我出去。” 关她的木箱沉闷厚重,声音传出来时,十分微弱。 慕霆渊听到细微的动静,走过去蹲下身,将耳朵贴近,伸手敲了敲箱壁:“云窈?” 里面的声音顿了顿,云窈没想到是他来了,突然有了流泪的冲动。 她更加用力的拍打木箱的盖子。 慕霆渊确定她真在里面就想立马打开箱子,却怎么也拉不开,再一看,才发现箱子侧面居然还有一道锁。 他抿着唇站起身,目光阴冷的盯着林侧妃,盯得林侧妃根本不敢看他,苍白的脸深深垂下去。 慕霆渊唰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 陈妈妈吓白了脸,下意识的张开手臂挡在主子面前。 她以为慕王是要砍了她家主子。 慕霆渊猛地转身将剑劈在锁头上,铁锁应声断成两截。 盖子一掀开,阳光立马倾泻进来,云窈眯起眼,小心的将视线望出去。 就看见慕霆渊立在她面前,阳光打在他背上,弱化了他脸上的伤疤,却越发衬得他高大英挺。 他目光上下扫视她,虽然脸色冷的像要结冰了一样,可眼神却溢满担忧。 在看到她还好,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后,眼中的担忧散开,变成一抹心疼。 “傻了吗?还不出来!” 他语气凶巴巴的道。 云窈有些委屈,她刚刚还感动的忍不住要扑进他怀里呢。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双腿僵硬的仿佛不是自己的,根本不听她使唤。 “我、奴婢动不了了。” “真是麻烦!”慕霆渊似乎有些不耐烦,然而嘴上这样说着,却是弯下腰一把抱住她。 手臂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抱出箱子,他也是这时才看见箱子另一边的角落里,还瑟缩着三只猎犬。 慕霆渊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这个林侧妃!她怎么敢?! 那三只猎犬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他身上的煞气,看着居然比之前面对星宝时还要恐惧,黑黝黝的狗眼瞳孔放大,四条腿都在发抖。 慕霆渊抱着云窈,在路过林侧妃时停住。 陈妈妈又惊又怕的看着他双手打横抱着云窈的样子,终于后悔起来,他们这一步走的大错特错! 第56章 本王救了你,谢礼呢? 慕霆渊冷冷的声音,缓缓道:“传令下去,侧妃林氏品德不端,自今日起降为庶妃。” 林静芙身子晃了晃。 陈妈妈生怕她再惹慕王发怒,赶紧推了推她。 她像是恍然反应过来,慢慢拜倒下去,艰涩的说:“妾身领命。” 等人都走后,林静芙再也压抑不住的哭出声来。 “王爷他居然这么对我……” 陈妈妈心里直叹气,连忙安慰她:“虽然被降位,但您好歹是伯府家的小姐,这只是暂时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娘娘别难过。” 林静芙依旧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你让本妃怎么不难过,那个贱丫头不过是个奴婢,王爷怎么能为了她降了本妃的位!这要传出去,让本妃还怎么见人!” 陈妈妈拍着她的背,看自家主子这般伤心,十分心疼:“没想到那丫头竟让王爷这般上心,虽然之前听说她在王爷身边伺候过,但只是个丫鬟而已,一直没收进房里,之后还又送回到王妃那里去了,谁能知道……唉!” 林静芙像是想到了什么,哭声一顿:“嬷嬷,你说,王妃知不知道这件事?” 陈妈妈皱皱眉:“这个,不好说,如果知道的话,她怎么还能容得那丫鬟一直在王爷面前晃,不管是假装贤惠帮王爷收进后宅,或者是想办法将人弄出府。” “那……如果她还不知道呢?” 陈妈妈眼睛一亮,顺着她的话道:“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咱们都可以放出风声,以王妃的为人,若知道自己身边的丫鬟如此得王爷重视,定然坐不住,到时候娘娘就可与她联手,王爷既然能为这个丫头降您的位份,恐怕对她的喜欢已经不是一星半点了,在共同的利益面前,相信王妃绝不会拒绝。” 拿定主意,林静芙又重新振作起来。 在她们这些高门贵女面前,婚姻关系里,爱情并不是必须的,地位和利益稳固才是最重要的。 为此,她们可以不惜一切手段,可以牺牲一切。 林静芙狠狠掐住自己的手掌心,恨恨道:“那个贱丫头让本妃几次三番失宠于王爷,这个仇,总有一天,本妃要让那个贱丫头十倍百倍的偿还!” 慕霆渊抱着云窈一路不停,刚走出听雨轩的范围,眼看前方王府宫道上人来人往,云窈慌了。 她被王爷这样抱着,传出去,她还哪有清白可言。 云窈原本搂在他颈项上的手臂放了下来:“王爷、王爷您快放下奴婢。” 慕霆渊垂眸瞥了她一眼:“不是腿不能动么。” 云窈急的不行:“奴婢已经好了。” 慕霆渊抬眼看了看前方越来越近的宫道,脚步没停:“本王看你还没好,不如再歇会吧。” 云窈欲哭无泪,抓住他的衣襟,恳求道:“王爷,求您了,快放奴婢下来吧。” 看她急的额头上都出汗了,慕霆渊心底发笑:“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本王是主子,居然敢使唤起本王来了。” 云窈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许是方才怕狠了,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慕霆渊眸色深了几分,松了口:“本王亲自来救你,总得要点好处吧?说吧,你准备怎么感激本王?” 不知怎的,云窈忽然想到前天晚上不小心弄坏他的服冠,以身偿债了一晚上的事,脸色瞬间爆红。 她目光微闪,不敢看他,满心羞耻。 “奴婢、奴婢不知道……” 反正他也不知道偿债的人其实是她,只要她别露出马脚就好。 慕霆渊心情很好,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不知道的话……那你亲本王一口,就算谢礼了。” 云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怎么就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来的?! 慕霆渊作势又往前走了几步,无声的威胁。 他怎么这么坏?怎么能这么坏! 云窈心里来了气,挣扎着想下去。 可她那点小力气,哪能比得过战场上,一边控马还能手握几百斤铁弓,一连数发,射穿敌人头颅的战王? 慕霆渊一手托着她腰,一手拖在她双腿底下,微微用力就将她轻轻松松钳在怀里,任她再怎么挣扎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云窈挣累了,恶狠狠的磨牙。 慕霆渊看她气呼呼的小模样,活像一直张牙舞爪却又毫无杀伤力的小奶猫,只觉得可爱。 他微微低下头,随后老神在在的道:“你最好快一点,不然他们就要看见了。” 还能怎样,难道真要被人看见他们这副模样? 她相信,要不了一晚上,有关她的风言风语,能从王府传遍整个京城! 云窈带着气,恨恨仰头,快速的亲了他脸颊一口。 不过那力道,跟撞上去的差不多。 果然,慕大将军不满了:“你就这么敷衍本王的?” 怎么这么难伺候! 可她不敢说出来,就哼哼唧唧:“奴婢哪有……” “这不算,重来。” 反正亲一口也是亲,亲两口也是亲,云窈摆烂了,闭上眼又亲了过去,这次知道要轻一点了。 谁知,唇上传来的触感并不冷硬,反而温热柔软。 云窈惊讶的睁开眼,就见她不知为何竟亲在了他的嘴上。 怎么回事? 她明明亲的只是他的脸颊而已啊! 云窈想撤回身,可是已经晚了。 慕霆渊轻轻张口,直接将她的柔软全部俘获。 一连亲了好久,才将人松开。 看着怀里的人,气喘吁吁,微肿的红唇,被水光润泽的像是一颗鲜红的樱桃,慕霆渊终于满意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沧澜院的时候,江晚容还没走。 她站在门前,伸头伸脑,一副焦急的样子。 因为慕霆渊走的急,也没说怎么安排她,她便干脆待在书房等他回来。 “娘娘,王爷带着云窈回来了。”王妈妈守在书房外面,率先看到垂花门处的下人,陆陆续续的跪下请安,知道是这里的主子回来了,赶紧提醒道。 江晚容露出恰到好处的欣喜,上前几步迎接,刚想行礼请安,就看到跟在他身后全须全尾的云窈。 身上不仅没有一丝伤痕,除却发丝微微有些凌乱以外,连衣衫都没有破损。 脸上的欣喜顿时沉了下去。 第57章 这人怎么这么无耻? 慕霆渊没错过她脸上的表情,冷声:“本王把你的丫鬟救回来了,怎么,王妃不高兴?” 江晚容一惊,赶紧收敛好,笑道:“怎么会,妾身是高兴过头了!” 说着,她像是要证明什么,走到云窈身前,拉住她的手左看右看:“还好人没事,没受伤就好。” 王妈妈跟在她身后,亦是一脸欣慰道:“自从你被林侧妃的人带走,你都不知道娘娘有多着急,担心你被侧妃为难,就立马过来求助王爷。” 主仆两人一唱一和,像是先前江晚容故意放任她被带走的事根本不存在。 在帮她给林侧妃下套之前,她明明答应过自己会保住她的! 出尔反尔,现在还好意思装模作样! 云窈不着痕迹的抽回手,不接她们的话。 话说不下去,让主仆两人一度十分尴尬。 这个贱婢,竟敢在王爷跟前下她的面子! 江晚容眼神冷了冷。 慕霆渊收回视线,抬脚往书房里去,头也不回的道:“没其他的事王妃便回吧。” 江晚容本想哄慕王晚上去她的凝辉院用膳,还没来及说就被赶,有些不甘心的蹲身行礼。 没曾想,前方的背影顿了顿,又侧过身看向这边:“你,进来。” 对着的人……是云窈。 云窈冲江晚容屈了屈膝,转身跟了上去。 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江晚容牙都快咬碎了。 自己身为他的正妃,他赶她离开,而她身边的一个贱婢,却被王爷亲口叫进他的书房。 简直是奇耻大辱! 等回了凝辉院,从正房里又传来好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 江晚容胸膛一阵阵起伏,还算姣好的脸整个都扭曲了起来。 一屋子丫鬟俱都垂着头,恨不得能隐身,省的说不准下一刻就要承受主子的怒火。 王妈妈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任由她砸东西。 江晚容砸累了,站在满地的狼藉里,气的手都在抖。 “王妈妈……”她声音嘶哑,显然肝火旺盛。 “诶诶,老婆子在。”王妈妈连连应声,随后走上去扶住她,将她带到贵妃榻上坐下。 江晚容歪在茶几上,看上去浑身无力。 “王妈妈,你说,王爷是不是真的看上那个丫鬟了。” 其实她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 这次扳倒林侧妃的计谋,她既是想收拾林侧妃和她,亦是存了几分试探的心。 她想看看,王爷是不是真的对那贱婢上了心,会为了她亲自去林侧妃要人。 可是眼下结果出来了,她有些接受不了。 堂堂永宁侯府的嫡小姐,还不如一个丫鬟得王爷喜爱,这简直相当于,将她的骄傲扔在地上踩,面子里子都不剩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众星拱月,何曾在谁的面前品尝过这种落魄狼狈的滋味?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身份卑贱,她从来都不曾放在眼里过的奴婢! 这让她如何能接受?怎么能接受?! 王妈妈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可是她不敢如实说,只能劝道:“您也知道那贱婢有些姿色,王爷定是被她那张脸给迷住了,这会子不过是还没尝到滋味,才稀罕了几分罢了,等哪天尝过滋味,就以她那低贱的身份,迟早会被王爷抛之脑后。” 江晚容冷笑:“你怎么知道还没尝过,没准早就明修暗度不知多久了。” 王妈妈觉得不太可能:“若真如此,那王爷为何不直接收了那贱婢?” 这也是江晚容搞不明白的点,之前一直不愿相信,也是这个原因。 “也许……是那贱婢自己不愿意?” 不得不说,江晚容还真猜对了一半。 “看样子是了,毕竟她的亲弟弟还在咱们手里。” 江晚容一改方才的萎靡,坐直了身子,嘲讽道:“她就算得王爷喜欢又怎样,只要她亲弟弟在我手上一天,她就只能乖乖听话,想翻身做主?做梦去吧!” 沧澜院书房。 方才急急出去,手边还有许多账目没看。 慕霆渊一进门,就坐回桌案后忙碌起来。 德安是个猴精,一看云姑娘跟进去了,愣是连头都不冒。 还将其他所有人都远远的打发走,他自己也站在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这里位置巧,既能听见王爷叫他,也不会打扰了里面的人。 云窈见书房里只剩下她,看了看忙碌的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帮他磨墨。 慕霆渊抬头看她一眼,勾了勾唇:“等本王忙完。” 等你忙完? 忙完干什么? 云窈在心底嘀咕着。 没吭声。 大概过去了一个时辰,慕霆渊才放下笔。 云窈好歹以前在他这里伺候过,所以乖巧的上前,准备帮他整理。 谁知慕霆渊一句话不说,居然直接搂过她的腰,不顾她惊诧,将她整个人按坐在他大腿上。 云窈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门口,见就连门外守着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全走光了,可还是忍不住脸红。 她伸手推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王、王爷,奴婢、奴婢……” 慕霆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说啊,怎么了?” 云窈不自在的动了动,想下去。 慕霆渊靠着椅背,一手牢牢的按住她,一手伸出,捋开她鬓边的发,手指勾了勾,缠绕着她的发丝尽情玩弄了起来。 他这样的动作真的太暧昧了,云窈伸手想拽回自己的头发。 慕霆渊轻笑:“小丫鬟胆子这么大?敢跟本王抢东西?” 云窈瞪大眼:“这本来就是奴婢的。” 慕霆渊冲他挑了挑眉:“本王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云窈气鼓鼓,这人,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无耻?! 她的眼睛很干净,透亮的像是清澈见底的湖水,不管她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慕霆渊放开她的头发。 还没等云窈松了口气,他竟一把掐住她的脸,似笑非笑道:“说,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本王了?” 云窈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开玩笑,这种事她怎么会承认。 “奴婢不敢。” 第58章 慕大将军怒了 慕霆渊当然……不信。 他哼笑,却没说什么。 随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沉思。 经过这一次,他发现好像不能再放任她待在凝辉院了,江晚容那个毒妇,几次三番的要害她,而他远在沧澜院,根本没有办法次次护住她。 其实早在得知圆房的真相后,他对江晚容,就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若不是为了她,他根本不会再去凝辉院。 可是后来他将她弄到沧澜院,又费力替她安排一切,甚至要逾制赐她媵妾的位份时,她却主动要求回去。 回想那天,当他听到她嘴里坚定的说要走时,气的他险些失去理智。 那种一切努力却被人毫不在意的感觉。 他决定再也不要对她过多关注。 于是他去宠幸林侧妃,然而明明去的路上他就已经打算好了,可真要幸别人时,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她的样子。 别人再好,他也提不起任何兴致。 只能又一次的偷偷离开,第二天为了补偿,流水的赏赐送去听雨轩,在人前时,也愿意多给林侧妃几分脸面。 后来听到她跟听雨轩的人来往频繁,他猜到是王妃想要利用她对付侧妃,他原本打算任由那二人斗法,正好他也能钳制这两个人。 如今朝堂局势不稳,当今太后不是皇帝亲母,两人一直面和心不合,圣上给他赐了王妃,紧接着太后又赏了人给他。 圣上目的是要让王妃监视他的动向,那太后那边又是什么意思? 若他没猜错,应该是想要拉拢自己。 是以他决定坐山观虎斗,不管江晚容和林侧妃斗成什么样,他都乐见其成。 他也知道,她一个小丫鬟夹在这两个主子中间会很难,甚至会有危险,但谁让这是她自己要的呢,那时他心里气极了她。 直到后来,他们在园林相遇,他本想无视她径直离开,可多日不见,看着她娇娇柔柔的模样,他忽然又心软了。 他决定遵循本心,不如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他就派人去查了她亲弟弟的事,那个叫苏大山的男人,侯府对他并没有多好,不过是当条看家犬,呼来喝去,也只是饿不死,日日能温饱罢了。 死士说,即便这样,他也甘之如饴,看起来十分快活。 慕霆渊刮了刮她粉嫩的脸颊,突然问:“你跟你亲弟弟的关系很好吗?” 云窈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问这个。 她想了想,如实说:“奴婢和弟弟,已经八年没见了,其实他什么样子奴婢都不记得了,恐怕他也不记得奴婢这个姐姐了,可毕竟他是奴婢的亲弟弟……” 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血浓于水,要她怎么能不管他。 她有星宝,江晚容对她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弟弟不一定。 慕霆渊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不是个喜欢给承诺的人,他一直信奉做大于说,说的再好,不如做的更好。 但看她低着头一脸落寞,他到底是没忍住,安慰的握了握她的肩:“你弟弟的事,本王会给你想办法。” 云窈肩上之前被林侧妃的茶盏砸中,原本不疼,被这一握,突然尖锐的疼了起来。 她眉间因痛楚轻蹙,很快又掩饰好。 但还是被慕霆渊看出了端疑:“怎么回事?” 说着,他伸手就去解她衣服。 云窈吓了一跳,赶忙握住他:“王、王爷,不能这样。” 慕霆渊看她一眼,拨开她的手,继续解。 云窈连连躲闪,羞的连脖子都红了:“王爷,您别这样。” 慕霆渊想笑:“有什么好捂的,本王又不是……” 话刚说出来,他猛然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云窈紧张的不行,也没注意他这话有什么不对,只一味捂住自己的衣襟,脸上已经红的快滴出血来。 慕霆渊低声哄她:“本王看看伤的厉不厉害。” 许是他的语气太温柔,云窈忍不住骄纵起来:“奴婢不要,奴婢回去后会自己找郑医士帮忙诊治的。” 慕霆渊眯起眼,这府里的医士都是男人,她不让他帮忙,居然敢让别的男人帮忙? 慕大将军怒了,语气沉了下来:“自己脱,还是本王给你撕了?” 云窈咬咬唇,终于屈服在他的淫威下,默默松开手。 慕霆渊哼了一声,三下两下将她衣襟解开,然后是中衣。 当看见那一抹白皙细腻时,他眸子闪了闪,随后定定心,看向她的肩头。 只看一眼,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都青了,怎么伤的?” 她皮肤本就白,这抹青色就越发刺眼。 云窈侧过头,只闭着眼睛,因为羞耻,鸦羽似的睫毛一直在颤。 听到他问,她睁开眼,动动唇,有些不敢回答。 那是他的侧妃,又是那么宠爱,她若说实话,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说宠妾的坏话? 肯定会不高兴吧…… 她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她不说,慕霆渊也想到了。 不是那个该死的林侧妃,还能是谁? 慕霆渊有些后悔了,只降一级实在太便宜她了,先前他应该连降三级,直接把她扔进静思堂的! “这伤得赶紧擦点药油。”慕霆渊说着,一把将她的衣服拉好,扭头唤人。 德安听到声音,连忙飞奔进来,一抬头就看到云姑娘坐在自家王爷的大腿上,衣衫凌乱,还被王爷紧紧捂在怀里。 不过就是看了一眼,就接收到自家王爷像是要砍人的目光。 赶紧死死垂下脑袋,恨不得自戳双目,表示自己瞎了,方才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奴、奴才在。” “去找瓶药油过来。” 德安应下,匆匆离开。 不一会,又端着东西进来,这次知道埋着头了。 慕霆渊接过东西,把人赶走。 然后才又拉云窈的衣襟,给她上药。 云窈闭着眼,将脑袋扎在他怀里,不想出来见人了。 她一副鸵鸟的样子逗乐了慕霆渊,他勾唇轻笑,小丫鬟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他倒了点药在手掌心,双手相贴搓热以后,按在那块青色上,慢慢的揉。 云窈痛的闷哼。 慕霆渊眉头紧皱,语气却越发温柔:“乖,忍着点。” 第59章 这后宅的天,要变了 云窈离开后,慕霆渊沉思了一会,随即右手举起,两指交叠打了个特殊的手势。 “唰” 桌案前落下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将军。” “让永宁侯府里的人动起来,试探一下那个叫苏大山的男人。”慕霆渊冷冷下令。 黑衣人垂头,恭敬出声:“是。” 第二日,有关林侧妃被降位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王府,侧妃和庶妃,虽都是妃位,但哪怕只相差一级,也是天差地别。 江晚容笑得好不快活,可等她意识到这是为了云窈后,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云窈将茶泡好,低头呈上去:“娘娘请用茶。” 江晚容咬着牙,一把将茶盏挥落,滚烫的茶水四溅。 恰好云窈放好茶水后就往后退了一步,堪堪躲了过去,只裙摆被溅起的茶叶染脏了。 “贱婢!”江晚容破口大骂。 云窈跪在地上,神色平静,反正她不管做什么,江晚容都是恨她的。 江晚容一见她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来人!这丫鬟以下犯上,给本妃拉出去掌嘴!” “娘娘!”王妈妈吓得不轻,赶紧拉住她拼命使眼色。 林侧妃就是因为动了云窈才被降位,若娘娘再一意孤行,定也会被慕王厌弃。 江晚容刚才只是气狠了,被王妈妈拉住之后也想到了这一层,胸膛剧烈起伏,依旧十分不甘。 王妈妈知道她的性子,于是做主将人打发出去了。 等屋里没有其他人后,王妈妈语重心长的劝。 “娘娘,现在不是您任性的时候,您想啊,林侧妃,哦不,是林庶妃,如今林庶妃倒台,府里暂时没了能跟你一较高下的人,这正是您该想法子牢牢抓住王爷的心的大好时机啊!” 江晚容慢慢平静下来,只眼神阴冷的可怕。 “你说的对,林庶妃背靠伯府和太后,迟早会东山再起,既然王爷喜欢那贱婢,本妃何不利用她争宠。” 王妈妈大大的松了口气:“您能想通就好。” 被打发去传膳的云窈,先是去了一趟医署,准备拿点消肿化瘀的药膏。 她倒是可以叫星宝为她治疗,但谁让昨天临走之前,慕霆渊叫她每天都过去一趟,他帮她擦药。 云窈哪里敢! 她既不敢去找慕霆渊,也不敢叫星宝,万一哪天碰见了,他扒她衣服看伤怎么办,她觉得,这事他应该不是做不出来…… 只能老老实实来医署拿药。 却不想,她寻了半天也没看见郑医士,就随便拉住一个小太监询问。 “你说郑医士啊?他被调去前宅了,昨晚半夜上头下的命令,今早就走了。” 被调走了? 怎么这么突然? 云窈想到昨天她说要去找郑医士看伤的时候,慕霆渊那瞬间沉冷的脸,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这事……该不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吧? 毕竟她不是凝辉院的管事,其他医士跟她不熟,肯定不会愿意给她拿药。 云窈只能离开医署。 她刚出医署的大门,一个小太监垫脚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后,连忙往沧澜院的方向跑。 德安将事情报了上来。 慕霆渊眯了眯眼,她还真敢去找那什么郑医士! 调到前宅似乎不够,不然直接调离王府算了。 他开始考虑起来。 德安观察着他的脸色,猜到自家王爷心里这是不爽呢,他好歹跟郑医士有几分交情,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笑着道:“云姑娘到底不是凝辉院的管事,她在医署也只认识一个郑医士,有个小病小痛的只能找他。” “说来,云姑娘认识他还是因为王爷呢,当初要不是王爷担心她的病情,私下吩咐郑医士过去帮她瞧,依照云姑娘柔弱的性子,这生了病,连个能帮她的人都没有。” 德安连说带讨好,慕霆渊的脸色和缓了些,转而又想到,说到底,还是那个该死的江晚容不好! 慕霆渊大手一挥:“你去,从外面找个医女回来,安排在后宅的医署里。” 德安眼珠一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乖乖,这是特意要为云姑娘找个医女回来,专门伺候她呢! 德安在心里啧啧咋舌,面上忙不迭应下:“奴才这就去。” 他正要走,慕霆渊又吩咐道:“找人去凝辉院把她叫来。” 昨天明明嘱咐过她,让她日日过来找他擦药,她居然敢阳奉阴违! 这丫鬟,胆子越发大了! 刚说完,慕霆渊又一脸烦躁的说:“算了,还是送盒药过去吧。” 小丫鬟不愿意过来,估计是有什么顾虑,他又何必为难她。 德安什么时候看见自家主子这样左右为难过? 真正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德安出了门,先是将一系列的命令吩咐下去后,抄着手站在廊下,抬头看着波云诡谲的蓝天。 感叹道:“这天,要变咯。” 晚上云窈下了值,正待在自己房里练字。 她如今的字虽说还远远比不上慕霆渊的,但比起她刚开始写的字要好很多了。 房门被轻轻敲响:“云姑娘,您在吗?” 会这么称呼她的,只有沧澜院里的人。 云窈心跳了跳,该不会是王爷见她今天到现在都没去,生气了吧? 她忐忑的打开门,见外面站着一个小太监,正是小福子手底下的人,叫小喜。 “有事吗?” 小喜笑嘻嘻的躬身:“云姑娘,王爷吩咐奴才来给您送点东西。” 说着,他在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盒子。 云窈接过,道了声谢。 小喜忙说不敢,随后讨喜道:“王爷说了,既然您不愿意过来,那他只能把药送来给您了。” 云窈脸上飘起一缕红晕,有些不自在道:“还麻烦你替我多谢王爷。” “哎呦,哪儿的话,能替姑娘办事,是奴才的福分。” 说完,他便悄声离开了。 云窈拿着东西回了房,打量着手里的小盒子。 小盒子通体是铜制的,其上用螺钿镶出花鸟的图案,在灯光照耀下,反射出七彩润泽的光芒。 她轻轻旋开,里面是淡绿色的凝脂,香味淡雅清新。 云窈越看越觉得眼熟。 突然想到什么,她翻出之前收起来的鎏金小盒子。 第60章 原来神秘人是他! 盒子里面,淡绿色的凝脂还剩了一些没用完,因为她有星宝,用药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发觉她好的太快罢了,所以当时只用了一半,还剩一半。 两个小盒子,一个是鎏金描花,一个是铜制镶螺钿,里面凝脂的颜色一样,香味也一样,除了外面的容器不同,分明是同一种东西! 星宝说这里面的药膏十分珍稀,王府里除了那几个主子,恐怕谁都拿不出来。 云窈不觉得这两盒药膏会是两个不同的人送的。 既然不是两个人,那结果很明显了。 原来那个神秘人是王爷! —— 如今林静芙每次过来请安的时候,江晚容拿捏着正妃的姿态,将她压得死死的。 而林静芙清楚自己在王爷那里失去宠爱,没了立足的根本,哪怕再怎么被磋磨,在正妃面前,她也只能老实低头,只每次离开后,手里的帕子都皱巴的不能用了。 “王妃这样挤兑本妃,本妃还不如死了算了,活着也是受罪!”林静芙气的直抹眼泪。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咱们娘娘以后是有大福气的,只不过是现在被那起子小人绊了脚罢了,娘娘别灰心,就凭咱们娘娘的美貌,迟早能东山再起。”陈妈妈连呸数声。 其他人已经被打发走了,林静芙一个人带着陈妈妈坐在凉亭里,被宽慰的心里好受了些,可她突然又想起王妃身边的云窈。 “什么美貌!嬷嬷莫不是忘了王妃身边那个贱丫头了?” 即便陈妈妈是她的奶嬷嬷,也无法否认,那贱丫头确实是美。 若论起美貌,林静芙已经是极美,比起王妃和另两个媵妾要美上许多,然而跟云窈一比,她就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娘娘放心,她再美,也比不得娘娘的家世,咱们娘娘家世好,身份尊贵,美艳动人又性子娇俏,您何必跟一个低贱的丫鬟比较,这不是自降身份么?” 林静芙一想,也是。 她才不要承认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脸蛋,连个丫鬟都比不过呢。 林静芙回想云窈那张脸,内心各种挑剔,不就是皮肤比她好了一点,眉眼比她更柔媚几分嘛,她可是伯府的二小姐,她再美,也不过是个卑贱的土包子,哪有她与身俱来的贵气精致。 在身份上,她永远别想比过她! “可惜王妃太精明了,娘娘您话里话外的想跟她联手把那丫头除掉,她都不接茬,显然是忌惮那丫头呢。” 林静芙冷笑:“她哪里是忌惮那个贱丫头,明明是怕惹了王爷不快呢,你以为她不想除掉那贱丫头吗?王妃对她的恨,定然不会比本妃少多少!” 说是这样说,但王妃不愿插手,难道真要娘娘自己解决? 可这次已经被降了位,再有一次,恐怕…… 原本是想利用王妃,没想到王妃一眼就洞悉了她们的目的,防备严实。 “那咱们该怎么办?” 林静芙看向亭子外争奇斗艳的花朵们,秋天已至,不论这些花现在有多美,很快就要是菊花的天下了。 她淡淡的说:“嬷嬷,你一会准备些衣裳首饰送去那两个媵妾房里,” 陈妈妈一惊:“娘娘是说……?” “先去吧。” 主仆二人回了听雨轩后,陈妈妈就着手将事情办了。 很快,湖光居和旖霞园就收到了林庶妃的赏赐。 李夫人抚摸着桌上的衣裳,目光里光芒闪烁,她猜到了庶妃的用意。 “来人,为本夫人更衣。” 当即就将这些赏赐换到身上,去给林庶妃谢恩了。 另一边旖霞园,赵夫人只淡淡的吩咐:“把东西收起来吧。” 她身边的丫鬟不解:“听说李夫人已经换上新衣首饰去谢恩了,夫人您不去吗?” 赵夫人安安静静的绣着花:“去了也没用,娘娘定然不会选我。” “为何?”丫鬟刚问完就反应过来了。 嫁过来的两个媵妾中,只有李夫人是庶妃的远房亲戚,而她家夫人只是附庸伯府的小官家女儿,这第一次给王爷推人,庶妃肯定是先抬举跟自己更亲近的人。 “那……”丫鬟有些不甘心。 她家夫人身份低,又是至今都没被王爷临幸过,在王府谁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好不容易来了机会,什么都不做让人怎么甘心。 好歹去试试也好啊,没准庶妃会觉得她更适合呢? 赵夫人抬头看到自己的丫鬟焦急的样子,笑了:“别急,李夫人是个蠢的,不一定就能成功,若是她不成,庶妃娘娘自然会再找本夫人。” 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 那天慕王在庶妃院里大发脾气的事,她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当然也知道慕王是为何事发脾气。 那个叫云窈的丫鬟,虽然还没有入后宅,但挨不住王爷现在宠她,林庶妃这样急慌慌的推人上去,很可能起到相反的作用,若是被王爷迁怒,就得不偿失了。 就算没被迁怒,以李夫人那个蠢性子,估计也没戏,倒是可以试探一下王爷的态度。 是以,赵夫人一点都不着急。 听雨轩那边,李夫人做出一副十分忠心的态度,林静芙很满意,她也不怕她会不忠心,人是她母亲推举上来的,早在出嫁之前就替她方方面面打点干净了。 若她不忠心,别说她了,连她整个家族都要受牵累,所以她不敢。 “本妃会在王爷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你这些天,便准备一下吧。” 李夫人强忍激动,连连应声:“妾身多谢娘娘。” 陈妈妈在一旁笑着道:“娘娘直接跳过赵夫人选中了您,您可千万别辜负娘娘对您的一片信任啊!” 想到赵夫人如今估计还窝在房里什么都不知道呢,李夫人有些得意。 “行了,回去吧,好好想想该怎么讨王爷喜欢。” “是,妾身这就先退下了。” 快至傍晚,慕霆渊传话过来,说有东西要送给王妃,让云窈去沧澜院取。 江晚容笑容僵硬,既然都派人来传话了,却空着手让她这里的人过去拿,还指名让云窈去。 这是拿谁当傻子呢? 第61章 骑马 云窈跟着小喜往沧澜院去。 刚出凝辉院,小喜就笑嘻嘻的绕到她身后:“咱们王爷哪里是想送东西给王妃,其实是想见您呢,云姑娘可千万别不高兴。” 云窈吓一跳,做贼心虚一样左右看了看周围:“你这滑头,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 知道她容易害羞,小喜作势打了打嘴:“是是是,奴才不说了。”接着又挤眉弄眼的道:“让咱们王爷亲自跟您说。” 云窈伸手要打,他嬉皮笑脸的讨饶。 自前阵子云姑娘突然被王爷带到沧澜院,大家都知道她得王爷喜欢,随时都会成为主子。 可难得的是,云姑娘并没有因此就对他们其他下人颐指气使,反而十分和善好相处,他们沧澜院里许多丫鬟奴才都喜欢她。 云窈穿过外院,走过垂花门,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寝殿门口的慕霆渊,她上前行礼。 还没蹲下身,就被人一把拉住。 见两人拉手的模样,在场所有人皆垂下头不敢多看。 慕霆渊握住她的手,直接拉着她往后院走:“陪本王练会箭。” 云窈抬头看了看天:“天快黑了。” 这时候练箭,能看得清吗? 慕霆渊揉了揉她软嫩的手:“怎么,不信本王的箭术?” 云窈想到他多年沙场作战,五官的灵敏程度定是普通人追不上的。 这么一想,她心里又咯噔一下,偷偷觑着他的脸色,试探的问道:“王爷在黑暗里也能轻松视物吗?” 慕霆渊看她小心翼翼的小模样,自然明白她是在怕夜里圆房的时候他是不是能看见。 心里好笑,便违心的说道:“黑暗中,本王是靠听觉,不是眼睛。” 对哦,那时候白天,他蒙着眼睛都能精准射中,靠的不就是听觉么。 黑黝黝的光线,应该只是能看见事物的轮廓而已。 云窈心下稍安。 沧澜院是个三进的院子,寝殿的后面就是跑马场和倚风台。 两人来到跑马场,马奴将慕霆渊的坐骑牵了过来。 云窈挣了挣被握着的手,想让到一边。 “跑什么,不是说了陪本王练箭?” 不等她反应,慕霆渊握住她的腰,双手一用力直接将她托了起来,推到马背上。 云窈惊讶的瞪大眼,下意识的抱住马脖子,骏马被她勒的有些不适的踏着蹄子。 云窈的身体瞬间紧绷。 虽然她骑过马,但从没一个人骑过啊! 慕霆渊在下面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低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快松开,腰背挺直,放轻松。” 他边说边指导。 见她还是束手束脚,他轻声哄道:“怕什么,有本王在,总不会让你摔下来。” 云窈欲哭无泪,说好陪他练箭的呢,怎么变成了教她学骑马。 “王爷,您是想让奴婢学会了,给您当活靶子吗?” 她忍不住吐槽。 慕霆渊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笑罢,他还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道:“倒是个好办法。” 看她是真要哭出来了,慕霆渊只好道:“学会骑马,对你没有坏处。” 想起跟他骑马的那几次惨痛经历,屁股都要被颠开花了不说,大腿内侧是真的好疼啊! 云窈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奴婢不想学,奴婢又不用上战场……” 最后半句话,她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半垂着头,鬓边的发丝顺着垂落下来,在已变得灰暗的天空下,更显柔美动人。 罢了罢了,她这娇娇柔柔的性子,骑马确实太难为她了。 他本心是想教会她骑马后,就不用每次他在场上骑射,她只能远远的等在倚风台。 慕霆渊的性格,更喜欢自己的女人能够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只能卑微的跟在他身后。 云窈也知道自己似乎太弱了,有点不好意思的侧过头,她忍着羞意,手指拉住他的衣襟,也不说话,就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慕霆渊彻底打消了念头,不会骑马没关系,他可以与她共乘一骑,没有办法走到他身边也没关系,他可以将她抗上肩头! 他翻身坐到了她身后,一拉缰绳让马儿跑了起来。 佳人在怀,他也没心思再练箭,就抱着人说了会话,问到为什么不过来的时候。 慕霆渊哼笑:“还非得本王费点心思,你才肯来。” 云窈红了脸,不说话。 她又不是他这里的丫鬟,而且还是往他的寝殿跑,像什么话。 先前她是他近身伺候的丫鬟还好说,现在不是了还这样,保不齐外人要怎么议论她呢。 而且就凝辉院那边,江晚容看在眼里,也定会觉得扎心窝子。 慕霆渊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像是漫不经心道:“本王把你收入房中,就没人敢议论了。” 云窈惊讶的瞪大眼,心砰砰直跳。 回想这些时日的一幕幕,她不是感觉不到,王爷应该是喜欢她的,可这喜欢,她不敢保证能有几分,或者能维持多久。 她要因为这几分喜欢就入他的后宅,成为他那些夫人,甚至未来还会有很多的夫人中的一员吗? 她忽然想起上辈子落霞的结局,听说后来她被江晚容嫁给朝中的一位四品官员,因为身份低微,再是王妃身边的丫鬟,那也是个伺候人的奴婢,所以是以妾的身份嫁出去的。 开始时,那官员十分喜爱落霞。 按照南夏国原本的规矩,四品官员可娶一妻三妾,妾就是妾,在身份上不相上下,但那官员却为了落霞,硬是搞出贵妾、如夫人的戏码来。 听江禄说,落霞是江晚容身边几名贴身丫鬟中,过的最好的一个,虽然不是嫁的最好的,却为着夫主的宠爱,比那些做正室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没过一年,落霞就被新入门的妾室夺了宠,没过三个月就传出她的死讯,原本对她十分宠爱的官员,在她下葬的时候不过是破草席一卷,扔去了乱葬岗。 而不管是听说也好,还是亲眼看见。 这种事,并不鲜见, 男人的宠爱,是最不牢靠的东西,她很早就清楚这个道理…… 第62章 迁怒 云窈有心想转头,想看看慕霆渊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只是说说而已,但她不敢。 好在,慕霆渊并没有继续往下说。 看来只是随口说说,云窈松了一口气。 可是与之而来的,又觉得有些失落。 天彻底黑了下去,两人也没了兴致,一前一后走回院子。 跟来的时候不同,云窈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慕霆渊感觉小丫鬟情绪有些低落,这次,他看不懂她的心思了。 他能感到她对于入他房这件事是抵触的,可等他尊重她的意愿不再提了之后,她又不太高兴。 忽然想起以前在军中时,听那帮军士说起自家婆娘,他们说女子的心思,是这世间最难琢磨的东西,哄媳妇比打仗都难。 慕霆渊深以为然。 等进了寝殿,他坐到榻上,轻咳一声:“过来,本王看看你肩上的伤有没有好转。” 云窈微微侧过脸,低低道:“不敢麻烦王爷,奴婢已经好多了。” 慕霆渊看她一眼:“快些,本王不想说第二遍。” 云窈掐着手掌心,有些气。 他拿她当什么了? 说亲就亲,说抱就抱,还要看她的身体! 虽然、虽然她并不抗拒他这样,但是、但是…… 反正她现在不高兴了! 她不乐意! 云窈站着不动。 慕霆渊觉得头疼。 抿着唇盯着她。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 却在这时,德安走到外间,犹豫的道:“启禀王爷,王妃娘娘那边来了人……问云姑娘怎么还没回去。” 他在心里吐槽这个王妃实在没眼力见。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王爷只是找借口罢了,目的就是想见云姑娘,这王妃居然敢派人来催! 早知道先前应该把门前的人全部清干净,这样王妃的人来了,也找不到人,总不敢硬闯。 德安心里万分后悔。 云窈听见动静,屈膝行了一礼:“奴婢该回去了。” 慕霆渊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哄人,甚至他都不知道她在不高兴什么,听到江晚容竟敢过来催,理所应当的,将气发泄在了她身上。 “德安,你进来。” 德安忐忑的走进去:“奴才在。” 慕霆渊依旧盯着云窈,就像饿狼盯着一块想吃,又不知道该从哪下口的肉一样,嘴里却对德安道:“从库房里取一样东西送给王妃,你亲自送。” 伺候主子多年,德安自然能听出来他隐藏的气闷,转了转眼珠子,猜到他的用意,应下了。 凝辉院里,江晚容气的都要吐血了。 这人一去,就不回来了。 慕王是一丁点都不顾忌她的脸面了吗? 还有云窈那个贱婢! 仗着那张狐媚的脸,成天勾勾搭搭,她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主子了?! 王妈妈怕她一会怒气上脸,让沧澜院来的人看了不好,赶紧宽慰她。 “不管怎么样,王爷当时是以送您东西为由把她叫走的,王府里的下人们只看结果,只要咱们凝辉院的嘴巴闭得严实,不会有人知道这其中的隐情,旁人自然是只当娘娘您受王爷重视。” 云窈回到凝辉院,身后跟着德安和一个端东西的小太监。 见她的确带着赏赐回来,江晚容心里好受了一些。 却见只有一个小太监,又皱皱眉。 一个人就能拿下的东西,能有多少? 也或许是特别珍贵的东西? 毕竟稀有的东西,都很是难得。 这么一想,江晚容很是期待,笑眯眯的问德安:“不知王爷送了本妃什么好东西?” 边说边又用刁钻的角度狠狠剜了眼云窈。 德安看到了,装作没看到,躬着腰道:“的确是十分稀有之物,南夏全国上下,也只得那几样罢了。” 江晚容眼睛更亮了:“快呈上来给本妃看看。” 德安挥了挥手,身后的小太监捧着东西上前。 江晚容看到木盘依旧用红布盖着,这一幕何其熟悉,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抬头看看德安,后者模样恭恭敬敬,笑着等她掀开。 江晚容心里又安定了下来,想着毕竟是十分稀有之物,怎么也不可能会是她以为的那样。 她轻轻掀开。 然后脸色瞬间青的彻底。 只见那红布底下,赫然是一本书,封面名字为——女诫! 德安像是没看见她难看的脸色,依旧恭敬:“王爷口谕,让王妃娘娘务必好好翻看,莫要辜负他对您的期望。” 江晚容咬着牙,因为在努力压抑着愤怒,导致她的面皮直跳,几乎是用挤的,把话挤出来。 “安总管不是说王爷送本妃是极其稀有之物吗?” 这个女诫算什么稀有珍宝?! 德安早料到她会这么问,不紧不慢道:“这本女诫可是孤本,整个南夏也找不出三本,可不是稀有之物吗?” 还能怎么办?! 她还能怎么办?! 江晚容深呼一口气,只能生生咽下。 硬邦邦的道:“替本妃谢过王爷,本妃一定好好观赏,日日诵读!”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咬牙切齿。 德安恭敬应声:“是,老奴一定把娘娘的话带到。” 正要走,他又仿佛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一边垂头站着的云窈,道:“王爷还嘱咐,云姑娘今日辛苦,希望娘娘让她早日休息。” 这句话一出,几乎是将巴掌当众狠狠甩在江晚容的脸上。 什么叫今日辛苦? 她做了什么,为何会辛苦?! 难道…… 难道王爷真的已经临幸了她? 还怕自己找她麻烦,特意吩咐了德安过来传话?! 好! 这个贱婢真是好样的! 等人走后,正房里死一样的寂静。 落霞等人面面相觑,皆心下惴惴。 一边惊讶王爷对云窈的重视,一边担心王妃的怒火。 王妈妈一脸担忧的看向江晚容,生怕她控制不住冲上去把云窈撕碎。 拉住她的衣袖,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江晚容恶狠狠的瞪着下面的人,在心中想了许多种能让她生不如死的法子,可她只能死死忍住。 因为她知道,如今这贱婢有王爷护着,她再敢动她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怒极反笑,她讽刺道:“呦,咱们云姑娘现在架子大了,既然王爷都开了口,本妃可不敢让您伺候了,您这便下去吧,啊。” 第63章 苏大山 云窈知道她现在已经恨毒了自己,没什么可说的,蹲身行了一礼径直离开了。 她这一举动,更让江晚容气的直冒烟。 “瞧瞧,瞧瞧那贱婢这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还没当主子呢就敢不把本妃放在眼里了?!” 江晚容看到一旁木盘上的女诫,越看越恨,抓起来就想撕碎,被王妈妈一把抱住:“娘娘!娘娘不可啊!” 她死死捏着帕子,用力到指尖泛白,看到一屋子垂头装死的丫鬟,暴怒:“都给本妃滚出去!” 落霞等人连忙鱼贯退下,屋里伺候的只剩下王妈妈。 怕她伤到自己,王妈妈轻轻掰开她的手,知道主子心里窝火,她动了动唇,也不知该怎么劝了。 江晚容一屁股坐在贵妃榻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显然是气狠了。 “好不容易扳倒林氏,这个贱婢又来扎本妃的眼!” 王妈妈手掌顺着她的背,只能宽慰:“现在还有用得着那贱婢的地方,娘娘不如暂且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什么都看不见,再过一段时日,您再看她。” 江晚容何尝不明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长’的道理,可眼下看着那贱婢日日跟自己丈夫勾勾搭搭,她怎能忍住不动怒? “最多不超过两个月,王爷定会腻了她,到时,新账旧账,本妃要找她好好清一清!” ——永宁侯府,马厩。 这里脏乱不堪,到处都是臭烘烘的。 鲜有人会过来,只有两名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厮,抱着一捆捆的草料来回喂马。 管事模样的人离远远的站在外头,其中一名喂马小厮见到,忙堆起笑迎上去奉承。 管事吩咐道:“侯爷要出去一趟,你们两赶紧把侯爷的坐骑牵出来,记得清理干净,免得腌臜了侯爷。” “是是,小的现在就去洗马,保证将侯爷的爱马伺候的干干净净。” 等管事的走了之后,那名小厮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对着另一名小厮颐指气使道:“苏大山!没听见管事的话吗?还不快去!” 明明是两个人的活,他却偷懒只让其他人干。 但苏大山没有过多言语,放下手里的草料,转身就去牵马。 显然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见他乖乖去了,小厮拍拍手,像往常一样悄悄溜出去躲懒。 苏大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埋头干活。 根本没发现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 “喂!” 听到声音,苏大山转头,就看见身后的墙头上,不知何时蹲着一个人。 “他在欺负你,你不知道吗?”说话的男人一副书生打扮,但他蹲在墙头上的姿态,却与他的打扮格格不入。 苏大山没管他是谁,看了一眼,就转回头继续手里的活,先是用扫帚将马蹄周边的粪便清扫干净,然后端水拿抹布一点点擦拭马屁股。 书生光这样看着都想吐,强忍着恶心:“我问你话呢,你是哑巴吗?” 苏大山没回头,手里动作不停:“知道,那又怎样。” 原来他不是傻子啊?书生奇怪了:“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有用吗?”苏大山反问他。 书生被噎了一下:“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没用?” 他怎么没试过? 洪涝来了,一夕之间就将他的家冲垮,冰冷的洪水不停的冲刷,他死死拉着父母亲的手,哭着求救,可没有人能救他们。 他只能不停的跟洪水做斗争,直到力竭,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父母被大水冲走,无能为力。 父母亲没了,族里的叔伯欺他年幼,把他家的地全部霸占。 他反抗,那帮叔叔伯伯就以代替父母教育他为由,差点将他打死。 他去告官,而所谓的青天大老爷,却为了多贪一点朝廷派发下来重建村庄的银子,直接将他父母这户人家从名单上抹去。 他成了无家无户的人。 那年他十二岁。 一次次的反抗有用吗? 没有用。 所以他放弃了。 只要还活着,就挺好。 擦完马屁股,他接着擦马腿,不管有多脏有多恶心,他都面不改色,像是根本看不见,闻不到一样。 “懒得再反抗。”苏大山很是平静的说。 书生彻底无言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忍的人。 “不觉得憋屈吗?” 憋屈什么?这里虽然脏臭,难道不比曾经码头送货的活计要轻松?还供吃供住,他有什么好憋屈的。 苏大山摇头:“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人要懂得知足。 书生又问:“那你是怎么来侯府的?” “不知道,来之前有个人问我是不是苏大山,我说是后,他说有个轻松的活计给我做,让我跟他走。” 书生都惊了:“就这样?” 苏大山点头。 书生摸了摸下巴,这一点他们倒是没查出来,查到的消息都是他自愿留在侯府的事。 就以为他是被利益诱惑,明知亲姐姐正为他受尽苦难。 这看着根本不像啊,似乎还不知道的样子? 想到上头的命令,他道:“你还记得你有个姐姐吗?” 这下苏大山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他迅速扭头:“你,认识我姐姐?” 书生点头,谎话随口拈来:“认识,不仅认识,还很熟。” 苏大山连盆都忘记放下,端着就往他那边走:“我姐姐在哪?她现在可好?你怎么认识她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书生措手不及,来不及回答,他只捏着鼻子伸手止住他:“退后!你赶紧退后!熏死我了!” 苏大山呐呐的往后退了几步:“你说啊?她在哪?” 书生捏着鼻子,用嘴巴呼吸,闷声道:“她在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侯府把你带到这里,是为了利用你钳制她,逼她为侯府做事。” 这个消息让苏大山原地石化。 “逼她做什么?为什么?”他不明白。 书生摇头:“我不知道。” 他只是王府安插进来的教习先生,由死士传达慕王的命令,而他只需完成,不能多问。 这次的任务就是试探这个苏大山,如果有隐情就告诉他真相,如果真的是明知姐姐受苦,也要苟且在侯府…… 就将他杀掉。 第64章 兵荒马乱 任务完成,书生离开了,独留苏大山呆呆的站在那里。 这消息对于一个从小被打怕了,然后艰难成长的人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多年的欺压早已让他忘记了反抗,忘记了尊严,只知道想方设法的活下去。 他见过最多的是人性最直接的丑陋,不加任何掩饰,反而这种上位者信手拈来的威逼利用的手段,对他来说都太远。 让他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知道那是他的亲姐姐,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不管逼她做什么,都一定是特别大的伤害。 手上没了力气,木盆轰然掉落,粪水泼洒一地,浸透了他的裤脚。 苏大山慢慢捂住脸,双肩颤抖。 ——王府,沧澜院的正厅,慕霆渊坐在首位,右手捧着一本兵书,左手放在旁边桌案上,一名老者正跪着替他把脉。 把完脉后,老者拱手道:“小人还需要再看看王爷脸上的伤处。” 慕霆渊唔了一声,放下兵书,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下。 老者道:“小人放肆了。” 说着,倾身上前查看,又动手摸了摸。 这名老者就是圣上寻来为他治脸的名医,但慕霆渊并不担心会被他发现自己这块伤疤是假的。 苏院使有着一手完美的易容之术,这块伤疤不论是触感还是样子,都与真的一模一样,且只要贴上,若非特质的药水,根本无法取下。 老者仔细查看过后,道:“王爷当年伤的实在太重,又年数过久,这伤疤恐怕不好恢复了……但小人一定尽力而为!” 最后半句话,老者怕他动怒,立马保证道。 闻言,慕霆渊露出恰到好处的失望,叹口气,道:“本王原本就已经不抱期望了,只是圣上一直留有遗憾,想要治好本王,本王铭记圣上的恩德,你便尽力吧,若真治不好,也只能如此了。” 有了他的话,老者心下放松:“是,那小人这便下去配药,王爷先试用几天。” “去吧。” 等人走后,慕霆渊脸色冷了下来,吩咐德安:“派人盯紧他。” 德安点头:“王爷不说,奴才也知道。” 慕霆渊回了寝殿,看见跪在地上等待的死士。 死士一看见他,磕了个头,将手中的信封高高举起:“启禀王爷,侯府那边有新的消息。” 慕霆渊走过去,拿起来翻看。 看到一半,眉头轻皱,很快又松开。 他沉吟一会,淡淡道:“传话给那边的钉子,先按兵不动,看他会怎么做,必要时,帮他一把。” “是!” 等事情都处理完,天也黑了,德安进来通禀:“王爷,凝辉院来人请您去用晚膳。” 想了想,他又道:“来的人是王妃身边另一个丫鬟。” 不是云姑娘。 慕霆渊想也不想的:“不去。” 德安毫不惊讶,跑出去回绝了。 外面的落霞听到结果,脸上一片灰白。 来的时候娘娘吩咐她务必要将王爷请过来,如今无功而返,还不知道娘娘会怎么惩罚她。 是不是只有云窈来请才能成功? 落霞重重的揉着帕子,既羞愤又觉得委屈,心里最深处还有几分嫉妒。 德安目送她离开后,进去回禀:“王爷,人走了。” 慕霆渊应了一声:“本王要沐浴。” 德安伺候他更衣沐浴。 沐浴完,慕霆渊踏着水汽走出来,德安又连忙去替他整理被褥。 却听自家主子在他身后道:“不必整理了。” 他回头,就见主子又换上衣服。 德安:“王爷,您这是要去哪?” “凝辉院。”慕霆渊边套外衫边道。 德安纳闷:“您刚刚不是让奴才回绝了吗?” 怎么又临时改了主意? 慕霆渊瞥他一眼:“话多。” 德安恍然,原来他家主子是不想吃,只想睡啊! 便准备出去吩咐小福子去凝辉院传话。 也不知主子是怎么想的,居然拦住他不让。 直到走到半路,慕霆渊才吩咐小福子:“去传话吧。” 这一出又一出的,让德安一头雾水,实在猜不透自家王爷的心思。 江晚容刚上床想要休息,就被迫爬起来:“什么?!怎么这么突然?” 王妈妈来不及多想,赶紧推落霞:“快去,把云窈找来。” 江晚容只能咬着牙让位置,只觉一肚子的气。 王妈妈却笑眯眯的:“之前请王爷过来用膳被拒,恐怕是王爷正在忙,现在忙完就立马过来了,娘娘您看,王爷还是挂念您的!” 江晚容一想,也是。 气顺了顺,道:“行了行了,快去准备,王爷说不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然而,此时的她并不知道,慕霆渊距离凝辉院只差百步之遥。 站在院门外的丫鬟,远远看到,忙连滚带爬往里跑。 “不好不好了,王爷快要进院子了。” 江晚容终于慌了:“云窈那个贱婢死哪去了?怎么还不来!?” 王妈妈拉住她:“娘娘别急,您千万别慌,一会您先拖住王爷,老婆子这就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知怎么的,江晚容感觉自己右眼皮一直在跳,越是跳个不停她越是惊慌。 内院外,云窈披头散发,只匆匆披了件衣服,几乎是被落霞从被窝里拖出来的。 得知王爷来了,她的慌乱不比江晚容少。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系扣子。 脚下匆匆走着,没注意周遭动静,刚穿过垂花门,就一头撞上一堵城墙。 鼻子被撞得生疼。 瞬间眼泪哗哗的流。 云窈抬起头,却看见那堵“城墙”慢慢转身。 这哪里是什么城墙,明明是一个大活人! 一边的落霞已经吓得跪在地上哆哆嗦嗦。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又要做什么去?” 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云窈却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整个人慌的不行。 “王、王爷?” 他怎么这么快?! 完蛋了! 慕霆渊挑了挑眉,看到她微乱的衣襟,有些不悦。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出来了?” 他边说边粗鲁的将她脖子处的衣扣扣好。 云窈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 慕霆渊好脾气的等着她,他当然知道她在慌什么。 自从上次她被江晚容叫走,连着两天她都没来沧澜院。 他故技重施找借口让她来,她装听不懂,过来的都是江晚容身边其他的人。 他就知道了,小丫鬟还在生气,故意躲他呢! “王、王爷……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云窈强忍惊慌,装作不知道他来的事。 慕霆渊牵了牵唇,黑暗中,眼眸深处却快速划过一丝危险的光:“你多日不来,本王就只能主动过来找你了。” 哼!吓死她!看她还敢不敢! 第65章 简直奇耻大辱! 云窈哪里会知道他是故意的,吓得不轻。 不止是她。 江晚容和王妈妈在正房里等的心焦,当看见她跟慕王一起走进来后,主仆二人差点魂飞魄散。 慕霆渊当做没发现她们的异样神色,径直走到贵妃榻上坐下。 王妈妈反应快,在身后悄悄抵了抵江晚容,以作提醒。 江晚容强自镇定,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王爷来的真快,前脚才传话过来,后脚您就到了。” 慕霆渊神色淡淡:“所以王妃是不欢迎本王来?” 江晚容被噎了一下,有些委屈,她能感觉,现在的慕王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好像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能找到茬刺她。 “当然不是,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妾身怕准备匆忙,伺候的不周到。” 慕霆渊没再挑刺,意味不明的扫了眼底下站着的云窈。 “无需准备什么,本王没那么多讲究。” 可是她要准备换人啊! 如今她跟那个贱婢都在同一个屋子里,还怎么替换?! 江晚容只能赔笑:“是,王爷一路走来定是口渴了,妾身这就让人给您泡盏茶来。” 说完扭头,对着云窈就要吩咐。 慕霆渊看透了她的打算,直接一句话堵死。 “本王不渴,时候也不早了,安寝吧。”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床边:“过来给本王更衣。” 江晚容脸都白了,但是她不能拒绝,这是她身为妻子,身为王妃的责任。 她浑身僵硬的走过去,伸出的手都是颤抖的。 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难道要前功尽弃了吗?难道只能委身这个人吗? 这个泥腿子出身,母亲还是个伺候人的奶婆子! 容貌奇丑,只会打仗的粗鲁糙汉! 她贵为侯府嫡小姐,让她怎么甘心?! 慕霆渊将她勉力忍受的样子看在眼里,心底冷笑, 他才不是突然对这个王妃起了什么心思,不过是想要欣赏一下她委屈求全的样子。 明明嫌恶他嫌恶的要死,却还要假意温柔,她这么喜欢装,那他成全她。 就在她的手指快要搭到他的衣襟时,慕霆渊也欣赏够了,抬臂挡住,不让她真的碰到自己。 “行了,还是本王自己来吧,你先自便。” 江晚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忙不迭与他拉开距离。 “那妾身去梳洗一下。” 她行了个礼,走向净室,在慕霆渊看不见的角度,冲王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她想办法抓紧把云窈调出去。 王妈妈满头大汗,这都是就寝的时候了,还能有什么活计可以把人打发出去,而且以慕王对云窈的看重,她哪里敢当他的面使唤她? 自从上次慕王派安总管过来警告过娘娘后,凝辉院上下还有谁敢使唤她?就连娘娘也很少让她伺候了。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自己主动开口。 王妈妈埋着头,在底下不停的对云窈挤眉弄眼。 只要她不想死,就得配合! 云窈当然会配合,她也不知道一旦代替的真相曝光,以慕霆渊的性格,在发现了自己连同王妃一起哄骗欺瞒他后,还会不会继续待她好? 还是会愤怒不已,再也不想看见她这个胆大包天敢欺骗他的丫鬟? 甚至是怒极之下,一刀了结了她? 想到此,云窈心里有点怕,还有点难过。 王妈妈不知道她的心理路程,见她一直没反应,眼睛挤的都要抽筋了。 云窈咬咬唇,小心的抬头觑着上面人的脸色。 慕霆渊歪在床边,手掌抵着额头正闭目养神。 即便他闭着眼,也能感觉到那道忐忑的小目光,一下一下的刷着自己。 不动声色的勾起唇,他睁开眼,正好抓住她又一次看过来的目光。 “做什么?” 云窈还没想到用什么借口。 但是慕霆渊已经帮她想好了。 “本王给你寻了只发簪,已经让人送去了你房里,回去看看可还喜欢?” 他语气平淡,可这话却仿佛掀起惊涛巨浪。 王妈妈和落霞心底惊骇,她们身为王妃近身伺候的人,还在当场,他便这般毫无遮掩,这是根本不加掩饰了? 慕霆渊不怕她们会说出去,毕竟传了出去,打的也是她们自家主子的脸.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着王妈妈和落霞的面,云窈觉得有些心虚,不敢看任何人,低着头匆匆走了。 出了正房的门,她自然没回倒座房,虽然她很好奇慕霆渊送给她的发簪是什么模样。 云窈绕过门口守着的德安几人,悄悄摸进角房,又穿过角房连同净室的门。 江晚容坐在浴桶边的梳妆台前,坐立难安,看到她终于来了,也没心思再责骂她,今日她已经被吓的不轻,只想快些把那瘟神伺候好了,赶紧送走。 “你快些,免得王爷等的太久,觉出端疑。” “是。” 云窈快手快脚的清理自己,随后自净室出去,正房中已一片漆黑。 她如往常一样,朝着床的方向摸去,谁知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云窈措不及防,啊的惊呼一声。 这个位置十分靠近净室,里面的江晚容没料到她会惊叫,也被吓了一跳。 手一抖,直接将梳妆台上的木梳,啪的一下摔掉在地上。 慕霆渊侧耳听了听,语气不悦道:“你这里的奴婢,该管一管了。” 云窈哪里敢附和,只能支支吾吾。 慕霆渊明知里面的人是江晚容,继续道:“要不要本王帮你送进尚刑司?有里面的掌刑嬷嬷管教,保证从那出来后,这个粗手笨脚的奴婢就会服服帖帖的。” 想到这话,里面的江晚容应该全都能听见,估计这会子要气吐血了吧,有些想笑,但哪敢真让他下令。 那不就全曝光了吗。 赶紧说道:“不、不用了,妾身明天……明天定会好好管教她。” 说完,云窈轻咳了一声,因为心里实在虚的厉害。 里面的‘奴婢’此时此刻,想冲去杀人的心都有了! 奇耻大辱! 简直奇耻大辱! 慕霆渊把人一路抱到贵妃榻上,云窈有些欲哭无泪。 怎么又是这里?! 第66章 诱哄 “王爷,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慕霆渊慢条斯理的拉扯着她只有薄薄一层的寝衣,边道:“不好,本王就喜欢这里。” 与外面只隔着一扇窗户,一丁点的动静都会传出去,云窈羞耻极了,她试图撒娇。 她知道,慕王最受不了她这一点。 这都是经验使得,以往每次她承受不住的时候,她就会刻意软下嗓音,冲他撒娇,每次都能激的他提前。 效果十分显着。 慕霆渊直接低头,咬住她的唇,堵住她所有的抗议。 窗外狂风骤起,吹的天际之上的云雾翻滚不停,月亮被牢牢压在云下,连一丝月光都无法透出。 整个天地陷入一片漆黑。 不一会,天际似乎传出闷雷,一声又一声,根本没有停歇的迹象。 被德安远远打发走的丫鬟婆子们,好奇的抬起头。 这雷声怎么这么奇怪? 再一细听,才发现根本不是雷声,是从正房的窗口传过来的动静。 丫鬟婆子们羞红了脸,纷纷垂下头。 就连德安也老脸通红,默默的挥手,让所有人离的再远一些。 过去许久许久,翻滚的云雾才堪堪停了下来。 云开雾散,月光也终于得以透了出来。 云窈浑身像水洗过的一样,满身大汗,累的眼睛都睁不开。 她在心底哭喊:不是人!他根本不是人!他就是个钢铁浇筑的棒槌! 云窈又羞又气,想要翻过身去,用屁股对着他,然而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她连腿都并拢不了了…… 呜呜呜这个棒槌太欺负人了! 一不小心,呜咽出声。 慕霆渊侧对她躺着平复自己,听到她像小兽一样的呜呜,他好笑的抚了抚她的脖子。 不用说,她一定又在心里骂他了。 这小丫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 他装作不知道,故意问道:“怎么?是还没吃饱?” 他作势撑起身,刚要压上去,就被一双柔软的双手抱住脖子,反压在他胸膛上。 云窈强忍着羞耻,几乎是低喊道:“奴、妾身、妾身吃饱了,真吃饱了!” 吓得她自称都忘了,差点穿帮。 看来是把小丫鬟欺负狠了,慕霆渊轻笑,任由她搂着,不再动。 见他似乎放弃了再喂一喂自己的念头,云窈松懈下来,觉得哪哪都一阵酸痛。 尤其是腰和腿。 一用力双腿就一阵抽筋似的抖动。 慕霆渊将手从她的后背滑到她后腰上,大掌轻一下重一下的帮她缓解。 云窈享受的闭上眼,就在她要昏昏欲睡的时候。 耳边突然响起他的声音:“这几日,本王一直在犹豫一件事。” 听到他说话,云窈立马提起精神。 好悬差点睡着了,真要睡着就完蛋了。 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眼皮子却控制不住的在打架,瓮声瓮气的说,连话里都包含睡意。 “王爷不如与妾身说说?” 慕霆渊听出她很困,想到要说的话,眼中闪过几分坏笑。 他凑到她耳边,低声,缓缓道:“你身边那个叫云窈的丫鬟,本王想收她入房,你觉得如何?” 云窈浑身一震,所有的睡意全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万万没想到,这事慕王居然还过来问‘江晚容’,所以说,那天他并不是说说而已? 云窈心脏狂跳,她嗫嚅半天,只能说:“王爷怎么会问妾身的意思……” 慕霆渊大掌还在按着她的腰,不过已经从单纯的按摩变成了把玩。 他会来问,完全是想解开她上次的心结。 他不知道到底怎么惹了她不高兴,当然只能过来问她这个正主了。 慕霆渊嗯了一声:“不问你,本王去问谁?” 听在云窈的耳朵里,就理解成了,‘她’毕竟是他的正妃,他想纳妾,当然得问问‘她’这个正室的意见了。 云窈想着以江晚容的性子,定不会乐意。 于是揣摩着她的心态,带了几分嫉妒,又不得不佯装大度的回道:“这种事王爷自己做主便好,妾身不敢多做干涉。” 慕霆渊心想:小丫鬟装的还挺像。 接着问道:“哦?那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半晌听不到她回答,慕霆渊手指轻轻刮过她腰间。 云窈痒的忍不住动了动。 慕霆渊眸色深了几许,继续刮她。 云窈受不住痒,连忙摁住他作乱的手,闷声道:“妾身又不是她,妾身怎么能知道。” 慕霆渊不放过她,手掌以刁钻的角度轻易突破她的禁锢。 被他戳中死穴,云窈痒的难受,又笑又闹。 慕霆渊慢条斯理的,一只手按住她不让动,一只手挠着她的腰。 “说啊,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坏蛋! 这个大坏蛋! 云窈实在受不了了,斩钉截铁:“不、不会!” 腰间的手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道:“为什么不答应?” 云窈又哭又笑,只能乖乖的回:“妾身、妾身听她说过,她、她知道自己身为奴婢,只能做一个小小通房、她、她说她不想当通房丫鬟。” 慕霆渊终于放过了她,收回手。 云窈呼呼的喘着气。 心里有些忐忑。 她把心里话说了,这个回答,应该能打消他的念头吧。 毕竟她只是个小小的丫鬟,慕王就算对她另眼相看,又能有多少喜欢,听到这个回答,应该也就没了兴致。 却听慕霆渊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本王是要她做通房?” 云窈愣了愣:“什么?” 慕霆渊伸手将都已经扭到窗户前的人拖回来搂着。 大掌摸了摸她汗湿的小脸,淡淡道:“本王原本就没打算让她从通房做起……”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院子都已经给她准备好了,可是那个臭丫鬟毫不领情,完全不顾本王的心意,说跑就跑。” 后面的话,他是压着一种羞赧说出来的,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十分陌生。 黑暗中,没人发现,慕霆渊的耳尖发烫。 虽然他说的不算清楚,但云窈还是听明白了。 原来早在她被江晚容逼回凝辉院之前,他就有了这个打算,他那天说要收她入房的话,真的不止是说说而已。 按慕王府的规矩,媵妾之上才能有单独的院落住,媵妾之下都是几人住一个院子的。 他说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一间院子,也就是说…… 第67章 收点利息 云窈心乱如麻,比起做他后院中的妾,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妾,日日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他临幸自己,她更想老老实实的当小丫鬟。 好吧,她承认,其实她是缩头乌龟。 她是喜欢他的,但她忘不了两人之间的阶级差距有多大。 现在他的几分喜欢,或许只是对她的见色起意,没有爱作为基础,皮相只是过眼云烟,没几年就会消散。 到那时,没了他的宠爱,她出身又不好,以林庶妃和江晚容对她的恨,她甚至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悲惨的结局。 再加上,她是侯府签了死契的丫鬟,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就算被他收入房,也逃脱不了江晚容的控制。 依照侯夫人平日在后宅里的手段,江晚容定是比她母亲还要心狠手毒。 最后,不是沦为她争宠的工具,就是沦为她推出去挡枪的活靶子,不论哪一种,自己都不会有好下场。 上辈子她死的就够惨了,难道这辈子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吗? 当丫鬟尚还有活路,真做了他的妾,可能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云窈闭上眼,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寂,像是瞬间枯败下去的花朵那样落寞。 小丫鬟很害怕,对于她的害怕,其实慕霆渊不太能理解。 这些时日,他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她依旧这么怕? 她将脑袋轻轻贴上他的脖颈,随后闷闷的说:“妾身代她谢王爷厚爱,不过……她胆子太小,出身又低,您的恩宠对她来说,可能并不一定是好事。” 还希望您,打消这个念头。 慕霆渊没有生气,因为他能感觉到,小丫鬟心里是有他的,不愿入他的后宅,定是有别的原因在。 他想到江晚容,难道说,他那个好王妃,还捏着她什么他不知道的把柄?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慕霆渊决定暂时按下这个打算。 江晚容毕竟是圣上的眼线,他还不能动,只能想办法暗中去查。 慕霆渊一边沉思,一边手下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她柔软的青丝。 怀里人乖乖的依偎着他,软玉温香,激的他又动了心念。 似乎还没有哪个人能让他这般费心思过,不收点利息,好像太对不起自己了…… 见他没有再坚持,云窈放了心。 休息了一会,她这时候已经觉得好受了些,就想离开。 不等她开口,慕霆渊率先动了。 云窈只觉得身上猛地一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进去了。 “唔……” 撑的她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噎死。 雷声又起,狂风拍打窗户,隆隆作响。 这次声响一直持续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才渐渐停歇。 等好不容易回了房,云窈累的连收拾一下都没有精力,直接将自己扔到床上,一连睡了个昏天黑地。 —— 中秋过后的第二个月,是南夏国一年一度的秋猎。 每年秋猎,圣上都会带一些宠臣和宗室前往远在京郊的西宫游玩。 而今年,听说圣上格外开恩,三品以上的臣子都能同去。 于是提前十天,宫里宫外,就开始准备起来了。 江晚容一直跟永宁侯府偷偷联络,是以最先收到消息。 这还是她第一次能去西宫,江晚容十分高兴。 永宁侯的爵位已经延续了四代,自从她爷爷那辈,侯府就一代不如一代了。 到今日不过只剩下虚名,既不是宠臣,也不是宗室,是以每年她都只能眼巴巴看别人去西宫。 如今她不仅是慕王的王妃,还是圣上的暗哨,侯府也因此算是小有恩宠。 今年秋猎的名单上,自然多了永宁侯府。 江晚容按捺着高兴,吩咐王妈妈悄悄准备起来。 到了晚上,慕霆渊难得过来用膳,在席间把事情说了。 “此去西宫,不宜多带人手,你自己看着安排。” “是,今日有些晚了,妾身明日天一亮就安排下去。”江晚容笑眯眯的应道。 这话当然是假的,王妈妈动作快,下午就都准备好了。 听说西宫那边事务一应俱全,没什么需要带的,所以只带了些衣物和用惯了的东西。 至于人手嘛,云窈肯定是要带的,其他人,她打算再带一个落霞,剩下两个丫鬟留在凝辉院守着。 德安为慕霆渊布着菜,没人注意的时候,快速看了眼江晚容。 这院里从白天开始就没消停过,哪里能瞒得过王爷。 自家王爷还没说,王妃倒是先一步知道了,傻子也能猜到是侯府偷偷递给她的消息。 虽然王府并没有禁止妃妾与娘家书信联络,但为了防止妃妾与娘家,甚至是其他人互通。 信件必须走正途,由专人检查过后才能递出去。 这个王妃,居然敢私下与侯府偷偷联络。 而王爷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并没有处罚王妃。 主子没有表示,那他这个王府总管只能装眼瞎了。 事情说过了,慕霆渊便没有再开口。 他并不担心江晚容会不带上云窈。 想到那个小丫鬟,慕霆渊目光溜向正站在底下伺候的人。 他一连几日都在忙,秋猎一向费人费钱,而三司掌管着整个南夏的财力物力,可不得忙疯了。 是以自那天晚上过后,就没再找她。 慕霆渊吃着菜,目光时不时的扫向她。 云窈原本没注意到,但那目光太过强势,像是能够凝结成实质,她想感觉不到都难。 他的眼神,怎么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盯的云窈心里发慌,只能深深埋着头,稍稍躲避一下,快要垂到胸口的脸,慢慢红了。 江晚容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 气的牙都快咬碎了。 这个贱婢,现在当着她的面都敢勾搭王爷了?! 气过之后,她又有些忧愁。 再这样下去,王爷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提出要收这个贱婢入房了。 距离她嫁进王府半年都不到,丈夫就看上了她身边的丫鬟。 传了出去,还不得被她那些闺中密友笑话死? 更重要的是,没了云窈,王爷再来她的凝辉院,她要找谁替自己圆房? 江晚容想了很多,又怒又发愁。 可不管她心里有多气,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反而还要装出大度贤良,故意主动道:“王爷后宅女子不多,妾身身边的云窈姿容绝佳,不如……” 第68章 秋猎 她还没说完,慕霆渊就淡淡道:“最近三司的事务太忙,本王暂时没那个心思,以后再说吧。” 这番话,让江晚容不仅没能松一口气,心更加高高提起。 她听出来了,王爷并不是真的拒绝,他确实看上云窈了,只是现在不收而已! 江晚容更气了! 她甚至忍不住想,与其这样日日当着她的面扎她心窝子,还不如他把云窈直接收用了,让她长痛不如短痛! 一顿饭,吃的江晚容是没滋没味的。 底下人将饭菜撤走,她询问慕霆渊是否要留宿。 慕霆渊眼角余光扫了眼云窈,想到书房里还有一大堆的账目要看,忍了忍,大步离开了。 第二日,收到消息的林庶妃,带着两个媵妾早早的过来请安。 她打着什么主意,江晚容不问都知道。 虽然她私心里是想把林庶妃扣在王府的,可谁让她虽有王妃的头衔,但慕王一直没给她放权呢。 王府的一应事务安排,没有慕王的命令,她不敢擅自做主。 林庶妃过来就是打算着试探一下情况,如今她失了宠,慕王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去她的听雨轩了。 她几次去沧澜院邀宠,连王爷的面都没能见到。 逼不得已,她只能先在江晚容这里探探口风。 想到此,林庶妃有些心酸,也更加燃起了斗志。 西宫此行,她势在必得。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想办法在西宫重获恩宠! “妾身见过王妃娘娘,听说过几天就是秋猎,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为着这个目的,林庶妃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对江晚容俯首称臣,恭顺的不能再恭顺了。 边听她说话,江晚容边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首喝茶。 林庶妃等的心焦,又不敢催促。 直到半盏茶喝完,江晚容才慢悠悠道:“侧妃……哦不,侧妃妹妹早就被降了位,唉,本妃这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总会忘记。” 林庶妃在底下狠狠的捏着帕子,脸上恭顺的笑容不变。 王妃时不时就要拿她被降位的事来嘲讽她,这种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了。 “王妃娘娘说笑了,您聪慧贤良,妾身等望尘莫及。” 马匹拍的舒服,看她老老实实低头的态度更舒服,江晚容放下茶盏,终于不再绕弯子。 “本妃没听王爷要怎么安排你,不如庶妃妹妹自己去沧澜院问问王爷?” 弄来弄去,原来她也不知道,却还故意卖关子欺辱她。 林庶妃咬牙切齿,却只能无功而返。 跟永宁侯府不同,林庶妃的娘家父亲虽然贵为伯爷,但在朝中只领了个四品的闲职。 这次秋猎根本没伯府的份,而她因失了宠,纵然是刚进门的侧妃,可谁让她前些日子惹怒了王爷,被降位了呢。 王府的其他下人都在忙着帮各院的主子准备去西宫的东西,林庶妃也曾暗地里派人到处打听,想从各司的准备进度中,猜测自己能不能去。 沧澜院和凝辉院自然不用说,只有她这个听雨轩的主子,好像所有人都忘了。 跟在她右后方的李夫人比她更急,如果庶妃都被留在王府,那她这个媵妾就更加没戏了。 庶妃娘娘正准备抬举她,还没找到机会,就收到去西宫秋猎的消息。 若是不能跟去西宫,等王爷从西宫回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她等不及了! “娘娘,您不如去找安总管打探打探?”李夫人自以为聪明的出主意。 说得倒容易! 谁不知道安总管是王爷身边的人,没有王爷的吩咐,她想从他嘴里打听到东西,简直痴人说梦! 但林庶妃不愿在人前露怯,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的命令她们两先回去,自己独自带人去了沧澜院。 书房里,慕霆渊还在忙,德安站在一旁替他磨墨。 一小福子轻手轻脚的走到外书房,垫着脚尖往里看。 德安看到他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猜到估计是碰到什么为难的事了。 在心里暗骂一声:兔崽子一点用没有,什么都指望老子。 骂归骂,他还是对着主子小心道:“王爷,奴才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得到允许,德安快步走出去,一把揪住小福子的耳朵。 一路将人拉到另一边,确定不会吵到主子后,才压低了声音:“兔崽子!你是不知道主子在忙嘛,还敢进来打扰?” 小福子歪着脑袋,夸张低喊:“疼疼疼疼……师父饶了徒弟吧。” 德安松了手:“什么事,快说!” 小福子将林庶妃求见的事,低声说了。 德安心里一琢磨,难怪徒弟要来找他,这事确实棘手。 林庶妃前阵子让王爷不高兴,连着许多天不愿见她。 之后她每次来,他都将事情按下,没有再往上通禀,以免扫了王爷兴致。 眼下去西宫秋猎在即,这次林庶妃过来的目的肯定是想要跟去。 那他到底是拦,还是不拦呢? 德安在心里揣摩着自家主子的心思。 林庶妃毕竟是太后赏的人,失宠只是暂时的,王爷不会不给她脸面,复宠是早晚的事。 想到此,德安没有犹豫多久,回了内书房。 “王爷,林庶妃求见。” 不得不说,德安还是很了解慕霆渊的。 果然,慕霆渊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毫无转圜的让她走,只是淡淡道:“让她等着。” 这是要见的意思了。 德安会意的下去传话了。 书房外,林庶妃惴惴不安的揉着帕子,她怕这次又是徒劳,不停的伸着头往书房里望,像是这样就能见到想见的人似的。 德安一走出来,林庶妃就不由自主的倾身上前,目露期待。 德安恭敬的躬着身:“王爷还在忙,还请庶妃娘娘先等一等。” 林庶妃知道这是有回旋的余地了,还没见到人,已经开始激动起来。 ——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日子,一大早,鸡都还没打鸣呢,整个王府各院各司就灯火通明。 江晚容穿着一身亲王妃服冠,站在院子里,精神抖擞。 接着,妆容精致的林庶妃,带着同样打扮得体的李夫人和赵夫人过来汇合。 江晚容原本的好心情,在看到这几人后,脸色顿时沉了沉。 没想到王爷不仅让这个贱.人跟着,居然还同意把两个媵妾也带上。 媵妾位份低微,哪有资格跟去西宫,也不知道这个贱.人是怎么狐媚了王爷,让他答应的! 贱.人! 肚子里打着什么诡计,别以为她不知道! 第69章 西宫 慕王的府邸在京中是除了皇宫之外最大的一座王府。 整座府邸被分为三个中轴线,分别是东路、西路和中正路。 从正大门往里进,先是王府护院,里面重兵把守,护院之后跨过二道门,就是前宅。 宴宾待客,还有负责运转整座王府的各司,都在这。 再往后,穿过第三道门,才是主子们生活起居的后宅。 高门深院,不外如是。 人都到齐了,王妃便领着她们前往三道门处,那里,马车都已备好。 丫鬟婆子将主子搀上各自的马车,随后自东路边上的角门,鱼贯而出。 正大门外,为首的慕霆渊,身穿一袭深紫色绣四爪金蟒亲王服,头束白玉冠,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姿昂扬,意气风发。 若不看那张面具,真正是个位尊矜贵的王公皇子。 在他身后,还跟着二三十名身骑骏马的护卫队。 这些护卫们,个个都是曾经跟着慕霆渊并肩作战过的退伍老兵。 以一敌十,身手不凡。 前方,同样骑着马的德安在收到主子的示意后,扬声喊道:“启程!” 因为今年去西宫的人实在是多,官道上,到处都是各家各府的马车队伍。 有碰见相熟的,车上的主人还会掀开车帘互相作礼。 若是两家离的近,还能听见几句谈笑,一时间十分热闹。 不过这一幕,当看到慕王府的车队后,戛然而止。 众王公臣子瞬间鸦雀无声,只吩咐车队远远的避让到一旁,既是让路,也是真心害怕这座瘟神。 即便是当朝一品大员刘丞相,看到慕王的车队过来了,也是低喝:“快点!退!退!退!” 车夫手忙脚乱的将车赶到路边,这还是他家老爷自坐上丞相之位后,第一次给别人让道。 一向嚣张惯了的他,险些反应不过来。 车上的刘丞相,正跟自家夫人和儿子缩成一团,大气不敢喘。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怕。 最宠爱的儿子两个月前被不明人物暴打,直到半个月前刚刚才能下床。 他最初还十分气愤,发誓只要逮到那个贼人定要弄死他,后来却查出下手的人居然是慕王慕霆渊! 至于原因,他苦思冥想,猜测大概是为了替王妃出气? 但不管怎么说,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他却连面都不敢露。 慕霆渊一眼就看到那辆高大的马车,马车顶上挂着一块雕刻了丞相二字的红色木牌。 路过的时候,他的马停了停,整个慕王府的车队都随之停下。 慕霆渊屈指在车身上扣了扣,车里的刘丞相像是被电了一下,差点蹦起来。 车帘被颤巍巍的拉开,露出刘丞相似哭似笑的老脸:“慕、慕王,老臣见过慕王。” 慕霆渊视线朝车里扫去,目光扫到煞白着一张脸的刘公子,冷冷的勾唇:“不知刘丞相家的公子,身子好全没啊?”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刘丞相笑得比哭还难看:“承蒙慕王关照,犬子的身子好多了,但大夫说了,他还不宜剧烈活动。” “哦?是吗?”慕霆渊似有些失望道:“本王还想着这次西宫秋猎,有机会跟贵公子切磋一下骑射呢。” 刘丞相一头冷汗:“犬、犬子头脑愚笨,懦弱无能,恐怕还比不上慕王的一指之力,跟您切磋,不过是不自量力。” 慕霆渊活动了一下身子,哼笑:“既如此,那便算了。” 人一走,刘公子直接瘫软在车座上,差点哭出来。 刘丞相又气又悔,不该与永宁侯府扯上关系,见儿子吓成这样,恨铁不成钢:“都怪你这逆子,当初拈花撩草惹了慕王妃,这才招来祸患!” 刘公子动了动唇,想说他又不知道那江大小姐会成为慕王妃。 而且…… 他脑中闪过云窈的脸。 他总觉得,慕王好像并不是为了江大小姐才这样针对自己。 一边的丞相夫人心疼的直抹眼泪,捶了两下自己丈夫。 “还是什么当朝丞相呢!连自己儿子都护不住!那慕王说到底也不是正统亲王,在朝中领的官职又不如你,你做什么这么怕他!” 刘丞相冷笑:“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个屁!” 他们私底下都称慕霆渊为瘟神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年为了推圣上登基,慕霆渊几乎血洗皇宫,所有站队其他皇子,不服圣上的大臣都被他斩于刀下。 尸骨堆在金銮殿上,一车一车的往外运,血水洗了三天三夜都洗不干净。 圣上刚登基那段时日,他们所有人每次上朝,总感觉还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从上朝到下朝,腿肚子都是软的。 只要经历过当年那场宫变的人,没有人不怕他。 道路很快就清出了一大片,各府的马车都缩在左右两边,任慕王府的车队大摇大摆的走在最中间。 一直再往前,一路上皆是如此。 江晚容刚开始还因为难得出门游玩十分高兴,直至马车从还没天亮,一直行驶到傍晚,早已没了精力,只剩下疲惫不堪。 直到外面的天彻底黑透,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王妈妈和落霞一左一右的架着浑身发软的江晚容,走下马车。 再看其他府里的女眷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行人进了西宫,立马就有太监婢女安排各府的人下去安置。 这时候天也晚了,圣上太后他们一路上累的不轻,便让他们各自休整,明日一早再请安。 京郊西宫与皇宫没什么不同,但因是在外面,少了几分皇家威势,更多了几分园林雅致。 臣子们被安排在外宫,王室宗亲跟随圣上住进内宫。 休息一晚后,江晚容恢复了精神。 今日是来西宫的第一天,大臣们前往颐思殿与圣上商讨秋猎事宜,其他女眷就会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 她身为慕王妃,当然得排在最前头。 江晚容梳妆打扮好,正准备动身。 王妈妈走了进来,贴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江晚容一愣,接着是狂喜:“你说俪嫔娘娘有了身孕?” 王妈妈笑着点头:“是呢,昨晚上俪嫔娘娘刚进西宫就呕吐不止,圣上担心的紧,就传了太医过去诊治,没想到这一诊就是喜脉,如今消息已经传遍各宫了。” 第70章 太后 不怪江晚容如此高兴,俪嫔是她的亲姨母,姨母在圣上跟前本就得宠,现下有了身孕,若能一举生下皇子,她母亲的娘家承恩伯府未来就能更上一层楼。 而她自然也会好处多多! “姨母现下在何处?” 王妈妈知道她想去见俪嫔娘娘,便道:“俪嫔昨日白天车马劳动,太医说恐怕动了胎气,如今正在弦月宫养胎呢,娘娘您可以先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之后再去拜见俪嫔娘娘。” 一听姨母动了胎气,江晚容十分担心:“这趟来西宫本妃特意带了许多上好的补药,你亲自挑选一些送去弦月宫。” 王妈妈应下了:“是,老婆子这就去。” 时候不早,不好再耽搁,江晚容便带着落霞和云窈两人,去了太后的寿康宫。 听说皇后贤良,每日请安都不落下,现今已经坐在寿康宫里陪太后说话了。 也省的她多跑一趟。 只是等她到了之后,却发现有人比她的动作更快。 林庶妃半跪在太后的腿边,模样乖巧的为她捶腿,时不时还会说几句话逗太后开心。 太后被她逗的哈哈大笑:“你这孩子,惯会卖乖!” 林庶妃嘴甜的道:“妾身哪里是卖乖,妾身只是想替王爷尽尽孝心罢了。” 江晚容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看到这样一副画面,面上什么异样都没有,暗中不爽到了极点。 见到王妃,林庶妃起身行了一礼,随后继续跪在太后腿边,只是比起刚才的俏皮卖乖,突然变的沉默寡言。 甚至还有点像是老鼠见到了猫,畏缩紧张起来。 这前后的差距变化,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不免就觉得王妃在慕王府定是没少欺负林庶妃,不然怎会吓成这样。 看到别人投来的异样眼神,江晚容差点没气吐血。 这个装模作样的贱.人! 江晚容忍着气跪下请安。 “起来吧。” 毕竟是慕王的正妃,太后还是想要多给几分颜面的,便笑着道:“来人啊,快给慕王妃搬把椅子来。” 江晚容谢完恩,半坐在底下的座椅上。 心里安慰自己,就算那个贱.人能接近太后又怎样,就只能跪在地上,做的还是奴婢的活儿,哪能像她一样舒舒服服的坐着。 太后是个人精,不会落人话柄,便拉了拉林庶妃,笑道:“你也是,快起来,堂堂慕王的庶妃,怎么能做着奴婢的活计,别委屈了你。” 林庶妃甜甜道:“妾身不委屈,能亲近太后娘娘的凤体,可是旁人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呢!” 太后笑容更深了几分,拍了拍她的手,慈爱道:“知道你乖,你也下去坐着歇歇吧。” 立马有机灵的小太监,另外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放在江晚容下首的位置。 林庶妃谢恩后坐下。 在场除了太后和皇后之外,还坐着另外一名穿着粉衣的妃子,乃是太后的娘家侄女,梁淑妃。 梁淑妃咯咯笑着:“慕王的这位林庶妃乖巧可人疼,人一来,太后就连臣妾这个侄女都看不见了。” 林庶妃红了脸:“妾身哪能比得上淑妃娘娘,只是太后仁善,愿意多给妾身几分体面罢了。” 皇后也笑:“瞧瞧这小嘴甜的。” 几人有说有笑的,倒是把江晚容这个正经的王妃给晾到一旁。 她虽然带着笑,脸色却能看出在强撑。 太后目光微闪,主动开口道:“慕王妃昨日舟车劳顿,一晚上休息的可好?” 江晚容松了口气,赶紧回道:“谢太后关怀,西宫风景秀丽,妾身一进来就觉得心旷神怡,只觉得甚至比王府里还要舒适呢。” 她有心讨好,但到底是拉不下脸,像林庶妃那样扮娇装乖,只能拍着马屁。 太后点点头,和蔼道:“从府里带来的丫鬟婆子可够用?若是不够使唤尽管跟哀家说,既来了这西宫,大可将这里当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江晚容受宠若惊,激动的道:“不敢搅扰太后,妾身带的这几个丫鬟都是勤快的。” 说着挥挥手,让落霞和云窈两人上前见礼。 两人蹲身请安。 本来都是些场面话,没人会在意。 然而在两个丫鬟起身后,皇后的目光忽然落在其中一人的身上,眼神顿住了。 就连梁淑妃也眯了眯眼。 太后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却是笑道:“慕王妃身边这个丫鬟,姿容倒是出色的紧。” 她手指点了点站在最左边的云窈。 江晚容脸有点红,是尴尬的,不敢随意搭腔,连忙示意云窈:“太后夸你呢,还不快谢恩。” 云窈只能行了个大礼,磕头道:“奴婢汗颜,当不得太后娘娘的夸赞。” 太后轻声道:“看着是个好孩子,起来吧。” 同样是奴婢,偏只有云窈能得到上位者的夸赞,而且那人还是天底下顶顶尊贵的太后娘娘。 一边的落霞有些不是滋味。 几人又说了些话,太后便让人都下去了。 殿里一下子空了不少,太后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疲惫:“你刚刚瞧见没?” 寿康宫里的梁嬷嬷站在她身后,一下一下的帮她松着肩。 刚才的那一幕她也都看在眼里,知道太后说的是什么,便笑道:“自然瞧见了,那个丫鬟一抬头,皇后脸色就变了。” “淑妃不也一样。”太后哼笑道。 虽是自己的亲侄女,但太后一向不是偏心拎不清的,在她看来,皇后和侄女都一样,各自都有私心,她从来都一视同仁。 梁嬷嬷叹着气:“眼看最受宠的俪嫔怀了身孕不能侍寝,皇后和淑妃娘娘大抵是着急的吧。” 另一边,鸾凤殿。 刚进去,皇后就将所有人都挥退了,只留下自己的奶嬷嬷:“公府可有消息了?” “娘娘别急,就是再快,哪能才过了一晚上就找到合适的人。”徐嬷嬷摇摇头,温声劝道。 皇后思索着:“你说的对,不过现下,本宫倒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 徐嬷嬷方才没有跟着伺候,闻言惊讶道:“谁?” 皇后没有回她,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可她是别人的丫鬟,本宫贵为一国之母,总不能一个丫鬟还得向人讨要,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第71章 本宫给你指条青云大道 徐嬷嬷听懂了,娘娘刚从太后的寿康宫回来,估计是碰见哪位臣妇请安,正好对方的丫鬟就是娘娘想要的人。 见娘娘发愁,贴心道:“娘娘是皇后,想要什么哪还有不能的,您且说是哪家的,嬷嬷这就去把事情给您办了。” 一个丫鬟罢了,既然娘娘看中了,不用她多说,对方只会巴巴的往上送,谁敢拒绝,甚至要感恩戴德呢。 皇后自然也明白,但旁人也就罢了,偏偏那是慕王妃的丫鬟。 她不知道圣上和永宁侯密谋的事,只想到圣上如今对慕王的猜忌,这事弄不好,可能不仅不能成事,还会引火烧身。 皇后摇摇头:“不必,本宫再寻思寻思。” —— 秋猎虽然不是正统的骑射比赛,只是皇室贵族间的娱乐活动,但为了热场,都会留一个彩头。 从早上卯时开始,到下午酉时一刻结束,最终获得最多猎物的人为第一。 此间没有多余规则,可以两三人合作平分,也可以单打独斗。 而关于猎物,如兔子之类的小型动物为次等,野猪梅花鹿为中等,豺狼虎豹等大型猛兽为上等,加分最多,另外,活物比死物也更加分。 众人跟随圣驾来到西宫外面的围场,随着一声令下,秋猎正式开始。 男人们身骑骏马,从不同的方向朝着森林进发。 女眷们就会在森林外面安营扎寨,等着男人们狩猎回来,晚上举行篝火盛宴。 围场内风景辽阔,一眼望不到边的青葱翠绿,碧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因为已经入了秋,天气十分爽朗,徐徐凉风,吹来阵阵的青草香,清爽怡人。 可这样好的风景,江晚容却无心观赏,连着折腾换地方,让她从来娇生惯养的身子有些不适。 总觉得心烦气闷,恶心反胃。 王妈妈给她顺背,落霞端着茶水伺候在一旁。 就在这时,帐中突然一道声音试探说:“王妃娘娘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惹得其他人纷纷侧目,谁这么大胆,明知道王妃从来没圆房过,怎么可能会有喜。 江晚容瞬间恼怒,正要发脾气,转头一看,见说话的是西宫临时派过来伺候的奴婢。 那火又哑在了肚子里。 见所有人都一脸异样的看着她,小夏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扑通一声跪下来:“奴婢知错,求王妃娘娘饶恕,昨天俪嫔娘娘遇喜,奴婢见您难受,就以为会这么巧,您也……” 她是宫里的奴才,江晚容再气也不能对宫里的人发作,只好忍了。 王妈妈笑着圆场:“小夏姑娘快起来,咱们娘娘只是因为马车颠簸的厉害,晕眩症犯了。” 小夏站起身,接话道:“若只是晕眩症,倒也好办,奴婢方才来的时候,看到路边有野生的石菖蒲,奴婢可去为娘娘采来,用它熬水喝一碗,立马就能好。” 王妈妈看了江晚容一眼,见她点头,料想主子这会子是真难受,又不好大费周章的请太医,便笑道:“那感情好,就麻烦你了。” 说罢,又吩咐云窈:“你跟着去。” 毕竟不是他们自己人,为防万一,派个人看着,才妥帖。 出了帐子,云窈跟着小夏去她说的地方。 一直闷在王府,难得呼吸到这样自在的空气,云窈整个人都舒快起来。 走了好一会,都没见停,反而越走越偏,她有些疑惑:“离得很远吗?” 小夏笑着回头:“就在前面了。” 被害的次数多了,云窈已经能够迅速觉察出不对来,猛地停住脚。 “太远了,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小夏知道她大概是生疑了,想到主子的命令,她有些着急:“云窈姐姐,真的不远了,我们快走吧。” 说着,还伸手拉她。 云窈躲开了,同时,在心里偷偷唤星宝。 她想不出这样大费周章把自己弄出来的人会是谁,她才刚来西宫,相熟的也只有原本王府里的人。 难道是林庶妃? 云窈笑的很假:“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小夏不敢强拉她,只能求着说好话。 就在两人僵持间,一名青衣宫婢从远处快步走过来。 见到她,小夏松了口气。 青衣宫婢上前朝云窈点头作礼,道:“云姑娘,皇后娘娘正在前面等你。” 皇后? 居然是皇后? 这里树木繁茂,是个遮掩行踪的好地方。 云窈穿过灌树丛,走到跟前跪下行礼:“奴婢云窈,参见皇后娘娘。” 没有人叫她起,只能听见脚步声踩着枯枝沙沙作响,脚步停在她面前:“把头抬起来给本宫瞧瞧。” 云窈心里紧张,缓缓抬起头,但依旧垂着眼。 能感觉面前的人沉默了几息,随后叹道:“这么美的一张脸,当一个小小的丫鬟,实在是可惜了。” 尽管不明白她的意思,云窈心下却还是高高升起了一丝防备。 徐皇后伸出手,护甲轻轻扫了扫她那张像极了成熟蜜桃般粉嫩诱人的脸颊。 她今年不过才二十出头,明明也是花一样的年纪,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老了很多。 看到这样一张娇嫩的脸,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和嫉妒。 脸上传来的冰冷锋利的触感,炸的云窈头皮发麻,一阵凉意从脊椎骨一路往上蹿。 她忍着害怕,低声道:“奴婢惶恐,奴婢的蒲柳之姿,比不得娘娘一国之母的威仪万千。” 徐皇后的动作顿了顿,终于收回手,笑道:“你这奴婢还挺会哄本宫高兴。” 云窈连忙低下头,俯趴在地:“奴婢不敢。” 徐皇后垂目,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姿色这样出众,慕王妃怎会放心将你放在身边?” 云窈心里咯噔一下,疑心她是不是派人查了自己。 可是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奴婢,哪里值得皇后这样大费周章? 她要做什么? “奴婢……自小跟随在王妃娘娘身边,王妃早已用惯了奴婢。” 头顶的声音慢悠悠道:“那你就甘心做别人的奴?” 不等她说话,徐皇后直接开门见山道:“本宫给你指条青云大道,让你去服侍圣上,成为宫妃,如何?” 第72章 承玄帝 震惊之下,云窈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后。 徐皇后继续徐徐道:“如此,你就再也不用受人奴役,若是福泽深厚,甚至未来凌驾在慕王妃之上,也不是不可能。” 不得不说,这一番话,只要是稍微有一点野心的人,都会心动。 但这不包括云窈。 徐皇后根本不知道她已经是慕王的人了,还牵扯了代替圆房的事,她若真去伺候圣上,只身子不洁这一点,就够死一百次了! 更何况,她也不愿意。 云窈抖着唇,颤巍巍道:“奴婢、奴婢谢皇后娘娘厚爱,只是奴婢笨手笨脚,恐怕不仅不能伺候圣上高兴,还会惹得圣上动怒。” 徐皇后笑道:“无需你机灵聪慧,只凭你这张脸,就足以让圣上高兴。” 云窈大脑一片空白,急道:“皇后娘娘,奴婢……” 徐皇后脸一沉,不愿再听:“好了,你先回去吧。” 不给云窈多说的机会,她身后的太监立刻上前,看似客气却不由分说的领她离开。 等彻底看不见她的身影了,徐嬷嬷才凑上去悄声道:“这丫头,居然还不肯呢。” 当今圣上年轻力壮,容貌俊朗,脾性不说特别仁善,也是个好伺候的,宫里宫外不知道多少女子排着队想要服侍圣上。 方才皇后的话,换做任何女子,恐怕都会巴不求得,恨不得能立刻进宫。 倒是这个叫云窈的丫鬟,那惶恐的样子,唯恐避之不及。 “若不是她长了一张跟俪嫔同样软玉娇柔,媚态横生的脸,本宫倒也不至于强人所难。”徐皇后抚着自己金丝镶彩石的护甲,轻声道。 难得的是那个丫鬟不仅长得娇媚,甚至比俪嫔还要美上数分,更有俪嫔所没有的纯善干净。 那双麋鹿一样清澈的眸子,哪怕同为女人的她看了都心生喜欢。 更何况是男人,尤其是最爱这类娇柔美人的圣上,当年俪嫔可是刚进宫就获得盛宠,不到一年就封为了嫔位。 如今她怀有身孕,等诞下孩子,不论男女,一个妃位是板上钉钉的,若是能一举生下皇子,获封贵妃也不是不可能。 趁她现在不能伺候圣上,抓紧推个人上去分一分她的宠,这个人可以不是云窈,可以是其他人,但谁让眼下云窈最适合呢。 徐嬷嬷似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娘娘,老奴听说,太后的娘家定国公府最近动静也不小呢。” 定国公府,不仅是太后的娘家,如今承袭的定国公正是梁淑妃的父亲。 “看来淑妃也打着跟本宫同样的主意了。” 徐皇后想起那天在太后宫里,梁淑妃看云窈的眼神,皱了皱眉。 很显然,淑妃不仅和她有着同样的想法,也同样看上了云窈。 若是被淑妃先下了手,自己可就失去先机了。 所以得快,一定要快! 徐嬷嬷道:“可是那丫头不愿意服侍圣上。” 徐皇后根本不在意对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说道:“想办法把她推到圣上面前,只要圣上喜欢,由不得她肯不肯。” 徐嬷嬷会意的点头:“老奴明白了。” 一路上,云窈魂不守舍,白皙莹粉的脸此刻只剩下惨白。 她能猜到徐皇后的用意,可怎么就偏偏对她动了念头? 云窈咬了咬唇,暗下决心,不管徐皇后是何打算,等下次再找她谈话,她就将事情推给侯府,推给江晚容,反正她只是个小小奴婢,何去何从是身不由己的! 小夏跟在身后,不明白她为何不愿,难道做宫妃还不如做一个小小的奴婢吗? 若换做是她,早感恩戴德,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酉时刚至,不少人开始回转。 有的满载而归,有的两手空空。 承玄帝和慕霆渊是最后一个从森林里出来的。 营帐前已经圈出了一块空地,座椅看台已布置完善。 众人按照官职依次落座,有专门的小太监,在下面检查各自的猎物,为他们计算分数。 慕霆渊猎到的都是活物,几乎都是大型猛兽。 身穿明黄绣龙纹骑装的承玄帝坐在上首,哈哈大笑:“在骑射这方面,朕的南夏国,恐怕没人能比得过慕大将军!” 在这里,除了皇帝,就属他地位最高,慕霆渊坐在承玄帝左下首的位置,笑的波澜不惊。 承玄帝收回目光,吩咐下面的小太监们公布结果。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属于慕王的铁笼子,光老虎就关了三只,还有好几只野猪、花豹、狮子、再往后看,居然还有一只大黑熊! 小太监恭敬的扬声:“今年的冠首是慕王!” 众人毫不意外这个结果,每年秋猎,只要慕王在场,旁人就别想能争得过他。 慕王今年也已经是连续第四次夺得第一。 承玄帝爽朗道:“霆渊,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慕霆渊无奈的笑了笑:“臣好像没什么想要的,不如圣上帮臣保留,等臣想到了,再来求圣上。” 承玄帝目光微闪,笑着答应。 夜晚,营帐处灯火通明,载歌载舞,篝火盛宴分为两部分。 男人们在左边的宴场,女眷们在右边,两厢不打扰。 太后年纪大了,身子骨吃不消,不愿意凑年轻人的热闹,待在西宫没有跟来。 这里身份最高的,自然就是徐皇后了。 徐皇后坐在上首,依次往下排坐着亲王妃、郡王妃、然后是臣子的家眷。 江晚容离她最近,偶尔还能说几句话。 徐皇后鼻子动了动,突然说道:“慕王妃用的什么香粉,这么好闻。” 江晚容一惊,恭敬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民间一家胭脂水粉店的新款,您若喜欢,明儿个妾身包一盒送您。” 她只是随口说的,毕竟一国之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尤其是胭脂香粉,都是由宫里的匠人特制的,哪里能看上她这种外面随便买的货。 不想,皇后竟点头道:“好啊。” 江晚容这下是真的惊了,随即道:“能得娘娘喜欢,是妾身之福。” 今日秋猎过后,明日是赛马,后日还有击鞠。 众人便没有回西宫,而是在营帐住下。 江晚容回了营帐,这是在外面,处处不方便,只能一切从简,她走到床边坐下,王妈妈为她拆着头发。 第73章 赏赐 “皇后娘娘怎会对您示好?”提到刚才在宴上的事,王妈妈有些奇怪。 别说她觉得奇怪了,江晚容也二丈摸不到头脑:“本妃也不知道。” 她的姨母是俪嫔,是皇后的对家,她跟皇后能有什么交情? “那香粉还要准备吗?”王妈妈问。 “当然要,皇后既然都开口了,你便包两盒吧。” “是。” 第二天一早,江晚容刚起身,就吩咐王妈妈亲自将香粉送去皇后营帐。 这时小夏站了出来,说道:“才刚内务监的人过来,让各家的管事赶紧去领早膳呢,王妃娘娘不如让云窈去送香粉吧。” 为了统一管理,他们在围场的膳食,都由西宫的大厨房做好后,转送到这边内务监的临时营帐,然后再由各府的管事奴才去领。 人多,规矩就多,江晚容没办法,只能让王妈妈先去领膳食,皇后那也不能耽误,就让小夏跟云窈两个人一起去送。 云窈心知这是皇后又要找她,脸白了白,有心想推拒。 可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就被小夏轻轻推出了营帐。 不过是个小事,江晚容也没想那么多,然而等人一走。 她立马感觉到不对劲。 她身边伺候的除了王妈妈,还有落霞呢,这个小夏为何指名让云窈去送? 或许只是巧合?是她多心了? 帐外,小夏贴近云窈快速道:“就算你不去,皇后娘娘也有别的法子逼你去。” 她说的对,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正好这趟再见皇后,她就将话说清楚,她是侯府签了死契的丫鬟,让皇后自己跟侯府谈。 料想侯府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毕竟是他们搞出来的代替圆房的戏码,一旦在皇室面前揭穿,那可是欺君之罪! 打定主意,云窈不再退却,大步往前走。 她身后的小夏还以为她是想通了,撇了撇嘴,果然嘛,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拒绝做皇上的女人。 皇后的帐子位于女眷营地最中心的位置,明黄色十分显眼。 守在帐前的青衣宫婢一见到她,就转身进去通传。 不一会又回转:“跟我来吧。” 云窈边思量着一会见到皇后要怎么说,边跟着她进了大帐。 一路心事重重的低着头,也没注意周围的奴婢太监们,似乎严肃恭谨到不太正常。 “这慕王妃倒是个实诚的,本宫昨晚上不过是提了一句,她竟一大早就巴巴的把东西送来了。”徐皇后充满笑意的说道。 云窈原以为这话是对着她说的,正要回话。 却听头顶一道男子的声音朗然道:“霆渊家的自然办事妥帖。” 皇后的帐子里怎么会有男人? 能够跟皇后并肩坐在一起的男人,除了当今圣上还会有谁?! 云窈吓白了一张脸,俯趴在地,更深的垂下头。 徐皇后却不肯让她躲着,笑道:“正好圣上也在,帮本宫瞧瞧这香粉味道如何?” 女儿家的玩意儿,拿给他瞧做什么,坐在桌前用膳的承玄帝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但毕竟是自己的皇后,他愿意给几分脸面,便放下了筷子。 见他同意,徐皇后笑容越发深了,转而对云窈道:“还不快呈给圣上。” 没想到圣上会在这里,联想种种,云窈哪里还猜不到皇后的真正意图,送香粉是假,将她推到圣上面前是真! 不由自主的,云窈想到侯府逼自己做替身,想到江晚容平日里待她非打即骂,想到林庶妃利用她对付江晚容,江晚容也拿她当枪使。 如今又被皇后看上,想要推她出去争宠! 她心里一片茫然,自己从来安分守己,为何所有人都要逼她?! 云窈脑中纷乱,跪在地上久久不敢动弹。 殊不知她越是这样,越是引人注意。 半天不见有人上前,承玄帝有些不快的看过去:“这是怎么了?” 云窈哆嗦了一下,只能强忍着惊慌,站起身走上前,垂头将东西呈上。 女子身子玲珑,纤腰款款,即便穿着普通奴婢的服饰,也遮掩不住她柔媚过人的风韵。 承玄帝又看向她伸过来的手,只是露出来的一截皓腕,便嫩如凝脂,白皙胜雪。 徐皇后观察着他的神色,心中复杂,一方面为自己的成功感到高兴,一方面又因为真的事成而有些不是滋味。 她很快收敛了心思,笑道:“咦,这丫鬟本宫瞧着怎么觉得眼熟?” “正是太后夸赞过的那个丫鬟呢。”她身边伺候的徐嬷嬷适时的上前说道。 一番话,让承玄帝提起了好奇心:“哦?” 徐皇后解释道:“先前慕王妃去给母后请安时,母后一见了她就夸她姿容出色。” “是么,就连母后都赞叹的容色,朕倒是要瞧瞧,有多出色。”承玄帝目光再次投向云窈:“你,抬起头来。” 云窈脸色苍白,只微微抬了抬头,不敢多停,又很快垂下。 但也足够了! 承玄帝眸中盛满了惊艳和毫无掩饰的欲念,他缓缓道:“的确不错。” 等云窈走出帐子,后背已出了一层冷汗。 风一吹,透着深入骨子里的冷意。 她的手上,紧紧攥着一块玉坠,那是圣上贴身佩戴的东西,触手温润,是世间难得的好玉,可她只觉异常烫手,恨不得直接扔掉。 小夏依旧跟在她身后,神情羡慕。 圣上贴身的东西都赏了她,恐怕等回到西宫,旨意就会下了,也不知道圣上会封她个什么位份? 虽说奴婢上位,初始就只能得个官女子的位份,但也不是没有初封就越级晋封的先例,先帝那会子不就有个宫女直接被封为贵人吗? 依着方才圣上看她的目光,也不是没可能。 云窈浑浑噩噩的走着,眼看江晚容的营帐就在眼前,手里的东西实在是显眼,她手忙脚乱的将东西揣进袖子里。 等藏好了,才进到帐子里复命。 江晚容心情烦躁,刚刚听到的消息,林庶妃早起身子不适,派人将慕王请过去了。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林庶妃还叫了李夫人,美其名曰人手不够,让她照顾自己,打着什么主意以为谁看不出来?! 第74章 江晚容慌了 见云窈回来了,江晚容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你去,把王爷叫过来。” 王爷不是很喜欢这个丫鬟吗,只要她人一去,林庶妃那个贱.人的打算不就落了空? 云窈不知道江晚容又要弄什么幺蛾子,只能劝:“娘娘,赛马快要开始了,王爷这会子应该没空过来。” 江晚容正烦着呢,哪里容她多说什么,抓起床上的圆木枕头就扔过去:“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枕头正好砸在云窈的手臂上,她手一松,里面藏着的玉坠掉了出来,落在帐子里柔软的地毯上。 云窈心下一慌,蹲下身将玉坠捡起来。 “慢着!你这贱婢又藏了什么东西?!”江晚容眼尖的看见,怒喝。 云窈没说话,不等她收好,一边的王妈妈在收到江晚容的示意后,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手里的东西夺走,拿在手上左右翻看。 “这玉坠成色这样好,怎么可能是你这丫头的所有物,说!你是什么时候偷拿娘娘东西的?!” 王妈妈责问道,但心里却有些嘀咕。 她随身伺候王妃多年,似乎没见过这块玉坠,且瞧着这上面的花纹,好像也不是女子用的样式。 该不会又是慕王送的吧? 她这样想着,对云窈越发不满。 王妈妈转身拿给了江晚容:“娘娘您看。” 江晚容倒不觉得是云窈偷的,那丫鬟懦弱胆怯,不敢做这种事,所以她一开始就猜到定是慕王送的她。 不过是借机撒撒气罢了。 然而等她看清了玉坠的样子后,眼皮一跳。 这东西…… 这东西怎么那么像圣上的贴身玉坠……? 江晚容目光狠厉,像刀子一样射到云窈脸上:“贱婢!这玉坠你是哪里来的?!” 站在帐子边伺候的小夏被这阵仗吓到了,印象中还算和善的慕王妃,背地里发起脾气来竟这般可怕。 原本想替云窈解释的,也被吓得不敢出头了。 云窈跪在地上,咬着唇一言不发。 江晚容想到她方才去的是皇后帐子,忍不住捏住帕子,猜测:“你是不是见到圣上了?” “是。” 她几乎是吊着嗓子,急声问:“这是圣上赏你的?圣上有说了什么吗?” 云窈垂着头,这时候已经平静了下来,反正玉坠已经到了江晚容的手里,该急的人不该是自己,该急的人应该是江晚容和侯府才对。 “圣上说,既然太后夸赞奴婢,说明奴婢的确是好的,当赏。” 江晚容提高了声音,近乎尖利道:“所以就赏了你贴身的玉坠?!” 赏什么不好,居然赏赐自己贴身的东西! 这说明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江晚容脸色难看极了,她看到伺候在帐前,犹豫着想上前又不敢的小夏,又想起皇后的莫名示好,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皇后!皇后故意想推云窈上位,与她姨母俪嫔争宠! 可怎么偏偏选中了云窈? 江晚容慌乱起来,急到语无伦次的命令王妈妈:“你快去,快去打探一下情况,快!” 王妈妈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连行礼都来不及,慌慌张张的跑出帐子。 江晚容坐立难安,她站起身在帐子里来回走动,心焦不已。 她越急,云窈就越淡定。 江晚容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云窈,目光阴冷,她停住脚步,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冲上去撕烂她的脸。 这个贱婢! 贱婢! 勾引刘公子勾引慕王不够,居然还敢勾引圣上! 很快,王妈妈一脸惊慌的回来。 江晚容一看她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样?” 她没发现自己出口的声音都在发颤。 王妈妈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云窈,低声道:“娘娘,怕是不好了。” 她走上前贴到江晚容的耳边,将先前在皇后帐子里发生的事说了。 江晚容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到床上。 完了,圣上真看中了云窈! 怎么办! 这下该怎么办! 江晚容猛地又站起身:“不行,我要见母亲,走,我们去见父亲和母亲!” 王妈妈赶紧拉住她:“娘娘,您要冷静啊!” 她正想说什么,一眼看到门口的小夏,立马住了口。 话音一转,只说道:“娘娘如今是慕王妃,万万不可忘了规矩!” 皇室规矩重,哪怕如今她跟父母亲只隔着几百步的距离,想要见上一面,也得按规矩走。 若是没有慕王的同意,更是见都不能见。 江晚容没了主意,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完了,完了,一切都要完了。” 怕她说出什么话来,惹了旁人怀疑,王妈妈凑过去低声道:“娘娘不妨将事情告诉王爷?” 闻言,江晚容眼睛一亮。 可是很快又暗淡下去。 “就算王爷知道了又怎样,那是圣上,王爷怎敢跟一国之君相争?” 她始终不信慕霆渊能有多喜欢云窈,就算再喜欢,慕王又怎么能争得过天下之主? 他敢吗? 就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个身份卑贱的丫鬟? 王妈妈也明白告诉王爷恐怕作用不大:“可眼下已经没了其他办法,只能试一试了。” 江晚容恨恨的跺了跺脚:“走,跟本妃去见王爷。” 说完,她又转头命令云窈待在帐子里不许出去走动,随后领着王妈妈匆匆离开。 慕霆渊此刻正在林庶妃的帐子里。 李夫人打扮精致,红着脸陪侍在一旁,她端着一盏茶,温柔小意道:“王爷请用。” 慕霆渊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放着吧。” 他没接,李夫人有些失落,但只能乖乖的将茶放到他手边。 林庶妃靠在床上,虚弱道:“妾身无用,搅扰了王爷的兴致,咳咳……” 慕霆渊蹙了蹙眉:“太医可来看过了?” 林庶妃咳着说不出话,李夫人将话接了过去,轻柔道:“回王爷的话,太医昨晚儿上就来过了,说娘娘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已经开了方子,底下人正在煎药呢。” 慕霆渊应了一声:“既如此,便好生养着吧。”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 李夫人哪能甘心让他就这么走了,脚下故意一绊,柔软的身子就往他怀里栽。 口中娇呼:“呀!王爷……” 第75章 妾身有要事禀告 慕霆渊眼疾手快的伸出手—— 拎住了她。 就像拎小鸡崽一样,两只手指拎住她后脖领,将她整个人提溜起来。 李夫人被衣领猛地卡住脖子,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涨红着脸,双手乱扑腾。 慕霆渊目光平静,淡声问道:“站好没?” 李夫人还哪敢没站好,难受的只想让他快点放开自己,连忙点头。 慕霆渊松开手指。 终于能脚跟着地,李夫人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 等气喘匀了,她抬起头,目光哀怨。 慕霆渊像是没看见她的眼神,允自理了理被弄乱的衣袖。 事情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一切尘埃落定,林庶妃靠在床上,红唇微张,又缓缓闭上。 目光狠狠剜了李夫人一眼,像是在说:丢人现眼的废物! 李夫人脸上涨红。 这次不是被憋得,是臊的。 江晚容带着王妈妈一路风风火火的走来,特意蹲守在帐前的陈妈妈见了,招呼两个身材壮硕的婆子往前一堵。 她站在两个婆子身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老婆子见过王妃娘娘。” 江晚容看到这阵仗,心知林庶妃这是早有准备,就防着自己过来破坏她的计划呢。 但她现在已经没心思再管那贱.人要如何,她按捺着心焦,假惺惺的扯了一个笑:“本妃听说庶妃妹妹身子不适,特来探望,你们拦着作甚?还不快让开。” 说是探望,却是两手空空的过来,拿这话哄鬼呢,陈妈妈心里冷笑。 “实在是不巧,庶妃娘娘刚刚睡下,太医说娘娘感染风寒,得好好静养,若非如此,老婆子哪敢拦着您,定是要叫娘娘起身谢恩的。” 睡下了?当她是瞎子看不见旁边停着的慕王仪仗吗? 这老货!还挺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江晚容气的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 陈妈妈八风不动,依旧态度恭顺,大有不管你说什么,反正你就是进不去,大不了咱们慢慢耗! 她抱着想耗下去的念头,江晚容可耗不起,眼神一扫。 王妈妈撸起袖子就冲将上去。 这是要硬闯了! 陈妈妈倒是没想到王妃竟直接撕破脸皮,连仪态都不顾了。 “王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就算您是王爷正妃也不能无故硬闯妾室的屋子啊!天底下哪有您这样的正室,这也太欺负人了!” “天呐!来人啊!王妃欺压庶妃,庶妃还病着都不让人安生,快来人救命啊!” 陈妈妈一看不好,扯嗓子就开始喊。 这可是在外面,各府的营帐都离得不远,她这样一喊,周围不少人听到,纷纷走出来看热闹。 江晚容气的,也顾不上端着身份了,亲自上去抽了几巴掌。 “刁奴!给本妃住口!” 陈妈妈能住口才怪了,喊的越发来劲,边喊边捂着脸哭的可怜巴巴。 衬得怒气冲冲的江晚容,的确是一副被欺负狠的样子。 眼看态势有些控制不住了,江晚容气的啊,都要炸了! 王妈妈还在跟那两个壮硕的婆子撕扯,也不知道林庶妃从哪儿找来的人,一个人就能顶两个成年男子那样有劲,饶是见惯风雨的王妈妈,在她们手里也讨不了半点好。 被挠的脸上脖子上,全都是血印子,平时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散成了鸡窝。 “你们在做什么?!”慕霆渊听到动静走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幕,远处还有人伸头伸脑的看热闹,一时脸色十分难看。 闹哄哄的场面瞬间停下,众人老老实实的跪了一地。 江晚容仗着身份,不等陈妈妈说话,抢先开口:“王爷,妾身有非常紧急的事要找您,这林庶妃身边的老婆子却不知怎么回事,说什么都不让妾身进去,还言语数次顶撞妾身!” 陈妈妈一张老脸又青又白:“求王爷明察,老婆子不敢顶撞王妃,是王妃自己非要硬闯庶妃的帐子,老婆子……” “都闭嘴!”不想再听她们互相攀扯,慕霆渊不耐烦的打断。 目光看向江晚容,语气冷到了极点:“你说有要事禀告,本王倒要听听到底是什么要紧事!” 江晚容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慕王这个语气,相信她要是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一定会大祸临头! 她不敢再耽搁,压低了声音,快速道:“圣上将贴身玉坠送给了妾身身边的云窈。” —— 慕霆渊的帐子里,本该是赛马的时间,他却独自坐在桌案后,垂目静思。 不一会,小福子走进来,禀报道:“回王爷话,圣上赏了些补药下来,现在可是要送去给庶妃娘娘?” 方才王爷从林庶妃的帐子回来后,就连下了两道命令,将他和师父分别使走了。 他的任务是去寻圣上告假,慕王担心庶妃的身子,留下陪着,不能去赛马了,望圣上尽兴。 慕霆渊淡淡应了声,小福子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自家主子,下去安排了。 刚出帐子,正好撞上匆匆回转的德安:“师父!怎么样了?” 德安面带忧色,摇摇头:“别问了,做你的事去。” 说完,也不等他再问,抬脚进了帐子。 帐子里一片死寂,他小心翼翼的走到跟前。 “如何?” 德安思索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慕霆渊冷哼:“照实说!” 德安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叫个什么事! “圣上不知怎么的……看上了云姑娘,瞧着意思,应该是要带进宫了,奴才方才收到的新消息,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已经赏了东西下去,就等圣上赛马回来,看要怎么安排云姑娘……” 他说完,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张了张嘴,几经犹豫,终是什么都没说。 慕霆渊坐着没动,也没说话。 过了良久,又好像只是一会的功夫。 他问道:“云窈那边怎么说?” 德安愣了一下,云姑娘能怎么说,她只是一个奴婢,圣上中意她,她还能抗旨不成? “奴才得到消息就立马回来了,云姑娘那边……奴才还没见到面。” 慕霆渊微微颔首:“去把她叫来。” 第76章 慕王的抉择 德安呆住了,事到如今,还叫她过来做什么? 慕霆渊扫他一眼:“你不去?那本王自己去。” 德安大惊失色,连忙往前膝行几步,拦住他:“王爷不可啊!眼下皇后和淑妃的赏赐已经送去给云姑娘那了,许多人都看在眼里,目光可都盯着她呢,您这时候去找云姑娘,若是被圣上知道……”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了。 圣上既然看中了云姑娘,王爷就只能放手,哪怕以前再喜欢,如今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还要隐瞒严实。 为了显示诚意,更应该立马识趣的将人洗干净打扮好送进圣上的帐子,这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知如此,还要再去见她,若是事情传到圣上耳里,这就是在给自己惹祸上身啊! 慕霆渊不理他,一脚将他踢开:“那就让他知道!” 德安这下终于明白主子的意思了,心里的惊骇慌张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了。 他顾不得疼,连忙翻身爬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双腿。 “王爷!跟圣上抢女人乃是大忌啊!圣上本就对您不满,您再如此做,圣上只怕会更加容不下您!奴才求您了,放手吧!您隐忍多年,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不就是为了不想与圣上起冲突吗?您今日这一去,可就前功尽弃了啊!?” 慕霆渊被他拖住,止了步,他垂着头,一向幽深冷静的眸子,此刻正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挣扎翻涌。 是啊,这么多年都忍了,没道理,只这一次就忍不了了。 德安见他如此,忍不住哭了。 他是真的为自家主子感到心疼。 拼死拼活,用自己这条命去推那个人登上大位,却到头来,被忌惮,被防备,被监视,甚至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要拱手让给他…… 另一边,林庶妃的帐子里,听完陈妈妈的话,她挑了挑眉,讶然道:“想不到那个贱丫头还有这样的好福气。” 陈妈妈酸溜溜的,撇着嘴不满道:“可不是嘛,果真是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先是让王爷喜欢,现在连圣上都看上了。” 受风寒是假的,但为了不被揭穿,林庶妃故意弄来一副药,吃了就会出现跟风寒一模一样的症状,不过时效只有一个时辰。 此刻药效已经过了,她精神奕奕:“这可是好事啊!只要她进了宫,就没人跟本妃争宠了,江晚容这个王妃,本妃这些日子眼瞧着,王爷对她也不过如此。” “她一开始就争不过本妃,以后就更争不过,哈哈哈,那慕王府可就是本妃的天下了!” 陈妈妈听了这话,一想也是,转而高兴起来。 林庶妃高兴着高兴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云窈威胁的可不止本妃一人,没了她,对谁都有好处,王妃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那她急什么?” 不仅没有将事情隐瞒下来,反而还巴巴的跑来告诉慕王,甚至连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王妃架子都不顾了。 难不成王妃真的只是单纯想要讨好慕王? 不应该啊…… 林庶妃敏感的嗅到了一丝古怪。 江晚容一刻不敢停,又让王妈妈打掩护,将侯夫人约出来偷偷见面。 这时候侯夫人也得知了皇后赏赐云窈的事,正纳闷好端端的,大张旗鼓赏她女儿的丫鬟做什么,就听女儿说了原因。 保养良好的脸上,顿时一片灰白。 “我的老天爷!怎么会这样?!” 江晚容已经吓哭了,一边抹眼泪一边焦急:“娘,我们要怎么办啊!” 一旦云窈进宫,代替圆房的事就瞒不住了,她先前虽是想过将圣上的事情办好,以功讨赏进宫做皇妃,但前提是得有功才行! 到那时,就算圣上得知她是寻了人替代自己,可好歹她已经将事办成了,过程也就不重要了。 可现在圣上交代她的事,她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就爆出这事来,圣上一怒之下,一个欺君之罪是绝对免不了的。 侯夫人焦急的来回踱步,如今侯爷跟着圣上去赛马,暂时回不来,没个人商量,她慌的不行。 可是慌没有用,得趁现在人还没进宫,赶紧拿出一个章程出来。 江晚容犹豫着道:“不如,我们还用代替的法子,反正也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只要圣上发现不了云窈不是处.子之身,不就没事了?” 侯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以为代替是那么容易的?!王府里能成功,那是因为你凝辉院里有自己的人能偷天换日,圣上身边都是御前的人,你让我一时半会上哪儿去弄那么多人插在圣上身边?就算能找到,敢把手伸到御前,你是不要命了吗?!” 江晚容被骂的一脸委屈:“那要怎么办啊!” 侯夫人发完火,突然冷静了下来:“就说不知道!” “就说是云窈那丫头自己不安分,不甘心做一个奴婢,胆大妄为背着主子偷偷爬的床,想要借此留个种,以后好上位做主,这事,你不知道,王爷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侯夫人说着话,转过脸来盯着江晚容,眼神阴狠:“母亲说的话,你记住没?” 江晚容没由来的,背后起了一层寒意,不过只有一瞬,又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重重点头。 她握紧手里的帕子,神色亦是阴冷道:“那我们现在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等那个贱婢不洁的事爆出来再说,女儿这就回去吩咐底下的人,统一口径!” 云窈对这些事无知无觉,皇后和淑妃的赏赐就在她手边,可是她却觉得那些东西刺眼的厉害。 她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慕王这时候,想必应该都知道了吧…… 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是会阻止这一切,还是会送她进宫? 云窈心乱如麻,不停扯着自己的衣袖,衣袖的边角都被她扯秃了。 等江晚容再回来,脸上已经没了惊慌失措,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到近乎冷血。 云窈看着她的脸色,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77章 云窈她跑了! 江晚容将帐子里的人全部挥退,只留下云窈和王妈妈。 她走到床边坐下,王妈妈倒了杯茶送上去:“娘娘一路奔波也累了,喝口茶缓缓。” 江晚容的确口渴的厉害,一连喝了好几杯,这才长舒一口气。 她扫了眼底下站着的人,清了清嗓子道:“本妃方才去找王爷,王爷听说了之后什么都没说,只说知道了,便让本妃回来了,本妃走的时候,他还待在庶妃的帐子里陪着,看起来……是默认你进宫的事了。” 云窈眼神暗了暗,也是,对方是一国之君,他为人臣子除了遵命又有什么办法,更何况承玄帝本就已经对他十分忌惮。 江晚容见她不说话,继续道:“如今你进宫的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了,以后福祸生死,就看你的造化了。” 云窈惊愕:“娘娘?” 江晚容莫名有点心虚,别过脸不看她:“本妃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忍痛送你进宫,至于你已破身的事……本妃自会想办法替你周全,但若万一还是被揭穿,你且记着,这是你自己一人的过错,千万不要攀扯本妃和侯府,至于你的亲弟弟,你放心,侯府绝对不会亏待了他。” 云窈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现在,心慢慢冷了下来。 侯府和江晚容这是打算将她舍出去了?也是,用一个奴婢的死,换来整个侯府的平安,算是最小的损失了。 云窈垂着头,遮住所有情绪:“奴婢不过只是个丫鬟,如何能让圣上相信代替圆房的事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 江晚容恬不知耻道:“这个简单,你便只说是你自己不甘屈居人下做一个丫鬟,便偷偷爬了慕王的床,如今被圣上看中,一时经不住荣华富贵的诱惑,便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这才铸下大错。” 所以,这是把过错全都推给她了? 云窈想笑,也是真的笑了,她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着自己的主子,慢慢道:“可是奴婢不想死,奴婢想好好的活。” 江晚容沉下脸:“你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她对江晚容不仅仅有奴婢对主子的恭敬畏惧,还有一些愧疚的。 尽管刘公子那件事不是她的错,到底也是因为她江晚容才失了良缘,最后被圣上挑中,被迫来慕王府当暗哨。 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她受尽磋磨,眼看事情要爆发,她居然将所有的错都推到她身上!要她失去自我代替她圆房,现在还要她代替她代替整个侯府去死! 凭什么?! 云窈紧紧掐着手掌心,她想起上辈子,那个腥臭冰凉的河水,还有星宝砸中她时那种焚烧灵魂的痛。 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在心里无声的问自己。 江晚容见她不说话,气的将茶盏狠狠掼到她身前,破裂的瓷片砸中她的脚背,生疼。 “你别忘了你亲弟弟还在本妃手里,你敢不听话,本妃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云窈倏地松开手指,掐的太紧,掌心传来阵阵刺痛。 她缓缓跪了下去,像是放弃所有抵抗:“奴婢不敢。” “本妃量你也不敢。”江晚容冷哼一声,满意的勾起唇。 贱婢!一个蝼蚁还想挣扎,本妃要你生你才能生,要你死,你就得乖乖的去死! 江晚容大发慈悲的让她下去休息,还将王妈妈的帐子腾出来给了她。 等人一走,云窈脱下身上二等丫鬟的衣服,找了件不起眼的粗布麻衣换上,特意在大腿处,多缠了几层柔软的布料。 随后叫出星宝,让它看着周围动静。 在它的帮助下,云窈轻松避开人,一路往马棚走去。 她要去侯府,把弟弟救出来! 若是可以,顺便找出她的卖身契和通关文牒,她曾经在江晚容身边找过,但是没找着,料想应该还在侯府里。 就算拿不到她的通关文牒,只要救出弟弟,她以后就不用再受制于江晚容。 至于进宫的事,只能想办法在承玄帝面前蒙混过关了。 什么贞洁什么尊严,在生命面前,连个屁都不算。 从今往后,她和侯府,和江晚容势不两立!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不会骑马的云窈,愣是因为心中的那股气,成功制服一匹马,骑上它的背。 她回忆着慕霆渊几次带她骑马的场面,扯过缰绳,试着驱使身下的马。 许是感觉到她身上星宝的危险气息,马儿还算乖,云窈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有模有样。 江晚容原本觉得这里是皇家营帐,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那个贱婢想跑也跑不掉,便没想起来要看着她。 这会子莫名的有些不安,就吩咐落霞过去守着。 却不想落霞刚离开没一会,又匆匆跑回来:“娘娘不好了!云窈她跑了!” “什么?!” 太过震惊,江晚容直接将手里的帕子都撕裂了,目眦欲裂:“找!快去找!这个贱婢应该跑不了多远!快去!” “记住!一定要悄悄的!绝对绝对不能走漏丁点风声!” 将身边能使唤的人都派了出去,江晚容一个人站在帐子里,气的整张脸扭曲成一团,嘴里不停的骂:“贱婢!贱婢!气死本妃了!” 这时候帐帘突然被掀开,江晚容扭过头:“找到了?” 满怀期待的眼眸,却对上一抹高大的身影。 江晚容愣住了:“王、王爷……” 慕霆渊冷冷的盯着她:“云窈呢?” 江晚容不知道他现在还来找云窈做什么,但也顾不上多管,心里又慌又怕,转身就往他身上扑:“王爷!云窈她私自出逃,我们要怎么办啊!” 现在可不仅仅只是侯府的事了,圣上要的人跑了,王府和侯府一损俱损,都会被圣上问责。 慕霆渊一怔,随后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生气发怒,反而笑了。 “她跑了?” 江晚容握着他的手臂,被他的反应搞懵了。 都这时候了,王爷怎么还在笑,难不成是气糊涂了? 她点点头,忍着慌张,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落霞回来说,帐子空了,云窈身上的衣服被换下来扔在床上,贴身之物和钱财都不翼而飞了!” 第78章 他的女人,他来保护! 比起江晚容的惊慌气愤,慕霆渊却心情大好,推开她的手臂。 他转身出了帐子,一路径直去了马棚。 多年征战,他最在行的就是追踪,慕霆渊蹲在地上仔细查看了痕迹,辨别到方向后翻身上马。 星宝的勘察技能探测到有人追过来了:“你被发现了,对方速度很快,距离你只有一千米之遥。” 云窈紧握缰绳,身下速度不减,可她知道,自己这点生疏的马技,是绝对跑不过皇家禁卫的。 心里涌起一股悲凉,随即又被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情绪所取代,她异常冷静的问:“对方有多少人?” 大不了,拼一次! “一个人,一匹马。” 云窈愣住了,只有一个人? 她隐隐有了一种猜测:“长什么样子?” 星宝简单形容了一下,在听到对方身形高大,脸上戴着面具后,云窈心跳加快。 是慕霆渊,居然是慕霆渊…… 他追来做什么? 应该是怕她跑了,慕王府无法跟圣上交代吧。 云窈有些苦涩的想着。 她的速度怎么可能跑得过马上的战神,很快就被追上。 慕霆渊看着前方那个颠簸在马背上的人,速度是不慢,但那骑马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 小丫鬟胆子真大啊,明明没骑过马,还敢独自骑马逃跑,万一摔下来,哪里是她那小身子板能承受了的? 慕霆渊又好气又好笑。 一夹马腹,身下速度更快。 眼角余光看到旁边的马头一点一点超过自己,云窈心慌意乱,她下意识扭过头,却对上一双调笑的目光。 他、他竟然在嘲笑她? 云窈又羞又恼,忘记了害怕,拼命甩缰绳,只想甩开他。 慕霆渊笑容越发深了。 然后云窈就发现,不管自己的速度是快还是慢,旁边的人都能跟她保持同一步伐,丝毫不差,始终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她逃不掉的。 云窈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念头,瞬间卸了所有勇气,慢慢停了下来。 慕霆渊也停下,充满笑意的语调道:“怎么,不跑了?” 既然跑不掉,就没必要再做无用功。 云窈垂头不语。 看着小丫鬟满身落寞的样子,慕霆渊既有些心疼,又觉得生气。 猛地伸手搂住她的腰,臂膀用力一抬。 云窈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身下一空,接着整个人就换了地方。 后背靠上来一具男性的躯体,不等她反应,脸上一疼,就被人掐住。 慕霆渊捏住她的脸颊,抬起来对着自己:“给本王说说,为何要跑?” 为何跑? 不跑等着死吗? 她的身子已经给了他,不是完璧之身,入宫伺候圣上不就是自寻死路? 想到这里,她心里酸楚的厉害。 这些他都不知道…… “你宁愿偷跑,都不来找本王给你想办法?”慕霆渊眯着眼睛,周身冷气直冒。 事到如今,她想的居然不是去找他说清一切真相,居然是孤身一人,骑着一匹破马跑路? 她就这么不愿意相信他? 江晚容不是已经告诉了他,他什么表示都没有,还陪着林庶妃吗,那她还找他做什么?况且,找他又能怎么样? 云窈眼圈红了:“难道王爷要为了奴婢抗旨吗?” 慕霆渊手指摩挲着她白嫩的脸颊,深邃的眼眸底下,翻滚着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为何不能?”他淡淡的反问。 云窈张了张嘴,呆呆的看着他。 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慕霆渊松了手,改为捏住她精巧的小下巴,晃了晃:“怎么这样看本王?” 云窈有些不可置信,他方才说什么? 他要为了她违抗圣意? “王爷,您这样做……”是想要致自己于何种境地? 云窈嘴唇有些颤抖。 小丫鬟在担心他。 慕霆渊眼中笑容洋溢,大拇指抚了抚她红润诱人的唇,嗓音微哑道:“怕什么,圣旨还没下,就不算抗旨。” 说着,他一手抱着她,一手调转马头往回走。 虽然圣旨没下,但圣上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又有何分别? 扯着他的衣襟,云窈目光焦急,还想说什么。 慕霆渊不耐烦看她害怕的样子,低头直接堵住她的唇。 将人吻的气喘吁吁后,他才心情愉悦的松开:“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本王自会想办法。” 他的女人,他有责任保护! 云窈窝在他充满安全感的怀里,看着周身环境飞速倒退,知道他并没有打算将她送给圣上,心里到底还是高兴的。 ‘哇啊啊!你们当着我的面亲嘴嘴!不害臊!’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叫。 云窈这才想起来星宝还在,顿时脸上烧红。 ‘星宝,我……’ 她想说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没想到慕霆渊说亲就亲,话还没说完,星宝就切断了连接,干脆隐遁了。 云窈又羞又愧,还觉得好笑。 两人就这样骑着同一匹马,高调的回了皇家营帐。 周围人来人往,云窈只能把脸死死埋在慕霆渊怀里,躲避那些好奇探究的目光。 德安守在慕王妃帐子前,看到自家王爷搂着云窈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 落霞进帐子里禀报:“娘娘,王爷将云窈找回来了!” 江晚容大松了一口气,怒道:“这个贱婢!看本妃怎么收拾她!” 气上头的她没看见落霞一脸欲言又止,掀开帘子就走出去,一抬头,怒色瞬间凝固在脸上。 慕霆渊直接打马来到帐前,放开缰绳后,他低头看向怀里缩着脑袋的人:“还不下来?” 云窈用闷闷的声音问:“周围有人吗?” 慕霆渊扫了眼不远处探头探脑的人群,嗯了一声:“还不少。” 这下,云窈往他怀里埋的更深了。 慕霆渊轻笑:“确定不下来?” 怀里的脑袋坚定地摇了摇。 慕霆渊唔了声,语气中笑意加深:“那你可别后悔。” 嗯? 嗯?! 一阵天旋地转,她人已经被打横抱起,抱她的人还带着她一起跳下了马。 云窈埋着脸,只听到远处传来一片惊呼声。 完了,今天过后,有关慕王抱着一个女子同骑,还亲手将人抱下马背的消息估计会传遍整个京都! 第79章 无赖 赛马活动结束,立马有人将这个消息传到承玄帝的耳朵里。 承玄帝有些意外,他还真没听说慕霆渊与哪个女子这般高调过。 “可知道那女子是谁?” 大内总管太监张福瑞躬身摇了摇头:“慕王将那女子护的十分严实,没人看见脸,不过看穿着打扮,似乎只是一名……下等丫鬟。” 最后半句话,他有几分不确定。 明显也觉得不可思议。 承玄帝微微惊愕,随即笑了:“这倒是有些意思。” 掌灯时分,膳食摆了上来,徐皇后夹起一块香煎鸭脯,温柔的放进承玄帝盘中。 “听说俪嫔今日胃口不错,闹着要吃镶银芽。” 说到这里,她小心的看了眼对面人的脸色,笑了笑继续道:“那菜费时费力,这几日膳房还要兼顾营帐这边,人手不足,这不,膳房的管事就跑到臣妾面前哭了,都知道如今俪嫔身子娇贵,各宫都不敢怠慢,臣妾无法,只能从其他地方临时抽调人手过去帮忙,好歹是让俪嫔吃上了。” 承玄帝边吃边听,等徐皇后说完,他才道:“俪嫔怀着身孕,又在西宫不比家里方便,劳皇后多照看着些。” 徐皇后笑着,平日端庄的模样难得带了点娇羞:“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承玄帝拾起公筷,亲自动手夹了一块茄子放进她碗里。 圣上亲手夹的菜,对任何人都是莫大的殊荣。 然而徐皇后却笑脸微僵,又很快掩饰好,没有让承玄帝看出端疑。 她面带笑容的将茄子吃下,随即像是不经意般道:“说起俪嫔,倒让臣妾想起那个叫云窈的丫鬟。” 徐皇后抬头看承玄帝,笑道:“先前臣妾送了赏赐过去,听青羽说,那丫鬟诚惶诚恐,脸都吓白了,瞧着怯生生的,这一点,倒跟俪嫔骄纵的性子完全相反。” 承玄帝回忆起那张柔媚的脸,美人在骨不在皮,难得的是那个丫鬟人美,身段也美。 即便穿着严实,走起路来,亦是乳摇臀晃,仪态风流。 徐皇后见他眼神飘浮,显然是动了心念,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咽下喉间的苦涩,垂目不再说话。 承玄帝擦了擦手,站起身:“朕帐子里还有许多奏折要看,今晚就不留在皇后这了,你早点休息。” 徐皇后哪里不知道他这是急不可耐,想要回去传召新人,可知道又能怎样,她这个皇后不仅不能拦着,还得恭敬的祝愿圣上尽兴愉快。 承玄帝刚走,徐嬷嬷便急切的上前,一边扶住徐皇后,一边扭头吩咐:“快!快去拿药过来!” 徐皇后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被扶着靠在床上。 徐嬷嬷小心的掀开她的衣领,果然看到底下的肌肤早已红了一大片。 眼泪立马就涌了出来:“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徐皇后喘不上来气,抓着她的手臂,神情痛苦的说不出话,直到贴身丫鬟青羽将药拿来,喂她吃下,她才慢慢缓过来。 丫鬟婆子跪了一地,皆是难过心疼的看着她。 青羽呜咽着说:“娘娘自小就吃不得茄子,一吃就要出事,圣上难得为您夹菜,偏偏就夹了茄子……” 她忍不住有些怨怪。 徐皇后一巴掌拍在床上,虚弱的喝道:“放肆!妄议圣上,你是活腻了吗?!” 青羽闭了嘴,脸上依旧不服。 她家娘娘在圣上还没登基为帝之前就嫁给了他,至今已有五年,那么多年,圣上就连娘娘不能吃茄子这件小事都不知道。 他匆匆离开为了去宠幸新人,她家娘娘却在帐里差点丢了命。 让她如何能不怨怪? “娘娘别怪青羽,她只是心疼您,娘娘明知自己不能吃茄子,方才为何不告诉圣上呢。”徐嬷嬷抹了抹眼泪,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徐皇后脸色好转,坐起身,淡淡道:“说了又有什么用,该不上心的还是不会上心。你们退下吧,让本宫一个人静静。” 承玄帝出了皇后帐子不久,就吩咐张福瑞去带人。 张福瑞低头笑笑:“圣上别急,奴才先前就着人去请了,想必这时候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承玄帝伸手拍了一记他的头,满意道:“你倒是懂朕。” 张福瑞吃痛,却还要笑的一脸荣宠。 云窈孤身走在外面,半个时辰前,她突然收到一张字条,字条上只写着五个大字—— ‘往东五百米’。 如果不是送字条的人是小喜子,她根本不会在意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云窈将字条烧了,然后出帐子往东走。 五百米,她在心中默默数着步数。 这附近什么都没有啊,倒是有不少帐子,慕霆渊让她来这做什么? 正想着,身边灌木丛忽的传出一阵窸窸窣窣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朝她逼近。 大晚上的,云窈有点害怕,在心里唤星宝。 也不知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她唤了好几声,星宝都没有回应。 她只好在地上捡了根木棍防身。 不想,声音在距离她很近的位置又停了。 云窈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就在她提着心吊着胆时,左侧灌木丛哗的一声,陡然蹿出一个人影,云窈一惊,举起棍子就抡过去。 她听到一声轻笑,接着木棍被人轻松握住。 云窈定睛一看,那人不是慕霆渊又是谁? “王爷?!” 您这是什么恶趣味! 云窈气的,想骂人。 张了张嘴,又不敢。 云窈想抽回被握住的木棍,抽了两下根本抽不动,慕霆渊一拉,反而将她整个人给拉了过去。 牢牢抱住。 云窈更气了。 眼睛在怒火的燃烧下,亮晶晶的像两颗绚丽的宝石。 “真吓到了?”慕霆渊挑眉,笑着问。 他还问!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吗?! 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嘴里塞满食物的兔子,慕霆渊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偷偷隐在暗处的星宝:…… 它就不应该不放心的非要出来看看! 云窈又羞又怒:“这么晚,王爷让奴婢出来做什么?” 慕霆渊揉着她的腰:“本王找你当然是有要事。” 云窈睁着眼睛看他,等着。 慕霆渊却卖起了关子,笑道:“你亲本王一下,本王就告诉你。” 第80章 宣示 给云窈气的,别过脸去挣扎,边挣边说:“这么晚了,奴婢还要回去伺候王妃呢,还请王爷放开奴婢。” 慕霆渊雷打不动,慢悠悠道:“本王可是收到你弟弟的新消息,立马赶过来想要告诉你的。” 云窈一怔,惊喜的看向他。 慕霆渊将脸往前凑了凑,无声示意。 云窈红着脸,踮起脚尖快速的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慕霆渊不满她蜻蜓点水似的吻,不等她退开,径自含住她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云窈双腿发软的靠在他怀里,喘了几口气,抬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慕霆渊一下一下的揉着她的腰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弟弟偷偷跑出了侯府,免得他又被抓回去,本王干脆做主将他送进了军营,不过你放心,本王只让他做后勤,不会真送他去战场。” 虽是这么说,他倒是觉得那苏大山,表面看着懦弱无能的可以,骨子里却还尚存了几分硬气的。 或许,他会主动要求上战场挣军功也不一定。 他回想死士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昨日,苏大山趁永宁侯和侯夫人不在府上,想要偷跑。 但高门大院哪里是那么容易逃跑的,结果可想而知,他失败了,被抓回去打断了一条腿。 就在永宁侯府的人因为他断腿而松懈时,他居然依旧贼心不死。 等安插在侯府的人赶到,他已经拖着伤腿爬上了高高的墙头,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原本慕霆渊只是单纯的想为云窈解除威胁,将人从侯府救出来后他就不会再多管。 当听到这个消息,他突然对苏大山起了几分兴趣,便决定多费一番力气,让人送他去了军营。 他说的轻松,还是让云窈红了眼。 因为她知道,他在背后一定为了她耗费很多力气。 云窈心里酸酸的,又泛着浓烈的甜意,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腰。 感觉到她的动作,慕霆渊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笑意,抚了抚她柔软的长发:“本王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准备怎么感谢本王?” 云窈脸颊通红,埋在他胸膛上闷闷的说:“不然奴婢亲、亲王爷一下?” 慕霆渊不满:“就只是亲一下?” 云窈觉得难为情:“不、不然呢……” 慕霆渊胸膛震动,退开一点距离,伸手捏住她的鼻子,笑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 云窈不好意思,别过脸不看他。 却在这时,慕霆渊耳边听见两道细微的脚步声,眸子深了些许,揽着她腰的大掌微微用力。 毫无预兆的,云窈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扑,就将他人直接按在了大树上。 树叶扑簇簇的往下落,落到两人的身上头上。 慕霆渊暧昧的在她耳边呵着气:“这么猴急?” 云窈不明所以,觉得此时的他,周身散发的气质很奇怪。 根本不像平时的他。 “既然如此,那今晚就在这里,嗯?”慕霆渊邪邪一笑。 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云窈吓了一跳,刚想说话,唇就被堵住。 慕霆渊宽大的外衫将她整个裹住,只让她露出一张姣好的脸。 大手贴在她腰间,虽然并未乱动,但从外面看去,正是什么都看不见更让人浮想联翻。 云窈眼角余光,看见不远处草丛间隐隐露出的明黄色衣角,心头惊骇,慌张的就想推他。 却被攥的更紧。 直到那抹明黄色衣角离开,悄无声息的远去。 云窈才得以重获自由,大口大口喘气:“王爷,刚才那是……?” 慕霆渊轻应一声:“是圣上。” 褪去假装出来的放荡急色,他恢复原本的样子,笑道:“是不是吓到了?” 何止是吓到了,在当今圣上面前和人拥吻,这太考验她心脏的承受能力了。 但云窈明白,慕霆渊是为了她。 想必看到这一幕,圣上不会再对她动什么念头了。 只是…… 他这样违抗圣意,以圣上的性子,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云窈忍不住回想起上辈子,昌平五年八月,异姓王慕霆渊爆出通敌卖国,与东渠国暗中以书信往来多年。 不仅是这些书信物证,还有不知道从哪抓来的东渠国人,也冒出来指认曾看见过慕霆渊与他们东渠的将军秘密协商。 这么多年,慕霆渊战王的名号是假的,不过是跟东渠国将军联手演出来的戏码。 整个南夏举国哗然。 承玄帝迅速撸去他的亲王爵位,将他连同一干亲近的副将一起下入大狱。 最后他是什么结局她还没来得及打听,就被江禄卖进青楼,死在了那条河里。 如今再回想,承玄帝竟连一个声辩的机会都不给他,显然是早已对他不满,甚至很有可能所谓的通敌叛国,也是他一手策划。 云窈想到江晚容嫁进慕王府的目的,会不会,她的任务就是寻找什么通敌书信? “王爷……”云窈抓过他的衣袖,有心想告诉他让他小心,张了张口,又猛然想起她身为江晚容的丫鬟,让他如何能信? 她又怎会知道这些? 话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 慕霆渊看出她在担心自己,抬手理了理她被弄乱的发丝,笑着安慰:“这一步是险,但只要有用就行,好了,别想那么多,天晚了,本王送你回去。” 承玄帝阴着一张脸回到皇帐,张福瑞服侍在一旁,瞧着他的脸色,故意装作不满道:“这慕王也真是,幽会就幽会,怎么也不躲远点……” 承玄帝呼啦一下,将桌案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冷笑:“自然是因为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看到他和那个丫鬟卿卿我我!故意在他面前宣示主权! “好一个慕霆渊,朕看上的女人他都敢抢!” 眼看圣上已经气上了头,张福瑞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回禀圣上,奴才刚才去接云窈姑娘,却扑了空,帐子里没有人。” 可怜了。 张福瑞仿佛预见了什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皇帐里传出一声惨叫,戍卫在周围的禁军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又像是习惯了,面无表情。 第二日,天未亮,张福瑞亲自带着两个小太监进了皇帐,很快抬出一具尸体。 尸体趴伏在木架上,赤裸的后背到处都是青紫交错的伤痕,然而伤的最重的却是下半身。 严重变形的双腿,诡异的弯曲,腰下正中间的那一点,血肉模糊,不停有鲜血一股股的往外涌,模样十分骇人。 第81章 击鞠 将尸体处理完,张福瑞看了眼天色,距离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他吩咐其他人守着圣上,自己回了住处休息。 刚掀开帘子,他就敏锐的察觉到屋里有人。 张福瑞不动声色,若无其事的走进去。 帐里没有点蜡烛,四周漆黑,他悄悄摸出藏在手臂上的匕首。 “张总管。” 突然,黑暗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张福瑞瞬间卸下所有戒备。 看清人在哪后,他走过去躬身行礼,压低了声音:“老奴见过慕王。” 慕霆渊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站在角落,这里有一扇简易窗口,将布帘拉开,就能让月光透进来。 他微微挑起一角,月光洒在他的面具上,折射出诡异又神秘的光芒。 “今日的事,辛苦你了。” 张福瑞笑笑:“慕王折煞老奴了,不过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话刚落地,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抛向了自己,下意识地伸手接下。 对着月光,他看见自己手里落了个雕工精美的木盒,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定然是好东西。 张福瑞并未推辞,将东西揣进怀里:“王爷您太客气了。” 慕霆渊看着窗外连绵的山脉,没有接他的话,只淡淡道:“替本王给太后道声好,这份人情,本王记下了。” 张福瑞这下笑容更大了,也真诚了几分:“是,老奴一定转告,相信太后娘娘若是知道王爷惦念着她老人家,定也会十分高兴。” —— 慕霆渊将她送回帐子不久,江晚容又派落霞来传话让她过去。 云窈本想借口身子不适,起不了身。 想了想,这时候江晚容估计还不知道她弟弟已经逃出侯府的事,便跟落霞去了。 刚进帐子,还未行礼请安,就听上首的人骂道:“把这个贱婢给本妃按住掌嘴!” 云窈倏地捏紧手指。 没人敢动。 江晚容更愤怒了,望向左右:“怎么?本妃身为王妃,还治不了一个逃奴了!?” 慕王已经发了话事情到此为止,娘娘还想怎样呢,更何况,也是她们把人逼到那份上的。 王妈妈叹气,开口劝:“娘娘……” 被江晚容恶狠狠的打断:“给本妃住嘴!” 她接受不了自己贵为王妃,贵为侯府的嫡小姐,威严却如此被人挑衅,还什么都不能做! “你们不动是吧,那本妃亲自动手!” 江晚容起身大步向云窈走去,涂满蔻丹的手指高高扬起。 云窈目光淡漠的迎着她的怒容,就在巴掌将要落在她脸上时,突然出声:“王妃娘娘是想奴婢把真相捅出去吗?” 江晚容瞳孔微缩,手掌定住了。 意识到她是什么意思,江晚容脸色扭曲,又惊又怒:“你敢?!” 云窈无惧无畏,自她骑上马逃出去的那一刻起,就算是跟侯府跟江晚容撕破脸皮了。 也没必要再装什么主仆情深。 她淡淡道:“您这一巴掌只要落下来,除非您现在立刻把奴婢杀了,不然明日,您找人代替圆房欺君罔上的事,绝对会传遍整个皇家营帐,不信,您可以试试。” 她笃定江晚容不敢杀她,她在王爷那里本来就没什么宠,她若死了,慕霆渊更会将她厌恶彻底。 到那时,林庶妃或是其他女子肯定会乘机上位,她这个王妃就再也没有容身之处了。 承玄帝交代她办得事还没办好,她就被彻底冷落,在圣上那里,她也会成为废棋,她和永宁侯府,都不会有好下场。 江晚容铁青着一张脸,目光开始发颤,眼神凶恶的恨不得将她生吃了,却又忌惮着始终不敢更近一步。 不甘心就这么被她拿住软肋,她咬牙切齿:“你!你亲弟弟还在本妃的手里!小心本妃让他生不如死!” 云窈差点笑出来,但她忍住了,只平静道:“那您去吧。” 平时最好用的手段,突然没了作用,江晚容愣住了,原本凶狠的表情定在脸上,眼神却是呆滞愕然的。 模样怎么看怎么滑稽。 疑心她是故意唬自己,江晚容不愿上她的当,阴冷的笑了:“怎么,你连亲弟弟都不管了?好啊,那你可别后悔!” “王妈妈!立刻传信回侯府,将那苏大山扔去暗室!只要留一口气,别死了就行!” 同是侯府的人,云窈当然知道暗室是什么地方。 为了惩治不听话的下人,高门大户里每家都会有这么一个存在,只要被扔进那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江晚容以为到这一刻,云窈怎么也装不下去了,绝对会乖乖的跪地求饶,却见她依旧站的笔直,看她的目光里还带着几分嘲讽。 心头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时,一个小丫鬟掀了帘子进来。 江晚容认出是侯夫人身边的人:“芙蕖?你怎么来了?” 芙蕖扫了眼站在她对面的云窈,上前附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江晚容面色大变:“你说什么?!苏大……” 震惊失色的话又被她下意识的吞了回去,可当她看见一脸淡然的云窈时,猛然反应过来。 她知道,她知道苏大山跑了,所以才敢胆大包天挑衅她这个主子! 云窈懒得再跟她周旋,行了个礼:“奴婢先告退了。” 也不管她是什么反应,扭头就走。 江晚容在后面气的跳脚,却又毫无办法,因为她已经没了东西能够拿捏她。 反而,她和侯府还有不少把柄在她手上…… 在营帐的最后一天是击鞠大赛。 承玄帝喜好打马球,为迎合圣上,京中王公贵族大多都会学习,其中不乏能者。 但这并不包括慕霆渊,每次击鞠他从不下场,只在边上观看。 因为知道所谓的击鞠大赛,不过是一群人陪着圣上玩乐罢了,说是比赛,却没有人真敢战胜承玄帝。 围场上清风徐徐,彩旗猎猎飘扬,男人们在场上大放异彩,女眷们就在看台上围观瞩目。 时不时还会拍掌喝彩,激的场中男人们角逐更加激烈。 场面一时十分热闹。 慕王没有下场,坐在皇帐的最左侧,江晚容是慕王妃,就挨着他坐着。 今天林庶妃也在,坐在江晚容右手边的位置,隔着王妃,大胆的向慕霆渊投去羞怯魅惑的眼神。 这个贱.人当她是死的?! 当着她的面就敢轻佻下贱,勾引慕王! 第82章 表面巍然,私底下…… 江晚容皮笑肉不笑道:“本妃瞧着,庶妃妹妹的气色好多了?” 对着她,林庶妃又摆出一副老实低头的样子,恭顺道:“妾身多谢王妃娘娘关怀,太医说妾身的风寒已经无碍了,今日是击鞠大赛,妾身就想着出来看看热闹。” 说到最后,她娇媚的目光又挑向慕霆渊,明显在说,其实更想看的是他。 江晚容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这个贱.人太会装模作样了! 林庶妃自旁边的茶几上拿起一颗橘子,亲手剥开,然后无视江晚容像是要杀人的目光,隔着她凑向慕霆渊:“王爷,您吃。”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慕霆渊没有拒绝,接过橘子。 江晚容本想呵斥的话,看到他的反应,也不敢发作了。 林庶妃见慕王愿意给她一点脸面,就开始顺杆子往上爬,笑着说:“妾身给王爷按按背吧,妾身最近新学了一种按摩手法。” 慕霆渊微微颔首。 林庶妃柔媚一笑,起身走到他身后,一下下按着他的肩背。 这上头坐着的除了慕王一家,还有一位寿王和寿王妃。 寿王排行第四,自幼身子孱弱,至今还每天都要喝药才能吊着命,因为幼时也曾被太后收养过,是以跟承玄帝的关系不算差。 寿王妃看到这一幕,笑着道:“慕王家的这位庶妃倒是个会体贴人的。” 寿王不爱说话,一说话就容易咳,只在一旁笑笑。 林庶妃被夸,害羞的垂下头,遥遥朝她蹲身行了一礼:“妾身人微言轻,帮不上王爷什么,只能在这点微末小事上,希望能让王爷轻松些许。” 寿王妃笑着点头:“是个懂事的。” 妇人说话,男人不好插嘴,慕霆渊拍了拍她在他肩上按摩的手,算是回应。 林庶妃目光得意的瞥了江晚容一眼。 江晚容在旁边全程微笑,端的脸都要僵了。 心里憋着气,不甘心任她嘚瑟,扫了眼不远处人群里的人,似想到什么,勾了勾唇。 今日热闹,管事的婆子们也想松快松快,不再管束她们,不少丫鬟都跑出来观看比赛。 云窈也在其中,她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场面,一时看入了迷,直到感觉旁边有人轻轻拽了拽她。 扭头一看是王妈妈,她脸色淡了下来,行礼问好。 如今王妈妈也不敢得罪云窈,她和侯夫人都是觉得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想法子拉拢她,不管是为了堵住她的嘴也好,还是利用她给王妃争宠。 可惜这个道理,王妃不是不明白,但骄矜惯了,不愿意自降身份。 主子不乐意,只能她们这些当下人的多承担一点。 王妈妈笑眯眯的说:“劳烦你泡盏茶给王爷。” 云窈看了她一眼。 在下人中,王妈妈属于极其聪明的,做人做事亦是老练世故。 从一开始江晚容磋磨她的时候,她就经常劝着,只不过江晚容不听罢了。 现在撕破了脸,王妈妈首先向她表明态度。 云窈不是喜欢端着的人,况且这种丫鬟的活计是她的本分,她不会也不该拒绝。 便点了点头。 王妈妈心里松了口气,她还真有点担心她会拿捏着姿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这个慕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没脸。 云窈端着茶走过去。 林庶妃见到她,满面的春风滞了滞。 这时候看到她来了,也不知怎的,慕霆渊突然感觉有些不自在。 他坐直身子,微微侧过头若无其事的对林庶妃道:“好了,你也累了,下去歇歇吧。” 她才刚开始,能累什么? 林庶妃想赖着不走,动了动唇有心找借口多留一会,话到嘴边又不敢了。 惹他不耐反而会适得其反,那方才做的一切可就白费了。 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了。 “王爷请喝茶。”云窈将茶放到慕霆渊的手边,行了一礼便准备离开。 不想让她走,慕霆渊轻咳一声:“有些热了,过来帮本王扇扇风。” 此言一出,所有原本观看比赛的眼睛都移了过来。 深秋的季节,还需要扇风? 周围这么大的风,还不够凉快? 慕霆渊脸上戴着面具,这面具通体玄铁打造,刀剑都穿不透,更何况是区区几道目光。 他实在太理所当然了,众人便以为是武夫火气旺,怕热不怕寒,就都收回目光。 只有云窈垂着头,耳尖都红了。 这个天,她上哪找扇子去,只能掏出手帕给他扇扇。 林庶妃看她就这么占了自己先前的位置,气的帕子都扯皱了。 众人都在观看下方的击鞠比赛,慕霆渊偷偷将手背到后面,从椅背的空隙间穿过,去摸身后人的腰。 关键是他表面还巍然端坐,一派上位者的威势派头,谁能想到他底下的手正肆无忌惮的揉着她。 云窈又气又羞。 无耻! 这人是越来越无耻了! 云窈羞愤的脸庞通红,捉住那只不安分的大掌。 大掌反过来捏起了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搓玩,还不时在她柔软的手心里挠了挠。 她试着往回抽,根本抽不动。 那只大掌像是知道她不敢动作太大,怕被人知道,一边握着她,还一边用手背蹭她敏感的小肚子。 云窈觉得牙根子痒,瞪着他的后背,恨不得上去吭哧一口。 他们之间的小动作旁人看不见,但距离最近的江晚容和林庶妃却全都看在眼里。 江晚容当自己已经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林庶妃气的眼睛都红了,一脸哀怨。 云窈有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偷.情的紧张感,与此同时又感受到来自林庶妃浓烈的怨恨,一时压力山大。 她急中生智直接扬声道:“奴婢告退!” 声音喊的极大,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朝这边望过来。 慕霆渊也吓了一跳,迅速收回手。 云窈奸计得逞,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脚底抹油般跑了。 第83章 下场 小夏见她忙完,冲她招手。 云窈便钻进人群继续围观赛事。 场中比赛已经进入了胶着状态,随着恭定郡王为首的蓝队再进一球,恰恰好跟承玄帝为首的红队进球分数相同。 双方的骏马奔跑在场中,一颗镂空雕刻着各种繁复图案的木球被争抢掠夺,在场中飞来飞去。 恭定郡王是玩击鞠的高手,一杆木质球仗在他手里舞的虎虎生风。 他一路打球飞奔,向着红队的洞门,眼看他就要再进一球。 不想旁边原本拱卫他的队友,身下马儿突然发疯,直接将他撞下马背。 红队趁机将球击飞。 承玄帝一马当先,接住木球,用力一挥,木球笔直的投进蓝队洞门。 随着他让红队又进一球,分数再次超过蓝队。 场外欢呼四起。 围观的丫鬟婆子们个个兴奋的双目放光,捂着嘴低声惊叫。 这场男人之间彪悍精勇的较量,让她们看的目不暇接,赞叹不已。 小夏兴奋的都要蹦起来了,一个劲的拉云窈:“太厉害了,圣上太厉害了!云窈你说是不是!” 那是当今圣上,云窈能说不是吗,只能笑着点头。 心里却想起上辈子,慕霆渊骑马载她,以一把弯弓一把长刀突出重围,杀敌数千的一幕幕。 云窈觉得,明明最厉害的人是他才对。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台上坐着的人。 就见不知何时,那人已经走下座椅,站在看台边缘。 距离比较远,他戴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表情,云窈却莫名有种笃定,他正看着她。 慕霆渊确实在盯着她,自她逃跑后,一路钻进人群围观赛事的时候就盯着了。 看她目不转睛的望着场中那些男人们,看她因男人们大战雄风的样子俏脸微红,看她面带笑容望着承玄帝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霆渊眯起眼,心头火起。 在他看来,跟战场上冲锋杀敌比起来,这就是群纨绔子弟之间幼稚的玩闹,有什么好看的? 既然她这么喜欢看…… 云窈不在,林庶妃心思又活泛起来,几步追上前。 慕霆渊根本看也没看身边来的人是谁,脱下披风,随手抛过去。 然后人撑起看台的栏杆,直接翻身从台上一跃而下。 台上众人惊声尖叫,林庶妃抱着慕霆渊的披风,愣了一会才急忙越过栏杆朝下看。 却见慕霆渊已经坐在高头大马上,在一排排的球杆前挑选着。 蓝队领队恭定郡王摔下马背,受了伤不能上场,按照规则,自有候补的领队顶上去。 原定的候补之人是勇康侯府的世子,然而此刻勇康世子说什么也不愿上场。 这场击鞠表面是比赛,但大多数人都知道不过是博圣上一乐罢了,可哪怕是陪跑,也得陪的圣上尽兴了才行。 这里面要拿捏的度,不是一般人能摸得准的,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往常都是恭定郡王和徐国公世子陪驾,根本没他的事。 可今年的秋猎,先是徐国公世子因为夫人大了肚子随时待产,没有跟过来。 这恭定郡王不知怎么竟又倒霉的摔了马,勇康世子不想把这事摊到自己头上,推诿着想让其他人顶。 其他人哪个都不是傻子,当队员混个场还行,谁乐意当领队,劳神费力还得不偿失。 休息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他们还在这互相推诿都不肯当领队。 慕霆渊就在这时候手持球仗,打马而来。 勇康世子眼前一亮,颠颠的跑上去:“慕王可是要下场?” 如今红队蓝队各自的分数,是九比八,十五为最终分数,谁先到谁为胜者。 下半场比赛开始,双方队伍依次入场。 在看到蓝队的领队是慕霆渊时,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承玄帝也有些意外:“霆渊,朕还从未见你打过马球。” 双方骑马上前,慕霆渊坐在马背上,淡笑:“这是臣第一次玩,请圣上多多包容。” 承玄帝目光微闪,朗笑道:“放心,朕一定让着你。” 随着一声令下,新一轮的角逐开始。 慕霆渊说的是真话,他真没玩过击鞠,但这并不妨碍他进球。 就见硕大的围场,他身骑骏马,在重重的人群间左突右闪,木球在他球杆之下,箭一样飚射,竟没人能拦得住他的一击之力! 从他入场到进球,不过只有半盏茶的功夫。 裁判官将属于蓝队的蓝色旗帜插了起来。 九比九。 慕霆渊一身宝蓝色亲王骑装,发丝高束,座下骏马通体全黑,在剧烈的狂奔下,皮上渗出汗水。 璀璨的金阳之下,这一人,这一马,就像踏云下凡的天上神将! 场外先是一阵静默,随后爆出猛烈的喝彩! 他调转马头,回身望向云窈,见她呆呆的注视着自己,俏脸因为激动而潮.红,满意的笑了。 比起先前两队还算有来有往,自慕霆渊下场后,蓝队一路势如破竹,一连又进三球,直接拉大双方比分。 十二比九。 场外欢呼震天! 承玄帝脸上快速闪过一丝什么,随即又朗声笑道:“没想到朕的慕大将军仗打得好,马球也打得这么好。” 慕霆渊语气坦然:“臣不过是侥幸多得了几球,还要多谢圣上手下留情。” 承玄帝哈哈大笑:“慕王不要谦虚,以你的球技,哪里需要朕相让,接下来的比赛,朕可不会再让着你了,最后的胜利,你与朕各凭本事!” 随着蓝队再进一球,红队开始急了,暗中小动作不断。 不时传出有人摔下马受伤的声音,又很快有人补上。 一时间,场中战况十分激烈。 慕霆渊领了领队的位置,勇康世子就退居二线,成了他的副手,为他守护防线。 眼瞧着慕王连番进球,根本没有收手的迹象,他有点慌了。 若最后慕王真的赢了圣上,让圣上不高兴。 慕王位高权重可能没事,自己一个区区康勇侯府的世子呢? 圣上会不会把气撒在他身上? 勇康世子越想越害怕,就在红队某个队员挥舞球杆打向他座下马腿时,他明明看见了却没有躲闪,干脆顺着这劲翻下马背。 出局! 第84章 赵雪柔 此刻场中比分为:十三比十。 承玄帝叫停休息,双方下场,蓝队这边为谁顶副手的位置又争吵起来。 慕霆渊大马金刀的坐在一边,冷眼瞧着。 心知肚明他们这是在推诿什么,他目光冷冷的扫向刚刚出局的勇康世子。 勇康世子正揉着腿脚,一副伤了腿十分痛苦的样子。 感受到慕王的目光,他背脊一僵,脑袋深深的垂下去。 他也没有办法,不过一个比赛而已,哪有他和家族前程重要。 慕霆渊不耐烦听这帮酒囊饭袋在那推卸责任,这要是在他的军营里,早不知被他扔下去处罚多少次了。 “都给本王闭嘴!” 众人一窒,俱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慕霆渊站起身,扫视众人:“没有副手本王一样能打,一会上场,你们只需负责将球传给本王。” 众人在底下互相望望,感情这慕王是真打算要赢的? 勇康世子到底是弱弱的开口道:“可是,没有副手,就没有人能在球场掩护您……” 副手的作用是在背后保护领队,不让敌方队员伺机接近伤害他。 慕霆渊没有理他,只是看着其他人漠声道:“本王允许你们不阻拦对方的球,唯有一点,不许对自己人下手,在本王这里,可以有强大的敌人,但不能有刀子向自己人的内奸。” “否则,别怪本王对他不客气!” 勇康世子脸色由白转红,其他人亦是面上发窘。 慕霆渊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勇康世子张张嘴,想叫他,又放弃。 到底是不敢拿家族未来去赌。 再次上场,承玄帝看他身边没人,眼底闪过几分自满,佯装疑惑道:“霆渊,你的副手呢?” 慕霆渊刚想说话,就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 场外传来阵阵惊呼。 看台上的江晚容,看到那个突然进场的人,脸色瞬间十分难看,怒气冲冲的望向林庶妃。 林庶妃老神在在的剥着橘子,收到她的眼神,明知故问道:“王妃这么看妾身做什么?” 当着外人的面,江晚容只能压着惊怒,面上皮笑肉不笑道:“赵夫人居然会打马球,真是让本妃惊讶。” 林庶妃心中得意,嘴上却道:“先前赵氏跟妾身说的时候,妾身也很惊讶,反正击鞠不过是放松放松筋骨,妾身就让她下场陪王爷玩玩。” 场中,赵夫人一身白色骑装,面上细眉淡扫,周身没有多余的装饰,清丽过人。 “妾身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慕霆渊皱了皱眉。 承玄帝一愣过后,却是笑道:“霆渊,这位是?” 慕霆渊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她似乎是与林庶妃一起嫁进来的某个媵妾。 但姓什么叫什么,他没了解过。 听到承玄帝问,他只能说:“让圣上见笑了,这是臣的妾室。” 赵夫人一听就明白了,王爷根本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心里发苦,更是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让王爷对她留有好感。 赵夫人坐在马背上对承玄帝行礼:“妾身赵雪柔见过圣上。” 臣子的妾室,承玄帝没什么好说的,便冲慕霆渊笑道:“你这位夫人倒是不错,霆渊好福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圣上夸赞,赵夫人红着脸低下头。 最后的半场比赛,在一声令下迅速开始。 赵夫人顶了慕霆渊副手的位置,与他一前一后,亦步亦趋。 原以为她不知死活,想借此出风头,却见她控马娴熟,防守得当。 慕霆渊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的马术不错。” 赵夫人羞怯的说:“妾身自幼习马,听说王爷缺一个副手,就自告奋勇过来了,希望能帮到您。” 慕霆渊微微颔首,难得关心了一句:“自己小心点。” 就是这句话,赵夫人觉得自己有机会了,难忍激动,更像是打了鸡血般。 场内场外,就见一群男人之间,赵夫人以女子之身不逊任何男子,跟随慕霆渊穿梭在人群之间,下手快准狠,端的是英姿飒爽! 赵夫人掩护慕霆渊再进一球。 十四比十二。 分数差拉的太大,只要不出意外,蓝队赢定了! 蓝队队员们哪怕并不想赢,在场外排山倒海的欢呼喝彩中,也渐渐被激起了求胜心。 “王爷!接球!” 赵夫人抢到球,第一时间打向慕霆渊。 红队如今全都杀红了眼,几乎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在没人看见的时候,一个红队队员对着赵夫人的马屁股伸出了手。 阳光下,他手心里的银针,锋芒刺眼。 慕霆渊面具底下的脸一沉,打马飞速向那边接近。 其他红队队员像是配合好了一样,四面八方,重重包围,让他各个角度毫无躲避的可能。 球杆纷纷向着他的马腿挥去! 场外大多数人都是看个热闹,也有部分人看出了里面的黑幕。 虽然不敢出声,却个个在心里叹气。 这次慕王肯定逃不掉了。 围观的云窈,看到这一幕脸色煞白,她忍不住身子往前倾了倾。 人群中的慕霆渊单手控马,整个身子突然翻身落了下去。 场外一片惊呼,云窈的心脏瞬间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 接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慕王要出局时,却见慕霆渊马速不减,双脚踩在挥来的球杆上,一路飞奔! 一时木质断裂声噼啪作响! 甚至有红队队员直接被这力道拖下了马背,若不是闪的快,就要被乱马踩死! 慕霆渊突出重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赵夫人的马被针扎了一下,疯狂起来。 她控住的球也被红队队员趁机抢走。 一边是自己的妾室,一边是将要胜利的比赛。 慕霆渊没有犹豫,不去管被人抢走的木球,飞奔上前,一把捞起快要摔下马的赵雪柔。 赵夫人只觉得自己身下一空,随即腰间一紧,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重新坐在了马背上。 再定睛一看,面前的背影有些眼熟。 竟是慕王! 慕王来救下了她! 赵雪柔眼眶红了。 慕霆渊没有回头,只漠声说了句:“自己坐好。” 随即打马,向着被抢走的木球狂奔而去。 第85章 取胜 红队的副手正想将球传给承玄帝,突然眼前一花,再凝神看去,连球带他的球杆都不翼而飞。 红队副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被震麻了。 麻过之后又传来一阵酸痛。 突出重围后飞身救下副手,然后调头抢球,一系列操作,看的场外观众尖叫连连! 即便身后还载着一人,慕霆渊依旧快马如风,所过之处掀起一阵飙风,向着红队的洞门一路势不可挡! “咻!” 木球在他的力道下竟发出破空声,厉箭一样射进红队洞门。 场内场外先是一静,随后像是油锅里溅了水滴,骤然沸腾!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对着场中的慕霆渊! 承玄帝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红队队员互相对视了一眼,心头戚戚。 勇康世子出局下场后,就坐在属于大臣的帐子里观看,看到这里,差点忍不住鼓掌。 慕霆渊这一手操作,让他由衷的佩服。 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声漂亮! 不仅仅是他进球的速度,更是他的身法,真不愧是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神将! 区区一个击鞠对他来说,就像孩童玩闹的小游戏,赢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慕霆渊目光穿过人群投向场外的云窈,将球杆放到马背上,长腿一夹马腹就想过去。 突然腰间缠上来一双手臂,后背亦被一具柔软的娇躯贴住。 慕霆渊一愣,这才想起身后还坐着个人。 身体被人擅自碰触,他有些不悦,平着声音漠然道:“下去。” 赵雪柔身子一僵,意识到是自己心急了,暗暗懊恼,赶紧松开手,面上却大大方方道:“妾身感谢王爷相救。” 说完,她没有多停留,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 朝着依旧坐在马背上的人福了福身,笑着道:“妾身任务完成,这便退下了,恭喜王爷赢得比赛。” 见她懂事识趣,慕霆渊语气缓和的应了一声。 击鞠的彩头可以选择,奖赏都是承玄帝吩咐人提前准备好的,有金银财物,也有珍巧奇玩,还有名家字画,更有女子喜欢的珍宝首饰。 一场比赛,自有裁判官在一旁记录每个人的表现,最后论能力排名。 是以,所有奖赏分别划成四等,由赢得蓝队全部人一起瓜分。 赢了比赛,蓝队众人还是十分高兴的,纷纷上去挑选奖赏。 慕霆渊一个人走到最高等奖赏面前,在一堆金银奇玩和字画里,却偏偏挑了一支掐丝镶蓝宝石的珍珠步摇,和一支金镶玉的点翠发簪。 承玄帝已经坐到了看台上,见他居然挑了女子用的首饰,开口道:“霆渊的眼光倒是毒辣,这两支可是朕原本想送给皇后的。” 慕霆渊猜到他这是被自己抢了风头,心里不快,便道:“臣一介莽夫,那么好的东西,到了臣手里岂不是白费了。” 承玄帝哈哈大笑:“也是,朕是知道的,霆渊自小就不爱那些酸文儒墨。” 一句话似乎将两人的关系拉进了不少,不明真相的外人倒是十分欣羡慕王受圣上宠信。 “那你这两支发簪,准备送给谁啊?”承玄帝打趣道。 赵雪柔做为临时替补的副手,又是慕王的妾室,裁判官不敢不给面子,让她得了个二等的名次。 正站在他旁边,闻言略有些期待的看向慕霆渊。 她解他燃眉之急,为了帮他赢得比赛,还差点摔下马背。 两支发簪,总有一支是给她的吧? 慕霆渊将发簪揣进怀里,玩笑道:“这是臣的私事,就不告诉圣上了。” —— 击鞠比赛落幕,秋猎也宣告结束,众人随圣驾回了西宫。 晚上众大臣和承玄帝商讨回京的事,将回程的日子定在两天后,各府回去准备。 最后承玄帝将慕霆渊留下来多说了会话。 “霆渊比朕还大几岁,朕的大女儿今年都有三岁了,你怎么还没有好消息?” 承玄帝的大女儿是建平公主,乃是皇后生的嫡公主。 慕霆渊心知,他这是在试探自己和王妃江晚容的夫妻感情。 他佯装无奈道:“臣以前多年征战,对男女之情淡漠习惯了。” “哦?那朕怎么听说,你前日抱着一个女人,两人共乘一骑,姿态十分亲密?”承玄帝紧追不放。 听他提起云窈,慕霆渊垂下眼:“圣上说的那名女子,只是臣身边的丫鬟。” 彼此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承玄帝笑道:“既然你喜欢,身份有什么要紧,放进后院随便给个名分就是了。” 慕霆渊没说话,他倒是也想,可那小丫鬟不乐意啊,不如一会回去再问问她? 正好上次将她亲弟弟从侯府救出来的事,他还没有找她要酬劳呢…… 见他半天不说话,承玄帝眯了眯眼:“怎么?” 慕霆渊回过神,面具底下神色冰冷,嘴上却语带笑意道:“臣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就得偷着吃,才更别有一番兴味。” 他衣冠楚楚的说着最不正经的话,承玄帝一愣,随后大笑:“哈哈哈哈你真是……” 出了颐思殿,慕霆渊目光沉冷,再也没有先前在承玄帝面前的放浪轻浮。 他竟还在打云窈的主意。 内务监分给慕霆渊的是一间很大的宫苑,苑内假山流水,游廊水榭一应俱全。 一回到住所,他就让德安去把云窈接过来。 江晚容住在三进院的文轩阁,刚回来,她就去床上躺着了。 在皇帐里待了几天,床板是硬的,帐子又小,各种不便,她早就不耐烦了。 听说德安过来求见,江晚容吓了一跳。 以为王爷要过来,赶紧让王妈妈去叫云窈。 却得知不是王爷要过来,而是王爷要见云窈。 江晚容没说什么,放人去了。 王妈妈见她居然没生气,有些惊讶。 “林庶妃和那赵夫人今日大出风头,万一成功复宠可就不妙了,云窈若能压一压,对本妃来说是好事。”江晚容冷哼道。 她又不蠢,一个是王爷正经的妃子,一个只是她身边的丫鬟,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凌轩殿,寝室,德安将云窈送到门口:“王爷正在里面等你。” 云窈独自一人走进去。 凌轩殿的寝室比起慕王府的要小很多,一眼就能看清内里大部分的摆设。 但是云窈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人。 安总管总不会骗她。 那人呢? 云窈已经走到最里面的位置,却见这里还有一扇门,淅淅沥沥的水流声从门后传了出来。 他难道在净室? 云窈有些犹豫。 “还不进来?” 隔着一扇门板,慕霆渊早就听到小丫鬟踌躇不定的脚步声。 听出他语气里的催促之意,云窈不敢再磨蹭。 门一开,层层热浪扑面而来,湿润的水汽罩在脸上,她感觉自己脸上的毛孔都舒展张开。 等目光适应了里面的环境,云窈愣住了。 第86章 他的酬劳 水池里,赤裸的后背就这么坦然的对着她。 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一颗颗晶润剔透的水滴,正顺着肩胛骨,沿着流畅漂亮的线条,慢慢下滑。 慕霆渊回头,他脸上没戴面具,水雾浓厚,只能看见他琥珀色的狭长凤眼,朝着她轻轻眨了眨。 “傻站着做什么,过来伺候本王沐浴。” 大晚上的叫她过来就是为了帮他洗澡? 可惜云窈此刻大脑空白,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像被下了蛊一样,乖乖的走过去。 跪坐在池边,动作僵硬的拿起浴布,放进水里浸湿,然后往他背上擦洗。 指尖不小心触及他的皮肤,像过电似的,云窈浑身一抖。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触摸他,以往每个圆房的夜晚,她都摸过碰过不知多少遍。 但不一样。 这次所有的景象就清清楚楚的出现在她眼前。 摸得到,更能看得到。 云窈心跳加快,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慕霆渊整个人靠在水池边,上半身微微往后仰,这样的姿势,像是躺在她双腿上。 “继续,前面也擦擦。” 随着他的话,云窈的目光落到他胸膛上。 白皙精壮的胸肌,在池水的润湿下,泛着晶亮温润的光晕,结实紧致的腹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再往下,云窈脸一红,目光闪躲不敢再看。 她别过眼,只拿浴布胡乱的擦洗。 慕霆渊看她这样,心里发笑:“你认真些,差点擦到本王脸上了。” 云窈不敢看他,红着脸嘟囔:“那王爷自己擦,或者叫安总管进来。” 慕霆渊用手臂枕着脑袋,懒洋洋的说:“本王就想让你擦。” 云窈抿了抿唇,心慌意乱:“奴婢伺候的不好。” 慕霆渊似有些无奈,纡尊降贵道:“那这样,本王拿着你的手让你擦,总行了吧。” 云窈脑子没转过来这跟他自己擦有什么不一样,总之不用让她再看不该看的,应了一声。 慕霆渊嘴角勾了勾,大掌握住她的小手,一寸寸擦过自己的身体。 云窈别过脸没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越来越暗,里面像是涌动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直到手背贴上一处,先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随后轰的一下! 全身的血液瞬间冲进脑子里,她下意识的,猛地甩开那只握住她使坏的大掌。 然而她才刚起身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一只手臂攥住细腰,给拖了回去。 云窈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踩进水池。 又因为腰间那只手臂将她牢牢的抱着,才没有淹水。 等她回过神,就对上白皙精壮的胸膛,离她的嘴唇只有半寸距离! 她甚至能嗅到他肌肤间传来的,独属于他的味道。 云窈突然觉得喉咙处干哑难受,好像一只极度缺水的鱼,近乎狼狈的咽了口口水。 慕霆渊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嗓音沙哑:“跑什么?” 云窈脸色通红,挣了挣:“请王爷放开奴婢。” 慕霆渊不仅没放开,反而拉开她的双腿,让她直接跨坐在他腰间。 感受到什么,云窈立刻不敢再动。 慕霆渊双手攥住她的腰,呼吸微重:“没良心的小东西,你好像还没有给本王酬劳。” 云窈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连呼吸都不敢,她怕心会从胸腔里蹦出来。 “什、什么?” 慕霆渊目光深深,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弟弟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云窈手掌撑在他胸膛上,僵硬着身体,结结巴巴的说:“那事、那事奴婢说要给您酬劳,是您自己不要……” 慕霆渊低笑:“本王不管,一个亲吻是必然不够的。” 云窈呼吸很轻:“那、那您要什么?” 慕霆渊动了动。 云窈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慕霆渊终于彻底失去耐心,将脸埋进她的脖子,一边亲一边沙哑道:“你自己选,是本王现在就要了你,还是做本王的宠妾。” 云窈忍不住仰起上半身,脸上潮.红:“有、有什么分别吗?” 慕霆渊咬了一口她的脖子,笑:“没有。” 她身上的衣裙早已湿透,在方才的动作中散开。 慕霆渊很轻易就挑开她的衣襟,炙热的吻一个接一个落在裸露的肌肤上。 隔着最后一层布料,他手掌熟稔的攀上去,理智就在崩塌的边缘。 “快选。”他催促着。 云窈已经意识不清,只无措的附着他的肩头。 有一瞬间,她想,要不就妥协了吧。 明明,她也是想跟他在一起的。 可她的脑中,悠忽闪过他浑身是伤,气若游丝的那一幕。 不行,他们之间横跨着太多的事了,江晚容和承玄帝想要害他,她不能让他们得逞。 现在她还不能离开侯府。 慕霆渊手指下移,一把抽掉她腰间松垮垮的腰带。 云窈豁然睁开眼,握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继续。 “再、再给奴婢一点时间……”她近乎恳求般的说。 慕霆渊目光幽深似海,微微喘息着,迷乱的神智慢慢归拢。 “多久?” 云窈咬了咬唇,到底需要多久,她也说不上来。 褪去方才的意乱魂迷,慕霆渊平复了下来:“本王只给你一天的时间,后天本王会在这里等你。” 一天? 一天怎么能够。 云窈想再说什么,却看见他淡下来的眼神。 她知道,她让他不高兴了。 慕霆渊能高兴才怪,他向来没什么耐心,他所有的耐心,都放她身上了。 她还一次又一次的不识好歹! 裙子都湿透了不能再穿,慕霆渊叫人进来服侍她换身衣服。 她也是丫鬟,怎么好叫别人伺候她,云窈有点不好意思,又不敢再惹他不高兴。 乖乖的被人扶着出去了。 进来的人她也认识,都是以前在沧澜院一起共事过的,叫紫苏。 第87章 俪嫔 “云姑娘,这边坐。”紫苏笑眯眯的扶着她坐到铜镜前。 紫苏和另三个紫字开头的丫鬟,是慕霆渊身边的二等奴婢,大家同级,她却像个主子似的让她伺候。 云窈有些不自在:“麻烦你了,紫苏。” 紫苏连连摆手:“哎呀,麻烦什么啊,你就安生的坐着,等我给你梳个漂漂亮亮的发型,你不知道吧,我梳头发可是王爷院里最好的哦。” 她性子活泼,云窈放松下来,笑了笑。 很快,在紫苏的巧手下,一个随云髻就梳好了。 这发髻虽然不是丫鬟该梳的样式,但也不算太过逾制,然而最显眼的,却是那发髻上竟簪了两支明显不是一个丫鬟能拥有的金簪。 一支金镶玉点翠发簪,一支蓝宝石珍珠步摇,做工精细繁复,一看就知道有多贵重。 云窈一惊:“紫苏,这是……” 她作势想拔下来。 “戴着。” 低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紫苏转身行了一礼,识趣的离开了。 慕霆渊走到铜镜前,按住想要行礼的云窈,扶了扶她头上的发簪,透过镜子看向她,目光里带着惊艳。 他的小丫鬟果然很美。 “这样打扮起来,好看多了。”那什么奴婢的衣服,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被喜欢的人夸奖,是件很高兴的事,云窈尽管觉得这样不妥,到底没再动。 “上回送你的簪子从没见你戴过,是不喜欢吗?”慕霆渊手指摩挲着她的鬓角。 云窈想起那支簪子,是先前他突然造访凝辉院时,派人提前送去她房里的,圆房后第二天她就回去看了。 发簪通体是鎏金制的,累丝的莲花上还停着一只镶嵌了绿宝石的蜻蜓。 漂亮是漂亮,就是太招摇了,她一直没敢戴出去过,只敢在自己屋子里试了试。 云窈低头扣手指:“喜欢……” 慕霆渊翘了翘唇角,小丫鬟喜欢他费心准备的礼物,他很高兴。 “喜欢就戴着,本王想看。”他把玩着她软嫩的耳垂,怕她又不听话,还加重了语气:“你敢不戴,本王就亲自给你戴。” 云窈无奈极了,只能答应。 —— 颐思殿,承玄帝在批改奏章。 虽然每日都有看不完的奏折,还有处理不完的宫务,但他甘之如饴。 这是最顶峰的权利,是他的。 张福瑞抄着手走到他身边,低声禀报:“底下的人亲眼看见那丫鬟去了慕王的寝室,出来的时候,头上戴着今日慕王赢的发簪,只是……并没有留夜。” 承玄帝停了笔,有些意外:“没留夜?” 张福瑞见他这样子,哪里不知道他是还想着那个丫鬟呢。 越发躬下身,道:“是,不过人出来时,是重新梳妆打扮过的,衣服都换了一套。” 承玄帝眯起眼,想起慕霆渊说的偷着吃更有趣味,冷笑了一声。 “朕知道了,下去吧。” 翌日一大早,江晚容和侯夫人约定好一起去俪嫔的弦月宫。 俪嫔虽是江晚容的姨母,却十分年轻,比江晚容大不了几岁,毕竟是侯夫人最小的一个妹妹。 将其余人全都挥退,只留下江晚容和侯夫人,三个女人私下说话。 “真是糊涂!” 听江晚容坦白了代替圆房的事,俪嫔先是震惊,随后怒喝。 侯夫人坐在她下首的位置,见她发怒,立马带着女儿跪到地上:“娘娘息怒。” “圣上对慕王心怀忌惮,妾身也只是想为晚容留个退路而已啊!” “那也不能如此欺君罔上,这么大的祸事,万一泄露出去,你永宁侯府保不住不说,就连本妃都要受牵连!”俪嫔气的不轻。 侯夫人怕她气出事来,也不敢再说什么,只一个劲的说好话,保证不会出事。 俪嫔也知道事已至此,责怪是没用的,不如将事情做的更万无一失。 “那个叫云窈的丫鬟,可靠的住?” 江晚容刚想说话,就被侯夫人在底下偷偷捏了一下。 侯夫人半真半假的回道:“娘娘放心,她的卖身契和通关文牒都在妾身手上,虽然她父母已死,但还有个亲弟弟,已经被妾身捏在侯府,量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俪嫔冷笑,她这个姐姐手段还是太嫩了。 “卖身契可以偷,通关文牒可以伪造,至于亲弟弟,涉及到自身利益,别说一个弟弟,老子娘都可以不认,以为这点东西就能拿捏住一个人?” 她眼中嘲讽意味实在太明显,侯夫人面上发窘,呐呐的:“那依娘娘之见……” 从弦月宫出来,江晚容理了理弄皱的裙摆。 自从嫁给慕王当了慕王妃,她还从未跪这么久过。 江晚容心里不免对俪嫔多了几分忿忿。 离的远了,她没忍住跟侯夫人抱怨:“姨母也太过小心了些。” 侯夫人斜睨着她,知道女儿被自己宠坏了,方才妹妹一点没给她这个慕王妃留面子,她心里有气。 “小心使得万年船,圣上后宫那么多女人,你以为凭什么你姨母能自进宫起就荣宠不衰?” 江晚容不以为然道:“圣上年轻力胜,再有手段又怎样,过几年不还是会容颜老去,只能眼巴巴看着新人得宠。” 不得不说,侯夫人是很了解女儿的,只这句话,她就看透了她的心思。 但她没有斥责,女儿有野心是好事,若是可以,她还真希望自己女儿能爬的更高。 瞧瞧她那亲妹妹如今多有派头,虽然眼下还只是个嫔位,可是她得宠啊,只要有宠,还怕爬不上去吗? “你什么打算母亲不管,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拿捏住云窈,你在慕王那暂时还不能失宠,若是圣上对慕王打消了疑心,母亲觉得,一个慕王妃的位置其实是尽够了的,宫里没有那么容易,你瞧你姨母,一路走来,明枪暗箭受了不知有多少。” 这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最衷心的劝告。 江晚容点头:“女儿知道了。” 女儿乖巧,侯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有心多提点几句,便又道:“当主子的,要会御下,你就算再厌恶那个丫鬟,也不能太明显,落人话柄是最下乘的手段,治得她生不如死,还对你忠心耿耿,才是最上乘的法子。” 江晚容摸了摸放在袖子里的东西,笑了:“有了姨母给的好东西,女儿这下不怕拿捏不住她,母亲放心。” 第88章 下蛊 一大早云窈还在睡,就听见敲门声,她披上衣服开门一看,见是紫苏。 紫苏冲她挤了挤眼睛,俏皮道:“云姑娘,王爷命我来送东西给你。” 云窈侧开身子让她进门。 她准备去给人倒茶。 紫苏拉住她:“不用,帮你打扮好,我就该回去了。” 什么? 那人是想做什么? 不会每天都要让紫苏来伺候她一遍吧? 紫苏先是打水给她洗漱。 云窈有些窘,连忙抢过漱口杯:“这种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紫苏想笑,王爷的意思明显是让他们拿她当主子看的,云姑娘偏偏自己都没这个觉悟。 洗漱过后,扶着她去了梳妆台。 紫苏笑着问:“今天想梳个什么样的?” 云窈一向对打扮不怎么上心,便说:“你看着办吧,别太招摇就行。” 紫苏一口答应。 然后给她梳了个回心髻,还簪上昨天那两支金簪。 云窈简直哭笑不得:“紫苏,这也太招摇了。” “没有吧。”紫苏左右端详几下,没觉得哪里招摇,人家赵夫人和李夫人,可是戴了满头的珠翠呢。 云窈摇了摇头,将金簪拔了下来,然后摸出慕霆渊之前送的:“就戴这支吧。” 紫苏见她拔下金簪刚想阻止,就看到她手上的累丝莲花镶绿宝石发簪,眼睛一亮。 比起那两支金簪的华贵,这支莲花簪更加精巧。 紫苏接过莲花簪插到她的发髻上,左看右看,有些不满意:“好像太单调了。” 说着,她从方才一路端过来的东西里,挑出一支和田玉发钗,插进莲花簪上方的位置。 这下终于满意了。 等江晚容回来,就看见云窈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云窈,你的衣服怎么这么漂亮,跟我们的都不一样。” “就是,虽然样式不出挑,但明显不是王府统一发放的丫鬟衣服。” “还有还有,你们快看啊,这布料,在太阳底下居然会闪着细碎的光!就像披着星星一样!” “天啊,这也太漂亮了!” 江晚容定睛看去,什么就像是披着星星,那分明是浮光锦! 浮光锦不仅仅是普通的丝绸,织制时还掺杂了高纯度的金银丝线,这才能呈现出如水般波光粼粼,一举一动光彩夺目。 因为材质珍贵,制作又极其繁琐,一匹布料就要百两银子,一套衣服制作下来,就是将几百两白花花的雪花银穿在身上! 就连她,也不过只有两身,平时根本舍不得拿出来穿。 如今却见云窈不过一个丫鬟,竟这么大张旗鼓的穿着浮光锦,江晚容又惊又怒。 “她哪来的浮光锦?”王妈妈也是一脸震惊。 “这还用问?!自然是王爷给的!” 最让江晚容生气的就是这里了,她那两身是她娘家给的嫁妆,慕王可从来没送过她浮光锦。 到底谁才是他的正妻?! 江晚容冷着脸,恨的手都在抖。 各院的下人们吃饭都在一起,轮换制,一批吃完再换一下批。 云窈今天下值比较晚,所以是最后一批吃饭的。 吃完饭她回屋休息,刚睡下没多久,突然被一阵肚子疼给疼醒了。 云窈抱着肚子,在床上疼的来回翻滚。 实在太疼,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不一会,房门被敲响,她硬撑着去开门,门打开后就受不住蹲在地上。 容心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她:“云姑娘,您怎么了?” 她就住在隔壁的房里,只隔着一面薄薄的墙壁,听见这边动静不对劲,她就立马过来了。 云窈神情痛苦,话都说不出来:“痛,好痛。” 见她疼的满头大汗,容心慌了神:“您等等,我这就去叫太医!” 天呐,叫太医? 她什么身份敢叫太医?! 即便痛的不行,云窈还是一把拉住她:“别、别去,我缓缓就好。” 一边稳住她,一边在心里唤星宝。 星宝好半天才冒了出来,却是道:‘你别打扰我,我正抓虫子呢!’ 虫子? 什么虫子? 容心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只知道若是云姑娘出了什么事,王爷肯定要责罚她。 她急的厉害,将云窈扶到床上坐着,说道:“云姑娘,您在这等等,我先去叫容安过来守着您。” 云窈抬头看她一眼,这才发现她唤她的称呼,只有慕霆渊的人才会唤她云姑娘。 “你要去哪?”她虚弱的问。 果然容心回道:“我去找王爷。” 她记得,容心和容安都是从司礼斋挑上来,送给江晚容用的。 原来其实是慕霆渊的人。 其他的云窈已经没有精力去思索了,她真的好疼,肚子里翻江倒海,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位了那样疼。 “别去,我没什么事,只是吃坏肚子了,你给我倒杯水就好。” 星宝说她肚子里有只毒虫,正在她的各个器官上繁殖,它抓的好辛苦,一边抓它,还要一边清理那些虫卵。 云窈在心里跟它说话:‘我的身体里为什么会有虫子?’ 星宝抓虫子抓的火冒三丈:‘你问我哪知道,你又吃什么鬼东西了?’ 云窈觉得冤枉,除了晚饭,她可是什么都没吃。 但那可是毒虫,云窈心头一凛,感觉这件事不同寻常。 正房里,江晚容打了个哈欠,手边放着一盏浓茶。 王妈妈匆匆回来,附到她耳边低声道:“落霞偷偷去看了一眼,人在床上疼的直打滚呢。” 听到这话,江晚容心里舒坦极了。 这么晚她还没睡就是在等消息,这个消息让她很满意。 “那可是南苗蛊虫的虫卵,无色无味,混在吃食中任谁都发现不了,一进到肚子里,就会立即孵化,还会不停的繁殖,产出无数毒虫,肆意撕咬她的五脏六腑。” “只有吃下特殊的药物,才能抑制住,否则,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肚肠被虫子吃空,想要活命,就得乖乖任本妃磋磨!” 江晚容说着,眼中发出兴奋的光,仿佛已经预见了云窈痛不欲生,朝她哀泣求饶的模样。 王妈妈想象到那个画面,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她搓着手臂,想到这东西原本是俪嫔的,越发觉得俪嫔娘娘真是阴狠毒辣。 连这么厉害的东西都有。 第89章 赵夫人陪寝 凌轩殿,慕霆渊躺在床上,想到明天小丫鬟就会真正成为他的人,他有些睡不着。 原本只是单纯的有点想她,也不知怎的,想着想着就偏了方向。 身体里涌起一股冲动,那火还越烧越旺。 慕霆渊被烧的烦躁,干脆起了身,拿了本兵书翻。 就在这时,德安走进来通禀:“王爷,林庶妃过来送还您的披风。” 他说话的时候,抬头小心的看了对方一眼。 林庶妃带人这个点过来,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慕霆渊想起先前击鞠比赛,他准备下场,嫌披风碍事将它扔了,似乎确实是被林庶妃接住的。 他淡淡道:“让她把东西放下吧。” 东西放下,人走。 德安会意的应下,就准备去传话。 “等等。”慕霆渊似想到什么,又道:“算了,让她进来。” 德安心知肚明,看来这庶妃娘娘要复宠了。 林庶妃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着赵雪柔。 听到王爷的回应,她微微低下头,沉默了一会。 就在赵雪柔以为她反悔了时,才听到她像是叹息般道:“你去吧。” —— 一夜几乎没睡,云窈有些晕沉沉的。 紫苏又是一大早就过来替她梳妆。 门一开,看见她苍白的脸和青黑的眼底,吓了一跳。 “云姑娘,你怎么了?” 云窈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 紫苏没多问,神色复杂。 迷迷糊糊的云窈,没看见她的目光带着怜悯。 今日紫苏给她梳了个百合髻,左侧簪上那支掐丝镶蓝宝石珍珠步摇,发髻中心戴了一支烧蓝蝴蝶华胜。 梳好发,她又服侍着云窈穿上新送来的衣裙,上身是粉底织花锦缎秋衫,下身是宝蓝色绣蝴蝶云锦褶裙。 这一身下来,虽并不华丽,却胜在十分精致漂亮。 打扮好,紫苏扶着她坐到梳妆台,笑道:“这些衣裳首饰都是王爷命人专门为你做的,虽然精美了些,但都不算逾制,云姑娘放心穿戴,不过应该要不了多久,云姑娘就能大大方方的穿那些更华贵的衣裙了!” 说到这里,她调皮道:“王爷说了,让你别叫他等太久。” 云窈垂下眼,没有说话。 送走紫苏,她去江晚容房里上值。 她到时,不知江晚容又发什么脾气,连桌上的早膳都掀翻了,一地的碎瓷片中,汤汁菜饭溅的到处都是。 落霞和王妈妈束手站在边上,也是一脸愁绪。 江晚容坐在罗汉床上允自生气,听到脚步声一抬头,就见云窈那通体的打扮。 昨天她就让王妈妈去打听过,知道是慕王派近身的丫鬟过来替她梳妆。 多了一个赵夫人,她身边还有一个随时要上位的云窈,江晚容心里那个怄啊! 都要憋炸了! 她目光阴恻恻的盯着云窈,王妈妈怕她控制不住脾气又想折腾云窈,赶紧倒了杯茶递上去。 “娘娘,一会赵夫人该来给您请安了。”她语带深意。 江晚容经她提醒才想起后宅的规矩,冷冷的吩咐人进来把地上打扫干净。 她低头喝了口茶,半盏茶下肚,人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手边现成的一颗好棋,既然这贱婢得王爷喜欢,自己何不利用她对付赵夫人。 不管她们是两败俱伤也好,还是斗死了谁,最终得利的不都是她? 江晚容也不气了,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不知道这个贱婢在得知昨晚的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昨晚可真是热闹的很呢! 很快,外面守门的小丫鬟进来通传:“娘娘,赵夫人来给您请安了。” 江晚容嘴角勾了勾,扫了一眼尚还无知无觉的云窈,道:“快让她进来!” 赵夫人一身妃色绣白梅香云纱长裙,妆容精致,神清气爽的走进来。 “妾身给娘娘请安。” 云窈还在疑惑,这不是在王府,赵夫人怎么会独自一人过来请安。 就见王妈妈端来一只白玉瓶,瓶子里还插着一根石榴树的枝条。 江晚容拿出正妃的架子,抽出石榴树枝在赵夫人头上扫了扫,一边扫一边道:“望你今后好好伺候王爷,早日为王爷绵延子嗣。” 这是后院里的妾室第一次陪寝后,正室按照规矩,要用石榴枝条在妾室的头上点一点,取自石榴多子多福的寓意。 原来赵夫人昨晚陪寝了…… 云窈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难怪先前紫苏看到她脸色不好,眼神不对,梳妆的时候,更是对她越发小心。 本以为她是体贴自己身子不舒服,现在想来,应该是以为她听说了赵夫人陪寝的事,心里难过。 云窈深呼一口气,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明知道他是王爷,身边妻妾众多。 更何况,她本来就没准备答应慕霆渊入他的后宅。 这辈子,这颗心,可以喜欢,但绝对不能为了谁就忘记了自身。 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除了先开始有些不舒服之外,云窈很快就平复了。 江晚容虽是在跟赵夫人说话,眼角余光正有意无意的总望向她。 却见她反应平平,根本没有她预想的脸色难看,连一丝难过都没有! 难道是装的? 江晚容轻咳了一声,使唤云窈:“本妃梳妆台上的金簪,你去拿过来送给赵夫人。” 云窈应是,去将东西拿过来。 赵雪柔笑着拜谢王妃,却在接金簪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云窈的头上。 脸色顿时就变了。 江晚容多敏锐的一个人,当然注意到这一点。 顺着她目光,看到云窈头上簪着的蓝宝石珍珠步摇,眼里先是浮现出几分嫉妒,随即又笑了。 对着云窈道:“王爷对你可真是好啊,本妃记得,这支步摇正是王爷在击鞠比赛上赢来的胜利品,材质贵重不说,更是有着特殊的意义呢。” 那天离的远,云窈并不知道得胜者的奖赏是什么,想不到竟是这支步摇,而他,就那么给了她。 江晚容成功的看见赵夫人眼中喷出嫉恨的火,脸上笑意越发深了,故意又多说了几句。 云窈就听她不时细数慕霆渊平时对她有多好,不时又祝福赵夫人早日怀上孩子。 对于她的打算,云窈心知肚明,面上十分平静。 最后,江晚容眼中闪着看好戏的光芒,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本妃就不留赵夫人了,云窈,你替本妃送送赵夫人。” 第90章 肖想,你也配? 等人走后,王妈妈有些担心道:“老婆子看着,那贱婢似乎根本不在乎王爷宠着谁,娘娘想拿她做刀子,也得她愿意当刀子才行啊。” 江晚容喝着茶,冷哼:“她不想也得想,蛊虫每日都要噬她的血肉,只有从本妃手里拿到压制的药,她才能少受痛苦,这一次,本妃不信拿捏不了她!” 云窈将赵夫人送到外面,福了福身就想离开。 赵夫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道:“身为奴婢,最应该做的是忠心侍主,谨守做奴的规矩,云窈,你说对吗?” 云窈停住脚步,盯着赵夫人看了一会,随后点头微笑:“奴婢觉得您说的对。” 赵夫人冷哼:“那还不赶紧把你这身行头脱下来,一个奴婢穿的比主子还好,简直无法无天!” 云窈垂着眼,笑容不变:“身为奴婢不仅该忠心侍主,更应该听主子的话……” 赵夫人以为她识时务,连连点头。 却听她又道:“这身衣服首饰,都是王爷让奴婢穿着的,奴婢不过是谨遵王爷的命令罢了,还是说,奴婢不该听王爷的话,该尊您为马首是瞻?” 赵夫人脸色微微凝固,她若坚持就是违抗王爷的命令,还妄想凌驾在夫主之上,这是大不敬! 云窈见她说不出话,翘了翘唇:“如果没有别的事,奴婢先告退了。” 赵夫人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又气又不甘,扬声骂道:“本夫人就从没见过你这样下.贱的奴婢,肖想不该肖想的东西,你也配?!” 云窈倏地的捏紧手指,慢慢转过身:“您实在多虑了,奴婢不觉得妾室之位有多值得人肖想,奴婢虽然出身低下,却也有几分自己的坚持,宁当贫家妻,不做豪门妾,还请夫人放心。” 她脸上依旧在笑,落在赵雪柔眼里却像是嘲讽。 她话里话外是在讽刺她是个妾吗? 没有哪个女人会愿意当妾,这句话明显戳中赵雪柔的痛点,气的直接失去理智。 “伶牙俐齿的下贱.货色!” 她扬起手臂就要掌掴,云窈不躲不避,只轻声道:“赵夫人确定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掌掴王妃的丫鬟吗?” 赵雪柔瞬间清醒,周围还有不少西宫临时调遣过来的奴婢,正在不远处偷偷望着这边。 若她今日真动了手,不出半天整个西宫都会传遍,她一个妾室私下处置正妃身边人,她还怎么做人? “本夫人迟早要你好看!”赵雪柔咬牙切齿的瞪视着她,却只能恨恨的走了。 刚走没几步,一不小心差点撞到人。 赵雪柔气的,张嘴就想骂,一抬头,傻眼了。 慕霆渊目光沉冷的盯着她。 赵雪柔满腔的怒火在这目光下,冻结成冰。 方才,方才是不是都被他看到了? 她不会忘记,林庶妃就是因为动了云窈才被降位! 赵雪柔怕的身子轻颤,她才刚获得恩宠,就算那恩宠…… 她也不想失去! 赵雪柔慌张的想解释什么:“王爷,妾身……” 离得不远,云窈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 慕霆渊站的位置巧,从她的角度根本看不见他,只看见赵雪柔背对着她,不知正在跟谁说话,两股颤颤,慢慢往地上跪。 云窈心口一跳。 随后就听一声怒喝:“滚!” 赵雪柔哭着跑了。 云窈脸色微白,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她就看见,慕霆渊隔着距离,漠然的望着她。 “宁做贫家妻,不做豪门妾?”慕霆渊冷冷的声音从面具底下传出。 云窈没想到他什么都看见,什么都听见了。 怔怔的回不了神,话是她说的,她吞不回去。 慕霆渊眼神冷了下来,轻轻点了点头:“很好。” 说完这两个字,他转身走了。 身后的德安龇牙咧嘴,满脸痛苦,自家王爷等不及非要亲自过来接人,好巧不巧的,就碰上这事。 要说云姑娘也真是,王爷都对她那么好了,她还不满足。 竟能说出那种话来,豪门的妾再是妾,难道不比当人奴婢要好? 亏他以前还觉得她是个好的,现在越看她越觉得不识好歹! 夜晚,江晚容还没睡,她老神在在的等着云窈过来求她。 王妈妈陪她守着,偷偷打了个哈欠。 然而等到月上柳稍,还是没见到人。 “怎么回事?她会不会去找王爷了?”王妈妈猜测云窈应该会怕王妃不管她,直接去找王爷帮忙叫太医,也不是不可能。 江晚容心里也失了耐心,但她并不担心:“门外有落霞守着,她出不去。” 她打算是让云窈先吃吃苦头,等她疼的受不住来找她帮忙请太医的时候,再告诉她虫卵的事,痛彻心扉之下,她也只能乖乖的向她低头。 想到那个画面,江晚容就兴奋的一点都不困了。 就这样又等了一个多时辰。 王妈妈坐不住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江晚容并不怀疑,斩钉截铁的道:“不可能。” 她觉得云窈肯定正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只是硬撑着罢了。 “那贱婢一贯是个能忍的,再等等吧,想必她也撑不了多久了。” 江晚容掐一把大腿,让自己醒醒神,她要亲眼看着云窈痛的走不动路,艰难爬进来的样子。 想必一定特别好看! 她们在这边等的辛苦,殊不知云窈在房中睡得十分香甜。 本来昨晚上就没睡,今天下午又跑了许多趟茅房。 星宝消灭虫子后,问她虫尸和虫卵,她是想吐出来还是拉出来。 当时云窈忍着恶心,囧囧的选择了后者。 后来把自己拉空了,连饭都没力气吃,就回房休息了。 一觉睡到天亮,她被咣咣的砸门声吵醒。 云窈睡眼朦胧,门外的王妈妈上下打量她,一脸惊疑不定,脱口而出:“你居然没事?” 第91章 回王府 这时云窈已经清醒了,听到这话立马觉得不对。 王妈妈也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赶紧转移话题:“娘娘让你现在就过去。” 云窈去的时候,江晚容不仅还穿着昨日的衣裳,脸色也十分憔悴。 跟昨天的她比起来都不遑多让。 江晚容昨晚和王妈妈坐在罗汉床上等睡着了,那罗汉床硬的不行,一觉醒来,她只觉得全身像是被人揍过一样,哪里都疼。 迫不及待的让王妈妈赶紧去找云窈,却见这贱婢…… 似乎很好的样子? “你昨晚睡得可好啊?”江晚容开口,嗓子都是沙哑的。 她这是在关心自己? 那定然不是。 尚且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云窈只如实应道:“奴婢睡得很好。” 江晚容脸色扭曲了一下,这怎么可能?! 明明落霞亲眼看见她吃了下有虫卵的饭食,明明前个晚上她还发作来着。 她有心想试探一二,便关心道:“听说你前个晚上身子不适,可让王妈妈给你请太医了?” 这件事除了紫苏和容心之外,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江晚容是怎么知道的? 除非……那只毒虫,就是她下的。 毒虫是她的,她自然很清楚会出现什么症状。 再加上先前王妈妈来叫她,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居然没事?’。 云窈心头雪亮,她还是低估了江晚容的狠辣。 这是在西宫,又才发生了皇后欲推她入宫与俪嫔争宠的事。 她怀疑过很多人,其中也包括江晚容。 但她觉得那样厉害的毒虫,应该不会是江晚容会有的东西,是以对她的怀疑反而是最小的。 事实证明,她还是将江晚容想的太好了…… 云窈眼神渐渐变凉,心中的想法也更加坚定。 “没有,奴婢以为只是闹肚子,不敢麻烦王妈妈。” 江晚容继续问:“那你之后可好些了?” 若不是已经看穿了她,她可能还真以为主子在关心自己。 云窈敛下心思,佯装犯愁道:“并没有,昨晚更疼了,疼的奴婢最后晕了过去,奴婢正准备禀明娘娘,求娘娘给奴婢找个大夫。” 原来是疼晕了,看来蛊虫已经在她肚子里繁衍了。 虫卵只有一粒,若真出了什么问题,她可没脸再去找姨母讨要,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姨母肯定要骂她没用。 江晚容放松下来,也不装了:“你找谁都没用,本妃这里有一副好药,只要吃了你就不会疼,要吗?” 云窈装作震惊的看着她:“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江晚容心情十分愉悦,笑出了声:“真是蠢得可怜,现在还不明白?” “不明白没关系,本妃可得提醒你一句,没有本妃的药,你每晚都得承受万虫噬咬的痛苦,直到……肚穿肠烂,说不定,你还能亲眼看见自己肚子被虫子一点点咬开的画面,不过到那时,神仙都救不了你。” 江晚容故意说的很恐怖,连她自己都恶心到了。 可是她却发现云窈十分镇定,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对自己下跪求饶。 怎么回事? 难道她连死都不怕了? 她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拿捏自己为她做事罢了,云窈直接道:“娘娘想让奴婢做什么,直说吧。” 还以为她不怕死,原来是强装镇定,江晚容满意的笑了:“本妃要你老老实实的代替本妃圆房,王爷若是要提你上位,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好。”云窈应的很爽快。 “但是奴婢有个要求。” 江晚容皱眉,不满:“你敢提要求?” 云窈微微一笑,淡淡道:“奴婢的命都快没了,难道连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有?” 江晚容不耐烦的挥挥手:“你说吧,只要不过分,本妃就答应你。” “奴婢想要自己的卖身契和通关文牒。” 江晚容不肯给,云窈猜到她不会这么容易答应。 “那奴婢宁愿死,反正左右都是死,死之前拖着侯府一起,也不算亏。” “你!”江晚容怒了。 王妈妈赶紧凑到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咱们别把人逼太狠,她要的左不过是自由身罢了,您手里攥着她的小命,还怕她跑了吗,跑了也是死,又何必呢,若她真不怕死早就跑了,怎会还在这里跟您谈条件?” 云窈如愿以偿的拿到自己的东西,没想到江晚容那么小心,居然把她的东西一直随身佩戴在香囊里,难怪自己先前怎么也找不到。 回了住所,她就将卖身契烧了个干净。 望着火盆中被火焰不断舔舐的纸张。 就是这张薄薄的纸,却能困住人的一生,一辈子都是他人可以随意践踏的奴。 江晚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她肚子里的毒虫已经没了,如今卖身契被她烧了,通关文牒也回到她的手里。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是谁的奴了。 云窈开始打算起今后的日子,经过昨天的事,慕霆渊应该彻底放弃她了。 ‘宁做贫家妻,不做豪门妾。’这句话对他来说,无意是一种侮辱。 宁愿嫁给一个贩夫走卒,也看不上他。 这样也好,她本来就不适合后宅的生活。 云窈捏着通关文牒,打算离开王府。 她上辈子活的艰难,死的也惨,这辈子有星宝,她想去看看大好河山。 不过在走之前,云窈还想帮一帮慕霆渊,按照上辈子的轨迹,他很快就要遇到一个很大的麻烦。 顺便……也把江晚容和侯府的真面目撕开。 —— 第二天回程,和来时不同,回程的车队显然更加齐整也更加宏大。 由禁卫军领头,圣驾在前,接着是太后的车驾,还有各宫妃嫔,以品阶高低依次排列。 紧跟着就是朝内外除了圣上,地位最高的慕王车驾。 其余王公大臣都要排在慕王之后。 一路浩浩荡荡。 回到慕王府,已经是夜深,众人浑身疲惫各自歇下。 第92章 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钱过不去 王府里的消息一向灵通,很快,在西宫里发生的所有事都在王府内传遍了。 赵夫人陪了寝,林庶妃有复宠的苗头。 底下人都是见风使舵惯了的,谁有宠就捧着谁。 刚回王府那几日,赵夫人可算是享受到了宠爱带来的红利,只要是她院里的差事,总有人抢着做,而且还是最快最好的。 李夫人看在眼里,嫉恨的不行。 跑听雨轩跑的越发勤奋。 想要求林庶妃再给她一次机会。 林庶妃也没阻止,反而乐见其成,棋子嘛,总是不嫌多的。 听雨轩这边热闹,凝辉院自然就会冷上几分。 江晚容有些急,她看出来有点不对劲。 “你跟王爷最近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觉得王爷好像对云窈有点冷淡。 要是放在之前,她肯定会高兴,但现在她高兴不起来了。 云窈这把刀没了用武之地,她还怎么拿她杀人? 江晚容有心想让她去慕王院子里替自己邀宠。 听了她的吩咐,云窈只淡淡的回:“娘娘莫不是忘了,我已经不是您的奴婢了。” 江晚容一愣,才想起来卖身契已经还给她了,自己的确使唤不了她。 可她是王妃啊! 身份尊贵,使唤一个平民怎么了? 再说,身为慕王妃,别的没有,每个月的俸禄最多。 江晚容十分豪气,直接扔了一锭银子过去:“这是本妃赏你的,若是能让王爷过来凝辉院,本妃还有重赏!” 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等她出了王府,有的是要用钱的地方,云窈几乎没有犹豫,就应下了。 可等走到沧澜院门前,她又有些退缩。 上次慕霆渊看她的眼神那么冷,估计这会子根本不想看见她吧? 怪她,上辈子过的太苦,穷怕了,导致看到钱就什么都忘了。 院前守着的粗使太监看见了她,立马笑着迎上来请她进去。 德安不是喜欢多嘴的人,除了他和其他近身伺候的人,底下的都还不知道云窈惹恼慕霆渊的事。 云窈想着,来也来了,钱都收了,不如试试?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走进内院。 德安见到她,心里咋舌:乖乖,她居然还敢来?她又来做什么? 那天回去后,王爷虽然没说什么,却一个人坐在那看了许久的兵书,直到月上柳梢,也没让传膳。 怕他熬坏了身子,他硬着头皮上去劝说。 一近他身,他浑身的汗毛就都竖了起来,心悸的厉害。 实在是那时候的王爷,周身气势忒吓人了。 云窈冲德安福了福身:“劳烦安总管替我通传一声。” 德安有些拿不准主意,不知道王爷想不想见她。 他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她。 云窈以为他不想搭理自己,叹口气就想离开。 却又听他像是自言自语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你一会进去了别说看见过我。” 云窈明白了,有些想笑,轻咳一声亦是小声道:“多谢安总管。” 这时候正是慕霆渊处理公务的时辰,小喜在外书房烹茶,看见她惊讶的张大嘴。 云窈冲他笑笑,接过他的活计:“我来吧。” 小喜点点头,偷偷朝里面看了一眼,凑过去低声对她说:“这几日王爷心情很差,你进去后小心些。” 云窈道了声谢,随后端着茶水轻手轻脚的走进内书房。 梨花木描金雕蛟龙纹的桌案后,慕霆渊正襟危坐,在自己院子里,他没有戴面具,低头垂目,十分认真的书写着。 小福子在他侧方磨墨,知道主子心情不好,连呼吸都不敢出声音。 眼角有人影在晃,他抬头,倒抽一口凉气。 慕霆渊脸色微沉,侧头扫他一眼。 隔着他的后脑勺,云窈朝小福子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 小福子咽了口口水,小声告饶:“奴才该死。” 慕霆渊刚回头,就见一只手,端着茶送到他眼前。 他以为是小喜,也没多看,径自接过,喝了一口才恍然觉得方才惊鸿一瞥的手指,纤细白嫩的有些过分。 慕霆渊皱了皱眉,再次看去。 云窈有些不安的低下头。 慕霆渊先是一怔,随后漠然的收回目光,冷冷的:“你来做什么。” 来赚钱。 云窈张了张嘴,低声道:“我、我来跟您道歉。” 慕霆渊冷笑:“道歉,道什么歉?” 小福子极有眼色的退下了,走到外书房的时候,还摆手叫上小喜。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有的话也好开口了。 云窈抠着手指,说:“上次我跟赵夫人说的那话……并不是有意的。” 只不过是为了反击赵夫人说她不配的话罢了。 她知道自己不配,可这不代表乐意听别人这样说。 “但你的确是那样想的。”慕霆渊漠声道。 并不是,其实她这辈子就没想过嫁人。 上辈子江禄将她对成亲嫁人的向往粉碎彻底,云窈明悟了,就算嫁了人也还是要伺候人。 甚至伺候的好没赏银,伺候的不好更加受罪。 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又不是养不活自己。 虽说王府这种高门大户不用辛苦,可是要命啊,那么多女人斗来斗去,争来争去。 她这个性子,又没脑子,怎么去斗? 还是算了吧。 她怂,她是乌龟。 她又不说话了,慕霆渊觉得烦躁:“既如此,还来做什么?给本王滚出去!” 他给不了她正妃的位置,只能让她做妾,她既看不上,就别总在他眼前乱晃。 晃的他心烦。 云窈眼眶红了,他还是第一次撵她走。 走就走嘛,凶什么凶。 云窈小声的抽了抽鼻子,转身要走,又想到江晚容的赏银,有些不甘心,便回身道:“王妃娘娘想让您今晚过去一趟。” 慕霆渊笑了。 被气笑了。 所以她就宁肯这样代替别人服侍他,也不肯光明正大? 她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她还打算服侍完他,出府嫁给她嘴里的普通人? 话说完,云窈就走了。 只剩慕霆渊坐在案后独自气闷,良久,他怒喝:“德安!狗奴才!给本王滚进来!” 德安听到这声吼,吓得心肝抖三抖。 完了完了。 连滚带爬的滚进去。 慕霆渊盯着他,手指着门的方向:“谁准你把那东西放进来的?” 德安心里直泛苦,期期艾艾道:“王爷,奴、奴才刚刚不在门口,根本没看见她进来啊。” 慕霆渊冷笑。 德安心虚的垂下头。 慕霆渊拿起手边的镇纸就砸过去:“自己下去领罚!” 德安又连忙滚了出去,一身冷汗。 看来王爷这次是真的恼了云姑娘了…… 第93章 不是在赚钱,她是在玩命 华灯初上,江晚容在房里摆膳,自有丫鬟婆子服侍她用饭。 云窈回了倒座房,她现在很闲,每天只需要露个脸装装样子,其余时间可以自由分配。 只有慕霆渊来的时候,才是她的工作时间。 但和以前不同的是,她现在有赏银拿。 因为她之前是卖身给侯府的,所以没有工钱拿,卖身契销毁后,她就是自由身。 江晚容需要她做什么,就得给赏银。 江晚容挥霍成性,自从当了慕王妃后出手就更是大方。 先前下午,光吩咐她去沧澜院,随手扔给她的就是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啊! 相当于王府里三等丫鬟一个月的工钱。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得过这么多钱! 可惜没能请来慕王,不然她还能拿更多! 云窈有些惋惜的想着,刚穿过垂花门,就见一行人正往内院进。 为首之人身穿一袭苍蓝色亲王常服,脸上带着刻有瑞兽祥云的玄铁面具。 不是慕王又是谁? 慕霆渊迎面撞见她,就看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睛先是一怔,随后猛然亮起,脸上全是欣喜。 看见他来,这么高兴? 心下莫名一轻,唇角悄悄勾了勾。 一行人路过她,见她还在发呆,跟随在末尾处的紫苏悄声提醒:“云姑娘,快带路啊。” 云窈回过神,连忙朝最前头的慕霆渊跑。 钱啊钱,正向她飞来。 早有守门的丫鬟跑进去通禀,正房里一阵慌忙过后,江晚容亲自领着人等在院子里。 将人迎进屋里,江晚容柔声问:“王爷可用过饭了?” 这凝辉院已经冷了好长日子,尽管不喜欢慕霆渊,她还是很高兴他能过来。 “不曾。” 听到回答,江晚容连忙让底下人继续摆膳,又给王妈妈使了个眼色。 王妈妈拉过云窈,偷偷往她手里塞了块银子:“一会你去侍膳,好好笼络王爷。” 云窈瞅了一眼,五两! 摆好膳,德安正要上前,就听一道娇软的声音道:“安总管,我来吧。” 德安这下不敢再擅自做主了,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 慕霆渊正一言不发的看着云窈。 小丫鬟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双眸子像是盛满了星子一样,尤其是望向他时,闪闪发光。 见他这副模样,德安放心的让开位置。 与第一次侍膳的忐忑不同,这次云窈显然从容多了。 反正慕霆渊在吃食方面还是挺好伺候的,夹什么吃什么。 云窈夹了猪肉、鸡肉、鸭肉、唯独避开最中间的鹿肉。 慕霆渊看了几眼鹿肉,云窈装作看不懂,夹了些蔬菜给他。 看出她的小心思,慕霆渊心底哼笑,随即自己举了筷子去夹。 一连吃了好几块。 看的云窈心惊不已,赶紧去夹鸡肉给他,软着嗓子说:“王爷,今天大厨房的鸡肉做的不错,您多用些。” 声音里,还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 慕霆渊不理她,慢条斯理的继续吃鹿肉。 眼看他吃下半盘子鹿肉,云窈腿肚子都开始抖了。 她现在撂挑子不干了,还来得及吗? 这不是在赚钱,这是玩命啊! 是夜,云窈在角房里磨磨蹭蹭不敢进去。 顶着江晚容要杀人的目光,她还是期期艾艾的走了。 那背影,有种一去不复返的壮烈! 房间里,慕霆渊早就坐在床上等着了。 见到她终于来了,冷哼一声不满:“怎么这么慢?” 云窈忍不住捏紧寝衣,没出声。 慕霆渊等不及她回话,直接将人拖进怀里。 云窈这才发现,他身子滚烫,攥着她腰的手臂,铁似的硬。 明明是深秋的天,他的人却像个大火炉,被他这么抱着,她鼻尖很快就出了层细细密密的汗。 有些热,云窈不适的挣了挣。 黑暗中,她没看见,慕霆渊面色隐忍,眼底似乎压抑着什么东西,随时都会像火山喷发一样爆发出来。 他低头,一口咬住怀中人的脖颈。 云窈僵住了。 他是狗吗? 怎么就喜欢咬她?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颊上,云窈咽了咽口水。 吞咽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十分清晰。 忍不住咬的又用力了些,云窈哼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慕霆渊再也控制不住。 随着一声惊呼,云窈身上一凉,耳边俱是衣衫破裂声。 心头猛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跑!她得赶紧跑! 云窈翻身就要往床下跑,慕霆渊意识到她想做什么,轻笑,直接摁住她的后背,从身后撞了进去。 那力道实在太狠,撞得她心胆俱碎,呜咽一声,软在床上。 一时间,地动山摇,整个房间的动静简直像地龙翻身一样。 德安带着人一退再退,都退到垂花门了还是能听到。 实在没办法,一人发了两团棉花,塞进耳朵里。 角房里躲着的江晚容,听着这动静,暗暗咂舌。 这、这也太猛了…… 云窈先开始还能勉强撑着理智死死捂着嘴巴,到后面,根本没精力再管羞不羞人,嗓子都喊哑了。 最后实在撑不住,她开始求饶。 慕霆渊攥住她的脚踝,一边用力,一边嘲笑她:“这就不行了?” 云窈呜咽。 慕霆渊唇齿流连在她背上,意乱魂迷:“想让本王放过你也可以,叫声夫君我听听,本王听得开心了,就放过你,好不好?” 云窈神智混乱,哪还管得了其他,一口一个夫君的叫。 可谁曾想,后面那人居然更兴奋了。 云窈被撞的像是狂风中的娇花,剧烈摇晃,随时都有散架的可能。 轰的一声巨响! 两人只觉身下一空,才知道床塌了。 云窈半睁着眼,手软脚软的趁机就想跑。 慕霆渊依旧还维持着姿势,不让她离开。 “王、王爷,床塌了。” 慕霆渊应声:“本王知道。” 他将她从后面托着站起身,嗓音低沉沙哑道:“不是还有贵妃榻。” 云窈大惊,挣扎着想下来,却被他一用力,塞的更紧。 就这么一路连着走到贵妃榻。 云窈又羞又气。 如果房间里有光,慕霆渊就能看见,她全身像是煮熟的虾一样,红透了。 但就算看不见,也能猜到。 慕霆渊心情愉快,将人放在贵妃榻上,吃的更起劲了。 第94章 恶向胆边生 直到天蒙蒙亮,房里的动静一直没停过。 云窈昏昏沉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死了,她真的要死在他身下了。 肚子里被灌的太多,云窈撑的实在难受,无力的推了推身上人,想让他快点结束。 慕霆渊将脸埋在她心口,一遍一遍,几近痴迷:“再叫一声夫君我听听。” 云窈简直想吐他一脸口水! 不要脸! 后半夜她叫了多少声连她都不记得了,说好了放过她,他不仅没有停,反而越听越来劲! 叫个屁的夫君,骗子!大骗子! 云窈气的牙痒痒,可是连咬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好累,眼皮一直在打架,感觉只要一闭上她就能昏睡过去。 慕霆渊唇齿轻啮她的柔软:“快叫,不然……我就继续。” 云窈真的怕了他:“夫、君!” 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慕霆渊真的爱极了她这副愤愤不平又对他无计可施的样子,轻笑着去吻她,用沙哑的气音说:“继续叫,这次真的放过你。” 听出他是到了关头,知道总算能结束这种非人的折磨,云窈提起精神,刻意软了嗓音一遍遍的唤他:“夫君……夫君……” 慕霆渊闷哼一声,一口咬住她的脖子,良久之后,他在她耳边似恨似怜般的吐出几个字:“你这个妖精!” 云窈觉得自己冤的厉害,到底谁才是妖精? 鸡鸣声已经叫了第三遍,天光透过窗户往里倾洒,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是云窈现在动都动不了,她只想睡觉。 就这样睡吧,睡吧,反正她也打算揭开江晚容的真面目,不如就从这里开始,等到天光大白,一切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云窈恶向胆边生,干脆躺平不动,静静的等着阳光照射进来。 慕霆渊搂着她暗自平复,他知道这个时辰,她就要离开了。 正等着她开口要走,却见她背对着自己,像是睡着了般一动不动。 慕霆渊无声低笑,看来小丫鬟是真被他累得不轻。 蒙蒙的亮光照射在她脸上,云窈鼓起勇气,朝着他的方向慢慢转过身。 刚转过来,脸上一沉,被什么东西罩了个满头。 身边人也下了榻,说道:“时辰不早了,本王先回沧澜院。” 云窈手忙脚乱的拉下脸上的东西,见居然是一件披风,披风上银线绣着蛟龙纹,显然是慕霆渊的。 她抬头,慕霆渊正背对着她穿衣服。 房间里处处透着光,只要他这时候扭头,就能清晰的看到她到底是谁,然后,她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他所有的一切。 紧张到极点,云窈觉得嗓子有点干,她试探性的唤他。 慕霆渊衣衫已经穿好,整理着衣襟,他应了一声,却没回头:“你继续休息,本王走了。” 云窈突然又没了勇气。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就差一点,真相就会被彻底捅破。 云窈说不上来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落。 走到院子里的慕霆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好险,她差点就暴露了。 小丫鬟胆子那么小,突然暴露她还不得吓死? 幸好自己动作够快。 慕霆渊想着,她这会子估计正在房里庆幸不已呢吧,哼笑一声。 随即又有些不爽,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样好,可是那丫鬟却不识好歹。 这个臭东西! 江晚容看到自己的床塌成那样,脸上五颜六色的。 其余丫鬟婆子也是一脸惊叹,云窈捂住脸,干脆利落的跑了。 反正活干完了,江晚容没理由再留她。 在这王府里,人多嘴杂,很多事根本捂不住,更何况这种带劲的私事。 慕王留宿凝辉院,王妃的床都塌了的事,就像长了翅膀,一天之内,都在王府传遍了。 消息传到各个院落,众人的反应倒是十分一致。 林庶妃猛灌一口凉茶,茶盏搁在桌上发出重重的一声脆响。 吓得陈妈妈赶紧上前查看她有没有伤到。 林庶妃心烦意乱的抽回手:“去把赵夫人给本妃叫来,自西宫在王爷房里睡了那一晚后,王爷就再没宠幸过她,这个没有用的废物!本妃倒要问问她,先前不是巴巴的来本妃这里保证能让王爷满意的吗?就这点手段?” 被她破口大骂的赵夫人,此刻在房里正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嫉妒的眼睛通红。 恨的在心里不停想着,床塌了的为什么不是她! 李夫人气愤的直跺脚,自随庶妃嫁进王府,就只有她还没有陪过寝,心急的不行。 后宅的这些动静,云窈还不知道,她睡了一觉起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肚子饿的咕咕叫,她径自去了大厨房。 先前江晚容经常使唤她传饭,时间一久就传出感情来了,她每次过去,掌勺的厨娘都会塞点好吃的给她。 云窈人长得美,嘴也甜,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时不时的也会送点从陈婆子那买的香粉,香包之类的小玩意。 厨娘姓沈,三十岁出头,为人本就和善,这有来有往的处着,算是云窈在这王府里结交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她到的时候,正赶上沈厨娘和其他帮厨婆子挤在一处聊天。 看见她来了,几个人都招手唤她加入。 云窈笑眯眯的凑过去听,然后就听到—— “我跟你说,我有个姐们就在王妃的院子里服侍,那么大的床啊,十个人进去才抬出来,我那姐们看的真真的,那床就从中间,裂开老长的缝,那么厚实的柱子直接断成几节!” 沈厨娘连连咋舌:“我的老天爷,这得多大的劲啊!” “咱们王爷真不亏是战场上的大将,啧啧啧……” 云窈轰的一下,脸上烧红。 原来她们在聊这个! 见她面红耳赤的,沈厨娘笑得不行,其他婆子也取笑她:“你个小丫头脸红什么,你能听懂吗哈哈哈……” 云窈抹了一把脸,心里那个悔啊,她就不该好奇她们在聊什么! “我、我想起院里还有活要干,我先走了。” 第95章 急报 虽然床塌了这件事让江晚容觉得面上不好看,可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瞧瞧王府各司对凝辉院的态度就知道,什么好的吃食用品都巴巴的往凝辉院送。 在这后宅里,身份不过只是明面上的东西,宠爱才是真正能让人立足的根本。 有宠才能有地位,有宠才能过的更好。 这个道理没有人不明白。 快要入冬,内务司新到一批狐皮大氅。 “这是今年的新皮毛,绣房人刚做好,奴才第一时间就送来娘娘这了,请娘娘先挑。” 这批大氅都是后宅诸位主子的,内务司的管事会做人,近两日凝辉院得宠,他立马就送来让江晚容先挑,等她挑完再送给其他人。 江晚容勾着唇,笑得春风得意,她抬手一一拂过那几件大氅。 能看出来,这都是极好的狐毛料子,更是绣房一等一的绣娘缝制出来的。 见她在一件大红色的大氅上来回抚摸不放,管事极有眼色的夸道:“娘娘好眼光,这可是赤狐的狐皮,赤狐皮昂贵,是这批大氅里用料最细致,最讲究的一件了。” 其实还有一件紫貂皮大氅,那才是最昂贵的,是边关将士们在外打猎,特意为王爷弄来的,一路加急送进慕王府。 紫貂本就稀有不易得,仅有的那点貂皮也只做了一件。 当然,这种事就不用跟这些后宅主子详细说了。 江晚容留下那件赤狐大氅,剩下的,管事自然又赶紧送去给了林庶妃等人。 火红的颜色,光看着就觉得绚丽,王妈妈笑道:“内务司的人就是会办事,最先送来给咱们娘娘挑,这样好的料子,若是让林庶妃见了,想必也会爱不释手呢。” 江晚容将大氅搁在腿上,手下抚摸着柔软的皮毛,脸上亦是载满笑容:“这就是有宠的好处。” 王妈妈笑容敛了敛,有些感慨:“是啊。” 若不是云窈前两日将王爷请来,这样好的东西,肯定是最先送去听雨轩了,哪还有她们凝辉院的事。 江晚容当然也想到这一点,她冷哼一声:“那个贱婢果然有手段!幸好本妃有先见之明,拿捏住了她,不然真让她入了后宅,恐怕本妃加上林庶妃两个人都争不过她一个!” 王妈妈提醒她:“娘娘不如对她好点,光有药压着她还不够,恩威并施才能拴住人心。” 要是按照以前,江晚容肯定是不会听的,但她想起那天把话挑明时,云窈那副不惜鱼死网破的决心。 她收回手,不耐烦道:“行了,本妃心里有数。” 知道她听进去了,王妈妈不再多嘴。 沧澜院,老者为慕霆渊检查了一番后:“看来是药起效果了,王爷再用一段时间,相信会恢复的更好,只是若想恢复成最初的模样,应该就很难了。” 慕霆渊无所谓:“本王一个大男人,本就不需在意容貌之事,若能恢复自然更好,若是恢复不了便罢了。” 老者要的就是他这句话,连连应下,保证会更加尽心。 —— 昌平二年十月初三,从晋州传来急报,说是流寇作乱,急需京都派军前往剿灭匪患。 一入冬,流寇就四处为祸,这次居然胆敢动了朝廷派发下来的冬季补贴。 这才让官府重视起来。 因为晋州挨着边城,再往东八百里就是东渠国境内,是以这里治安混乱,一到郊外,几乎是一个山头就有一个匪窝。 当地知府几次剿匪,都无法剿灭干净。 急报传到皇宫,当天承玄帝就召集大臣商议此事。 南夏国兵力强盛,各州府都有军队驻阵,再加上边关就扎着大批军士,只需派个人前去指挥,亦是带去圣意。 有人想到慕霆渊,其实若不是他留在京都领着三司的职务,他就是最好的人选。 刘丞相略略提了一句,就被承玄帝按下去了。 好不容易才将人困在京都,哪里甘心再放他走。 最后的结论就是,抽调边关将士,让承恩伯前往带兵剿匪。 承恩伯府世代出武将,现任的承恩伯正是俪嫔的亲哥哥,江晚容的大舅舅。 收到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俪嫔和永宁侯夫人,娘家得圣上重用,她们在外面腰杆子也硬。 侯夫人将这好消息休书送给江晚容,江晚容也十分高兴。 “外祖家自曾祖父去后,就荣光稀微,如今大舅舅重新得用,这是个好兆头。” 主子高兴,底下的丫鬟婆子们只有更高兴。 王妈妈站在她身后替她松肩:“往常慕王风头太盛,有他在,其他武将除非拜入他的门下,不然就连碗剩饭都分不到,现在慕王脱离武官阵营,以前老一辈的武将自然就能重新启用了。” 江晚容眼珠一转,有了个主意:“让大舅舅这次剿匪跟那帮将士好好相处,有本妃和慕王的这层关系,只要这次剿匪成功,还怕大舅舅日后不能在众将士中占有一席之地吗?” 王妈妈也在后面出主意:“不如娘娘多去王爷那里走动走动,只要王爷一句话,舅老爷定然能跟边关将士们打好关系。”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江晚容笑容越拉越大:“快,拿纸笔来,本妃要休书回家里。” 云窈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皱眉。 她知道,慕霆渊的麻烦要来了。 上辈子,或许是承恩伯本身就是个有能耐的,也或许是慕霆渊在背后出了什么力,总之最后承恩伯确实剿匪成功。 但他的成功,却给慕霆渊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朝中上下都在说承恩伯有望成为下一个战神,与此同时,流言四起,有人开始质疑慕霆渊的能力。 觉得他不过是徒有虚名,换做任何人带兵为将,都能大获成功。 也就是从这里,属于慕王的荣光开始走下坡路,也为他以后被污蔑通敌叛国埋下了伏笔。 第96章 做贼 每次看完,为了不留把柄,江晚容都会亲自将纸条烧了。 如果有话回转,便再用大厨房的内线将手信带回侯府。 云窈特意留心了一下,发现跟侯府暗中来往的是大厨房里一个叫香菱的小丫鬟。 香菱是陈婆子手底下的人,每隔两日都会跟着她出府采买。 难怪能让江晚容和侯府一直联络不断。 云窈以买东西为由借机找陈婆子说话,她现在手头有钱,也舍得花。 一听说她要买‘花颜笑’最新出的香粉,陈婆子立马将她带到房里说话。 “这种新货都得排队抢,按照规矩,老婆子可是得收一定的辛苦费的。” 云窈乖巧的说:“我知道,就算没有规矩,我也不能让陈婆婆你白跑一趟呀。” 陈婆子笑眯眯的拍拍她的手:“那行,到时候老婆子再送你一个香包。” 正说着话,大厨房来人让陈婆子去一趟,钱还没给,陈婆子不想顾主跑了,就让云窈在房中等等。 别处的丫鬟婆子,除非是管事级别的,衣食住行,都比不上主子跟前近身服侍的人,大多都三四人挤一间房。 这个点,正是大厨房忙的时候,房里空无一人。 云窈分辨了一下香菱睡得位置,偷偷摸索起来。 她记得江晚容将写好的纸条塞在一根空心簪子里。 为防止出府采买的丫鬟婆子偷东西带出去卖钱,每次出门之前都会被严格搜身,但头上带着的簪花首饰比较显眼,便最容易让人忽略。 很快,云窈就在香菱的枕头底下摸到那支簪子,按下特质的机关,簪子从中间断开。 她抽出里面的纸条,然后将空簪子放回原处。 簪子上的机关,江晚容不会告诉香菱,是以云窈并不担心会被发现。 做完这些,她又等了一会,陈婆子才回来。 见她没走,陈婆子心下一松,笑得更加热切。 云窈先是给了买东西的钱,然后约定东西到手再给她两成的幸苦费,陈婆子一口答应。 回了凝辉院,云窈将自己关进房里,不敢耽搁,她开始抄录纸条上的字迹。 怕被发现字迹是她的,还特意用了左手去写。 写完一看,云窈忍不住捂眼睛。 连日练字,她现在写的只能算还能入眼,可再用左手写,那简直是丑的不能再丑。 没办法了,就这样吧,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她写的。 一份抄录的,一份是原版,她将抄录的收好,再将原版的揣进袖子里。 大厨房现在还在忙,陈婆子房里没人,估计又被叫走了。 云窈将纸条塞回那根空心簪子。 做完这一切,她放松下来,就在她刚舒一口气时,却听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你是谁?” 做贼心虚,吓得云窈心口一跳,她强撑冷静,转过头,见门口站着的人正是香菱。 香菱也认识她,知道她是王妃房里的丫鬟,脸上生疑:“你在我床前做什么呢?” 这时候要说没做什么,恐怕更令人怀疑,于是云窈比她还疑惑:“这是你的床?” 边说边赶紧挪开,歉意道:“抱歉,我不知道,我是在这里等陈婆婆的,等了许久有些累,就想找地方坐一坐,对不起啊。” 香菱也是心里有鬼,并没有放下疑心,还想再问,房里又进来一个人,恰好是陈婆子。 陈婆子看见云窈就迎上来。 不等她说话,云窈首先开口:“陈婆婆,我将钱都带来了,这就都给你。” 一听说给她钱,陈婆子只顾笑了:“哎呦,也不急在这一时,等我给你把东西买来,再给也不迟啊。” 说是这样说,却将钱接到手里。 云窈也笑:“咱们都是慕王府的人,哪里还需要防备什么,我自是相信陈婆婆的。” 见她确实是在等陈婆子,也摸到枕头底下没少东西,香菱打消了疑虑。 东西拿到手了,云窈开始思索要怎么把这张纸条送到慕霆渊面前,她原本的计划是趁江晚容让她去沧澜院时,偷偷留下纸条。 但这个法子又被她推翻了,慕霆渊太聪明了,她去之前还没有呢,去之后就多了一样纸条,肯定会怀疑是她留下的。 正想着,就见落霞一脸焦急的出来寻她:“你去哪儿了,娘娘使人到处找你。” “怎么了?” 落霞看左右没人,低声道:“王爷来了。” 这个点快要晌午,就算慕霆渊来,也不过是吃顿饭,云窈不怎么担心,脚下便快走几步。 落霞在一边用眼角余光瞥她,心里复杂难言。 如今她得慕王看中,娘娘也越来越倚重她,瞧瞧,慕王不过是来吃顿饭罢了,也要派人到处找她。 整个凝辉院,现在哪个丫鬟婆子敢得罪她? 落霞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若她也能得慕王多看几眼,是不是也能有这样的风光? 凝辉院,慕霆渊坐在贵妃榻上,有些无聊。 自那晚过后,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刚才从外面回来,路过凝辉院时,心念一动,再回神,人已经站在院子里。 凝辉院里丫鬟婆子都看着呢,又不好直接调头就走,干脆进来坐坐。 江晚容侍候在边上,寻着话题跟慕霆渊谈笑。 慕霆渊没有戴面具,始终神色淡淡,不管她说什么,最多只回一两个字眼。 江晚容说的口干舌燥,实在找不着话题了,就沉默下去。 她偷眼看他,觉得他脸上的伤疤越来越淡,多日不见,竟没有以前那么丑陋可怖了。 听说圣上为他找来一位医治伤疤的圣手,看来这个大夫开的药,效果很不错? 也不知待伤疤彻底淡去后,慕王会是什么模样,江晚容又偷偷去瞅他的眉眼。 慕王这副眉眼生的倒是不错,就算丑,应该也丑不到哪去吧? 没了话聊,又不能冷场,毕竟之后还有事要求他。 江晚容端了杯茶:“王爷,喝口茶吧。” 慕霆渊这会子对她已经十分不耐烦,眉眼沉冷下去。 江晚容噤了声,默默将茶盏放在他手边。 心里却气闷不已,她堂堂侯府的嫡小姐,自小众星拱月,什么时候被这样冷待过? 气完,又觉得恼怒:云窈这个贱婢到底死哪里去了?! 好在,没过一会,就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进门。 江晚容往后让了让,状似无意的让云窈站到自己的位置。 第97章 他和五百两银子,选谁? 云窈一个没注意,就被挤到慕王跟前。 没敢抬头,有些囧。 慕霆渊瞟了她一眼,心想着:再不来他就要走了。 “传膳吧。”他凉声吩咐。 立马有丫鬟应下,快步往大厨房跑。 慕王的动向一直都是整个王府各司最为关注的,慕霆渊前脚踏进凝辉院的院门,后脚就有人传消息去大厨房。 是以一应菜肴都是准备好了的,只等令下。 今天倒是没让云窈侍膳,是江晚容亲自伺候的,她在一边打下手。 例如慕王要喝汤,云窈将汤盛好,江晚容接过来端到慕霆渊手边,还要柔声说一句:“王爷,小心烫。” 慕霆渊捏着调羹慢条斯理的在汤里搅了搅,淡淡道:“你身为王妃,自去吃你的,这种事让下人来做。” 现在江晚容可不会再以为他是怕她辛苦,她清楚的听出,自己这是被慕王嫌了。 她忍着气,当做没听懂,夹了一些牛肉放进他盘子里,笑着说:“妾身想服侍您。” 慕霆渊默默的喝汤,没再理她,不过盘子里的菜动都没动一下。 江晚容笑的僵硬,终于撑不住了,试探性的开口:“今日朝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慕霆渊眉梢微动,冷眼扫过去:“王妃怎么知道?” 知道这是惹他起疑了,弄不好她和娘家偷偷联络的事就会暴露。 江晚容暗怪自己还是太心急,面上装作若无其事道:“王爷来妾身院子连衣衫都没换,显然是刚下朝,这个点才下朝,想必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妾身就是随口一猜。” 慕霆渊收回目光,不明意味道:“你倒是猜的挺准。” 江晚容只能陪笑,使了个眼色给云窈。 大厨房知道慕王在,送来的菜将桌子摆的满满当当,有些菜离主子就特别远。 云窈只好端着盘子,跑到另一头夹菜。 依旧是江晚容接过去,温柔的放到慕霆渊面前。 “王爷,大厨房这道白蘑烩鸡丁做的十分不错,您尝尝。” 慕霆渊总算给面子吃了。 江晚容便继续问:“那这事,可跟咱们慕王府有关?” 他不信她真的不知道,既然知道还装模作样,定没好事。 慕霆渊垂着的眼里,目光冰冷:“跟慕王府没关系,倒是跟你有些关系。” 江晚容装作惊讶。 盘子里的菜吃完了,慕霆渊继续喝汤,淡淡的将晋州的事和承玄帝的打算都说了。 这话题打开,剩下的自然就好说了。 江晚容笑着道:“王爷恐怕还不知道,这承恩伯正是妾身的亲舅舅呢,既是妾身的舅舅,也就是您……” 后面的话在看到慕霆渊的冷眼后,莫名其妙的说不下去了。 江晚容瞬间噤声,面上讪讪,又觉得委屈。 她既嫁给他为正妃,她的舅舅自然也是他的舅舅了,她哪里说错了? 不让她给他攀亲戚,那传个信让他以前的下属关照一下总可以了吧? 江晚容有心想讨好他,可只要是她沾筷子的东西,他都不愿再碰。 她在心里怄的要死,只能对云窈施加压力。 云窈:…… 她觉得无语极了。 一顿饭,就看云窈端着盘子,筷子上下翻飞,夹了之后还得过一遍江晚容的手。 没一会,脏盘子就摞起老高。 云窈开始心疼今天大厨房刷碗的人了。 江晚容说起自己幼时的趣事,明里暗里的说舅舅有多疼她,她有多希望舅舅能平安归来。 慕霆渊只听着,不发表一言,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 直到他吃完饭离开,江晚容都没等到他说一句会帮忙的话,气的直跺脚。 “这人,简直冷心冷肺,本妃身为他的妻子,娘家有事他竟连个表示都没有!” 王妈妈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那现在该怎么办?” 江晚容暴躁的反问:“本妃还能怎么办?到底也不是本妃自己的娘家,算了吧,本妃再也不想热脸贴他那个冷屁股了!” 见她放弃了,王妈妈有些急,耐心劝道:“虽然不算娘娘自己家,但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承恩伯府这次若是能起来,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更何况舅老爷好,夫人定然高兴,就算您不帮着自己,也帮一帮夫人嘛。” 江晚容脸色不好看:“你方才也看到了,王爷对本妃是什么态度,本妃就是想帮,也得有那个能耐才行啊!” 王妈妈扫了眼底下站着的云窈,凑到她耳边。 云窈被叫了过去,江晚容让她去哄慕王。 开玩笑,她一个丫鬟,承恩伯府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怎么哄慕霆渊答应? 况且承恩伯这次剿匪能否成功,可是关系着慕霆渊的未来,她不想办法捣乱就算了,会帮才怪。 云窈刚想推诿,就见江晚容拿出一张银票。 “只要你能说动慕王休书去军营,这五百两银票,就是你的了。” 云窈目光盯住那张银票,挪不开眼。 —— 云窈几乎是磨磨蹭蹭的走到沧澜院,内心十分纠结。 一边是慕霆渊备受质疑,满身污水,最后锒铛入狱的未来,一边是五百两银子。 她该怎么选? 德安现在一看见她,就觉得屁股痛,苦笑着迎上前:“怎么了这是?” 云窈拎着食盒,心不在焉的说:“王妃娘娘看王爷午膳没吃多少,就让我送点瘦肉粥过来。” 德安心想哪用得着王妃送东西,王爷回来就让小厨房弄了鸡汤面吃了。 想了想,他道:“这样,我进去问问王爷要不要吃,你先等等。” “是,有劳安总管。” 这时的慕霆渊正靠在贵妃榻上看书,看了一会困意上涌,就想小歇一会,却听见云窈带着王妃的意思过来送粥。 心里明镜似的。 “让她进来。” 寝殿里寂静无声,云窈刚走进内殿,就看到躺在贵妃榻上闭着眼睛的人。 脚步一顿,这个安总管怎么回事,王爷都睡了让她进来干嘛? 云窈轻手轻脚的将东西放到一边的桌案上,就准备走。 却听身后榻上的人漠声道:“过来。” 第98章 能把字写这么丑的…… 云窈一激灵,回过头。 正对上一双幽幽的目光。 无端的,她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站着不动:“我、凝辉院还有活要干……” 不等她说完,慕霆渊悠然道:“不想要本王的手信了?” 她的五百两! 云窈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开了。 慕霆渊勾了勾唇:“过来,陪本王说说话,哄的本王高兴了,本王就答应休书去军营。” 云窈很是怀疑:真的只是说说话? 可是五百两的诱惑实在太大,她慢吞吞的走过去。 隔着一米远,她停住不愿再上前:“王爷想聊什么?” 慕霆渊暗自发笑,小丫鬟对他防备很深啊。 “再近点,离那么远做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云窈犹豫了一下,小心的往前挪了几步。 慕霆渊侧躺在贵妃榻上,以手支额,姿态慵懒。 却在猎物靠近的一刹那,瞬间露出獠牙。 云窈的距离刚超过半臂,躺着的人忽然暴起,将她一把扯过去,翻身压在身下。 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压迫感顿生。 云窈脸上爆红,又羞又气:“王爷,您明明说只是陪您说说话的。” 慕霆渊压着她,在她红的像天边云霞的脸上咬了一口,笑得得意:“这样也可以说话。” “唔。”云窈吃疼,惊怒的捂住脸。 这人是狗,绝对是狗! 还是个说话不算话的癞皮狗! “哪有人这样说话的?!” 小丫鬟眼睛圆瞪,像只炸毛的奶猫。 觉得好玩,慕霆渊用手戳了戳她气呼呼的脸:“不就是你和我?” 云窈不可置信,气的去推他硬邦邦的胸膛。 无耻!不要脸! 她就不该听信他的话! 见她真生气了,慕霆渊捏住她的手腕拉到头顶,动作强硬,嘴上却哄着:“好了,不逗你了,本王一向说话算话。” 云窈还是气,狐疑的看着他,显然是不信。 慕霆渊哼笑,另一只手揉了一把她的软腰,随即干脆利落的翻身下床。 云窈有些不解。 慕霆渊回头扫了她一眼:“还不过来替本王磨墨。” 云窈大步跟过去,亲眼见他将信写好,然后递给她。 “将这信拿去给王妃,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云窈接过信,信上字迹泼墨游龙,苍劲有力。 虽然是短短的三言两语,却每一句都是在交代收信之人要好生关照承恩伯。 以慕霆渊在军营中的影响力,没人敢不听他的。 这次剿匪之后,承恩伯就能直接打入军营内部。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甚至有朝一日彻底取代他也不是不可能。 云窈捏着信纸的指尖微紧,这些他都不知道。 “愣着做什么,耽搁久了不怕王妃罚你?”慕霆渊挑眉看她。 云窈心底一虚,目光闪躲。 原来他是怕江晚容罚她。 她现在已经不是侯府的奴婢了,江晚容罚不了她。 她之所以会过来,咳,不过是见钱眼开罢了…… 越想越觉得心虚的厉害。 慕霆渊不知道她心里想得是什么,见她一下一下的偷瞄他,唇角微勾:“怎么,难道是想献身给本王以表感激?” 云窈红着脸,脚底抹油的跑了。 待她的身影离开,坐在案后的慕霆渊眉眼立刻冷了下来。 他的那个好王妃如今是越来越聪明了,让云窈过来,是笃定他会答应,还是在逼他不得不答应? 守在门外的德安听到主子在叫他,匆匆走进去:“奴才在。” “派人盯紧凝辉院,任何信件,全部截下送来给本王!” 德安心头一凛:“是。” 刚穿过沧澜院的垂花门,云窈叫醒星宝:“帮我划一条去小福子房间的路,要注意避开人。” “收到。” 按照星宝规划的路线,云窈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小福子房门口,从袖子里掏出那张抄录的纸条,塞进门缝,然后迅速离开。 凝辉院,今日江晚容没有午睡,正坐在桌边吃牛乳炖燕窝,入冬干燥,这时候的燕窝最是滋补养人。 见云窈回来,她放下调羹:“东西拿到没?” 云窈从怀中抽出慕霆渊写的手信,王妈妈眼中带着喜色,将手信接过,转呈给江晚容。 江晚容扫了一眼,再看向云窈的目光带着复杂。 她猜到只要是这贱婢去求,慕王绝不会拒绝,但猜测归猜测,真看到这结果,她却有些不爽快。 先前她那样忍气吞声,低三下四的求,他理都不理她,换做这贱婢,也不知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就能成功。 江晚容觉得心里堵的厉害。 云窈迎着她含了几分妒恨的目光,提醒她:“娘娘,我已经将您要的东西拿来了。” 江晚容讥讽道:“本妃没瞎。” 所以呢,答应她的五百两银票呢? 王妃不会是想抵赖吧? 江晚容还真是想赖账不认,反正东西已经到手,她又抢不走。 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足够普通家庭,一家三口十年的嚼用了。 王妈妈见势不好,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袖。 若是这次抵赖不认,以后还想不想再用人家了? 江晚容瞥她一眼,到底是老老实实的给了银票。 拿到钱,云窈转身就走。 她的态度彻底惹怒了江晚容,阴冷道:“真当本妃治不了你了?” 转头吩咐王妈妈:“今天的药别给她,本妃要让她好好痛一痛!” 王妈妈心里叹气,实在拿这个骄纵的主子没办法。 劝也劝不动,只能答应。 回到房间,云窈算着时间,这时候小福子应该已经发现了房间里的纸条。 相信再过不久,慕霆渊就会得知,江晚容与侯府是如何计划要让承恩伯踩着他上位。 德安拿到纸条吓了一跳,小福子在一旁说着:“我刚准备出门,一脚就踩了上去,这上面跟鬼画符似的,徒弟还差点当废纸扔了。” 德安收起眼中惊诧,啪的拍了一记他脑袋:“小兔崽子!幸亏你没真扔,不然就耽误大事了!” 说完,他拿着纸条径直去了书房。 慕霆渊粗略的看完,冷笑:“这个承恩伯,野心不小。” 他眉眼疏冷,望向德安:“可知道是谁送来的?” 德安摇摇头:“奴才无用,没能查到,只查到两个粗使小太监曾路过小福子门前,但依奴才来看,不大可能是他们。” 慕霆渊面无表情的听着。 手指刮了刮纸张边缘,目露思索。 这纸条显然是抄录下来的,不是原版,能这么清楚江晚容和侯府计划的,很可能就是江晚容身边的人。 而且…… 慕霆渊又仔细看了看纸条上的字迹,这个字,他越看越想皱眉。 据他知道的,能把字写这么丑的,只有一个人…… 第99章 承恩伯被掳 深夜,德安从无边的黑暗里一头撞进寝殿。 入冬的夜已经很冷了,他冻的哆哆嗦嗦,搓着手缓了好一会才进内殿。 “王爷,果然不出您所料。” 他从袖子里抽出两份信:“一刻钟前,这两封信一前一后出了凝辉院。” 慕霆渊靠着茶几,随手打开一封,入眼是熟悉的字迹,自然是他那封嘱咐信。 圣上旨意已下,明日承恩伯就要整装出发,江晚容一拿到便急不可耐的以慕王名义发去边关。 另外一封,却是无署名无落款,只有两个字——‘已成’。 德安站在旁边,也将信上内容看了清楚,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承恩伯居然敢将手伸到咱们慕王府,简直狗胆包天!” 慕霆渊将信扔到一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右手拇指上的犀角扳指:“你说这两封信是一前一后出凝辉院的?” “是,中间隔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德安回道。 慕霆渊没再说话。 倒是德安自己想到了什么:“间隔这么久,难道与承恩伯府牵头的那人并不是王妃?” 不管是不是,对慕霆渊来说,都是一样的。 “去查。” 德安连忙应下。 应完,他看着桌上的书信:“那这两封信……是发出去,还是烧掉?” 慕霆渊目光森寒,嘴角却勾起:“烧掉做什么?” 说着,他坐起身,德安连忙上去扶他。 慕霆渊挥开他,径自走向桌案。 执笔蘸墨,重新写了封嘱咐信。 “行了,发出去吧。” 德安小心的拾起信,吹干墨迹后低头一看,笑了。 “是,奴才这就去。” 翌日一早,江晚容坐在梳妆台前:“这个时辰,大舅舅他们应该已经出城了吧?” 王妈妈站在身后为她梳发,回道:“是呢,晋州那边延误不得,舅老爷天没亮就出城了。” “嬷嬷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落霞在边上挑着发饰,闻言多嘴笑道。 王妈妈一怔,面上极快的划过一丝什么,反驳回去:“我哪知道,不过是我混猜的。” 话音刚落,她突然别过脸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江晚容极快的往边上退让,一脸嫌恶。 王妈妈扑通跪下,尴尬道:“老婆子昨夜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这才腌臜了娘娘,望娘娘恕罪。” 江晚容用帕子挥了挥周边的空气,依旧带着嫌恶:“既然身子不适今日就先歇着吧。” 王妈妈红着老脸应是。 朝边上的落霞和飞雪道:“你们两好生伺候娘娘。” 许是上了年纪,初始还没那么严重,不过两天王妈妈就病的下不来床了。 江晚容请了后宅最好的医士为她瞧病,一连五天,病时好时坏的。 王妈妈生病的第六天,晋州又有急报传来,说承恩伯被流寇掳走,生死不明。 一时间,朝廷内外俱是大惊。 当天早朝,众大臣你一句我一句,将金銮殿吵得跟菜市场一样。 “这帮土匪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连朝廷官员都敢抢掠?!” “简直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若再放任下去,恐怕会造成内乱啊!” 承玄帝根本没想到,这个承恩伯居然连一群乌合之众都敌不过,白费他一片期望不说,还让朝廷丢了这么大一个人! 真是废物! 底下大臣们还在嚷嚷,承玄帝只觉脑子突突在跳,头疼欲裂,怒吼:“都给朕闭嘴!” 众大臣瞬间低头噤声。 承玄帝目光划过站在前列第二排,始终未曾言语过的慕霆渊,沉着气缓缓道:“事已至此,众爱卿可有何良策?”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整个朝堂一片沉默,与方才的吵闹截然相反。 承玄帝脸色铁青,废物!都是废物! “朕给你们一日时间,明日早朝,务必想个对策给朕。” 憋着气,他起身离座,张福瑞立马唱和:“退朝——!” 天冷,在这硕大的殿里就更加阴冷,一退朝,众百官就将有些僵硬的手互相抄到袖子里捂着,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 唯独慕霆渊神鬼不近,孤身一人大步离开了金銮殿。 凝辉院,江晚容坐在床边有些迷迷蒙蒙的,入了冬人就容易犯困,即便身子已经起床,脑子却像还在梦中。 落霞伺候她起身,飞雪抱着衣物等着为她更衣。 见她实在没精神,落霞便上前为她轻轻揉按太阳穴,忽的,门外远远的传来一阵吵闹声。 江晚容拧起眉,愠怒:“一大早谁在外面吵嚷?” 飞雪放下衣物,立马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还没等她出门,吵闹声已经由远至近。 飞雪站在门口,就见安总管亲自带着人,身后两名小太监半拖半扶的架着王妈妈。 她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了?” 几个小太监架着王妈妈等在外面,德安独自走进房,恭敬道:“老奴奉王爷之令,捉拿吃里扒外的下人,特来跟娘娘禀告一声。” 江晚容瞬间醒了神,在她的院子抓人?她院里谁吃里扒外? 她心怀鬼胎,以为是自己偷偷跟侯府联络的事被发现了,穿着寝衣就走向外厅。 德安连忙更深的垂下头。 门外的王妈妈看到她,虚弱的喊道:“娘娘!大小姐!快救救我,救救我……” 她边喊边想上前,架着她的小太监斥道:“老实点!” 江晚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疑不定的看向德安:“安总管,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德安垂手恭立,也没瞒她,直说道:“这老婆子胆敢与承恩伯府勾结,想要谋害王爷,王爷特命我等过来拿她下去问话。” 闻言,江晚容先是心下一松,又是一提。 “与承恩伯府勾结?谋害王爷?怎么可能?!” 江晚容眼皮直跳,嘴上说着不可能,心下却清楚,这事应该是真的。 先前想让大舅舅利用慕王在军中树立威信的打算可能暴露了,但她不知道的是,原来王妈妈一直在跟承恩伯府偷偷联络。 愚蠢! 愚不可及! 德安神色不动:“王爷怎会冤枉娘娘身边的人,自然是人证物证俱在。” 第100章 王妈妈下线 江晚容僵硬的扯了扯面皮:“本妃不是不相信王爷,本妃只是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德安仿佛猜到她会是什么反应,平静道:“娘娘恐怕还不知,承恩伯被流寇掳走,眼下生死未知,他身边的随从已被拿下,什么都招了,与王婆子勾结的信件也从边关发回,现就在王爷手中。” 后面的话就都是假的了,随从的确被将士们捉拿,但刚逼问一句,那随从就自刎而尽,至于信件,承恩伯又不是傻子,怎还会留下那些让别人抓自己的把柄。 是王爷让他这么对王妃说的,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江晚容只听到最前面的话,满眼惊愕,大舅舅被流寇掳走了?! “怎么会这样!对一国伯爵下手,那帮土匪安能如此狗胆包天!?” 德安一脸叹息,劝道:“娘娘别急,伯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只等圣上旨意一下,就有人去救援了。” 心底却笑出了声,他们当然没有那个狗胆敢掳走一个王公贵族,但要是他们只以为那是个寻常的富家老爷呢? 将士们只需散播一点风声,就能惹得那帮土匪像是闻到腥味的苍蝇。 承恩伯的队伍还没进晋州的城门,在郊外就被劫掠一空,死的死,残的残。 想踩着他家王爷上位?呸!还真敢想!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 且看你有没有那命回来吧! 德安躬了躬身子:“王爷还等着呢,老奴这就带人退下了。” “大小姐!大小姐救我……”王妈妈病还未好,只喊了一嗓子就用尽力气,虚弱的急喘,只眼神哀求的看着她,目光含泪。 “等等!”江晚容急急的就想出门阻拦。 德安上前一步堵住她的去路,却依旧埋着头,低声似警告又是提醒道:“这件事娘娘还是听王爷的,方能明哲保身。” 一句话,将江晚容直接钉在原地,再也不敢拦。 吃里扒外的是她身边人,再加上对方还是她的亲舅舅,这件事就算她是真的无辜,也很难不会被有心人趁机做文章。 后宅里,林庶妃她们可是一直都在虎视眈眈着! 见王妃像是放弃了自己,王妈妈惊恐交加,嘴巴一张一合,嘶哑着:“救我,救救我。” 她知道她此次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承恩伯计划的何止是利用慕王树立自己的威信那么简单,他的野心更大! 大到足以让慕王灭了他。 怪她鬼迷了心窍,只因年轻时的那点痴心妄想,就答应了帮他。 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主子身上。 可如今她的希望破灭了,她看见江晚容狠狠地别过脸,看也不看她。 王妈妈心灰意冷,不再求救,因为她太了解这位主子了。 集自私、阴毒、蠢笨却不自知为一体,又骄纵到极度以自我为中心。 不管底下人再怎么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她只当做是理所当然,不会真拿她们当人看。 一旦涉及到她自身的利益,不论对方是谁,都会翻脸无情。 王妈妈被带走了,凝辉院里所有下人战战兢兢。 江晚容闷在房里不愿见人,落霞小心翼翼的进来禀告:“娘娘,林庶妃等人过来给您请安了。” 江晚容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砸了过去:“滚!让她们滚!” 茶盏碎在落霞脚边,把她吓得一抖。 江晚容允自发怒:“别以为本妃不知道她们存着什么心思!想看本妃的笑话?让她们死了这条心吧!” 可是不见岂不是更会让人笑话? 落霞抿了抿唇,不敢说。 王妈妈不在,就没人能劝得了娘娘了。 希望一切都只是个误会,王妈妈很快就能放回来…… 傍晚,德安捧着尚刑司记录好的簿子走进书房:“王爷,那婆子受不住刑,都招了。” 他想到方才审问时听到的东西,暗中咬牙,没想到那个承恩伯,竟还存着要取代他家王爷的心思。 简直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慕霆渊放下三司的账本,揉了揉额头。 这段时日他天天跟这些账目打交道,都要看吐了。 皱着眉接过簿子,越看眉头就越舒展,却是带着冷意的笑。 有野心不可耻,可耻的是耍手段弄心机,妄图踩着他的尸骨坐上他的位置。 这就让人不能忍了。 “本王记得当年初代的承恩伯,也是一代铁骨铮铮的名将,没想到他后世子孙却是这样的宵小之徒,也不知当年的承恩伯若泉下有知,还能否瞑目。” 慕霆渊淡淡的感慨道。 德安听着他的语气,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明明书房里温暖如春,不远处就搁着火炉,他却觉得凉意直蹿天灵盖。 他家王爷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多年来,手里不知染有多少人的血。 凡是想要害他的,秉承着不留祸患的原则,王爷从来都是干脆利落。 慕霆渊甩手将簿子扔进火炉,翻卷的火苗迅速吞噬掉纸页,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承恩伯既然这么想在本王的军营立足,那就让他永远留在晋州吧。” 德安垂头应是。 —— 承恩伯生死不明,宫里的俪嫔日日以泪洗面。 朝堂上商量了两日都商量不出对策,承玄帝绷着脸上朝,绷着脸下朝。 皇宫内外都沉浸在一片紧张中。 直到太后将承玄帝叫进仁寿宫内说话,也不知母子二人说了什么,第二日,圣旨下达,命慕霆渊为都使,前往晋州剿除匪患。 圣旨一下,整个慕王府都忙碌了起来。 尤其是沧澜院最为热闹,不是林庶妃带着人过来探望,就是哪个夫人端着吃食过来想要见上一面。 慕王不日即将动身晋州,这一去还不知多久回来,林庶妃等人便眼巴巴的。 本来就没什么宠,人一走,还不得把她们是谁都忘的一干二净? 便个个揣着心思,琢磨着趁他还没走,想方设法的见一见,诉诉衷情。 最好能将人勾去自己房里,没准一击就中,慕王不在王府的这段时日,正好安胎! 不得不说,这些女人们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第101章 眼冒绿光 德安一下午,笑得脸都要烂了。 主子正忙着安排三司的事,哪有空见她们,可不得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好声好气去哄。 光找借口都差点愁秃了头。 慕霆渊倒不是真不想见她们,是的确在忙。 承玄帝并未收走他三司使的职权,他只能先找个人暂且代管,三司里的事焦头烂额,所以人选上不能轻忽。 他可不想等自己回来,面对的是一堆烂摊子,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暴起杀人。 将手头的事都安排好,外面天也快黑了。 一旁侍墨的小福子心疼的说:“王爷一整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喝点粥润润吧?” 忙过头也不觉得饿,慕霆渊往后靠向椅背舒了口气:“不用。” 小福子不死心:“那不如去哪位娘娘或者夫人那里用膳?” 慕霆渊看向他,目光了然:“来了几波人?” 小福子摇头:“奴才不知,都被师父挡在外面了。” 慕霆渊抬了抬下巴:“把他叫进来。” 小福子应声出去。 没一会,德安快步走进门:“王爷可是忙完了?” 见到主子点头,他松了口气,然后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巴道:“哎呦您可算忙完了,后宅的主子们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盼着您呢。” 慕霆渊又好气又好笑:“本王是银子吗,还伸长脖子盼着。” 知道王爷这时候心情好,德安插科打诨道:“在后宅主子们的眼里,王爷可比银子喜人多了。” 慕霆渊抽走旁边的废纸,捏成一个团,丢他:“你是越老越不正经了。” 德安缩着脖子嘿嘿笑。 笑罢,见他站起身,又颠颠的凑过去,神色略有几分猥琐的问:“那王爷今晚去哪位主子屋里?” 慕霆渊凉凉的斜了一眼过去,没理他,大步出了门。 德安见他脚步朝着的方向正是凝辉院,赶忙让小福子去传话。 心里却是一惊。 别说他惊讶了,王府后宅上下听到王爷今晚去的是凝辉院,都嘀咕了起来。 前日王妃院里的管事嬷嬷吃里扒外被王爷惩治,大家都以为王妃可能要失宠一阵子了,没想到这么快王爷就去了她的院子,而且还是临行之前。 众人便都在说:王妃到底是王妃,王爷还是在意她的。 听雨轩,林庶妃打扮精致的坐在桌前,一直等着沧澜院的动静,听到这消息,气的脱下披风狠狠掼在地上。 陈妈妈连忙上去捡起来,拍打干净。 有些不甘道:“王爷怎的,又去凝辉院找王妃了?!” 林庶妃咬牙切齿的冷哼:“你当王妃有那个脸面呢,王爷分明是为了那个贱丫头!” 陈妈妈动了动唇,想到什么,又闭了嘴。 她家娘娘正气头上,她还是别火上浇油了,横竖明日慕王就要去晋州,少说也有一两个月回不来…… 林庶妃气了一会,神情恨恨:“本妃且让她再得意这一晚!今晚过后,本妃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凝辉院,江晚容小心翼翼的陪侍在一旁,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 先是大舅舅被贼寇掳走,之后身边近身的嬷嬷也被王爷抓走惩治。 昨天侯府还传来消息,母亲得知大舅舅的事急的病倒在床上,起不来身。 她现在心焦如火,哪里还敢骄矜,只怕慕王想起事茬,找她麻烦。 慕霆渊懒得管她是不是慌乱无措,他目光幽幽的望向某个小丫鬟。 今日他来,可是准备吃顿饱的。 这趟剿匪还不知道要去多久,他想了想,想了又想,感觉好像忍不了。 有些东西,从没吃过也就罢了,吃了一次就再难放下,吃不到嘴可是会浑身不爽利的。 慕霆渊吃着饭菜,明晃晃的目光却一直盯在云窈身上,活像饿狼一样。 云窈的脑袋一垂再垂,都快垂到胸口了,还是躲不开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他嘴里的肉,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 慕霆渊匆匆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江晚容惊讶:“王爷今晚怎么就吃了这么点饭?” 这能吃饱吗? 慕霆渊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语气带着几分急:“行了,收拾吧。” 这是要安寝的意思了。 丫鬟婆子们手脚麻利的将剩下的膳食撤走。 江晚容福了福身,就要带着云窈下去准备。 却在这时,小喜走了进来,凑到慕霆渊身边低声道:“王爷,柳副将来了,说要同您商议去晋州之事。” 慕霆渊脸色顿时黑了,明早丑时刚过就要出发,柳南笙这时候跑来,他还吃什么吃? 房中的人都注意到小喜匆忙的神色,好奇的看过去。 云窈悄悄抬眼,就对上一双幽怨的眸子,还冒着绿光! 她心里一抖,又没出息的低下头。 慕霆渊咬着牙,双腿立在那里半天没挪步。 小喜不解的看着自家主子:“王爷?柳副将还等在您的书房门外。” 慕霆渊是黑着脸走的。 一路不停,脚下生了风似的冲到书房。 柳南笙一听说他被任命都使前往晋州剿匪,高兴的不行,连忙跑来慕王府,准备跟着一起去晋州。 看见黑暗中,慕王的身形朝这边大步过来,乐呵呵的迎上去:“王爷,属下来……” 话未说完,迎上一只大脚。 躲都来不及躲,踹的柳南笙腿一软,差点跪了。 “王、王爷?”柳南笙一脸惊愕。 慕霆渊理都没理他,冷哼一声就进了书房。 柳南笙二丈摸不着头脑,又只能一瘸一拐的跟了进去。 慕霆渊脸色奇臭的坐到桌案后,语气不善:“本王明日去晋州,你大晚上跑过来作甚?” 柳南笙有些委屈:“王爷不带上属下?” “又不是去打仗,带你干什么?” 柳南笙理所应当道:“王爷在哪,属下就在哪!” 慕霆渊不想理他,翻过桌上的那张晋州地形图查看起来。 这次剿匪,他不过是个指挥使,带谁不带谁,哪里是他说了算的,还当他是以前的大将军呢。 嘴上不忘淡淡的回他:“现在盛世安稳,你又刚新婚没两个月,不如留在京都多陪陪你夫人。” 第102章 我跟你一起去! 提到他的新婚夫人,柳南笙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没事,属下来之前就陪了她好一会了,红梅性子温煦,没有怪属下。” 陪了好一会? 慕霆渊脸色变得更差,甩手扔开地图:“本王不看了,拿走!” 他现在憋着火,看什么都不爽。 德安是个人精,猜到了什么,嘴角一抽一抽的,忍着笑将地图叠起放好。 另一边凝辉院,慕霆渊又突然被请走后,江晚容脸色立马不好看了,阴冷的盯着云窈。 别以为她刚才没看见,慕王全程只顾着看这个贱婢了。 连一个眼峰都没给过她。 云窈背上泛起凉意,慢慢捏住指尖。 慕霆渊离开王府,就代表她没了利用价值,以江晚容的性格,这些日子为了利用她替自己争宠,恐怕一直在忍她。 等明天慕霆渊一走,怕是不会让她好过了。 回了房,云窈坐在床边,脑子纷乱。 一会想到江晚容会怎么对付她,一会想到上辈子的事,一会又想到慕霆渊这次去剿匪能不能成功。 上辈子根本没有承恩伯被掳走这件事的,更加没有慕霆渊被临时委派都使。 这辈子很多东西都变了,她既感到高兴,又有些不安。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 她有些担心慕霆渊这次出行。 云窈叫醒星宝:‘我记得你会占卜吉凶?’ ‘星星都会占卜吉凶,不过我们之间占卜术最厉害的是星摇,我只能大概预测一些。’ 云窈咬咬唇:‘那你占卜一下,慕霆渊这次剿匪是吉是凶。’ 耳边安静了好一会,才传来星宝的声音:‘似乎,大概……半吉半凶?’ 云窈提着心吊着胆半天,就听到这么一句,无语道:‘你这得出的什么结论。’ 什么叫半吉半凶? 这不是占了等于没占。 星宝最讨厌别人质疑它的能力,气呼呼的:‘那你行你上,叫我出来做什么,浪费我时间,哼!’ 云窈哑然失笑,又赶紧哄它:‘好了好了,我们家星宝最厉害了,是我有眼无珠,我知道错了。’ 傲娇星哼哼唧唧,听了一大箩筐的好听话才原谅了她。 瓮声瓮气的道:‘方才我是看见他此行道路一片灰黯,有种不好的感觉,但又不完全是大凶的预兆,所以我也不敢肯定。’ 云窈彻底坐不住了,难道哪怕是帮他防住承恩伯,也还是避免不了他最后凄惨的结局? 她僵坐在床边好一会,猛地站起身。 夜半,柳南笙终于走了,慕霆渊问一旁直打呵欠的德安:“什么时辰了?” 德安立马站直,回道:“已经子时一刻了。” 距离出发还有小半个时辰。 慕霆渊搓了搓指尖,琢磨着:还有点时间,要不……去凝辉院来一发?就来一发。 刚这么想又很快摇头,一发怎么能够,吃的半饱不饱反而吊的更难受。 算了。 算了! 等他剿匪回来,他定要让她三天下不了床! 德安去净手净脸,让自己清醒清醒,说道:“奴才去看看东西收拾好没。” 慕霆渊回过神:“不必了,你留下。” “府里的事奴才都已交代小福子了。”以为他是怕王府没人照看,德安连忙道。 慕霆渊没说话,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夜色如水。 “你留在王府看着她。” 他眉目疏冷,声音也是冷的,只是话里,一言一字却都带着暖意,不似炉火那般灼热,像春日清风,丝丝缕缕。 这个她是谁,德安先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才知道主子是什么意思。 他是担心自己走了之后,没人护着云姑娘? 谁能想到外界盛传残忍好杀犹如瘟神的慕王,也会有这样的绕指柔情? 就连他都没想到! 德安掩住眼中惊色,心里大呼乖了个乖! “是,奴才遵命。” 正说着,一连串的脚步声突然由远至近。 慕霆渊眉眼微动,回过头,就见小丫鬟站在内外书房的交界门处。 喘着气,额头溢出一层汗珠,显然是一路飞奔过来的。 德安:……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鬼鬼祟祟的退下了。 云窈生怕自己赶不急,所以一路跑的飞快,幸好赶上了,他还没走。 慕霆渊手臂横在窗沿上,向她的方向侧身:“这么晚你怎么又没睡?” 还跑到他书房来。 也不知想到什么,他眼底晦暗。 云窈想到要开口的话,有些紧张。 她先前在房里琢磨许久,有了一个打算,她紧张的抬头看他一眼,估计他应该不会同意吧? 云窈在这边犹豫着,慕霆渊在那边也在犹豫。 他想:肉既然跑到嘴边了,吃,还是不吃呢? 这是个问题。 慕霆渊思索的很是认真。 “我想跟你一起去。” 一句话,打断他所有旖思。 “你说什么?”刚才脑子里想着别的事,他疑心自己听错了。 云窈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是坚定的语气。 慕霆渊沉下脸:“胡闹!” 他是去铲除匪患,她以为是去游山玩水吗? “此行会很危险,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 大军得镇守边关,他能抽调的人手并不多,可是晋州多山匪,圣上的意思,是要一网打尽,这注定是场以少敌多的一战,他怎么能带着她去? 况且这也坏了军中规矩。 云窈上前一步:“我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想跟着。 有星宝在,她相信,就算有危险也能化险为夷。 慕霆渊当然不知道这些,他还以为她是怕他不在,江晚容和林庶妃等人找她麻烦。 原本是不想将自己为她做的准备告诉她的,这会让他觉得好像在讨好她一样,感觉怪别扭的。 却看她怕的宁愿跟他出入险境,还是开口道:“本王把德安留下了,你有事可以去找他。” 慕霆渊到底是说的委婉了些,就是嘴硬不愿说好听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牙酸的皱了皱眉。 云窈还想坚持。 慕霆渊打断了她:“好了,乖乖在王府待着,本王会很快回来,至多不超过两个月。” 远处传来鸡鸣声,丑时到了。 慕霆渊扬声唤德安:“送她回去。” 云窈沉默的垂着头,像是放弃了。 第103章 出发! 出发的时候,慕霆渊没告知任何人,但江晚容和林庶妃几人还是都早早的等在三道门处。 慕霆渊不擅长说什么,即便这种时候也是。 他只扫了众人一眼,穿过人群,翻身上了马。 女眷们整齐划一的站在那里,林庶妃率先出了声,眼睛红红的说:“王爷,妾身在府里等您回来。” 再是铁石心肠的人,此刻也冷不下脸。 慕霆渊脸上戴着面具,微微颔首。 江晚容恼她抢在自己这个王妃之前说话,不甘示弱的道:“王爷放心,妾身会好好给您打理王府的。” 慕霆渊瞥她一眼,淡淡道:“凡事多交代给底下人做,不必累着自己。” 他话中有话,但江晚容根本没听懂,光顾着得意慕王可是当着林庶妃她们面心疼她呢。 想到云窈,慕霆渊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却没看见那抹纤细的身影。 他看向德安,目露询问。 德安恭敬的低下头,意思是:奴才已经将云姑娘好好的送回去了。 慕霆渊挑了挑眉,后宅所有人都来送他,就她没来? 他有些好笑,不用说,肯定是又生气了。 慕霆渊仿佛能看见她独自坐在房里气鼓鼓的样子。 无奈的摇头,他冲德安招招手。 德安会意的将耳朵凑过去,随后就听到自家主子低声道:“本王走之后,想办法把她弄去沧澜院。” 德安满脑袋黑线,第一反应就是:这是有多不放心呐? 然后就是一惊,等等,他哪来的胆子敢打王妃娘娘身边人的主意?王爷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慕霆渊拍了拍他肩膀,在马背上直起身:“本王相信你。” 德安想仰天长啸:我不相信!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时间不等人,慕霆渊再次扫了眼众女眷,握紧缰绳,沉声道:“出发!” 一众人上了路。 近几日天不好,连着两日没见到太阳,这时夜里赶路,冷风里还夹着湿气。 “慕王,咱们是先去晋州,还是先去边关军营?” 说话的人是此次剿匪,圣上指给他的副使,禁军教头徐恒宇。 “先去军营。”慕霆渊没有犹豫,直接下了决定。 徐恒宇有些迟疑:“不先去晋州地方府衙商议对策吗?毕竟咱们都不了解晋州。” 距离最近的慕霆渊亲卫闻言,瞅了他一眼,很想对他说:不了解的是你,不是咱们慕王。 谁不知道圣上指派他来,不过是为了监视他们家王爷罢了,哪里是真去剿匪的。 慕霆渊懒得多说,只道:“不用。” 徐恒宇动了动唇还想再说,却知道自己不是决策人,到底没再开口。 心下却是对这尊煞神更加不满。 几人脚程不算快,一上午才跑了几十里路,中途休息,徐恒宇捧着干粮难以下咽。 他是徐国公家的庶子,向来衣食住行都讲究极了,他看着手中硬邦邦的馒头,这东西,猪都不吃吧? 存着这念头,他转头去看坐在大树下的慕霆渊。 后者正一边吃着,一边研究地图。 为了快点赶去晋州,他们走的不是官路,而是小道。 慕霆渊分辨好方向,三两口将剩下的馒头吃完,然后取下腰间皮囊,咕咚咚几下。 他吃相不难看,但十分迅速,吃完起身就上了马。 随着他,周围人立马收拾好行囊,动作整齐划一。 一个呼吸的功夫,所有人都上了马,随时都能重新出发的模样。 徐恒宇捧着馒头,整个人都傻了。 “徐副使,您怎么还没吃完?” 亲卫们早就不爽他了,一路磨磨蹭蹭,若不是为了等他,他们这时候估计都跑到下一个城池了。 徐恒宇有些气,这群粗鄙莽夫,以为谁都跟他们似的? 反正也不爱吃这破馒头,他又揣进怀里,硬着头皮跟上去。 又走了大概一百里路,慕霆渊突然猛地勒马叫停,他扭过头。 所有人也回头看,但身后除了一眼望不到边的路之外,什么都没有。 身边的亲卫靠近问他:“王爷,是有什么问题吗?” 慕霆渊看了半晌,转回头,想了想,他下令休息。 徐恒宇不知道他抽什么风,却巴不求得。 赶路快一整天,除了早上出发前在家里吃的饭,就再也没进过任何东西,他饿的快虚脱了! 方才嫌弃的不行的馒头,此刻却觉得异常香甜。 慕霆渊瞥了眼吃得正欢的人,冲亲卫首领使了个眼色。 亲卫首领点点头,无声的打了个手势,原本休息的人中站起两个亲卫,跟着他朝来时的路跑去。 徐恒宇无知无觉,还在低头啃馒头。 大概过了一刻钟,三人回转,对慕霆渊摇了摇头。 没有人跟踪。 面具底下,慕霆渊皱起眉。 但是很快,他又舒展开,或许是他多心了吧。 如此又赶了一天的路。 现在徐恒宇已经彻底接受了干馒头,吃的又快又狠。 慕霆渊淡淡道:“今晚我们进城修整。” 徐恒宇那叫个高兴,差点跳起来。 赶路两天,他们晚上睡觉都是在野外,吃饭是馒头和水,睡觉是露天席地,冷了就背贴着背互相靠着取暖。 他端着身份,不肯和人取暖,差点没冻死他。 天知道,这两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荣安城,这里已经很接近晋州了,再跨过四个城池,便能到目的地。 慕霆渊找了家客栈,他和徐恒宇一人一间,其余亲卫两人一间。 安置好,他却没立刻回房休息,而是出了门。 荣安城虽然离京都比较远,却因靠着淮江,水路亨通,所以亦是车水马龙,人稠物穰。 街道上随处可见叫卖的摊贩,喧嚣热闹的很。 穿着灰色长衫的少年,走到一处卖着麻饼的摊贩前,清脆的声音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三文钱一块,小少爷要几块啊?” 少年笑眯了眼,黄黄的脸因这笑容也变得十分讨喜:“来两块!” “好嘞!六文钱!” 少年拎出钱袋子,刚想打开取钱,斜里伸来一只手,闪电般将钱袋夺走,人影一晃。 等反应过来,抢钱的人呲溜一下钻进人海。 灰色长衫的少年又惊又怒,拔腿就追:“小贼别跑!敢抢姑……呸!敢抢老子的钱!老子要揍扁你!” 第104章 你胆子是越发大了! 边追边不忘回头跟摊主喊道:“麻饼留着,我一会来拿!” 卖麻饼的摊主已经愣住了,随即失笑。 他在这摆摊没有二十年,也有十几个年头了,抢钱的偷钱的,不知道看过多少,早就见怪不怪。 今日他倒是感慨道:“希望他还能回来买麻饼。” 抢钱的小贼是个惯犯,对这里大大小小的路了如指掌,下手时他也是看出对方是个外地的,绝对不熟悉荣安城。 且瞧着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追得上他。 一路七拐八拐的拐进一个无人的小巷,就在他自信满满的觉得肯定已经甩掉人时,一回头,就见少年的身影亦跟着拐了进来。 小贼暗骂一声,赶紧往深处跑。 这巷子最深处有个狗洞,钻出去就是另一条街。 以往即便碰见棘手的失主,他只要钻进狗洞对方就拿他没办法了。 他边跑边回头,却见少年突然站住脚步,看了他一眼后竟掉头就走。 小贼疑惑的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刚刚还没命似的追,怎么突然又不追了? 钱不要了? 还是,钱袋子里根本没钱? 小贼吓了一跳,赶紧打开袋子看了眼,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口水都流出来了。 袋子里装着许多铜板,还有好几块大大小小不一的碎银子,粗略看去,少说也有二三十两。 这装钱的袋子不过是粗布缝制的,看着并不显眼,只上面的两朵并蒂莲绣的还算不错,哪能想到里面竟装了这么多钱! 发财啦发财啦,小贼喜滋滋的将钱袋子护进怀里,钻进狗洞。 边往外爬边想着等会要去哪里消遣。 还没等他想好,一抬头,却见方才紧追他不放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狗洞旁,看起来还等了他有一会了! 小贼来不及想他是怎么做到的,连忙就要往洞里退,但是已经晚了,被揪住衣领一把拽了出去。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少年揪着他领口,晃了晃拳头:“瞎了你的狗眼,敢抢老子的钱!” 小贼当即下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大爷!求大爷发发慈悲,小人的媳妇怀孕难产,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请不起大夫,这才出此下策,求大爷开开恩吧!” 少年动作一顿,见他哭的情真意切,心里半信半疑,脸上却绷着:“把我的钱还来!” “这就还,这就还。”小贼哽咽的往怀里掏。 少年放下拳头,准备接钱。 小贼却从怀里抓了把土,往他脸上一扬。 少年即便飞快的挡住脸,也被吹了一头一身的土。 等他放下手臂,小贼早就爬进狗洞,跑了。 “想跑?老子看你往哪跑!” 少年气咻咻的从另一条路追去。 亏他方才还可怜他,准备留点钱让他去请大夫。 现在看来,他就不该烂好心! 少年很快就追回巷子,却见那小贼不知为何,正抱头蹲在地上。 他走过去踢了一脚:“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小贼老老实实的任他踢,只浑身发抖,像是对什么东西十分恐惧的样子。 少年这才感觉到不对劲。 这时,墙边的树上跳下了一道黑影。 一身玄色绣虎首骑装,衬得他腰身劲瘦,身姿修长。 看到他,少年脖子一缩,捂住脸掉头就跑。 他也不追,只施施然站在那,带着笑意悠然道:“小少爷,你的钱袋子不要了?” 一句话,就将那道逃跑的背影钉住。 少年咬了咬牙,到底是舍不得钱,期期艾艾的走回去。 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黑影冷哼:“你胆子是越发大了,居然敢一个人追到这!” 反正也被认出来了,少年抬起头,朝他伸手:“把我钱袋子还我。” 慕霆渊气笑了,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皱着眉看‘他’黄黄的脸。 “这脸上抹的什么东西?”他边说边用另一手蹭。 蹭哪,哪是一片黄,随之,被蹭的地方露出了原本白皙的肤色。 少年哪里真是少年,其实是伪装后的云窈。 云窈有些不好意思,来之前她怕这脸又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干脆弄的丑一点。 她下手狠,一点都不心疼。 先用花黄将脸涂成营养不良的黄色,再将眉毛画的又粗又黑,用石黛点了一脸的麻子还觉得不够,又搓了块泥巴贴到嘴角。 慕霆渊将她嘴角上的泥巴扣下来,点评道:“还挺能折腾。” 云窈尴尬的笑笑。 还别说,是真的丑。 丑的慕霆渊眼角直抽。 “说说吧,怎么跑出来的?” 云窈目光闪躲,支支吾吾,当然是靠星宝。 “就、就这么……的呗。” 慕霆渊冷笑,看出她不想说,也不问了:“跟我去客栈,我派人送你回去。” 云窈站着不动:“你就算派人送走我,我也还会再跟来。” 她不会再回慕王府,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打算好了。 等帮慕霆渊解决这次麻烦,她就去寻个喜欢的城市,开个小铺子,赚多少花多少,自由自在。 这是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慕霆渊气的,想掐死她。 他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东西原来这么倔呢? 说了不让她跟,她居然敢偷偷跟! 先前赶路的时候,他就总觉得有人跟踪,派人过去悄悄查看,又什么都没查到。 他多年征战,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干脆亲自过来。 一路隐藏踪迹,避在暗处,就是猜到对方可能懂侦察。 不巧,他侦察能力也不差,他藏在屋檐底下,很快就在人群中锁定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小东西绝对不会知道,就算她把自己的脸涂得面目全非,他也能一眼就认出她的身形。 至于为什么…… 慕霆渊的眼眸深了。 云窈盯着脚尖,在心里骂星宝:‘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盯着他的吗?’ 星宝也很无辜,又惊又不解:‘我也不知道啊!不是!他是怎么躲过我的勘察的?’ 就在他们两说话的时候,抱头蹲着的小贼看准时机,连滚带爬的跑开。 “锵” 慕霆渊看也没看他,拔出腰间长刀,甩手振了过去。 第105章 突然觉得,让她跟着也好 擦着他头顶,扑的一声插入他身前的地里,距离他脚尖只有半寸之遥。 若不是他急忙停止,便能直接撞上去! 小贼全身冷汗直冒。 就差一点,他就会被这刀锋切成两半! 一屁股瘫坐在地,腿软的再也不敢跑了。 这边两人还在对峙。 准确的说是,慕霆渊盯着云窈,云窈盯着脚尖。 沉默片刻,终是慕霆渊败下阵来。 不就是想跟着他么,跟就跟吧,有他在,还能让她少根头发还是怎的? 慕霆渊无奈极了,还有点恼恨:“跟我回客栈,把你那脸洗干净!” 简直丑的眼疼! 这意思是答应让她跟着了? 云窈笑开来。 慕霆渊拎着小贼将他扭送去官府后,准备领她去客栈。 “等等。”云窈突然想起了什么。 慕霆渊跟着她一路走到一处摊贩前。 卖麻饼的摊主见到‘他’,呦了一声,还真回来了。 赶紧招呼:“小少爷,钱可找回来了?” 云窈笑眯眯的点头。 摊主笑着说那就好:“还是来两块?” “不,来四块。” 摊主这才看见‘他’身后还站着一位人高马大的黑衣男子,边装饼边有些好奇:“这位是跟你一起的吗?” 刚才过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人来着,摊主多看了一眼。 云窈先是应了一声,随后说道:“这是我家主子。” 摊主已经手脚麻利的将饼装好,还贴心的分成两份递给‘他’,一听这话,愣住了。 云窈没注意。 将钱付了,接过饼,回头塞了一份到慕霆渊手上。 她垫脚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了句:“这可是我请你的哦。” 慕霆渊斜眼过去,似笑非笑。 云窈嘿嘿一乐,然后自顾自抱着自己那份,啊呜一大口。 好香! 又香又酥! 摊主望着他们离开,直到两人走远了,他才纳闷的自言自语:“这真的是主仆?” 怎么看都不像。 倒像是…… 像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慕霆渊看着手上的芝麻饼:“你说的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这个?” 云窈一口接一口的吃,享受的眯起眼,听到他问,连连点头。 吃穿用行,哪一件不是顶顶重要的事? 慕霆渊搞不懂她的想法,看她吃的十分满足的样子,没忍住也低头吃了几口。 吃完又皱眉。 这不就是最普通的饼? 并没有多特殊。 他当然不能理解云窈的满足。 她以前是奴婢,身份卑贱。 而奴婢是什么?在所有人眼里,奴婢可能算是狗,算牛算马,也可以算是个玩意儿,就不能算作人。 也没人会把奴婢当人看。 现在她自由了,哪怕是一块三文钱的麻饼,却是她想买就能买,想什么时候吃就能什么时候吃的。 所以她觉得满足。 两人回了客栈,这个点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徐恒宇和亲卫都在楼下用膳。 徐恒宇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肉,连着两日馒头就白水,他觉得自己都要成和尚了,一时间吃的胡天海地。 亲卫们最先看见慕霆渊,齐刷刷放下吃食站起身。 徐恒宇鼓着腮帮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顺着他们的视线转头看见门口的人,犹豫了一下,也放下东西站起身。 心里却吐槽:这慕王事儿真多!饭都不让他吃安生! 慕霆渊微微扬了扬下巴:“你们继续吃。” 亲卫首领走上去请示:“爷,您是要在房里用吗?” 慕霆渊嗯了一声,方才那两块饼没吃饱:“叫两份,另一份要清淡的。” 两份? 首领怔了怔。 云窈在慕霆渊的身后伸了个头,看他一眼。 得,又是一个熟人。 亲卫跟护卫不同,护卫待在前院,负责的是整个慕王府的安全。 亲卫却是慕霆渊近身的侍卫,平时也都守在沧澜院各处。 这位首领和她接触的不多,还是当初伺候在慕霆渊身边的时候见过几次,姓霍,叫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只看了一眼,云窈缩回慕霆渊身后老实待着。 她把脸糊成那样,霍首领能认出她就怪了。 在他眼里,就是王爷出去一趟竟带回来一个脏兮兮的小子。 尽管好奇‘他’是谁,也不敢多问,只垂头应是,便下去安排了。 慕霆渊领着云窈上楼。 毕竟是在外面,再好的客栈上房,也不能跟王府比。 房间不大,略有点狭小,内里布置简单,能坐的只有一张床榻。 慕霆渊将披风脱下来搭到衣架上,没有回身,淡淡的说:“坐着歇会吧。” 云窈站在门边没动,方才在外面的时候还没感觉,这下一进了狭小的空间,只有她和他两个人,突然心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讷讷道:“不、不用,我不累。” 好端端的,怎么结巴了,慕霆渊有些奇怪的回头看她一眼。 对上他的眼,云窈脸红了,手指无意识的搓着衣角。 慕霆渊来了兴致,走过去,身子微微倾近她。 他气场太强,云窈忍不住往后仰了仰。 慕霆渊琥珀色的眸子仔仔细细的睃着她,眼带笑意:“脸怎么红了?你在想什么?” 云窈别过眼不看他:“我没、没有。” 慕霆渊捧起她的脸,不让她跑:“没?我瞧着分明是红了,不过……你这脸涂成这样,我还真差点没看出来。” 云窈脸更红了,是气的,愤愤去推他的手。 慕霆渊目光幽深,里面笑意清浅。 她那点力气,跟瘦弱的人比起来算大,但跟他就完全不能比了。 慕霆渊一只手就能攥住她,另只手还能拦腰将她打横抱起。 云窈挣着挣着,就发现自己被压在床上。 想说话,唇也被堵住。 “唔唔……” 慕霆渊不理会她的抗议,允自品尝他心心念念的肉。 突然就觉得,让她跟着也好。 亲着亲着,呼吸就粗重起来,手也不老实了,又揉又捏,直恨不得把这块香肉揉进他骨头里。 这时候的他就像火种,轻易将她点燃,烧的云窈意识开始模糊。 第106章 气的他心肝肺腑都在疼 直到胸口贴到一处冰凉,把她冷的一激灵。 她低头,对上一张坚硬的面具。 慕霆渊笑了,沙哑开口:“冰着了?” 怪他,一抱住她就什么都忘了,面具也没摘。 他一把将面具掀了,随手扔到地上,埋头继续吃。 云窈被他吃的难受,微喘着推他。 慕霆渊本来就惦念着这口肉,欲望正高涨,哪里愿意松口。 云窈急了,捅破这层纸,她之后还怎么离开? 慕霆渊慢慢往下,衣服在他手里也被拉开的越来越大。 云窈慌忙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继续。 慕霆渊抬头,望进她湿漉漉的眼里。 她眼里有和他一样的欲念,但更多的却是祈求。 她还是不肯,意识到这一点,他从意乱魂迷中抽身。 随即又想到什么,一股怒气在他心口四溢乱撞。 这臭东西是真打算以后出府嫁给别人?! 被她又一次拒绝,他没有生气,但慕霆渊现在脑中只有她不要他,要别人这个念头。 欲.火和怒火一起燃烧,烧的他心肝肺腑都在疼! 慕霆渊一把掐住她的脸:“除了本王,你还想跟谁?” 他阴森森的龇牙,那凶狠的样子,像是云窈只要张口说出某个名字,他就能一口咬死她,然后再提刀把她口中的那个人剁成肉酱,扔去喂狗。 云窈知道他是误会了,也实在怕极了他这副样子,只好实话实话:“我谁也不想跟。” 她别开眼不敢看他,犹豫了下,嗫嚅着说:“如果……如果你实在想要,也、也可以,就是不要收我入房,我、我不想跟那么多女人争来斗去……” 后面的话越说声音越小,云窈也知道,她这个思想很可笑。 他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他既看上她,她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拒绝,还说什么不想跟一群女人争斗。 她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吗? 云窈小心的看他一眼,见他始终不说话,她又期期艾艾继续道:“我、我也不会跟别人就是了……” 她的心很小,从上辈子就开始喜欢他,这辈子更不可能再喜欢别人,而且除了他,她还能看上谁? 只是喜欢归喜欢,让她放弃所有,放弃自己入他后宅,跟那群女人慢慢消磨余生所有的日子。 光是一想,她就觉得胆寒。 她宁愿这样无名无分的跟他,至少,她还是她自己。 或许这样的想法对于别人来说,过于叛逆诡奇了些,可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在乎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慕霆渊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没再碰她,慢慢直起身。 向她伸出手:“去把脸洗干净。” 云窈将手放进他掌心里,他微用力将她拉起来。 水盆架子在门口的不远处,她走过去,盆里已倒好清水,架子上还镶有一面铜镜。 云窈一抬眼,看清铜镜里自己此刻的样子,吓的一激灵。 简直惨不忍睹…… 原本就够丑了,在方才的亲亲蹭蹭之下,脸上深一块浅一块,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嘴唇周围更是裸露出原本的肤色。 整张脸斑驳难看,可以说丑到不忍直视。 云窈有种想捂脸的冲动。 真不知道,对着这副尊容,他是怎么亲得下去的…… 她将脸埋进盆里,撩水轻轻揉洗。 洗干净后,望着自己过于柔媚的脸,她又有些愁,自己这样子,怎么跟着他? 云窈扭头看了看慕霆渊,后者正坐在床边,不知何时掏出一张地图来,看的认真。 她走过去,蹲在地上:“军营可以带丫鬟进去吗?” 慕霆渊斜了一眼她,他心情不太好,语气也不怎么好,反问道:“你说呢?” 云窈她也觉得应该不可以。 “那该怎么办?” 慕霆渊继续看地图,不理她:“是你非要跟着,自己想办法。” 云窈眼一瞪,那她还不是为了他! 却是又不能直说。 云窈抿了抿唇,忽的,伸出手,拉着他的衣摆,轻轻摇了摇。 慕霆渊眸光一暗,顺着她细嫩的手指往上看,就看到她忽闪着水光潋滟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撩又撩的很,碰一下又不肯。 慕霆渊气的咬牙。 又抵不过她这样娇娇俏俏的样子,终是道:“等着。” 等着什么他没说,但云窈知道,他会帮她解决好。 似乎只要他在身边,不管遇到什么,她都不用烦恼,更不用害怕,她可以全然依赖他。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云窈慌了,她现在脸上的伪装都卸了,一照面可就认出来了。 站起身连忙找地方躲。 慕霆渊拉住像个受惊的兔子来回乱窜的云窈,按着她的肩头在床上坐下。 然后径自走到门边,淡淡道:“回避。” 门外的霍首领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听话的应声,脚步向旁边移了好几步,避开房门的方向。 慕霆渊打开门走出去,又将门带上。 霍首领恭恭敬敬的低着头没敢抬起,端着饭菜道:“爷,客栈吃食简陋,您将就一下。” 慕霆渊不是好享受的人,平时行军打仗,最难的时候草根树叶都吃得,他早就习惯了。 “无事。”他接过饭菜。 “那属下告退。”霍首领准备走。 “等等,下楼时,让掌柜的上来再开一间房。”慕霆渊又吩咐道。 霍首领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脏兮兮的少年,反应过来,问道:“是随便开一间吗?您隔壁的上房似乎都满员了。” 慕霆渊皱皱眉,不把她放在隔壁他不放心,便道:“如果满员了,就让徐副使出来,给他重开一间,他若不愿意,就说我亲自去请他。” 这话的意思是徐副使若是敢不把房间腾出来,王爷就要亲自去拎人吗? 什么人这么重要,重要到可以得罪徐副使? 霍首领惊讶的抬头,却看到自家英威神武的王爷,嘴巴周围竟有一圈黄色。 像是、像是偷吃了什么东西,没擦嘴一样。 霍首领的眼神凝结住了,他用手指了指:“爷,您、您的嘴……” 慕霆渊先是挑了挑眉有些疑惑,随后想到了什么,呼吸一顿,瞬间扭头。 淡淡的丢下一句:“行了,去安排吧。”人迅速钻进房里,门砰的一声关上。 第107章 小版慕霆渊 云窈不知道慕霆渊打算怎么安排她,倒也不是很担心,躲去房里该吃吃该喝喝。 她骑马慢,一路过来可以说是跌跌撞撞,这两天为了跟紧他们,更是不眠不休全靠星宝撑着。 这时候吃饱喝足,一沾床就沉睡过去,人事不省了。 再醒来是被敲门声惊醒的,外面天光大亮,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云窈睡眼惺忪的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慕霆渊,对方毫不客气,门一开直接拉着她进了房间。 他手里抱着一堆东西,衣服鞋子一应俱全,都是崭新的。 将东西在床上一字排开,云窈在他身后伸头一看。 好家伙,连亵.衣亵裤都有不说,居然还有一件肚兜! 云窈小脸通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慕霆渊转头见她脸红红的,挑着眉梢似笑非笑道:“这还是本王第一次给女人买肚兜。” “咳咳!”云窈呛到了,心里直发虚。 见她不动,慕霆渊又道:“怎么,还要本王亲自伺候你穿?” 云窈又羞又气,既然赶着上路,你倒是走啊! 不走让她怎么穿? “你、你出去一下。” 慕霆渊扯了扯唇,心里想笑,他又不是没看过,嘴上却装作不满道:“你要赶本王到门外等着?” 云窈心里更虚,难道、难道不应该吗? “您可以先到楼下用个早膳,我很快就下去。” 慕霆渊冷哼:“还想用早膳?其他人都已经准备好,就等你一个人了。” 云窈这才知道自己起的有多晚,有些懊恼,又有些羞愧。 她拎着衣服偷瞄他,咬了咬唇。 慕霆渊倒也干脆,走到另一边床边坐下,背对着她:“穿吧,我不会偷看。”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玄铁面具,拿在手里自顾自的把玩起来。 云窈一下一下瞄着他的背影,见他端坐不动,像是把她给忘了。 她也觉得慕王不是那种趁她换衣服偷看的人,放下一半的心,动作迅速的脱换衣服。 却是提着另一半心,全程紧盯他的背影,只要他一有转头的迹象,她就会立刻拿衣服挡住自己。 慕霆渊听着身后衣服布料窸窸窣窣的声响,时不时还停顿一下,明显是在防备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云窈见他的确没做什么,始终背对着她,手里还捧着面具,只是原本把玩的动作停了。 她狐疑的偷偷伸头去看,见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具瞧,像是在发呆。 她忍不住心里嘀咕:面具有什么好看的,居然也能盯着看半天。 慕霆渊给她买了不止一套,三套不同样式和颜色的衣服,不过都是普通的长衫男装。 她将衣服穿好,低头左右瞄了瞄,看起来像个小厮,云窈乐了。 抬头,刚想告诉他自己好了,就听他问:“穿好了?” 像是知道她已经穿好了似的。 云窈没多想,只当是他没再听见她穿衣服的动静,就猜到她已经好了。 应了一声。 慕霆渊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时,把那张面具递给她:“戴上。” 云窈愣了愣,给她的? 面具是玄铁制的,跟他常戴的那张十分相似,上面也雕刻着暗纹,她仔细辨认,似乎是重明鸟。 重明鸟是光明、吉祥和好运的象征。 云窈心里有点感动。 她将面具戴到脸上,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被他一直握在手里把玩,沾染了他体温的缘故。 触及她脸上皮肤时并不觉得冰冷,反而带着温暖。 她走到铜镜前照了又照,嘿嘿,活像缩小版的慕霆渊。 新奇极了。 慕霆渊打开门时,也戴上了面具,他回头,四目相对,双方心里都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但是这感觉并不坏。 等他们两人下楼,众人皆是一怔。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是一头雾水,神情古怪的很。 慕霆渊也没介绍,一言不发翻身上马。 云窈跟着上马。 其他人仿佛如梦初醒般,纷纷跟上。 等上了路,徐恒宇落后一点距离,凑到霍首领身边,贼眉鼠眼的问:“你们家慕王还有兄弟?” 慕王不是孤儿吗?以前从来没听过他有亲人啊? 霍首领斜了一眼他,懒得搭理,心里却也在疑惑。 这人应该就是昨天那个脏兮兮的小子了。 奇了怪了,王爷似乎对他很是不同。 可是不应该啊,他身为慕王的近身侍卫,都不知道慕王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号人物啊? 猜也猜不着,他干脆不去想了,主子的私事他还是别多管的好。 这样想着,霍首领拍马上前:“爷,您今早什么也没用,要不要先用点东西?” 他包里装了许多干粮,还有两碟子酱牛肉,都是为他预备的。 慕霆渊没说话,扭头看向落他身后一丈之遥的云窈,问她:“饿不饿?” 云窈摇头,她经常不进早膳,刚起床一向没什么胃口的。 慕霆渊就转回头对霍首领道:“先赶路,过会再用。” 霍首领目露惊异,一脸见鬼似的表情看向云窈。 他现在是真的、真的开始好奇这小子了! 赶了半天的路,一行人停下休息,将马儿拴在一旁吃草,那边几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处用午膳。 慕霆渊和云窈坐在一起。 霍首领将打包好的酱牛肉送过来:“爷,吃肉。” 慕霆渊接过,然后用油纸分出一半,一半递还给他:“这一份你们自己分着吃。” 霍首领跟他多年,知道他一向体恤手下,便没推拒:“谢谢爷。” 他捧着一半酱牛肉回了休息的位置,刚坐下,身旁的伙伴一个劲儿用手肘捣他,捣的他生疼。 霍首领想发火,见对方张着嘴一脸惊讶,顺着他目光看去。 就看到他们王爷自己干啃大饼,先前他送去的半份牛肉,原封不动的出现在他身边那个脏兮兮的小子手里。 那小子似乎还有些嫌弃,又把牛肉塞了回去。 他们家王爷低下头朝他说了一句什么,那小子摇摇头,见对方确实不吃,王爷才有些无奈的自己吃了。 乖了个乖! 霍首领与其他亲卫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脸惊诧,外加恐惧。 第108章 这个无耻之徒! 他们看到了什么? 战场上,光一个名头都能吓退敌国数万大军的杀神,居然会体贴人?! 这简直恐怖! 霍首领目光诡异,他突然有种冲动,想上去掀开他家王爷的面具,看看壳子底下是不是被换了个人? 两人不知道,他们在这边小声说话,另一头众人都盯着他们鬼鬼祟祟。 慕霆渊从怀里掏出两块麻饼,递给她:“那你吃这个。” 云窈接过,咬了两口就不想吃了。 见她吃的少,慕霆渊奇怪:“你不是喜欢吃这个?” 再喜欢连着吃也吃不下多少啊,云窈刚想说,又忽然从他的话里意识到什么,靠近他悄声问:“你特意给我买的?” 慕霆渊一顿,然后漠然反驳:“怎么可能,正好路过,随便买的。” 云窈将信将疑,在心里问星宝。 星宝勘察过后,告诉她:‘卖小吃的街道叫南盛街,布桩在百里巷。’ ‘两条街相距多远?’ ‘大概有六里的路程。’ 相距六里那么远,路过?怎么可能! 云窈面具底下的唇角悄悄上扬。 慕霆渊不知道她已经洞悉了自己,见她不再说话,只埋头继续啃麻饼。 安安静静的样子乖巧极了。 他垂下眼,在心里默默重新计算起路程来。 若是路过城镇时停下休息,应当也耽搁不了多久。 晚上,依旧是进城住宿。 距离边关越来越近,城市也越来越蛮荒,人烟稀少,再没有繁荣的景象。 或许这里的城市居民都以干苦力的居多,在吃食上,跟繁华城市什么东西都制作精细不同。 这边反而都以更易保存更饱腹为主,种类也变得更多。 什么夹馍、羊肉馅饼、牛肉馅饼,甜味馅饼,荤的素的应有尽有。 徐恒宇大包大揽,旋风一样买了一堆揣进包袱里。 馒头吃怕了,他再也不想啃馒头就水了。 然而,他前一晚做足了准备,却没想到第二天中午,慕霆渊竟直接带队进城用膳。 徐恒宇不满,这慕王怎么一阵子一阵子的?! 前几天急吼吼的一副为了赶路什么都不顾的样子,现在都快到了,又反而讲究起来了? 是有什么毛病吧?! 但有热汤热菜吃,总比干啃冰凉冷硬的大饼来的好吧,这么一想,徐恒宇又收起不满。 其他人倒是明眼的很,心知肚明慕王这是为了那个小子。 自然又是好一阵惊诧。 下午赶路的时候,突起大风,不过一瞬大雨就倾盆而下。 人都来不及防备,就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 现在即便停了,荒郊野外的也没地躲雨,而且再往前不远就到与晋州交界的封县,慕霆渊便下令继续赶路。 众人应是。 慕霆渊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担心云窈身子弱,能不能禁住这样淋。 却看到让他险些心跳骤停的一幕。 小丫鬟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尽管她裹着胸,却还是能看出姣好的身形。 慕霆渊脸当即就黑了,也顾不得其他人怎么想,立马落后半个马身,伸手就将一无所觉还在骑马的人捞到自己马背上。 云窈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众人更是吓了一跳。 慕霆渊单手控马,另只手拉开披风将她整个人罩住,握了握她有些冰凉的手:“冷不冷?” 云窈这时候已经放松下来,实在是都已经习惯了他把她捞来抱去的。 感觉自己在他手里就跟个猫崽子似的…… 她摇摇头:“不冷。” 星宝一直在照看着她的身体,除了被雨水淋的很是狼狈之外,却不会有事。 不过她刚被他捞进怀里的那一瞬,星宝就迅速隐遁了。 慕霆渊不信,只能将她再往自己怀里掖了掖,尽量把她整个人都遮住。 雨水顺着他下巴往下滴滴答答,云窈贴在他炙热的胸膛上,抬头看见。 有些调皮的伸出手指,在他下巴处接水玩。 因为马上颠簸,手指就会时不时的碰到他下颚。 碰的慕霆渊开始分心,微低头,警告道:“别闹。” 云窈戴着面具,撇撇嘴,听话的没再闹。 她的马已经被慕霆渊接管,不用自己骑马,又是在这样温暖的地方,耳边听着马蹄合着雨声踢踏,她竟开始犯困。 脑袋在他胸膛上无意识的蹭了蹭,她就想睡去。 还没睡着,却被什么东西闹醒了神。 硬邦邦的一下一下硌着她,硌的她很不舒服。 下意识就想抓起来看看是什么。 脑子灵光一闪,恍然想了起来。 之后,她便觉得十分无语。 这棒槌天天是吃了什么药吧? 云窈偷偷抬头。 慕霆渊垂目扫她一眼,目光看似沉静,眼底却有暗潮涌动。 他若无其事道:“我说过了别闹。” 云窈眼一瞪。 所以呢? 这意思是怪她了? 硌的她实在难受,云窈忍不住动了动。 慕霆渊身体绷的僵直:“还敢闹?” 云窈面具底下的脸红着,咕哝了一句:“那你把它收起来。” 慕霆渊差点笑了,这玩意还能收起来的? 没再理她。 倒是说话的功夫,他分心看到她的衣服,似是随口问了句:“你怎么没换衣服?” 顺着他目光,云窈低头看了一眼,跟他贴的太紧,衣领不知不觉被颠簸的蹭开了,他一低头就能看见里面。 云窈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拉衣领,将里面的春光捂好。 想到他问的话,她又有些奇怪,她的衣服都换过了啊,就是…… 里面肚兜没换,因为他买的几件肚兜里,只有这件材质轻透,她已经将自己裹得那么严实了,再捂厚一点的肚兜,就难受了。 反正天冷,而且她还用布条缠着,也不会弄脏,所以就没换。 难道他问的是肚兜? 等等,他怎么知道她没换肚兜? 他怎么知道她穿的是哪件? 云窈觉得脑子好像不够用了。 呆呆的抬头看着他。 慕霆渊感觉到怀里的人僵坐着,像是傻了,勾了勾唇。 恰好此刻,天际划过一道闪电。 天光一亮,照上他的面具。 云窈清楚的看见他面具上倒映出周围的景色。 面具? 居然反光! 想明白了所有,云窈那个气啊,爆喝:“慕霆渊!!” 你无耻! 第109章 蓟州 又赶了一天的路,边城城门遥遥在望。 巍峨高大的城门上,黑色大字书写着‘蓟州’二字。 云窈远远的望着那座城楼,心绪复杂。 隔了一辈子,她又重新来到这里。 一行人奔至近前,只见城前站着十多守卫,俱是手拿长枪,黑甲整肃,一派森严模样。 自有亲卫准备上前亮明身份告知来意,却见众守卫一见领头的慕霆渊,皆是精神一震,先行上前,单膝跪地:“见过慕王!” 慕霆渊高坐马上,漠声:“开城门。” “是!” 城门发出轰隆的声响,缓缓大开。 众人没有停留,一路穿过整座蓟州,来到另一处城门。 出了这道门,再往东十里,就是驻守边关的大军营地。 周围天苍地茫,四处荒芜,只有这一座戍堡岿巍屹立,像是盘踞在荒野的巨兽,气势凛然。 此刻营地大门大敞,众将领一收到传书就跑来候着。 远处马踏黄沙,尘烟阵阵。 慕霆渊一靠近,众将领便个个双眼瓦亮,七嘴八舌的大声招呼。 “将军!” “将军总算回来了!” 慕霆渊马速未止,丢下一句进去再说,便径自入了军营。 凡是所过之处,都会传出一阵欢呼。 “见过将军!” “将军回来了!” 由此可见慕霆渊在军中威望。 徐恒宇默默看在眼里,暗自咋舌。 慕霆渊翻身下马,自有士兵上前将马牵去马棚喂食。 众将士也已从大门口飞奔过来,他招了下手,唤来一人,指了指徐恒宇和几名亲卫:“将他们安排妥当。” 不等后者应声,慕霆渊又看向云窈:“带‘他’去我房里。” 众将士这才看见一身小厮打扮,脸上却戴着跟将军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具,又是疑惑又是好奇。 “是!” 被指派安顿任务的将领姓马,和柳南笙一样,是慕霆渊手下另一名副将,马副将亲自领着云窈去了将军的大院。 说是大院,其实就是一间一进的房子。 将人送到,马副将说道:“你先在这休息会,将军很快就回。” 他不清楚这人的身份,只看将军对‘他’似有几分照顾,便放客气了些。 云窈粗着嗓子,道了句多谢。 等人走了,她好奇的在屋子里转了转。 房屋不大,只有一间厅堂连着卧室,西边还有一间角房,比起慕王府的沧澜院简直可以说是粗陋。 或许正是因为地方小,随处可见属于慕霆渊的生活气息。 云窈只走动参观了一会,并没有伸手乱动东西,屋里看过了,她又去了外面。 院子的东边用砖石垒了座长道花坛,她来了兴致走过去。 伸头一看,却笑的不行。 还以为慕霆渊会有闲情雅致,侍弄侍弄花草,没想到他居然种菜。 很长的花坛里,种的却是满满当当的蔬菜,瞧着长势,还怪茁壮的。 云窈仿佛发现了慕霆渊的另一面,有种隐晦的兴奋。 另一边,军事正堂,慕霆渊坐在上首,左右两边,按职位依次往下坐着众将领。 “将军,末将按照您的吩咐假装进攻,让他们交出承恩伯,那帮贼寇一听绑架的是京都贵族,果然吓得要杀人灭口,只是……” 坐在他最边上的年轻将领说到最后有些迟疑。 慕霆渊一眼扫过去:“说就说,做什么吞吞吐吐。” 年轻将领有些紧张的道:“只是……被他给跑了。” 慕霆渊目光微动,挑眉:“跑了?” “末将无能,自愿领罚!”年轻将领立马起身,跪地领罪。 慕霆渊转回目光,没有多说,只微微颔首。 年轻将领一声不吭的出去领罚了。 慕霆渊是出了名的治军严苛,对他们这些军官来说,被罚不过是家常便饭。 但没有人敢有丝毫不满,因为谁不知道将军对自己更狠,更严苛? 简直是不拿自己当人看,每每深更半夜还独自一人在演武场练习,甚至越是刮风暴雨,冬雪凛冽的恶劣天气,他就练的越狠! 那架势,那强度,根本不是练习,完全是在玩命! 他们光看着都发憷。 对比起来,他们再如何,也不过是被抽个一二十军棍,本来行军习武之人就皮糙肉厚,被抽个几棍子就跟挠痒痒差不多了。 年轻将领刚走,坐他对面的马副将道:“小胡一向心思缜密,他布置的计划几乎就没有出过差错,没想到还是被那个承恩伯钻了空子跑了,不得不说,此人还是有点脑子的。” 小胡说的自然就是方才那个年轻将领了。 慕霆渊已经将面具取下,正拿在手里把玩,闻言,冷冷的扯起唇:“命还挺硬。” “行了,暂且先不管他。” 他看向桌上的沙盘,大片黄沙间,垒着一座接一座的山头,旗帜插的满满当当,正是晋州郊外的地形图。 慕霆渊拿面具点了点北面一座插着红色旗帜的山顶:“这座山上,藏着的就是乌山寨?” “是,正是晋州最大的一处匪窝。” 慕霆渊扫了几眼,蹙眉:“的确是个天然的防守堡垒。” 一连商议了许久,等他从军事正堂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慕霆渊大跨步回了自己的院子,他一脚刚进院门,就看到坐在房檐底下的人。 戴着面具,看不见她的表情,就看到她手肘抵着腿,以手托腮,脑袋一点一点的,才知道原来睡着了。 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慕霆渊回头看了看,没人经过,于是走上去轻轻将她打横抱起。 人原本睡得还挺熟,不知为何一沾床就惊醒过来。 “天冷怎么坐在门口,也不怕冻着。”慕霆渊将她脸上面具揭开,又瞧了瞧她的脸色。 见她脸色寻常,不像会生病的样子,才放心了。 云窈心里还有气,面对他的时候,依旧气哼哼的,扭头不理他。 慕霆渊勾起唇,掐了一把她嫩生生的脸:“还气呢?” 自从前天在马背上发现他偷看她换衣服的事,她气的整整两天没跟他说话。 推也推不走,挣也挣不过,云窈干脆转身,用屁股对着他。 慕霆渊笑了,盯着她的背,幽幽道:“既然不让偷看,那我下次光明正大的看。” 第110章 将军府 云窈豁然转身,不敢相信这么不要脸的话,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她目光烁烁,里面怒火燃烧。 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又戛然而止,原因无他。 慕霆渊像是锁定了猎物,霎时就扑了上去,一口叼住她的唇,舌尖趁机挤了进去,大口大口汲取。 云窈去推他,手腕却被抓住按在枕头上,动弹不得。 她只能被迫仰起头,呼吸急促。 他吃的急,她感觉自己的魂魄好像都能被他吸走,很快大脑就昏昏沉沉,将什么都忘了。 大掌不知何时攀了上来,初始时还是轻缓怜惜,之后越来越迫切,仿佛想要将她整个人揉碎一样。 云窈忍不住轻哼。 她轻轻的哼叫像极了猫儿,听在慕霆渊的耳里,却像是羽毛轻轻刷过他的心头,烈焰腾起,烧的他理智彻底崩溃。 裂帛声接连不断,云窈只觉身上越来越凉,然而只是一瞬,炙热的大掌带着汗意,贴着她缓慢游走。 轻揉慢捻,时而加重,一个又一个吻,自她脸颊,慢慢向下。 温度瞬间攀升。 热,热的难受。 云窈喘息着,觉得自己像是被浪拍打上岸的鱼,只能躺在沙滩上无力的等待死亡。 但死亡迟迟没有来临。 她睁开眼,看见慕霆渊双手撑在她身侧,目光暗沉的看着她,嘴里亦是在喘。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可是他却先停了。 慕霆渊呼吸略重,抬手抹去她嘴角的银亮水光,哑声说:“你不愿意,我不会碰你。” 她不是他的情人,也不是他的外室,代替江晚容圆房已经是不得已,捅开所有,就这么跟了他,更是真正委屈了她。 所以他不碰她。 慕霆渊拉过被子将赤裸的人裹住,隔着被子抱住她,闭上眼。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又有点恨恨,转头一口咬住她的脖颈。 云窈唔了一声,真想骂他是不是狗。 虽然咬的不疼,但那种麻痒异样的感觉总让她心悸不已。 慕霆渊咬了两口,感受到她的脉搏在他唇间跳动,又怜爱似的舔了舔。 酥麻感从尾椎骨一路往上蹿,云窈狠狠打了个激灵。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早上,慕霆渊先醒了过来,穿衣服的动作十分迅速。 云窈被他吵醒了,缩在被子里,水光潋滟的眼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模样乖巧极了。 慕霆渊目光带着笑意:“继续睡你的。” 云窈突然思维涣散了起来。 他们两人这样那样了不少次,却从未同床共寝过,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躺在床上,在天光破晓之下看清彼此。 她睁着清澈的眼睛,轻声问:“你去哪?” 慕霆渊拎起放在窗前榻上的长刀,别进腰间,闻言转头,回她:“去正堂议事。” 云窈料想应该是剿匪的事,眨了眨眼:“不要我跟着吗?” 慕霆渊笑出声:“你跟着能做什么。” 云窈不满的皱皱鼻子,看不起她,哼!迟早让你大吃一惊! 晋州郊外至少有十数个匪寇的巢穴,一番商议过后,慕霆渊决定先把周边的剿灭,最后再动乌山寨。 他站在沙盘前,倾身拔下其中一座山头上插着的旗帜,漠然出声:“就从他开始吧。” 慕霆渊点了两个副将出来,命他们从大军中抽调五千军士。 随即他自己带着云窈出了军营。 “你要带我去哪?” 慕霆渊一手控马,一手搂着她的腰,低头看她一眼:“将军府。” 云窈一愣,又恍然。 蓟州城内的大将军府,那是他的府邸。 还是先帝那时候,他第一次带兵击退东渠国敌将,受封镇远将军时,先帝赏赐给他的。 之后他数次击退东渠,赢了一场又一场名扬天下的胜仗,被数次加封,将军府也随他连连翻修耀升,变成如今赫赫威风的大将军府。 比起慕王府,这座将军府对他来说似乎更加意义非凡。 “你不是要去剿匪吗?怎么带我去那里?” 慕霆渊目视前方,却在她腰上揉了揉:“把你送过去,省的待在军营总扰我心神。” 云窈有些生气:“我说了我要跟着你,谁要去将军府?” 他还要赶回去,马骑得飞快,将军府已近在眼前,听了这话,也只对她耐心道:“郊外匪寇众多,我无法分出精力看好你,老实在府里待着,我会很快忙完。” 说完,不等她说话,他又压低声音,威胁似的对她眯了眯眼:“这次若再敢偷偷追上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云窈想说不用他保护,她自己能保护自己。 又知道这话没什么信服力,有些泄气。 他扯住缰绳,翻身下马。 将军府前的守卫老早看见他,连忙转身进府通知,没一会,呼啦啦涌出来一堆人。 慕霆渊领着云窈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大门。 没有时间多待,他快速安排好一切就风风火火的离开。 云窈瞪着他的背影,气的鼓了鼓腮。 将军府的管家姓陆,客气的上前请‘他’。 虽然将军没说这少年是谁,但瞧着方才对‘他’的态度,也知道不能怠慢。 慕霆渊临走时候已经安排好了,陆管家便只按照命令办事,先是带云窈去了正厅里坐着喝茶,然后吩咐底下人去收拾映雪阁。 陆管家边忙的团团转,边觉得奇怪。 按道理来说,这位少年再是将军亲近的好友,最多也就安排在前院最好的客房住着就是。 但映雪阁是后院的屋子,而且距离将军的正房最近,让一个男客住在后院里,怎么想怎么奇怪。 更奇怪的,却是将军居然让红袖姑娘去服侍这位客人,要知道红袖姑娘可是…… 陆管家纳闷极了。 刚这么想,就见一名红衣女子迎面匆匆走来。 陆管家见着她,忙唤:“红袖姑娘。” “听说将军回来了?” 被唤作红袖的女子,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清丽,眉眼深邃,眼瞳是漂亮的深蓝色。 陆管家微躬了躬身,道:“正是,不过将军有事要忙,已经离开了。” 闻言,红袖有些失落,陆管家忙安慰她:“将军说忙完就会回来。” 当然,这句话是跟那位客人说的,他只是在一边听到了。 红袖又高兴起来,笑眯眯的:“那我等他回来。” 第111章 红袖的小心思 很快,陆管家就将院子收拾好,返身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名红衣女子。 陆管家为她介绍道:“云公子,这位是红袖姑娘,今后负责伺候您的生活起居。” 云窈看向他身后的红袖,后者低着头朝她福了福身。 “我带云公子去映雪阁。” 云窈目光微闪,压低了声音粗声道:“有劳红袖姑娘。” 几人一前一后的往后院走。 云窈走在最前头,红袖趁机偷偷抬头,不过只一个照面,她瞬间生了疑心。 陆管家说这是将军带回来的朋友,是一名小公子。 可她看着,就算这人穿着松松垮垮的小厮装束,看不出体型,可这行走间的一抬脚,一扭腰,分明体态轻盈,步步款款。 不对劲,很不对劲。 映雪阁的风景极美,推开窗就是将军府的后花园。 虽是冬日,很多植物枝干萧条,不比春夏日的花团锦簇,却也别有一番孤寂沉静之美。 将军府的人都对她很客气,但总有一些或多或少的探究目光,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是以自住进后院,云窈便很少出门,尽可能的在屋里待着,正好跟星宝说话。 星宝一直在盯着慕霆渊那边,它的观世之力可以覆盖整个南夏,只要在这片土地上,任何地方任何人都逃不过它的勘察。 但距离越远,就越耗费它的星力,好在晋州郊外距离这里不过二百里的路程。 哼哼,慕霆渊绝对不会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哇,这家伙好快的速度,才三天而已,已经剿了五座山头!’ ‘哇哇哇!他好聪明啊!怎么猜到对方是虚张声势的?’ ‘攻上去了攻上去了!’ 星宝时不时的在她耳边惊呼,说的云窈心痒痒,好奇的不行。 ‘你也想看?简单,等着!’ 云窈尚在疑惑,脑中忽然一阵震荡,‘眼前’蓦地涌入了一副奇异的画面。 浩瀚无边的星海,巨大的蓝色球体在缓缓转动,渐渐地,巨大球体越转越快,越转越快,随后画面被猛地拉进,她的‘目光’也跟着穿过了什么。 紧接着她就看到连绵起伏的山脉、一片枯黄凋零的树丛间人潮涌动,冲杀声震天。 领头的正是身骑骏马的慕霆渊,他手持长刀,挥手间就是一颗人头落地。 画面还在不停变换,一会是这边他在领兵厮杀,一会是那边山头匪寇被杀的哭爹喊娘的场景。 云窈撑不住,哇的一下吐了。 星宝吓了一跳:‘嘎!你怎么了?’ 云窈连连摆手,歪坐在那神情萎靡:‘晕,我头好晕,不看了不看了。’ 星宝赶紧撤回画面共享。 外面守着的红袖听到动静,忙出声问:“云公子,您可是身子不适?” 云窈还没缓过劲,连忙拿过一边的面具罩上,粗声粗气的说:“没事,突然有些干呕,已经好了。” 有些干呕? 红袖表情变了。 她被指派过来服侍这位云公子,虽然对方很少让她近身伺候,但从一些细微之处,她还是看出了不同寻常。 她猜这位根本不是什么公子,而是同她一样的女儿家! 若是女子,将军又是将此人放在后院住,又是派她过来伺候的安排,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红袖再也按耐不住,推门走进去。 里面的人带着与将军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具,歪坐在榻上。 红袖有心试探:“将军嘱咐府中上下要好生伺候公子的,公子既然身子不舒服,万万不能耽搁,我这就去给您叫大夫。” 云窈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只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已经不难受了。” 她不过是方才被那些画面晃得晕乎了,缓一缓就会好。 红袖心急,想知道这女扮男装的女人是不是怀了身孕,却不敢做的太过惹人怀疑,转而道:“或许是公子您日日闷在房里,闷着了,不然我陪您出去走走?” 云窈也觉得自己天天待在屋子里,在其他人眼里应该会很奇怪,便道:“也好。” 将军府几次扩建,如今占地面积已十分宽敞。 随处可见的装饰大气辉煌,奴仆小厮来往匆忙。 天气冷,人就懒得动弹,云窈便只在映雪阁附近四处走了走。 “将军的后院里没有主子,所以府上几乎都是仆从,没有丫鬟。” 红袖陪着她随处闲逛,时不时介绍介绍景致,说着说着就聊到了这里。 云窈想着,怎么可能会有主子,主子都在京都的慕王府呢。 然后又注意到她后半句话。 没有丫鬟,难道她不是丫鬟吗? 云窈突然想起刚来的时候,陆管家一直称呼她为红袖姑娘。 普通丫鬟,能值得管家敬一声姑娘? 且红袖从来没自称过自己为奴婢,这在高门大院里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很明显,这个红袖的确不是丫鬟。 不是丫鬟,那是什么? 答案似乎并不难猜。 云窈状似无意般的问道:“你平时应该都是伺候将军的吧?” 红袖抿唇一笑,清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两抹晕红:“并未,我平时笨手笨脚的,将军大多时候都不需要我伺候……” 她话没说透,云窈却已经明白了。 大多时候有下人们伺候他,只有某些需要的时候才会让她伺候。 云窈点点头,没再说话。 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突然有些空落。 说不在乎是假的,可她是谁,有什么资格在乎? 就算在乎,她能在乎得过来吗? 红袖说完那句话,就一直偷偷盯着她的眼睛。 脸上表情可以骗人,眼睛却骗不了人。 可惜她失望了,面前的人只垂了垂眼睫,再抬起时,里面一片平静无波。 知道红袖的真正身份后,云窈就更加不爱使唤她了,言语间也带上几分客气。 就算不是正经主子,那也是慕王的女人。 她脸是有多大,还敢再使唤? 今日从早上开始就刮起了风,冷风瑟瑟,冻得人都不敢出门。 云窈窝在房里烤火,红袖带人进来摆膳。 “公子,可以用膳了。” 云窈应了一声,走过去,可一看到桌上的菜色,就全然没了胃口。 近来连着几日,厨房送来的饭菜全是荤腥,尤其鱼肉居多。 第112章 疾行 她最不喜吃鱼,因为懒得挑刺。 但不喜欢归不喜欢,吃还是能吃。 见她对着鱼腥连着几天都没什么反应,红袖猜到可能是自己多心,十分失望。 她还打算若是这位怀了身孕,她说不定就有机会上位了呢…… 过了今年,她就满二十岁了,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一个女人能有多少年青春可供消耗呢,再耽搁下去,她还有什么未来? 云窈没看见她若有若无的探究目光,正一边低头吃饭,一边跟星宝说话。 ‘啧啧啧,这下他应该没办法了。’ ‘什么没办法了?’ ‘有匪寇头首主动向乌山寨献了山,乌山寨本就靠着天然的地势屏障易守难攻,这下两个山头合并,乌山寨势力大涨,这家伙可能要碰钉子了。’ 云窈耐心的挑着鱼刺,在心里问:‘他现在还有多少兵马?’ 星宝沉默了一会,估计是在勘察。 ‘目前跟着他围山的有两千多人,还有一些在山脚下的军帐里,有帐篷挡着,我看不见具体有多少人。’ 星宝一直在跟云窈传递那边的动向,直到晚上。 当听到慕霆渊折损了一千兵马后,云窈再也按耐不住了。 她一言不发的起了身,把自己收拾好。 睡在外间随侍的红袖,听到脚步声坐了起来,就看到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惊讶:“云公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云窈脚步没停,快步往门口走:“我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 红袖一下子睡意全无,赶紧下地跟着她边走边劝:“外面这么冷,您出去万一冻着,我无法跟将军交代,您有什么事不如吩咐我好了。” 虽然这个红袖姑娘从一开始来自己身边,就一直小心思不断。 但比起慕王府里那群心机深沉,手段阴险的女人好太多了,再加上这几日确实对她服侍周到。 云窈便回头看她一眼,解释:“我的事情你们都做不了,多谢你的好意。” 红袖想拦拦不住,只能站在房里目送她越走越远。 云窈骑马一路出了将军府,星宝在耳边为她指路。 外面确实冷的厉害,骑在马上,冷风更是像刀子一样直刮脸。 她忍不住越发紧了紧身上披风,但还是冷。 ‘目前已伤亡一千五百名军士。’ ‘他左臂中了一箭。’ ‘不过他将对方二当家的脑袋钉到了山壁上。’ 星宝时不时向她说着最新进展,云窈听着,心焦不已,马儿疾行,她却还是觉得太慢,太慢了。 一夜的不眠不休,终于进了晋州地界。 天际泛起鱼肚白,云窈抄小路,绕到乌山寨所在的后方山脚。 离山脚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她下马躲到阴影里。 喊杀声还在山间,这仗竟打了一天一夜。 ‘星宝,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这一夜,星宝一边指路,一边勘察慕霆渊那边情况,还要顾及她的身体,着实累的不轻。 此刻星光明显暗淡不少。 ‘伤亡人马已近两千,还是攻不上去。’ 云窈两条手臂都在抖:‘星宝,你有什么办法吗?’ 能感觉到她的焦急,星宝期期艾艾的说:‘你知道的,你们人类很多事我都不懂,打仗我就更不懂了。’ 呼吸着山间冷冽的空气,云窈心跳很快,脑中却异常清明。 ‘那,我要再看看那边的画面。’ 这个简单,星宝答应着,将画面共享给她。 云窈忍着晕眩和恶心,强迫自己仔细看,尽量不漏下一丝一毫。 她只看了一会双方厮杀的场面,就吩咐星宝将画面转向其他地方。 ‘你可以自己控制,试一试。’ 星宝教她如何操控,云窈尝试着往左,果然画面跟着往左边转,但偶尔有一个控制不好,就转过了头。 于是画面乱晃,又是一阵晕眩。 云窈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可是她倔,尽管已经难受的不行,还是要继续,整个山头到处乱看。 星宝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只看她一边‘看’一边干呕,实在看不下去,想要强行收回画面。 却听云窈突然一声惊咦。 山腰处人影憧憧,刀剑相交的金属声,伴随着人类的惨叫和嘶吼,听得人头皮发麻。 云窈在树丛里偷偷潜伏,时而躲避冲下山支援的土匪,时而躲避被喊杀声吓得受惊乱窜的野兽。 一身衣服早被泥土树枝剐蹭的脏破不堪。 终于,她跑到方才在画面里看到的地方。 云窈气喘吁吁的拨开面前遮掩严实的树枝杂草,露出底下的巨大石头。 如果不是星宝的观世技能可以从天上勘察,绝对不会知道,这块石头后面就是通往山顶的路! 没有时间耽搁,她掏出先前偷偷从尸体身上摸出的信号弹。 点燃,发射。 “咻!” “砰!” 信号弹冲上天空,在发出一声巨响后,猛地散出阵阵浓烈的烟雾。 云窈捂住鼻子,迅速逃离。 另一边,山顶上的看哨土匪,看到这边的状况立马吹起号角。 山腰处原本还在拼杀的土匪听到号角声,扭头看见不远处散起的烟雾,大骇:“糟了!他们居然发现了!” 土匪们再也无心厮杀,一窝蜂的涌上山顶。 那里已有吊篮接应,只要人跳进去,上面人就会立马拉动绳索,任凭下面的敌人再怎么也追不上。 马副将已经杀红了眼,吐了口血沫道:“妈的这群杂碎,怎么突然全跑了?!” 慕霆渊看向烟雾扩散的方向,没有戴面具的脸上,疤痕狰狞,一脸血污的模样,活像从地狱走出来收割人命的阎王。 “他们方才说的话,你听见了?”接连剿匪,他已经连续杀了好几天的人,许是因为疲惫,出口的声音沉哑的厉害,却透着浓浓的狠戾嗜血。 马副将怔了怔:“说什么……他们居然发现了?” 他们是谁,发现什么了? 那帮亡命之徒怎么那么惊骇? 慕霆渊没有停顿,拎着刀就往烟雾的方向飞奔,同时飞快下令:“所有人!跟我走!” 第113章 杀戮 众兵马来到烟雾扩散的地方,一眼就看到那块显露出来的巨石。 “这里平白无故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块石头?”马副将一脸狐疑。 慕霆渊以手示意一队人马上前查看。 “将军,这块巨石同山壁严丝合缝,似乎是天然形成的。” 这座山本来就鬼斧神工,哪里会有巨石也不奇怪。 乍然看去,分明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马副将不明白为何将军听到山贼的话,不是追击山贼,反而往相反的方向跑。 但跟着他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不懂归不懂,对他却是打骨子里的信服。 其他人亦是同样。 众人沉默的注视着为首的人,那人玄衣猎猎,手持长刀,刀尖上鲜血淋漓。 慕霆渊没有说话,拎着刀走上前,用沾血的刀尖拨开石头底部的杂草。 观察几眼后,他冷冷的勾唇:“这石头在这里长年累月,底部却没有青苔?” 这说明了什么? 马副将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带人上前试着去推。 泥土湿软,很容易就能推动。 马副将扭头又叫上来五个兵,十来个壮汉一起用力。 巨石轰轰作响,破开一条缝隙,众人凑上去看,这才发现巨石后面居然不是山壁,而是空空的,一条山路蜿蜒曲折,一路向上。 这是上山的路! 慕霆渊左臂上还留着砍断的箭头,鲜血一直不停的往下流。 流的他烦了,干脆将那条衣袖撕下,随意的在那血洞上缠绕几圈系紧,直到将血暂时止住,全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面容冷峻,琥珀色的眼瞳划过一丝残忍的光,握刀在手,率先跨上山路。 “进攻。” 乌山寨的山贼们很快前来抵挡,双方在山路上就开始厮杀。 杀进老巢,与先前在山腰处不一样。 慕霆渊他们在山腰处时,乌山寨的土匪们还能利用地形优势,以上压下,将人马全都堵在山腰处,让他们进退维谷。 但现在上山的路被勘破,老巢失守,没了地形优势后,他们就只能硬拼。 乌山寨不愧是晋州郊外最大的匪寇巢穴,里面寨民一共三千多人,几乎全民皆兵,每个人都拿着大砍刀上来拼杀。 可就算人马再多,也拼不过这群战场上厮杀磨炼出来的精兵铁将。 慕霆渊等人从先开始的厮杀,到后面单方面的屠杀。 这群土匪平日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以众人下刀毫不留情。 一场杀戮,一直持续到日头昏黄,才渐渐停歇。 慕霆渊浑身是血,连头发丝都在往下滴血,刀柄上缠着的布条也被鲜血浸透,握在手里,十分黏腻滑溜。 他将长刀扔了,扯起衣摆擦手,其余士兵分成三股,一股留守,一股去搜索是否还有漏网之鱼,一股忙着清点伤亡。 马副将捧来干净的水,供他擦拭清洗。 对着清水,慕霆渊看清了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 还别说,他这副尊容,真是又丑又可怕。 幸好没让那丫鬟跟着,他有些想笑。 小丫鬟不知天高地厚,倔强的想要跟来,她哪里会知道战争有多残酷,而这样血肉横飞的场面,她见了,又能承受得住? 她胆子那么小,还不得被吓疯了。 有士兵搜出几箱金银珠宝,都是那群土匪抢掠得来的。 慕霆渊只扫了一眼,便道:“同之前缴获得来的一样,拿出一部分给弟兄们分了,尤其是伤亡的兄弟,记得多贴补一些给他们家人,剩下的登记造册,带回去交给朝廷。” 若一点不留,圣上见他剿了那么多山头却空手而归,又该不满了。 他讽刺的扯了扯唇角。 “是!” 他一向对手下大方,众士兵跟着他打仗也从来不畏生死,在战场上拼杀,不仅死的光荣,家里还能拿到不少补贴,死了就死了,怕什么。 又有一队士兵拽着十几个女人过来。 “将军,她们说自己是被那帮土匪抢来的,怎么办?” 慕霆渊一个一个的扫眼看去,女人们有的手上抱着孩子,有的衣不蔽体手上脚上还被铁链绑着,俱都低头瑟缩着哭泣。 他转开目光,淡淡的吩咐:“让胡少.将去问清楚这些人家住哪里,可有去处。” 胡少.将就是那位年轻将领,听到吩咐,放下手里清点的活,走过去,蹲下身。 他长得年轻,脸也嫩,比起其他粗鲁的莽汉,看起来要和善多了。 女人们有口齿伶俐些的,纷纷鼓起勇气回他的话。 慕霆渊走到一边清净的地方,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往地上一坐。 抱起长刀,用先前擦手的衣摆,慢慢将刀背和刀柄上的血污擦去。 擦着擦着,他突然皱了皱眉,往天上看。 日头已经彻底落了下去,快要入夜,倦鸟早已归林,天空连只鸟都没有。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看,那感觉就来自天空。 天空? 慕霆渊觉得好笑,难道是漫天神佛看他如此杀戮,恶业缠身,对他不满? 他口中嗤笑一声。 不再去管,低头继续擦刀。 胡少.将过来回话:“只有两个有家可回,其余的各有各的难处。” 慕霆渊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说:“你去安排一下,有家的送回家,回不了家的给点银子,让她们自己想办法过活。” 他不是圣人,也当不了圣人,能做的只有这些。 胡少.将既觉得同情,也有些头疼:“那孩子怎么办?她们有的说不想留着土匪的野种。” 还有人,甚至想交给他们,让他们随便处置。 随便处置,也就是同土匪一样,斩杀了的意思。 人之常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天快黑了,再留下去,山路不好走。 慕霆渊站起身,漠声说:“不愿意留的,就将孩子送去慈幼局。” 慈幼局是专门收容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或者家里条件不好实在养不起的弃婴。 胡少.将一拍额头,松口气般笑了:“属下怎么没想到呢。” 说着,他又有些迟疑:“不过,最近有慈幼局的城池还在三百里外的洛城,路途遥远,属下等人骑马载着这些娇嫩的孩子,恐怕不妥。” 第114章 线索 慕霆渊将刀别回腰间,用看蠢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不会雇几辆马车?” 被嫌弃了,胡少.将尴尬的摸摸鼻子:“属下、属下只是不敢擅自做主。” 他当然知道可以雇马车,但三百里一来一回起码需要两天,他大概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擅离职守。 慕霆渊哼笑:“行了,给你三天时间,你带人把这事办了。” 胡少.将乐了,三天怎么也够了,若行路快一些,还能得一天假。 难得带任务休假,他笑得别提有多开心:“好嘞!” 慕霆渊用下巴点了点那边还在抹眼泪的女人们:“领着她们自己去送。” 胡少.将回头看了一眼,明白的点头。 转身正要过去,又听他道:“你去跟她们说……” 胡少.将脚步一停,回头。 慕霆渊没有看他,目光遥遥的放在那些女人身上:“若有愿意留下孩子的,每人五十两白银,每个月还可从官府那里领取一贯铜钱三斗大米,截至孩子年满十四。” 胡少.将讶然抬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喉咙干哑,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重重一点头,快步去了。 将他的意思说了,好几个女人都哭着说愿意留下孩子,她们先开始不愿留,不过是怕养不活,又怕自己带着孩子以后不好嫁人。 现在每个月能拿钱,温饱足够解决,就不再担心了。 也有两个女人说什么都不愿留,她们都是附近好人家的女儿,土匪抢掠杀了她们一家,还强占她们身子。 被迫生下的孩子,哪怕身上留有她们的血,可只要一想到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她们就痛苦非常。 想杀了孩子给自己和家人报仇,又下不了手,所以才想把这孩子交给他们,让他们随意处置。 即便不能感同身受,也没人有资格站在所谓的道德高点指责她们什么。 下山的时候,还是从那条小路,一众人陆续穿过那块巨石。 “谁能想到,这么一块严丝合缝的巨石后面就是上山的路,那帮龟孙还真会找地方藏!”马副将踢了一脚巨石,感慨道。 胡少.将也点头:“若不是之前的烟雾将那帮土匪吓到,自己露了马脚,怕是咱们就算带着人地毯式的搜查,查到这里,也绝对不会想到。” “那也是咱们将军厉害,能从巨石底部没有青苔这点细微之处,就猜出端疑,那帮龟孙再会藏,还不是被咱们将军揪出来了?”马副将嘿嘿笑着拍马屁。 却见被他拍的人不知何时走到另一边,正用长刀随处拨弄着草丛,像是在寻找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都走上前。 “将军,怎么了?” 慕霆渊恰好找到了想要找的。 草丛中,散落着爆炸开的信号弹里的火药灰。 将刀插进刀鞘,他淡淡道:“查查。” 马副将依言蹲下身,拈起一撮放到掌心,随后用指间点了少许,伸舌头舔了舔。 尝过味道后又立马吐出来,连着呸了好几下,才扭头说:“将军,这是我们的信号弹。” 南夏军营中用的信号弹,为了保证它的稳定性,火药里都会掺上白糖,所以是甜的。 是他们的信号弹,那是谁放的? 对方很明显是清楚这巨石后面的玄机,故意引他们过来的。 慕霆渊也清楚的知道,若不是这个放信号弹的人,他们根本无法这么快就攻下乌山寨,少不得他还要回去再召集兵马,跟那帮土匪多耗上几日。 但那时,他的兵马亦不知要死伤多少。 他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可在军营中,信号弹是每个前锋军和哨兵都有装配的东西,范围如此大,查也查不到。 他也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哪有人立了功还藏起来不让人知道的? 马副将和胡少.将两人见他如此,猜到他应该是想找出放信号弹的人。 “会不会是乌山寨里的人吃里扒外?”马副将猜测着。 慕霆渊一眼扫去,冷声:“扒了我,还是扒了你?” 胡少.将朝他笑着摇头:“你看这么久过去了,可有人过来要好处?而且这好处费不都是提前约定么,哪有人会蠢得先把事情做了再要好处?” 马副将就是随口猜的,连脑子都没过,被怼了,嘿嘿干笑两声。 慕霆渊从来不是个喜欢放弃的人,他下令军士们四处查找,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很快,有军士前来回话:“禀将军,从此处顺着往下一直到山脚,多处的大树后都有杂草折痕,像是有人曾在那躲藏过,除此之外,还有马蹄踩踏的痕迹。” 只这句话,就将马副将胡乱的猜测推翻了。 如果是乌山寨里的自己人,不可能会藏在后山的山脚。 没过一会,又有军士捧着东西上前:“将军,我在咱们先前与贼寇厮杀的山腰附近,发现了这个。” 慕霆渊伸手接过,另外两人都伸头来看。 那是一根深蓝色的丝线,只有半根手指的长度,一看就是从哪件衣服上勾下来的。 “这个人,居然还在附近偷看了咱们与乌山寨的拼杀。”胡少.将咋舌。 最关键的是,不管是他们也好,还是那帮贼寇也好,好几千的人马竟没有一个发现得了他! 胡少.将直到这时终于回过味来,孤身一人找到隐藏起来的路线,助他们攻破乌山寨,还能来去自如不让他们任何一人发觉。 嘶…… 他突然感觉背后有点凉,幸好此人是助他们的,不然…… 慕霆渊垂着眼,琥珀色的眸光忽明忽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他左右翻看手里的丝线,胡少.将吸着气小声说:“这应该就是对方躲藏时被树枝刮破,不小心留下的了。” 马副皱巴着一张黑黝黝的脸:“就这么一根线,最多也只能查出个布料材质,难道要把全国的布料行老板都找来,让他们翻账簿,查查相同的布料都卖给谁了?” 胡少.将这次没再怼他。 虽说这办法相当于不是办法,但要是真想继续往下查,也只能这样了。 慕霆渊抿着唇,将丝线裹了裹塞进怀里。 其他派出去的军士陆陆续续回来,皆一无所获。 除了那根蓝色丝线,再没有任何线索。 慕霆渊下令回山脚。 第115章 医治 回了营帐,马副将立马冲进军医所叫人。 “快快快!” 老军医拎着药箱,被他催魂似的,一路小跑。 将军大帐里,慕霆渊衣甲未换,只解了刀搁在案上,他垂着受伤的左臂,趴伏在案后奋笔疾书,一连写了两封信件才停。 “一封加急送往京都,一封送去晋州。” 霍首领接过应是,忙下去安排了。 马副将带着老军医掀帐入内:“将军,快让军医为您医治!” 慕霆渊这才去了软榻上坐下。 他受伤的手臂撑在大腿上,另只手臂还在拿着伤亡名册认真翻看,那无所谓的架势,仿佛中箭的人根本不是他。 随军打仗多年老军医也习惯了他的态度,自顾打开医药箱,从中拿出工具。 剪刀、纱布、金疮药、止血带,还有针线。 都准备好后,老军医拿起剪刀小心的剪开慕霆渊绑在手臂上的衣袖。 鲜血凝结,最后一层布料已经紧紧的粘在他伤口上。 “可能会很疼,您忍一……”老军医下意识想提醒,然后收到对方看过来的眼。 冷冷的带着一丝不耐。 老军医想了起来,他向来是不怕疼的,只怕啰嗦,又闭了嘴。 他用淡盐水一点点擦拭,好不容易将布料拆开,定睛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 饶是他见过大大小小的伤口,也被慕霆渊臂膀上的伤吓得不轻。 酒杯口那么大的血洞,望进去时只隐约能看见一点寒光,因为他后面为了止血用衣袖扎的太紧,让箭头嵌的太深。 连带整个臂膀都肿胀到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居然跟没事人一样。 老军医看的直冒冷汗:“将军,这样的伤口,得动刀子了。” 慕霆渊将名册收起,又拿起一旁缴获的财物账单看,随意的嗯了一声。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不用浪费麻沸散。” 制作麻沸散的曼陀罗花十分稀有,且价格昂贵,即便是军营的军医所里也不多。 老军医急了,想要劝:“可这次不同,箭头陷的实在太深,小人得将伤口破开才能挖得出来。” 慕霆渊无动于衷,漠声催促:“多余的话不必说,快些。” 老军医在心里叹气,只能按吩咐办事。 从医药箱里又拿出一把小刀,先用烈酒浸泡,再用火燎了几遍。 刀尖对着他臂膀,老军医没忍住,犹豫的看了看他,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终是咬咬牙,将刀尖压进那个血洞。 鲜血飞溅,皮肉破开。 刀尖在伤口里左右拧旋,鲜血噗呲噗呲的往外冒,没一会就将老军医整条小臂都染红了。 在场的其他人,哪怕见惯鲜血都不禁移开目光,不敢多看。 “慕王,您这里可有军医?” 徐恒宇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几日前他随慕霆渊剿匪,因为没经历过那种场面,一个没注意被贼寇捅了一刀。 今天该换药了,军医所里却找不到一个闲着的军医,听说慕王打仗回来,且有个军医就在大帐内伺候。 便过来了,既是询问剿匪情况,也是顺便换个药。 然后他就看到这样血腥的一幕,当即脑子一懵,一个身高八尺的大男人,突然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听到砰的一声,众人回头,这才发现徐恒宇居然晕了。 连慕霆渊都震惊了。 马副将无语了好一会,嘀咕道:“哪来的奇葩,简直了,第一次上阵杀敌,只被捅了一刀就哭爹喊娘的,连着好几天捂在帐子里不出门,现在不过见多了点血,还晕了。” 说完,他挥挥手,像挥苍蝇似的招呼士兵:“赶紧把徐副使请回去吧。” 老军医不敢分心,一直在和那个血洞里的箭头做斗争。 鲜血流个不停,马副将看的难受,压低声音问:“将军,疼吗?” 慕霆渊合上账单,用没受伤的右手捏了捏眉心,比起疼,他其实现在更觉得困。 为了快点结束这里,他已经十天没怎么休息过了。 连续奔波厮杀,他精神力一直在绷着,脑仁突突的跳。 “还好。” 他说一句还好,放在普通人身上就是痛不欲生了。 马副将有些心疼,忍不住说:“早知道方才就该听军医的,用麻沸散,将军也能少受些苦。” 老军医随口接过他的话:“将军一向不用麻药。” 他正用刀尖一点一点把箭头往上挑,总算让那寒光闪闪的硬家伙露出头来了。 老军医拿过烈酒洗手,准备上手拔箭头。 “是啊,唯有的一次还是前年,那时将军带领一万兵马逼退东渠五万大军,本就是以少胜多,偏对方奸猾狡诈,竟早早就在暗处埋伏了一架三弓床弩,将军为了救我,几乎被巨箭洞穿,差点命都没了。” 提到这件事,马副将一个高大的汉子却红了眼。 那一仗打的确实惨烈,可最后还是胜了,只是没想到在他们人困马乏之际,对面却趁机放箭。 那三弓床弩体型巨大,合十多人之力才能拉动,巨箭之大之粗,更是宛若标枪! 即便身穿重甲,也能将人射个对穿。 他那时背对城墙,根本毫无防备,还是身边的将军率先发现,却也仅仅只来得及将他推开。 而将军自己,却被巨箭射中。 那一幕,他永远不会忘。 箭头被咻的一下快速拔出,倒刺拉过伤口,甚至比中箭时还要磨人。 慕霆渊闷哼一声,抬头瞥向他,眉头紧皱:“怎么又提起那件事,要哭出去哭,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也不嫌恶心。” 马副将也有些不好意思:“属下去看看小胡那边的马车安排好没。” 丢下一句话,一溜烟跑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众军士尚在休整。 守兵突然行色匆匆的跑向大帐,单膝跪地,大声道:“禀将军!晋州太守携晋州校尉前来拜见!” 慕霆渊蓦地睁开眼,眼中睡意只是一闪,便被清明所取代。 他翻身坐了起来,不小心牵动臂膀上的伤口,微皱眉,动作却没停。 披上外衣,大步走出帐子。 第116章 不巧,本王已有了可心之人 晋州太守昨晚收到郊外的贼寇们全都歼灭的消息,当即又惊又叹,与底下人商议后,连夜就赶了过来。 想要请大军入城。 慕霆渊一向不耐烦这些官场上的应酬,婉言拒绝。 晋州太守再三邀约,直说城中百姓们十分希望能见见剿匪的英雄们。 慕霆渊想到手底下连日辛劳的军士,到底是答应了。 大军入城,整个晋州的百姓都来欢迎,人群将两边街道占的满满当当,他们欢呼雀跃,看向军队的目光炙热而感激。 军士们忍不住挺起胸膛,接受着这独属于他们的荣耀。 晋州的太守姓魏,全程陪驾在慕霆渊身边,时不时讲讲他们晋州的地方风土,态度客气又热络。 他是地方官,从未去过京都,慕霆渊是南夏的大将军,哪怕现在不带兵了,但依旧挂着亲王的头衔。 他有心想趁此机会好好笼络。 而与他态度截然相反的,晋州校尉一路只跟在他们身后,异常寡言少语。 若是云窈在,定能一眼认出,这人就是上辈子制造动乱的叛军领头! 彻底进城后,便兵分两路,校尉领着大军去往晋州的驻军军营,那里已经安排了流水宴席,以供众军士们吃喝玩闹。 魏太守就领着慕霆渊和副将去往太守府招待。 身为晋州的最高长官,尽管太守府并不大,却处处透着官家的威严庄重。 刚跨进府门,就听见隐隐的乐声。 随着魏太守领着他们越往里,乐声越是清晰。 直至到达目的地。 一座包围式的二层小楼,两丈高的楼顶,屋檐连片,环成一个圈,中间留有天井。 天井正下方的院内,黑石砖砌成阶梯式的导水池,四周的小楼底层,共有八扇小门,此刻八门洞开,每个门里都坐着一位打扮精致的女乐师。 魏太守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慕霆渊等人登上左侧的楼梯。 二楼空间宽敞,视野也更加明朗。 几人坐下后,魏太守笑着拍了拍手。 场内,灯火陆续熄灭。 乐声一停,随即换了另一首重新扬起。 忽然风起,有花瓣顺着顶上的天井洒下,阵阵幽香袭来。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接着,就见天井处突然落下一道白衣倩影,随着花瓣在空中慢慢旋转而下。 花瓣如雨似雪,围绕在她身边,让她就像一位天外仙子,美的不可方物。 “哇!”徐恒宇怪叫一声,显然是被惊艳到了。 魏太守一直在观察慕霆渊的反应,可惜对方脸上戴着面具,实在看不出表情,不过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那道白衣倩影。 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亲自起身要为他倒酒:“臣久闻慕王大名,心中仰慕,可惜一直无缘能见慕王一面,此次慕王来晋州替臣剿匪,臣既兴奋终于能见您一面,又觉得羞愧。” 他话音未落,慕霆渊伸手拦住他倒酒的动作。 魏太守僵着脸,干巴巴的笑着,有些下不来台。 马副将率先从美色中回过神,哈哈笑着:“咱们将军还带着伤呢,不宜饮酒,若是太守大人不嫌弃,某陪你喝,喝个够!” 魏太守心底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招待的不周到,惹了这位慕王不高兴了。 “是臣怠慢,竟不知慕王受了伤,可还严重?臣治下正好有一位名医,要不要臣将人叫来为您看看?” 慕霆渊摸着温热的茶盏,垂着眼漫不经心的道:“不必,军医已替本王诊治过。” 羞愧?你当然该羞愧。 身为太守却管理不好自己的城池,让郊外贼寇作乱,最后还得请京都派人过来替他管。 他怎能不羞愧? 乐声此刻到达高.潮,白衣倩影也已降落到下方的导水池上。 阶梯式的导水池,最上面的平台正好是个小型舞台,她在上面翩翩起舞,更有种圣洁的美。 慕霆渊静静的看着,脸上冷笑,治理城池的能力不怎么样,贪图享乐搞花招倒是一等一。 见他一直看着台上的女子,魏太守还以为成功入了他的眼。 正好此刻一舞跳完,他扬声就唤:“思烟,还不快上来见过慕王。” 白衣倩影碎步走来,她脸上戴着薄如蝉翼的面纱,半遮半掩,自有一股清冷的韵味。 “思烟见过慕王。” 魏太守笑眯眯的,凑到慕霆渊跟前:“王爷,这是臣的义女,为人机灵,尤擅歌舞,您若是喜欢,臣便忍痛割爱,您是收用也好,还是放在身边当个丫鬟,都是思烟之福。” 北地的人大多直接,女子亦比南方女子的温柔婉约,更多几分率性。 魏思烟径直走过去,跪坐在慕霆渊脚边。 她冲他抬起脸,眉眼清冷,自有一种空灵的美。 这样的清冷美人,恐怕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想要拥有她,得到她,然后看着她向自己主动,向自己低头,从高高在上的仙女堕落人间,享受那种征服的快感。 魏思烟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于是她先是看了他一会,然后伸手慢慢放在他的大腿上,轻缓的揉捏,接着,一点点往上。 忽的,她的动作顿住了。 她的手背上,正压着一把刀的刀柄,冰冷坚硬的触感仿佛从皮肤上一直穿透进骨子里,冻的她指尖轻颤。 慕霆渊大掌按在腰刀上,制住她的动作后,用刀柄将她的双手拨开。 拍了拍被她摸过的大腿,像是在掸什么脏东西,他漠然道:“本王身边已有可心之人,还是不耽误思烟姑娘了。” 说完,他起身大步离开。 马副将等人立马追上他。 出了太守府,慕霆渊扭头吩咐:“你们带兵马回蓟州,我先走一步。” 离开那么多天,还真有点想小丫鬟了。 不,似乎不是有点想。 然而慕霆渊不知道的是,被他惦念的云窈,此刻正在回蓟州的路上。 昨天在得知他们成功攻破乌山寨后,云窈便去了晋州城内,随便找家客栈,穿着脏衣服就睡了,一大早天还没亮又赶紧往回赶。 她猜慕霆渊他们应该也要回程,所以她得在他还没回来之前先到将军府。 可惜星宝昨晚在帮她治疗腿上因为骑马磨的伤后,彻底耗光星力陷入了沉睡,不然就能帮她盯着点了。 不过她也不急,毕竟慕霆渊要领着大军,跑不了多快。 第117章 乖,把手拿开 傍晚,天边残阳似火,云窈顶着太阳的余辉到达将军府。 府前的守卫看她一身狼狈,先是要拦下盘问,却在看到她脸上戴着的面具时,反应过来这是将军带回来的客人,便放行了。 迎客的小厮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马缰,云窈道了句谢,抬脚往后院走。 映雪阁里空无一人,红袖不知去哪里了。 云窈没在意,料想她既然不是丫鬟,应该有自己的院子住,先前被指来服侍她本就是委屈了。 自己烧了些水准备沐浴,来回奔波,她现在一头一身的尘土,十分不舒服。 刚把水倒进净室的浴桶,就听外面卧室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云窈以为是红袖,许是收到她回来的消息过来看看。 水温有些烫,云窈便拿了帕子在水里搅合,好让它快些散温。 脚步声慢慢接近这里,她听见了,扬声道:“我自己来就好,不用你伺候。” 每次她这样说,红袖都不会坚持。 今天却不知为何,明明她都说了不用伺候,脚步声依旧未停。 北方的建筑格局与南方不同,净室与卧室之间只隔了一扇屏风。 云窈皱了皱眉,看向屏风上倒映出来的人影,随着靠近,人影轮廓越来越大。 忽的,她心口一跳。 因为她看得出来,那道人影根本不是女子的身形! 身量高大,肩胸宽阔,头上玉冠高束,分明是个男子! 她是将军府上的客人,哪个男人敢随随便便进入她房间,且如此无礼,明知她在沐浴还要往净室来? 一瞬间闪过很多种可能,云窈惊疑不定,压着嗓子粗声喝道:“谁在外面?!” 屏风上的人影停了,随后,她听见一声轻笑:“吓到了?” 这声音她太过熟悉,云窈心下微松。 原来是慕霆渊。 不对!是慕霆渊?! 云窈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先前慕霆渊给她买的衣服,已经被树枝刮的脏破不堪,皱皱巴巴的裤子上全是泥点。 她又扒拉了两下头发,还拈下来一根枯草。 那家伙那么聪明,若是看到她这副样子,肯定能猜到她去过乌山寨! 云窈手忙脚乱的开始脱衣服,满脑子都是这衣服不能留,不能被他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心一急就容易说错话,话刚出口云窈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果然,屏风后面静了一瞬。 慕霆渊似笑非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希望我回来?” 只是云窈看不见,他语气里虽然带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连日来不分昼夜的奔波,就是为了早点回来见她,可等他满心欢喜的赶回来,却得知她前日晚上离开,至今未归。 他派人手出去找,甚至传了信去京都寻人。 好在听到底下人来报说是人已经回来了,他赶紧过来她这里。 净室空间不大,只能放下一个浴桶和一架置衣架。 云窈抱着脱下来的外衣外裤,不知道要往哪里藏。 实在没了办法,她只能继续脱衣服,用完好的里衣暂时将它们盖住。 一边做一边强自镇定的解释:“怎会,我只是听说晋州郊外有十几个匪寇老巢,我以为你起码要在那边耽搁一个月的功夫,这才十天,突然看到你回来觉得惊讶罢了。” 她又在敷衍他。 慕霆渊眼神越来越冷。 语气也淡了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哪里值当我耗费那么久。” 他有多厉害,星宝都给她看了。 一时好像没什么说的,气氛骤然沉凝了下来。 慕霆渊心头涌上一股烦躁,还有失望。 “我回正堂,你自便吧。”他转身便准备离开。 忽然听到屏风对面传来一声轻响。 云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天冷,她这样光着站在这里身体很快就凉了下来。 外面脚步声动了动,一只大掌搭在屏风上。 以为他要进来,云窈吓的,呲溜一下钻进浴桶。 整个人连脑袋都扎进水里。 温暖的热水瞬间将她淹没,还好浴桶够大,她蹲在里面也不觉得拥挤。 等了好半晌,却没听见有人靠近,云窈也憋到了极限。 哗的一声,她从水里破出。 头上发带散开,满头青丝吸饱了水坠在她肩后。 她双手按在浴桶边缘,大口大口呼气。 有水不停的顺着她身体往下流,流过精致的锁骨、温软的胸口,留下一条又一条蜿蜒晶莹的水线。 直至淌到那两捧最高点时,变成珍珠,悬在顶尖,欲落不落。 黑的是发,白的是肤,黑白相间的浓重色彩,绘出一副极度诱人美绝的画卷。 云窈抬手,轻轻抹去眼睫上残留的水,睁开眼。 然后,她对上了一双盛满惊艳的幽暗眸子。 穿着一身亲王常服的慕霆渊站在屏风旁,与她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侵略性太强,云窈忍不住往后退,却忘了自己在浴桶里,脚下一滑。 歪倒的身体被一双坚实的手臂接住,慕霆渊双手环抱着她,一手放在她细腰上,一手托在她臀部。 将她整个人一提,就从水中提了出来。 突然的悬空,让云窈下意识想要寻找一个着力点,双手按在他肩头,惊慌失措。 “你、你不是走了吗?” 慕霆渊扬起头,看她的目光沉沉。 确实准备走的,到底是不放心她。 因为怀抱的姿势,云窈几乎是被他托起,整个上半身都暴露在他脸前。 这么近的距离,她清楚的看见他眼眸中,有暗潮翻涌。 云窈看到自己不着寸缕,刚从水中出来还冒着丝丝热气的手臂。 惊呼一声,连忙拿手挡住前胸。 可她不知道,这只是徒劳。 慕霆渊再也压制不住,大掌扶上她的后背,将人压向自己。 他一下一下的轻啄着她的手,出口的声音哑的厉害:“把手拿开。” 第118章 疑虑 云窈脸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用力摇头。 男人的气息喷洒在她手背上,热的烫人。 慕霆渊没再说话,嘴唇缱绻辗转的碾着她的手背和细腕。 “拿开,嗯?” 她还是摇头,身子都泛起了红。 慕霆渊低笑,大掌游走在她腰上,轻轻挠了挠。 云窈想哭,勉力忍着,最后终于忍不住,松开手去抓那只欺负人的大掌。 然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慕霆渊如愿以偿,一口含住。 吮着,吸着,仍是不够,大掌压着她的后背,更紧的贴向自己,大口大口品尝,像是恨不得将她整个吞掉那样的贪婪。 云窈禁不住仰起头,急促喘息。 不知过去多久,慕霆渊才舍得松口,他抬头,琥珀色的眼眸里燃着火光,神情隐忍压抑。 云窈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说:“放我下来。” 慕霆渊没有放下她,而是将她打横抱起,一路抱到外面床上。 云窈躺在床上,红着脸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慕霆渊看了她一会,起身又回了净室。 就在云窈疑惑他要做什么时,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 天冷,水凉的快,可这水温对慕霆渊来说正好。 在凉水里泡了好一会他才起身,擦干身体后他走到置衣架前穿衣服。 置衣架上不止有他方才扔的衣服,还有小丫鬟换下来的。 慕霆渊嘴角挂着笑,手指拨了拨,然后,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变淡。 他看着手中那件深蓝色的衣服,原本整洁干净的衣服上全是泥土草屑,还有多处刮蹭破损的痕迹。 外面,正窝在被子里昏昏欲睡的云窈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开眼。 遭了!她换下来的衣服还在净室的置衣架上! 云窈窝在被子里,心存侥幸。 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不一会,慕霆渊穿着单衣从净室出来,若无其事的钻进她被窝。 云窈原本还有些忐忑,被他这举动弄无语了。 她往床里侧靠了靠,脸微微发烫。 “你今晚是要歇在这里吗?” 慕霆渊嗯了一声,十分理所当然:“怎么?不可以吗?” 云窈嘴巴张开,又闭上,更加无语了。 慕霆渊伸手将她搂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我听红袖说,你前日晚上出去了,去哪里的,怎么现在才回来?” 从他的口中听到红袖的名字,云窈心里有些复杂,但只有一瞬,很快被她甩开。 猜到他会问,云窈早就想好了说辞。 “没去哪,你不在我觉得无聊,就去蓟州下面的县城玩了玩。” 她在撒谎。 如果是去县城,缘何衣服会被刮成那样? 慕霆渊心里清楚,手指慢条斯理的顺着她的长发:“蓟州下冶的焦县好吃好玩的比较多,改天有空带你去转转。” 听他没有再问的意思,云窈松了口气。 以免底下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天没亮,云窈就将慕霆渊推醒,让他赶紧回他的正堂去。 要知道,她现在可是顶着男客的身份住在将军府的。 一大早将军却从她房里出来,像什么话? 慕霆渊倒也知道轻重,披上外衣走了。 他走后,云窈赶紧去净室检查。 见她的衣服还好端端的搭在置衣架上,并没有被翻动的痕迹,这才真的放心了。 走出映雪阁的慕霆渊,从外衫怀里掏出一根深蓝色的丝线。 正是自云窈那件脏破的衣服上撕下来的。 回了正堂,他翻出在乌山寨上捡到的那根丝线。 将两根放在一起对比,哪怕他并不懂布料,也看了出来,这两根丝线分明一模一样。 难道放信号弹,助他们攻下乌山寨的人是云窈? 不,不可能。 云窈一个弱女子,是怎么知道那么隐秘的上山之路?又是怎么做到,避开他们,避开乌山寨那么多土匪的耳目? 这个猜测刚冒出来,慕霆渊就下意识的觉得不可能。 或许,丝线不能说明什么,毕竟他当时买的本来就是最普通的衣服,应该有很多人都穿着一样的。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慕霆渊的心中还是留下了几分疑虑。 ——军队回到营地的当天,慕霆渊求封的信也到了皇宫御案上。 承玄帝看完多路送来的信,信上说的俱是慕王如何带领兵马,一路势若破竹,将晋州郊外猖狂多年的匪寇一一剿灭。 明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他脸上却没什么笑容:“这个慕王,可真是一把好刀啊。” 随侍在一边的张福瑞,听着这语气就猜到圣上心里不舒坦,笑着道:“既是一把刀,那自然是越好用,主人用的才越趁手嘛!” 承玄帝这才露出一点笑。 不过这笑没持续多久,就听底下小太监来报,俪嫔拜见。 张福瑞观察着圣上的脸色,略带忧急道:“这俪嫔娘娘怀着龙子才三个多月,平常为了安胎几乎从不出延禧宫,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 对于俪嫔,承玄帝原本的确是挺喜欢的。 但自见过云窈这个更美的之后,便总觉得她差了点什么,再加上她有孕在身,对她也就淡了许多。 “自然是为了她那好哥哥。”承玄帝轻哼。 那个承恩伯,他想着他祖上也曾出过一个大将军,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费心给他机会,谁能想到他居然这么没用。 就算死了也是白死。 “算了,她怀着身孕辛苦,让她进来吧。” 俪嫔进来后,扑通跪在地上,大声道:“圣上,求圣上救救臣妾的哥哥。” 承玄帝皱起眉:“你这是做什么,张福瑞,将俪嫔扶起来。” 张福瑞连声应着,走上去将俪嫔搀扶起身。 才只是三个月,不怎么显怀,但俪嫔今天却穿了一身略修身的衣裙,小腹便比较明显的突了出来。 俪嫔站在下面抹眼泪:“圣上,求您为臣妾的哥哥做主啊!” 承玄帝看在她怀孕的份上,还是拿出了几分耐心,道:“慕王已经将贼寇尽除,但暂时还没有找到承恩伯,朕会传信给他,嘱托他尽快。” “不,不能把这件事交给慕王,臣妾先前已收到了哥哥的家书,害哥哥至如今险境的,正是慕王!” 第119章 嘴巴跟她的人一样倔 深夜,一只白色大鸟收翅停在映雪阁的窗前,短促的叫了一声。 慕霆渊睁开眼,转头看了眼还睡着的云窈,悄悄起身下床。 凶猛无比的万鹰之神,在他手中却十分温驯。 慕霆渊将绑在它腿上的东西取下,指腹在它小小的脑袋上揉了揉。 海东青依赖的蹭着他,嘴里尖锐的鸣叫变成啾啾声。 “别叫。”慕霆渊手指在它脑袋上点了点,扭头去看床上的人。 海东青似能听懂他的意思,小脑袋也转向那边,果真没再出声。 慕霆渊手指在窗台边敲了三下,一声重两声轻。 窗外屋顶上无声的翻下来一个黑影,单膝跪地。 慕霆渊又揉了揉海东青的小脑袋:“带它下去喂食。” 黑影点头应声,抬起手臂让海东青跳上去,人影一闪,消失在黑夜。 对着月光,慕霆渊展开手里的纸条。 上面只有八个字——‘俪嫔跪请,圣上已知’。 看得出来对方很谨慎,并没有直接明说。 但慕霆渊还是懂了。 他将纸条在手心里搓成碎片,扔进桌案上的渣斗。 最后看了眼熟睡中的云窈,悄声离开。 云窈醒来的时候旁边床榻早已冷了,也不知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自从慕霆渊回来,他就十分自然的占了她另一半床,推都推不走,她若是抗拒的厉害点,他就把她压在床上亲。 还会掀开她的衣服吃她、吃她那里…… 直把她弄得浑身发软,没力气再推他才作罢。 想到那一幕,云窈红了脸,隐隐觉得被他吃的地方还在发烫。 不敢再想下去,她起身穿衣服。 正堂里,慕霆渊在处理军务,耳边听到脚步声轻轻靠近,他勾了勾唇:“醒了?” 对面人的脚步滞了滞。 忽觉不对,他抬起头,却见来人是一身红衣的红袖。 端着木盘清凌凌的站在那,发髻梳的细致,脸上妆容也能看出是费过心思的。 她睁着漂亮的蓝色眼睛:“将军,您早上起来还未进过东西。” 慕霆渊看她一眼,低下头嗯了一声:“放下吧。” 红袖将木盘放在桌案上,然后盛了一碗桂圆粥,递给他:“将军,趁热用了吧?” 慕霆渊没拒绝,接过喝了。 红袖脸上带着笑,夹起切成小块的馅饼,然后用盘子托着,凑向他嘴边。 柔声提醒:“将军,小心烫。” 慕霆渊没看她,眼睛仍旧在看军务,由她喂着吃了几口。 红袖脸上笑意越发温柔,连声音都带上一丝媚意:“将军,再来一块?” 她的声音,甚至是她整个人,都是被好好调.教过的。 什么时候该媚,什么时候该勾人,什么时候又该无辜柔弱,她一直都拿捏的很好。 慕霆渊转头又看了她一眼。 红袖立马露出自己最魅惑动人的姿态。 慕霆渊眸子微凝,伸手取了木盘里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不必了,下去吧。” 红袖不甘心,她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一次。 过去半晌,没听见有动静,慕霆渊疑惑:“还有事?” 他的气场太强,每次接近都让她忍不住心口狂跳,平静不下来。 红袖掐了掐汗湿的手掌心,清丽的脸带着红晕,小声说:“我只是想问问您,这次回来会住多久……” 慕霆渊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眉眼微动,盯着她的神色忽明忽暗。 正堂外,云窈刚要进门,却被门边的守卫拦住:“将军现在不方便,请云公子等一等。” 云窈有些讶异,慢半拍才点点头,站到一边等着。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被拦在他的门外。 慕霆渊应该正在和副将他们商议事情,她这时候来的确不合适,想了想,她抬脚准备离开。 刚转身,却听见身后响起一道轻越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看见的是红袖扶着门框正从房里走出。 红袖也看见了她,愣了一下,随后红着脸朝她笑了笑。 她深蓝色的眼里水光闪闪,眼角眉梢都带着情潮后的晕红。 这副模样,分明是以往她每次和慕霆渊圆房过后的样子。 云窈心下一冷,原来不方便是这个意思。 红袖走上前对她行了个礼,身子微晃。 云窈下意识的托她一把:“没事吧?” 红袖脸颊更红,像是有些难以启齿:“我没事,只是、只是腿有些软了。” 云窈眼眸微暗,收回手。 “云公子可是来找将军的?将军就在里面,您进去吧。” 云窈看了看房门,突然就不想进去了:“我想起来还有事要忙,一会再来找他吧。” 说完,也没等对方再说话,转身匆匆走了。 红袖看着她背影远去,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捏成拳。 回到映雪阁,因为跑的急,云窈胸膛上下起伏着喘气。 心里钝钝的难受,可她不愿去想这是为了什么,允自红着眼在房间里站了一会。 她走到桌案前练字。 练字可以平心静气,云窈写了一张又一张,可是字却写的越来越歪,越来越丑。 云窈放弃了,搁下笔长长的呼了口气。 明知道他身份尊贵,明知道他身边不可能会只有一个人。 不是说好不在乎的吗?不是说好以后离开王府,天南地北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既然决定不做他的妾,他幸谁不幸谁跟她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又因为他临幸别的女人而难过? 云窈,你在矫情什么? 慕霆渊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站在桌案前发呆。 “听说你去找我了?” 虽然她之后又离开,但守卫还是尽忠职守的将她来过的事报了上去。 这时候看到他,云窈有些紧张,声音紧绷着应了一声。 慕霆渊走到她身边,看到她练字的纸,笑了:“还是没什么长进。” 云窈手忙脚乱的将东西收拾起来不给他看。 腰间一紧,那只铁铸的手臂自然而然的将她搂过去:“先前怎么又走了?” 云窈僵在他怀里,没动。 没等到她回话,慕霆渊也不生气,小丫鬟嘴巴跟她的人一样倔。 他早习惯了。 嫌她脸上的面具碍事,慕霆渊抬手掀了:“在房里可以不用戴着,没人会看见。” 他大掌捧起她的脸,指尖爱怜的摩挲着。 第120章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云窈垂着眼不看他。 她只要一想到这个怀抱,这个手,刚刚才抱过摸过别的女人,她就控制不住想推开他。 慕霆渊低头去亲她。 嘴唇一触到她的脸颊,云窈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脸上的抗拒实在太明显,慕霆渊很难不发现。 “怎么了?” 云窈依旧不看他,摇摇头。 能感觉到她似乎有些不高兴,慕霆渊心底不悦,谁惹了他的小丫鬟? 他捏了捏她嫩滑的脸:“跟我说说?” 云窈咬咬唇,别过脸,始终不说话。 慕霆渊挑了挑眉:“还是不说?” 云窈嗅到危险的气息,瞪起眼看他。 却被他捏住下巴,一口叼了上来。 云窈心里有气,去推他。 慕霆渊按住她的后背,将她紧紧的困在他胸口,不让她乱动。 鼻尖挤着她的鼻尖,温湿的舌尖也一下一下去刺她的唇,想要钻进去。 云窈紧抿着嘴就不让他得逞,不忿的哼哼。 慕霆渊笑,呵气在她唇上,然后大掌滑到她腰上,挠了一把。 “啊……唔……” 云窈刚张嘴就被他钻了空子,舌尖强势的挤进来,去勾弄她的。 她左躲右闪,最后还是被他捉住。 慕霆渊将那条不听话的小东西逼到角落,缠住就一个劲的吸。 “唔唔……” 痛。 她忍不住挣扎起来。 他是要把她给吃了吗?!用这么大力气! 听到她痛哼,慕霆渊从用力的吸吮,变得轻柔起来。 直亲了好一会,才松开她。 随着距离缓缓拉开,有晶莹的丝线拉扯在两人的唇间。 云窈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感觉嘴巴和舌头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舌根处一阵阵发麻。 慕霆渊也在喘,两人的气息彼此交缠。 他笑,用指腹轻轻擦掉她唇上的晶莹,沙哑的问:“现在能说了吗?” 语气威胁,让她毫不怀疑,她要是再不说,他一定会故技重施! 云窈又羞又气,涨红着脸挣扎:“凭什么你想亲就亲,想抱就抱!你当我是你的什么?” 找你的红袖,找你的林庶妃去! 哦对,还有那个赵夫人! 慕霆渊眼角眉梢都是笑,以为她只是在跟他闹别扭,抱着她轻声哄:“我不当你是我的什么,只当我是你的男人,好不好?” 云窈愣了一下,随后更气:“我才不要一个左拥右抱的男人!” 这下换慕霆渊愣住了:“我什么时候左拥右抱了?” 云窈心底冷笑,是没左拥右抱,只是刚刚抱过这个,抱完又抱另一个而已。 她哼了一声别开脸。 慕霆渊沉着眉眼,强硬的将她脸掰过来对着自己:“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左拥右抱过?” 云窈心冷了,为自己感到不值。 她巴巴的跑来助他,日夜兼程,本来就不会骑马,大腿被磨了一遍又一遍,全靠星宝撑着才能一路到这。 而他呢! 一边招惹她,一边又在将军府跟别人亲亲我我! 算了,就当是还他上辈子的恩情好了。 助他渡过这个劫,等他启程回京都,她立马就走! “您是高高在上的慕王,又是南夏万民崇敬的大将军,您有王妃,有庶妃媵妾,还有红袖,请您不要再这样逗弄我,我不是您的什么,您也不是我的什么……” 随着她说,慕霆渊的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沉,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掐住她的脸,打断她:“怎么还提了红袖?” 明明不该难过的,她还是红了眼眶:“红袖不是你的通房吗,就算你没给她名分,那她也是你的女人。” 慕霆渊被她气笑了:“谁告诉你她是我的通房?谁跟你说她是我的女人?我什么时候碰过她我怎么不知道?” 被他三连问问懵了,云窈呆呆的看着他。 “我,我看见她从你房里出来的,她眼睛还红红的,就像……”承了宠一样。 后面的话她没好意思说。 慕霆渊听懂了,难怪她来找他,突然又走了。 闹了半天脾气,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没好气的解释:“她在我房里是为了送早膳,眼睛红红的是因为被我骂哭了!我可从来没碰过她!” “至于什么通房更是无稽之谈,你大概不知道,我一向住在军营里,这将军府我统共也不过只住过两次,除了这次,还有一次是将军府刚建成时,那时候可没有红袖。” “而且这次我会住进来,也还是为了陪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说到最后,慕霆渊几乎是咬牙切齿。 好、好凶。 云窈忍不住身子往后仰,她又不知道,凶什么凶,好好说不行嘛? 误会了他半天,云窈心里发虚,有心想逃。 慕霆渊依旧掐着她的脸,察觉她居然还想跑,气的一口咬在她唇上。 这一口咬的重,疼的云窈嘶嘶吸气。 到底是心虚,也不敢在心里骂他了,眼睛左右乱看,就是不敢看他。 慕霆渊眯着眼盯着她,忽的,他缓声道:“你,这是在吃醋吗?” 云窈惊的差点跳起来:“我没有!我不是!你在瞎说什么!?” 见她这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慕霆渊也不气了,反而心情大好。 嘴角控制不住,不停地往上挑。 他亲了亲她的唇,然后将她按在自己心口,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除了你,我不会碰别的女人。” 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 这话实在太肉麻,慕霆渊只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将脸埋进她的发间,遮住自己微微发烫的脸。 云窈彻底愣住了,趴在他胸膛上,双眼呆滞。 这算承诺吗? 可是……可是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啊…… —— 慕霆渊沉着脸坐在软榻上,慢慢转动着指间扳指。 小丫鬟不是蠢的,不可能只是因为看到红袖从他房里出来,就以为他临幸了她。 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是他不知道的。 陆管家匆匆走进来,弯腰恭恭敬敬:“将军,您叫我?” 慕霆渊垂着眼,没说话。 陆管家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他说什么,心里泛起了疑。 第121章 把她扔出将军府 他是将军府的老人了,是这府邸刚建成时的第一批下人。 后来将军府越建越大,府里的守卫小厮越来越多,将军见他有几分能力,便将他从管事提到管家的位置上,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可将军自己,却几乎从未在府里住过,平时也不怎么关心,他多年来一向省心。 这次听到将军找他谈话,他也没当回事,估计也就是问问府里的家务琐事。 慕霆渊停了手,抬眼看他,只是一眼,却是千钧重压。 “你是选择自己走,还是本王送你走?” 突如其来的话,陆管家傻了眼:“将军?我……” 他嘴巴张张合合,在那道冰冷威压的眼神下,半晌说不出话。 膝盖一软,人不知觉已经跪到地上。 他万万没想到主子找他谈的竟是要赶他出府。 整个蓟州有头有脸的人家哪个不知道他是将军府的管家? 这个身份也给他带来了数不清的好处,一旦被赶出将军府,他在蓟州就再也混不下去了! 陆管家打了个机灵,人清醒过来,慌张磕头:“将军,小人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将军不悦,小人知错,求将军再给小人一次机会……” 慕霆渊由着他磕了好几个响头,才沉声开口:“本王命你好生伺候云公子,你是如何伺候的?” 陆管家现在再也不敢不当回事了,大脑飞速转动,回想自己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他再蠢也不敢对这位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战王阳奉阴违,明知道那位云公子是将军看重的人,还去得罪。 他想来想去,没想到自己到底有哪里惹了他不快。 战战兢兢的说:“小人、小人按照您的命令,让红袖姑娘去伺候,平时小人也有多加照应,知道云公子是您的客人,小人不敢不尽心。” 敏锐的抓住了他话语中不对劲的地方,慕霆渊皱起眉:“红袖只是个丫鬟,你身为管家,做什么对她这样客气?” 陆管家梗了一下,他有些疑惑:“红袖姑娘不是您的通房吗?” 虽然还没有名分,但将军府上下没人敢真的当红袖是丫鬟。 慕霆渊终于明白为何小丫鬟会认定红袖是他的女人了。 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谁告诉你们她是本王的通房?” 陆管家背后冷汗直冒,原来是他们误会了。 他继续砰砰磕头:“是小人愚蠢,小人知错,求将军息怒!” 其实也不怪他们会误会。 整个将军府从来没有过丫鬟,况且人还是慕霆渊亲自带到府里的。 三年前南夏和东渠打仗,慕霆渊使了个声东击西的计策,带人洗劫了东渠援资的粮道,意外救下了红袖。 红袖是东渠人从北辰掳来,准备进献给东渠将领享用的女人,被他救下后没地方去,哭哭啼啼的说要报恩,若不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就要去死。 慕霆渊便将她带去了将军府。 他当时只是想着反正将军府够大,收容一个丫鬟还是可以的,不过是多张嘴吃饭罢了,也没想过要她报答什么。 哪里能想到自己难得的善意,竟被底下的人误会成这样。 害的他在小丫鬟那里哄了半天,差点人就被气跑了。 那东西腿长,真的会说跑就跑。 慕霆渊怒喝:“你确实愚蠢,蠢的没边!” 陆管家欲哭无泪,他也很无辜啊! 先开始他也没往这上面想,还曾多次向那红袖打听她的来历,可她一副暧昧不清的态度。 直说她是被将军救下,此生此世都是将军的人了,再加上她本就姿色身段样样都好,他便想差了。 “是是是,小人是蠢猪,狗脑子,求将军息怒,求将军息怒。” 陆管家不停地砰砰磕头,脑袋都磕出血来。 慕霆渊阴沉着脸:“限你今天之内把这件事解决掉,解决不了就给本王滚出将军府!” 陆管家知道这是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意思了,大喜过望:“是,小人这就去!” 他一骨碌爬起来,因为腿软还跌了一跤,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出门。 陆管家没敢耽搁,立马找来红袖,就要把她送走。 红袖怔住,随后就是惊慌:“陆叔,您要送我去哪里?” 陆管家衣袖一摆,挂着脸低喝:“乱叫什么,谁是你陆叔?!” 红袖面上有些难堪,她在将军府一直过着人上人的日子,谁都敬她三分,什么时候被这样对待过。 “您这是怎么了,您不是说我是将军未来的夫人吗?怎么……” 陆管家惊蹦起来:“你还有脸提!你差点害死我!” 若不是她一直故意给他暗示,他能误会吗? 他今年四十有余,这半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今天磕的头多! 陆管家也不想再跟她多说,当即就叫小厮把人拖出去。 “我看也不用安排你的去处了,你自己保重吧。”说着,对一边的小厮吩咐:“把人扔出去,动作快点。” 红袖这下是真的慌了,被赶出将军府,她还有什么活路? 是,她承认自己明里暗里的暗示他人,自己已经是将军的女人这件事,手段十分不光彩,甚至是不道德。 可她还能怎么办,她只是个北辰青楼里的妓子,被人买下做了情人,之后又被东渠的人强行掳到北地。 幸好碰上慕霆渊,虽然他的样子有些可怕,但为人行事总比东渠那些茹毛饮血的野蛮人要好。 听说东渠那边的男人是不把女人当人看的,只当一个泄.欲的工具,饥荒时候,甚至还会拿女人当粮食。 她只能想尽一切办法的赖上那个救命恩人。 可惜将军很少来将军府,自从三年前将她送到这里,就再也没见过他。 他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她就想趁机坐实通房这件事。 她不信以她的容貌身段,将军能不动心。 哪怕只有一次,只要她成了他的女人,她不仅能好好的生活下去,还能真真正正的成为人上人。 可是她失败了。 昨天在正堂里,当她问出那句这次会住多久的话后,将军似乎知道了她的心思,只冷冷的说:“我记得,我是让你去伺候云公子的。” 第122章 居然敢在他的地盘上 她鼓起勇气说想伺候他,却得到一句:“若是你的报恩方式就是这个,我想你不适合再待在将军府。” 她只能哭着离开。 却没想到,会在门外撞见那位女扮男装的云公子。 她知道将军在府里的这几日,一直待在映雪阁里陪她,她也知道自己有多卑劣,可她没办法,她只是想活命而已。 红袖挣扎着,想要求情:“不,不要这样,求你们了。” 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的架着她,将她往外拖。 红袖陷入了绝望,她哭求:“求你们再让我见一见将军,求求你们。” 陆管家冷冷的看着她,心想:再让你见到将军,那我就真得卷铺盖滚了。 没人理会她的哀求。 红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如果见不到将军,是不是可以去求云公子。 虽然两人相处不多,但她能看出来云公子是个温和善良的女子。 同是女人,她定能理解她的难处。 红袖孤注一掷,狠狠咬了一口在小厮的手上,对方吃痛松手,她又趁机推开另一个架着她的小厮,扭头就跑。 霍首领拿着消息从外面匆匆进来,刚进后院的门,迎面就撞上来一个红影。 衣衫不整的女子直接撞进他怀里。 霍首领愣住了。 红袖也愣住了。 双目对视,女子深蓝色的眸子里蓄满泪水,衬得那双眼越发像一汪泉水。 她清丽的脸上满是哀伤绝望,轻易就能挑起人的同情心。 陆管家和两个小厮追了上来,三个男人气势汹汹的对着一个弱女子,霍首领下意识的将人拦在身后:“这是出什么事了?” 陆管家认出他是将军从慕王府带过来的近身护卫,不敢不给面子,微微低头客气道:“此女居心叵测,惹了将军不悦,命令我等送她出府。” 霍首领倒是没想到是慕王的吩咐,他跟随王爷多年,是知道王爷不是会随意惩治下人的主子。 除非对方踩到了他的雷区,他才会毫不留情。 霍首领犹豫起来,却又做不到看三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弱女子。 人极度绝望的时候,抓到任何东西都会以为是救命稻草,红袖看准了此人位高,难得的还侠骨柔肠。 她轻轻抓住他背上的衣衫,小声哽咽:“求公子救救奴家,奴家若被赶出府,定然活不了了。” 霍首领更加犹豫,他侧头看了她一眼。 红袖泣泪如雨,蜷缩在他背后,身子轻轻颤抖。 霍首领轻声问:“你犯了什么错?” 提到这件事,红袖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实话实说:“我想要勾引将军,被将军识破,所以赶我离开,但我现在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明明先前当个丫鬟也挺好,吃得饱穿得暖,已经比以往的日子要好太多太多。 可她却被这将军府的富贵迷了眼,听说将军在京都的慕王府比这将军府还要华丽还要尊贵。 那是她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富贵,她就控制不住的去想,她为什么不能是将军的女人。 说不定还能跟着他去京都,去慕王府,去做他的妾。 慕王的妾啊,那她这辈子,富贵荣华便享用不尽了。 是她太贪心了。 红袖抹着眼泪,心里万分后悔。 霍首领有些尴尬:“王爷一向不近女色的。” 别说这些外面的女人,就是王府里的女人,也没见王爷碰过谁。 他是王爷近身的侍卫,不管王爷去哪都会跟着。 所以慕王府那些一会是林庶妃得宠,一会又是王爷宠幸了赵夫人的风言风语,他们却十分清楚,王爷根本没在她们那留过夜。 这么多年,也就慕王妃一个女人。 “我只想活,出了将军府,我没有地方能去。”红袖声音细弱,无助又可怜。 女子柔软的身子依偎着他,霍首领心跳的极快,想推又不好意思碰她:“你、你先松开我。” 红袖不仅没松开,还用自己的身子更紧的压着他:“公子,您能帮帮我么?” 霍首领一个钢铁直男,哪能经得住她这样贴着,当下脸红脖子粗的。 陆管家和两个小厮站在一边,彼此对视一眼,有些为难。 “霍首领,我们还背着将军的命令,您看……?” 红袖干脆张开手臂,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缠上他:“求您了。” 霍首领吓了一跳,却只能举着双手,一动不敢动。 最后实在没法,他问陆管家:“王爷只是说让她离开将军府是吗?” “是,将军没说要惩治她,只要她别再出现在将军面前就行。” 那还算好办,霍首领看了女子一眼,轻声道:“这样,你先在府门前等我,待我办完事,就去替你安顿住所,可以吗?” 红袖泪眼汪汪的看他,深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期待:“公子没有骗我吗?” 霍首领朝她笑了笑:“没有。” 红袖顺从的放开他。 霍首领又对着管家和小厮拱了拱手:“还望各位手下留情。” 只要人出将军府就行,什么过程没所谓,陆管家也不想得罪人,自然答应。 怕她还打算去找将军,三人堵到红袖面前,只是不再粗鲁的抓她:“走吧。” 见几人确实不再动粗,霍首领对红袖点点头,转身走了。 正堂里,慕霆渊坐在桌案后写信。 这次剿匪,军士们立了大功,虽说他已经做主将剿来的金银财宝散出去不少,但圣上那边该有的奖赏也不能少。 上次送往京都的请封信,圣上已有了回信,询问他的意见。 询问他? 慕霆渊嘲讽的笑了,这样的帝王试探,无止无休,他已经感到了厌恶。 不是询问他吗,好啊。 慕霆渊大手一挥,一口气要了四个军职。 霍首领进门的时候,他正在封信。 “王爷,有消息了。” 慕霆渊将浆糊涂抹在信封上,按牢,放在一边等待晾干,淡淡的问:“人在哪?” 霍首领单膝跪地,恭敬的回:“人目前就在焦县,料想是那承恩伯身无分文,便将衣服送到典当行典当,这才被下面的人查到踪迹。” “焦县?”慕霆渊冷笑:“胆子倒是不小。” 居然还敢待在他的地盘上。 第123章 坦白 陆管家在门口一直守到亲眼看着霍首领将红袖带走,远离将军府,才反身回去复命。 没敢隐瞒,他将这事说了。 慕霆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对此事也不惊讶。 英雄难过美人关,红袖是美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被东渠人掳走。 差事办完,陆管家战战兢兢的等着自己的结局。 慕霆渊扫他一眼,放下杯子:“以后再敢自作主张,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陆管家如蒙大赦,立马磕头谢恩。 转而,慕霆渊淡淡道:“下去买两个丫鬟来,云公子那边需要人伺候。” 陆管家有些不解,将军府里那么多小厮不用,为何非要用丫鬟。 这时候他已经不敢再对主子的命令有任何揣测,只当是云公子不喜欢小厮,更喜欢丫鬟伺候。 便应了声,连忙去安排了。 —— 夜里,慕霆渊带着一身凉气钻进云窈的被窝。 云窈睡得正香,冷不防被这么一激,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哼了声。 慕霆渊被她猫儿一样不满的哼唧逗笑了,又故意往她身上贴了贴。 凉意更甚,云窈在睡梦中皱起眉,无意识的往后面缩。 她好像正在做梦,梦里她帮助慕霆渊渡过难关,看他全须全尾的回了京都,她便放心的偷偷离开。 可是才走到半路,就被身骑骏马的慕霆渊拦住。 看到她逃跑,他十分生气,又像拎小猫一样把她抱过去。 他身上穿着黑甲,那甲片冰凉,冷的她打哆嗦。 她就一直推他,可是完全推不动。 慕霆渊质问她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要他。 她说不出话,然后他咬住她的嘴唇,亲她,用舌头缠着她,还扒开她的衣襟,一边含着她猛吸,一边在马背上狠狠地要她。 映入眼帘的是天空云朵,周围是荒野丛林,云窈喘息着,她觉得好羞耻,她想跑,可是那人竟催马急走。 马儿越跑越快,越跑越快,颠簸时的速度,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她撑的实在受不住了,她就哭,求他放过自己。 身上一痛,云窈猛地从梦中清醒,大口喘息。 感觉胸前重重的,沉的厉害,她推了推,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压着个人。 不是梦里的慕霆渊又是谁? 梦里折腾她,梦外也在折腾她。 云窈气了,推了推埋在她胸前的大脑袋:“我要睡觉!” 慕霆渊含着她吃的正欢,闻言嗯了一声,咕哝着口齿不清的道:“你睡你的,我吃我的。” 这话都能说出来,还要脸不要?! 云窈实在被他无赖的态度闹得没办法,只能躺平仍由他吃。 慕霆渊吃的心满意足又燥的难受,抱着她贴了好一会,才翻身下去。 将人搂在怀里,脸埋在她香软的脖颈处,轻轻蹭着:“明天带你去焦县玩。” 被他这样那样的折腾,其实云窈也难受,微微喘着,声音带着哑:“最近你不忙吗?” 以为他是怕她在府里待的无聊,特意要带她出去玩玩,云窈不太愿意。 她是知道他有多忙的,身上担的责任也大。 听出她是担心会分自己的心神,慕霆渊手指刮了刮她的嫩脸,笑着:“别想那么多,去焦县也算是有正事要忙,顺便带你过去玩。” 抓人这种事当然没必要他亲自去,巧就巧在,人就在上次说要带她去玩的焦县,他便决定亲自去一趟。 能出去玩,云窈还是开心的,就点点头。 然后她好奇,匪患已除,他不是应该准备启程回京都吗,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忙? “这事会很棘手吗?” 慕霆渊在她脖子处猛吸了一口,随后抬起脸,与她呼吸相对,倒也没瞒她,直说道:“不算棘手,只是去抓个人,承恩伯,你应该知道?” 毕竟是江晚容的舅舅,说不知道就太假了。 云窈嗯了一声:“因为侯夫人,承恩伯和永宁侯府关系比较近,很早以前见过一次,但是前些日子不是说他被土匪劫走,生死不明?所以圣上才会派你过来剿匪,也是寻找承恩伯的下落。” 慕霆渊以手支头,另只手勾着她鬓边的发丝玩弄着,像是漫不经心般道:“那你知道他为何会被土匪劫走吗?” 云窈怔怔的看着他,有些错愕。 她当然知道这其中有蹊跷,哪个土匪会傻到对王公贵族下手。 况且,只要看过她的信,慕霆渊不可能毫无动作。 让她惊讶的,是他似乎想要跟她坦白? 这样的秘辛为何要跟她说? “不、不知道。” 这倒是实话。 慕霆渊看清她眼底的错愕和不确定,突然凑近她耳边,像小孩子说悄悄话那样:“承恩伯出发晋州之前,我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上说……承恩伯计划要在腊月十四那日,暗杀我。” 说完,他拉开距离低头看她的反应。 云窈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嘀咕,她只是抄录了江晚容的话,最后也不过是多说了一句:承恩伯想利用他,建立自己的人脉。 她怎么不记得,她有写过承恩伯要暗杀他的话? 云窈刚想完,却见慕霆渊正盯着她看,目光幽幽。 恍然反应过来,他是在试探她! 云窈赶紧掩饰好神情,有些担忧的问道:“那你可有好好防备?” 慕霆渊睃着她的表情,那封突如其来的信,他一直都怀疑是她,但怀疑归怀疑,从未有机会能印证。 她既然这样偷偷摸摸,肯定是不想让他知道是她告诉他的。 他只好忍着不问。 方才想起来这件事,便存了几分试探。 他可没放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这让他心底的肯定又多了几分。 慕霆渊勾了勾唇,小丫鬟担心他,又怕直说他会不信她,所以想方设法的给他通风报信。 他眼中盛满柔情,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搂着她往自己怀里掖了掖。 “防备可不是我的风格,我只会先下手为强。” 他真的在跟她坦白,他是如何利用贼寇谋害一个朝廷命官。 云窈神思恍惚,耳边又听他说:“可惜被他给跑了,这次去焦县,就是为了抓他。” 第124章 赐名 “你、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你难道不怕我……” 他还不知道她已经拿回卖身契,不再是永宁侯府的丫鬟的事。 慕霆渊捏着她柔软的耳垂,接过她的话,轻笑着反问:“怕你什么?” 云窈没说话,但是她能听懂。 他是信她的。 没有因为她是永宁侯府的人,就对她心怀戒备。 在他结实宽阔的胸膛上蹭了蹭,云窈满心欢喜。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云窈打着哈欠自床上坐起身。 旁边依旧早已没了人影,她迷迷糊糊好像记得他临走时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话。 似乎说等准备好了就过来接她,让她先继续睡。 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听木门吱呀一声。 透过外厅和内室中间隔着的纱帘,隐约看见两个人影端着东西走进来,隔着纱帘恭敬道:“云公子,您可起身了?” 云窈愣了愣:“你们是……?” “奴婢们是将军采买上来,专门伺候您的。” 慕霆渊的吩咐? 天呐,他想干嘛,先前红袖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够小心隐藏了,这一下又来两个! 慌忙戴上面具后,云窈半跪在床上,撅着屁股找肚兜。 该死的,那家伙昨晚把她肚兜扔哪去了? 找了半天,才在床脚的边缘找到。 居然被他踢到这么远,云窈心有忿忿。 拿布条一层一层将胸缠好后,再系上肚兜,套上中衣和外衫。 收拾妥当,她压低声音,粗声粗气道:“进来吧。” 两个丫鬟一前一后端着洗漱用具,东西放好后,一个丫鬟去把纱帘拉上,一个丫鬟将窗户支起半扇,让阳光透进来。 然后走到她身前,跪下请安:“奴婢给云公子请安。” 云窈坐在软榻上,应了一声,想了想,她从衣衫袖子里掏出两块碎银,一人给了一块。 两个丫鬟不敢接,俱都摇头,恭恭敬敬:“奴婢不敢。” “没事,拿着吧。” 见她坚持,两个丫鬟才双手捧过银子:“奴婢谢公子赏。” 这还是她第一次赏人呢,云窈面具底下的脸微微有些红。 她以前当过奴仆,自然明白为人奴仆的心酸,也懂当主子的若是太苛刻,底下不会有人真正忠心。 江晚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云窈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看出来这是个很和善的主子,两个丫鬟稍稍放松了点,脆生生的道:“回公子的话,奴婢没有名字,还请公子赐名。” 云窈皱起眉,原本以为是像先前红袖那样,临时指来服侍她几天。 她赐了名后,也就意味着,这两个奴婢生死都是她的人,从今往后,福祸兴亡,都由她一人说了算。 慕霆渊他想做什么? 她半天没说话,两个丫鬟抬头小心的看了她一眼,心里都在想:果然如将军所说,主子不愿赐名。 两个丫鬟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边磕边说:“求公子赐名!” 云窈吓一跳,怎么还磕上了?! 赶紧道:“你们、你们先起来,让我、让本公子想一想。” 两个丫鬟异口同声:“您慢慢想,奴婢们跪等就是了。” 云窈无法,暗叹了口气,想了一会,便冲左侧的丫鬟道:“你便叫含珠。”又转向另一个:“你以后就叫绿意吧。” 两个丫鬟得了名字,笑的一脸灿烂,连忙磕头:“谢主子赐名!” 谢过恩,两人站起身就开始伺候。 云窈见含珠端了水盆过来,赶紧粗声道:“不用了,本公子之前已经洗过脸。” 当然是没来得及洗,但这时候面具一摘,不全都暴露了。 她那张脸,可没有一丝男子气概的。 含珠抿着笑,微低头悄悄道:“主子不必紧张,奴婢和绿意都知道的。” 都知道? 云窈惊疑不定。 绿意也伸头过来,笑眯眯的点头。 含珠继续道:“奴婢们来时,将军就吩咐过了,让您以后不用再小心掩藏,一切都有奴婢们会为您遮掩好。” 云窈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终是不再故意粗着嗓子,恢复原声:“那便这样吧。” 含珠上前,小心的为她摘下面具。 面具刚揭开,含珠只觉呼吸一顿。 眼前人肌肤胜雪,双颊粉嫩的像是刚成熟的蜜桃,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了皮,从中流出香甜的汁水来。 一双顾盼生辉的杏眸,盈盈流转间,好似盛着一汪秋水,动人心弦。 含珠好半天才敢出声,却是低低的声音,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主子长得真美。” 绿意也呆了呆,她年纪比含珠小点,才十五六岁的青春年华,性子也活泼,当即就惊呼:“天呐天呐!主子好漂亮,奴婢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像主子这么漂亮的人!” 含珠赶忙去拉她:“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 映雪阁外有跑腿小厮,周围仆从也不少,声响大点难保不会被隔墙的耳朵听到。 绿意脸一白,怕云窈不高兴她这样闹腾,呐呐的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云窈倒是没生气,反而觉得她笑着闹着挺可爱的。 脸微微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你们说的这样夸张,以后可别再说了,让人听见了笑话。” 两个丫鬟说笑着,服侍云窈洗漱完又重新换了身男装。 慕霆渊让她们带来了几身新衣服,都是将军府里的绣娘缝制的,用的是顶好的料子,上面还绣着繁复清雅的图案。 若说先前云窈穿的那身普通长衫像个小厮,那现在这身衣服一穿,妥妥的世家贵公子。 绿意看了一眼又一眼,亮着眼睛说:“咱们主子要真是男子,奴婢一定以身相许,给主子当通房。” 云窈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丫头,说这话也不害臊!” 含珠也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噗呲笑出声。 慕霆渊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两个丫鬟一惊,连忙噤声,蹲下行礼。 慕霆渊看了看云窈的装束,表情还算满意。 “喜欢吗?”他贴近她,也不管旁边是不是还有人。 两个丫鬟红着脸退到门外,还将门给带上了。 云窈脸也有些红,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慕霆渊好笑的捏住她的脸,感慨道:“小丫鬟现在胆子是真大啊,都敢翻我白眼了。” 第125章 他还有这样体贴人的一面? 因为距离不远,为了节省时间,便轻衣便装,骑马过去。 慕霆渊带着云窈往府门外走:“真的不要跟我同骑?” “不要。” 云窈再次拒绝。 他是个棒槌,她才不要被顶一路。 想到此,她小声的哼了哼。 她的眼睛清澈的一眼就能看出在想什么,慕霆渊忍着笑,拉过马缰将她扶上马背。 看了看她身下的马,他颇有些嫌弃:“改日给你寻匹好马。” 云窈拍拍马脖子,这马还是之前在秋猎围场时,拴在慕王马棚里,被她挑中逃跑的那一匹。 先是载着她逃出皇家营帐,后又跟着她一路从京都来到北地。 已经有了感情。 云窈不满慕霆渊这样嫌弃她的马,嘟囔着:“我就觉得它挺好。” 又乖又温驯。 慕霆渊手伸进她披风底下,揉了把她的细腰,笑着:“都随你。” 心里却暗暗记下来,回头给她物色物色。 他的女人,就得一应用品都要顶顶好的才行。 两人在前头说话,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霍首领和马副将,还有十几个军中好手。 马副将贴近霍首领悄声问:“那位小兄弟到底是谁啊?我看将军对‘他’也太好了吧?” 又是扶着人上马,又是凑上去低声说话的。 跟随将军多年,只见过他在战场上收割敌人首领时的残酷冷漠,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体贴人的一面? 霍首领也想知道,但他不会说出来,忠心的随从就是不多问、不多管、闭紧嘴。 不理他:“主子的事,不是我们这些底下人该管的。” 以为他是不愿意说,马副将撇撇嘴,心里好奇,抓心挠肝的难受。 一行人往焦县的方向快马急奔,速度飞快。 怕云窈跟不上,慕霆渊不放心偶尔会回头看看她,然后,越看越想笑。 “以前我亲自教你,你不愿学,谁想你之后竟无师自通,只是这骑马的姿势……” 云窈自己哪能知道姿势怎样,正等他继续往下说呢,却半天没听到后面的话。 “怎么不说了?” 慕霆渊语带笑意:“我怕说了你会不高兴。” 想也不是什么好话,云窈哼哼:“那你就别说了。” 慕霆渊笑意越发浓,他爱极了逗的她张牙舞爪的样子,故意道:“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 云窈冷着脸,虽然戴着面具他看不到,别过头:“我不想听。” “那我也得说。” 云窈知道他又故意逗她,磨了磨牙,暗下催马想要超过他,眼不见心不烦。 慕霆渊怕她逞强最后再伤到,只能让着她,任由她骑到他身前去。 然后,丑的更直观了。 慕霆渊轻松跟上她的速度,把话说了。 云窈气的,差点想一头撞上去跟他同归于尽。 大笑声传到后面。 马副将一脸惊悚,天娘啊,两个大男人说什么能把将军逗的笑成这样? 他忍不住直起脖子看了又看,这笑声……真的是他们将军发出来的? 是不是旁边还有别人啊? 霍首领比他淡定多了,因为习惯了。 骑得本就快,若一直不停,马会受不了,在骑行了两个时辰后,一行人停下休息。 依旧是慕霆渊和云窈在一处,其他人各自散坐在周边,阵型围着保护他们。 “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就能到,先喝口水。”慕霆渊说着,将水囊递给她。 云窈喝了几口,然后还给他。 慕霆渊接过来,自然而然的就着她喝过的地方灌了几大口。 马副将一直在观察他们,看到这一幕,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 喝完水,似想到什么,云窈凑过去问他:“人在焦县哪里?” 小丫鬟太老实,做起坏事来显得太心虚了。 她悄悄摸摸的模样逗笑了慕霆渊,也学着她凑近低声道:“目前还不确定具体方位,那边已有人手在暗中搜查,想必等我们到了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原来还不知道,云窈眨眨眼,哦了一声。 然后没再说话。 她在心里喊星宝。 自从那天下了乌山寨,星宝就耗干了全部星力,替她治疗完腿伤之后就彻底陷入了沉睡。 前天她找过它,但没有得到回应。 料想它还在休眠,只能每晚偷偷打开窗户,让它多吸收吸收月光,帮它更快恢复。 她喊了一声,还是没回应,她便没再打扰。 谁知过了一会,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没好气的声音:‘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它刚醒就来了这么一句话,云窈觉得好笑:‘怎么叫终于想起你了?我可是每天晚上都捧着你晒月光的。’ 星宝这才舒坦了点,傲娇的哼了哼。 其实它昨晚就醒过来了,但是看到她跟那家伙亲亲密密的样子,又赶紧封闭自己,生怕晚了一步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叫我做什么?’ 身边,慕霆渊正在闭目养神。 云窈收回目光,也装作闭目养神,却在心里道:‘帮我在焦县勘察一下承恩伯在哪。’ 星宝用观世技能调开焦县地图,然后才想起来:‘我不知道承恩伯长什么样子。’ 云窈回忆了一下曾经见过的那张脸,描述道:‘三角吊梢眼,眉峰压的很低,左边嘴角下方有一颗黑痣,大概有芝麻大小。’ ‘收到。’ 没过一会,星宝说找到了:‘符合这些特征的只有一个人,目前正在城南酒家的二楼。’ 云窈想了想:“我看看。” 眼前又是那副奇异的画面,浩瀚的星河,巨大的蔚蓝色球体,画面震荡间,下一瞬,她‘目光’穿过一层似乎像结界一样的薄膜。 画面便变成了满地黄土,高低起伏的山脉,‘目光’一路瞬移,最后停在热闹熙攘的街道,道路边的一间酒家二楼。 看清了对方的样子,云窈皱起眉,不是承恩伯。 最后一眼,她俯视着整座焦县上空,看见各个地方,冒出一小股一小股的人,正地毯式的搜寻着什么。 应该就是慕霆渊的人。 云窈睁开眼,只觉天旋地转,入目所及之处,每个事物好像都还在晃,头晕的不行。 第126章 他们将军那么威猛! 来不及缓神,她在心里问星宝:‘确定焦县只有方才那一个?’ ‘对!’ 看来承恩伯根本不在焦县! 身边人动了动,转过脸轻声问她:“休息的怎么样?” 云窈点点头。 其实她现在晕的厉害,只是别人问她好不好,她就习惯性的逞强。 慕霆渊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云窈将手伸进他掌心,被他拉起来。 其余人一见他动身,立马也唰的起身上马。 一行人准备继续赶路,云窈知道人不在焦县,一把拉住慕霆渊的衣袖。 他回头:“怎么了?” “我、我腿有点麻了。” 慕霆渊笑,身体向她贴近:“那就靠着我缓缓。” 云窈这时顾不上想其他,手臂被他扶着,身子挨着他站了一会。 ‘星宝,扩大范围,勘察整个南夏!’ ‘收到。’ 这一次,等了很久。 久到马匹低叫着在原地踏步,其余人开始不耐烦。 马副将凑到霍首领边上吐槽:“这又哪来的奇葩,一个大男人娘们唧唧的,矫情的我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霍首领扫他一眼,一脸高深莫测,心里在说:这才哪到哪,若见到更奇葩的他不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从焦县为起始,勘察一圈一圈往外扩散,直到在晋州下冶的定城看到了记忆中的那张脸。 找到了。 目光返回现实的瞬间,云窈差点整个人都站不住。 慕霆渊贴着她,立马发现不对劲,张开手臂将人抱住:“你怎么了?” 云窈摇头,面具底下的脸色惨白:“没事,我只是、只是有点头晕,很快就好。” 慕霆渊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我带你去找大夫。” 云窈吓一跳,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儿找大夫,况且她就是刚才看了太多摇晃的画面,晕的厉害了些。 赶紧说:“不用,我已经好了,就是昨晚没睡好而已。” 慕霆渊怀疑的看着她:“真的?” 云窈脑袋猛点:“真的。” 慕霆渊目光睃着她,见她精神还好,想着横竖前方不远就是焦县了,等进了城就先带她去看大夫。 便也没松开她,依旧这么抱着,往栓马的地方走。 扶着她坐上马背后,翻身坐到了她身后:“既然昨晚没睡好,就再睡会。” 一系列动作,做的马副将等人在后面看的下巴都要掉了。 霍首领很自觉,左右看风景,看腻了就低下头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马副将是个耿直的性子,也不懂看眼色,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口催促:“将军,时候不早了。” 慕霆渊应了声,一手环着云窈,一手扯过马缰。 刚要走,衣袖再次被人拽住。 “等、等等。” 等等等等,还有完没完了?! 后面等着的马副将一帮人,头发都竖了起来,表情憋气,怕不是因为慕霆渊,就要破口大骂了。 慕霆渊倒是没有丝毫不耐烦,只是皱起眉,目光隐含担忧:“是不是还是不舒服?” 他轻声问她,脑中已经想好要如何安排。 不若就让人快马先走,前往焦县请个大夫过来,再备辆马车。 他陪她在这里等。 这是最妥帖的法子了。 云窈明知道他们要抓的人不在焦县,而是在晋州定城,却不能直说。 她抓着他衣袖,小声说:“我突然不想去焦县,想去定城看看。” 慕霆渊怔了一下:“定城?” 见她点头,眼中带着点忐忑的看着他,像是怕他会嫌她麻烦一样,笑了。 “我记得定城的红茶花最有名,这个季节正是茶花盛开的时候,走,带你去看花。” 慕霆渊说着,掉转马头。 定城和焦县正好是相反的方向。 “霍岩青,你带一半人马跟我走,马忠,你带另一半人马继续往焦县!”慕霆渊漠声下令。 面对旁人的时候,他就又变成那个杀伐果断的沙场战神。 众人背脊一挺,下意识的应声。 “是!属下听令。”“是!末将遵命!” 等慕霆渊的坐骑踏着尘烟远去,马副将才敢出声吐槽:“什么玩意儿!将军怎能就这样由着‘他’?连正事都不顾了!” 边上有个精兵一脸迷茫:“我怎么觉得……好奇怪啊。” 不少人点头附和:“若不是年龄对不上,我都以为那小子是咱们将军的儿子呢,将军对‘他’这样如珍如宝,百依百顺的。” “胡说,我对我家儿子可从来没这样顺着过,要是我儿子敢这样叽叽歪歪,老子早把他吊起来抽了。” “我倒感觉不像儿子,像……” 马副将看过去:“像什么?” 对方嘴巴咕哝两下,没敢说出来,只是委婉的说了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龙阳之好?” 说完,他还搓了搓手臂上看不见的鸡皮疙瘩。 这帮糙汉自然不是什么清纯的人。 只是根本没往这上面想,毕竟他们一直拿慕霆渊当神一样崇拜。 他们将军那么威猛,怎么可能是断袖呢?! 现在有人这么一提,再回想方才那两人亲密的样子。 完了。 这念头就像扎根了一样,忘不掉了。 马副将气的鼻子都歪了,拎起马鞭就去抽说话的那个精兵:“找死啊!你他妈是在咒咱们将军断子绝孙吗?!” —— 定城在三百里开外,一行人跑到天黑,入城休息一夜后,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 终于在太阳出来的时候,进了定城城门。 本就是为了带她出来玩,是以慕霆渊并不着急,陪她一路吃吃喝喝。 他不急,反而云窈急的不轻,她让星宝盯着承恩伯的动向。 但此刻人正睡在一家青楼里。 从昨晚星宝说,他进了一家女孩子特别多的店里,她就无语到现在。 她要怎么把慕霆渊引去青楼? 难不成要她说,她还想去青楼看看? 这话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中午在一间据说是定城最有名的酒楼吃饭,星宝说那边已经开门营业,不过承恩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难道真的要带慕霆渊去青楼抓人? 云窈捂脸吸气。 霍首领办事妥当,一进酒楼就将整个二楼都包了场,他们人在楼下守着,是以二楼只有他们两个。 听到她抽气的声音,慕霆渊长臂一伸,搂着她腰凑过去,脸贴着脸:“怎么了?” 第127章 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悍妇一样 现在他好像对她有什么瘾,无时无刻不想把人抱在怀里,揉她,亲她。 哪怕一刻碰不到,就觉得手掌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 无论如何她也说不出来那句话。 慕霆渊又问了她一遍,见她怎么都不愿说,勾着唇,凑过去作势要亲她:“看来还得是这个法子,才能让你乖乖张嘴。” 云窈慌了,这可是在客栈,楼下那么多人呢! 双手按在他胸膛,把想法说了。 慕霆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刚说什么?” 反正都已经说了,再说一遍也不难:“我想去青楼看花。” 慕霆渊脸色瞬间凝固,盯着她看了一会,冷笑:“我看我是把你纵的太无法无天了。” 云窈缩了缩脖子,心里开始打退堂鼓,要不,等承恩伯自己出来? “那、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慕霆渊脸臭臭的,显然刚才那话是真惹他不高兴了。 小丫鬟胆子不小,居然想去那种地方,那等乌烟瘴气的地方是她能去的吗? “带你看完茶花就走。” 料想上回送去京都要官职的信,应该有了回复。 先不论圣上愿不愿意给官职,让他即刻返程是肯定的。 他哪能放心自己一直留在蓟州呢。 也就是说今天就得回去,看来青楼之行是必去不可了。 云窈将脸窝进他放在桌上的臂弯里,软了嗓子:“带我去一次嘛,就一次。” 撒娇撒的慕霆渊心都软了,他干脆扭开脸不看她:“不可能,这话我就当没听过。” 云窈咬咬牙,干脆往他怀里钻,软软的唤:“霆渊~渊渊~带我去嘛,去嘛~渊渊~” 最后云窈实在忍不住了,埋在他怀里干呕了一下。 慕霆渊:…… 他也被恶心的不轻,但又舍不得她这样主动,便没推开她。 又是恶心又是享受,两种情绪冲击的他额角眉梢一阵一阵的跳。 ——定城最大的青楼内,霍岩青心情诡异。 他家王爷向来对这种地方避之不及,今天却破天荒的来了,来就来了,还请他们一起。 跟主子一起寻欢作乐? 这感觉怎么这么奇怪呢。 刚进门,一行人就被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包围了。 几个大男人像木头一样,僵硬的竖在门口,在胭脂水粉的包围圈里不敢动弹。 慕霆渊臭着脸站在最前面,因为没戴面具,满脸的伤疤,愣是没姑娘敢近身。 有姑娘想要靠近云窈,被他冰冷的双眼一瞪,吓得后退好几步。 鸨母侵淫青楼多年,什么客人没见过,在她眼里,客人就是钱袋子,再奇葩只要给钱就行。 这行人刚进门,她就知道是大金主来了。 尤其是为首那个满脸伤疤的男子,虽然丑陋可怕了些,可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这通身的气派,都显示着此人的身份定然贵不可言。 鸨母双眼放光的看着他们:“几位大爷,是要上座,还是在大堂啊?” 慕霆渊下巴朝旁边一抬:“她说了算。” 云窈面具底下满脸尴尬。 上辈子曾被江禄卖进青楼,是以她也知道点这里面的规矩。 上座一般都是二楼包厢,睡觉的地方在三楼姑娘们的房间,承恩伯如今正睡在一位叫蓝彩的姑娘房里。 云窈拿定了主意,粗声道:“我要点名单。” 这就是要点姑娘的意思了,鸨母忙不迭应声:“诶诶诶是,请几位大爷先到这边坐。” 一行人走到一边落座,自有丫鬟上前伺候茶水。 迎客的姑娘跟过来,想蹭点好处。 这下知道谁才是正经主子,就都往云窈身边蹭。 慕霆渊一把搂过云窈,不管谁上前都绷着一张丑脸,眼露凶恶,像是随时都会扑上去咬人一样。 姑娘们又惊又怕,只能扫兴的离开。 等走远了,几名姑娘又回头,边盯着慕霆渊看,边不满的骂道:“什么啊,明明是个大男人,怎么跟个悍妇似的,简直莫名其妙!” “真是活久了,什么人都能碰见,呸!晦气!” “诶你们说,那人该不会是断袖吧?” “两个断袖来逛青楼?有病吧?!” 这边,有小丫鬟捧着名单走到云窈跟前:“请大爷挑选。” 鸨母笑容满面的殷勤道:“大爷您慢慢挑,挑中了谁,妈妈我这就去领人过来伺候您。” 云窈装腔作势的应了一声。 慕霆渊没来过,不懂里面的规矩。 先开始听她说要点名单没反应过来,等鸨母这么一说,就是傻子也明白什么意思了。 当即脸就黑了,咬牙切齿:“你别太过分。” 云窈赶紧贴近他耳边轻哄:“我就看看,保证乖乖的,不乱动,好不好?” 慕霆渊还是黑着脸,压低了声音警告她:“若是你说话不算话,今晚你等着。” 站在他们身后将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的霍岩青等人,感觉心脏遭到了暴击。 原来王爷跟这个小子是这种关系?! 原来他们威猛肖勇的将军居然是个断袖!天娘啊! 云窈点了蓝彩作陪,果然鸨母为难的说,蓝彩有客,现在见不了。 云窈直接从怀里掏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去告诉那位客人,蓝彩姑娘我要了,让他赶紧挪位置。” 这种客人争抢姑娘的戏码,青楼里多了去了,鸨母要的就是她这番话,拿上钱就上楼喊人了。 不一会又下来,还是为难的样子:“那位客人给了二百两,您看这……” 云窈又掏了四百两出来:“告诉他,就他那点钱还想学人家抢姑娘,不够丢人现眼的,大爷我有的是钱,识相的,让他麻溜的给大爷我滚出蓝彩姑娘的房间。” 鸨母喜滋滋又跑上楼。 一声怒吼突然在三楼响起:“哪个小兔崽子敢在老子面前这般猖狂?!给老子站出来!” 云窈面具底下,嘴角缓缓勾起,扬声喊话:“我说老大爷,人老了就要服老,一把年纪还学人家小年轻逛青楼,羞不羞啊?” 承恩伯今年才三十有八,他跑青楼来主要是为了躲避慕霆渊的追杀,原本不想招惹是非,偏生被一个毛头小子这样骂,再加上方才鸨母来回传的那些话。 能忍住才怪,气急败坏道:“你给老子等着!” 云窈继续挑他:“有种你倒是过来啊!” 第128章 全部都给你 脚步一连串的在楼上响起,地板被踩得咚咚作响。 很快,一道人影出现在楼道口,那人扶着楼梯在底下大堂来回扫视。 云窈从座位上站起身,上前几步好叫他看清目标。 承恩伯看见她,喷着一双满是怒火的眼:“就是你这个兔崽……” 忽的,他的话骂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自她身后缓步走出的人。 承恩伯双眼圆瞪,愤怒的神色瞬间褪去,变成满脸的惊慌失措,调头就跑。 慕霆渊眯起眼,朝后挥了下手。 霍岩青等人一抱拳,几道身形飞快的蹿出去,从不同的方向包抄。 慕霆渊手底下的精兵各个都不是吃素的,哪怕没楼梯,也能三两下就翻上三楼。 承恩伯想跑都没地跑,没过多久就被制服,压了下来。 边上刚刚还在看热闹的宾客和青楼姑娘们,见他们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已经吓得远离。 鸨母发现事情有变,上前劝说:“各位大爷,不至于不至于,姑娘有的是,快别动手。” 她还以为是在抢姑娘呢。 慕霆渊不耐烦的蹙起眉,眼神看过去。 鸨母吓得一激灵,立马闭嘴,战战兢兢的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承恩伯被摁跪在慕霆渊身前,他涨红着脸怒喝:“慕霆渊你太过分了!我好歹是承恩……” 霍岩青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透露身份。 没想到会在这里抓到承恩伯,明明收到的消息是在焦县。 想到此,慕霆渊看向云窈。 如果不是她临时决定说要来定城,他们在焦县肯定扑了个空。 而且也是她非要来青楼,然后点名单,挑中那个蓝彩。 偏偏又这么巧,承恩伯正好就睡在她的房间,再到她和承恩伯唇枪舌战,将人直接从房间里逼出来。 这种种种种,似乎都太凑巧了些。 云窈接受到他的目光,有些心虚,怕他会怀疑。 连忙装作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天,他怎么在这?这也太巧了吧?” 其实她的演技很拙劣,这一点她自己也知道,只能庆幸她脸上还戴着面具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慕霆渊扫了眼允自挣扎怒瞪着他的人,漠然出声:“走。”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云窈:“要不要再待会?” 虽然不喜欢她待在这里,但他更在乎她的意愿。 云窈低头轻咳一声,道:“不了,正事要紧。” 慕霆渊看她的目光变得幽深,好一会才收回眼神。 一行人出了青楼,霍岩青恭敬询问:“王爷,是否直接回蓟州?” 慕霆渊带着云窈坐在马背上,闻言,思索了一下,道:“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明日再回。” “是。”几个精兵中走出一人,应声后迅速离开队伍,去安排客栈了。 慕霆渊等人在原地等着,等待的间隙,承恩伯唔唔挣扎,试图向外界求救。 为了不引人注意,霍岩青一个手刀劈了过去,将人打晕。 等那精兵回来,领着他们去了一家客栈。 一共五个房间,云窈和慕霆渊一人一间,其余两人一间,承恩伯跟霍岩青住一间,也好看守他。 霍岩青目送自家王爷跟那小子各回各的房间,与找客栈的那位精兵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会给他们开一间房。” 那精兵贼眉鼠眼的,亦小声道:“想了,但是没敢。” 霍岩青摸了摸下巴,点头表示理解,然后说:“也许是我们误会了也不一定呢?” 到底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话音刚落,就见慕霆渊又从房间走出,然后转身走进旁边的房间。 众人:…… 霍岩青:…… 行吧,他收回刚才的话。 走进房间的慕霆渊,目光幽幽的盯着靠在窗前的云窈。 云窈一看他那眼神,就有种危险感:“做什么?” 难道他是要逼问她承恩伯的事? 慕霆渊没说话,抬脚一步一步靠近。 云窈背对着墙,慌了,撒腿就想跑。 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按在墙壁上。 慕霆渊现在槽点太多,他不知道该从哪下口,只能先从最关心的地方开始。 直接一口咬住她的脖子,恶狠狠的:“给我说说,你哪来的经验?” 经验? 哦原来是说逛青楼的事,还好还好。 云窈松了口气。 她是放心下来,这边的慕霆渊却是肺都要气炸了! 什么点名单,什么蓝彩姑娘她要了。 她一进青楼,看见那些姑娘们就双眼放光! 她都从来没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哦对,也不是没有。 她对赵夫人说了那句‘宁做平民妻,不做豪门妾’被他听见,他连着好几天没理她,后来又没忍住去找她的那天。 她看他的目光也是双眼放光。 但只有那一次! 云窈双手抵在他胸膛上,但是根本推不动,只好讨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听别人说过一点而已。” 慕霆渊这次下嘴毫不留情:“听说?有人在你面前说过这些浑话?是谁?” 他要去拔了那贼货的舌头!既然嘴里说不出好话,就干脆别再说话了! 上辈子的事绝不能说,毕竟不是光彩的经历,更何况说了也没人信。 云窈被叼住脖子,只能微歪着头:“不是,就是以前偶然间不小心偷听到的。” “那好,这件事暂且饶过你,你再说说,你哪来那么多的钱?” 钱很多是吧?掏出来找女人是吧? 不行,他还是好气啊! 他的双手死死搂着她的腰,云窈感觉自己要被他勒断气了,听到他的质问,有些无语:“不是,那是我的钱,我花我的钱也得跟你报备吗?” 慕霆渊胸膛阵阵起伏,他本意不是这样的,他就是气,可又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他突然放开她,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就在云窈还云里雾里,不明白他又怎么了时,慕霆渊又像飙风一样刮了回来。 手里拿着一大叠银票,伸到她面前,琥珀色的眼里火光烁烁。 他沉着声音,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这些给你,都给你,从今往后,只要你……” 只要你心里眼里都是我,乖乖做我的女人,我的慕王府都是你的。 但你只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第129章 承玄帝的毒计 后面的话,被他及时的咬碎在唇齿之间。 这不是他该说的话,他也不允许自己说出这样幼稚,跟个初尝情滋味,自以为是的毛头小子一样。 慕霆渊目光慢慢清明下来,只将那一叠银票又往前递了递:“拿着。” 云窈粗略看去,少说也有一千两! “给我钱做什么?” 慕霆渊轻笑:“我在身边,就不可能让你掏钱。”他揉了揉她的嫩脸:“下次,学着直接拿我的钱袋子,嗯?” 云窈脸红了红,她没有追问他后面没说的话是什么,他也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一声尖利的鸣叫。 两人就站在窗边,云窈被叫声吸引,伸头出去看,就见一只体型壮硕庞大的鸟类正在客栈的屋顶上来回盘旋。 当看到她,准确来说,是看到她身旁的慕霆渊后,朝着她俯冲而下。 云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一边躲。 慕霆渊将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别怕,它不会伤害你。” 她有星宝,倒不是怕被伤害,就是突然看到那么大一只鸟冲向自己,单纯被惊到了。 慕霆渊一手护着她,一手伸出窗外,大鸟便扇着翅膀降落在他戴着皮质护臂的小臂上。 白色的大鸟,眼神锐利,爪尖锋利似铁钩,模样也似鹰非鹰,身上还覆盖着大片的黑色斑纹。 云窈好奇的看着它,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威风的鸟。 慕霆渊将鸟腿上绑着的纸条取下,展开快速浏览。 信是马副将写的,他们搜到焦县的一家酒楼,却发现讯息有误,对方根本不是承恩伯。 只是一个和承恩伯长得十分相似的普通人。 信中马副将向他请罪,说会加派人手继续调查。 不过他注定再也找不到承恩伯,因为现在人已经落在他的手里。 慕霆渊看向云窈,先前被莫名的怒火冲昏头脑,让他险些都忘了。 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一种巧合,可不论他如何猜测,都想不到她到底是怎么知道承恩伯在那家青楼,甚至就连睡在哪个姑娘的房里都一清二楚。 难道她一直有跟永宁侯府或者承恩伯府有什么联系? 不可能,很早之前他就调查过她,她在永宁侯府受尽屈辱,其他下人对她也避之不及,谁会给她提供情报? 更何况还是这样隐秘的情报。 他有些想笑,他敢肯定,承恩伯在青楼寻欢作乐的这件事,连伯夫人都不知道。 云窈离得近,慕霆渊也没刻意避开她,信被她看在眼里。 接受到他望过来的目光,知道他是察觉出端疑来了,想要问她。 云窈头皮发麻,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同他对视。 她是真的一点都藏不住事,慕霆渊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虚。 心里更加肯定她是知道承恩伯在哪里,所以故意引他去的。 有心想问她为何会知道,却见她别过脸躲避他,因为紧张,手指一直在抠自己的掌心。 终是不忍逼问她。 这东西是倔的,不想说的话问了也没用。 慕霆渊暗叹一口气。 “咚咚咚” 敲门声打破了屋里有些怪异的气氛。 慕霆渊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霍岩青。 霍岩青不敢左右乱看,只低垂着眼恭敬道:“承、那人吐露出不少东西,爷要不要亲自审问?” “走。”慕霆渊答得干脆,没再回头,直接抬脚迈出门,却在临走时将房门带上了。 云窈深深吐出一口气,好像刚刚跟谁打过一架那样,满身疲惫。 慕霆渊实在太聪明了,在他面前就别想有任何东西能够隐瞒。 也幸好他没多问,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月上柳梢头,慕霆渊沉着脸回到自己房间。 霍岩青小心翼翼的站在他面前,方才在承恩伯那里,该听的不该听的,他都听了一脑子。 想不到圣上和承恩伯居然下了这么大一盘棋,目的就是要困死他们家王爷! 心寒,怎能不心寒。 自古帝王皆冷血,可对从小一起长大,甚至一手推他登上龙座,至今都在为他能坐稳龙座,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也能下这样的狠手! 若不是王爷提前收到承恩伯想借此次剿匪,利用他上位的消息,抢先下手。 那么,待承恩伯剿匪成功回去,等待他家王爷的就是无边无际的质疑,还有帝王和承恩伯的联手架空! 最后,他家王爷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无法想象。 他们这些人,折磨人的手段可非常人能承受得了的,尤其是这种自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头的高门贵族。 承恩伯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时候,还供出王妃嫁给王爷也另有目的,是为了找出王爷与边关将士们联络的专用渠道。 南夏国东临东渠,北临北辰国,与西面的西欧国隔海而望,不可能只有一处边关军营。 其中北辰和南夏交好多年,已经两百年没有过征战,而西欧国因隔着一条海平线,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更不会有什么干戈。 只有东渠,贼心不死,三番五次想要吞并南夏,二三十年前,南夏接连败仗,胜率极少,国土面积也一退再退。 直到慕霆渊的出现,才扭转了这一局面,他领兵至今已有整十年,屡战屡胜,收复城池共有六座,打到东渠只能老老实实退兵,暂时偃旗息鼓。 多年征战,他已成为南夏的军中顶柱,朝中几乎大半武官都拜至他的门下,镇守在其他边关的将领也都是他的人。 平时交流军情或是其他消息,自有专门的渠道传递。 圣上要的便是这条路,一是为了将其暗中切断,二是为了收集对王爷不利的信息。 慕霆渊一夜未睡,一连下了数道命令。 不停有人自客栈悄悄离开。 这一晚,也只有云窈睡得极香,什么都不知道。 翌日,窗外雾气沉沉,昏暗的房间里悄悄走进来一道硕长的身影。 一只冰凉的大掌钻进被子,顺着温暖靠近被窝里的人,轻轻贴在她腰上,缓缓游走。 凉意隔着薄薄的寝衣触碰到她的肌肤。 冻的云窈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始作俑者还在笑,趴在她耳边声音暗哑道:“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第130章 我的小丫鬟果真胆大 上午辰时七刻,依旧是两人同骑,来到一处山脚下,随后众人下马,顺着山道上了山。 这座山并不高,大概走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山顶。 一到山顶,入目所及,豁然开朗。 山间晨雾漫漫,在风中像流水一样缓缓游动。 漫山遍野的红色山茶,便在这样雾气缭绕间,一簇簇一团团的挤在一起。 清风吹过,花枝摇颤。 这一幕美的惊心动魄。 周围还有不少人,都是前来赏景的人,更有人对着满山的花海作诗作画。 慕霆渊与云窈并排站着,云窈在看花,他在看她,面具后面的唇角勾了勾:“喜不喜欢?” 云窈连连点头,眼睛一眨不眨。 她深深的呼吸山间清冽浓郁的花香,双眼晶亮。 见她如此喜欢,慕霆渊眼中笑意更浓。 借着衣袖遮挡,他偷偷伸手,钻进她的衣袖里,找到那种柔软细嫩的手指,握住。 从远处看,最多是这两个男人离的过于近了,却没人会往这上面想。 尚还不知道云窈到底是谁的霍岩青等人,贴身护的近,自然全都看见了。 一边觉得眼疼,一边尽忠职守的挪动脚步,为主子遮掩一二。 时候不早,还得赶回蓟州,慕霆渊便下令返程。 临走时,听到背后有人抱怨道:“原本是打算跟拙荆一起来的,谁想她突然病倒在床,药喝了许多天也不见好转,今天一早,她非要现在就看花,我只能独自过来一趟,采两朵回去给她。” “这么巧,我家中母亲这几日也病倒了,大夫说是感染风寒,已经喝四五天的药了,许是年纪大了吧,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越发严重,唉。” “估计是天气冷,还别说,连我都有些不舒服呢,咳咳……” 只是几句闲聊对话,没再继续往下听,慕霆渊等人走下山顶。 回程的路为了缩短时间,走的是小路,天冷,周围人烟稀少。 承恩伯坐在一匹马上,不知遭受了什么,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说他在骑马,更像是马驮着他自己在跑。 前后左右都有精兵看守。 跑了两个时辰后,一行人靠边休整。 承恩伯伤的太重,趴在马背上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料想他也跑不了,是以周围看守开始松懈。 一个看守的精兵去出恭,包围圈也随之缺了一个角。 原本虚弱的承恩伯像是有如神助,突然直起身拽过马缰大喝一声驾就绝尘而去。 奇怪的事,周围看守的人没一个着急的,静静地看着那人慢慢远去。 霍岩青站着没动,转头看向自家王爷。 慕霆渊一手扶着云窈,轻声让她坐好,自己弯下腰,从马腹底下抽出长弓。 “咻” 众人耳边只听见一道破空声,一支箭矢迅若闪电,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 接着,不远处便远远的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 慕霆渊收起长弓,率先骑马追上去。 承恩伯后背中箭,箭头整个贯穿了他的胸口,可他还在努力往前爬,想要逃离,鲜血拖了一路。 听到马蹄声自后方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还是逃不掉了,就趴在地上磕头,边求饶边大口大口的呕血:“慕王……是我错了……是我不知死活……求您、求您……绕我一命吧!” 慕霆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眉眼冰冷。 承恩伯神情痛苦,眼下的他一身褴褛,蓬头垢面,满身脏污。 哪里还能看出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贵族伯爷的丝毫模样? 云窈看在眼里,有些感慨。 倒不是可怜他,毕竟这是他自作自受,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承恩伯艰难的磕着头,继续哀求:“慕王……你、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昨日我已将……圣上、圣上的计划都与你说了……你、你答应会放我一条生路的……” 慕霆渊手指抵住腰间刀柄,缓缓出鞘,冷笑着道:“本王是说过放你一命,可谁让你不听话,非要逃跑呢,既然如此,便留你不得了。” 他长袖挥过,云窈眼前一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 耳边只听一声惨嚎,与此同时,利器破体乃至皮肉撕裂的声音,异常清晰。 挡在她额头处的大掌又将她往怀里掖了掖,用胸膛捂住她的耳朵。 见承恩伯已经死透了,慕霆渊冷着眉眼自他的尸体上拔出长刀,垂直点地。 刀尖上的血顺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他将鲜血抖落,归刀入鞘。 “处理掉。” 那语调,那眼神,冷漠到毫无情绪,仿佛并不是杀了个有爵位的伯爷,而是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轻巧无谓。 冷冷的丢下这几个字,他便载着云窈催马离开。 自有人留下处理尸首,其余人跟上他继续赶路。 直到离远了,慕霆渊才放开衣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 “怕不怕?” 云窈仰脸看他,让他看见自己脸上并没有惊慌害怕,摇摇头。 慕霆渊见她确实没有惧怕,忍不住扬了扬唇角:“我的小丫鬟果真胆大。” 一路疾行,在半夜进了蓟州城。 路过将军府,也没停,一行人直接去了城外的军营。 马副将等人收到消息等在戍堡前迎接,看到慕霆渊的坐骑上坐着的云窈,眼睛都竖了起来。 云窈只顾跟着慕霆渊的脚步,再抬头就见自己跟进了军事大堂。 周围人有副将,少.将,还有亲卫首领,只有她格格不入。 马副将横眉冷对,他现在看云窈的眼神就是个不要脸缠着自家将军的小白脸,恨不得冲上去吐几口唾沫。 ‘他’的存在只会辱没将军! 其他人都看出将军对‘他’护的厉害,谁都不敢说话。 依旧是马副将耿直开口:“将军!军事正堂,怎能容一个不明来历的外人出入?” 慕霆渊取下面具,接过小兵拧干净的毛巾准备擦脸,闻言皱眉:“无事,她就是本王的人。” 说完,他将手中的毛巾先递给了云窈。 动作间,无不是在显示自己的态度。 第131章 他全都知道了! 马副将人直,嘴巴笨,平时厌恶一个人就是直接骂,让他拐着弯他也不会。 但当着慕霆渊的面,他骂不出来。 只斜着眼,狠厉的瞪着云窈。 战场上杀敌的猛将,一个杀气满溢的眼神还是很吓人的。 云窈只好垂下眼,当做看不见。 领她进来的人是慕霆渊,又不是她死皮赖脸非要进来,当谁乐意留在这里。 原本还想走呢,倔劲上来了,她立在原地动都不动一下。 这时候越发体会到戴着面具的好处了。 “马忠!”慕霆渊眼含警告。 马忠脸上愤愤不平,终于忍不住说:“就算您罚我,我也要说,末将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自毁名声!将军是军中顶梁,大家都视您为神!若让大军知道您被一个小白脸迷得神魂颠倒,您让大家如何想您?” 慕霆渊丢开毛巾,一掀衣摆在主位上坐下:“本王不需要知道他们如何想,本王只需要他们不敢违抗军令!” 马忠眼睛都变得血红,他是最忠于慕霆渊的副将。 他原本不叫这个名字,是当年得慕霆渊的一箭之恩,为了时刻谨记这份恩情,干脆将自己的名字改成单字——‘忠’。 见将军如此不顾惜自己,又是难过又是焦急。 “将军!您上次可以为了‘他’出尔反尔转道去定城,大家都看在眼里,您可知道,现在到处都在说下次您也会为了‘他’视军情为儿戏,‘他’会毁了您的,将军!” 慕霆渊看着马忠,沉默了一会,突然出声:“霍岩青。” “属下在!” “去查,扰乱军心者,杀无赦!” 众人先是一震,再是惊疑,现在回过味来方觉得不对劲。 马忠不是蠢得,起码在这种军事上,该有的敏锐还是有的。 将军带着那个小白脸转道去定城不算什么,可仅仅为了这个就说将军以后也会为了‘他’不顾军情。 这分明是想要抹杀将军在军中的威望! 怪他,被这些风言风语气上头,竟也被有心人带歪了。 霍岩青领命出门,着手调查这件事。 当时只有他和马忠,还有十四个精兵在场,他和马忠都是王爷身边最忠心的下属,不可能会让不利于王爷的消息传出去。 目标应该就在那十四个精兵中。 有人潜伏在大军里,想要趁机给王爷泼脏水。 就是不知,那人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军事正堂里,马忠单膝跪地,心甘情愿的领罪,但对待云窈这件事上却寸步不让。 “也幸好这次您去定城反而歪打误撞的抓到承恩伯,否则此人就是在耽误正事!” 慕霆渊扫视一圈其他人:“你们呢?也是这么想的?” 其他人互相看看,没说话,偷偷看向云窈的眼神,分明都写着‘红颜祸水’。 而且还是个男祸水。 慕霆渊看了眼云窈。 云窈始终低着头,没理他。 看看,好好看看。 以前她是王妃身边的丫鬟,现在她只是一个不明来历,充其量也就是他身边的小厮而已。 在身份如此不对等的情况下,他若依旧这样一意孤行,只会害人害己。 慕霆渊收回目光,气氛死寂中,他坐在首位上,像是漫不经心一样转动着指根处的扳指。 “若本王告诉你们,抓到承恩伯不是什么误打误撞,人是她找到的,不仅是这次,上次咱们能成功攻破乌山寨,也是因为有她相助,如此,你们还会认为她是一无是处的小白脸吗?” 一番话,震惊数人。 云窈倏地掐住掌心。 他知道? 他居然都知道了?! “怎么、这怎么可能?” 众人皆无法相信。 马忠更是不满的嘟囔:“将军该不会是为了让我们接受‘他’,刻意替人家撒谎的吧……” 慕霆渊冷冷的看着他:“你觉得呢?” 不会。 以他的性子,他们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都左右不了他的思想行动。 若有什么是他们必须得接受的,他也只会用强横的手段去威压,不可能这样拐弯抹角。 他没那个耐心。 所以,这是真的。 众人看云窈的眼神顿时变了:她是怎么做到的? 马忠低下头,用眼角余光一眼又一眼的扫向云窈。 若说承恩伯的事可能是个巧合,那乌山寨的事,他就再也挑不出刺了。 旁人不在场或许不知道当时情况,可他却是清楚那贼窝到底有多难打。 乌山本来就易守难攻,山顶寨子里的土匪们也是奸诈的厉害。 利用地形优势,生生损了他们两千多的弟兄。 要知道,之前剿灭其他山头时,总共也才损失一千人。 这一个乌山寨,耗的人数竟比十余座山头加起来还要多! 倒也不是攻不下,他们大可以退兵回头,再召集兵力过来强攻,但谁都知道,那时一定会伤亡惨重。 攻又攻不下,可放弃回头,别说将军甘不甘心,反正他们谁都不甘心。 也就在这两厢为难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放了一枚信号弹为他们指引了上山的路,这才逆转局面。 事后,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人会是谁,怎地如此厉害。 没想到就是这个小白脸啊! 军中人都慕强,谁强谁就有地位,谁厉害谁就有话语权。 这下再没人敢用厌恶鄙夷的目光看她,俱都换成了惊异、疑惑,还带着一点敬畏。 云窈接受着来自各方的复杂眼神,有点待不下去了。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找借口跑时,霍岩青自外面一头冲进正堂:“王爷!人死了。” 众人目光被他吸引过去。 慕霆渊似乎并不意外,只说:“继续。” 霍岩青抱拳行礼:“属下挨个去搜查那十四个精兵,查到一个叫武大明的人有些疑点,但属下到他住所的时候,舍门反锁,叫也叫不开,属下觉得不对劲就强行破开门,发现他躺在床上,已死去多时,是自杀,嘴里含毒。” “属下已经命人去查他的身份资料,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对他的办事能力慕霆渊还是放心的,便将这事全权交给他。 第132章 气的一口咬在他肩上 夜已经很深了,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将军大院走,俱都沉默着。 云窈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不敢问。 万一被他逮住反过来问她怎么办。 她又不会撒谎,星宝的事也不能说。 于是她抿紧唇,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慕霆渊回过头,看见她正垂着脑袋当乌龟,无声的勾了勾唇。 直到进了屋子,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等看见床,云窈才回过神,这时候两人共处一室,让她有些慌张。 一慌,人就没了脑子。 “我、我去给您洗脚水?”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干过这种下人的活计了。 尤其是这段时间他们两人一直同床共枕,跟夫妻也没两样,别说给慕霆渊倒洗脚水了。 慕霆渊就差没反过来伺候她了。 坐在床边,慕霆渊似笑非笑。 云窈被他看的心跳加快,只想麻溜的逃:“我先去睡了。” 对着她仓皇的后背,他慢悠悠开口:“只有一张床,你要往哪睡?” “外面、外面有一张矮榻,我可以在那睡。” 慕霆渊当做没听见:“过来。” 云窈站着不动,手指偷偷在前面互相抠着。 “过来不过来?”慕霆渊沉了声音。 脖子上的汗毛炸起,云窈没出息的一步步往后退。 可是身子还是背对着的,典型的心不甘情不愿。 慕霆渊眼中笑意渐浓。 不耐烦她磨磨蹭蹭,直接上前伸手捞过她的腰。 一搂一按,就将人按坐在自己腿上。 “你心虚什么?” 云窈下意识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一下子贴上他的胸膛,闻言,嘴硬:“谁心虚了?” 慕霆渊呵笑,他低下头,想去啄她的唇,看看那嘴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硬。 却先对上一张坚硬的面具,蹙了蹙眉,一把将它掀了抛在地上:“以后别戴了,总是碍事。” 云窈的目光顺着抛物线落到地上的面具,有些心疼:“你别给我摔坏了,不戴这个难道我要戴面纱吗?” 一个大男人戴个面纱像什么样子? 慕霆渊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搂着她轻笑:“他们都叫你小白脸,你不妨露出来……给他们看看到底有多白?” 还以为他会说什么,结果居然是嘲笑她。 云窈气的,仰着头吭哧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这是她很早之前就想做的事了。 刚松开,就被对方精准的叼住了唇。 他叼的太急太狠,云窈呜咽一声,差点喘不上来气。 脸颊被他捧着,他的唇一下一下的啄着她,随即又变成轻缓的磨。 无端的,有种耳鬓厮磨的感觉。 唇慢慢下移,亲过她的嘴角,亲过脸颊,再到脖子,然后停在那里,留下一个又一个重叠的吻。 呼吸渐浓渐重。 对她的欲.望越浓,他就越是折磨,慕霆渊几乎是恶狠狠的将人按在胸膛上,弓着背,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她香软的脖颈。 缓了好一会,才压下那股偾张。 慕霆渊轻笑,回到方才的话题,只是声音里已没了刚刚的平静。 “你大概是不知道,你有个坏习惯,越心虚就越想跑,实在跑不掉,就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人。” 云窈微喘着,杏眼圆瞪:“我哪有?” 慕霆渊还是笑:“嗯,还嘴硬。” 云窈磨了磨牙。 两人脸对着脸,距离极近,呼吸时彼此的气息喷洒在对方脸上,慕霆渊把玩着她肉肉的耳垂:“想说什么就说吧。” 他弄的她痒痒,没一会就感觉耳朵烫了起来,她目光闪烁,支吾着:“我就是奇怪,你怎么就能那么笃定是我。” 慕霆渊哼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就是藏的再好,我也能给你……一层、一层、扒开。” 若攻破乌山寨那件事他只是有些怀疑,那么,承恩伯的事就是真真正正的确定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种种巧合联想起来,不难发现其中有端疑。 明明是很严肃的话题,偏偏被他这语气弄得暧昧的不行。 云窈红着脸,狠狠的剜他一眼。 翌日,慕霆渊一大早就跑去练兵了。 云窈无聊,便在院子里浇菜。 瞧着花坛里长势喜人的蔬菜,甚至还有几根冒出根部的大红萝卜。 其中有一根大红萝卜,长得还挺像他。 咳咳,也不知道怎的,她竟想到那上面去了。 云窈一边浇水,一边脸红。 突然眼角余光感觉门口有道人影,她扭头去看,却见竟是马副将。 其实马忠已经在门口徘徊半个时辰了,见‘他’出来浇菜,才终于鼓起勇气走进来。 他犹犹豫豫的样子,云窈有些疑惑:“有事吗?” ‘他’目光清明,并未怨怼怨恨,只是平常。 看出‘他’根本没有怪自己昨天的咄咄逼人,还对‘他’出言相辱的事,这让马忠更加惭愧。 “我、我是来给您道歉的。” 明白了他的来意,云窈哦了一声,没说话。 说不生气怎么可能,谁被那样骂能高兴,不过是她能理解他爱护慕霆渊的那份忠心就是了。 马忠满脸惭愧:“我昨日言行无状,冒犯了您,对不起。” 云窈放下水桶,拿搁在一边木架上的抹布擦了擦手,淡淡道:“你也是为了慕霆渊,算了。” ‘他’直呼将军大名,可见两人关系到了何种程度。 马忠动动唇,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 顿了顿,才说:“不管怎样,这件事都是老马对不住您,以后您若有需要,就随时吩咐我,就当我欠您一个人情。” 云窈被他这郑重的语气逗笑了,这人虽然莽直,倒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 刚想对他说不用了,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慕霆渊高大的身影从远处大步走来。 马忠立马单膝行礼:“见过将军。” 慕霆渊扫了眼他,又看看云窈,再回到低着头的马忠身上,眉头皱起,口气不善道:“很闲是吗?大梁山负重三趟,去!” 这点训练不算什么,就是人受些累而已。 马忠不敢说话,只抱了个拳,就乖乖的去了。 等人走远,云窈带了点笑,说:“他们怎么一到你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第133章 圣旨 慕霆渊看见她身边的水桶,又见花坛里的水痕,知道她方才在浇菜,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捂着:“冷不冷?” 他整个人就像个火炉,热烘烘的,许是才训练完,掌心更是滚烫。 “怎么这么凉?”他将她搂到怀里,边说边带着她往屋里走。 云窈任他抱着,觉得好笑,她看起来有那么娇弱吗? “不是我手凉,是你手太热了。” 慕霆渊把她按坐在床边,又去他的衣柜里翻出一件大氅,披在她身上:“天气冷,以后再想出门就把这个披上。” 云窈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皮毛大氅。 整件大氅外面是棕黑色的皮毛,内里用了顶级云锦,以彩丝绣了蛟龙纹。 她见过的好东西也不算少,却依旧说不出这是什么皮毛,似乎跟之前江晚容挑中的狐毛大氅不一样。 只觉触手柔软生温,光线照射下竟还闪着光滑细碎的色泽。 虽然不认识,但只看内里的蛟龙图案,也知道这有多尊贵不凡。 “天气太冷,军中已经有许多高壮的汉子都病倒了,尽量别出去,料想就在这两日,京都的消息应该就会送到,到时,我们便返程回京。” 他顺了顺她鬓边的发,看她的眼底有着压抑极深,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 云窈神情有几分恍惚:“就、要返程了吗?” 慕霆渊以为她是没玩够,笑着将她抱进怀里:“以后一有空,我就带你出来玩,嗯?” 云窈将脸颊贴在他心口,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目光怔愣。 他要返程,也就是说,她也该离开了…… 上辈子,她以为只要逃离这个人就能活得下去,却不想,原以为是她最好归宿的江禄,恰恰是推她入地狱的恶鬼。 而传闻中杀人如麻的真恶鬼,最后却救她于苦难,不曾嫌她累赘将她抛弃,更不曾弃她不顾,自己逃命。 再之后的山洞相处,更是颠覆了她对他以为的印象。 就此,她将他放在心底幻想了一年。 但幻想归幻想,当回归现实,她清楚的知道她与他的身份之间,注定是一条无法跨过的沟壑。 若不是重生回来,她倒也可以就此顺了他,依了他,答应做他的妾。 可她不甘心,她不想两辈子都做一个卑贱的任人凌.辱的玩意儿。 尽管知道他对她好,尤其是来到这北地之后,他对她的好就越发明目张胆,好到她也曾多次犹豫。 慕霆渊等了一会没听见她说话,低头看她:“怎么了?” 云窈摇摇头,张开手抱住他的腰。 慕霆渊就什么都不想问了,轻缓的上下抚摸着她的背,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温存。 可惜没有温存多久。 “将军!京都来了圣旨!” 慕霆渊落吻在她耳后:“乖乖在屋里待着,我很快回来。” 他摸了摸她的手,感觉已经暖和起来,才放心松开她。 见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云窈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不舍。 “等等。” 慕霆渊回头,她已经走上前:“我跟你一起去。” 待客大厅里,张福瑞正在喝茶,听到此起彼伏的恭迎声,知道是慕王来了,立马起身。 慕霆渊一眼看见他,倒是颇有几分意外。 “没想到是张总管亲自过来跑一趟。” 张福瑞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才笑道:“能给将军和各位将领宣读圣旨,可是莫大的荣幸,老奴就厚着脸皮抢了这份福气了。” 这句话说的很巧妙,也从侧面给慕霆渊透了个底。 圣旨里的是好事。 慕霆渊微微颔首,领了这份情:“张总管,请吧。” 张福瑞注意到他身后站着的文弱少年,穿着紫貂皮的大氅,通体清贵,脸上还戴着与慕王同样的玄铁面具。 没有多看,他收回目光:“是。” 随即从袖中抽出明黄色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此次剿匪大获成功,东南边境军营上下功不可没……” 慕霆渊写信要的四个军职,圣上不仅都给了,还封赏所有参与剿灭匪患的人,每人领三个月的军资。 胡少.将现在已经变成从四品中将,马忠也被封为正四品威振将军。 另提拔上来两个从五品千户长。 众人跪下谢恩。 慕霆渊领了圣旨,张福瑞接着道:“慕王,圣上让老奴来时特意嘱咐了,怹十分惦念您,希望您即刻返回京都。” 方才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众人,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没了笑容,下意识的看向自家将军。 慕霆渊倒是面色寻常:“本王这便收拾行装,不日启程。” 张福瑞装作没发现气氛不对,低头恭敬道:“那老奴这就传信回京都,告知圣上,圣上说待您入京,要亲自为您接风洗尘。” “臣多谢圣上。” 来的时候就没带多少东西,走的时候也不必费劲收拾。 只是云窈的东西就有点多了,这段时日,慕霆渊给她置办了许多行头,光衣服就放了整整两个大木箱。 自从前天圣旨到达军营,云窈连着两天都魂不守舍的,收拾东西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的突然发起呆来。 连星宝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她:‘既然不舍得,为什么还要走?’ 云窈抚摸着那张玄铁面具,语气平静:‘一段感情,如果注定结局不会美好,那不如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及时抽身,这样,哪怕以后回忆起来,也不至于只剩下千疮百孔。’ 星宝沉默了一会:‘我不懂,你们人类真复杂,明明想要,又要克制。’ ‘是啊,人类真复杂。’她感叹道。 云窈将面具戴到脸上,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明天就会启程上路。 她已经计划好了,等队伍走到荣安城的时候,就走淮江水路偷偷离开。 水路运输快,且不好搜查,即便慕霆渊猜到她走的是水路,一层一层查下来,等查到她上的是哪艘船,她也在去往江城的路上了。 那是个春暖花开的南方小镇,在那里生活,应该会很惬意。 云窈这样想着,收拾东西的动作便坚定很多。 第134章 出事 慕霆渊这两日很忙,每天都早出晚归。 今日也是一样,他在角房梳洗完,悄声走进卧室。 一路走来,身子已经凉了,他便站在床边静静地等了一会。 等到身体温度上来,才小心地掀开被子。 刚钻进去,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臂主动伸了过来,抱住他。 慕霆渊心底一片柔软,顺势将她搂过来:“怎么没睡?” 云窈蹭了蹭他还微微有些凉的胸膛,小声咕哝:“睡不着。” 慕霆渊看透了她的小心思:“是不是在等我?” 云窈低低的应了一声。 慕霆渊眼露笑意:“你最近怎么回事,居然不嘴硬了。” 小丫鬟这两天好乖,似乎在想方设法的黏着他,而且跟以前总是逃跑不同,倒是破天荒的对他主动起来。 让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云窈哼哼两声,没反驳。 只是问:“明日是不是就要启程了?” 慕霆渊也没瞒她的意思,下巴抵在她馨香的发上,闭上眼,神色疲倦:“嗯,圣上说了那样一番话,就是在催我回去,若路上不想太赶,就只能尽早出发。” 这里距离荣安城也只有两天一晚的路程,他们还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云窈捏紧他的衣摆,慢慢退开距离。 慕霆渊睁开眼,刚想问怎么了,就感觉唇上一热。 呼吸顿时紧了。 房间只点了一根蜡烛,放在角落,床这边的光线昏暗。 慕霆渊眼中错愕一闪而过,随即便变成幽暗神色。 他没动,大掌不受控制的游移在她背上,似安抚更似鼓励。 小丫鬟学着他平时对她那样,正用舌尖在他双唇上画圈圈,时不时的试探伸.入。 几番试探之下,她尚还懵懵懂懂,他却再也忍受不住。 狠狠地含上那个调皮的小东西,不停地勾缠。 他翻身将她压住,吻越沉越难分,直到一发不可收拾。 薄薄的寝衣被蹭开,滚烫的掌心慢慢攀上顶峰,吻一路而下。 轻易的找到那点香甜的果实,他一口含住,轻吸慢吮,无限爱怜。 彼此都在喘息,房间温度迅速上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两人像是已经感觉不到冷,被子被踢到角落,都没人去拉一下。 云窈只觉得热,好热好热,被他弄的难受,小声的轻吟。 慕霆渊猛地将自己从她怀里拔出来,双手撑在她耳边,喘息粗重。 沙哑着嗓音满怀怨念:“臭东西,又不答应我,又来招惹我。” 他翻身倒了回去,还不忘将她抱过来搂住。 “睡觉,快点睡。”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到底对谁说的。 似乎才刚睡着没多久,院子里突然有军士前来禀报。 “将军!” 慕霆渊瞬间清醒。 云窈动了动,迷迷糊糊还没反应过来。 “没事,你先睡。” 慕霆渊只来得及摸摸她的脑袋,安抚一句,就立马翻身下床,飞快的套衣服。 紧接着,人就大步出门。 这时云窈已经彻底醒了神,她听见寂静的夜里,传来几句模糊不清的交谈。 “不知……都死了……老军医……” “走!” 最后只听到慕霆渊沉冷的声音,和两道快速离开的脚步声。 出事了! 云窈整个人一惊,也跟着下床套衣服。 慕霆渊冷着脸大步走到一处临时军帐,一掀帘子,就看到正中间挨个摆放着的八个担架。 三名军医站在一旁束手无策,老军医还在检查死者的身体状况。 “怎么样了?” 来的路上,前去通禀的军士已经将情况全部告诉了他。 先前感染风寒的军士里,有人突然暴毙,先是一个,随后接连有人死亡,现在尸体都停在临时搭建的帐子里,让老军医检查。 莫名暴毙,这很蹊跷。 老军医检查的很仔细,见慕霆渊来了,上前行了个礼,道:“禀将军,这几人的病症相同,死状相同,在您来之前,小人也已经问过其余人,发现他们在临死前的病发症都是同样的高热惊厥,然后就吐血不止,直至气绝。” 慕霆渊慢慢掀开其中一个担架上覆盖的白布,底下的尸体已经过一番整仪,除了肤色青白没有血色,看着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他的腹部还有一处刀伤没有愈合。 老军医见他目光放在尸体的腹部伤口处,及时回道:“这处的伤跟病发没关系,这应该是上次剿匪受的伤。” 逃过了剿匪,却被小小的伤害夺了性命。 慕霆渊脸色不好看,抿着唇,又去了下一个担架。 全都看过之后,他眉头紧皱。 “怎么都是剿匪的那批人?” 这些人身上都带着或大或小的伤,军营里,最近的一次与他人交手,就只有前几天去晋州剿匪。 “风寒这种病,说不准的,小人看过医所的记录,也有很多人并没有参加过剿匪之战,依旧染上了。” 最近感染风寒的人不少,军医所里日夜不停,都赶不上记录了。 他也是在听说了接连有人身亡时,下意识的去查记录。 “你也说是风寒,既然是小小的风寒,那为何他们会死?”慕霆渊捏紧拳头,低喝。 话外之意,就是军医所里的军医们医术不济。 这么大一个帽子扣下来,谁都承担不起。 除了老军医,在场的其余军医都跪了下来,颤抖着求饶。 老军医是军医所里医术最好的一位军医,也是所里的一把手,平时最多会指导一下底下军医们的医术。 他主要是负责照顾军中主帅,也就是慕霆渊的身体状况。 是以,他并不慌张。 “将军!其实伤寒这种病忽大忽小,死人的情况不是不会发生的。” “是啊!小人真的已经尽力了!” 三个军医皆俯趴在地,慌张的喊道。 还有一个人是民间的郎中,只是被临时招上来补充人手的,哪里见过这样大的阵仗,早就吓傻了。 跪在地上,只知道颤抖。 “如果说,他们得的根本不是伤寒呢?” 帐帘掀开,一道纤瘦的人影走了进来。 众人皆抬眼望去,却见灯光下,披着厚重大氅的少年,脸戴面具,露出来的眼眸清澈,双唇朱红艳艳。 第135章 疫病 现在军营里,没人不知道云窈,即便没见过,也都听说过。 知道这位就是助几位将领剿匪的背后之人,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他’同时也是勾引将军做断袖的小白脸。 看见她过来,慕霆渊扭头吩咐左右:“将尸体都盖上。” 底下军士看了眼帐门前的云窈,应声。 慕霆渊接过身边军士递过来的温毛巾擦了擦手:“怎么没睡?” 云窈看见那些并排停着的担架,帐子里气氛沉重。 “睡不着,过来看看。” 她方才一直在外面听着没进来,听到几名军医都一致认为他们是因为伤寒而死,才没忍住。 星宝说,它在观世中看到其他各地,皆出现了同样的病发症。 且数量不少。 一个州里,至少有几十人死于这个病,目前人数还在增加。 因为城市和城市之间的消息没有那么快互通,所有人都还没发现这件事的严重性。 要知道,南夏国对伤寒这一病例的治疗早已十分成熟,若只是伤寒,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面积的死亡。 “不是伤寒能是什么?” 还跪在地上的几名军医愣住了。 “发热、头痛、咳嗽、恶寒、食欲不振,这些不就是伤寒的病症吗?” 慕霆渊走到云窈跟前,低头看她,眼底带着信任:“你知道他们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看了眼众人对她各种复杂的眼神,云窈咬咬唇,她不敢说。 可是这件事若不说,死的人只会更多。 越早发现,才能越早预防。 “你跟我出来一下。” 慕霆渊没有犹豫,扭头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随后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大帐。 “怎么了?”他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同寻常。 暗中,星宝还在跟她汇报各地的死亡情况。 云窈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让他看清她眼中的认真:“我怀疑这很有可能是一场瘟疫。” 慕霆渊脸色沉了下来:“你应该知道,这有多严重。” 云窈点头。 自古以来,每逢大疫都会造成全国震荡,许多年前还曾有一个国家直接被灭亡。 最后存活下来的人数甚至不到三成。 十室九空,说的就是当时的惨况。 可以想见,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 所以刚才在帐子里她不敢说。 不管别人信不信,都会掀起惊天巨浪。 而且,她也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云窈还在想,要怎样才能让他相信她的话。 却在看见她点头之后,慕霆渊只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便转身大步回了帐子,背影透着一股决绝。 他清楚,云窈一贯谨慎,如果不是十分肯定,绝对不会出这个头。 慕霆渊复又返回,众人都不知道那个云公子跟他说了什么,只看到他表情冷冽,沉的厉害。 他将帐子里的人都赶到外面,又接连下了多道命令。 所有出现风寒病症的军士,按轻重区分,全都安顿到其他地方,与没得病的人隔开。 再让老军医带人翻遍医典,寻找以往类似病例。 所有人纵有疑惑不解,却都不敢违抗军令,一时间,整个军营都动了起来。 军事正堂里,慕霆渊正坐在案后疾笔写信,云窈在一旁替他磨墨。 马忠闻声赶来:“将军,到底出什么事了?” 慕霆渊顾不上回他,脸微微侧向云窈:“你来说。” 云窈一愣。 马忠更加疑惑,却也客气:“还请云公子解惑。” 云窈磨墨的动作没停,直接道:“他们得的不是风寒,是疫病。” “什么?!” 这时候,其他将领也到了,刚进门就听到这句话。 一言激起千层浪,众人风风火火的冲将进来。 有个将领语气极冲道:“别以为你帮了两次忙就能让咱们对你另眼相待,这种事是你能瞎说的吗?” 云窈看过去,是个国字脸的年轻小将,前锋军统领,姓王。 磨墨的动作太急,云窈胳膊都酸了,她停下歇息,淡淡的反问:“你也知道这种事不能乱说,这对我有何好处?” 对方噎住了,确实没好处,只会被骂,若情况严重,还会被治扰乱军心的罪。 马忠一脸严肃:“云公子,敢问您是如何判断出他们得的是疫病?” 王统领立马来了劲:“马副将说的对,难道你还会医术不成?比咱们军医所的荣军医还要好?” 毕竟就连老军医都没看出有何不对来。 没有让慕霆渊帮她出头,云窈冷静又肃然道:“我是不懂什么医术,但以蓟州为界,周围数座城市已经有四百多人因这个病丧命,不仅如此,与他们接触过多的家人也开始有了一模一样的症状,你告诉我,这不是传染疫病是什么?” 被这个数字骇到了,众人怔住。 唯有王统领依旧不甘道:“目前并没有消息传过来,你、你又是怎么知道周围城市的情况?” 只是那声音,怎么听怎么有些底气不足。 强撑着不愿相信。 云窈笑了笑:“只要我想,这天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没有丝毫力度,可就是这样的平淡无波,偏偏镇住了所有人。 慕霆渊抬头看了她一眼,他还从未见过她这样睥睨自信的样子。 没人忘记,那个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乌山,是她找到了那条隐秘的上山之路,才让他们能轻易的直入山顶,捣毁乌山寨。 众人沉默下去。 但并没有沉默多久,因为老军医突然闯入,他高举一本医书,神色慌张。 “将军!出大事了,这真的不是普通伤寒,可能是……可能是……” 后面的话他一时间有些不敢说。 王统领接过他的话,试探道:“是……疫病?” 老军医一张苍老的脸上全是沉重和哀愁,缓缓点头。 尖锐的鸣叫自窗外传来,慕霆渊搁下笔,快步走过去。 将信取下匆匆翻阅过后,沉着脸扔给其他人:“你们自己看看吧。” 云窈没多管,因为她猜到那是什么。 半个时辰前,慕霆渊去信蓟州太守府,询问城内的死亡人数。 这封信应该就是蓟州太守的回信。 第136章 源头 马忠当先接过,一个字一个字的读道:“慕王垂询,臣连夜派人召集城内所有医者,至此信止,已有二十六人死亡,皆因风寒之症,其余风寒未愈者众多。” “若不是慕王来信,臣尚还不知道发生此事,这场风寒来势汹汹,臣觉得略有怪异之处,还请慕王示下。” 没等他把信读完,王统领破口大骂:“风寒!什么风寒!这他妈是疫病!” 再没人质疑云窈的话。 “怎么会这样?” “怎么突然就有了疫病?” 众人都慌了。 老军医带着愁容:“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马忠忧心忡忡:“我们是不是得赶紧送信去京都?” 细数各朝各代发生的疫病,大多都是因为消息闭塞,传递太慢,等发现的时候,往往已经死了许多许多的人。 这也导致疫病扩散范围太大,彻底无法遏制。 “不行。”没等慕霆渊说什么,胡中将断然否决。 “其他各地都没消息,咱们第一个上表朝廷,万一被朝廷以为疫病源头就出在咱们蓟州呢?” 还真没人想过这个问题。 纵然疫病是不可控的,但如果一个地方出现疫病,且让这个疫病遍布全国。 为平民愤,亦是平息皇帝之怒,那么,疫病的源头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都得出来承担责任。 能够留个全尸都是圣上开恩。 马忠只是迟疑了一瞬,便道:“那可是全国的百姓,疫病传播的速度那么快,耽误一刻,都不知会有多少人被感染,难道为了怕担责,就要隐瞒不报吗?” 这时候王统领突然看看云窈,有些心虚气短道:“刚才……云公子不是说了,周围城市已有四百多人,咱们整个蓟州才二十多个,疫病的源头,死亡人数应该只会更多吧?” 马忠不耐烦的看过去:“你嘴里衔屎了?怎么说话这样含糊,不能直接说?!” 王统领咳嗽一声,眼睛乱瞟不敢看云窈:“我的意思是问问云公子……哪座城市死亡人数最多,不就知道哪座是源头城市了,然后咱们上表朝廷,说不定,咱们不仅不会被问责,还能拿个防范有功回来呢。” 众人一想,觉得有道理。 全部眼巴巴的望向云窈。 就连慕霆渊也从窗边侧过身来,他手臂上还托着那只大鸟,小脑袋也跟着转向她。 云窈垂下眼,没说话。 见‘他’一直不说话,还以为是不高兴先前大家对‘他’不敬。 胡中将踢了一脚王统领,下巴朝那边几不可见的抬了抬,示意——你他妈还不快去道歉?! 王统领斜一眼他——让我道歉我就道歉,老子不要面子的吗? 这下就连马忠都忍不住踹了他一脚,眼一瞪,意思是——你那脸都被你自己扔在地上摩擦了,还要个屁的面子! 慕霆渊将他们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不仅不发表意见,还有点乐见其成的感觉。 王统领到底经不住所有人的怒视,期期艾艾的凑过去,脸红脖子粗的道:“老子、老子刚刚只是被你说的疫病吓到了,不是故意冒犯你,老子给你道歉,你看能不能接受?不能……老子就再道一次。” 众人更怒,谁他妈道歉还老子长老子短的? 这货是道歉呢还是找骂呢?! 云窈不说话其实是在心里让星宝报人数。 星宝本来就在盯着,是以很快就统计出来:‘若以蓟州为中心点,现在疫病已经扩散到江城,死亡人数:蓟州三十四、晋州一百三十七、顺城五十三、荣安城二十、江城十五。’ ‘知道了。’ 刚得到统计数目,就见王统领垂着头站在她面前,还说了那番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云窈没说原谅还是不原谅,扫了他一眼后,看向慕霆渊:“死亡人数最多的在晋州,共一百三十七人。” ‘等等,现在又多了一个。’星宝在她耳边补充。 云窈重复了一下:“嗯,现在又多了一个,一百三十八人了。” 众人面面相觑。 这小白脸到底是真神还是装葱呢? 也没见‘他’干什么,怎么还能瞬间知道远在几百里外的事? 尽管心里有些嘀咕,却没人再敢质疑。 毕竟经历过多次,他们现在清楚的明白了一个道理——脸被打的时候,是真的很疼啊! 外面天光大亮,没想到一夜就这么兵荒马乱的过去了。 慕霆渊郑重的写了封奏折,让快马八百里加急送去京都。 老军医带着军医所里全部人,一边翻医典找病例,一边想办法拖住感染者的生命。 可每天还是会有人陆续死亡。 关于疫病的消息根本瞒不下去,已经在军营乃至蓟州传开,整个蓟州上空都盘旋着一种恐慌。 有人开始往外逃,他们以为自己的家乡蓟州就是疫病源头,想要跑去没有疫病的城市。 慕霆渊当机立断,命令蓟州太守关闭内外城门。 勒令所有蓟州百姓,老实待在家里,无要事,不得外出。 又在外城划分出两块区域,跟在军营里一样,一块区域安置疫病较为严重的病人,另一块安置症状较轻的人。 另外还让太守召集蓟州内所有医者,哪怕稍微懂点医术的都行,许以重金,将他们妥善安排,去医治生病的人。 以此,算是减少传播的风险。 可短时间这样可以,长时间下去,就会有各种问题,关城门之后,城内的食品资源要如何解决? 外城的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农田,好歹不愁吃,那内城的人怎么办? 于是,开始有人哄抬物价,一斗米从十五文钱涨到五钱,也就是五百文钱。 即便是乡绅富豪,也架不住这样长年累月下去,更何况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一时激起民怨沸腾,百姓要的是安居乐业,本就因为疫病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现在就连饭都吃不上。 有快要活不下去的百姓不满商家这样不给人活路,带头哄闹抢劫粮食。 有一个人如此,其他人见状跟着效仿。 带头抢劫的人像是尝到了甜头,米未吃完,第二天便故技重施想再抢点,却被商家带着一帮武夫当街打死。 第137章 等我给你出气 事情闹到官衙,知县判米店老板无罪。 因为根据南夏国的律法,凡抢劫者犯伤、死、逃三项,根据情节严重程度判斩手、绞刑、流放。 抢劫米店的男子在第一次得手之后逃跑,第二次不知悔改,还想再抢,但被老板打死。 所以郑知县认定米店老板的做法情有可原,便将人当庭释放。 男子的家属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听到这个结果,崩溃大哭。 纵然抢劫有罪,却也是商家先将人逼到绝境,这么判太不公平。 其他围观的百姓也心有戚戚,有人忍不住站出来为妇人说话:“还请大老爷开开恩,米商老板打死了这家里的顶梁柱,好歹让他赔点米粮给这孤儿寡母,不然让他们怎么活?” 端坐高堂,头顶上悬着明镜高悬的知县大人一脸公正严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男人抢劫米商是事实,没有哪条律法规定被抢劫的人,还要倒赔钱给抢劫者的家属。” 米店老板跪在堂下,得意的神色掩都掩不住,大呼青天大老爷英明。 捧得郑知县飘飘然。 妇人抱着孩子跪在另一边,只能无助哭泣。 又有一名围观的百姓站了出来:“若不是这奸商将原本五文钱的米卖到五百文,他也不至于抢,不抢难道要让人饿死吗?” “是啊,这奸商发国难财,简直丧良心,没天理!” “没天理!” 眼见群情激奋,郑知县又惊又怒,重重的拍了一下惊堂木。 “大胆,你们是想造反吗?!” 接着,从案上的签筒里抽出一根红头签:“胆敢寻衅闹事,一人三大板!” 红头签一落地,便有衙役上前按住那两个喊的最凶的人。 突然一道声音从围观群众里传出:“等一等!” 人群慢慢往左右分开,一道身影自后方一路往前。 云窈原本是和慕霆渊出来巡视外城的防治工作,路过这处官衙,却见人群围了里外三层。 两人便停下马,在外面听了一会。 准确来说,是云窈好奇非要看,慕霆渊只能陪她。 不想,越听越来气。 “青天大老爷公正贤名,但小民有个疑问,想请老爷赐教。” 她走到围观百姓的最前方,扬声道。 郑知县眼一竖,刚想斥责,却见说话的那人通身华贵,斥责的话又咽了回去。 端着架子道:“你有什么疑问。” 云窈脸上没有戴面具,戴的是老军医照着医典研究出来的面罩,面罩将口鼻都遮挡严实,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眉眼。 “小民记得,按照我国律法,商者不得藏匿货物以高增价值,凡是以祸乱趁机取利者,仗四十,视情节严重,还要没收家财,以罪论处。” 她看向肉眼可见有些紧张的米店老板,慢慢继续道:“这位老板将原本的五文钱米价上涨至百倍,按律,应该是要没收家财,入牢十年,若再加打死无辜百姓……” 群众哗然。 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大多数人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更无法接触律法,直到这时才了解到。 “原来还有这条律法!” “老天开眼,原来不是没有律法惩治这群无耻的奸商!” “既然有这条律法,为何方才郑大人没有提出来?他身为咱们的父母官,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懂法才对啊?” 这下不止米店老板开始紧张,郑知县也有些下不来台。 “也不是小人店里的米卖的贵,大家都一样,况且其他东西也都涨了价,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啊,求大人明察。”米店老板为自己辩解道。 这下也不用云窈开口了,自有愤怒的百姓质问他:“所以你就能将价格抬到一斗米五百文?” “呸!无耻!” “就该让他坐牢坐到死!” “不不不,还是凌迟处死好了!毕竟他身上还背着一条人命呢!” 大冷的天,米店老板的额头上生生溢出一层冷汗来。 他连忙往高台上爬,一边爬一边低声说:“求大人救命,求大人救救小人,只要大人保下小人,小人愿送上三石大米!” 郑知县犹豫起来。 现在食物的价格实在高,个个米店的大米居高不下,就连他这个知县府上都出现缺粮危机。 三石大米,那可是三百多斤啊! 没有考虑太久,郑知县从签筒里抽出一根红头签,对着云窈强横道:“堂下此人信口胡言,胆敢在衙门里挑拨事端,给本官拿下,重打四十大板!” 说着,他就要扔下红头签。 “铮” 突然一道锋芒迅疾飞至,插过他手中高举的红头签。 郑知县反应不及,被那力道带的身下座椅都向后仰去。 等他回头去看,就见一柄长刀将他的红头签狠狠地钉在墙壁上,刀锋直入墙壁寸尺有余,允自震颤发出嗡嗡金鸣之声! 他还未松手,整个上半身四仰八叉的往后仰倒,只靠手里红头签撑着才没有摔下座椅。 衙役反应还算快,立马大喝:“保护大人!” 原本坐在侧面负责记录的师爷,在看见那柄飞来的长刀,就吓得滚进了桌案底下。 听到这声喝,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又连滚带爬的爬出来。 赶紧将还维持着姿势下不来的郑知县扶起来。 郑知县坐稳后,脸色铁青的连声骂:“放肆!放肆!哪个宵小之徒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行刺本官!抓起来!通通抓起来秋后处斩!” 衙役已经跟霍岩青几人交上手,慕霆渊大步走进衙门。 他脸上也带着面罩,遮住大片伤疤后,仅露出一双琥珀色的凤眼,长眉入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俊美非凡。 “可有吓到?”他低头轻声问。 云窈摇摇头:“你来的很快。” 慕霆渊轻笑,凤眼投向郑知县的时候,变得冷厉骇人:“等我给你出气。” 他的亲卫三两下就将一帮衙役制住,霍岩青也跟了进来。 “护好。” “是,属下遵命。”霍岩青站到云窈身边,应声。 眼看他一身煞气的靠近,坐在高案后的郑知县吓得不轻,还在强撑官威:“尔等宵小想要对本官做什么?!” 第138章 承玄帝的恐慌 慕霆渊眼神冷漠,忽的一掀衣摆,抬脚踩在他面前的高案上,俯身握住还钉在墙壁上的刀柄。 猛地抽出。 霎时惊呼阵阵。 郑知县吓得腿都软了,连忙闭嘴不敢再出声。 慕霆渊盯着他:“郑大人好大的官威。” 师爷陪着笑,却更像是哭,试图将人挡住:“壮士,这位壮士,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 不陪笑能怎么办,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衙门里的兵卒在他们面前就跟个小鱼小虾一样,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幸好他机灵,方才见情势不对,立马派人溜出去到太守府报信了。 只要能稳住他,相信太守大人很快就能带兵过来镇压! 慕霆渊看也没看他,手里的长刀转了转:“滚。” 师爷麻溜的滚了,连最后看一眼郑知县的勇气都没有。 外面围观的百姓都没走,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现在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了,郑知县终于撑不住了,结结巴巴道:“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我到底是朝廷官员,你这样伤我,对你能有什么好处?不如咱们谈个条件?” 慕霆渊手指拨了拨高案上的签筒,又拿起惊堂木翻看,一举一动都透着漫不经心:“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态度轻视,郑知县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气的涨红了脸。 米店老板看着这混乱的情形,想趁机先逃。 慕霆渊余光看见,拎着刀往他小腿上一横。 米店老板登时就像个乌龟一样趴在那,不敢动了。 “既然你不会断案,那我来帮你断。”慕霆渊抽出签筒里的红头签扔在米店老板身上。 “以祸乱趁机取利之人,仗四十,变卖所有家产充公,再加夺人性命,便先关入大牢,择日处斩!” 说完,他又看向抱着幼儿跪坐在另一边的妇人。 “死者家属孤儿寡母,就以米店老板充公的三成家产为安抚金吧。” 米店老板害怕归害怕,但一点都不慌张。 切,吓唬谁呢,罪名难道是他想定什么就定什么的吗?他以为他是谁啊? 围观的百姓先是高兴,随后反应过来他的话又没用,失落的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衙门外一阵嘈杂。 师爷的大嗓门喊道:“太守大人,快!知县大人还在贼人的手里生死未卜!” 蓟州太守匆匆下马,带着人就要冲进去,却看见停在门外的军营战马。 “咦?” 他想走过去看看,会不会是哪个熟人的坐骑。 师爷都要哭了:“太守大人,快啊!” 蓟州太守只好先作罢,领着佩刀巡逻兵一窝风冲将进门,一眼就看见被逼的只能缩在案后角落的郑知县。 此刻正满眼期盼的看着他。 郑知县身前还有个高壮的男人,背着对门的方向,蓟州太守大喝:“大胆贼人,放下武器!” 他一摆手,最后跟进来的弓箭手已做好准备,只待一声令下,就会搭弓上弦。 慕霆渊放下踩在案上的腿,缓缓转过身。 “咔” 蓟州太守的下巴掉了,他的脸迅速发白,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慕、慕王!臣参见慕王殿下!” 他身后的巡逻兵也有不少都见过慕霆渊,即便见过的次数很少,但那双沉冷的琥珀色眼瞳实在让人印象深刻,想不记住都难。 呼啦啦跪了一片,高呼:“参见慕王殿下!” 慕王的名号,蓟州哪个百姓不清楚,他们能在城里安居乐业,全靠慕王领着大家在城外守护着他们。 对慕王,他们有爱戴有感激更有崇敬。 原本围观的百姓们纷纷下跪行礼,请安的声音十分响亮。 谁能想到,这贼人竟是慕王! 砰的一声,座椅翻倒。 郑知县连人带椅子跌坐在地上,头上的乌纱帽也歪到了一边,衬着那张惊恐泛白的脸,莫名有种喜感。 米店老板惊骇之后,全身像是被抽干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慕霆渊让蓟州太守把控城内物价,如果出现食物短缺,可以向外城的农民手中购买。 同时也安排了一支队伍,专门负责出入蓟州,为城中百姓采购生活物品。 郑知县下马了,被派到下冶的某个小县城里当一个小小掌薄,算是为他身在其位,却以权谋私的惩罚。 米店老板在第二天就被推到内城的城墙处公开处刑,以儆效尤,从此以后,凡是藏匿货物,趁乱涨价的都会被惩治,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至此,慕霆渊在蓟州更加深得人心。 甚至,名声还在往外传。 国内爆发疫病的事已经传到京都,举京震动。 尤其是皇宫后院,众嫔妃们都慌了神。 安逸日子过多了,突然听说疫病来了,皆吓得不轻。 以往不是没有过疫病,但每次疫病席卷而来有多恐怖,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更加害怕。 承玄帝震怒,下令彻查疫病的源头。 却在这时,一封密信被送上御案。 信中详细描述了蓟州现在的状况,还有蓟州百姓是如何的爱戴慕王。 承玄帝越看神色越严肃,越看眼中怒火越盛。 先前,当得知承恩伯被匪寇掳走的事正是慕霆渊做的时候,他就一直压抑着。 后来知道承恩伯还活着,他便派了一队人马暗中去找,却至今得不到任何消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料想人这次应该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慕霆渊有多狠绝,他比谁都清楚。 没有人证物证,哪怕知道是他做的,他也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再之后慕霆渊带人剿匪大获全胜,狮子大开口直接问他要了四个军职,他虽不满,却也给了。 然而他又是怎么回报他的? 深受蓟州百姓的爱戴,声名远播,百姓们提及他时,无一不夸赞他的贤名圣治。 难道他已经开始树立民间的声望了吗? 承玄帝突然涌起一阵浓浓的恐慌。 狠狠地将密信撕了个粉碎。 慕霆渊! 你怎么敢? 第139章 嫁祸 疫病的事传至京都后,个个城市都收到来自承玄帝下达的命令,统计城市的死亡和感染情况。 晋州,太守府。 魏太守正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满脸焦急愁绪,不远处的桌案上,正躺着一张刚刚呈递上来的死亡人数。 死亡两百一十三人,感染人数超过五千! 他明明听说隔壁蓟州死亡人数才四十啊? 而且也是蓟州首先发现疫病的。 晋州的人数,让魏太守不敢递交上去。 有心想先弄份其他城市的死亡人数名单。 太守府的下人进来禀报:“老爷,黄校尉求见。” “让他进来。” 黄校尉身穿锁子甲,进门的时候将随身携带的武器卸给门口伺候的下人,这才走进去。 “大人,不知大人叫属下来有何吩咐。” 魏太守脸色不好,走到桌案前将死亡名单一把扬了过去:“这两百一十三人,有大半都是你驻军营里的,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何死亡那么多你却一直没上报?” 黄校尉单手接住,只随意的翻了翻。 死的是他驻军营里的人,他当然早就清楚了。 来的时候就猜到魏太守肯定会质问他这件事,说辞也是早就打算好的。 “您也知道,属下的驻军营兼管着整个晋州的治安,死人本就是常有的事,以往也从未将此事特意上报给您知晓,若不是慕王的蓟州发现疫病,属下就算长一百个脑子也不敢往这上面去想。” 谁说不是呢,那么大一个州城,每天都有生老病死,谁会去在意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也就是蓟州发现疫病后,晋州开始逐个调查统计,才发现蹊跷。 没再责问,魏太守也没什么心思再管这个,他现在满门心思都是怎么解决这件事。 他已经派人手去调查其他城市的死亡情况,可万一晋州死亡人数是最多的,他该怎么办? 他都要急疯了! 黄校尉看了他一眼:“大人可是在担心圣上会治罪咱们晋州?” 魏太守完全坐不住,在桌案前不停走动,试图驱散焦虑。 “你说呢?晋州死了这么多人,万一确定感染源就在晋州,到时候咱们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比起他的焦虑,黄校尉看起来十分平静:“大人难道忘了,疫病是蓟州发现的,跟我们晋州有什么关系?” 魏太守气的,扭头就想骂脏话,可当对上黄校尉冷静中带着深意的眼神,一怔。 —— 如今各州城都在怕疫病是从自己的城市扩散出去,全都在暗中打听其他城市的死亡人数。 就在各州上下官员们抱团发抖时,却听说感染源确定了,在蓟州。 据说蓟州多山,土地肥沃,草木茂密繁盛,向来是动物的天堂,那边营中的将士们闲着无事就会出去打打野味。 第一个死于疫病的军士,在感染之前曾生吃了一只在山上捕到的花面狸。 或许是那只花面狸有病,被人生吃后,病就被过到人的身上。 消息一出,各州官员们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就是愤怒。 就因为那军士一时的口腹之欲,害的他们胆战心惊多日,一时间,众官员纷纷写奏折要上表御案,弹劾慕王。 军事正堂,胡中将细细的说着:“……末将按您的吩咐去问了那些商家,他们都说自己也不知道物价是怎么涨起来的,单纯就只是想发财,见别人涨价,他们也都跟着涨。” 慕霆渊在看目前蓟州的感染报呈,闻言,嗯了一声:“顺着这条线,继续往下查。” “是。” 胡中将领命刚准备下去,却见马忠黑着脸风风火火的冲进来。 人还没到跟前就霹雳吧啦的说起话来:“将军!现在外面都在说,疫病是从咱们蓟州扩散出去的!” “什么?!” 胡中将这几日都在查物价上涨的原因,还真不知道这事。 慕霆渊放下报呈,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 不过也是刚知道,魏太守那边过来递交报呈时,将话传给了他。 胡中将也不急着走了,因为眼下有更紧急的事:“为什么会有这种消息传出去?” 马忠一脸烦躁:“你问我,我问谁去。” 说话间,其他将领也都赶了过来:“怎么会这样?” 马忠回头:“你们都知道了?” “外面都传遍了,谁还能不知道。”王统领气愤不已,继续道:“明明蓟州感染人数是其他城市中最少的,感染源怎么可能在咱们蓟州?” 有个万夫长迟疑道:“可是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难道真的是因为咱们营里那个军士吃花面狸的原因?” “而且他还生吃。”另一个右翼军总领接着说。 蓟州的边关大军足有十数万人,底下军士的私下生活,他们自然不会知道。 但打猎是确有其事。 人多,在吃饭上就总会有些顾及不到的地方。 他们将军一向待下体贴,偶尔嘴馋想要开个荤都是人之常情,所以允许他们自行去山上打猎。 “那怎么解释,晋州比咱们蓟州感染的人更多?你们别听风就是雨,这消息还不知道是不是谁故意传出去的。” 说话的正是胡中将,他年纪虽轻,但脑子灵活,是所有将领中最有谋智的。 马忠回过味来:“你们有谁去查第一个因疫病而死的军士了?” 众人摇头,听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光着急想要过来告诉将军了,没想到大家倒是想法一致,都来了。 突然中军总领蹙起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我倒是有点印象。” “半个月前,我队里有个伍长打到一只花面狸,想要进献给我,因为我不爱吃那东西,便没收,后来听说那个伍长没了,当时还没传出疫病的事,我也没往这上面联想。” 众人都看过去,猜测:“难道传言里的人就是他?” 中军总领转身就往外走:“我这就回去查查。” 恰在此时,守门士兵进来通禀:“中军百夫长想要求见将军。” “传。” 一个军士低着头快步走进来,先是给自己的顶头上司中军总领行了一礼,随后朝坐在主座上的慕霆渊单膝跪地。 “中军三营七队百夫长朱四,参见将军!” 中军总领看向朱四:“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禀?” 朱四仍旧跪着,回道:“正是,小人听到了外面的风声,觉得有蹊跷之处!” 第140章 吃里扒外 中军总领挥手:“继续说!” 朱四没敢绕弯子,直接道:“第一个因疫病死的那个朱胆大,正是小人的邻居,小人跟他一起长大,可以说就跟亲兄弟没两样,对他也十分了解。” “朱胆大自小吃素,从未吃过肉,倒不是什么信仰,他是有个不能吃肉的怪毛病,一吃肉准会吐的天崩地裂,根本不可能去吃那什么花面狸,就更不可能会生吃了。” 胡中将奇怪:“那既然他不吃肉,又为何去打猎?” 朱四回道:“是因为快到年关,他连着两年没归过家,今年想回家看看,他人老实,嘴巴又笨,就想着上山打只狸子送给总领好说说情,谁想、谁想,总领没收,他只好拿回来又给放生了。” “是真的放生了,谁也没吃。” 他说完,正堂里沉默了一刻,谁也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段隐情。 可惜,直到死,那个军士也没能回家看一看。 “所以,那些混账话到底是怎么传起来的?”马忠气的跳脚。 现在周围的州城都在骂他们蓟州,相信风声很快就会传到京都。 王统领忿忿不平:“圣上本就忌惮将军,若他听信了传言,还不知会如何惩罚将军。” “晋州死亡人数比咱们蓟州多的多,差距那么大,圣上应该也不会信吧?”中军总领迟疑着道。 马忠冷笑道:“就怕他不信也会故意揪着不放。” 龙椅上坐的那人,什么心性这么多年他又不是看不出来。 “马忠。”慕霆渊不咸不淡的唤了他一声。 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提醒他,有些话在心里想可以,说出来就是把柄,没必要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马忠也听话,立马转身,对着京都的方向跪地请罪:“臣有罪,臣失言。” 若不去听他那故意拖长了尾音,阴阳怪气的语调,看着倒也确实像那么回事。 胡中将不给面子,直接笑出声。 慕霆渊扫过去一眼。 笑声停了。 胡中将和马忠并排站在一起,低头不说话。 慕霆渊站起身,走到窗边。 今日天气晴朗,冬日的太阳光辉夺目,晒在人身上却不像夏天那样灼热,只有温暖。 他淡淡道:“你们大概不知道,晋州太守呈上去的死亡人数,只有四十八人。” 所以,圣上绝对会信,不仅圣上信,整个南夏都会认定疫病源头出自蓟州。 “他奶奶的!他是怎么敢的?”马忠炸了。 难怪外面突然传出风言风语,说他们蓟州才是疫病源头。 原来是有人敢做不敢当,怕死烂骨头就将狗屎盆扔别人头上了!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胡中将一下便想到这件事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后果,有些忧虑。 花面狸已经放生了,况且仅凭一只花面狸也无法证明他们蓟州的无辜。 至于死亡人数,人数是云公子提供的,他们也没有凭证,除非能偷到真正的死亡名单。 但想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料想晋州那边,早就上下打点好了,他们想弄名单恐怕比登天还难。 慕霆渊看到天上飞鸟在展翅遨游,声音沉冷:“比起被晋州嫁祸,我更好奇,到底是谁跟他里应外合。” 前有利用他和云窈的事扰乱军心,现在又吃里扒外,帮着外人嫁祸自己人,看来他这个军营是时候该好好清洗一下了。 “妈的,老子这就去查!要是让我查出来是谁,老子非撕了他不可!”王统领对着慕霆渊行了个告退礼,怒气冲冲的离开。 王统领办事速度很快,没两天就将人给揪了出来。 是伙房里的一个伙头兵,收了一笔钱卖消息,被抓到的时候还大呼冤枉,直说自己什么都没干,也没出卖大军。 “只是有人问我大家平时都爱吃什么,我知道军中任何消息都是机密,不敢随便透露,所以只说大家喜欢上山打猎,打到什么就吃什么,我没有出卖大家,请各位将军相信我!” 马忠一拳揍了上去:“你他妈谁给你的胆子,让你随便跟别人接触的?” 伙头兵被抓来之前已经被揍的不轻,浑身破烂,到处都是青紫淤痕,这一下歪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他也顾不上疼,只急急的为自己辩解。 “我平时都是从他那里采购物资的,我以为他问大家吃食上的喜好,只是想多赚点钱,我已经十分谨慎,不敢说的太具体,谁知……谁知……” 中军总领一脚踩在他肚子上:“别试图转移话题,说!朱胆大猎的花面狸是怎么回事?!” 伙头兵哀哀惨嚎,表情犹疑了一下,被中军总领发现,又重重的剁了一脚:“说!” 伙头兵哭求着:“我说我说。” “是,是他说京都的贵人们爱吃花面狸,如今花面狸在京都已经到了有市无价,供不应求的地步,他知道军营里的那座大梁山上花面狸泛滥,想从我手里买。” “可我打猎不好,恰巧听说朱胆大想打一只猎物送给中军总领,我知道总领不爱吃花面狸,就想利用他占个便宜,趁他放生的时候,那猎物身上有伤跑不快,我就顺利逮走了。” “他、他给了我三百两,作为卖花面狸的报酬,就藏在我床板底下,其余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起来,似乎就只是他被人哄骗,因为骨子里贪财的渴求,被敌人利用这个弱点,在不知情的时候办了坏事而已。 中军总领皱皱眉,看向慕霆渊:“将军?” 慕霆渊双手交叠坐在案后,始终静静地听着,这时才终于发话:“不必再问了,带出去吧。” 伙头兵以为他是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心中得意,正要谢恩。 却听慕霆渊用一种采花摘叶般轻巧淡漠的语气,继续道:“以叛军罪论处,明日午时,在大军面前行刑。” 叛军罪,处以凌迟致死!还要当着十数万人的面! 伙头兵目眦欲裂:“将军!将……” 不给他再辩解的机会,王统领捂住他的嘴,像拖死猪一样拖了出去。 第141章 骂名 前一日还天气晴朗,今日却暗沉下来。 已过了辰时三刻,天依旧昏暗的厉害。 由各营的千夫长领着,将大军全都集结到点将台前的广场。 将台上站着众位将领,最中间的柱子上绑着叛变的伙头兵。 王统领当众宣布了他的罪名后,开始行刑。 东渠的边关军营里,军士是最多的,以往也不是没有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被惩罚,但这种折磨人的刑罚还是第一例。 一盆火炉置在柱子旁边,伙头兵衣服早已被扒光,在寒风猎猎下,浑身皮肤冻的青紫。 刽子手从火炉里抽出匕首,将烧的通红的刀片贴上他的胸,刺啦一声,那块皮肤迅速被烫了个半熟,甚至还飘起一阵白烟。 刽子手再用力一拉,便将那块肉轻易剐下。 皮肤被冻僵了,伙头兵初始还不觉得有多疼,几次下来,开始嚎叫起来。 嘴巴被堵住,他便只能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痛音,身躯扭动挣扎,神情痛苦不堪。 王统领在一旁喝骂:“这就是背叛大家,背叛将军的下场!” 明明广场上站着十四万人,此刻却鸦雀无声。 哪怕见惯了杀人的场面,这一幕也太过血腥残忍了。 有些人受不住,手抖腿软,低下头不敢看。 但大多数人都面无表情,对待背叛者,不管他的下场是什么样,只有痛快的份。 各营的千夫长就在暗处盯着,将那些人的反应都记录在册子上。 今日行刑慕霆渊并没有来,他在军事正堂。 胡中将查的事有了眉目,商家跟风抬价是因为背后有人想要引起暴动。 “末将已经查到了,人正是平时给我们提供衣物的布庄老板,姓吴。” 军区物资用品消耗量大,与军营达成合作提供资源的商家不止一个,衣物供货商、肉食供货商、粮食供货商、蔬菜供货商,等等等…… “此人背景没什么问题,上下几代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然咱们当初也不会跟他达成供货合作,不过末将在查他家里情况的时候,查到一点东西。” 吴老板今年四十二,却有个貌美年轻的妻子,据说是京都倚红楼的红牌。 为了这个红牌,不惜抛妻弃子,砸了无数银子才将人娶进家门。 一个多月前怀了身孕,吴老板高兴之下,还曾大摆宴席。 可惜没高兴多久,就在十天前,怀了身孕的妻子突然无故失踪,吴老板到处寻找她的下落。 “末将觉得古怪,就顺着这条线一路往下深挖,却发现他的那个新婚妻子其实是东渠的探子,偶然间听到他在外面吹嘘自己与咱们军营有合作,故意接近的他。” “至于失踪,自然也是假的,是听说蓟州出现疫病,为了拿捏他扰乱蓟州的物价,让百姓暴动,好让他们有机会趁虚而入。” 慕霆渊站在东渠国的沙盘前,静静地听完:“所以,又是供货商?” 与伙头兵接头,将疫病源头嫁祸给蓟州的人也是供货商。 难道是巧合? 这世上有那么多巧合吗? 慕霆渊不信。 这时,中军总领进来禀报:“将军,与伙头兵接头的肉食供货商都招了,与咱们猜测的差不多,就是晋州那边为了撇清责任,便将疫病的源头嫁祸给了我们。” 慕霆渊目光投向东渠国最边上的几座城市,‘青城’、‘衡州’、‘襄樊’。 那是南夏曾经的国土,可惜现在已经插上东渠国的旗帜,隔着八百里长长的边境线,遥遥相望,却不知何时才能回归故国。 距离蓟州最近的是青城,他手指轻轻碰了碰城上插着的东渠旗帜,淡淡道:“审问的顺利吗?” 中军总领一愣,没想到将军第一句话是问这个。 但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才道:“许是他以为伙头兵已经全部招供,所以没费多大力气,末将还没开始真正用刑,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都说了,甚至还交代了晋州目前的死亡人数和感染人数。” 闻言,胡中将扭头:“多少?” 中军总领看了一眼慕霆渊,小声回他:“跟云公子说的分毫不差。” 云公子每天都会给他们最新的南夏各城市的疫病情况,这种被各地官府严格保密的消息,她却也十分清楚。 至今没人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王统领拿着名册大步迈进来:“将军,各营千夫长已将那些可能有问题的军士统计出来了,还请将军示下。” 慕霆渊接过来扫了一眼,眼神越来越冷。 看完,他将名册扔给其他人浏览。 胡中将面露惊诧:“这么多?” 这册子上少说也有一两千人,有的甚至还是某个队伍的百夫长。 将军将伙头兵拎出来处以极刑,手段残忍,为的就是诈一诈军中是否还有别的奸细。 人只要做过亏心事就会心虚,看到别人下场凄惨就会控制不住的联想到自己。 这不,果然诈出来不少。 “吩咐人盯着他们,有任何异动,立马拿下扔进死牢严刑拷打!”慕霆渊神色冰冷,语调带着几分铁血嗜杀的味道。 很快,有关蓟州军营军士生吃花面狸感染疫病的消息,与疫病一起传遍了整个南夏,各个地方都出现疫病感染者。 圣上雷霆震怒,要求慕霆渊必须拿出解决方案,以将功折罪。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他找不到办法结束这场疫病,就会被惩治。 而且不仅是他,蓟州上下官员连坐。 一时间,蓟州的上空好像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阴霾。 每个人都觉得十分压抑。 军营里,众人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只能背负着这个骂名,个个都憋屈的要命。 清晨,天还蒙蒙亮,几位将领就轮流领着手底下的军士开始做训练。 “现在不光外界骂咱们蓟州,咱们自己的百姓也在骂。” 王统领背着两百斤的石头,领着前锋军负重原地跑。 旁边还有右翼总领,也带着一万右翼军做蛙跳,边蹦边问:“骂谁?咱们将军?” “不可能吧?”他瞪着大眼,有些不信,那滑稽的样子还真有点像青蛙。 蓟州先前饱受东渠国的骚扰践踏,百姓生活疾苦。 自从他们将军接手蓟州的边关军营,将东渠那帮匪贼一步一步逼退,至今已有三年。 蓟州先前有多苦,现在就有多富足,虽比不上京都、荣安,却也丰衣足食,百姓安居乐业,连路边的乞丐都没有了。 因为被编收进军营,苦是苦了点,好歹能吃饱穿暖。 蓟州的百姓们,就算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将军,但每每提到他都是发自内心的尊崇爱重。 王统领摇头:“那倒不是,骂的是朱胆大。” 右翼总领叹气:“他也是真无辜,只能等蓟州恢复清白,他才能洗清冤屈了。” 第142章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老军医那边也没什么进展。”王统领愁眉苦脸。 现在全国各处死的人越来越多,因为没有专治的药,被感染之后只能想办法尽量拖延,可拖延也只是暂时的,不过是多活几日功夫。 没有药,就是一个必死无疑的下场。 所有人都无比恐慌,谁都不知道下一刻那疫病会不会就轮到自己头上。 “明明咱们做的已经很好了,要不是云公子发现的及时,将军又立刻下令关闭城门,又将感染者分开,各地死的人只会更多,偏偏咱们一点感激没听到,光被骂了,真是!憋屈啊!” “谁说不是呢。”王统领也叹气。 右翼总领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眼睛一亮:“诶你说,云公子那么神,有没有可能找到专治的药?只要‘他’找到专治药,不仅将军不会被圣上治罪,连蓟州背负的骂名也可以洗净了。” 王统领朝他翻了个白眼:“人家再厉害也不是神,全国上下的医者都束手无策,你让人家能怎么办?把这件事压在‘他’一个人的头上,这对人家太不公平了。” 右翼总领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嘿嘿笑:“好像也是。” 这个话题便被一笔带过。 另一边的将军大院,慕霆渊倚靠在床上看军务,云窈躺在他旁边,睁着眼睛瞅他。 “醒了?”感受到她的目光,分出心神看了她一眼。 云窈又往他那边蹭了蹭,他们现在相处好像越来越自然,越来越像一对寻常的夫妻了。 但好笑的是,他们之间,明明连关系都还没确定呢。 云窈忍不住皱了皱鼻子,都怪他这个棒槌太强势,不管她怎么躲,都能把她挖出来紧紧拴在腰带上。 她拒绝也好,不乐意也好,反正就是不许她有任何离开的机会。 现在好了,疫病爆发,而且蓟州城门关了,京都那边承玄帝也下令让他尽快解决。 她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云窈撇撇嘴。 慕霆渊虽然还在看军务,但眼角余光还放在她身上,看到她这副表情,又好气又好笑,张开一只手臂将人搂到自己怀里:“你是不是又在骂我?” 那对着他撇嘴的表情,一看肚子里就没好话。 云窈趴在他胸口,哼了哼,没说话。 看着她乖巧的小脑袋窝在自己臂弯,慕霆渊嘴边挑着笑,心中一片柔软。 就这样搂着她,渡过每一天每一晚,多惬意。 哪怕再多的烦恼辛苦,好像只要抱抱她,就都不算什么了。 云窈在心里问星宝各地的感染情况。 蓟州是八十五,晋州人数已经超过了六百,其他城市中,距离晋州比较近的几座城市也接连突破一百。 云窈将各地情况小声说了,慕霆渊这些天也习惯了她这信手拈来的能力。 都不用底下的人再去统计了,她甚至比他们统计出来的还要迅速准确。 慕霆渊吻了吻她的发顶,嗯了一声。 云窈抬头去看他的脸色:“你都不担心吗?” 知道她在说什么,慕霆渊把玩着鬓边的发丝:“担心也没用,我只能做好我能做的。” “可是圣上那里,万一疫病的事解决不了,他真的治你的罪怎么办?” 承玄帝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扳倒他。 看着她为自己担心焦急的样子,慕霆渊勾着唇,突然将脸凑近她,问:“如果真有那一天,圣上要处死我,你会不会难过?” 忽的,云窈的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掌攥住,疼的厉害。 前天那个伙头兵被凌迟处死的事她听说了,她也是那时才知道,在军中,叛国罪的惩罚竟如此残忍。 她不由得想起上辈子同样被以叛国罪抓进牢里的慕霆渊。 他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难道…… 见她始终不说话,慕霆渊又问了一遍:“说说,会难过吗?” 云窈别过脸不理他,心口却闷的难受。 慕霆渊就笑了:“小丫鬟果真没良心。” 云窈气的咬牙,刚想说话,却听他又道:“不过,我倒是希望你没良心。” “为什么?”她疑惑了。 慕霆渊刮了刮她的嫩脸,笑:“不告诉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说完就不理她了,继续看军务。 一口一个没良心,她要真没良心,她能追来这? 她要是没良心,她早卷着他给的一千两银票跑人了! 云窈越想越气,隔着寝衣在他胸口咬了一口,咬了一口感觉还不解气,又咬了一口。 慕霆渊轻轻放下军务。 云窈此刻还没意识到危险,对着他哼哼:“军务看完了?” 今天这么快? 以往不是每天都要处理大半个上午么。 没等到他说话,自己却突然被压在身下。 一抬头,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眸。 云窈这才慌了,这段时间两人虽然日夜同床,但什么都没做过,最多就是被他按在床上亲一亲,揉两下。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能吃,好歹也得给我尝几口味吧? 还尝几口,当她是肉吗? 想到此,她脸色微红:“你、你干嘛?” 慕霆渊盯着她,幽幽道:“我饿了。” 云窈脸更红,推他:“饿了就去吃饭,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饭!” 慕霆渊低头亲她,低声:“你不是饭,你是肉。” 我的香肉。 没一会,云窈感觉到不对劲,使劲推着他的大脑袋:“你你你想做什么?” 慕霆渊拨开她的手,语气清淡,一本正经的说:“渴了,想喝水。” 轰的一下,云窈脸爆红,连脖子都红了。 要不要脸?! 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挣扎没用,被他按着两只手,只能仍由他从头尝到脚,尝饱了也喝饱了。 慕霆渊神清气爽的起身穿衣,云窈寝衣凌乱的瘫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感觉自己已经去了半条命。 慕霆渊心情愉快的俯身帮她整理寝衣。 想到他的手方才干过什么,云窈全身无力,一脸嫌弃推他手臂。 看到她的表情,慕霆渊挑眉:“现在倒是嫌弃了,方才你不是很喜欢吗?” 云窈怒瞪,气的转身背对着他。 慕霆渊轻笑一声,拍了拍她气鼓鼓的后背:“别忘了一会出来用膳,我先去正堂。” 第143章 慕霆渊上一世的结局 身体深处刚经历过一场大起大落,慕霆渊走后,云窈眼皮直打架,干脆蒙上被子又睡了个回笼觉。 可是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 梦里是一片灰暗阴沉,她没有身体,像平时观世勘察那样,她的目光在半空中。 京都最热闹的西市街道上人头攒动,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只能跟随人群往那边去。 西市的最中心是一片广场,广场中间有个高台,此刻正有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被反绑在高台的柱子上。 或许,那已经不能被称作为人。 他全身血肉模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身体的许多地方甚至已经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完全看不出人样。 刽子手还在对他用刑,从火炉里抽出匕首,手起刀落,一片片鲜血淋漓的肉片被完整的切下,放进一边的容器里。 旁边还有人在报数。 “第三千三百零二片。” “第三千三百零三片。” “第三千三百零四片。” “第三千三百……” 梦里,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像是隔着一层水雾。 云窈没有感到恶心害怕,只觉得压抑,压抑到像是要喘不过气来。 她想离近点去看看他到底是谁,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只能静静地注视着。 高台周围围了许许多多的百姓,他们神情愤怒,情绪激烈的骂他是叛国贼,骂他枉费大家对他的尊崇,骂他活该,骂他该死。 百姓们用尽各种难听的语言去骂他,朝他吐口水,还有人争相掏钱去买他的肉,说要拿回家喂狗。 柱子上的人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只胸膛偶尔微弱的起伏还能看出他还活着。 只是这样的活,比死要痛苦千百倍。 许是早已痛的麻木,他一直没有发出过声音,明明还活着,却更像一具死尸。 直到刽子手落下第三千五百九十九刀后,他几乎就只剩下一副鲜血淋漓的骨架。 刽子手说着:“最后一刀。” 有人上前一把扯起他披散的头发,他被迫昂起头,露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血污的下面,是大片大片狰狞的伤疤。 他微弱的呼吸着,尽管承受了这许多,脸上的神情却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死寂。 当看清了他的脸,云窈心口一窒。 呼吸瞬间被扼住,窒息感灭顶而来。 柱子上的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慢慢转动脖子,将琥珀色的眼睛投向半空。 梦境脱离,云窈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捂着心口,那里痛的像是要裂开。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而下,她忍不住呜咽。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梦见慕霆渊被凌迟。 难道那真的就是他上辈子的结局吗? 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忆着梦中的一切,还有最后慕霆渊看向她的那一眼。 那隔着空间和时间,与她对视的一眼。 云窈慌忙爬下床,抖着手往身上套衣服。 军事正堂,众将领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面向主座时,脸上神情皆是一样的信服。 “将军是觉得那伙头兵和肉食供货商的供词有问题?” 慕霆渊坐在主位上,低着头,在看蓟州各片区呈交上来的各种事项。 闻言,也没抬头,只冷冷道:“你们觉得,晋州的魏太守可是蠢笨之人?” 马忠想了想:“我跟那姓魏的总共打过三次交道,还算有几分了解。” “此人看似和善,对谁都热络真诚,其实是个笑面老虎,表里不一,不仅不蠢笨,相反十分有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甚至连脸皮都可以不要。” 胡中将想起剿灭乌山寨那次,魏太守在太守府摆宴请客,却利用自己义女想要攀上他们将军的事。 点头表示赞同。 被他说那句连脸都可以不要的话逗到了,慕霆渊勾了勾唇:“所以,他既然做了,就一定会把爪子擦干净,不会留下这么多漏洞。” 然而,他们不光轻松查明,顺着抓到了人,那两人还将一切都招供了。 与其说是放弃抵抗,倒更像是故意。 那么,他们想利用这件事掩盖什么? 慕霆渊沉思了一会:“既然疫病的源头在晋州,那就去查查,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藏了什么猫腻。” “末将这就下去安排。”王统领起身抱拳,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作为前锋军,刺探情报也是他们的任务。 慕霆渊抬起眼,眸光锐利:“再吩咐东渠的探子,我要知道那边的最新动向。” 中军首领也起身抱拳应下,跟在后面走了。 众人继续商谈着,忽的守卫进来通禀:“将军,云公子来了。” 谈话声停了,慕霆渊看向门的方向:“让她进来。” 云窈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听到守卫说将军让她进去,她几乎是扑进了门。 直到看到那个人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她才终于放下心,突然鼻头一酸。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识趣的退下了。 硕大的正堂很快就空了,只剩下他们两人。 慕霆渊看她目光颤抖,情绪明显不对,站起身走向她:“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她猛地冲过去抱住他的腰。 云窈哭的厉害,慕霆渊吓到了,脸上表情空了一下,用力搂着她:“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他的身体是暖的,他的大掌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后背。 云窈慢慢从刚才的那个梦境里剥离,崩断的神经被安抚下来。 是了,这不是上辈子,她重生了,她能扭转自己的结局,也一定能扭转他的。 “别哭了好不好?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慕霆渊轻言细语,神情温柔的不像话。 幸好马忠他们都走了,不然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定会以为他们将军是鬼上身。 “都怪你吓我!” 非说什么处死不处死的话,还一个劲问她会不会难过,害她做了那个梦。 云窈眼眶通红,气咻咻的。 慕霆渊明白过来,笑着揭开她的面具:“做噩梦了?” 云窈抿着唇,那是噩梦,却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第144章 感染疫病 她没说话,但慕霆渊猜到了,她应该是做了噩梦,梦见自己被承玄帝处死。 所以她才这么大反应。 小丫鬟嘴硬,其实心里很在乎他。 意识到这一点,慕霆渊心头涌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甜,一股脑填满了他整个心腔。 “只是噩梦而已,别怕。” 手指缓缓抚过她红红的眼尾,他叹息着低下头,双唇极尽爱怜的印在她的眼眶。 这就是他为什么反倒希望她没良心的原因。 没心没肺,才能活的更轻松自在。 他一直独来独往,始终对女人退避三舍,从来不愿与谁有丝毫的牵连纠葛。 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确实没那个想法,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有个好的结局。 上有承玄帝的猜疑忌惮,下有东渠虎视眈眈,这些年的战争,东渠早已对他恨之入骨。 说不得哪天他就会身首异处,不是死在自家人手里,就是死在战场上。 他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想喜欢谁,要娶谁。 娶人家回来让她守寡吗? 慕霆渊将云窈搂进怀里,他以为自己这辈子绝不会喜欢上谁,却不想,他还是没能躲掉。 他的下巴搁在她头顶上,忍不住想笑。 其实这滋味,好像也还不错。 情绪恢复,云窈有点不好意思。 方才她一进门就开始掉眼泪,还不知道马忠他们会怎么想她。 —— 距离发现疫病已有半个月,这十五天里,陆陆续续有很多城市都决定效仿蓟州,关闭城门。 但不是所有官员都能做到清正廉洁,大公无私。 是以,各种暴动在各个城市里,时有发生。 死亡人数一路飙升。 祸不单行,被慕霆渊压制了三年不敢动弹的东渠,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据潜伏在东渠的探子报信说,东渠此刻正在集结粮草,加紧备置甲胄武器,相信不出多久,就会大军压境。 慕霆渊传信去京都,承玄帝慌了爪子。 疫病的事还未解决,东渠又要乘虚而入,他又惊又怒。 当即恢复了慕霆渊的军职,希望他还像以往那样,将东渠狠狠击退。 果然三日后,东渠将领率领六万精锐直压边境线。 每日都有斥候过来禀报:“报!东渠大军距离城关还有四百里!” “报!东渠大军距离城关还有二百里!” 深夜,军事正堂灯火通明,众位将领一个不少的落座。 “咱们军营里的疫病情况暂时能稳住,只是先前感染的那批人,严重的已经去了大半,老军医还在想办法拖着其他人的病情。” “我军剩下的兵力,还有十三万,对方不过只有六万精锐,我们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胡中将神情严肃:“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东渠跟咱们打了多年的仗,对我们的兵力情况应该有个大概的猜测,他们既然敢只带六万兵力,肯定还有什么后招。” 这几日他总有种不安感,总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事。 马忠看向斥候军总领:“现在情况怎么样?” 斥候军总领手里拿着一张地图,地图上标明了目前东渠大军所在的位置:“说来奇怪了,离的越近,他们的速度反而越慢了。” 说着顿了顿,又继续:“前两日,每日行军二百里,昨天和今天两天才行了一百五十里。” 中军总领:“会不会是故意糊弄我们,想来个出其不意?” 慕霆渊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拇指间的犀角扳指,这时才出声:“他们是在等。” 众人一愣:“等?等什么?” 慕霆渊直起身,眉眼锋利,冷然道:“胡硕之说对了,他们肯定还有后招,这几日,全员戒备,有任何古怪之处都要报于我知晓。” “是!” 东渠的大军停在距离城关外三十里处,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叫阵,只是安营扎寨,与军营城关近距离的相隔而望。 马忠莫名其妙:“妈的,他们就这么跟狗一样蹲在那,到底想要干什么?” 慕霆渊站在城墙之上,远远的望着那一片营帐,还有黑压压的人头。 眯起眼,淡淡问:“你有没有见过狗蹲在主人脚边,守着主人手里快要啃完的肉骨头的样子?” 马忠点头:“见过。” 然后反应过来,再次看向那边的东渠敌军营帐。 嘿,还别说,是挺像! “那咱们是那个主人还是肉骨头?” 胡硕之笑着看他:“你说呢?” 马忠粗着脖子,狠狠吐了口唾沫:“妈的,老子才不是肉骨头!” 慕霆渊笑了,笑着笑着突然轻咳两声。 几人赶紧上前,关切道:“将军,我们走吧,这里风大。” 慕霆渊皱皱眉,他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只是吹个风而已。 胡硕之脸上的笑突然凝固住了,变成凝重。 其他几人也猛然想起现在是何种情况。 现在南夏到处都有疫病! “将军!” 慕霆渊沉着脸:“你们离我远点。” 他最后看了眼那边,转身下了城墙,几位将领远远的坠在他身后,脸上布满恐慌和担忧。 刚进戍堡,马忠呼喝着去叫老军医。 慕霆渊下意识的往住所走,快到近前时才想起了什么,止住脚步。 如果他真的也染上了疫病,不能再传染给她。 见他脚步停在大院门前,胡硕之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将军!您先去我房里住!” 慕霆渊没有推辞。 老军医几乎是扑进了胡硕之的房门,来不及行礼问安,直接走到床边跪下切脉。 他的手都在抖,不光是他,其他将领都留在房里没走,个个神情沉重,目光里还有深深的惊慌不安。 他们根本不敢想,蓟州,乃至南夏若是没了将军该怎么办! 良久,久到马忠他们觉得汗都浸透了后背,却听老军医倒吸一口气。 “快!各位将军快些出去!” 咯噔一下,众人心下一沉。 没人敢出声,也没人愿意动。 马忠血红着眼珠子,身躯轻颤:“老荣,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军医倒退数步,表情同样沉重难过:“将军……将军的脉象跟那些感染了疫病的人一模一样!” 第145章 拦不住就将她押入大狱! 蓟州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从后半夜开始,大雪一直下到早上还没停。 云窈自睡梦中醒来,觉得房间冷的厉害,身边的被褥也是凉的,那人根本没有回来过。 昨天下午马忠过来传话,说东渠大军已经抵达,将军还在正堂与众人集议策略,要晚些才能回来,叫她不要等他。 却是一整夜都不见人。 难道前线十分紧急?可昨天她明明让星宝勘察过,那东渠只不过是假装的声势浩大,来的兵力甚至不足三万。 只有两万多的人马,应该不值当他们紧张到彻夜密谋吧? 另一边,胡硕之的住所外面连夜搭建出一顶大帐子,众将领就守在房门外,急的抓耳挠腮。 疫病的症状来的又凶又急,初始时,看起来与寻常风寒并无二致,但人会迅速衰败下去,且高烧不退陷入深度昏迷。 这一过程时间的长短,全看运气。 很显然,慕霆渊的运气很差,检查出被感染的当天晚上,人就倒了。 右翼军总领趴在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昨晚将军临昏迷前,把他们全都赶到外面,里面只有两个同样被感染的军士伺候。 目前为止,也不知道将军的情况怎么样了。 对外,将军得了疫病的事还死死的捂着,可短时间还能瞒得住,时间长了又该怎么办。 毕竟东渠大军兵临城下,这时候主将却染上疫病,病倒在床,消息若传了出去,必定军心涣散。 士气低迷,到时东渠大军进攻,这场仗不战即败! 且以将军在军中,乃至整个南夏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南夏定会动荡不安。 甚至比前段时间发现疫病时,所造成的动荡还要恐怖。 众人又急又忧心。 右翼军总领回过头,犹豫着说:“其实我觉得,没必要连云公子都瞒着吧?” 中军总领朝他瞪去一眼:“这种时候,一丝一毫的风险都不能有,我承认,云公子是有几分能力,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他’身份不明,来历不明,谁能保证,若‘他’知道将军感染疫病,能够保守秘密,毕竟目前来说,得了疫病就意味着……” 死亡。 这个词,他说不出口,也没有勇气说。 人是最懂得趋利避害的,‘他’跟将军的那种关系,谁知道到底能有几分真情。 众人回头望向房门,心有凄凄。 “那云公子要是找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拦着!若是拦不住……”中军总领脸色阴沉:“就将‘他’随便捏个罪名押入大狱!” 众人皆惊,王统领骂道:“你明知道将军有多在乎云公子,你敢这样对‘他’?更何况前段时间,人家可是帮了咱们不少忙!” 怎能如此恩将仇报?! 中军总领拂袖离开,硬邦邦的丢下一句:“管不了那么多了,待将军醒来询问云公子,一切责罚大不了我一力承担!” 众人面面相觑,重重的叹了口气。 云窈去了军事正堂,结果里面空无一人,她问守门的士兵,却得知将领们的集议早在昨天上午就结束了。 既然集议昨天上午就结束,马忠为何要跟她撒谎? “你们将军人呢?” “不知道。” 云窈皱着眉离开,感觉有些古怪。 她找到霍岩青,身为慕霆渊的亲卫,总该知道自己主子的下落吧? 霍岩青不敢看她的眼睛,昧着良心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军营里流言蜚语的事,有几日没见到王爷了。” 云窈不死心的继续问:“那马副将他们,你总看见过一个吧?” 霍岩青硬着头皮:“也没有。” 云窈不傻,已经看出来他是故意的。 她有些不解,为什么? 霍岩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擦掉头上汗水。 这时,中军总领从他身后的房间里走出,拍了拍他的肩头:“辛苦了。” 霍岩青摇摇头,苦笑:“这有什么好辛苦的。” 就是心理压力太大了,‘他’再怎么样也是王爷喜欢的人,他怕王爷醒来知道了,会治他的罪。 中军总领背着手,看向云窈离去的方向,那里已经没了人影。 只要他们都说不知道,她就没办法了。 反正她绝对找不到将军到底在哪。 云窈边走边让星宝搜寻慕霆渊的所在方位。 大院没有,正堂没有,军营没有,城墙上没有,蓟州城里也没有。 对面的东渠大军还蹲着,不见动弹一下,就更不是在战场上。 那他到底在哪里? 云窈走到戍堡门外,问门口守兵将军有没有出去过,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她以此猜测慕霆渊还在军营里。 他在军营里,却不来见她,而且马忠骗她,就连霍岩青也骗她。 他们是想瞒着她什么? 云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星宝!将军营的画面共享给我!’ 云窈在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天,忍着不适,透过观世一直盯着军营。 终于,她看见王统领和右翼军总领一前一后的走出一座大帐。 这座大帐,以往没有在军营里看见过。 她让星宝收起画面共享,快步走出屋子。 路上,星宝跟她说,那间大帐的位置原本应该是胡中将的住所,不知道为什么住所会变成一顶帐子。 帐子前面没有守卫,这让云窈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但来都来了,总得确定一下。 她走进去,却看到众多将领都在。 众人见到她俱是一愣。 谁都没想到,她还真能找到这里。 中军总领先是脸色一冷,随后又换成以往的客气:“云公子怎么来了?” 云窈盯着他,然后看向大帐深处,那扇紧闭的木门,声音粗沉:“慕霆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没有问他在哪,问了也是白问,她现在只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他做任何事不可能连句交代都不给她留,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还没来得及就出现了意外。 中军总领不接她的茬,只说:“现在东渠大军就集结在城外,将军最近会很忙,实在没空陪您,还请云公子体谅。” “天色不早,我这便亲自送您回去。” 他边说,边朝她走来。 无形的压力随着他越靠越近,缓缓向她笼罩。 第146章 威胁 他在威胁她! 云窈捏紧拳头,面具底下,脸色微白。 她不是被他的威压吓到,而是猜到这威压背后,慕霆渊定是出了什么不能被外界知晓的大事,这帮忠于他的属下才要这样戒备。 知道硬闯是闯不过去了,云窈冷冷道:“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 众人将她送到帐外,亲眼看见她真的离开才放下心。 “这个云公子果然有本事,竟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斥候军总领感慨道。 除了离开的王统领、右翼军总领和马忠三人,其他将领都还没走。 “我看‘他’是不会放弃的,没准很快就会知道将军感染疫病的事了。” 中军总领冷声:“要是真被‘他’知道,那就只能将人关进牢里,严加看管。” “可是现在疫病疯传,万一‘他’在牢里染上疫病怎么办?” 中军总领一怔,这个问题他没考虑过,斥候军总领突然提起,他思索了一阵,竟觉得,如果这样,似乎也不是坏事? 他目光中划过一丝狠厉,因为此人,将军背负了那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也成了将军这辈子唯一的污点,此人若是染上疫病不小心没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没事,只要‘他’老实一点,不妄图探听将军的情况,我就不会动‘他’。” 嘴上这样说,中军总领的心里却开始考虑起来。 云窈离开后没有回大院,而是让星宝指路,去了马忠的住所。 现在天已经黑了,马忠和王统领两人告别就准备歇息,却听敲门声起。 他拉开门,惊讶:“云公子?” 两人在桌前落座,马忠为‘他’倒了杯水。 心里嘀咕,不明白大晚上的,‘他’过来找自己想要干什么。 难道是想知道将军在哪? 马忠打定主意,准备一问三不知。 却不想,云窈说道:“我记得,你先前说你欠我个人情,只要我有事来找你,你一定帮忙?” 见‘他’不是要问将军的事,马忠松了口气,连连说:“好说好说,只要是我老马力所能及的事,我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帖帖!” 很快,他就恨不得把这句话再给吞回去。 云窈笑:“放心,对你来说就是件举手之劳的事,此事过后,你就再也不欠我人情了。” 马忠大方的拍了拍‘他’的肩:“诶,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虽不欠你人情,但咱们还是能交个朋友的嘛,说说,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云窈眼神认真,低声道:“我要你帮我引开胡中将帐子里的人。” 马忠一脸惊愕,随后目光躲闪起来:“你、你为何要我引开小胡房里的人。” 云窈盯着他的眼:“别装了,我已经知道了,慕霆渊在胡中将房里,他出事了,对不对?” 马忠其实不擅长说谎,昨天去给她传的话,也都是中军总领编的,他只是重复一遍罢了。 他从桌前站起身,想耍赖:“我、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云窈冷哼:“怎么,你忘了刚刚答应过我什么了?堂堂威振将军原来是个忘恩负义,出尔反尔的小人,真让人看不起。” 马忠脸红脖子粗:“你别激我!你激我也没用!反正我绝对不会带你去见将军的。” “我不激你,只是觉得失望。”云窈满眼都是失望和明晃晃的鄙夷:“我原本以为你是个真汉子,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说完,她也没多留,转身就走。 手刚扶上门框,身后传来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 “如果你非要见也不是不可以!” 为保证这里日夜都有人守着,又能兼顾军务,众将领提出轮换制,三个人每两个时辰换一次。 第二日下午,刚到申时,马忠、右翼军总领和斥候军总领在守着。 马忠找借口将两人先后指使出去,然后走到帐子前轻咳三声。 云窈从角落里出来。 “只有一个时辰,你快点。” 云窈没说话,大步走向帐篷深处。 仅仅只隔着一道木门,她抬起的手顿了顿。 有些害怕。 她怕自己推开门,里面的情景让她接受不了。 正怔愣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中军总领的声音:“老马!你不在里面待着,站在外面做什么?” 不能再犹豫,云窈立马推开门,闪身进去。 与此同时,中军总领也已经走进帐子,正好听到关门的声音。 他起了疑心,扭头看马忠:“刚刚是有人进去了?” 马忠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啊了一声:“是、是小林端了热水进去替将军擦身呢。” 小林是伺候慕霆渊的两个军士的其中一个。 中军总领怀疑的瞅着他,马忠看天看地,搓了搓手臂,打着激灵说:“哎呦下雪天是真冷啊,这雪下了有两天了吧?” 进到屋里的云窈,就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她心脏一紧,慢慢走上去。 两个军士看见‘他’,有些惊讶,她赶紧小声说:“马副将吩咐我进来看看将军。” 两个军士倒也没怀疑她的目的,他们和将军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敌人上赶着过来找死吗。 “将军还是老样子,高烧始终不退,小人只能用温水压制不让温度继续升高,您最好离远些,免得这疫病再传染了您。” 说完,也不等她说什么,便允自去了房间外面的正厅休息。 云窈震在原地,疫病? 慕霆渊竟是得了疫病! 为什么会这样?! 她在床边轻轻坐下。 慕霆渊被高烧折磨的双唇干裂,脸色萎靡,平时再强悍冷硬的人,在病魔面前,都抵挡不住。 云窈眼眶瞬间红了。 抖着手,轻轻贴上他的脸。 因为体温很高,他的脸很烫,双颊绯红。 云窈心里难过,忍不住趴到他的身上,眼泪一直不停地流。 ‘星宝,有没有办法救救他,求你想想办法吧。’ 星宝知道这个人对她很重要,沉默了好一会,有些艰难的说:‘我的治疗能力就跟观世一样,只对你有效,其余人,我真的爱莫能助。’ 连星宝都没有办法,她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他。 嘈杂声自房间外面响起,像是有人起了争执。 中军总领的声音暗含警告:“马忠!你别忘了你是最忠于将军的,你曾发过誓绝对不会做损害将军的事!” 第147章 假装 “我做了什么损害将军利益的事了?!姓蒋的你别血口喷人!”气急败坏又有些心虚的声音,是马忠的。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让开!我要进去!” “你进去做什么?将军需要休息!” 金属和衣物的摩擦声,像是两人在推搡,门外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云窈从最开始的紧张,很快平静下来。 昨天她已经答应过马忠,为保守秘密,她今后会待在大院里半步不离,也不能跟任何人接触。 吃食和生活用品,马忠会每日固定时辰派人送给她,也就是变相的被软禁。 她猜过慕霆渊可能会发生的事,猜过重伤,甚至猜过会不会已经被承玄帝惩治。 也不是没猜过疫病,可她宁愿他是重伤,好歹重伤还有的救。 现在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才好。 床上的人依旧是昏迷状态,她的脸颊贴在他胸膛上,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是他的体温,却烫的人揪心。 “慕霆渊……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眼泪一滴一滴,慢慢浸透他胸口的寝衣,晕出一大片湿润。 外面的争执还在继续。 中军总领一直咄咄逼人:“……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把那个小白脸放进去了?!” “呸!你才是小白脸!你全家都是小白脸!” 马忠的话骂完,外面静了静。 中军总领嗤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你终于承认了?” 门外响起砰的一声,像是重物砸中了什么发出的声响。 “你他妈骂谁是蠢货!” “就你!骂的就是你!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 一阵稀里哗啦,伴随着拳头入肉的闷响。 “诶!你们怎么还打起来了?!” “别打了别打了!我的天呐!” 云窈抹了抹眼泪,等她站起身,已经看不见方才的脆弱无助。 “哗” 门从里面突然被拉开。 众人转头望去,看见‘他’,被按在地上的中军总领大喝:“马忠!你怎么解释?!” 马忠膝盖顶着他肚子,一只手臂卡在他脖子处,目光闪了闪,比他声音还大:“你要老子解释什么?” 因为他是上面那个,中军总领被按在下面,无端端的就矮了一截。 “还给我装傻?‘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从将军的房里出来?!” 马忠心里一虚,手下的劲儿也小了,中军总领逮住机会,一个翻身将他反压。 马忠还想挣扎,被一拳揍在脸上。 中军总领冷哼,嘲讽他:“刚刚不是挺嚣张吗?怎么起不来了?” “够了!是我自己偷溜进来的,跟马副将没关系。”云窈上前一步,淡淡的说。 马忠能帮的都已经帮了,没道理还要帮她承担责任。 中军总领回头看‘他’,冷冷的:“云公子别急,您触犯了我军军规,我迟早会找您的。” 马忠呸了他一声:“‘他’又不是我们军营里的人,触犯什么军规了,姓蒋的,你这是拿着鸡毛就当令箭呢?” “我说错了吗?只要站在这里,就算不是我们军营的人,也该遵守这里的规矩,要么就给我滚出军营!” 中军总领说到这里顿了顿,才接着道:“不过‘他’现在知道了将军的秘密,想走,怕是不能了。” 他朝其他将领喝道:“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押走!” 王统领抱着肩,当做没听见。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在犹豫。 没人动弹。 中军总领气的不轻,放开马忠唰的站起身。 他阴沉着脸,一步步靠近云窈:“云公子,得罪了。” 两只蒲扇大掌,边说边伸向她,就在将要抓到她时。 “咳咳咳……” 云窈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众人吓了一跳。 中军总领更是一蹦三丈高,蹬蹬倒退数步远。 “你、你……” 他瞪大眼,一脸惊疑不定。 “天呐,云公子该不会也被感染了吧?” “‘他’刚刚是不是离将军太近了?” “这个疫病传染性特别强,症状来的也十分迅速,根本防不胜防,看‘他’这个样子,肯定是被传染了。” “快快快,离‘他’远一点。” 众人议论纷纷,呈扇形往后退去。 这时,右翼军总领和斥候军总领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也被惊到:“怎么了这是?” 帐子里只剩下马忠,跟其他人不同,马忠有些担心:“云公子,你……” 他开始后悔起来,将军在得知自己可能感染了疫病,不愿回大院,就是怕传染给云公子。 却因为他,云公子还是被传染了,等将军醒来,他都没脸见将军了。 云窈一边咳,一边偷偷冲他眨眨眼。 马忠恍然大悟。 原来是装的。 他放下心,再回头看到大家惊惧的模样。 尤其是中军总领,那恨不得立马逃跑,去找军医多灌几幅解毒药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马忠赶紧低头,怕自己笑出声来,再害得云公子露馅了。 “反正我也被传染了疫病,我愿意留在房里照顾将军,咳咳……”云窈扶着门咳的厉害,看起来十分虚弱可怜。 众人围在帐篷外,听到这话,都去看中军总领。 将军病倒后,怎么对待这位云公子都是他出的主意,他说要瞒着,说的理由也有道理,他们就同意了。 他说要押人下大狱,他们虽觉得有些过火,却也知道大局为重。 本来是怕‘他’会泄露秘密,现在人既然感染了疫病,又愿意留下照顾将军。 再说外面他们那么多人把守,保护将军的同时也能看守‘他’,好像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 就这样,云窈成功被留下,她走回房间,安心照顾慕霆渊。 她用温帕子一遍又一遍的为他擦身,想将他的体温降下来,一刻不敢停。 慕霆渊躺在床上,始终无知无觉。 荣军医每天都会来给他诊脉,然后修改药方,各种补药清毒丹不要钱的熬。 熬好了送来后,云窈就一手抱着他,一手一点点的往他嘴里喂。 困了就侧躺在他身边眯一会,但往往只眯了半个时辰就自动惊醒,然后继续为他擦身。 就这么连着照顾了三天,慕霆渊的体温终于得到控制。 第148章 苏醒 火,映入眼帘到处都是火。 曾经富丽堂皇的宫殿被大火吞噬,一块块裹着火苗的木块自上方坠落。 他被浓烟呛醒,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小小的人,满心恐慌。 他嘴里喊着娘亲,努力往外跑。 可是重华宫太大了,这么大的火,不知道从哪里烧起来的,偏偏没有人叫醒他。 四处浓烟里,他寻找正殿大门的方向,跑的跌跌撞撞。 终于,他在距离殿门不远的地方看见了娘亲。 可他的娘亲手里正抱着另一个孩子,看见他也只是顿了顿。 连半点停留都没有的离开,只给了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浓烟熏的他眼睛很痛,鼻腔也很痛,他哭着喊她,娘亲却没有回头。 就在她将要跨出殿门的瞬间,横梁砸下,她只来得及推开怀里一直护着的五皇子就被巨大的横梁砸倒在地。 血,好多好多血,被烈火炙烤,发出腥臭焦糊的味道。 云窈歪在他身侧,睡得正香时,感觉搂着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她瞬间清醒,撑起身,却看见慕霆渊眉头紧皱,十分不安的样子。 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竟然又起来了,她连忙出去叫水。 这时候已是深夜子时,外面守着的人都陷入了沉睡,听到她要水,立马有人去准备。 很快就送来热水放在房门口,轻轻敲了敲,然后退开。 云窈再开门端水进去,整个过程,双方互相不接触,避免传染。 深夜的房间里,只能听见稀里哗啦的水声。 云窈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替慕霆渊擦拭着。 这几日,她已经不知道给他擦了多少遍脸,擦了多少遍身体。 刚看到他赤裸的身子时,她还会害羞,不好意思。 她就安慰自己,这身体摸过也亲过,没什么好害羞的,然后看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因为高热,慕霆渊脸颊红红的,云窈用湿润的帕子轻轻擦过。 擦着擦着,她突然感觉不对劲。 怎么还擦掉皮了? 她看着湿帕子上的皮,有点心慌,难道她太用力或者擦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会不会很痛啊? 房间光线昏暗,离稍微远一点就看不清楚。 云窈俯下身,凑近了去看慕霆渊的脸。 却看见原本狰狞的伤疤,靠近脖子的地方缺了好大一块。 云窈神色惊慌,她看了看尚还昏迷的人,试探着伸手去摸。 触感粗糙,隐隐的还能摸到边缘。 然后她微微用了点力道,一块伤疤就掉在她手里。 云窈感觉自己脑子好像有点转不过来了。 她难道是隐形的医界圣手? 还能把多年顽固的烫伤伤疤给瞬间治好? 星宝笑话她:‘傻子,这伤疤应该是假的,被你这几天用水擦的,泡掉皮了。’云窈:‘……啊?’伤疤是假的? 云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将揭掉下来的伤疤又给慕霆渊贴了回去。 昏迷中的慕霆渊还在做梦,梦里,娘亲伸出颤抖的手指斜斜的指着旁边的五皇子。 她已经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含着泪的眼里全是祈求,可能还带了一点对他这个亲儿子的愧疚。 他重重点头,然后背起只知道哭的五皇子。 见他答应,娘亲才放心的闭上眼。 正殿大门被横梁堵住,他只能寻找别的出口。 他背着五皇子在大火里挣扎求生,炙热的火苗落在他身上,撩过肩膀,还有他的脸。 痛,全身到处都在痛。 又热又痛。 绝望充斥在他心口。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一阵清风吹过,吹在他的脸上,身上,带着凉意和水汽。 他忍不住寻着这阵风,一直不停地往前跑。 风越大,凉意越甚,落在他身上的火苗被一点一点吹灭,就连痛好像也慢慢被抚平,他感觉自己没那么疼了。 可是这阵风突然没有了,就在他开始眷恋的时候,消失不见。 等他焦急的抬头,却见大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去,重华宫不见了,五皇子也不见了。 他的眼前是一片花海,艳丽的红色茶花,开的漫山遍野。 “慕霆渊!” 他听见有人叫他,转过身。 花海深处,站着一个女人,女人肌肤胜雪,粉红的脸颊就像成熟的蜜桃,粉嫩诱人,他向她走去。 女人乖顺的站在那里,笑着向他张开手臂。 他搂过她,闭上眼,将吻落在她的脸颊上,如他所想的那般清甜柔嫩。 亲吻一点点朝下,含上她的唇,辗转深入。 女人柔软的手臂像藤蔓一样环着他的脖子,将他拉向她的方向。 他们倒在花海间,扑起阵阵花瓣。 再睁眼,女人浑身的衣物不知何时已尽数退去,细嫩白皙的肌肤在层层叠叠的花瓣里,被衬得越发诱惑勾人。 红的是花,白的是肤。 女人嘴角含笑,一双仿佛载着秋水的杏眸里,正倒映着他的模样。 她主动仰起身子,吻住他的喉结。 火,自她吻过的地方一路而下,划过胸膛。 他粗喘着,将她按在地上,再也忍不住狠狠深埋。 大掌揉着她,唇齿间是她的细嫩柔软,耳边是她的娇软轻吟,带着娇气:“王爷……轻一点。” 他不仅没有放轻,甚至更加控制不住,更加凶狠。 “叫我夫君,喜不喜欢?嗯?喜不喜欢?” 周围大片的花枝都在剧烈摇晃,娇花抖落片片花瓣。 “嗯……夫君……” “喜欢……” “夫君……” 花瓣落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像是正在被一场飙风大雨摧残。 “咦?温度明明下去了,怎么这么快又上来了?”云窈摸着慕霆渊的脖颈,刚刚才变凉的体温几乎是一眨眼就飙升上来,烫的跟火炉一样。 慌乱的,赶紧替他继续擦拭。 房间里放着火盆,十分暖和,她忙活的出了一身汗。 慕霆渊睁开眼,视线从模糊逐渐清晰,接着,对上了一双秋水盈盈的杏眸。 就是这双眼,方才还在梦里倒映着他意乱魂迷的样子。 云窈俯下身,一脸惊喜:“慕霆渊?你醒了!” 第149章 你是想跟我一起死吗? 记忆回笼,慕霆渊想起了全部。 “你怎么在这里?” 他烧的浑身无力,以往中气十足的声音变得十分虚弱,却还是低喝道:“出去!” 云窈愣了一下,突然一阵委屈直上心头。 “我没日没夜的照顾你,你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出去就出去!哼!当我稀罕伺候你!” 云窈气的一把扔了湿帕子,掉头就走。 都走到门口了,又听身后传来一声:“站住!” 说的太急,他在床上蜷缩起来,用力咳嗽。 云窈没回头,口气不好:“做什么?” 听出她气的不轻,慕霆渊又好气又好笑:“你什么时候来的?” 云窈还站在门口:“今天第四天。” 都四天了,肯定已经晚了,慕霆渊叹了口气:“回来吧。” 云窈不动弹:“不是让我走?又让我回去做什么?” 倔脾气上来了,她想着,出这个门大不了被关牢里去,也比待在这受气强!哼! 慕霆渊想下去拉她,身上没力气,只能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他急的咳嗽起来。 咳的云窈心软了,走回去按住他:“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体温压下去,你别又给我咳上来了。” 慕霆渊喘息着看她:“你不知道我得了疫病?” 云窈还是有气,没好气的:“废话!当然知道。” 瞧瞧,给她气的都会凶他了。 慕霆渊想笑,笑完还是有些不悦:“知道为何还过来?现在得了疫病就意味着死,你……” 你是想跟我一起死吗? 这话,他问不出口。 心却砰砰跳的极快。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更多的是心疼。 云窈想说她不会有事,但说了估计他也不会信,就闭了嘴。 “反正我已经来了,你不想看见我在这,那我就只能去轻疫大帐了。” 轻疫大帐就是安置那些得了疫病,但症状比较轻的人。 原本在这房里照顾的那两个军士,就是从轻疫大帐里找来的,前两天,突然症状变重,马忠就带他们去重疫大帐安心休息去了。 慕霆渊就是另外给她单独安置地方,也不可能让她去那里,知道她说这话是故意堵他刚才让她走的事。 他向她伸出手,对待别人时,冷漠锋厉的眉眼此刻溢满温柔。 云窈轻哼,但还是将手放进他掌心,嘴上不愿意服输的道:“我是看在你身子不舒服的份上,才不跟你计较的。” 慕霆渊唇角勾了勾,微一用力将人拉到怀里搂着,哄她:“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走,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在心里叹气,想到方才那个旖旎的梦。 小丫鬟还是在梦里的时候更乖,更惹人怜爱啊…… 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了门外的人,将领们白天要带兵,更何况现在东渠大军就蹲守在城外,没人敢掉以轻心。 所以晚上在帐子里守着的只有霍岩青和两个亲卫。 原本三个人都在沉睡,霍岩青身为亲卫首领,向来警觉,哪怕隔着一层门板,在脚步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就惊醒了。 然后,他听见了属于女子的声音。 什么情况? 王爷房里什么时候进去了个女人? 他还躺在外面的榻上没动,耳朵却竖的跟兔子似的,侧着耳细听。 说话的声音不大,屏住呼吸仔细听才能听见几句模糊不清的话。 但男人的声音和女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还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男人的声音应该是王爷的,女人的声音…… 有些熟悉,但他一直想不起来是谁。 他认识的女人都是王爷身边的,不是主子们就是丫鬟,几乎都在慕王府,不可能会出现在这。 而且房里除了王爷就还剩一个云公子。 不可能有女人啊! 不对! 霍岩青猛地瞪大眼。 云公子、女人……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难怪,难怪王爷一直对那个云公子与众不同,哪怕军中流言四起,王爷也只是吩咐他去把胆敢风言风语的人找出来处置,不愿云公子受丝毫委屈。 甚至对云公子事无巨细,体贴入微。 慕王府里的那些主子娘娘们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一个。 他就说嘛,他什么时候见王爷对谁那么好过?唯一有这份殊荣的也只有府里的那位云姑娘了。 却原来,云公子就是云姑娘! 也是云姑娘装的实在像,连他们这些还算熟悉的亲卫都没发现。 慕霆渊苏醒的事,让众将领一阵大喜。 一群人连夜聚集了过来,还叫来荣军医。 荣军医在里面距离很远的地方,用悬丝诊脉。 诊完脉,他收回手,用过的丝线云窈顺手拿去烛台那里烧掉了。 “体温降下来了,这是好事,只要不再发高烧,人就能脱离危险了,只是……”荣军医说着,又有些迟疑。 云窈紧张起来:“怎么了?” 荣军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慕霆渊,犹豫良久,终于道:“为了南夏百姓和边关将士们,更是为了将军的自身安危着想,这种时候,房事……” “咳咳咳……” 慕霆渊一顿猛咳,原本只是想咳两声以作提醒,没想到真咳上来了。 荣军医赶紧闭嘴,不敢再说。 云窈一边帮慕霆渊顺着气,一边疑惑:“防什么?哪个防哪个事?” 荣军医抿着嘴,低头弯腰行了个军礼:“没什么事,小人这就出去了。” 慕霆渊连连摆手。 荣军医脚底抹油一般,溜的飞快。 外面帐子里,众将领都在焦急等待,见他出来,立马围上去。 “将军怎么样了?” “体温下降,没有再高烧不退。”荣军医将诊脉结果又对他们说了一遍。 众人松了口气,这几日,里面照顾将军的人只剩下云公子一个,另两个军士陆陆续续也倒床不起。 他们有心再送两个刚得疫病,症状还算轻的人进去帮忙,是云公子说‘他’一个人就够了。 他们正担心着,幸好幸好。 “但疫病一日不除,将军就一日不会彻底好起来。” 众人刚放下的心又高高提起,王统领气急:“所以你们军医所研究这么些时日到底有进展没有?” 荣军医犹豫着说:“有是有,不过还缺了一味最重要的主药,这药咱们所里没有,具体生长在哪里我们还在研究,有结果了小人定会来告诉各位将领。” “那还磨蹭什么,快去快去,走走走!”王统领直接就上手推人。 第150章 疫病真相 送走荣军医,众将领一窝蜂钻进房间。 房间不大,又要防止可能会传染,众人几乎都贴着墙根,还有几位万夫长没位置,被挤到了门外。 “将军!你现在感觉有没有好一点?”马忠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人,早就占据了最近前的位置。 “荣军医说已经研究出专治疫病的药方,但还缺一味药,相信很快您就会没事了!”胡中将落后一步,站在马忠后面伸着头说。 慕霆渊靠坐在床上,云窈给他端了一碗水,他正一口一口慢慢喝着,闻言,扭过头:“缺什么药?” “不知道,荣军医没说。” “反正就是一根草而已,料想也不会多难得,最多像那些人参灵芝似的,卖的贵一些?”右翼军总领大咧咧道。 “不管卖的有多贵,都要想法子弄到,先紧着患病严重的军士们,确保每人都有药,咳咳……”慕霆渊一口气说的多了,就开始咳。 云窈赶紧上前替他顺气,又喂他喝了些水。 众人想到方才荣军医的话,将军能苏醒过来,全靠云公子照顾得当。 原本他们所有人都觉得云公子定然对将军不会有多少真心,可是‘他’却自愿留在将军身边照顾。 甚至在自己也感染了疫病的时候,还能把将军照顾的这么好。 众将领一阵汗颜。 纷纷低头不敢看‘他’。 慕霆渊简单了解了一下目前的军事,各种命令吩咐下去。 众人一一应下。 说完正事,他们还想再多聊一会。 慕霆渊不耐烦的挥手让他们赶紧滚。 众人只好依依不舍的告退离开。 等人都走光了,慕霆渊一把搂过云窈,将脸埋在她胸口,蹭了好一会。 蹭的云窈脸都红了,她推他的大脑袋,依旧推不动。 “起来。” 慕霆渊不仅不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云窈倒抽一口凉气,一把拽出他不知何时伸进她衣服里随处作乱的大手。 慕霆渊圈着她的腰,将她拖上床。 怕压着他,云窈下意识的双手撑在他两边,不愿意将重量放在他身上。 慕霆渊眯了眯眼,有些不满:“我没这么脆弱。” 云窈不理他,想要从他身上下去:“都这样了还逞强。” 她本意是既然已经得了疫病,就乖乖休息。 谁知竟让某人会错了意。 慕霆渊大掌按着她后背不让她动,龇着牙阴森森的道:“都这样是怎样?嗯?” 云窈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危险,但不等她解释就被某人压在床上,她慌乱抬头,对上了一双冒火的眼眸。 “我看你是真的反了天了,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骁勇!” 说完,三两下就扒光了她的衣服,云窈又羞又气,还有点好笑。 她不就是说了一句别逞强么? 怎么就气成这样。 “嘶……” 他含的那一下太用力,疼的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云窈感觉到他这次是来真的,吓得赶紧讨饶。 “我错了,王爷、将军!你饶了我吧!” 唇齿含着她不放,大掌四处点火,一路往下,熟门熟路的按住她的软肉。 云窈慌了,紧急关头之下灵机一动,她指着他脸颊,装作疑惑道:“你脸上的伤疤,怎么好像……” 果然,准备攻城略池的手指瞬间停了。 慕霆渊想到自己昏迷这些天,脸上的假皮一直没做过稳固,料想可能是浮起来了,迅速别过脸不让她看。 若无其事的直起身。 等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哑声恨恨道:“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再敢小看你男人,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云窈憋笑,她有些好奇,是怎么个吃不掉还能兜着走的? 但她怂,她不敢问。 闹了这阵的后果就是,慕霆渊很快又陷入了昏迷。 幸好高烧暂时是压住了,身子没前两天那样烫的吓人。 ——军医所那边传来好消息,说是知道药在哪了,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十分不利的消息。 军事正堂,众将领各自坐在位置上。 “药是知道在哪了,可要怎么才能拿到呢?”右翼军总领深深的叹了口气。 本以为最多因为太过珍稀,卖价贵的离谱些,可谁能想,这药竟是想买也买不着! “好不容易终于研究出疫病的根治药方,却唯独缺了一味主药,没想到那主药还只分布在东渠国境内,只有东渠才有……”胡中将越说声音越低,他嗅出了不对劲。 “所以,这场疫病很可能不是意外。”斥候军总领很快也有了察觉。 “妈的这群牲口!居然敢把疫病弄到我们南夏!”马忠拳头砸在木桌上咣咣作响,看得出来他想砸的并不是桌子,而是弄出疫病的人。 中军总领脸色黑沉:“现在最重要的是得让将军赶快好起来,南夏不能没有将军。” “那就打!打那帮狗娘养的,把他们打的哭爹喊娘,逼他们把草药交出来!”王统领拍桌起身,恶狠狠道。 众人皆点头赞成。 中军总领泼了冷水:“没有将军,谁领头?谁能领头?” 东渠国先前为什么能一次一次打退南夏,占领南夏那么多土地?正是因为他们有一支堪称顶尖的精锐铁骑。 一身玄铁甲衣,刀枪不破,每块军事方阵,都有这么一支军队领头。 手持布满尖锐倒刺的盾甲,光是围困,一寸寸的缩短方圆,就能将他们这边的军士队伍辗压至死。 只有将军能够快速找出他们身上的弱点,一击既溃。 据斥候通报,这次来的大军里,有两万人马都是这样的铁蹄。 没有将军,他们怎么打?上去了也是白白送命! 在座的没有人不清楚这一点,俱都沉默下去。 “既然不能打,那就偷呗,派支队伍乔装成商队混进东渠,让那边的探子接应。” 右翼军总领提议道,但他刚说完,就看见众人都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他愣了一愣:“怎么、怎么了啊?我有哪里说的不对?” “蠢货!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我们光知道草药在东渠,具体在哪,什么路线,怎么过去,哪一个不是问题?”中军总领忍无可忍的骂道:“更何况如果南夏的疫病就是东渠搞得鬼,你以为他们不会防备?恐怕现在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们上门!” 第151章 就凭你? 右翼军总领急了:“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明知道能救命的草药在哪,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将军怎么办?整个南夏的百姓们怎么办?!” 中军总领怒目:“你他妈朝我吼什么?!是我不想救吗?!我还不是不想咱们兄弟白白送命?你吼你妈呢!” 右翼军总领一脚踹开座椅,撸起袖子就冲上去:“你嘴里再不干不净试试!?” 斥候军总领的座位就夹在他们两中间,不得不站起身拉架:“大家都是兄弟,快别吵了,现在最紧要的不是商议办法吗?怎么还先起内讧了?” 王统领抱着胸站在自己座位上,冷冷道:“让他们打,打死一个就消停了。” 中军总领和右翼军总领面对面呼呲呼呲的喘粗气,又同时冷哼一声转回身重新落座。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众人都冷静下来。 胡中将神情严肃,沉声开口:“老蒋说的有道理,城外那些兵马恐怕就是在蹲守我们,即便咱们想混进东渠,光城外那一关,就不好过。” 众人有的垂头丧气,有的气愤不已又无可奈何。 气氛凝重又憋屈。 却在这时,守门的卫兵突然走进来通禀:“禀各位将军,云公子和荣军医求见。” 卫兵话音刚落,议事桌上一片嗡声。 “云公子?‘他’怎么出来了?!” “天呐,‘他’感染了疫病,出来这一趟还不知道传染了多少人!” “帐子里现在是谁在看守?怎么没拦住?!” “好像是将军身边的亲卫霍首领。” 咣的一声,中军总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简直是胡闹!今日我定要把这个云公子押进大狱,你们谁都别想拦!” 马忠拧起眉,张张嘴有心想替云窈说话,又有些犹豫。 云公子先开始确实没有被传染,只是为了吓唬他们,想到将军身边照顾,可都这些天了,谁也不知道‘他’身体的情况到底如何。 便闭了嘴没说话。 除了他和面无表情的王统领,众人皆面带怒色的看向门口方向。 云窈和荣军医一前一后走进正堂,她人刚一出现,中军总领就喝道:“把这个扰乱军中秩序的祸害拿下!” 立马有两个身穿铁甲的卫兵手持长枪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云窈,就要往下押。 云窈猜到可能不会顺利,但没猜到这蒋总领竟连话都不让她说一句! “等等!” 急急的声音是跟在她身后的荣军医:“众位将军,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中军总领面对他也冷着一张脸:“荣军医,看在你随军出征多年,劳苦功高的份上,这次我就不追究你,私自放出这个感染了疫病的病人……” 他威赫的话还没说完,荣军医就打断了他:“误会,都是误会,云公子根本就没得疫病啊!” “什么?!” “怎么可能!?” 众人睁大双眼,全都是不信。 这换谁能相信? 他们亲眼看见一个正常人只是跟感染疫病的人说了几句话,中间还隔着两米的距离,都被传染。 云公子跟将军吃同吃、睡同睡了整整四天,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 荣军医猜到他们会不相信,别说他们了,就连他,先前也是不信的,平生唯一一次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医术不行。 一个时辰前,他还在军医所研究药方,听到将军传唤,等他到了才知道不是将军要请脉,而是将军身边那个云公子。 云公子也没说什么,只说让他把脉看看身体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他本来料想是跟将军待在一起这些天,疫病的症状出现了,想让他也给‘他’开点药喝。 谁知他诊了半天,愣是没发现有任何问题,别说疫病了,就是寻常人的小病小痛都没有,身体素质简直好的惊人。 他不相信,连诊了三次,结果依旧是无病无痛,才总算信了。 见众将领也不信,他不卑不亢道:“若众位将军不信小人的医术,可再叫其他军医过来看诊试试。” 众人惊疑不定,右翼军总领首先开口:“荣军医的医术,可是军医所最好的了,可这……” 可这结果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胡中将倒是接受良好:“荣军医的医术我是信的,许是云公子体质特殊,本身就不易染上疾病,天下之大,也不是没有这样特殊体质的奇人,咱们就别大惊小怪了。” 两个守卫没有众将领的命令不敢放手,还按着云窈,只不过手里的力道偷偷卸了不少。 看到马副将朝他们挥手,赶紧松开,抱拳对云窈低声道了个歉才退下。 看也不看中军总领黑的跟锅底似的脸,马忠亲自上前对云窈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直接把人请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不知云公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胡中将带着几分客气道。 云窈没回答,反问道:“你们方才在商议草药的事?” 众人看了眼荣军医,倒也不奇怪‘他’为何会知道。 胡中将点点头,没有隐瞒。 “想必云公子也听说了,能够医治疫病的药方里,缺的那株草药只有东渠才有分布,我们正在商议要如何才能拿到。” “那可商议出结果了?”云窈又问。 众人皆叹气摇头。 云窈当然知道他们没办法,不然也不会过来了。 她扫了眼众位将领,缓缓道:“我可以帮你们拿到药。”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向她看去,中军总领十分不给面子的嗤笑:“就凭你?” 云窈面对他们毫不避讳的审视和嘲弄,淡定点头:“对,就凭我。” 跟中军总领的轻视不同,胡中将倒是虚心求教:“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远的不说,就说近段时间,疫病是人家第一个发现的,之后还数次帮他们探听各个城市的感染情况,为他们省却不少麻烦。 只这些,就让他不敢小看此人。 “我知道药在哪,我可以作为领路带你们潜进东渠偷药。” 星宝说那草药在东渠不算多稀罕,有几个地方都有生长分布,但都被东渠国的士兵严密看守起来,她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来找他们商议的原因。 若不是如此,她这时候恐怕都已经骑马在路上了,哪里还会坐在这里跟他们废话! 第152章 出发东渠 众人相顾失色。 胡中将并不怀疑她的话,急声问:“草药在哪?” “福州,稷山山腰处。”云窈说了一个相对来说守卫比较松散的地方。 马忠立马转身朝外走,低声吩咐左右:“速取东渠地图来!” 没一会,守卫捧上一卷绢帛,与沙盘不同的是,这绢帛上描画的更加详细。 大到城镇分布,小到街道小路,山川河流,俱都有名称标注。 众将领很快在地图上找到福州的稷山,又开始计算两者之间的距离。 云窈也伸头看了一眼地图,先前从荣军医的医书上看过草药的模样后,她和星宝便第一时间勘察过东渠国境内。 但观世之力受她的位置影响,她只能看到一半。 因为观世能够覆盖的区域大概在方圆一千万里左右,这个范围不是固定不动的,而是随着她所在的位置移动。 用星宝的话来说,就是观世之力是呈圆形放射出去,她在哪里,哪里就是中心点。 看他们还在计算距离,云窈手指直接点在地图上,从东渠边关城门一直拉到稷山:“加上南夏与东渠的边境线,大概相距一千四百里。” 中军总领看她一眼,不理她,依旧在算。 算出来真的是一千四百里,他抿着嘴,没吱声。 “距离这么远,一路上还不知要经历多少危险和阻碍……” 胡中将一直在看稷山的地势环境,皱眉道:“你们看这座山的地形,艰险程度根本不下当初的乌山。” 马忠看向云窈:“云公子既然能勘破乌山,这稷山肯定也不在话下,如果由云公子带队,我觉得或许可以一试。” 右翼军总领问道:“那依云公子之见,带多少人马才够?” 他一开始就赞成乔装成商队潜伏进东渠偷药,只恨不知道草药在哪,没有路线只能作罢。 听说云窈能找到药,是以他是最接受良好的那一个。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耽搁,最好五日之内来回,所以人不能太多,七八人最好。” 而且人多目标就大,也不利于潜伏。 七八个人? 万一碰上伏击,全部阵亡不就是顷刻之间的事?! 中军总领一听,凉凉道:“你这是带我们去找药,还是去送死呢?” 云窈目光看着他,不惧不畏:“我不行,那你有更好的办法?” 中军总领顿时哑然。 他没有。 这下换云窈嗤笑一声,她也不多言,看向其他人:“只要在行动上,你们愿意听我的安排,我保证将你们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哼,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中军总领的语气颇为不爽。 云窈依旧没理他,看着其他人继续道:“为了将军和南夏的众多百姓,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得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动嘴皮子功夫强。” 她看起来并不是在针对谁,中军总领却气的脸色难看,又无法反驳。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王统领站起身:“我愿意跟随云公子前往东渠取药。” 马忠也跟着起身:“我也愿意跟随云公子。” 另有一个万夫长也站起身:“我也愿意!” 右翼军总领看了看几人,缓缓举起手:“那就加我一个吧。” “你们是疯了吗?都选择相信‘他’?!”中军总领怒瞪。 马忠鄙夷的看他一眼,嘲讽道:“你自己怕死就别叽叽歪歪。” “谁他妈怕死了?!”中军总领一拳捶在木桌上,脸色铁青。 他的性格最经不得激,便道:“说老子怕死?好!那也带老子一个!” ——众人在正堂商议了数个时辰,申时一刻,由云窈领头,身后跟着王统领、中军蒋总领和霍岩青三人,还有三个万夫长,组成一支精悍的队伍,一行七人,整装出发。 马忠和右翼军总领被留下,因为他们要带兵守城,以防万一。 一行人将马蹄用棉布裹了,一路悄声奔至距离东渠军营还有十里地的时候停下。 这里有个百米高的小山,原本其实是与大梁山接壤的同一片山脉。 因它延伸太多范围,不利于守城,反而更容易让敌人混进城关,就被慕霆渊下令炸开,中间截断的地方改修成了望塔。 几人翻身下马,跟在云窈身后牵马上山。 来的时候就商议好,这一路,不求迅速,只求谨慎小心,等绕过东渠的军营就顺利了。 行至一半,云窈突然举起手,示意众人停止。 星宝在耳边汇报情况。 ‘右手边一百米的草丛里,有暗哨。’云窈寻到方向,无声的指了指。 众人先是一凛,扫视一圈后疑惑起来。 他们根本什么都没看见啊? 有一个常姓万夫长是弓箭手,目力极好,第一个发现了。 从身后背着的背篓里取出轻弩,无声的瞄准,发射,正中咽喉! 整个过程除了人体倒地时发出的轻微动静之外,几乎一点声响都没有。 众人穿梭在灌木丛里,走到跟前,王统领踢了尸体一脚,压低声音骂道:“这牲口还挺会藏,老子都没看见。” 这东渠的暗哨身上绑着杂草,隐在草丛,又是黑夜里,十分不易察觉。 常平从尸体上拔下弩箭,随手薅了把草擦干箭头上的血迹,然后将弩箭又装回弩机。 闻言,也小声道:“一开始我也没看见,是看到云公子的手势才注意到这处草丛跟其他地方颜色不对,仔细辨认,隐约看出了一个人形轮廓。” 云窈夸他:“瞄的真准。” 常平嘿嘿一笑。 蒋总领撇撇嘴:“好了,赶紧走吧,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这山不大,一行人很快穿越大半,中间几乎每隔三百米就藏着一个暗哨,不是躲在高高的树上,就是藏在山坡草丛后。 都被云窈提前发现,几人各展神通,一一拔除。 等出了山,众人骑在马上狂奔,回头看到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的东渠军营,甚至还有些后知后觉。 就这就过来了? 似乎也太容易了吧?! 第153章 霍岩青的优越感 累了就找个路边能藏身的地方轮流睡一会,饿了也不下马,要么从怀里掏出干粮随便啃几口,要么停下马就在原地休息半刻。 就这样,一行人紧赶紧的跑了一夜带一个白天,跑了五百多里路。 东渠国的冬日气温极低,越是靠近,路上雾气越大,天刚擦黑,浓雾就上来了。 ‘前方四千米有一支十人的东渠巡逻队,正朝这个方向来,最好现在就找地方藏身。’ 耳边响起星宝的提醒,云窈慢慢减缓马速。 众人都紧跟着她减速,勒停马,左顾右望,可眼前除了雾还是雾。 “云公子,怎么了?” 云窈让星宝找避身的地方,回道:“遇上巡逻队了,得赶紧藏起来。” 众人皆惊,可天黑雾浓,即便是他们这些经过慕霆渊强训过的军中好手,目力再好如常平,也无法穿透浓雾看清背后的东西。 “雾太大了,什么都看不见,不如我先去探探路。”其中一个万夫长说道。 常平问:“公子,来的人有多少?” “一支十人小队。” 蒋总领直接下令:“这么点人还怕什么,老子让他们有来无回!” 刷刷刷。 几人纷纷抽刀。 云窈断然否决了他:“不行,巡逻队不会只有这一支,把他们杀了就会打草惊蛇,后面的路还怎么走?”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霍岩青看了他们一眼,率先将刀收回。 随着他,其他人也纷纷收刀。 蒋总领是最后一个收刀的,夜色里,他脸色难看。 王统领回忆着方才走过的路:“我记得我们刚刚路过一处土坡,那里可以藏身。” “你说的土坡距离这里有六七里路,太远了,浪费时间。”云窈手握缰绳,调转马头:“跟我走。” 说完,一夹马腹当先朝着左侧奔去。 几人跟着她跑了大概三百米的距离,便破开浓雾看见了一片桔子树。 “这里怎么种了这么一大片果树?” 桔子树耐寒,即便是冬天也没有掉光叶子,郁郁葱葱的立在那里,在浓雾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众人一直跑到果林深处,检查了一下马嘴上的罩子是否敷牢,防止它们发出声音将敌人引来。 这些马都是跟随他们作战多年的伙伴,早有默契,拍着马背往下压了压,就顺从的弯曲马腿卧倒在地。 全部藏好后,才分散了精力在这片果树上。 “这帮狗娘养的牲口,居然在边境线上偷摸着种东西!” 这里的边境线指的是南夏国和东渠国中间的距离,原本这一片都是南夏国的土地,曾是威州和广阳两座城池。 但五十年前被东渠大军一举攻入,且用最残忍的方式屠城,导致一片焦土,寸草不生。 东渠占领这两座城池后,将其当做流放犯人的蛮荒之地。 直到几年前慕霆渊逼退东渠,与东渠签订了互不相扰的协议,这两座城池便作为边境线,谁都不能侵占。 也是为了祭奠当初惨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和军士们。 却不想,竟被东渠人当成自家田地,种了一排排的果树! “等我们拿到草药回去治好将军,必跟随将军讨伐这群东渠蛮子!”王统领握紧拳,咬牙切齿道。 等了好一会,一直没听见有声音传来,蒋总领皱皱眉,望向云窈:“云公子,你确定自己没预估错?” 不等云窈说话,他又对着王统领道:“你方才没探查一下?” 王统领一愣,然后说:“有云公子在,还需要探查什么?” 他探查的结果还不一定有云公子的准确。 蒋总领脸色紧绷,斥他:“你身为前锋军总领,探查敌情就是你的责任!怎么能依赖别人?” 王统领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的:“云公子是别人吗?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云公子的能力你还不信?” 都被打脸那么多次了,怎的,还上瘾了? 蒋总领扫一眼垂目不说话的云窈,冷哼。 他就是不信。 能力,或许有一点,但是人,他不信。 一个乳臭未干来历不明的臭小子,如果真有这么强的能力,早就应该在军中或是朝堂上取得建树了,又何必隐姓埋名连脸都不敢露的待在将军身边? 常平突然插话进来:“两位总领大人别再吵了,你们快听。” 几人屏住呼吸,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哒哒而来。 很快,由远至近。 马蹄踏着说笑声渐渐清晰。 王统领默默数着马蹄声:一、二、三……十。 不多不少,正好十个! 他偷偷看了一眼云窈,眼中皆是叹服。 快要走过的马蹄声却在这时停了下来,有人说道:“我记得这附近有一片桔子树,走,去摘几个解解渴。” 听着马蹄声似乎往这边来了,蹲在桔子林深处的众人皆是心中一紧。 蒋总领望向云窈的眼里带着冷嘲:看吧,你的决定最后还不是出了差错,早就该听我的。 就在众人手已经悄悄按上刀柄时,云窈抬手制止了他们。 果然,下一刻,那边人群里传来一声笑:“摘什么桔子,一会收队回去,咱们去红杏楼里好好解解渴!” “哈哈哈哈哈,就是,花娘的裤.裆还不够你解渴的啊,吃什么桔子?” “呸!我才没有你那个癖好,喜欢舔……”要摘桔子的人似乎回头骂了一声,但到底没再往这边来了。 马蹄声开始回转,不一会,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众人都去看云窈。 见‘他’点了点头,才放心的起身舒展四肢,活动活动筋骨。 “云公子,我们现在是继续赶路还是休息一会?”王统领向云窈请示。 云窈早就打算好了,便道:“修整一夜,明早再赶路。” “是!” 众人应声,然后安排如何轮班守夜。 “云公子自去休息,守夜的事我们来就好。”常平拍着胸脯,一副万事有他的样子,说道。 云窈没推拒,她早就撑不住了,是星宝一直在给她源源不断的输送星力,为她治愈身体的各种不适。 它还要兼顾这一路上的各种危险,她不休息,星宝也无法休息,这样下去,他们都要撑不住。 霍岩青已经在周围找好了最平坦的地面,简单收拾一下便将携带的铺盖铺好,过来请云窈:“公子,去休息吧。” 云窈点头道了个谢。 等她睡着,王统领凑近霍岩青,胳膊肘捅了捅他:“你不会真把云公子当成你家女主子伺候了吧?” 霍岩青斜了他一眼,不知怎的,突然有种众人都被蒙在鼓里,唯独就我聪明的优越感。 第154章 言听计从 天光熹微的时候,众人便陆续起身,开始收拾地面。 将堆起来睡觉的干草扬了,吃东西时抖落的饼渣用土埋上,又仔细检查一遍。 确保没有一丝一毫停留过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后,众人又将马拉起来,把昨晚摘下的马嘴罩子再给束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云窈,她搂着被子坐起身,首先把偷偷放在衣服外面的蓝色石头塞回衣领里。 暗中问星宝:‘休息的怎么样?’ 欢快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现在又星力满满啦~吸收了一整夜的月光,真舒坦!’ 云窈眼底有笑:‘那就好。’ 一边跟它说话,一边起身整理铺盖。 刚整理没两下,就被人抢过:“公子,我来吧。” 霍岩青说着,快手快脚的帮她收拾好,又自然而然的将其背到自己身上。 身为将军在京都慕王府的亲卫首领,除了将军,什么时候见过他对谁这么殷勤过了。 众人俱都纳罕的看着。 这时,浓雾还没退去,周围依旧雾气蒙蒙。 还有二百里路就能到达东渠的边城关口,也是此行最难的一关。 东渠和南夏先前战争多年,彼此都对对方有着深刻的恨意,相当于老死不相往来,是以从未互通过贸易,更没有人能够进入对方的关口。 胆敢靠近,就是一个死。 原本右翼军总领提议的商队,就是假扮北辰商队,从北辰国跨境进入东渠。 但那样几乎要横跨两个国家,实在耗费时间。 慕霆渊和南夏的百姓们等不了。 他们只能选择搏一搏。 距离关口越近,巡逻队就越多,云窈都带他们一一避过。 本该一天的路程,因路上耽误太久,直到夜深。 耳边,星宝一直在向她汇报各种情报,云窈让它重点关注东渠边关的巡逻兵布防。 ‘他们一个时辰轮换一班,下一班巡逻队就是最后一班,之后会有两个时辰是他们的休息时间。’ ‘最后一班的巡逻队已经自城门口出发,距离你还有五十里。’ ‘三十里。’ ‘十里。’ 云窈停下马。 众人跟着‘他’立刻勒马停住。 现在都不用云窈说,他们已经学会时刻关注她的动向,她往左他们就往左,她往右他们也跟着往右。 真看出是在军营中训练过的,反应速度极快。 只有蒋总领一脸不耐烦,一路都板着脸,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常平问道:“云公子,又有巡逻队?” 云窈应了一声,随即说:“不过这一次我们不躲,埋伏他们。” 众人一听,立马来劲了,王统领一把抽出刀:“妈的,终于能动手了,这一路都当缩头乌龟,老子都快憋炸了。” 一柄柄长刀在黑夜里闪着锋芒,霍岩青对着她道:“公子,您先回避。” “好。”云窈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要离开,刚转身,似想到什么又停下。 “留三个活口,还有,小心别弄脏他们身上的衣服。” 闻言,众人道:“不弄脏衣服,有些难啊。” 远处已传来马蹄声,云窈不再停留,丢下一句:“再难也得给我想法子办了。” 这一路上他们都习惯了听从她的吩咐,连句为什么都没问,干脆应声。 云窈找了个地方躲好,不久,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怒喝,双方人马厮杀起来。 对方几个小兵卒完全不是这些历经百战的将领们的对手,大概一刻钟的功夫,便结束战斗。 云窈骑马回头,检查战利品。 除了一件裤子上有些血迹之外,其他都比较完整。 血迹印在深色的布料上,只能看出湿濡的一点,若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云窈满意的点头:“扒了他们的衣服穿上吧。” 王统领拎着手里的衣服满脸嫌恶:“我们真要穿上牲口的衣服?” 其他人也是一脸不情愿。 云窈拿着衣服已经开始穿戴,淡淡道:“不想混进关口的话,就可以不穿。” 知道这是唯一能混进东渠的办法,王统领当即乖乖的往身上套,边套边朝她嘿嘿讪笑。 转头见一个万夫长还没动,啪的一声拍上他脑袋:“没听见云公子说什么吗?还不穿!” 众人穿上东渠巡逻兵的外衣外裤,罩着锁子甲,头上套着的头鍪,几乎遮住他们大半张脸。 看起来与真正的东渠军士无异。 云窈已经把面具摘了,面具底下是临出发前就刻意涂黑了的脸,除了身形过于娇小些,倒也没有什么破绽。 一行人摇身一变,就变成东渠的边关巡逻队。 接着,他们将马赶走,地上尸体隐藏好,留的那三个东渠活口,掰开嘴,一人灌了半壶酒。 然后众人便骑着马大大方方的去往边城——青城。 这也是南夏曾经的故城。 寅时三刻,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 边城上的城楼里,东渠军士察觉到前方有动静,下意识的抬手摸到一旁的警示鼓。 当看清穿的是自己人的衣服后,便放下手,打了个哈欠继续打盹。 关口的守卫们也都在昏昏欲睡,看到他们靠近,一柄柄长枪高高举起将众人拦下。 “哪个队的?” 云窈早已用观世掌握了他们巡逻兵的制度,粗着声音答道:“虎翼军三九队已归队!” 规矩是对的,但喊话的守卫并未放下戒备,将他们扫视一圈,看到马背上的三人:“怎么回事?” 这是之前就串通好的,常平拍了拍趴在身前昏死过去的东渠士兵,说道:“晚膳的时候,兄弟几个多喝了一点,这三个酒量浅,方才没跑几里路就醉倒了。” 守卫上前检查,果然闻到他们身上浓烈的酒味,又臭又难闻,捏着鼻子一脸嫌恶:“这是喝了多少个一点啊?” 说着,摆摆手:“行了行了,过吧。” 一行人压抑着喜悦,一夹马腹就要往关口进。 谁知刚走没两步,长枪朝他们一压,锋利的枪尖直至王统领的面门:“你裤子上的是什么?!” 第155章 抵达 王统领穿的正是那件染了鲜血的裤子。 众人的心高高提起。 王统领一愣,随后大吼:“老子撒尿不小心尿在裤子上了你也要盘问啊?” 守卫被噎了一下。 他不说话了,王统领反而不依不饶起来:“来来来,你过来闻闻,看是不是尿骚味儿!” 原来是尿,谁要闻别人的尿味,守卫当即退后数步,连连挥手,一柄柄长枪快速收回。 “真是麻烦!用得着这么防备吗?老子撒个尿还有错了!”王统领还在自言自语,看着还真像那回事。 一行人有惊无险的进入边城,俱都松了口气。 想到方才的惊险,大家后知后觉的笑了起来。 常平说道:“统领大人可以啊,应对的真快。” 霍岩青也说:“是啊,你要不是那样说,他肯定也要上来检查,那可就露馅了。” 王统领一挥手,大喇喇道:“因为我每次撒尿都会尿到裤子上,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其他人哄然大笑。 云窈差点被口水呛着。 男人之间的糙话真是,没耳听啊…… 将那三个被打晕的东渠军士带到荒野无人的地方,王统领几人一手捂着他们的嘴,另只手手起刀落。 “对待东渠的牲口,就得有一个宰一个。” 场面太过血腥,霍岩青看向云窈,却见她面无表情,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慌害怕。 他有些惊奇,换成任何一位女子看见这些都得被吓坏,偏偏她看起来十分平静。 若不是那天夜里认出了她的声音,谁能想到她根本不是男人,而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 他们脱下东渠军士的外衣甲胄,换回自己的衣服,一水的深色短打劲装。 云窈没有再戴面具,还是那张涂黑扮丑了的脸,除了看上去又丑又埋汰之外,也看不出她其实是女扮男装。 他们骑马停在某处不知名的乡道上,冬日少有农作物还能存活,路两边的地里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还没收割完的红薯。 此刻也被霜打的蔫蔫巴巴。 “下面的路我们该怎么走?”常平往远处眺望。 云窈刚想说话,蒋总领抢先她开口:“拿地图来!” 跟着他一起来的一个叫田生的万夫长,捧出东渠地图。 蒋总领接过翻看起来,除了云窈没动,众人都驱马凑过去看。 他们目前身处在青城城郊,离福州就只隔着一个临溪。 “我们就从这里走,只要路上快一点,明天后半夜就能到达稷山。”蒋总领在地图上指指点点了一番。 霍岩青算了算时间,皱眉。 “我们来的路上已经用掉两天,等天一亮就是第三个白日,如果明天后半夜才能到,回去一趟起码也要两三天,万一路上再耽搁耽搁……” 王统领为难道:“这么一算,别说五天之内来回了,七天都不够。” 蒋总领斜了眼云窈,意有所指:“五天之内本来就不可能,也就你们会信这种牛皮吹大了的话。” “可我们必须得快,多耽误一刻就多耽误许多条人命啊!”先前被王统领拍了一巴掌的万夫长陶磊说道。 蒋总领不耐烦,低喝:“难道我不急吗,这已经是最快的路线了。” 一直冷眼看着他折腾的云窈,这时才缓声开口:“你这条路线总共六百四十里,中间还要翻越两座山,明天后半夜都不一定能到。” 王统领看看地图,又转头看看距离还远的她,亮着一双星星眼:“云公子也太厉害了,不看地图也能算的这么精确。” 蒋总领冷哼,阴阳怪气道:“我不行,那云公子有更好的办法?” 云窈堵过他的话,他又原封不动的甩给她了。 蒋总领双眼盯着‘他’,等着看‘他’出丑。 这地图可是潜伏在东渠的探子经过一寸寸丈量,一比一还原画出来的,绝对不可能有遗漏,他就不信‘他’还能找出更快的路线来! 云窈当然能,但路线不在地图上,是她从观世里,找出来的一条更近的路。 “我这里有条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中午就能到。” 蒋总领都要气笑了,从这里到福州稷山总共距离就是六百多里路,怎么可能明天中午就能到,难道‘他’还会缩地术不成? 他指着地图,不依不饶想让‘他’指出路来。 就见王统领驱马走到云窈身后:“那就听云公子的。” 霍岩青和常平陶磊三人问都没问,直接道:“公子,我们跟着您走。” 云窈点点头,一扯缰绳,依旧领头走在最前面。 蒋总领脸色瞬间青黑难看,众人撒开马蹄都往前跑了数米,他才不甘心的跟上。 一路,星宝都将观世画面共享给她,这时候的云窈进入了一个很奇妙的境域,她的视线俯视在上空,能够看见自己带着人奔跑在路上的样子。 视线还可以随着她的意念动作自由切换,一会是远处的山川河流,一会是脚下的山石小路。 甚至她还能从前方看见自己抹黑的脏脸,一双杏眸呆滞的像个木头人。 就像魂魄出窍,可她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她也说不上来这种状态叫什么,就是感觉很奇特。 经过多次运用观世,云窈现在不会再像刚开始那样晕眩难忍了,但看久了还是会有些不适。 觉得难受的时候,她就会暂时关闭画面,让星宝帮她盯着,休息一会后再继续。 就这样,在第二天的午时一刻,一行人终于到达稷山。 稷山山势险峻,丝毫不下当初的乌山,众人只能把马匹拴在树后,步行上山。 他们都知道山里守卫必定森严,便将云窈护在最中间,全程看她手势行事。 常平举着轻弩,其他人手按刀柄,俱是一脸戒备。 但并没有看见有埋伏,相安无事很快就来到山腰处。 山腰处有一片凹地,一株株绿色植物在周围全是枯黄的植被里,异常显眼。 “是草药!” “找到了!” 第156章 危急 王统领手里拿着临行前荣军医画给他们的草药图。 几番对比,确认了那些植物就是他们要找的蓬马草。 众人全都振奋起来,取下背篓就要上前采药。 云窈一把拉住他们:“别去,有陷阱。” 众人神色一紧,将身子更加藏进草丛中。 要说布置陷阱,潜伏击杀,这些套路都是他们军营里经常玩的,并不是不懂。 蒋总领左顾右望查看半天,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其他人也有疑惑,不过都选择相信云窈。 云窈在观世里,将视线拉近,看到那片草药,几乎每株的根部都绑着一根麻线。 麻线被隐藏在草药叶片里,又与泥土混为一体,如果不离到近前就绝对发现不了。 可一旦离近了,也就会不可避免的碰触到。 这些线一直延伸到山顶,绑在挂满了铃铛的树上。 边上坐着两个看守的军士,远处还有五顶大帐篷,里面隐隐绰绰,看起来守兵不少。 那两个军士还在聊天,左边的道:“搞不懂上头怎么想的,也紧张太过了,天天让我们枯坐在这里守着,真是无聊死了。” 右边的附和道:“可不是,咱们大军都堵在他们家门前了,沿路更是设下一队队的伏兵巡逻,关口又那么严,他们南夏的人除非会飞,不然怎么可能混的进来?” “真恨不得现在就跟着将军踏平他们南夏,到时候,爷要操最软的姑娘,哈哈哈哈……” 右边的军士,国字脸上带着猥琐的笑:“我喜欢年纪小的,看她们被我撑的鲜血横流,痛苦哀嚎的样子,我就浑身亢奋,哈哈哈……” 云窈关闭了画面,眉头紧皱。 “根本就没有陷阱,到底在等什么?” 眼看着此行的目标就在眼前,却蹲守在这里不能动,蒋文良极其不耐烦。 云窈指向那边的草药,跟他们说了麻线和山顶守兵的事。 蒋文良心底始终都有个疑惑,他语气不怎么好:“你来过?” 云窈摇头:“没有。” 她怎么可能来过东渠。 “那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你是东渠的探子?”蒋文良连珠带炮的问。 路线‘他’知道,哪里有巡逻兵,哪里有守卫,就连东渠边关军营里布防的规矩这人都知道,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王统领推了他一把,低喝:“你过分了啊!怎么还把云公子扯到东渠的探子上了?” 常平和陶磊军职没有蒋文良高,不敢说话,却也用一双双谴责的目光看他。 蒋文良冷笑:“云公子云公子,叫的怪亲切,相处这么久,连‘他’叫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同为男人,却甘心屈居在男人的身下,谁知道‘他’到底揣着什么目的接近将军的?” “现在连你们都被‘他’蛊惑了,小心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霍岩青听不下去了,沉声道:“蒋总领,我劝你最好不要把话说的这么满,不然……” 蒋文良懒得跟他们废话,拎着背篓起身:“你们信‘他’,老子不信,老子这就去挖草药,回去救将军和百姓们!” 叫田生的万夫长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 众人拦不住,只能去看云窈:“云公子,山上具体有多少人?” 很多人都在帐子里,她看不见。 观世只能看见外面的东西,如果是四面八方都被遮挡,就看不见了。 来不及回答,蒋文良他们已经碰触到麻线。 叮铃铃的声音响彻整个山顶,接着就是一片人声嘈杂。 “快走!” 几人自草丛中站起身往山下跑,霍岩青护在云窈左边,王统领在右侧。 常平和陶磊殿后。 那边蒋文良和田生发现真有陷阱,一脸懊恼,又不甘心,咬着牙一人薅了几把草药揣进怀里。 这一耽搁的功夫,很快就被追上。 眼见兄弟被困,王统领几人不能看着不管:“霍首领,云公子就交给你保护了!” 随即抽刀在手,上去支援。 霍岩青想伸手把云窈扛到肩上跑,碍于身份和男女之别,又不敢。 云窈回头,这才看清对方军士有多少。 五十个对五个,再是好手也禁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 云窈停了下来。 霍岩青见她突然停止:“公子?” 云窈思索一下,然后说:“你也上去帮忙吧,我自己会躲好。” 霍岩青下意识就要拒绝,想到她的隐藏能力确实比他们都要好,犹豫一下,点点头:“那您小心些。” 目送她在草丛里躲藏好,他走回去捡起刚刚被常平丢在地上的背篓,从中取出轻弩和弩箭。 轻弩不是弓箭,比较容易上手,只要目光准,就不会失手。 霍岩青飞到树上,居高临下,时不时就放倒一个。 等弩箭用完了,他就抽刀跳进战斗圈里跟王统领他们一起厮杀。 众人里,身为慕霆渊近卫的他,是武功最高的那个。 有他的加入,他们这边的压力变少了很多。 但双方人数差距实在太大,对方还穿着刀枪不入的甲胄,这让他们杀的更加艰难。 田生砍掉左边敌军的头颅,右边的长枪已经刺来,他被刺中大腿,又有一柄长枪向他咽喉刺来。 蒋文良就在他旁边,拿刀帮他架住长枪,冷不防手臂却被人刺穿,长刀咣当掉落。 失去武器,这在战场上是大忌! 王统领几人都被围住,救援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众多长枪朝他刺去,目眦欲裂。 “蒋文良!” “蒋总领!” 却在这时,斜里的草丛里突然蹿出一人,一把拉开蒋文良,自己却迎上对面一众长枪。 同时,云窈在心中大喝:‘星宝!’ 她胸口处的蓝色石头瞬间闪过一道光芒,就见对面八个东渠军士纷纷吐血,倒地不起。 场面骤然转变,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趁着对方被镇住,王统领等人提着一口气连杀数人。 蒋文良被推的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半天没回神,目光呆滞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瘦弱背影。 第157章 效忠 云窈心跳迅猛,她还是第一次干这么危险的事。 想到方才那么多的锋利长枪对着自己,差一点就能穿透她的衣服,她头皮阵阵发麻。 如果不是肯定星宝绝对不会让她有事,她才不会这么冲动的跑出来当英雄。 别人的命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田生的腿受了伤,单膝跪在地上,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看了看那几个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东渠军士,又看了看泰然的仿佛什么都没做过的云窈。 心中的惊骇完全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但更多的是感激。 他抱了个拳:“多谢云公子的救命之恩!” 云窈压了压狂跳的心口,点头接受了他的道谢:“我说过会把你们全须全尾的带回去,就不会食言。” 田生低下头,对她更加恭敬。 听到他们说话声,蒋文良像是才回过神,垂着脸,用另一条没受过伤的胳膊撑在地上,想站起来。 面前忽的伸来一只细嫩的手,蒋文良抬起头。 云窈神色淡淡,手掌又朝他眼底递了递。 他才呐呐的将手放进她掌心,然后就着她的力道起了身。 有云窈帮他们解决了一部分人,王统领那边很快就将战圈清理干净,拎着鲜血淋漓的刀向他们走来。 看到她身后倒在地上的八人,那八人虽然看着还没死,但对比之前迅速衰老下去的面容却比直接死了还让人觉得恐怖。 常平怔怔的指了指那些人:“云公子你……刚刚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怎么就成这副鬼样子了?” 辐射他们应该理解不了,云窈换了个词:“没什么,就是放了点毒而已。” 什么毒还会吸人精气让人衰老的?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王统领眼神里带着惊悚,似想到了什么,拿刀柄顶了顶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蒋文良:“现在还认为云公子是东渠的探子了不?” 既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反侦察能力,更有这世上最精确迅速的情报网,还会用毒! 如果真是敌国的暗探,他们早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蒋文良没说话。 云窈用观世看了附近,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东渠军士了,便道:“我们快去采药吧。” 王统领等人连连点头,转过身就往山腰处快步走去。 云窈走在后面,路过一个国字脸的军士。 谁都没发现,那军士在此刻猛地睁开眼,国字脸上,满是凶恶的看着走在最后面的瘦弱身影。 然而不想,他刚将刀举起,那个瘦弱身影像是背上长了双眼睛一样,突然抽过身边人的刀回身狠狠捅进他胸口。 国字脸军士一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直到断气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察觉。 众人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统领黑着脸骂道:“果然这帮牲口就不能留命!” 几人又抽出刀,回头挨个捅了一遍,直到确定所有东渠军士都死的透透的了,才罢休。 “您没受伤吧?” 云窈看着飞溅在自己手背上的血迹,目光略有些涣散,良久才摇摇头。 霍岩青看到她这个样子,哪能不知道她是被吓到了。 暗恨自己失职,怎么能让云姑娘走在队伍的末尾。 云窈是被吓到了,只不过是被自己吓到了。 她杀了人。 尽管两辈子见过不少杀人的场面,但亲手杀人,她还是第一次。 刀子入体的时候,肉是软的,飞溅到她身上的血是腥的,热的。 她在观世里看到那个国字脸军士对准她的后背举刀,出于求生本能,她抢先下了手。 但现在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一时难以平静。 云窈捏着颤抖的手指,深呼了几口气,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 是那个人该死,糟蹋了那么多女孩,他早就该死了,他还想杀她,她杀了他没错,别怕。 这样想着,她才慢慢冷静下来。 王统领等人围上来,询问她有没有事。 见她没有受伤,一行人放心的回到半山腰那片草药地。 每个人都拿着工具埋头苦挖,挖的身上脸上全是泥,狼狈不堪,可心中却载满欢喜。 这下将军和兄弟百姓们都有救了! 众人抱着满满一箩筐的草药起身,各自顶着一头一脸的泥灰,相视而笑。 —— 他们沿路杀的人迟早都会惊动东渠上层,但消息传递没有那么快,云窈他们要做的就是趁东渠还没反应过来时,离开最危险的东渠国境。 回程的路上,一行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距离边界关口还有八十多里路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马的速度变得迟缓,这是极度疲惫的表现。 “不行,再这样下去,马受不了,我们得找地方休息一会。” 连续跑了数个时辰一直没停,别说马,连他们自己都撑不住了。 云窈用观世勘察了一会,带头往右前方走:“这边。” 众人毫不迟疑的跟上。 找好藏身的地方,将马嘴上的罩子摘了,让它们自己吃草。 众人开始整理休息圈,云窈独自一人坐在树下,在心里跟星宝说话。 ‘……房间的窗户是关着的,我暂时无法看见他的情况,我看荣军医没有往这边跑,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各地的伤亡情况还在直线飙升,京都今天上午开始封锁城门。’ ‘皇宫最近也不太平,有人把疫病弄到后宫里了,好多人都被感染。’ ‘东渠这边,各处消息还在传递。’ 云窈靠在树干上,闭着眼安静的像是睡着了:‘我知道了,你帮我继续盯着。’ 一道人影接近后,踟蹰着不知该不该继续上前。 星宝提醒她:‘这人好像找你有事。’ 有人来了? 谁? 云窈睁开眼,看到面前的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蒋文良垂着两只手,见她醒了,忽的单膝跪地。 云窈惊了一跳,不自觉坐直身体。 这是在干嘛? “我蒋文良这条命,从今以后就是您的了!”艰涩但异常坚定的声音,明显是考虑很久才说出来的。 云窈更加惊讶,有些不自在的站起身。 说实话,对于这个总是跟她要么冷嘲热讽要么唱反调的人,她其实没什么好感,甚至有点讨厌。 之前会救他,不过是看在他是慕霆渊的人,且她来之前也承诺过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倒是没想到,只是她随手的一个善意举动,却让他这样对待。 第158章 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死 “不、不至于不至于,你快起来吧。” 云窈赶紧伸手拉他,但拉了几次都拉不动,非要她接受他的跪誓礼,一个在军中代表了绝对忠诚的至高礼。 一礼行完,他才起身。 哪怕以前有再多的矛盾,这时候也都没有了。 云窈拍了拍他的肩,学着他们男子间的豪迈,道:“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蒋文良重重点头,对她咧嘴一笑。 依旧是其他人轮流守夜,云窈独自休息。 临睡前,她将星宝放在衣领外面。 这几日,它得一直开着观世,星力会消耗的很厉害,只能尽可能的让它多吸收吸收月光。 谁知,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星宝突然叫醒她。 云窈瞬间清醒。 福州的消息传到临溪,临溪那边兵马已经往他们的方向追来,同时也传递消息去了青城。 准备里外应和,将他们封死在东渠的大门里。 “快走,他们追来了。” 云窈一声低喝,所有人一骨碌爬起身,迅速整装,翻身上马。 田生和蒋文良,一个腿受了伤,一个手臂受伤,除了上马下马的时候需要别人搀扶一把,凭借多年的骑马经验,赶路不成问题。 大概骑了一个时辰,关口远远在望。 先前用过的那个法子让关口变得更加森严,同样招数不能再用。 所以他们在离开稷山之前,曾去山顶扫荡了一圈。 一行人穿着东渠军士的衣服甲胄,手拿福州驻军的身份证明,以出关追寻敌国奸细为由,哄他们开城门。 边关守卫仔仔细细检查了每个人的证明,确认没有问题,才抬手放行。 四名守门军士分成左右两边,同时拉门。 厚重的城门缓缓启动,发出吱嘎沉闷的声响。 云窈领头走在最前面,星宝在她耳边不停地汇报对方的距离。 ‘距离你们最近的青城军营也接到了消息,正朝这边赶。’ ‘他们快到了,距离你们还有一千三百米。’ 眼前,城门才开了一条缝,云窈手掌心流出汗水,心跳极快。 ‘一千米。’ 已经隐约能听见马蹄声,守卫们听到,正朝他们身后眺望。 ‘八百米。’ 呼喝声传来,青城军营里的军士举起武器向着这边喊话。 “他们在喊什么?” 守卫们疑惑的问。 “不知道,怎么突然又来一批士兵?发生什么事了吗?” 城门已开了小半扇,差不多能容一人一马通过的宽度。 ‘五百米。’ 来不及了! 云窈扯起缰绳,一夹马腹,当先就往外冲。 王统领等人这一路早就跟她有了默契,见她冲,他们也紧紧跟上。 “不要给他们放行!他们是假的!” 远处的呼喝声变得清晰,守卫们一听,愣了一瞬,迅速做出反应。 “关城门!快关城门!” 可是已经晚了。 云窈冲出城门,受伤的蒋文良和田生紧跟其后,之后是霍岩青和王统领。 王统领拍了记马屁股,他的坐骑在跨出城门的前一刻,抬起后蹄,一脚踹翻左侧的一个守门军士。 左侧的城门来不及合拢,负责殿后的常平和陶磊挤着缝隙就冲将出去。 等城门大开,青城军营的众军士得以追出来,就只能看见早已冲出老远的几个马屁股。 追不上了。 为首的东渠将领气的牙都要咬碎了。 “传信给前线,让他们想办法把这批人拦在关外,他们拿到了治疗疫病的草药,绝对不能让他们回到南夏国境!” “是!” 一口气跑出去两百里路。 常平回头看:“他们好像没追上。” 陶磊拍拍身下陪伴自己多年的伙伴,有些心疼道:“不然我们歇一会吧,马都跑瘦了。” 云窈应了一声,带他们找到休息的地方。 众人下马喝水吃饭。 此时正是第五天的上午巳时一刻,天光大亮,晨雾在太阳的辉光中慢慢退散。 仅有的一点余雾,像尘烟似的随风飘荡,偶尔飘到脸上,带来一片凉意。 蒋文良蹲着身子,看云窈好像没吃什么东西,在众人诡异的目光里,将自己的大饼递给她:“云哥,你再吃点吧。” 云窈正喝着水,听到他的称呼险些没喷出来。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水咽下肚子,她转头:“你叫我什么?” 蒋文良还拿着饼,干脆塞到她手上,回道:“云哥啊,不比云公子这个称呼好听嘛。” 云窈看着他明显比自己大了不少的年纪,先不说她是女子,就说这年纪他也不该称呼她为哥啊! 王统领等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靠!这小子什么时候转性了?还挺会逢迎! 一个称呼就让彼此关系拉进了不少啊!学到了学到了! 之后就是彼此起伏的—— “云哥,吃我的,我这个馒头里面有糖,甜甜的可好吃了。” “谁跟你一样,这么大人了还爱吃糖,咱云哥肯定不喜欢,来,云哥!吃我的,我这大饼里有肉!是我路过临溪时候买的,可贵了,要六个铜板呢!” 云窈:“……” 心情复杂。 旁边的霍岩青看着那帮争先恐后的人,又看看云窈。 低头默默啃馒头。 心想着:不知道王爷要是知道云姑娘被这帮大老爷们称呼为哥,会是什么心情…… 休息完,一行人继续赶路。 陶磊回头眺望了一下:“云哥,他们还有在追吗?” “没有,他们一开始就没追。”云窈回他一句。 常平露出放松的笑意来:“估计是知道追不上。” “哈哈哈哈哈……”王统领大笑几声:“成功拿到草药,还杀翻那帮牲口,这趟值!太值了!” “我们此行能这么顺利,全靠云哥。”田生接话过去,笑道。 云窈听了星宝的汇报,皱眉说:“先别高兴太早,他们传消息给前线大营了,我们回程的这条路,只怕会更加艰难。” 几人对视一眼,王统领道:“不怕,有咱们云哥在,应该能躲过大部分的追击,实在躲不过,就跟他们拼了。” 其他人都点头,都对云窈满是信任。 “对,到时我们只需要护好云哥,让云哥拿着草药回去救将军,就算我们都死了,也不亏!” 云窈领头在前方奔跑,听着他们的话,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死! 第159章 她人呢? 回程的路,归心似箭,一行人不到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绝不休息。 午时刚过,便疾行了二百多里地。 星宝一路都在跟她汇报情况。 ‘蹲守在蓟州城关外的东渠军营已经收到消息,正在制定计划要将你们截杀在关外。’ ‘他们大批人马留守不动,派了小股队伍先过来刺探。’ ‘距离你们还有三千米,建议做好准备。’ 既然已经暴露,没必要再躲藏下去,反而拖慢行程。 云窈扭头问王统领他们:“来了三十个人,你们可有把握?” “刷刷刷” 一片银光烁烁。 众人用行动回答了她。 云窈带着手臂受伤暂时无法拿刀的蒋文良,找个地方躲着,由其他人上前拼杀出一条血路。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许是东渠军营没有看见友军回转,便再次派来一百人的小队。 双方势力悬殊,云窈这次提前找了藏身位置,远远的避开。 就这样,有星宝盯着观世及时给她汇报对方动向,再由她计算出最妥帖的方案。 一行人在傍晚时分,平安抵达距离蓟州边关四十里处,离驻守的东渠大军不足十里之遥。 知道家门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众人俱都心潮澎湃。 可激动的心情在看见那黑压压的军队时,又慢慢变冷。 云窈带他们藏在草丛深处。 看着前方的敌国军队,众人神色凝重:“云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云窈用观世勘察了一圈又一圈,心底越来越沉。 对方是打着不顾一切,也要将他们截杀的打算,能入关的地方全都被军队围住。 就连那座百米小山的山口,都堵满了人。 没有突破口,除非他们能变成苍蝇飞进去。 只能硬闯,也只有硬闯! 云窈低下头,隔着衣襟握住胸口的蓝色石头。 星宝的辐射技能伤害很大,在她面前的一定范围内,所有人都会被无差别辐射。 可有范围限制,一旦超过二十米,伤害就会变小。 她想到山口处密密麻麻的军士,岂止二十米,想要用辐射硬闯,一次是绝对不够的。 ‘星宝,你还能撑住吗?’ 有些为难的声音传进她耳里:‘我剩下的星力不多了,勉强可以再用一次辐射。’ 星宝的话没说清楚,但云窈听懂了。 昨晚它没能休息好,又一直开着观世,恐怕剩下的星力仅仅只能用一次辐射,就会陷入沉睡。 云窈很快做下决定。 她先是让星宝把观世关闭,以节省更多星力,不至于之后用完辐射就陷入沉睡。 然后对王统领等人依次吩咐。 “霍首领,我跟你去拖住入山口的那帮军士。” “王统领,你和常平陶磊趁机混入,去城关口搬救兵。” “蒋文良和田生,你们待在这里别动。” 她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反对。 “公子,你这样太危险了。”霍岩青不赞同的皱眉。 王统领肃着一张脸:“不如我和常平陶磊三个去引开他们,云哥和霍首领去搬救兵!” 常平和陶磊两人连连点头。 蒋文良也是一脸不赞同:“云哥,我虽然受了伤,但也可以斩杀几个东渠牲口,我也去拖住他们,多一个人就能为你和霍首领多争取一点时间!” “对,别说只是伤了一条腿,就是两条腿皆废,我骑在马上,靠双手也能砍几个人头!”田生紧接着道。 谁都明白,对方这么多兵马,正面迎上就相当于是送死。 他们都想把活的希望留给她。 云窈没想到,自己对他们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从不曾真心相交。 却得他们这样纯粹赤忱的对待。 可只有这个法子才能最大可能的保全多一点人。 她有星宝的辐射,能够拖延时间长一点,若真的换做他们,只怕谁都逃不掉。 那么,这趟东渠之行,所有的辛苦就都白费了。 到时,慕霆渊怎么办,南夏的百姓们怎么办? 云窈深呼一口气,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胸有成竹,嘴角勾了勾,在这满是紧张肃杀的氛围之下,露出一个笑:“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吗?”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蒋文良垂下头,又抬起,满眼真挚:“我承认,我以前确实看不起你……后来数次针对你也是因为心底不甘。” “直到你不计前嫌的救下我,我才看清自己的内心,对你其实一直是嫉妒心在作祟,那时我就发誓,以后你和将军,就是我蒋文良此生追随的对象!” 王统领点头:“除了将军,我这辈子最钦佩的人就是云哥了!” 陶磊看看其他人,又看看云窈,突然小声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咱云哥跟将军挺般配的……” 众人俱都将震惊的目光投向他,随后还真的十分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转过来再面对云窈的时候,便重重的点头。 都是一样的强,确实般配! 云窈简直哭笑不得,话题怎么扯这上面了…… 摆摆手:“行了,既然你们信我那就按我说的做。” 不给他们再迟疑的机会,云窈直接翻身上马。 众人习惯性跟随她,再多担心如今也只能化作拼尽全力。 —— 另一边,胡中将的房间。 床上原本昏迷的人不知梦见了什么,时不时眉头微皱。 伺候在一旁的军士看见,上前试探着:“将军?” 连唤了好几声,床上的人终于缓缓睁开眼。 那名军士十分激动:“将军醒了!” 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连日的昏迷让他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身子沉的厉害,他连抬个手指都觉得费劲。 慕霆渊缓缓扭了一下头,没看见熟悉的身影,张张口,声音被高热烧的嘶哑的厉害:“云公子呢?” 军士愣了愣。 没有错过他脸上的犹豫和不安,慕霆渊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略有些急,想坐起身,可才只是撑了一下,就又摔了回去。 军士被吓到了,赶紧扶住他:“将军!您现在身子特别虚弱,荣军医说了您不能乱动!” 慕霆渊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苍白的脸色又冷又沉:“是不是她出什么事?” 被他抓着,军士不敢动,僵硬着脖子说:“我、我不知道。” “那她人呢?!” 第160章 替我把她找回来 被这么一吼,军士腿肚子都软了,结结巴巴的回:“云、云公子领着王统领和蒋总领几人去了东渠采药,现在、现在还没回来。” 慕霆渊瞳孔骤缩:“东渠?!咳咳咳……她为什么会去东渠!?” 他咳的厉害,既是担忧,又是惧怕他的威慑,军士便将事情一口气都说了。 唯一能治病的草药偏偏只在东渠生长,这场疫病不可能跟东渠没关系。 慕霆渊只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所有,他双手握拳,眼角通红。 他甚至能想象到,采药这条路上,她会经历多少危险。 慕霆渊胸膛剧烈起伏:“扶我起来!” 军士急的满头大汗,想拦住他:“不可啊将军!您的疫症已经很严重了,这几日全都是荣军医每天过来为您施针,才拖慢了恶化的速度,您现在必须得休息啊!” 慕霆渊失了所有耐性,狠狠推开他:“滚!” 他想自己下床,沉重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在他急切的动作下,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将军!” 房里的动静吸引了帐子里守着的人,马忠和斥候军总领刚冲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将军,您怎么样?” 两人急急的上前扶住他。 慕霆渊恶狠狠的握住他们手臂:“扶我去城墙!” 马忠两人看了眼伺候的军士,后者不敢与他们对视,心虚自责的模样让他们猜到了事情没瞒住。 还想劝说,低头却对上慕霆渊一双血红的眼睛,突然吓住。 慕霆渊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扶我去城墙!” 马忠和斥候军总领一个字都不敢再说,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能一左一右搀扶起他,一起往外走。 伺候的军士连忙在房间里翻出一件披风,追上去罩在只穿着寝衣的慕霆渊身上。 帐外站着两名守门卫兵,马忠打发他们在前头开路,尽可能把道路上的人清干净。 感染疫病的人不能再吹冷风,慕霆渊乍然出了帐子,被冷风呛着,剧烈咳嗽起来。 马忠和斥候军总领同时停下脚步,面露不忍:“将军!” 慕霆渊眉峰冷厉:“……走!” 他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讨厌如此虚弱无用的自己。 不管他多么努力,还是慢,太慢了。 一路踉踉跄跄,好不容易登上城墙,慕霆渊咽下喉间翻涌上来的腥甜血气,喘息着抬头,看向天边烧红的云霞。 想象着她此刻会在哪里。 他抬起颤抖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声响哨。 片刻,尖利的叫声从后方而来,一只白色的大鸟振翅飞来。 慕霆渊抬起手,让它停落在他的手臂上,因为没戴皮质护具,大鸟铁钩似的锋利爪尖,轻易刺破他薄薄的寝衣。 他的手臂被勾出血来,鲜红的液体很快晕染出一片深色。 慕霆渊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用另只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轻柔低语:“替我把她找回来,拜托了。” 大鸟看他一眼,短促的叫了一声,像是回应,随即扇起翅膀,陡然飞窜出去。 翱翔在天际,很快就化成一个黑点。 顺着风飘来一阵血腥味,马忠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伤,鲜血几乎覆盖了小半个手臂。 “将军!您的手!” 慕霆渊没有理会,沉声下令:“马忠,你和严乔两人立马点兵七万,对阵东渠,不必真打,绞住他们便可。” 说着,不等他们开口,又对着斥候军总领:“卢波,你带两万兵马,往前接应蒋文良他们,务必要快!” 军令如山,马忠两人再有疑虑,这时也只能接下。 “末将遵命!” 军营中的军士们按十人一伍、百人一队、千人为营、万人为军,九万兵马只需传达领队万夫长,由万夫长直接带人上阵。 慕霆渊手底下的兵,一直奉行着快、疾、狠三个字。 快是整装效率快。 疾是行军速度疾。 狠是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 不到两刻钟,九万大军已经驾马踏出城门! 慕霆渊独身站在城墙上,双手撑着灰黑色的巍峨墙头,沉默目送。 暮色已黑,有丝丝凉意从天空坠下,云窈伸出手,接下一片雪花。 下雪了,天冷夜黑,正是好时机。 云窈和霍岩青向山口冲去。 两人没有骑马,由霍岩青使轻功带着她飞过人群。 预料中的,被众多长枪逼到地上,黑压压的军士立刻像马蜂一样将他们包围。 霍岩青拉着她三步杀一人,将包围圈杀大一些后,他便继续带着她使轻功跳跃。 不为逃跑,只为吸引全部人的注意力。 将人全部吸引到这边后,云窈看准机会,拉过霍岩青,在心底大喊星宝。 自她身前的这一片,二十米内全部人仰马翻。 不少还在往前冲杀的人反应不及,有的被绊倒在地,有的被仰倒的人推翻,包围圈瞬间扩大一大圈。 王统领三人趁着这个时机,在夜色的掩护下,悄声从远远的另一边绕进山口。 “这人会使妖术!” “快杀了‘他’!” 星宝听见了,破口大骂:‘使你妈的妖术!老子这是辐射!辐射你懂不懂?!’ 云窈有些无奈:‘你骂了他们又听不见,你到底骂给谁听的,还有,你什么时候学会脏话了?’ 星宝冷哼:‘我没学,就是气到了。’ 它虽然声音有些虚弱,但还好没有陷入沉睡。 云窈让它从现在开始切断全部星力,什么都不要再做。 星宝迟疑着说:‘其实耗尽星力对我来说没什么伤害,你不用这么紧张的。’ ‘那也不行。’云窈断然拒绝它还想帮忙的念头。 霍岩青突然闷哼一声,他为护云窈,手臂受了伤。 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就算云窈弄晕了很多人,也不是他一个人能抵挡得了的。 且他又带着一个人,很快身上就布满了伤。 云窈向远处望去,王统领他们的身影已经看不见,料想是成功混进了山。 她捏紧手指,极度紧张之下,她觉得心跳变得异常缓慢。 云窈在心里,像开玩笑似的说:‘星宝,你能再帮我重来一次吗?’ 星宝沉默了一瞬,然后说:‘你傻了还是我傻了?’ 云窈忍不住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没办法,好像逃不掉了……’ 第161章 逐日 驻守在边关底下的东渠军营也被喊杀声惊动,越来越多的军士往这边来。 星宝没有再说话,蓝色石头一闪一闪发着微弱的光芒。 其实有办法的,它还可以用星爆。 星爆的威力,能够辐射方圆五百米,除了宿主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会立时毙命。 但那代价…… 一柄长枪猛地向她刺来。 星宝大喝:‘小心!’ 云窈躲闪不及,腹部被刺了一枪。 霍岩青一脚将人踹飞,扶住她:“公子您怎么样?!” 云窈痛的弯下腰,吸了好几口气,摇头:“我没事,你别分心!” 见她受伤,星宝不再犹豫,在她耳边说:‘你让他离开,我有办法救你们。’ 云窈愣了愣:‘什么办法?’ 星宝支吾了一下,没有说:“总之我就是有,你先让他赶紧走!” 云窈抿着唇。 她又不蠢,明知道它已经没了星力,即便是有什么办法,那也定会让它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吧。 见她不听,星宝急了:‘你快点啊!’ ‘我不会让你做傻事,你想都不要想。’云窈平静的说。 她捡起地上掉落的长刀,学着反击。 可是她实在太弱了,黑暗中,她根本分不清危险会从哪里来。 霍岩青一边护着她,一边攻击,刀都杀卷了刃。 即便再高强的武功,在源源不断的大军面前,终会耗尽气力。 左右两边又是数柄长枪刺来,霍岩青腿上被刺中,身形踉跄着还是勉力拿刀架住那些长枪。 但还有一支他实在无法顾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刺向云窈的胸口。 “公子!” 却在这时,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道尖利的鸣叫。 云窈只觉得有轻风极快的掠过她耳畔,紧接着人群里传出数名军士的惨嚎。 “是逐日!是王爷的逐日!”霍岩青惊喜的说。 云窈循着声音抬头,眯着眼睛,看清了那只在她头顶上盘旋的大鸟。 天色浓黑,只能看见它有着比普通苍鹰还要大的体型,一双又宽又壮硕的翅膀,时不时就会俯冲下来,用那双锋利的爪子帮她抵挡敌人的攻击。 远方响起阵阵号角。 敌方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句:“有敌袭,我们快回去!” “留下一百人继续截杀,剩下的人都跟我回头!” 随着号角声越来越急切,密密麻麻的军士如潮水一样向后方撤退。 然而,他们还没撤退几米,只听又是一阵马蹄和喊杀声从山里一路而来! “云哥!我们来了!” “杀了这帮牲口!” “杀啊!” 听到这动静,霍岩青狠狠地松了口气:“公子,我们得救了!” 王统领和常平陶磊三人驾马走到半路,就遇上赶来寻找他们的卢波军队。 几人连话都来不及说,王统领便当先领头,急急的带他们过来接应云窈和霍岩青。 卢波带了两万人马,同敌方在这山口处厮杀。 陶磊领着几人继续往前,去接蒋文良和田生。 霍岩青扶着受伤的云窈,王统领和常平带着一支小队准备护送他们回城。 “云哥你受伤了?”王统领看到‘他’腹部上的血迹,咋呼道。 云窈摇头,唇边有笑:“没事,回去包扎一下就行。” 比起大家都活着,受了这点伤算什么。 王统领将‘他’扶上马背,咧嘴笑道:“成,回头我亲自给咱云哥包扎!” 云窈惊了一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了。” “咳咳咳……”霍岩青在一旁咳的厉害。 王统领无知无觉,哥两好的轻捶云窈的肩头:“这趟东渠之行,多亏了咱云哥,现在云哥受了伤,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算什么,云哥可别跟我客气。” 霍岩青听不下去了,催促他:“咱们快走吧。” 心里想着:你该庆幸王爷不在这里,不然你就倒大霉了。 一行人骑马回了城关,离城墙还隔着一段距离时,目力极好的常平突然道:“你们看,那是不是将军?” 云窈心口一跳,抬头望去。 风雪飘扬,那座夜色下的巍峨城墙上,正站着一个人。 两个军士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边,举着暖黄色的火把。 即便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熟悉的高大身影,还是让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心跳,一点一点的重了起来。 云窈忍不住嘴角一扬再扬。 她回来了。 带着可以救命的草药,他很快就会没事了。 她看不清他,可他却能清楚的看见她的样子。 隔着飘摇的雪花,他看见她刻意涂黑的小脸上,带着尘土脏污,水光杏眸此刻亮闪闪的望着他所在的方向。 慕霆渊勾了勾唇。 小丫鬟脏成了小花猫。 看到她平安回来,慕霆渊心下一松,喉间一直压抑的腥甜此刻再也抑制不住。 他吐出一口血,高大的身体慢慢向后倒去。 城墙上一阵兵荒马乱。 城关外众人看清这一幕,也是一阵惊慌。 “将军怎么了?!” 云窈咬着牙,催马急奔。 等他们进了城,慕霆渊已经被转移回胡中将的房子。 云窈捂着依旧在外渗血的腹部,大步冲进帐子。 胡中将和其他将领都在,荣军医正在为慕霆渊施针。 众人看见他们,急声问:“可还顺利?” 王统领取下背上一直背着的背篓,拍了拍:“全都是。” 在场的人都肉眼可见的轻松下来,随即又被忧虑取代。 “将军怎么样了?” 胡中将面色沉重:“荣军医说,将军的疫症已经到了最后阶段,随时都有可能……方才又在城墙上晕倒,总之,荣军医正在努力医治。” 云窈走到床边,床上的人面容苍白,就连嘴唇都白的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她摸了摸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一片冰凉,再没有以往的热度。 云窈忍不住捏紧他的手。 大家都在,她不敢像女子一样哭出来,眼圈渐渐变红。 “卢波他们是将军派来的?”王统领沉声问。 第162章 最厉害的军师 胡中将应了一声:“将军先前醒来得知云公子带着你们去了东渠采药,因为不知道你们到底在哪里,只能紧急调令两队兵马,一队拖住东渠军营,好让你们回来的时候不被拦截,一队跟着逐日前去寻你们。” 转脸看到云窈和霍岩青身上的伤:“看来你们的确碰上拦截了。” 提到这个就想起先前云窈留下拖延大批敌军,让他们逃跑的事,王统领心有戚戚。 “对,你们绝对想不到我们这一路有多惊险,如果不是因为云哥,估计我们都活不到进东渠。” 众人纷纷看向云窈,没想到‘他’真的不是夸口,说五天之内赶回,还真就只用了五天。 说能将他们平安带回来,也真的做到了,一个都没少。 众人眼中俱是叹服,反正换做他们是绝对办不到的。 荣军医长吁一口气,收针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怎么样?”众人急声问。 “暂时稳住了,但绝对不能再让将军吐血了,这疫病到了最后,就是吐血不止,直至气绝身亡。” 闻言,众人总算放下一直吊着的心:“好,我们一定尽心照顾。” 王统领从背篓里拿起一株草药递给荣军医:“你快来看看,要找的是不是它?” 荣军医接过来仔细查看,最后点头:“就是它。” 众人对视一眼,俱是一脸喜出望外:“这下好了,有了治疗疫症的草药,将军很快就会彻底好起来。” 常平也从自己的背篓里,小心的取出一些带着根部和泥土的草药。 “这里有活的草药,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咱们南夏的土地上栽种,只要咱们南夏也有这药,疫症就再也不用怕了。” 云窈坐在床边,默不作声,她握着慕霆渊冰冷的手,轻轻搓揉。 胡中将赶紧叫住抱着草药兴冲冲要回军医所研究的荣军医:“你先给云公子和霍首领看看伤。” 荣军医又放下草药,打开药箱,要给云窈包扎伤口。 云窈刚想拒绝,却见王统领冲上来,一屁股挤开他:“我来我来,我来给咱云哥包扎。” 荣军医傻了眼。 王统领拿了药和纱布,殷勤的围在云窈脚边。 胡中将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该说不说,这货献媚献媚殷勤的样子,让他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养的那条大黄。 另一边的霍岩青也很无语,这货还真敢啊! 他偷偷伸头看了眼床上还在昏迷的王爷。 云窈没想到他居然还记着这茬,哭笑不得的同时十分紧张:“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包扎就好。” 王统领脑子也是个直的:“云哥你别怕,将军以前在外面打仗,受了伤来不及去找荣军医,都是我给他包扎的。” 说着就要伸手掀‘他’衣服,云窈脸都吓白了,不自觉往后躲。 霍岩青连忙拖着伤腿上前拉住他:“王统领不如给我包扎吧。” 王统领一脸嫌弃:“去去去,可不是谁都有那福气让老子伺候的,自己去找荣军医。” 霍岩青没动,一边把他拉开云窈身前,一边说:“你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好歹咱们也曾并肩作战,生死相交过的。” 王统领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过分了,被半推半拉着,临出门的时候嘴里还嘀嘀咕咕:“非让我包扎做什么,荣军医不就在旁边。” 目送他们离开,云窈松了口气。 军营里规矩重,首先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有女人。 若被发现,她肯定会被赶走的。 云窈有些心虚,不想转过头竟对上一双探究的眼。 胡中将摸着下巴,看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洞悉。 云窈心里咯噔一下。 —— 马忠和严乔两人带兵将东渠逼退,也是在城关外对阵,才发现对方兵马根本就没有六万。 气的马忠暴跳如雷,一个劲后悔。 “呸!这帮牲口,居然只有两万五的兵马,亏我还真以为他们有六万大军,早知道我早带兵出城把他们全宰了!” 胡中将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没有早知道,我们刺探军情靠的是斥候军偷偷靠近,以对方的帐篷和生活物资去推算来的兵马有多少,如果对方伪装的很像,预估错了也很正常,毕竟没有人能做到料事如神。” 他话音刚落,王统领不服气的哼一声:“谁说没人?” 胡中将看向他,众人也都看向他,笑话道:“你不会想说你自己吧?” 王统领翻了说话的人一个白眼:“我可没那本事,我说的是我云哥。” “云公子?” 众人面面相觑。 斥候军总领卢波笑着:“咱们军营里脾气最火爆,除了将军,谁都不服的前锋总领,云公子居然能让你一口一个哥的叫,就凭这点,我就十分佩服‘他’!” 王统领不仅没有因他这句话羞恼,反而莫名的骄傲起来,得意道:“你没跟着去,你绝对想不到我们这一路发生了多少事,我云哥有多厉害!” 众人来了好奇心,一个个扒着他,让他快说说。 王鸿更加得意,就差屁股后面没有尾巴了,不然能竖的老高。 “我们一路跟着云哥,遇到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埋伏和巡逻军,咱云哥根本都不带往前探查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就是左右看了看,就能精准的说中对方的人马,甚至是位置和距离!” “嚯!真这么神?”众人张口结舌。 王鸿继续道:“老蒋你们知道吧?他那性格多傲啊?但你们能想象吗!云哥这称呼就是他第一个叫的!” 众人皆惊讶的不行。 “因为发生了一件事,当时我们跟着云哥上了稷山,也找到了草药,面对那么一大片草药,大家都很振奋,但是咱云哥一眼就看出那边有陷阱,可是老蒋他非不信……” 王统领说了很久,将一路上发生的各种事说的十分详尽,众人听完,又是唏嘘又是震惊。 “想不到云公子这么……” 强! 这也太强了吧! 这样的人才,简直就是最厉害的军师啊! 马忠一巴掌拍在桌上,双眼瞪亮:“若有云公子做军师,将军为帅,咱们南夏岂不是所向披靡?!” 右翼军总领严乔也兴.奋起来:“不知云公子有没有兴趣参军?” 众人都在议论,只有胡中将摸着茶盏一言不发。 第163章 这个两辈子都给了她温暖的人 王鸿看向他,觉得奇怪:“小胡,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胡硕之抬头,笑了笑:“我在想事情。” “想到什么了,跟我们说说。”王鸿感兴趣的问。 将军手底下的人,要说脑子最灵光最敏锐的,就是他了,有很多他们想不到的事,他总能第一个察觉到。 胡硕之目光闪了闪,摇摇头:“没有,随便想想而已。” 一切都是他的怀疑,自然不能直接说出来。 怕他逮着这个问题不放,胡硕之赶紧转移话题。 “如今城关外的东渠军队已撤离,我会以将军的名义传信去京都,不过拿到专治疫病草药的事,我打算一个字都不提,你们觉得呢?” 马忠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那就暂时先瞒着吧,晋州那边敢把源头的事情嫁祸给我们,这笔账我们迟早要跟他们算的,一切等将军好起来,再商讨。” 众人对视一眼,皆点头同意。 云窈依旧守在慕霆渊的病床前寸步不离。 她一回来,房里原本伺候的军士便离开了,本来也是病患,只是这边没人,才临时过来照顾几天。 云窈时不时就会摸摸他的额头,只要发现温度有起来的征兆,就会打水细细的为他擦身子。 她小心的避开他脸上伤疤的位置,自从知道这是假的,她虽然十分好奇伤疤底下的他,到底是什么模样,却并没有想要偷看。 一如上辈子,他们在山洞里躲避追兵,等待救援时,他伤重昏迷,她从始至终没有碰过他脸上的面具一样。 对于他假装毁容这件事,除了刚开始有些惊讶之外,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明白之后,她对他也更加心疼。 云窈抚了抚他的脸,脑中又想到昨天她和马忠的聊天。 马忠说,他醒来得知她去了东渠,拖着病重的身体爬上城墙,如果不是他真的无法走动,他一定会亲自去找她。 想着马忠的话,她轻轻拉开慕霆渊左臂的衣袖。 果然看见一处被包扎好的伤,明明包了几层棉布,棉布上面却还是洇出了血迹。 足可见当时伤的有多深。 他对她这样好…… 他竟对她这样好…… 云窈红着眼,在他手掌心里落下一个吻。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异姓王,又是手握大军的众军之帅,却独独对她这个小丫鬟倾尽所有温柔。 云窈脱了鞋子躺到他身侧,手臂轻轻环住他,贴着他温暖的身体,感觉心中一片酸软。 这个两辈子,都给了她许多温暖的人。 她该拿他怎么办呢…… 心中,原本想要离开的念头开始摇摆不定。 云窈叹了口气,将脑袋往他脖子处拱了拱,闭上眼与他一同沉睡过去。 连着两日,荣军医领着一众军医都闷在军医所里研制专治疫病的药方。 不同的草药剂量配比,出来的药效也不一样,所以只能先不停地反复试验。 直到试验出最适合的药方。 荣军医才敢将药熬了端来给慕霆渊。 毕竟这是众军之帅,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众将领闻声也都赶了过来,不大的房间又被挤得满满当当。 云窈坐在床边,将药一点一点喂进慕霆渊的嘴里。 荣军医没走,就坐在桌子旁守着药效,每过半个时辰,他就上前把一次脉,然后走回桌前将脉象记录下来。 这是以防有什么不妥之处,他好对照脉象回去修改药方。 一众人小声的说着话,也不算无聊。 如此来回三次,荣军医舒了口气,微笑道:“成了,将军的脉象已经趋向平稳,只要再吃两天药,应该就会苏醒了。” “等疫病的症状消失,我再给将军开些养气滋补的药,这样身体就彻底没有任何妨碍了。” 多日来笼罩在他们头顶上方的乌云终于散开,一丝阳光透了出来。 众人皆是满脸喜意。 荣军医又细细交代了云窈一些注意事项。 比如吃药期间有哪些忌口,比如不能再着凉,情绪不能激动等等。 云窈都一一记牢。 这几日,军营各处都在忙,军医所既要忙着熬药,又要忙着整理他们带回来的蓬马草。 为了节省药材,多救一些人命,他们只能将草药尽可能的利用起来。 实在忙不过来,就将闲着没事的军士全部抓去充当壮劳力。 是以整个军营处处都飘着苦涩的药汤味。 至于那几株活的,胡硕之也找来了全城最好的花匠,命他务必像伺候祖宗一样的伺候着。 花匠唯唯诺诺的应下,这些天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围在那几株蓬马草前,丁点轻忽都不敢有。 而这边,云窈也一直守着慕霆渊。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可人还是没醒。 下午荣军医来例行把脉,说他可能是昏迷前急火攻心导致疫症加重,气血亏损的厉害,所以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她侧躺在他旁边,撑着脑袋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房间点着微弱的灯火,暖黄的光芒照在他脸上,将他原本冷俊的眉眼,凭空生出几分暖意。 让他看起来,老实的不像话。 一点都不像他清醒时对她又狠又坏的样子。 云窈忍不住俯身,在他因疫病的折磨而微微发白的唇上轻吮了一口。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主动亲吻他。 他依旧沉睡,老老实实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无声的释放着一种可以让人为所欲为的讯号。 这让云窈的胆子大了起来。 她带着一种做贼的紧张,还有一种莫名的刺激,低头又啄了一下。 软软的,还有点弹弹的触感。 像极了以前他送给她的那些荔枝。 有点想吃荔枝了…… 云窈轻轻咬了一口。 轻碰一下然后就跑,再碰一下然后再跑。 她玩得不亦乐乎,完全没看到头顶,一双眼已缓缓睁开。 那双眼眸下移,看到她时,眸光幽暗。 随着她在他唇上各种捣鼓,那眼底的幽光也越发深邃晦暗。 第164章 病愈的坏蛋 云窈正玩着,冷不防那双唇突然大开,将她整个吸了进去。 “唔唔……” 云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拉开距离,脖子上却被按住一只大掌。 那只大掌在她后颈轻捏了一下,她就不由自主松卸了全身的力气,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 那人亲着亲着,像是不满这个姿势让他不能尽兴,另只手搂住她的腰,巧劲一翻,就将两人的姿势翻转过来。 云窈被他按在身下亲了好一会,直将她的呼吸全部掠夺一空,才缓缓松开。 她双手抵在他肩头,大口大口喘息,看他的眼中仿佛蒙了一层水雾,水汽朦胧。 慕霆渊眼眸暗色翻涌,忍不住再次低头,一下一下念念不舍。 一边吮着她,一边哑声开口:“你刚刚在做什么?” 云窈脸上微窘,偷亲被抓了个正着。 这人还明知故问。 她不说话。 慕霆渊低低的笑了,温湿的唇慢慢移到她耳边,用一种小孩子说悄悄话般的气音道:“偷亲是不是很刺激?” 云窈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脸上爆红:“才、才没有。” 她结结巴巴的反驳。 小丫鬟又嘴硬,慕霆渊蓦地张口含住她的耳垂。 云窈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什么?没有偷亲,还是觉得不够刺激?”他唇齿叼着她,时而轻扫,时而轻噬。 一股难言的痒意,自她胸口流窜,她禁不住呻吟出声。 呼吸喷洒在她鬓边,湿软的触感忽然顺着耳廓往她耳朵里面钻。 云窈惊叫一声,这种感觉太陌生,让她下意识的想逃。 却被他铁铸的臂膀牢牢的箍着腰,逃无可逃。 “那这样够不够刺激?嗯?”他声音沙哑,唇舌步步紧逼。 云窈呜咽着。 这个坏蛋! 大坏蛋! 刚醒就开始对她使坏! “你不说……我就换个地方钻。”充满威胁的语调,透着十足的坏。 云窈脸红的像是要滴血似的,气极,真恨不得咬死这个人。 逼不得已,还是小声吐了两个字:“够了。” 谁知,他居然还不放过她,追问:“够什么?” 云窈胸膛剧烈起伏,身子克制不住的轻颤。 实在受不住他这样弄,只好用细若蚊吟的声音乖乖的答:“够、够刺激了。” 她乖的让他更想欺负她。 慕霆渊轻笑。 得意过了头的下场就是他突然咳嗽起来。 湿软的触感离开,云窈手软脚软的瘫在那里。 呐呐的说:“荣军医说了,你不能情绪激动。” 慕霆渊边平复心绪,边转脸看她。 正好看到她唇边挂着一抹庆幸的笑。 他掐了把她的嫩脸,哼哼道:“过几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慕霆渊醒来的第二天,众将领就把军事正堂搬了过来。 虽然有胡硕之替他处理军务,但很多事情都得他亲自下令,他昏迷的这些天,便堆积了许多军务。 “荣军医他们包了不少药送去外城,我们蓟州感染者本来就不多,草药足够救治城中百姓,但想要医治整个南夏,这点草药根本不够。”胡硕之禀报道。 慕霆渊靠在床头,正是喝药的时间,云窈将药汤端给他。 他接过,漠声开口:“我听王鸿他们说,东渠人私自在边境线上栽种东西,等我好了,就跟他们算算账,只要收回青城,草药的事便能解决。” 众人一听,俱都振奋起来。 “是!” “跟着将军打死那帮狗日的牲口!” 胡硕之接着禀报:“轻疫大帐里有半数人症状减轻,还有一小部分人,因为感染时间比较晚,喝了两天的药现在已经彻底好全了。” 见他一口气将药喝完,云窈端着空碗放回桌子上。 慕霆渊目光跟随着她的身影,神色温柔。 胡硕之禀报的声音顿了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退下。 慕霆渊一眼扫向他:“怎么停了?” 胡硕之赶紧收敛心思,低下头,继续道:“马忠击退东渠的事,末将做主以您的名义写信上奏朝廷,但有关草药和晋州的事,末将便没有提。” 慕霆渊沉吟着,应了声:“你做的很好。” “晋州把疫病源头嫁祸给我们的事,不必告诉圣上。” 说了也没用,可能还会让龙椅上的人更加不舒坦。 王鸿急了:“难道这口黑锅得要咱们背一辈子?” 马忠也十分不爽:“就这么放过那个姓魏的老货,也太便宜他了。” 慕霆渊拉着云窈坐到床边,闻言,淡淡道:“谁说我准备放过那姓魏的?” 马忠眼睛一亮,嘿嘿笑:“将军打算怎么对付他?” 有被子做遮挡,慕霆渊肆无忌惮的把玩着云窈的手,时不时在她掌心扣了扣,又或是挠两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云窈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大胆,又羞又气,却不敢抽手,动作太大,反而惹人注意。 知道她脸皮薄,慕霆渊玩的更起劲,手指还穿过袖口,去摸她小臂的肌肤。 暗中撩.拨她,面上却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下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让他们也尝尝被全国百姓咒骂的滋味吧。” 众人皆拍手道好。 唯独云窈眼底火苗蹿的老高,凶光闪现。 她的心神全都在被子底下那人的手上,没注意自己正面对着别人。 王鸿奇怪的看‘他’,甚至有些委屈:“云哥,你怎么这样看我,我、我好像也没做什么事惹你生气啊?” 云窈轻咳一声,随口道:“不是因为你,我只是突然想起家里养的一只狗,总是不听话,还喜欢咬我。” 手心被重重的一捏,即便没回头,也能感觉到钉在她后背上的恼怒目光。 王鸿咋呼道:“会咬人的狗可不行,云哥赶紧把它扔了,我回头给你寻个听话的。” 他话音刚落,就接收到自家将军仿佛要宰人的目光。 王鸿缩了缩脖子,吓的一哆嗦。 将军瞪他干嘛,他说的是狗,又不是他。 第165章 什么狗屁称呼 又过几日,慕霆渊彻底大好。 目前除了蓟州之外,南夏许多城市都还被困在疫病中。 慕霆渊便上奏折传信去了京都,说了治疗疫病的草药在东渠一事。 果然,承玄帝立马传下圣旨,命慕霆渊攻打东渠,务必收复故城青城。 军事正堂内,众将领按照品级各自落座。 首座之下的左右两边是马忠和胡硕之,接着是蒋文良、王鸿等一众军队总领,总领之下是各位万夫长。 慕霆渊坐在首座,琥珀色的眼瞳扫视一圈,看向王鸿:“你们先前潜进过青城,应该对目前的青城有所了解?” 王鸿一愣。 当时他们只顾跟在云哥身后,云哥说去哪他们就去哪,根本没想起旁的。 难得有机会潜进青城,怎么说也该探听探听情报的,这是他的失职! 在他的目光下,王鸿心虚的干巴道:“不、不算了解。” 慕霆渊眉头蹙起:“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药的?” 一说到这个,王鸿来劲了。 不光是他,蒋文良和其他小伙伴们全都兴.奋起来。 七嘴八舌的说起当初跟着云窈是如何踏山河,破千关找药的。 初始,慕霆渊听得又震惊又心疼。 听着听着,他察觉到不对劲。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正欢,忽然感觉脖子冷飕飕的。 众人纷纷噤声。 慕霆渊身子微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的面具闪着寒光,沉声道:“云公子的称呼,你们给我解释解释?” “怎么、怎么了?”王鸿等人有些不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代表了他们对云哥的崇拜之情,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将军看起来十分不悦的样子? 慕霆渊语气冷森森的,透着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谁让你们这么称呼她的?” 这帮糙汉,居然叫他的小丫鬟为大哥! 慕霆渊面具底下的脸都黑了。 被他的眼神盯得,王鸿几人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不然称、称呼什么?” 慕霆渊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 夫人。 这个称呼,似乎不错…… 云窈一踏进门,就感觉到一种古怪的氛围。 她迎着众人看向她的目光,迟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众人齐刷刷的摇头。 慕霆渊扬声吩咐守卫再加一把椅子,又转向云窈:“过来我这里。” 都不用他说,马忠他们主动起身将座椅往下挪,给‘他’腾出最靠前的位置。 云窈得以坐在首座旁边。 慕霆渊拎起水壶,倒了杯热茶给她:“我们正在商讨攻打东渠的事。” 云窈捧着热茶暖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慕霆渊有些犹豫,他不是不信她的能力,而是怕这对她会造成什么损害。 王鸿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兴冲冲道:“云哥,你能不能弄到青城的兵力情况?” 慕霆渊冷眼扫过去,眼神不善:“若是你这个前锋军总领坐腻了,我不介意给你薅了。” 王鸿摸了摸鼻子,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云窈笑出声:“现在不行,明天吧,等我收集好给你们情报。” 刺探兵力这事说难不难,就是有些费事。 人越多,耗时也越久。 众人表情一个比一个惊喜,若能得知对方的兵力,对他们来说可省太多事了! 王鸿双手击掌,激动道:“我云哥神勇!” 接着,众人开始商讨策略,在制定一系列的计划后,慕霆渊又接连下令。 “胡硕之。” 被点到名的胡硕之唰的站起身,低头抱拳:“末将在!” “你起草一份檄文,声讨东渠违反条约。” “末将得令!”胡硕之行了一礼大步离开。 慕霆渊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继续点名:“蒋文良。” 座椅猛地拖动地面发出吱的一声,蒋文良应声站了出来。 “你负责准备粮草装备。” 蒋文良大声应答:“是!末将得令!” 正堂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被指派出去。 等没了别人,慕霆渊肆无忌惮一把搂过云窈,将人箍在怀里,语气意味不明的哼笑:“云哥?嗯?” 从他嘴里说出这个称呼,怎么听都觉得羞耻。 云窈尴尬的厉害,目光闪躲不看他。 慕霆渊嗤笑,揭开她的面具,眸光一错不错的望着她。 他的小丫鬟粉腮红唇,容颜柔媚,生性更是娇软。 到底哪里像大哥了? 他指腹摩挲着她的嫩脸,说:“真想直接将你公开。” 什么狗屁云哥。 哪有夫人这个称呼好听。 云窈双眼一瞪:“我不。” 她才不要公开女子的身份。 那样她就没法待在军营了。 慕霆渊似笑非笑,指腹缓缓摸到她的唇边:“你倒是厉害,竟能把他们治的服服帖帖。” 他手底下的兵,他最清楚,马忠是一根筋,蒋文良桀骜难驯,王鸿脾气火爆,胡硕之看似和善,骨子里却冷傲,哪个都不是善茬。 就连他,也是用了数年,才让他们甘愿对他俯首帖耳。 她倒好,出去一趟不过几天,这帮人居然对她这样言听计从,一个个凶猛难驯的狼,在她面前却乖得跟个小绵羊似的。 第二日,趁军营晨起集训的时候,云窈让星宝统计了人数。 ‘青城八万,其中铁甲军有三万。’ 众人依照这个人数,又补充了一些进攻方案。 夜晚,大军开拔。 云窈要跟着,慕霆渊不同意。 为了防止她又偷摸跟上,他把胡硕之和霍岩青都留了下来,专门盯着她。 自从慕霆渊能下床后,他们就搬回了将军大院。 现在霍岩青和胡硕之两人,站在院子里,日夜轮换的守着她。 真不给她一丝一毫能混出去的机会。 云窈无奈,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军营,用观世盯着慕霆渊的大军行程。 这次慕霆渊没有疾行,大军匀速逼近东渠边关。 声讨的檄文早在昨日就发去了青城,青城太守收到后又马不停蹄的送去东渠的京都。 三日后,慕霆渊率领的十二万大军抵达边关城外。 第166章 被迫退兵 这一幕,完全是与前段时间南夏的境况,掉转了过来。 不过也有不同之处,区别就在于,慕霆渊不跟东渠磨叽,刚到就派马忠前去门前叫阵。 差不多过了小半个时辰,东渠城门开启一条缝,从里面骑马飞奔出来一个将领。 战鼓隆隆,双方将领上前厮杀。 敌方将领在马忠手上不过交战三回合,就被斩在马下。 对面战鼓停了,接着,敌方又派出一名黑袍将领。 马忠手持双刀,对方一杆长枪。 两人不过刚交手,慕霆渊便眉峰微蹙。 此人的路数阴险,马忠可能要吃亏。 果然,五个回合过后,那柄长枪角度刁钻的往马忠身下马腹处刺,竟是想要将他连人带马一起洞穿! 好大的胆子!敢在他眼皮底下使阴招! 慕霆渊一甩缰绳,抽刀掷了过去。 长刀飞速旋转,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锋芒。 随着一道金属交击声,长刀卡住枪头将其带着直接深深的插入土地里,发出扑的一声闷响。 黑袍将领还握着长枪的尾端,但此时,双手已被那力道震的阵阵发麻,险些再也握不住。 心底又惊又骇。 他抽了几次,试图抽回自己的武器,竟怎么也抽不动。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用手一指慕霆渊,喝道:“你!阵前交战,双方将领单打独斗是规矩,堂堂异姓王居然不顾规矩以多欺少!真让人不耻!” 慕霆渊坐在高头大马,身姿高大伟岸,哪怕只是端坐不动,也自有一股凌厉逼人。 闻言,冷笑数声。 “既然你说本王以多欺少……”他边说边催马上前,将长刀从地上抽出。 刀锋缓缓划动石土发出的金属嚓嚓声。 无端的,黑袍将领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多年习武,他敏锐的感知到一股强烈危机感。 连武器都来不及捡,他调转马头就往回跑。 慕霆渊沉声下令:“马忠,王鸿,常平,堵住他!” “是!” 三人齐刷刷应声,配合默契的分东南北三个方向将对方死死拦截。 黑袍将领眼见跑不掉,举手想求饶。 可惜没了机会。 他的动作甚至没有慕霆渊的刀快。 锋利的银光一闪,他的身体僵硬在马背上,接着,脖颈一空,脑袋骨碌碌落了地。 慕霆渊身后的大军举起武器齐齐喝彩,一时间士气振奋。 另一边南夏皇宫。 承玄帝正批阅奏折的时候,突然收到一封密信。 他狐疑的打开,一目十行的看下去,表情从先开始的惊异到疑虑,最后变成思量。 张福瑞陪侍在一旁,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无声的垂下头。 没过一会,承玄帝将那封密信烧了,抽出信纸快速的写了封信。 “八百里加急,传去边关,务必要交到慕霆渊本人的手中。” 张福瑞躬身应下,匆忙下去安排了。 就在慕霆渊带领大军快要攻下青城时,他收到承玄帝的信,要求他退兵。 东渠边关城外的军营大帐里,马忠极其不解还有愤怒:“圣上他怎么想的?我们都要攻下青城了,他这时候居然让我们退兵?!” 慕霆渊身子靠在椅背上,面前的桌案上摊开平放着承玄帝的亲笔手谕。 比起马忠和其他将领的愤怒不解,他看起来十分平静。 亦带着几分洞悉后的冷然。 王鸿试探着问:“将军,我们要退兵吗?” 慕霆渊淡淡的反问:“不退能怎样?” “可这让人怎么能甘心?!”马忠气的在桌前来回踱步。 蒋文良阴着一张脸:“我们抛头颅洒热血,折损了多少兄弟!圣上竟随口就让我们退兵,简直就是儿戏!” 耍弄他们吗? 慕霆渊坐起身,平声静气道:“行了,吩咐下去,整军返回。” 尽管再不满,也不能抗旨,众将领闷声闷气的应下。 等人都走光了,慕霆渊拿出紧随着送来的另一封信。 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解答了他的疑惑。 原来如此。 东渠的皇帝承诺会倾全国的蓬马草送给南夏,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退兵。 而承玄帝那个蠢货,怕他再一举夺回青城后,名望更甚,竟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只是可惜了他的兵,白白为那个愚蠢而不自知的家伙送了命。 大军回了蓟州,士气低迷,留下的人还以为是打了败仗,等得知真正的原因,俱是扼腕叹息。 胡硕之还在大院里尽忠职守的看着云窈,听见脚步声靠近,一回头,就看见大步走进来的慕霆渊。 惊讶的道:“还真回来了。” 三天前,云公子跟他说将军正在返程的路上,他还想着,将军走了还没到半个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没想到云公子果真料的如此精准。 足不出户,却能知晓千百里之外的事,这份能力,实在让人佩服。 既然将军已经回来,他们这些守门的便可以下岗了。 胡硕之冲慕霆渊行了礼,识趣的告退离开。 云窈站在房间的卧室里,隔着窗户看他由远至近而来。 她踮起脚尖,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目光有些担忧的睃着他。 慕霆渊脸上没什么表情,更没有愤怒,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你都知道了?” 云窈迟疑着点头。 院子里没人,慕霆渊也将她的面具揭开,手指轻蹭着她细嫩的脸颊:“那你可知,圣上为何又命我退兵?” 他这是在考验她吗? 云窈没说东渠给承玄帝传递密信的事,只道:“第一批蓬马草已经从青城出发,往这边运了。” 慕霆渊手指顿住,停留在她脸上,随后轻笑:“这你也知道?” 云窈见他心情并没有不好,放下心,也笑,骄傲的扬扬下巴:“我说过,只要我想,这天下的事我都能知道。” 慕霆渊抬起她的小下巴,眼中流露出点点宠溺:“原来我的小丫鬟这么厉害。” —— 东渠现在不敢再上来挑衅,疫病的事暂时也得到了解决。 估计再过不久,承玄帝就会下旨召回他。 最近没什么事,难得悠闲下来,慕霆渊开始着手整治晋州太守。 先是学着当初魏太守的手段,散播一些谣言出去,将疫病的源头指向太守府。 再使点小计谋让他的晋州混乱不堪,朝中自有他的人上奏承玄帝告他治理州县不力。 几番下来,魏太守苦不堪言,连忙带着人上门请罪。 第167章 听说慕王十分喜爱这个男宠 “误会啊!都是误会,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传出那种谣言,此事真的跟臣无关,就是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栽赃陷害慕王您啊!” 魏太守跪在地上,头磕的砰砰响。 他身后还跪着黄校尉和他的义女魏思烟,俱都跟着他磕头请罪。 待客大厅里,慕霆渊坐在上首,一言不发。 马忠等人分坐左右两边。 暴脾气的王鸿首先喝骂道:“还敢说不是你?明明你们晋州的死亡人数最多,你却蒙蔽圣听,将原本的两百一十三人,报成四十八人!” “若不是我们蓟州背了锅,你晋州上下官员早就被惩治了,除了你们,还会有谁?!” 没想到他们连晋州的死亡人数,还有当初报呈给圣上的假消息都知道了,魏太守心下一凉。 开始庆幸自己临过来时以防万一,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 他朝慕霆渊又磕了个头:“臣承认,谎报人数是臣贪生怕死,但谣言的事臣的确不知情。” “臣听闻后也吓了一跳,立马着手调查,已经揪出真正陷害慕王之人,臣已将人带来了,就跪在门外,等候慕王处置!” 马忠等人皱了下眉,哪里能猜不到那人只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可惜之前与伙头兵串通的那个肉食供货商,在招供之后就服毒自杀了,没有人证只有口供,料想这魏太守也不会承认。 众人便去看坐在上首的人。 慕霆渊脸上戴着面具,神色难辨,身子放松的窝进座椅里,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魏太守说完,许久没有听到上首之人的回应,心下惴惴。 在下面偷偷斜了一眼身边的魏思烟。 魏思烟接到他的眼色,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跪趴在那里,手掌心慢慢出了汗。 就在气氛沉凝时,慕霆渊突然哼笑一声,漫声道:“既抓到了真正陷害本王的人,你们还跪什么,起吧。” 魏太守松了一口气,但没敢真站起来,而是道:“让慕王受了此等冤屈,是臣失察,臣也有治下不严之过。” “还望慕王能给臣一个赎罪补偿的机会,若您不嫌弃,从今往后,臣愿意以慕王您马首是瞻!” 为赔罪,魏太守包下蓟州内最大的戏院,邀慕霆渊等人前往用膳赏戏。 他们先行一步亲自去戏院安排。 等人走了,马忠疑惑的问慕霆渊为何不收拾他:“此人两面三刀,说的话一句都不可信,将军可千万别信他会真的对您忠心。” 慕霆渊右手随意的搭在座椅扶手上,食指根轻轻蹭着佩戴在拇指上的犀角扳指。 闻言,淡淡道:“我知道。” 比起马忠担心他被骗,胡硕之一眼就看出他有另外的目的。 “将军留着此人,可是有什么打算?” 慕霆渊抬起眼,扫视众人:“你们就没想过,当初疫病是怎么从晋州传到蓟州的?” 在座众人对视一眼,皆有些惊疑。 两州离的近,百姓来往流动大,况且疫病本来就是一传十十传百,他们当时并没怀疑过。 王鸿道:“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蒋文良想了想,说:“现在回忆起来,确实有些疑点,百姓们也就罢了,军士们平时不能出军营,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染上疫病?” 慕霆渊冷哼一声。 他曾问过云窈,当初蓟州城内的感染人数是一百多人,因为天冷,百姓们不愿出门活动,被感染的大多都是死亡家属。 但他们军营的感染人数却足足有将近一千人之多,军营规矩重,不能随意出入,几乎没有人能够出去,那这疫病是从哪里染进来的? 更重要的是,这一千人里疫病严重者占了大半,且还都是曾经跟他前往晋州剿匪的人。 军士们不曾与晋州百姓近距离接触,唯一的一次,就是清缴完匪患后,大军进入晋州城,魏太守的人领他们去驻军军营用膳。 再加上之后蓟州被嫁祸成为疫病的源头,他们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抓到探子。 他那时就怀疑嫁祸的事只是为了掩盖另一个真相。 而疫病正是东渠搞出来的,偏偏首当其冲就是晋州,之后又传染上他们边关军营。 现在将所有疑点全部串联起来,不难猜测,大约从剿匪开始,一场针对边关军营,乃至他的计谋,就铺设好了。 胡硕之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神色严肃:“您是说……晋州官员里有东渠的内奸?” 且这人在晋州的官职还不小! 马忠几人还云里雾里的,不知道怎么的,谈话内容就扯到晋州官员有内奸这件事上了。 他们的脑瓜蛋子跳跃幅度没这么大,经常跟不上慕霆渊。 胡硕之都习惯了。 将疑点一个一个解释给他们听。 王鸿一巴掌拍在旁边茶几上:“妈了个巴子的!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帮着外人残害自家人!” 众人皆怒不可遏。 马忠问道:“所以将军是怀疑这个内奸就是魏太守吗?” 慕霆渊目光冰冷:“不管是不是他,此人暂时都不能动。” 这下不用胡硕之说,大家也都懂了。 把他拉下马后,圣上肯定还要提一个人上去补晋州太守的位置,万一提的正是那个内鬼,晋州危矣。 一行人骑马去了城东的百戏楼,有了药后,疫病得到控制,城中百姓生活算是恢复正常。 楼下戏台,艳妆浓抹的伶人操着婉转唱腔,长袖挥舞,纤柔腰肢随着乐声款款摆动。 酒桌上推杯换盏。 魏太守笑着恭维:“慕王将蓟州治理的井井有条,整个南夏,蓟州是控制疫病最快的一座城池了,臣的晋州,道路萧条,现在从早到晚,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慕霆渊坐在高位,手边放着的酒杯,酒水从刚开始就是满溢的,直到现在一直没动过。 魏太守看见了,但不敢劝酒。 慕霆渊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肉,放进旁边人的盘子里。 这才开口说话:“蓟州离青城最近,也是第一个收到药草的,控制疫病自然要比你们快些。” 其他人对这一幕都见怪不怪了,只有魏太守几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顺着他的筷子移到对方身上。 是一个华服少年,脸上戴着同慕王极其相似的面具。 魏太守有自己的情报网,知道此人是谁。 听说慕王十分喜爱这个男宠,喜爱到夜夜离不开,每晚都要招‘他’上榻。 这下亲眼看到,却觉得传言说的还有些轻了。 何止是喜爱那么简单,分明是到了娇惯的程度。 第168章 醋坛子翻了 云窈夹起鸡肉吃了,吃完,忍不住扫了一眼坐在她正对面的某个将领。 那人同慕霆渊差不多的年纪,穿着四品武将的官服,面如冠玉,瞧着不像武夫,倒像是个斯文的文官。 她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认出了他就是上辈子领头叛乱的叛军首领! 对于他,她实在太熟悉了,以至于刚见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上辈子,她被叛军从酒楼后厨当成物资抓回临时军营,他看到之后将人拦了下来。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得救了。 却没想到,他将她带进住所,说要第一个享用她。 她哀求哭泣,却被他狠扇了两巴掌,粗蛮地掐住脖子按在榻上,若不是慕霆渊及时赶到,她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受辱致死。 云窈握紧筷子,低下头,过了一会,又看了他一眼。 慕霆渊察觉到她的目光,小丫鬟已经不止一次的看那个人了。 他微微眯起眼,看向下首的人。 他记得,好像是一个姓黄的校尉。 慕霆渊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长得挺人模狗样,难怪小丫鬟老是看他。 就因为这张脸? 也不过如此嘛。 若他揭下假皮,长得不比此人俊美? 小丫鬟这是没见过好的,就把鱼目当成了珍珠。 哼! 慕霆渊觉得心情不舒坦,他借着夹菜凑到她耳边,明知故问:“你在看什么?” 云窈语气平淡:“没什么。” 她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慕霆渊呢? 这跟找人找路搜集情报不一样,牵扯了未来的事,恐怕没人会信,而且她知道的也不多,上辈子他为什么会叛变,具体是什么时候,她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叛军杀到蓟州时,距离中元节还有两日。 也就是七月十三。 昌平四年,七月十三。 解决叛军不久,慕霆渊就被诬陷通敌叛国,她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她又看了眼对面的人。 黄校尉接收到‘他’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抬起头对‘他’礼貌的微笑。 云窈被恶心到了。 她在心里思索该怎么揭穿这个人,可落在某人眼里,就变成了两个人眉来眼去。 慕霆渊心情更加不爽,一股郁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堵的厉害。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想要浇一浇心里那股无名火。 魏太守朝魏思烟使了个眼色。 魏思烟垂下眼,随后抬起,纤弱素手端起酒壶走向慕霆渊。 “慕王,这酒后劲极大,喝的太急小心伤身。”她轻柔细语。 边说,她边将酒水又给他满上。 倩丽的腰肢软软的靠向他,但聪明的并没有直接贴上去,而是隔着一小段距离,不近不远,暧昧极了。 慕霆渊没理她,倒是将酒再次喝了。 像是十分担心他的身子,魏思烟用公筷夹了菜轻轻放进他盘子里,小意温柔道:“慕王,吃点东西垫垫胃吧。”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慕霆渊看向云窈,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却见后者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顾低头吃菜,但那余光,却还是盯着对面那个人模狗样的玩意儿! 慕霆渊咬住后槽牙,这次是真的气狠了。 锋利的眉眼直射下首的黄校尉。 慕霆渊起了杀心,开始计划要怎么宰了这个胆敢勾引他家小丫鬟的狗玩意儿。 借着倒酒,魏思烟向他的方向再次靠近了一点,语调越发暧昧。 马忠等人看看她,又看看云窈,最后再看看慕霆渊,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众人言行举止不约而同的变得小心翼翼。 魏太守脸上笑容更加灿烂,故意提及上次在太守府献舞一事。 “自从那天服侍过您一回,臣这义女便经常提起您,今日也是她哭闹着非要跟来。” 服侍这个词包含了太多意思,端茶倒水是服侍,捶肩捏腿是服侍,床榻上共赴巫山也是服侍。 他有意模糊,还将话说的暧昧不清。 知道真相的马忠和胡硕之,纷纷看向他,心里十分佩服——实在没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云窈从思绪里抽身,听到这话,目光闪了闪。 她眼神从魏思烟的脸上划过,看向慕霆渊,挑了挑眉。 旧情人? 上次是哪次? 应该是他去晋州剿匪的时候吧,她为了帮他,风尘仆仆日夜辛劳,他还有空跟女人亲亲我我? 慕霆渊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心里正因为她刚刚一直看别的男人别扭着。 云窈放下筷子站起身:“各位慢用,容我小遁一会。” 魏太守巴不求得‘他’赶紧走,笑着说:“云小公子若是吃醉了酒,后院里有个池塘风景不错。” 云窈微颔首,道了声多谢。 王鸿和马忠等人再是脑子缺根筋,也看出来他们云哥不高兴了,起身想陪‘他’。 云窈按住距离最近的王鸿,将人按回座椅,微笑:“没事,我走走就回来,你们喝你们的。” 慕霆渊没追,依旧坐在那里,只是周身源源不断的散发着一种低气压。 魏思烟靠的近,被这股威压慑的心下发颤,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靠近他。 慕霆渊豁然冷喝:“给本王滚出去!” 众人齐刷刷跪了下来。 魏太守急忙请罪:“慕王息怒,是小女伺候的不好。” 说罢转头,对魏思烟低斥了句:“倒个酒都倒不好,竟惹了慕王不悦,还不下去!” 他用略带深意的眼神看她一眼,魏思烟俯趴在地行了个礼,嘴里应是。 第169章 落水 等走到池塘边,被冷风一吹,云窈清醒了过来。 她回想剿匪的那段时间,慕霆渊攻破乌山寨后回军营休整,第二日她天不亮就启程回蓟州。 临走前路过军营,大军分明还未拔营。 但等她回到将军府,慕霆渊却比她更早一步到达,算算时间,也知道他不可能跟那个魏太守的义女有什么。 她可是最清楚他的,那档子事要起来就没完没了,哪里会那么快。 云窈不由自主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 他带着汗意的大掌用力箍住她的腰,一边使坏,一边用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喘息着哄她:乖乖,最后一次…… 然后每次都是好多个最后一次。 打住! 怎么想起这些来了…… 脸颊好似有火烧了起来,即便吹着冷风,都压不下脸上的热意。 云窈拿袖子在脸旁扇了扇。 正心绪浮动的时候,耳边忽的响起星宝的提醒:‘有人在偷偷靠近你。’ 昏暗的天色下,魏思烟看到‘他’背对着自己站在池塘边,心中一喜,这简直是天赐的机会! 她屏住呼吸,无声的靠近。 对着那个尚还无知无觉的后背,缓缓伸出手。 就在将要触及之际! 云窈迅速往旁边一闪,那双手带着力道推了个空,擦过她的肩膀还一直往前。 不过也只是踉跄了两步,就反应很快的收了力。 魏思烟没想到会推空,没害到人反而自己差点栽进池子里,正惊魂未定,突然屁股一痛! “扑通” 她被踹下池塘。 云窈闪躲开后,见她居然能刹住,想也没想的,上去就是一脚。 这里的池塘面积不小,即便冬日这么冷,池水也没有冻实,只结了一层不厚的冰面,但根本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 魏思烟结结实实的栽进了冰水里。 “救命!咕噜噜……” “救……咕噜噜……救救我……咕噜噜……” 身上衣服穿的厚,人在水里沉的很快,魏思烟努力扑腾,一张口就喝了一肚子水。 云窈站在池塘边上看戏,这人想害她,她当然不会有什么同情心。 但也没准备真淹死她,毕竟是太守的义女,若出了事肯定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求求你!咕噜噜……救命啊……” 云窈蹲下身,又看了一会,见她确实快要不行了,才伸出手:“喂!把手递给我。” 魏思烟努力伸长手往‘他’那里够。 终于握上的时候,原本虚弱无力的人,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云窈就见人刚刚还一副快要死的样子,一握住她的手腕,就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决心将她一把拉下水。 魏思烟的丫鬟就站在楼上偷偷盯着这边动静,看到这一幕立马冲进宴客厅:“不好了不好了,云公子和小姐落水了!” 马忠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人影已经从他们面前闪了出去。 冰冷的水将她整个人淹没,云窈恍惚的想起上辈子死的时候,也是这么冷的水。 她努力想要浮出水面,身边却有股力道在扯着她,不让她浮上去。 没想到这个魏思烟水性极好,方才全都是装的,但这时候为了活命,也来不及想其他。 两人在水下撕扯,昏暗的光线中,云窈看见对方脸上狠辣又坚定的神色。 魏思烟一边死死的拽着‘他’,一边在水下扒‘他’的外衣。 其实她本来就打算同‘他’一起掉进水里。 义父说了,以慕王对此人的在乎,肯定会赶来救‘他’,等她将人推下水后,扒了‘他’的外衣穿在身上,然后将人溺死在河底。 天色昏暗,她穿着这个男宠的外衣在水里难以分辨,慕王救人心切,肯定会直接将她捞上去。 到时,她便哭哭啼啼的说自己没了清白,借此赖上他。 至于外衣为什么会在她身上,她也想好了理由,就说是云公子见她衣衫单薄,便将外衣借给了她。 魏思烟看着面前的人,在心里道了声对不住,若这次再不成功,义父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云窈不知道她的目的,却知道外衣重会吸水,不用她动手,自己也在脱。 厚重的外衣衣襟被打开,其下是比较单薄的中衣。 魏思烟急切的手不小心触及到‘他’的胸膛,然后,愣住了。 云窈也愣住了。 魏思烟愣过后,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手直接贴了上去,又捏了捏。 云窈傻了眼,完全反应不过来,就被吃了豆腐。 而且对方还是个同她一样的女人。 太过意外,云窈嘴里吐了个泡泡。 魏思烟亦震惊的看着她。 就是这一耽误的功夫,慕霆渊已经赶到,没有任何迟疑的跳进冰水里。 他在水中分辨了一下方向,快速游过去捞起云窈抱在怀中。 见她开始窒息,他凑上去贴住她的唇,往她嘴里渡了口气。 随即不再耽搁,一路往水面上游。 计划已经落空,这时候只能先上去再说,熟识水性的魏思烟赶紧跟在他后面。 慕霆渊回头看她一眼,目光冷淡。 小丫鬟会落水,这个魏太守的义女绝对脱不了干系。 等抱着云窈上了岸,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朝后面狠狠踹了一脚。 魏思烟刚从水里冒了个头,就被踹中脑袋,连气都来不及换,又跌进水。 直到被人救上来,她剧烈咳嗽着,只觉头晕眼花,被踹到的头顶更是传出阵阵钻心的疼。 魏思烟看向那个下黑手的人,目光哀怨。 慕霆渊一直抱着云窈,马忠等人纷纷脱下披风,他随手接过一件将怀里的人裹住,打横抱起她大步离开。 戏楼里的管事极有眼色的上前说:“客官请跟我来,这边有客房。” 慕霆渊一进客房就将云窈放在床上,马忠一行人也跟了进来。 王鸿第一个往前蹿:“云哥没事吧?” 云窈此时只穿着中衣,慕霆渊迅速用被子把人死死捂住,皱眉低斥:“都出去!” 马忠等人还有些迷茫,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回避的? 不敢说什么,只好都退出了门。 魏太守和黄校尉还等在门口,见他们出来,连忙问:“云小公子可有大碍?” 将军不在,他们也懒得同这两人虚与委蛇,随口把人打发了。 魏太守也急着想去找魏思烟问问情况,便没多问。 等场中只剩下自己人的时候,王鸿有些不满道:“将军护的也太紧了吧,大家都是男人,看一眼云哥,能怎么样?” 马忠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只有胡硕之和霍岩青两人,一个背靠着墙,一个双手抱胸,俱都低头没说话。 第170章 魏思烟要上吊 房中,云窈冷的直打哆嗦,慕霆渊三两下将两人的湿衣服都脱了,披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大掌在她后背上揉搓。 “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云窈窝在他胸口,冷的说不出话,只顾点头。 慕霆渊身上也有些凉,毕竟那么冷的天在冰水里游了一圈,铁打的身子都扛不住。 但是很快,极端的低温让血热了起来,云窈浑身像是被煮熟了一样,开始发烫。 慕霆渊依旧没放开她,吻了吻她的发顶,语气温柔:“一会水送来后洗个热水澡,再喝碗姜汤,免得生病。” 云窈抬起头,脸上也是红的,方才冻的厉害,眼里都蒙着一层水雾。 看她乖乖巧巧的贴着自己,慕霆渊心里软成了一团,低头在她唇上吮了一口。 似想到什么,说道:“之前席上那个狗屁太守的话你别多心,我没碰过他的义女。” 她已经猜到了,但听到他特意解释给她听,她还是高兴的,应了一声。 然后腰上一痛。 抱着她的人又怒道:“还有你!” 被他捏着腰间软肉,又痒又痛的感觉让她既想哭又想笑:“我、我怎么了?” 她推他的手,但是推不动,反而扯得她更加痛痒。 慕霆渊捏着她,一时没说话。 别别扭扭半天,才开口:“以后,不许多看别的男人,听见么?” 云窈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后,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会以为她看上那个叛军首领了吧? 见她不说话,刚刚还环绕在两人周身的情意温暖骤然冷了几分。 慕霆渊脸沉了,这东西不会真看上姓黄的狗玩意儿了吧?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放开她腰间软肉,改成用力勒住她的腰。 “为什么不说话?” 云窈想笑,现在慕霆渊给她的感觉,就像一只得到骨头的大狗,可这块骨头实在太硬,他既想吃又无从下口,气急败坏的厉害。 这样想着,她就真的噗呲笑出了声。 被她笑得,也不知怎的,慕霆渊突然有些尴尬,怒意就有点维持不下去了:“你笑什么。” 云窈边笑边摇头。 她笑得胸膛阵阵起伏,两人面对着面,此刻都是光着的,肌肤相贴。 她的柔软一下一下蹭着他,不可避免的,慕霆渊就起了反应。 云窈正坐在他腿上,立马就感觉到了,于是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僵硬着不敢动,抬眼瞅他一眼:“你的东西,你又不收好。” 慕霆渊冲她龇了龇牙,眸光嚯嚯,还带着几分深意:“那你帮我收起来?” 她收?她往哪儿收? 云窈红着脸,想吐他一脸口水。 坏家伙! 两人之间的不愉快,随着这个插曲烟消云散。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王鸿在外面禀报道:“将军,热水来了。” 慕霆渊抬手将床帐落下,仔细遮掩好后,才应声:“进来。” 几人抬着水桶进来,知道将军护的紧,没敢往床那边看,将水倒进屏风后的浴桶里,就赶紧走了。 慕霆渊拍了拍她的小屁股:“走吧,去泡澡。” 他嘴上说着让她走,却是直接把人抱到了屏风后。 水温是兑好的,云窈滑进浴桶里,被热水包裹的感觉舒服的她想叹息。 慕霆渊还没走,光着身子站在那,她转过身,正好对上。 首先进入眼帘的就是他劲瘦有力的腰、结实的小腹,再往下…… 云窈像被烫着了似的,迅速挪开眼,心跳加快。 可是不得不说,如此近距离的看,这棒槌是真的壮观啊…… 她可以泡澡,那他呢?他刚才也下水了。 云窈抬头看他:“要不……我们在这浴桶里挤挤?” 慕霆渊目光晦暗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随后哼哼两声,转身走了。 目送他背影离开,云窈缩在浴桶里,嘿嘿偷笑。 等她泡完,慕霆渊就着她的洗澡水又兑了点热的,也泡了一会。 这时候天早已彻底暗了下来,就准备在这戏楼的客房里住一夜。 两人穿上寝衣刚想休息,却听门外响起一阵嘈杂,隐约间伴随着女人嘤嘤的哭泣。 没一会,胡硕之的声音在门口道:“将军,魏太守求见。” 慕霆渊皱起眉,脸上浮现出不耐烦。 他按住想要起身的云窈:“你睡你的,我去看看。” 说着他走下床穿衣服,临走的时候还将床帐掩好,确保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才大步去开门。 门外,魏太守一副心焦急切的模样,一见到人就扑通跪到地上:“慕王!求慕王救救臣的义女吧!” 慕霆渊压抑着不耐,将目光看向胡硕之。 胡硕之轻咳两声,像是难以启齿,张了张口,又合上。 “你义女怎么了?”慕霆渊漠声问。 魏太守愁眉苦脸的:“她、她正闹着要上吊,求慕王您快去看看吧。” 慕霆渊眉梢微挑,声音不辨喜怒:“她是要死还是要活,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魏太守像是十分震惊的抬头,确定他是真的没有要去看望的意思,一副愤怒又不敢表现出来的样子。 “慕王,您、您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思烟她如此,不正是因为您嘛?!” 慕霆渊气笑了:“因为我什么?” 距离不远的房间里,传出女子哀伤的哭喊:“我已经没了清白之身,还让我活在这个世上做什么!都别拦着我,让我去死呜呜呜……” 魏太守连忙扑了过去:“我的女儿啊!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啊!” 趁人不在了,胡硕之凑近慕霆渊,低声道:“魏太守的义女说您在水下……咳!碰了她,说她的清白给了您,因为这个,才闹着要上吊。” 慕霆渊眉眼压得极低,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极其烦躁的表现。 那边房间,父女二人一起哭喊,一个闹着要死,一个喊着可怜的女儿云云。 悲切凄惨的像是真的一样,引的整栋楼的丫鬟小厮都偷偷朝这边看。 第171章 你想怎么死? 马忠他们原本都在自己房里,听到外面动静不对,纷纷探头出来。 “将军,这是怎么了?” 慕霆渊没戴面具的脸上神色沉冷,哼了一声:“我也想知道是怎么了。” 说着,他先是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见里面没什么动静,便大步往那间还在闹腾的房间走。 房门没关,于是一行人刚走到近前,就看到了房中的景象。 魏思烟穿着素色衣裙,披头散发的站在木凳上,床单被拧成了一股挂上房梁,末尾处打了个结。 她扶着那个结哭着要把脖子往上套,她带来的丫鬟跪在地上扒拉她的腿,哭喊着小姐不要。 魏太守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场面简直混乱不堪。 等慕霆渊一行人出现在门前,里面的人都顿了顿。 魏太守首先迎过去:“慕王,您看这可怎么是好啊!” 魏思烟双眼含泪,身子单薄的站在那里,未施粉黛的脸,唇色微白,让她看起来格外柔弱无助。 她看向慕霆渊的眼神凄婉哀伤,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看负心汉。 哽咽着,轻声说:“小女还以为您不会来。” 慕霆渊冷笑,戏还挺多。 他冷冷道:“别误会,本王只是过来看你寻死的,愣着做什么,继续啊。” 魏思烟脸上的柔弱险些维持不住。 魏太守扑通跪了下来:“慕王殿下,小女的清白身子既然已经给了您,臣不求别的,哪怕您收她做个通房,总比让她没了命强,她是臣的义女,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啊!求殿下开开恩吧。” 他边说边行大礼,言辞字字恳切。 除了胡硕之,听到这里终于听明白的马忠等人一脸震惊,瞪大眼看看那边寻死的女人,又看看他们身前的慕霆渊,俱都目光惊疑:我了个大操,我错过了什么?! 慕霆渊不吃他那套,方才下床时他只来得及披了件大氅,他理了理衣襟,慢条斯理道:“本王就是不收,你让她要死赶紧死。” 听了这话,魏太守趴在地上差点怄血。 幸亏这是假的,魏思烟也不是他亲女儿,如若不然,遇上这么个油盐不进又仗着位高权重的蛮横主儿,他不得气的去撞墙? 他想的很好,慕王手握大军,在南夏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自己这个义女容颜姣好,难得的是还有些心机手腕,只要进了慕王府,不愁没有前途。 她爬的高,他这个义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晋州距离京都那么远,又靠近边关,穷乡僻壤,没什么油水能捞,太守的位置他早就坐腻了。 只要义女能上位,他背靠慕王,在整个南夏都能横着走。 就算她惹了慕王不悦也不要紧,反正只是义女而已,舍了就是,他将她养这么大,也是该她报恩的时候了。 魏思烟看看魏太守的背影,暗自咬牙,狠了狠心,便真的将脖子吊上去。 丫鬟骤然爆哭起来:“小姐!小姐不要啊!” 魏太守也配合着哭。 求没用,那就只能威逼了。 他喊道:“慕王殿下!您毁了臣义女的清白,如今又翻脸不认,您这样仗势欺人,在蓟州作威作福,难道就不怕臣写个折子告到圣上那?!” 慕霆渊面露思索:“你说的也对。” 魏太守以为他被说动了,脸上一喜。 然而,他的笑意还没绽放。 却听‘锵’的一声。 慕霆渊拔出胡硕之腰间的长刀,反手架上他的脖子。 完全没料到他说动手就动手,魏太守傻了眼,反应过来后,感觉皮肤上贴着的那线冰凉,刺拉拉的传出隐痛。 锋利的刀刃似乎下一瞬就能切断他的脖子。 魏太守两股战战,僵硬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慕王、慕王您、您这是做什么?” 却听头顶上那道冰冷的声音,比之这刀刃还要锋利,道:“你说的很对,本王在这蓟州就是一手遮天作威作福,你一个小小太守,本王就算把你宰了,又有谁敢指摘本王?” 魏太守听出他是认真的,随着他的话,刀刃往他皮肤里压下去。 他好像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正顺着他脖子往下流。 魏太守吓的心胆俱裂:“慕王、慕王!臣知道错了,臣知道错了!您快停停手!” 他心里升起无边悔意来,早知道这慕王性子这样强横,他说什么也不敢将主意打在他身上啊! 刀刃并没有因为他的求饶而离开,魏太守痛的惨叫起来,慌张无措之下,他开始推卸责任。 “是小女非说您在水下碰了她,臣也只是爱女心切,这其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慕王、慕王您先放下刀,我们好好说。” 慕霆渊轻哼,不理他,刀继续往下压。 他人坏,偏偏不给对方一个痛快,就这么一点一点慢慢磨。 整个房间这下全都变成魏太守的惨嚎。 魏思烟早就装不下去了,闻听此言,脸上划过一丝冷意,她跳下木凳,跑过来跪着:“慕王殿下,事关云公子,小女有话要跟您说!” 她刻意将云公子三个字咬重了一些,果然看到那个一向没给过她正眼的慕王,将目光转向她。 慕霆渊眯起眼,语调微沉:“你要说什么?” 魏思烟扫眼周围的人,卖关子道:“小女觉得,关于云公子的事,您应该不想让别人知道。” 她俯趴在地,行了个大礼:“还请慕王殿下先放开义父,让小女单独与您说。” 慕霆渊只稍稍一想,便明白她大概是察觉到云窈女扮男装的事了。 其实若按他的意思,小丫鬟根本不用辛苦假装成男子,可她似乎很不想自己女子的身份被暴露出来。 慕霆渊皱起眉,拿开了刀。 魏太守赶紧捂住脖子,大松了口气。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导致他整个身体都是软的,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魏思烟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丫鬟连忙过去扶着人。 慕霆渊侧头让胡硕之等人都下去。 等房间中只还剩下魏思烟和他两人的时候。 慕霆渊长刀一挥,魏思烟脸边的长发齐刷刷断裂。 “居然敢拿她威胁本王,说,你想怎么死?” 第172章 合作 魏思烟看到一大团头发落在她面前的地上,心头悚然。 自上回第一次见,她就知道此人冷酷绝情,又敏锐凶戾,不好糊弄。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需得提起万分的小心。 他杀人如麻,下手毫不手软,是说杀人就会杀人的。 魏思烟喉咙吞咽了下,强忍紧张,慢慢道:“思烟并不是想用云公子威胁慕王,刚刚只不过是为了支开别人的权宜之计罢了。” 她没那么蠢,明知道他十分在意那位云公子,还用她威胁他。 “思烟知道殿下在为蓟州被嫁祸的事烦忧,思烟可以帮您解决这个麻烦,还请殿下能给思烟一个合作的机会。” 慕霆渊有些意外,挑了下眉,嫁祸的事是魏太守主谋,他早就知道。 看来这对名义上的父女,感情并不怎么样。 这件事迟早要解决,但并不着急,倒是晋州官场有东渠内奸的事,不能不管。 她身为魏太守的义女,想要查什么东西,比他另外安插人要容易的多。 于是,慕霆渊便道:“你想如何?” 听到问话,魏思烟意识到自己机会来了,立马说道:“思烟不敢妄图什么,只想能得慕王一个名分,思烟就满足了。” 慕霆渊脸沉了下来,淡漠道:“这个不行,换一个。” 魏思烟没料到,他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有些急切的说:“思烟不需要您的宠爱,只求一个外在的名分而已,哪怕是个小小的侍妾,若慕王怕云公子不高兴,思烟可以去向她解释。” 慕霆渊依旧不松口:“如果你只有这一个目的,那便算了,本王没兴趣。” 他说完,也不给她挽留的机会,拎着刀转身便走。 本来府里那几个人就已经让小丫鬟嫌弃的不行,始终不愿松口答应他。 若再弄一个进府,他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吃肉了。 马忠等人还在外面候着,慕霆渊扫了一眼,没见到魏太守。 胡硕之上前几步,低声禀告:“人刚出门就装模作样的晕倒了,丫鬟将他带回房间,刚刚有个大夫进去了,应该是要治伤。” 慕霆渊冷哼一声,也没想再管他。 大晚上折腾这许多,他有些烦躁,大步往他和云窈的房间走,冲后面摆了摆手。 “行了,天色不早,都散了。” 众人应声,整齐划一的冲他背影行了个军礼:“末将告退。” 就快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慕霆渊突然感觉自己脸颊边痒痒的,他伸手摸了摸,神色一凛。 先前在水里泡了一会,后来上岸又被屋里的暖意一烘,导致他脸上的假皮有些浮起来了。 慕霆渊脚步一转,准备走去旁边的空房间进去整理一下。 刚走没两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又停住。 客房里,云窈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犯困,在听到门外魏太守说的话后,立马醒了神。 魏思烟要上吊,因为慕霆渊? 怎么回事? 她有心起床穿衣服过去看看,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 其实有的时候,寻死只是一种威逼的手段。 不管她怎么折腾,最终目的只有那么一个罢了。 这么一想,她便又窝进被子里。 她才不怕慕霆渊会让她得逞,他敢收人入房,她今晚就敢直接走人! 云窈翻了个身,却睡意全无。 忍不住去想那边房里,此刻会上演什么样的场景。 之前在水下,魏思烟碰到了她的胸,看她震惊的神情,应该是发现了她女扮男装的事了。 她会捅出去吗? 或者,以此作为要挟? 就在云窈胡思乱想之际,房门被嘎吱一声推开。 慕霆渊回来了。 云窈连忙闭上眼装睡。 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感官被无限放大,她隐隐能感觉到有人无声的靠近她。 那人自言自语般小声喃喃道:“睡了?” 云窈闭着眼没反应,像是睡得很沉。 慕霆渊又自言自语道:“看来是睡了。” 云窈内心想笑,却听他接着道:“既然睡着了,那我……” 边说,手已经伸进被子里,直往她身下探去。 云窈猛地按住那只想要作乱的手,豁然睁开眼怒瞪他。 慕霆渊轻笑:“怎么又醒了?” 原来是早就看出来她是在装睡。 云窈哼了哼。 慕霆渊钻进被子里,她下意识的滚到他身边,将脑袋枕在他胸膛上,自动窝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慕霆渊配合的张开手臂搂她入怀,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 两人的动作都十分自然而然,分明是已经做过许多许多遍了的熟稔。 云窈没问,但慕霆渊还是轻轻把事情说了。 她又是一声轻哼,阴阳怪气道:“魏小姐长得那么美,你也舍得?” 慕霆渊揉着她后腰上的软肉,笑着:“你知道的,除了你,我什么都舍得。” 云窈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生硬的斥他:“哼,油嘴滑舌。” 她话音刚落,整个人被一掀,侧躺变成了平躺,身上还压了个人。 抬头就对上一双含着几分邪性的眸子。 云窈心跳加快:“你、你干嘛?” 慕霆渊缓缓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的说:“我这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油嘴滑舌。” 还不等云窈理解他的意思,就见他低下头,咬开她的衣襟,温热烙了上来。 却并没有多做停留,顺着一路往下。 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云窈倒抽一口凉气,赶忙就想推他,却被他先一步按住两只手。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 云窈惊叫,又被她死死咬住,脸上灿若云霞。 豆大的小雨淅淅沥沥的往下淋,拍打在青石板上。 那声音听得云窈羞耻的闭上眼,可即便再忍,喉间还是断断续续的溢出控制不住的呜咽。 过了不知多久,小雨忽然变大,又急又快的呼啦一下。 云窈到底还是没忍住,大叫了一声,喘息剧烈。 第173章 真容 慕霆渊终于直起身子,抚着她的腿,等她慢慢平复。 涣散的视线逐渐聚焦,云窈红着脸,含着水雾的眼睛雾气蒙蒙,当看到他后,又浮现出一团火苗。 “慕霆渊!” 慕霆渊勾了勾唇,他的唇润泽晶亮,湿漉漉的,不仅是嘴唇,下巴上,脖子上,手上也都是。 他浑不在意的拿过被他随手丢在一边的肚兜,慢条斯理的擦拭起来。 云窈拿这个无耻的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气的磨牙,可偏偏她被弄得脚软手软,连起来咬他几口都做不到。 等擦干净了,他又重新侧躺下来,支着脑袋看她。 大掌在她脸颊碰了碰,触感热烫,慕霆渊唇边笑意更深。 他爱极了她被他疼的潮浓的样子,这时候,心理上的满足并不低于身体上的满足。 他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还很坏的问她:“怎么样,滑不滑?” 云窈干脆别过脸,装听不见。 慕霆渊低笑,伸手又把她的脸掰回来。 云窈立马用手捂住脸,就是不看他,也不肯让他看。 慕霆渊哈哈笑了两声,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他将她搂过来抱在怀里:“好了,不逗你了。” 房中点着晕黄的灯火,两人互相拥着,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有一股缱绻的味道。 慕霆渊倒也不瞒她,把怀疑晋州有内奸的事说给她听:“我原本有心跟她合作,也是想揪出这个人。” 云窈没想到他已经察觉到了,本来就愁着要怎么提醒他,这时当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说:“我觉得应该就是今天席上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将领。” 听她提起那个狗东西,慕霆渊眼皮一跳,然后不由自主的声音低了下去,不动声色的问:“为何会觉得是他?” 难道她今天在席上一直看黄校尉,只是认为他不对劲? 果然,就听她接着道:“看着就不像好东西。” 慕霆渊嘴角开始上扬,最后越扬越高。 重重点头:“对,我也觉得他不像好东西,不知为何,越看越狗。” 云窈在他胸口上蹭了蹭,总不能直接告诉他,内奸就是那个人,要问她为什么知道,她也无法回答,只能这样隐晦的说。 以慕霆渊敏锐的性子,事后肯定会仔细的查他。 她只能尽可能的帮他避免会发生的危险,可到底能不能改变这些既定的命运,她也不确定。 云窈在心中叹了口气。 慕霆渊把玩着她的头发,淡淡的说:“先前在席上,我还以为你看上他了。” 云窈忍不住想笑:“我怎么会看上他。” 这下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慕霆渊心情很好:“毕竟他那张脸,长得……还算能看吧。” 以他挑剔的眼光,确实只能算能看,但在寻常人眼里,却是正经的美男子了。 想到此,他低下头,又去看怀里的人,像是不经意间的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长相?” 总不能真喜欢像他这么丑的吧? 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也知道她审美是正常的,并没有喜好丑陋的怪癖,所以,为什么愿意跟他? 要说她是为权,就更不可能了,他追着要给她名分她都不要。 若说是被江晚容和永宁侯府逼的…… 他想到她千里迢迢从慕王府追到这找他,他想到他得了疫病,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他还想到她不顾危险,深入东渠为他找药。 再是侯府逼她,也不至于逼她做到这份上。 所以,她也是喜欢他的吧。 无关乎长相身份,只是单纯喜欢他这个人。 就像…… 他喜欢她那样。 云窈枕着他的手臂,额头抵着他温暖的胸口,笑着:“干嘛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慕霆渊也觉得这问题没意思,她喜欢什么样的又怎样,他又不会七十二变,变成她喜欢的那样。 可是,他长得应该算是还行吧? 毕竟苏洛每次替他贴假皮的时候都一脸心痛,还多次夸他的脸好看。 这样的脸总比满脸伤疤,应该会更让她喜欢才对。 如此这般的想着。 慕霆渊偷偷伸手将浮起来的那块边缘,慢慢撕的更大了一点。 然后轻咳一声,让她抬头。 云窈茫然的抬起头。 “怎么了?” 慕霆渊目光深沉的盯着她,等着看她的反应。 可是小丫鬟没有反应。 嗯? 难不成没看见他脸上的伤疤起了一块皮? 云窈当然看见了,慕霆渊把靠近耳朵的那块伤疤撕开了好大一块,她又不瞎。 她早在他感染疫病高烧昏迷的时候,就知道他脸上的伤疤是假的了。 这是他的秘密,她除了装作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见她像是什么都没看出来,慕霆渊说:“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脸有哪里不对劲?” 这提醒的够明显了吧? 云窈目光躲闪了一下,快装不下去了。 慕霆渊洞悉了她眼底的心虚,恍然大悟。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云窈眨眨眼:“知道什么?” 慕霆渊笑着挠了一把她的腰:“还给我装?” 云窈躲闪着,憋不住,实话实话了。 那时候醒来的时候他特意照过镜子,脸上的伤疤并没有明显的变化,看样子,小丫鬟很老实,发现了之后都没偷看过。 慕霆渊揉着她后腰,看她的目光温柔:“想不想看我真正的样子?” 说不想肯定是假的。 云窈犹豫着点点头。 慕霆渊微抬了抬下巴:“自己揭开。” 云窈看着他,没动。 直到他又一次冲她抬起下巴,她才放心的动了。 手指摸上他的脸,那几乎跟脸一样大的褐色伤疤,凹凸不平,狰狞可怖。 谁能想到,其实是假的呢。 不知道这张假皮之下,真正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这应该是他最大的秘密了,却愿意对她坦诚相待。 云窈指尖带着几分抖,捏住那个已经被慕霆渊撕开的边缘,一点,一点往下。 她突然回想起第一次服侍他洗漱的时候,那次,也是隔了一辈子,第一次看到他面具底下的样子。 伤疤慢慢被揭开,露出底下白皙光洁的肌肤。 自脸颊开始,渐渐越来越大。 云窈眼底一点点漫上惊艳,直到最后盛满整个眼眸,因为太过意外,直接傻了。 第174章 喜欢吗? 像是一副美好的画卷,展开在她面前。 光滑高挺的鼻梁,朱红的双唇色彩鲜艳,尤其因为刚刚沾染了她的湿滑,有透明的水光覆在上面,让他双唇变得更加水润,诱人的像西欧国盛产的红葡萄。 再往上,长眉入鬓,狭长的凤眸携着睥睨锋利,傲视万物。 特别是其中的琥珀色眼瞳,有种野性的危险,当他看向谁,那人就会有种被野兽盯上的压迫感。 但当这双眼睛柔和下来,微微弯起眼尾,又变成了一种充满了邪性诱惑的美。 云窈知道他的眉眼极美,却想不到他伤疤底下的脸竟也生的这样美。 见她呆愣着一直不说话,慕霆渊哑声开口:“我这样的,你喜欢吗?” 一向自持冷静的他,这时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云窈回了神,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满脸伤疤的时候就喜欢,现在…… 更喜欢了。 心脏砰砰跳着,她一直都觉得,不止是女人才能用魅惑这个词,男人也可以。 这样的美色放在她眼前,她得极力控制自己,才能不对他做出些什么奇怪的动作。 她还是不说话,慕霆渊脸上看不出表情,眼神却开始凝了,心下更加紧张。 怎么回事?难道他的真容还不如满脸伤疤的时候? 他有些不高兴起来,就是有种满心期待的将自己的某样东西捧到别人面前,却遭到冷待的难堪。 “不喜欢算了。” 慕霆渊气呼呼的想将伤疤重新糊回去,一个吻落在他眼上。 云窈双颊晕红,轻声说:“喜欢的,不管你是满脸伤疤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 这是慕霆渊此生听到的最让他心潮澎湃的话。 云窈窝在他怀里,两人絮絮叨叨的聊天,聊着聊着,她总要抬头看看他,眼眸晶亮,里面盈满心悦。 看的慕霆渊心情飞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云窈看的心动的同时,还有种诡异的感觉。 若是江晚容知道他其实这么俊美,会不会肠子都要悔青了? 京都皇宫,延禧宫正殿。 俪嫔扶着肚子坐在贵妃榻上,脚边跪着一个小宫女,正为她肿胀的小腿揉按缓解。 听了底下人的话,她意外的蹙起眉:“你说那丫鬟跑了?” 底下跪着的正是江晚容和永宁侯夫人。 俪嫔怀有身孕,承恩伯又全无消息,圣上为定她的心,于是开恩让亲人进宫探望。 她们俩先陪着说话,偏厅里还等着一个承恩伯夫人楚氏。 江晚容跪在下首,明明姿态卑微,却还是一脸愤恨:“是,早在慕王前往晋州剿匪的第二天,就再也没人看见过她。” 她还打算趁慕王不在好好折腾折腾那个贱婢,不想还没来得及折腾,落霞就来告诉她,云窈不见了。 她不相信那贱婢真跑了,就谎称自己丢了东西,大大方方的领着人搜府,确实一整个慕王府都不见人。 距离那贱婢逃跑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期间她不是没派人在外面寻过,但愣是没有任何踪迹。 以侯府的权利手腕,不至于那么久了,连人的衣角都摸不到。 除非她离的太远,侯府的势力够不着。 但她一个弱质女流之辈,一个人能跑多远? 难不成,她是跟慕王在一起? 江晚容脑子里浮现出这样的猜测,又立马被她甩开,怎么可能呢,绝对不可能。 提到慕王,俪嫔就变了脸色,但现在暂时也顾不上别的,她不悦道:“蠢货!你不是说你亲眼看见她喝下王虫卵了吗?她怎么还能跑?” 江晚容被她那句蠢货骂的十分不爽,却又不敢忤逆她。 憋着气硬邦邦道:“侄女的人确实亲眼看见她喝下肚子了,侄女也很奇怪呢。” 俪嫔多有心机的一个人,哪里听不出来她的话中有话。 这是在怪她给的药不好,甚至是假的呢。 侯夫人就没有她的顾虑,直接问道:“娘娘,会不会是药有问题?” 俪嫔冷笑,她这个姐姐,从小就蠢,还自认为聪明,教出来的女儿,也跟她如出一辙。 “药没问题,那丫鬟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已经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一个就是根本没吃王虫卵,你们自己掂量着看。” 若不是当初怕江晚容找人代替自己圆房,欺君的罪连累到自己,她才不会管这档子事。 侯夫人和江晚容对视一眼,讪讪着说不出话了。 她们今天会来,就是想知道药的事,现在问也问过了,看也看过了,侯夫人便主动说要离开。 俪嫔赏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让人走了。 等人一出延禧宫的大门,她便砸了手边的水盏,怒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承恩伯夫人楚氏刚进门,水盏正好砸在她脚边,吓了她一跳。 还以为是自己惹了俪嫔生气,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娘娘恕罪。” 见到她,俪嫔脸色和缓了一些:“嫂嫂起来吧,本宫不是针对你。” 楚氏被赐了座,一坐下就开始抹眼泪:“你哥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妾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前段时间,妾身晚上总是做噩梦,梦见你哥哥身首异处,还被抛尸荒野,妾身真的好害怕。” 俪嫔对这个从自己还没进宫前就待她颇为照顾的嫂嫂,有几分感情,甚至比真正的亲姐姐还要亲近几分。 见到她哭,也耐心劝慰了几句。 嘴上劝慰,但其实,她知道承恩伯已经死了。 是她花了大力气在宫外买的消息,而杀她哥哥之人,自然就是那个一手遮天的慕王。 她想替承恩伯报仇,将一封提早写好的手信递给楚氏:“等回了伯府,去找一个叫何昌的厨房活计,把这信交给他,他看了本宫的信自会知道怎么做。” 楚氏是个老实的,也没有什么心机手段,闻言顺从的接过信,答应下来。 她唉声叹气的哽咽着,俪嫔耐心的听,只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狠毒。 慕王,你对外宣称是山贼害了我哥哥,那我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第175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云窈这边,第二天天刚亮,众人走下戏楼客房,准备回军营。 魏太守和魏思烟也早早的起身,厚着脸皮跟在他们身后。 就像昨晚的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过。 胡硕之委婉的让他走,他装听不懂,非说要跟着慕王学习治理城池的能力。 在场的人听着这话,都被他不要脸的功力气笑了。 因为蓟州是边关城市,有大军驻守,所以没有设立校尉一职,算是由驻守边关的将军兼任。 而又因为有慕王坐镇,哪怕慕霆渊再是个异姓的王爷,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亲王皇族,所以有些重大的事情,蓟州太守都会请示他,听他的决定办事。 但其他事慕霆渊都是不管的,不然累都累死了。 他想学治理城池的能力,不去找蓟州太守交流,找他们将军做什么? 魏太守当做看不到众人嗤笑的眼神,煞有其事的对着慕霆渊行礼。 “臣知晓自己能力不济,心有惭愧,自从上回慕王帮助晋州清剿匪患,臣就一直有这个念头了。” “臣只需五日的时间,在这五日,臣必定好好学习,争取让我们晋州也能像您的蓟州一样,城池富足,百姓安居乐业,还求殿下成全。” 还五日,说的冠冕堂皇,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真想学习,怎么会带着自己如花似玉的义女一起? 魏思烟站在一边,垂着头没说话。 想学习是吧,这不难。 慕霆渊弹了弹衣摆,戴上假皮后的他,不笑的时候自有一股慑人的威严。 “你既有心想学,本王也不好吝啬。” 知道他这是同意了,魏太守心里乐开了花,连连点头。 慕霆渊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继续道:“不过本王丑话说在前头,军营可不比你的太守府享乐自在,你最好做足吃苦的准备。” 魏太守又是一阵保证。 就这样,这对父女暂时留了下来。 慕霆渊懒得多管,点了胡硕之,让他安排这两人。 黄校尉不能离开太久,早在昨天半夜就回了晋州,是以一大早并没看见人。 慕霆渊想到昨晚云窈的话,转身回军营的路上,暗中叫来霍岩青,命他去查。 年关将至,天气越来越冷。 随着蓬马草源源不断的送进南夏,各地的疫病情况全都好转起来。 原本不少百姓都以为自己活不了今年年关,这下疫病得以控制,各个城池迎来了一场大活跃。 商贩忙忙碌碌,街道上也熙熙攘攘,有忙着买年货的,有忙着添置新衣新物的,热闹的不行。 许是大家都被先前疫病的事憋坏了,现在便是为自己侥幸活下来而庆贺。 云窈整日窝在大院里,偶尔往军事正堂跑跑,确实无聊,所以也想出去散散心。 可惜这次慕霆渊不能陪她。 军务太忙,实在抽不出空。 每到年关之前,军中都要忙着给军士们发年饷,还要筛选那些到了年纪或是身子受创无法再上战场的人,放他们荣归故里,然后再安排新兵补上空缺。 除此之外,有些好长时间没见过亲人的军士,也得安排他们与亲人见见面。 要说军士最多的军营,整个南夏也就慕霆渊掌管的这个蓟州边关军营了。 人多,事务自然就多。 慕霆渊吩咐几个百夫长跟着她,又把逐日放出笼。 全都安排好后,才放心让她出军营。 街上来往的人们,脸上俱都带着喜意,还有对来年生活的向往。 热闹的氛围是会感染人的,云窈一路逛过去,脚步轻快。 “老板,这个怎么卖?” 清亮的女声,略有些耳熟。 云窈侧过身,看到后面穿着白衣的女子。 原来是她。 魏思烟买完东西,一转头,正好也看见了她,一怔。 垂下眼想了想,冲她微微颔首。 云窈:…… 没理她。 云窈不理她,魏思烟却主动往前凑。 “公子若是看上了什么,尽管下手,都算思烟的。” 云窈觉得好笑,她是认为慕霆渊很穷吗?需要她替她付钱? “不必了,魏小姐请自便。” 像是看不见她躲避的态度,魏思烟仍然跟着她。 在被跟了一条街后,云窈彻底不耐烦了,停下脚步:“你到底想干什么?” 魏思烟捏着帕子,清冷又过于艳丽的脸上闪过几分落魄:“我……只是想补偿你一下。” 云窈挑眉,不解:“补偿我?” 随即又想起前天晚上被她拉下水的事,明白过来。 云窈面色古怪,害过人之后又要来补偿她? 这女人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怎么可能会相信她是真心的,云窈呵呵冷笑:“与其事后补偿,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害人。” 说完,也不管她什么反应,抬脚继续往前走。 没过一会,脚步声追上她,在她身后小声道:“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害人了。” 她会努力摆脱义父的掌控,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云窈依旧没理她。 又逛了会,因为身后一直跟着条尾巴,既是累了也是烦了。 云窈便决定回军营。 他们是骑马来的,魏思烟是坐马车,马车停在一边人流比较少的巷子处。 见他们已经骑上马准备走,她也只好不再纠缠。 云窈扯着马缰,领头先走,然而速度刚跑起来,道路边突然有个老者蹿了出来。 她吓得魂飞魄散,迅速勒住缰绳逼迫马匹停下。 因为停的急,马的两只前蹄猛地上扬,前半个马身几乎直立。 她的身子因为惯性不由自主的往下坠,她得努力前倾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滑下去。 “公子!” 身后的几个百夫长也吓了一跳,将军交代他们要保护好云公子,万一公子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个年就别想过了。 排排趴在床上,养伤吧! 等控住马,云窈看到马头前方大概三米处,那老者俯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意外,她也不确定有没有伤到这个老者。 云窈下了马走过去:“这位老人家……” 魏思烟的马车刚好驶到这里,听到马夫禀报,她掀开马车帘子。 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趴在地上的那个老人身下,揣着一把长刀,刀光烁烁。 “小心!” 第176章 魏思烟的绝望 几乎就是她喊出声的这一刹那。 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者突然动作敏捷的弹跳起身,冰冷锋利的长刀冲着云窈砍去。 几个百夫长想要扑上前,不料道路两边竟又蹿出十数道杀气腾腾的人影,将他们缠住。 慕霆渊还安排了一支二十人的小队隐在暗处保护,看到这一幕,还不待冲过去,却听街道上不知谁喊了句:“土匪杀人啦!” 整条街瞬间乱作一团,摊贩百姓仓皇逃跑。 人流都朝着相反的方向跑,百姓实在太多,像浪潮一样,将这些军士冲挤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双方距离越拉越远。 陡然的变故并没有吓到云窈,她虽然担忧自己是不是骑马撞到了人,但小心谨慎惯了,在下马的时候就把星宝叫醒。 还没走到近前,星宝已从观世中看见那老者身子底下压着的长刀。 云窈便停下脚步不再上前。 假装老者的人并没能靠近他,只觉五脏六腑猛地一痛,他举着刀喷出一口血,随即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仰倒。 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就见到她分明什么也没做,反而刺杀她的人却倒在血泊中不知死活。 站在对面目睹了这一过程的魏思烟目瞪口呆。 场面太混乱,除了她,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那十几个贼人见没有刺杀成功,纷纷调转,朝她杀来。 几个百夫长边同他们缠斗,边扭头让她快跑。 云窈扯过缰绳翻身上马。 道路上此时行人都已经跑光了,家家户户房门紧闭。 有两个贼人脱离战圈,朝她追去。 云窈利用观世寻找逃跑路线,只往有茂密丛林的路跑。 她边跑边思索着对方的来路。 与她结仇的仇人虽多,但他们都远在京都,也不可能会知道她在蓟州。 既然不是他们,那还能有谁想要杀她? 云窈百思不得其解,自观世中,她看到魏思烟的马车也在逃跑,没有多管。 既然对方的目标是她,其他闲杂人等只要不主动招惹,想必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对方马速很快,眼看她骑马是逃不掉了,云窈干脆弃了马钻进丛林。 她在丛林里疾走,这里距离军营还有十几里路,走回去也费不了多长时间。 观世中,魏思烟的马车和追杀的人一前一后经过她方才停留的地方。 两个贼人看到路边的马,停了下来。 “马在这,人怎么不见了?” 另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贼人看向前路:“保不准是使诈想拖延咱们,再往前追!” “好不容易蹲到他出军营,不能让人跑了!” 说着,两人一夹马腹,擦着她藏身的丛林,一路往前追去。 大概跑了几里路,两人察觉到不对劲。 “他弃了马,不可能跑这么快,我们追这么久都没见到人影,估计之前的想法错了,他定然藏身在方才不远的地方!” “妈的!回头找!” 两人又回头,半路上,恰好碰上一辆马车。 此刻魏思烟正坐在马车里,想着那个云公子有没有逃离。 她皱起眉,没想到出来一趟,竟碰上这样的事。 云公子一个女儿家,怎么招惹了这样穷凶极恶的仇家? 也不知等她到了军营告诉慕王,还能不能来得及救她。 想到此,她扬声道:“钱叔,再快一点。” 车身速度刚刚加快,就听一阵马蹄声快速逼近。 钱叔的声音大声斥道:“什么人!胆敢冒犯……” 后面的话被一阵皮肉撕裂声打断,魏思烟看到车帘飞溅上一道深色液体。 极度惊骇之下,她张着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缩进车厢的角落。 马车被逼停,长刀粗鲁的掀开车帘,两个贼人伸头进来,看见马车里只有一个面色发白的女人。 “不在里面。” 褐色短打的贼人目光阴戾,宛如实质般自上而下的刮过魏思烟,心道:难得看见个这么美的女人,可惜任务在身,不然怎么也要拖过来弄几下。 “那人会躲在哪?”另一个贼人的眼睛也是直勾勾的盯着魏思烟。 前者不再停留,转身就走。 “周围丛林茂密,只能循着踪迹仔细找找,咱们时间不多,以免他们收到消息过来援救。” 他走的干脆,另个贼人却迟迟不动,盯着魏思烟的目光淫邪,被前者拽了一把才不甘不愿的走了。 捡回一条小命,魏思烟瘫软的倚在车壁上,浑身发颤。 谁知,走在前头的褐色短打贼人突然又停了步:“等等,她好像是先前跟在‘慕王’身边的那个女子。” 是了,这行人把戴着跟慕霆渊极其相似面具的云窈,错认成了他。 自云窈他们出了军营开始,他们就一直跟在远处蹲守,自然也看见了魏思烟一直缠着她的事。 魏思烟还在擦眼泪,突然马车布帘又被掀起,竟是那两个贼人又回转。 褐色短打的贼人动作粗俗的将她扯了过去:“‘慕王’在哪里?” 魏思烟一怔,什么慕王? “慕王殿下自然、自然是在军营里。” “少给我装蒜!他刚刚明明就跟你待在一起,说!他藏到哪里去了?不说,老子就在这马车上把你办了!” 魏思烟听明白了,原来这群人是冲慕王来的,只是把云公子当成了慕王。 “我、我不知道,求求你们放过我。” 褐色短打的贼人阴恻恻的冷笑道:“想不到慕王堂堂一个三军统帅,竟是这样的贪生怕死之徒,为了活命,居然把自己的女人丢在这里迷惑我们。” 另一个贼人搓着手:“既然如此,咱们不用白不用。” 说着,就等不及开始解裤腰带。 褐色短打的贼人没阻止,阴冷的盯着魏思烟:“你若是不想被咱们兄弟两轮了,就乖乖说出‘慕王’的藏身之处。” 魏思烟想要往后躲,却被拽住脚踝,往他们身下拖去。 她哭着摇头,满眼绝望:“我真的不知道……” 可他们已经认定她跟慕王关系匪浅,根本不信,只当她是为了掩护慕王离开不肯说。 褐色短打的贼人也动了手,去撕她的衣衫。 魏思烟哭着挣扎,被当头扇了两巴掌。 就在她以为自己今日要受辱而死时,路边忽的蹿出一个人。 第177章 化险 “小姐!”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家小姐!” 两个贼人被人从身后用树枝胡乱打着,怒目回头,就见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丫鬟。 听到声音,魏思烟满脸泪痕的扭头去看,却看见一个陌生的,根本不认识的丫鬟,正冲着她喊小姐,且哭哭啼啼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小丫鬟正是取下面具,脱了华服的云窈。 她在观世看到魏思烟因为自己被追杀的人盯上,内心几番犹豫,到底是无法坐视别人当了自己的替死鬼,便赶了过来。 不为别的,只为让自己不至于后半辈子良心不安。 “贱.人!敢打老子!” 两个贼人用力打开她手里的树枝,其中一个几步上前扬手要抽她。 云窈装作被吓到了,哭叫着蹲下身躲过去,然后找准机会钻了空隙跑向魏思烟。 等背对着魏思烟确保不会被误伤后,她直起身,整个人气场一变。 ‘星宝!’ 两个贼人追上来要拽她,同一时间,突然感到脏器一痛,捂着胸腔大口大口吐血。 褐色短打的贼人单膝跪地,血红着眼瞪着云窈:“你、这个贱.人……对我们做了什么……” 他没有等到答案,就疼的昏死了过去。 魏思烟不可置信的看着昏死的那两人,又看了看面前的背影。 就算先开始不知道这人是谁,看到这熟悉的一幕,也猜到了。 “你是云公子?” 云窈没理她,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长刀。 她拿着刀对准地上那两人衡量着。 魏思烟身上发软,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回神,用手一点点将自己撑起来。 看到她的样子,不解的问:“你要干什么?” 云窈挑中了一个人,将刀反提在手里,随后刀尖对准一个人的大腿,咬着牙,狠狠插了下去。 魏思烟瞪圆了眼,惊坐起身。 被插的人惨嚎着从昏死中清醒过来,但是他疼的没力气,只能抱着腿在地上翻滚。 云窈长刀往他胸口处一抵,他就不敢再动了,煞白着脸求饶:“姑、姑娘饶命!” 云窈面无表情:“谁派你们来的?” 对方闭了嘴,没说话。 云窈也不含糊,刀尖直接往他心口刺。 刺进去一点,吃了痛,那贼人终于怕了。 他万万想不到,明明是个弱质女流,下手却如此果决狠辣,一点不输他们这些刀口舔血之辈。 怕真死在她手里,赶紧交代了:“我们是绿林道上的人,拿钱办事,只知道与我们联络的人出自承恩伯府,具体是谁,就、就不知道了。” 绿林道上的,也就是江湖人士,认钱不认人,他们不管对方是谁,只要给钱就办事。 这样的人,就相当于一把刀,杀了他们是没有用的。 别看云窈表面淡定,其实垂在袖子里的手正在抖。 这些手段,她都是看着慕霆渊学的,有样学样。 云窈让他滚了,见她松口,那贼人也没打算带上同伙,脚底抹油就要自己跑。 还是云窈又把他叫住,让他把地上的给弄走。 等人跑了,她扭头看向魏思烟。 后者一接到她的目光,不知为何,竟往后瑟缩了一下,看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惧怕。 魏思烟只是觉得后怕,自己以前害过她,幸好她没跟她计较。 她满脑子都是方才那几个高壮的大汉突然倒地,吐血不止,还憔悴不堪的模样。 如果让她变成那副鬼样子,那她宁愿不活了。 “自己能走吗?”云窈淡淡的问。 魏思烟连忙点头,站起身双脚发飘的走到她跟前。 低着脑袋老老实实的样子。 云窈没有闲心思去猜她是何想法,现在她得赶紧回军营。 对方既然是承恩伯府的人,应该是为承恩伯,想要找慕霆渊寻仇。 一击不成,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正思索着,听到星宝提醒她。 云窈扭头,就见魏思烟拿着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披风,要给她坡上。 “你做什么?” 面对她冷淡的脸,魏思烟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些讨好的意味,说:“我看你穿的实在太少了,就……” 为了不被认出来,云窈将华服和那件十分华贵的大氅都脱了。 只穿着单衣,姣好的脸上也抹了几把泥土,一头长发乱七八糟的跟枯草似的。 瞧着跟路边的乞丐也没多大区别。 云窈明白了她的意思,但避开了:“不用了,多谢。” 魏思烟急忙说:“是我该多谢你才对,要不是你……” 她语气有些哽咽,这次是真吓的不轻。 其实脱离魏太守的掌控,褪去那些不得已的伪装,她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云窈把自己的马牵回来,又将马车的绳索卸下来,把马放了。 两匹马,一人一匹。 可谁知魏思烟说自己不会骑马,要跟她坐一起。 云窈瞪着眼,想撒手不管了,让她自己走回去。 却被拉住衣袖,对方可怜巴巴的叫她姐姐。 最终云窈还是狠不下心肠,她骑马,让魏思烟坐在她身后,两人一骑往军营回。 大概行了几里路,突然地面震动,丛林中小兽奔逃,鸟类惊惶乱飞。 魏思烟双手扶在她肩上,亦是胆战心惊:“发生什么事了?” 云窈在观世里,看见前方不远处,率领了大批兵马的慕霆渊,正向着这个方向赶来。 “没事。”淡淡的回了她一句。 魏思烟看着她的背影,很奇怪,明明都是同样的瘦弱女子,她给她的感觉,却比一般男子更有安全感。 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魏思烟眼眶微微红了,小心翼翼的更加贴紧她。 双方碰面,慕霆渊不等马速停止就跳下马背,大步上前,拉住她的缰绳。 琥珀色的眼眸上下扫视她:“可有受伤?” 云窈弯了弯眼睛,摇摇头。 慕霆渊放下心,转眼看见她身后还背了个魏思烟,皱了皱眉。 见他看向她的时候眼神瞬间冷然,魏思烟识相的往后退了退,离他们远了点。 慕霆渊没理她,向云窈张开手,一副要抱的样子:“下来,我接着你。” 他带来的大军少说也有三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她怎么好意思往他怀里钻? 云窈没动,小声说:“我不。” 第178章 京都来信 慕霆渊眯了眯眼,干脆直接动手,一手搂过她的腰,一手托着腿,就将人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他一贯是这样强横的,云窈干瞪眼,气鼓鼓的被他按在怀里,挣扎不得。 顶着众军将士的面,她只能鸵鸟似的把自己脑袋缩了起来。 慕霆渊边走边低头,就看见她这副可爱的样子,勾了勾唇,用低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 “怎么就学不乖呢,你这点力气,床上床下什么时候挣过我了?” 听得云窈面红耳热,实在气不过,哼哧在他左胸上咬了一口。 慕霆渊笑意更深:“你等着,今晚就还给你。” 云窈不想理他了。 慕霆渊将她托到马背上坐好,然后翻身坐在她身后。 调转马头的时候,他扬声唤胡硕之,遥遥朝后面一指:“交给你了。” 胡硕之扭头,看到正朝这边探头探脑的魏思烟。 知道将军一直不喜欢这个女子,且她义父的为人,这几日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认命的走过去。 回军营的路上,云窈把方才的事情都说了。 慕霆渊面沉如水,不过面对她的时候,语气却是轻柔的:“你别管了,这件事我会去查。” 回到军营,魏太守夸张的拉着魏思烟好一阵关心。 他今天一大早就被一位常姓将官拉去与众将士一起训练,用慕王的话来说就是,想要城池内外安稳,首先管理城池的长官身体素质必然要好,不然拿什么镇守一方? 他试图反驳,被常姓将官一句话给堵了回来:“不是想跟将军学习如何治理城池吗,这些也都是我们将军每日的功课。” 他无法再拒绝,拒绝了就是不想管理好城池,拒绝了就是不愿意跟慕王好好学习,那他还拿什么理由再留下来。 被操练了一个时辰,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 魏太守同慕霆渊说笑两句,随即拉着魏思烟去了临时分给他们的小院。 一进门,他就迫切的询问进度。 魏思烟如实说了,慕王很讨厌她,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出来。 魏太守有些急,花了那么多努力,怎么能一点回报都没有呢。 “你容貌本就生的美,暗示不行,你就明示!再不济,我花钱弄点药给你,你找机会接近他,偷偷下进他茶水里,不就办成好事了嘛!” 好歹是她的义父,却能对她说出这种话。 魏思烟捏着指尖,低着头不说话。 许是也觉得自己这样说话不好看,魏太守顿了顿,又说:“我记得你手艺不错,不如你做点吃的喝的送去,多在慕王眼前晃晃,男人嘛,都是爱色的,没准什么时候兴致起了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黏在她脸上,里面闪动着隐晦的光。 魏思烟没看见,只注意到他说她手艺不错的话。 突然眼睛一亮,心里有了主意,点点头。 见她听进去了,魏太守拍了拍她的肩:“为父等你的好消息。” 手掌收回时,还隐晦的捏了捏。 —— 第二天一大早,云窈正在穿衣服,冬天穿的厚,外面也不显,是以她束胸裹的并不紧。 但今天布料只是稍稍擦过,她就一皱眉。 胸前两捧传来肿胀的刺痛,想到是怎么来的,云窈咬牙。 那个坏家伙! 都把她吸痛了。 身上也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让她想擦洗一下。 她没点头,他便一直忍着不动真格,只是几乎每晚都要把她压在床上,从头到尾的吮一遍。 现在更过分,居然拉着她的手,放到他身上,让她帮他。 脑中回忆起昨晚的场景,云窈双颊羞红。 坏家伙! 不要脸! 将军大院里没有丫鬟,有些事只能自己做。 她忍着疼将衣服穿好,出门去烧水。 刚出门,迎面碰上拎着食盒徘徊在院门口的魏思烟。 见到她出来,她快步走上前。 云窈神情平淡:“有事吗?” 魏思烟将手里的食盒朝她递了递,小声说:“这是我做的一点吃食,拿来给你尝尝。” 云窈有些意外:“给我的?” 她以为她是来找慕霆渊的。 魏思烟连连点头,脸上有几分忐忑,像是怕她会拒绝。 云窈瞅了瞅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是说:“你若是想因为昨天的事道谢,那我心意领了,东西就拿回去吧。” 魏思烟明显有些失落,她缓缓收回食盒,低声:“我没什么能送你的,这是我最拿手的几样吃食了……” 云窈低头看到她拿着食盒的双手冻得青紫,料想是很早就起床下厨,然后又在门口等了她很久。 奇怪,若她想接近慕霆渊,大可将这些吃食送去给他,却为何竟送来了她这里? 难道是想从她这里下手? 不怪云窈会把人往坏的方向想。 毕竟魏思烟从一开始就居心叵测,之后更是害她落水,她那义父也不是好东西,一直意图明确,想让她勾搭上慕霆渊。 这样的人,又忽的转过头来讨好她。 让她不得不多想一想对方又揣了什么算计。 她没说话,魏思烟倒是脸一白,也想到了这层,自己害过她,她肯定不会相信她的。 魏思烟急忙说:“这里面没有毒的,我没想害你,真的,你若不信,我这就吃给你看。” 她边说边打开食盒。 食盒里面有夹层,夹层的地方塞了厚厚的棉花,以此保证内里的食物,温度不会流失太快。 这时候,盒子里的吃食还是热的,盖子一掀开,诱人的香味就飘散出来。 魏思烟着急慌忙的拿起食盒内的筷子去试吃,想要证明给她看。 云窈叹了口气:“算了,给我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接反倒显得她小家子气,大不了她不吃就是了。 魏思烟双眼亮起光芒,扬起大大的笑:“你若喜欢,我下次还给你做!” 送走魏思烟,云窈回了屋子,将食盒随手放在外厅的饭桌上,她进内室将自己擦洗干净。 刚处理好,就听见王鸿大咧咧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云哥!京都来信了,将军叫你过去一趟!” 第179章 犹豫不决 云窈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王鸿正好也走进外厅,看到桌上的食盒,丝毫不见外的扑上前。 “云哥,你这是什么好吃的,我好饿啊,不介意多双筷子吧?” 云窈哭笑不得,他嘴上问她介不介意,手下动作可没含糊,已经自己动手把食盒盖子打开了。 王鸿看见里面色香味俱全的吃食,口水差点从眼睛里流出来。 军营里吃的都是大锅饭,菜肉都炖在一个锅里,香是香,但到底十分敷衍粗糙。 即便他们将领和普通军士是分开的灶台,也能力有限,最多是食材上更好更贵一些罢了,无法将饭菜做的有多美味。 咋一看到这样精细的吃食,王鸿的反应可想而知。 “这一看就不是咱们军营伙头兵做的,云哥,谁送来的?” 他将吃食一一摆出来,张嘴尝了一口,眼睛倏地瞪大,然后迅速埋下头,大口大口,边吃边口齿不清的说好吃好吃。 云窈实话实说:“魏太守那个义女送来的。” 王鸿愣了愣,从饭菜里拔出头:“那个叫什么魏思烟的?” 云窈点头。 “送给您的还是给将军的?”王鸿又问。 云窈简洁意赅:“我。” 王鸿眼睛都瞪圆了:“这女人不得了啊!勾搭将军,见将军不搭理她,就又来勾搭您了。” 这下换做云窈怔住,随即就想笑。 她怎么可能是想勾搭自己,那天在水下,她就已经发现了她的真实性别。 那次她还被吃了豆腐。 可大家都是同性,她也计较不了。 当然,这话就不能跟王鸿说了,便只说:“应该不是。” “行了,你在这慢慢吃吧,我去军事正堂。” 王鸿便低头继续吃,冲她连连摆手,意思是不用管他。 正堂,等云窈到时,其他人都不在,只有马忠坐在位置上,看上去十分丧气,郁郁寡欢。 “怎么了这是?”她惊疑不定的问,以为出了事。 跟他比起来,慕霆渊的神色还算平静,并没有什么不对。 “没事,过来坐。”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云窈走过去坐下。 马忠略带愁绪的说:“这次将军走了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云窈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 想必京都来信,说的是让慕霆渊返程的事。 也是,他本来是被派过来调兵剿匪的,谁知后面竟出了疫病的事,才耽搁至今,如今南夏的疫病已经稳定。 是时候该回去了。 只是,她要回去吗? 她现在是自由身,已不是江晚容的奴,更不是慕王府的奴,要她以什么身份回去? 可他对她那样好,离开他,她真舍得吗? 一边是自由自在的生活,一边是勾心斗角但有他的日子。 她到底该怎么选? 思绪太沉,心情太重,导致慕霆渊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直到一只大掌伸进她衣襟,捏上她…… 云窈一个激灵,醒了神,下意识看向被捏住的地方,胸口处的衣服鼓起一个大包。 脸立马红了,狠狠拍了那只手一下:“你干嘛?” 隔着厚厚的衣服,对慕霆渊来说,不痛不痒,他勾唇:“回神了?” 云窈突然想起马忠还在,简直是魂飞魄散的看向对面。 却发现对面的座位上空空如也,整个军事正堂只剩下他们两人。 原来马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她刚刚想的实在太投入。 慕霆渊把她搂过来抱在腿上,那只手没动。 因为两人一下贴的更近,不可避免的就碰到那个痛处,云窈疼的嘶了一声。 慕霆渊僵住了,不敢再动:“怎么了?” 云窈咬牙:“你还有脸问!” 只是愣了一下,慕霆渊便了然,他干的坏事他自然记得清楚,刚才只是没反应过来。 “破了?我看看。”他抽回手,去解她衣扣。 云窈赶紧抓住衣襟不让他解。 慕霆渊哄她:“听话,让我看看需不需要擦点药膏。” 她穿衣服的时候没好意思去照镜子,确实不知道伤的到底如何,只知道似乎有些肿了,胀胀的疼。 他目光严正清亮,表情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确只是想帮她检查伤处的样子。 云窈便松了手。 他拉开她衣襟,然后猛地…… 云窈:…… 呸!大坏蛋! 又羞又气,她在他肩头狠狠捶了两下。 他没动,任她气急败坏的捶,却搂的她更紧。 过了许久,他才舍得松口,抬起头,又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好了,上完药了。” 云窈简直气的牙根都是痒的。 慕霆渊低笑着将她衣服整理好:“一会回去收拾东西,大概后日,我们就要动身了。” 怒意稍滞,云窈又发起呆。 慕霆渊揉了一把她的腰:“想什么呢?从刚才开始就在发呆。” 云窈赶紧摇头。 “京都那边怎么说?” 慕霆渊朝她旁边的桌案上抬了抬下巴,让她自己看。 云窈自桌上把信拿起来,粗略的看了一遍。 承玄帝的意思是年关将近,让慕霆渊回京过年,顺便把疫病的事禀明清楚。 马忠说的对,这趟他回京,恐怕短期是无法再来了。 承玄帝明显是想把他困死在京都,近距离监视他。 可不管怎样,圣意如此,谁都没法违抗。 接下来,慕霆渊更忙了,忙着安排军营的事,确保他离开后,边关和蓟州的安防不会出什么问题。 魏太守也收到他将要回京的消息,劲头更猛,一个劲的催促魏思烟,就差直接把她打包送上慕霆渊的床了。 魏思烟表面答应他,私底下却一直往云窈身边凑。 点心吃食变着花样的给她做。 云窈拒绝了几次,却没什么用,只能收下她的东西。 期间拗不过,被她喂着吃了两口。 魏思烟的手艺确实不错,同类菜肴里,她做的菜,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了,就连慕王府的厨子都比不上她。 时间流逝,在云窈复杂的心情中,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过了今晚,明日一早他们就要离开。 马忠等人不舍,摆了一桌酒想要送他们。 席上,众人齐聚,一行人挨个对着慕霆渊和云窈敬酒。 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一直喝到月上中天,酒桌底下扔了一堆空酒坛。 众人都喝高了,王鸿拉着云窈的手,哭的稀里哗啦:“云哥,你是我亲哥,嗝~” 他打了一个酒嗝,又继续道:“以后将军不能来,你可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不然我会想死你的……” 第180章 以后,我会护着你 一个大男人泪眼汪汪的拉着她,云窈哭笑不得。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侧倾过来一个人,伸手啪的打在王鸿拉住她的手臂上。 “说就说,动什么手,再乱动给你剁了!” 慕霆渊虎着脸,边说边把云窈往自己身边扒拉。 王鸿抱着爪子,疼的直吸气,可见他下手是一点没留情。 敢怒不敢言的王统领只好缩了回去,偷偷跟常平咬耳朵,小声不满的抱怨:“将军真小气,摸一下云哥都不行。” 他怕是忘记慕霆渊耳力有多好了,一个眼刀丢过去,语气威胁:“舌头也不想要了?” 王鸿立马闭了嘴,一脸委屈。 一场宴罢,慕霆渊喝的最多,因为他不止喝一个人的,还要帮云窈照单全收。 马忠等人更是坏心眼,见他今晚难得这么好说话,就一个劲儿的给云窈敬酒。 灌的慕霆渊多年来第一次喝醉,最后走路都在晃。 等好不容易回了大院,云窈帮他褪去衣服,扶着他上了床。 安顿好他,她准备去检查一下行礼,免得明天临走时丢三落四,发现又遗落了什么。 谁想刚转身,手就被拉住,将她拉坐回床边。 慕霆渊躺在床上,醉眼朦胧,抬手抚了抚她的脸。 他的掌心干燥温暖,溢满柔情。 看了她一会,慕霆渊沙哑开口:“你这两天,似乎有些不开心?” 没想到被他看出来了,云窈暗自责怪自己不会伪装,嘴上只能反驳:“没有。” 慕霆渊哼笑,明显不信:“又嘴硬。” 云窈抿着唇,不想说话。 说了又怎样,她不想做妾,他能把王妃休了么? 她不想跟一帮女人勾心斗角,争他一个人,难道他还能把后院清空?以后只守着她过日子吗? 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慕霆渊将她拉近一点贴在自己身上,神色认真:“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要回京都?” 上次听说要回京都,她也是这样闷闷不乐的。 云窈不会说谎,只能模棱两可的说:“算是吧。” 慕霆渊只想了想就猜到症结所在,回了京都,就是回慕王府,他的慕王府可不止他一个人。 后院里王妃庶妃,还有那两个夫人,哪个都不是善茬。 以后,说不准还会有其他各式各样的女人。 那些女人并不单单只是他后院里的一个,身后牵连的家族,朝堂势力,千头万绪,理都理不清,不是他不去宠幸她们就行了的。 小丫鬟是个乖的,既没有身份背景,又不会玩弄心机。 这样一块嫩生生的肉,扔进那些侵淫在后宅手段中长大的世家女人们里,撕都不够撕的。 她会怕,实在太正常不过。 慕霆渊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沉吟一会:“给我点时间,我想想办法。” 他原本没想把心里的打算说给她听,但见她不说话,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羞耻,到底是磕绊着吐露了几句心里话。 “我……以后只会有你一个女人,那些摆设,你可以不用管,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你不喜欢,我以后也不会再允许别人进府,从今以后,就我们两个人。” 先开始有些结巴,到后面就越说越顺,只是说完之后,他隐藏在发里的耳朵迅速红了起来。 心里越是难为情,慕霆渊脸上就越是平静,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 他一向不会在事情还没做之前就给承诺,更不会说黏黏糊糊爱来爱去的情话。 这番话,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催促她:“怎么不说话,听见没?” 云窈应了一声,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知道了,快睡,明早还要早起出发。” 慕霆渊得了她的吻,勾了勾唇,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他闭上眼,方才喝的太多,很快就沉睡过去。 听出他已经睡着了,云窈眼神慢慢沉静下来。 摆设,怎么可能是摆设。 一个是跟他拜过天地,圣上钦赐的王妃,一个是入了皇家名册,太后赏下来的侧妃,另两个媵妾夫人,有一个也得过他的宠爱。 这些都是他曾经宠过一时的女人。 让她怎么能把她们当做摆设? 他醉酒之言,她该信吗? 男人酒后的话,又能信几分?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横着替换的事。 若被他知道,她跟江晚容是如何算计他的,他还能对她这么好吗? 第二天天未亮,马忠等人到的齐全。 随着他们过来,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魏太守突然受伤昏迷不醒,军医在那边守了半夜。” 慕霆渊挑了挑眉,这几日,他没给那对父女有丝毫能够接近他的机会,反而让底下的人用军营特色,好好招待了魏太守。 他不是想跟他学习吗,练兵场上,有的是他要学习的。 不过折腾归折腾,人要是在他军营里丢了命,就比较麻烦了。 “什么人伤的?” 马忠摇摇头:“不清楚,事发的时候,周围没别人,只有他那个义女在。” 这倒是蹊跷了。 马忠神秘兮兮的又接着道:“末将让底下的军士去照顾,偷偷看了下,那伤处就在脖子上,看着像是用什么尖锐细小的东西刺的。” 尖锐细小,刺的? 慕霆渊敏锐的抓住重点。 云窈和他站在一起,自然也听到了这事。 不知怎的,她下意识的看向人群最后面的魏思烟。 许是因为义父受伤,魏思烟的脸色有些白,神情也十分憔悴,她离着很远的距离,正远远的注视着她。 今天本是魏太守与慕霆渊承诺的最后一天,没想到圣意下达,他们得提前走,魏太守也拦不得。 但料想他肯定不甘心,却没想到再听到他的消息,竟是受伤昏迷。 脖子这么危险的地方,一看就知道对方完全是想要了魏太守的性命。 可什么东西是尖锐细小的? 云窈几乎一瞬间,想到的是发簪。 行程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太守耽搁,慕霆渊将事情交给胡硕之去办,随即整装出发。 马忠等人将他们一路送到蓟州城门口,才依依不舍的停下,目送他们离开。 一行人在傍晚,到达距离蓟州三百里外的长兴城。 某间客栈。 云窈躲在屏风后面擦洗身上的尘土。 北方风尘大,还干燥,骑了一整天的马,她不擦洗一下都睡不着觉。 外面响起慕霆渊的声音:“快一些,别冻着了。” 云窈应了一声。 等她换好衣服走出屏风,正见他坐在床上看信。 逐日老老实实的待在窗台前,看到她的时候还扇了两下翅膀。 单只这样看,谁敢相信这是个能穿透敌人胸膛的猛禽? 云窈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逐日也乖乖任她摸。 慕霆渊抬起头:“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他这样说,云窈便起了好奇心。 慕霆渊将她拉坐到自己腿上,手臂圈着她,两个人一起看。 “怎么会这样?” 云窈愣住了。 信是胡硕之写的,关于魏太守无故受伤的事。 一封信看的云窈眉头越皱越紧:“这魏太守真不是个东西!” 第181章 逃跑准备时 胡硕之已经查清楚了,魏太守脖子上的伤是魏思烟刺的。 就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天晚上,魏太守逼着魏思烟送醒酒汤给慕霆渊,那汤里加了东西,能助她完成好事。 魏思烟不肯,还提出要跟他断绝父女关系。 魏太守羞恼之下,竟想对她图谋不轨。 魏思烟挣扎中,拔下发上的金簪将他刺伤。 尽管他二人只是义父女的关系,魏太守做的这事,也让云窈恶心的不行。 “这种人,死后就应该下地狱油炸个千百年。” 慕霆渊安慰似的轻抚她的后背:“军医说他伤到了颈部死穴,这辈子应该只能瘫在床上了,既然你这么讨厌他,那我吩咐胡硕之了结了他。” 云窈再往下看,果然看见胡硕之在信上写了军医的诊断,还问慕霆渊要怎么处理。 “就这样了结也太便宜这种人了,就让他瘫在床上自生自灭最好!” 慕霆渊还是第一次看见小丫鬟这样愤恨的样子,有些想笑,连连点头:“好,好,听你的。” 云窈犹豫了一会,魏思烟重伤一城太守,下场就算不是死,恐怕也不会比死好到哪里。 虽然她害过她,但她到底是被逼的,之后又三番五次想求她原谅。 云窈暗自叹了口气,扯了扯慕霆渊的袖子:“你能不能让胡硕之帮帮她?感觉她蛮可怜的。” 慕霆渊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撇过眼看她,谈条件:“你亲我一口,我这就吩咐胡硕之。” 这坏家伙,真是任何时候不忘占她便宜。 云窈强忍住想翻他白眼的冲动。 没好气的亲了他一口。 说是亲,跟撞没区别。 慕霆渊轻笑着,搂过她的脖子,教她真正的亲是什么样子。 —— 来的时候,为了快点到达,慕霆渊特意走的小道。 现在回程,他有心想陪云窈在外面多玩几天,便直接走了大路。 每经过一个城市就会停下,带她进城逛逛。 如此一来,行程就缓慢了许多。 在路上的第三天,一大早,天空就开始飘起雪花,初始时只是零星几点,到了下午,便变成了絮絮的鹅毛一样。 偶尔吹进人的眼里,就是一片冰凉,随后化成水,似泪一样流淌下来。 雪太大,路不好走,慕霆渊决定休整一天。 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小城,名叫平乐,是南安城下冶的县城。 别看平乐县只是个县,在南夏却是声名远播。 “其实平乐最出名的并不是汤泉,而是雪景。”慕霆渊在她耳边说道。 天气冷,云窈没有单独骑马,一直被他抱在怀里共骑。 她窝在慕霆渊的裘衣里,明明周围雪花飘摇,寒风呼啸,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抱着他的腰,听着他低声细语的跟她说话,她在脑中计算路程。 此处距离荣安城只剩两百多里,最迟明天下午就能到了。 云窈忍不住手中用力紧了紧他的腰,心底泛起酸意。 但只有一瞬,便被坚定所取代。 慕霆渊低头,看到她乖乖巧巧的被他裹着,心里满足极了,亲了亲她头顶柔软的发丝:“走,带你去看雪。” 云窈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蹭了蹭,轻轻应了一声。 进城后向北行三十里,便是北巍山。 他们到时,天已经黑了。 离的很远,就看到山腰处有一片建筑群,隐藏在山野丛林间,远远看去,很有几分江南的精美秀丽。 一行人驾马踢踏而上,很快就到了大门前。 自有奴仆上前迎宾,众人往里进,内里光彩绚丽。 天色昏暗,华灯始上,从大门口开始,一路往前,左右两边皆立着红纱描金烛笼,一眼望不到头,满眼都是金灿灿的光。 这是一座汤泉山庄,能看出来主人家当初建造时,是用尽了心思,更是花了大手笔。 各处的装饰风景,没有一处不精致华丽,没有一处不赏心悦目。 两个迎客小厮手持玉柄琉璃彩灯,在前头为他们引路,恭敬询问道:“客官是要私汤还是共池?” 他和云窈不用问肯定是要私汤,慕霆渊便转头对徐恒宇他们说:“你们自便,花销记我账上便可。” 徐恒宇也不客气,直接对一个小厮道:“我要私汤。” 其他人都说要共池,一个人有啥好洗的,大家一起边洗边聊天,多热闹。 霍岩青想跟着保护他,可又知道王爷必然是想跟云姑娘私下待在一起的,有些犹豫。 慕霆渊看出他的顾虑,便说:“不必跟着,难得来一次,放松些。” 霍岩青只好止了步,应声。 两个小厮分开,引着他们去了不同的池子。 私汤是山庄再往里一些的单独客房,客房后面的大院子,就是私汤的汤泉。 隐秘性很好,又十分安静。 一进客房,暖香袭来,房中物件一应俱全,比他们在外面住的最好的酒楼还要妥帖舒适。 慕霆渊取下她脸上戴的面具,露出她被他一路暖着,微微发红的脸。 “冷不冷?” 怎么可能会冷,他将她包的那么严实。 云窈摇摇头,眼眸中水光晃动,潋潋生艳。 慕霆渊勾唇,眼底却浮起了一片雾,晦暗沉沉。 他将自己脸上的面具也揭开,露出底下没有贴假皮的俊美面容。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雪。” 还不待云窈问去哪看,脚下一空,就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慕霆渊抱着她走到房间的后门处,用脚勾开门,大步走出。 一踏出房间,寒意骤然笼罩上来。 外面的雪还在下,天彻底黑了,鸦青色的天幕上悬挂着冷冷弯月,丝丝缕缕的雾气不知从何处飘来,带着暖暖的水汽。 云窈扭头去看,才看见前面不远处的汤泉。 即便这么大的雪,池水边的雪层积累却并不厚,许是因为泉水温度高,将它们暖化了,只余下凝结的冰晶,晶莹剔透的像是水晶。 汤泉周围原本郁郁葱葱的植被,此刻压上厚厚的雪层,密集的灌木和雪层,将这一方小天地遮挡的严严实实。 一切都是那么美,美的人心醉。 慕霆渊嘴唇印在她鬓角:“漂亮吗?” 云窈眼中满是惊艳,点点头。 “喜欢吗?”他又问。 云窈依旧点头,已经看呆了。 慕霆渊勾唇,低下声音,继续问:“我们一起泡?” 云窈还是点头,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慕霆渊俊美的脸上笑容变大。 等云窈反应过来,他手指正搭在她衣襟的扣子上解着。 “别……” 虽然两人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可从没一起洗澡过。 想想都羞耻。 慕霆渊手下没停,笑道:“你可是亲口答应了的。” 云窈脸颊红了,想让他别闹。 刚张口,不知道想到什么,没有再阻止,反而缓缓松开按着他的手,像是默认了。 慕霆渊虽奇怪她今日怎么这么乖,但到嘴的肉,岂有不品尝的道理。 他抱着她滑进汤泉,温热的水流一点点漫过他们相贴的肌肤。 云窈个子矮,这汤池对她来说有点深,慕霆渊只好托抱着她,不让她胸腔被水迫的太难受。 云窈两条白生生的手臂圈着他,脸也埋进他脖子里。 内心在犹豫。 明日,她就要离开他了。 要不要在临走前…… 她在这边纠结,这边慕霆渊根本受不了这样。 他颈后,被她呼吸喷洒的,像是羽毛在不停的来回轻扫。 慕霆渊一手按在她后腰上,一手托着她的臀,大掌开始不安分起来。 云窈后背贴在池壁上,轻哼着绷紧了脊背。 慕霆渊转过头,在她耳畔细细密密的吻,缠绵悱恻。 云窈腰肢动了动,想要逃开他使坏的手。 却被他更用力的乱动,水面清波荡漾,泛起一层层涟漪。 云窈受不住,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喘气急促,咬的也越发用力。 等他收回手,云窈才无力的松开口。 低头,却见他肩头已被她咬青了。 心下愧疚,手指小心翼翼的在牙印上抚了抚:“疼不疼?” 慕霆渊凤眸中积聚着沉浓的暗色,像是暴风雨前的乌云,厚厚的压着,变换不定。 听到她问,他宠溺的亲了亲她的唇:“一点都不疼。” 云窈眨眨眼,眨去里面的湿意,她抬起头,主动吻上他的唇。 因为这个吻,慕霆渊有些失控。 他将她抵在池壁,狠狠掠夺她的柔软嫩滑。 明明是寒冬腊月,雪不停地落在他们身上,却丝毫浇灭不了两人的炽热。 亲吮了许久,慕霆渊克制的拉开距离,呼吸粗重。 等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一点后,他哑着嗓子:“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 云窈捧起他的脸,带着一种豁出去了的气势,接着吻他。 慕霆渊被她一下一下亲着,像小动物一样,觉得好笑。 漂亮的眉眼微挑:“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好了,再闹就要冻生病了。” 说着,就要抱她起身。 云窈不愿意走,直接将双腿圈上他,大胆的往前贴了贴。 慕霆渊怔了一下,随即凤眸里乌云猛然滚动起来,声音又沉又哑:“你来真的?” 云窈低低的嗯了一声,脸颊羞红着不敢看他,只好微微别过脸,闭上眼,一副任他采撷的模样。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诱人,慕霆渊忍得撑在水池边上的手臂青筋暴起,可还是控制着自己,又问了她一遍:“你答应了?” 答应入他的后院,成为他真正的女人,让他宠她,让他爱她,让他把什么都捧出来送给她。 云窈心虚,怕被他看出来,勾住他的脖子,倾身在他喉结上轻轻吮了一下。 轰的一下,暴风雨终于刮了下来。 第182章 慕霆渊的美好期望 汤泉水被重重的掀上池边,发出哗的一声响。 云窈呜咽着仰起头,心肝俱碎。 慕霆渊在水下紧紧搂着她,头脸贴在她细腻的颈项上,一寸一寸的轻吮。 出口的声音已哑的不像话:“放松些,阿窈。” 云窈腰间酸麻,撑的受不住,只能扬起上半身,小口小口的吸着气。 慕霆渊太久没亲近过她了,便有些克制不住。 知道自己让她难受了,他紧绷着肩背停住,随即更加温柔的亲吻她,极尽爱怜。 池边水汽蒸腾,热气烘的两人肌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云窈睁开潮湿的眼睛,隔着水汽,看见他因为隐忍变得通红的眼眸。 按在她后背上的手掌烫的惊人。 他忍的这样辛苦,却还是以她的感受为先,这样的他,她怎么舍得让他难过呢。 云窈圈在他脖子上的手缓缓下滑,落在他后腰上,轻轻按了按,无声的示意。 慕霆渊眼底似浓墨点漆,深深的看着她,方才只是堪堪停止的情.潮再也压抑不下,猛地俯下身含住她的唇。 水面剧烈荡漾起来。 泉水不停地撞向池壁,一时间,整个小天地俱是水流拍打的哗哗声。 他吃的太急太重,尽管有心理准备,云窈还是忍不住溢出一声声的惊叫。 只是惊叫刚出口,就被他堵了回去,又被他勾着辗转吮吸,尽数吞进他肚子里。 云窈呜咽着,只觉神魂都要飞了天。 只能无力的攀附在他肩头。 鹅毛大雪落在两人的身躯上,瞬间就被炽热的温度化成滚热的水流,滴落进汤泉里,与泉水融为一体,分不清彼此。 云窈仰倒在水池边,睁开迷蒙的双眼。 入眼的是他凌乱的下巴,上面挂满细细密密的珍珠。 不知是汗还是飞溅的泉水,正一滴一滴的向她胸口砸下来。 夜幕沉沉,漫天星子在她眼中,摇碎一池星光。 远处是高声谈笑的人群,耳边是他缠绵热烫的唇齿,伴着一声又一声满足的叹息。 许久许久,久到池边原本的积雪全部融化,久到鸦青色的天幕渐渐变成深蓝色。 暴风雨依旧没有停。 云窈只觉肚子涨的厉害,眼底一阵阵发黑,已经到了快要昏迷的边缘。 她费力的扭过头,带着哭腔:“你到底吃够了没。” 男人俊美的脸上全是迷恋,眼中水汽朦胧,红唇轻吐着性感的喘息:“没够,怎么都不够。” 他铁铸的手臂紧紧卡着她的腰,红唇低下来,在她如玉一样白嫩的背上流连不舍:“阿窈,我的乖乖。” 从他嘴里吐出的称呼,亲昵甜腻,让云窈心尖发颤。 她心软了,到底是快要分开,这次就由着他吧。 云窈红着脸,断断续续的低声:“我们进、进房里,天快亮了……” 慕霆渊边亲边轻笑:“我的乖乖今天怎么这么乖,嗯?” 云窈既是心虚,又是羞耻,轻喘着:“不要、就算了。” “要,怎么不要。”慕霆渊不舍得离开,便直接将她托抱起,红唇贴在她耳边,语声沉哑:“我要把你里里外外……全、部、吃、的、干、干、净、净!” 他最后半句话一字一顿,一阵麻痒自她耳根往里延伸。 痒的她一个激灵。 慕霆渊被她带的也是心底一麻,不再浪费时间,他快步将她抱进房。 又是一轮新的开始。 窗外天光大盛,屋里还点着红烛,里外光线明亮。 吃饱喝足的慕霆渊以手撑着头侧躺在床边,明明忙活了一晚上,他却还精神奕奕。 与他相反的是,云窈闭着眼,早已睡得人事不知。 慕霆渊大掌在她柔顺的发丝上,一下一下轻抚。 若云窈此刻睁开眼,就会看见他望向她的眼底,满溢了宠溺,就像昨晚的雪景一样醉人。 慕霆渊脑中浮现出方才的一幕幕,回味着她的香甜可口。 小丫鬟夜里假装王妃那么久,昨晚还是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和他同房。 不得不说,这滋味真是美妙极了。 慕霆渊低头在她唇上吮了一下,有点重,但她并没有被他吵到,依旧睡得很沉。 显然是累到了极点。 慕霆渊唇边勾着温柔的笑,在心里打算着。 等回了王府,他就给她辟一个离他最近的院子。 媵妾这个位份太低,配不上他的乖乖。 良姬不错,是夫人里位份最高的一个,可如果想要再高的位份,怕是皇家那关不好过。 毕竟亲王的后院,除了最低等的侍妾通房之外,其余女眷皆有品级。 拿媵妾来说,放到外面也是个正五品的小官。 至于庶妃,就相当于正四品的官员了。 小丫鬟没有家世身份,将她提到良姬的位份上已经是勉强。 不过若是小丫鬟能诞下他的长子,他倒是能以此为借口,去皇宫求个庶妃回来给她。 想到此,慕霆渊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看向云窈的肚子,大掌收了回来,偷偷放在她小腹上。 不知想到什么,红唇上挑。 大不了,他以后多努力一点好了。 希望能尽快求个庶妃之位给他的小丫鬟。 雪停后,太阳破出云层,刺眼的光芒笼罩大地,云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在马背上。 身前贴着宽厚温暖的胸膛,身上还罩着厚厚的裘衣。 “醒了?” 头顶的声音带着笑。 云窈抬起头,双眼还睡意朦胧着:“出发了怎么不叫我?” 慕霆渊单手控马,一只手护着她防止她掉下马背,虽然没有看她,嘴里却温柔:“阿窈是小猪,都叫不醒的。” 原来是叫过她,但她醒不过来。 脸一红,云窈翻了个白眼:“还不是都怪你。” 慕霆渊眼睛看着前路,也不反驳,笑得纵容:“好,都怪我。” 云窈抿抿唇,心底酸酸的。 她将额头抵在他心口,在心里叹了口气。 决定了的事,她不会改变。 她不能回王府,即便回去了也会沦为江晚容利用的对象,不是利用她争宠,就是利用她代替自己圆房。 她厌倦了那些人和事。 以后,她会让星宝盯着他的动向,只要他有需要,她会在暗中帮他的。 第183章 逃跑进行中 ‘离荣安城还有多远?’她语调平静的问星宝。 ‘一百三十里。’ 云窈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应该是上午巳时。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想要走水路,她就得在夜晚来临前赶去渡口,而且在那之前,她还要先甩开慕霆渊,留出足够的逃跑时间。 所以得快,一定要快。 云窈抓着他腰间的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自然的问:“还有多久能到荣安城?” 慕霆渊估算了一下,回她:“大概还有两个多时辰的路程。” 两个多时辰,那就快到傍晚了。 夜晚的渡口很少还有做生意的船家,第二天一早,他们又会继续赶路。 慕霆渊粘她粘的紧,离开荣安城之后,没有水路,她就不好逃了。 云窈有些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小心泄露的紧张:“若是脚程快一点的话,多久能到?” 慕霆渊垂下脸,快速的睃她一眼,大掌在她后背上撸了一把:“怎么了,想早点到荣安?” 怕他怀疑,云窈随便捏了个借口:“我听说荣安城的蟹粉狮子头是一绝,一直想尝尝。” 慕霆渊轻笑:“我忘了,我的小丫鬟还是个小馋猫。” 他将她往自己怀里又紧了紧:“若困的话再睡一会,等你睡醒就到了。” 知道他这是答应加快行程,云窈心绪复杂,直起身子,在他脖子上轻吻了一下。 慕霆渊有些意外,低下头去看她,却见她已经窝进他怀里,准备睡了。 昨晚实在太累,云窈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听到她细微的呼吸声,慕霆渊笑了笑,一边望着前进的路,一边用下巴在她头顶轻轻蹭了蹭。 跟小丫鬟认识这么久,不管是在王府也好,还是在外面,从来都是他一步步逼近,她退无可退的只能接受。 难得这两日能得她这般主动。 不可避免的,他又想到昨晚的美好。 慕霆渊心中溢满柔情。 本来放慢前进速度就是为了照顾她,既然她想快点到荣安,那他便恢复平常的速度好了。 这样想着,他拍了拍马臀。 身后霍岩青等人自然紧紧的跟上他。 几匹马奔驰在官道上,不知走了多久。 慕霆渊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电光。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慕霆渊复又低下头,看着怀中熟睡的人。 脑海里,控制不住的将她这两天的表现全都回忆了一遍,每个细节都反复推敲。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东西…… 不会又想跑吧?! —— 云窈再度醒来,迷迷糊糊的打量周围环境,发现他们正在某间客栈的门前。 原本尚存的睡意立马清醒。 她扭头问慕霆渊:“到荣安城了?” 慕霆渊不知道抽的什么疯,看她眼神怪怪的。 听到她问话,冲她龇了龇牙,甚至带着几分阴森:“是啊。” 云窈觉得奇怪:“你怎么了?” 她睡着之前还好好的呢? 慕霆渊板着脸跳下马背,尽管生气,却也不忘转身把她抱下来。 她问他话,他也不理她。 径自牵着她的手走进客栈。 因为天色还早,几人便没有直接进客房,而是先在楼下吃饭。 云窈边吃饭,边思索着要怎么找理由出门,只要给她一个时辰的时间,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登上渡口的客船。 到时,任慕霆渊手眼遍布全国,也伸不到水上。 等她从水路直上江城,落地之后就隐姓埋名,那时便如鱼入大海,想找到就难了。 想的正入神,一块去了壳的鲜虾被夹进她盘子里,筷子的主人淡淡道:“想什么呢?” 想逃跑的事。 云窈轻咳一声,把话死死的压在肚子里。 “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会要买些什么礼物带回去。” 慕霆渊冷哼:“你买礼物,要送给谁?” 这明显看不起人的话,让云窈十分不爽,撇撇嘴:“我也是有朋友的好嘛,小喜啊、紫苏啊、安总管啊、还有沈厨娘……” 一连叫了好几个人名,说完,冲他扬扬下巴,像是在说:我朋友可是很多的。 慕霆渊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但是没再说什么,只说:“那吃完饭,我陪你出去逛逛。” 云窈有些紧张,桌子底下偷偷攥住衣摆,鼓起勇气:“我想自己先去转转。” 她已经做好了他不同意的准备,可谁知,他竟微微颔首道:“那随你吧。” 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她还在考虑要怎么让他答应呢。 打算实在不行就牺牲一下,把他拖上床,死命缠着他,哄他答应。 没想到这么轻松。 云窈松了口气。 转脸又见他态度似乎变得更加冷淡。 云窈有些不高兴,这人,怎么情绪一阵一阵的,先前还对她又是乖乖又是香肉的喊,现在又板着脸,一副谁欠他千百两黄金似的。 到底谁惹他了? 难道这就是人家说的,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床上床下两副面孔。 云窈也不高兴了,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慕霆渊沉默的吃饭,低垂的眼里压抑着浓重的情绪。 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把那个臭东西直接拖上床,拴在上面这辈子都不让她下来! 气氛陡然凝重。 明明离的还远的霍岩青他们,在另张桌子都感觉到了冰封的气息,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看这边。 目光惊奇。 王爷跟云姑娘的感情一直都很好,甚至自从昨天过后,两人看起来就更加亲密。 怎么突然又变天了? 其实云窈不想这样,本来就要走了,她更希望是不留遗憾的。 吃完饭,此刻已是下午申时三刻,差不多该动身了。 星宝在她耳边汇报:‘距离最近的东市有艘大概在一个时辰后准备出行的船。’ 一个时辰。 就它了。 “那我,出去买礼物啦?” 云窈心中还是不舍的,看了看旁边今天有些异常沉寂的人。 慕霆渊克制着自己,抬起头,扫她一眼,微点头:“去吧,注意安全。” 云窈鼻头有些酸,犹豫了一下,也不顾周围还有人,凑过去亲了亲他,然后掉头就跑。 慕霆渊依旧坐在那里,看着她的身影一路跑出客栈,转瞬消失在人流中,一动不动。 只搭在桌面上的大掌紧紧捏成拳。 第184章 你死定了 大概过去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先前派出去的死士从窗外翻了回来,单膝跪地:“属下没用,将人跟丢了。” 慕霆渊眯了眯眼。 死士的轻功极好,隐藏和跟踪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这样都能被那个臭东西甩掉。 看来是铁了心想要逃离他的身边。 慕霆渊周身气息极冷。 众人皆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霍岩青等人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隐隐猜出个大概,似乎是云姑娘不见了。 另一边,出了客栈的门,云窈先开始还装作逛街的样子,因为怕慕霆渊会让人追出来。 当发现真的有人藏在暗处偷偷跟着她时,她假装没有察觉,随便拐进了一家胭脂水粉店。 挑挑拣拣买了些后,又去了一家生意很好的布庄。 她将面具取了,用香粉将脸扑的煞白,再将原本玲珑娇小的唇生生涂成了一张大红嘴。 接着又脱下华服男装,换上一身又普通又老气的绛紫色袄裙。 照着镜子,云窈满意的发现自己又变了一个样。 现在的她,起码比真正的自己老了二十岁。 就是把江晚容和落霞叫来辨认,估计都认不出她是谁。 云窈收拾好换下来的衣服和钱财,背起小小的包袱,大大方方的走出门。 等她再用观世看那个跟踪自己的人,果然还蹲守在布庄门外的大树上,根本没料到她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甩开跟踪的人后,云窈一路往渡口跑。 不知道慕霆渊什么时候会发现她逃跑的事,只能期盼自己能在他下令封城之前,就上了船。 云窈边跑边在心里问星宝:‘慕霆渊那边有什么动静?’ ‘没有,那个姓霍的亲卫找老板要了几间客房,那家伙回房休息了。’ 云窈略略放下一点心。 一切安全。 她让星宝继续盯着那边的动向。 渡口在东郊城外,出了城门再往前两里路就能看到一望无边的淮江。 直到顺利跨过荣安城的城门,慕霆渊那边依旧无事发生。 那些亲卫,有的同慕霆渊一样进了房间休息,有的待在客栈一楼聊天吃茶。 十分宁静,偏偏云窈却隐隐的有些不安,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可当远远的看见那片银色的辽阔江面,还有岸边渡口停放的各式船只。 心脏砰跳,便只剩下紧张和兴奋了。 既兴奋自己将要得到的自由,又怕在这最后的节骨眼上出现什么意外。 渡口前面有许多摆着吃食的摊子,有馄饨面条之类的热汤。 方才在客栈她心不在焉,没吃什么东西,现在闻到饭香就觉得饿了。 这里离江城有一天一夜的行程,听说船上的食物又难吃又贵。 大部分人都情愿在上船之前先填饱肚子,或是买点干粮,是以这边的摊贩个个生意都不错。 热汤热饭这些吃食都费时间,云窈怕耽误时间久了夜长梦多,便决定买些方便携带的干粮,然后直接登船。 就在她买吃食的时候,几百米旁的道路上由远至近传出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云窈心下一跳,心虚的看过去,却见只是几个穿着短打,头戴斗笠的绿林道上的人打马而过。 她吓得抚了抚心口,刚刚下意识的以为是慕霆渊带人追来了。 不过客栈那边并没有出现骚动,一直很安静。 云窈捏紧肩上的包袱布带,快步走到先前星宝在观世中找到的那艘船。 “船家,还有多久开船?” “两刻钟!” 云窈呼了口气。 还有两个钟便能开船,这时候即便慕霆渊那边已经知道她逃跑的事,下令搜寻她,也来不及了。 知道自己将要逃跑成功,她转过身,朝来的方向看去。 城门处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墙楼巍峨,其上有士兵守卫。 看着那些穿着铁甲的士兵,云窈忍不住想到这段时间在边关军营里,与慕霆渊生活的点点滴滴。 好像一场梦,美丽又甜蜜的梦。 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身份差距,就像普通人家的夫妻一样。 也没有其他人的横插一脚。 不,或许对于江晚容和林庶妃来说,她才是那个横插一脚的人。 她们都是他正经的妻妾,她是什么呢,就算真要论,也充其量只是个通房罢了。 一个小小的通房,想跟主子论夫妻? 拿前头几位妻妾都是死的吗? 笑话。 云窈垂下眼,不再留恋。 船头上传来阵阵铁链滑动的声音,是船夫将踏板往下放。 商渡船都比较高大,人想要上船,得走踏板登上去。 渡口停着很多这种样式的船,但这艘走的最早,岸边已有许多人围了过来。 云窈扭头,她身后不远处停着几匹马,先前看到的那几个绿林道上的人也在等这艘船。 他们俱都带着很大的斗笠,脸上还覆着遮挡风沙的黑布罩,此刻齐刷刷低着头,让人从外面看不见分毫。 云窈没有多看,收回视线。 只是她不知道,她刚转过头,一道沉沉的目光就打了过来。 前面排队的人陆陆续续登上船,等到了云窈,她揣着激动的心情跟着往前走。 然而刚踩上踏板。 “你要去哪儿啊?” 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一般阴森森,凉飕飕的声音,突然自她身后响起。 云窈倏地转头,就看见一个头戴斗笠,穿着短打的绿林人士,缓缓抬起头,在她惊恐的眼神里,拉下面罩—— 露出慕霆渊那张咬牙切齿双目喷火的脸。 仿佛在说:你死定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逃不掉了,云窈很清楚。 但不知怎的,在他如饿狼一般紧盯的眼神下。 她心肝一抖,双腿弹跳起来,明知逃不掉,下意识的还是跑。 快跑! 赶紧跑! 不跑就完蛋了! 她那点速度能比得过慕霆渊?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云窈像只可怜的小兔子,被慕霆渊恶狠狠的叼到嘴里,带回了巢穴。 慕霆渊扛着她走进客栈,此刻的云窈,整个人像个倒挂的麻袋,被他扛在肩上。 这样奇异的一幕,引的客栈的食客纷纷朝他们看。 慕霆渊冷着脸上了楼,走到他的房前,抬脚砰的一声踹开门,进去后,又砰的一声关上。 第185章 逃跑失败后 楼下正在柜台后算账的掌柜,不满的伸头嚷嚷:“喂!踹坏了是要赔钱的!” 霍岩青当即丢了块碎银子过去,才堵住掌柜的嘴。 房间里,云窈被他盛怒的两脚震的胆战心惊,尤其是在看到他扛着她走到床边时,更是两股颤颤。 慕霆渊把她扔上床。 云窈触及到柔软的床铺,却像是被扔进了狼窝,吓得头皮都炸了。 她爬起来就要跑,面前堵着一个城墙。 那‘城墙’还朝她阴森森的龇牙。 “你、你要干嘛?”云窈哆哆嗦嗦的开口。 慕霆渊眼冒绿光,绿光里还燃烧着通红的火焰,表情又冷又压抑。 “你猜我要干嘛?”他冷笑,然后开始解腰带。 云窈那个慌啊! 又赶忙躲进床的角落,抱着胸瑟瑟发抖。 感受到那家伙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云窈深深的意识到,她要死了,她今天绝对要死在这床上。 来不及求饶,他精壮的身躯生猛的扑了过来。 云窈躲闪不了,被扑倒进被褥。 她胸膛剧烈起伏,又怕又慌还有羞耻。 “你你你你先听我说。” 求生欲迫使云窈绞尽脑汁,想要把人稳住。 慕霆渊眸光嚯嚯:“你还有什么要说。” 这语调活像是让她交代遗言。 呜呜呜呜…… 云窈想哭。 搜肠刮肚死命想了好一会,她都找不到还能用什么理由。 都被抓获当场了,她还能怎么推脱? 若她说,她只是想上那条船钓鱼给他吃的,他会信不? “说不出来了?”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烫的她脸红。 急急道:“能,我能,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耳边的声音哼笑:“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话落,温软蓦地含上她的耳朵。 这种特殊又怪异的触感让云窈脊椎骨克制不住的打颤,出口的声音亦带上喘:“求求你,让我说吧。” “你闭嘴。”大掌伸进她的衣襟,带着几分惩罚的味道。 云窈闷哼一声,极度害怕之下,脑子一抽,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张嘴就开始喊:“杀人啦!救命啊!救……” 慕霆渊一把捂上她的嘴,这次似乎真的把他惹火了,牙齿咬的咯吱响:“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云窈瞪大眼,随即就听见一阵衣衫破裂声。 她挣扎,被他困住双手双脚。 她想喊,被他直接堵住。 架子床重重的晃了一下,云窈眼中一瞬间被刺激的飙出眼泪。 同时,鼻间极深的倒吸一口凉气。 平地忽起飙风,风速越吹越烈,又快又狠。 大半个时辰之后,又刮下一场瓢泼大雨,把整个床褥都打湿了。 云窈哭的厉害,身子都一抽一抽的,脸上的浓妆也早就被泪水洗的干干净净。 没有给她缓气的时间,慕霆渊将她侧抱起来,攥住她脚踝。 乌云翻滚集聚,一时间电闪雷鸣,整个天地都笼罩在这样极端的氛围下。 楼下的一桌酒桌上,三个食客正在高声吃茶聊天。 聊着聊着,其中一个竖起耳朵,一脸迷茫的对另外两个人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另外两个也竖起耳朵,听了又听:“没有啊。” 过了一会,动静越发清晰起来,三个人同时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楼板,惊疑不定:“这是什么动静?” “楼上在干什么?” 慕霆渊一口咬在云窈的脖子上,有时候,他真想把她弄死在床上。 尤其是现在! 感觉到他越发凶狠的摧残,云窈哭的不能自已,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我命休矣~“咔” “咔” 一阵木质咔嚓声吸引了云窈的注意。 多么熟悉的一幕啊! 云窈整个人都僵住了,紧张的要命。 慕霆渊因为她的紧绷,也有点要命。 一个收不住,闪电越发密集的劈了下来。 “哗——” “轰!” 两声几乎交叠的声响,生生逼停了慕霆渊。 楼下的酒桌上,原本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里,不知为何掉下来一大块木板。 三个食客咳嗽了几声,用手在脸前扇着木屑和落灰。 随后惊恐的抬头,就发现头顶的楼板竟然破了一个大窟窿,一截木棍伸了出来。 瞧着怎么看怎么像是……断裂的床腿? 周围的食客都被这动静吸引,纷纷跑来围观。 对着这不知就怎么穿透了楼板的床腿皆是咋舌不已,然后又伸头朝楼上看。 楼上这是干了什么? 难道是在拆房子?! 掌柜夸张的嚎了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往楼上冲。 一边同样围观了始末的霍岩青先是一惊,然后是疑虑,再然后突然想起曾经慕王府的那张十分惨烈的大床。 还能有啥不明白的呢。 再看那边想要上楼找麻烦的掌柜,还有好些食客想要跟着他看热闹。 霍岩青头皮一阵发麻,凭借极好的身手飞窜到楼梯口,堵住这帮人,硬着头皮,半威胁半劝说。 如果真让他们上去打扰了王爷,他这脑袋今晚就得落地! 掌柜的不由分说,讨要说法。 其他食客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霍岩青只能从怀里往外掏钱,好生做了一回散财童子,才把众人稳住了。 此刻,房间里一片狼藉,精致的架子床已经乱七八糟的散在地上。 没有架子支撑,床帐也整个的掉落在云窈和慕霆渊的身上。 云窈喘着气,胡乱的掀开床帐后四肢并用的往外爬。 她今天哪怕是断了腿,爬也要爬出这个狼窝! 慕霆渊铁青着脸,顶着一头一脸的落灰,气急败坏的将她捞过来:“你再跑,再跑我就把你拖到屋顶上做!” 只这一句话,云窈彻底变成了怂包。 因为她知道,只要他说得出来就绝对会做到的。 呜呜呜救命啊! 这个棒槌太可怕了…… 床散架了不能睡,慕霆渊抱着云窈连夜换房间。 还是同样的架子床。 这让慕大王爷十分不爽,最后不得不妥协下来悠着点劲儿。 总不能一夜之间将这家客栈的床全弄散架吧? 但还是让云窈死去活来了好多回,生生昏迷了过去。 即便她陷入昏睡,两条腿都还抽搐着,这是极度劳累的生理反应。 慕霆渊对着她的睡颜,一会是怜爱的亲了又亲,一会又变成恨不得掐死她的恼怒。 都快成神经病了。 第186章 还跑不跑了? 要说他是如何寻到她的。 这并不难猜。 在死士回来汇报将人跟丢了时,他就确定了,臭东西是真的想跑。 阿窈不是笨的,相反,还很有几分小聪明。 她知道他身为慕王,手下又掌管了十数万大军,若她想跑,哪怕她再会隐藏,他也能掀翻那座城市,一寸一尺的搜寻下去。 所以她单纯想藏是藏不住的。 那既然如此,她还能有何倚仗觉得自己能跑得掉? 自然是水路。 淮江水域四通八达,船只又多,只要开了船,便与陆地脱轨,他哪怕手再长也没办法在水面上找人。 这就是她的倚仗。 不得不说,慕霆渊是真的猜的很准。 于是他故意乔装打扮成绿林人士,只带三个人手一路驾马直奔码头。 随便打听一下知道了最快出行的是哪辆船,他便安静的蹲在周围守株待兔。 果然没一会,就蹲到了她! 这臭东西哪里会知道,哪怕她伪装的再好,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这副身子,这细腰,这玉腿,再没有比他更熟悉的人,就算她穿的再厚,他也能一眼看穿! 云窈昏睡着,睡的正沉,突然感觉脖子一痛。 她无意识的皱起眉。 接着,她迷迷糊糊感觉自己的腰又被卡住,恶狠狠的力道将她带了过去,凶猛的让她直接在梦里呜咽出声。 云窈费力的睁开眼,就看见一抹挥汗如雨的精壮胸膛,再往上是光洁的下巴,潋滟的红唇微微张合,呼吸急促。 她一时都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真。 直到他低头,狠狠一口咬在她脖子上,云窈倒吸一口气,疼清醒了。 她哭着推搡他,却被他叼住,死命的堵。 整整一天一夜,她从昏迷中清醒,又在极端的潮涌中昏迷,嗓子早已哑了,连求饶声都有气无力。 “不、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云窈目光呆滞空洞,仿佛魂魄被抽干,身体极度缺水,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虚弱的喘着气。 反而慕霆渊像永远不知疲倦,一边按着她,一边问她还敢不敢再跑。 此时的云窈,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只潜意识察觉到危险,摇头,疯狂摇头。 这一回结束后,慕霆渊终于停下。 他将她身子侧过来抱住,不顾她哼唧不满,占有欲十足的霸占着她,不让她离开。 双双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云窈费劲的睁开眼。 意识回笼,只觉双眼热胀难受,轻轻碰了碰,似乎肿了。 她想起身,稍稍动了动身体就是一阵抽痛。 尤其是那个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和她的眼睛一样,肿的十分厉害。 “吱——” 木门一开一合,脚步声走到床边,骨节分明的大掌伸进来挑开床帐。 “醒了?” 云窈愤怒的瞪视过去,可惜她的眼睛肿的太厉害,怒视的目光生生被打了折扣。 慕霆渊不明意味的哼了哼,随后将手里端着的木质托盘放到一边凳子上。 “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 闻到饭香,她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上次吃东西还是逃跑之前,算起来都过去一天加两个晚上。 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想到这里,云窈越发生气,扭过头不想理他。 如果不是因为身子动不了,她一定会翻过去屁股对着他! 慕霆渊凉凉的声音道:“看来你不饿,那我们继续。” 说完,云窈就听到腰带扣子咔哒,解开的声音。 这声音听得她头皮都麻了。 忍无可忍,她怒吼:“慕霆渊,你不是人!” 慕霆渊淡淡道:“我的确不是人。” 大掌摸进她被子里,云窈狠狠打了个激灵,赶紧按住那只往下的手。 心里气的不行,却还是败在了强势的棒槌下,忍着羞耻,她小声说:“我不行了,那里、那里很难受……” 她脸颊红红的,既是羞也是气。 那只手挣了挣,还是要往下溜。 被子也被掀开了一角,凉气袭上她裸露的肌肤,激起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云窈这下是真气狠了。 她都已经这样了,他居然还不肯放过她! 鼻头一酸,云窈有点想哭。 又见他不光上手,还冷着脸俯下身去。 云窈惊慌的昂起头,只能看到他头顶的白银发冠,其上镶着的蓝宝石,在光线下闪烁着华丽刺目的光芒。 她慌张的挣扎起来,却被他抵住膝盖,动不得分毫。 没过一会,她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他了。 药膏的清香苦味在房中飘散,冰凉温润的触感一点点抹上来。 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药回来,是想要帮她擦药。 云窈乖乖的不动了。 擦好药,温热的手指又在她火烧火燎的地方轻轻拨了拨,然后她听到一声嗤笑。 “活该,让你惹我。” 慕霆渊一边说,一边直起身,将被子再给她盖上。 云窈生气,但又自知理亏,只好咬牙不吭声。 “起来吃饭。” 他伸手把她抱起来,另只手拿过靠枕垫在她后背。 云窈舒舒服服的靠在床头,然后手里被塞了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她愣住。 慕霆渊挑眉:“怎么,想要我喂你?” 他哼了一声把馄饨接回来,表情嫌弃,动作却诚实,用勺子舀了一颗馄饨凑到她唇边。 见她不动,光愣愣的看着他。 慕霆渊嘴角牵出一个弧度,琥珀色的凤眸划过邪肆的光:“你不会还想让我用嘴喂你吧?” 他话音刚落,嗖的一下,勺子里的馄饨被对方吸溜进嘴里。 慕霆渊哼笑。 就这样,一个喂一个吃,一整碗馄饨见了底。 “还吃吗?” 慕霆渊端着空碗问她。 云窈摇摇头。 慕霆渊便将空碗放回去,接着折返回来:“行了,我们该谈一谈正事了。” 来了来了,审问开始了。 云窈心虚的不行。 “说说吧,为什么要跑。”慕霆渊盘腿坐在她对面,一副开诚公布谈心的样子。 云窈咬咬唇:“我说过,我不想做妾。” 第187章 下次还敢! 慕霆渊没有戴面具,俊美的脸上神情平静:“我也说了,我会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呢。 云窈动了动唇,最后又把话给吞回去。 他们的身份差距实在太大了。 其实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不敢去赌。 她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是喜欢他的,她也能从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感觉到他对她也是不同的。 可她上辈子活的太苦了,死的又那样惨,她怕,她实在怕极了这辈子还会活的像从前一样。 慕霆渊对她是很好没错,好的让她忍不住想要溺死进去。 但是不行,他们不可能,她不可以沉溺。 人是会变得,谁也不知道随着时间流逝,对方会变成什么样。 想法变了,人心就变了。 如果只因为他对她好,她就一头栽进去,等热情褪去,等她没了慕霆渊的宠爱,那她会是什么下场? 妾通买卖,她可能会被主母找个理由发卖出去,也有可能会像枯萎的花一样,枯死在后宅里。 就算她能逃,也是个逃妾,世道艰险,它是容不下一个从慕王府里私逃出来的妾室的。 所以,她要用自己的后半生,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云窈没有说话。 慕霆渊看出来了:“你不信我。” 意识到这一点,他甚至比发现她跑了还要愤怒,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难过。 一场短暂的谈话,两人不欢而散。 准确来说,是慕霆渊生闷气,云窈反而情绪平和。 因为她身子不适,行程又耽搁了几天。 好在距离年关还有半个月,路程并不着急。 他们依旧在客栈里住着,自从那天不欢而散之后,不知道慕霆渊怎么想的,突然消失了,白天夜里都没有再回来。 只是云窈偶尔半夜起床喝水,有时总会惊恐的发现床边的窗户外,闪着两颗绿油油的光。 就跟夜晚在野外的丛林深处隐藏的野兽一样! 在看见她看过来时,那绿油油的光又会立马消失,消失前还不忘把她窗户给关了。 云窈:…… 她在心里问星宝:‘是不是慕霆渊那家伙?’ 星宝也无语的反问她:‘除了他还能是谁?’ 在云窈以为慕霆渊会一直这样下去时,他在第三天的白天,又突然冒了出来。 阴森森的朝她龇牙:“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有逃跑的机会。” 然后就像狼盯肉一样,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她要喝水,他给她倒。 她要吃饭,他伺候她。 根本不许她下床,大有一种要守她守到天荒地老的势态。 只有在她想要梳洗和如厕时才被准许下床。 但也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为此云窈还大闹过一次。 谁能想象,她出大恭的时候,他在一旁盯着看的滋味?! 真是要疯魔了啊! 她让他出去,他不肯,就老神在在的倚在净室门口,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坐在恭桶上的她。 更可怕的是,云窈还有个毛病,只要旁边有人,她就绝对拉不出来。 差点没给她憋死。 哭着求着保证真不跑,他才同意弄个屏风过来挡着,他站在屏风外面跟她说话。 云窈简直无奈极了。 到了第五天,她身体休息够了,也到了不得不赶紧赶路的时候。 之前她穿的绛紫色女裙已经被他撕成了抹布,他只好给她去外面重新买几身内外衣物。 为了方便起见,她还是决定穿回男装。 值得一提的是,他不过只是要离开一会的功夫,却把所有亲卫都叫来,将她的房间围成了铁桶。 别说苍蝇了,估计连鬼魂都出不去。 云窈坐在房里,捂着脸直叹气。 他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 然后坐在一边盯着她穿衣服。 这几天她都被他盯习惯了,但脱换衣服的时候,还是让她好一番羞耻。 没办法,赶他赶不走,推又推不动,她躲去净室,他也跟去净室,活像个背后灵。 唉。 云窈这几天叹气叹的比吃得饭还要多。 正如他说的那样,不给她再有一丝一毫可能逃跑的机会。 临出门前,他又像扒拉宠物似的,把她揣进了怀里。 也不顾旁人什么目光,一路抱着一路,恨不得将她栓在他的裤腰带上。 惹得过路的行人皆回头看,惊奇的不行。 断袖不是没有,但断的这么离谱的还是第一次见啊! —— 离京都越来越近,云窈愁的不行。 马匹颠簸,她窝在慕霆渊温热的怀里,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慕霆渊低头,看到她紧锁的眉,心里也闷闷的不开心。 这几天其实他也一直在思索。 先开始因为她不信自己的真心,而觉得难过和憋气。 之后他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其实并不是很难理解。 小丫鬟本就胆小,人又老实本分,亲王的后宅对她来说确实就是个龙潭虎穴。 在没有确定以及肯定自己能够高枕无忧之前,她不敢踏进去也情有可原。 原本想要她入他的后宅,本就是想给她一个名分,不想委屈她一直没名没分的跟着自己。 可她不愿要,或者说不敢要,那他逼迫,反而会把她越推越远,也违背了他的本心。 没有名分,他同样可以宠她爱她不是? 况且,他若真的喜欢她,就应该替她扫清所有的顾虑,然后让她开开心心心甘情愿的待在他身边才对。 想通了之后,便不再纠结了。 慕霆渊将箍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慢慢的开口:“回王府后,你来我沧澜院做事,我提你做掌事女官,每月十两月银。” 云窈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猛地抬头。 慕霆渊清了清喉咙,压低的声音,性感温柔的不得了。 继续诱哄道:“只要你答应,以后在我的慕王府里,除了我,就你最大。” “如何?” 云窈彻底愣住了。 掌事女官! 这、这这这听着……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逃也逃不掉,又有银子赚,云窈想了想,想了又想。 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见她点头,慕霆渊眼里露了笑,吭哧一口咬在她脖子上,咕哝着却异常清晰:“不许再跑听见没?” 不要再离开他,他早已习惯了身边有她,他再也受不了没有她的日子。 只要一想到他未来的人生里再也看不见她,他心脏就阵阵紧缩,像被泡在苦水里一样,又堵又涩。 被他咬的,云窈疼的直缩脖子,求饶道:“知道了知道了……” 但我下次还敢! 第188章 各处都骚动起来 慕霆渊将要抵达的信,是提前一天就送到慕王府的。 自从慕王离开,整个慕王府就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各处都十分沉静。 收到他将要回归的消息,这头巨兽好像突然就苏醒了,各司全部运转,上上下下都在忙碌,为迎接他们的主人做准备。 消息传的飞快,后宅也是一阵骚动。 赵夫人李夫人闷在房里忙着挑选衣服,她们都希望自己能够在迎接慕王时展露出最美的样子。 听雨轩,林庶妃忍不住红了眼眶:“王爷终于回来了。” 陈妈妈是知道自家娘娘这段时日,想王爷想的有多辛苦。 都怪那个王妃,趁王爷不在,就可劲儿磋磨她家娘娘。 可是能怎么办呢,在同样大家都不得宠的情况下,身份上的短板就显露出来了。 王妃就是王妃,妾就是妾,王妃故意想要折腾人,有的是办法。 以前娘娘尚有恩宠的时候,量王妃有八个胆子,也不敢趁机使坏,谁让现在她家娘娘失宠了呢…… “娘娘快别哭,既然王爷回来,咱们是不是该想想计划了?”陈妈妈赶紧安慰她。 人回来了,就是有机会,她家娘娘生的又美,性子又好,好好钻研,不愁不得恩宠。 林庶妃擦了擦眼角的泪,握紧帕子,斗志昂扬:“自然是要好好思量的,本妃得快点重获恩宠。” 等她重新在慕王府获得地位,必要让那些胆敢给她委屈受的人血债血偿! 江晚容,还有云窈那个贱丫头,一个都别想跑! 林庶妃的贴身丫鬟莲心,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娘娘,赵夫人和李夫人……各自送来了一方锦帕。” 这是林庶妃给底下两个媵妾立的规矩,若想在王爷面前出头,必须得先在她这里获得首肯。 本来她们会嫁进来也是为了帮她固宠用的,没有她的同意,谁都不许私自接近王爷。 闻言,林庶妃满脸不悦:“王爷这都还没回来呢,她们就有了这心思!” 慕王出门在外两个多月,又是龙精虎猛的年纪,这一回来势必是要宠幸后院的,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转手让给别人? 甚至在看到急不可耐想要抢着往外跳的媵妾,更是怒不可遏。 “当初挑选媵妾,母亲特意挑了两个家世低微的,就是为了让本妃好拿捏,现在再看,原来越是家世低微就越不安生!”林庶妃气的骂了两句。 周围的丫鬟婆子低着头,俱不敢吭气。 “让她们明日老实待在自己屋里,都不用出来了!”骂完,林庶妃吩咐道。 一直没说话的陈妈妈,皱了皱眉,有些迟疑:“这样是不是不好,王爷归府,按理说,整个慕王府的人都得去迎的。” 林庶妃不管不顾:“有什么不好,就说她们病的起不来身,本妃自会替她们向王爷解释!” 看来娘娘是铁了心要把两位夫人拴在屋里,起码慕王刚回来的几天内,是不会放她们出来的了。 莲心应了一声,跑去传话。 不同于其他院子里的欢欣雀跃,只有凝辉院不同,听到慕王明日就会抵达,江晚容十分慌张。 云窈至今都没找回来,她该找谁代替自己圆房? 慕王素了两个多月,回来后万一来了她的凝辉院,该怎么办? 而且她隐隐有些怕,慕王会找她麻烦。 那贱婢有多得宠,她是知道的,慕王离府的这段时间人却在她的凝辉院丢了。 如果慕王诘问她,她根本解释不清。 她将这忧虑跟身边的曹姑姑说了,曹姑姑是她母亲的贴身丫鬟。 她身边的两个婆子,一个半残,一个自被慕霆渊带走,她就再也没见过。 手下无人可用,母亲不放心王府里底下挑上来的人,便干脆把自己身边的人送来给她。 幼时除了奶妈妈,就是母亲身边的四个大丫鬟陪她的时间最多。 江晚容自是十分信任曹姑姑。 与王妈妈的看似和善不同,曹姑姑脸庞清瘦,目光精明,两腮无肉,一看就是个干练厉害的角色。 听了她的话,曹姑姑垂目思索了一下,然后说:“云窈是在慕王走后不久就失踪的,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整个凝辉院的人都能作证。” “慕王若是不信,大可让他去查,娘娘不必太过忧心。” 江晚容慢慢放了心。 曹姑姑却是沉吟道:“不过,圆房这事确实有些棘手。” 说着,她看了眼江晚容,忍不住劝道:“其实若您能想通的话,不如放弃代替的事,这样也不用再胆战心惊。” 毕竟这招确实凶险,若被慕王知道,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再闹到圣上那,他们永宁侯府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江晚容深深的蹙起眉:“姑姑,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南夏对于女性的贞操并不如何看重,和离再嫁的女人不再少数,没有哪家会因此苛待看不起女方。 比起贞操来说,家世地位,人品德行,才是首要看的。 不过和离的女人想要进宫,倒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也是江晚容一直坚持不愿失贞的原因。 只要能帮圣上扳倒慕霆渊这个心腹大患,一个妃位,她觉得圣上怎么都会答应的。 甚至妃位之上,也可以努力一把。 而且圣上那般相貌,可是王公贵族里少见的美男子,就算不能为妃,只要能进宫伺候,她也不亏。 江晚容只要一想到承玄帝俊朗的脸,她就心口澎湃。 对比之下,她就越发难忍慕霆渊那张丑陋的脸,别说让她真圆房了,就是靠近她都一阵犯恶心。 若不是还需要稳住王妃的地位,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见她不肯,曹姑姑也不再劝。 侯爷侯夫人都没意见,想必是有另外的打算,她便开始想主意:“没了云窈,那我们只能安排其他人顶上了。” 第189章 她又杀回来了! 这个法子江晚容不是没想到,只是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人。 “姑姑可有人选?” 曹姑姑精明的眼,带着几分尖锐的扫向底下站着的丫鬟们。 这些都是江晚容从永宁侯府带过来的,有的家人就在侯府做事。 有的无父无母,像云窈一样,卖身契和文牒都被牢牢的掌控在侯府手里,所以不怕会背叛主子。 江晚容顺着她的眼神也朝下看。 挨个扫过她们的脸。 底下的丫鬟们自然也听见了主子和曹姑姑的对话,俱都紧张起来。 江晚容的眼睛停在落霞的身上,她记得,这丫鬟与那个贱婢曾经是好姐妹。 既然关系好,应该会很了解对方。 好歹是床上亲密接触的事,未免露出破绽,最好是既了解她这个做主子的,也了解前一个替身的人。 落霞是最好的人选。 巧合的是,曹姑姑也看中了落霞,不过她首先看中的是落霞的身子。 前凸后翘,虽然脸长得不算多好,但替身而已,脸本来就不重要,像云窈那样,身子好又有一张顶好的脸,反而容易坏事。 江晚容和曹姑姑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口道:“落霞。” 本就紧张的落霞,在听到娘娘唤自己的名字,一个哆嗦,脸瞬间白了。 她扑通跪下来,想要哀求,又知道自己没的选择,只能听天由命:“奴婢在。” “以后你顶替云窈的位置。”江晚容说的模糊,但周围人却都清楚顶替的到底是什么位置。 其他人松了口气,落霞轻颤着应声。 她不想当一个卑贱的替身,一个见不得光的玩物是没有未来可言的。 她们这些当贴身丫鬟的,最好的出路就是寻个有前途,在府里任职的白丁。 比如曾经在永宁侯府担任账房先生的江禄,就曾是侯府各院子的丫鬟们向往的最佳对象。 想到江禄,落霞轻叹口气,也是她眼神不好,那样的男人,就算当初她梦想成真,估计下场也不会好。 第二日一大早,慕王府门前乌压压站了许多人。 大略扫过去,少说也有百来号,这还不算因为后宅女主子出来,为了避嫌,让到北门去的众多护卫。 江晚容身为王妃,自然领头站在最前面。 她衣着华丽,妆容精致高贵,微微侧头看了眼同样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林庶妃。 后者就站在她身后侧最近的地方,正伸着脖子朝外看,一脸期盼自不必说。 她阴阳怪气道:“今日王爷归府,怎么没看见另两位夫人?” 林庶妃今天没心情跟她对上,她满门心思都是将要看见的人,闻言只冷淡道:“她们啊,生病了。” 江晚容嗤笑,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病了?怎么这么巧在今天病了?” 林庶妃也不慌:“病来如山倒,谁还能左右是哪一天不成。” 知道她说的都是借口,江晚容冷哼,不再说话。 等了许久,始终不见人影。 林庶妃等的心急,又紧张又期待,手里的帕子都要揉烂了。 江晚容也皱皱眉,在暗中悄悄交换了一下已经发麻的双腿。 “安总管,王爷可有说什么时候到?” 她问向一边的德安。 德安今早收到消息,知道王爷其实就宿在郊外的某家客栈,昨天晚上就入了京,许是为了休整,便没有立马回王府。 但他也觉得奇怪,王爷不是贪图享乐的人,每次外出,从来也没这么娇气过,都快到家门口了,还非得休息一下再回。 但这些事是不会跟外人说的,德安便道:“应该快了,娘娘再等等。” 长街另一边,几匹马踢踏而来,因为现在时候不早,街上到处都是百姓,几人便行驶的慢了些。 但即便是这样慢,云窈还是觉得有些难忍,忍不住偷偷瞪了旁边的人一眼。 昨晚就入京了,偏偏他心血来潮,说要休整。 明明也不过就离慕王府只剩二十里路罢了。 后来才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当时,他抱着她坐在马上,对霍岩青面不改色的吩咐:“去,找个床板够硬的客栈。” 霍岩青一愣过后,明白是什么意思后,头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云窈干脆将脑袋直接埋进他怀里,就当自己是个聋的。 之后就是十分混乱的一夜,明知道第二天还要回王府,他还要起来就没完没了。 她困的不行只想睡觉,这些天日日都被他按在床上,她感觉自己都要被吸干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也是气狠了,她一口咬住他脖子,威胁他,再不让她睡觉,十天不让他吃肉。 他才不情不愿的收尾,放她休息。 慕霆渊接收到她的眼神,轻笑:“是你非要自己骑马的。” 云窈气哼哼的,不想理他。 今天要回王府,她如果还穿着男装安安生生的窝在他怀里。 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想到他后院那一个个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妻妾,云窈忍不住开始想,未来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好奇怪,她现在居然一点都不担心了。 反而还有点期待。 很快,慕王府的大门远远在望。 云窈望见那乌压压的一堆人,突然心潮涌动,忍不住想大喊一句:‘我云窈!杀回来了!’ 门前众人看见慕霆渊的马,齐刷刷的下拜恭迎。 “参见慕王!” “见过王爷。” 慕霆渊翻身下了马背,扭头看了眼云窈,见她自己下来了,便没再上前。 他明白她的意思,有时候,越让她出风头反而是害了她。 德安行了一礼,上前接过马缰,笑容灿烂:“王爷一路可顺利?” 慕霆渊简略的嗯了一声。 众人都还跪着,一眼望去,乌泱泱的全是人头。 慕王没叫起,谁都不敢起来。 江晚容知道德安迎上去了,其实这本该是她这个做正妻的殊荣,可慕王待她一直冷淡,连正经夫妻之间的敬重都没有。 她就是迎上去了,估计慕王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不仅自讨没趣,还丢了人。 便依旧跪着。 心里苦笑,瞧瞧她这个王妃做的,实在憋屈。 第190章 看戏 “起来吧。”慕霆渊扫了眼众人,淡声。 “谢王爷。” 众人陆陆续续站起身。 林庶妃捏着帕子,未说话,双眼先红了,抢先王妃柔柔弱弱道:“王爷,妾身终于等到您回来了。” 她话刚出口,江晚容脸就往下一拉。 接着又听她继续道:“妾身还以为自己再也看不见您了呢。” 慕霆渊眼睛看向她,语调听不出喜怒:“怎么了?” 林庶妃低头抹眼泪,拿捏着委屈的劲,除了哭还是哭:“妾身、妾身不敢说。” 这模样,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她身为庶妃,身份地位已经足够高,谁还敢给她委屈受。 众人目光皆似有似无的落在江晚容身上。 江晚容在心里狂骂贱.人,面上却皮笑肉不笑的道:“庶妃妹妹方才还高高兴兴的,怎么一见到王爷就哭上了,王爷刚回来你就哭,可别给王爷带来晦气。” 林庶妃被这么一噎,还真有点不敢哭了,小心的瞄着慕霆渊,怕他不高兴。 她急着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也是想趁机告状,倒没考虑到这一茬。 还好王爷似乎并未生气,林庶妃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讪讪着:“妾身只是太想王爷了,乍一看到王爷,就……情难自禁。” 江晚容脸色难看,这贱.人能说会道,又豁得去脸皮,反正换做她,这种话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两位后宅目前地位最高的女主子。 一个端着身份,想亲近又不敢,一个毫无顾忌,下人们还在,就开始冲慕霆渊明里暗里的抛媚眼。 人还没进门,戏就开始唱了。 云窈穿着男装大大方方的站在慕霆渊身后,双手抱肩,看戏看的嘎嘎乐。 慕霆渊谁都没理会,径自进了大门。 众人跟着他动身。 走了几步,江晚容和林庶妃才看见跟在人群最后面的云窈。 她穿着男装,脸上又戴着和慕霆渊极其相似的面具,便没认出来。 两人皆心有疑惑,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放在心上。 左右是个男子,又不是女人,管‘他’是王爷的什么人,都威胁不到她们。 两人都是这么想的,就只看了一眼没多问。 宴席早已备好,但慕霆渊没空吃,他得先进宫复命,便准备直接回沧澜院梳洗一下。 林庶妃自告奋勇:“那妾身服侍您换衣服吧,王爷。” 她脸红红的追上他,想跟着去沧澜院。 慕霆渊没回头,只抬了一下手。 德安立马回身拦住林庶妃,恭敬的笑道:“王爷自有底下小太监服侍,哪能劳动庶妃娘娘您的贵手,娘娘还是去花厅吃宴吧。” 林庶妃心下不悦,她哪里是真要服侍王爷换衣服,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她就不信这个德安猜不到,偏偏拦着不让她靠近! 这个刁奴! 林庶妃看了看逐渐远去的背影,不死心的想要绕过他。 她走一步,德安也跟上一步,就是死死的堵着路。 慕霆渊的身影拐过一个弯,彻底消失在她眼前。 林庶妃再不甘心,也只能恨恨的停下。 德安冲她行了个礼,当做没看见她愤怒的脸色,快步追上慕霆渊。 他转脸看见身边跟着的陌生‘男子’,也不敢问是谁,因为眼下有更要紧的事要禀报。 “王爷,云姑娘……” 剩下的话,忌讳着还有别人在,他适时的住了口。 慕霆渊知道他要说什么,回头看了正主一眼,意味不明的笑。 “没事,你说吧。” 德安便不再顾忌,继续道:“奴才至今没见到云姑娘,自收到您要回来的消息后,奴才曾去旁敲侧击问过,不过王妃还是那套说辞,按照您的吩咐,奴才没有多管,可奴才有些担心……” 王爷走后没多久,他本是照着王爷的意思寻了借口去找王妃要人的,却得知云姑娘生了病的事。 他想去看看,也被拦着不给他看。 那时他就有些怀疑,可碍于王妃的身份,又不敢强硬。 只得立马派人快马加鞭的送信给王爷知道。 但奇怪的是,一向宠爱云姑娘的王爷,竟破天荒的让他不用管。 王爷都不让他管了,他还能怎么办。 随着时间推移,一直没听见云姑娘病好的消息,他就有些坐不住。 暗中寻了容心容安过来问话,看看是不是王妃趁王爷不在,偷偷惩治了云姑娘。 容心容安说没有,凝辉院最近很安生。 这就奇了怪了。 作为正主的云窈,听到这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慕霆渊轻笑,伸手指了指她,对德安道:“你去,收拾个屋子给她,以后她就是沧澜院的掌事女官,这事本王回头自会禀了圣上。” 亲王身边掌事的太监宫女,在朝中也是有品阶的,但都是些虚衔,没有实权,为的是亲王颜面好看。 就像德安,慕王府的大总管就是正七品,每月除了王府里的俸例银子,还能再多拿一份朝廷给的俸禄。 不过毕竟只有七品,朝廷的俸禄很少就是了。 得了吩咐,德安连忙应下,因他心里惦记着云窈的事,就没注意慕霆渊指的是谁。 他实在有些不放心云窈。 云姑娘性子好,曾经同在沧澜院共事,仗着王爷待她不同,若有不好办的差事,他们底下这帮人,可没少求她帮忙。 现在她有难,让他袖手旁观,怎么想怎么觉得过意不去。 便硬着头皮决定帮一帮她:“那云姑娘那里,王爷看,要如何是好?” 第191章 翘首以盼 可惜,王爷还是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模样,态度十分冷淡。 德安心底发凉,难道王爷出门一趟,云姑娘失宠了? 以前那么宠爱的人,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德安嘴上没敢再说什么,心里却为云窈感到惋惜。 才两个多月而已,王爷竟就将人抛之脑后了。 会不会是王爷在外面的这段时间里,又有了新欢? 德安突然脑洞大开。 想到这里,他又猛地想起王爷亲口添了一个掌事女官的事。 不会就是这个女官吧? 他好奇的顺着方才慕霆渊手指的方向看去。 德安:!! 等等! 男人? 天娘啊! 掌事女官?! 是他疯了还是王爷疯了? 德安表情惊悚,眼睛瞪的溜圆。 那模样太搞笑,云窈终于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她没再故意粗着嗓子,本音就露了出来。 德安听见这笑声,心理路程从‘咦怎么是女声?’到‘哦原来是女扮男装!’,再到‘不对,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云窈将脸上的面具摘下,笑吟吟的看向他。 德安慢慢张了嘴。 这时候几人已经进了寝殿,他看看她,又看看慕霆渊,明白了过来:“原来云姑娘一直跟王爷在一起!” 慕霆渊也摘下面具,脸上含笑:“行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去安排住所吧。” 掌事女官可不是院子里的普通管事,待遇上虽然比不上他这个大总管,却也是王府里顶尖的那一层。 更何况云姑娘还是王爷心尖上的人,他就更不敢怠慢了。 德安心里有数,打算一应用品都超过自己的规制来安排。 才刚出门,他脚步又一停。 犯起了嘀咕,话说云姑娘什么时候离府的,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王爷走的时候明明还吩咐他看护好云姑娘呢,可见并不是王爷特意带走她的。 而且既然云姑娘跟王爷一起出府了,王妃为何要对外称她病了呢? 德安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寝殿中的云窈,眨眨眼:“你把人都赶走了,谁伺候你换衣服?” 慕霆渊似笑非笑:“你说呢,我的掌事女官?” 云窈无奈,行吧,看在每月十两银子的份上。 寝殿左侧是一座贴地的红木屏风,厚重的屏风将寝殿隔开成左右两边,其上用贴金的工艺,雕刻出一条四爪蛟龙,龙身蜿蜒庞大,龙目怒睁。 整座屏风流光溢彩,大气磅礴。 慕霆渊牵着她的手穿过屏风,后面是一整墙的衣柜,同样是红木材质雕刻了四爪蛟龙纹。 “第三扇柜门里,紫色那件。” 云窈依言走过去,找到衣服。 “三司使的朝服?” 慕霆渊微微颔首。 圣上不希望他跟边关军营还有什么关联,那他就只是个三司使,自然是要以三司使的身份进宫复命的。 云窈将朝服搭在手臂,上前帮他解衣扣。 慕霆渊垂眼看她,嘴角噙着笑,看着看着就低头去寻她的嘴。 云窈推了推他:“站直,我不好脱了。” 慕霆渊站直了,然后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不是摸摸她的腰,就是攀上高峰。 隔着衣服嫌没有手感,就伸进衣襟。 云窈忙着给他脱衣服,没有手阻止,等空出手来,红着脸把他拉出来。 然而趁她继续忙,他又伸进去了。 云窈:…… 无语的翻了他一个白眼。 慕霆渊当看不见,边摸边眯起凤眸,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他生的实在俊美,本该猥琐的表情出现在这张脸上,却并不粗鄙,反而让他像一只偷吃成功的狐狸。 推又推不走,云窈只能加快手里的活,赶紧帮他穿好衣服。 临出门前,慕霆渊还不忘搂过她的腰,狠狠叼了她几口,才舍得离开。 云窈目送他走出屏风,连忙低头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襟。 在心里暗骂:连换衣服的时候也不放过她,简直是个饿死鬼投胎来的。 云窈不禁想着,自己一个月十两银子是不是亏了? 另一边的花厅,正主都不在,其余人坐在宴席上,皆兴致阑珊,没多久就散了宴。 当晚,后宅的各个院落都灯火明亮。 凝辉院的正房里,江晚容和落霞穿着同样的寝衣,一个坐在自己床边,一个坐在底下的凳子上。 江晚容斜靠着床头,淡淡的嘱咐:“你记着,一会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出声,你还没学会本妃的声音,一旦开口就全都暴露了。” 落霞紧张的捏紧衣袖,垂头应是。 虽然紧张,但她不再慌张。 她已经想好了,既然没有选择,那就尽可能的想办法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暗中代替圆房,明面上,她也要努力接近慕王,争取能入王爷的青眼。 就像云窈一样。 只要能被王爷看中,哪怕是当个最末等的侍妾,也比身为丫鬟,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强。 如果她幸运的得到王爷宠爱,说不定到那时,连王妃都得看她脸色呢! 这么一想,落霞心口发烫,竟开始期待起来。 又等了许久,江晚容都有些犯困了,她皱眉吩咐下面的丫鬟:“去问问王爷来了没有。” 院门前早早就安排了人在守着,一看见慕王就会回来通知。 飞雪出门探听消息,很快又回来,摇摇头。 曹姑姑也在一旁等着,见此,蹙眉道:“王爷会不会是宿在其他院里了?” 江晚容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 慕王那时临出发晋州之前,可是只来了她的凝辉院的,最后还没能圆房就被叫走了。 男人么,越是得不到就越是会惦念。 好不容易回府,定会马不停蹄的来她这。“不急,再等等吧。” 听雨轩,林庶妃同样也在等。 她坐在梳妆台前,对镜自照,不停地拿着绢花或是发簪在发间比划着。 陈妈妈小心的在一旁提醒:“娘娘,亥时三刻了。” 她想说,都这么晚了,王爷还没来,估计是不会来了。 可看着自家娘娘这样期待的样子,话又说不出口。 也是奇怪,她听说王爷傍晚就从皇宫回来了,按理说,这时候应该过来了才对,怎么老半天没动静呢。 她们绝对不会想到,她们翘首以盼的慕王,此刻正在云窈的床上。 第192章 亏大了! 沧澜院内院,寝殿后面的罩房最左边,是云窈的新屋子。 里外三间的套房,有单独的外厅和单独的净室。 这可比以前当奴婢时住的屋子大上不少,布置的还又处处合她心意。 云窈一一看过去,满意极了。 路途劳累,最近几日又天天被某只饿死鬼按着吃,她累的不行,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酸不痛的。 身子难受的紧,却愣是不好意思叫星宝出来帮她治愈一下。 它肯定会问她怎么变得这么虚。 这让她怎么回答? 所以为了补补精神,天还没黑的时候,她就洗漱睡下了。 慕霆渊那边自有伺候的人,她顶着掌事女官的职位,本来也不用凡事都亲力亲为。 临睡前,她特意把房门锁了,窗子也紧紧闭上。 哪知即便是这样,睡着睡着,还是迷迷糊糊感觉身上很沉。 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她一睁眼,就看到一颗黑乎乎的头顶。 一激灵瞬间醒了神。 慕霆渊微微抬起头看向她,嘴里含着肉口齿不清:“醒了?” 这一幕冲击太大,云窈羞耻病犯了,啪的一声捂住眼睛。 可看不见,感官就更加敏锐,耳边尽是羞人的声音。 云窈轻轻吸着气,极其纳闷,他怎么还能进来? “你怎么进来的?” 慕霆渊直起身,大掌攥住她的两条腿,托着她带向自己,还不忘回她:“房顶。” 房顶? 房顶?! 云窈闷哼一声,勉力承受了一会后,喘息着抬起头。 房顶横梁纵横交错,其上是琉璃黛瓦。 这家伙不会是掀了瓦片从房顶上跳下来的吧? 慕霆渊哼笑,以为锁了门闭了窗他就进不来了? 他想钻,就有的是办法钻。 又是折腾到后半夜,云窈昏睡过去之前,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亏大发了啊! —— 听雨轩,林庶妃一夜没睡,梳妆台上的铜镜里,倒映出她憔悴又难看的脸。 底下伺候的丫鬟婆子战战兢兢,生怕主子拿她们撒气。 陈妈妈年纪大了熬不住,昨晚先下去休息了。 刚进门,就看见这一幕。 “天呐,娘娘您……” 难道坐在这里坐了一宿? 看到她难看的脸色,后面的话赶紧吞了回去。 还用说么,她之前起床就问过守门的丫鬟,知道王爷昨晚没来。 但她实在没想到,娘娘会固执的等了王爷一整晚。 陈妈妈既心疼又无奈:“娘娘,您这是何必呢,万一把身子折腾病了,受罪的还不是您吗?” 一夜未睡,林庶妃出口的嗓音嘶哑:“病了更好,本妃正好可以把王爷请来。” 陈妈妈叹了口气,上前扶她:“娘娘别说傻话,把身子折腾坏了,您还怎么伺候王爷呢是不是?” “快,娘娘快上床休息吧。” 林庶妃由她扶着去了床上,神色恹恹:“说什么伺候王爷,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清楚?” 自她嫁进慕王府至今,慕王从未碰过她。 这始终是她的一根刺,若要让人知道,她做了快半年的慕王庶妃,却还是完璧之身,恐怕要被笑话死。 说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慕王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 陈妈妈脸色讪讪,其实她也搞不懂,明明她家娘娘长得这么貌美,王爷怎么就不愿意留夜呢。 以前即便有宠的时候,也最多是在听雨轩略略坐上一时半刻,不过多久就偷偷离开。 第二日流水的赏赐抬过来,可她们都清楚,那些都只是王爷给的补偿罢了。 陈妈妈只能安慰她:“这恩宠就像水一样,自古以来的高门大院里,多少女人一辈子连个水滴都看不见,就老死在后宅了,不管宠是怎么来的,有宠总比没宠的好。” 林庶妃身为襄阳伯府的嫡小姐,不是没见过那些没宠的女人有多可怜。 她父亲有很多姨娘,有些姨娘只宠了一次就扔在后院里,再也没见过,因为身份太低,甚至连过年过节的大日子都没资格入宴席。 就连她母亲,也是父亲的前夫人去世了,才抬成的继室,在没被抬成继室之前,日子也不好过。 说到底,都是因为没宠。 林庶妃靠在床头,脸上表情空茫:“可是现在,王爷连我的院子都不愿来了,你说,我还有机会得到王爷的宠爱吗?” 陈妈妈伏低身子凑到她耳边,悄声说:“老婆子打听过了,昨晚王爷一直待在沧澜院。” 林庶妃目光动了动:“也没去王妃的院子?” 陈妈妈摇摇头:“料想是路途劳累,所以昨晚上王爷没什么兴致。”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而且娘娘别忘了,云窈那贱丫头,可还病着呢。” 以前王爷总去王妃的院子,他们都知道,王爷哪里是为了找王妃,其实是冲着云窈去的。 现在她生了病,机会不就来了吗? 但林庶妃并不这么想,她皱了皱眉:“一病就是几个月,王爷都回来了还没好。” 似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你说,会不会是怀孕了?” 根本不是生病,而是王妃想要去母留子! 林庶妃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陈妈妈大惊,随即就道:“不可能的,娘娘别自己吓自己,那贱丫头说不定都没陪过寝,怎么可能怀孕呢。” 林庶妃冷哼:“你瞧王爷宠她的那劲头,怎么可能没陪过寝,不过是王妃一直拴着她不愿意放人罢了。” 既然她得王爷喜欢,那正好拴在身边给自己固宠,既方便掌控,也不怕她会跟自己争宠。 一举几得,换做是她,肯定也会这么做。 陈妈妈小心的看看她,迟疑道:“如果是真的,那到时,王妃手里可就有个孩子了。” 林庶妃阴着一张脸:“不行,绝对不能让王妃得逞。”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计上心头,林庶妃猛地坐起身:“给本妃更衣,本妃要去见王爷!” 如果云窈真的因为怀孕被王妃藏起来,想要去母留子。 她一定要想办法把人弄出来,毕竟一个嫡子和一个通房生的庶子,孰轻孰重,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况且人出来后,她若是想做些什么,也更容易下手。 第193章 王爷脑门上顶了两牙印 云窈迷迷糊糊的醒来,外面早已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她转头,身边的饿死鬼还睡着,感觉到她似乎想要起身,圈着她的手臂有些不满的紧了紧。 她赶紧推他:“醒醒。” 慕霆渊闭着眼将脑袋窝进她脖颈里,无意识的蹭了蹭。 云窈又去推他的脑袋:“别睡了,快起来。” “起来做什么,今天又不用上朝。”慕霆渊抱着她,懒散的咕哝道。 像一只吃饱了的大猫,浑身都透着懒洋洋的劲。 云窈都急死了:“天亮了,你再不走一会被人看到了!” 慕霆渊不动弹,一副无所谓的口吻:“看到就看到,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果然男人在床上的话就不能信! 云窈恨不得咬死他:“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 慕霆渊唇齿贴着她脖颈脉搏跳动的地方,爱怜的用嘴唇一下一下轻含。 咕哝道:“整个沧澜院的人都知道我宠你,早就猜到我们两的关系了,你想瞒着其他人可以,但是瞒不过咱们院子里的人。” 云窈气咻咻的想起身,离他远一点:“猜到归猜到,大清早的让人看见你从我房里出来,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慕霆渊咬了她耳垂一口:“好大的胆子,敢骂本王不要脸。” 言语责怪,但语调却半点责怪都没有,完全是情人间的玩闹。 边说边还在被子底下揉捏她。 云窈简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要不是打不过他,她真想一脚把他从床上踹到门外边去。 慕霆渊还是很怕她真生气的,赶紧哄她:“再让我抱抱,我很快就走。” 云窈竖起耳朵,她听到外面有沙沙的扫地声,是正在打扫院子的粗使太监们。 又气又急:“完了完了,来不及了。” 再看那个罪魁祸首居然还腻歪着她,一点都不着急。 云窈气的,在他脑门上狠狠咬了两口:“外面都是人,这下可怎么办!” 慕霆渊感觉不到疼似的,还在笑:“你给我亲一口,我想办法出去,保证不让人看见。” 云窈怀疑的瞅眼他:“你有什么办法?” 难道还从房顶走? 可是不行啊,现在是大白天,人只要一抬头准能看见。 到时不是更丢人? 云窈想到他偷偷摸摸在她房顶上爬,被人看个正着的画面,脚趾头都尴尬的蜷缩起来。 “我说有就有。” 云窈想了想,估且相信了。 然后抬起头撅着嘴,一副想尽快完成任务的态度,催促他:“那你快点。” 得到她的同意,慕霆渊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脸坏笑:“应该、可能、快不了。” 亲个嘴而已能有多慢? 云窈不解,却见他居然转移了目标。 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想拦,却被他按住两只手。 “慕霆渊!你个……” 还没骂出口,一股难言的酥麻猛然蹿上脑海,在她的精神世界里炸开烟花。 眼前一阵阵白光闪现。 许久之后,慕霆渊起了身,手指随意的擦去唇边的湿润。 云窈目光涣散的瘫软在那,红唇微张,微微轻喘。 慕霆渊穿好衣服,回头,看到她这撩人的样子,心痒痒的,俯身又在她唇上吮了一口。 “呸呸呸。” 云窈瞬间来了劲,嫌弃的连呸了好几下,两只手不停地抹嘴巴。 慕霆渊一脸忍俊不禁:“这可是你自己的。” 云窈不想理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拉过被子蒙住头。 慕霆渊宠溺的戳了戳被子底下鼓成的一团,轻笑着走了。 听见脚步声离开,云窈偷偷掀开被子,就看到他并没有直接走出门,而是走到一面墙前,捶了两下。 这是后罩房,一排几间房子,都是专供给慕霆渊身边近身服侍的人住的。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扇墙的另一边,住的好像是德安。 没过一会,德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来来来,大家都跟我过来一下。” 接着,外面又响起零散的脚步声。 “王爷书房门前的廊檐全是落灰,先去打扫那边。” “是。” 众人应声,脚步声跟着慢慢远离。 等外面院落彻底寂静无声后,慕霆渊拉开门,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 云窈从被窝里爬出来,发丝凌乱,无语凝噎。 好嘛,感情他来之前就做好准备了! 今天第一天上岗,云窈穿上昨晚安总管送来的新衣服。 慕霆渊不爱用丫鬟,紫苏和其他三个紫字头的虽然是二等近身丫鬟,但一般都守在外殿。 贴身服侍的只有德安、小福子、小喜等太监。 是以沧澜院以前也没有过掌事女官,这位置一直空着。 就连衣服都是昨天下午绣房里好几位绣娘赶制出来的。 淡紫色的衣裙,样式绣纹上并没有逾制,但布料用的却是顶好的织花锦。 哪怕是王府的掌事女官,按理说也用不了这么好的布料。 不用说,这肯定又是慕霆渊特意嘱咐的。 云窈勾了勾唇。 另一边,德安将人支开后又悄咪咪的回头,走到半路就看到迎面过来的高大身影。 他低头行礼:“王爷。” 慕霆渊唔了一声,不论是声音还是语调,处处透着愉悦。 德安偷笑:啧啧啧,这人吃饱的时候跟饿着的时候就是不一样啊! “关于云姑娘在沧澜院任职的事,您看需要跟王妃那边说一声吗?” 慕霆渊斜了一眼过去:“跟她说做什么?” 好歹那是王府里正经的女主子,而且云姑娘又曾是她手底下的丫鬟。 可瞧着王爷的意思,竟根本没打算通知王妃。 这是一点不拿她这个正妻当回事啊? 德安心里有了数,知道该怎么做了。 转而又想到方才小喜过来通禀的事,他抬头瞅了眼慕霆渊,刚想说话。 却看见自家英明神武的主子,脑门上明晃晃的顶着……两枚牙印! 慕霆渊注意到他一脸要笑又不笑的表情,挑了挑眉:“怎么了?” 德安什么也不敢说,赶紧垂下头:“没、没事。” 慕霆渊没多问,径自走向书房,沿路碰见不少丫鬟太监,后者俱是一脸震惊,然后猛地垂下头,双肩颤抖。 慕霆渊忍不住皱眉:“本王今天看起来很可怕?” 不然怎么一个个看到他都抖的跟筛糠似的? 德安忍笑忍的肚子要炸了,真的很想实话实说:他们哪里是害怕,明明是在偷笑! 第194章 新欢还是旧爱? 还离着一段距离,就看到书房门外站着的女子背影。 德安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没禀报。 不过现在禀报似乎也晚了。 林庶妃已经站在书房外等了好一会了,等的身体冰凉。 就在她觉得可能还是见不到慕王时,听到身后由远至近的脚步声。 她回头,就看到那个挺拔伟岸的身姿,又惊又喜,连忙低头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慕霆渊漠声:“这么冷的天,怎么过来了?” 林庶妃羞红了脸,小声说:“王爷不来,妾身就想过来看看您……” 德安垂着头,当木头人。 其实他倒是觉得庶妃娘娘的性子还不错,起码比王妃讨喜的多。 只是可惜啊,王爷身边已经有了云姑娘,目前来看,王爷的眼里是看不见其他人了。 慕霆渊像是听不懂她话里的深意,淡淡道:“哦,既然看过了,那就回去吧。” 他是在赶她走吗? 她才刚看见他! 林庶妃胸口有点堵的慌。 她可怜巴巴的说:“王爷都不让妾身进去坐坐么。” 慕霆渊皱眉:“本王刚回来,三司有很多事要忙。” 林庶妃揉着帕子,有些不甘愿:“可是妾身还有事想跟王爷说……关于云窈的。” 后半句话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口。 尽管恨那个贱丫头,她却不得不拿她出来当筏子,谁让王爷喜欢她呢。 只有说到她,自己才有可能让王爷松口,让她在他身边多留一会。 “云窈?她怎么了?” 果然,王爷很快来了兴趣。 林庶妃忍着心中酸涩,按照打算好了的话说:“妾身听说云窈一直病着,王妃娘娘对她似乎并不上心,两个多月来,只叫过一次医士,便没再管过她。” “妾身怕她出什么事,思来想去,只好来找王爷,想求王爷给她找个医士看看病。” 慕霆渊还以为她会说什么,才一直等着,原来是说这个,当即没了耐心:“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林庶妃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不论是立马派医士去凝辉院找王妃,还是把她单独叫进书房询问细节,都没有。 这跟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抬起头,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他头顶上隐约的印记。 许是因为时间长了,那印子变得十分浅淡,但还是能看出有点点红印连成的上下两排。 看着,似乎,好像是牙印? 林庶妃愣住了。 慕霆渊见她还不走,有些不耐烦:“你怎么还站在这?” 林庶妃大脑一片空白,忘记自己过来是要干什么的,只一味的说:“云窈……” 慕霆渊懒得再听她废话,抬脚就绕过她:“本王说了,不用管,德安,送她出去。” “是。” 德安客客气气的对林庶妃一伸手:“庶妃娘娘,请吧。” 林庶妃心不在焉的跟着他走出内院。 会是牙印吗? 还是她想错了,只是王爷不小心碰到哪里,才留下的印子? 可她心里却隐隐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那种特殊的痕迹,除了牙齿,她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印出来。 牙印这种暧昧的印记,定是哪个女人在和王爷欢好时留下的。 而且这个女人还十分得王爷宠爱! 不然哪敢伤害王爷的贵体? 冷风吹过,她感觉身上凉意更重,她慢慢冷静下来,瞥了眼旁边的德安。 旁敲侧击道:“王爷这趟回来,有没有带什么人进府?” 德安心知肚明她问的是什么,装傻道:“自然是带了,霍首领他们跟着王爷出府剿匪立了大功,跟王爷回来后,王爷赏了不少东西下去呢。” 林庶妃咬牙,她哪里是问这个! 憋着气,不得不直白道:“王爷是不是添了新人进府?” 德安假装惊讶的看向她:“哎呦,怎么可能,王爷回府那日,娘娘不都看见了吗,哪有什么新人。” 他这话可没说错。 云姑娘哪里是新人,分明是旧爱。 呸呸呸,也不对,不是旧爱。 应该是王爷的一直所爱! 诶这下对了。 林庶妃回忆了一下,昨天确实没见到什么女人,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 那……王爷头上的牙印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沧澜院哪个丫鬟上了位? 林庶妃脸色沉郁的离开。 走出沧澜院的势力范围后,莲心瞧着她的脸色,小声道:“娘娘是怀疑王爷有了新欢吗?” 林庶妃立马抓紧她的手臂:“莲心,你刚才也看到了吧?你看像不像牙印?” 莲心畏惧着,不敢说话。 其实她是第一个看见慕霆渊的,在林庶妃还没发现他的时候。 她比林庶妃看见的要早,自然也看见的更清楚。 那就是个牙印。 林庶妃紧盯着她,见她半天不说话,烦躁道:“你倒是说啊!” 莲心不敢直说,只道:“确实有点像。” 她说的含糊其辞,听在本就疑神疑鬼的林庶妃耳里,就是肯定。 林庶妃气的双眼发红,大步往听雨轩走,刚进门就把桌子给掀翻了。 稀里哗啦一阵动静,把留在屋里等候的陈妈妈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林庶妃站在原地,气的胸膛阵阵起伏,半天说不出话。 莲心硬着头皮把事情说了。 陈妈妈一阵心惊,不禁呢喃道:“好不容易走了云窈,怎么又来了个新欢。” 话一出口,就听又是一阵桌椅翻倒声。 陈妈妈后悔的直打自己嘴巴子,明知道娘娘正气头上,还火上浇油。 “娘娘,事情还没确定下来,您先别急着生气,许是咱们误会了呢?” “误会?!本妃也希望是误会!”林庶妃怒吼,平时姣好的脸,此刻竟现出狰狞。 方才王爷对她的态度,就像恨不得她立马原地消失似的,接着就看见他与人欢好后的痕迹。 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她心里。 赵夫人能得他疼爱,王妃能得他疼爱,云窈那贱丫头能得他疼爱,现在又多了个不知道什么骚.货色的玩意儿。 只有她! 王爷连多看她一眼都嫌烦! 这让她怎能不怨? 第195章 怀疑 怀疑就像藤蔓一样疯长,为了把那个女人揪出来,林庶妃连着几日都找借口往沧澜院跑,不是拎着补汤就是带着点心。 可她跑了许多趟,也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院里各处都井井有条,根本不像多了个女主子的样子。 她不死心,又怀疑起沧澜院的丫鬟。 服侍在沧澜院的丫鬟本就不多,王爷的近身丫鬟就更少了。 林庶妃一一筛了一遍,连各处的粗使丫鬟都没放过。 但据她几日观察下来,这些丫鬟都老实本分,看到她时,眼神并没有流露出心虚害怕。 就说明也不是她们。 没有女人,也不是丫鬟,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沧澜院外院的小厨房里,几个帮厨的粗使丫鬟正窝在一处窃窃私语。 “庶妃娘娘之前看我的眼神好可怕啊,吓死我了。” “对!她看我的时候也是呢,好像要吃人一样。” “这几日庶妃娘娘天天都要来一趟,有时是晌午,有时是傍晚,看着又不像是想讨好王爷,你们说,她到底想干嘛啊?” “谁知道呢,她来了之后就找借口四处走动,要么就把我们叫过去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真是好奇怪啊!” 紫苏走到近前,轻咳一声。 几个小丫鬟立马噤了声。 “背后议论主子,我看你们是想吃板子了。”紫苏板着脸。 沧澜院最大的主子都很少惩治人,底下的管事和高等丫鬟自然就更不会动不动罚人了。 是以院子里的工作氛围还是比较轻松的。 小丫鬟们知道她并不是真要处罚她们,便嬉皮笑脸的讨饶:“紫苏姐姐,我们知错了。” 紫苏责怪的看她们一眼:“可长点心吧,若被其他院子里的人听到,保不准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小丫鬟们缩着脖子讪讪的笑。 见她们知道了,紫苏便没再多说。 向她们身后的灶台努了努嘴:“云掌事的午膳做好没,我帮她带过去。” 最左侧的小丫鬟赶紧回身去取膳食:“好了好了,掌事大人口味清淡,我们都是单独为她做的,昨个听说她想吃红枣乌鸡汤,我今天早早就炖好了,还在锅里温着呢,煨的酥酥烂烂的,可口着呢!” 紫苏接过食盒,笑骂她:“你个人精,倒是会讨好。” 那个小丫鬟嘿嘿笑:“咱们院子里的,现在谁不知道掌事大人得王爷看中,有关她的差事,自然是要好好办的。” 最中间一个身材丰满的小丫鬟也跑去灶台端了两盘小菜过来,接着她的话说道:“而且云掌事人长得美,待我们又和善,咱们都愿意跟她亲近。” 说着,她将小菜放进食盒里,笑眯眯道:“这是今日一早送来的冬葵,可水灵儿了,我留了两盘出来,一盘是给掌事大人的,还有一盘是给您的。” 紫苏笑着捏捏她的小胖脸:“那就多谢啦。” 又说笑了几句,紫苏便拎着足足两个食盒走出小厨房。 刚走进内院,远远的就看到站在寝殿门口徘徊的林庶妃。 暗中叹了口气,她上前见礼:“奴婢见过庶妃娘娘。” 林庶妃看她的眼中带着几分敌视。 整个沧澜院,姿色最好的就是这个丫鬟,又是王爷近身伺候的人。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很不喜欢。 “去小厨房取膳的?” 紫苏还行着万福礼,身子半蹲,恭敬应声:“是。” 林庶妃故意没叫她起来,对着身边的莲心使了个眼色。 莲心会意的走过去,也没招呼,直接打开紫苏手里的食盒,翻看起来,阴阳怪气道:“乌鸡汤,冬葵,都是二等丫鬟,你吃的还挺好嘛。” 紫苏心底愠怒,她是王爷身边的丫鬟,不管怎样都轮不到这个庶妃娘娘身边的指手画脚,更何况她又没犯错。 却也知道莲心是受了庶妃的示意,不敢说什么,只能任她翻看,生硬道:“王爷待下体贴,咱们沧澜院里的人一应用度一直都不差。” 林庶妃不满的哼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 乌鸡汤和冬葵虽不像个丫鬟该吃喝的,但也不是多好的东西,毕竟是王爷身边的人,用度确实会比其他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要好一些。 这没什么可指摘的。 林庶妃最后的那点怀疑也淡去了。 如果紫苏就是王爷的新欢,吃喝用度上肯定不会只有这么点。 连她都不是,看来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林庶妃松了口气。 那个像牙印一样的印子,应该只是她疑心生暗鬼,误会了吧。 人性就是如此,潜意识里是不愿意接受对自己有害的事情的,偶尔还会强迫自己去相信对自己更有利的那件事。 林庶妃又看向她左手上明显更大一些的食盒,问道:“你怎么拎着两个食盒?” 随着她问话,莲心又去翻另一个食盒,盖子一揭开她就愣了一下。 “松仁小肚,桂花鱼、樱桃肉、螃蟹清羹……” 莲心报了四个菜名,每报一个,林庶妃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些绝对不是一个丫鬟能吃的东西! 尤其是那道螃蟹清羹,是前朝宫里流传出来的名菜,因为做法繁琐复杂,就连她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得上的。 她往府里的大厨房递话,十次能有七次都被婉拒,理由是人手不够,做不出来。 林庶妃看紫苏的目光倏地变得狠厉起来:“这是给谁的?” 这两个食盒里,除了多的那道冬葵,其他都是云掌事的午膳,是王爷从自己的午膳份例里特意分出来的。 是以紫苏不慌不忙的道:“这是王爷的午膳,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去小厨房看看今日的午膳排单。” 慕王府的膳食规矩,按照每个人的位份,各个院落每日的膳食单子都是提前三天就定好了的。 若哪个主子当天想吃什么其他的菜,需得头一晚就吩咐人去厨房说一声。 晚了的话,就吃不了。 一是怕缺食材,二是大厨房需要照顾好几位主子,人多事就多,不提前说会来不及准备。 大厨房是,小厨房也是。 区别就在于小厨房只伺候王爷一个人,并不用提前那么久排单,王爷临时想吃什么,也能当天就做出来。 第196章 她得补补了 这丫鬟既然敢说,那自然就是真的,排单就在小厨房,她可以随时去检查。 林庶妃上下扫视了她一眼,冷哼:“量你也不敢欺骗本妃。” 这时德安从寝殿走出,低眉垂目的对她道:“禀庶妃娘娘的话,王爷已经收到您送的燕窝了。” 林庶妃眼露期待:“王爷怎么说?” 德安略略弯腰,字字清晰的转述:“王爷说,天冷风寒,让娘娘不必日日都送吃食来,免得冻着自个儿。” 王爷自然没耐心说这种好听话的,原话就是让她不要再来了。 但他当下人的,对女主子传话哪敢这样直接,只能委婉一点,意思不变。 也不知林庶妃到底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她将目光投向寝殿深处,像是能够看见里面的人,神色温柔:“妾身不冷,只要王爷吃的喜欢,妾身甘之如饴。” 德安抄着手,恭敬道:“那老奴恭送庶妃娘娘。” 林庶妃扫了他一眼,知道今天依旧是见不到王爷了,再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等她的身影走远,德安才看向紫苏,有些同情的叹了口气:“庶妃娘娘走远了,你起来吧。” 紫苏恹恹的站起身,其实这点身体上的累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只是林庶妃对她一直以来的莫名敌意,让她觉得十分心累。 不过低落的心情只有一小会,便被她抛向脑后,她朝寝殿深处看了看:“云掌事可在里面?” 德安轻咳一声:“没,云掌事还没上值。” 不仅是她没上值,他家王爷也刚刚才从罩房回来睡下。 啧啧啧,谁能想到,王爷居然学会了那话本子里的偷香窃玉,啧啧啧…… 林庶妃都走出垂花门了,鬼使神差的又往回走了几步,隔着垂下来的藤蔓,就见寝殿门前,紫苏正低声跟德安说着什么。 说完,就拎着两个食盒往寝殿后面走了。 那个方向,应该是沧澜院所有近身伺候之人住的后罩房。 她不是说那食盒里的膳食是给王爷拿的吗?又为何带着膳食走了? 林庶妃脸色难看。 后罩房,云窈还睡着。 这都大中午了还在睡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晚上值夜了呢。 天天半夜被迫醒来,喂饱某只饿鬼,可不是在值夜吗? 她紧闭门窗,他就每晚不厌其烦的走房顶,她又不像他一样会轻功,能把房顶也给封死,只能摆烂了随他去。 只是她这小身子板,被他连日的吸,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无可奈何之下,她决定好好补补。 听到敲门声,云窈清醒过来,边打着哈欠应声,边眼皮耷拉着往身上套衣服。 走下床去开门。 实在太困,她脑袋都是垂着的。 看到她这副样子,紫苏忍着笑:“云掌事,我把午膳给你拿来了。” 云窈迷迷糊糊的点头,侧身让她进去,背着身将房门关了。 “坐吧,一起吃。” 紫苏也没客气,跟着她在外厅的桌子上坐下后,动手取出膳食一一摆好,接着又盛了一小碗饭,放到云窈面前。 然后再盛自己的。 原本知道沧澜院多了一个掌事女官时,她既好奇又有些担忧。 大抵是身为下层奴仆,在面对新上任的上司时都是这样忐忑害怕的,担心对方的性格好不好相处,还是特别严厉。 不光是她,其他人都很害怕。 但当他们发现云姑娘就是新任掌事女官,大部分人都十分高兴。 云姑娘本就是他们熟悉的人,脾性也了解,并不是疾言厉色的人,相反还特别温善。 有她当他们的顶头上司,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 紫苏盛了一碗乌鸡汤:“云掌事,你早膳就没用,先喝点汤润润胃。” 云窈接过去,青瓷碗里的鸡汤清亮,表面飘着一层细细的油花,汤底沉着几块鸡肉,香气扑鼻。 她喝了一口汤,温暖入腹,再夹起一块肉。 鸡肉甫一入口,几乎一抿就化了,浓郁的肉香在口中炸开,又香又嫩。 连汤带肉吃完,刚刚还有些凉的胃部就变得暖烘烘的,温暖一直延伸到整个五脏六腑。 胃部缓和过来,再吃东西,不容易落下胃病。 云窈以前不喜欢这种油腻腻的汤,估计是身体现在确实虚的太厉害了,再吃这些,竟一点不觉得腻,反而觉得很香。 没全部喝完,她准备留一些给紫苏。 谁知紫苏连连摆手让她自己喝,迟疑着说:“我瞧你……眼底都是青黑的,你还是多补补吧。” 说完,她有些想笑,赶紧低头掩饰过去。 但她说的是真没错,此刻的云窈,眼底青黑,脸色微白,任谁看都能看出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云窈面无表情,牙齿咬得咯咯响。 今晚那饿死鬼再敢闹她,她要跟他同归于尽! 房里两人边聊天边吃饭,除了云窈有些有气无力之外,气氛还算愉快。 另一边听雨轩,林庶妃扭曲着脸一路快步走进正房,气的帕子都被她撕碎了。 莲心缩着头跟在她后面,一声不敢吭。 陈妈妈见到她这副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好。 她的感觉没有错。 林庶妃方才偷偷跟着紫苏去了后罩房,亲眼看见她拎着食盒走进一个丫鬟的房里。 房里的人没有出来,只是将门打开让她进去。 距离隔的远,她看不清模样,却清楚的看见那人身形纤细,不过一个背影都是媚态横生。 她这些天日日都往沧澜院跑,她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见过那个人。 林庶妃又想起王爷头顶上的牙印。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她一直想要揪出来的骚.货色,肯定就是那个人! 第197章 沸沸扬扬 凝辉院,江晚容在准备年节礼,年节不是普通节日,要讲究的地方也多。 比如送出去的礼物必须成双成对,还要有个吉祥好听的名字,更讲究一个好的寓意祝福。 送给长辈该准备什么礼,送给平辈要用什么礼,送给小辈们又要什么礼,里面门道多着呢。 且这又是她嫁进慕王府的第一个年节,便让她更加重视。 落霞等一众丫鬟婆子都跟着她忙的团团转。 “娘娘,这可是您最喜欢的一套头面,真的要送给恭定郡王妃吗?” 飞雪捧着一个红色锦盒,里面放着两支鎏金烧蓝珍珠步摇,两支镶蓝宝石蝴蝶珠花,加一顶累丝全珍珠花冠,并一对錾花珍珠耳坠。 江晚容放下礼单,伸手抬起锦盒里的珍珠花冠。 这一套头面的确是她最喜欢的,每样首饰上的珍珠都圆润光滑,色泽晶亮,是难得的好东西。 她哼笑一声:“本妃身为南夏最有权势之人的正妃,一套头面还是拿得出手的,倒是本妃那个表妹,嫁给一个闲散郡王,又不受宠,恐怕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这个就送去给她玩儿吧。” 说是这么说,她却将那套珍珠头面一件一件拿出来欣赏了好一会都舍不得丢手。 正在这时,曹姑姑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 江晚容看她一眼:“怎么了?” 曹姑姑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江晚容瞳孔微缩,惊怒不定:“消息准确吗?” 曹姑姑亦是面色凝重,低声道:“老婆子去大厨房给您传膳的时候,听到那边的丫鬟婆子正在议论这事,到底是真是假,老婆子也不敢确定。” “但无风不起浪,想必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 江晚容手里还拿着花冠,因为惊怒,她一无所觉的紧紧扣着。 飞雪惊呼:“娘娘!” 就听咔哒一声,花冠的边缘裂开一道口子,珍珠滑落一地。 飞雪心疼的不得了,赶紧招呼丫鬟一起帮忙捡。 江晚容这时候顾不上心疼首饰,将残破的花冠扔进锦盒,垂目沉思。 难怪慕王回来都有六七天了,始终不见他来她的院子,原来是在沧澜院里藏了个女人! 虽然只是一些风言风语,但江晚容是信的。 不然无法解释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在素了将近三个月的情况下,面对后院几个女人,却一个都不睡。 这说明什么? 自然是说明他有其他女人睡! 会是谁? 那个贱.女人会是谁?! 江晚容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本妃要去见王爷!” 曹姑姑连忙拦着她:“娘娘去找王爷,想要说什么?” 江晚容气归气,却并不像林庶妃那样嫉恨,说到底她对慕霆渊还是厌恶的。 唯一的不满,也单纯的只是针对这个女人给自己造成了利益上的损害,仅此而已。 “本妃是他的正妻,不管他要纳多少女人,好歹跟本妃商议一下吧?” “更何况,本妃是正室,新进门的妾室按规矩是要给正室磕头见礼的,他将人藏在自己院里算怎么回事?还将不将本妃放在眼里了?!” 江晚容越说越气,她就没见过像自己这样,当正妻当的这么憋屈的。 曹姑姑不赞同的看着她:“娘娘,那是慕王殿下,您没有资格过问王爷的决议,就算觉得委屈也只能小意温柔,暗地里去争去抢,是不能这样质问的,更不能怨怼,这是大忌。” 江晚容冷笑,气上头的时候还被反过来教育,就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什么慕王什么殿下,等圣上万事俱备,这泥腿子就会被打回原形!” 她还没说完,曹姑姑大惊失色,顾不得许多,赶紧上去捂住她的嘴。 “娘娘!” 她急的不行,隔墙有耳,这样的话竟能直接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万一被透露出去,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她现在是真心觉得她家娘娘是被侯爷侯夫人娇惯的无法无天了。 这样的性子,别说在慕王府过不好了,嫁去哪一家都得过的鸡飞狗跳。 江晚容推开她的手,愤愤的坐回位置上:“那姑姑你说,本妃该怎么找王爷说这事?” 曹姑姑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替她倒了杯茶:“自然是不说,娘娘就没想过,这消息怎么会突然在大厨房传扬起来了?” 江晚容接过茶水,一愣:“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想透露消息给我?” 曹姑姑神情严肃,点了点头。 她跟在侯夫人身边侵淫在后宅几十年,什么手段没见过,什么阴谋诡计没耍过,这点小伎俩根本逃不过她的双眼。 江晚容慢慢拧起眉:“所以这件事不一定是真的了?” 曹姑姑摇摇头:“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对方放出这种消息让您知道,肯定没安好心。” 江晚容明白了,咬牙切齿的骂道:“本妃不用猜都知道,绝对是林庶妃那个贱.人!” 曹姑姑见她听进去话了,便继续劝道:“娘娘现在,不如先想办法确定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若王爷真藏了个女人在沧澜院,咱们就把这个女人给揪出来。” 江晚容冷静下来,却是烦躁:“王爷藏的这样严实,哪里是咱们能揪得出来的。” 曹姑姑将她手里冷掉的茶倒出来,重新添了热的:“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 飞雪这时捧着自花冠上脱落的珍珠,走上前:“娘娘,这头面还送吗?” 都坏了,自然是不能送了的。 可谁知,江晚容道:“送,这样的就更得送了。” “你找人把花冠送去京都那家最有名的珍宝坊,找手艺最好的师傅修一下,务必修的看不出损坏,然后直接送去给恭定郡王妃。” 飞雪有些迟疑,大过年的,给人送坏掉的东西,这样好吗? 左右是送给别人的,也不是她要收这种膈应人的东西,便没多说,应了声下去安排了。 边走边看着手里残破不堪的花冠,心里有些同情恭定郡王妃,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气死了吧。 第198章 接招 曹姑姑很聪明,她觉得人活在世,吃穿住行样样少不了,吃住这两样,是在沧澜院,她自觉伸不进去手。 剩下的穿和行,倒是可以寻摸寻摸。 首当其冲,先是司礼斋。 如果王爷身边真多了个女主子,肯定是要挑人过去伺候的。 司礼斋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内务司的下属部门,单独管着王府里的人员调动。 也负责管教集训那些新入府还不懂规矩的丫鬟小厮。 因为年关将至,王府里各处都需要人手,司礼斋最近也新招买来了一批丫鬟。 曹姑姑经过多方探听,散了不少银子出去,才打听到有多少去了沧澜院。 只有三个粗使丫鬟,都是只能打扫外院的,连垂花门都进不了。 瞧着倒不像是添了新人。 这条路也走不通,曹姑姑便把主意放在最后那个穿上。 她又派人往绣房使银子。 然而这一次探听之下,还真让她摸到了头绪。 曹姑姑赶忙把新得的消息禀报给江晚容。 “哪来的掌事女官?”江晚容眉梢高高挑起:“王爷把身边的哪个奴婢提上来了?” 可若真只是个奴婢,至于将人藏的这么严实吗? 傻子都不信。 曹姑姑摇摇头:“不是沧澜院原本的丫鬟,似乎是王爷从外面带进来的。” 江晚容有些费解:“从外面带入府的?王爷归府那日你也在,你可有看到陌生女人?” 分明全是男子。 还都是王爷的亲卫,就算不熟悉,也都是曾经在王府里见过不止一次的。 唯一一个没见过的,只有那个脸上戴着面具的人。 曹姑姑也在回想那天的场景,她把跟在王爷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一个回忆了一遍。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是以她回忆中的画面还算清晰。 “那个戴着面具的人,最可疑,不知道娘娘您还有没有印象,您不觉得那人的身形……好像过于矮小了一点吗?” 江晚容听懂了她的意思,怒道:“女扮男装!” 这个贱.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她眼皮底下堂而皇之的进了王府! 曹姑姑双手交叠站在她身边,冷哼:“许是王爷这趟出门剿匪,在外面认识的野花野草,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了。” 可惜他们凝辉院和听雨轩接连出手,竟都没能摸着那人一根汗毛。 江晚容简直要气吐血,她原本还在害怕王爷回来后找她要云窈,她交不出来,之后又怕没了云窈,代替圆房的事会出纰漏。 却万万没想到,以上这些担忧都没落实,反而是王爷直接带了个新欢回来! 这也就罢了,偏偏王爷还将人严严实实的护在沧澜院,她想出手对付都找不到人。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想不通。 好好的女人他不放进后宅,却要放在身边做个下人使唤。 难不成他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 “最棘手的就是这种情况,人在明面上时,好歹还能想办法打压,眼下人藏在暗处……”曹姑姑皱眉思索。 江晚容咬着牙,眼中恶意的光芒不停闪烁:“藏?本妃看她能藏多久,非得把她逼出来不可!” —— 对于凝辉院和听雨轩连日来的各种小动作,云窈全都尽收眼底。 但她并不准备理会。 她原本就没打算一直藏在沧澜院,自回来后从未出去见人也不是故意如此。 而是她真的很忙。 她目前正在跟德安学怎样打理家宅。 家务事从来都是冗杂繁琐的,尤其是慕王府那么大,各司运作的规则制度,俨然是个小型皇宫,根本不是一个普通门第能够比拟的。 她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哪有功夫搭理她们,去在意这种后宅女人之间争宠的小事。 前头说过,慕霆渊已经大婚,后宅里现成一个管家王妃就杵在那,打理内宅其实应该是王妃该管的事。 不过慕霆渊一直没给她放权,后宅的各项事务依旧是由德安管着,他不仅管着前院,还要管着后院,早就累的不行。 如今王爷发话,让他和云窈共同掌管慕王府,德安很是松了口气。 教她的时候也格外上心。 没几天,就将一部分的事务彻底交给她打理了。 “掌事大人!赵夫人身边的丫鬟刚刚差人来报,说是快到年关,赵夫人想给房里的东西换一换。” 云窈正待在自己房里翻着库房的记账本,这是今天一大早德安拿给她的。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厚厚一摞的账本上,记着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宝物,每样宝物后面还附带了其价值和来处。 听德安说,这只是慕王府的其中一个库房,多的就不说,光是像这种只放宝物的库房,后宅里就有两个,而且王爷自己的沧澜院里还有一个私库。 云窈望着这泼天的富贵,直接看迷了眼。 太有钱了! 这也太有钱了吧! 哧溜,云窈吸了口口水。 听见小喜的禀报声,云窈将放光的眼从账本上拔出来。 她满脑子都是慕霆渊好有钱,反应了一会才回过神:“哦,那赵夫人可有说要换哪几样?” 小喜挠了挠头:“说是不拘什么,只要瞧着喜庆鲜亮就行。” 他说着,小心的抬头瞅了眼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这差事好像是赵夫人故意想要针对谁似的。 只稍微一想,云窈就明白了。 昨天林庶妃她们去凝辉院请安的时候,江晚容故意提及她,现在后宅那几个女人都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不过并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在她们眼里,自己就是个被慕霆渊金屋藏娇,独占恩宠的新欢。 这不,全都坐不住了,就打着合起伙来把她逼出来的主意。 这个赵夫人,怕是第一个出头试探她的。 很好。 这几个女人以前明争暗斗的厉害,如今总算团结一致,却是为了对付她。 云窈觉得好笑。 但她并不怵,东渠国那个龙潭虎穴都闯了,这点后宅争斗算得了什么? 且看她兵来将挡,见招拆招! 第199章 拆招 旖霞园,赵夫人坐在贵妃榻上,一脸愤愤的对身边的丫鬟小佩交代:“等回头东西送来,你记得给本夫人好好的挑挑毛病!” 小佩了然于心,应道:“是,奴婢明白,一会若他们送来桌椅家具,奴婢就说,旧的是夫人用惯的,让他们换成摆件,等他们再送来摆件,奴婢就说不好看,让他们再换。” 赵夫人满意的勾勾唇,这样多来几次,不把那个贱.人折腾死她就不叫赵雪柔! 若对方是个按捺不住的脾性,跑来找她麻烦,正好,就能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了。 赵夫人做好打算,悠哉哉的端起茶盏喝茶。 刚喝没几口,就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 来了! 赵夫人兴冲冲的对小佩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一个小太监打头进来通禀,说东西到了。 紧跟着他身后,走进来四个小太监,两人抬着桌子,两人一人拎着两个圆凳。 赵夫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窝进座椅里,得意的笑了。 “怎么送了这些来,桌椅凳子我家夫人都用的好好的,不用换,你们拿回去吧,重新挑些摆件过来。”小佩按照计划趾高气昂的把话说了。 正等着看他们为难,又不得不再将东西原路搬回去呢,就听打头的小太监恭敬带着笑意道:“不必,咱们掌事大人说了,既然夫人喜欢喜庆鲜亮的,不若直接把整个屋子的东西全部换一遍。” “所有的东西,包括家具摆件,奴才等人都带来了,就在门外呢,还请您挪一挪,到外面等等,或是去哪个主子的院子里走动走动,很快,您的屋子就能焕然一新了。” 赵夫人愣住了,急急道:“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原本的东西都还好好的,全部都换,岂不是费钱又费事。” 她只是想故意折腾人,可没真想换自己屋里的东西。 现在屋子里的摆设她就已经很喜欢了,而且有一部分还是她出嫁前,娘家给的陪嫁。 虽然比不上王府里的东西精致奢华,但至少有个念想在里头,要换了她可舍不得。 小太监跪在地上,恭敬讨喜道:“咱们慕王府家大业大,给夫人屋里换些东西而已,小事一件,掌事大人还特意给您挑了好几件贵重摆设呢,保证其他主子进了您的屋子,都会称赞不已!” 赵夫人心动了,毕竟是给她屋子里换新,这是好事,只有别人羡慕的份儿。 这么一想,她便站起身挪了位置:“那本夫人出去等一会,你们动作快些。” 小太监连连答应。 赵夫人刚走出门就看见外面摆放着许多东西,好些太监丫鬟束手站在边上,阵仗极其浩大。 她好奇又隐带几分兴奋,想要看看自己的新家具新摆设都是什么样子。 可惜,东西全都用红布包着,像是生怕会刮坏似的裹的十分严实。 她又不好意思急吼吼的上去扯开看个究竟,只好作罢。 天寒地冻,外面的水缸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时不时还刮着阵阵冷风。 赵夫人站在院子里,离开温暖的屋子,没等多久就觉得好冷。 冷的她直打哆嗦,又硬挺着不想叫别人看她出丑。 她身边的小佩也冷,她觉得冷风直往她脖子里灌,冷的她忍不住跺脚。 “夫人,要不咱们先去李夫人屋里坐坐?” 她跟李夫人关系一向不怎么样,赵夫人不是很愿意去。 她没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声音都是颤抖的。 就这么又挺了两刻钟,赵夫人到底是撑不住了,屋里咣咣铛铛的声音不绝,外面还有许多东西没搬进去,估计还要很久才能换完。 她决定走几步总比一直站在这里受冻强,就带着丫鬟小佩离开了。 湖光居离这不远,李夫人老早就发现这边的动静了,实在是来的人太多,又都搬着东西,想不注意都难。 正疑惑着,就听底下人通禀说赵夫人来了。 “呦,稀客,赵姐姐今日怎么想起来我的院子了。” 双方互相见了礼,赵夫人笑着道:“我院子现下不方便,你我二人同是庶妃娘娘的媵妾,我没地方待,只能来叨扰叨扰你。” 李夫人本就好奇,听她这么一说,自然要问怎么回事了。 赵夫人笑容里多了几分志得,佯装烦恼道:“唉,也怪我自己,心血来潮想要换两件摆件,谁知王爷知道后,说既然我看腻了那些旧东西,就干脆把屋子整个换一换新吧,这不,我屋子里忙得很,连人都进不了呢。” 掌事女官是王爷的人,她这么说也不算假话。 李夫人也没怀疑,先前见那阵势浩大,就有点羡慕,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那个酸啊。 她是知道的,赵夫人虽然没得过宠,好歹陪寝过,第二日王爷还赏了不少东西过去。 当时她可好生嫉妒了一番。 李夫人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赶紧掩饰性的端起茶喝了一口,压压嘴里的酸苦,勉强笑了笑道:“真好,看来王爷还惦念着赵姐姐呢。” 赵夫人看出她这话说的违心,心中更加得意,摇摇手里的帕子招呼她:“一会我屋里换新好,带妹妹一起过去坐坐,欣赏欣赏。” 李夫人笑容更加勉强了,却只能点头,说几句好话。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旖霞园的守门丫鬟过来禀报说一切都安置好了。 赵夫人激动起来,又努力端着,冲李夫人道:“走吧妹妹。” 两人结伴走去旖霞园,一路上赵夫人脚步轻快,嘴角咧的越来越大。 然而当看清了她房间如今的模样,得意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接着寸寸龟裂。 第200章 崩溃的赵夫人 只见她屋子中的各式家具,俱都是一水的暗红,其他摆设器件,不是嫣红就是大紫。 再看她的床,床单和被面是嫣红色绣紫鸢尾花,床帐居然还搭配了个青绿色的! 入眼的一切,那叫个姹紫嫣红,花红柳绿。 简直俗的不能再俗,丑的不能再丑! 她费尽心思又挨冷受冻,就换来了这? 赵夫人只觉被丑的头皮发炸! “这是什么?!”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啊? 过来办差的人都还没走,领头的小太监往前走了几步,向她一样一样的介绍那些摆件价值几何。 介绍完后还一副邀功请赏的献媚道:“夫人看看这样够不够喜庆?多漂亮啊!” 还漂亮?! 赵夫人一口气没上来,眼前阵阵发黑。 一边的李夫人听到这里,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赵夫人怒目而视:“你笑什么?!” 李夫人轻咳两声:“我这不是在为赵姐姐高兴呢嘛,没想到王爷这样疼爱姐姐。”她随手从桌案上拿起一只嫣红色,极其俗气的瓷瓶摆件。 “瞧瞧这工艺,这画技,可真精美,我屋子里就没这样的好东西呢。” 嘴上说着羡慕的话,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取笑的意味十足。 偏偏赵夫人半句话都说不出。 谁让她刚刚为了炫耀说这些都是王爷送来的呢,如果她现在发怒,不就自己揭穿自己是吹牛皮的了? 她哪里还敢说什么! 赵夫人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咽下这个亏,还得违心的说好看,让小佩打赏了小太监。 等人都走了之后,赵夫人面对这满屋子丑爆了的家具摆设,一时半刻都无法忍受,尖叫出声:“换掉!通通给本夫人换回原来的样子!” 旖霞园直折腾到大半夜才将整个屋子复原,累的人仰马翻。 赵夫人坐在床边,腿脚发软,呼呲呼呲的喘着气,为了快一点把自己的屋子恢复原样,她方才也没少干活。 休息了一会,她吩咐小佩去把她的嫁妆找来,她要清点一下首饰。 小佩依言去了,没多久就抱着一个大约一尺长宽的木匣子回来。 这匣子是赵夫人的命根子,一直压在红木箱子的最底下,里面有金簪金镯子、宝石项圈、还有质地极好,成色漂亮的玉镯子玉坠。 全都是赵夫人的娘家在她随同林庶妃嫁进慕王府时,给她准备的陪嫁。 今天屋里的家具都在来回折腾,赵夫人怕她的首饰有损坏,就想检查检查。 “夫人放心,奴婢让底下人都盯紧了的,那帮小太监搬咱们的东西时,就跟搬豆腐一样,丁点不敢大意。”小佩说道。 赵夫人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见确实没有损坏,板着脸应了一声。 想到她明明是要折腾他们,却反过来自己被折腾的不轻,歇到现在,两条手臂依旧还是酸软的,心下十分不爽。 她将匣子的盖子合上:“行了,还收进老地方。” 边说,她边将匣子抱起来递给小佩。 谁知,因为她手臂实在累的厉害,匣子又有点重量,抱起来时一个不小心,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床边离地面的高度不低,她能清楚的听见匣子里玉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赵夫人的脸瞬间白了。 小佩也吓的不轻,连气都不敢出,扑通跪在地上求饶。 赵夫人赶紧捡起匣子打开,果然看到她的玉镯子和玉坠子碎了好几个。 这可给她心疼的啊,汪的一声就哭了。 沧澜院后罩房内,云窈用观世看了全过程,看到最后赵夫人哇哇大哭的画面,一个没绷住,笑出了声。 ‘视线’拉回时,她又看见一道黑影在月色下飞檐走壁,堂而皇之的上了她的房顶。 云窈翻了个白眼。 很快,她就听见头顶上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响动。 就跟闹耗子一样。 还是只大耗子。 衣袂舞动声落在她床脚,云窈背对着床边的方向,闭着眼没出声。 没一会,一只微凉的大掌就伸进被子,顺着她后背直接往前袭击。 云窈赶紧抓住那只想要使坏的手。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终于舍得醒了?” 慕霆渊把人掰过来,对上一双清透中染着几缕火苗的眼睛,哪里有丝毫睡意。 他笑:“就知道你在装睡。” 云窈推他的手,觉得极其无语:“自己的寝殿大床不睡,非来挤我的小床,你是有什么毛病不成。” 慕霆渊三下两下的把衣服褪了,钻进她的被窝。 男子阳刚坚硬的身躯,因为趁夜迎着寒风过来,有些微凉,不过很快就变得炽热起来。 他熟稔的把她拉进怀里抱着,跟只大狗似的在她香软的脖颈里蹭来蹭去:“我的香肉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床。” 这家伙只要一面对她,什么腻歪的混话都能说得出口,云窈就算已经听习惯了,却还是会脸热。 “可是很挤啊。” 其实这床并不算小,谁让他老喜欢圈着她呢,就连睡觉的时候,都缠着她不放。 把她圈的跟个抱枕似的,最初的时候不习惯,每次一觉起来,浑身都是僵直的,又酸又痛。 但不得不说,冬天的时候有他这个大火炉圈着,是真的暖和啊! 慕霆渊含着她脖颈脉搏跳动的地方,亲了又亲:“那我明天送张大床给你。” 云窈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你敢!” 他给她送床? 送床?! 亏他能想得出来! 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脑子里不禁开始想象他命人搬来一张大床给她的场面,只是光想想,她都要脚趾抠地。 怕他真干出来这事,云窈抵着他胸口,拉开一些距离:“你可千万别啊!” 慕霆渊手臂圈着她,看她跟个小动物一样,窝在他怀里,警惕的眼睛圆瞪,笑容宠溺:“那你又说挤。” 云窈白了他一眼,脸红红的:“再大的床也没用,反正你天天都跟个饿死鬼似的缠着我。” 慕霆渊觉得委屈,委屈极了:“你还嫌弃我,明明是你总喂不饱我。” 云窈脸更红了,这次是气的,忍不住又捶了他几下:“我都要被你、被你……你还说没喂饱你!” 慕霆渊搂的她更紧,坏坏的:“被我什么?” 云窈闭着嘴不说话了。 慕霆渊追着不放,低头去吻她的嘴:“说啊,被我什么?” 第201章 想办法将她断送在此 还没等她说,某人自己先憋不住了,他将她按在身下,捉住她的唇亲了许久。 这次他用了力,亲的她嘴唇阵阵发麻。 但是吻并没有停,还在慢慢往下。 云窈去推他的肩膀:“我好累,想睡了。” 慕霆渊大掌轻一下重一下的揉搓她:“睡吧。” 云窈被他搓的浑身发软,双眼迷蒙,却只能抓紧他的肩头:“那你不许闹了。” “可是我饿了怎么办,阿窈喂喂我吧,嗯?”慕霆渊低沉的声音,暗哑中带着一股引诱的味道。 房间光线昏暗,只有外厅的桌案上点着一盏豆大的灯火。 透过窗外的月色,能看见峰峦起伏,山尖林立。 忽的,其中一座山尖被乌云笼罩,那乌云翻滚不休,似乎凝聚着剧烈的风暴。 直到一场大雨倾泻而下,将那座山尖洗的水淋淋的。 却还不算完,那乌云又调皮的跑到另一座山尖上。 云窈被他闹得实在受不了,想阻止他继续。 慕霆渊轻笑,抓住她的手,从掌心舔吮到手腕。 那感觉麻麻痒痒的,云窈笑着缩手。 可送上门的,哪还能让她跑了。 慕霆渊攥住她的胳膊,轻咬了一口她的手腕,然后又爱怜的舔吸。 云窈觉得难耐极了,不禁轻轻扭了扭腰。 就是这一下,慕霆渊有些控制不住。 桌案上的灯火猛烈的摇晃了一下,云窈心间颤动,狠狠咬住他的肩头。 灯火摇曳不休,时不时发出噼啪炸响。 烈火舔舐着蜡烛,透明晶莹的蜡液滴滴坠落,直到一整根蜡烛全部燃尽。 没有供给,灯火骤然熄灭。 黑暗中,云窈沉喘着,力竭过后,四肢无力的瘫软在床上。 慕霆渊呼吸粗重,额头贴在她汗湿的脸颊上,嘲笑她:“阿窈,你不行啊,没两下就开始求饶。” 云窈本来都要昏昏欲睡了,又被他气醒。 这个没脸没皮的混蛋! 云窈哼哧一口咬在他伸过来的脸上。 又闹了一会,她实在撑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 慕霆渊起身下床,随意披上外衫走到外厅,用瓷盆舀了些热水回来替她擦洗。 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帮她打理干净后,复又回到床上,这时他还未彻底平复下来,身上还热着。 刚进被子,许是感觉到熟悉的温暖,云窈无意识的伸手搂住他的腰,脑袋扎进他胸膛。 慕霆渊心口软软的,在她毛茸茸的头顶上小心的亲了一口,随后抱着她一同沉进梦乡。 —— 听雨轩正房内。 听完赵夫人的哭诉,林庶妃挑着眼梢冷冷斥道:“没用的废物!” 赵夫人被骂的不敢吱声,拿着帕子抹眼泪,她在心疼自己摔坏的那些首饰。 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就是她了吧。 赵夫人又悔又气,在心里把那个还没见过面的掌事女官又骂了几遍。 “妾身无用,还请娘娘想想办法吧,总不能让她一直霸占着王爷。” 王爷本来对后院的她们就不怎么上心,这下那个贱.人一来,王爷就更是当做没她们这些人一样了! 林庶妃哪能不急?可人一直在沧澜院,她就是想动也无从下手。 她垂目沉思,过了一会又抬起:“你刚刚说,她现在管着后宅的事?” 赵夫人撇撇嘴,酸溜溜的道:“是,安总管将咱们后宅的大小事务都交给她了,听说还是王爷吩咐的,这还没进后院呢,就已经执掌中馈了,比王妃娘娘还威风呢。” 这管家的权利说大不大,说小绝对不小,至少只要是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得仰仗这管家之人的鼻息生存。 毕竟吃喝穿用,可都捏在对方手里呢。 自古家家户户,妻妾对立的关系中,哪方能占据上风,很大一部分都是看谁执掌中馈。 可想而知,她们有多嫉恨。 都想趁这人还没彻底在慕王府立起来,想办法将她断送在此。 林庶妃计上心头,吩咐莲心去传话:“就说听雨轩人手不够,让她送两个人过来暂时给本妃用用。” 莲心应声,匆匆就往外走。 云窈听说后,心知这其中可能有诈,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挑了两个小太监让他们去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来到腊月三十这天,一大早,慕王府各处都热闹起来。 底下人忙的团团转,各院里的主子也是着急慌忙。 今日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寅时初,金銮殿上会开一次大朝会,圣上和文武百官总结这一年所发生的事,该斥责的斥责,该夸奖的夸奖。 朝会结束后,众人归家,然后在下午申时,携家眷进宫赴宴。 不过这是对于普通朝臣,其余的王公宗室,比如说慕霆渊,一大早就得带着正妻和侧室先行进宫。 他前去上朝,妻妾就去后宫拜见皇后和太后。 这是规矩。 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谁知在将要进宫的时候,竟出了岔子。 慕霆渊和江晚容都准备好了,只等林庶妃到场就能启程,这时候听雨轩却来人通禀,说自家主子病倒了,人正昏迷不醒。 李夫人和赵夫人因为身份低下,没有资格进宫,一大早起身,也是为了送王爷和王妃。 此刻听说这事,一行人匆匆往听雨轩赶。 “怎么回事?” 一进门,整个屋子气氛低迷,陈妈妈和莲心都在抹眼泪。 江晚容端着王妃的架子,率先问道。 “见过王爷,王妃。”陈妈妈领着一屋子人磕头拜见。 赵夫人和李夫人作为林庶妃的媵妾,自然十分殷勤,一前一后的走向床边。 “哎呀,庶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可叫医士了?” 陈妈妈磕了个头:“回王妃、两位夫人的话,我们娘娘从昨晚开始就有些不适,本以为是受了凉,老婆子和莲心赶忙伺候娘娘去床上躺着,没曾想,一晚过去,娘娘竟还发起了热,老婆子已经命人去请医士了,应该很快就到。” 江晚容走到床边,掀开床帐朝里看,见人确实红着脸,眉间轻蹙,一副昏睡不醒的样子。 她又伸手摸了摸林庶妃的额头,热度烫的惊人。 “怎么病的这么厉害?”江晚容吓了一跳。 第202章 林庶妃中毒 陈妈妈哭着膝行到床边:“我们家娘娘之前都好好的,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病倒了。” 江晚容目光闪了闪。 赵夫人和李夫人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这种事,江晚容可不敢往自己身上揽,犹豫着回头,看向那个自进门连床边都没沾过的人:“王爷,既然庶妃妹妹病倒,这进宫的事……” 今日是大庆典,皇室宗亲都得穿正式的礼服。 慕霆渊穿着整套的亲王冠服,亲王的衮冕与皇帝的相差不多,只是十二章文少了日月星辰三章,还有龙纹上有细微的差异之处。 他穿着一身玄色冕服,宽袍大袖,长袖臂膀上以金线绣着四爪金龙纹,踱步走过来,不怒自威,慑的众人纷纷退让到两边。 陈妈妈跪在地上朝他磕了个头,哀婉道:“求王爷可怜可怜我家娘娘吧,娘娘日日夜夜惦念您,这次的病保不准就是思念您至深所致啊!” 江晚容和赵李两个夫人在一旁听着这话,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道:果然有什么主就有什么仆,这种话到底是怎么说得出口的?也不嫌臊得慌。 慕霆渊隔着帐帘看了一眼,扭头对她淡淡道:“既病了,便让你主子待在听雨轩休养,不必进宫了。” 说完,他又吩咐德安:“去寻苏院使来为庶妃诊治。” 德安应声,脚步匆忙走了。 小福子顶上自己师父的缺,迟疑着提醒:“王爷,上朝的时辰快到了,再不进宫恐怕会迟。” 这时,赵夫人抢先朝慕霆渊福了福身,卖乖道:“王爷就放心的去上朝吧,这里交给妾身,妾身会为您守护好庶妃娘娘的。” 李夫人反应慢半拍,等她说完,才想起后悔,怎么自己没想到,白白错过了能在王爷面前出头的机会。 她不甘示弱,紧跟着道:“是啊是啊,还有妾身,妾身也会好好照顾庶妃娘娘的。” 谁知,对方根本没理她们,转身大步走了,只丢下一句:“让你师父留下照应这里,你跟本王进宫。” 却是对小福子说的。 李夫人和赵夫人尴尬的杵在那,互相对视一眼,又同时翻了个白眼,冷哼扭头。 亲王仪仗已在二道门前原地待命。 慕霆渊大步走进队伍最前方那顶最大最华丽的轿子,等他坐好后,跟在轿子边上的小福子喊了声:“起——!” 这座前后十六人抬的礼舆便缓缓动了起来。 仪仗队伍一路向着皇宫而去。 江晚容自己坐在仪仗后面的一顶八抬礼舆中,这次进宫,她只带了曹姑姑一人,将落霞和飞雪等人都留在凝辉院,让她们注意着听雨轩那边的动静。 她总觉得林庶妃这病来的古怪。 “姑姑,你说林庶妃闹的这病到底是真的假的?” “一定是假的,我们前两日才将掌事女官的消息放出去,今天进宫赴宴这个节骨眼上就病了,若说庶妃不是故意如此,反正老婆子是不信的。”曹姑姑笃定道。 江晚容也不信,哼笑道:“看不出来,她对自己还挺狠得下心。” 曹姑姑见得多,倒是神色寻常:“毕竟俗话说的好,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轿子摇摇晃晃,江晚容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嗤笑:“既然如此,那本妃就等着看她怎么把那个贱.人拉下马了。”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轿子外面的曹姑姑,感慨道:“幸好先前本妃听了姑姑的话,不然哪有现在这样的悠闲自在,母亲把你叫来,真是帮了本妃许多忙。” 最初她准备亲自出手,是曹姑姑拦住她劝说,她是王妃,不管有宠没宠,都能稳坐正室的位子,不必这样着急,底下有的是人会比她更急。 江晚容便故意在晨起妾室过来给自己请安的时候,挑唆了几句。 什么估计再过不久,咱们就要有新妹妹了啊。 什么王爷身边的掌事女官十分得宠,还没进门就有了宠妃的势头,恐怕日后进了门,咱们这些旧人,就只能看新人脸色过活了云云。 这不,三言两语,果然就让林庶妃她们坐不住了。 听说在此之前,赵夫人和李夫人也没少利用人家掌管后宅庶务的事,挑刺找茬,可惜都被对方一一化解了。 估计就因为如此,林庶妃逼不得已才弄了个大动静。 曹姑姑恭敬的回道:“这是老婆子应该做的。” 听雨轩,苏院使拎着药箱匆匆从医署赶来,对坐在边上的两位夫人拱手行了一礼,神情恭敬中却不卑微。 他是慕霆渊专属的医士,又是官身,论品级与这两位媵妾还是同级,不过对方毕竟是他主子的妾,哪怕他品级更高,见了面也得低头行礼。 陈妈妈满脸忧急,客气的招呼:“麻烦苏大人了。” 苏院使微颔首。 隔着遮挡严实的床帐,他坐在矮凳上,将一方手帕搭在从床帐里面探出的一截手腕上。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房中的气氛因他凝重的表情变得沉凝,德安站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 有心想问到底怎么了,见他还没收手,只能按捺着。 良久,苏院使终于收回手,看了德安一眼。 这一眼,更让德安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陈妈妈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结果:“苏院使,我们家娘娘到底得了什么病?” 苏院使缓缓道:“庶妃娘娘得的不是病,是中了毒。” “什么?!” 宫中,慕霆渊刚下大朝会,就收到消息。 小福子跟在他身后,尽量压低声音道:“苏院使正在想办法医治,有他在,庶妃娘娘的身子倒没什么大碍,只是……听雨轩那陈婆子闹的有些厉害,非说是有人害她家娘娘,叫嚣着要搜慕王府。” 慕霆渊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意味不明的轻嗤一声。 小福子立马不敢吭气儿了。 他抬眼看了看自家王爷,见主子似乎并没有动怒的样子,心下稍安,问道:“那王妃那边,可要派人知会一声?” “去说,就说本王先回了,让她自己看着办。”慕霆渊冷漠道。 林庶妃这毒来的蹊跷,他有些担心这里面有旁的事,还是亲自回去盯着的好。 小福子动了动唇,想问难道不等王妃吗。 转念又想到王爷什么时候疼惜过王妃了?从始至终不过就对着云姑娘一人不同罢了。 便将话吞了回去,伺候王爷登上礼舆后,赶忙朝太后的仁寿宫奔去。 第203章 求王爷为我家娘娘做主! 皇家内院,仁寿宫里,宗亲命妇正随同皇后,陪太后娘娘说话。 承玄帝现存的兄弟宗亲不多,是以内命妇们也不多,除了两位公主之外,就只有三个亲王,五个郡王。 此刻几位王爷的正室和侧室都端坐在下首的左右两边,以自家丈夫的爵位和受圣上的重视程度,默认排位的前后。 江晚容又是当先霸占第一位。 距离太后和皇后,这权利的至高点最近。 “瞧瞧咱们的怀淑公主,都快嫁人的年纪了,还总喜欢撒娇。”高坐上首的太后身边正依偎着一名妙龄少女,太后一边抚摸着她的头一边无奈的笑。 少女明显很得宠,几乎将皇后都挤到了旁边。 徐皇后只是端庄温柔的笑着,并未有不悦:“怀淑今年才十六岁,不急,母后可以再多留她两年。” 怀淑公主连连点头:“皇嫂说的是,儿臣还小呢,才不要这么早就嫁人。” 太后瞪了她一眼:“小?哪里小了,你皇嫂嫁给你皇兄的时候,不也是十六岁。” 怀淑公主噘起嘴不依的哼了哼:“反正儿臣发过誓,一定要找个喜欢的人,一辈子那么长,不找个喜欢的人一起过,还有什么意思?” 这样任性的话,在她们这种利益至上的圈子里,单纯又好笑。 可在场的人,没一个敢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反而笑着夸赞怀淑公主心思赤诚。 坐在江晚容对面第一位的是承玄帝仅存的一位皇姐,长宁公主,笑着开口道:“九皇妹说的对,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若是不喜欢也就罢了,怕就怕万一对方的品性也有问题,这日子啊,想想都难熬。” 她是成过亲的人,先前下嫁给一位三品文官,却不想才一年多就闹着要和离。 具体什么原因没人清楚,长宁公主当时对外称是彼此脾性不合。 不过和离之后没过多久,那三品文官就遭到承玄帝的贬斥,被扔去远远的南疆。 也不知道跟他们两和离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关系。 众人见她虽然在笑,眼神却有些黯淡,料想是推己及人,想起自己曾经的境遇才有此一言。 大过年的,哪能扒着人家问伤心事,众人便只做没看出来。 太后忍不住叹气:“她不像你性格沉稳,她啊,任性惯了,眼光还挑剔,哀家就怕她拖成老姑娘了。” 怀淑公主不说话,依旧噘着嘴固执着。 徐皇后出来打圆场道:“臣妾觉得两位皇妹说的很有道理,皇家的女儿本就不愁嫁,更何况怀淑还有圣上和太后的宠爱,定要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才好。” 怀淑这才笑了:“还是皇嫂懂我。” 太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殿里正聊着,小福子悄悄从侧门进来。 曹姑姑一边听着几位上位者说话,一边注意着场中的动静,几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 她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对这个王爷身边伺候的近身太监,又是安总管的徒弟,她不敢慢待,客气道:“可是王爷有什么事吩咐?” 小福子径自走到外面去,曹姑姑会意的跟上。 走到殿外廊檐下的某处角落,小福子把林庶妃中毒的事说了。 “怎么会!?”曹姑姑惊了一跳。 “王爷说了,难得进宫,王妃可以多留一会,等下午见了侯夫人再走,他便先回去了,你一会进去跟王妃说的时候,注意别声张。” 把话带到,小福子便离开了。 曹姑姑还待在外面,没立马进去。 她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许是因为常年板着脸,面皮一动,就皱纹横生。 看起来又老又凶,十分不易相处。 她允自想了一会,然后才回到殿里,趁旁人没注意的时候,凑近江晚容耳边,把话传达了。 不过她说的是:“林庶妃下一步应该是要逼出那个贱.人,娘娘,咱们得回去帮她一把,以免这么好的机会,又被那个贱.人躲过。” 江晚容面无表情的听着,努力控制自己不露出端疑,却在心里期待的恨不得立即回到慕王府。 就快抓到狐狸尾巴了,她在这哪里还能待得住。 她思索着要找什么理由提前离殿,曹姑姑又在她耳边低声道:“还有,依老婆子来看,那个贱.人得王爷宠爱,保不齐到那时王爷会不会帮她脱罪,您最好想个法子让王爷无法再成为她的倚仗。” 江晚容眉目微动,她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但不得不说,曹姑姑说到点子上了,恐怕王爷不是会不会,而是一定会帮她。 无论如何,这次定要扫除一切阻碍,把那个贱.人揪出来,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狐媚货色! 听雨轩。 陈妈妈趴在床边直抹眼泪:“可怜的娘娘啊,到底是哪个卑劣的小人在背后害您啊,害得您好苦啊!呜呜呜……” 德安站在外厅,垂头苦脸,忍不住想把耳朵堵上。 里面哭闹声已经持续好一段时间了,他也是服了那陈婆子,真能嚎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庶妃娘娘怎么了呢,明明苏院使已经配了解药,人很快就会清醒,偏偏她还在拿腔作势。 他在心里祈祷他们家王爷快点回来,他快受不了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祈祷被上天听见,很快,外面就扬起一道通禀声。 “慕王殿下到——!” 一众人赶忙出门迎接。 慕霆渊竟是连冕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过来了。 以为这是看重她家娘娘的表现,陈妈妈心下喜不自胜。 表面上却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将人迎进房里后就跪下哭诉。 “……求王爷为我家娘娘做主啊!” 德安十分有眼力见的搬来椅子放到床边。 慕霆渊一掀衣摆,大马金刀的坐下,漠声开口:“你想本王怎么做主?” 陈妈妈一愣,但也习惯了他过于冷漠的态度,便带着哭腔道:“想求王爷帮娘娘抓出那个胆敢下毒害娘娘的人!” 像是真的是在询问她的想法,闻言,慕霆渊微颔首,吩咐道:“德安,你带人去办。” 德安肃着脸应声,朝小福子摆摆手,两个人一同下去了。 陈妈妈还跪着,王爷没开口,她不敢起来。 沉寂的氛围下,赵夫人莲步轻移,走到桌前倒了盏茶水,又走回来,柔声道:“王爷一路疾行,定是口渴了,喝些茶水吧。” 第204章 暗指 李夫人又一次暗恨自己反应太慢。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兴冲冲的走过去,面染红霞道:“王爷腿脚酸不酸?妾身替您捶捶可好?” 慕霆渊靠着椅背,低头把玩拇指上的犀角扳指。 眼也没抬,淡淡道:“都安生坐着去,别在本王面前乱晃,头疼。” 两人脸上瞬间阵红阵白,尴尬的退下了。 突然,院外传出阵阵吵闹声。 “我什么都没干!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一个惶恐的声音胡乱的喊着,吵闹声渐渐靠近。 “我是冤枉的!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呜呜……” 没喊两句,似乎是被人捂住,只剩下呜呜声。 不一会,德安当先走进来,他身后跟着的小福子手里钳着一个小太监。 看样子,方才吵闹的就是他了。 德安走到跟前,躬身回禀:“王爷,奴才刚刚才进茶室,就看见这兔崽子行迹鬼祟,觉得不对就给扣下了。” 后宅唯一有小厨房的院子只有沧澜院,其他女主子的院子里都没设立。 原本是因为一直没有女主子,后来是因为最大的主子始终没发话,便就搁置了。 每日膳食都是来回跑大厨房传膳,以往还好,但天冷之后,膳食就容易在来的路上变冷。 为了平时喝个补汤,热个饭菜之类的方便,各院一般都会在茶室多置两个炉子。 德安到底是从宫里出来的,见多了这种偷摸下毒的事,知道这种入口的东西,无非也就那几个地方,是以第一时间就去了茶室。 这一去,果然有了发现。 小福子在后面踹了那小太监的腿弯一下,就将他踹的跪倒在地,同时松了手,好让他回话。 出言恐吓道:“王爷面前,给我老实点说话!” 小太监砰砰的磕着头:“求王爷明察,奴才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王爷明察啊!” 慕霆渊没说话,冲德安微微抬了抬下巴。 这是懒得多说,让他看着办的意思。 德安会意的弯了弯腰,随即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为何看到咱家就跑?你慌里慌张的难道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吗?” 小太监磕头的动作一滞,随后小心的回道:“小的先前不是要跑,只是想起外面还有差事没办,至于惊慌失措……” 他低下声音,有些窘迫的说:“真是冤枉啊,小的只是看见安总管您大驾进了茶室,太惊讶罢了。” 德安手里拂尘往他头上抽打一记:“要死的兔崽子,王爷在这,说什么大驾?!” 小太监瑟缩着,像是才发现自己用词不当,又是冲着慕霆渊的方向一阵磕头:“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就在这时,陈妈妈仔细睃了那小太监两眼,出声道:“这不是这两日给庶妃娘娘熬安神汤的小卓吗?” 慕霆渊扫了眼她,沉声开口:“怎么回事?” 陈妈妈磕了个头,回禀道:“连着许多日,娘娘都睡不好觉,老婆子传了医士过来,医士说、说娘娘是忧思过重导致入睡困难,便开了些安神药。” 好好的人为何会忧思过重呢,陈妈妈在说到医士的诊断时,停顿一下又隐晦的看了眼慕霆渊。 众人便懂了,就像她先前说的那样,这是想王爷想到思念成疾了。 赵夫人和李夫人心情复杂,帕子在手里搅个不停。 想看看王爷是不是露出心疼的表情,再不济,也会对庶妃娘娘多出几分怜悯来吧? 毕竟男人在对待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人,总会有些不忍的。 更何况庶妃娘娘长得那么美。 却看到王爷依旧面无表情,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懂了但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见陈妈妈说到这里就停了,还有些不耐的蹙了蹙眉:“怎么不说了?” 陈妈妈一哽,突然有些担心这对话会不会被她家娘娘听见。 解药早就喂下去了,那毒药娘娘喝的本来就少,料想这时候应该清醒过来了。 也不知有没有伤心。 尽管娘娘的主要目的是为得宠,可她看得出来,娘娘确实是喜欢王爷的。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王爷对娘娘竟冷淡至此。 以前好歹还愿意给点脸面,偶尔关切一二,现在连一点关切都不愿给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娘娘没有出声,这戏便得按照原本的计划进行下去。 陈妈妈恭敬的继续道:“我们娘娘是心善之人,临近过年,底下不少丫鬟婆子想要归家过年,娘娘便许给她们几天假,人走了,手底下的人不够用,便传话给新任的掌事女官借点人手,这个小卓就是其中之一。” “娘娘本是觉得掌事女官是王爷信任的人,既是她挑选来的,就放心的将熬安神药的事项交给他办了,谁知没两天,娘娘竟中了毒……” 这话说的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陈妈妈明明半句话都没指小卓,却让人轻易联想到,会不会就是这个小卓下毒害的庶妃。 甚至,跟那个掌事女官会不会也有关系。 赵夫人反应快,原来庶妃娘娘是在这挖坑呢,既然她挖好了坑,得想办法把猎物赶进去才行。 她对慕霆渊福了福身:“王爷,妾身也觉得这个小卓嫌疑最大,不如现在就带人去搜查他的住所,若真是他做的,定能搜查出脏物。” 小卓浑身颤抖,不知是不是知道回天乏术,这时却什么话都不说了。 慕霆渊将这些人的表现全部看在眼里,面色森寒。 哼,闹了这么大一出,总算是把目的露出来了。 他冷冷的开口:“不用搜了,直接拖下去扔进尚刑司,严刑拷打!” 搜查什么?这帮人肯定都已经安排好了,小卓的住所里绝对有下毒的药物,等他们搜查出来,然后就会顺理成章的将矛头直指他的阿窈。 绝对不能让他们搜。 众人吓了一跳,陈妈妈急了,这慕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人只要进了尚刑司,死在里面,这件事就可以直接做了结。 看似是在为她家娘娘做主,分明是想要包庇那个狐狸精! 在场的都是人精,德安和小福子都明白了,不顾其他人还想提出异议,小福子立马上去拖人。 小卓接到陈妈妈的眼神,破罐子破摔,就想直接喊破:“求王爷饶命,奴才都是受了……” 小福子机灵的一把将他嘴巴捂住,拖着就往外走。 眼看这场戏就要白唱了,陈妈妈和赵夫人李夫人等人急的不行。 忽的,门外传来一道唱和。 “王妃娘娘到——!” 第205章 都是掌事女官指使的! 江晚容同样没来得及换衣服,翟冠霞帔,一路钗环叮咚作响,脚步匆匆。 她身后不仅跟着曹姑姑,还带了两个人。 一个身穿正七品朝服,手提药箱的太医,一个穿着宫廷统一装束的宫女。 “王爷。” “微臣参见慕王殿下。” “见过慕王殿下。” 几人给慕霆渊磕头行礼,江晚容先是介绍了一下两人的身份。 随后脸上流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担忧:“王爷,太后娘娘听说庶妃妹妹中了毒,十分担心,亲自下旨赐了太医为妹妹诊脉,又吩咐彩棠一并跟过来看看。” 陈妈妈心中一喜,太后这是给她们娘娘撑腰呢。 有太后娘娘的人在这,王爷定然无法堂而皇之的包庇那个狐狸精了! 赵夫人和李夫人对视一眼。 万万没想到连太后都惊动了。 是了,庶妃娘娘毕竟是太后亲口赐给王爷做妾的,太后娘娘听说庶妃出事,无论出于什么考虑,都不会放任不管。 慕霆渊眯了眯眼,看向江晚容的神色不善。 他明明吩咐小福子传话给她,让她不要声张,为何太后会知道? 恐怕这整件事里,也少不了她在背后推波助澜吧? “咳咳咳……” 床上的林庶妃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陈妈妈听到动静,连忙扑了过去:“娘娘!娘娘您总算醒了!” 林庶妃神情痛苦,虚弱的趴在床边,她抬头看见慕霆渊,蓦地哭出声来:“王爷!有人想要妾身的命,求王爷为妾身做主啊!” 装的还挺像,慕霆渊无动于衷。 他相信他的阿窈不会害人,就算害了,以她胆小谨慎的乌龟性子,肯定也是被逼急了才反咬对方。 那就更是那人活该了。 见他不说话,脸色冷淡,江晚容心道果然如此,他还真想包庇那个贱.人! 心思电转,她扭头对着林庶妃宽慰道:“庶妃妹妹,你放心,太后也已知晓此事,王爷和本妃都在,今日定会帮你揪出那个胆大包天之人!” 林庶妃目光隐晦的看她一眼,江晚容也回了个差不多的眼神。 两人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暗中达成统一。 “妾身先谢过王妃姐姐了。”林庶妃红着眼圈致谢。 陈妈妈适时的说出目前探查出来的结果。 众人一致看向小卓。 小福子怕这兔崽子说出什么不利云姑娘的话,一直钳制着他不敢松开。 就差一点就能把人拖下去,现在却是不能了,他为难的看看师父。 德安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江晚容沉稳道:“曹姑姑,你这就带人下去搜查这奴才的住所,以防万一,听雨轩其余人的,也一并查了。” 曹姑姑应声,迅速离开,像是生怕被拦下。 等人都走了,江晚容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转向慕霆渊:“王爷,妾身这样安排可好?” 众人的视线又聚焦在那个始终没说话的人身上。 慕霆渊看着她冷笑,微微抬手:“德安,你跟着去。” “诶,奴才这就去!”德安飞快的去追曹姑姑。 太医上前为林庶妃摸脉,尽管她吃了解药,但没那么快清除体内的全部毒素。 所以脉象还是能够摸出来的,且既是太后赐来的,总得完成任务,也好回去复命。 “庶妃娘娘这是误服了乌头草,幸好服用的量不致命,按照府中医士开的这药方,继续服用一段时间,便能痊愈了。”太医说道。 陈妈妈自是千恩万谢了一番。 这时,曹姑姑等人匆匆回转。 “启禀王爷、王妃,老婆子在小卓的屋子里搜到了这个。” 她手掌摊开,高举过头顶,掌心里躺着一个小药包。 德安跟在她身后,落后一步走进来,对慕霆渊很轻很轻的点了点头,一脸愁苦。 慕霆渊眉目一厉,神色更冷。 江晚容没动,猜到那肯定是毒药之类的东西,她身子娇贵,定然不会以身犯险。 陈妈妈抢先上前取过药包,小心翼翼的打开。 内里装着红色的粉状物,数量不多,一看就是已经用去了不少。 陈妈妈将东西拿给太医:“您看看这是什么?” 太医接过来,凑近前轻轻嗅了嗅,面色大变:“这正是用乌头草的草根研磨出的粉末。” 众人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慕霆渊自座椅上站起身,漠声道:“既然的确是他,小福子,把人拉下去杖毙。” “等等!”林庶妃惨白着脸,急急出声。 如果就这样结束,那她这罪岂不是白受了?! 江晚容也着急,这次不用林庶妃朝她示意,她便道:“小卓一个小小的奴才,怎么可能敢谋害庶妃主子,说不定背后另有指使者,王爷不妨先审问一下。” 慕霆渊弹了弹来的路上不小心沾染了尘土的衣摆,眉目疏冷,不容置疑道:“即便是审问,也是尚刑司的事,王妃就不必多管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全权接手了,这是慕王府,他是这座王府最大的主子,他强硬的说要管,谁的面子都不给。 那别人,哪怕是王妃、太后,都不好多插手。 没想到当着太后的眼睛,他竟还如此毫无顾忌的偏向那个贱.人! 江晚容又气又急,可哪怕心里再着急,也再找不到理由留人。 “呀!” 小福子突然一声呼痛,却是小卓咬了他一口挣脱开来。 扑通一声跪地惶恐的大声道:“是掌事大人!一切都是掌事大人指使奴才暗害庶妃娘娘的,求主子们开恩饶了奴才一命吧!奴才是被逼的!” 不等慕霆渊说话,江晚容当机立断的指挥曹姑姑:“去,把那个掌事女官带过来!” 德安想要阻拦,江晚容狠辣的目光一眼扫过去:“本妃知道安总管与掌事女官私下交好,但这可是太后亲赐的庶妃,难道安总管是想忤逆太后娘娘吗?” 这帽子扣的太大了。 德安心下一凛,口中连称不敢。 只能眼睁睁看着曹姑姑去带人了。 第206章 掌事女官原来是她! 曹姑姑一个人去,又一个人回来,迟疑着回禀:“娘娘,老婆子没找到人,沧澜院里的人,没人知道她去哪了。” 她到沧澜院的时候,随便拉了一个人说要找掌事女官。 对方倒也没耍花招,很干脆的带她去了后罩房的某个房间,可却扑了个空。 她原本不信人不在,就仗着王妃的势,让沧澜院里外的人去寻。 哪知人就像失踪了一样,愣是到处都找不到。 既然沧澜院没有,应该就在别处,总不能原地消失了。 她只能一边吩咐人继续找,一边赶回来复命。 江晚容愤怒不已:“这是畏罪潜逃了?!” 慕霆渊背着手站在房中,厉目横扫过去:“听王妃的意思,竟已是给本王身边的掌事定了罪?” 他眼神锋芒太盛,看的江晚容心悸不已,控制不住全身都紧绷起来。 可想到那个躲在他身后,比她这个王妃还要风光的贱.人,她稳住心神,不甘不愿的收敛了态度。 “妾身不敢,只是这一切实在太巧合了,妾身不得不往这上面想。” 比起这些吵闹的事,慕霆渊现在更担心云窈,她应该听说了这边发生的事。 王妃身边的婆子说沧澜院里没人。 明明昨晚还在一起,今早她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只是他进宫的这几个时辰的功夫,怎么人不见了? 难道真跑了? 虽然不信毒是她下的,但这东西腿有多长,他可是体会过的。 慕霆渊不是个善于和别人争执的性格,他一向干脆利落惯了。 他有些急,想抛下这里的事亲自去找人,又不愿任由他的小丫鬟被这样陷害。 慕霆渊脸色紧绷,一副随时要抽刀砍人的样子。 江晚容骇到了,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她转向一边围观的彩棠,像是有了倚仗,又挺了挺腰,只是再开口,语调不免带了几分气弱。 “不、不管怎么样,得先把人找到,曹姑姑,你多带人手扩大范围搜索,这种时候就别顾忌了,各处院子都找找,本妃相信两位夫人不会怪你。” 赵夫人和李夫人不敢看慕霆渊的脸色,只一味点头。 曹姑姑自然无有不应,下去安排了。 却不想人刚走到门口,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咦,像是异常震惊。 接着,一道身影风姿绰约,款款而来,她面带微笑,出口的声音清脆悦耳:“王妃娘娘可是在找我?” 江晚容背对着房门的方向,一脸惊疑不定。 她怎么觉得…… 这声音十分耳熟? 江晚容缓缓扭头,顺着那抹纤细的腰肢寸寸往上,随即眼神从最初的疑惑,到呆滞,再到慢慢睁大。 “你、你……” 她哑然失声,半天说不出话。 林庶妃坐在床头,早她一步看清了来人,惊愕过后只剩恍然大悟。 她倏地捏紧被子,脸色难看起来。 “云窈!” 这一声唤的,几乎算得上咬牙切齿。 先前她以为这贱丫头是怀了孕被江晚容藏起来要去母留子,还跑去告诉王爷,想帮她一把。 没想到她竟一直跟王爷待在一起,还变成了什么掌事女官! 云窈笑着给几个地位最高的人福了福身:“许久不见,原来庶妃娘娘没有忘记我。” 林庶妃皮笑肉不笑。 怎么可能会忘记,她可是日日夜夜反反复复的‘想念’她呢! 看见她出现,慕霆渊肉眼可见的,神情松缓下来。 他真怕她又跑了。 江晚容实在太震惊,她想不通为何莫名失踪的人,又莫名出现在这。 她看了看慕霆渊,脸色一点一点变白,难道说,这贱婢失踪的这三个月,都跟慕王待在一起? 曹姑姑返身回来,见江晚容还愣在那里,有些担忧。 她虽是在云窈离开后进的慕王府,但从前都是永宁侯府的人,自然是认识的。 赵夫人和李夫人表情也是又惊又嫉。 一时间在场的人竟都忘记了下毒的事。 云窈扫视一眼众人,在跪在地上的小卓身上停了停。 眼中浮现出一抹冷笑。 她拍了拍手,扬声:“带上来。” 众人回过神,看向她,面露疑惑。 这又是唱的哪儿一出? 自门外走进三个人,中间那人面容惨白,头上手上俱都包着厚厚的白纱,血迹点点溢出,看得出,伤的颇重。 小喜和紫苏走在左右两边,动作小心的扶着他。 一看见受伤的那人,林庶妃的脸色就是一变。 依旧跪着的小卓和陈妈妈同样脸色不对,陈妈妈还算能稳得住,小卓却是浑身一震,瞪大的眼里全是惊惧,完全是活见了鬼的表情。 三人走到房里,齐齐跪下来见礼。 云窈收回目光,看向小卓,微微笑着问:“小卓,你可认识他?” 小卓死死的埋下头,开始哆嗦起来,一个字都不敢说。 云窈嗤笑,又看向林庶妃,同样问道:“庶妃娘娘,这个奴才您应该认识吧?” 林庶妃眼底有一瞬的慌乱,又强自镇定:“认识,他是本妃院里的扫洒太监小海。” 说着,话音一转:“不过,本妃从昨天开始就没再见过他,怎么突然弄了这一身的伤?” 最后半句话是对着小海说的,眉目陡然变得凌厉,威压之色尽显。 虽脸变得很快,但主子面对底下奴仆时威严凌厉些,也不算突兀。 是以没人会多想。 可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却是不一样的意思。 小海知道,这是在威胁他。 他埋下头,只做看不见。 一边是要杀自己的旧主,一边是救下自己的新主。 若没有这个新主,他早就死在那个又深又阴暗的枯井里,这时候恐怕尸体都僵了。 没有丝毫犹豫,小海凄声道:“奴才这伤,正是拜小卓所赐!他做坏事被奴才撞见,就连同陈妈妈将奴才骗到园林的枯井旁,把奴才推下去想要杀人灭口!” “你、你胡说!”小卓大声反驳,身子却哆嗦的更厉害了,一看就是强撑的。 林庶妃暗中给赵夫人递去一个眼神。 赵夫人不想出头,可在她威吓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被谁指使故意攀咬的?” “奴才有证据!” 小海抬起头,惨白的脸,神情坚定。 “证据就在小卓窗子外面的地底十寸处,只要挖开,一看便知!” 第207章 翻盘! 等德安派出去的人捧着沾满泥土的包裹回来,慕霆渊伸指挑开一看,冷笑一声,将那包裹扔在地上。 包裹摔散,一锭金元宝骨碌碌滚了出来,光芒晃动人眼。 再看那鼓囊囊的包裹,里面竟还有不少呢。 “本王怎么不知道自己王府里,一个奴才居然这么有钱了?”慕霆渊嘲讽的道。 一个奴才自然不可能有这么多钱,不然也不会给人为奴为仆了。 除非主子赏的,可什么样的差事,能让主子赏金如此之巨? 在场没有人是傻子,众人再看向林庶妃的时候,目光浮动。 这还不算完,小海继续说道:“奴才跟小卓同住一屋,自小卓来的第二日开始,奴才就发现他行踪诡异,连着两个晚上,都会趁奴才睡着偷摸出去。” “奴才觉得可疑,便偷偷跟着他,然后就看见陈妈妈领着他去了内院的角房,大概过了两三刻钟,他抱着这个包裹回来,鬼鬼祟祟的翻到窗户外面挖土。” “那时候奴才还不知道这包裹里的是什么,就趁他去办差事的时候,挖开来看看。” “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多黄金,少说也有一百两,奴才不敢耽误,只匆匆瞄了一眼就把东西又埋回去,谁知一转头,就看见小卓站在奴才身后不远的地方。” 当时小卓问他在干什么,他有些害怕,因为大概猜到了小卓是在给庶妃娘娘办事,而且办的还是不好的事,他就扯谎遮掩了过去。 没过多久,庶妃娘娘得知此事,把他叫过去说话。 言语间,俱是拉拢。 他不是庶妃娘娘从伯府带进来的奴才,他是慕王府从外头买回来,指派进听雨轩伺候的。 他家穷,有好多个兄弟,他排老二,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幼子。 父母听说慕王府缺奴才伺候,就把兄弟们都叫过来抽签。 他抽中了最短的那根,也意味着他要为那个家牺牲。 于是他牺牲了。 牺牲了自己作为男人的权利,也牺牲了自己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的资格。 但他觉得在慕王府里吃得饱穿得暖,除了自己非男非女之外,甚至比以前在家的时候过的还要好。 他很知足,也很惜命,他清楚做坏事的人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所以他不敢害人,也不敢当帮凶,就磕头求饶,告诉庶妃娘娘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却不想,庶妃娘娘还是想要了他的命。 若不是掌事大人及时赶到,让小喜救他出来,帮他找医士治伤,他一定会死在那口枯井里。 随着小海把事情真相全部摊开,众人看看站在正当中那个不论长相还是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女子,再看看床上一脸病容,眼底带着几分慌乱的林庶妃。 高下立现。 彩棠和太医在一旁围观到现在,也看出了一些门道。 比起林庶妃所说的自己被下毒暗害,似乎的确是她故意做戏想要陷害别人,来的更可信。 不说别的,就看慕王明显的维护之意,还有那女子过于出色的长相,也知道这个小海说的才是真的。 借着衣服遮挡,曹姑姑轻轻拉了拉江晚容的衣袖,主仆二人对视一眼。 江晚容捏紧帕子,暗自叹气。 大势已去,这时候若再帮忙咬着不放反而会带累自己,毕竟太后的人就在旁边看着呢。 只是可惜了,林庶妃这样歹毒,甚至不惜拼上自己身体的计谋,竟没有伤到对方哪怕一分一毫。 在得知慕王身边新任的掌事女官就是云窈后,她心情有些复杂。 恨不得她立即现在就倒霉,又不想轻易失去这个棋子。 既然这个贱婢回来,说不定,她的地位就能恢复了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此刻的内心十分矛盾。 赵夫人和李夫人更不敢再说话,原本齐心合力的小团体,瞬间分崩离析。 林庶妃心下恨得吐血,面上却只能装无辜。 当着众目睽睽的面,林庶妃佯装惊怒道:“陈妈妈!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打算弃车保帅了。 陈妈妈倒也忠心,咚咚磕了几个头,就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都是老婆子的错,娘娘前段时间一直因为王爷没能过来看你,郁郁寡欢,老婆子看在眼里,实在心疼,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犯下大错。” 林庶妃神色复杂,既心痛又责怪:“你!你糊涂啊!” 这戏唱的是一出又一出,看的人眼花缭乱。 眼见两人又开始演主仆情深的戏码,云窈冷静的声音十分煞风景的道:“安总管,不知在慕王府,谋害主子是什么罪?” 哭声一停,房间里的气氛仿佛也停滞下来。 德安看了眼那边的主仆,缓缓道:“谋害主子是大罪,需挖去双眼,拔掉舌头,再砍断双脚,待其生生痛死后,草席一裹,扔去乱葬岗任野兽啃食。” 云窈冲他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这么严重? 德安一脸的高深莫测。 那必然是没这么严重的。 他不过是故意想要吓陈妈妈他们罢了。 云窈点点头:“那便按规矩办事吧。” 她如今是掌事女官,在慕王府还是很有一些权利的,她话音刚落,就有人上前拖陈妈妈和小卓。 陈妈妈浑身颤抖,惊惧非常,扒着林庶妃的床,不敢撒手,却也一个字都没说。 小卓就不一样了,刚有人碰到他的肩膀,就像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庶妃娘娘救命!庶妃娘娘救我啊!我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办事的,您不能见死不救!” 云窈微微勾唇。 林庶妃头皮都炸了,顶着所有人各式各样的眼光,叱骂道:“该死的奴才!为了活命竟敢连本妃都攀扯进来,来人!快把他拖出去!快!” 小卓被拖下去了,陈妈妈软成了一滩泥,瘫坐在地上,有人扒拉她,她也只一味的哭。 一张老脸,眼泪鼻涕齐流,真是要多埋汰就有多埋汰。 林庶妃眼中不舍,拉着她的手,眼眶通红,却知道没用了,什么都没用了。 棋差一着,现在只有自断臂膀才能活命。 第208章 降位 林庶妃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自知自己不算聪明,却也没蠢到份上。 以慕王对那骚.货色爱护的样子,她知道普通的小事绝对动摇不了那人分毫,只有她这个太后亲赐的庶妃出了事,才能彻底除掉她。 这招虽必须得伤害到自己,却值得。 到时,就算慕王想保下那个骚.货色,看在太后的面,也不敢不了结了她。 她也怕事后慕王会查到她的头上,是以这整件事她再三斟酌,在开始之前也是在脑子里设想了一遍又一遍,自认没有任何遗漏了才敢动手。 甚至杀害小海时,为求稳妥,她专门挑了没人的后半夜,整个园林更是十丈之内就有她的人守着,没人会知道里面发生的事。 陈妈妈和小卓将人砸个半死不活后扔进枯井,上面还封了一块巨石,那枯井又深又阴暗,就算他叫救命,外面都听不到。 等过几天,她再让人把枯井上的巨石挪开,以后哪怕被人发现他的尸体,大可以说是失足摔进去的,左不过一个奴才罢了,多给他家人赔点银钱,疑不到她头上。 可她明明已经如此事无巨细的安排仔细,那个贱丫头到底是怎么发现了他,又救下他的?! 再是不舍自己的奶嬷嬷,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拖下去。 但林庶妃知道,这还不算完。 她咬着牙,忍着难堪,掀开被子走下床,往慕霆渊身前一跪。 “妾身没有管束好下人,任由奶嬷嬷自作主张,险些冤枉了云掌事,妾身有罪。” 说着,她扭头看向云窈,只一眼又垂下,遮住里面满溢的恨。 面上却真诚又愧疚道:“虽说是底下人做的坏事,可本妃也有责任,让云掌事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本妃在这给你赔个不是,日后,本妃定会好好补偿你。” 好好找你一笔一笔的算账! 好一个以退为进,与其等慕霆渊发落,不如先承认自己的责任,再装可怜以换取最大的宽恕。 果然,林庶妃抹着眼泪哭的梨花带雨:“妾身知道错了,以后会好好管束下人,求王爷饶过妾身这一次……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就开始猛烈的咳,趴伏在地,咳到最后,身子都开始颤抖。 衬着她惨白的脸,形容凄惨。 可惜慕霆渊看都没看她,只靠在椅背上注视着云窈,眼中带笑。 自她进门,三两下就扭转了全局后,他就坐回座椅上老神在在的看戏。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小丫鬟这样锋芒毕现的模样。 慕霆渊坐在那,看着她智斗林庶妃,看着她威压小卓,看着她收拢人心,为己所用,看着她光芒万丈。 让他既心酸又骄傲。 心酸的是小丫鬟完全不需要他撑腰,骄傲于这个看似娇软柔弱,实则坚韧果决的小丫鬟,是他的。 云窈收到他笑吟吟的眼,忍不住想翻白眼。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她可是正在对付他的庶妃啊,怎么还在笑? 场中寂静,连着两个人被拖下去惩治,导致其他所有人都心下发凉。 不论是跟林庶妃交好的,还是有仇的,此刻都不敢吭声。 赵夫人内心纠结,紧紧掐着手心,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扑通一声跪在林庶妃身边。 “王爷,庶妃娘娘性子柔善,一向善待下人,也正因如此,才让这些下人胆大包天擅自做主,庶妃娘娘虽然有责任,到底也是受害者,还请王爷看在娘娘中毒未愈的份上,饶过她这次吧!” 她必须得为林庶妃求情,若林庶妃倒了,她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夫人尽管脑子不太好使,但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哆哆嗦嗦的跪到赵夫人身边,同她一起求情。 慕霆渊终于收回目光,淡淡的投在跪趴在地的林庶妃身上。 眉眼不耐。 这个女人,三番四次的想要害他的小丫鬟,实在可恨。 “受害者?哼!”慕霆渊冷哼。 林庶妃哭声停了,赵李两个夫人浑身一抖。 慕霆渊看了眼云窈,漠声道:“若不是云掌事救下小海拆穿真相,谋害主子的大罪就会被钉在她的身上,一条人命,以为一句请求饶恕就可以揭过的?” 林庶妃张了张口,还想辩驳。 她能辩驳的,无非就是陈妈妈已经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慕霆渊懒得再听,冷然截断:“本王不管这件事背后指使者到底是谁,你的责任你别想逃脱!” 他扫眼旁边的赵夫人和李夫人,看的两个人瑟缩起来,背后漫上一层一层的冷汗。 “你姐妹三人既如此情深义重,传本王的令,降林庶妃为媵妾,挪出听雨轩,以后就住在霜雪楼。” 从庶妃之位连降两级,降到她一直最看不起的媵妾位置上。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林庶妃彻底慌了,脸上的惨白也不再做假,膝行两步抓住慕霆渊的衣摆,哀声求情。 “不、不要,王爷,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我是襄阳伯府的嫡小姐啊,怎能为媵!?王爷!” 德安机灵的上前,赶紧拦下她的手:“林夫人,老奴送您去霜雪楼,您的行礼,老奴稍后会吩咐人一并打包送去给您。” 林静芙满脸绝望,哭的不能自已。 慕霆渊站起身,神色冰冷,无情的没有一丝怜悯。 他看了眼云窈,随即大步走了。 一场闹剧,便这样结束。 彩棠和太医对着江晚容行了一礼,回宫去复命。 云窈早在慕霆渊前脚离开,后脚也走了。 江晚容见她走的匆忙,心知她是不想搭理自己,脸色阴沉。 这个贱婢翅膀是越来越硬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任她留在慕王身边。 江晚容阴着一张脸,领着曹姑姑离开。 最后的最后,小卓和陈妈妈听说是被赐了杖毙,就在尚刑司用的刑,人打死后,又用板车拖去了乱葬岗。 说实话,在这之前,慕王府从未有人被赐这样严重的刑法,最多是扔进尚刑司脱层皮,再贱价转卖给人牙子了事。 是以不少人都偷偷去看,回来后俱都一脸恶寒,说给其他人听的时候,也是边说边搓手臂,也不知是在怕还是嫌恶心。 “死的可惨了,浑身就像从血水里拎出来似的。” “全身的骨头都碎了,软趴趴的,哎呦,太恐怖了,不行不行,我估计我晚上得做噩梦,早知道不好奇跑去看了。” 这边的奴仆们议论纷纷,另一边宫里传了话过来,让慕霆渊带王妃进宫共度新年。 第209章 她的上级,在她面前跟孙子似的 因为故意隐瞒慕霆渊,害他白白担忧,云窈被他惩罚了一整晚,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她刚坐起身,就倒抽一口凉气。 腰酸的她眼泪都要下来了。 缓了好一会才下床穿衣服,可哪怕只是动一下都疲惫的很。 她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这时候要是能有人来伺候她就好了。 照这段时间两人欢好的次数,还不如直接遂了他的意,入他后院呢。 但这念头只是在脑子里刚刚冒出,就立马被她甩开,不再去想。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云窈双腿打软的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紫苏,身后跟着小喜和另一个小太监。 “云掌事,王爷让我来通知你一声,一会跟他进宫赴宴。” 说着,她侧开身子。 云窈这才看见,小喜两人手里还捧着东西。 衣裙大氅,钗环首饰,一应俱全。 小喜和另一个小太监把东西送到,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先走了。 云窈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紫苏拿着木梳站在她身后,动作轻柔的为她梳发。 “除了王爷,应该还有王妃吧?”她问。 江晚容身为慕王妃,肯定是要去的。 紫苏拿起桌上的桂花油,边在掌心里倒了点,边点头:“是。” 桂花油是为了方便盘发,可以将发髻盘的又香又漂亮。 鼻尖闻着清甜的桂花香,云窈又问:“那林庶,不,林夫人,她去吗?” 紫苏手中动作没停,回忆了一下听来的消息,然后摇摇头:“没听说还有林夫人。” 也是,以她如今的身份,确实无法再进宫。 昨天陈妈妈被拖去尚刑司用刑,林静芙也被送去了霜雪楼。 霜雪楼和旖霞园、湖光居,并另外几座小院,都在同一片划区,虽说是院子,却比不上正经庶妃的两进大院。 里面只有一个堂屋、卧室加一间角房,堂屋对面就是仆从下人住的倒座房。 因为地方小,只有四间而已。 所以服侍的人也得按照规矩缩减成两个丫鬟两个太监,其余人等要么指派去其他地方做事,要么就要被遣返回襄阳伯府。 为这事,林静芙还闹了一通。 从前呼后拥,奴仆众多的庶妃娘娘,变成只有四个下人服侍的贱妾。 享受惯了的她哪里能受得了这种天差地别的生活,再加上觉得这样太丢人,自然是又哭又喊的闹。 彼时慕霆渊就在她房里,德安悄咪咪的过来请示的时候,慕霆渊只给了他一句话。 “告诉她,再闹就连她一起遣返回襄阳伯府。” 只这一句,林静芙瞬间安静下来,再也不敢闹了。 收拾妥当,紫苏扶着她在铜镜前照了照。 一头秀发梳成回心髻,只簪了两根素净的和田玉簪。 上身穿着浅紫色绣合.欢花短袄,下身搭了一条灰蓝色云锦绣雀鸟百褶裙。 最后,紫苏又拎起一件大氅,披在她肩上。 云窈看着眼熟,又仔细看了几眼,方确认了,的确是和以前在蓟州军营时,慕霆渊的那件棕黑色大氅同样的材质。 见她好奇,紫苏便解释道:“这是紫貂大氅,紫貂稀有不易得,整个慕王府都找不出三件来,这还是王爷新得的料子,巴巴的送去绣房给你加急赶制出来的。” 纵然是云窈不识货,也听说过紫貂的稀有珍贵。 她以前曾听说某个盐商,买了一件紫貂大氅,花费七千两黄金的天价。 想到慕霆渊的那件紫貂大氅,自己从未将它当过多好的东西,随意脱来荡去,突然一阵心痛。 紫苏帮她整了整裙摆,道:“走吧,王爷正等你呢,仪仗队也早就在三道门处等着了。” 云窈一愣,也顾不上心疼了,边往外走边抱怨:“那他还让你过来替我梳妆做什么。” 她又不是他后院的女人,不需要拜见皇后太后,衣着得体便足够了。 紫苏嘿嘿笑着追她,低声说:“这身衣裳首饰是王爷早就给你备下的,就等着今天迎新的时候穿,我原本早早就想来叫你起身,是王爷说让你多睡一会。” 说完,她还朝她挤了挤眼睛,笑得暧昧。 云窈脸颊微红,佯怒,提起裙摆作势要打她。 “好啊!竟敢嘲笑本掌事!” 紫苏边跑边求饶:“掌事大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哈哈……” 没跑几步就跑到寝殿前了,守在寝殿外的德安上前一步,甩了一下拂尘,低斥:“王爷还在呢,疯跑疯闹的像什么样子?!” 紫苏脖子一缩,站住脚步福了福身:“安总管,奴婢知错。” 这时,云窈也追了上来,刚刚还板着一张脸教训手下人的德安,立马换成一张笑脸:“云掌事,你来了?王爷就在寝殿里等你呢,快进去吧。” 她现在面对德安的时候总觉得尴尬,明明是她的上级,偏偏在她面前比孙子还孙子。 云窈轻咳一声:“我这就进去。” 她冲他福了福身,德安吓的赶紧闪到一旁,不敢承受。 云窈装没看见,走上台阶。 刚要进寝殿,就见一道挺拔俊朗的身影先一步走出来。 琥珀色的眼瞳,深深的望着她。 他走到她身边,大掌握住她的手。 “我正要去催你。”慕霆渊牵着她往院子外面走,没走几步又扭头看她,眼中慢慢浮现出笑意。 “我的小丫鬟真好看。” 云窈扯了扯裙摆,有些不自在:“你给我打扮的那么好看做什么。” 今天站在他身边,最风光美丽的应该是他的王妃才对。 慕霆渊俯下身凑到她脸边,轻笑:“我的女人,我就要每天都给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他的气息吹拂在她耳畔,云窈耳朵忽的就热烫起来。 忍不住翻了他一个白眼。 慕霆渊气笑了,伸手挠她腰窝:“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把自己做冬衣内衬的好料子都拿出来给你用了,小没良心的。” 出了沧澜院,又往前走了段距离,眼看就快到三道门,云窈挣了挣手,让他放开。 慕霆渊睃她一眼,到底顾忌着不想给她找麻烦,松了手。 江晚容早早就在自己礼舆上坐着了,她猜慕王那边可能被什么事耽搁了,尽管不耐烦也只能老实等着。 等到实在忍不住想去沧澜院看看的时候,刚掀开轿帘,就看到那边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人。 就算两人之间还隔着距离,却不妨碍江晚容清楚的知道,她的贴身丫鬟,已经跟她名义上的丈夫光明正大的搅合在了一起。 眼瞧她脸色扭曲难看起来,曹姑姑赶紧拉住她,让她沉住气:“娘娘别急,一切皆按照我们昨晚商议的,一步步来。” 第210章 帮还是不帮,云窈很犹豫 今天是迎新日,普通官员都休假,只有个别得圣上宠信的朝臣和宗亲外戚被准许进宫,与皇室共度新年。 男子们先去乾清宫拜见圣上,女眷们就待在太后的宫里吃茶说话,等着前头男人们议完事再去太和殿吃宴。 首座上,太后接受着众女眷们的见礼,雍容的笑道:“行了,今天大好的日子,大家不必这样拘束,就要自在点才好。” 说着,扭头看向旁边的徐皇后:“你带她们出去走动走动,赏赏花看看风景。” 徐皇后笑着应下:“是,要说宫里头风景最好的地,第一个就是母后的仁寿宫,昨个圣上又特意让花房的人送来不少名贵花种,看来今日,臣妾和众位夫人们可以大饱眼福了。” 太后被捧得呵呵笑。 等众人都退下后,梁嬷嬷上前为太后揉按肩膀脊椎。 “迎新日事多,太后本来可以直接交给皇后和淑妃娘娘操劳,又何必这样累着自个。” 太后微微仰起头,保养良好的脸上带着几分忙碌过后的烦躁。 “淑妃那性子哀家知道,一心想跟皇后争个高下,真让她们一起操办,只会坏事。” 梁嬷嬷轻捶她的肩膀,主子的事当下人的插不上话,只能安慰道:“咱们梁府不被圣上看重,淑妃娘娘也一直被皇后压着,想必定是委屈的。” 太后闭着眼,眉头皱的更紧:“可她也不想想,皇帝本来就忌惮梁家,怎么可能会想看见她独揽大权,若她风头太盛,对梁家是祸不是福。” 梁嬷嬷见她不高兴,连忙小声劝:“淑妃娘娘还年轻,太后多提点提点,她会明白的。” “她明白什么?哀家明里暗里提醒她许多回,你见她什么时候听过?”太后冷哼。 梁嬷嬷便不敢再说话了。 殿中沉默一会,太后仿佛想起什么,睁开眼:“襄阳伯府家的那个,既遭了慕王厌弃,叫她挪挪位置,想办法把另外两个抬上去,总不能哀家赐下去三个,就没有一个有本事入得慕王的眼。” 梁嬷嬷福了福身:“是,奴婢回头就吩咐人递话给她。” 应完,她接着给太后舒缓经络,看着她脸色,小心道:“要奴婢说,襄阳伯府家这个也是个拎不清的,明知道慕王正新鲜着那个掌事女官,她还上赶着去害人。” 对方正得主子宠爱时,应该先避其锋芒,想办法分走她的宠,等到对方失宠狼狈的时候,再下手除掉她。 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太后沉呼了口气,冷着脸:“她要是聪明,也不会刚进门没多久就被降位,从侧妃之位降到媵妾,足可见是有多不中用。” “这次居然胆大包天拿哀家做筏子害人,偏偏还蠢得失败了,要不是哀家留她还有用,必然收拾了她!” 梁嬷嬷抚着她的背:“太后消气,这个棋子不好用,咱们换一个好用的便是了,别为这些小东西气坏了凤体。”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前头派人来请,说是可以开宴了,众人便以太后为首,一齐往太和殿去。 皇家的宴会,盛大壮观,美丽的舞娘乐师争相斗艳,琳琅满目的珍馐美食如流水一样不停地穿梭在整个宴厅。 这还是云窈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盛宴,看的目不转睛。 慕霆渊偶尔朝后方瞥了一眼,就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左右张望,一副看不过来的傻样子。 借着有桌案遮挡,他悄悄将手背到后面,掐了一把她的细腰。 腰腹处痒痒的,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云窈继续望着歌舞表演,往下扒拉他的手。 扒拉不动,就轻轻拍了一记。 邻座的其他亲王郡王争相朝这边敬酒,慕霆渊面上衣冠楚楚的回敬,下面的手却在跟某个小丫鬟玩你推我搡的游戏。 江晚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手心都掐紫了。 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这该死的贱婢! 这边灯火辉煌,轻歌曼舞,突然一个小太监慌忙闯进宴席。 众人仿佛嗅到了什么不好的气息,欢声笑语瞬间静止。 有的人手里还举着酒杯,眼神却都跟着小太监穿过翩翩起舞的舞姬,一路跑到御案前,扑通跪下。 “禀太后,雪融,雪融不见了……” 一片瓷器碰撞的叮咚声响,一向雍容优雅的太后失手打翻了酒水,骇然起身:“你说什么?” 承玄帝眼皮一跳,沉着脸:“可有派人去找?” 小太监磕了个头,看得出来很害怕,身子轻颤着:“整个仁寿宫的人都在找,已经找了一个时辰了,奴、奴才担心雪融是不是跑出了仁寿宫,特来禀报。” 太后挥开扶着她的梁嬷嬷,就要回宫。 承玄帝和一众嫔妃都清楚雪融对太后有多重要,嫔妃们皆起身离席,鱼贯跟了上去,准备看看能不能尽份力。 承玄帝留在宴厅,领着众人继续吃宴。 却是吩咐了张福瑞亲自过去看着,再调两队禁军帮着找。 云窈憋不住好奇,趁上前倒酒的时候,悄声问了句:“雪融是谁啊?” 慕霆渊端起酒杯,被她贼兮兮的样子逗乐了,也悄声回她:“雪融不是谁,是只猫。” “猫?”云窈愣了一下,满脸错愕。 方才太后那样紧张,还真想不到不见了的只是一只猫。 看来,太后和那只叫雪融的猫感情肯定很深。 慕霆渊仰头一口喝了杯中的酒,知道她满肚子的好奇,便大手一挥,命她近前侍膳。 云窈便光明正大的领了德安的差事,站在他身边,弯腰夹菜。 “雪融是太后亲女荣平公主的宠物,荣平公主在两年前远嫁北辰,人走了,留下的东西,就成了太后寄托思念之物。”慕霆渊低声解释给她听。 原来是睹物思人。 太后或许是将雪融当成了她的荣平公主,所以才在知道它不见了后,那么惊慌。 找人找东西这事对她来说简单啊。 不过,她要不要出这个头呢? 云窈犹豫起来。 对方可是太后啊! 帮太后找到她非常在乎的东西,反正,总不会是坏事吧? 第211章 抢她的功劳 云窈打定了主意,但为稳妥起见,她多问了一句:“太后跟你的关系怎么样?” 万一跟圣上一样,双方对立,那她可就不能帮这个忙了。 慕霆渊倒也没有瞒她的打算,只是…… 他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席位上的江晚容,正一副聚精会神的偷听呢。 没有多说,只道:“太后一向仁善,对待底下小辈们,从来都是一视同仁。” 云窈懂了。 于是说:“太后娘娘的猫,我应该能找到。” 慕霆渊目光动了动,他一点都不怀疑她的能力。 心中电光火石的,念头转了几转。 太后对他虽然有些小心思,却无伤大雅,甚至对他来说还是好事。 承玄帝性格多疑,又心胸狭隘容不下人,梁家憋屈了这几年料想也是憋屈够了,所以太后才三番五次的跟他示好。 作为几百年的累世大族,梁家前后出过三任皇后,两个皇帝,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庞大到难以想象。 当初太后的亲子三皇子意外去世,好几个皇子都在她跟前献殷勤,为的就是能够拉拢她背后的梁家,助自己登上皇位。 只是最后,他以铁血手腕将这些皇子杀了个干净,又威逼利诱,迫的太后不得不选择承玄帝。 如若不然,最后坐在这龙椅上的指不定会是谁。 这些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如果小丫鬟能因此入了太后的眼,再有他从旁相助,以后得太后撑腰,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问了一句:“可有把握?” 云窈想了想,说:“问题不大。” 慕霆渊嗤笑,眼中却满满都是宠溺。 “那就放手去做吧。” 即便做的不好,也有他替她担着。 云窈走了之后,江晚容边喝着果酒边暗自思量,想了一会,她站起身,找了个借口想要告退。 慕霆渊懒得搭理她,便摆摆手。 江晚容既因为他这不甚在意的模样气恼,又因为将要做的事,而心脏狂跳。 没有功夫再想别的,她追着云窈的方向离开。 曹姑姑跟在她身后,有些不解:“娘娘,您要去哪?” 江晚容远远的追着前方人的背影,一路鬼鬼祟祟。 “你应该听见那个贱婢和慕王的对话了吧?” 曹姑姑拧眉,她刚才没有刻意偷听:“听到的不多,大概意思能猜到,她应该是要去帮太后找回爱宠?” 江晚容脸上带着几分志在必得:“对,本妃就是要跟着这个贱婢,若她真能找到太后的爱宠,本妃就将其抢过来送去给太后!”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功劳。 曹姑姑面露不赞同:“云窈已不是您的婢女,又有王爷护着,肯定不会愿意就这么将功劳让给您的,若她当着太后的面跟您起争执……” 江晚容不爱听这种话,打断了她:“那就把她的嘴堵住,让她不敢跟我争!” 曹姑姑知道劝不动,其实她也眼馋这份大功劳。 不论最后成不成,反正不吃亏。 这么一想,便没再阻拦。 主仆二人在这商议怎么欺负人,万万没想到,被算计的那个人,隔着观世,已经将她们的打算全部看在眼里。 想抢我的功劳? 云窈冷笑:想的真美。 原本准备直接去把猫抱过来的念头改了,脚下一转。 太后的心肝宝贝不见了,整个仁寿宫的人全部出动,后宫一时到处都是人潮。 彩棠带着一溜小太监,正在搜寻位于仁寿宫西侧的启祥宫附近。 “雪融?” “小祖宗,你快出来啊。” “雪融,你在这吗?” 彩棠一边扒拉着草丛,一边喊。 云窈匆匆跑到近前,气喘吁吁的:“彩棠姑娘,我、我刚刚在御花园看到雪融了,但是她跑的太快,我没追上。” 彩棠来不及惊讶这位慕王的掌事女官怎么在这,闻言,带着一帮小太监就走。 “具体是在哪儿看见的?你快带我们去。” 江晚容刚走过来,就见她们又急慌慌的往另一个方向去。 彩棠看见她,着急的脚步定住,半蹲行了个福礼:“奴婢见过慕王妃。” 江晚容端庄道:“快起来吧,本妃跟过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彩棠心中了然,顺水推舟道:“慕王妃孝顺懂礼,太后娘娘若知道了,定会夸赞。” 江晚容笑笑,疑惑的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彩棠急的不行,直觉得这慕王妃废话好多,又不敢催她让路,只得老实回道:“这位云掌事说见到雪融出现在御花园,正要带我们去找呢。” 江晚容眼神浮动,又装作若无其事道:“是这样啊,那本妃跟你们一起去找找。”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彩棠没推拒,又福了福身表示谢意。 观世之力覆盖了整个皇宫,云窈就看着那只雪白的小团子,一会扑进草丛里打滚,一会爬到树上抓雀鸟,玩的不亦乐乎。 众人刚走到御花园的东面,就听见一声猫叫。 抬头一看,一只毛色纯白的毛茸团子正趴在树杈上,用那双异色双瞳看着他们。 众人先是松了口气又瞬间提起心,七手八脚的就往树上爬。 彩棠站在树下,胆战心惊的哄着:“小祖宗乖乖的啊,千万别动,你要是伤到哪里,太后娘娘得心疼坏了。” 雪白的毛团子冲她喵了一声。 毛茸茸的样子,看的人心都化了。 很快,雪融的小身子背后,有个小太监率先爬上来,无声的朝她伸出手。 彩棠忍不住屏住呼吸,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成功抓住。 可惜她的祈祷没能如愿,小太监刚刚碰到雪融的毛发。 “喵~” 毛茸茸的小身子蹿下树扑进另一边的草丛,又不见了。 众人都要崩溃了,只能四散开来继续找。 云窈没说话,一个人悄悄往御花园的北面走去。 或许不能说是一个人,因为她的身后,还远远的坠着两个不怀好意的尾巴。 毛团子跑的不远,估计是平时在仁寿宫闷的久了,就对所有陌生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 此刻正躲在假山脚边的草丛里。 云窈扒开草丛,就看见她正玩着一只大黑虫子。 好生吓了她一跳,原本想抓的动作也顿住了。 下不了手。 完全下不了手。 大黑虫子在猫爪底下拼命煽动翅膀,发出嗡嗡的声响,恶心的不行。 云窈伸着手,一脸纠结。 雪融在星宝的威吓下,定在原地,戒备的望着她。 就在一人一猫僵持着时,曹姑姑消瘦的身体猛地从侧方扑出来,抱起毛团子,动作迅速的塞进江晚容手里。 第212章 太后的怒火 “想必太后娘娘正为跑丢的爱宠心焦着呢,本妃这就将雪融送过去。” 江晚容搂着毛团子,挑眉看着她,嘴角勾起胜利的笑容。 云窈在观世里看见收到消息正亲自往这边走来的太后娘娘。 星宝在她耳边汇报距离。 云窈心念急转,有了主意。 面上佯装愤怒道:“雪融明明是我找到的!” 江晚容得意之色尽现:“你喊啊,大声喊,现在猫可是在本妃的手里抱着呢,你看谁会信你?” ‘二百米。’ 云窈抿了抿唇,极其不甘,语气却低了下去:“是我带彩棠来御花园的,彩棠能给我作证。” 江晚容哈哈大笑:“那又怎样,看见你找到雪融的人,只有本妃和曹姑姑,彩棠可不在这里,只要猫在本妃手里,你说什么都没用。” 是,她说的没错。 世人只会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东西,不会在意这东西背后到底是怎样。 她们侧对着御花园的羊肠小道,有众多脚步声往这边靠近。 江晚容以为是彩棠找到这里来了,冲她傲然的哼了个鼻音,转身便要走。 却在这时,云窈尖叫一声:“那是什么东西?!” 江晚容侧过身,怀疑的看着她:“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云窈只盯着她手臂的地方,满脸惊恐和嫌恶,手指颤巍巍的指了指。 曹姑姑首先顺着她眼神往过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倒退数步。 “王妃娘娘!” 她惊慌的喊了一声。 喊的江晚容提起一颗心,惊疑不定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怀里。 这才看见猫嘴里居然咬着一只大黑虫。 猫咪四肢敏捷,早在被曹姑姑突然抱住的时候,就将这个‘小玩具’一口叼进了嘴里。 迎面暴击! 江晚容的惨叫声响彻在整个御花园上空,一边惨叫一边将雪融狠狠的往地上掼去。 云窈一惊,连忙就去接。 她原想着江晚容受惊之后松手,雪融就能逃开她的控制,让她的算盘落空。 却没想到她的反应会是下意识的想要摔死猫! 好在云窈动作够快,虽然没能接住雪融,却帮她挡住摔落的力道。 她跌趴在地,雪融踩着她的后脑勺,一蹦一跳的蹿跑了。 江晚容还惊疑着,一直在搓手臂,恨不得现在就回王府,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清洗一遍。 “你这个贱妇!” 一声怒喝,载满威仪,飙风一样刮过来。 啪的一声,一巴掌扇在江晚容脸上。 把后者打的懵住了,捂着脸反应不过来。 曹姑姑脸皮一跳,慌忙下跪就拜:“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带来的众人也在她的震怒之下,呼啦啦跪了一地:“太后息怒。” 江晚容这才回过神,心肝皆颤的跪倒:“太、太后,太后息怒……” “贱妇!哀家的雪融要是受了一点伤,哀家就扒了你的皮!” 太后胸膛阵阵起伏,保养良好的脸上没了一贯的从容,流露出满满的杀气。 骇的江晚容连连求饶。 曹姑姑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跟着不停磕头。 主仆二人的脑袋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咣咣作响。 已经有机灵的小太监追着雪融跑走的方向去寻了。 梁嬷嬷见太后气成这样,又担心又心疼,不停地的顺着她心口:“太后,太后冷静,雪融没事,雪融不会有事的。” 太后深吸一口气,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幕,眼睛扫向一边安安静静跪着的人身上。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说!” 被点到的云窈抬起头,神色平静。 若不看她满头草屑,凌乱的发丝,倒确有几分不卑不亢的冷静。 这样的她却是又滑稽又可爱。 “启禀太后娘娘,奴婢先前路过御花园,偶然听到猫叫,料想就是太后的爱宠雪融。” “但奴婢毕竟是外人,她不认识奴婢所以防备的厉害,怕伤着她,奴婢不敢硬抓,只能去找彩棠姑娘。” 这话自然是假的,云窈人身不动,从观世里直接就找到了毛团子。 本想去寻,却听见江晚容和曹姑姑的盘算,知道自己如果是偷偷找到雪融,定会被这主仆二人抢走。 她便干脆去找太后身边的人,先把事情说了。 太后眼睛又望向彩棠,后者点点头,接着她的话道:“奴婢等人跟着云掌事来到御花园,果然看见雪融趴在树杈上玩儿。” “……您知道的,雪融只跟您和梁嬷嬷亲,其他人是碰都不能碰一下,还没等咱们碰到雪融,她就又跑了,之后的事……” 彩棠看向云窈。 云窈便躬了躬身:“许是奴婢运气好,只是随意走动走动,就又遇见了雪融。” “不过奴婢没想到的是,王妃娘娘竟一直偷偷跟在奴婢身后……” 她话还没说完,江晚容猛地扭头,急切的打断她:“你这个贱婢!” 太后怒喝:“放肆!谁允许你插话的?!” 江晚容脸色煞白,再也不敢说话,只能继续咣咣磕头。 太后复又看向云窈:“你继续说。” 云窈垂着眼,欲言又止的小声道:“等看见雪融,王妃就扑出来抓住了她,还非说是她找到的,要去献给您,再之后,她不知为何又将雪融狠狠地……” 后面的话她没说,却已经让人想起了方才的那一幕。 太后铁青着脸,尖细的手指直指江晚容的脑门:“不要脸的贱妇!妄图抢别人的功劳,还想摔死哀家的雪融!” 上位者的一句不要脸,像是钉子一样砸在江晚容脸上,任她面皮再厚,也感到羞耻。 再看另一边,跟在太后一起过来的还有好些后宫嫔妃。 虽同样跪着,耻笑的眼神却在她身上瞄来瞄去。 都在看她的笑话。 江晚容更觉无地自容,深深的埋下头。 直恨不得这地上能有条缝让她躲进去,就不用面对这一切了。 先前追出去的小太监慌忙跑回来:“不好了不好了!” 第213章 众嫔妃的羡慕嫉妒恨 小太监扑通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回禀:“雪融、雪融它跑进兽园里去了!” 太后一口气吐不出来,身子晃了晃。 梁嬷嬷赶紧扶住她:“太后!太后!” 御花园南侧,一墙之隔的另一面就是兽园。 里面养了狮子,老虎,黑熊等大型猛兽。 刚靠近就能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此起彼伏的兽吼,听得人腿肚子都发软。 为了方便宫里的主子们观赏,又要兼顾安全性,是以兽园三面都用镂空的石栏高高的围着。 里面的布局是以猛兽的种类分成了许多区块。 小太监躬着腰领着太后和众妃嫔快步走到供养狮子的区域外,隔着石栏,太后一眼就看见一颗大树下,奇怪的围了一圈的狮子。 还有几只也被这里吸引,从远处朝这个方向而来。 小太监含着哭腔,指了指那颗树:“太后,雪融就在那里。” “喵~” 微弱的猫叫,隐藏在高高的树冠之间。 树底下的狮群在这一声声猫叫下,俱都扒着爪子想要往树上爬。 太后急红了眼:“雪融!来人啊!快救哀家的雪融!” 兽园里的驯兽师早就听到消息,知道是太后的爱宠意外闯进狮群,俱都拿着鸡鸭牛羊肉过来,想要将这些狮子引走。 可惜也不知是不是这群狮子被喂的太饱,竟毫无反应,只想将树上那个陌生的小东西抓下来玩。 顶着太后的压力,驯兽师不得不用竹竿想把它们强行赶走。 其实这是最不可取的法子,毕竟是真的猛兽,惹怒了它们,站在石栏外面的主子们没事,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距离最近的驯兽师了。 他们明知道很危险,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吼——!” 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扭头朝他们扑过来。 最左侧的一个驯兽师被咬住手臂,拖倒在地。 那头狮子愤怒的咬住他的手臂猛甩脑袋,在它庞大的兽身下,驯兽师显得异常娇小,身体被撕咬的力道带着左右摇晃。 尽管有厚厚的棉布防护,也抵不过猛兽尖牙大力的咬合。 渗人的惨叫哭嚎,骇的其他驯兽师连连倒退。 “救命啊!救救我!啊!” 石栏外嫔妃们哪里见过这么可怕的场面,纷纷惊叫,惊叫吵闹声刺激的那只狮子越发暴躁起来。 眼看那个驯兽师就要命丧狮口,云窈后退两步,然后加速冲到石栏下,抓住石栏,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翻了过去。 “天呐!她要干什么?” “她不要命了?!” “她会死的!那么多狮子,她这样的小身子板,哪里够狮群咬几口的?!” “疯了吧?!” 众妃嫔大惊失色,就这么看着那抹纤细的背影靠近狮群。 在场众人不禁全都提起一颗心,胆小的嫔妃忍不住用香帕挡住脸。 既害怕看到血腥的场面,又极其好奇,香帕后面的眼睛半遮半掩的偷看。 大腹便便的俪嫔也站在人群中,她挺着七八个月大的肚子,冷笑着,嘴巴刻薄惯了:“也不看看这是她能逞能的地方么,恐怕她有命逞能,没命后悔了。” 太后闻言,柳眉倒竖,扭头喝道:“你给哀家闭嘴!” 俪嫔脸上一白,双膝软下去:“臣妾失言,还请太后息怒。” 以往太后体谅她怀孕辛苦,从不让她行大礼,这次任她扶着肚子艰难的往地上跪,没再叫起。 正在这时,只听人群中响起阵阵惊疑。 太后和俪嫔不约而同的看向兽园。 却见随着那道纤细的人影靠近,原本暴虐撕咬的狮子竟停了下来,慢慢往后退去。 好像十分害怕她一样! 是他们的错觉吧? 这怎么可能呢!? 逼退被激怒的狮子后,云窈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驯兽师的情况。 人已经昏过去了,还好命还在,只是…… 她看了一眼那只被咬的血肉模糊的手臂。 只是这条手臂可能保不住了。 唉,身为奴仆,就是这样身不由己的。 明知道会死,明知道危险,也不得不冲上前。 “你们快把他抬去医治吧。”云窈转向缩在边缘,不敢上前的其他驯兽师。 众人这才回神,连声应着:“诶诶诶。” “救救哀家的雪融!” 石栏外扬起一道急切的声音。 太后扶着梁嬷嬷的手臂,身子往前倾着,望向她的神情郑重,承诺道:“只要你能救出雪融,你要什么哀家都可以满足你!” 一时间,众妃嫔俱都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 云窈冲太后遥遥的福了福身,然后在她殷切的眼神下,走向那颗大树。 狮群背对着她,但随着她缓缓靠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只两只,皆扭过头。 然后纷纷后退。 “真是奇了,这些凶残的猛兽,怎么在这奴婢面前那么乖顺?” “它们好像很怕那个奴婢,她对它们做了什么?” 众人俱惊奇的看着这一幕。 云窈不会爬树,只能找了一个会爬树的驯兽师,两人合力将雪融抱了下来。 她抱着雪白的毛团子,先是被狮群围着,这时候又感觉到从她身上传出的更恐怖的气息,毛茸茸的小身体在她手里不停的抖着。 一看见迎上来的太后,就呲溜蹿进了她怀里。 太后搂住它,连唤心肝宝贝,好一番疼爱过后,再看向云窈,和颜悦色道:“你跟哀家来。” 她让其他嫔妃都退下,然后带着云窈返回仁寿宫。 众嫔妃看着太后的倚仗离开,伸长了脖子,真恨不得被请去仁寿宫的是自己。 这整座皇宫,乃至整个南夏,最大的主子就是圣上和太后,哪怕是皇后,也只是半个主子。 她们看云窈,便极其羡慕嫉妒恨。 俪嫔还跪着,等倚仗走远之后,才悄悄抬头,艳丽的脸上满是愤恨。 “还不扶本宫起身!” 她冲身边的丫鬟斥道。 丫鬟小声告饶,轻手轻脚的扶她。 谁知俪嫔只是刚刚动了一下,就发出短促的尖叫。 众嫔妃都还没走,这时终于想起她来,却见她脸色煞白,面容扭曲,好似十分痛苦的样子,也顾不上讥讽嘲笑。 “俪嫔,你怎么了?” 只这一小会,俪嫔已满头大汗,歪倒在身边丫鬟的怀里,呻吟着:“好痛……我的肚子……” 第214章 云窈获封 仁寿宫寝殿,太后坐在窗前贵妃榻上,抱着雪融摸了又摸。 云窈跟进来后,恭顺的跪在她脚边。 太后摆摆手,梁嬷嬷便会意的亲自上前扶起了她。 “哀家记得你,你是慕王妃的近身丫鬟,叫……” 天下顶顶尊贵的太后,哪里能记住一个小小奴婢叫什么名字,对她有些印象就已经是她莫大的荣幸了。 云窈站直身子,微微低头,乖觉的回道:“奴婢名唤云窈。” 这时,站在一边伺候的彩棠福了福身:“禀太后,这位就是慕王身边的掌事女官。” 太后惊讶了一瞬。 她对这个小奴婢有印象,还是因为几个月前在西宫秋猎,因她生的够美,皇后和淑妃暗自较劲儿都想把她收作己用。 最后真被圣上看中,只差一步就进后宫的时候。 张福瑞给她递了个信儿,说慕王有事求她帮忙。 她才知道,这奴婢其实是慕王的人。 她本就有心想示好慕王,得了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前几日林庶妃那事,彩棠回宫回话,说慕王对身边的掌事女官多有维护,她也不曾在意。 世间男人总是如此,今天宠这个,明个又喜欢另一个。 倒是万万没想到,竟都是同一个女人。 慕王居然还是个情种,三番五次都是为了她。 “是慕王把你弄到身边做掌事的?” 云窈应声:“是。” 太后有些看不懂了,掌事女官再如何不还是个奴婢,她既然得慕王喜欢,怎么还没做正经主子? 难道是因为身份太低? 太后轻轻抚着雪融纯白柔软的毛发,笑容慈祥:“你救了哀家的雪融有功,不如哀家让你做慕王的良姬如何?” 普通奴婢能升到这个位份已经是顶顶够了的。 自从高宗皇帝那一朝出了个奴婢出身的贵妃,最后搞的后宫乌烟瘴气,甚至朝政都受到极大的影响,之后,每一朝的后宫里,再没了出身低下的高位嫔妃。 其他亲王郡王府内,也都如此。 太后亲封的良姬,比寻常升迁上来的良姬要尊贵些。 就连正室都要给三分颜面。 这也是林静芙当初还是侧妃时,就敢跟王妃正面刚的原因。 云窈知道这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 她跪下磕了个头,红唇嗫嚅几下。 本想说自己不想做妾,做了妾,就要一辈子被正室压着,日子不会好过。 想起太后自己就是正室,从前是尊贵的皇后,现在是更尊贵的太后,估计不会喜欢听这种话。 “奴婢更喜欢做掌事女官,这是奴婢自己的营生,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奴婢很高兴。” 为了一个小小的掌事女官,推掉成为慕王良姬,成为人上人的机会,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些。 云窈清楚的感觉到身边,那些若有若无望向她的惊讶不解。 只是她没看见,坐在上头的太后却勾起笑,看她的眼中多出了几分激赏。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活法,这挺好。” 接着,太后允自思量了一会。 便道:“那哀家便封你为正五品尚仪,兼领着掌事女官的职,尚仪的事不多,大可扔给底下的人处理,也不用住到宫里来,免得慕王回头怨哀家抢了他的人。” 最后半句话,完全就是打趣了。 云窈脸红了,赶紧又磕了个头:“奴婢谢太后恩典。” 太后乐呵呵的:“快起来吧。” 很快,懿旨就传下去了,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有人跟云窈交接尚仪的职务。 却在这时,从外面传来俪嫔生产的消息。 听说俪嫔在兽园前那一跪,伤了胎气,导致腹痛早产。 还在太和殿吃宴的圣上,宗亲外戚,听到消息连忙赶到延禧宫里等着。 寝宫里,女子生产的惨叫声,一声声往外传。 众王公贵戚面面相觑,大新年的出了这事,也不知是福是祸。 若能平安生下来,自然是福。 若是不能。 那可就是大晦气了。 众人如是想着。 承玄帝坐在寝殿外的正厅上首,捧着茶一脸不悦:“到底出了什么事?” 俪嫔的大宫女粉桃扑通跪了下来,抹着眼泪哽咽道:“娘娘听说太后的雪融走丢了,就跟去看看,想帮些忙。” “谁知,谁知竟惹了太后不悦,娘娘的性子您是知道的,一向快人快语,只因说错了一句话,就……不知是不是跪下的时候窝着肚子,这才动了胎气。” 粉桃不敢指摘太后,就将话省略了,但意思很明确。 没想到这事跟太后有关系,承玄帝噤了声,慢慢喝着茶。 虽然里头那个不过是他宠过一段时间的小玩意,但如今太后着实是越来越过分了。 好歹俪嫔怀着的是他的孩子,因为不是他的亲娘,俪嫔肚子里的也不是她的亲儿孙,便一点不知道顾惜吗? 承玄帝眼神阴冷下来。 “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的仪仗走进延禧宫,云窈也跟着队伍一起来了。 众王公贵戚都等在寝宫门外,乌压压的给太后下跪行礼。 云窈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站在首位的慕霆渊。 慕霆渊冲她挑了挑眉。 他戴着面具,云窈看不出他的表情,但那双含着深意的眸子,她看懂了。 慕霆渊:得了什么好处了? 云窈扬起下巴,一脸骄傲。 得意洋洋的劲儿,就差屁股后面翘个尾巴了。 慕霆渊忍不住想笑,心想:看来这好处不小。 太后没有停留,说了句平身,众人便左右退开,恭送她进殿。 云窈想了想,跟着走进寝殿。 外面太冷了,哪有殿里暖和。 承玄帝见到太后进门,掀了袍子跪下行礼。 行完礼,又亲自上前扶着太后坐到上首。 态度殷切,恭恭敬敬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只是一个小嫔妃生产,母后怎么亲自过来了。” 太后叹了口气,看起来十分自责:“俪嫔到底是因为哀家才动了胎气早产,你膝下子嗣本不多,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哀家日夜都盼望她能顺顺利利生产,最好给你生个小皇子,谁能想到……” 他身边的张福瑞是她的人,她哪里不清楚这个假儿子对自己有多表里不一。 却也乐得跟他扮演母慈子孝。 第215章 霆渊哥哥,好久不见 梁嬷嬷适时的出声安慰:“您也是不想的,先有俪嫔的娘家侄女想要摔死雪融,后面俪嫔还言语刻薄,您这才动了怒。” “您原本只是想让她跟自己侄女一起跪着反省反省,谁曾想,不过一两刻的功夫,就动了胎气呢。” 承玄帝又不是傻子,哪里不清楚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倒是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个隐情。 俪嫔的娘家侄女,若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永宁侯府的嫡小姐,慕王妃? 承玄帝气的咬牙,跟俪嫔搭上关系的,一个两个的,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太后肃着脸,皱眉斥责道:“好了,俪嫔已经这样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梁嬷嬷立马闭嘴不敢再说。 承玄帝心里冷笑,嘴上却乖顺的跟着安慰:“母后不要自责,这不是您的错,是俪嫔年纪轻不懂事,惹您不悦在先,受点小惩罚是应当的。” 紧接着他又对江晚容做下惩罚。 以江氏品性无德,不堪配慕王正妃为由,降位至侧妃。 “母后放心,儿子回头就去拟招,那永宁侯夫妇养育出这么个女儿也有责任,也得好好敲打一番才是。” 这种小事,太后不乐意费神,便只说让他看着办。 隔着一道房门,俪嫔一声声的惨叫已变得越来越虚弱,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一趟一趟将热水热帕子端进去,又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出来。 好几个太医跪在里间的床帐前,与稳婆隔着帐子交流俪嫔的情况。 不一会,一个太医匆匆忙忙的跑出来滑跪在地,惊慌道:“启禀圣上、太后,俪嫔娘娘失血过多,气力用尽,孩子迟迟生不下来。” “再这样下去,恐怕大人孩子都要不好。” 承玄帝闻言,皱起眉。 他首先想到的是,今天迎新日,若让俪嫔带着腹中胎儿惨死在床上,待传到外面,指不定会有什么妖言惑众的谣言冒出来。 百姓愚昧无知,轻易就会被一些天谴之说带动的深信不疑。 根基不稳,朝野也会动荡。 并未犹豫,承玄帝沉声下令:“务必保住俪嫔这一胎,其余的,你们自己拿主意。” 这话的意思就是必须保住孩子,母体不重要了。 太医听明白了,冲上首磕了个头,便回去传话。 帐子里的稳婆听了圣上的命令,深深叹了口气,连忙叫人去准备剪刀。 孩子卡在母体里生不出来,就只有硬剖了。 用剪刀将女子下面剪开一个三寸长的口子,再把孩子从里面拉出来。 这是能让孩子存活下来,不至于被憋死腹中的唯一办法,但对产妇本身却是个极残忍也是极危险的办法。 伤口这样大,又还是那样敏感的地方,先不论后续养伤,单单是止血都是个问题。 金疮药刚敷上去可能就会被血水冲散。 身体太虚弱,伤口又容易感染,是以死亡几率十分大。 十个人里头都不一定有一个能活。 帐子里的众人都明白,俪嫔的贴身宫女忍不住呜咽出声。 俪嫔若死了,她们这些宫女不会有多好的下场。 粉桃紧紧握住俪嫔的手,大哭着:“娘娘,娘娘您用力啊!您一定不能昏睡过去!娘娘!” 俪嫔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她嘴里含着参片,即便已经眼前发黑,可是她被灌了太多补元气的汤药,连想晕都晕不过去。 她被迫清醒着,便也听到了圣上的命令。 她不甘心,可是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粉桃一声一声哭着叫她,看到稳婆拿着烧红的剪子过来,哭叫的更厉害了。 俪嫔迷迷糊糊的,想到了许多许多东西。 她想到自己的哥哥,想到那些她害过的,害过她的,那一张张的人脸。 竟奇迹的慢慢恢复了力气。 本宫不要死,本宫还要给哥哥报仇,本宫还要一步步走到至高的位置,本宫怎么能死呢?! 本宫绝不能死! 俪嫔双眼缓缓恢复光亮,里面像燃起了两点火苗,火苗一点点壮大。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长长的大叫一声。 承玄帝捧着一盏茶,啄吸了一口,茶刚入腹就听见一道尖锐的婴儿哭闹。 立马有讨赏的稳婆冲出来,满脸喜意的跪下道喜。 “恭喜圣上、恭喜太后,俪嫔娘娘生下一位小皇子,母子均安。” 太后意外的挑了挑眉,想不到俪嫔还有这样的好运道。 承玄帝原本平静的近乎凉薄的脸上,此刻浮出几分喜意,哈哈大笑两声:“赏,重重的赏!” 无怪他变脸这样快,这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个皇子,前头生的三个都是公主。 终于见到长子出生,能不高兴么。 消息传到外面,有人欢喜有人愁。 本就望着这边动静的两位公主,立马吩咐底下人多加了几份贵重礼物,然后亲自揣着礼物上门祝贺。 怀淑公主是第一个赶过来的,她是未出嫁的女儿,按宫规不能见外男。 像刚刚的盛宴,也只是与其他同样未嫁的宗室女待在太和殿的后面。 她快步走进延禧宫,看到寝宫外站的众王公贵戚,脚步停了停,下意识的整理起自己的公主仪容。 但是在看到为首的那个挺拔高大的身影时,又挂上满脸的笑。 “霆渊哥哥~” 慕霆渊正拢着手低头静立,突然听到一道活泼娇憨的声音。 他扭过头,一位身着华丽宫装的小姑娘已经站在他面前。 她离得太近,慕霆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与他的疏离不同,怀淑高兴的抱住他的手:“霆渊哥哥,我们好久不见了!” 慕霆渊面具底下的眉头微皱,他有些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但看她眉眼又觉得眼熟。 他身后的众王公贵戚,行礼的行礼,打招呼的打招呼。 从别人请安的称呼里,慕霆渊这才想起她是谁。 先帝的第九女怀淑公主,自小养在太后膝下,同当时还是五皇子的圣上走的很近,他是五皇子奶嬷嬷的儿子,小时候也见过她很多次。 她常来找五皇子玩,他就在一旁保护他们。 都是半大的孩子,那时候,就他们三人最是相熟。 之后出了那件事,五皇子被现在的太后收养,他离开皇宫去了军营,就再没见过。 相隔太久,人都长大变了样,他刚刚便一时没认出来。 第216章 慕王的作死行为 “九公主。” 慕霆渊语气难得的温和。 怀淑公主噗呲笑出来,眼睛晶亮亮的:“霆渊哥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直没变,还像小时候这样称呼我。” 慕霆渊微微笑了笑:“习惯了。” 他的手还被她抱着,怀淑公主分外自然的轻轻摇了摇:“那以后可得改改了哦。” 寝宫内,乳母抱着襁褓走出内室。 承玄帝和太后各自看了看,夸上几句孩子康健,长得真好之类的话,就让乳母抱下去喂奶了。 紧接着,承玄帝传召,俪嫔诞育皇长子有功,晋位为妃。 延禧宫沉浸在一片欢天喜地中,太后见孩子生了,人也晋位了,没自己什么事,便起身回仁寿宫。 云窈低头跟在她身后,前脚刚迈出门槛,就听太后略有些严厉的声音响起。 “怀淑,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仪态全无?” 好奇心作祟,云窈伸头朝外看,正好看见慕霆渊的身侧,活泼明媚的姑娘迅速收回抱着他的手。 怀淑看到太后生气了,乖乖的低下头认错。 众王公贵戚齐刷刷跪拜参见。 太后让众人起身,然后拉起怀淑的手,无奈的拍了拍:“哀家知道你跟慕王自小便亲如兄妹,可兄妹感情再好,也不能不顾仪态抱着哥哥的手不放啊。” 说到最后,太后笑着摇头。 怀淑吐了吐舌头:“儿臣只是太久没看见霆渊哥哥了,一时高兴过了头。” 众人十分有眼力见的跟着赔笑,直夸公主性子活泼,可爱聪慧。 太后拉着怀淑走进仁寿宫寝殿,挥退全部伺候的人,只留下梁嬷嬷。 她坐在贵妃榻上,语气责怪:“你怎生如此鲁莽,那么宗亲外戚都看着呢,就敢跟外男拉拉扯扯?” 怀淑自知理亏,却还是努力想要辩解:“那又不是旁人,慕王跟儿臣自家哥哥有什么不同嘛……” 太后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脸色不好看:“还敢顶嘴?!” 怀淑老老实实的跪下来:“儿臣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可瞧着脸色却一点没觉得自己有错。 太后叹了口气,决定将道理说的再明白点,希望她能听懂自己的苦心:“再是名义上的哥哥,那也不是亲的。” “你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驸马人选指不定就在今天在场的那些外戚贵臣里头,你当着他们的面跟慕王亲昵,你让别人怎么看待你这个公主?” 怀淑想说,那些人不是文绉绉的弱质书生,就是只靠着一人鸡犬升天的家庭,她才不会选他们。 话到嘴边,怕又被数落,只好咽了回去。 其实她还蛮喜欢霆渊哥哥那样有勇有谋的勇士,可惜…… 他脸上的伤疤实在太吓人了,她看着害怕。 另一边,云窈跟着慕霆渊坐上礼舆,准备回慕王府。 自上轿子后她就没怎么说话。 惹得慕霆渊看了她好几眼。 “怎么了?” 云窈眨眨眼,若无其事的回他:“没怎么啊。” 慕霆渊眯起眸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你有什么心思是我不能知道的?” 那可多了去了。 云窈别过脸,不想理他。 小丫鬟似乎在生气? 因为什么生气? 慕霆渊回想了今天和她在一起的种种细节。 先前都还好好的,什么时候不对劲的呢。 好像是在怀淑公主出现后。 是因为她? 慕霆渊明白了。 明白了之后,嘴角一点一点翘起来,压都压不住。 慕霆渊伸手搂她。 云窈现在不想理他,啪的一下拍他的手,然后坐的离他更远了点。 若是可以,她连这十六人的轿子都不想坐。 她就是乌龟性子,遇到伤害就习惯性的将自己整个缩进乌龟壳里去,以此来保护自己。 慕霆渊看到自己手背上被打的地方,肉眼可见的飞快红了一大片。 不仅不觉得生气,反而还想笑。 看来这是气的很厉害啊? 慕霆渊想了想,慢慢摘了面具,露出底下白皙俊美的脸。 自从在她面前揭开真面目,他跟她在一起时就习惯不再戴假皮,至于原因…… 慕大将军很喜欢看到小丫鬟盯着他的脸犯花痴的样子。 虽然现在小丫鬟正在生气,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但,有张好皮,好歹哄人更有胜算不是? 他干脆将脸伸过去。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俊脸。 原本一肚子的火,奇异的消散了大半。 云窈:…… 她开始恨自己的花痴属性。 慕霆渊像老鼠偷大米似的,将人扒拉进窝里——他的胸膛。 低声问:“吃醋了?” 云窈抵着他胸口拉开距离,哼了一声:“才没有,你少自作多情!” 慕霆渊松了口气:“没有就好,我跟怀淑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确实比较好,只是后来我打仗在外,便再也没见过了,今日再见,幼时的回忆点点滴滴都涌上心头。” 一番话,成功看见云窈的脸,越来越沉,胸膛起伏越来越快。 显然已经气到极点。 慕霆渊看的乐呵,不怕死的继续道:“我还蛮想她的。” 一句话,彻底点燃了炸药包。 云窈一蹦三尺高,连推带搡,就差没直接踹上一脚了。 “去去去,你赶紧回去,既然想人家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赶紧走!” 慕霆渊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恶趣味,看小丫鬟被他逗得气的想打死他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笑完,看到气的眼睛都红了的小丫鬟,慕霆渊又是一阵心疼,赶紧抱着她,轻声哄:“我说着玩儿的,其实幼时我跟她接触的不多。” “你应该知道吧,我只是一个奶嬷嬷的孩子,圣上和她在当时都算我的主子,要非说关系,最多不过是与其他皇子公主相比,更熟一点而已。” 他的解释,云窈也不知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就给了一个淡淡的哦字。 慕霆渊揉着她的软腰,越想越觉得好笑,凑到她耳边,像是说悄悄话一样:“我可是全都给你了,才舍不得把精力浪费在别人身上。” 第217章 他这是想将她关到死? 云窈脸上噌的一下爆红:“你能不能正经点?!” 慕霆渊顶着那张俊美的脸,故作不解:“嗯?我说的是感情,你想到哪里去了?” 云窈憋红了脸,气的闭上眼,完全拿这个无赖没办法。 其实她刚刚就是有点别扭,上轿子后一直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本来都已经想通了,偏偏他非要来挑她生气。 她不在意他是不是跟那位怀淑公主有什么关系,他曾对她说过的保证,她一个字都不信。 当初之所以会跟他回慕王府,一是为确实有点舍不得他,二是为他给的掌事女官的职位。 至于默认了两人之间这样那样,也是因为,咳咳…… 该说不说呢,他那方面确实很厉害,她抗拒着抗拒着,居然就习惯了。 她会在喜欢他的同时,努力保持三分清醒。 这样才不会迷失自己,不会丢盔卸甲,输到连退路都没有。 经历过上辈子那样的悲惨结局,她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彻底相信一个男人了。 礼舆停在慕王府三道门处,慕霆渊牵着云窈的手下了轿。 刚穿过后宅的门,两人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德安和小福子等人远远的跟在后面,这时候也发觉了不对。 等等! 王妃娘娘呢? 他们把王妃给落在皇宫了! 此刻的江晚容还可怜兮兮的跪在御花园,青石板路又硬又冷,她的膝盖疼的厉害。 整个上半身都在抖,她又冷又饿,浑身无力,若不是曹姑姑在一旁撑着,她早就倒在地上了。 可没有太后的允许,她就只能继续跪下去! 幸好这里是御花园的深处,来往人不多,不然她今天丢脸丢大了。 比起她娇贵惯了的身体,曹姑姑跪的笔直,还替她分走了大部分的劳累。 天已经黑沉下去,四处幽静,衬得她们像是被遗忘在这一角的孤魂。 悲惨又凄凉。 江晚容想哭:“谁来救救我们,父亲、母亲……” 慕霆渊本不想亲自过来,但在得知圣上撤了江氏王妃的位份后,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宫一趟。 他不能让圣上下这个诏,与其之后圣上又挑了其他人塞进他的慕王府,不如让江氏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 无他,只因江氏够蠢。 对付她,他都不用费多少心思,实在省心。 毕竟还指望江氏替他盗取军中机密,慕霆渊知道圣上不会拒绝。 他一路进了乾清宫,闲话家常般将来意说了。 果然如他所料,没费什么力气就让圣上爽快的答应。 御花园,就在江晚容浑浑噩噩快要昏过去时,曹姑姑率先听到脚步声靠近。 “娘娘,娘娘您听,有人来了。” 江晚容勉强打起精神。 这个时候,会是谁来? 难道是太后的人,过来吩咐她们可以起身了? 是了,她可是慕王妃,再怎么样,太后也不能毫无理由的折磨死她。 江晚容至今不觉得自己摔打一只猫有什么错,不就是个畜生吗,还能比她这个慕王妃尊贵不成? 远处长长的小道上,一盏明黄色的灯笼破开黑暗,摇摇晃晃的朝这边而来。 曹姑姑眯起眼,然后睁大,一脸惊喜:“娘娘,是咱们慕王府的灯笼!” 慕霆渊? 江晚容愣了愣,随即露出解脱的笑,笑中还有些感动。 她低头理了理仪容,用一种自以为柔弱美丽的姿态等着慕霆渊走到她面前,最好还能心疼的扶起她。 然而等灯笼越靠越近,她看到的却是德安那张胖圆脸。 “王妃娘娘,咱们回府吧。” 德安拎着黄灯笼,仿佛没看见她跪在地上的狼狈样子,允自笑眯眯的。 江晚容有些错愕,更多的失落和恼怒,她还以为是慕霆渊亲自来接她回府! “王爷呢?” 德安:“王爷刚出乾清宫,现在应该就在承天门等您呢。” 他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其实慕霆渊早就走了,这时候都快到慕王府的大门口了。 江晚容心里好受了些,曹姑姑赶紧扶她起身。 主仆二人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皇宫真是大啊,走了老半天都还没到门口,走的江晚容双腿打哆嗦,阵阵钻心的疼。 她红着眼,眼泪都要下来了。 这是她这辈子受过最大的苦楚。 最可恨的是,给她苦楚受的还是南夏顶顶尊贵的人,她想报仇都不行。 德安走在侧前方,拎着灯笼引路,时不时回头看看她们。 见主仆二人走的艰难,江晚容一脸怨恨隐忍的模样。 德安低垂下眼,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顿了顿,他欲言又止道:“有件事,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事关圣上对您的惩治。” 江晚容闻言一惊:“安总管有话直说吧。” 德安低声:“今个儿,圣上原本想废掉您王妃的位份,是咱们王爷听说此事后,赶忙进宫请求圣上收回成命,这才拦住。” 江晚容在听到前面的话时,心高高的提了起来,再听到后面的话,又狠狠松了口气。 她要是被圣上下旨废掉慕王妃的位份,岂不是成了整个京都的笑柄了? 幸好慕王帮她拦住了。 没想到平时总对她冷冷淡淡的慕王,却在关键时候这样保她。 或许,她在他心目中也不是没有地位的。 这么一想,江晚容内心更加感动。 等她扶着曹姑姑的手好不容易走到承天门,却并没有看见慕霆渊的人,门口也只停着一顶低矮的小轿。 德安解释慕王可能临时有事,先回去了。 “天冷夜黑,轿子里已备下汤婆子大氅,供娘娘暖暖。” 江晚容都没有生气。 上了轿子,将那温暖的汤婆子抱在怀里,她总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可惬意的时光是短暂的。 江晚容还没走出差点被废的阴影,刚归府,就得知自己被慕王禁足的消息。 “王爷有令,没有他的允许,您不得再出凝辉院。” 江晚容手脚冰凉,脸色也冰凉:“可有说什么时候放本妃出去?” 小福子低头,声音恭敬,让人挑不出毛病:“回娘娘的话,并未。” 这是想将她关在凝辉院关到死?! 第218章 平静背后隐藏的风浪 王妃又被禁足了。 这已经是她嫁进慕王府的第二次禁足。 一大早,外面就传的沸沸扬扬。 飞雪从大厨房回来,甩着帕子一脸不满。 落霞见了,轻声问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起子势利小人,咱们凝辉院取暖的碳不够用了,我去大厨房传话,站在门口等了半天,结果你猜怎么着?” 飞雪气的眼睛瞪成了金鱼,拉着她就开始倒苦水。 落霞心里发苦,看她两手空空的走,两手空空的回,也知道怕是没什么好结果。 她愁着一会进了正房,要怎么跟王妃交代。 本来今日初二应该是王妃能够回娘家的日子,因为禁足的事,娘家回不去,娘娘昨晚就大发了一场脾气。 没见她接茬,飞雪也不介意,自顾自说起来。 “她们居然说大厨房的碳也不够用,这个点要准备晌午饭,人手不足,抽不出空去前头领,让我明天再去,你听听这叫什么话?!真是气死我了!” 管着慕王府一切杂物的内务司在前宅,后面各院子缺用什么,由底下的人直接去前头领取。 但这次不光江晚容一人被禁足,他们凝辉院的丫鬟小厮也是半禁足状态,只能在后宅的范围内活动,不能再跨过三道门。 缺用什么,还得去大厨房讨要。 人家说一句没有了,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了她。 简直憋屈的要命。 “王妃娘娘是什么身份,她们又是个什么东西,碳就算再不够用,好歹挪出来一些先紧着咱王妃才对啊!” “嘈嘈嚷嚷什么!”曹姑姑从两人身后走出来,她正要去正房上值,就听到飞雪的愤愤不平。 飞雪和落霞惊慌失措的福身行礼。 曹姑姑跟王妈妈不同,待下向来严厉,当即板着脸:“这些话若是被娘娘听见,惹了娘娘不痛快,仔细你们的皮!” 两人浑身一抖,唯唯诺诺的应是。 “差不多能伺候娘娘起身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东西?” 飞雪和落霞立马老老实实的走了。 曹姑姑板着脸站在原地,周围几个扫洒丫鬟俱都缩着脖子,不敢惹她。 她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却看见江晚容穿着寝衣坐在被子里,竟早就醒了。 “娘娘。” 曹姑姑微皱眉,上前请安。 正房的窗户就对着院子,不确定她是不是都听见了,曹姑姑怕她发脾气,暗自思索着说辞。 还没等她想到,江晚容便问道:“碳没领来?” 看来是全都听到了,曹姑姑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本以为她会发脾气。 却不想,江晚容表现的十分平静:“也是,本妃本就不得王爷喜欢,这次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解禁,底下人见风使舵惯了,自然会对本妃的差事不上心。” 她的态度实在反常,曹姑姑只能小心的劝慰:“宫中那件事,娘娘又不是故意的,想必王爷只是碍于圣上和太后的面子,不得不禁足您,等熬过这段时间,肯定就没事了。” 江晚容没说话,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飞雪和落霞听到屋里有动静,带人端着水盆、青盐、痰盂等洗漱用具整齐的鱼贯而入。 直到梳洗完毕,坐在膳桌上用膳。 江晚容依旧没说话。 她这样不吵不闹,众人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不安。 曹姑姑有些担心的唤了她一声。 江晚容看她一眼,笑了:“姑姑是不是在奇怪本妃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曹姑姑仔细打量她的神色:“娘娘可是想到了对策?” 江晚容放下筷子,落霞赶紧将热帕子呈上前供她净手。 她接过,慢悠悠擦拭着自己的手指:“先前不是计划,要把那贱婢从王爷身边弄走么?现在本妃改主意了。” 曹姑姑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娘娘是想将她再召回来?” 在飞雪和落霞的服侍下漱了口,随后江晚容摆摆手,吩咐人将饭菜撤走:“既然那贱婢得王爷喜欢,只要本妃再把她抓在手里,不怕慕王不来凝辉院。” 这主意自然好,还又两全其美,可是…… 江晚容自饭桌前站起身,扶着她去了内室的贵妃榻:“可她如今已是太后亲封的五品尚仪,娘娘恐怕不好再拿捏她。” 贵妃榻上铺着厚厚的边疆毛毯,江晚容歪在绛紫色绣鸳鸯纹的引枕上,一脸闲适。 听到那句不好再拿捏她的话,她嗤笑一声,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姑姑,你说……男人会允许自己的女人曾经被另一个男人碰过吗?” 曹姑姑愣住了:“自然不会允许。” 男人一向霸道,占有欲强,若发现自己的女人,生命中有另一个男人存在过,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 以慕王的身份地位,再加上他刚毅的性格,怕是、怕是要见血啊! 江晚容信心十足的勾了勾唇。 “姑姑,你去写封信交给安总管,让他送去永宁侯府,就说本妃想念家里成叔做的糖醋鱼了,让他做一条送来。” “本妃虽然在禁足,但娘家送些东西过来,应该还是可以的。” 曹姑姑没听明白,成叔又不是侯府的厨子,哪里会做什么糖醋鱼,且早被打发到郊外的庄子上做苦力了。 娘娘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 疑惑归疑惑,曹姑姑还是领命离开。 待她出了门才反应过来。 那成叔的确不是厨子,却是卷了钱财逃跑的江禄的父亲,正是因为被儿子连累,才被侯爷打发去了庄子。 与此同时,沧澜院,后罩房。 太后派来的宫人齐刷刷给云窈行了个半蹲礼:“既然东西送到,奴婢们便回去给太后娘娘复命了。” 云窈在为首的宫人手里塞了两锭银子:“多谢你们来一趟,辛苦了。” 拢起手中沉甸甸的硬物,宫人笑容更加亲近几分,连声道:“不辛苦,这是奴婢们的荣幸。” 云窈笑着送她们出门。 等人都走光了,她回到房间。 桌上正摆着两个红木托盘,一个放着正五品尚仪女官的官袍,一个放着配套的钿钗首饰。 云窈手指缓缓拂过那件藤黄绣鱼鳞纹里衣,并一件青纱襦裙。 这是正五品官员才能穿戴的青色官袍。 越看云窈就越喜欢。 她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做官。 这是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第219章 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星宝,谢谢你,是你给我重来的机会,让我有了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星宝刚被她叫醒,就听了一箩筐的感激。 听的它都不好意思了:‘你不用总这样感谢我,其实你也帮了我,我从天上坠落下来,若不是砸中你莫名其妙的跟你绑定在一起,我可能现在还沉在那个湖里。’ ‘或许正是因为与你绑定的原因,我才没有彻底湮灭。’ 星宝很少会说有关它们星星的事,云窈也从不知道,原来星星也会湮灭。 ‘当然,不光我们星星会,山川河流,甚至你所看到的天空大地,包括你看不见的宇宙,全都会,世间万物都会有寿命终结的时候,所以别感谢我啦,我也是因为有你,才能继续存在下去。’ 这种言论,是云窈第一次听说。 很玄妙。 ‘不过,话说回来。’星宝突然转了话题。 ‘嗯?怎么了?’ 星宝似乎在检查她的身体,一股暖流在她身体里游走。 云窈感觉一阵心虚,生怕它又说什么肾水不足,体质过于虚弱之类的话。 不过,这次它并没有说这个。 而是有些吞吞吐吐道:‘你最近是不是吃的有点多,怎么长了这么多肉?’ 云窈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吊起一颗心。 她长胖了? 迅速低头检查自己的身材。 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迟疑道:‘……我怎么没觉得?’ 星宝若不是没有人形,铁定要翻个白眼,没好气道:‘废话,你当然不会承认。’ 云窈气的不轻,她是真没看出来,哪里是不想承认了! 一边气,一边又恐慌。 难道她真的胖了? 星宝也觉得奇怪,因为她这团肉,长得位置……好像有点不对劲…… 云窈升官,平日里跟她走得最近的人都来道贺。 “咱们云掌事就是一个字——‘牛’!进宫一趟就升官啦~”小喜竖着大拇指,一脸夸张的逗乐表情。 紫苏敲了他一记,嗔怪:“该改口叫尚仪大人了,傻子。” 小喜委屈的摸头:“叫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再说我又没叫错,咱们云掌事不是兼任吗?” 紫苏又敲了他一下:“说你傻你还委屈,掌事哪有尚仪威风,尚仪可是五品啊!比安总管品阶还高呢。” 小喜捂着脑门,哭诉:“我的姑奶奶,您可别敲了,我已经够笨了,再敲就真成笨瓜蛋子了。” 紫苏呸他一声,带着笑骂道:“你本来就是笨瓜蛋子。” 小喜委屈极了,那样子逗得云窈噗呲笑出声。 —— 是夜,慕霆渊照旧从房顶走。 云窈正在看前任尚仪女官留下的册子,想要快点了解这个部门需要做的事。 专注到连那只大耗子又钻进来了都没顾得上搭理。 慕霆渊伸头一看,册子上密密麻麻记录了很多字,微微皱眉:“大晚上的看这些,也不怕眼睛疼。” 晚上光线昏暗,她看的有些久了,确实眼睛开始不舒服。 “没事。” 慕霆渊再转脸看她,就见她眼睛都是红的。 冷着脸去抽她手里的册子:“不许看了,明早再看。” 云窈紧紧的护着:“我就再看一会,很快就睡。” 回想上辈子,她除了当奴婢,就是到处打零工挣钱,这样大的差事交给她,她高兴之余,总担心自己会办砸了。 俗话说,勤能补拙,她只能多用点心。 这个册子,也是她特意让尚仪局的陆司簿找出来给她翻阅的。 有厚厚的一大摞,这只是其中一本。 他的小丫鬟倔起来,比驴还驴,慕霆渊太了解了。 于是他想了个招。 慕霆渊脱下大氅,钻进被子。 云窈嘶了一声,一把抓住他使坏的大手:“不许闹,这几天我累得很。” 慕霆渊手指滑溜的跟条小蛇一样,轻松挣开她的手,直接往下。 顺着缝隙勾了进去。 云窈放下册子,隔着被子按住他的手:“你干嘛?” 慕霆渊另只手将册子拿起来,又放进她手里:“没干嘛,你继续看书。” 云窈气的想咬人,他这样闹,还看屁啊! 最后当然看不了了,被他折腾过来折腾过去,直接昏睡过去。 慕霆渊听到她沉沉的呼吸声,无声的笑了。 这几天,小丫鬟就像着魔了一样,一天只休息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不停学习。 谁劝都没用,初始他顾忌着她的想法,知道她想做好自己的事,即便心疼,也只能任由了她。 眼看她眼圈底下一片青黑,眼睛红的跟个兔子似的。 哪里还能再放任她如此不爱惜自己。 慕霆渊动作轻柔的捏了捏她的脸,无奈极了:“非得用这个法子,才能让你老实睡觉。” 云窈一觉醒来,身边早就没了人,再扭头看窗外,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有些懊恼。 这一觉她睡得是有多沉啊! 都怪那个棒槌,非折腾她! 赶紧起身穿衣洗漱,见她醒了,自有粗使丫鬟去为她取早饭。 胡乱扒了几口饭,云窈就准备继续攻读。 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曹姑姑的声音:“云尚仪可在?” 第220章 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云窈皱了皱眉,又很快收敛起神色,拉开门走了出去。 “找我有什么事?” 曹姑姑倒也礼数周全,站在院子里向她行了个蹲安礼:“见过尚仪大人。” 这才道:“我家王妃娘娘院里缺碳已有两日,我多次去大厨房讨要,大厨房总有许多理由推拒,万般无奈,娘娘只好让我来找您了。” 曹姑姑这人,她还算熟悉,曾是侯夫人手里最受器重的丫鬟,当初在侯府,就连管家都不敢不给她面子。 她一贯高傲,待下又严,她们这些小丫鬟,十分敬怕她。 有时,江晚容做错了事,侯夫人舍不得教训自己女儿,就派她来教训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 云窈小时候可没少被她惩治。 如今,竟能看见她向自己屈膝恭敬,低声下气的样子。 不得不说,世间之事真是让人难以预料。 云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这就让人送碳过去。” 她招手唤来在院中洒扫的粗使太监小全子,吩咐他去寻紫苏,将话传达给她。 “等等。”曹姑姑往前进了一步,将准备去传话的小全子拦下。 眼睛紧紧盯着云窈:“我们娘娘的意思,是想让您亲自走一趟。” 云窈挑眉,随即在心里冷笑。 送个碳而已,却指名让她送。 谁信这里面没藏着猫腻? 她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这可怎生是好,我才刚领了尚仪的差事,实在忙的很。” 曹姑姑猜到她会推拒,正想说话。 云窈将她打断:“不过既然娘娘想让我送,我也不敢不从,不如请娘娘先等两天,待我处理完太后娘娘的差事,立马装上顶好的银骨碳,亲自送给娘娘,这样可好?” 曹姑姑没想到她竟敢直接拿太后压人,来时准备好的腹稿全都烂在肚子里,使不出来。 曹姑姑耷拉着脸,眼神阴沉沉的。 果然如娘娘所说,这贱婢现在是翅膀硬了,就谁也不放在眼里了。 几年前,这贱婢还只能在她的鞭子底下细弱的哭泣求饶,如今在她面前,说话声音大了,连腰杆子都直起来了。 “娘娘的吩咐,现在!马上!必须见到你的人,拖延一刻都不行!” 云窈眼神冷了下来。 “那我只能说句抱歉了,我现在没空。” 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身便走。 “放肆!这才刚升官就连王妃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尚仪大人莫不是忘了,王妃娘娘可是亲王正妃,乃从一品!而你,只是区区一个五品小官!” 曹姑姑在她身后沉声喝道。 云窈停住脚步,扭过头看着她。 忽的,慢慢笑了:“你说的对,我不过是个区区的五品小官,那敢问……这位王妃娘娘的座下姑姑,你是几品?” 曹姑姑一怔,嘴巴动了动,脸色逐渐泛青。 憋了半晌,底气不足,却还想撑着以往府里第一人的气势:“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以为自己坐上尚仪女官的位置就高人一等了吗?” 云窈低下头,是啊,她只是个五品小官罢了,面对慕霆渊后院的这些妻妾们,她哪个都不够资格。 但,也不是她这个老婆子能够指摘的!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不如就用她来烧吧。 想到此,云窈抬起头,缓缓出声:“小全子,在慕王府,对于以下犯上者,如何惩治?” 曹姑姑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小全子站在一旁,闻言,看了看曹姑姑,又看了看她,十分为难。 虽说这位是尚仪大人,可对面的曹姑姑,背后却站着王妃娘娘! 小全子不敢说话。 曹姑姑先开始的警惕放松下来,脸上露出得意。 可还没等她得意多久。 一道脚步匆匆过来,同样穿着粗使太监衣服的小海恭敬道:“回尚仪大人的话,按慕王府的规矩,凡犯上不敬者,压入尚刑司鞭打二十下!” 云窈就在曹姑姑愤怒和惊疑的眼中,笑着挥挥手:“那就押走吧。” 小海干脆应声:“奴才遵命!” 说着,就扔了手里的扫帚上去按住曹姑姑。 曹姑姑还想挣扎:“你敢!我是王妃娘娘身边的人,你居然敢动我?!” 小海直接捂住她的嘴,三两下就将人拖了出去。 呜呜的挣扎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云窈冷冷扫了眼小安子。 小安子冷汗直冒,扑通跪在地上:“奴才、奴才知错。” 过了小半个时辰,小海回来复命:“尚仪大人,用刑的时候,奴才一直在旁盯着,可惜只抽了大概十鞭子,王妃那边就来了人,尚刑司的管事不敢得罪王妃,只能放人。” 又成功看完一本册子,云窈正用笔将所得记录下来,加深记忆。 听到小海的回禀,她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江晚容身边得用的也只剩下曹姑姑了。 更何况,下令将曹姑姑扔进尚刑司用刑的,还是她这个曾经服侍她的奴婢。 所以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什么,江晚容在听到消息,都会想办法去尚刑司捞人。 她早就想到了。 反正这把火已经点燃,能烧多久不重要,只要在烧的那瞬间足够漂亮就行。 倒是小海,让她有些意外。 云窈放下笔,转头看他一眼:“你跟曹姑姑有仇吗?” 小海摇摇头:“奴才只见过她三次面。” 那刚才怎么出手的那么干脆利落。 “曹姑姑可是王妃的人,你不怕她以后找机会报复你?” 小海依旧摇头:“奴才不怕。” 云窈来了兴致:“为何不怕?” 小海身子站的笔直,只有脑袋老老实实的在胸前埋着,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半天没说话。 良久,他一板一眼的答道:“奴才只知道您是奴才的恩人,您的吩咐,奴才必须努力办好,那个驴脸婆若想报复,那就来吧。” 云窈噗的一下,差点没喷出来。 驴脸婆。 哈哈哈…… 她回忆了一下,曹姑姑那张常年板着的脸。 像,实在是像。 第221章 王妃偷偷将成叔召进府了 王妃身边的曹姑姑以下犯上,惹了新上任的尚仪大人不悦,被扭送去尚刑司收鞭刑的消息不胫而走。 霜雪楼,林静芙穿着简单的冬装坐在窗台前绣花,以往满头的华丽珠翠,此刻只有三支样式简单的银质珠花。 虽褪下一身华服,却让她多了几分清爽丽色。 莲心小声将府里最新的消息说给她听。 听到如今整个慕王府的奴仆管事,见了云窈都乖乖行礼问安,丝毫不敢不敬。 就连专门伺候慕王的安总管,也跟她的奴才似的,时不时就被她使唤的团团转。 林静芙嗤笑一声:“好啊,这么风光的么。” 莲心撇撇嘴,方才在路上,她正好碰见那个云尚仪。 许是刚从宫里回来,她穿着一身正五品的青纱女官袍,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帮她拎着书册。 她倒是想装看不见,可经过曹姑姑那事,现在慕王府里,还有谁敢对她不敬? 她只好停下脚步,侧身让路,蹲在路边给她福礼请安。 莲心忍不住酸道:“有啥大不了的,不就是个女官,瞧她嘚瑟的那样。” 金丝银针在林静芙的手里一下下穿梭,不以为意的哼笑:“就得让她嘚瑟,越嘚瑟死的越快,莲心,我让你办得事办的如何?” 莲心陪着笑:“主子出手阔绰,那起子眼皮子浅的东西,哪里能经得住这诱惑,已经成了。” 林静芙放下绣品,按了按有些酸胀的眼睛:“那就好,那贱丫头这样公然的打王妃的脸,王妃能善罢甘休才怪,让她们斗,慢慢的斗,这样我才能浑水摸鱼。” 莲心把绣品接过来,心疼的劝道:“主子别绣了,您都绣了好多东西了,仔细伤了眼。” 林静芙叹气:“如今,我不绣绣这些还能干什么?出去让人笑话吗?” 莲心便不敢再劝了。 自从主子从庶妃之位连降两阶,赵夫人和李夫人都敢给主子脸色瞧了,主子即便生气,也无法指责她们什么。 谁让她们现在的品阶一样,谁也高不过谁呢。 主子就干脆把自己关在这小屋子里,连门都不愿出。 云窈不是朝臣,不需要上朝,只要十天半个月进宫一趟,到她的尚仪局转转,检查一下手底下的人有没有玩忽职守,差事做的有没有不尽的地方。 对比起来,慕王府掌事的差事,反而更复杂,要操心的更多。 今天初五,有个请财神,送衰神的风俗,因此,王府各处都在大扫除。 路上随处可见粗使丫鬟和太监拿抹布的拿抹布,扛扫帚的扛着大扫帚,恨不得将整座慕王府翻个底朝天,全部捣腾一遍。 刚踏进后罩房的院子,就看见她门前站着个人。 落霞听见脚步声,转身行了一礼:“尚仪大人,奴婢等候您多时了。” 呵,王妃娘娘这是还没死心呢。 云窈做了个手势:“进来说吧。” 小海和另一个粗使太监将她从尚仪局带回来需要亲自处理的庶务,仔细放在桌案上,然后双双退了出去。 落霞扫了一眼她屋里的陈设,神情复杂。 “这次王妃娘娘可是又缺了什么?”云窈径自走到案后坐下。 碳她早就送去凝辉院了,曹姑姑受刑的当天晚上,她让安总管亲自送去的。 知道江晚容正气头上,谁去恐怕都要受罪,她干脆就请安总管去走一趟。 好歹安总管真正的主子是慕霆渊,量她再恼火也是不敢拿他撒气的。 果不其然,原本江晚容听说碳送来了,气冲冲的从房里冲出来,当看见来的人是德安,那气只能生生的倒流回去。 她用观世看的清楚,等德安一走,她当即捂着心口就痛哼起来。 料想是憋到心口都疼了。 看的她呵呵直乐。 当时慕霆渊就躺在她身边看书,看她笑,他也笑:“做什么笑的贼兮兮的?” 云窈轻咳一声,根本不敢说:哦,看你的正妻快要被我气死的样子好搞笑。 落霞偷瞄她一眼,低声说:“不缺东西,娘娘让我给你带句话。” 云窈颔首:“我听着呢,你继续。” 许久不见,她身上竟有种只有上位者才有的从容沉稳。 明明她们原本是一样的人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她的差距竟如此之大了? 落霞心里复杂极了,曾经的好姐妹,如今哪怕是面对面,她却有种她在云端,而自己在崖底,只能仰望的感觉。 “娘娘说,若你不想失去王爷的宠爱,最好乖乖的去找她磕头认错。” 云窈皱了皱眉。 江晚容就这么想见她? 她又想做什么? 难道,她还想让自己代替她圆房? 还是,又想了什么点子要利用她? 云窈没说话,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 落霞有些着急。 王妃命她这趟过来,若带不回去人,她肯定会挨罚。 想到江晚容这两天有多暴躁,落霞惊慌的厉害。 “云窈,你说话啊?” 云窈抬头扫她一眼:“你叫我什么?” 落霞抿着唇,心不甘情不愿的重新道:“尚仪大人。” 见她始终不紧不慢,落霞到底自己憋不住了,有些急切:“王妃偷偷将成叔召进王府了,尚仪大人应该没忘记成叔是谁吧?” 云窈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成叔? 江禄的爹。 云窈心头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凝辉院,江晚容靠在贵妃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行礼问安的人。 冷笑出声:“尚仪大人好大的架子,本妃三请四请,终于把你请来了?” 第222章 毁她清白 正房里的陈设还是原来的样子,红木茶几上没了常摆的精致点心,只有一盘少的可怜的桔子。 这桔子她房里也有,各个都又大又饱满,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上等果子。 再看江晚容这里的,四五颗桔子,个头都很小,两颗绑一起都比不上她那里一颗的大,表皮还干巴巴的,根本不新鲜。 内务司居然敢拿这样的水果来糊弄王妃,看来江晚容这些日子确实不好过。 云窈保持着蹲身行礼的姿势,神色平静。 江晚容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的火直往上冒。 她现在是既有慕王的宠,又因救了太后的爱宠有功,真是什么好的都让她占全了! 江晚容冷哼,吩咐飞雪:“去,把人叫过来。” “是。” 很快,飞雪带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回转。 那老者走到云窈身边跪下,朝上首哆哆嗦嗦的磕了几个响头:“小、小人见过王妃娘娘。” 江晚容伸手指了指云窈:“你且看看,还认识她吗?” 老者扭头看了身边人一眼,忽的眼睛一亮:“儿媳妇!” 云窈一瞬间脸上难堪极了,低喝:“你胡说什么?!” 老者上前拉她的手:“儿媳妇,你跟江禄跑去哪里了,怎么都不知道回来看看爹啊?” 苍老枯瘦的手一碰到她的手背,云窈头皮都炸起来了,立马站起身躲开他。 老者正是成叔,曾经因是侯爷身边的人,好歹也风光过,如今被打发到庄子上干苦力,才半年不见,四十岁的人竟老的像六十岁一样。 成叔见她不理自己,有些不高兴:“还有没有规矩了,长辈跟你说话呢你躲什么?难道江禄平时没教你怎么孝敬公爹吗?” 云窈突然想到上辈子,江禄带她在边关安顿好后,就偷偷回去了一趟,把他接过来跟他们住。 成叔脾气不好,还好吃懒做,当初住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却学会了当大爷,使唤她就跟使唤丫鬟似的。 若伺候的他有一点不顺心,就去找他儿子江禄告她的黑状。 然后江禄就跟她吵,骂她不孝顺公爹。 成叔就在旁边煽风点火,指挥江禄对她动手,还叫嚣着:“女人就不能惯着,打!给老子狠狠打,打的她服了她就会乖乖听话了!” 江禄就是从那时候学会对她动手的。 现在再看见这个人,云窈浑身克制不住的发抖。 “我不是你儿媳妇!你也不是我公爹!” 这辈子不是,永远都不可能是! 成叔不依不饶起来:“怎么不是?你不是跟江禄私奔了吗?我可告诉你啊,按规矩来说,奔者为妾,你和江禄无媒苟合,是当妻还是当妾,由我这个做公爹的做主,你最好乖乖孝敬我,不然我就让我儿子把你卖进花楼里去!” 云窈死死咬着牙,又是这句话,上辈子他就不停地的拿这种话吓唬她,逼她。 他逼她,江禄也逼她。 可最后江禄还是把她卖了! 江晚容坐在上首的贵妃榻,看着面前的闹剧,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慕王再宠爱她又怎样,若是知道她曾经跟别的男人有过一段,看还愿意宠着她不,定是恨不得当场处死了这个肮脏的女人才好! 云窈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想起上辈子的痛苦了,她觉得自己早就跟上辈子划清界限了。 然而等曾经带给她很大伤害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做出同样的事,说出同样的话。 上辈子那些黑暗又痛苦的回忆,像深渊里的鬼手,将她拉了下去。 云窈慌乱的后退:“我没有!我没有跟江禄私奔!” 这辈子,她没有被江禄哄骗,她伤了他后独自离开那间客栈,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是了,这辈子不一样了,她跟曾经的自己不一样了! 崩溃只有一瞬。 云窈神思渐渐清明了起来,狠狠打开成叔向她伸过来的手:“哪里来的刁民,本官是太后座下正五品尚仪,谁是你儿媳妇?你若再这样毁本官清白,本官这就送你进大牢!” 成叔脸上露出几分心虚,偷偷去看江晚容。 江晚容轻笑:“看来云尚仪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飞雪。” 飞雪应声下去,没一会,又领了一个中年男人进来。 那中年男人身材富态,捧着像是怀孕四五个月的大肚子,艰难的下跪行礼。 “把头抬起来,认一认,看是不是她?”江晚容悠哉哉的道。 中年男人抬头,在房中扫视了一圈,落在一脸惊疑的云窈身上。 “对对,就是她!半年前,她跟一个男人住在小人开的客栈里,小人记得清清楚楚,他们两当时是以夫妻的名义只开了一间房,住了一天一夜呢,不光小人认识,小人客栈里的伙计们都认识她!” 竟是江禄曾带她投宿的那间客栈的老板! 当时她被下了迷药,从出了侯府到那间客栈都是昏迷状态,哪里知道江禄是怎么对外人介绍他们两人的关系的。 孤男寡女在一间房里住了一天一夜,哪怕她现在说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会有人相信。 不会有人信她! 江晚容看着云窈那张紧绷着的脸,心情好极了,她拿起一个桔子,剥好放进嘴里。 刚咬了一口,就酸的她赶紧吐了出来。 即便吐的快,她嘴里也都是剧烈的酸味。 江晚容被酸的直吸气。 她捂着后牙缓了好一会。 像打了胜仗似的,冲云窈得意道:“你说,本妃若把这两人送到王爷面前,会怎样?” 云窈指尖刺进掌心,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是清白的,我第一次跟他的时候,身子是清清白白的。” 江晚容哈哈大笑:“可是你当初代替的是本妃我啊!” 云窈眼眶慢慢红了。 沧澜院,慕霆渊刚从宫里回来。 今日下朝,他原本想偷偷去尚仪局接云窈一起回王府,谁知圣上留他说话,耽搁了不少时间。 想到那位明明忌惮他忌惮的厉害,偏偏还要维持表面的亲近,时不时就叫自己去陪他下棋,他就觉得无比恶心。 他倒要看看,那位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憋不住。 慕霆渊走进书房,小福子正在替他整理桌面。 见到他回来,恭敬的行了一礼。 慕霆渊走到桌案后坐下,漫不经心的问:“云尚仪现在忙什么呢?” 第223章 她要报仇! 小福子一拍脑袋,他一大早就忙着打扫王爷的书房,都忘了要关注后罩房的事了。 “奴才这就去看看。” 德安冲他后屁股踹了一脚:“小兔崽子除了吃就是吃,啥差事都做不好!” 小福子被踹的往前猛蹿,连头都不敢回。 慕霆渊拿出三司的账本,沉下心处理公务。 不到半刻钟,小福子又跟个兔子似的蹿回来:“不好了不好了,云尚仪被王妃带去凝辉院,到现在还没回来!” 砰,慕霆渊砸了账本,豁然起身。 小福子刚冲进来,又跟着他冲出去。 饶是他一向腿脚利索,都追不上自家主子的脚步。 德安就更别说了,被远远的甩在后面,喘的跟哈巴狗似的。 凝辉院,这次江晚容学聪明了,特意吩咐了人守在院子外,只要看到慕王的身影就立刻禀报。 她接到消息,挥手让成叔和客栈老板躲进床后面的角房,然后阴沉沉的望着云窈:“你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吧?” 云窈凉凉的扯了扯嘴角:“知道,王妃娘娘放心。” 江晚容上下打量她一眼,哼了一声,把柄在手,量这贱婢也不敢不听话。 慕霆渊一路走来,风驰电掣。 江晚容只来得及将云窈拉到身边坐下,还没说话,人影就像风一样刮进她房里。 江晚容端起茶盏,佯装惊讶又惊喜的笑:“王爷来了?” 慕霆渊一进门,眼睛先看向云窈,见她好端端的坐着,没伤也没哭,脸色缓和了一点,却还是冷的跟冰块似的。 鹰眸锋利的射向江晚容:“被禁足还不老实,怎么,想让本王把你这座凝辉院封成牢笼?” 江晚容装出来的惊喜僵硬在脸上,笑容变得干巴巴的:“王爷这是哪儿的话,妾身自禁足以来,一直潜心待在房里修身养性,连房门都很少出,您若是不信,随便叫个下人来问好了。” 真是气死她了! 她不过是把这贱婢叫到自己房里,还没做什么呢,慕王就护成这样。 他眼里还有她这个正妻吗?! 慕霆渊眉目沉冷:“本王希望你是真的修身养性。” 懒得再多理会她,他向云窈摊开手:“走了,回沧澜院。” 脸上虽然依旧很冷,眼神却已经温柔下来。 云窈起身走过去,将手放进他掌心。 慕霆渊大掌紧了紧她,牵着她出了正房的门。 她居然真的敢?! 江晚容脸色难看的追上去。 眼见她跟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江晚容气极反笑。 好,很好,既然如此…… “王爷!妾身有要事禀告!” 云窈脚步一顿,因为恨,胸腔里的气血在疯狂涌动。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跟慕霆渊走。 江晚容这样逼她,害她。 她要留下来,她要报仇! 慕霆渊皱起眉,扭头看了看江晚容,又看向身边的云窈。 云窈冲他扬起一抹笑,反握住他的大掌,拉了拉示意他靠近。 慕霆渊疑惑的弯下腰。 云窈在他耳边悄声说:“我想在凝辉院住几天,过段时间就回去,好不好?” 她居然又想抛下他。 慕霆渊脸黑了:“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就知道他不会答应,云窈下了个血本:“只要你同意,我就考虑入你后院。” 对于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女人这件事,慕霆渊的执念有多深,云窈是清楚的。 果然,慕霆渊眼中浮现出几分挣扎,但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想回凝辉院?” 云窈摇摇头。 她不能告诉他,最起码现在还不能说。 慕霆渊抿着唇,满脸不爽,可又实在心动:“等你回来就直接搬进新院子,我会给你挑一个最靠近沧澜院的院子。” 云窈眼珠一转:“好,我会考虑。” 慕霆渊冲她龇了龇牙:“只是考虑?嗯?” 这家伙不好糊弄啊。 云窈想到她的复仇计划。 不管了,先答应再说,反正又不是不能反悔。 江晚容被干脆的晾在正房门前,一脸愤愤。 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原本她是真的觉得云窈又被自己拿捏住了的。 可是现在,看那两个人居然在那边窃窃私语的咬耳朵,她开始有些不确定起来。 不知为何,她后背竟起了一层汗毛,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江晚容摇摇头,不可能,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谁能算计得了她? 慕霆渊黑着脸回到沧澜院,坐在桌案上,面前一堆公务,他也没心思处理了。 满脑子都是那个丢下他的小丫鬟。 她想干什么?怎么突然想回凝辉院。 这其中是不是又有王妃的手笔? 该死的江晚容是不是又威胁他的小丫鬟了? 可他问了,小丫鬟却不愿意告诉他。 至于为什么,自然是她不信他。 这臭东西,居然不信他! 慕霆渊气的咬牙切齿。 磨牙声听得德安在一旁胆战心惊。 主子这是要吃人吗? 要吃谁啊? 方才因为主子跑的太快,他根本没追上,等他好不容易跟到凝辉院,主子都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不过是自己一个人,没有带回云尚仪,连小福子都不见了。 当时主子脸色太难看,导致他什么都不敢问,缩着脖子默默地跟着他回来。 云窈好歹身上有官职,还不算太小,江晚容不好再让她住以前的倒座房,就将西厢房收拾干净让她住了。 慕霆渊将小福子留在了凝辉院,有他在云窈身边跟进跟出的守着,江晚容明面上也不敢欺负她。 怕小福子去找慕王告状,然后自己又被骂。 反正人现在已经在自己手里了,只要能靠她接触禁足令,恢复自己王妃的地位,对她稍微客气点也不是不行。 江晚容这样想着,心里好受了许多。 之后,云窈的生活跟在沧澜院时的差不多,大多时间都是待在屋里看书练字,处理处理尚仪局的庶务,还有后宅里的各种琐事。 甚至她觉得,晚上没了某只大耗子爬床,日子过的反而更轻松了。 第224章 等着吧,王妃娘娘 云窈人是在凝辉院住着,但跟院里的人八竿子打不着,吃的用的,全是内务司亲自挑拣了好的送过来的。 今天的早餐很别出心裁,垫底的米羹是用七种不同的新鲜蔬菜做成的素羹,叫七宝羹。 听说这七宝羹里的食材还有讲究,每一样都有其特殊的含义,象征着好意头。 除了这个,还并了不少吃食,甜的有红豆奶糕、枣泥酥饼、桂花板栗糕、冰糖燕窝炖雪蛤。 咸的有鸡丝春卷、牛肉烤馍、翡翠芹香虾饺皇,和几样用精致漂亮的小银碟子装着的小菜,供她下饭。 云窈吃着吃着,突然想到什么,扭头问小福子:“王妃现下可用膳了?” “奴才两刻钟前看到容安去大厨房取膳来着,这会子应该快回来了。”小福子回道。 云窈抬了抬下巴:“你门口等着,若看见容安了,就问问她,大厨房给王妃做了什么吃食。” 小福子应了一声。 没过一会,他就回来,报了几个菜名。 几乎就是一些清粥小菜,连一个看头都没有。 云窈听着,忍不住冷笑,江晚容现在是真可怜啊,只有这些东西能吃了。 她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燕窝和板栗糕,又随意的指了两样小菜,吩咐小福子送去给江晚容。 小福子更加奇怪,他是奴才,不能说女主子不好,但他又不是傻子,王妃的所作所为不是看不见。 王妃明明处处针对她,云尚仪怎么还想着王妃? 虽觉得奇怪,却没有多问,听话的用食盒装了四样东西,拎去正房了。 江晚容捏着银勺子在米粥里一阵乱搅。 她忍不住发脾气:“瞧瞧这粥,肉沫还没有本妃的鼻屎大,这让本妃怎么吃?!” “本妃好歹是慕王妃!这起子见风使舵的小人!居然这样糊弄本妃!” 落霞和飞雪俱都垂着头,不敢吭声。 还是容安出声劝道:“娘娘消消气,奴婢听说林夫人那边的吃食,只有白粥配小咸菜,那粥白的,跟米汤似的,连一丝肉沫都看不见呢。” 跟米汤一样? 那还不如她呢。 她起码粥里还有肉沫呢。 江晚容一听,心里就平衡了,低头喝粥。 刚喝没几口,小福子拎着食盒走进来。 “奴才见过王妃娘娘。” 江晚容瞄了他一眼:“什么事。” 小福子微笑着将食盒放在饭桌上,把里面的东西一一端出来,一边端,一边回话:“云尚仪也在用膳,看到今个有燕窝炖雪蛤,想起您爱喝这个,特命奴才端来给您享用,还给您挑了几样她吃着觉得不错的小点心。” 江晚容脸色有点不好:“你说……这些都是云窈今天的早膳?” 小福子理所当然的点头,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江晚容死死捏紧勺柄。 东西送到,小福子又行了一礼便退下去了。 等人走远了,江晚容看看他端来的燕窝粥,再看看自己面前的清粥。 气的一把掀了饭桌。 西厢房和正房本来就在同个院子,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传到云窈耳朵里了。 云窈夹菜的手一顿,随即勾起笑,吃的更香了。 现在就气成这样了? 以后还多的是气给你受呢,等着吧,王妃娘娘。 沧澜院,小福子正在跟慕霆渊交代行程。 这是他每日例行的工作,主要是交代云尚仪都做了什么事,跟谁说了什么话,吃了什么膳,吃的香不香,开心还是不开心,为什么不开心,之类的。 慕霆渊一边处理三司的公务,一边听,当听到云窈送燕窝粥给王妃,他停下笔,眉头微挑。 “你说云尚仪送吃的给王妃?” 小福子点头。 慕霆渊干脆搁下毛笔,转头看他:“那王妃当时是什么反应?” 小福子回忆了一下,然后说:“王妃娘娘脸色似乎不太好,等奴才走后,就听到……房里好像有瓷碗摔碎的声音。” 慕霆渊靠向椅背,垂着眼听,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福子正忐忑王爷听到王妃又在发脾气会不会不高兴,就听到一声轻笑。 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抬头,却见自家王爷一脸笑容,眼中还带着几分无奈,但更多的宠溺。 慕霆渊猜到小丫鬟想干什么了,在心里叹了口气。 转而又肃着一张脸,对小福子吩咐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务必看好云尚仪,别让王妃欺负了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死可以,她不能有事,听清了?” 小福子觉得好委屈,好想哭。 呜呜呜,奴才的命不是命啊! 奴才就是地里的小白菜啊! 没人爱啊! 呜呜呜呜呜…… 紧接着,慕霆渊又下了道命令。 云窈的一日三餐,包括每日的鲜果,午后的点心小吃,都由沧澜院的小厨房按时按点的送过去。 于是乎,一到饭点,凝辉院就能见到这样一番奇景。 流水似的太监丫鬟,排成了两列长队,各个手中都端着热气腾腾的膳食,整齐有序的穿过垂花门,走向西厢。 引的江晚容正房里的丫鬟婆子们,俱都踮着脚伸头往外看,心里止不住咋舌。 啧啧啧,天娘啊,这一顿吃的是有多丰盛啊,派这么多奴才送膳? 她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她们凝辉院的每顿膳食,就只有四五个丫鬟拎着食盒。 毕竟大厨房离得远,若不用食盒盛着,像这样一路端过来早就冷了。 还是以前王爷来凝辉院用膳的时候,因吃不惯大厨房的饭菜,才让沧澜院的小厨房做好了送来。 这云尚仪吃个饭,居然能劳驾王爷院子里的小厨房! 连她们王妃娘娘都没有过这待遇! 房里,江晚容坐在饭桌上,她面前的菜,清淡寡水,荤腥少的可怜。 她举着筷子,却怎么也夹不下去。 再听到外面院子里的动静,江晚容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干脆不吃了。 落霞见她阴着脸,不敢靠近,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劝:“娘娘,好歹吃些吧,您这几日用的都不多,再这样下去,身子受不住啊……” 一说到这个江晚容就炸了:“吃吃吃,这种东西你让本妃怎么吃?!” 她越说越烦躁,拼命挥手:“拿走拿走,本妃不饿不想吃!” 话音刚落,只听咕噜噜一声十分响亮的声音,从她腹部传出来。 第225章 丢了个大丑 容安将江晚容饿了一整天的事说给小福子听,小福子又告诉了云窈。 彼时云窈正在吃晚膳,小厨房送来了十几样菜,道道精致美观,又色香味俱全。 其中有一道红油赤酱的大肘子,她十分熟悉,那是小厨房杨大厨的手艺,他做的冰糖肘子可是一绝。 油炸过的外皮在长时间的炖煮之下吸饱了酱汁,不仅不肥腻,甚至有种像是在吃糖蒸酥酪的口感,吃在嘴里酥香酥香的,内里的嫩肉更是一抿就化,还能爆出丰盈的汁水,再搭配上浓郁的红油酱汁,味道真是绝了。 不光她爱吃,慕霆渊这个无肉不欢的家伙,也是最喜欢这道肘子。 这样的大肘子,抱起来直接啃是最过瘾的。 不过云窈不喜欢那样豪迈的吃法,都是用筷子慢慢剔着吃。 每次见她剔的费劲,慕霆渊就帮她上手撕,将里面最嫩最入味儿的部分撕下来给她。 云窈看到大肘子,想到了某个大坏蛋。 有几天没看见了,她好像还怪想他的。 没有大坏蛋帮她剔的大肘子,吃着也怪没劲的。 云窈招招手,让小福子送去给江晚容。 “就说这肘子是王爷最爱的菜肴,让她也尝尝。” 江晚容的晚膳一口没动,饿了太久,她瘫坐在贵妃榻上,感觉自己浑身没力气。 她又灌了一盏茶水下肚,可是胃子里烧的更难受了。 房里的丫鬟婆子都被她赶了出去,她不想被人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 堂堂一个亲王正妃,连饭都吃不饱。 想到几步开外的西厢房,那个贱婢定然吃好喝好着呢,她就一阵气闷。 她才是王妃,待遇偏偏连个贱婢都不如。 不就是仗着慕王宠她! 江晚容脸色扭曲了一下,不行,她得打起精神来。 既然已经把人捏在了手里,得抓紧利用起来才是,这种处处不如别人的日子,她过够了! 她正思量着要怎么靠云窈获宠,突然闻到一阵香味。 许是饿急眼了的人,鼻子都特别尖,还离得老远,她就闻到味道了。 江晚容深吸了一口气。 嗯…… 好像是大肘子的香味。 香,真是香。 小福子这次没拎食盒,就这么大喇喇的端着肘子走进正房,按照云窈的吩咐把话说了。 江晚容板着脸,维持着王妃的姿态端坐。 这贱婢怎么回事?!是在赏赐她吗? 她可是王妃啊!需要她这个下人赏赐吗?! 从来都只有主子赏赐下人的,哪有下人赏赐主子的?! 她真是反了天了! 江晚容气的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谁让她自作主张!回去跟她说,本妃贵为慕王正妃,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要她费这个闲心?!” 小福子吓得将东西放在饭桌上,扑通往地上跪:“王妃息怒,云尚仪只是一片好意。” “给本妃滚出去!” “是是。” 江晚容气的胸膛阵阵起伏,小福子走之前没把肘子带走。 她越是生气,那香味就越是一个劲儿的往她鼻子里飘。 本妃才不吃那个贱婢的东西,吃了不就等同接受她的赏赐了吗? 她算什么东西!她也配?! 可是好香啊,真的好香啊…… 她忍不住下地,走到饭桌前。 盯着桌上的大肘子,肚子叫的像是打雷一样。 就是看看而已,她不吃,绝对不吃。 江晚容这样告诉自己。 嘴边痒痒的,她伸手摸了摸,怎么黏糊糊的,哪来的水? 她不甚在意的用袖子抹去,眼睛一直盯着大肘子。 等江晚容恢复意识,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已经凑过去,狠狠吃了两大口。 她愣了一下,很快就被嘴里的肉香刺激的理智全无,抛下一切矜持,丢掉她引以为傲的王妃端庄,继续啃。 江晚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就算她吃了又怎样,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么一想,她吃的更加无所顾忌,活像难民一样。 云窈在观世里看的津津有味,等江晚容吃的差不多了,她站起身,理了理妆花段的裙摆。 招呼小福子:“走吧,既然你说王妃生气了,那我就去给她赔个礼。” 小福子在心里叹气,云尚仪性子真的太温柔了,明明好心送王妃东西,王妃却不领情,她听见王妃发怒,还巴巴的要去道歉。 不行,不能让这么好脾气的人吃亏受委屈,明天他就将慕王妃脾气差,不是个良善的好主子,这个消息放出去。 替云尚仪出出气! 正房的门没关,知道王妃不痛快,也没人敢进去招惹。 门口是容安在守着,看见云窈来了,聪明的没有通传,只福了福身就迅速尿遁了。 云窈和小福子就这么直接进到屋里。 江晚容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的回头。 小福子瞪大眼,看着那个双手捧着大肘子,一嘴酱汁,满手满衣襟都是油的人,傻眼了。 这人、这人是王妃? 江晚容饿狠了,吃的多,几乎整根肘子都快被她吃完了。 这时候受惊之下,长长的打了个嗝。 简直余音绕梁,回荡在房里,久久不绝。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云窈差点憋不住,笑出声。 她强忍住,率先行了一礼,打破沉默:“我听小福子说娘娘因为我送的吃食动了怒,十分惶恐,特来向娘娘告罪。” “不过,我看娘娘吃的很香,想必还是比较满意的,我就放心了。” 江晚容想说我没有,可是东西还在她手上捧着,甚至她嘴里还有肉香,牙齿缝里都有肉丝,还怎么狡辩? 云窈看到她脸上逐渐显现出来的崩溃,有点后悔了。 刚刚好像应该再多带点人来,一起欣赏欣赏江晚容这副尊容的。 不是自诩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慕王妃吗,不是就喜欢骂她贱婢吗? 饿了那么久没得吃,吃着我这个贱婢赏给你的东西,香吗? 欣赏够了,云窈带着小福子离开。 江晚容狠狠砸了手里的剩骨头,前一刻还在小福子面前义正词严,下一刻就被抓到偷吃。 小福子回去肯定会跟慕王说的! 慕王会怎么看她啊? 江晚容那么要脸面的一个人,丢了这么大一个脸,绷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大哭出声。 第226章 他想她了 慕霆渊正蒙着眼在院子里练箭。 小福子在边上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哎呦,可把奴才吓一跳,奴才刚看见的时候还以为那人不是王妃呢。” “因为王妃先前才在奴才面前骂云尚仪多管闲事,哪能想到等奴才一走,她就一个人在房里吃的贼香呢,之后被云尚仪和奴才当面看见,王妃还想否认呢。” 他说这事没有避开人,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在,各个像听八卦一样,竖着耳朵听。 德安皱着眉,他以往只觉得这位王妃娘娘有些小家子气,现在再看,岂止是小家子气,简直有点上不得台面。 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自家王爷的正妃。 慕霆渊取下眼罩,冷笑着,江晚容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对她的认知啊! 府内消息传的快,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家就都知道了。 大厨房外,几个丫鬟婆子背着墙坐在太阳底下择菜,边干活边窃窃私语。 不敢光明正大的议论主子,就隐晦的用代号表示。 “那头那个,平时多端庄高贵的一个人啊,哪里想到私底下原来是这种偷偷摸摸的。” “不就是个猪肘子吗,云尚仪都说了送给她尝尝,大大方方吃呗,非人前端着,人后又真香,真爱装模作样,笑死人了。” “人家是谁啊,高高在上惯了,云尚仪又是她以前的丫鬟,自己曾经的奴婢送的东西,她肯定觉得扎眼,可惜,大猪肘子实在太香,她忍不住,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落霞和飞雪躲在拐角的地方听到,气的鼻子都歪了。 飞雪性子冲动,当即就要跳出去。 落霞胆子小不敢惹事,拦住她,把人拖走了。 等走远了,飞雪气呼呼的甩开她的手:“你还是不是主子的丫鬟了?听到主子被那起子贱.人那样编排,你居然当缩头乌龟?!” 落霞翻白眼:“你不是缩头乌龟,就你胆大行了吧,也不想想她们既没指名也没道姓的,你急什么?娘娘本来就不得王爷喜欢,你一闹腾,若被王爷知道,只怕对娘娘就更有意见了。” 飞雪气焰弱了下去,有些憋闷:“以往咱们凝辉院虽然没什么宠,好歹仗着正妃的位份,该有的都有,可现在娘娘被禁足,王爷也不来咱们凝辉院,所以那些卑贱的玩意儿才敢这样贬低娘娘!” 落霞默然片刻,然后低声道:“如果王爷能来凝辉院就好了……” 飞雪叹口气:“是啊,哪怕只是坐一坐,府里的下人们看在眼里,也不敢不尊敬咱们娘娘了。” 落霞抬头看她,目光闪烁:“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飞雪半信半疑:“你能有什么法子将王爷请来凝辉院?” 落霞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 飞雪有些犹豫:“这能成?” 落霞想了想,点头:“我觉得应该能成。” 这几日三司的事忙的慕霆渊很是烦躁。 南夏才经历过一次大范围的疫病,虽然因云窈发现的及时,没有造成太大损失,但紧接着又与东渠打仗,还有之后过年的事。 圣上是个好奢喜靡的性子,处处都花费巨大,过完年三司开始算账,发现国库已经入不敷出。 他让底下的人上折子向圣上禀告这件事,却被不轻不重的训斥了。 话里话外就是三司管着国库,有任何问题,都是三司的错。 自从昨天下朝回来,他就亲自翻账本,一直翻到现在。 他想找找原因,他总觉得不对劲。 正烦的厉害,德安进来禀告:“王爷,王妃娘娘身边的落霞求见。” 慕霆渊干脆利落:“让她走。” 德安没动弹,平静的加了句:“她说云尚仪这两日似乎有些不舒服。” 慕霆渊皱皱眉,合上账本:“让她进来。” 德安压着笑,应声下去了。 他就知道一定是这样,若说是王妃的事,王爷不一定会见,但只要说是云尚仪的事,那就肯定会见。 王爷连着两天一夜没合过眼了,希望云尚仪的温柔乡能让王爷歇上片刻。 德安已经看透落霞的来意,之所以愿意帮她通禀,也是为着这个。 落霞带着几分紧张的走进书房,下拜行礼。 慕霆渊端起手边的浓茶喝了一口:“说吧,什么事。” 落霞跪在地上,小心的道:“奴婢瞧着云尚仪腰背的毛病犯了,她如今又一人身兼数职,奴婢怕她再这样劳累下去,对身子不好,是以斗胆来请王爷派个医士过去替她瞧瞧。” 慕霆渊扫她一眼:“你不是王妃身边的丫鬟,怎么替云尚仪操心来了?” 落霞猜到他会这么问,早就打好腹稿。 于是一脸真诚的道:“奴婢和云尚仪从小一起长大,虽不是亲姐妹,却比亲姐妹还要亲,眼看她身子不适,奴婢十分心疼。” 慕霆渊放下茶盏,语气不明意味:“是吗?” 比亲姐妹还要亲? 他怎么没听小丫鬟说过? 落霞猛点头。 慕霆渊挥挥手:“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落霞刚走出沧澜院,腿肚子就是一软,慕王气势骇人,天知道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说出那番话。 什么姐妹情深,早在当初主子和刘公子差点成就姻缘,她故意在主子面前颠倒黑白,说云窈勾引刘公子的时候,一起长大的情份就灰飞烟灭了。 尽管她之后无数次的后悔,可是覆水难收,云窈再也不可能原谅她。 书房里,慕霆渊把小福子叫来问。 “确实有见云尚仪忙着忙着,偶尔会捶捶腰,奴才也询问过要不要叫医士来看看,云尚仪说不是大事,歇会就好。” “奴才正想跟您汇报的时候提一下这件事,您就问了。” 小福子一一回答,说完又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大着胆子道:“王爷若是担心云尚仪,不如过去看看?” 慕霆渊给了他一个冷眼。 吓得小福子打了个哆嗦,缩着脖子垂下头。 慕霆渊转了转手指上的犀角扳指,心里思量着。 确实是想她了,自从她回凝辉院,好几日了,他一眼都没看到过她。 想的他都发痛了。 从来都是想到就做的性子,慕霆渊打定主意,站起身:“走吧。” 第227章 他就这么公然跟那个贱婢…… 听说慕王正往这边来,江晚容有一瞬间差点没回神。 该不会只是路过吧? 她的凝辉院多久没热闹过了? 飞雪打听到准确消息,着急慌忙的跑回来:“娘娘!娘娘快!快收拾收拾,王爷真的要来咱们凝辉院了!” 江晚容终于心潮澎湃起来,指挥周围下人给自己梳妆打扮。 “给本妃打扮漂亮点。” 飞雪扶着她坐在梳妆台,脸上笑得合不拢嘴:“保证给娘娘打扮的像仙女下凡一样!” 在看不见的角度,飞雪和落霞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正房里欢天喜地的,江晚容笑着笑着,突然脸一变。 等等。 慕王突然来她的凝辉院,不会是为了那个贱婢吧? 江晚容不觉得自己都被禁足了,还能让慕王惦记,特意跑来看看她。 慕王对她什么时候这么好过? 好像也不是没有过,那时候刚新婚,他也是疼过她一阵子的,也愿意在人前给她几分脸面。 让她倍感荣光。 可惜,这份体面没有让她享受多久,就没有了。 见她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又沉下来,飞雪有些心虚:“娘娘,王爷来咱们院,您不高兴吗?” 江晚容冷笑:“高兴?当本妃是傻子,不知道他到底是为谁么?” 飞雪不敢说话了。 曹姑姑前几日受了罪,在房里养了几天,今天才上值。 她替江晚容在衣柜里挑了几件衣服。 “不管王爷到底是为谁,只要来咱们院子就行。” 她边说边将衣服一件一件在江晚容身上比划。 “况且,您到底是他的正妃,王爷再想见她,也不会不知收敛,总会先来看看您的。” 江晚容允自不高兴,脸色却还是缓和了一些。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她是他的王妃,又没做什么太大的错事,再旁人眼中,他总得给她留点颜面的。 她穿着打扮好,吩咐落霞她们去烧水备茶,自己老老实实的坐在贵妃榻上等着。 一声唱和,响亮的在外院响起,一路通报进来。 江晚容心里欢喜,想象着自己快要解禁,恢复王妃荣耀的光景,脸都激动红了。 她又等了一刻钟,再一刻钟。 还没等到那道高大的身影走进她的正房。 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飞雪就守在门口,自然看见慕王一进内院,径直就去了西厢房,正房的门连看都没看一眼。 就像这房里的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她不敢进去回话,只能待在门口装死。 曹姑姑走到门口张望,却看到守在西厢房门口的安总管,眼皮一跳。 再看了看飞雪,眼带询问。 飞雪哭丧着脸,点点头。 曹姑姑脸耷拉下来。 正房里的江晚容自己坐不住,把贵妃榻后面的窗户打开一条缝,也看见了站在西厢房门前当门神的安总管。 他现在是真的一点颜面不给她留了吗?! 这可是她的凝辉院啊! 他就这么公然的跟那个贱婢待在房里亲亲我我!? 江晚容气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下意识的就想砸东西发泄怒火。 曹姑姑走回来看到她拿起茶几上的花瓶,连忙往前冲了几步。 她背上的伤还没好,一动就牵扯的疼。 此时也顾不上了。 “我的姑奶奶,您可千万别砸,这一砸下去,保准会被王爷听见,再惹他生厌。” 她压低声音劝。 好在江晚容理智还没彻底崩断,任她将花瓶夺了过去,稳稳当当的放回原位。 “姑姑,你说现在怎么办?” 曹姑姑蹙眉想了一会,小心的提议:“老婆子认为,既然王爷好不容易来了,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放过……” 江晚容眼一瞪:“你是要让本妃去跟一个贱婢争宠?” 曹姑姑知道她的性子,既想得到,又不肯低头,干脆激她:“您再犹豫,说不定他们就要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干好事了。” 江晚容青着脸。 她自然知道,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很容易就会发生什么。 如今底下的人都看在眼里呢,这让她的脸往哪搁? 不行,就算王爷要幸那个贱婢,也得顶着她这个王妃的名头才行! 她好不容易把那个贱婢弄到身边,可不是为了让她自己承宠的。 江晚容深吸一口气:“走,咱们去拜见王爷。” 第228章 我把沧澜院东面的那间院子留给你 西厢房里,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亲亲我我。 画面十分宁静。 云窈坐在桌案后写字,慕霆渊歪在贵妃榻上看书,说是看书,眼睛却一点没往书页上看。 他的小丫鬟真好看,以往的她羞怯娇弱,如今慢慢蜕变,竟也有了掌权者的沉稳内敛。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她,都让他目不转睛。 “她说她跟我亲如姐妹?” 两人聊到方才的事,云窈手下动作没停,哼笑一声。 慕霆渊一听这语气就知道里面有内情,干脆放下书,撑起手臂准备认真听故事。 却见她半天没下文。 “怎么不说了?” 云窈呼出一口气,提笔沾了沾墨汁,然后继续:“没啥好说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其实好像也没过多久,算起来就是前年年底的时候,只是隔了一辈子再回头,就感觉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对记忆中的那件事已经慢慢淡忘。 或许并不是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是现在的她对自己的人生很满足,足够幸福的时候,再回望过去的那段痛苦,更像是一种调味料,让自己学会珍惜现有的一切。 但痛苦是真的,不会原谅也是真的。 慕霆渊手掌支着下巴,脸上的面具在进门时就已取下。 肌肤白皙,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眨眨眼:“可我想听你说说你以前的事。” 云窈有些无奈,她感觉这家伙自从在她面前揭了那张假皮,就越来越喜欢利用他那张脸要求她。 她只好说了江晚容与他大婚之前跟刘公子过府相看的那事。 “王妃命我送刘公子出府,谁知他半路上拉着我言语轻佻,这一幕被落霞看见,不知她跟王妃说了什么,便认定是我蓄意勾引,之后……” 之后她被重打三十大板,差点没挺过那个春天,也因此落下了腰背痛的毛病,一到冬日阴冷的时候就会犯。 但这老毛病在半年前已被星宝治好,只是不知怎的,最近似乎又犯了。 慕霆渊早就知道这事,不然那刘公子也不会被他揍的一个多月下不了床。 不过他却不知道这背后还有另一段隐情。 落霞? 他记下了。 慕霆渊走下榻,去看她写字。 见她是在记录后宅庶务,认真看了一会,点评:“进步很大。” 她的字已经从最初的没眼看,到现在的初见风骨。 犹记得当初她将江晚容写给永宁侯府的家书偷偷抄录下来,匿名送给他的时候,就是那手丑到天崩地裂的字,让他立马就怀疑到她身上。 云窈得到夸奖,得意的晃晃脑袋。 逞她停笔沾墨,慕霆渊眼疾手快的抢过她的笔和账簿。 “好了,活是永远干不完的,明天再说,过来陪我坐一会。” 他不由分说的,搂着她的腰走到贵妃榻边躺下。 这棒槌一贯强横,云窈早就习惯了,枕着他胸口安静的眯眼小憩。 可惜安静没多久,就听门外的安总管好像跟人起了什么争执。 门外的台阶下,德安皮笑肉不笑的拦住江晚容主仆。 “老奴说了,王爷正跟云尚仪说话呢,王妃娘娘最好不要打搅。” 江晚容脸色不好:“说什么需要将伺候的下人们都赶出来?” “主子的事,老奴哪能知道。” 曹姑姑严板的脸上硬挤出一丝微笑,缓和道:“咱们娘娘没别的意思,得知王爷来了,娘娘十分欢喜,已经命人传了膳,再重要的事,哪有王爷自身重要呢,您说是不?” 想到王爷连着两日都没休息,膳用的也不多,这会应该也饥肠辘辘了,德安看了眼江晚容,终是道:“容老奴进去通禀一下。” 德安推门走进去,没敢往内室钻,站在外厅,隔着一层纱帘道:“王爷……王妃娘娘来请您用膳。” 云窈率先睁开眼起身。 她就知道江晚容会忍不住。 慕霆渊都快睡着了,又被吵醒,怀里的温软离开,让他十分不悦。 “起来做什么,让她走好了。” 德安在纱帘外面,听到自家主子对王妃这毫不掩饰的嫌弃语气,把脑袋又往下埋了埋,有点后悔进来了。 云窈回头,就看他半眯着眼,懒洋洋的赖在榻上,一只手还拉着她袖子,活像一只欲求不满的大猫。 忍着笑推推他:“起来,这是王妃的院子,我可不能让你一直赖在我房里。” 慕霆渊一脸烦躁的被推起来。 见他起来了,云窈整了整仪容准备出去。 刚转身,一股大力从身后将她拽了回去,吓得她险些惊呼出声。 慕霆渊上半身压住她,双手捧住她的脸,让她清楚的看到他琥珀色眸子里藏着的威胁。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等出凝辉院,就乖乖住进新院子。” 云窈心虚,眼睛虚晃了一下:“知道了知道了,没忘记,你快起来吧。” 慕霆渊太了解她了,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 一把掐住她的嫩脸,哼哼笑:“我已经给你打算好了,沧澜院东面,紧挨着最近的那间院子,以后就划给你住。” 云窈回想了一下,那间院子确实离沧澜院最近,面积虽没他的院子大,却也绝对不小。 跟凝辉院和听雨轩一样,都是两进的院子。 那样大的院落自然不是小小的侍妾够资格住的,他是准备要给她个什么位份? 不想往下深想,云窈只想继续逃避。 等房门终于打开,江晚容已在外面等了足足三刻钟,身子都冻僵了。 一见到慕霆渊便福身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起来。” 江晚容露出自己最最端庄贤惠的姿态,仿佛没看见他身边站着的云窈,温柔道:“妾身已经让小厨房送了膳过来,还请王爷移步,用膳吧。” 慕霆渊看了眼云窈,抬脚大步去了正房。 云窈垂下眼,没有跟着去,默默关上门。 她走回桌案,继续方才没记录完的账目。 今日,沧澜院出账多少,凝辉院出账多少,霜雪楼、湖光居、旖霞园各多少,她都一笔一笔算清楚统计下来。 等算完一整本,耳边听到正房那边响起匆匆忙忙的动静。 有丫鬟压低了声音:“快备水,王爷今晚留宿。” “真是太好了!” 没一会,曹姑姑亲自过来了:“还请云尚仪辛苦一趟。” 云窈故意冷着脸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随后去了内室,在梳妆台上摸了一样东西.藏在身上。 第229章 吓了他一跳 借着夜色掩护,她被带进角房,由落霞和飞雪服侍着净身,曹姑姑在一旁盯着。 这是为了防止她偷偷动什么手脚,导致代替圆房的事漏了陷。 等江晚容借故离开来到角房,带着得逞的笑,冲云窈抬抬下巴:“还不快去?” 再得王爷偏爱又怎样,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当她的替身,永远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跟王爷在一起。 就像藏在阴暗角落中的老鼠,只有主人不在,才能伸头出来见见天光。 多可怜。 云窈扯了扯唇,任她趾高气昂。 反正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穿过角房和正房连通的这道门,云窈走入黑暗。 都是熟悉的一切,但心境却早已不同。 她站在角落,距离床边还有很远的距离时,云窈拔下发间的簪子,摸索着拧开簪子的顶端,从镂空的中间挖出一早就填充进去的香膏。 慢条斯理的抹在耳后和发梢。 一切都做完,她才走过去。 慕霆渊早就躺在床上等着了,听到脚步声靠近,他拍拍床边:“上来。” 语气熟稔,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亲昵。 云窈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并不是代替江晚容,就只是平时与他相处的时候。 她一声不吭的爬上床。 谁知她刚挨着他躺下,慕霆渊反而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险些直接翻到床下面。 云窈撑起上半身,换成江晚容的声音,疑惑道:“王爷?” 慕霆渊贴着墙,距离她远了一点,有些惊疑不定:“你、擦了香?” 小丫鬟洗完澡是不爱涂脂抹粉的,他也习惯了她的清爽,可这人刚靠近,他就闻到一股不熟悉的香味。 他开始不确定。 难道江晚容转了性?这不是他的小丫鬟? 云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导致他竟对她避之不及。 “妾身只是擦了点香膏,王爷不喜欢吗?妾身以为……王爷会喜欢这样。” 慕霆渊在黑暗中分辨她身子的轮廓,确实是他熟悉的身体,声音即便是江晚容的,却还是带着小丫鬟特有的软糯。 略微上挑的尾音,分明不是故意,却平白添了几分娇气。 这是小丫鬟特有的音色。 慕霆渊放下心。 伸手过去抱她:“嗯,喜欢的。” 多日不曾碰她,又是在这么黑的场景下,慕霆渊兴致高涨。 没有强横猛烈,却是抵死的缠绵。 云窈攀着他的背,两人都是汗津津的。 慕霆渊情至深处时,她有些承受不住,闷哼一声,下意识想咬他。 又想起自己代替的是江晚容,江晚容不敢这样对慕王,便忍住了。 慕霆渊差点被她逗笑,小丫鬟装的也太辛苦了些。 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语气爱怜:“咬吧,没事。” 云窈低低的道:“妾身不敢。” 她突然有些心酸。 原来他也会对别的女人这么温柔,并不只是对她一个人而已。 真奇怪,明明她是想慕霆渊能留宿在凝辉院的,这样她就可以设计让他发现代替圆房的真相。 可真当他宠幸‘江晚容’的时候,她心里又十分不舒服。 以前的她分明不会这样的。 脖子一痛,慕霆渊暗哑的声音有些不满:“想什么呢,这么不专心。” 瞧瞧,只是听到他对‘江晚容’像对她一样亲昵的语气,她心里就一个劲的冒酸水。 “妾身没想什么,只是、只是许久没有陪寝,有些不习惯。” 慕霆渊咬住她的耳垂,吸得啧啧作响。 心里想着:谁说许久没有,明明前几天才喂过你。 饱餐一顿,外面天还黑着,慕霆渊起身穿衣服。 云窈无力的坐起身:“王爷明日还来吗?” 慕霆渊觉得稀奇:“你想我来么?” 云窈装作羞怯的点点头:“妾身想的。” 慕霆渊更觉意外了,他的小丫鬟什么时候这么粘人了? 以往每次他钻她被窝,她可是恨不得把他一脚踹到天边去才好,省的总闹的她睡不好觉。 慕霆渊回身摸摸她的发顶,笑着说:“那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知道他明日会来,云窈放下心,应了一声。 第230章 啃口梨子压压惊 慕霆渊惦记着答应云窈过来看她的事,今天用完午膳就来了,依旧没去正房,直接拐进西厢。 房里,云窈正在看话本子,她一边看的兴致勃勃,一边手里还拿着颗雪梨在啃。 房间里日日夜夜烧着碳,暖和是暖和,却十分干燥。 一觉睡醒就觉得嗓子难受的厉害,正好内务司新送来一批雪梨,她这会子已经啃了两个了。 慕霆渊一进门就见她像只老鼠似的,两手捧着一颗几乎占据了她半张小脸的梨子。 嘴巴小口小口的咬着梨肉,嫣红的唇瓣被梨汁浸染的润泽晶亮,诱人极了。 他凑过去问:“甜吗?” 云窈眼睛盯着桌案上的话本子,正看到精彩的部分,心神都被吸引进书本,根本没注意他已经来了。 他离的近,声音贴在她耳畔,轻易的穿透耳膜直达心底,她心尖都颤了颤。 云窈迅速合上话本子,脸颊有些红,还有些恼:“你进来怎么没声音的?” 慕霆渊目光一闪,扫了眼她手掌底下压着的书册,气笑了:“分明是你看的太入迷,没听见,还怪我?” 云窈啃了口梨子压压惊。 慕霆渊伸手刮了下她的嫩脸:“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云窈当然不敢说实话,强作镇定:“没什么,就是一些史记啊什么的。” 慕霆渊会信就有鬼了。 挑了下眉,却说:“嗯,多读些史对你没坏处。” 这个话题就算揭过去了,云窈松了口气。 慕霆渊目光盯着她的唇,眼底晦暗:“梨子甜吗?” 云窈连连点头:“可甜了,你也尝尝。” 她刚想说旁边盘子里还有很多,眼前一暗,呼吸被强横的夺走。 “我这就尝尝。” 他呢喃着含住她的双唇,湿软穿过唇缝,勾起她的。 云窈呜呜咽咽,却只能被迫仰着头,手里不忘拿着梨子,另只手无意识的抓住他的衣襟。 他一边啄着她,一边将她嘴里的清甜尽数收刮。 慕霆渊直起身后,她晕乎乎的倒在他怀里,气喘吁吁,好长时间没缓过劲儿。 没一会,她陡然听见脑袋上方他带着磁性的好听声音,一字一句的读道:“芙蓉暖帐吱吱呀呀,内里桃花盛开,香蕊泣珠……” 他读到第二句的时候,云窈整个人就是一激灵,反应过来,她昂起头,就见他捧着一本书册,读的抑扬顿挫。 那书册赫然是她方才看的话本子。 一本肉香四溢的艳书。 云窈羞的连脖子都红了,扑上去就抢:“你还我!” 慕霆渊高举着手,让她抢不到,脸上似笑非笑:“这是史记?嗯?” 云窈看不见,此刻的她脸红的活像猴屁股一样。 偷偷看艳书,被人当场逮到,要是地上有洞,她能立马钻进去。 慕霆渊笑得贼兮兮的,一手搂着她,一手拿着书,明知她羞赧的厉害,还非要贴着她耳朵说:“我们一起看?” 云窈捂着耳朵全当自己听不见。 慕霆渊哈哈大笑。 闹完,两人还真窝在贵妃榻上看艳书了。 看着看着,慕霆渊还会点评一下书上描写的某个姿势。 “唔,这个看上去不错的样子,我们改天试试。” 云窈干脆埋在他怀里装死。 羞赧完,她猛地想起正事。 有些懊恼,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她有意无意的,将脖子伸到他脸边。 云窈一早就擦上了香膏,只要他闻到,立马就会发现她身上的香味,跟昨晚‘江晚容’的一模一样。 慕霆渊搂着她,习惯性在她细腻的脖颈上蹭了蹭。 云窈屏气静息,等着他的反应,心里有些紧张。 可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云窈微微侧过脸,就见他已经丢开艳书,贴着她脖子,都快睡着了。 她甚至开始疑心自己香膏是不是擦少了,他闻不出来?还是他鼻子失灵了? 推了推他,试探道:“你觉得,我身上的香味好不好闻?” 慕霆渊睁开迷蒙的双眼,随即又闭上,嗯了一声:“好闻。” 云窈继续试探:“那你觉不觉得有些熟悉?” 明明昨晚闻到她身上有香味还那么大反应呢,今天闻到同样的香味,不应该是疑心,为什么她和‘江晚容’身上的香味一样吗? 这家伙怎么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 这么明显的疑点都没发现? 慕霆渊手臂圈在她腰上,是一个占有的姿势,闭着眼睛,看似正要睡了,暗中却醒了神。 他好像知道小丫鬟的目的了。 她似乎是想引他发现她代替江晚容圆房的事? 臭东西骗了他这么久,终于想坦白了? 慕霆渊坏心起了,想逗逗她。 “唔,我忘了。” 忘了? 这也能忘? 云窈气的咬牙,可对上他无辜的眼,她又只能忍了。 她不能直接告诉慕霆渊,这样会让她陷入被动,毕竟不管怎么说,她和江晚容一起欺骗了他是事实。 起码在彻底揭发之前,她得让他知道,这件事里,她也是受害者,并不是心安理得故意去欺骗他的。 等他发现真相询问她,她再哭着诉说自己多日来的隐忍,江晚容都用哪些手段威逼了她。 这样既能破了江晚容拿江禄毁她清白的局,她也能自此走出替身的阴影。 云窈不屈不挠,香膏的计划失败了,她打算再琢磨其他法子。 这次,大不了她再表现的更加明显一点,就不信他还是猜不出来! 慕霆渊刚走出凝辉院,就忍不住低头发笑。 他倒要看看小丫鬟接下来还要出什么招。 德安在一旁看自家主子在那边走边笑,暗中摇头。 不理解,完全不理解。 这两人明明关系都到了就差捅破那层纸了,为何偏偏非要保持这样要捅不捅的状态呢。 难道这种隐晦偷摸的,会有种别样的刺激? 慕霆渊走着走着,也不知想到什么,眸光闪烁,冲德安勾了勾手示意。 德安恭敬的凑了过去听吩咐。 听完,他满头问号:“真要这样跟云尚仪说?” 慕霆渊背着手一脸高深莫测:“让你去你就去,记着,本王方才的话,要一字不差的说给云尚仪听,而且绝对不能说是本王让你说的,听见了?” 德安带着一种诡异莫名的情绪,应下。 第231章 慕霆渊的坏心 今天元宵节,一大早,云窈捧着瓷碗,用调羹一颗一颗的挖汤圆吃。 小厨房现如今很会讨她欢心,知道她不爱吃太甜腻的,就挖空心思的做汤圆的内陷。 甚至怕她总吃一种口味会腻,一碗里总共就只有十颗汤圆,偏偏十颗里面还包着不同的馅料。 云窈一边吃,就一边猜这颗会是什么馅,不知不觉,一碗就全都吃完了。 见她吃完汤圆,紫苏盛了碗山楂红枣山药羹给她:“云尚仪,糯米的东西容易积食,喝点山楂羹开开胃吧。” 小海和紫苏都被慕霆渊调来给她帮忙,说是帮她忙,其实就是伺候她的。 云窈接过碗,只喝了两口,莫名的就不想喝了。 以往酸甜可口的山楂羹,喝在嘴里总感觉味道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云窈没想那么多,以为是自己吃饱了,就再吃什么都觉得不香了。 紫苏劝她再喝点,云窈摸摸肚子,表示撑了喝不下去了,紫苏只好作罢。 吃罢早膳,德安过来与她交接庶务。 云窈将记录下来的各个院子的出账账目交给他,这是每天都要交接的差事。 德安让小喜收好,自从自己的徒弟小福子被王爷调来守着云尚仪,他手下一时没有人用,只好把小喜提拔上来。 他暗中给小福子使了个眼色,到底是跟在他后面许多年的徒弟,师父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明白了意思。 小福子眼珠子骨碌一转,就笑着上前随意捏了几个差事将紫苏和小海使唤了出去。 接着,他又领着小喜离开。 就在云窈根本没注意的时候,房间已经空了下来。 德安将今天要干的差事仔细交给她,然后像是不经意的叹了口气,说:“昨天王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云窈抬头瞄他一眼,清澈的眼里含着几分担忧:“出了什么事?” 德安看她是真的在担心自家王爷,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主子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呦! 嘴上老老实实的按照王爷的话转述着:“昨天小厨房里的杨大厨犯了王爷的忌讳,明知道王爷不爱吃锅子,还是上了道羊肉锅子,说冬日吃这个暖和,王爷骂他自作主张,扣了他两个月的工钱。” 云窈还真不知道慕霆渊的这些喜好。 不爱吃锅子,她在心里记了一下。 “明知王爷的忌讳,还这么干,是该罚。” 德安偷偷瞄了瞄她,附和:“可不是。”接着又继续道:“其实杨大厨这罚的还算是轻的,云尚仪来的晚不知道,以前还出过一件事。” 被他神秘兮兮的语气吊着,云窈不自觉压低声音:“什么?” “还是咱们王爷刚被封异姓王那时候的事了,慕王府刚建成时,其实府里的总管并不是我,而是一个姓沈的。” “据说还是以前重华宫的老人,伺候过当今圣上,跟王爷也是熟识,他出宫帮王爷管理慕王府,王爷十分信任他,可是你猜怎么着?” 云窈好奇心彻底被他挑了起来,赶紧接他的话:“怎么了?” “他竟趁王爷外出打仗,直接把控了整个慕王府,仗着自己是重华宫的老人,与王爷的母亲是同辈,瞒着王爷敛财,贪了许多金银。” “王爷啊,他有个逆鳞,最恨信任的人背叛欺骗他,沈总管这样触犯王爷的逆鳞,结局当然不会好,哎呦,你不知道,他最后死的可惨了……” 云窈听着,心情就跟骑马一样,一起一伏的颠簸。 从最初的好奇,到后面为慕霆渊揪紧心脏,同情他怜惜他,最后就变成了怜惜她自己。 完犊子了。 慕霆渊他会不会也朝她动手啊?! 他喜欢她吗? 应该是挺喜欢的吧。 他信任她吗? 云窈想了想,内心清楚明白,他是极其信任她的。 完了。 完了完了。 这下她该怎么办是好? 任务完成,德安回了沧澜院复命。 “听你说完之后,云尚仪有何表情?”慕霆渊坐在桌案后,一手搁在案上抵着额头,一手拿着……一本艳书。 是他让人新买的。 德安想了想当时云窈的反应,然后形容道:“云尚仪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 脸色苍白,眼神呆滞,表情惊恐。 慕霆渊噗呲一声,乐了。 第232章 她好害怕 云窈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哭丧着脸,连后宅庶务都没心思办了。 紫苏和小海看在眼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安慰也无从下手,只能干着急。 紫苏索性回了一趟沧澜院,想要找德安打听一下。 他来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他人一走,云尚仪就变得这样颓丧了呢,活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德安哪里敢说是王爷使坏,故意吓人家,就含糊道:“王爷和云尚仪的事,咱们当下人的别瞎掺和,老实伺候着就行了。” 紫苏不乐意,缠着德安爷爷长爷爷短的:“尚仪愁眉苦脸的,奴婢看着怪难受,好爷爷,安爷爷,您就告诉奴婢吧,好歹让奴婢知道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爷爷是宫里头对有权势的太监的敬称,大概表达的意思就是我是您的子孙后代,您就是我的祖宗爷爷。 德安认真说来,年纪也就比她大了二十来岁,哪能经得起她这大姑娘这么唤,臊的老脸都红了。 也是实在被她缠的没办法,只好压低了声音说:“好了好了,没出事,就是咱们王爷逗尚仪玩儿呢,你别声张,就当不知道。” 王爷逗尚仪玩儿? 紫苏万万没想到,就只是这样,再转念想想,又觉得哭笑不得。 “好,我省的,绝对不往外说一个字。”紫苏保证道。 德安无奈的摇摇头:“这还没开始正式伺候呢,就已经拿她当主子操心了?” 紫苏嘿嘿笑:“外人不知道,咱们沧澜院里的还能不清楚吗,就算现在不是,也快啦。” 德安认真思索了一下。 按理说其实早就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再回想以往每次他以为后院要多个女主子时,总要发生点什么导致不了了之。 他现在还真有些不敢确定了。 德安没说什么,见紫苏笑的眉飞色舞的样子,没好气的拿拂尘指了指她:“你啊,若不是看在咱们都是王爷身边的人,换做旁人胆敢这样打听王爷的事,咱家早把人撵出去了。” 紫苏讨好的笑,又是爷爷好,好爷爷的唤。 德安赶紧挥手让她走:“行了行了,赶紧回尚仪那去吧,该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就行了。” 告别德安,紫苏悄悄回了凝辉院。 知道不是云尚仪和王爷之间出了什么事,她好歹是放了心。 还真别说,她还蛮喜欢看云尚仪和王爷相处时的样子,每次见他们两人在一起,总让她忍不住憧憬。 她觉得书中说的相濡以沫,岁月静好,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是真心希望云尚仪能早日和王爷修成正果,最好三年抱俩,然后一直长长久久下去。 天刚擦黑,慕霆渊就来了。 凝辉院上下都忙碌起来,传膳的传膳,摆膳的摆膳。 江晚容肉眼可见的欢欣雀跃,自从王爷重新踏入凝辉院,她的院子终于活了过来。 哪怕禁足令还没解除,但好歹处境不像之前那样难堪了,以前她院子里缺什么,要用什么,三番四次的派人去传话都没有结果。 昨天,王爷这边刚走出她的院子,内务司那边立马就来人把份例给她补齐了。 只要王爷再来几次,相信再过不久她的禁足令也就能彻底解除。 她天天像坐牢一样被关在凝辉院,再加上外头的人刻意怠慢,这让自小娇生惯养的侯府嫡小姐,哪里能受得住。 逆境过后,眼看迎来转机,江晚容自然像打了鸡血似的,殷勤的不行。 对着那张冷硬的面具,也一点都不嫌弃了。 “王爷,您吃这个,天气冷,吃点羊肉暖暖身子,您不爱吃锅子,妾身一直都记着呢,一早就告诉小厨房不要上锅子了。” 江晚容站在桌旁亲自侍膳,一边夹菜一边不忘说好听话。 德安抄着手站在慕霆渊身后,不禁在心里呵呵:就算你不传话,小厨房也不敢再把锅子摆在王爷面前,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慕霆渊很清楚江晚容的那些小心思,不乐意惯着她,她夹的吃食一概没碰。 自己夹了一片鹿肉吃了,他一边吃着,一边想到了云窈。 垂着的眼里露出几分笑,随后递了个眼神给德安。 德安收到自家主子斜过来的眼神,又见王妃给他夹的菜,被他推去一旁,看都不看,哪里还能不清楚呢。 他对脸色有些不好的江晚容躬身道:“王爷用膳的规矩大,娘娘身份贵重,快别忙活了,老奴这就去叫云尚仪过来为王爷侍膳。” 闻言,江晚容脸色更不好了。 这意思就是她不如那个贱婢得王爷心意? 她看了眼垂眸不说话,态度始终冷淡的慕王,再心有不悦,也只能顺着台阶下。 挤出一丝笑,老实坐下了。 云窈知道慕霆渊来了,正坐在屋子里慌着呢。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肯定是想他多来几次。 她故意留下破绽,次数多了,再迟钝总也能发现端疑。 可她现在又犹豫了,怎么办,她好害怕。 若是知道自己伙同江晚容骗了他那么久,他会怎么做? 会不会直接杀了她? 还是会厌弃她,再也不愿看见她这个人? 只要一想到他可能会厌恶自己,再也不想看见她,云窈心里就一抽一抽的难过。 她甚至开始想象真相揭发后会发生的事,那些虐心的画面就这么一幕一幕的在她脑中上演。 虐的她眼圈都红了。 紫苏走进门,就看到她呆坐在桌案后,眼圈一点一点变红的样子。 一瞬间又想笑又有些心疼。 王爷也真是的,明知道尚仪性子软,做什么要吓她。 紫苏走到她身边,轻声道:“云尚仪,王爷让您去侍膳。” 云窈一怔,慢半拍的应下。 随后走进正房,给上首的慕霆渊和江晚容行了一礼,垂着头净手擦手,走到桌边,捧起公盘拿起公筷。 慕霆渊扫她一眼,她脸埋的太深,离他也远,导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就觉得她周身气息怪怪的。 他轻咳一声,用手指了指他面前最近的一道菜。 云窈一声不吭的过去,夹起菜放进他盘子里。 这下离得近了,慕霆渊总算看清了。 嗯?眼尾怎么红红的,刚刚哭过? 第233章 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哭什么? 难道真被吓到了? 慕霆渊在心里偷乐,戴着面具并不显。 一筷子菜吃完,他又扫她一眼,后者垂着头,面上一片乖顺恭敬。 她不知道,她越乖,他就越想欺负她。 面具底下红唇微微勾起,他伸着手指,缓缓指向桌面左侧的炙烤鹿肉。 云窈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但还是乖乖的给他夹了。 慕霆渊吃的慢条斯理,吃完,眼睛在桌面上左右扫了一圈,还是落在鹿肉上。 云窈抿着唇,依旧乖乖的去给他夹。 满屋子的人十分安静,江晚容坐在主座的旁边,低头吃饭,心神却一直警惕的放在那两人身上。 好在,他们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腻腻歪歪,不然她的脸就彻底没地放了。 江晚容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米饭,嘴里的食物尝不出一点滋味。 慕霆渊一边吃着,一边十分满意的点评:“今天这鹿肉烤的不错。” 德安旁观者清,在心里摇头:啧啧啧,看来一会得去准备点棉花了,嗯,得多备点。 慕霆渊说完,对着那盘鹿肉抬了抬下巴。 意思是——还要吃! 云窈睫毛微微颤抖起来,踌躇着。 慕霆渊用眼角余光注视着她的反应。 云窈只迟疑了一小会,就硬着头皮去夹了给他。 乖,特别乖。 怂,也是真的怂。 慕霆渊快憋不住要笑出来了。 一顿饭吃的所有人都心思各异,估计只有慕霆渊吃饱了。 嗯,鹿肉吃饱的。 用完膳,慕霆渊理所应当的留下安置,底下的丫鬟们收拾的收拾,烧水的烧水。 角房里,飞雪和落霞伺候云窈梳洗,江晚容端坐在一边盯着。 云窈从浴桶中走出,光洁的肌肤紧致白皙,整个身子嫩的跟块豆腐一样。 江晚容自己都没发现,她眼神里迸出凶猛的火苗,那是嫉恨。 如今她成功争回王爷的重视,她很清楚这好不容易回来的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也正是因为知道,她心情十分复杂。 知道今晚估计不会太平,江晚容准备偷偷去东厢房睡,等时候差不多了再回来相换。 见都已经准备好了,她起身要走,转身之际,她又回头,用一种鄙夷的表情高高在上:“好好当你的替身,替本妃伺候好王爷。” 云窈凉凉的扫她一眼,实在不懂她的脑回路。 江晚容叮嘱完就匆匆离开。 云窈现下没工夫去管那个被惯坏的娇女又发的什么疯,独自坐了一会,内心既纠结又害怕。 忍不住抠手指。 角房外的正房,房间的灯火早就熄灭,慕霆渊一双眼,幽幽的盯着角房所在的方向。 无声的勾唇。 在心里默默的计时。 当慕霆渊数到八十的时候,那边终于传来动静。 云窈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边走出角房。 别怕,该来的总会来,怕是没用的。 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她应该受得住……吧。 呜呜呜呜……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她在房中寻找那人的方向。 然而当看清了那抹高大的轮廓正待在什么地方,云窈脚步一停。 他、他、他坐在饭桌上干什么? 第234章 这没什么不行 黑影朝她伸手,出口的声音暗哑:“来。” 云窈慢慢走过去,只是刚靠近,修长的双腿像蛇一样缠过来,径直勾住她的腿,将她带向他怀里。 突然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的用双手扶上他的肩头,腰间撞到桌子的边缘,还好有他的身体挡着,并没有撞疼。 手下是他坚硬的双肩,哪怕隔着几层衣物,亦能感觉到他身体传来的热度,还有蓬勃的力量。 “王、王爷。” 云窈十分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低低的唤了一声。 “嗯。”低沉的单音字,随着炙热的唇瓣贴在她耳后,烫的她腿一软,心底一阵阵发麻。 他不光用双腿纠缠她,还用双臂紧紧箍在她腰上,既是搂也是架着,不让她有一丝一毫逃跑的可能。 云窈莫名开始紧张,心跳急速跳动,连呼吸都跟着乱了,搭在他肩头的手指无意识的用力。 耳边听到他的轻笑,炙热的温度缓缓移到她细腻的脖颈,一下一下的轻咬。 这种酥麻的感觉太致命,咬的云窈手臂上泛起一粒粒的鸡皮疙瘩,她不禁轻哼了一声。 周围的气息越发浑浊炙热,腰间抵着的桌子边缘硬邦邦的,硌的她生疼。 有些不舒服的扭了扭腰。 却换来腰上的那只大掌猛地握了她一下,随即掌心徐徐滑动。 红唇也紧追而下。 冬日的房间,即便烧着碳,当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时,还是冷的让她瑟缩了一下。 但紧接着,就被炙热覆盖。 那炙热包裹着她,将他的温度毫无保留的全部给予。 云窈细细的喘气,手不自觉的托着他后脑,浑身发软,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察觉到她的无力,慕霆渊放下腿直起身,手臂微用力,就将两个人的姿势调转。 他将她托抱起坐到桌子上,抵着她笑:“这个姿势怎么样?” 云窈不知为何,突然想到那本艳书。 书上是这么写的——桌子腿儿摇,吟吟喔喔,满室水声噼啪…… 云窈明白了他的意思,下意识的想要跳下来。 “不行,这……这不行……” 这可是吃饭的桌子啊!而且还是江晚容的,他们怎么能在这上面…… 大掌卡在她腰上,慕霆渊一边摸索着,一边坏笑:“没什么不行。” 这个坏家伙! 怎么就能这么坏! 云窈羞耻极了,又气又急,允自乱挣扎。 可她越是挣扎,卡在她腰上的大掌就越是坚硬热烫。 一股大力,撞得桌子腿直接移了位,摩擦着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吱嘎声。 云窈呜咽着。 这太羞耻了。 她只要一想到以后江晚容会用这个桌子吃饭,她就控制不住的蜷缩着身子,紧张的厉害。 她的紧张带动慕霆渊的感受,让他再也克制不住。 动静远远传到外面,德安这次一早就带着人跑去垂花门站着了,还提前堵了耳朵。 只是这耳朵堵的,实在有些过于厚实。 只见每个人的脑袋左右,都包着厚厚的棉球,对,就是球,比成年人拳头还大的球状棉花。 一人顶着两颗,在月光的投射下,地上的人影活像是长了三颗脑袋,怎么看怎么滑稽。 德安老神在在的抄着手,得意的扬着眉毛:我怎么这么聪明呢!这个点子都能想到!瞧瞧,这不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吗,我可真是天才啊! 屋里的一切都像书中描述的那样,只是比起那些单调隐晦的文字,他们更加香.艳凶猛。 凶猛到桌子一退再退,直退到墙角,卡在那里再也不能动了。 云窈被按在桌面上,真正变成了一盘肉菜。 连汤汁都被某只饿死鬼吃干抹尽,尽数咽下肚。 云窈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强忍着没有求饶,实在受不住了,就咬着他细细的哭,让他轻一点。 慕霆渊叼着她,一边吃的心满意足,一边在心里发笑。 臭东西只要一做对不起他的事,就老老实实的任他予取予夺,难得这么乖,不吃个够本怎么行? 云窈不知道,这个坏家伙早就将她看的透透的,还想讨好他,默默的由着他不仅没有轻一点,反而越发狠命折腾她。 折腾到最后,她连话都说不出了,只一味的哭。 月亮从刚上树梢,一点一点往西方偏移,浓黑的夜色变成深蓝。 慕霆渊将已经软成一汪水的人儿托抱起来放到床上,用被子裹好,又将床帐放下,自己披上外衫,哑着嗓子唤水。 等了半天也没见外面有动静。 他皱皱眉,走出房门。 离了老远就见垂花门那里并排站着的一群奇形怪状的人形。 直接气笑了。 德安看到房门口出现一个人,心里咯噔一下,再眯眼细瞧,可不是他的祖宗王爷。 惊的一蹦老高。 “兔崽子们,睡睡睡,睡你们个大头鬼,还不醒醒!” 连环掌,照着小喜他们一人扇了几巴掌,把人全部扇醒。 然后颠颠的跑过去:“王爷。” 他见自家主子嘴巴动了两下,但愣是什么都听不见,才想起耳朵上还捂着棉球呢,赶紧摘下来。 “蠢货!端盆水过来。” 被骂的心虚,德安连声应是:“外面冷,王爷快进屋吧,奴才一会就送水进去。” 门开了又立马关上,床帐子里,厚厚的帐帘将所有光线遮挡的严严实实。 房间依旧没点烛火,慕霆渊端着热水回来,掀开帐子,摸着黑替云窈擦拭身子。 心里搁着事,即便累到眼睛都睁不开,云窈还是强迫自己恢复一点神智,拉住他的手,迷迷糊糊,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气。 “如果、我是说如果哦,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在欺骗你,你会不会就此厌恶了我?” 没想到她都累成这样,居然还惦记着这件事,看来是真被吓到了。 而且,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在乎呢。 正是因为在乎他,所以很怕他会厌恶了她。 慕霆渊又好笑又有点心疼。 差点就缴械投降了。 可一想到这臭东西根本就不信他,发生任何事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硬撑着解决,而不是第一时间告诉他。 他就生气。 硬忍着没心软。 第235章 送羊入狼口 他挣开她的手,继续帮她擦拭,嘴上淡淡道:“本王最恨欺瞒背叛,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云窈心凉了半截,不死心:“哪怕是被逼无奈,也不行吗?” “被迫的?那……”慕霆渊装作思量,手下动作没停。 湿热的帕子在她腿上轻轻擦过。 云窈仿佛想到了什么,黑暗中红着脸,轻轻抬腿在他腰间蹭了蹭,刻意软了嗓子:“如果我是被逼才欺骗了你,你能原谅我吗?” 半天没听到对方的回复,她有些急了。 可周围太黑,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无法从他的面部表情中判断什么。 也正是因为她看不清,也就没看到慕霆渊在偷笑。 小丫鬟这次下血本了啊,这手段都使出来了。 真是……甚得我心。 慕霆渊忍着笑,抓住她的脚,在掌心里揉搓,缓缓道:“若真是被迫的,那也不是不能原谅。” 听懂了他的暗意,云窈咬咬牙,挺起身子,主动送入狼口。 又是新一轮的开始。 直到窗外的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云窈趴在被褥里,累的呼吸都带着粗喘。 这一顿,慕霆渊吃的是大饱特饱,满足的将她翻过来搂着。 不知是不是动作间闪到了哪里,他听到云窈嘶的一声。 慕霆渊一愣,大掌摸了摸她周身:“怎么了?可是碰着了哪里?” 云窈手掌放在小腹上,那里刚才突然传出一阵抽痛,不算剧烈,但也无法忽视。 算算时间,距离小日子到访大概还有三四天。 云窈没多想,以为是因为小日子快来的原因。 她脸红红的,小声羞涩道:“我没事,大概是那个快了。” 两人以前在军营里同吃同住几个月,慕霆渊当然能听懂她说的那个是什么,也知道她小日子造访时,有腹痛的毛病。 默默无言的把手掌搓热,帮她热敷。 动作自然又熟稔。 云窈恍然勾起曾经两人在军营里的时光。 只有他们两个人,像寻常夫妻那样。 突然又感到一阵凶猛的心酸。 此刻她是他的妻,可却是代替的别人,而他用一种曾对她时的温柔,对着他的妻。 反而衬得她有些狼狈。 快一些吧,快点结束这荒谬的代替。 江晚容在天快亮的时候偷偷钻进角房,等慕霆渊离开后,回了正房。 云窈已经穿戴整齐,看见她,敷衍的福了福身便转身回西厢补觉去了。 江晚容见她眼底青黑,走路时的背影,手脚虚软,一副情浓过后的无力模样。 想到昨天晚膳慕王吃了许多鹿肉,估计昨夜又是个动荡沸腾的一整晚。 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情,她冷哼,暗骂了句:“骚.蹄子。” 她一整晚睡得很香,不用补觉,昨天晚膳没用好,这会子饿的不轻。 飞雪和落霞伺候她梳洗,换了身衣服。 收拾妥当之后,曹姑姑也带着早膳回来了。 江晚容走到饭桌前坐下,刚碰桌面,就感觉桌子似乎十分不稳。 “这个桌子怎么回事,怎么乱晃的?” 曹姑姑闻言,立马蹲下来检查了一番,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是桌子腿有点歪。” 江晚容疑惑的往下扫了眼:“桌子腿歪了?昨晚不是还好好的?” 曹姑姑劝她:“算了,娘娘先用膳,等回头老婆子让内务司再挑一个结实的送来。” 江晚容应了一声,继续用膳。 谁知刚吃没几口,按在桌子边缘的掌心里湿漉漉的。 再翻过来一看,衣袖上都湿了一块。 江晚容烦躁起来,怎么一大早这么多事。 “昨晚是谁擦的桌子,怎么这么不仔细?” 飞雪连忙呈上帕子供她擦手。 落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奴婢,求娘娘恕罪。” 同时她又觉得奇怪,明明昨晚她擦了好多遍,确定连边边角角都擦的干干净净来着。 哪里又多出来的水? 第236章 你跟霆渊哥哥…… 今日天不好,都到辰时了,天还阴暗着,厚重的云层压在人的头顶,冷风呼呼乱刮。 也不知老天是想降下什么样的恶劣天气。 云窈在西厢稍稍补了会觉就起身了,因为今天是她例行去尚仪局的日子。 紫苏帮她穿上那身尚仪女官的官袍,发髻整齐的梳起,戴上配套的钿钗首饰。 一身青衣官袍穿戴上身,无端就让人多了几分官家威重。 她领着紫苏和小海一路走到三道门处,正要坐进自己的绿呢小轿,小福子从后头匆匆追上来。 跑到她跟前还带着喘,不知道在急什么。 “尚仪,王爷说一会可能要下大雪,让您乘坐他的轿子进宫。” 按规矩,七品往上官员出行可乘四抬绿呢小轿,但不论几品官,哪怕是一品大员,到了皇宫大门前都得下轿。 只有王贵公主的车轿才可以驶进承天门。 但因尊卑有序,身份不同,能够着的位置也不尽相同。 比如郡王的车轿就只能穿过承天门,在太和门前就得停止。 而亲王的车轿却可以直接驶到金銮殿前。 所以说皇宫大内等级森严,连坐个轿子乘个马车都有这诸多规矩。 随着小福子说话,一顶银顶黄盖极近奢华的十六抬轿子由远而近。 十六个轿夫个个四肢健硕,孔武有力,整齐划一的抬着轿子飞快停在云窈面前,规规矩矩的等着。 紫苏准备扶云窈上轿的动作停了,几人都望着这突然而至的另一顶轿子。 “王爷这是怕冻着尚仪呢。”紫苏小声笑道。 云窈脸颊红了红,不就是要下雪了嘛,走几步路罢了。 她两辈子加起来,大雪天用冰水洗衣服,更有时,跪在雪地里一跪就是数时辰,这类事数不甚数,不都这么过来了。 哪里就娇气成这样。 “不行,这太扎眼了。” 若被人看到她从慕王的轿子上下来,还不知道要被怎么议论呢。 见她不肯上轿,小福子急了:“别啊,这可是王爷亲自为您收拾出来的,内里布置的细软火炉,还有许多您爱吃的点心花茶,可舒服了,您瞧。” 说着,他掀开用金银二线绣满了四爪金龙和翻滚云海的轿帘,热浪立马从轿子里蔓延出来。 将云窈面前的冷气瞬间融化,脸上被这暖意一蒸,毛孔都舒服的张开了。 确实是极暖和舒适的。 但她并没有失去理智,说什么都不肯,扭头钻进自己的绿呢小轿。 小福子拗不过她,只能钻进慕霆渊的轿子,把里面的细软和火炉端下来,换进她的轿子里。 “这样您好歹能舒服点,不然奴才若就这么回去,定要挨骂了。” 云窈这次没再拒绝,她只是不想太惹眼被人戳脊梁骨,又不是喜欢受虐,能舒服点自然愿意。 轿子晃晃悠悠的去了皇宫。 等从尚仪局出来,外面果然已经开始下雪,地面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白色。 “还真下大雪了!”紫苏感叹着,赶紧为云窈拢了拢披在官袍外面的斗篷,然后撑起油纸伞罩在她头顶。 冷风夹着雪花,呼呼的往脸上身上刮,不小心刮进脖子里,冷的人一激灵,还会化成水,直往衣襟里淌,流到哪里哪里就湿濡冰冷的十分难受。 云窈和紫苏小海三人俱都缩起脖子。 “尚仪,您冷不冷?”紫苏脸冻僵了,说话有点口齿不清。 云窈当然冷,双手缩在斗篷里,狠狠地抖了抖,声音发飘:“还、还好。” 她扭头看见紫苏握着伞柄的手都冻成了紫色,有些心疼:“这么大的风雪,打伞也没什么用,收起来吧,我戴兜帽就好。” 紫苏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路,摇摇头:“不成,这路还长着呢,雪这么大,要不了多久就会将衣服都打湿了。” 知道她应该是担心自己,又加了句:“奴婢不妨事,要紧的是您可千万别冻生了病才好。” 云窈只好说:“那咱们走快点。” 长长的宫道,三人迎着风雪,艰难的往宫门处走。 一顶银顶红帷的暖轿从十字路口拐出来,正巧走在几人的身后,暖轿随着走动,带起一串银铃,叮叮咚咚的十分好听。 紫苏听到声音,回头分辨了一下,低声提醒道:“尚仪,是公主的轿子。” 云窈连忙垂首退让到路边上,蹲身行礼。 暖轿从他们面前缓缓驶过,刚离开没多远,突然停下。 纤细的手指将窗帘掀开,一张俏丽明媚的脸伸了出来,朝她笑:“可是母后亲封的云尚仪?” 竟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怀淑公主。 云窈敛起眉目,恭敬的回答:“云窈见过怀淑公主。” 见主子有话要说,轿子又回头,停在几人身前。 云窈几人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别多礼了,快起来。” “多谢公主。”云窈这才直起身。 怀淑低头看着那张姣好的容颜,目光闪了闪,唇边的笑意没变:“听说你还是霆渊哥哥身边的掌事,目前正管着后宅的事?” 云窈心头微动,知道她兼任掌事一职不算什么,但连她管着后宅的事都知道。 定是刻意打探过的。 她有些摸不清对方的目的,便小心的回道:“是,承蒙王爷不嫌弃罢了。” 怀淑笑意加深,意有所指道:“你生的这样好,霆渊哥哥哪里会嫌弃,怕是疼都来不及呢。” 这话实在露骨,云窈不知道该怎么接,便只道:“云窈不敢。” 雪下的似乎越发大了,她站在雪地里,感觉凉意从脚底往四周蔓延,料想是鞋子已经被雪浸透。 脚趾头冻得又麻又胀。 怀淑坐在暖轿里,热气烘的她俏丽的脸颊晕着红霞,她从窗子又往外伸了伸,离云窈更近一些,好奇道:“诶,霆渊哥哥是不是很不喜欢他的王妃啊?” 云窈眼皮一跳,万万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 这要她怎么回答? “云窈只是一个小小掌事,不敢窥探主子之间的事情……” 怀淑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明显不信:“你跟霆渊哥哥不是那种关系吗,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云窈被那种关系这个词说的有点无地自容,脸上窘迫起来。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众人前方快步走来一顶四爪金龙的华丽大轿,轿子最前方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 云窈见到马背上的人,狠狠地松了口气。 第237章 他好像……说漏嘴了 慕霆渊离的老远就看到雪地里站着的人儿,眉头一皱就扬鞭纵马往这边来。 敢在这皇宫大内这么堂而皇之骑马的,也就只有他了。 怀淑公主眼眸亮晶晶的,掀开轿帘扬声唤:“霆渊哥哥!” 慕霆渊这才注意到她,行到跟前勒停马:“怀淑?你怎么在这?” 怀淑笑眯眯的仰头看他:“我进宫陪母后说话,正要回公主府呢。” 慕霆渊无意跟她多聊,打了个招呼也就点到即止。 翻身下马走到云窈跟前,并不顾忌旁人还有人,伸手就要拉她。 云窈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疏远的行礼:“见过王爷。” 慕霆渊眉头一挑。 知道她脸皮薄又胆小,便没再伸手,只道:“本王刚从乾清宫出来,身边没带人,你们三个过来伺候。” 说完,又朝怀淑微微颔首:“先走一步。” 他扫了眼紫苏,转身弃马,上了那顶十六人抬的大轿。 紫苏立马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蹲身应是,推了推云窈:“尚仪,咱们走吧。” 云窈对暖轿上的怀淑蹲身行了一礼,便跟上慕霆渊进了轿子,紫苏紧跟其后。 小海牵着马跟在一旁。 十六个轿夫腿脚利索,就像来时一样,飞快离去了。 怀淑坐在暖轿,望着那行人由近及远,很快就消失在飞雪里。 脸上俏丽的笑容慢慢转淡。 “果然,这位云尚仪跟霆渊哥哥的关系不一般。” 霆渊哥哥说刚刚从乾清宫出来,可明明朝会早就散了,皇兄下了朝就去延禧宫看望俪妃和皇长子,根本不在乾清宫。 他骑着马,却还领着亲王的轿子,分明是特意过来接人的。 她又想到方才两人在她面前的一言一行。 霆渊哥哥满眼都是那位云尚仪,明明想伸手握她,她躲开后也不见他生气,反而纵容着寻了个由头保全她。 这么宠着么? 身边宫婢小心的询问:“九公主,可要回府?” 被打断了思路,怀淑不悦的扫去一眼。 宫婢神色惊恐的跪下磕头,额上惊出一层冷汗:“公主饶命。” 怀淑一脚踹了过去:“碍眼的东西,滚!” 宫婢被踹翻在地也不敢喊疼,惨白着脸退下暖轿。 另一边的华丽大轿。 这轿子是真大啊,里外有两间,中间还隔着一扇门,外面那间较小,放着茶炉茶柜,可容纳两个人。 里面那间最大,不仅有桌子凳子,还有一张大床可供主人休息。 先前小福子掀开轿帘,她只大概扫了一眼,没看到最深处,根本不知道原来这轿子内里的布置如此丰富。 紫苏在进轿子后就老实的守在外间,没跟进去。 中间的小门一关,里面就是个二人小天地。 没了旁人,慕霆渊不装了,直接把某小只压在床上。 “臭东西,我都给你准备了轿子,你怎么不坐?” 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云窈推他推不动,四肢大开的摊平在床上,满脸无奈:“我又不傻,与其成为满京城人的议论对象,我宁愿挨冷受冻。” 慕霆渊冷哼,摸了摸她冻的跟冰块似的脸和手:“你不傻,就你聪明,聪明到把自己冻成这样。” 他一手捂着她的脸,一手包住她两只手,将自己掌心里的热量传递给她。 云窈是真的冷,便不发一言的任他暖着。 想到方才,慕霆渊问道:“怎么遇见怀淑了?” 云窈摇头,她哪里知道怎么就那么巧。 慕霆渊把她手捂暖了,然后大掌挑开她的斗篷,伸进去:“那你们先前都说了什么?” 云窈回忆起刚才的对话,她觉得那个怀淑公主有些奇怪。 对她说不上是有敌意还是没有。 说有吧,人家并未对她做什么,甚至身为尊贵的公主,对她还是比较客气的。 可若说没有吧,又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古怪的很。 云窈垂下眼睫,没有多说:“没什么,没说两句呢,你就来了。” 感到他的手开始不老实的慢慢往下,她警惕的隔着衣服按住他。 “你又要干嘛?” 慕霆渊斜她一眼:“什么叫又?还有,你这是什么表情,防贼吗?” 对,就是在防着你这个无耻的大贼头! 她想说昨晚不是已经许多次了,今天怎么还要来。 猛然想起昨晚跟他在一起的人可是‘王妃’,哪里是她,好悬差点说漏嘴。 赶紧把嘴巴闭上。 可那只大掌却挣开她的手,继续想要往下钻。 云窈只能放软嗓子,撒娇:“我、我今天有点累,可不可以……” 慕霆渊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满脑子都是那些事吗?” 难道不是? 云窈没说话,眼神却很是怀疑。 慕霆渊嗤笑一声,将大掌放在她小腹上,轻缓的揉,规规矩矩的,并没有她以为的乱来。 咦? 还真不是啊? 看来真的是错怪他了。 云窈有些尴尬的松开按着他的手。 他揉了几下,问她:“痛吗?” 下那么大的雪,她就跟二傻子似的站在雪地里,这回小日子造访,肯定要受罪了。 让她不坐他的轿子,该! 慕霆渊心里生气,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停。 云窈摇头,不明白他是在干什么。 “不痛啊,你在干嘛?” 慕霆渊比她还疑惑:“你不是说小日子快来了?” 云窈啊了一声,目光迷茫。 她有说吗? 好像是说过来着,她有点印象。 脑中自动浮现出她躺在他怀里,小腹突然抽痛,他不厌其烦的搓热双掌,替她热敷。 但是! 等等…… 那好像是昨晚,她伪装成江晚容的时候的事…… 除此之外,她根本没说过自己小日子快来了这句话。 云窈心里咯噔一下,望着慕霆渊,眼神变换不定。 慕霆渊大掌顿了顿,脸上面无表情,心中暗自懊恼起来。 他好像……说漏嘴了…… 第238章 撕开她的伪装 云窈脑子嗡嗡的,一片空白。 他、他难道已经知道了? 可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会知道,知道了又怎么会什么动作都没有? 她张了张嘴,好半晌,出口的声音像是凝成了一根线,又轻又小心翼翼:“我、我什么时候说过?” 既然都说破了,那也没必要再装了。 慕霆渊冲她龇了龇牙,阴森森的活像狼要吃肉一样:“自然是……昨晚啊。” 云窈心脏突突的跳,难以置信,慌乱无措,种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她。 “昨晚?我们昨晚不是只在用膳的时候见过一次,就……” 脸颊一痛,被某只狼爪捏住:“还跟我装呢?” 云窈呼吸都仿佛停滞了,目光闪躲,完全不敢跟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对视。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是希望将代替的事情揭发,可她希望的是徐徐图之,先将自己摘出去。 可现在,可现在事情的发展似乎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这让云窈十分慌张,潜意识的想要逃避。 慕霆渊见她都到这种时候了,反而退缩了。 先前不是还很大胆的想要让他发现吗? 又好气又好笑:“听不懂?” “那我说点你能听懂的。”他边说,边缓缓贴近她,对着她白嫩小巧的耳垂上坏坏的吹了口气。 嗓音低沉,又坏又精准的撕开她的伪装。 “昨晚在江晚容的饭桌上,抱着我哼着说受不了的,是不是你?” 他知道! 他真的知道! 云窈顾不上羞耻,震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结结巴巴:“你、你都知道多少?” 慕霆渊含住她的耳垂,在嘴里吮咬,语气清淡:“我不光知道昨晚上是你,还知道每个跟王妃圆房的夜晚,其实都是你。” 云窈倒吸一口凉气,失声:“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晚才发现,还是……早就发现了? 接二连三的惊雷,震得她整个人已经蒙圈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还没醒。 她都快要崩溃了,没想到慕霆渊又给她添了个雷。 “早在江晚容新婚归宁,从永宁侯府回来的那一晚,我就知道了。” 云窈眼瞳蓦地睁大。 她想起来了,那晚他不知怎的非不让熄灯,江晚容没办法就给他喂了迷药。 可江晚容明明说亲眼看着他喝下药了,药效上来,是绝对不可能认得出人的。 是当时那药对他没起作用,还是说,他其实没喝药?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慕霆渊嘴唇松开她的耳垂,改亲起她的脖子,悠然道:“我闻出来那茶水里有药,就喝了一颗解毒丹,你不会以为我带兵打仗这么多年,连这点防备意识都没有吧?” 原来这么早就知道了,想必他后面也将整件事全部探查清楚了。 云窈狠狠闭上眼,所以江晚容和永宁侯府自以为瞒天过海,将慕霆渊耍的团团转,其实他们才是被耍弄的那一个。 对了,还包括她! 云窈噌的睁开眼,暗自咬牙:“既然你那么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 咳…… 原本他是没打算陪她们装下去的,只是这中间还涉及了圣上的事,便只能由着她们继续骗。 至于后来,后来嘛,就单纯是想逗她玩了…… 慕霆渊有些心虚。 云窈同样也想到前几天的事。 她就说! 明明她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怎么偏偏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她几次三番的故意露出马脚,他都没发现! 原来根本不是没发现,而是他故意装傻,想逗她玩儿! 看着她战战兢兢的伪装,很好玩是吧? 亏她还对他一直抱着愧疚的心里,亏她害怕他生气,昨晚、昨晚不管他怎么过分,她都任由了他! 就喜欢欺负她! 这棒槌就喜欢欺负她! 既是羞耻又是觉得丢人,还有种莫名的委屈,云窈气的乱扑腾,脸都憋红了。 “你让开!我要下轿!” 慕霆渊按着她的两只手,又心虚又觉得好笑:“别闹,外面那么冷,真冻病了怎么办?” “病了也跟你没关系!”云窈眸光嚯嚯,眼里带着火,仿佛想一把烧死他那样。 嗯,这次是真气得不轻。 慕霆渊心里爱怜极了,嘴角的弧度一勾再勾,凑过去亲她:“我的乖乖,怎么跟我没关系呢,你要是病了我会心疼死的。” 这样肉麻的话他都能说得出口,慕霆渊耳垂微红。 不过有些事只要一开头,接下来好像并没有那么难。 慕霆渊压着她,大掌揉着她,肉麻的话一个劲儿的往她耳朵里灌。 什么我的乖乖,什么我的娇娇,我的香肉。 直唤的云窈脸颊通红,又羞又气,眼眶微红:“你就知道欺负我!” 慕霆渊红唇一下一下亲着她,柔声哄:“好了好了,不气了,我保证以后不欺负你了好不好?” 云窈睁着红彤彤的眼看他:“真的?” 慕霆渊亲了亲她的眼眸,点头:“真的。” 才怪。 他的小丫鬟这么可爱,让他怎么舍得不欺负呢。 云窈在他衣襟上胡乱的蹭去眼泪,突然又有点不好意思。 明明错的是她,先欺骗的人也是她,他没生气,她反而又哭又闹的。 而且回想一下,那时候她被江晚容欺辱打骂,他适时的赶到阻止,还将她带去沧澜院护着。 之后又几次三番的帮她,护她,那时候她只以为他是见色起意,现在想想,原来他是真的在为她着想。 他想给她一个名分,想帮她斩断永宁侯府的牵制,背后为她付出了许多许多。 而她,不信他,怀疑他,一直没有对他坦白。 想到此,云窈偷偷看他一眼,嗫嚅着:“你不生气我骗了你?” 慕霆渊将她团起来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气你做什么,你不过是被逼的,况且……你的人里里外外都是我的,对自己的女人有啥好气的。” 一句话,说的云窈脸又红了几分,但心口却是暖的。 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腰。 慕霆渊感觉到她的主动,宠溺的摸了摸她的长发,轻声说:“我唯独气的,是你不信我,我希望自己能成为你的依靠,以后遇到事要学会跟我说,嗯?” 云窈觉得眼眶热热的,鼻头也酸的厉害。 她埋在他胸口,低低的嗯了一声。 第239章 对峙 奢华的轿子一路疾行,径直穿过三道门,在凝辉院的院门前停下。 惹得院里的丫鬟婆子们纷纷探头。 慕霆渊将云窈身上被他弄乱的衣服整理好,又拿过自己的紫貂皮大氅裹住她:“你确定暂时先不公开此事?” 云窈点点头:“先继续瞒着。” 就这么揭露事情的真相也太便宜江晚容了,她还没玩够呢。 慕霆渊瞅了她一眼,目露怀疑:“你不会是想找理由拖延吧?” 她一怔,拖延什么? 随即想到曾经答应过他的事,恍然反应过来,瞪他一眼:“我哪有。” 慕霆渊在她唇上叼了一口,哼笑:“你最好没有,不然,我就亲自动手给你打包塞进院子里。” 云窈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紫苏朝慕霆渊福了福身,跟在她身后下轿。 云窈脚步匆匆走进凝辉院,外院扫洒的丫鬟见到她,又偷偷冲她身后的那顶轿子望了望,陪着笑脸招呼:“尚仪回来啦?” 外院的粗使丫鬟,大多都是王府指派进来的,永宁侯府给江晚容陪嫁的丫鬟婆子,都伺候在内院。 但大多并不是全部,有一两个是江晚容特意留在外院的眼线,老早进去通报了。 云窈带着紫苏和小海刚进垂花门,就看到正房门前,站着的江晚容。 她眸光锐利,脸上带着几分冷笑,阴阳怪气道:“呦,这么大的雪,云尚仪进宫的路可还顺利?” 云窈朝她笑了笑:“还好,回来的路上正巧碰见王爷,王爷仁善,捎带了我一程,幸运的没冻着。” 明知道她是从慕霆渊轿子里下来的,还非要堵着她问一嘴。 既然她这么想知道,那她就亲口说给她听。 江晚容脸色耷拉下来。 亲王的轿子岂是她这个贱婢有资格乘坐的! 连她都没坐过! 江晚容眼底翻滚着嫉恨阴暗的光,面皮抽动着:“哦?只是碰巧遇见?” 云窈扫了眼周围的丫鬟婆子,微微红了脸低头:“或许是碰巧吧,只是王爷说……他是特意领了轿子去接我的,风雪太大,他说怕我冷着。” 她还真敢说! 好啊!现在是仗着王爷的宠爱,越发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啊! 江晚容气的心口抽痛。 她想起那时被太后遗忘在御花园,她跪了那么久,那么冷。 慕王只是让德安领着一辆低矮的小轿随意打发了她,还让她自己走了老长的一截路,直到出了宫门才能上轿。 她可是他的王妃啊! 他却这样对她! 而这个贱婢,明明只是她身侧的一条狗,一只蝼蚁,凭什么?! 云窈见她气的脸色铁青,心中愉悦极了。 “对了,王爷说今晚会来用膳,让王妃娘娘您早些准备。” 曹姑姑拉住江晚容的手,紧紧握了握。 不能翻脸,她现在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还没解禁,王府里的人都还盯着她这个王妃呢,她好不容易挣回来一点地位,不能还没坐稳又失去了。 江晚容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着对她笑了笑:“多谢尚仪告知,本妃这就去安排。” 云窈领着人回了西厢。 紫苏忙着去烧水给她沐浴,又让小福子去沧澜院的小厨房弄碗姜汤来。 小福子刚踏出门没一会,又回转。 原来是德安已经拎着姜汤送来了。 “王爷临出门去接您之前就吩咐熬汤了,这不您二位一回来,汤正好能喝。” 说着,德安又招呼紫苏:“快,服侍尚仪喝姜汤,这东西就得趁热喝了才有效。” 第240章 答应 紫苏端着姜汤哄她。 云窈盯着黑乎乎,冒着辛辣热气的汤汁运气。 她不想喝,这玩意太辣了。 像是猜到她不愿意喝。 德安站在旁边,轻咳一声道:“王爷说了,您要是不喝,他一会就来亲口喂您喝。” 他说完,老脸通红。 想他一个没根的太监,还得给主子传这种小情话,简直,要了命了。 亲口喂?! 紫苏和小福子双双低头,肩头颤抖。 云窈微红着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到底老老实实的接过姜汤喝了个干净。 一口气喝完,整张脸都抽巴起来了。 张着嘴斯哈半天。 紫苏连忙拿了颗蜜饯塞进她嘴里,让她缓缓。 见她喝完,德安行了个礼,逃似的回去复命去了。 晚上,慕霆渊用完膳,照旧留下就寝。 难得这样的夜晚,两人什么都没做,就摸着黑躺在床上说悄悄话。 “说说,你打着什么鬼主意呢?”慕霆渊在黑暗中掐了一把她的脸,有些不高兴。 既然都说开了,当然是该收拾收拾,光明正大的搬进他给她准备的新院子。 至于江晚容? 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反正这个王妃在他眼里早就是个摆设了。 他掐得用力,云窈吃痛,一张口,下意识用的还是江晚容的声音:“王爷,妾身疼。” 慕霆渊手指在她脸上停顿了,要笑不笑的语气:“还没装够?” 云窈轻咳一声,赶紧切换自己的声音,尴尬极了:“我、我一时习惯了。” 要怪就怪周围实在太黑。 这样的气氛,她自动就带入进江晚容的角色里了。 慕霆渊气的去咬她脖子,有些愤恨:“所以,你到底要我等多久?” 云窈被他咬的直缩,又好气又好笑。 这棒槌整天想着要把她塞进院子里,好名正言顺的这样那样。 而她呢,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想给她名分,她还一个劲儿往外推。 这世上大概也就她这么不识好歹了。 原本总担心他对她的宠爱只是一时新鲜,迟早有一天会厌倦,更何况还有代替圆房的事横在两人中间。 现在才知道代替的事他一直都知道,每次来凝辉院也都是为了她。 以前的她只是个小丫鬟,哪怕是现在,她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尚仪,她之于他来说,完全可以当个玩意儿,可他却处处尊重她,体贴着她。 够了,他对她已经够好了。 越是想,越是觉得,答应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想通了,不纠结了,云窈心底一松,挠了挠他放在她腰上的手背:“月底之前,好不好?” 江晚容利用她那么长时间,让她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直接跟慕霆渊走,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之前问她需要多久,她每次都敷衍他,这次却给了他一个准确的时间。 他的小丫鬟终于答应他了。 慕霆渊一怔过后,胸口滚烫,溢满狂喜。 “这个月底?” 云窈有些好笑:“那不然是哪个月底?” 毕竟说的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她还是不好意思的。 翻过身背对着他,黑暗中,脸上微红,故意道:“或者下个月底也行,下下个月……” 她还没说完,腰上一紧,铁铸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拖了回去紧紧贴着:“就这个月底,我明天就给你把院子置办起来,这次,你别想再跑。” 云窈窝在他胸口,脸红红的。 后半夜,慕霆渊穿上衣服离开,云窈回了西厢。 时辰还早着,她倒床上就又睡着了。 不过回到沧澜院的慕霆渊却兴奋的怎么也睡不着,干脆直接去了他旁边的那个空院子。 大冷的天,鸡都没叫呢,内务司大半夜突然收到命令。 所有人被迫上岗,开仓库的开仓库,调人的调人,里里外外忙的团团转。 德安和小喜一边打哈欠,一边领人布置院子。 “诶诶诶,动作轻点,这宝贝要是磕坏了一点,把咱们全部卖了都不够填的。” 八个小太监正搬着一整套的黄花梨木宝雕床,在德安的指挥下,慢慢挪到指定的位置。 管着仓库的管事也跟来了,看到院子里这么大的阵仗,走到德安身边,搓着手陪笑:“这院子以往一直空着,这怎么突然就布置起来了?” 既然布置了,那肯定是有人要住进去。 他们慕王府又要有新的女主子了?还是后院那几个夫人中,哪个被提上来了? 他这是来打探消息呢。 德安甩着拂尘,一脸老神在在:“王爷的吩咐,咱们只管办事就好,哪来的那么多话。” 仓库管事躬着腰,谄媚道:“哎呦,我这不是心底没底,怕办坏了差事嘛,您老可是王爷身边的一把手,随便漏点消息,咱们这些小鱼小虾们就受用不尽呢!” 这马屁拍的啪啪响,偏偏德安愣是不为所动,只说:“老老实实听吩咐办事就行,别瞎动脑筋就不会办错,行了别废话了,赶紧的吧。” 没套到消息,仓库管事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到帮王爷掌管私库的许管事居然也在。 许管事身后跟着四个小太监,搬着一扇屏风,那屏风一人多高,四米来宽。 整扇屏风都是由一整块的暖玉雕刻,其价值难以估量。 看的他连连咂舌。 哪位女主子,竟有这样好的福气? 慕霆渊下了死命令封锁消息,是以谁都不敢把布置新院子的事透露出去。 白天,后宅一切平静,晚上,院子继续布置。 —— 这天刚下朝,慕霆渊被张福瑞叫走,说承玄帝叫他去聊天。 乾清宫,穿着朴素的老者跪在龙案下:“回圣上的话,经过小人的治疗,慕王脸上的伤疤已经全部治愈,小人幸不辱命。” 慕霆渊正坐在龙案的左侧下首,安然从容。 承玄帝闻言,兴致盎然的看向他:“霆渊,你都好了,怎么还戴着面具?” 慕霆渊脸上戴着玄铁面具,听到圣上问话,似无奈的道:“戴久了就习惯了,这面具就像臣的另一张脸似的,想摘都不舍得摘了。” 承玄帝目光微闪,笑着说:“朕多年的心病今日总算去了,朕记得霆渊幼时容貌就生的不差,那场大火将你容颜尽毁,也不知这许多年过去,你长成什么样子了。” “霆渊,你摘下来给朕看看。” 第241章 你的身体里怎么多了个心跳?! 慕霆渊垂着眼。 随着他的面具缓缓摘下,承玄帝眼睛在他脸上一点点凝住,久久没说话。 张福瑞看在眼里,心头一跳,装模作样的上前替他磨墨。 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承玄帝才堪堪回过神。 又是一笑,只是这笑里,多了许多深意。 “没想到霆渊生的这样俊美,都说朕是宗室第一美男,如今有霆渊在前,朕这第一美男该让位了。” 慕霆渊满不在意的扯了扯唇角:“容貌不过是副皮囊,什么用处都没有,圣上真龙天子,才是万民敬仰的天龙之姿。” 承玄帝哈哈大笑,没有在这话题多做停留:“既然伤疤已经痊愈,以后就别再戴面具了,也好让大家饱饱眼福。” 慕霆渊拱了拱手:“圣上说笑了,臣遵命。” 从乾清宫出来,慕霆渊捏着面具在手上把玩。 德安跟在他身后,小心的问:“王爷,那这面具,还留着吗?” 慕霆渊随手抛向他:“留着吧。” 他方才说的话,其实并未撒谎。 面具戴久了,真让他彻底摘下来,十分不习惯,也有些不舍。 到底是陪伴他多年的物件。 至于他这张脸,以前他不在意容貌,也懒得公开,况且有那层伤疤在,好歹圣上有所顾忌,不敢动他。 可如今的他已经明白了,有的东西,藏是没用的,一味的退让也是没用的。 德安应着,将面具仔细放进怀里。 慕霆渊骑马往皇宫外走,一路碰见许多女官宫婢,全都红着脸朝他的方向伸头伸脑。 等他走后,纷纷议论这是哪家的贵胄,怎么从前从未见过。 待慕霆渊回了慕王府,更是掀起一阵风浪。 进门的时候,守卫纷纷阻拦,问他是谁。 “瞎了眼的东西,这是王爷!还不让开!”德安连忙低斥。 守卫眼睛都瞪突出来了。 王爷? 真的是王爷? 见他身上穿的确实是王爷的常服,几名守卫慌里慌张的往地上跪:“王爷恕罪。” 慕霆渊冷着脸,袖子挥了挥:“起来。” 他倒是没生气,以往除了德安和苏院使,的确没人见过他的样子,被守卫拦住也是意料之中。 凝辉院的西厢房。 天气冷,云窈现在格外贪睡,不到日上三竿是绝不起身的。 睡得正香,耳边突然听到一声爆鸣。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唔?”云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反应过来说话的是星宝,便闭上嘴,在心里跟它说话。 ‘怎么了?’ 星宝欲言又止半天,完全一副卡壳了的样子,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你、你的身体里怎么多了个心跳?!’ 就是这一句,彻底把云窈惊醒了神。 ‘你说什么?!’ 一股热流在她身上来回流动了一会,然后星宝略带沉重的语气,道:‘还记得我之前说你长肉了吗?就是你肚子里的那块肉,它、它居然有了心跳!’ ‘我的天呐啊啊,这是怎么回事!’ 这对于星宝这颗星星来说,完全理解不能。 云窈被它吓的坐在床上,双眼呆滞。 第242章 慌爪子的云窈 星宝还在她耳边疯狂呐喊,整颗星星完全陷入抓狂状态。 有心跳就代表有生命,可是她的身体里怎么会出现另一条生命,这是为什么! 它该怎么办! 星宝很愁,很惊慌。 云窈慢慢回过神,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活了两辈子,该经历的都经历过,没经历过的也看过不少,她没纯洁到什么都不懂。 ‘别嚎了,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星宝的尖锐爆鸣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又很是怀疑:‘你知道?’ 云窈抓了抓头发,有些懊恼,更多的是羞耻。 她似乎怀孕了。 这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上辈子,她跟江禄在一起三年,肚子一直没动静。 头一年,因为私奔到外乡生活不稳定,两人并不着急,但等到第二年,还是没消息,江禄便带她去看了大夫。 结果是她不能生育。 身为一个女子,却不能生育,这对那时的云窈来说,简直就像天塌了一样。 她当时想离开,觉得像自己这样不能生的女人,不该拖累别人断子绝孙。 却是江禄拦着她,告诉她没有孩子没关系,他不在乎所谓的香火,这辈子就两个人长长久久就很好。 若以后实在想要,也可以去慈幼局领养一个回来。 因为这件事,她一直觉得愧对江禄。 后来江禄他爹成叔来了他们家,总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她也一直忍着,只能更加拼命的去讨好他。 直到有一次,这话被江禄听见,江禄将成叔拉走,也不知说了什么,成叔再也没骂过她不会下蛋。 她以为是江禄为她说话,曾一度十分感动。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不能生育吗? 又为什么怀孕了? 云窈捂着脸,脑袋一团乱。 星宝问她到底怎么了。 云窈也没瞒它。 星宝迷茫的问:‘什么叫怀孕?’ 云窈哭笑不得,差点忘了它是颗星星,不懂人类的繁衍。 于是解释给它听:‘你说的那团肉,应该是我的孩子。’ ‘孩子?’ ‘孩子?!’ 星宝的确不懂人类是如何繁衍的,它们星星想要繁衍出另一颗星星,方式简单粗暴。 直接与喜欢的星星相撞,看谁分裂,分裂出来的就是它们的孩子。 而且先开始分裂出来的星星是没有生命的,需要过上许多许多年,才会孕育出生命特征。 不过,没有星星会闲的没事干去分裂自己,‘生’一个后代。 分裂的情况几乎都缘于意外。 ‘所以你们人类孕育后代,居然是在身体里?!’ 星宝又要晕了,这样的繁衍方式简直太…… 它说不上来,总觉得很奇怪。 但如果代入进星星,似乎又能理解了。 星星是从它们身上分裂出去,然后自己孕育,人类是在母体里孕育完全再分裂出去。 也就是过程不一样,总体是一样的。 云窈盯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将手放上去轻轻抚摸。 这里面,真的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吗? 云窈满心的不可思议。 慕霆渊一路走进王府,不知惊掉多少下巴。 众人奔走相告,没一会消息就传遍了。 “王爷脸上的伤疤都好了!” “王爷长得可俊了!” “天娘啊!没想到王爷伤疤没了,人长的那么俊!” “真的假的,有多俊?” “俊,真俊!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王爷还俊的男人!” 江晚容正窝在贵妃榻上烤手,飞雪将方才在外面听到的话,当八卦一样说给她听。 “伤疤都好了?”江晚容眉梢动了动,有些意外。 脑中想象了一下,但完全想象不出来他那张脸没了伤疤会是什么样。 说来也可笑,夫妻大半年,她记得最清楚的竟只有他那张冷硬的面具。 飞雪连连点头,表情颇为好奇和兴奋:“是,听说咱们王爷生的可俊了。” 很俊? 能有多俊? 她见过最俊的男人就是圣上了,他还能比圣上生的更俊? 江晚容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慕霆渊并不知道,他才刚进沧澜院,整个慕王府就炸开了锅。 他走到桌案后坐下,准备处理三司的事。 边看账目边问道:“云尚仪在做什么呢?” 德安正在磨墨,听到主子发问,恭敬的道:“尚仪似乎刚起身,紫苏方才过来小厨房传膳呢。” 慕霆渊勾了勾唇,他的小丫鬟真是个小猪,这个点才起床。 手里的账目莫名有些看不下去,他又起身:“走。” 德安看了眼磨墨磨的乌漆嘛黑的手指。 得,白忙活了。 他叹口气,连忙屁颠颠的跟上自家王爷。 凝辉院西厢房,云窈闷头闷脑的坐在饭桌前。 以往最喜欢的鸡丝卷饼,她吃的心不在焉。 紫苏帮她盛了一碗燕窝粥,奇怪的看她一眼:“尚仪这是怎么了?一早起来怎么就精神不济的样子?” 云窈抬头啊了一声,神情呆滞,慢吞吞道:“哦,我在想事情。” 紫苏没多想,以为她是在思索尚仪局或后宅的事,怕她忙坏了身子,忍不住劝。 “尚仪不若多把事情交给底下人去做,别事事都亲力亲为,一个人只有两只手两条腿,你哪能忙得过来这许多。” 云窈胡乱的应着。 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唱和跪拜声。 没多会,高大的身影就直接走了进来,人还没坐下,就笑着说:“我说你这吃的是早膳还是午膳?” 紫苏连忙蹲身行了个礼,云窈坐着没动。 “你这么早来我这干嘛?” 也不知怎的,她突然这时候看到他,心里一阵阵的开始发虚。 感觉自己在心虚,她又觉得莫名其妙。 不是,她又没干亏心事,她心虚什么? 慕霆渊走到桌前,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似笑非笑:“哦,刚下朝有点饿了,听说你这边摆了膳,就顺便来你这吃一口,怎么,不欢迎?” 云窈拍开他的爪子,救回自己被拉扯变形的脸。 他这种一见她就喜欢动手动脚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云窈没好气的瞅他一眼,慕霆渊已经自顾自的坐到她旁边,还毫不客气的抢走她盘子里的鸡丝卷饼。 “桌上不是还有很多,你非抢我的干嘛?”云窈有些无语。 那卷饼她都吃了一半了,上面还残留着她的口水呢! 慕霆渊慢条斯理的咬了口她的卷饼,冲她一笑:“因为从你嘴里抢来的,就格外的香啊!” 云窈翻他一个白眼,干脆低头吃饭,不想理他了。 第243章 他这脸,还挺会招蜂引蝶的 慕霆渊边吃边看她,见她一会目光游移,一会又眉头微皱,看乐了。 “在想什么?” 云窈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燕窝粥,心中纠结,面上若无其事:“没什么,就是尚仪局的一些事。” “若有为难的就说给我听听,我想法子给你解决了。”慕霆渊夹了块栗粉糕放进她盘子里,道。 说是过来蹭饭,但除了刚开始抢的那半块鸡丝卷饼之外,他就没再吃什么,每每动筷子,都是为了夹给她。 云窈动了动唇,只说了句好。 心中已有了成算。 明明上辈子大夫断定她不能有孕,为何这辈子却怀上了。 她决定有空出去找个大夫看看再说,暂时先不告诉他。 正房那边,江晚容听到慕霆渊来了,连忙整理衣冠准备接驾,就被告知不用了,王爷去了西厢房。 她一屁股坐回贵妃榻,脸色难看。 “王爷一来就往她房间钻,本妃的面连见都不见。” 一次两次,次次如此,这样不给她脸面,简直太过分了! 江晚容气的呼呲呼呲喘粗气。 曹姑姑为她倒了盏茶:“说不定是那个贱婢狐媚惑主,故意勾着王爷,想给您难堪呢。” 自那次害得她被受鞭刑,直到现在背上还有十来道伤疤,曹姑姑只要一提到云窈,就咬牙切齿。 “一定是!这个贱婢!若非本妃还要利用她获宠,本妃必容不得她活!”江晚容捏紧手指,面目扭曲。 曹姑姑眼珠一转,漫上几分阴狠,凑近她道:“那个贱婢就是仗着娘娘现在有用得上她的地方才敢这样放肆,娘娘,落霞这些时日学着您的声音已颇见成效了,不如,推她上去试试?” “等那个贱婢没了利用价值,您就再也不用顾忌了!” 江晚容又有些犹豫:“突然换人,慕王那么聪明,难保不会发现端疑,本妃考虑考虑。” 吃完早膳,慕霆渊没有多待,三司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他就是想过来看她一眼。 一眼看完,也该走了。 云窈将人送到房门口,见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出门前掏出面具戴脸上,怔了怔:“你面具呢?” 慕霆渊将她鬓边的发丝拨到她耳后,淡淡道:“圣上已经知道了。” 他没说什么,但云窈听懂了。 是了,承玄帝先前特意给他找了个医治伤疤的圣手,总不能一直藏着,再说,他也没必要把脸藏着不见人。 云窈看到自他身影出现,外面院子里,好些丫鬟婆子都红着脸双眼瓦亮的望着这边。 觉得好笑。 他这张脸,还怪能招蜂引蝶的。 突然,她有些好奇,不知江晚容看见他的样子会有何反应? 慕霆渊根本没注意那些探头探脑的目光,或许是注意到了,但懒得理会。 握了握她的手,勾唇笑道:“我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云窈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正房门前盯梢的丫鬟一看到西厢的动静,就朝房里比了个手势。 曹姑姑见到,提醒江晚容:“娘娘,有动静了。” 江晚容一直坐在贵妃榻上,闻言,悄悄推开窗,顺着窗缝往外看,正好看见慕霆渊转身离去时的一抹侧脸。 她呆住了。 那是怎样的一抹侧颜? 俊如朗月,傲骨清风。 只是一个侧脸,却凌厉的像他随身佩戴的长刀一样,见血封喉,又俊的让人趋之若鹜。 江晚容竟有了一股迫切的念头,她想看看他的正脸。 飞雪从外面匆匆跑进来,激动的语无伦次:“娘娘!咱们王爷是真的俊,俊极了!” 她方才一直待在院子里磨磨蹭蹭的找活干,为的就是想等慕王出门的时候看上一眼,看是不是像旁人议论的那样俊。 果然是俊,比那些人嘴里说的还要俊! 江晚容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端着架子,没去西厢房拜见一下。 翌日,云窈一早就出了门,她裹得严实,还特意弄了一顶幂篱将自己整个上半身都笼罩起来。 她使了个借口没带任何人,独自去了城中一家医馆,花重金请里面的大夫秘密看诊。 时下大夫都是坐堂,许多病人在后面排队,没什么隐私可言。 想单独看诊,就得多花银子,去医馆的后堂房间,或是将大夫请到自己府中。 云窈坐在板凳上,心中紧张难安。 她信星宝不会弄错,可人总是有侥幸心理,她不久之前才勉强答应慕霆渊做他的妾,现在就得知很可能怀了他的孩子。 这让她十分慌张,心情复杂难言。 看诊的大夫是个年纪大的老者,据说是这间医馆医术最好的。 老者边摸着他长长的胡子,边将手按在她的脉间,仔细辨着。 不知不觉,云窈背后起了一层汗。 老者把脉的时间有点久,时不时皱皱眉。 大概小半刻钟,老者才收回手:“以老夫的医术来看,夫人的脉象像是喜脉,只是月份实在太小,脉象并不显,保守起见,夫人最好再过一个月再来找老夫看看。” 即便老者不能肯定,可云窈有他这句话,却是确定了。 同时又有些疑惑,她便直接问道:“大夫,你看我这身体如何?实不相瞒,曾经有个大夫断定我不能生育,是天生的闭口之人。” “胡说八道!”闻言,老者板着脸斥骂:“哪来的庸医这样害人,女子天生不孕,要么是阴寒之体,要么就是石女,你身子康健,气血充足,底子也不差,两样都不占,怎么可能是闭口之人。” 云窈明白了,依照江禄的脾性,她上辈子应该是又被他骗了! 她不是不能生的女人。 可又为何三年没有怀孕? 云窈走出医馆的时候,脑中灵光一现。 难道……是江禄有问题? 他有问题却收买大夫,欺瞒诈骗不能生子有问题的人是她,还假惺惺的告诉她,他不介意! 想通了所有,云窈恨的眼眶通红。 这个人渣!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在诓骗她? 别再让她看见这个人渣,不然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第244章 假戏真做 慕王府后宅,云窈刚穿过园林的垂花门,就见慕霆渊穿着常服,肩上罩着披风,神色匆匆,一脸冰冷,还带着隐怒。 然而看到她,脚步一顿。 德安和小福子跟着他一路小跑,见着她后,俱都松了口气,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怎么了?”云窈疑惑的问。 慕霆渊走到她跟前,一把攥住她的手,没说什么,脸色却缓和了下来。 他拉着她慢慢往回走,方才还匆忙的脚步,此刻又闲适下来。 “去哪了?怎么也不让人陪着。” 云窈唔了一声:“在府里待闷了,出去逛逛。” 慕霆渊没多问,只要她人回来了就好,他刚才还以为臭东西又跑了。 还好没跑。 不然他要疯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走在太阳底下,被暖烘烘的阳光照的舒服极了。 慕霆渊有心带云窈在后宅多逛逛。 云窈摇摇头:“我们回去吧,还有许多帐要盘。” 嘴上说着要忙,心里却想:走路走多了,会不会对孩子有什么不好? 毕竟她现在月份还太小,得好生稳着才行。 慕霆渊便牵着她往凝辉院去。 凝辉院,这次江晚容听说慕王往她的院子来了,连忙走出房,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当看到那抹高大的身影迈过垂花门,在她眼中一点点清晰后,她不禁屏住呼吸,呆呆的看着他。 直到慕霆渊都走到西厢房了,都没回过神。 曹姑姑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 江晚容反应过来,匆匆上前请安,只是话未出口,脸却先一步红了。 “妾身、妾身见过王爷。” 慕霆渊扫她一眼,没有停留:“起来吧。” 见他要进西厢,江晚容心下又慌又气,不敢直接阻拦,只低着头,一派温柔:“妾身这就吩咐人去传膳,王爷留下用晚膳吧?” 慕霆渊看向云窈,掩在袖子里的手指搓了搓。 好像,确实有些饿了。 琥珀色的目光变得晦暗,他淡淡的应了声。 听见他答应,江晚容眼睛亮了亮。 是夜,凝辉院内外灯火通明,慕霆渊去了正房用膳,云窈自己待在西厢吃着,乐得清静。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开始有了反应,以往爱吃的东西,她竟觉得油腻的不行,反而以前不爱吃的,她用着觉得香的很。 就比方这道樱桃肉,以前她嫌弃又酸又甜的,腻的慌,现下吃着又觉得酸酸甜甜的十分爽口。 不知不觉吃了许多,连紫苏都惊讶的看了她好几眼。 “尚仪以往不是最不喜欢又酸又甜的菜肴吗,今日倒转了性。” 云窈轻咳一声:“人的口味本就是多变的,今天喜欢吃这个,说不准明天又喜欢吃那个了。” 紫苏年纪轻,小姑娘哪里懂什么,根本没往怀孕那事上怀疑,闻言便信了。 正房那边,江晚容微红着脸为慕霆渊侍膳,难得脸上的温柔贤惠不像作假,倒真的是发自内心了。 慕霆渊冷眼看着,心中嘲讽。 懒得去想她又要搞什么鬼,看了德安一眼。 德安笑着上前接过江晚容手里的活:“王妃娘娘,还是让老奴来吧,您陪着王爷用膳便好。” 江晚容想到慕王一直不待见自己侍膳,脸上黯然片刻。 一顿饭吃的异常安静。 饭罢,慕霆渊准备留宿,照例是他先去净室沐浴,等他梳洗完,再换成江晚容。 “老婆子这就去叫她。”曹姑姑压低声音冲江晚容福了福身,说完,就待转身离去。 却被叫住。 “等等。” 江晚容捏着帕子坐在床上,她目光怔然,里面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涌动。 曹姑姑等了半天,没见她吩咐,疑惑的唤了她一声:“娘娘?” 江晚容脸颊通红,她手里的帕子紧张的捏来捏去。 曹姑姑不明白她是怎么了,急急的催促她:“娘娘,时间不多的。” 江晚容看了一眼净室的方向,想到那里面正在沐浴的人。 忍不住喉咙吞咽了一下。 她嗓音干涩暗哑,轻声道:“姑姑,你说,本妃不如假戏真做吧?” 曹姑姑愣了愣:“娘娘您不是……” 原本不是特别嫌弃慕王吗?嫌他丑,嫌他出身不好,配不上自己。 怎么突然又想来真的了? 江晚容有些尴尬,但想到慕王的那张脸,那腰身,还有那强悍的能力。 又咽了口口水,嗓音更哑:“本妃想过了,代替的事风险实在太大,与其再换成落霞,还不如本妃自己上,今后也不用再忍着那个贱婢了。” 先前她一心想着要进宫为妃,可现下她改变主意了,似乎坐实慕王妃的身份也不错。 慕王那样的容貌身子,她不亏。 只是想想,她就觉得空气都变得炙热起来,江晚容不禁用帕子扇了扇脸上的热潮。 西厢房,云窈用完膳已经坐在床上等了好一会了。 紫苏正替她整理明日要穿的衣衫,见她困的连打了几个哈欠,忍不住嘀咕。 “也不知道王妃是什么意思,每次王爷来用晚膳,都要尚仪您去伺候守夜,尚仪明明早就不是她的丫鬟,她还这样使唤您。” 云窈用帕子擦了擦逼出来的眼泪,强自打起精神,淡淡的道:“她是王妃,她想使唤谁,谁还能抗命不成。” 紫苏扶着熏笼,小心的给她的衣衫熏香,满室芳香,闻言撇了撇嘴。 她转念想到反正新院子就快准备好了,尚仪要不了多久也会成为主子。 到时尚仪还有他们王爷宠着,王妃再想欺负人,怕是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 又等了一会,曹姑姑终于过来了。 却不是让云窈跟她走,而是带着几分鄙夷得意的说:“娘娘吩咐,日后的事就不劳驾尚仪了,尚仪可自行歇着吧。” 江晚容她又想干什么? 云窈有些意外。 将话带到,曹姑姑没有再多说,冷哼一声便走了。 紫苏愤愤的把房门关上:“什么人啊,找人帮忙还甩着脸子,当谁欠了她呢?!” 云窈脸色不好,她走到窗户前轻轻推开,没过多久,在她眼中,正房的灯火一盏接着一盏,慢慢熄灭。 还像以往每次代替圆房时一样。 她心口一跳。 江晚容不让她代替了,那今晚床上的人会是谁? 是她找来的另一个替身,还是……江晚容她自己? 慕霆渊……他又能不能分辨得出,床上的人已经不是她了? 第245章 暴露 江晚容突然这么做,是后悔了想坐实慕王妃的身份,还是找到了更好的替身,不想再对她有所顾忌? 或者,二者皆有? 房间那么黑,江晚容既然敢做,定会安排好一切不会让他怀疑。 说不定,他真的会认错…… 云窈忍不住抓紧窗棂,心如刀绞。 紫苏毫无所觉的帮她整理床铺,上好的织花锦棉被,内里缝了边疆的羊绒,外表看不出来,盖在身上就知道有多缓和舒服。 她抖开被子,仔细的叠整齐,背对着她语气轻松:“这样也好,以后尚仪就不用辛苦的去给王妃守夜了。” 她一直怀疑王妃是故意的,王爷与她同房,却让尚仪去守夜,这不是在故意羞辱人吗? 偏偏尚仪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紫苏自顾自说着,然后就感觉身后刮起一阵风,她扭头,就见云窈拉开门走了出去。 “呦,云尚仪,这么晚您要去哪儿啊?” 廊檐下,曹姑姑领着飞雪一左一右的站在西厢门外,身后还跟着三个身材壮硕的婆子。 像是猜到她会出现,房门一开,几人就上前一步,面目不善。 云窈扶着门框,止住脚步,心底越发沉了。 没想到江晚容连这一步都打算好了,怕她前去捣乱,干脆将她堵在房里,让她出不去! “你们软禁我?” 曹姑姑冲她扯了扯面皮,皮笑肉不笑的道:“云尚仪最好识趣点,也别想声张,老婆子我身后这几个姊妹可不是吃素的。” 三个婆子张着手,神色警惕。 紫苏跟过来就看到这阵势,眉头一立,张嘴就要大喝斥责:“你们……” 云窈伸手拦住。 果然那几个婆子已经虎着脸冲过来,若非被她拦住,紫苏肯定会被她们按在地上,再也出不了声。 云窈看了眼不远处黑漆漆的正房,不知道里面进行到哪一步了。 男女那点事,本就似火燎原,一触即发。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知就算能摆平曹姑姑她们,估计也已经晚了。 云窈拉着紫苏,脚下慢慢退回房里。 她走到床前坐下,垂着眼,心头空空的,难过就像潮水,迅速漫了上来。 紫苏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另一边正房里王爷和王妃在同房,这边先是曹姑姑过来说了那番话,然后又带人堵在外面软禁尚仪。 怕尚仪闹腾,更不让她靠近正房。 她脑中灵光一闪,好像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还没等她想明白,那念头又极快的消失,再也抓不到了。 正房里,江晚容强忍紧张,走到床边。 刚靠近,腰就被一把攥住。 低沉性感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今晚倒是挺快?” 江晚容不敢出声,窝在他怀里,羞怯又激动。 用手指刮了刮他的腰侧。 慕霆渊呼吸一紧,随后笑意沉沉:“又看了什么艳书,学来的坏招?” 江晚容有些疑惑,什么艳书? 还没等她想明白,突然脚下一空,天旋地转间,她人就被压在被褥间,炙热高大的身躯覆在她身上,江晚容就什么都忘记了。 她红着脸,身子被他感染的很快热了起来。 一阵奇怪的痒意从心口溢出来,很快传遍她全身,让她有些难耐的抬起手臂圈住身上人的脖子,轻轻在他脸侧吻了一记。 慕霆渊明显一愣,嗓音暗哑:“今晚这么热情?嗯?看来你是不想下这张床了。” 江晚容没说话,心跳剧烈,迫不及待的主动挺起自己的胸脯。 一声轻笑,慕霆渊低低的道:“那就……如你所愿。” 大掌在她腰间游走,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江晚容不禁屏住呼吸,接受着即将到来的快意。 然而,大掌只在她腰上摸索了几下,就戛然而止,紧接着高大的身躯骤然离体。 江晚容有些欲求不满的伸手,却抓了个空。 她疑惑的支起身子。 与此同时,房中灯火大亮。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江晚容下意识的挡了一下眼睛,等适应了后,她看向离她有一丈远的人。 “王爷?” 灯火明灭摇摆,映着慕王那张俊脸极沉,看她的目光极冷。 江晚容莫名的有些心虚。 可是奇怪,她才是应该睡在这张床上的人,灯火点了也就点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刚这样想,就听那人冷冰冰的仿佛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声音:“给本王滚下来!” 江晚容震惊失色:“王爷?您……” 慕霆渊只要一想到刚刚差点就要了这个恶心的女人,他现在就浑身像长刺了一样的膈应,难受极了。 若不是足够了解他的小丫鬟,他就真的认错了。 尽管小丫鬟和江晚容的身形很像,但不一样,手指触碰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还有她的气息,人和人的气息是不同的,他喜欢小丫鬟,每次靠近她时,她身上的气息总能令他感到安心,还有一股控制不住的冲动。 也只有她才能让他有这种感觉。 旁人都没有,也绝对不会有。 江晚容就是很好的例子,他一碰她,哪怕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也让他瞬间凉了身子。 慕霆渊穿着单薄的寝衣,衣襟微敞,白皙的胸膛阵阵起伏,被气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张床上?!” “云窈呢!” 江晚容先开始还委屈,想说‘妾身不在这床上,应该在哪?’ 就听见后面那句。 惊得一骨碌爬了起来。 她煞白着脸,还想强撑:“王、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霆渊冷笑:“怎么?本王的意思你听不懂?” 江晚容神色惊慌,刚才还火热的身体,现在冷如冰窖。 慕霆渊懒得多理她,扬声大喝:“来人!” 德安一早看见正房灯亮了就连忙从外院回来,守在门口随时听候。 进内院的时候看到西厢门前站着的曹姑姑并几个婆子,他疑惑的皱皱眉,还来不及过去查看情况,就听房里响起王爷的怒吼。 再听到王爷叫人,立马就冲了进去。 他走到外厅,隔着一层透光的纱帘,低着头不敢乱看:“王爷,奴才在。” 第246章 光明正大 正房的门大开,江晚容的丫鬟婆子听见动静也都进来了,惊疑不定的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慕霆渊俊美的脸,此刻阴沉骇人:“去西厢看看云尚仪在不在房里。” 德安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将方才在院子里看到的事说了出来。 “王妃身边的曹姑姑不知为何守在尚仪的房门外,不仅如此,还领着几个粗蛮的婆子一起。” 像是堵着门,不让里面的人出来。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慕霆渊已经懂了。 冷冷的扫了眼江晚容,转身掀开纱帘,大步走了出去。 德安眼角余光看到坐在床上,脸色发白一脸慌张失措的王妃,眼皮跳了跳,赶紧垂着头跟在王爷身后走了。 眼看慕王沉着脸往这边走来,曹姑姑头皮发紧的跪下请安:“见、见过王爷,云尚仪已经睡下了,不知您……” 话没说完,冷风掠过,接着她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摔跌在地上滚了两圈才止住。 等她反应过来,只觉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尤其是肩膀,被踹的地方传来骨头碎裂的剧痛! 曹姑姑头晕眼花的仰起头,就见慕王一甩衣摆,大步进了西厢。 飞雪和另外三个婆子见势不好,早就战战兢兢的退让到一旁,这才没挨痛。 云窈也听到了正房那边的动静,她站起身,有些不安的等着。 然后等到了那个只穿着寝衣的高大身影。 慕霆渊走到她跟前,见她好端端的,只是脸有点白,放了心。 他不知道江晚容抽的什么风,也不想知道,但在发现床上的人并不是他的小丫鬟后,下意识的以为她出了事。 慕霆渊拉着她坐到床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窈见到他过来,就知道他应该是发现了,只是,到底是在进行到哪一步时发现的,她猜不到,也……不敢猜。 她低着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曹姑姑突然过来告诉我不必去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今晚的人是谁……” 慕霆渊抱住她,将脸埋在她脖颈里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安定下来,他嘲讽道:“是江晚容她自己。” 云窈靠着他肩头,淡淡的哦了一声。 没说什么。 只是眼圈慢慢开始发烫。 云窈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那是他的王妃,是他正儿八经的正妻,他们两早该圆房了,就算同房了也不是她有资格置喙的。 一边又控制不住的心酸。 察觉到她情绪低落,慕霆渊笑了,拉开距离,果然见她眼尾红红的,他笑意更大,额头对准了她的贴着:“不高兴了?” 云窈目光躲闪:“没有。” 慕霆渊手指轻轻抚过她灵动的眼尾:“撒谎,眼睛都红成小兔子了。” 不说还好,他一说,云窈鼻头都酸起来了。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矫情,明知道他是谁,明知道他有正妻侍妾,还难过个什么,这不是难为自己吗? 云窈不想说话,能怎么办,更何况崽都揣肚子里了。 慕霆渊噗呲笑了一声,故意问她:“你怎么都不问我,是怎么发现她不是你的?” 云窈小小的抽了抽鼻子,带着鼻音道:“没什么好问的,她本来就是你的正妻,就是发现不了也是应该的。” 慕霆渊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口是心非。” 他搂在她腰上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揉了揉她的腰侧,然后说:“喏,就是这样,我摸过你那么多回,碰一下就感觉不对了。” 云窈微怔,就只是这样? 慕霆渊见她不说话,挑眉:“怎么,不信?” 还不待云窈说话,他突然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下:“那你检查看看。” 原本的柔软忽然在她手掌下飞快抬头,越发壮大,烫的云窈脸颊通红,想抽手,却被他死死按着。 “慕霆渊!” 慕霆渊按着她手掌蹭了蹭,琥珀色的眼瞳含着几分邪性诱哄:“你看,他只有在你面前才会这么激动。” 云窈简直被他这无耻的样子气的一点法子都没有,通红的脸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狠狠别开,不想理他。 慕霆渊一手按着她,一手搂在她腰上,低头去亲她:“阿窈,他饿了。” 他边亲边托着她按在床上,大掌伸进她的衣襟。 云窈想起肚子里的小生命,从意乱魂迷中清醒,赶紧推他:“我、我不方便。” 慕霆渊迷迷蒙蒙的睁开眼,恍然想起她前几天说过小日子快来了。 以为她说的不方便是这个,只停顿了一下,就继续搓揉她:“那让我尝尝味。” 西厢房里情浓缱绻。 正房里,所有人都陷入一种刀架在脖子上,随时会落下来的恐慌。 江晚容缩在床上,单薄的寝衣让她满心难堪。 可眼下她根本顾不上难堪了。 慕王知道了,他竟知道了。 是那个贱婢,一定是她告诉慕王的! 她想到慕王对她一直以来的不冷不热,对云窈却百般宠爱,没准那个贱婢早就把代替之事告诉了慕王。 想到方才自己还满心欢喜的等着受宠,最后却被慕王冷着脸让她滚下床,江晚容死死扣住被角。 眼中含恨,杀意弥漫。 整个凝辉院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他们王妃在王爷面前彻底没了宠爱。 反倒是王妃曾经的丫鬟,现在的云尚仪,王爷堂而皇之的跟她你侬我侬,完全不将王妃放在眼里。 江晚容身边的人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院的丫鬟太监只知道,昨天晚上,王爷发了好大一通火,接着就直接去了云尚仪的屋子,再也没出来。 第二天还光明正大的牵着她的手出了凝辉院,去了沧澜院旁边的院子。 他们这才发现,那院子竟不知何时修缮一新。 底下人议论纷纷,没多久就传遍了慕王府。 大家都在说,后宅很快就要多一位新主子了。 就是不知,这位新主子会是个什么位份。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望。 慕霆渊正拉着云窈参观新院子:“看看还缺什么,我抓紧给你置办。” 两进的院子,随处可见的奢华摆件,自从她掌管后宅,也开始有了几分眼光。 这里面的东西,件件价值不菲,她瞧着,有些东西甚至比当初林侧妃的还要华丽。 云窈心里越发没底。 第247章 搬进新院子 被他牵着走了一圈,即便她先前百般不愿,可看着这明显费足了心思的各种布置,感动之余,也不免觉得心动。 “离月底还有好几日呢,你怎么准备的这么快。” 慕霆渊在她脸颊上偷了一个香吻:“如果不是想让你住的更舒心自在,我还能更快。” 云窈脸微微红了,有些气恼:“还有人在呢,你能不能正经点。” 她心虚的看向随侍在周围的人,却见德安领着所有人早不知何时退到十米开外,俱都深深低着头。 慕霆渊一把揽过她的肩,似笑非笑:“说我不正经?我哪里不正经?” 云窈白了他一眼。 这个坏蛋,浑身上下就没有正经的地儿。 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慕霆渊轻笑,抬手蹭了蹭她的脸:“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搬吧,先让紫苏他们伺候你,回头我亲自挑几个好的下人给你用,嗯?” 到底,代替的事已经捅开了,她再留在江晚容那里也没什么用,既然都答应了他入后院,早几天晚几天都一样。 云窈抿着唇,极轻的点了下头。 慕霆渊勾了勾唇,抱住她,满足的叹道:“总算把你叼进窝里了。” 云窈眉头一抬,什么叫叼进窝里? 他是狼吗? 就这样,云窈正式搬进属于自己的院落。 院子里一切都是现成的,紫苏将她放在凝辉院的衣服被褥收拾收拾,和小海加小福子三人一起,一人两手拎着,都不用来回就搬完了。 临走时,在众目睽睽之下,云窈想了想,还是走去正房准备拜别一下。 房里,江晚容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自慕霆渊从这个房里出去后,她就摊靠着床头,一直没起身。 听到云窈过来求见,江晚容冷笑出声:“她还来做什么,想在本妃面前耀武扬威吗?本妃才不会如她的意!” 飞雪心中暗自叫苦,主子心里不痛快,万一做出什么事来,她根本拦不住。 外面那个,眼看就要飞上枝头了,这时候得罪她肯定没好下场。 要是曹姑姑在,好歹能劝解一二。 可曹姑姑受伤不轻,昨晚半夜疼的受不住,叫来医士检查,说是肩膀的骨头裂了,身上还有多处扭伤,起码要养个一两月才能好。 “把门关了,窗子也闭紧!本妃不想看见她!” 还好,娘娘只是不见她而已。 飞雪听到江晚容的吩咐,悄悄松了口气。 她对随侍在一旁的丫鬟挥挥手,让她们去关窗,然后自己出了正房的门。 台阶下,云窈披着妆花缎兔毛斗篷,手里捧着慕霆渊方才给她的鎏金汤婆子,紫苏和小福子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 飞雪刚踏出门就看到这样的一幕,先前经常见面也没觉得,如今再见,许是心境不同了,竟突然发觉这人已变得贵不可攀。 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跟她一样的伺候人的奴婢了。 飞雪忍不住低下头,拘谨恭敬道:“尚仪,我们娘娘还在休息,怕是不得空见您。” 这个点都到用午膳的时间了,怎么可能还在休息,云窈心知肚明。 反正过来拜别只是走个过场,江晚容见不见她无所谓。 云窈微笑道:“那就不打扰了,烦请你跟王妃说一声,我这便搬走了。” 飞雪连连应声:“是是,那您慢走。” 云窈带着紫苏三人转身离开。 刚走到垂花门,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就见正房的窗户做贼心虚的合上了。 江晚容在偷看她。 云窈在心里讽刺的笑了一下。 新院子很大,她先前只是跟着慕霆渊大概看了一圈,等她现在真正搬进来,她自己又来回逛了逛,越看越满意。 与凝辉院、听雨轩配置一样,前后两进院子,内院设有东西北三个厢房,居中是正房,正房的左侧是角房,右侧还有间书房。 正房的后面还立着一排后罩房,按规矩,是给以后出生的孩子,乳娘教养婆子们住的。 不过她最喜欢的,是院子东面的葡萄架子。 冬日里,葡萄枝藤枯黄,丝丝缕缕的攀附在木头架子上,底下草木繁盛,看不出栽种的是什么花。 “王爷猜您会喜欢这葡萄树,就没让人拆,王爷还说,等夏天到了,让人给您安个秋千放在底下,定会十分惬意。” 小福子见她一直看着葡萄架,笑着说。 云窈想象了一下,确实是她喜欢的样子,便弯了唇,点点头。 另一边,紫苏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兴冲冲的对她道:“尚仪,听说王爷还要在南边给您辟个小厨房出来呢。” 新院子她不是没来过,身为慕王府的老人,这府里就没地方是她没去过的。 哦除了尚刑司。 只是这院子以前一直空置,偶尔有下人进来打扫一下不至于荒废了。 被翻新之后,她算是头一次踏进来。 刚刚跟着云窈逛了一圈,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处在兴奋状态。 看起来比云窈这个当事人还要高兴。 自己院子里有一个小厨房,确实方便很多,尤其是她如今怀了身孕,吃食上更要格外仔细小心。 想到此,云窈悄悄摸了摸肚子。 小福子领着人去安顿新住所,紫苏陪着她进了正房休息。 这么多日的陪伴下来,紫苏早已将她当主子看待,于是说:“也不知王爷会给您个什么位份,瞧着这院子的阵仗,应该不止是媵妾吧。” 毕竟媵妾可没资格住这么好的院子,没见林夫人被贬至媵妾后,都搬出原本的大院子了吗? 慕霆渊没说,云窈也不知道。 但她私心里,还是在意位份高低的。 不光是为自己,更是为了孩子。 世人常说母凭子贵,却不知若母亲地位太低,孩子能受到的重视也是极其有限的。 云窈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已经可以预见,她有身孕的消息一旦放出去,后宅会有多不平静了。 到底还是走上了这条路,今后,哪怕她不想争,也得给孩子争出条路来。 第248章 为她求封 皇宫的宫道上,慕霆渊穿着亲王常服,目不斜视的走着。 一顶银顶红帷的暖轿自他正前方缓缓而来,悬挂在轿子四周顶角的铃铛,晃动间,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 暖轿边上伺候的宫女,见到前方的高大男子,连忙靠近窗口低声说了句什么。 轿帘被掀开,露出一张俏丽明媚的脸。 怀淑一看到前面的人,脸上表情怔愣,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艳。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霆渊哥哥!” 慕霆渊自然看见她了,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暖轿停在他面前,怀淑脚步轻快的走下来。 她的眼睛在他脸上睃了两下,真诚的笑道:“霆渊哥哥,你的脸都好啦?” 慕霆渊淡淡的嗯了一声。 自他恢复本来面目,总有相识的人上前关心他一二,他甚至有些怀念以前戴面具的时候了。 怀淑歪着头,笑容绚烂,像路边盛放的鲜花一样美丽:“没想到霆渊哥哥生的这样好看呢。” 她之前就听说慕王脸上的伤疤已经没了,长得十分俊美,一直好奇,想见一见。 如今总算见到了。 这样紧盯着的目光,让慕霆渊有些不悦,他开始考虑,不如以后出门重新把面具戴上吧。 怀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有心想多跟他说说话,便问道:“霆渊哥哥,今天好像不是大朝会的日子,你怎么往宫里来了?” 慕霆渊想到方才的事,眉眼淡了几分:“没什么,只是找圣上聊了聊。” 他惦记着小丫鬟位份的事,所以一大早就递了牌子进宫求见。 承玄帝在听完他的请求后,深深叹了口气,接着笑话他:“霆渊啊,你可从来没求过朕啊,堂堂异姓王,竟为个奴婢巴巴的跑来求朕赐个恩典,你啊你,朕该怎么说你才好。” 慕霆渊单膝跪地,闻言,低着头只是淡笑:“多少年了,臣也就喜欢这么一个女人。” 承玄帝高坐上首,目光里藏着凉意,面上却和善道:“那也不至于给侧妃这么高的位份,她身份太低,配不上你,你若想要侧妃,朕再从世家里挑两个贤淑的赏你。” 慕霆渊又是一笑:“圣上知道的,臣的出身本就不高,哪里会在意身份这种事,臣只要她,还请圣上开恩。” 承玄帝并不松口:“你出身再不高,但你如今是朕钦封的异姓王,享亲王权,再怎么也不至于配个奴婢当侧妃,你若真想要她,一个媵妾位份足够,朕再多赏赐她些金银珠宝,给你添个彩头。” 慕霆渊低垂的眼里,神色冷了下来。 只能无功而返。 他猜到可能不会顺利,却没想到圣上竟这样不近人情。 慕霆渊不是个喜欢轻易放弃的人,自决定让小丫鬟当侧妃,就打算好了,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 他磨也要给他的小丫鬟磨个侧妃回来! 无心多待,慕霆渊对怀淑点了点头,抬脚离开。 怀淑目送他挺拔的背影远去,没有阻拦。 碰见面说两句话就好,追上去缠着反而显得太刻意。 怀淑对身后的宫婢冷冷吩咐:“去打听一下,慕王进宫做什么的。” 天冷风大,她登上暖轿等着。 很快,宫婢回转,将探听到的消息说了。 “求侧妃?”怀淑有些意外,一个奴婢罢了,他竟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看来霆渊哥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在乎那个云尚仪。 垂目思索了一下,她有了主意:“走,去仁寿宫。” 回到沧澜院,慕霆渊冷着脸径直去了马场,驾马跑了好几圈才舒了心里的那口气。 他跳下马背,接过德安递上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德安一路随侍在左右,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心里不舒坦,见他这时候平静下来了,才敢出声劝道:“云尚仪心地纯善,她不是个恋慕权势的人,未必会在意侧妃之位,您又何必这样难为自己呢。” 只要一想到方才王爷那样低声下气的求那位,德安就一阵心疼。 左不过是个位份,他家王爷几番出生入死,创下那么多丰功伟绩,给自己喜欢的女人要个侧妃怎么了! 那位却就是不肯,张口闭口出身、不配。 这说的到底是云尚仪,还是他家王爷? 当谁是傻子,听不出来吗? 慕霆渊丢开帕子,眉目如远山清幽疏淡:“她不在意,但本王在意。” 他的性子,要给就尽最大努力给最好的,让自己的女人在这上面受委屈,还算什么男人? “可……”德安迟疑着。 方才那位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这个位份是绝对不会给的。 难道王爷还要再去求他? 慕霆渊弹了弹衣摆上的灰尘,嗤笑:“不给?不给也得给!” 他大步进了书房,走到桌案后,拾笔展页,洋洋洒洒写了封信。 “加急,秘密送去蓟州。” 德安不知道他写了什么,没有多问,低头恭敬的接过,自去用渠道送信去了。 云窈在新院子睡了一晚,还别说,有自己的院子真心舒服,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她就是这院子里最大的主子,想怎样就怎样,谁都说不得她。 一大早,她是被吵醒的,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院子一阵齐声声的行礼问安。 紫苏掀开帐子,小声叫她:“尚仪,王爷来了。” 云窈唔了一声,心想来就来呗,以往他不是都直接钻她房里的么。 恍然想起,她现在身份不同了,住进他的后宅就属于他的妻妾,按规矩,她是要走到门前迎接夫主的。 但是她位份还没定,应该、暂时还不用? 云窈犹豫的档口,慕霆渊长腿一迈,已经进来了。 见她似乎刚睡醒,慕霆渊勾了勾唇:“还睡,快起来。” 他这么一说,云窈立马就心虚了,怕他生气,忙不迭低头下床。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紫苏拿着衣裙伺候她更衣。 慕霆渊走到一边坐下:“宫里来人了,你跟我一起去接旨。” 云窈有些疑惑:“宫里来旨,让我去做什么?” 就算要女眷陪同,也该是王妃和他一起才对,有她什么事? 慕霆渊手掌搭在茶几上,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249章 册封庶妃 听说传旨的太监还在沧澜院正厅等着,紫苏伺候她梳洗的动作更加麻利。 他卖着关子不说,云窈只好老实的坐在梳妆台前梳头,自铜镜里看到慕霆渊长手长腿的歪在她的贵妃榻。 他先是用眼扫视了一圈,似乎很满意的样子,收回眼落在她背上,正巧抓住她在铜镜里偷看的目光。 慕霆渊就起了身,走到她身后。 镜子里的人,云鬓雪肤,脸颊红扑扑的,还带着从被窝里带出来的暖意,秋水杏眸湿漉漉的看着他。 慕霆渊心中暖融融的,他的小丫鬟,值得他捧出所有送给她。 像变戏法儿一样,也不知他从哪儿摸出来的,翻掌间,手里多出一根凤钗。 那凤钗通体赤金,钗头上的凤凰展翅欲飞,栩栩如生,连羽毛都雕刻的纤毫毕现,一看就是精工细造之物。 凤凰左右两边的羽翼上镶嵌着数颗红宝石,凤嘴里还衔着几串细小的海米珍珠,虽颗粒很小,却颗颗晶莹透亮,不是凡物。 云窈越看越觉得眼熟,怎么那么像江晚容那件爱不释手的累丝镶彩宝凤冠? 不论是上头的红宝石还是制造工艺,都十分的像。 慕霆渊拿着那凤钗在她鸦黑的发髻间比了比,挑了个好地方插了进去。 “别!” 云窈吓了一跳。 金凤凰,非妃位不能佩戴,这样规制的东西,岂是她能戴的? 再是受宠,规矩就是规矩,这可是以下犯上的僭越大罪! 慕霆渊按住她想要拔下来的手:“我给你的,就乖乖戴着,不许拔,你敢拔……” 他自她身后凑近她耳畔,压低嗓音把未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我就换个地方插。” 紫苏已经后退好几步远,红着脸埋下头,根本不敢听。 云窈脸庞通红,又羞又气,在镜子里狠狠瞪了他一眼。 慕霆渊弯了弯唇,牵着她走出院子。 沧澜院的待客正堂,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安禄海已经坐在这等了好一会了。 但他可不敢有丝毫不耐烦。 他手里这封旨意,可是太后亲下的,赐恩对象又是慕王的人。 别说只是等这一会了,就是再多等几个时辰,他都不敢有不满。 听说云尚仪从前只是个奴婢,本以为得太后恩典封了尚仪的女官位,就已经是顶天的好运道了,哪里能想到竟还有这样的福气呢。 安禄海心里啧啧作叹。 当见到从门外走进来的那双璧人,安禄海捧着懿旨忙起身问安。 他展开懿旨,笑眯眯的对着云窈道:“请尚仪接旨。” 云窈完全没想到,这事居然跟她有关,惊讶无措的看了眼慕霆渊。 后者对她微微点头,目光带着安抚之意。 “奉太后懿旨,今尚仪局主官云窈才德兼备,性资敏慧柔顺,品行俱佳,着特赐予慕亲王慕霆渊为正三品庶妃……” 后面是洋洋洒洒的一溜赏赐,震的云窈久久回不过神。 庶妃?! 她? 安禄海宣读完,将明黄色的卷轴重新封起,笑着递过来:“接旨吧,云庶妃。” 云窈懵懵的接下,只觉手中的东西像是会发热,烫的她险些拿不住。 “谢太后隆恩。” 连出口的声音都发着飘。 慕霆渊见她胆怯震惊的样子,心底发笑,区区一个庶妃的位份就吓到了? 若是侧妃之位,岂不是要吓哭? 他眼底深了几许,抬手摸摸她的脸,送安禄海出去了。 “劳安掌监走一趟。”慕霆渊抽了张银票塞进他手里。 “呦,王爷太客气了。”安禄海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拢进袖子。 钱是小事,他身为太后身边的掌事大太监,平日里各宫主子的赏赐,底下人的孝敬银子多了去了,而他也不是谁的银子都会收的。 这位可是南夏炙手可热的战王,他只愁不能跟他搭上关系,眼下有机会,哪里还会推拒。 像是想起什么,他又道:“其实老奴也只是跑一趟,不累什么,倒是怀淑公主,是她亲自求了太后。” 慕霆渊意外的挑了挑眉:“怀淑?” 安禄海点点头:“昨天公主跪在太后跟前,求了许久,才有这庶妃之位。” 慕霆渊就说怎么会这么突然,他昨天去圣上跟前求封被拒,今天太后的封赏就下来了。 送走安禄海,他走回正堂,就见他的小丫鬟还坐在那发呆呢。 慕霆渊想笑,走过去捏了把她的脸:“想什么呢?” 云窈抬头看他:“太后怎么会封我做庶妃?” 她原以为顶天了也就是良姬的位份,先前她帮太后救下雪融时,太后就说过,只不过她拒绝了。 云窈忍不住想,她这样的身份,何德何能。 这不是自卑,而是有自知之明。 她的身份就摆在这,没有好的家世,曾经还是江晚容的奴婢,就算后面解除了奴籍,做了尚仪女官,那也是万万不够格的。 皇家亲王的妃,非得是公侯贵胄才能当得起。 慕霆渊手指轻轻扫过她的眉眼,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她怀淑的事。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打算先去了解清楚再说。 “不就是个庶妃,慌什么。”他嗤笑,伸手将她拉起来,然后自己坐在她的位置上,把她搂到腿上坐着。 可惜了,不是他所想的侧妃。 庶妃固然只是比侧妃低了一个品阶,中间却有着巨大的沟壑。 因为侧妃与王妃一样,是妾室中唯一可以上皇家名册的人,纵然是妾,却是有机会可以和王妃平起平坐。 只要…… 慕霆渊搂着她的腰,大掌在她肚子上摸了摸,笑:“快点给我生个长子出来。” 云窈眼皮跳了跳,有些心虚气短。 她目光躲闪着,结结巴巴:“生男生女……什么时候生,哪里是我能控制的。” 慕霆渊以为她是害羞了,笑意变大,点点头,难得认同了她的说法:“你说的也是,确实不是你能控制的。”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暧昧不明:“是我控制的才对。” 云窈红了脸,轻轻哼了声。 慕霆渊大掌还放在她小腹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心里想着。 反正江晚容绝不可能生得出嫡子,只要他的小丫鬟坐上侧妃之位,他们的儿子也就有了继承慕王府的资格。 等小丫鬟给他生下长子,那时他肯定已经帮她把侧妃之位弄到手了。 然后他就再想办法说服圣上,封小丫鬟的儿子为慕王府的世子,这样哪怕江晚容还坐在王妃的位置上,也是名不副实。 任谁也再欺负不了他的小丫鬟。 慕霆渊暗自思量着。 不知蓟州那边,可有消息了。 第250章 怀淑的心思 翌日一早,云窈穿上庶妃的整套钗环礼服,准备与慕霆渊进宫谢恩。 两人手牵着手走出院子,这院子昨晚正式被挂上匾额,题名——花海间。 名是慕霆渊取得,字也是他亲手题的。 云窈当时问他,为何取这样的名字。 慕霆渊笑得有点坏,半天不说话。 她拉着他一个劲的问,他才说,是想到了那次带她去山顶看茶花的时候。 漫山怒放的绿意红艳,她站在花海间的样子,美极了。 所以想到了这个名字,以此作为纪念。 云窈狐疑的望着他,总觉得他在骗她。 可是又找不到证据。 两人一出门,众人皆跪拜请安。 “参见王爷、庶妃娘娘!” 慕霆渊看向云窈,眼中带着鼓励的笑。 云窈脸颊微红,神色还算镇定的抬抬手:“起来吧。” “谢庶妃娘娘!” 坐进亲王的仪仗轿子里,云窈偷偷舒了口气。 以往她是以奴婢的身份,被慕霆渊拉着被迫享受,总觉得心里没底。 如今名正言顺,她倒是可以安心享受了。 仁寿宫,太后端坐上首,怀淑依偎在她身边,像是没长大的孩子。 太后不理会她的撒娇,眉目严厉:“说吧,你到底怎么想的?” 怀淑跪着,双手轻轻伏在她腿上,闻言眨眨眼,敛去眼底的心虚:“儿臣没怎么想啊,母后在说什么,儿臣有些不明白。” 太后冷笑一声,锐利的眼睃着她:“昨日你在哀家面前劝哀家成全慕王和云尚仪这对有情人,转头又故意让安禄海在慕王面前提起你,今日还巴巴的跑来仁寿宫。” “你虽不是从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好歹也是哀家一手养大,你的那点心思还瞒不过哀家。” 怀淑被说的垂下头,根本不敢抬起来,嗫嚅着轻唤:“母后……” 太后皱紧眉,满眼不赞同:“从前也没见你有这心思,你这突如其来是要闹哪儿出?” 怀淑有些黯然,她与霆渊哥哥的确是错过了。 她将脑袋依贴在太后的腿上,似感慨又似在解释:“儿臣和霆渊哥哥本就是青梅竹马,只是以前霆渊哥哥的脸实在太可怕了,儿臣想亲近却不敢,如今他没了伤疤,儿臣就……” 太后叹了口气:“他早已有正妃,如今又有娇妾作伴,你又是何必?难不成还想自降身份做妾不成?” 怀淑噘着嘴,小声说:“正妃又如何,娇妾又怎样,正妃不是不能废,娇妾……左不过儿臣身为堂堂公主之尊,以后还不是任我打杀的玩意儿。” 太后沉下脸:“胡闹!” 怀淑还想再说什么,梁嬷嬷进来禀告道:“太后,慕王携云庶妃来给您谢恩了。” 太后警告的看她一眼,随即露出笑:“快请。” 随着一声声唱和,慕霆渊大马金刀的首先走进殿,云窈低着头,小步跟在他身后。 他行礼,她也跟着行礼。 这样郎情妾意的一幕,让殿中众人皆含笑望过来。 “来,到哀家这里来。”太后冲云窈招招手。 云窈敛着眉目,恭顺的走上去。 怀淑识趣的自太后身边起身让位,坐回公主的宝座上。 太后拉着云窈的手,祥和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的装束,略略摇头:“怎么打扮的这样素净?” 说着,她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支翡翠镯子,套进云窈的手腕。 “太后,这……” 云窈不敢收,又不敢推辞,一时为难又受宠若惊。 太后拍拍她的手,脸上笑容和善:“哀家自第一回见你就很是喜欢,不想你与哀家的缘分竟这样深。” 镯子通体翠绿,颜色极艳,难得的是水头也足,落在她腕间冰冰凉凉。 云窈羞怯的低下头:“谢太后赏赐。” 梁嬷嬷搬来凳子给她坐下,慕霆渊毕竟是男人,自有伺候的人服侍他坐在下首处。 怀淑坐在另一边,这时酸溜溜道:“母后偏心,这镯子可是儿臣一早看中的,母后非说是当年父皇所赠,不愿给儿臣,今天倒送出去了,儿臣不依。” 梁嬷嬷噗呲笑出声,众人都听出怀淑公主是在撒娇,并不是真的不高兴,俱都笑吟吟的。 太后忍不住笑骂:“瞧瞧这头白眼狼,说哀家偏心,哀家什么好东西没给她留着。” “你霆渊哥哥难得有一个喜爱的人,又是第一回正式拜见,哀家多疼几分,你就醋了,多大的人了还这样不懂事。”太后嗔怪道。 怀淑又上前扒住太后的腿,看看云窈,又看看太后,委屈巴巴的道:“霆渊哥哥多了个可心人,就相当于儿臣多了个小嫂子,我不管,母后可不能偏疼了别人,就忘了您的宝贝女儿了。” “哈哈哈……你这丫头!” 被那句小嫂子称呼的,云窈脸颊通红,不好意思的坐着。 众人笑闹间,忽的,听闻一声猫叫。 雪白的毛团子从内室走了出来,自顾自的跳到太后的膝头。 太后爱怜的抱着它,温柔的抚摸它的绒毛:“哀家的小宝贝,你睡醒了?饿不饿,可要吃?” 雪融喵了一声,然后抬起那双一蓝一金的异色双瞳好奇的看向云窈。 太后注意到它的目光,冲她笑了:“它估计是认出你这个救命恩人了。” 云窈不确定它是不是真的认出了她,但肯定是嗅到了她身上星宝的气息了。 太后抱起雪融:“你要不要抱抱它?” 怀淑咯咯笑,状似好心的帮云窈拦住:“母后,还是别了,雪融不亲人,就连儿臣都近不得身,万一挠伤了小嫂子,霆渊哥哥定会心疼的。” 说到后半句,她看了眼慕霆渊,眼神里像是隐藏着钩子一样,几分暧昧。 慕霆渊正在喝茶,没接到她的眼神。 怀淑有些失落,然而等她再回眸,就见云窈已经接过雪融,而毛团子,也老老实实的窝在她怀里,任由她抚摸。 怀淑:? 第251章 初现端疑 怀淑干巴巴的笑起来:“看来雪融很喜欢小嫂子。” 云窈羞涩的笑了笑。 心知雪融哪里是喜欢她,分明是被星宝吓的不敢动罢了。 雪融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 忽的,伸出粉嫩的爪子在她肚子上按了一下,异色宝石一样的大眼亦盯着她的肚子,像是十分好奇。 疼倒是一点都不疼,却让云窈惊了一跳。 疑心动物灵敏,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 众人都在看着,云窈心虚的将雪融抱还给太后。 又说了会儿话后,慕霆渊便领着她告退。 太后笑着拍了拍云窈的手:“日后可以多来哀家这里坐坐。” 能得太后青眼,这是莫大的荣耀,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体面。 云窈笑着应下。 怀淑站起身,自告奋勇的说要送他们。 心知她这是不死心,太后几不可见的皱皱眉,朝梁嬷嬷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跟上去。 一行人出了寝殿。 外面不知何时变了天,一早出门时还热烈的太阳,此时已被厚厚的云层遮住。 没了阳光,四周的风都变凉了。 怀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见慕霆渊牵美在侧,连回头看她一下都没有,心里有些恼,出声唤道:“霆渊哥哥……” 慕霆渊想起她帮忙求太后封小丫鬟庶妃的事,停住脚步,他想了想,对云窈柔声道:“天变凉了,你先去轿子里等我,我很快过去。” 云窈看看他身后,衣冠华丽前呼后拥的怀淑公主,知道这是他想单独跟怀淑说话。 也不知怎的,心底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没说什么,只点点头,随即冲怀淑笑了笑,转身独自离开。 紫苏服侍她往仁寿宫门外走,亲王的仪仗轿子就停在那里。 钻进轿子,紫苏留在外间给她沏茶。 云窈在暗中唤醒星宝:‘调出观世,将画面共享给我。’ ‘好,稍等。’ 另一边寝殿外,目送云窈的背影直至看不见了以后,怀淑走到慕霆渊面前,笑着说:“霆渊哥哥,仁寿宫的景致绝佳,陪我走走吧?” 慕霆渊身形硕长,寻常人的身量若能超过他的肩头,就已经算是个子高的了,女孩子更是只能够到他胸口下方。 怀淑站在他面前,离得稍近一点,某种角度看,活像是要钻进他怀里。 慕霆渊不太习惯别人靠他太近,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走,离她远了点:“走吧。” 怀淑给周围伺候的宫人们递去一个凌厉的眼神,众人就都垂着头,落后他们数丈距离。 仁寿宫的风景确实很美,曲径通幽,左右植被青葱,绿意盎然。 两人并排走在幽窄的小道上。 “我听说是你求太后下的懿旨,多谢。” 慕霆渊神色疏淡,语气却真挚感激。 怀淑望着他英气逼人的俊美容颜,心中怦然而动。 她忍着心悸,面上不敢透露丝毫,只轻笑道:“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喜爱那位云尚仪,举手之劳罢了,谢什么,平白生分了。” 慕霆渊没说什么,只想着以后有机会就好好还了这个人情。 难得能跟他单独相处,怀淑只想拉着他多待一会,便开始回忆起小时候的事。 “霆渊哥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有一次瞒着奶嬷嬷和一帮宫人,偷偷跑去锦鲤池喂金鱼?” 慕霆渊回想了一下,没多费力气,就想起来了。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记得。” 怀淑笑容明媚:“那时候我光顾着看鱼,不小心滑进池子里,皇兄被吓傻了,只有你反应快,立马跳进水里救我。” “把我捞上岸后,我又冷又怕,哇哇大哭,然后皇兄也跟着我一起哭,你笨手笨脚的,左边哄哄,右边哄哄,忙都忙不过来,被我们哭的一个头两个大。” 怀淑眼前仿佛回到了那天,小小的男孩,装作大人的样子耐心的哄着他们,眼看根本哄不过来,他束着手浑身湿淋淋的站在那,无奈的望天。 怀淑想着想着,又是一声笑:“后来听说你还被慕奶娘罚了,几天没看见你,我捧着好吃的点心去找你,见你趴在床上,整个人郁闷极了。” 她在笑,但慕霆渊却丝毫笑不出来。 那件事他印象深刻,在他记忆里,哪怕多年过去依旧鲜明。 怀淑跟五皇子那时都是半大的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动不动就喜欢躲开大人自己玩闹。 那天他们两心血来潮非要去看临安上供进来的金色鲤鱼,锦鲤池离当时太后住的坤宁宫较远,宫人们以为他们还像以往一样在周围玩闹,根本没想到他们会跑那么远,一时就没找到。 而他人微言轻,即便想拦又哪里能拦得住,就只能跟着,也不放心扔下他们回去叫人。 谁想真的出了事,哪怕他救的再及时,让公主落水,他这个唯一伺候在身侧的下人理所应当的被惩罚。 那时的太后还是梁皇后,念在他救公主有功,功过相抵,只严厉警告了他的娘亲好生教导,并没有多加惩治。 是娘亲将他领回去后,拿了浣洗局洗衣服的木杵杖了他十棍子,边打边骂他不该带五皇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若五皇子伤到哪里,他就死在外面,不必回来了。 那是他第一次知晓,自己在娘亲的眼里,甚至没有五皇子的一点皮肉重要。 回忆满是伤痛,慕霆渊沉默下去。 见他不说话,怀淑以为是自己提及他娘,惹他思念难过,暗自懊恼。 恰逢她脚下踩中一颗鹅卵石,怀淑目光一动,哎呦叫唤一声,往他那边滑倒。 大掌如她所愿将她扶住,但并没有停留,不等她站稳就抽离了。 怀淑有些不甘心,佯装脚腕扭伤,苦着脸嘶嘶喊疼:“霆渊哥哥,我脚好疼。” 慕霆渊扫了她的脚一眼,招手就要唤她的宫人上前伺候。 怀淑哪里愿意旁人来破坏她的计划,将身子整个的贴在他肩上,娇滴滴的拦着:“不用,霆渊哥哥,我没事,你让我这样靠着缓一会就好。” 第252章 关小佛堂 慕霆渊不蠢,被这样三番五次的亲近,怀疑她是不是存了什么心思。 他蹙起眉,伸出手臂抵开她,语气微冷:“怀淑,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男女之间,该懂得避嫌。” 她只是试探着靠近他多一点,他便对她这副态度,怀淑心凉了下来。 这世上有种男人,最忌死缠烂打,得循序渐进,还不能让人察觉到她的意图。 看来霆渊哥哥就是这样的男人,不行,她得换个路子。 怀淑掌心里出了汗,手脚冰冷,面上却噗呲笑出声,随后又佯装愤怒,撇着嘴不高兴。 “霆渊哥哥,你说什么呢!你可是我哥哥,就跟皇兄是一样的,妹妹跟哥哥也要这么避嫌,连碰一下都不行嘛?” 怀淑一只手还扶在他肩头撑住自己,气哼哼的松开手:“哼!小气鬼!皇兄都没像你这样教训人!不让我碰,那我自己走!” 她说着,就抬起那只‘受伤’的脚,单脚跳着往前走。 慕霆渊紧蹙的眉头松了下来,见她这滑稽的样子,有些好笑:“宫人都在,让她们扶着你不就好了。” 没有公主的眼色,宫人们都远远的坠在他们身后深深垂着头,对这边的动静看见了也装看不见。 怀淑故意闹脾气:“不要!就不要!谁都不准过来!不然本宫打死她!” 闹着闹着,又不知踩中什么,尖叫一声往前扑。 慕霆渊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伸手拉了她一把。 怀淑顺势落进他怀里。 这次不用慕霆渊推开她,自己主动起身离他远远的,还哼了一声。 继续单脚往前跳,边跳边嘴里嘀嘀咕咕的不满:“我拿你当亲哥,你却拿我当外人,哼,气死我了!” 慕霆渊拢着袖子,没吭声,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抬头看了看天:“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仁寿宫。” 再耽搁下去,他的小丫鬟该等急了。 怀淑不想放过这难得独处的机会,自然不愿,委屈道:“我为了帮你给心尖尖的人求庶妃位,跪的膝盖都青了,你就是这样待我的!呜呜呜……” 所以说,欠什么都不能欠人情,人情债最是难还。 慕霆渊叹了口气,顾念着到底是欠了她的,伸出手臂给她:“行了,扶着吧。” 怀淑差点就忍不住扑过去了,好悬撑着理智,拿捏姿态将脸扭到一边去:“不是不拿我当妹妹嘛?不是不让我碰嘛?我才不稀罕!” 慕霆渊有些无奈,他想快点回去找阿窈,只能缓声解释:“抱歉,可能是我刚刚误会了。” 怀淑转回脸,装作疑惑的看他:“你误会什么了?” 慕霆渊摇摇头:“没事。” 谁知他没说,怀淑却像是明白了一样,瞪大眼,低声嚷嚷道:“你、你该不会以为我对你存了什么心思,故意接近你的吧?” 慕霆渊没说话,默认了。 怀淑红了脸,羞怒道:“怎么可能!我只拿你当哥哥!更何况……更何况我早就有心上人了!” 慕霆渊看她一眼:“你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公子?” 若他没记错,怀淑今年大概也十七八岁了,确实到了适婚的年纪。 怀淑不敢看他,装作害羞的说:“才不告诉你,反正是个沉稳厚道的男子。” 沉稳厚道,他一向冷硬,旁人对他避之不及,在背后总骂他嗜杀冷血,刚戾凶恶,骄横桀骜。 总之绝没有好话。 就算他的属下夸他,也只说他骁勇猛悍,赫赫威严。 跟沉稳厚道那是绝对搭不上边的。 慕霆渊这下算是对她彻底没了戒备。 看样子,南夏很快就要有桩大喜事了。 公主出嫁的场面可不小,他的小丫鬟最喜欢凑热闹,到时候他就带她一起出席。 怀淑心满意足的扶着他的手臂,走回仁寿宫的寝殿。 慕霆渊将她送到,便匆匆离开。 怀淑依依不舍,却只能目送。 梁嬷嬷一直跟着他们,在他们道别的时候,就先一步进了殿把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太后。 等怀淑闷闷不乐的进了殿,头顶响起一声冷喝:“给哀家跪下!” 怀淑打了个激灵,抬起头,就见到自己母后那张向来慈祥的脸,此时满是严厉。 她心下一虚,立马走上前跪在地上。 “堂堂公主之尊,学那没有教养的女子扭扭捏捏,耍弄心计往男人身上贴,哀家平日里的教导,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这话有些重了的,太后脸色铁青,骂的毫不留情。 怀淑脸一白,保养细致的手指狠狠掐着裙摆:“母后,儿臣……儿臣……” 她一向心性高傲,虽然生母只是个小小嫔位,可自小就养在皇后膝下,她自认自己与嫡公主也没什么不同。 与她一向交好的兄长又继位登基,她可是皇室宗亲里,最最荣耀的公主皇孙了。 只要是她看得上眼的东西,就该是她的。 耍弄心机也好,灭掉碍眼的家伙也罢,她不过是想得到想要的东西而已,她哪里有错? 她眼底闪着不服气的光芒,但面对太后,她放软了身子,哭的悲切可怜:“儿臣只是喜欢霆渊哥哥,只是想要讨好心上人……” 太后手掌砰的拍在茶几上,怀淑埋着头没看见,她的脸上满是失望:“你还说!我看哀家平时是把你纵的太过头了,彩棠!” 殿下伺候着的一列宫女中走出一人:“太后,奴婢在。” “把公主带去小佛堂,你盯着她静心思过,不许任何人靠近伺候,她什么时候知错了你再来禀报哀家!” 太后雷厉风行,并不理会怀淑的求饶哭泣,说关就关。 哭声慢慢远去,太后深深叹了口气,靠向身后椅背,神色疲惫。 尽管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 见她如此心性,太后不免有些心灰意懒。 “同样都是哀家养大的,哀家的荣平就比她大方矜重,绝对不会像她这样。” 明知人家有正妃爱妾,还非要不顾身份硬往上贴。 若对方对她亦有心思也就罢了,人家态度冷淡,直言了当的拒绝,她还自甘下贱。 她不嫌丢人,她这个嫡母都嫌害臊! 第253章 欺骗 梁嬷嬷也叹气,可不是,再怎么样,她可是个公主啊,竟如此不庄重自爱,白瞎了太后那么费心教导她。 心里吐槽归吐槽,嘴上却不敢说公主的不是,只能劝道:“或许怀淑公主只是一时想差了,静静心也就好了。” 太后捏了捏眉心:“希望如此吧。” 其实她方才动那么大的火,也不单单是因为怀淑品行不端。 她一心想和慕王打好关系,眼瞧慕王对云窈那孩子情深义重,她得投其所好才行,可不能让怀淑做出什么蠢事,坏了她的事。 太后思量了一番,淡淡道:“若怀淑依旧执迷不悟,哀家就找个家世端重的人家,将她嫁出去,她也老大不小了,总拖着不是个事。” 梁嬷嬷知晓她的心思,眼皮一跳,不论过去多少年,她还是佩服极了自家主子的果决。 慕王府,花海间正房。 慕霆渊正陪云窈用午膳,他夹了块葱爆牛肉放进她盘子里。 云窈低着头慢慢吃了,气氛沉静,只有碗筷相触时的细微清脆声音。 午膳用了一半,她看他一眼,到底忍不住问他:“你……没有话想跟我说吗?” 慕霆渊疑惑:“说什么?” 云窈垂着眼,羽毛似的眼睫微颤:“我以为,你想跟我聊聊天什么的。” 先前在轿子里,她用观世将他和怀淑公主的一言一行全都看在了眼中。 她也知道了自己这庶妃之位正是怀淑的功劳。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看着怀淑与他的互动,并不觉得像怀淑表面说的那样,只是拿他当亲哥哥而已。 尤其,她清楚的看见怀淑目送他离去时的眼神,里面分明是情意,还有势在必得。 那样的眼神,看得她心里不舒服极了。 云窈扫了眼他那张俊脸,手里握着的筷子无意识的戳着盘子。 他以前满脸伤疤时的样子多好,貌如厉鬼,光那张脸就能吓退所有人。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真小气。 云窈心里酸酸的,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悲观。 又吃了几口,越吃越不耐烦,她干脆放下筷子。 “我吃饱了。” 慕霆渊皱眉:“怎么吃的这样少?你这几日似乎吃的都不多,可是没有胃口?” 云窈在饭桌底下,偷偷摸了摸小腹。 原本准备从宫里谢恩回来后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的,现在也没了心情。 哼! 就瞒着他,不告诉他了! “可能空闲时候零嘴儿吃多了,正餐就吃不下了吧。”她敷衍道。 倒也不算敷衍,她这些日子口味变得更明显了,就爱吃酸甜口,什么桔子啊,杏脯啊,还有桃干梅子之类的。 没事就想往嘴里塞几块,她本来胃口就不大,这些零嘴儿吃多了,胃部就一直鼓鼓的,连饿都感觉不到了。 民间俗语有说,酸儿辣女,但她并不单单只喜欢酸甜口,也喜欢吃辣的。 之前她会猜测肚子里的小东西是男孩还是女孩,可光从口味上来看,真正是猜不到。 她也就不猜了。 一切随缘。 慕霆渊挥挥手,让德安盛了碗虫草鸡汤:“光吃零嘴儿做什么,那东西能顶什么用,把这碗汤喝了。” 云窈看着汤上飘着一层油花,有点犯恶心:“不想喝。” 慕霆渊接过鸡汤,勺子在里面搅了搅,散散热气:“不行,赶紧喝了。” 鸡汤油腻的味道直冲她鼻子,云窈险些控制不住直接干呕出来,连忙推开:“我说了不喝!” 她突然发了脾气,惹得众人皆惊讶的望着她。 要知道云窈向来脾气好,性子柔顺,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她发飙。 而且还是对着他们的主子王爷。 德安等人俱都缩着身子,试图当隐形人。 云窈一直压抑的情绪还是翻涌了上来,她垂着头,不想说话。 慕霆渊终于觉出不对,将鸡汤搁到一边:“你怎么了?” 云窈又不能说看到他被公主缠着吃醋了,毕竟他们两又没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话。 况且人家是金娇玉贵的公主,她算什么? 她憋着一口气,假装无事发生。 慕霆渊以为是先前让她独自回轿子,等了他许久的事,不高兴了。 他挥挥手。 德安领着丫鬟太监都默默退下。 屋里没了别人,慕霆渊干脆伸手捞过旁边人。 云窈还沉浸在酸涩里,身下一空,碗筷在桌子上被碰撞的哗啦作响。 不防他突来一手,下意识护住小腹。 她被按在某双坚硬的大腿上,铁铸的手臂自后面圈着她的腰。 云窈羞恼的在他手臂上捶了一下:“好好吃个饭,你又要干什么?” 慕霆渊低头看到她一直捂着肚子,眉峰一挑。 “肚子疼?我给你揉揉。” 她每次小日子来,都是他用那双又大又热烘烘的掌心,帮她轻松度过最痛的时候。 但现在可不同,他那手劲,别再伤了她的孩子。 云窈赶紧按住他的手:“别,并不疼,不用揉。” 慕霆渊没坚持,将大掌往上挪了个位置,将她压进胸膛边揉边哄:“让你等久了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不好?以后不会了。” 被他揉的浑身发软,云窈嘤唔着,还不忘问:“那你说,为什么那么久才回来?” 慕霆渊嘴唇贴在她的耳畔,亲密的厮磨着:“怀淑扭伤了脚,就耽搁了一会。” 云窈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想听他说。 于是继续追问:“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扭伤?伤的严重吗?” 慕霆渊停顿了一下,想到当时情景,若说了,势必要说出庶妃之位的事,这样的人情债,他背了也就背了,还是不告诉小丫鬟了。 他随意道:“她送我下台阶时,踩到了裙摆,不碍事,小伤而已。” 云窈指尖倏地发凉,心口闷的难受。 他对她撒了谎。 为何要撒谎? 云窈忍不住想起怀淑与他一同回忆的那段幼年时光。 他跟随保护着小小的公主,她出了意外,他舍命去救,她哭了,他会紧张的哄她。 他被惩罚受伤,公主还会带好吃的点心去看他。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多么美好的青春年华。 果然,根本不像他先前说的那样,他与怀淑公主,只是比其他皇子公主相熟一点点而已。 若不然,他何至于欺瞒她? 她张了张嘴,什么都不想问了。 第254章 军情 慕霆渊坐在身后,没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在她细腻的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还想再说什么。 德安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轻唤:“王爷……” 却没说怎么了。 这种时候,若非正事,他是绝不敢进来打扰的。 慕霆渊心里有数,温柔的神色淡了淡。 云窈已经从他腿上爬起来了,低着头站到一边。 慕霆渊捏了捏她的脸:“我先回沧澜院。” 云窈嗯了一声,福身作礼:“恭送王爷。” 慕霆渊嗤笑:“都说了在我面前不用那么多礼。” 有正事要忙,他留下一句晚上再过来看她,便领着人走了。 出了花海间,慕霆渊看了德安一眼,后者立马上前压低声音道:“是蓟州来信了。” 闻言,慕霆渊脚步加快了几分。 沧澜院书房,底下待客座椅上正坐着个穿着短打的年轻男子,男子满身风尘,端着碗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茶水,像是渴了很久似的。 听见脚步声进来,他望眼过去,连忙放下碗,用力吞咽下嘴里的水,然后扑通跪在地上磕头:“拜见大将军!” “起来。”慕霆渊走到桌案后坐下。 直到看见将军本人,年轻男子才从怀里掏出那封日夜兼程带回来的信。 慕霆渊接过信打开,白纸黑字,写的却只有一行数字—— ‘三五七七九八一四’ 德安领着送信使下去休息,整个书房很快安静下来。 慕霆渊抬手抓住书桌上的砚台,左右晃动了两下,再重重往下一摁。 那砚台就落了下去,但与此同时,砚台旁边有块巴掌大的地方却瞬间凸起。 原来是个隐藏起来的小抽屉。 抽屉里面并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玩器,而是一本书籍。 书籍没有名字,光秃秃的封面,打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这些字读起来并不通顺,每个字都是单独个体,根本无法连贯,完全是胡乱写上去的。 慕霆渊却将方才的数字信纸拿过来,对照着这本书,一一查找起来。 第三页第五个字、第七页第七个字、第九页第八个字、第一页第四个字。 连起来就是——幸不辱命。 没有这万字书,哪怕得到密信也无用。 即便得到万字书,不懂如何破解还是无用。 这就是慕霆渊身处千里之外,却还能指挥数十万大军的秘密渠道。 他看完信,抬手将信纸放进灯台里烧了。 又把万字书藏回原处。 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应该再过不久,消息就会传到朝堂。 慕霆渊无声的勾了勾唇。 阿窈的侧妃之位,他要定了! —— 昌平三年正月二十九的半夜,三更的更鼓刚刚敲完不久,京都所有二品以上的大臣都在睡梦中被叫醒。 连夜穿上官袍往皇宫赶。 原因无他,蓟州传来了军情急报。 承玄帝紧急诏令官员进宫商议。 天色乌黑,本该寂静的乾清宫此刻灯火骤亮,众大臣揣着手站在殿外,冻的哆哆嗦嗦,还时不时的打个哈欠。 打哈欠这种事似乎会传染,一传二,二传四,就变成了一群人彼此起伏。 唯有极少数人还能保持清醒,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等着。 不知打了多少个哈欠,殿内终于传出一声唱和:“众臣入殿——!” 乾清宫的议事书房里,承玄帝端坐上首,脸色沉肃。 等众大臣拜见完,承玄帝吩咐张福瑞把密报读给大家听。 当听说东渠又开始在边关纠集兵马,众人皆吓清醒了。 “距离上回才过去多久?!” “这东渠简直没完没了了!” 刘丞相朝上首躬身禀奏:“上次他们趁南夏内乱出兵攻打,从纠集兵马到大军压境只用了短短三天,还请圣上早做打算!” 嗡嗡恼恨的声音瞬间消失,变成异口同声的惊慌:“请圣上早做打算!” 承玄帝扫视一圈,故意不看站在最前方的那人:“你们可有推荐上阵的人选?” 众大臣下意识的看向最前方的慕霆渊,在场的没有蠢货,即便刚开始不懂,这段时间下来也看出圣上对慕王有所忌惮。 不愿再放虎归林。 可这注定是不可能的。 南夏只有一位战神,除了慕王,没人能抵挡东渠的铁蹄。 众大臣皆不吭声。 慕霆渊抄着手站在那,垂着眼,也不吭声。 主动站出来可不行,非要人求到他跟前才有意思。 承玄帝扫了一圈一圈又一圈,无人回应。 在场不是没有武官,但要么本就是慕霆渊阵营中的人,要么就没那胆量站出来。 承玄帝脸色有点发青。 慕大将军,慕大将军,除了他,他就连一个能顶的武将都没有!? 他坐拥天下,是这国家最至高无上之人,却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承玄帝咬紧牙,心里恨透了。 良久,他还是开了口:“霆渊……” 慕霆渊抬起眼皮,躬身:“臣在。” “朕任命你为三军统帅,即刻出发蓟州,护好国门,待你归来,朕亲自出城相迎!” 慕霆渊单膝跪地,郑重应声:“臣领旨!” 说完,他又笑了起来,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道:“怎能劳动圣上万金之躯出城迎接,臣不敢,不如待臣凯旋,圣上答应臣一个请求可好?” 承玄帝与他对视,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他的意图。 上次他请求他赐下恩典,封云窈那个奴婢给他为侧妃,他不愿如他的意,就以对方身份卑贱不配他为由驳了回去。 没想到他在这里等着他呢! 承玄帝咽下喉间火烧火燎的愤怒,凉凉的扯着嘴角答应下来。 远处传来鸡鸣,就快天亮了。 心里的大石有了着落,慕霆渊心情颇好,没有骑马,坐骑被德安牵在手里,两人一马慢慢往宫门外走。 刚跨过乾清门,眼角余光看见了一片衣角,他扭过头,就见怀淑衣衫单薄的站在那,像是等了他很久。 第255章 霆渊哥哥,你娶我吧? “霆渊哥哥……”她泪眼婆娑。 慕霆渊皱起了眉:“怎么了?” 他一向讨厌女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 不过却很喜欢小丫鬟哭泣的样子,尤其是床上的时候。 怀淑走到他面前,低头抹着眼泪。 德安见她哭成这样,牵着马默默避开了。 伺候公主的宫人也早就远远停住,没有跟上来。 怀淑语气哽咽:“母后要把我嫁给大理寺的王少卿。” 慕霆渊想了一下是哪号人物,点点头:“王少卿出身长兴城王氏大族,其父是长兴刺史,虽家世不算多显赫,但胜在这王少卿天资聪慧,三年前高中状元,短短时间连升数阶,可见前途不可估量,配得起你。” 哪里配得起! 她是南夏最尊贵的公主,就该配最位高权重的人,那个劳什子的少卿算什么东西! “可我不喜欢他,呜呜呜……” 慕霆渊有些不耐烦,她喜欢谁,要嫁给谁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要找他哭? 若不是她帮忙给阿窈求了个庶妃位,他会直接抬脚就走。 渐渐明亮的天光下,慕霆渊俊美的脸上带了几分不显的忍耐:“你想嫁谁不如跟太后说,只要那人家世不算太低,太后应该不会不同意。” 怀淑吸了吸鼻子,隐藏在底下的眼里露出不甘:“说了,母后她不答应。” 她想到前日太后去佛堂看她,问她知错了没有,她说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于是太后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接着傍晚她就被放了出来。 她原本以为太后是原谅她了,不想短短半天时间太后竟已经给她挑好了驸马。 不日她就要与王少卿互换庚帖! 到底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就对她这般狠心吗?! 怀淑胸口升起悲意,更多的是怨恨。 慕霆渊突然有点好奇她的心上人是谁,以至于太后竟不同意。 他对那位梁太后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只要不是触犯了她的利益,就还算是个敦厚仁善的人。 但若敢染指她的东西,不论对方是谁,都不会留有情面,果决的甚至不像个妇道人家。 好奇归好奇,他懒得去关心。 他现在只想回家抱阿窈睡觉。 见她还杵在跟前哭个没完,他语调里含着烦躁:“那你意欲何为?” 怀淑听出了他的不耐烦,哭泣的声音缓缓止住。 看来霆渊哥哥不爱梨花带雨的美人,那她就不能再装楚楚可怜了。 她擦干眼泪,红着眼圈说:“我想请霆渊哥哥帮我一个忙。” 慕霆渊神色疏淡:“你先说,若能帮我一定帮。” 正好还了人情。 怀淑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红着脸颊咬了咬唇:“我、我想让霆渊哥哥娶我……” 慕霆渊俊脸一沉,挥开她的手,转身就走:“你找错人了。” “等等,霆渊哥哥,你先听我说完。” 怀淑没想到他才听她开个头就翻了脸,连忙往前追了几步又拉住他,这次是真的哽咽起来。 “只是假的,我们假成亲,你把我娶回王府,我保证不会碍你和小嫂子的眼,作为报答,我去说服皇兄封小嫂子为侧妃,我还可以让我外祖家将小嫂子认入门下,这样小嫂子就有了世家小姐的身份,不再是奴婢出身!” 她生母虽然只是嫔位,但娘家却是荣安城的名门望族高氏,这一任的高氏族长正是怀淑的外祖父。 慕霆渊回头看她,目光里是冷彻透骨的审视。 怀淑被这样冷厉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险些就要心虚起来,但她撑住了。 她一脸真诚的说:“霆渊哥哥你知道的,我有心上人,我只是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所以恳求你假装娶我,婚后我绝对不会和小嫂子争风吃醋,甚至你出战在外,我还可以帮你护好小嫂子,不让她被人欺负。” 慕霆渊想到府上的那个王妃。 江晚容该死,但因为代替的事还牵连着阿窈,是以他只能先搁置着不去捅开。 他的确不在意自己的王妃是谁,只要不会伤害到他的小丫鬟就好,否则,他并不介意换一个人当。 但他答应了阿窈,不会再让女人进慕王府,不管是真是假。 慕霆渊再次拉开怀淑的手:“抱歉,我帮不了你。” 怀淑慌张的想再追,可不论她怎么哭求,那个决绝无情的背影再也没回头。 直到背影消失在一重又一重幽深的宫门外。 怀淑双眼通红,手指狠狠掐着裙摆,因为过于用力,保养精致的指甲骤然断裂,疼痛使她惊醒了神。 她握住指甲劈裂的手指,疼的吸气。 不对,霆渊哥哥方才明明有一瞬是犹豫了的,那就说明,她的话的确是让他心动了。 她得再好好思量思量。 花海间,云窈今日起的很早。 宫中的尚仪女官之职,随着她成为慕王的庶妃,必须交还。 她站在紫檀木浮雕衣柜前,来回抚摸着那身青纱女官袍,不舍的叹了口气。 比起慕王的庶妃,她还是更喜欢当女官。 紫苏见她这样不舍,捂着嘴笑:“娘娘如今身份尊贵,怎么还舍不得一个小官之位了。” 云窈又叹了口气:“你不懂。” 这个官哪怕再小,却是她的成就。 而庶妃再是荣耀显贵,还得缀着他人的名号,没了这个人,那她就什么也不是。 越想越舍不得,云窈说:“我想再穿一次。” 不管她什么吩咐,紫苏都没有不应的:“是,奴婢服侍您。”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听一声轻笑自屏风外面传来。 脚步声接近,刚从皇宫回来的慕霆渊,穿着三司使的紫色朝服站定屏风旁,笑着看她:“瞧你那点出息。” 云窈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没人通禀一声。” 慕霆渊姿态随意:“我来你这里,还让人通禀做什么。” 紫苏转身行礼,抿着笑退下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云窈也没了再换官袍的念头,将青纱官袍收拾起来,下午自有尚仪局的人过来领回去。 慕霆渊搂着她走出屏风,还不忘取笑:“慕王的妃位没见你舍不得,偏偏舍不得一个尚仪的位子。” 见不得他这样看不起尚仪的官职。 云窈随他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不满道:“尚仪怎么了,大小也是个官,有了这个官身,谁都不会轻看我。” 总比烙印在她身上的奴婢出身要好多了吧? 第256章 乖乖等我回来 慕霆渊不以为意:“谁敢轻看你?” 他这话说反了吧,应该说谁能看得起她才对。 “我出身不好,又坐上这么高的位置,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恨我呢。” 别的不说,就说他后院里那几个夫人,在院子里骂她骂的可难听了。 王妃最近倒是老实,窝在房里几天没见踏出过门。 慕霆渊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像是不经意的问:“你很在意自己的出身吗?” 云窈歪着头想了一会,若说一点都不在意,似乎也不可能。 毕竟她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她不是奴婢,就不会被江晚容逼迫当替身,上辈子也不会死的那样惨。 如果她是富贵人家的女儿,更甚者,是哪个大官家的千金,是不是就够资格做他的正妃,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没有如果,出身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只是偶尔这么一想,便罢了。 她摇摇头:“不在意。” 可她方才的低落已经看在慕霆渊的眼里。 他知道,小丫鬟是在意的。 抚摸她长发的动作顿住了,慕霆渊不禁开始考虑先前怀淑的那个提议。 “对了。”云窈在他怀里转过身,面对着他:“我听说圣上传召你们进宫?是出什么事了吗?” 慕霆渊压下所有沉思,跟她说了东渠调兵的事。 “又要打仗了?”云窈面带忧虑。 慕霆渊淡淡的应了一声:“可能会。” 他只是让藏在东渠境内的探子散布了一些谣言,果然就让他们坐不住了,他们兵马一动,南夏这边肯定要加强防备。 他又要去边关了。 云窈咬了咬唇,她不想跟他分开。 尤其她现在还怀了身孕。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的?” 蓟州边关事态紧急,圣上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只来得及回来再看她一眼。 “德安已经去沧澜院收拾东西了。” 云窈讶然:“这么快?” 慕霆渊张开手臂,将她紧紧的搂进怀里:“乖乖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就捧她做侧妃。 离别在即,云窈安安静静的伏在他胸膛,手掌悄悄滑到小腹上。 闷闷的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慕霆渊大掌托着她后脑勺,下巴抵在她头顶上蹭了蹭,嗓音微哑:“是不是舍不得我?” 云窈极低的嗯了一声。 慕霆渊勾了勾唇,抬头在她发间亲吻了一下:“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一定能回来。” 云窈算了算时间,大概需要两个多月。 她低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再过两三个月,她应该就会显怀了。 那等他打仗归来,她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吧。 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慕霆渊微微拉开一点距离,虎着脸瞪她:“这次不许再到处跑,你已经是我的庶妃,要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听见没?” 云窈白他一眼,当她是兔子么,就喜欢不安分的到处跑? 这次想让她跑,她也跑不动了好吗! “王爷,东西收拾好了。”正房门外扬起德安的禀报声。 他就要走了,两个月都看不见他了。 云窈忍不住揪住他的衣襟。 慕霆渊又亲了亲她的头顶,望着她的琥珀色眼瞳里,亦是满满的不舍:“我得走了。” 云窈盈盈的看着他,主动凑上去亲他的唇。 浓浓的不舍在两人的唇齿间辗转。 慕霆渊先开始还能维持理智,越是吻越是深,越是控制不住,吞咽声在放大的感官里极其清晰。 呼吸开始急促,大掌揉开她的衣襟,炙热的吻胡乱的落在她的脖颈,一路往下。 含住她白皙的香软,大快朵颐。 吃了好几口,他猛地拔出自己的唇舌,将脸埋进云窈的颈窝静静的平复。 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没有时间了,不许勾我。” 云窈衣襟凌乱,眼尾微红,亦是在喘:“我才没有。” 明明是他自己,她不过是主动亲了一口,就经不住了。 云窈红着脸看了眼他的剑拔弩张,鼓胀的活像揣了个榔头在里面。 慕霆渊最后用力抱了她一下:“不用送我,我走了,你好好的。” 他说完这句话,就将她放开,起身大步走了。 没有回头。 他怕自己一回头,又想再抱抱她。 这样耽搁下去,哪里还能走得掉。 慕霆渊出了花海间,并没有立马出府,而是脚步一转,大步往凝辉院去。 他要在临走之前,先把该解决的解决掉。 这样他的小丫鬟才能安安生生的待在他的窝里。 他脚步很快,德安和一众亲卫需要小跑才能追上。 一路冲进凝辉院,在丫鬟婆子彼此起伏的行礼请安下,慕霆渊走到正房前。 正房的门还关着,他直接抬脚砰的一声踹开。 房里,江晚容刚刚起身,坐在梳妆台前,落霞伺候她梳发。 她闷在房里许多天了,这些天她一直在安慰自己。 反正慕王没说怎么处置她,那她就还是慕王妃。 更何况她背后有永宁侯府,他再是一手遮天,权倾朝野,还能杀了她不成? 她想通了,又重新打起精神,想打扮打扮,走出房门透透气。 还没梳好妆,耳边先是听见一阵嘈杂,似乎有谁进来了,她正想让飞雪出去看看,就听见一声巨响。 再转头,她的房门已经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 一道高大的身影逆着天光站在洞开的门口。 随即脚步迅速,裹挟着刺骨的寒风逼近她。 江晚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扼住喉咙从座椅上拎了起来。 “你、你做什么、放、放开我……” 窒息感让她痛苦的涨红了脸,双手不停拍打掐住她脖子的那只铁臂。 房中的丫鬟婆子连声尖叫。 等回过神,齐刷刷的跪下:“王爷,王爷您快住手,那是王妃娘娘啊,王爷!” “求王爷饶命啊!” 第257章 被遣送回娘家 江晚容长这么大,从没像此刻这样离死亡如此之近。 她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面前的人与物,人影,声音,好像都搁着一层水面,模糊不清。 她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一下,震荡着迫切的想要求生。 江晚容整张脸憋的红紫,她张了张口,嘴里却只能发出咯咯气泡声。 就在她开始翻白眼的时候,扼住她咽喉的那只大手终于松开。 狠狠将她扔回座椅。 江晚容大口大口喘气,喉咙剧痛,火辣辣的像被一把火烧灼过一样,哪怕是呼吸都令她痛苦不堪。 她捂着脖子,她看不见,自己洁白的脖子上正清晰的印着五根手指印。 不过一会功夫,伤痕边缘就开始发青,看起来十分骇人。 她抬起头,满眼的泪水,载着深深的恐惧。 慕霆渊撩起衣摆擦拭着手掌,长眉微蹙,一脸嫌恶。 盯着她,冷冷的开口:“王妃江氏突发恶疾,即日送回娘家医治!” 他话音刚落,屋里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德安只震惊了一瞬,便低头应声:“奴才这就下去安排人送王妃回永宁侯府。” 江晚容尖叫一声,出口的嗓音粗哑难听:“不可以!你不能这样做!” 她才嫁进王府不到一年,怎么能被送回娘家,这算什么?!她前脚回了娘家,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都! 她,包括她的娘家永宁侯府,都会成为整个名流圈的笑柄! 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怎么可以如此! 怎么能如此! 慕霆渊冰冷的扯动唇角:“在我这里,没有不能。” 德安办事效率极高,很快马车就准备好停在院外,小喜跟在他后头,也已经把王妃的包袱收拾好了。 江晚容疯狂摇头:“不,本妃没病,本妃哪也不去!” 她双手抓住自己的座椅,以为这样就能将自己钉死在这座慕王府。 慕霆渊扫了一眼,挥挥手:“既然你这么喜欢这把椅子,那就带走吧。” 自他身后立马走出两个亲卫,一左一右上前用力抬起椅子,将江晚容连人带椅子搬出了门。 江晚容哭喊着自己没病,扯着破锣嗓子吵吵嚷嚷,哪里还有以往王妃娘娘的端庄风范。 德安看到自家王爷眉头紧皱,机灵的拿起饭桌上的抹布,冲上去堵进江晚容的嘴里。 “王妃娘娘病情加重了,得赶紧治住她,免得王妃自己伤了自己。” 整个凝辉院的丫鬟婆子俱都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江晚容的陪嫁丫鬟更是瑟缩成一团,既担心主子又畏惧慕王。 还有对自身前路未知的恐惧。 落霞看到那双黑色战靴一步步走到她身前,心跳差点都停止不动了。 慕霆渊居高临下,看着那个抖的如风中枯叶的奴婢:“回去告诉永宁侯,若不想本王将代替的事状告到圣上那,就看紧他的宝贝女儿,没有本王的首肯,不许她再踏进慕王府的大门。” 落霞狠狠地闭上眼,仿佛已经预见侯爷会有多惊怒,而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一个都不会好过。 处理了江晚容,慕霆渊走出凝辉院,思索着还有没有什么遗落的。 代替的事牵连着阿窈,他不能揭穿,甚至还得帮着隐瞒,但他也不会再让江晚容留在慕王府。 这是他想出的,唯一能保全阿窈的法子了。 慕霆渊一边往府门走,一边连下数道命令。 “传令下去,待本王出府,霜雪楼、湖光居、旖霞园全部封禁,里面下人不得随意出门,也不得与外人多接触,违禁者,不论是谁,扔进尚刑司。” 德安和一众亲卫听得咋舌。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王爷这是想在临走之前把后宅清理一遍,省的有人会趁他不在,给庶妃娘娘找麻烦呢! 乖乖,不得了不得了。 看来以后这慕王府后宅,就是花海间那位云庶妃的天下了。 毕竟连王妃都被送走了。 可几位夫人又没做错什么,就因为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就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啧啧……王爷也忒霸道了点! 花海间,慕霆渊走后,云窈在贵妃榻上发了会呆,然后起身出门。 紫苏见她要出去,连忙去拿了斗篷给她披上。 “娘娘,您要去哪儿啊?” 云窈将斗篷帽子罩在头上,随口说:“我去送送他。” 紫苏一愣,熟知自家王爷的脾气,是说走就走的性子,这时候可能早就过三道门了。 “娘娘,您去哪送啊,王爷估计已经不在后宅了。” 云窈脚步没停:“那我就去前大门。” 紫苏和小海都吓了一跳:“哎呦我的娘娘,您现在身份不同,可不能去前头啊!” 云窈知道后宅有后宅的规矩,身为慕王的妃妾,不该在外面抛头露面,更不该穿梭在众多男子的前宅。 “没事,我从东路走,不会碰见人。” 劝不动,紫苏和小海对视一眼,只能无奈跟上。 自三道门东边的角门出去后,就是专供马车通行的东大路。 大路两边俱都竖立着红色高墙,一边墙围着整座慕王府,一边墙将王府和外界隔成两个世界。 路的尽头是和正大门挨在一起的角门,但跟正大门不是同一扇。 这边云窈脚步匆匆,那边慕霆渊正好骑着马刚出正门。 云窈紧赶紧慢,听到角门外传出阵阵骏马的嘶鸣声,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没错过。 虽然慕霆渊不让她送,可她还是想看着他走。 况且,丈夫出征,哪有妻妾不送行的? 云窈想着一会见到慕霆渊,就再抱抱他,然后在他耳边悄悄说:等你回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慕霆渊肯定会问她是什么事,她就笑着卖关子,就不告诉他,急死他。 让他在蓟州的时候,时不时就想到她没说的这件事,抓心挠肝的难受。 嘿嘿……跟那棒槌在一起久了,她也变坏了。 云窈忍不住笑,轻轻拉开角门。 忽的,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第258章 她在心里问自己 见到一直等着的人终于出现,怀淑哭着冲进他怀里。 慕霆渊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还在交代事情,刚走出大门,敏锐的感到一阵风袭向自己。 他动作迅猛的劈手过去,就待拧断袭击者的脖子,一转眼,却看见对方是怀淑公主。 眉头一皱,迟疑间,人已经撞上他胸口,紧紧搂住他的腰身。 “放手!” 他冷声,抵住她的肩就要推开。 “霆渊哥哥,母后被我气的病倒了呜呜呜……” 慕霆渊微愣,太后若出了什么意外,对他来说可不算好事。 “病的厉害吗?” 怀淑自他怀里抬起头,脸上犹带泪痕:“太医说只是急火攻心造成的晕眩症,修养几日便好。” “都是我不好,我听说那王少卿在外面养了外室,那外室连孩子都有了,我心急去找母后,与母后争执了几句,母后这才……呜呜呜……” 听说太后没什么事,慕霆渊放了心。 他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语气依旧冷:“那你来我这做什么?” 怀淑被噎住,哭都差点忘记了。 一时心里有点恼,这男人简直完全不懂风情,活像根木头似的!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男人,不该是哄哄她安慰她吗?! “我、我实在没办法了,我还是想求你帮帮我,若真要我嫁给那个王少卿,我不如死了算了!”怀淑哭的伤心。 慕霆渊拍了拍被她抓皱的衣襟,淡淡道:“你先说说,你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怀淑捂着哭肿的眼,藏住眼底心虚:“是……是我身边的一个侍卫。” 慕霆渊讶然的看她一眼。 终于明白了太后为何不同意这门婚事。 “他可知你心思?” 谎话开了头,剩下的就是去圆它,怀淑点头:“知道,但他一直说我们身份不同,他配不上我,不愿跟我好,我原想着你若能娶我,我嫁到慕王府时也把他带上,我就不信,我不能磨到他和我好。” 慕霆渊突然想到他和阿窈。 跟他们何其相似。 想着阿窈,慕霆渊心里暖暖的。 他的小丫鬟,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呢? 怀淑小心的看他一眼,知道他心里眼里都是那个奴婢,心里又嫉又妒。 同时却也知道,她想要在霆渊哥哥身边占据一席之地,少不得要拿这个女人做文章。 先投其所好,再慢慢博得霆渊哥哥的好感,她迟早能代替那个奴婢在霆渊哥哥心上的位置! 怀淑伸手握住他的大掌,再一次恳求:“霆渊哥哥,你真的不能帮帮我吗?” 怕他还是不答应,她继续游说:“以后我会寻个机会死遁离开,我和我的侍卫天涯海角自去潇洒,而那时,小嫂子有我外祖家给的身份地位,说不定还有了你们的长子,你完全可以把小嫂子推到王妃之位,那样你们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慕霆渊认真思量了起来。 身份低,只能做他的妾,这是小丫鬟一直以来的心结。 如果能把她身份抬高,他就可以捧她上位,让她做他名正言顺的妻。 怀淑见他真的在考虑,心跳雀跃。 角门后,紫苏见她扶着门框半天不动弹,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不由疑惑道:“娘娘,您不出去吗?” 她和小海还站在门里,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只能听见马蹄踢踏声,连人声都听不见。 云窈回过神,垂下眼,反手将角门关上。 紫苏更疑惑了:“娘娘不送王爷了吗?” “不必了。”云窈摇摇头,转身往回走。 他已经有人送了,不需要她。 她看到怀淑扑进他怀里,两人絮絮的说话,隔着一段距离,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想用观世偷听。 他明明说过以后只有她。 那他跟怀淑这样几次三番的又算什么? 云窈甚至开始怀疑他不让自己送,是不是因为知道怀淑公主要来。 他想把这最后的离别时间,留给怀淑? 紫苏突然听到一声小小的抽泣,她吓了一跳,抬头看看走在前面的背影,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转头去看旁边的小海,后者与她对视了一眼,眼中同样是惊疑不确定。 云窈咬着唇,努力憋着不发出声音,可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她忽然有些茫然。 开始在心里问自己,她答应入慕霆渊的后院到底对还是不对? 回答不出,她不知道。 云窈一路走回花海间,斗篷的帽子严严实实的捂住她,没有人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她进了内室,背对着伸手止住紫苏和小海的脚步,她张张口想说她要休息一会,可喉咙艰涩的厉害,一时竟连话都说不出。 她便只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紫苏和小海对视一眼,双方眼里皆带着担忧。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主子明显不想他们多问,只好怀着担心慢慢退到门外。 房里没了人,眼泪瞬间决堤,云窈站在床前,单薄的背影轻轻抽动。 有温热的液体不小心流淌到她嘴上,她后知后觉的感到疼痛。 云窈摸了摸嘴唇,一手的鲜红,原来是刚刚一路憋着,不小心把嘴唇咬破了。 血腥味在她口腔弥漫,胃部一阵翻涌,云窈捂住嘴弯下腰。 她吐的厉害,一早起来没来得及吃东西,吐出来的就只有酸水。 紫苏和小海本就担心她,一直听着房里的动静,听到她似乎在吐,连忙冲进去。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小海着急慌忙的就要去请医士。 云窈赶紧叫住他:“不用,我没事,可能方才吃了冷风,胃部有些不舒服。” 紫苏想起她还没吃东西,就吩咐小海去传膳。 他们院子里有单独的小厨房,是他们王爷从沧澜院的小厨房直接拨了人过来。 娘娘想吃什么,只要吩咐一声,随时随地都有热乎的吃,十分方便。 吐了一会,云窈身上有点没力气,紫苏搀着她靠在贵妃榻上。 又去准备茶水供她漱口。 不一会,小海匆匆进来,禀报说,王爷亲卫霍首领求见。 紫苏见云窈点头,便转身将内室的纱帘放了下来,遮掩好后,才出去唤人。 霍首领低着头走进来,老老实实的一眼都不敢乱看。 他走到外厅,离纱帘还有很远距离的时候就停了下来,抱拳恭声道:“属下见过庶妃娘娘!” 第259章 反应 慕霆渊把霍首领留了下来,让他带着四名亲卫看护花海间。 霍岩青说慕霆渊走了,临走前,留了句话给她。 “王爷让您好好照顾自己,他说,如果他回来后看到您瘦了好几圈,就会狠狠惩罚您。” 他说到最后,尴尬的埋下头。 紫苏和小海在一旁听的忍俊不禁,偷偷去看主子,却见主子神色淡淡,丝毫没有以往的羞怯雀跃。 两人都是一怔,越发疑心方才主子在前头到底看见了什么。 云窈眼睛垂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知道了,你去吧。” 把王爷的话带到,霍岩青抱拳退下,去把守院子。 膳食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有莲子百合红豆粥、三鲜老鸭汤、金丝如意卷、八宝茯苓糕、香油烧饼、板栗牛肉烧麦。 云窈坐在饭桌上,吃的食不知味。 没吃几口,她放下筷子:“撤了吧。” 紫苏见她只喝了半碗粥并一块茯苓糕,好说歹说的劝她:“娘娘您再用些吧,只吃这么点可怎么行,王爷若知道了定要心疼的。” 云窈听着她的话,却又想到先前在正门前看到的那一幕,不由扯了扯唇,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但是紫苏说的对,她不能只吃这么一点,她还怀着身孕,哪怕自己不吃,也得让肚子里的孩子吃。 云窈强打起精神,重新拾起筷子。 见她听进去了,紫苏还以为是慕霆渊的功劳,抿着唇偷笑,心想搬出王爷的名号就是有用。 赶紧用公筷夹了个牛肉烧麦放进她盘子里。 “娘娘,这烧麦是小厨房新研究出来的菜品,您尝尝可喜欢?” 云窈夹起,刚咬了一口,原本浓郁的肉香在她嘴里却变成了说不出的腥味。 她连忙拿过帕子压在唇上,忍耐了好一会才把那翻涌的恶心压了下去。 “娘娘怎么了,可是不合口味?”紫苏紧张的看着她。 云窈略略点头,没说觉得腥,只道:“有些油腻了。” 紫苏看了眼牛肉烧麦,点点头:“奴婢记下了,回头跟小厨房说一声。” 云窈在桌子底下摸了摸肚子,她也见过其他女人怀孕的样子,刚开始的时候大多都是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一吃准吐。 一般也是这种时候,她们才会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而她却跟她们不一样,她在还没有出现反应的时候,星宝就告诉了她。 现在她应该是才开始有反应。 云窈有心想试试自己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一吃就吐,她让紫苏去取后宅庶务,她一会处理。 这是她每日都要做的事,紫苏不疑有他,便下去了。 等房间里没了旁人,云窈伸筷子在各个盘子里一一尝试。 粥和糕点都没事,在吃到香油烧饼的时候,那阵恶心感又上来了。 这下怎么压都压不住,云窈头一偏,将刚刚吃下腹的东西全部吐了个干净。 直到胃子里头都空了,她才得以平复下来。 云窈直起身,微微喘息,眼角沾了湿意,是呕吐时逼出来的泪花。 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和嘴巴,又端起茶水漱了口。 缓过来后,她叹了口气,摸着小腹低声对它说:“这么挑食可不行啊。” 重油的肉类她都不能吃,哪怕是清淡的肉汤,吃了都会犯恶心。 只能吃点粥和糕点。 可是这点东西,哪有养分给孩子。 云窈有些忧愁,转念又想到或许等月份再大一些,口味又变化了也说不定。 她在心里把星宝唤醒。 让它时刻注意着她腹中胎儿的状态。 星宝傲娇的哼了一声:‘还用你说!’ 有星宝看着,云窈暂时不再担心。 紫苏将后宅的庶务整理好,搬了过来:“娘娘!” 云窈正坐在贵妃榻上喝水,见她脚步匆匆,双眼瓦亮。 “碰见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紫苏朝她福了福身,带着一种隐晦的兴奋:“奴婢刚刚听说,王妃被遣送回侯府了。” 云窈一愣:“怎么回事?” 紫苏拎起水壶又给她倒了杯热水:“说是突发恶疾,当时王爷就在王妃的院子里,见她病的厉害,就派人送走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江晚容什么时候得了恶疾? “凝辉院没人了?” 紫苏点头:“算是空了,对了,德安将原本伺候王妃的容心和容安两个丫鬟送来我们这了,说咱们院里缺人,让她们两伺候您,您看要退回去吗?” 容心容安是慕霆渊安插在凝辉院的人,这事是德安安排的,旁人都不知道。 云窈也还是那次被江晚容下了蛊虫,半夜发作,才知道这事。 见紫苏忌讳她们两曾伺候过王妃,她便将这事说了。 紫苏恍然大悟:“既然是王爷的人,那您可以放心用了。” 云窈思量了一下,说:“就让她们跟你一样贴身伺候吧,你一会去安置她们的住处。” “是。”紫苏恭敬应下,然后又道:“还有一件事。” 云窈起身走向桌案准备处理庶务,闻言回头看她一眼:“还有什么事?” 紫苏眉眼带笑,怎么看怎么得意洋洋。 “王爷下令将几位夫人都禁足在自己院子里了,王爷说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才能解禁。” “现在消息都传遍了,大家都在说,王爷简直是把您当眼珠子疼呢!” 云窈没说话,在桌案后坐下,将账目一一摊开。 紫苏噤了声,走过去磨墨,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的问道:“娘娘不高兴吗?” 这样的独宠,哪个女人会不喜欢? 怎么她家娘娘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的样子? 云窈实话实说:“不高兴,却也不生气。” 不过是让那几位夫人更多恨她一些罢了,有哪里值得高兴呢。 紫苏不明白,但不敢问。 没有慕霆渊在的日子,时间过的很快,一眨眼就过去了两天。 今日天好,云窈吩咐紫苏搬了把躺椅在门外的廊檐下。 她靠在躺椅上,安静的看书。 紫苏在一边劝着:“太阳这么大,您别看太久,仔细伤了眼。” 容安在房里抱了床薄被子出来,给她盖上,也跟着劝:“娘娘,天还冷着呢,您别冻着了。” 云窈笑看着这两个丫鬟:“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们看得也太紧了。” 紫苏和容安对视一眼,俱都笑。 云窈摆摆手:“行了,我就晒会太阳,你们自己玩去吧,不用管我。” 紫苏知道她不喜欢身边一大堆的人伺候,也不坚持,领着容安去小厨房看看今日给主子都准备了什么膳食。 太阳晒的暖和,云窈越看越泛起了困意。 她歪着头,迷迷糊糊就要睡去。 耳边传来星宝的声音:‘那个……嗯……’ 云窈醒了神,没睁眼,懒洋洋的在心里问:‘嗯?怎么了?’ 星宝的声音难得有些迟疑:‘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第260章 她该怎么办 云窈睁开眼,猛地觉得阳光刺眼,她举起书在脸前挡住太阳。 ‘你怎么吞吞吐吐的,什么事直接说好了。’ 星宝便直接说了:‘你的那团肉……它又多了颗心跳!’ 云窈觉得自己好像理解有问题,它说的话她怎么听不懂呢? ‘你说什么……?’ 星宝似乎还在观察,说道:‘那团肉,原本我没看出来,现在我见它隐隐从中间分开了,好像是两个,然后每个都有一颗小心跳,所以,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星宝有些懊恼,它是真的不懂人类是如何繁衍的。 它只能看见她肚子里那团肉球,原本是一大个,奇形怪状的并不是浑圆,中间隐隐有缺口。 然后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缺口越来越大,另一半居然还多了颗心跳。 两团肉,两颗心跳,所以……这是它想的那样吗? 云窈意识到什么,手一滑,书本掉在她脸上,发出啪的一声。 “嘶!” 云窈被书页抽的脸上生疼,她也终于回过神。 她肚子里,不止一个孩子?! 云窈猛地坐起身,极度惊慌失措之下,嘴唇都开始抖了。 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云窈的脸慢慢变白。 一胎双子,世间鲜少,但并不是没有例子。 不论是皇室还是民间都有传闻。 妇人生下双胎,若是一男一女,便是龙凤呈祥,若是同性……则反之。 时下世人认为一为阳,二为阴,双生子乃是恶鬼投胎,主大凶。 如果妇人生下两个同性胎儿,其中一个胎儿势必要溺死在池塘,绝不会让双子同活。 民间都是如此,极重规矩的皇室更是忌讳。 云窈曾听说前朝后宫里就出过一对双生子,是当时皇帝的宠妃柳贵妃所生。 柳贵妃十月怀胎,生下一双男婴,甚至没活到第二天,当晚母子三人就全部毙命。 听说死的凄惨,一把火烧光了整座宫殿。 当时的皇室嫌她晦气,给他们的国家带来了不祥,不论柳贵妃生前如何盛宠荣耀,死后却连皇陵都不让进。 自此之后,皇室再也没有双生子的先例,自然也没有龙凤胎诞生。 后世人猜测,许是柳贵妃的例子实在太惨烈,之后皇室再有妃子有孕,一旦发现是双胎,不等出生就服药让自己流产了。 云窈颤着手掌放在小腹上,不、她不要流掉她的孩子。 可是她该怎么办? 如果她怀的是同性双生子,该怎么办? 要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溺死? 还是选择他们母子三人一同赴死?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愿意。 紫苏和容安从外院的小厨房回来,见到的就是云窈坐在躺椅上,脸色煞白。 “娘娘,您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 云窈心下慌乱,面上努力维持平静:“我、我没事,可能太阳太大,晒的有点不舒服了。” 两人赶紧上前扶起她往房里走:“都是奴婢们不好,不该让娘娘在太阳底下一直晒着。” “娘娘快喝杯热茶。” 云窈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不论她肚子里怀着的是龙凤胎还是双生子,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死死瞒着怀孕的事,一切等慕霆渊从蓟州回来再说。 云窈想到此,又有些发愣。 等她告诉慕霆渊这件事,他会如何选择? 他会护着他们母子吗? 会吗? 云窈细白的手指忍不住紧紧捏着茶盏。 她猜不到,也……不敢猜。 紫苏发现自王爷走后,自家娘娘总闷闷不乐的,连膳食都用的不多。 那么点胃口简直看的她胆战心惊,如果娘娘真瘦了,娘娘会被王爷怎么惩罚她不知道。 但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肯定会被扔进尚刑司! 于是现在云窈每次用膳,紫苏都用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求她多用点。 如果她不听,她立马就哭给她看。 云窈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多吃点东西,怀孕初期的反应已经开始显现。 她一边小心的藏着自己怀孕的事,一边又害怕未来,几天下来,整个人确实有些憔悴。 看的紫苏和容心容安忧心忡忡。 这天一早,云窈闲着无事,正坐在屋里绣花。 她想给肚子里的孩子做点小衣服小鞋子,却又不敢让人瞧见,只能先绣点花样。 这时,紫苏从外面带了封帖子进来:“娘娘,怀淑公主邀您去公主府赴宴。” 云窈绣花的动作一停,微微皱眉:“怀淑公主的帖子?” 她跟怀淑公主又没有交情,怎么好好的请她去赴宴? 紫苏也觉得奇怪呢,但同时又觉得自家主子跟一国公主有往来也不算什么坏事。 若能跟公主交好,对自家主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是呢,怀淑公主似乎只请了您去,想必不是什么大宴会,娘娘就当出门散散心好了。” 云窈低着头,继续穿针:“我不想去。” 紫苏愣了愣,倒也没多想,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去就不去吧,不和谁交好也没关系。 她点头:“没事,娘娘不想去就不去,有王爷在,除了上头那位,娘娘谁都不用顾忌。” 云窈扯了扯唇,没接这句话,只说:“你去帮我回绝了吧,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多谢她的美意。” 紫苏应声,下去办事了。 云窈原本以为自己以身子不适不由婉拒,对方不管是什么目的,大约都会放弃。 却不想,紫苏刚吩咐人去回话不到两个时辰,怀淑公主就亲自上了门,还带了个医士来。 第261章 阴影 人既来了,不能不见。 云窈走到床边坐下,吩咐紫苏把床帐垂落,然后才让她去请人。 怀淑进了门,仿佛看不见这明显避客的帐子,径直掀开,一脸天真烂漫的看着她:“小嫂子,我听说你身子不适?” 云窈感到一种被冒犯的不悦,勉强笑了笑:“天气冷,许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吧,一点小毛病不碍事,养几天就好。” 怀淑亲切的坐到她旁边:“风寒虽然是小毛病,万一拖成大症可就麻烦了,正好,我带了我府里医术最好的医士,快让他给你看看。” 云窈闻言,心下一慌。 她现在这样,哪里敢让大夫把脉,刚想推拒。 怀淑根本不给她张口的机会,便扬声:“来人啊!” 她带来的医士匆匆进了房门,穿着太医的官服,走到床前跪拜行礼。 “下官拜见云庶妃。” 怀淑摆摆手:“这些虚礼就免了,还不快给我小嫂子诊治。” 医士恭敬应声,膝行靠近云窈,让她伸手。 云窈将手腕往袖子里藏了藏,心中慌乱,面上只能强自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必了,怎能麻烦公主,我已经让府中的大夫看过了。” 怀淑嗔怪的看她一眼:“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凭我跟霆渊哥哥的关系,哪至于小嫂子跟我这样客气,小嫂子这是拿我当外人呢?” 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掐住手心,云窈笑笑:“哪有。” 怀淑这才又笑了:“没有就好,不然我可会伤心的。”她拍拍云窈的腿,接着道:“王府的大夫肯定没有这位专门伺候我的太医医术厉害,多个大夫给你看看,不是坏事。” 一边伺候的紫苏看到此,即便看不出怀淑公主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却知道主子不想要,公主在勉强主子。 她上前一步,恭顺道:“公主,我们娘娘的身子有王爷的苏院使调理,不用劳动公主的医士……” 话没说完,怀淑厉声打断:“放肆!主子说话,哪有你这奴婢插嘴的份!” 惧于一国公主的威仪,紫苏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来人啊,把这不懂规矩的奴婢拖下去重惩!”怀淑高高在上的下令。 她身后的几名宫女闻声而动。 “别!”云窈连忙起身拦住,她看向怀淑,微笑道:“我的丫鬟不懂事,回头我定会好好罚她,公主别生气。” 怀淑拉着她的手重新坐下,责怪道:“小嫂子就是太心善了,殊不知奴婢就是奴婢,奴婢不听话胆敢犯上,就要狠狠惩治!不然啊,就会把她心喂大了,爬到你头上去。” 她一口一个奴婢,云窈扯扯唇角,眼中早已没了笑:“她不敢。” 怀淑挑了眉梢,微带深意道:“不敢是最好。” 云窈终于看明白她来此的真正目的了,慕霆渊不在,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她面前宣誓主权。 这位怀淑公主未免有些太可笑,上头的江晚容还坐在王妃的位置上呢,哪里轮得到她在这充当主母? “来,伸手,让大夫看看。” 说着,怀淑亲自拉起她的衣袖,把她手腕露出来。 云窈往回抽手,心底的火快要压不住:“真的不必了。” 怀淑笑:“小嫂子,晦疾避医可不行,霆渊哥哥不在的时候,我有责任代替他照顾你。” 她边说边直接用力拽她,医士配合着过来压她的脉。 云窈又惊又怒,再也忍不住:“怀淑公主!” 随着她这声怒喝,一直注意着里面动静的霍岩青领着四个亲卫立马冲了进来。 “奉王爷之令,保护庶妃娘娘!” 怀淑一怔,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什么,面上依旧在笑:“小嫂子这是做什么?我是好心带医士想为你诊病的啊。” 云窈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懒得再装客气:“公主的好心,我心领了,我的身子一向是苏院使调理,不愿换医士,真是劳烦公主跑这一趟了。” 怀淑慢慢收敛了笑,脸色有些阴沉,不过只有一瞬,她又换成一脸委屈。 “小嫂子真是的,不愿换医士直说不行吗,搞得像是我在逼你一样,我本来是一片好心,倒弄的是我不对了。” 云窈差点气笑了,淡淡道:“公主来了这么久,应该也口渴了,紫苏,给公主倒茶。” 紫苏福身应是,接着去茶几前倒了满满一茶盏的水。 怀淑见了,脸上再也维持不住,重重的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直到走出慕王府,上了暖轿,她一把掀了矮桌。 没想到那个卑贱的奴婢看起来懦弱好拿捏,居然敢这样下她脸面,简直不知死活! 怀淑双唇紧抿,恶狠狠的眼眸像是淬了毒的厉箭,阴冷骇人。 伺候的宫女深深埋着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花海间的房里,云窈坐在床边,垂着眼慢慢揉着手腕。 紫苏见此,小心的拉开她的衣袖。 布料刚掀开,就看到白皙的手腕上,一圈刺眼的红色手指印。 紫苏倒抽一口凉气,没忍住,低声道:“这怀淑公主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您!” 云窈想到方才的惊险,叹了口气。 她该不该庆幸,幸好怀淑这次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耍威风。 若被她知道她有了身孕……定不会只两句话就能打发了事了。 云窈不禁揪紧裙摆。 明明怀淑已经离开,可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 宫中太后凤体欠安,圣上下令,让几位亲王郡王的妃妾进宫侍疾。 说是侍疾,其实宫人众多,并不真的需要这些主子动手。 主要是去尽个孝心罢了。 若按规矩,庶妃之位是没有资格侍疾的,非要侧妃之上才可以。 可谁让慕王后院的女人实在太少,目前唯一有资格的也就只有云窈了。 德安过来传话,此刻还没走,扫了眼紫苏他们几人,提醒道:“估计要在宫里过夜了,娘娘可得多带几个人伺候着。” 深宫大内,人多事杂,不多带点人手,万一被宫里的人怠慢了怎么办。 这位可是他们王爷的心尖尖,有一个闪失,等王爷回来,非把他们一个个的都给咔嚓了不可。 第262章 进宫侍疾 云窈知道轻重,便决定带上紫苏和容安,再加小海和小福子四人。 紫苏和容安很快就收拾好行装,紫苏犹豫了一下,提议道:“娘娘,要不,咱们把霍首领也叫上吧?” 她怕又碰见怀淑公主。 回想那天对方的咄咄逼人,她实在担心。 云窈发笑:“傻子,霍首领是外男,后宫不会允许他们进去的,况且,我走哪就把他们带哪,像什么样子?”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怀淑毕竟是一国公主,她要真想对她做什么,仅凭霍岩青他们,根本拦不住。 官道上,几辆马车陆续往皇宫的方向行驶。 这些马车里,坐着的都是各王府里的正妃侧妃。 因是去侍疾,不宜大张旗鼓,是以各府都十分低调。 马车一路驶进皇宫的西华门,在距离英武门不远的地方停下。 众妃纷纷走下马车,一时间华服云集,香风阵阵。 京都这些亲王郡王的正妃侧妃们都有自己的圈子。 此刻聚在一处,有认识的互相福身作礼,有熟悉的笑眯眯的相携着一起往后宫走。 你夸我今日气色不错,我夸你这身衣服贵气。 只有云窈这里冷冷清清,没人理睬,许多人看她一眼,便当做没看见似的,略过了。 走远了之后还窃窃私语议论她几句。 “看见没,那个就是慕王的新宠,以前是慕王妃的陪嫁丫鬟。” “哦~就是她啊?果然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原来慕王喜欢这种类型的。” “呸!一个低贱的通房也配跟咱们这些正经的千金闺秀走在一起,真是晦气!” 这些议论的声音不大不小,远远的顺着风传过来,在场没人听不见。 还没走远的人也都看向云窈,议论声更多了。 紫苏听在耳朵里,气的涨红了脸:“这些人怎么能这样!” 容安担忧的看了眼云窈:“娘娘……您别往心里去。” 小福子默默的辨认那些议论的都是哪家的妃子,回头好一个一个禀告给王爷听。 云窈朝他们笑笑:“别担心,我没事。” 一些风言风语罢了,嘴长在别人身上,她又不能拿帕子一个一个去把她们的嘴堵上。 况且也堵不过来。 从这里一路往北,就是太后的仁寿宫。 仁寿宫寝殿,徐皇后坐在太后的床边,众妃跪拜请安。 太后抬手想叫她们起身,话未出,就开始咳嗽。 徐皇后连忙抚了抚她的胸口,代为招呼众妃:“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快起来吧。” 太后缓过气,扫了眼众人,微微笑道:“哀家老毛病犯了,劳你们巴巴的跑过来,外面天还冷着,别冻了你们,咳咳……” 在场的只有寿王因幼时被太后收养过,寿王妃也算有点话语权,便带头说话。 “母后凤体违和,儿媳们心下难安,哪里还管外面冷不冷,别说外面只是冷了点,就是下刀子了,儿媳们爬也要爬来服侍母后养病呢。” 她人会来事,嘴巴也甜,逗的太后呵呵直笑。 太后笑,徐皇后和一众王爷妃子也跟着笑。 云窈站在众妃的最后面,人多,太后一时也没注意到她。 却听一声猫叫,雪白的毛绒团子从太后的床上跳下去。 众妃好奇的看着它,在她们眼里,这虽只是一只畜生,却不碍太后视其为珍宝,少一根猫毛,都要心疼的存在。 没人敢不长眼的去招惹它,上回慕王妃被罚跪在御花园,大半夜才得以回府的事,在她们圈子里早就传了个遍。 见它往这边走来,众妃不约而同的纷纷退开一条道。 雪融大摇大摆的往人群深处走,所过之处,人群避让,直到走到人群最后面。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进一个人的怀里。 云窈被迫接住它圆滚滚的身躯,即便没抬头,也感觉到了所有人惊异的目光。 她想叹气。 本想在人群里躲清净,这下好了,反而成了万众瞩目的了。 太后一见这一幕,笑得咳嗽了两下:“你怎么站那么远,亏雪融还能找得着你。” 此话一出,众人眼神更惊异了。 迎新日,雪融走丢的那天,这些亲王郡王的妃子们都陪着自家丈夫在前头吃宴,并没有在现场。 有消息灵通的,也只听说是慕王家的一位掌事女官救出了雪融,但并不知道到底是谁。 也有聪明的立马反应了过来。 奴婢、掌事女官,看来就是眼前这位了。 人群中,恭定郡王妃看向云窈的眼神略带深意。 第263章 有事哀家帮你做主 她那位好表姐,如今天天都在侯府哭闹不休,听说正是拜她所赐。 能从一个陪嫁丫鬟,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慕王的独宠,太后的另眼相看,不得不说,这位是个手段厉害的。 难怪在还没正式成为慕王的庶妃之前,就能将她表姐压的死死的。 云窈抱着雪融,规规矩矩的朝床榻上的人福了福身:“太后。” 太后笑着冲她招手:“快过来,离哀家近些。” 众妃便眼睁睁看着她走上来,排到了她们所有人的最前面。 这还不够,梁嬷嬷亲自扶着她走到太后的床榻前。 皇后就坐在床边,云窈哪敢往床上坐,便在脚踏处坐下了。 倒也不嫌弃,没看其他人都只能站着说话么,她好歹还有个地方坐,而且紧挨着太后和皇后这两座大佛。 一众亲王郡王的正妃侧妃,自诩身份高贵,见反而一个通房上位的低贱之人竟能得太后青眼,脸色皆有些不自然。 宫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徐皇后注意到众妃的脸色,笑的波澜不惊:“瞧雪融跟云庶妃玩的多开心。” 雪融在云窈怀里还算安分,就是好奇心太强,总想拿爪子去摸她肚子。 云窈头皮发麻,紧张的厉害,不得不按住它的爪子,转移它的注意力。 雪融就抽爪子,再反过来按在她手背上。 如此反复许多回。 在别人眼里,可不就是她跟太后的珍宝玩得不亦乐乎么。 太后被雪融可爱到了,又看向抱它的人,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一顿。 伸手在云窈发髻上摸了摸,太后态度亲昵:“好孩子,在慕王府过的可舒心?” 她在自己家里,又怎会过的不舒心呢? 云窈没明白太后的意思,猜她是在跟自己寒暄,便乖顺道:“劳太后娘娘记挂,妾身过的很好。” 太后微微笑着,帮她扶了一把倾斜的发钗,慈祥道:“那就好,若有人给你委屈受,你也别害怕,直接到仁寿宫来告诉哀家,哀家定帮你做主。” 此话一出,众妃包括徐皇后,皆目光闪烁。 尤其是先前在西华门处议论过云窈的几位妃子,脸色瞬间变得讪讪不安起来。 云窈微怔,心头升起一股暖意,她低着头真诚的道了谢。 说了会话,太后乏了需要休息,徐皇后便领着众妃告退离开。 寝殿安静下来,太后神色转淡,转头问梁嬷嬷:“怀淑可有来过?” 梁嬷嬷小心的摇摇头。 太后冷哼一声:“她这是不敢来见哀家。” 梁嬷嬷动动唇,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太后靠在床头,长长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哀家老了,没有精力管那么多了。” 梁嬷嬷知道主子有多为难,当今圣上疑心重,梁家传承几百年,乃是南夏众多世家大族的第一位,人脉势力根深千里。 他既要借梁家之力,又不能容忍梁家的势力继续发展下去,所以处处打压。 可谁甘愿被动挨打呢?梁家想要自救,太后便看中了权势威重,又手握数十万大军的慕王。 同样是被圣上忌惮,没有比他更适合结盟的对象了。 太后多次朝他释放善意,慕王从最开始的冷淡,到后来的也有意交好。 可眼下,这些都要被怀淑公主给毁了。 梁嬷嬷怨归怨,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想法子开解:“下旨的是圣上,跟您又没关系,慕王知道后就算要怪,也怪不到您的头上去。” 太后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想不到她竟能哄了圣上开口,哀家就是想拦这下也拦不住了,云窈那孩子是个好的,若以后她受了怀淑的气,哀家再赐恩与她,只希望不要与慕王交恶便罢了。” 梁嬷嬷想着怀淑公主那性子,未来云庶妃可能不止是受气那么简单。 徐皇后将众亲王郡王的正妃侧妃,分别安置在离仁寿宫不远的思安殿和敬幽宫。 其中敬幽宫是空置的宫殿,思安殿里住了圣上的两个嫔妃。 毕竟人多,安置到其他宫里也不方便。 只能尽可能的找些空房间多的宫殿给她们用。 云窈正好被分在思安殿里,宫人将她带到住的地方后,便行礼退下了。 主仆几人打量了一下屋子,随后各自干起活来。 容安手脚麻利的将云窈贴身的东西一一放好。 紫苏又跑去重新铺了一遍床榻。 铺好之后,还从一个大包袱里掏出一张羊绒毛毯,仔细的铺在铺垫的最上面。 云窈在一旁看的直想笑,紫苏居然连她用惯了的铺盖都带来了:“你怎么还带了这些,宫里又不缺。” 紫苏背对着她,回道:“宫里是不缺,但哪有咱们自己的好啊。” 她拎起换下来的被子,嫌弃的皱皱眉。 瞧这布料粗糙的,万一把他们家娘娘的皮肤磨坏了怎么办? 云窈无奈的摇摇头:“总归只是住两个晚上而已,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娘娘!”小福子从外面快步回来,他一向心思活泛,在她们整理屋子的时候,他已经把这座思安殿里里外外摸清楚了。 “奴才打听清楚了,思安殿里住着王贵人和陈常在,位份都不高。” 紫苏听着,一脸轻松:“既然位份没有咱们娘娘的高,那娘娘就不用去见礼了。” 小福子点头:“是呢,娘娘安心住着就是。” 云窈想了想,便歇了要去见面的心思,只吩咐容安从她首饰匣子里拿上几样簪子坠子什么的包好送去。 “毕竟打扰了人家,这点礼数是要有的。” 容安应声,和小海两人将包好的礼物分别送出去了。 没过多会,两人一齐回来,手里俱都拿着东西。 小海将陈常在的回礼捧到云窈面前,笑着回话:“陈常在说娘娘您太客气了,这是她自己绣的香囊,让您别嫌弃。” 云窈拿过那枚绣着菊花的香囊,微笑夸赞:“常在这绣工真是精巧。” 紫苏眼尖,看到容安手里的东西没变,奇怪道:“怎么了这是?” 容安不安的看了眼云窈,低声道:“王贵人那边的宫女说,贵人不在屋里,不敢擅自做主,就让奴婢给拿回来了……” 这理由实在蹩脚,天都快黑了,人怎么可能不在屋里。 紫苏几人闻言都是一静。 这是故意驳他们娘娘的面子呢! 第264章 圣上赐婚 云窈面色淡淡,无所谓道:“那就放回去吧。” 见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紫苏几人虽然有些恼那位王贵人的做法,却也松了口气。 许是离了习惯的王府,云窈在宫里睡得第一晚就不好,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一会是曾经慕霆渊大婚时的场景,一会是上辈子自己和江禄在边关生活的时候。 乱七八糟,一觉睡醒,她只觉头痛欲裂。 容安担心的看着她:“娘娘可是没睡好?” 云窈扶着脑袋应了一声。 紫苏上前帮她揉了揉太阳穴缓解:“那等拜见完太后回来,娘娘就再歇一会。” 云窈点点头:“服侍我起身吧。” 紫苏和容安伺候她穿上整套的庶妃礼裙,一头秀发被绾成了云顶髻,中间箍着一顶莲花珍珠花冠,左侧簪了那支累丝镶红宝石凤钗,并两朵珠花。 她的住所被安排在思安殿的右偏殿,出了门,穿过一道垂花门,对面就是左偏殿,住着王贵人和陈常在。 也是巧,云窈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位嫔妃也已起身,就坐在左偏殿的廊檐下聊天呢。 双方见面,云窈略略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陈常在礼数周全,立马起身朝着她福了半礼:“云庶妃安好。” 她身边的王贵人左顾右望,装作看风景的样子,一动不动,像是没看见云窈。 云窈懒得在礼数这种小事上计较,毕竟这里是皇宫,对方是圣上的嫔妃。 担心其他王妃侧妃已经到仁寿宫了,她抬脚就走。 谁知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不屑的声音。 “你还真给她行礼啊,也不嫌凭白坠了自己的身份。” 即便不回头,她也能猜到这说话的人是谁。 “可是她的位份确实比咱们的高啊,规矩如此,怎能不行礼问安呢?”陈常在低低的说,听得出来,是个老实软和的性子。 王贵人讥讽的嗤道:“一个暖床的奴婢罢了,位份比咱们高又怎样,骨子里就是低贱的,咱们哪个家里不是在朝做官的千金闺秀,让我行礼,凭她也配?” 陈常在吓得嘘了一声:“你小点声,人家还没走远呢!听说她可是慕王最宠爱的女人,你别把人得罪死了!” 王贵人鄙夷的斥道:“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有什么好怕的,还得宠呢,再得宠有什么用?没家世没背景,就是主母想打杀就打杀的玩意儿。” 说到这里,她冲着不远处的背影,故意扬起声音:“你还没听说呢,圣上已经下旨给怀淑公主与慕王赐婚了,那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等公主嫁进慕王府,你看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云窈脚步猛地一停。 前面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都没什么反应,直到这一句,她愣在当场。 云窈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扭过头看向紫苏他们,怔怔的:“你们听见她们说什么了吗?” 紫苏和容安几人亦是一脸震惊,他们当然是听到了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陈常在看到云窈几人直接站在那里不动了,怕惹事,连忙拽起王贵人进了房里。 云窈回过身,只看到一扇木门砰的关闭。 紫苏见她脸色惨白,心里慌乱:“娘娘,您千万别听她们的,她们肯定是在瞎说呢!” 小福子也在后面重重的点头:“对啊对啊,王爷怎么可能要娶公主,王妃可还在呢,难道公主嫁进来是要做……” 妾吗。 这个字他不敢说。 云窈下意识的也觉得不可能,可不知为何,心头却沉甸甸的难受。 到了仁寿宫,众妃几乎都到齐了,俱都跪在寝殿的外殿等候。 待里间太后起身,寿王妃和另一位亲王正妃进殿服侍太后吃药。 其余人依旧跪在外殿。 云窈跪在人群的最后面,埋着头,神色茫然。 也没注意其他人都在偷偷的打量她。 服侍完太后吃药,众妃又起身离开。 除此之外便没别的事了,众妃商议要四处逛逛。 她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有的说要去御花园,有的说要去拜见哪位娘娘。 云窈依旧被排除在外,她垂着眼,准备返回住所,若能碰见王贵人,就问问她到底是真是假。 她这样想着,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 “云庶妃还请留步。”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云窈止住脚步,回头。 小福子辨认了一下,凑到她旁边低声道:“这位是恭定郡王妃。” 其实小福子不说她也认识。 江晚容的表妹,承恩伯府的三小姐,曾经跟承恩伯来过侯府赴宴。 不知她叫住自己,所为何事。 众妃都没走远,闻声也停住脚步,远远的望着这边的动静。 像是好奇,也像是在观望什么。 第265章 你敢谋害主母?! 恭定郡王妃走到她身前,给她行了个半礼。 两人位份不同,品阶却同样是正三品,只因慕王地位更尊,云窈哪怕只是他的妾,地位也要比郡王妃高。 云窈也给她回了个半礼。 双方见过礼,恭定郡王妃笑着说:“咱们算是老相识了,不如一起走走?” 别人都不愿跟她结交,偏偏恭定郡王妃却主动向她示好。 众妃都在看着,不管她到底是什么目的,云窈都不好拒绝,微笑着点头。 两人并肩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皇宫的御花园占地面积极广,南边与兽园相邻,北边是一大片植被,还有一座琉璃花房。 西边是千秋亭和万春池。 两人慢慢围着池边走,服侍的下人们远远坠在后头。 云窈默默的听着恭定郡王妃说起江晚容在侯府如何如何,没有说话。 “我那位表姐啊,向来眼高于顶,又鼠肚鸡肠,容不得旁人比她强上半点,小时候就因为我的裙子比她的漂亮,她就使计往我身上泼墨,毁掉我的衣裙。” “哼,当我多好欺负呢,我转手就打翻了她的首饰盒,摔碎她最爱的珠花。” “长大之后嫁了人,是,她是侯府的嫡女,所以能嫁给慕亲王为妃,而我只能嫁给郡王,偏偏又不受宠,瞧她得意的,几次三番的送些破烂东西给我,显摆她有多受慕王重视。” “哈哈哈,原来啊,她也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全都是假装的,如今,我还好端端的坐在郡王妃的位置上,她却被赶回娘家,前路不明,还成了整个京都贵族圈里的笑柄!” 云窈看她笑得肆意,搞不懂她叫住她,就是为了说这些? 恭定郡王妃拍拍她的肩,真诚又带着几分玩笑般说:“说实话,我还挺感谢你的,毕竟正是因为你,我才能看她笑话。” “我等着你将她赶下堂,待你坐上慕王妃的宝座,我定备足贺礼为你庆贺!” 云窈勉强扯了扯唇角,可她笑不出来:“郡王妃太高看我了。” 恭定郡王妃在她脸上左右衡量,笑意不变:“我跟你说,我这人别的不行,就这看人的眼光可是一看一个准,我说你能,你就一定能!” 云窈暗自摇头,觉得这恭定郡王妃莫不是想看江晚容不好想魔怔了,居然把希望压在她的身上。 江晚容或许会下堂,但没有她,也还会有其他的名门闺秀,绝对不会是她坐上慕王妃的位置。 不光是身份上的差距,一个奴婢出身的女人坐上高位,与众王公贵族平起平坐,他们不会乐意,圣上也不会允许她抹黑贵族的脸面。 恭定郡王妃说完话就走了,云窈站在万春池边发了会呆,紫苏上前为她拢了拢斗篷:“娘娘,水边凉,咱们回去吧?” 云窈默不吭声,紫苏扶着她转身,准备往回走,却见一行人正从另一头朝着这边来。 为首的正是方才谈论过的江晚容。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江晚容看见她:“云!窈!” 她一字一顿的往外吐着字眼,每一个字仿佛都咬着面前人的血肉一般,饱含了恨。 迎着她通红的眼珠子,云窈安之若素的冲她福身:“妾身见过王妃。” 说来惭愧,自她被封位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以妾室的身份拜见江晚容。 若按规矩,她本该在封位的第二天就去跪见主母的。 当时慕霆渊没提,她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江晚容显然也想到了这事,心下更是恨。 她绕着云窈上下打量,从脚上织金锦做的鞋子,再到头上的红宝石凤钗,目光像刮骨刀一样,恨不得刮去她的一层皮。 “云庶妃如今真是脱胎换骨了啊,瞧瞧你现在这身行头,随便拉个不认识的人,谁敢相信你曾经只是本妃脚边的一个下贱奴婢?” 紫苏几人神色愤恨,可碍于对方的身份,什么都不敢说。 云窈并不生气,反而淡淡的笑了:“还不是多亏了王妃娘娘,若不是王妃一力促成此事,妾身也不会有这样的好福气能得王爷喜欢了,您说是不?” 这是在嘲讽她想拿捏别人当棋子,不想却生生将人送到自己夫君院子里,替了她的人,也替了她的所有恩宠和荣耀。 这本就是江晚容心中的一根刺,被云窈这么一戳,疼的她直接失去理智:“贱婢!” 她怒吼着扬起手。 云窈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比她更快一步的伸手掐住她手腕。 在江晚容愕然的眼神中,另只手反手甩上她的脸。 “啪!” 云窈用的力不小,这掌掴声极大,把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江晚容更是难以置信,她被打的偏过脸,因为极度惊怒,瞳孔都缩成了圆点。 她缓缓转回脸:“你、你打我……?” 云窈微微冲她笑着,回答她的是,又是一巴掌甩了上去。 落在她另一边脸上。 两道巴掌声一前一后的响在池水边。 江晚容双手捂住两边疼痛的脸颊,怔愣过后,尖叫一声,像是疯了一样往云窈身上扑:“我要杀了你这个贱婢!” 她身后的落霞和飞雪几个丫鬟不敢再干看着,一齐冲上来。 紫苏和小海四人一见自家娘娘要吃亏,哪能乐意,也纷纷往上扑,双方扭打在一起。 云窈好歹是在军营里锻炼过的,哪是江晚容这种多走几步路就要腿软的千金大小姐能比的,三两下就将人制住。 云窈一把薅住江晚容的发髻,将她拖到池水前,冷声开口:“怎么样,要不要妾身服侍王妃娘娘下去冷静一下?” 江晚容发髻被她抓在手里,她双手胡乱的扒拉,却连对方一片衣角都够不着。 她只觉头皮像被无数根银针扎着那样刺痛,又是惊怒,又是恐惧,尖声:“云窈!你怎么敢!本妃是王妃!你、你这是以下犯上谋害主母!” 事到如今,她还看不清局面呢。 云窈嗤笑,干脆按住她的后背将她推近水面:“尊贵的王妃娘娘,你已经被赶回侯府,而如今的我,是慕王府最受宠的人,还有太后撑腰,以下犯上又怎样?至于谋害主母,这里地势偏远,没人来往,谁看见了?” 第266章 是真的…… 江晚容心里咯噔一下,她被压在水池边,离水面近到呼吸间都是冷水的清冽。 甚至能清楚的看见水面上倒映出来的她华服凌乱,双颊肿胀的狼狈样子。 她想怒吼,想发狂,想嘶叫引来许多许多的人,把这个狗胆猖獗的贱婢按下去杀了,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可是她不敢,这万春池是皇宫里最大的一处水池,若沉进去一个人,连尸体都捞不上来。 江晚容咬着牙,因为恐惧,浑身轻颤着,喉咙发哽:“我、我不管怎么说也是出身侯府的嫡小姐!你就不怕我把你状告到圣上那去?!” 云窈无所谓的笑,轻飘飘的:“那你去吧,你侯府蒙蔽圣听,欺君枉上,我倒要看看,是我的罪责大,还是你们的罪责更大?” 她知道,江晚容和侯府一定比她更怕! 慕霆渊将她遣送回娘家的阵仗那么大,承玄帝当天就知道了,连夜秘密传召永宁侯进宫,狠狠训斥了他一通,骂他废物。 若被承玄帝知道,江晚容没能完成任务就被送走的真正原因,帝王的怒火,他们可承受不了。 江晚容直到这时才终于明白,面前这个人,早已不是当初跪在她脚下,随便她怎么磋磨都不能反抗的奴婢了。 她低下了一直以来高贵的头颅,只是眼神里的恨,浓稠的像是能化成黑水流淌出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江晚容突然冷笑起来:“是啊,你如今是慕王府最受宠的女人,但……越是出头,就死的越快,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圣上已经下旨将怀淑公主赐予慕王,只等慕王从边关返回,就拟定婚期!” 但在那之前,她会先被废掉。 原本她打死都不想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的,可现在她顾不了那许多了,只要能打击到这个贱婢! 云窈愣住了,没想到连江晚容都这么说。 所以,这是真的。 是真的…… 江晚容被制住动弹不得,努力的斜着眼去看身后的人,果然看到她的脸瞬间变色,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受宠好啊,受宠真好,你这样受宠,以怀淑公主的性子绝容不得你活!哈哈哈……” “她才不会像我这样仁慈,你等着吧,我收拾不了你,总有人能收拾你!哈哈哈哈……” 云窈心口骤痛,细细密密的疼自心腔处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她强撑着忍住,脸上依旧平静:“那就不牢你费心了,王妃还是多多操心自己吧,从高高在上的慕王妃被废成庶人,后半辈子,怕是要孤独终身了吧?” 江晚容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抿着唇,死死盯着云窈的眼神凶恶的像是要扑上去撕下她的血肉。 云窈皱了皱眉,随后,她轻轻放开手。 “扑通。” 江晚容没了她的钳制,身体一个重心不稳,一头栽进水里。 冰凉的池水将她整个吞没,她扑腾了老半天才浮上来,却又不停的往下沉,她想喊,喊不出声,又冷又腥的水一个劲的往她口鼻里灌。 落霞和飞雪都吓傻了,连忙扑到池边伸长手臂去够她。 云窈最后看了一眼,冷冷的转身离开。 紫苏几人沉默的跟着她,一路回了暂住的地方。 房门吱呀关上,云窈走到床边坐下。 气氛冷沉。 紫苏几人对视一眼,谁都不敢吭声。 云窈深吸一口气,声音紧绷:“你们都出去吧。” 紫苏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容安.拉了她一把,冲她摇摇头。 几人轻手轻脚的退到房外。 房间沉寂下来,云窈将头轻轻靠在床柱上,心里闷的难受,就像被塞了一大团棉花,一阵阵的胀痛。 她脑海里一遍遍的回想着王贵人和江晚容的话。 怀淑公主将要嫁给慕霆渊,他又要大婚了。 云窈扯了扯唇,扯出一抹苦笑。 她手指颤抖,在小腹上缓缓抚摸。 我的孩子们,娘亲该怎么办? 那个怀淑公主不是心善的人,若被她知道我怀着你们,咱们娘仨一定会惨死在她手上…… 房门外,紫苏焦急的在廊檐下来回走着。 小海守着门,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只要里面一有异动,他就会立刻冲进去。 容安揉着帕子,不停叹气:“怎么会这样呢,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怀淑公主要嫁给咱们王爷呢!” 紫苏小心的看了眼房门:“娘娘心里难受,你小点声!” 容安捂住嘴,静了一会,又叹气:“你们说,王爷知道此事吗?” 紫苏皱巴着脸:“应该……不知道?毕竟王爷都不在这里。” 容安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当初江氏在赐婚之前,圣上可是在迎新日的宴会上询问过王爷,王爷点头,圣上才下诏,随后婚期定在年后六月。” 紫苏呐呐的又看一眼房门,压低着声音:“那怀淑公主嫁进门的事,也是王爷同意的?” 容安连连摆手:“我什么都没说,我说的是可能……” 紫苏看向一脸愁容的小福子,捅了捅他:“你说句话啊,你每天都进出沧澜院,难道就没听到过什么风声吗?” 闻言,其他两人也都看向小福子。 被三个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小福子莫名的一阵慌:“你们都看我干嘛,我哪知道啊,我也奇怪呢!” 四人正咕咕唧唧着,忽然房门被从里面一把拉开。 第267章 她不会再退步! “娘娘……” 几人慌张低下头,担心他们方才说的话是不是被主子听见了。 云窈走出门,日头正盛,已是中午了,她看着院子里刺目的阳光,却只觉浑身发冷。 她是听见了的,都听见了。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圣上绝不会自作主张,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将两个没有丝毫意愿的人强行捆绑在一起。 到底是在赐恩,而不是在结仇。 云窈回想起慕霆渊临走时的那一幕,他和怀淑在正门前相拥。 或许,婚事就是在那天商议好的吧? 也或许,是更早之前? 云窈扯了扯唇,想笑。 何必呢? 如果想娶青梅竹马,何必这样偷偷摸摸呢,大大方方跟她说好了,难不成她还敢不同意吗? 哦对了,因为他给过她承诺,他说过以后不会再让别的女人进门的。 她才刚答应他入后院没几天,他就反悔想娶青梅。 大概是觉得难为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吧,就干脆隐瞒,反正到时圣旨下达,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两辈子为人,她看多了男人的出尔反尔,还要找诸多理由推诿责任。 江禄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 男人呵,原来都是一样的。 慕霆渊也不例外。 云窈很安静,没有哭,更没有生气。 可她越是这样,紫苏他们就越是担忧。 容安扶着她,见她一直盯着洒满院落的金色:“娘娘可是要晒太阳?奴婢去给您搬把椅子来吧?” 她轻轻点头:“也好。” 不用容安,小海已经率先跑进屋子将椅子搬出来,放到她身后。 云窈坐了下来,任艳阳笼罩她全身。 阳光是暖的,可她还是觉得冷,很冷很冷。 她越发贪恋阳光,想要汲取温暖。 于是她摊开掌心,试图握住这绚丽的阳光,可是待手掌握紧,里面只有空空如也。 是了,有些东西是不论她怎么抓,都抓不住的。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他,不该退步,不该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让自己陷入这样难堪的境地。 一步退,就会步步退,慕霆渊是不是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才敢这样欺瞒她? 想让她继续为他退步是吗? 云窈终于笑了出来,眼角却泪光闪闪。 不可能的,她绝对不会再退步! —— 万里之外的蓟州军营。 慕霆渊从练兵场上退下来,北方干冷,他身上却只穿着单薄的衣裤,即便如此,后背也被汗水湿透。 他撸起袖子露出一截小臂,肌肉鼓起,经脉虬结,充满了力量感。 亲卫连忙将大氅拢到他身上,免得一热一冷再伤了风。 慕霆渊随意的披着大氅,大步走向军事正堂。 正堂里,众将领都在外面练兵还没到齐,只有王鸿和胡硕之已经在位置上坐好。 见到他,两人起身行礼:“将军!” 慕霆渊挥手让他们坐下。 因人还没到齐,几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胡硕之在整理军务,所有军务,他得先看一遍。 哪些是急需处理的,哪些是需要商议的,哪些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需要将军亲自处理的,他都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并交给大将军。 慕霆渊把他已经整理好的军务拉过来,一样一样的处理起来。 两人都在忙,也就衬出了另一个人的悠闲。 王鸿坐在一边,手里拿着小刻刀,模样认真,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从他手底下传出。 这声响吸引了埋头苦干的两人,慕霆渊和胡硕之纷纷伸头去看。 王鸿一手拿木头,一手拿刻刀,似乎在雕刻着什么,模样十分认真。 “你干嘛呢?” 冷不防一道声音炸响在他耳边,王鸿手一抖,木头被划缺了一块角。 “哎呀!谁他妈……” 王鸿懊恼的叫了一声,虎目愤怒的看向出声吓他的人。 却对上慕霆渊的眼,怒火瞬间被浇灭,他摸了摸鼻子,把脏话吞回肚子里。 “将、将军,这是末将刻着玩儿的东西。” 胡硕之拿起那块缺了角的木条,左右端详了一下:“好像是根木簪?” 王鸿对他可就一点都不怕了,立马抢过来,粗声粗气的:“还我!” 胡硕之笑的不怀好意:“做了送人的?女人?” 两个问题,眼见王鸿的脸越来越红。 他人长得本来就黑,这下脸红起来,就变成黑红黑红的,就连慕霆渊都忍俊不禁。 胡硕之更是不给面子的笑出声:“看来咱们的王统领情窦初开了。”又用手肘捣了捣他,调笑:“哪家的姑娘?是不是附近人家的?漂不漂亮?什么时候上人家里提亲啊?”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王鸿脸烫的都能煎鸡蛋了,他呸了一声:“关你屁事,问那么多。” 气鼓鼓的拿着那根木头,思索补救之法。 慕霆渊站在他身后看了看,不以为意:“既然是送给心上人,怎能用这么简朴的东西,改日我赏你套头面,拿去送人吧。” 大将军对他们一向体恤,手底下但凡有兵士成亲,他只要知道定会送上贺礼,还会多给一个月的俸禄。 而他们这些直属他的副将,那就更不用说了。 王鸿摇摇头,笑道:“木头虽然简朴,但是我亲手做的,我觉得这跟那些金银之物不一样。” 胡硕之贼笑:“我懂我懂,你亲手做的簪子戴在你心上人的头上,这样就好像你时时刻刻都与她亲密……” 话没说完,王鸿已铁拳出击。 胡硕之掉头就跑。 两人追追打打,没发现慕霆渊拿起王鸿落在桌子上的木头,若有所思。 众将领开完会,接到大将军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 让他们满城池的找木头。 还非要那种最名贵,最最稀有特殊的木头。 这还不算完,等终于找到让他们大将军心仪的木头后,每每大将军不忙的时候,就钻进小院里,将房门紧闭。 也没人知道他在屋里到底忙什么。 直到这日,关外有紧急军情来报。 第268章 请小嫂子原谅 马忠砰砰砸门:“将军,东渠有异动!” 话音刚落,房门唰的在他面前打开。 慕霆渊肃着一张脸,抬脚就走:“传令所有统领,军事正堂议事!” 他快步走到军事正堂,众将领抱拳行礼。 慕霆渊来不及说话,在首位上坐下后,想要接过急报查看。 他一伸手,众将领就看到他手上还拿着木头和刻刀。 木头成条状,已颇具发簪的雏形。 王鸿给心上人刻簪子的事,早就在众人之间传遍了。 这下再看大将军手里的这个,众将领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原来大将军连着几日躲在房里,是偷偷给小姑娘刻簪子! 慕霆渊也在这时才发现自己太过急切,居然把他的秘密给带出来了! 呼吸一紧,他迅速收回手,飞快背过身去把刻刀和木头揣进了怀里。 等一系列动作做完,慕霆渊再转回身,神色冷肃,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头忍笑。 —— 侍疾两日,众妃拜别太后,准备离开皇宫。 一众人站在西华门前互相作别,恭定郡王妃拉着云窈,让她有空去郡王府玩。 云窈笑着应下,心里却在感慨,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 皇宫大内不能逗留,众妃陆续离开,云窈登上慕王府的马车,也准备走。 车身刚启动,远处一个宫女快步追上来,福身蹲礼:“庶妃娘娘,我家公主有请。” 云窈掀开车帘,看到不远处停着的一顶银顶红帷的暖轿。 紫苏和容安都在车上伺候着,见此一幕,担心的去看她。 “娘娘,奴婢去跟公主告罪,就说府里有急事,等着您回去处理?”紫苏小声提议。 云窈低头想了想,缓缓摇头:“不用。” 有些事,有些人,躲是躲不掉的。 紫苏搀着她下了马车,往暖轿处走。 前来叫住他们的宫女先一步跑回去禀报。 等云窈走到跟前时,轿帘掀开,怀淑公主冲她笑道:“小嫂子,快上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怀淑把伺候的人都赶下去了,她亲自给两人一人倒了杯茶,她举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对着云窈。 “上次原是我考虑不周,惹了小嫂子不悦,回去之后越想越愧疚,怀淑年纪轻不懂事,这就以茶代酒,还请小嫂子原谅。” 云窈没动,只垂目微笑:“公主不必如此,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见她连看都不看自己,怀淑咬咬唇,有些伤心的样子:“小嫂子不要骗我,你肯定还在生气,若让霆渊哥哥知道,定要责怪我的。” 霆渊哥哥,霆渊哥哥,这称呼她听着实在厌烦。 云窈看向她,眉目疏淡带着隐藏起来的冷意,声音却轻柔:“不会的,你霆渊哥哥怎么舍得怪你呢。” 怀淑脸颊微微红了一下,目光闪烁不敢看她:“小嫂子是不是知道了?” 云窈挑眉:“知道什么?” 怀淑脸更红了:“圣上给我跟霆渊哥哥赐婚的事。”她说着,又急急的看着她:“小嫂子你千万别误会,这其中是有隐情的。” 第269章 回忆寸寸成灰 云窈轻哂,不管什么隐情,她跟慕霆渊要成亲的事是事实不是吗? 虽这么想,心里却还是升起几分希望。 可是很快,希望破灭,她陷入了更大的失望。 “母后做主让我嫁给大理寺的王少卿,我原本没有异议,嫁谁不是嫁呢,总比去别国和亲的好。” “霆渊哥哥知道后,帮我暗中调查那个王少卿的为人,却发现他居然在外面养了外室,还和外室有了孩子,霆渊哥哥说王少卿不是良配,劝我三思。” “我去找母后商议,可母后只看中了王少卿,说外室和孩子不是问题,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等我和王少卿定下亲事,她便会替我做主仗杀外室和那个孩子。” “我、我不愿意,我不想再嫁给王少卿,更不想凭白伤人性命,霆渊哥哥便出主意,让我嫁给他,躲过这场婚事。” “我知道你和霆渊哥哥鹣鲽情深,我不想横插在你们之间做那碍眼的人,是霆渊哥哥说,他不能看着我跌入火坑,如果我不幸福,那他也无法幸福安然。” 说到这里,怀淑已热泪盈眶,她拿帕子擦了擦泪,接着又道。 “霆渊哥哥说他会跟你解释,但他走的急,怕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想来想去,决定还是亲口跟你解释清楚比较好,小嫂子,我希望你不要多心,我跟霆渊哥哥只是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之间,并不是普通俗世的那种感情。” 一番话,她说的十足十的诚恳,可在云窈眼中,假模假样做作的厉害。 一边说着不想横插在他们之间,一边又告诉她,她的霆渊哥哥有多在乎她。 明着是解释,实际却是炫耀她和慕霆渊的关系超越一切。 自然也包括她。 怀淑捏着帕子低头抹泪,装模作样半天,也没听到对方说话,眼角余光偷偷去看她。 却见云窈在欣赏她暖轿里的陈设装饰。 金尊玉贵的公主,万人之上,而慕霆渊手握重兵,位尊异姓王,也只有怀淑这样的身份才能配得上他吧? 挺好。 云窈捕捉到怀淑偷看的目光,收回欣赏的眼,冲她笑了笑:“我知道公主和王爷情深义重,虽没有血缘,却与亲兄妹无异,公主放心,我不会误会你们的。” 怀淑被噎了一下,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是吗……那、那就好。” 心已然冷去,别人挑衅也好,炫耀也好,她都无所谓了。 云窈脸上的浅笑无懈可击,她起身,冲怀淑福了福身:“时辰不早,我还要赶回王府,妾身静候公主和王爷的佳期。” 怀淑愣愣的看着她离去。 轿帘掀开,冷风骤起,吹乱了云窈鬓边的发。 见她出来,紫苏瞧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并无不妥,松了口气,搀着她走了。 傍晚,马车安静的驶入慕王府。 德安收到云窈回来的消息,早早就站在东路角门口迎接,一见到人就颠颠的凑上去。 “娘娘一路可顺利?” 云窈神情略有些疲惫,淡淡的点了头。 德安仔细瞧着她,见她眉眼憔悴,以为是奔波累着了,忙招呼众人,簇拥着她回了花海间。 花海间里,德安早就吩咐小厨房备下热腾腾的燕窝牛乳粥。 云窈刚进屋坐下,容心就把东西端上来让她喝了暖身子。 “娘娘,茶房里也备足了热水,可要沐浴一下松松精神?”德安跟个哈巴狗子似的在她身边绕圈。 看的众人直想笑。 都知道安总管是专门伺候王爷的,没想到王爷不在,他伺候起庶妃娘娘,也是信手占来,极其自然。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本就是庶妃娘娘的奴才呢! 小福子很想把自己师父拽走,庶妃娘娘那哪里是累了,分明是心情不好,他还在旁边呱噪。 云窈将碗底最后一口粥喝了,摇摇头:“一会用完晚膳再沐浴吧,你们出去吧,我想小睡一会。” 德安到底伺候慕霆渊许多年,察觉到不对,他看了眼自己徒弟。 小福子冲他挤了挤眼睛。 两人告退离开,鬼鬼祟祟的出去找地方说话。 紫苏和容安几个丫鬟伺候云窈泡了脚,净手净脸,然后上了榻。 房门被轻轻掩上,房间骤然安静下来。 原本闭着眼睛的云窈忽然睁开眼,她目光空洞的望着头顶香云纱的床帐,就这么不言不动的静静躺了一会。 随即起身,光着脚下了床。 她的动作很轻,也很平静。 云窈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匣,匣子里放着满满的珠玉珍宝,全都是慕霆渊送给她的。 其中有一支鎏金莲花镶绿宝石蜻蜓发簪,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她一直珍之又珍的放在匣子里,偶尔还会拿出来把玩。 云窈将那支簪子拿了起来,累丝的鎏金莲花上,蜻蜓展翅欲飞,绿宝石做的眼睛,即便是在昏暗的屋子里,依旧闪着绚丽的光。 她透过它,想起曾经与他在一起的每一次。 此时此刻,回忆寸寸成灰,点点滴滴都是伤痛。 云窈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将发簪放了回去。 首饰匣子的最底部,藏着一枚香囊,香囊里装着她这么多年来的全部积蓄,还有象征着她身份的文牒。 云窈清点了一下自己现有的钱财,一共一千零五十六两,其中一千两是在定城时,慕霆渊给她的银票,剩余的五十六两碎银才是她自己的积蓄。 她将那叠银票取出,放在珍宝匣子的最上面。 既然决定要走,那么,属于他的任何一样东西,她都不会带走。 云窈转身去收拾衣物。 她自己的东西实在少的可怜,没什么好收拾的,只一个不大的包袱,就是她的所有了。 将东西收拾好,云窈直起身子,缓缓吐出一口气。 一切只等夜晚来临。 第270章 轰然倒塌 门外,小福子直拉着自家师父走到无人的角落,将这两天发生的事都说了,包括圣上赐婚的事。 闻言,德安傻了眼:“怎么可能?我也没听王爷说起过啊?会不会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小福子叹气:“宫里确实都传遍了,徒弟私下打听过,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眼下就等着王妃江氏被废,王爷一回来就会定下婚期,师父,你看庶妃娘娘那里可怎么办?” 德安终于知道云庶妃心情郁结是为哪般了,可是这事,这事也不是他们这些奴才能有法子的啊! 他抱着拂尘,埋着头来回踱步:“我觉得这事得问一下王爷的意思,起码得让他知道,庶妃娘娘已经知晓此事了。” 晚间摆膳,德安人还没走,亲自动手为云窈侍膳。 他打量着这位主子的脸色,试探着说:“王爷走了好些日子了,娘娘要不要给王爷写封信?王爷若是收到娘娘的信,定然会很高兴。” 是吗? 云窈在心里问着。 不知为什么,她第一时间脑子里居然在想:如果他收到怀淑的信会不会更高兴? 云窈没说话,安静的吃着饭。 她得多吃点才行。 云窈边吃着,像是想到什么,她吩咐紫苏:“跟小厨房说一声,我想吃栗子糕了,还有八宝茯苓糕、牛乳豆沙卷也做点吧。” 这些都是容易饱腹也不容易坏的点心,现在天气还冷着,随身揣在包袱里,起码够她顶上两天不会挨饿。 谁也不知道逃跑的路途上,她能不能吃上饭,她得把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意外都计算好才行。 毕竟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紫苏动动唇,想说晚上不能吃太多点心,以免积食,又觉得主子想吃是好事,总比没胃口什么也吃不下要好吧? 这么一想,她便应声下去传令了。 德安见她不接茬,摸不准她的态度,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这主子的事他也不敢擅自做主。 德安盛了碗汤放到她面前,劝道:“有些事,娘娘若心有疑惑,不妨写信问问王爷呢?” 云窈筷子微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 可德安的话,却在她心里扎了根。 他曾说过,让她相信他。 她也答应了,但他永远不会知道,她好不容易对他竖立起的信任之墙,有多单薄为难。 上辈子江禄对她造成的伤害实在太刻骨,她根本无法再将自己完全交给一个男人。 而随着怀淑的出现,这面墙,立刻便轰然倒塌。 这时候告诉她可能会有误会,云窈潜意识里的并不相信。 撤了膳,德安躬着身子站在一边等她。 时间在慢慢流逝,月上柳梢,云窈能听见外面院子里,紫苏和容安几个小丫鬟嬉笑打闹声。 她的心慢慢松了下去,写信问问他吧,就当看在他们孩子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边的暗潮汹涌,远在蓟州的慕霆渊绝不可能知道。 此刻的他身处万军之间,周围尘土飞扬,浓烟滚滚。 “传令王鸿!领着前锋军绕去后面包抄!” 慕霆渊骑在高头大马上,长刀劈过,一个东渠士兵的右肩直接被削落。 他的刀太快,对方一时甚至感觉不到痛,等想举起右手,却怎么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肩膀时,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连肩膀带手臂都是空的。 后知后觉的剧痛,那军士惨嚎着倒下,最后被自家兄弟的乱马踩死。 慕霆渊身边紧跟着胡硕之,还有另一个穿着伍长甲胄的男人。 随着他的军令直下,胡硕之举起手,做了个手势。 后方关口城墙上的传令军收到指示,挥舞起代表着前锋军的红色旗帜。 王鸿看见旗语,领着众前锋军迅速动了起来。 天地辽阔,千军万马在这样广袤无垠的世界里,渺小如蝼蚁。 兵戈铁马,刀枪交击的金属声,人类的冲杀声,骨骼碎裂声,痛苦哀嚎声,佛说十八层地狱,两军交战的沙场,又何尝不是人间地狱。 “苏伍长!”胡硕之一声惊喝。 慕霆渊长刀又收割了一个敌军头颅,扭头就见他身边的那个伍长不慎被敌军包围,四面八方的长枪朝他刺去。 慕霆渊调转马头,长刀掷出,距离伍长最近的敌军胸口中刀倒地,与此同时,他抽箭弯弓,数箭齐发,哀嚎四起! 等他赶到包围圈,伍长身边的敌军已死伤大半! 慕霆渊在马背上弯腰从尸身上抽回长刀,挥手横扫。 胡硕之一边对抗流水一样扑过来的敌军,一边注意着将军身边的情况。 突的,他瞳孔微缩,狂吼:“将军小心!” 慕霆渊刚将伍长拉出包围圈,不料旁边的尸体堆里猛地刺出一柄长枪! 第271章 中毒 电光火石之间,慕霆渊只来得及以刀隔开,长枪来势凶猛,狠狠扎进他左肋骨。 痛感传来,他连停顿都没有,握住留在身体外面的枪柄,一刀砍断枪杆。 偷袭的敌军见一击未中要害,慌忙就想跑,可他身上尸体太多,压得他一时爬不出来。 慕霆渊一手扶着伤处,一手拎着刀大步走去,一路滴血,脸色森寒,宛若煞神降世。 那敌军好不容易爬出尸山,骇的连滚带爬,后脖子一凉,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将军,您还好吗?”苏伍长扶住他胳膊,满脸自责。 都是他太弱了,才害的将军为救他受了伤。 胡硕之清了周围的敌军,扑了过来:“将军!您怎么样?!” 慕霆渊推开两人,转手又劈死一个敌军:“不要分心,认真对敌!” 这一场战,从鸡鸣时分东渠偷袭,至烈阳西坠,王鸿率前锋军围堵东渠,慕霆渊生擒敌方首领,最后迫得东渠大军鸣金收兵。 蓟州军营,军医所里伤兵众多,只靠军医根本忙不过来,受伤较轻的军士便互相给战友包扎上药。 荣军医正忙着抓药,胡硕之突然冲进来,什么话也不说,拖着他就走。 荣军医早就习惯了,只要将军出点什么事,这帮武夫一个比一个粗鲁! 他被拽着走,眼疾手快的拎起桌上的医箱。 将军大院,慕霆渊的房间里,除了在外面统计伤患的前、左、右、中四路将领之外,其余人都在这了。 见荣军医来了,原本站在床前的所有人呼啦一下让开位置。 慕霆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呼吸声微重。 荣军医快速查看他身上的伤,除了露在黑甲外面的左手臂上有一处划伤之外,左肋骨的伤最为严重。 “这武器居然能穿透铁甲,是什么东西?!”他不禁惊呼。 慕霆渊闻言睁开眼,微哑着嗓音:“等拔出来之后让兵器库的人研究研究。” 若能破解原理复刻出来,他们军队也能多一样利器。 “是。” 众将领应声。 荣军医用小刀小心的割开他身上衣物,露出底下的伤口。 铁质的武器深深穿透皮肉,留在外面的一截仍有三寸长,伤口周围呈现恐怖的黑青色。 “不好,箭头有毒。”荣军医一脸凝重,忙吩咐徒弟去熬解毒的汤药。 嘴上吩咐着,他也不敢耽误,打开药箱准备一系列的工具。 众将领在一旁看的揪心,咬牙切齿不知道骂了东渠多少遍。 荣军医握住伤口外面的那截武器,抬眼看向慕霆渊。 慕霆渊唇色惨白,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拔。” 荣军医一点头,手上用力,猛地将其拔出。 随着慕霆渊一声闷哼,一条血箭一样射出,落在地上,颜色深暗,隐隐带着乌色。 荣军医将东西扔到托盘里,自有将领接过去查看。 而他没有停,他将烧红的小刀压进那处血洞,把伤口的皮肉扩大,再用解毒的药水冲洗里面,以此解化余毒。 血水不停地往外流,场面血腥残忍。 慕霆渊痛的脸色越来越白。 马忠一拳砸在墙上,转身就往外走。 众将领见他气势汹汹,怕出事,七手八脚拦住他:“老马!你做什么去?” 马忠红着眼眶挣扎,眼中是深刻的恨:“老子要去宰了那姓贾的狗杂.种!” 贾枭,东渠国的怀远将军,也是这次带兵偷袭南夏边关的首将,被慕霆渊生擒,正关在军营大牢里。 胡硕之冷静的开口:“你宰了他也只是替将军出出气,留着他还有大用。” 其余将领连连点头:“马副将千万别冲动!” 胡硕之也恨,看到他们将军受这样大的罪,没有人会不恨,他恶狠狠的说:“不过既然来了咱们营地,怎么说也得尽尽地主之谊,记得多叫几个人,好好招待招待他,只要别弄死了就行!” “胡中将说的对!”众将领眸光嚯嚯,这下也不拦着马忠了,跟着他一起往大牢走。 房间里,只剩下荣军医和胡硕之,还有慕霆渊救下的那个姓苏的伍长。 解毒汤熬好了,荣军医的徒弟端着汤走进来。 胡硕之正要接过,苏伍长上前一步:“我来吧。” 胡硕之看了看他隐忍的脸色,任他端走了。 苏伍长单手扶着慕霆渊坐起身。 汤汁乌黑,泛着浓烈的苦腥味。 清除毒素让慕霆渊失血过多,身上没力气,这会也不是逞强的时候,由着他喂自己喝药。 喂完药,苏伍长双膝扑通一声跪在脚踏上。 慕霆渊垂目看着他:“起来。” 苏伍长背脊挺直,不愿动弹。 慕霆渊知道他在跪什么:“与其自责,不如以后好好努力,直到不再需要本王相救。” 苏伍长握紧双拳,眼眶通红:“是!我苏大山定会努力操练,以后报答将军!” 慕霆渊没说话,他是真的没力气了。 他闭上眼,心里想笑,老子才不要你这个大男人的报答,有你姐姐报答就够了。 苏大山知道将军需要休息,安静的起身离开,出了门他哪也没去,跑去练兵场疯狂操练自己。 大半年前,他从永宁侯府逃出来,拖着被打断的伤腿漫无目的,他想去找姐姐,又近乡情怯,最后伤重昏倒在路边。 等再醒来,就已经身在南夏与北辰国的边境,沙洲军营。 他谁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是谁将他送来的这里。 他询问过别人,也没人知道。 伤好后,他被编入军队,做了个小兵,每日跟着上峰操练,学习战斗技能。 他决定要在军营里混出个明堂,如果能挣个军功回来,就能让姐姐过上好日子了。 只是这么一想,他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 因为他勤奋刻苦,在入军营的第六个月他被升为伍长。 可谁知他刚在军营站稳脚跟,就被人找上门,要带他去蓟州军营。 他不想走,对方竟动作粗俗,直接把他绑走,硕大的沙洲军营,甚至没一个人阻止他! 这让他升起一种恐惧感,他不知道对方抓自己有何企图,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沙洲军营,会不会就是这个神秘人的手笔? 种种猜测,一直到他见到蓟州军营的最高将领,也就是慕王殿下。 慕王寡言少语,只问了他一句话:“想不想见你姐姐?” 他当时拼命点头,然后他听见首座上的人说:“挣个军功,本王就带你去见她。” 第272章 回信 伤口感染,再加体内余毒未彻底清除,慕霆渊半夜发起高热,陷入半昏迷状态。 房间里许多人出来进去,熬药的熬药,端水的端水。 胡硕之和马忠两人亲自守在他床边,为他擦洗降温。 就在这时,有军士进来通报:“京都传来急信。” 单膝跪地,手中信封高举。 信也有轻重缓急之分,此刻军士手上的信是普通白色,却用了红色漆封,背面还盖着慕王的私章。 王鸿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问道:“谁发来的信?” “从慕王府来的。”军士答道。 那就是家信了,不重要。 王鸿挥挥手:“将军伤重,看不了,放一边去。” 通报的军士有些为难:“可是……信使说了,这信很重要。” 王鸿不耐烦:“不就是封家书?再重要能有将军重要?没见将军昏睡着,拿走拿走。” 军士不敢再多话了,正要拿走。 慕霆渊烧的浑浑噩噩间,听到有人说慕王府、家书,他勉力睁开眼。 一直守着他的胡硕之两人惊喜的喊:“将军,您醒了?” 他模模糊糊的看见不远处拿着信封的军士,嘶哑着嗓子:“拿过来。” 军士连忙呈上去。 慕霆渊四肢无力,那兵器上抹的毒药性刚猛,他还能清醒过来,已经是身体素质实在够强,换做别人,怕是直接毙命了。 胡硕之帮他把信展开,信纸单薄,里面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想到前日将军为女人偷摸刻簪子的事,他猜写信的这位应该就是他们将军的小情人了。 不知道是谁呢,纵容好奇,却不敢探究。 胡硕之乖觉的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信。 慕霆渊眼前一片晕眩,他费力的辨认字迹,信的前面是问他在军营里一切可好。 他脑海中想象着他的小丫鬟写这封信时的画面,胸口升起暖意。 接着往下看,他看到最后那句话——‘我听怀淑说,你将要跟她成亲,可是真的?’ 他皱皱眉,急促的喘了口气。 慕霆渊想要起身:“……拿纸笔来。” 胡硕之面露不赞同:“将军,您的伤不能乱动。” 说归说,却也知道将军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他跑去桌案上拿了信纸和笔砚。 马忠扶着慕霆渊起了身,坐在他背后替他撑住。 牵动了左肋骨上的伤,慕霆渊紧咬牙关,他手上无力,但尽管如此,下笔时,依旧力透纸背,迥劲有力。 寥寥一句话,却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慕霆渊放下笔,喘息着躺回床上。 胡硕之看到他肋骨处的白纱渗出了血迹,忙又吩咐人去叫荣军医过来止血。 “将军,您这伤不可儿戏,必须好生安养!” 知道手下将领们都担忧着,慕霆渊闭上眼,淡淡的应了声,嗓音嘶哑的厉害,每个字都带着喘:“将信……加急送去王府。” —— 云窈这几日突然开始吃不下东西,不管吃什么都会犯恶心。 她怕被人看出端疑,每次用膳都不让紫苏他们伺候,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里,一边吃一边吐。 不过三日,整个人瘦了一圈。 她虽然瘦,身体却没有问题,只是苦了星宝,每日都要帮她治疗一次。 两个孩子在她肚子里一直在汲取母体的养分,她若不从食物上补充,就只会伤身体,可不是苦了星宝? 星宝无奈的劝她:‘你本来怀着两个宝宝就辛苦,别总闷闷不乐,只会自己给自己过不去。’ 云窈又吐了一场,她拿帕子捂住口鼻,努力平复自己,在心里回它:‘我没有闷闷不乐。’ 星宝很想翻白眼,是,她没有不开心,她一直都很平静,别人看不出来,但它可太了解了,她不过是强撑罢了。 云窈重新拿起筷子,逼自己去吃东西。 星宝这段时间看着她,算是对人类的繁衍有了个全新的认知。 痛苦,它光看都觉得痛苦。 这时的星宝绝对想不到,未来云窈生产的时候,它还会刷新一个更大的认知。 用完膳,云窈坐在贵妃塌上绣花,紫苏看见了,捂着嘴笑:“娘娘不绣花草,怎么绣了个小兔子。” 她动作顿了顿,随口说:“花草虫鸟绣腻了,就绣些小动物玩。” 容安伸头看了一眼,也笑:“是挺可爱的。” 云窈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便问道:“安总管可有来过?” 先前送出去的信,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了回复,她既想快点收到信,又怕收到信。 紫苏他们知道主子寄了信给王爷,这几天一直帮她关注着。 容心泡了杯花茶给云窈:“娘娘别急,蓟州离京都万里之遥,来回肯定会费些时间的。” 云窈喝了口茶,花茶馥郁芬香,沁人温暖,却无论如何都暖不了她的心。 正在这时,小海进来通禀:“娘娘,安总管来了。” “娘娘小心。”紫苏突然惊呼。 原来是云窈险些打翻了茶盏。 容安连忙拿帕子帮她擦去手上溅出来的茶水。 云窈平声静气:“让他进来吧。” 德安笑眯眯的走到她跟前,躬身行了个礼,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个三四寸长的匣子,双手捧着呈上:“娘娘快打开来看看。” 云窈疑惑的看他一眼,难道不是慕霆渊的回信? 她接过匣子,慢慢打开。 匣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木簪,簪子底下还压着一封信。 云窈目光微颤。 她犹豫片刻,还是先拿起了那支木簪。 木簪的簪身刻着桃花纹,簪头雕刻成祥云的样式。 整支簪子虽模样简朴,却打磨的十分光滑细致,看得出来做这支簪子的人费足了心思。 云窈拿着簪子在手,若有若无的闻到一股异香。 她试探的将簪子凑到鼻尖闻了闻,没错,香味的确是从簪子上传出来的。 德安眯着眼笑,心想有了这支簪子,娘娘和王爷应该能误会顿消了吧? 第273章 再不留恋 “娘娘,这是王爷花大力气寻来的香雪凝霜,因开花时,白色花朵缀满枝头,远远望去就像被大雪覆盖,又像凝结了一树白霜,香气绵延百里,因此得名。” 云窈也听过这个树,传说它是神树,寿命可达千万年,很多人只听说,但从未见过。 传说只有存活五百年以上的香雪凝霜,才会连木头都带着异香。 “王爷想给您亲手做一支簪子,普通木材主子看不上,特意派人满城搜寻,也是巧了,蓟州城里有位黄姓商人,他喜好收集香料,家中正好珍藏了一块香雪凝霜的木头,王爷花了大价钱买下,做废了大半,才得了这么一根。” 云窈猜不到自己此刻心中的情绪,她手指摸着簪身上的桃花纹,仿佛感受到了慕霆渊一刀一刀雕刻时的认真。 心,慢慢变软,丝丝缕缕的甜意攀上心头。 紫苏打量她的脸色,笑着说:“奴婢给娘娘簪上吧。” 云窈没有拒绝。 紫苏从她手里接过,簪在她的发髻上。 异香如影,随着她的动作阵阵飘散。 容安用力猛吸了好几口,一脸惊艳:“真的好香啊!” 众人都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云窈也扯了扯唇,露出一个笑。 她看向匣子里的信。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德安使了个眼色,都悄悄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云窈一人。 她拿起那封信,停顿良久才轻轻打开。 里面只有短短一句话——‘等我回去跟你解释’。 刚刚还在雀跃的心在此刻瞬间停顿,云窈捏着信的手指轻轻颤抖。 几个字而已,她在嘴里重复念了许多遍。 怀淑的那番话也在这时字字清晰的在她脑海中响起。 ‘霆渊哥哥说他会跟你解释。’ ‘我和霆渊哥哥不是普通俗世的那种感情。’ ‘霆渊哥哥说要娶我。’ 云窈看着纸上那句短短的话,眼前渐渐模糊。 原来哪怕明知道真相,当看到他亲口承认,她的心还是会难过的。 眼眶热烫,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要涌出来。 云窈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不准哭! 她咬牙警告自己。 云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信纸折好放了回去。 心痛如裂,却再不留恋。 东西是早就收拾好的,她又检查了一遍,然后把桌子上的点心全部倒进干净的帕子上包好。 云窈走到桌案前,铺开信纸,拿起毛笔,但是刚起了个头她就顿住。 笔尖的墨汁欲落不落,她发了会呆,墨汁终于啪嗒一声落在纸上,晕出漆黑的一片。 云窈放弃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话再说。 他对她是好过的,所以她不恨他。 回忆依旧存在,只有感情在一点点随风飘散。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一声惊叫划破黑暗。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云窈蜷缩在床上捂着胸口呻吟。 今晚是容安守夜,听到床上有动静,掀开床帘一看,就看到主子紧闭着眼,额上冷汗点点,像是十分痛苦。 容安的惊叫声,引得在廊檐下守着的小海猛地蹦起来冲进内室。 “主子怎么了?” 其余人都在外院的倒座房里休息,内院里除了守夜的容安和小海,还有一个慕霆渊的亲卫。 亲卫手握刀柄警惕的闪身来到门前:“发生何事?” 云窈喘息着拉住容安的手,神色痛苦:“我、我胸口好痛。” “奴才这就去请苏院使!”小海说着就要往外跑。 亲卫拉住他:“你去哪请?这个时辰三道门都关着,你根本去不了前宅。” 王府里三层大门天黑前会全部关闭,没有王爷的命令所有人不得随意通行。 小海急昏了头,哪还想得起来这些规矩。 “那、那怎么办?!” 亲卫朝内室的方向行了个告退礼,然后对着小海道:“什么怎么办,跟我走!” 他是慕霆渊的直属亲卫,这点权限还是有的。 更何况为的还是王爷最得宠的庶妃娘娘。 云窈暗中用观世盯着他们,直到他们走出花海间的范围,她喘了口气,对容安说:“我实在是疼,苏院使不知何时才能到,你先去后宅的医署随便叫个医士来给我看看吧。” 容安心疼的为她擦去头上冷汗,应声:“好,那奴婢先去把紫安他们叫来守着您。” 云窈摇摇头:“你直接去。” 容安犹豫起来:“可是娘娘这里不能没人伺候。” “我能撑住,你快去吧。” 见她坚持,容安不敢不应,只好忧心忡忡的走了。 等人都走远,云窈下了床,迅速拿起藏在床底下的包裹背在身上。 她开着观世盯着各方动静,在黑夜中,裹着黑色斗篷悄无声息的出了花海间,一路往东路角门处走。 走出一段距离,她还是没忍住回了个头。 尽管还没来得及住多久,可她早已对这座院子有了感情,它承载着她对未来的期许。 可惜,现在什么也不剩了。 也幸好没住多久,不然她此刻恐怕会更难过吧。 云窈握紧包袱,心跳很快,极度的紧张让她没功夫去伤怀太久。 若这次跑不掉,以后再想跑就没那么容易了。 云窈埋头继续往前走,不再回头。 东路上安静无人,只有她的脚步匆匆。 这条路很长,才走到一半时,她在观世里看到容安已经领着医署的医士回到花海间,看见空无一人的床。 整个花海间都被惊动,所有人里里外外的找起来。 就在云窈快走到东路的尽头时,亲卫和小海带着苏院使踏进花海间的大门。 当得知庶妃娘娘不见了,亲卫顾不得许多,直接闯进内室查看痕迹。 他首先想到的是有人劫持庶妃,虽然这可能性在防御森严的慕王府里实在太小。 亲卫很快就发现是庶妃娘娘私逃,这可不得了,他立马去找德安。 云窈掐紧手掌心,忍不住小跑起来。 时间不多了,她得快些离开王府,若消息递到前院,整座慕王府都动起来,她就再也别想跑出去了! 第274章 逃! 角门离正大门不远,夜色黑沉,门前把守的侍卫们都在打盹。 趁此机会,云窈轻手轻脚的打开角门闪身穿了出去,随即裹紧斗篷贴着墙壁一点一点往远处挪。 只要顺着这个方向躲进拐角,离开这些侍卫的可视范围,她就能安全了! 她掌心溢出汗水,心跳如狂。 忽的,大门前一个侍卫打了个哈欠醒来。 云窈吓得差点心跳都停了,立即屏住呼吸,紧紧趴在墙壁上一动不敢动。 侍卫睁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左顾右望,朝这个方向看来。 云窈手掌贴着冰凉的墙壁,冻得她牙关发抖。 她在心里不停地祈祷上苍,千万不要让她被发现。 不知是她的祈祷生了作用,还是因为她身上的斗篷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侍卫便没看出来,视线掠了过去,没发现可疑的情况,闭上眼继续打盹。 云窈不敢松懈分毫,呼吸压到最轻,鼻间嗅到的全是墙壁上冰凉的尘土味道。 观世中,德安和霍岩青都被惊醒,领着亲卫和沧澜院中所有下人到处寻找她的踪迹。 还有人往前宅这边来了,准备调动人马,掀翻整座慕王府也要找到她。 正门前的侍卫们都睡熟了,鼾声彼此起伏。 云窈咬紧牙关,慢慢移动脚步,再一次往相反的方向挪动。 等她终于离开正大门的视角,藏进另一边的拐角后面,她才发现自己腿肚子都是软的,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云窈靠在墙上撑着自己,来不及让自己缓口气,跌跌撞撞的小跑起来。 耳边已经能听到隐隐的呼喝声,门口的侍卫们被吵醒。 跑,再不跑就晚了! 路线是她在观世里计划了一遍又一遍的,她顺着路线,王府在身后渐渐远离。 云窈没有回头,一路跑出五里开外,小腹隐隐有些坠痛,她才觉得不舒服,一阵暖意就延伸过去,盘旋在她腹部。 ‘那个叫德安的让姓霍的亲卫带人出来追你了,你别停,尽量快点跑出城。’ 闻言,云窈赶紧调出观世。 慕王府的侍卫不可能全部调出来追她,只有霍岩青带着慕霆渊留下的四个亲卫追了出来。 他们骑着马,兵分五路,每个人都朝着选定的方向一路往前追。 其中一个亲卫正好选中了她所在的这条路。 云窈倒是不怎么担心他,她有星宝和观世,他一个人想在四周都有掩体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找出她。 最让她担心的是,霍岩青直奔城门的方向,打算在城门口堵截她。 头顶日月轮换,天边泛起一线白光,渐渐逼退黑夜。 卯时三刻,城门初开。 距离城门口两千米的地方有一处集市,夜色将尽未尽,却已聚集了许许多多的百姓。 有摆摊卖些吃喝小玩意儿的摊贩,有准备出城的行人,还有商队和车行。 霍岩青曾经跟云窈闯过东渠,太清楚她的能力,是以根本没想追她,直接跑到城门口守株待兔。 时下富裕人家出远行一般会选择去车行雇佣马车,也有独身一人不想引别人注意的会选择跟随商队。 霍岩青手持慕王令牌,命令城门校尉设下关卡。 朝中大半武将都拜于慕王门下,另外的一小半也不敢得罪这座煞神,是以并未费什么力气。 想要出城的百姓便发现今日不知为何城门竟设下道道关卡,层层排查,尤其检查单身女子和车辆商队。 只要发现单身女子,不论老幼,都会被拉到一边仔细盘问。 有人窃窃私语,闹这么大阵仗,是不是上头哪位大官家里丢了个女人。 霍岩青又放走一个单身女子,这已经是他检查的第三十四位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天光大盛,两个时辰匆匆而过。 推算时间,庶妃娘娘应该早就到了才是,怎么会没有呢? 难道他预估错误,她根本没想出城? 霍岩青有些焦灼,人在他手底下失踪,他不敢想象王爷从边关回来,会动多大的怒。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头皮都麻了。 一辆牛车跟随人流缓缓驶到关卡前,守卫例行检查。 “所有人下车!” 自车里先下来了一个男人,男人回头,从车帘里又钻出一个中年妇人。 妇人旁边还搀扶着一个女子,女子身穿厚厚的粗布棉衣,黄色皮肤眉眼憔悴,一看就是常年操劳家务的农家媳妇。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要去哪里?”守卫严厉的声音盘问道。 男人约莫二十七八,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衫,看起来有几分斯文书生的气质。 拱手回话:“回大人,小的来自花岗村,携妻子老母去临安城探亲。” 原来是一家三口,霍岩青站在一边没有立马上前。 守卫接着盘问了几句,见确实没有问题便抬手放行。 霍岩青锐利的眼从妇人的脸上扫到女子的脸上。 “娘,小心点。”女子搀扶着妇人重新登上马车。 妇人拍拍她的手,笑出一脸褶子。 男人跟在媳妇身后搭了把手,像是怕她掉下来一样,手掌扶着她的腰。 背对着人,女子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眼底露出几分不悦。 但在外人看来,却是一家三口母慈子孝,媳妇贤良,相公会疼人。 霍岩青收回视线,转而去检查下一辆车。 牛车又缓缓驶出城门。 眼见离京都的大门越来越远,云窈终于松了口气。 按照她的计划,等到荣安城,就转水路去往江城。 她还是决定定居江南,上次没能去,这次总算能去了。 云窈心头沉甸甸的,说不出来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白发妇人坐在她身边,上下打量她,越看越满意。 斯文书生的男人坐在另一边,眼角余光偷偷看她。 这女子虽然打扮朴素,脸色也差,但近距离看能看出五官十分精致,尤其是那双眸子,仿佛含着一汪秋水,盈盈动人。 妇人和儿子对视一眼,握起她的手,亲切道:“苏娘子今年多大了?” 云窈心里有事,敷衍的回:“二十五了。” 其实她过完年刚满二十,但为了符合自己捏造的假背景,年纪自然要大一点。 先前她从观世里看到城门关卡森严,知道不能再独身上路,找了家店铺换身衣裳,然后就站在路边观察。 她看到这对母子,穿着简朴风尘仆仆,一看就知道家庭拮据,便上前询问。 她给自己捏造了个合适的身份,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准备去荣安城投靠亲戚。 第275章 寡妇 可是城门戒备森严,对单身女子盘问许多,她看着害怕,就想跟他们一起。 得知他们要去临安,就说可以捎带他们一程,不要他们的钱。 母子二人一听,哪有不答应的。 临安距离京都隔着长兴城,他们两人本来就没钱雇车,有送上门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更何况只是假扮她的婆母和丈夫而已,吃亏的也不是他们。 妇人闻言更加满意:“那你前头那个丈夫死了多久了?” 这话问的就有些冒犯了,云窈皱皱眉,奇怪的看她一眼。 妇人笑着摸她的手:“你别怪婆婆说话直接,一个妇道人家,没了男人是不行的,既然你男人死了,趁着年轻抓紧再找一个,等年纪大了,再想找可不好找了。” 云窈被她这样摸,心底升起几分厌恶,不着痕迹的抽回手。 “夫家尸骨未寒,转头就嫁人我会良心不安,还是算了,我有哥哥在荣安城,不必担心生活。” 妇人嗔怪道:“哪有出嫁的姑娘还回去麻烦娘家的,你哥哥肯定有妻有子了吧?人家也有家庭,哪能一直供养你?” “可别怪婆婆说话难听,像你这样的寡妇身份,不管上哪家都会被人嫌弃的,你若真去投靠你哥哥,估计也是被人扫地出门的份,不如物色物色可靠的人家,赶紧再嫁。” “还有啊,也不是谁家都能接受寡妇的,都嫌晦气呢。” 云窈倒是无所谓:“那就不嫁人了,即便没有哥哥,我也能养得活自己。” 妇人想到她出手大方,看着不像他们贫苦百姓家的人,说不准死了的男人给她留了不少遗产。 她又去拉云窈的手:“哎呦,哪能不嫁人,这辈子多孤苦啊,不如你瞧瞧我这儿子,性格老实,待我孝顺,找男人啊,就得找这样又孝顺又老实的。” 男人腼腆的冲云窈笑笑。 云窈开始有些后悔之前为什么选中他们了。 可她还有麻烦没有脱身,这时不能再惹麻烦,只能不接她的茬。 “这位大哥看起来也快而立之年了,怎么,没娶妻吗?” 一提这个,妇人突然满脸不忿:“娶了,先前花了二两银子好不容易娶进来一个,你都不知道,那贱妇眼里只有钱,进门后处处嫌我家穷,没到一年人就跑了,连个蛋都没下一个……” “娘!”男人急急的打断她的话。 妇人这才想起旁边坐着的不是村邻居,是她看中的下个儿媳,这样的话哪能在她面前说,尴尬极了。 男人舔了舔嘴唇,从包里翻出一块炊饼递给她:“妹子吃饼吗?” 云窈压抑着烦躁,考虑要不要另雇一辆车走,淡漠着一张脸:“不了。” 妇人给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往她这边靠了靠:“吃吧,这是我娘自己烙的,很香的。” 云窈忍无可忍,扬声让车夫停车。 “我想起有东西落下了,你们跟着车继续走吧,不必等我,就此别过。” 说着,就要下车。 妇人哪肯让她走,伸手扯她:“别走啊,不然我们也陪你回去一趟。” 第276章 希望 “你这是做什么,放手。”云窈半个身子已经探出车外,却被拉住,惊怒不已。 妇人扯着她不放:“儿啊,快拉你妹子坐下。” 男人上前就要摸云窈的手:“妹子,你一个孤寡女人在路上不安全,还是哥哥送你吧。” 云窈气的不行,又觉得可悲,身为女人孤身在外,便谁都想欺负一下。 好在车夫知道她是雇主,站出来帮她驱赶母子。 母子二人被赶下车,不乐意了:“不是说好送我们去临安的吗,怎么能说话不算!” 原本只是一场交易,本该相安无事,谁想竟被这样欺辱,云窈摔下车帘径自回了车里,不再搭理他们。 母子二人追着车骂,那妇人不是个善茬,骂的极其难听。 车夫一抖缰绳,驱使牛跑的快一些。 虽然牛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马,但人会累啊,那母子二人追着追着就追不动了。 妇人朝着远去的牛车跳起来又骂了好一通,呼呲呼呲的喘粗气。 男人扶着她,望着远处满脸遗憾。 又跑了一个,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 妇人犹自不甘,拉住儿子就往回走:“这贱妇既然说话不算,那我们凭什么帮她遮掩,说不准她就是守卫要抓的那个女人,走,我们回去告发她!” 男人也没阻止,老老实实跟着老母回了城门。 霍岩青还没走,越盘查下去就越焦躁。 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王府做下一步的打算,就见一对母子缩在不远处鬼鬼祟祟的打量他。 身为慕王手底下最出色的亲卫,他的记忆可比一般人敏锐许多,即便一上午看过很多很多人,每个人的样子他还是能认得出来。 一眼认出是一个时辰前就已出城的一家三口,他冷喝:“干什么的!?” 母子二人胆子小,本来就畏惧这些兵官,被这么一吓双双跪到地上,男人哆哆嗦嗦的道:“小、小人有事、有事禀报!” 霍岩青记得他们出城时是一家三口,不过一个时辰又回来,且变成了母子两个,心下起了疑心。 “什么事,说!” 惧于他的威慑,男人抖得筛糠一样,半天说不出话。 还是妇人心中的不甘大过害怕,鼓起勇气道:“回官爷的话,方才有个女人哄我们假扮她的丈夫婆母帮她出城,民妇见她鬼头鬼脑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定是官爷们要抓得人!” 霍岩青眼皮一跳,急声问:“你说的人在哪?” 妇人见他这样上心,不由觉得出了口恶气,连忙道:“顺着这条路往前,她坐牛车跑的不快,官爷一定能追到!” 霍岩青哪还敢耽搁,当即就要去追。 妇人心里还藏着个小算盘,往前一趴抱住他的腿不让他走。 “官爷!民妇提供犯人线索可有报酬?” 霍岩青不耐烦的看她,本想让她松手,在对上那双贪婪算计的眼神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点头答应:“自然有报酬。” 转而吩咐左右守卫:“来人!将他们关押起来,好生看管,等慕王回来亲自提审!” 母子二人傻了眼。 霍岩青拉过缰绳翻身上马,丢开身后母子的哭爹喊娘。 另一边牛车上的云窈深深叹了口气,连忙掀开帘子:“吴叔,咱们换条路走。” 车行分配给她的车夫姓吴,四十多岁的人,常年赶车走南闯北,皮肤黝黑苍老,看起来倒像是五六十的。 雇主要求换路,老吴纵然疑惑也没多问:“有两条路能走,苏娘子是要走荷花塘那条路还是东里村那条路?” 云窈用观世重新拟定了一条路线:“往荷花塘走,然后再从柳田街过,顺着柳田街一直往前走,就能重新回到大路。” 老吴犹豫了一下:“苏娘子,荷花塘我熟,但柳田街那条路我没走过。” 云窈随口安慰他:“没事,这条路我走过几次,你按照我说的走就行。” 老吴不再犹豫,驱赶牛车转变方向。 霍岩青骑马一路追出百里之遥,都没能看见记忆中的那辆牛车。 他知道,他应该是追不到了。 云公子的反侦察能力,当世无人能及。 再追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霍岩青长长的哀叹一声,掉转马头返回王府。 没了追兵,云窈终于得已松懈下来,紧张了一整夜,精神疲惫的厉害,她靠向身后车壁,开始思索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要生下来的,不论生下来是祥瑞还是不祥的祸害,不管未来会遇见什么困难,她是他们的母亲,所有苦与痛,她都会跟他们一起扛。 云窈刻意的不去想孩子的父亲,她不觉得在有了青梅竹马之后,他还能护住他们母子。 更何况她肚子里怀的很有可能是双生子。 他若知道,恐怕只会逼着她放弃他们,更甚至从此厌恶她吧。 再加上那个心机深沉的怀淑公主,她都不敢想象如果再留在慕王府,等待她和孩子们的会是什么。 就让一切回归原位吧,她本来就不该去做他的妾。 云窈低下头,摸了摸还十分平坦的小腹。 两个小东西还很小,她根本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但星宝每天都有跟她汇报他们的成长情况。 这种感觉很奇妙,只要一想到她的身体里,有两个有着她血肉的孩子,她就生出无限的希望。 哪怕未来的路再难走,有他们在,她就好像有了许多勇气。 “以后,你们要乖乖听娘的话啊,可别太淘气。”云窈对他们低声说。 转念又想,淘气就淘气吧,没关系。 她露出一个笑。 许是紧绷了一整夜陡然放松,云窈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在她睡着后,胸口的石头发出微弱的光芒,星宝任劳任怨的在暗中守着她,还有她肚子里的两团肉球。 第277章 登船 等云窈一觉醒来,外面夕阳西下,暖黄色的晚霞挂在天际,将半个天空照成了一片金色。 车夫吴叔在外面扬声问:“苏娘子,已经上大路了,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吗?” “对。” 老吴将信将疑的赶着牛车,直至进了一个小县城。 他惊讶的发现,怎么这么快就到临安了? 这条路他走了许多年,不知都走了多少遍了,按照他熟悉的路线,起码要明天中午才能到的。 没想到跟着苏娘子走,路程居然缩短了这么多。 老吴很高兴,他们赶车的都是一趟一趟收钱的,能少花时间当然是好事。 夜里不宜赶路,云窈决定找个客栈休息一晚。 她身上的钱有限,不敢乱花,只能找最便宜的。 便宜的客栈,自然比不上慕霆渊曾经带她住的上等雅座。 里面旅客鱼龙混杂,大冷的天,不少粗鲁莽汉光着膀子坐在楼下用膳。 云窈背着包袱刚一走进来,他们放肆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从头到脚的打量好几遍。 当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吴叔,这些目光才若无其事的转开。 云窈再一次感到孤身女子想要在这世间生活有多艰难。 简单休息了一夜,再次上路。 老吴按照云窈的指示,硬生生将路程缩短了一半。 第二天下午就到了荣安城。 路费是半吊钱,云窈多付了二十枚铜板,算作先前吴叔帮她赶走那对母子的答谢。 她人和气,又帮他缩短了路程,更重要的是,只要他能记住这条路线,以后就能多赚许多钱了。 老吴说什么都不要她的答谢,就连路费也只收了一半:“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容易,希望你哥哥家里能真心待你,以后好好生活吧。” 陌生人的善意总是暖心的,云窈笑着道谢。 又一次回到这座临水的城市,许多客船商船一个挨着一个的停在水面上,人们像蚂蚁一样围在岸边,等待开船。 食物的香气,混着河水的土腥味,让云窈有些不适。 她包袱里还有从慕王府里带出来的点心,是以没有再买吃食,看到一辆船要开,连忙过去排队。 跟着人流往船上走,刚踩上踏板,鬼使神差的,云窈回了下头。 后面不再有那个高大的身影,咬牙切齿的阻拦她。 排在她身后的人不耐烦的催促:“怎么傻愣着,你走不走啊?” 脚下不再停顿,云窈登上船。 船舱客房紧销,除了那些上等客房可以一人一间之外,都是几个人住一间房。 最便宜的一晚二十个铜板,是跟十个人挤一间房,而且是不分男女,很多人就只是找个角落靠墙睡一晚而已。 云窈实在受不了那么多人,想花一两银子去住上等客房,又担心自己出手阔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只好退而求其次,要了四人一间的女客房。 云窈拎着包袱找到自己休息的屋子,屋子空着,还没有客人过来。 河水的土腥味让她实在不舒服,趁四下没人,她找到房里的渣斗,一阵干呕。 许是一直没吃什么东西,吐也吐不出来,云窈给自己倒了杯清水,喝了两盏。 正喝着,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三个女人。 三个女人的年纪都不大,俱都二十岁出头,其中一位虽然穿着朴素,但通身的气质却隐藏不了。 另外两个亦是衣着简朴,她们看起来像是亲朋关系,并不引人注意。 三人也看见了房中的云窈,走在左右两边的两个女人冲她友善的笑了笑,中间那个女人只是扫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 第278章 变故 云窈见多了贵人,贵人的派头,是不管怎么伪装都伪装不了的。 中间那个女人一言一行分明是主子的样子,另外两个有意无意的伺候着她,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云窈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习惯,佯作不知,从包袱里翻出刺绣打发时间。 明明房间里住着四个人,却一直很安静。 到了晚膳时候,三个女人出了房间去船上的膳堂吃饭。 云窈也觉得有点饿了,便拿出点心就着清水吃了几块。 本以为她们吃饭总要耽搁些功夫,不想还没两刻钟就回来了。 中间的女人眉头紧皱,一副嫌弃又暗自忍耐的样子。 另外两个伺候的许是怕她不高兴,眼底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女人坐回床上垂目不语,过了一会,就听她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其中穿灰色棉袄的女人劝道:“大、大姐,我们要在这艘船上待一天一夜,膳食再难吃,好歹也吃些吧?” “是啊,不然身体可怎么受得了?”另一个穿深蓝棉袄的女人也跟着劝。 女人不动弹:“你们去吃吧,别管我了。” 话说完,肚子又是一声咕噜噜。 女人偷偷看了眼房间里的陌生人,有些尴尬。 相见即是缘,云窈将刚刚收起的点心又拿出来,递给她:“早就听说船上的膳食难吃,给,用些点心吧。” 女人刚想推拒,却见她手中,雪白的帕子里一块块点心,是她见都没见过的精致漂亮。 隐隐的甜香不停地往她鼻子里钻,勾的她不禁食指大动。 “那、那多谢。”女人矜持的道谢。 她拿起一块放嘴里咬了一口,糕点入口绵软,似花似果的香气扑鼻,清甜却不腻。 女人立马亮起一双眼,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你这糕点是自己做的还是买的?居然比我们江城最有名的荣记还好吃!” 云窈只笑了笑,没说话。 这是她从慕王府里,带出来的唯一一样东西了。 帕子里的糕点有两种,都是小厨房见她爱吃,每日必做出来给她配茶的零嘴,一个是牛乳豆沙卷,还有一个是福禄寿喜糕。 女人又从帕子里拿出一块捏成了丁香花造型的寿喜糕,丁香花有四片花瓣,所以糕点也捏成了四瓣,且每一瓣都是不同的颜色。 瞧这制作,简直不能用精致来形容,难得的更是心思奇巧。 她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惊讶的发现原来不同的颜色是不同的口味。 女人赞不绝口,一连吃了四块,实在吃的有点撑,她才讪讪的停了手。 “真是失礼了,实在是你的糕点太好吃了,一时没忍住。” 云窈笑着摇头:“没事。” 见她不吃了,她便将剩下的点心重新包好。 女人意犹未尽,拉着她一个劲的问:“这是哪家的糕点?” 云窈当然不可能说实话,只好说是从渡口前面的摊子上随便买的,不记得哪家了。 女人暗暗打算回家后就派人去渡口挨个摊子搜罗,一定要找到这家店,以后他们家的糕点就认准这家了! 女人姓裴,家住枫歌县,此来荣安城,是和两个妹妹访友的。 双方简单的介绍了自己,得知云窈是个寡妇,裴英娘眼中带了几分怜惜:“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很早之前,本是打算寻个小地方开家饭馆,自给自足。 不过那时候她身上揣着江晚容给的五百两银票,不管做什么营生都不难。 可惜那些钱,后来为了帮慕霆渊抓到承恩伯,全部花光了。 云窈突然觉得自己好亏。 现在身上剩余的钱不多,她准备留出大半用来养孩子,只有十几两能动。 这么点钱,哪还够盘铺子做生意呢。 云窈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头绪,便道:“我打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 裴英娘说:“你若没地方去,不如来我们枫歌县,枫歌县虽然只是江城下冶的一个小城,但民风淳朴,并不排斥外来人。” 云窈略有些犹豫:“我考虑考虑。” 毕竟是萍水相逢,彼此都不知对方真正的底细,话说到这里,也就没了别的话。 船舱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四人准备休息。 在船上多有不便,想要沐浴是不可能的,四个人只能简单的清洗了手脚,净了面便睡下了。 乃至睡到半夜,云窈陡然从梦中惊醒。 星宝在她耳边继续汇报:‘来的是五个汉子,目标应该不是你。’ 随着它的话,门口传来一阵极细微的动静,锋利的刀尖插进门缝,一点点的拨开门闩。 云窈无声的闭上眼装睡。 脑中却用观世将发生的人事看的清清楚楚。 门被无声的推开,五个穿着短打的汉子陆续走进来。 昏暗的房间里,五个大汉慢慢走到床边,伸头打量,像是在找什么人。 其中一人打了个手势,几人迅速围到裴英娘的床前。 “找到了,就是她。” “剩下的其他人怎么办?” 说话的声音吵醒了裴英娘,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床前的几个男人,惊恐失声:“你们是谁?!救……” 她刚想喊救命,就被离她最近的大汉捂住了嘴。 裴英娘的两个‘妹妹’也被惊醒,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都被控制住。 制住裴英娘的大汉用手摸了摸她的脸,阴阴的笑:“枫歌县的县令夫人,不知我们把你抓回去,县令大人能给多少赎金啊?” 裴英娘神色惊恐,想要否认,却说不出话。 有个汉子走到云窈的床边:“这么大动静都没醒,这女人睡得真死啊。” 说着,伸手往她身上探:“不会是装睡……”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倒退数步喷出一口血,仰头栽倒一动不动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被震住。 其他四个大汉都在另一边,此刻看见同伴倒地,震惊过后,立马有人上前探查。 一看之下惊恐的大叫一声。 “天呐!” 只见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同伴,竟无缘无故苍老了十多岁,青黑的眼睑,活像被吸干了精气一样! 其他人定睛之下,也看到了这一幕,俱都吓得不轻:“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好好的人突然就重伤不起,还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他们都在旁边,甚至都没看见有谁动手。 难不成撞鬼了? 第279章 救命恩人 云窈翻了个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昏暗的房间,她的眼神清亮,像天上的星子落在她眼中。 “你们,是匪贼?” 话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 抓人索要赎金,可不是匪贼会干的勾当吗? 几人见她这副淡定的样子,俱都觉得不对劲,互相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大汉一把抽出刀,满身煞气的朝她靠近。 云窈拢了拢被子,船上是真冷啊,给的被子也薄的厉害。 她看也不看逼近的匪贼,只平静的开口:“若不想跟他下场一样,我劝你最好别碰我。” 是她? 几人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她,神色怀疑。 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农妇,真是她兵不见血的就重伤了他们同伴? 逼近她的那个大汉握着刀冷笑:“你当老子是吓大的啊?” 话刚说完,就喷出一口血,往后仰倒,还正好倒在第一位同伴的旁边。 这一下,几个大汉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步,再也没人敢上前当勇士。 气氛死寂。 云窈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看起来娇娇弱弱的。 娇娇弱弱的人轻声说:“我数三声,放人,然后滚,不然就都留下来吧。” 剩下的三个大汉看了看倒在地上已变得不人不鬼的同伴,心底一阵阵发寒。 谁都没看见她出手,可他们就已经折损了两个人,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就算还活着,这副瞬间苍老的样子,也足够恐怖了。 “一。” 他们是为求财,并不想送命,还不等云窈数到二,纷纷松开钳制,掉头就跑。 谁知,云窈皱了眉,又叫住他们:“喂,把你们的人带走。” 几人走也不敢走,留也不敢留,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往回挪,一边挪,一边用眼睛紧紧盯着床上的人,戒备恐惧的模样活像是在看女鬼。 三个大汉根本不敢靠近她,远远的蹲下身子,伸长了手去拖同伴。 那表情,那动作。 如果不是场面不合时宜,云窈觉得她肯定会笑出来。 等把人拖到门口,几个人迅速抱起同伴就往外跑。 房里的人还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妈呀!”“有鬼啊!”“快跑啊!” 这动静,吵醒了其他房间的人,没一会就听到开门声,有人出来查看发生了何事。 几个女人都衣衫不整的,下意识的赶紧关门。 等房间彻底安静下来,裴英娘三人看向云窈。 怕真被当成了鬼,云窈解释道:“我只是用了点毒。” 裴英娘神色有点复杂,毕竟她是后宅的妇人,从没见过这种阵仗,是以既有点怕她,却也感激她的救命之恩。 她走上前朝她深深的叩拜下去:“裴英娘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见她行礼,另两个“妹妹”也跟着拜了下去。 云窈连忙去拉她们:“别跪别跪,你们快起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几人哪还能睡得着。 “实在抱歉,之前我没有说实话,其实我是枫歌县的县令之妻,这两个并不是我的妹妹,而是我贴身服侍的丫头,柳叶、浮萍。” 裴英娘和云窈并排坐在床上,重新介绍了自己。 柳叶浮萍卸下伪装,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云窈当然不会怪她,她自己不也是捏了个假身份,且不论如何都不会坦白。 裴英娘握住她的手,想到方才的事,犹带后怕:“没想到我一路行来乔装打扮,低调行事,还是被匪贼盯上了。” 云窈犹豫着问:“枫歌县匪贼很多吗?” 裴英娘无奈的叹气:“哪里是枫歌县匪贼多,应该说到处都有这样的亡命之徒,其实这几年已经好多了,以前东渠跟南夏接连打仗的时候,匪寇更是嚣张。” “除却京都周围的城池,其他城池都不安稳,国库吃紧,底下赋税便重,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好在咱们南夏出了个慕王,有他带领的军队,所向披靡,东渠不敢再犯,底下百姓的日子也逐渐安稳起来。” 裴英娘说到这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云窈:“对了,慕王你应该知道吧?” 云窈脸一僵,略有些尴尬,胡乱的点头:“慕王殿下,南夏应该没人不知道吧……” 裴英娘没看出她的心虚,笑着,像是在跟闺中蜜友分享什么美好:“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慕王年前去晋州剿匪,大获全胜的事?” 云窈更尴尬了:“听、听过一点点……” 裴英娘露出一脸向往:“待我回去就让夫君请旨,希望也能请来慕王给咱们枫歌县剿匪,只要慕王一来,枫歌县乃至江城,就再也不用担心匪患了!” 云窈听得冷汗都要下来了。 “慕王……忙着打仗,应该、应该抽不出身过来吧?” 她要不要放弃江城,考虑考虑其他州城啊? 裴英娘一想,觉得也是,遗憾的叹气:“希望慕王能来。” 云窈:“……” 她不希望。 裴英娘哪里能猜到云窈在想什么,说完了匪贼的事,拉着她的手,真诚道:“你救我一命,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这样吧,就由我做主,你跟我回府,以后你就是我府上的贵客,不管你打算做什么营生,我和我夫君都鼎力支持!” 云窈可不敢跟她回去,她毕竟是官家夫人。 她不知道当慕霆渊发现她不见了之后会怎么做,万一下令全国上下找她,地方官肯定会收到消息,积极留意。 那她住在县令府上,简直就如瓮中捉鳖。 不过,也许他根本不会找她吧,毕竟等他回去,还有一件大喜事要忙…… 云窈婉拒了裴英娘的好意:“夫人客气了,我救你只是举手之劳,无需报答。” 裴英娘说:“别夫人夫人的叫了,你若不嫌弃,咱们就以姐妹相称可好?” 她上下看云窈的脸:“我瞧着你年纪似乎比我大,我以后便叫你姐姐吧?” 云窈轻咳一声:“我今年二十五。” 裴英娘讶然:“咦,你居然还比我小一岁,那感情好,我就觍脸以姐姐自居了。” 云窈看了看她,许是保养得当的原因吧,她看起来像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云窈给自己捏了个假名字,叫苏云。 裴英娘便唤她:“阿云妹妹。” 云窈有些不好意思:“裴姐姐。” 柳叶和浮萍两人相视一笑。 第280章 秦家大少爷 距离江城还有一天的路程,总待在房里太闷,有不少人都走出去活动。 裴英娘亲亲热热的拉着云窈去甲板上看风景,水面辽阔宽广,并不止他们身处的这一艘船,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船只。 有的往回开,有的与他们并行。 每艘船上都有许多人,若恰巧碰上认识的还会远远打个招呼。 十分热闹。 清澈的水中,时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鱼鳞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光芒。 半空还有飞鸟盘旋,当发现猎物便猛地俯冲而下。 有的能咬住大鱼,飞向河岸饱餐一顿,有的无功而返,继续在半空翱翔,等待下一个时机。 这是云窈第一次坐船,所见所闻俱都无比新鲜。 河风阵阵,因为快要入春,风固然还是凉的,但不会再像深冬一样冷的刺骨了。 裴英娘和她一起站在甲板的围栏前,伸长手臂指向很远很远之外的一处黑点让她看:“看,那个就是江城了。” 云窈用手挡在额前去眺望,明明离得还很远什么都看不到,却已经隐隐多出了一股期待。 “就算你不想住在县衙,好歹先跟我回去暂时落个脚,等我陪你找到合适的房屋,你再走。”裴英娘挽着她的手臂,低声劝道。 云窈还是摇头:“裴姐姐别劝了,我一个寡妇,去别人家里到底多有不便,外面客栈那么多,总不能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裴英娘啧了一声,皱眉:“那些客栈乌烟瘴气,你一个孤身女人住进去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我可是堂堂县令夫人的妹妹,谁敢欺负我啊?”云窈笑着冲她挤挤眼。 裴英娘被她逗得发笑,嗔怪的白了她一眼:“你啊,怎么这么倔呢?” 云窈目光微闪,思绪飘散,好像记忆中,也有个人这样说她。 是啊,她骨子里是倔的,如若真的温顺,此刻的她也就老老实实待在他的后宅做妾,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迎公主进门吧。 云窈摇摇头,都说了不再去想,怎么又想到这些事了呢。 姐妹两人靠在一起说话,裴英娘为她介绍着枫歌县的民风事物,打算等她安顿下来就带她一一玩遍。 甲板上到处都聚着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处小声谈笑。 忽的,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呼,接着便是一片嘈杂。 云窈和裴英娘循声望去,就见右边甲板的某一处人群四散退开,围成一个圈。 不少人都聚过去一看究竟。 人群议论纷纷。 “这人是怎么了?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呸呸呸,大清早的,哪来的鬼啊?” 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男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众人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觉他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模样异常骇人,一时间谁都不敢上前。 裴英娘拉着云窈过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也有见多识广的人小声说:“看起来像是疯病犯了。” “什么疯病?” 旁边的人问。 那人还没来得及解释,一位穿着浅青色长袄的年轻男子钻进人群:“麻烦让一让,快让让。” 他声音清朗,语调虽然焦急,却温和有礼。 身后还跟着一个客船上负责招待乘客的水手,边挤边喊:“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大家快让开!” 人群往两边分开,年轻男子快步走向躺在地上的男人。 他蹲下身先是翻开男人的眼睛观察了一下,随后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可有木棍或者木片之类的东西?” 众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俱看着他不说话。 水手答应一声:“我这就去找。” 年轻男子叹了口气:“来不及了。” 说着,他迅速掰开男人的嘴,把白净纤长的手掌伸了进去。 正在抽搐的男人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当即死死的咬住。 人群一阵阵惊呼。 “这是在干什么?” “天呐,这得多疼啊?!” 先前说出疯病的人为众人小声解惑:“应该是为了防止病人咬断自己的舌头。” 人群顿时一片唏嘘。 年轻男子一手卡在病人的嘴里,一手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具包,从中抽出银针一根根扎在男人的各个穴位上。 动作飞速又流畅,无端竟让人觉得很有几分美感。 裴英娘凑到云窈耳边低声道:“这个人我认识,就是咱们枫歌县的人。” 云窈好奇起来。 裴英娘看向那边背对着她们忙碌的男子,接着道:“秦家的大少爷,秦家在江城开了许多医馆,据说祖上还是宫里的御医,医术代代相传,传到他这一代,他是同辈中医术最好的一位。” 像是为了应证她的话,在年轻男子的银针下,地上的男人慢慢不动了,渐渐恢复了意识。 “好了,没事了。” 男子松了口气,这才把手抽回,只见他的整只手已经鲜血淋漓,鲜血一滴滴往下落。 他只看了一眼,从怀里掏出金疮药撒在伤口上,然后又随意的撕下自己衣衫下摆将手掌包扎起来。 众人围观到现在,有钦佩男子挺身而出的人,关心道:“大夫要注意不要感染了啊,人的牙齿可毒了。” 男子身姿俊秀,有礼的拱了拱手,嗓音舒朗:“多谢。” 他转过身,云窈看清了他的样子。 男子眉目朗然,眼眸漆黑如深浓的夜色,却在目光流转间,浮现出点点星光。 鼻梁秀挺,粉白的双唇让他看起来有些柔弱,可当看过他方才扎针时干脆流畅的动作,便能知道,他其实一点都不弱。 这是个同他声音一样,温和雅致的男子。 众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连连夸赞。 “真是医者仁心啊!” “真厉害啊,瞧着不过弱冠之年,却有着一手超绝的医术!” 听到众人的议论,裴英娘跟云窈咬耳朵:“人家可不到弱冠之年呢,才十八岁。” 云窈惊讶了:“这么小?” 居然比她还小两岁呢! 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这么年轻,就已经这么厉害了! 第281章 又见面了 客船在江城的渡口停下,众多乘客陆续下了船,也有的还没到目的地,便依旧在船上待着。 登陆后,裴英娘领着云窈和两个丫头雇了辆马车,又一路往枫歌县去。 等真正到达目的地,已是掌灯时分。 裴英娘找了家客栈,将云窈安顿好,还是不放心:“让你跟我回县衙就是不肯。” 她不满的嘟囔。 云窈笑着催促:“天晚了,裴姐姐快回去吧。” 裴英娘实在劝不动她,无奈极了:“那我明天过来找你。” 云窈连连点头,送她到房门外。 裴英娘临走时,又望了眼她身后的房间:“若是住的不舒坦就告诉我,别跟姐姐客气,听见没?” 云窈心里暖暖的,应了一声。 裴英娘走了,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回头,朝她挥手:“快进屋去。” 将人送走,云窈回到房间。 裴姐姐帮她要的是临街的房间,推开窗户,外面就是熙熙攘攘的街道。 时辰尚早,街道两边摊贩林立,行人在摊贩间逛来逛去,挑挑拣拣。 这枫歌县虽是个小县城,但该有的繁华却一点都不少。 云窈一时睡不着,便想下去逛逛。 既是熟悉一下未来将要定居的地方,也是想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做的生计。 她照着镜子整理发髻,又在脸上和脖子上补了点姜黄粉,检查仔细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云窈一路逛了几个摊子,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书画的,还有吃食和一些小玩意儿的。 她一一看去,在心里挨个摇了摇头。 胭脂水粉她不会做,吃食方面,手艺也不行,书画那就更不可能了。 云窈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星宝一直在暗中看着,见她这样沮丧,便给她出主意:‘不如你去当车夫啊?你握着我的观世之力,载人赶路什么的完全是小意思啊!’ 车夫? 一个孤身女人当车夫,亏它想得出来! 云窈嘴角直抽:‘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 星宝迷糊了:‘你到底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呢?’ 云窈敷衍它:‘夸你呢,绝对是在夸你。’ 星宝哼了一声:‘你猜我信不信?’ 云窈跟它斗嘴:‘你猜我猜不猜?’ 一人一星忙着耍嘴皮子,也就没注意一辆马车正在路上奔跑。 “闪开啊!” 一声大喝平底惊雷一样响起。 云窈扭头,这才发现自己竟不小心走到马路上了。 驾车的车夫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闪出,根本来不及刹住。 饶是云窈躲得再快,也被马车的车轮子压到了脚。 剧痛袭来,云窈一个站不稳,摔跌在地。 顿时屁股也疼,脚也疼,嘶嘶的吸气。 马车往前冲出三米才堪堪停住,还没停稳,就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人。 云窈看着受伤的脚,都不敢去碰,暗中星宝正在帮她检查。 “这位大姐,你还好吗?” 男子的声音舒朗,有点熟悉。 云窈一愣,抬起头,却见身前站着的正是先前在船上救人的秦家少爷。 见她捂着脚背不说话,秦苍木担忧的蹲下身,说了句:“冒犯了。” 接着拿开她的手,然后用手指隔着棉布鞋按了按她的脚背。 云窈疼的嘶了一声,鲜红的血色很快就染红了鞋面。 秦苍木皱了皱眉:“实在抱歉,是我不好,让车夫不小心将大姐伤成这样,有劳大姐跟我回一趟医馆,我定为您好好诊治。” 云窈赶紧摆手:“不用不用。” 秦苍木眉头皱的更紧,温雅的俊脸上尽是自责和担忧:“万一伤到骨头,不抓紧医治的话,肯定会落下病根的。” 说着,不等她拒绝,竟直接打横抱起了她。 云窈吓了一跳:“诶诶诶?” 秦苍木面容清正,眼睛平视前方,双手伸直,明明抱着她却是规规矩矩的,不该碰的哪里都不敢碰,甚至胸膛还能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的手先前被咬伤,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此刻托着重物十分疼,他也顾不上去管。 “大姐放心,我一定会治好您。” 他边说边走向自己的马车。 云窈看的一愣一愣的。 星宝收回星力,还不忘在她耳边啧啧:‘看来是不需要我了。’ 小县城不大,没一会就到了秦家的医馆。 不愧是有能力开遍整个江城的秦家,其下的医馆占地面积极大。 朱红色的大门洞开,匾额上黑色的字体龙飞凤舞的写着——‘仁安堂’三个大字。 车夫自知闯了祸,低头默默的在前面跑着,替大少爷开路。 医馆是个四合院的格局,最前头是坐堂,许多大夫在里面为病人诊病。 见自家少东家居然抱着个女人进来,不论是大夫还是病人,俱都朝着这边投以注目礼。 秦苍木抱着云窈一路走到侧间,动作小心温和的将她放进椅子里。 顶着众多各式各样的目光,云窈不自在的动了动。 秦苍木没注意到大家的眼神,即便看见了也不会在意。 他看向云窈,神色温和,眼睛干净的不掺杂一丝杂念。 “大姐,我需要脱下您的鞋袜查看伤处。” 云窈能怎么办,这孩子是个实诚的,犯了错非要承担,不让他管都不愿意的。 “好、好吧。” 得到她的允许,秦苍木这才动手。 他单膝跪地,没有丝毫的嫌弃和轻视,他轻轻脱掉她的鞋子,接着是袜子。 每一个动作都细致温柔,还时不时抬眼看看她,像是生怕会弄疼了她。 云窈的脚确实伤的不轻,脚背一片血糊糊的根本看不出伤口在哪,秦苍木扭头吩咐医童去取淡盐水。 医童很快就带来了盐水,还有一系列工具。 秦苍木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握着水瓶,温声:“可能会有点疼,您忍着点。” 云窈点点头。 水瓶在他手中慢慢倾倒,淡盐水将她脚背上的血迹一点点清洗干净,直到原本的样子全部露出来。 云窈的皮肤很白,尤其是脚。 她的脚背白皙细嫩,曲线优美,浑圆可爱的脚趾头,嫩生生的像一根根白净的葱头一样。 秦苍木捧着她的脚,眼底微晃,不过只有一瞬间,就恢复了清正。 第282章 为她治伤 她脚背上的伤口微微有些肿,不过一会的功夫就开始变得青紫,在白皙的衬托下,便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秦苍木用手指顺着她骨头按了两下,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说:“还好没伤到骨头,一会我给您开些活血化瘀的药,再开些预防留疤的膏药,便行了。” 云窈嗯了一声:“多谢。” 秦苍木摇摇头:“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这是我应该做的。” 云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我自己走路没看路,不能怪你。” 若不是她三心二意,自己走到路上,又怎会被马车压到,人家没骂她害人就已经很好了。 秦苍木低头将工具收拾好,温和的说:“那也是我家的车夫伤到了您,这个责任是无论如何都推卸不了的,我得认。” ‘啧啧,多有担当的孩子啊,比那个谁好多了,是不是?’星宝在她耳边小小声的说。 云窈懒得理它。 “大姐,您先坐在这里等等,我去给您开药。”大概是怕她冻着脚,他拿起一边椅子上的薄毯,轻轻盖住她。 他大姐大姐喊得云窈实在有点忍不住,说:“我叫苏云。” 秦苍木微笑:“苏大姐,等我给您上好药膏,再帮您穿鞋。” 云窈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大姐就大姐吧,一个称呼而已,跟孩子计较什么呢。 秦苍木转过身,去桌案上开药方,写完后转手交给一边等待的医童,嘱咐他先把药膏拿过来。 “是,少东家。” 医童拿着药方去抓药了,秦苍木又转回来:“苏大姐,您这伤最好不要挪动,便在医馆住下吧,您家住在哪里,我一会派人去通知您的家人。” 云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说:“我不太方便住在外面,这伤我感觉没多大妨碍,大不了我小心一些好了。” 秦苍木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转了一圈,以为是家务繁重,丈夫孩子离不得她。 别人的私事他不便插手,但又做不到看着病人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 犹豫了一下,说:“虽然没伤到骨头,但您还是要好好养着的,不如这样,我叫个下人跟您回去,在您养伤期间,家中若有需要尽管使唤他,这样您也能安心养伤。” ‘哦呦呦,这也太贴心了喂,方方面面都给你考虑到了呢。’星宝怪声怪气的说。 云窈咬牙切齿:‘不用你盯着了,给我休眠去!’ 星宝啧啧:‘这才刚认识就觉得我碍事了?好好好,我这就走,不打扰你们了哈。’ 云窈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 见她不说话,秦苍木蹲下身,双眼温和的平视她:“苏大姐,可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云窈回过神:“没有,只是这样也太麻烦你了,算了,我还是老实听你的话就在这待着吧,不过得麻烦你派人去一趟如意客栈。” 秦苍木疑惑:“如意客栈?” 云窈点头:“我暂时住在那。” 秦苍木愣了愣,没有多问,便答应下来。 医童将药膏拿了过来,他仔细的为云窈上了药,又帮她重新套好鞋袜,才让医童领着她去住的地方。 医馆的后面空间很大,正中是供病人活动的大院子,周围并排建了不少屋子。 沾了医馆少东家的光,她一个人得了一整间屋子,不用跟其他病人挤。 很快,秦苍木派出去的人从客栈回来,带回她的包袱,还按照她的嘱托跟掌柜的打了招呼。 她怕明天裴姐姐去客栈找她,找不到人。 折腾了这一回,云窈终于困了,她踮着脚在屋子里来回跳,房里有干净的清水和热水供她简单的擦洗。 梳洗干净后,她钻进被子里,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敲门声将云窈吵醒。 她猛地从梦中脱离,浑浑噩噩的坐起身。 思绪一时间还沉浸在梦里难以回神。 云窈满眼呆滞,心下无比震惊,她昨晚这个梦做的,简直是大逆不道啊! 她居然梦见慕霆渊登顶皇位! 梦中,慕霆渊身穿九五至尊龙袍,一步一步登上丹陛,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金龙宝座。 她的视线停留在大殿的半空,从上而下。 看着丹陛下,一众文武百官朝着龙座上的慕霆渊以额触地,海浪般的万岁声,几乎要掀翻整个殿顶。 紧接着,她听到一声唱和。 “皇后娘娘驾到——!” 她的视线好奇的转向大殿外,一片金光浮影里,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慢慢由远至近。 众多宫女手提香炉左右开道,那人就走在中间,一身凤袍华丽尊贵,满头凤钗珠玉,在阳光下闪烁着甚至比太阳都要耀目的金光。 云窈眯着眼睛去看,随着那人走近,面容越来越清晰。 就在她将要看清对方的脸时,梦境便如潮水退去。 门外的人半天没听到里面有动静,迟疑着再次敲了两下。 云窈终于回神,扬声道:“就来。” 她连忙下床穿衣服,一切打理完毕后,下意识的就去开门。 手扶在门框上刚要用力,余光突然看到旁边的镜子里,自己那张白皙干净的脸。 差点暴露! 她这张脸可丝毫不像二十五岁的农家寡妇,且这容貌也极容易惹事。 云窈歉意的朝门外道:“抱歉,我需要收拾一下,劳你再等会。”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确定外面的人是不是裴姐姐。 “不着急,你先自便。”清朗的声音温和有礼。 原来是他。 云窈怔了怔,又觉得不奇怪。 这里本来就是他家的医馆。 云窈打开包袱掏出里面的姜黄粉,对着镜子就朝自己的脸和脖子一通乱抹。 然后又用炭笔把自己两条漂亮的柳叶眉化粗,化丑,再在自己鼻梁的两边点上许多黑点点。 大功告成后她照着镜子耸拉下眉眼,硬生生装出一副憔悴呆滞的样子。 确认没问题了,她起身去开门。 外面,秦家大少爷俊秀的身影,背对着门安静的站在廊檐下。 听到门开了,他扭过头,云窈这才看见他手上居然还端着东西,阵阵饭香幽幽的往她鼻子里钻。 心下更是歉疚的厉害。 第283章 姨妹 进了屋,秦苍木把托盘里的吃食一样样放到饭桌上,他动作轻缓,如他这个人一般温和细致。 云窈过意不去,连忙上前抢着干活。 “我来我来。” 她靠的近,再加走路时轻风一带,秦苍木闻到她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幽香。 似花非花,微微带着甜意,但不仅是香味,他好似……还闻到了姜黄的味道。 他自小鼻子就比常人灵敏,尤其是对草药,即便只有一点点的气味,他都能分辨得出来。 姜黄是活血化瘀的良药,有通经止痛的功效,秦苍木只疑惑了一瞬,便不再多想。 他该做的是弥补自己的过错,别的事,他不该多管。 “苏大姐,您伤口还疼吗?” 云窈摇摇头:“好多了,我觉得再过两天我就不用再养了。” 秦苍木微笑,不容拒绝:“那可不成,您得彻底养好才能离开。” 云窈决定后天就让星宝替她将伤治好。 秦苍木招呼她坐下用膳:“苏大姐,您趁热吃,我去看看您的药熬好没。” 说着,他正要出门,没想到医童已经端着药过来了。 医童将药端进来放到云窈手边,然后对秦苍木低声禀报道:“少东家,老杨回来了。” 秦苍木闻言一喜:“好,我一会就过去,你先去招待。” “是。” 云窈看了眼那碗黑乎乎的药汤,离老远就闻到苦味了。 她轻咳一声:“秦少爷若是有事就去忙吧,我这里不用担心。” 秦苍木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碗底,温和道:“这药还很烫,苏大姐吃完饭再服用吧,不妨碍。” 云窈诶了一声。 等人走了,她端起药碗,偷偷推开窗户。 她窗子外面是一片草地,快要入春,原本的荒草已经隐隐能见绿芽。 云窈泼汤、关窗,动作一气呵成。 是药三分毒,她怀着身孕不能乱用药,即便有星宝护着她和孩子,这些药也能不吃就不吃了吧。 就是浪费秦少爷的一片好意了。 正吃着饭,外面脚步声杂乱,紧接着裴姐姐的身形就出现在她门口。 “不肯跟我回县衙,你看看这才过去多久就出了事?” 裴英娘一大早就领着自家夫君去客栈找云窈,却不想扑了个空,掌柜的说人昨晚根本就没在客栈住,不知怎么回事住进仁安堂去了。 裴英娘一听,吓了一跳。 好好的人住进医馆能有什么好事? 赶紧又往仁安堂赶。 一到医馆,她拉了个医童说要找苏云,医童带他们来了后院,边走边把前因后果都告诉她了。 裴英娘又气又担心,走到云窈跟前就蹲下身要看伤口。 “怎么样?快给我看看。” 云窈一把拉住她:“没事没事,只是破了点皮,养几天就好了。” 裴英娘见她的脚是包扎妥当的,尽管不信她说的只是破点皮,却也不好拆掉纱布检查。 忍不住责怪:“不是让你回屋睡觉,怎么又被马车压到了?” 云窈有种被家里长辈训斥的感觉,心虚的摸摸鼻子:“我睡不着,想下去转转来着。” 裴英娘不忍多责备她,可心里有气撒不出,就想到了那个罪魁:“害你受伤的人呢,我要找他算账!” 云窈有些惭愧:“别别,其实是我的错,是我自己没看路撞上人家马车的,你可千万别找人家,不然我就没脸见人了。” 裴英娘见她低着头,弱声弱气的说话。 明明两人岁数相差不多,偏偏她有种阿云很小的错觉。 不知不觉的,就忍不住让着她,照顾她。 “你啊。”裴英娘无奈的叹气。 怕她还要说教,云窈赶紧转移话题,伸头望向她背后:“咦,那位是谁?” 裴英娘这才想起自己的夫君还被她丢在门外呢。 笑眯眯的说:“那是你姐夫。”说着,她转身向门外招手:“翰墨,快进来。” 方翰墨知道这间房里住的是救了自家夫人的恩人,男女授受不亲,为避嫌,便老实的站在门外看风景。 直到听见夫人叫他,他才低着头走进去。 裴英娘搂着云窈的肩,冲自家夫君道:“翰墨,这以后就是你的妻妹了,你可要替我好生关照她。” 方翰墨抬头看了她一眼,拱手作礼:“姨妹好。” 云窈想站起身回个礼。 裴英娘按住她:“不用不用,你坐着。” 紧接着对自家夫君毫不客气道:“行了,我带你来就是认认人的,现在认识了,你可以走了。” 方翰墨也不生气,明显是早就习惯了:“那我回县衙处理官务了。” 裴英娘挥挥手,跟赶狗似的:“去去去,赶紧走,别打扰我们姐妹两个说话。” 方翰墨听话的点头,然后又朝云窈拱手作别,礼数周全。 云窈看的惊奇:“姐夫的脾气真好啊。” 裴英娘坐到她身边的凳子上:“才不是,他脾气很硬的。” 云窈将信将疑。 脾气很硬?没看出来啊。 裴英娘捂着嘴偷笑:“他啊,以前古板的很,脾气又臭又倔,经常惹我生气,那我就想点子治他啊。” 云窈好奇起来。 裴英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咯咯直乐:“我把县衙里的所有下人都放了假,没有我的允许不让他们回来,然后我就拿着所有钱出去玩乐,把他一个人留在家,既没钱,也没下人伺候。” “挨不过两天,他就只能低头哄我啦。” “不过这法子不能经常用,经常用容易伤了夫妻感情,我只有气狠了的时候才会用,久而久之的,再加上多年夫妻相伴,他也就慢慢改了,起码对我不再有那臭脾气了。” 云窈听得简直一脸惊叹。 裴姐姐真是驯夫有道啊! 两人聊了一会,裴英娘说她有个想法。 “我有个手帕交,在城南新开了一家饭馆,馆子不大,她的意思是不想招人,但又怕忙不过来,我打算以你的名义入股,以后你就跟她一起打理这间饭馆,你看如何?” 第284章 干坏事被抓包 能与人合作开一家店固然能省下很多钱,但同时也有风险。 所以裴英娘决定她出钱,挂苏云的名下,这样店如果能盈利,苏云就有了银钱傍身,即便不能盈利,也不会让她吃了亏去。 云窈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既感动又觉得惭愧。 说什么也不肯,哪有拿着人家的钱去为自己谋利的。 尽管两人相处不多,裴英娘却渐渐摸清了她的性格。 苏云这人,虽出身乡野,难得却有着高洁的品性,至纯至善。 明明携着对她的救命之恩,偏偏丝毫不图回报,明知道她是县令夫人,也并不动坏心思。 若说先开始她只是想报答她,那现在就是拿她当真正的家人。 裴英娘搂着她的肩,柔声说:“哎呀,你就当是在帮我好啦,你知道的,我是县令的夫人,官家女眷在外头做生意,传出去不光彩,你替我跟人家开店,咱们两私下再另外分钱,你看这下总可以了吧?” 云窈想了想,似乎确实不错,便点了点头。 裴英娘高兴起来,拍拍她的肩:“那就这样说定了,你脚上有伤不好挪动,我改日带她来见你,你们两认识认识。” “好。” 云窈又在仁安堂后院养了两天,两天里,她几乎一直待在自己的病舍,偶尔闷了会打开门在廊檐下透透气。 秦家少爷每日都会过来一趟,有时是早上,有时是中午,每次来都端着膳食或是汤药。 他到底是仁安堂的少东家,且因医术高超,每天都会有许多病人指名让他诊病。 是以他特别忙。 云窈经常能看到他奔波在后院的各个病舍里。 他们端来的药她全部都倒去了窗子外面,但有星宝每日悄咪咪的一点点给她治疗,她脚背上的伤还是好的很快。 裴姐姐说明天会带她的手帕交过来见她,云窈打算明日见过面,就可以离开医馆了。 她靠在廊檐的柱子上,正发着呆,眼角余光里,一片衣角伸了过来。 “给。” 云窈转头,就见秦家少爷端着一碗冬枣,一颗颗鲜红带着几分青翠的枣子,盛在碗里,水灵灵的诱人极了。 在冬日,像这样新鲜的水果可不多见,价格还十分昂贵,非富贵之家根本吃不起。 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自跟了慕霆渊后,这些东西她何曾放在眼里过,每日都是内务司巴巴的往她那送,她吃都吃不完。 可自离开慕王府,她想吃一口却变成了奢侈。 没看见的时候还能忍忍,这吃的就送到了她眼前,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迫不及待了。 云窈说了句多谢,然后拈起一颗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她吃东西很规矩,毕竟曾是侯府嫡小姐的贴身丫鬟,高门大户里,就算是丫鬟也被仔细训练过的。 云窈一颗吃完,拿出帕子轻轻摁了摁嘴巴,动作间透着自然而然的优雅,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秦苍木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她有些下意识的言行举止,根本不像一个乡野村妇会有的。 可这些都是别人的私事,他不好探究。 他将瓷碗端进房,放到桌子上。 “苏大姐,让我看看您的伤口怎么样了。” 云窈依言坐到桌边,任他脱了她的鞋袜查看。 秦苍木捧着她的脚,先前的红肿青紫几乎全部消退,只剩下伤口的结痂。 他微微有些惊讶,笑着说:“您这伤好的真快。” 云窈怕他怀疑,轻咳了一声:“我从小体质就好,即便病了伤了也比寻常人要好的快一些。” 秦苍木没有在这上面多心,他行医多年,见过不少病人,有些人的身体素质比常人更结实不是什么怪事。 检查完伤处,他又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这是生肌的药,回头我再给您调整一下药方,里面得多添加两味补气血的药材,再过两三天,这伤应该就能彻底痊愈了。” 他边说,边将乳黄色的药膏轻轻抹在她伤口处,然后拿过干净的纱布帮她重新包扎。 “多谢。”云窈越发觉得心虚,他给她开的药全被她喂了外面的野草,可是一点没喝。 秦苍木笑笑,神色温和:“应该的。” 他蹲着,她坐着,两人靠得近,云窈便将他看的越发仔细。 见他眉眼清朗,往常温和的眼底却带着几分疲倦和愁绪。 到底是在人家医馆里又吃又住的,于情于理也该问上几句,云窈迟疑道:“我瞧秦少爷眉目泛着愁,可是碰见了什么难事?” 秦苍木确实有事犯愁,但这是他自己的事,况且即便说给她听,怕是也帮不上忙,说不定还要让人家跟着为难。 摇了摇头:“无事,大概是这些天有些累了。” 云窈便不再多问。 换好药,秦苍木直起身,跟她作别:“我还得去挖药材,一会熬好药我会让医童送来的,苏大姐先休息。” 云窈诶了一声:“外面天不好,可能要下雨了,秦少爷记得带伞。” 她只是礼貌的关心一下,谁知对方说:“不用,就在后头。”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她身后。 云窈疑惑的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看到了那扇窗户。 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出门后,云窈立马蹦跳着去将窗户推开,果然没过一会,就见到了他俊秀的身影。 秦苍木挨个检查草药的长势,这片药圃里种的都是地黄。 地黄在药材行里一直都是高需求,若碰上什么天灾意外,导致药材稀缺,半两地黄就能卖到一吊钱。 他见仁安堂后面正好有一片地空着没用,便找来药农试着自己种植。 连着检查了好几株都没有问题,秦苍木望着这一小片冒着绿芽的药材,疲惫的眼底溢出笑来。 没想到第一次栽种就大获丰收,这几日的愁绪好像都在此刻消散了。 秦苍木刚想去找人手过来一起挖,就看到地里有一小片药材的枝叶明显与旁边的不同。 那块地方连着房屋的墙壁,墙上窗户洞开,里面站着一个人,似乎有些忐忑的看着他。 第285章 再见故人 秦苍木以为她是在看风景,便朝她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紧接着,他顺着药圃里预留的小路走到那边土地。 这片药草枝叶枯黄,明显枯死了。 他用铲子挖开,地底下的地黄也已经成了枯萎的褐色。 奇怪的是,只有靠墙的这一小片枯死,其他的都没事。 他低下头,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药味。 秦苍木怔了怔,将枯死的地黄放到鼻尖轻嗅。 眼中惊疑不定,他疑心是不是自己闻错了,又铲了一点周边的泥土闻了闻。 他没闻错。 云窈见他又是检查又是闻味道的,想着这几天一天三顿药,她浇灌的十分勤劳,估计药味已经浸透那块泥土了吧?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闻出来。 若是她祈祷他伤了风寒,鼻子不灵了,会不会有点不道德啊? 事实证明,这样巴着人家不好的念头的确是不道德的。 秦苍木抬头,看到窗子里面那位大姐目光闪烁,连对视他都不敢。 “苏大姐可是将我给您开的汤药……都倒掉了?” 云窈那个尴尬啊,她把人家的好意给扔了,还被人家抓包了。 根本不敢抬头:“抱歉……” 她也看见他手里已经枯死的药材了,心下更是羞愧。 云窈哪里能猜到这些野草会是药材啊! “不然,不然这些药多少钱,我赔给你可以吗……” 她越说声音越低。 秦苍木摇摇头。 他身为医者,平时最爱惜药材,即便是他这样温和的人,都有些生气了。 “其实若苏大姐不愿我为您诊治,您大可以直接说,何必如此。” 太重的话以他的性子,也说不出来,他只以为是对方不相信他的医术,不愿意喝他的药。 “不、不是因为这个。”云窈羞愧的耳朵通红,她抓了抓耳朵,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双手按在窗台:“麻烦秦少爷靠近一些,我、我跟你解释。” 秦苍木略有些疑惑,擦干净手上的泥土后往窗口走了几步。 云窈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轻声说:“因为我怀了身孕。” 秦苍木惊讶的看向她的肚子,发觉自己失礼了,又赶紧移开目光。 “那也不必隐瞒我,我可以为您开幅不会妨碍胎儿的药。” 云窈咬了咬唇:“我肚子里的……是双胎,我丈夫意外去世,婆婆发现我怀了双胎后,硬说是我给他们家招来了不详,就想打死我,我是偷跑出来的,隐瞒你,我也是逼不得已。” 她三言两语,就给慕霆渊按了个不讲道理的老娘。 云窈毫无压力。 秦苍木从初时的惊讶变成沉默,他看了她一眼,随即一言不发直接抓起她的手,指尖搭在她的手腕上,安静的诊脉。 半晌,他放开手,缓缓道:“确实是双胎。” 先前给她诊脉的大夫没有诊错。 秦苍木理解了她的难处,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下,他说:“您放心,我会保密,不会跟任何人说。” 云窈低低的道谢。 秦苍木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顿了顿,他又道:“我去给你重新配药吧,我原本不知道,所以先前的药膏可能会对你有些影响,但并没有大妨碍,回头我会给你的安胎药里加点缓解的药草,就不用担心了。” 云窈心里感动的不行,这孩子真是心善啊。 星宝一直在暗中护着,那点药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她自然不会说,只是谢过。 之后,秦苍木再给她开的药,她都老实喝了。 直到第二日,裴英娘按照约定的时间,带着她的手帕交过来见她。 云窈一早就将屋子打扫干净,然后站在廊檐下等待。 远远的,她看到裴姐姐身后跟着一个女子,两人聘聘婷婷,由远至近。 裴英娘看到她,朝她挥手。 云窈笑着向她回礼。 接着,裴姐姐身后的女子走了出来。 云窈看到那女子的脸,浑身一震,差点掉头就跑。 怎么,怎么会是她?! 谁能告诉她,魏思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窈想转身跑,理智让她生生止住。 她现在换了个样子,魏思烟不一定能认出自己,可如果她反应过度,反而惹人怀疑。 裴英娘带着魏思烟走过来,亲切的拉住她的手:“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好友,她叫魏思烟。” 魏思烟站在后面,对云窈行了个福礼。 云窈能怎么办,只能装作不认识,笑着回礼。 三人进了屋子,各自坐下。 魏思烟拎着一个食盒,对她柔声:“第一次见面,我做了些糕点给你尝尝。” 裴英娘也不客气,直接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放到桌子上:“哎呀呀,我可是馋了一路了,你不知道,思烟的手艺,那是顶顶的。” 后面这句话,她是对云窈说的。 云窈当然知道,以前在军营里,她每天都缠着她,给她做各种吃食。 后来她跟慕霆渊回了京都,听说她差点被她义父…… 幸好她机灵将那个畜生刺成重伤,没让他得逞,原本按照律法,她重创一城太守,即便不死,也不会有好下场。 她让慕霆渊嘱托胡硕之他们手下留情,之后就没再关心过,也不知道她后面又经历了什么。 但现在瞧着,似乎日子并不难过。 魏思烟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云窈,面上是友善的笑。 许久不见,她看起来神色坦然,少了那些心机,倒是比以前澄澈多了。 三人边吃糕点边商量饭馆的事。 “反正我是啥也不会,我就跟在后面等着吃就行。”裴英娘咬了一口莲花酥,笑道。 第286章 我的乖乖,等我 三人商定好饭馆的事,裴英娘两人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裴英娘让云窈好生养着,等她能下地走动了,就带她去看房子。 自然,这是要帮她置办房屋的意思了。 云窈已经打算好今天就离开,听她这么一说,也不敢告诉她了。 她向来最怕欠别人的人情,裴姐姐已经帮了她许多,哪里还好意思连她未来的住处都让人家操心呢。 送走裴姐姐和魏思烟,云窈开始收拾包袱。 医童过来给她送安胎药的时候,见她在打扫屋子。 “诶诶,大姐您别动,这些事有我呢。” 他将药放到桌子上,然后就去抢她手里的扫把:“您呀,坐着就好,少东家可是特意交代了我不得怠慢您的,若被少东家知道,我可是要挨训的。” 云窈笑了笑,依言坐到桌边,端起安胎药,一口一口慢慢的喝。 喝完药,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医童:“你家少东家这几日是不是碰上难事了?” 小医童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藏不住事,她问什么就答什么。 “唉,可不是,因为年前疫病的事,如今药材稀缺,有些本来就稀缺的药,这下更是有价无市,花多少钱都买不到。” “就前两天,专门为咱们仁安堂供应药材的老杨,他是江城最厉害的采药人,许多珍稀的药材他就没有找不到的,可就连他这次,都是空手而回。” “少东家没办法,打算联系其他医馆和药材铺,看能不能借用一些,现在人已经出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借到,我觉得啊,这事恐怕难。” 的确难,同行是冤家,人家见你有难,不落井下石就算了,怎么可能愿意托你一把。 小医童扫完地,就去替她整理床铺。 见她床上打包好的包袱,疑惑道:“苏大姐,您这是要走了吗?” 云窈正在想事情,听到他问,回过神应了一声:“既然你家少东家不在,那你帮我跟他说吧,多谢他这几日的照顾。” 小医童犹豫片刻,看着她的脚:“少东家说您至少要在医馆养上十天半个月的,您这就要走,脚已经没事了吗?” 云窈站起身当着他的面走了好几圈,没有丝毫停滞:“你看,都好了。” 小医童这才点点头,答应下来。 云窈背起包袱走到门边,想了想又顿住,她回头:“你们仁安堂缺的药材是什么?” 这也不是需要保密的事,小医童随口道:“川贝母和金线重楼,您问这个做什么?” 云窈没回他,只道了句:“若你家少东家无功而返,你让他别着急,我帮他找找。” 就当是赔他,窗外那些被她浇死的药材吧。 说完,云窈便离开了。 小医童愣了愣,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就连老杨都找不到的珍稀药材,她一个普通农妇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出了仁安堂的大门,云窈将星宝唤出来。 听完她的要求,星宝呻吟一声:‘找药什么的,是最麻烦的了。’ 到处都是草,想要在大片大片植被里找到需要的药材,也就比大海捞针好上那么一点点。 抱怨归抱怨,星宝还是任劳任怨的打开观世。 ‘找都找了,要不要顺便帮你看看那个谁现在在干嘛?’ 云窈沉默一会:‘算了,你帮我盯着他别找来就行。’ 既然打定主意以后再没关系,又何必有事没事的关心他在做什么。 万一不小心看见他跟怀淑公主亲亲我我,岂不是自寻烦恼? 这边云窈忙着找药材,万里之外的蓟州军营。 慕霆渊伤好之后,一刻没敢停歇,亲自去大牢好生招待了一番东渠的怀远将军。 同时发信给东渠京都,让他们出价赎回自家将军。 怀远将军贾枭是东渠定远国公爷的幼子,那位国公爷可是个人物,在东渠的地位并不逊色在南夏的他。 南夏曾经接连丢失的那数座城池,就是这位国公爷的功劳。 于情于理,东渠皇帝都不会放任贾枭不管。 果然,东渠那边一听说怀远将军被俘,第二天就将议和书送来了。 许以数万万两的白银,想要赎回贾枭。 这点钱慕霆渊当然不会看在眼里,他开口就要青城。 东渠不乐意,好不容易吃进肚子里的城池,想让他们再吐出来,怎么可能?! 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慕霆渊也不生气,就是不慌不忙的卸下贾枭的一条胳膊,送进了东渠。 他不急,反正贾枭还有一条胳膊两条腿,慢慢来。 慕霆渊还将专门为自己诊病的荣军医派给了贾枭,吩咐他务必用尽一切好药,吊着他的命。 就这么卸了贾枭的两条胳膊,东渠皇帝终于撑不住了。 青城到手,慕霆渊等不及,把后续的事宜全都扔给了胡硕之他们,自己领着亲卫队马不停蹄的往京都赶。 他载着满心的炙热,只为快点见到他的小丫鬟。 这次他夺回青城立下大功,一个侧妃之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玄帝不可能会再推脱。 只要侧妃之位一到手,他就将小丫鬟按在床上,做她个十天十夜,他就不信不能耕耘出果实来! 等他们的长子出世,而那时,苏大山在军营里应该也有了建树,他就可以上表朝廷,推他的小丫鬟登上王妃之位。 慕霆渊勾了勾唇,忍不住去想,阿窈若是知道,是不是会高兴坏了。 不知道他的小丫鬟有没有想他? 王府的下人们有没有照顾好她? 越是这样想,慕霆渊越是恨不得此刻、瞬间、就出现在阿窈的面前。 “驾!” 就快了,他就快能见到她了。 阿窈,我的乖乖,再等等我。 第287章 惊怒 京都慕王府,德安收到慕霆渊将要抵达的消息,急的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满心都是——‘完犊子了啊,老命不保了啊!’ 王爷有多在乎云庶妃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临走之前更是耳提面命的交代过他要好生照顾云庶妃。 这人被他照顾没了,王爷回来肯定会把他大卸八块的! 霍岩青比他稳得住,得知王爷已经到了城门口,立马换上单衣,往王府门前一跪。 天光熹微,街道上的行人还很少,离得老远就能听到一阵马蹄声,乱如急雨哗哗而来。 阵仗逼的行人们纷纷避让。 慕霆渊一路疾行,不眠不休,马跑累了,便找驿站换马,就这么硬生生将原本的四天路程缩短成了两天。 眼见家门远远在望,他按捺着狂跳的心口,一甩马鞭,又是一阵猛冲。 快到门前,慕霆渊一拉缰绳,马儿长长的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 “恭迎王爷回府!” 王府门前所有人磕头恭迎。 不等马身停稳,慕霆渊就急急的跳下马背,扫了眼人群,却并没有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她。 也是,王府门前人来人往,他的小丫鬟那么美,万一被哪个不知死活的看了去,他会忍不住想把那人的眼珠子挖了的。 阿窈一定是在花海间等他呢! 他看也没看其他人,径直往府里进。 在路过跪着的霍岩青时,慕霆渊脚步顿了顿,眉头微皱。 他没有停,只是步伐更加快了几分,几乎是小跑起来。 一众下人跟在后面跑,大气不敢出。 “阿窈!” 花海间院外没有,院子里也没有,他猛地推开正房的门。 硕大的房屋,空无一人。 “阿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慕霆渊心跳停止,满心的欢喜,在这一刻冻结成冰。 德安扑通一声跪在他身后,颤抖着说:“王爷,云庶妃她……她跑了……” “闭嘴!”慕霆渊猩红着眼,冲进屋子,将满屋子都翻了一遍,连净室和角房都没放过。 所有人跪在门外,听见房里那种疯狂的动静,瑟缩着发抖。 “阿窈!你出来!” 可屋子始终冷冷清清,没有任何一丝回应。 慕霆渊站在空旷的房间里,胸膛剧烈起伏,呼吸间尽是疼痛。 是他伤口撕裂了吗? 为什么肋骨处那么疼? 她走了。 为什么? 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去给她想要的一切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走? 明明他离开之前他们还好好的。 “德安!” 门外的德安听到这声大喝,身躯一震,立马连滚带爬的跑进去。 “奴才、奴才在!” “到底是怎么回事?!”慕霆渊沙哑的声音,几乎一字一顿的往外吐着字眼。 任谁都听出了那压抑的怒火,还有隐藏在深处的伤。 德安脑袋深深的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说:“禀王爷,奴才、奴才猜测可能是跟圣上赐婚之事有关……” 慕霆渊血红的眼霍地转过来盯住他:“赐婚?什么赐婚?!” 德安愣了一下,讶然抬头:“您不知道?” 不对啊,就算先开始不知道,但他早在云庶妃失踪的当天晚上就传了信给王爷,加急的信,不可能王爷收不到的啊! 慕霆渊怒吼:“说清楚!” 德安狠狠的抖了抖,将云窈入宫侍疾,之后听说圣上赐婚他与怀淑公主的事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庶妃娘娘之前还写信问过您此事是真是假,收到您回信的当天晚上就……就离开了。” 慕霆渊回想当时情景,那时他伤重起不了身,而他为她所做的打算又太遥远,信上根本无法说清,他便只能寥寥的写下一句——‘等我回去跟你解释。’ 他的确觉得怀淑的主意不错,若阿窈有个好的外家,不再是奴婢出身,他就能一步步将她推上王妃之位。 但他并不准备答应怀淑,他想给阿窈铺路,没必要非去娶个女人回来,还会让阿窈受委屈,所以他把苏大山从沙洲军营调了过来。 他想着,有他护着,又一力提拔,就算是头猪,也能挣个军功回来吧? 可是他算尽一切,却没算到他的小丫鬟等不及…… 德安咬着牙,低声提醒:“在庶妃娘娘失踪当晚,奴才就发了封急信给您,您可是没收到?” 如果真没收到,可就意味着,这里面是有人在搞鬼! 慕霆渊缓缓转动猩红的眼,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查!” 德安重重的磕了个头,连忙跑出去,因为跑的太急,还被门槛绊了一跤,险些扑到地上去。 空无的房屋,尘埃随着阳光轻轻飘散。 这间屋子自云窈走后,德安便做主将房门紧闭,谁都不能出入,是以屋子里的一应用品,还保留着她离开之前的样子。 慕霆渊伸出手,一寸寸抚过她用过的所有东西。 房间是死一般的沉寂,他的心,好像也跟这间屋子一样,空了。 紫苏和小福子几人埋着头匆匆进来,扑通跪下。 “见、见过王爷。” 慕霆渊站在桌案前,拿起她平时用来练字的字帖,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去,仿佛透过这些字,就能看到它的主人。 “将我走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一桩桩一件件照实说,不许有任何遗漏!” 他嘶哑着嗓子,字字句句都冒着铁锈味。 平时跟在云窈身边最多的是紫苏和容安,紫苏半点不敢隐瞒,将每一天,云窈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全都说了一遍。 在听到他离开的那天,她偷偷穿过东路想要送他时,慕霆渊怔了怔。 “你说她那天曾去找过我?” 紫苏磕头应声:“是,也不知娘娘看见了什么,总之从那之后,娘娘就有些怪怪的。” 慕霆渊就知道了,她定是看见怀淑跟他说话的事了。 第288章 他就是个疯子! 紫苏又说到怀淑公主带了医士上门为娘娘诊病的事,她动了动唇,想为自家娘娘诉委屈,那个怀淑公主分明是故意欺负人呢。 毕竟是当朝公主,她不敢僭越,便委婉的说:“公主最初是邀请娘娘去公主府游玩,娘娘不想出门,就推拒了,没想到她下午就直接登门,还口口声声说王爷不在,她有责任替您照顾娘娘。” “之后娘娘入宫侍疾,听到宫里到处都在传圣上为您和怀淑公主赐婚的事,就连王妃娘娘也在说,后来侍疾结束娘娘出宫前,怀淑公主又拦住她,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娘娘……就深信不疑了。” 紫苏将那些天发生的所有事一桩桩全部说完,害怕的伏在地上,准备承受王爷的怒火。 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太蠢笨,竟没发现主子一直不开心。 是她疏忽了,没有及时开解主子,才让她郁结至此,最后伤心离开。 紫苏又自责又难过。 慕霆渊安静的听完,脸色从最初的阴沉,如今已变成了平静,只眼底却藏着仿佛无边无际的悲哀。 她宁愿信几个不相干的外人的话,也不愿意听他一句解释。 从满心欢喜,到惊怒无比,再到现在,他只觉浑身无力。 多悲哀,原来她从未信任过他。 他明明说过不会再娶别的女人,他说过这辈子他只会有她,原来她从来没相信过。 是不是无论他怎么做,怎么努力,她都不会信他? 慕霆渊深吸一口气,满腔钝痛。 德安头上悬着一把镰刀,几乎是拼了老命的把事情都查清楚了。 “王爷!抓到了!” 德安冲进屋跪到地上,他身后跟着同样脚步迅速的小喜,小喜手里还钳着一个瘦小的男人。 “就是这个吃里扒外的烂骨头,竟将奴才发给您的急信拦下销毁了,奴才抓到他的时候,他还想服毒,幸好小喜动作快,把他下巴卸了。” “现在毒丸已经从他嘴里扣出,请王爷放心审问!” 被钳制的瘦小男人不停挣扎,他下巴被卸,就连说话都做不到,口涎顺着他大张的嘴滴滴答答往下流。 慕霆渊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像在看一具死尸。 他没急着立刻审问,而是锵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刀,利落的削去男人的左手。 “啊!!”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被削去手掌的手腕,痛的满地打滚。 没滚两下又被两个亲卫按住双肩,将他钉在原地。 慕霆渊没有停下,又是一道刀锋划过,男人手腕连接手肘的小臂也被削了下来。 碎肉乱飞,鲜血四溅,有一道鲜红溅到慕霆渊的脸上,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整个人爆发出来的气场,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血腥气充斥了整个房间,场面简直堪称残暴。 所有下人想叫不敢叫,想动不敢动,有胆小的甚至当场昏了过去。 就这么一刀一刀,削掉了男人整条左臂。 男人晕死过去,又被一盆辣椒水泼醒。 钻心入骨的痛,让男人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咯咯声。 慕霆渊终于不紧不慢的将他下巴合拢:“说,你背后的人是谁?” 男人目光阴狠,只说:“杀了我!” 慕霆渊勾起唇,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衬着那抹血红,有种让人胆战心惊的美。 “不说是吗,那本王就将你一块一块的切碎……哦对了,你应该还有家人吧?那等你死了,本王就把你的家人、同族、亲友,一个一个的找出来,也跟你一样,剁成肉块,如何?” 男人狠狠地打了个寒战,满眼惊恐慌张:“你简直是个疯子!恶鬼!” 慕霆渊笑容更胜,随即又是一刀,这次是他的双脚。 男人剧痛无比,凄惨的嚎叫。 慕霆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沉浸在一片鲜红里,语调甚至还带着几分轻松:“德安,去,即刻抓捕他所有的亲朋。” 德安刚准备应声。 “等等!我说!” 男人毫不怀疑他一定会说到做到,世人皆传异姓王慕霆渊嗜血好杀,宛如恶鬼,原来是真的,可惜他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晚了。 男人撕心裂肺的大吼:“是怀淑!是九公主怀淑!” “我是她潜藏在王府的探子,负责传递您和云庶妃的消息给她,信是她让我拦截的,她先前还让我暗中留意云庶妃的性情喜好,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慕霆渊不蠢,一件件事情联合起来,不难看出,阿窈会离开他,全都是怀淑在背后捣的鬼。 “怀淑……”他一字一句,慢慢的吐着字眼:“又是怀淑……” 忽的,他提着刀大步往外走,刀尖一路淋漓着血珠。 德安大骇,扑上前抱住他的腿:“王爷、王爷您要去哪啊?” 慕霆渊冷冷的踢开他:“滚。” 德安顾不得疼,继续冲过去拖住他:“王爷您冷静一点!您想做什么?您可是要去公主府?!” 天呐,王爷不会是要砍了怀淑公主吧?! “王爷!那可是皇室的公主!您砍了她,圣上那边要怎么交代?!满朝文武要怎么交代?!” 慕霆渊冷笑,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血色,整个人就像一头随时噬人的野兽般可怖骇人,骇的王府所有人皆退避三舍,不敢近身。 交代?他们想要什么样的交代,直接问问他手里的刀吧! 他的阿窈跑了,被那个贱.人逼跑了,她该死! 德安喊的嗓子都哑了,可是他根本拉不住盛怒中的慕霆渊。 他被拖拽在地上,膝盖都磨破了,所过之处,一路都是血,也不知是慕霆渊长刀上滴落的,还是他的。 就在这时,前方响起一阵脚步,一群人由远至近而来。 当先的张福瑞看到这一幕,骇的停住脚步,半天不敢上前:“这、这是怎么了?” 德安看见他,心头一松,不管这位大内总管是为何而来,总不至于比王爷一刀砍了当朝公主更差了。 只要能让王爷冷静下来就好。 “你来做什么?”慕霆渊猩红着眼珠,提着长刀,一身血腥,饶是宫里见惯了邪恶的张福瑞等人,也不禁觉得胆寒。 张福瑞暗暗叫苦,但圣命难为,他只能托着手中明黄色的卷轴,小心道:“见过慕王殿下,老奴是来给殿下道喜的,圣上知道永宁侯府家的江氏不讨您喜欢,有意废去她的王妃之位,另择贤良淑德之女给您赐婚。” 第289章 恶毒的女人 慕霆渊猜到了,冷笑着:“不知圣上要给本王赐婚哪家的女子?” 张福瑞瞧着他的脸色,心下更是忐忑,他身为大内总管,自然知道这段时日怀淑公主在宫里的所做作为。 慕王心心念念只有那位云小娘子,这赐婚圣旨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喜事。 “是、是怀淑公主。” 张福瑞话音刚落,慕霆渊一把提起刀,众人骇的连连后退。 但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抽过自己的长衫下摆将刀上的血一点点擦净。 冰冷的刀面上,倒映着他比刀锋还凌厉的面容:“回去告诉圣上,就说本王不在,圣旨没人接。” 张福瑞哪敢应,心头叫苦不迭。 这慕王回京都,从他刚进城门开始,各方消息就都传遍了,说他不在府上,谁信啊? 这慕王不仅仅是要抗旨不遵,还想公然欺君罔上! 让他怎么回去复命? 张福瑞颤抖着唇:“王爷,求您别让老奴为难。” 慕霆渊森冷的目光盯了他一眼,随即接过他手里的圣旨。 以为他是想通了,张福瑞刚想松口气,就见他手腕一震,明黄色的圣旨被抛向半空。 冷风阵阵,白光闪闪,只听数道裂帛声,代表着一国主君威严的圣旨就被割成了几瓣,飘然坠落! 所有人脸都吓白了,齐刷刷的俯趴在地。 慕霆渊刀尖指着地面,淡淡道:“去吧,如实回禀即可。” 疯了疯了。 这慕王是真的疯了啊!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出这句话。 劈碎圣旨后,慕霆渊长扬而去,德安已经吓傻了,根本顾不上拦。 张福瑞跪趴在地,胆战心惊的捡起一地碎布,然后直起身,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赶紧想想办法吧。” 双方交情不多,况且他身份隐晦,最多也只能给这么一句提醒了。 直到人都走了,德安被小喜和小福子左右搀扶着,膝盖磨破了,本就疼痛,再加腿软,牙齿都颤抖起来。 “完了,完了……快、快用渠道传信给蓟州军营!还有沙洲军营、誓水军营!” 小福子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来不及回话,松开他掉头就跑。 怀淑公主府,卧房。 宫女墨蕊迟疑着说道:“奴婢觉得,公主不该拦下那封信,您一直藏在暗处,贸然出手,恐怕会暴露您……” 怀淑坐在窗前,焦急的等消息。 “本宫顾不得许多了。” 霆渊哥哥一次次拒绝她,不论她怎么示弱诱哄都不能让他点头。 他临走之前的那次见面,就已经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可他还是不肯娶她,他说,就算他再娶王妃,也只能是阿窈。 阿窈,阿窈,他心里眼里就只有那个卑贱的奴婢! 那个贱奴到底有什么好的?从头到脚,哪里有半点比得上金尊玉贵的她?! 既然霆渊哥哥不愿意,那她就逼他不得不愿意! 趁他前往蓟州不在京都,她先是游说了皇兄,与他达成交易。 但他虽然口头答应帮她赐婚,却始终不见真正的下达圣旨,她有些着急,又不甘心枯坐等待。 正好母后凤体不安,亲王郡王府中都要来人伺候,她便收买了宫人和皇兄的两位小嫔妃,又去拉拢慕王妃江氏。 江氏本就巴不得那个贱奴不得好下场,没费她多少功夫就同意了。 果然令那个贱奴深信不疑,探子来信禀报说人跑了的那天晚上,她当场大笑不止,这么蠢的东西,也敢跟她抢人? 探子还说王府总管写了急信,想要将事情原委通禀慕王。 她知道,霆渊哥哥一旦得知赐婚的消息,以他的性子,定会提前返程,公然拒婚。 眼看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她怎么肯在这个节骨眼上前功尽弃? 只能出手将信拦截,同时更加努力的游说皇兄。 似想到什么,怀淑眼神狠厉,仿佛流淌着浓稠黑色的毒汁:“人既然离开了王府,正好让她死在外面,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墨蕊早已习惯了她的心狠手辣,屈膝应声:“是,奴婢回头就吩咐下去。” 她手底下养着一帮绿林人士,经常帮她干些不能让人知道的秘事,对于他们的能力,怀淑并不担心。 “也不知霆渊哥哥接到赐婚的圣旨没。”怀淑远眺院外的方向,望眼欲穿。 墨蕊深知什么话能让公主高兴,自然捡她想听的说:“圣上那么疼您,这慕王一回京,圣旨定是后脚就送去王府了,公主就安心的准备当新妇吧。” 怀淑面染红霞,无限娇羞的嗔道:“什么新妇不新妇的,尽浑说,婚期都还没定呢。” 墨蕊还是笑嘻嘻的:“咱们公主金尊玉贵,等到了那天啊,定是整个南夏最美最耀眼的新妇了!” 怀淑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却更是含羞带娇,斥她:“你还说!”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骤起一阵喧哗。 怀淑不满的皱眉:“怎么回事?” 正要让墨蕊出去看看,却见一抹高大的身影大踏步而来,他手提长刀,满身煞气,整个长衫下摆溅的全都是血! 公主府的侍卫拼死拦住他,却被他尽数砍翻在地。 而他一路不停,大步往公主闺房冲。 怀淑吓到失声,墨蕊连连尖叫:“慕王!慕王您要做什么?!” 慕霆渊一刀斩断这道过于刺耳的声音,随后刀光一转,横在怀淑的脖子上。 怀淑脸色煞白,眼神惊恐:“霆渊哥哥……” 只是一个称呼,慕霆渊怒意更胜:“你给我闭嘴!” 怒到极点,他勾出一抹骇人的笑:“你口口声声说你的心上人是你身边的侍卫,告诉本王,是哪一个?刚才本王杀得太多,也不知有没有误伤到你的情人?” 怀淑身子轻颤着,半晌说不出话。 慕霆渊缓缓冷下脸:“说不出来了?” 刀锋贴在她脖子上,浓郁的血腥气熏得怀淑想要作呕,可惊惧远胜一切,她破罐子破摔,试图用深情打动他:“我承认,我心里那个人其实一直都是你。” “我只是喜欢你,难道这也有错吗?!” 慕霆渊目光冰冷,里面只有厌恶:“我已经有阿窈,我跟阿窈两情相悦,你的喜欢,就该烂在肚子里永不见天光,而你却用龌龊的手段里间我们。”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娶你?不,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我就是死,都不可能会娶你。” 第290章 危机 他的话,字字诛心,怀淑浑身发冷,她艰难的说:“可是皇兄已经下旨。” “你说赐婚的圣旨?”慕霆渊一脸淡漠:“被我劈碎了。” 怀淑张口结舌,他竟敢毁坏圣旨! 这是践踏皇权,践踏帝王的尊严! 怀淑震惊的同时,又心生哀伤。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宁愿死,都不愿意娶她。 以往俏丽的脸已经没有了丝毫血色,怀淑不禁呢喃:“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慕霆渊冷笑:“你连阿窈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怀淑神情呆滞,像是被抽去了全部的精气神。 直到脖颈处一疼,她才意识到,她的霆渊哥哥是要杀她,就为了那个贱奴! 心里又恨又怕,怀淑哭着哀求:“求你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上,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以后、以后我一定离你和你的阿窈远远的!” 慕霆渊冷冷的盯着她,接着,他忽然真的放下了刀。 怀淑心里一喜,可还没等她这喜意变大。 只听他轻缓却冷酷无情的说:“就这么宰了你也太便宜你了,你逼走我的阿窈,我也要让你尝尝颠沛流离之苦。” 怀淑心底一寒,忍不住蹬着双脚往后缩:“你、你想干什……” 话未说完,她看见他俯下身,随即她后颈一痛,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慕霆渊打了手势,隐藏在暗处的死士从窗外翻了进来,抱起怀淑又迅速离开。 霍岩青带着一帮亲卫已经赶了过来,正跪在院子里待命。 他们是死忠于慕霆渊的护卫,不管主子做什么,他们都无二话。 慕霆渊提着刀走出卧房,霍岩青抱拳回禀:“王爷!安总管已经传信去了各个边关的军营,皇宫里,圣上得知圣旨被毁后雷霆震怒,派禁卫军教头徐恒宇前来抓捕您。” “王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无疑,为了云庶妃,如今整个慕王府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中。 抗旨不遵、撕毁圣旨、挑衅皇权,每一样,都足够让圣上将他们王爷推到午门斩首示众! 慕霆渊望着晴蓝的天空,时不时有春燕轻轻掠过,往北方迁移。 我的阿窈,你在哪里啊? 迷茫只是一瞬,他冷着脸,大步走出公主府,边走边下令:“霍岩青,你拿着本王令牌,去往各处城池的太守府上,勒令他们找人。” “其余人等,将一则消息散播出去,务必在三天之内让南夏人尽皆知!” 众人齐声应是。 江城,枫歌县。 云窈风尘仆仆的从青原镇赶回来,青原镇离枫歌有三百多里,这一路她又是来回赶路又是采药,可把她累的不轻。 好在,她收获满满。 那天她走了之后,没过多久秦苍木就回来了,就如大家所预料的那样,他跑了五家,俱是一无所获。 没人愿意将稀缺的东西匀出来给对家,更何况仁安堂一直是江城所有医馆的劲敌。 当得知云窈离开,秦苍木先是愣了愣,首先想到的是,她怀着双胎,躲躲藏藏能去哪里呢。 随即觉得,那也是人家的事,人家还是个有夫之妇,不是他该管的。 接着,医童又告诉他云窈临走前说的话。 秦苍木有些疑惑,她的意思是要去帮他找药草吗? 怎么可能呢,老杨都找不到那两株稀有之药。 第291章 她真的找到了 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转身望着医馆门外的街道,默默祝福。 希望她未来的路,能够万事顺遂吧。 “少东家,川贝母……仓库里已经没有了。” 医童在仓库清点完毕后,匆匆来报。 秦苍木正在帮一个病人抓药,他拉开‘七星斗橱’,盛放川贝母的那个格子里,也已经所剩无几。 他抓了一小把放进戥称里,一边称重,一边低声问:“金线重楼还有多少?” 医童亦低声回:“还有大约一斤的量,少东家,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秦苍木微微皱眉,随后叹了口气:“发信回本家求助吧。” “什么?!”医童大惊失色:“万万不可啊,少东家!您若是跟本家求助,不就,不就是认输了吗……” 秦家是个大家族,自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每代子孙自幼就得学习岐黄之术。 需得五岁能辨百草,七岁能将人体七百二十个穴位全部分清楚,十岁就必须能够独自问诊病人。 而家主之位不分嫡庶,能者居之,是以,每任嫡长子在其刚过完十六岁的生辰后,就会被分派到某间医馆里坐镇。 以两年为限,到十八岁的生辰日之前,只要其能独当一面,遇到任何棘手的事都能应付自如,不用本家帮助,就可以顺位下一任的家主继承人。 反之,若是向本家伸手求助,便意味着认输,就得将家主之位让给其他有能力的庶出弟弟。 他的父亲有很多妻妾,在他之下还有五个庶出的弟弟,除了最小的才刚刚学会穴位经络的六弟,其他四个弟弟都已经能够独自问诊病人了。 他们都等着他失败,这样,他们也就有了争夺家主之位的资格。 “认输就认输吧,是我能力不济,只能如此。”秦苍木低低的说。 就是,可能要让母亲失望了。 医童急的抓耳挠腮:“不然、不然就不接诊需要这两位药材的病人?委婉的告知他们这病看不了,这样他们自然就会去其他医馆了,而且也不会让缺药材的事泄露出去。” 秦苍木抬手在他脑袋顶上重重的敲了一记。 “哎哟!”医童痛叫一声。 秦苍木横了他一眼,看他年纪小,又是一心为他,也没说重话,只将道理说给他听。 “仁安堂在江城百姓心中,一向是医术最好的,你这样就是在砸自家的招牌,个人荣辱在家族荣辱面前,无足轻重,怎能因小失大?” “更何况,万一有百姓信以为真,觉得仁安堂都治不了,其他医馆肯定更治不了,便心灰意冷不治了,那我就是在害人!” 医童羞愧的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好了,去写信吧。”秦苍木轻声吩咐,便低头继续配药。 医童在一边写信,他将配好的药材包好,扎成捆,面向病人时依旧眉眼温和,嗓音朗朗:“大娘,您的药。” “诶好好,哎呀,咱们秦少东家真是又俊又有能力啊。”大娘接过药包,一把拉住他的手,摸了又摸,连连夸赞。 秦苍木任她摸了两下,然后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温言告知她吃药时的注意事项,便将人送出门。 医童拿着信恹恹的跟了出来:“少东家,写好了。” 秦苍木应了一声:“送走吧。” 说完,他没再多言,转身回了医馆继续诊治下一个病人。 医童看了看手里的信封,重重的叹了口气,为自家少东家感到惋惜。 距离他的十八岁生辰日,明明只还剩下三个月而已,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的一切功亏一篑。 连他都难受的厉害,也不知少东家心里有多难过呢。 唉。 为方便各处的医馆之间来往传信,秦家在江城遍地都有据点,医童小跑着准备往枫歌县的据点去。 刚拐出巷子,就跟一个人撞上。 双方反应都快,赶紧刹住,才没撞到。 “呀,对不起……”医童道歉,一抬头愣住了:“咦,苏大姐?” 云窈即便去往其他城池,也分出了一部分精力盯着这边,自然知道他是要干什么去。 她摸摸他圆不溜秋的脑袋,明知故问:“着急慌忙的做什么去?” 医童耸拉下肩头:“药材已经彻底空了,少东家让我传信回本家求助。” 云窈勾了勾唇,将身后背着的篓子取下来,打开盖子:“瞧瞧,这是什么?” 医童伸头一看,倒抽一口凉气,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那么大。 仁安堂,秦苍木又送走一个病人,转身刚要进门。 “少东家!少东家!” 秦苍木回头,就见他的小医童捣腾着两条腿向他冲来,速度快的活像屁股上插了炮仗。 人冲到他面前,他微讶:“信送出去了?” 怎么这么快? 医童猛摇头,因为跑的太快,一时间喘不上来气,断断续续的道:“苏、苏大姐……呼呼……她、她……呼呼……” 秦苍木皱眉,难道出了什么事? “苏大姐怎么了?” 医童咽了咽口水,实在累的说不出来话,只好高高举起手里的东西。 秦苍木一愣,他手里的药草,细细长长的枝叶,顶端弯曲垂着一颗颗白色的钟状小花,正是刚挖出来不久,尚还十分新鲜的川贝母。 这时云窈跟在后面走了上来,秦苍木看看她,又看看医童手里的药草,震惊的呢喃:“你真的找到了?” 医童在旁边拼命点头,天呐,这也太厉害了,她真的能找到! 云窈被请进医馆,秦苍木平时住的房间。 她将竹篓取下,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药草,俱是川贝母和金线重楼。 “您在哪里找到的这么多?”秦苍木温和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云窈没隐瞒:“青原镇和荣安城与临安交界的一座山上,不过这两个地方的药草已经都被我挖来了。” 她拍拍竹篓。 秦苍木点点头,没有多问,他吩咐医童按规矩将药草称重分类。 医童兴奋极了,大声应是。 秦苍木领着云窈走到另一边,接着,对着她突然深深的施了一礼:“您帮了我一个这么大的忙,我不知该怎么谢您才好。” 第292章 新院子 云窈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谢,是我先浪费了你那么多药。” “那不一样,您带来的不仅仅是我缺少的药草,更关乎我的前程。”秦苍木正色道。 云窈不知道他们秦家的规矩,为什么向本家求助就是认输,也不准备探究,只笑着:“既然秦少爷这么想感谢我,那就请我吃饭吧,大姐我都要饿死了。” 秦苍木看着她温和一笑。 云窈一身尘土,秦苍木找地方让她安顿梳洗一下。 随即叫枫歌县最好的酒楼,烧了一桌饭菜过来。 云窈洗漱完出来,就见满桌的珍馐美食。 顾忌着她怀有身孕,大多都是滋养补身的菜。 “江城靠着淮江,这边家家户户都烧的一手好河鲜,酒楼饭馆也一样,不过这家比其别处稍有不同,他们能将那些河鲜做的一点土腥味都没有,最适合有身孕的女子吃。” 秦苍木将云窈请到位置上坐下,她面前最近处,正好摆着一盘鱼。 鱼头和鱼尾向上弯曲翘起,活灵活现的像是刚刚从水里跃出来,鱼身处切成了像刺猬一样粗细均匀的花刀,再淋上浓亮厚重的汤汁,扑鼻一阵又甜又带着微酸的香味。 自怀孕以来,她就再也没动过任何水里的东西,实在是那味道,一闻就要吐。 云窈试探着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先是酸,然后是甜,咀嚼起来,外酥里嫩,真的一点鱼腥味都尝不出来。 她一口气吃了大半条。 见她吃得香,秦苍木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 吃完饭,云窈准备告辞,她出去找药花了三天,幸好裴姐姐和魏思烟在忙着饭馆的事,并未过来,不然还真不好解释她怎么不在。 正要走,秦苍木从袖子里掏出钱袋,放到她手边:“苏大姐,小秋已将您采回来的药全部入库,按照规矩,这是您的报酬。” 云窈愣了愣:“什么意思?” 秦苍木怕她误会,连忙解释:“医药行里,各大医馆的药,一般都是从药材铺直接进货,少有一些稀缺的药材只能从采药人手里购买原株药草,或是寻求采药人帮忙去找。” “这两种药材如今各处药铺都缺,采药人也采不到原株,您能帮我找到药,且又是十分昂贵的药,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让您空着手,请您务必要收下。” 他言辞恳切,云窈懵懵懂懂:“采药人是不是很赚钱?” 秦苍木微怔,差点根本不上她的思维,反应过来后缓慢的想了想,才说:“得看那药材是否是珍稀之药,越珍稀自然能赚的佣金就越高。” 云窈接过他给的钱袋,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有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这么多?” 秦苍木点头:“川贝母和金线重楼确实稀有,说不定您拿去卖给其他医馆,还能赚的更多。” 他倒是实话实说。 云窈噗呲笑了:“你就不怕我真反悔,把药草拿走卖给别人啊?” 秦苍木温和又正色道:“您找来的药草,您有权决定它们的去处。” 云窈摆摆手:“这就是我特意帮你找的,根本没想过赚钱。” 秦苍木心里感动,这位苏大姐真是又纯朴又善良。 最后,云窈又还了一张银票给他,既然说好了是赔偿之前浪费的药材,自然不能心安理得的全部收了,她就留了一张。 没想到只是花了几天功夫,采了一箩筐的草,居然能赚这么多钱,云窈动了心思:“你们还缺药草不,或者还需要什么药材?” 秦苍木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要做采药人?” 云窈猛点头,这么赚钱的行当,她既然有能力,为什么不做啊?! 秦苍木目光滑到她的肚子上:“可是你怀着双胎,采药之事历经风吹日晒,还经常需要攀爬山峰,是个极其辛苦的活,你……” 她有星宝护着,只要小心些就绝不会有事,但她没办法解释,只好说:“趁我现在肚子还不大,我得多赚点钱,未来才能好好养活他们。” 秦苍木还想再劝。 云窈止住了他:“只有这样,我才能用最快的时间挣最多的钱。” 她意已决,秦苍木哪能再说什么,如果他不答应,难保她不会去找别家。 而她一个弱女子还怀着身孕,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为了钱尽让她去悬崖峭壁那种危险的地方找药? 不若她去采药时,他多派几个人跟着保护,总不会让她出事。 就这样,云窈成为采药人,与仁安堂达成长期合作。 突然暴富,手头银钱充裕,云窈决定去买宅子。 她用观世找到附近的牙行,将各方面的要求说了,然后去如意客栈开了间上房。 因为她出手大方,牙行里负责接待她的牙人特别殷勤,第二天下午就帮她找到了各方面都符合的院子。 就在枫歌县城边上,小院外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上还架着一座木桥。 小院是个一进的房子,前任主人在院子里的大门旁栽种了一颗桃树。 现在虽然不是桃花盛开的时候,但经过冬季大雪的洗礼,褐色的树枝上抽出绿油油的新芽,有的枝条上,已经隐隐能看见长出了花苞。 云窈随意看了看各处地方,这院子自然没有她在慕王府的花海间那样的奢华富丽,却让她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小院不大,对于她来说足够用了,就算以后两个孩子生下来,也够让他们在院子里疯跑玩耍的。 云窈看着看着,就开始憧憬起来。 没什么地方不满意的,她交钱交的爽快,牙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宅子买了,云窈又花了两天时间,将东西全部置办整齐。 才终于有了家的样子。 云窈站在新屋子的廊檐下,望着院子里的小凳子小桌子,还有各种木头玩具,她摸着肚子,低声问:“怎么样啊,看看娘亲给你们准备,喜欢吗?” 他们当然无法回复她,可云窈还是很高兴。 看,就算离开慕霆渊,她一样可以让自己活的很好。 脱下华服美饰,放弃不属于她的荣华富贵,她恢复回了她自己。 云窈相信,未来的日子或许会苦,但一定是肆意自由的。 第293章 重刑 京都天牢。 这里光线昏暗,不论外面的阳光多么刺目,都照射不到这里分毫,是以里面长年累月的絮绕着腐朽腥臭之气。 一间间狭小阴冷的牢笼,关着许许多多的犯人,而越往深处走,犯人却反而越少。 天牢的最深处是重牢,关着的都是重刑犯。 这里,死人是家常便饭,只要进了这,就没人能活着出去。 狱卒大摇大摆的走到天牢最后一间牢房前,隔着数十根铁栏杆,他撇着嘴伸头往里瞧。 牢里,一张坚硬的石床,角落里还有一个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恭桶,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一个高大的背影佝偻着身躯,侧躺在石床上,狱卒拿鞭子在铁栏杆上敲了敲,发出铛铛声。 “喂,死了没啊?” 那抹背影动了动,接着艰难的翻身坐了起来。 狱卒冷哼:“果然命硬。” 说着,他掏出钥匙打开牢门,过去拖他:“走吧。” 锁链拖动在地,金属剐蹭出刺耳的声音。 尽管浑身都疼,高大的身影却依旧昂扬。 只是低下头,就能看见,凡是他走过的路,一步一个血脚印。 狱卒将他带到受刑的地方,那里早有人不耐烦的等候。 “陈大人,犯人已带到。” 被唤做陈大人的穿着紫色官袍,坐在掌刑桌案后,见人到了,缓缓走下案台。 他看着面前这个双手双脚都被铁链困住的人,冷笑:“慕霆渊,堂堂的异姓王,你也有今天啊?” 慕霆渊眉间有些疲倦,这两日,他被好几拨人寻理由拎出来用刑,如今的身上,连一块好皮都没有。 他扫了眼陈大人,目光淡淡:“哦,是你,你的父兄皆死在我的手上,现在你终于能够找我报仇了?” 陈大人目眦欲裂:“你还敢提我父兄?!” 为何不敢? 他杀的人,他做的事,从来不曾推卸过,亦无需推卸。 陈大人恨的双目险些滴出血来,指挥狱卒将他绑在柱子上,随即在一排排的刑具前,一一挑选起来。 慕霆渊没什么反应,微微歪着头,看向另一边高高的窗户。 窗子很小,小的简直可怜,只能看到一小块明亮的天空,金色的阳光照射进来,那一点点的阳光,根本不足以照亮这里,可这也是许多犯人能够看到的唯一色彩。 不知道霍岩青他们有没有找到阿窈? 他的小丫鬟一个人在外面,可吃得好睡得好?有没有被欺负? 他好担心…… 陈大人挑来挑去,挑中一把带着倒刺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胸膛。 “说,怀淑公主被你藏哪儿去了?” 慕霆渊闷哼一声,鲜血很快浸透了他胸前的囚衣,他淡淡的答:“不知道。” “还在嘴硬!公主府上四十九口人,尽数死在长刀之下,尸体身上的刀伤与你的兵器别无二致,怀淑公主也就此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敢说凶手不是你?!你敢说公主失踪的事跟你无关?!” 慕霆渊勾了勾唇:“会用长刀的人又不止我一人,宫中禁卫几乎人手一把,若只是因为尸体上的刀伤就断定是我,陈大人未免也太武断了吧?” 陈大人咆哮:“那有人亲眼看见你闯进公主府的事,你又如何解释?!” 慕霆渊笑,嘴角却溢出一丝鲜血:“解释?我为何要解释?你把看见我进公主府的人叫来,我倒要问问他,何时见我进的公主府?” 陈大人气的咬牙,他当然不能,因为根本没有人看见。 可明明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他! 他前脚毁掉赐婚圣旨,后脚公主府就惨遭灭门,怀淑公主也下落不明。 若不是他,还有谁会有这样的胆大包天?!那可是一国公主! 慕霆渊咳嗽两声,这一刀,虽然没有捅到要害,却伤到了他的心肺。 陈大人恶狠狠的将匕首猛地拔出来,匕首上的倒刺划拉着,让他胸口的伤更加狰狞。 慕霆渊轻咳着,浑身剧痛,但他脸上还是淡然:“我若是你,就不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陈大人警惕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慕霆渊脑袋靠在柱子上休息,微微的喘息:“恨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猜他们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只有你们这几个小喽啰憋不住跳出来?” 陈大人盯着他,又惊又疑,却强自镇定的嘲讽道:“怎么,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活着走出这个重牢吧?” “就算怀淑公主的事不能治你的罪,但你撕毁圣旨、抗旨不遵,光这两条就够你死一万次!圣上一定会降下圣旨,推你去午门前削首示众,以固皇权!” 慕霆渊笑了:“那不如咱们打个赌?” 陈大人拿着匕首的那只手心黏腻,全是面前这人的血。 他有些嫌恶的甩了甩,甩掉一地的鲜红。 “赌什么?” 慕霆渊唔了一声:“赌金银财宝太俗,赌女人,我又不需要,不如就……赌命吧。” 他一脸的漫不经心。 “赌我能不能活着走出重牢,若我不能,我慕霆渊这条命你尽管拿去,若我能,那我就送你去地下见你父兄,如何?” 陈大人简直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想一刀杀了他,又不敢。 慕霆渊这人,做人做事从来都是走一步看全局,没准他真有什么后招。 自然是有的。 慕霆渊一开始就猜到自己会有这一天,他知道圣上不会杀他。 他军功威赫,又刚刚才击退东渠,收复青城。 如果圣上只是因为抗旨不遵、挑衅皇权,就处置了他。 百姓肯定会传他为帝不仁不义。 所以,他便将他扔进天牢里自生自灭。 他慕霆渊,这一路走来,杀了太多的人,恨他的人多如牛毛。 承玄帝知道,一旦进了牢里,多的是人想要折磨他。 他只需让这些人想办法逼他认下屠杀公主府的罪名,数罪并罚,他就能放心的处置他,百姓也没有话说了。 慕霆渊冷冷的勾唇,可他怎么会认罪呢。 他绝不会认。 那个贱.人设计逼走他的阿窈,他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最后,陈大人还是扔了匕首,恨恨的留下一句:“本官等着你人头落地的那一日!” 慕霆渊被狱卒送回了最后一间牢房。 又多了一处致命伤,更糟糕的是,没有伤药。 即便如此,他也毫不后悔,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撕毁赐婚圣旨,杀进公主府。 第294章 传闻 慕霆渊躺在石床上,一身囚衣早已被血反复浸透、风干、浸透、风干。 如今衣衫底下已经遍体鳞伤。 他浑身都疼,疼到身上肌肉轻颤,鲜血从他身体里不停地往外流,温暖也随着一点点流失。 很多重刑犯其实都等不到自己被定罪的那天,就先死在重刑之下。 他呢? 他还能撑得住吗? 慕霆渊浑浑噩噩的想着。 如果阿窈知道他受伤了,会心疼他吗? 应该不会了吧,她以为他要娶怀淑,现在肯定还在生他的气。 若是知道他变成了这样,说不定还很高兴。 高兴就高兴吧,他还是喜欢她笑的样子,她一哭,他心都要碎了。 枫歌县,云窈将宅子置办完善后,就去了一趟县衙。 她在门前犹豫了一下,自己就这样上去,说要找县令夫人,会不会被官差撵出来啊? 正这样想着,衙门前的衙役看到她,扬声问:“什么人在县衙前徘徊?” 云窈只能走上前,微微下蹲做了个福礼:“小哥,我、我找县令夫人。” 本以为肯定会被呵斥,衙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后,突然问:“可是苏云,苏娘子?” 云窈点头。 对方立马朝她抱了个拳,恭敬道:“夫人有令,若是苏娘子来了,定要好生迎接。” “请。”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路领着她往县衙后院走。 直到穿过一面影壁,他退到一边:“小的不能随便进后院,苏娘子直接进去吧。” 云窈道了声谢。 刚跨过垂花门,一抬头就看见正往这边走来的裴姐姐。 裴英娘看到她,眼睛一亮:“阿云妹妹!我正要去找你!” 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上下看:“你的脚伤好了?” “都好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县衙后院,裴英娘让她坐着歇会,然后就带她出去看院子。 “我给你物色到了一间小院,就在前头那个巷子里,环境不错,最重要的是离我们县衙不远,你在那住着,有什么事我们都好照应。” 云窈握住她的手,是真心感激她处处为她着想的这份心。 “裴姐姐,不用了,房子我已经找到了,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过去摸摸门。” 裴英娘惊讶,随即又无奈又气愤:“你啊,动作这么快,是不是就防着我给你买宅子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倔?” 云窈笑而不语,拉着她往自己的新家走。 “我可告诉你啊,要是你那宅子不像样,我是不会同意你委屈住在那的,到时候就乖乖听姐姐的安排!” 云窈笑眯眯的:“反正我觉得我挑的院子蛮好的。” 等到了院子,饶是裴英娘带着挑剔的目光去看,也还是满意的点点头。 “确实还可以啊,还算整齐,就是小了点,没有我给你看的那间大。” 云窈挽着她:“我一个人住要那么大做什么,小有小的安静。” 裴英娘参观了一会,见她还缺个衣柜,且身上穿的衣服都太土气了,说:“我明天再给你置办点东西,这一次你可不许再推拒了啊,不然我就真生气了。” 云窈笑着答应。 第二日一大早,裴英娘和魏思烟两人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帮云窈装点新家。 装点完,三人钻进小厨房里,说说笑笑的一起做午饭。 听说饭馆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只等挑个黄道吉日就可以营业了。 云窈一边折菜,一边犹豫着说了自己当采药人的事。 饭馆那边的,可能帮不上忙了。 闻言,裴英娘和魏思烟倒并没有不高兴,只是担心。 裴英娘皱起眉:“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干这行?采药的工作可是又危险又辛苦的。” 云窈哪里敢跟她们说自己怀孕的事,只能保证不会让自己涉入险境。 裴英娘和魏思烟对视一眼,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总不能因为个人看法就去阻拦人家。 裴英娘叹口气:“你若非去不可,我也不好阻拦你发财,不过饭馆这边你也别丢下,好歹多个营生,你能多赚点钱防身。” 魏思烟也说:“是啊,你要是担心自己两头忙不过来,没事,我雇个人进来替你干活,分红咱们还照常分。” 云窈一时间,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路走来会很辛苦,没想到她幸运的遇到了她们。 这世道对她们女子从来都是不公平的,有幸能遇到一个两个能够互相扶持,互相温暖的知心朋友,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 三人边做饭边聊天,魏思烟似想起了什么,忽的说:“诶,我昨天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 第295章 穷途末路 其余两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魏思烟放下颠勺,哪怕是在自家人的私密空间里,也凑近她们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当今圣上有个变态的嗜好。” “别胡说!”裴英娘吓了一跳,这可是妄议圣上的大罪! 魏思烟缩回头,继续掌勺:“可不是我胡说,外面的人都传疯了,说他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仁和,其实心性残暴,以奸杀太监取乐,御花园的万春池里,捞上来了好多尸体,都是以前在他身边伺候过的小太监。” “不仅如此,还有人说年前的那场疫病,说不定就是因为圣上为帝不仁,导致皇宫里冤魂太多,阴气太重,老天爷看不下去了才降下神罚。” 裴英娘忧心忡忡:“这种市井传言若不加以控制,怕是要不好。” 云窈折菜的动作慢了下来,好歹曾经在那个权利的中心生活过,她敏锐的察觉到,京都似乎出了什么事。 这样的传言,不可能是突然冒出来的,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这个背后的人,是谁? 会是……慕霆渊吗? 如果真的是他,又为了什么目的? 不会,应该不会,算算时日,他如今应该还在蓟州才对。 这段日子她刻意的不去关注,不去想,观世一次都没有覆盖过那里,就是打定了主意再也不见他。 云窈甩甩头,将那个高大的身影丢去一边,不再想。 不管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有什么弯弯绕绕,也跟她没有关系了。 膳食做好,三人相让着坐下有说有笑的用饭。 一会聊到饭馆的事,一会又聊到过几日春分要去哪里游玩。 等几人吃完饭聊的差不多了,已是下午未时了。 原本她们还打算再留到晚上吃完晚膳,但裴英娘担心那些传言愈演愈烈,会给枫歌县带来麻烦,只能先回县衙。 魏思烟便也没多留,帮云窈将厨房收拾好,碗筷都刷干净,就走了。 屋里一下子又冷清下来。 云窈并不觉得孤单,只默默拿出刺绣继续绣那些可爱的小动物。 刚出生的小孩子长得快,一个月变一个样,里里外外的小衣服要准备不少。 更何况她肚子里的还是两个,所有衣服,小鞋子,小帽子,包括尿布都得准备双份,要绣的东西可多了。 云窈边绣边翘着唇角,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温暖柔和的光芒。 京都,御花园万春池。 一具具尸体并排摆放在岸边,因死亡时间不一,尸体有的身躯腐烂,有的被鱼虾啃咬的早已只剩下枯骨,根本看不出原样。 只有三具尸体,许是刚死没几天,再加天气冷一直泡在冰水里,才没有肿胀,还能看清楚样子。 俱都是以前伺候在乾清宫的太监。 岸边明明围着许多人,此刻却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这些尸体已经摆在这里三天了,谁都不敢多看,却又不得不站在这里充当人墙守着。 大白的天,在场的所有人却都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这事情的起因,原本是太后想在万春池里养些锦鲤,再重新栽种一批新品种的莲花。 既然太后有令,花房和内务监的人当然马不停蹄的开始干,且要干的漂漂亮亮的。 大前天的一大早,内务监就带着一帮人打捞万春池里的脏东西,毕竟新品种的莲花,种子娇贵,若水质和泥壤不好,可开不出好看的莲花。 哪能想到,脏物是打捞上来了,却是这样的脏物! 当第一具尸体捞上来时,众人惊归惊,倒也还算平静,宫里不就是这样,死个把人不算什么。 然而随着继续打捞,尸体竟越捞越多,这下内务监的总管事坐不住了,连忙去通禀太后。 一帮人吓得不轻,远远的围在岸边,说什么也不敢再动那池子。 还是梁嬷嬷过来坐镇,传了太后口谕,继续捞! 且还带了仵作过来,仵作一一检验后,得出了个结论。 这些都是男子,且大多是无根的太监,死前曾遭到了残忍的奸杀。 太后闻言震怒,命令定要追查到真凶。 就这么查到了承玄帝的头上。 皇宫里一片哗然。 乾清宫,寝殿门前跪了一地文武百官。 内阁重臣无一例外全都来了,众多言官,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按着纸张,就在地上挥毫洒墨,痛哭流涕。 承玄帝躲在寝殿里间,神色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圣上!您身为九五之尊,天下之主,却残暴不仁,奸杀无数男子太监,您真是太令臣子们失望了!” “圣上!您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百姓!您!枉为天子!” 从外面传来言官痛心疾首的怒骂,他端坐不动,可脸白的甚至没有丝毫血色。 他做的那些事,如今怕是传遍了整个南夏! 慕霆渊,是你吧? 除了你,朕不知道还有谁能有这样通天的本领! 这是公然跟朕下战书了吗?! 你终于忍不住了是吗?! 朕真没看错你啊霆渊,你都被朕压在天牢最深处了,居然还能将朕算计的焦头烂额,束手无策! 好,当真是好极了! 承玄帝恨得双眼翻滚出血气,他抬手想砸东西,外面传进来的一声声哭喊,让他只能强行按捺住,憋屈的脸都变了形。 他一直龟缩在寝殿不敢出去,大臣们便就跪在寝殿外面,初始时还中气十足的哭喊,再到后面,因不吃不喝跪的又久,很多人都撑不住了。 言官大多数人都有文人傲骨,即便倒下也绝不退缩,直到第三天的下午,一个实在上了年纪的言官,就这么被生生熬死在了乾清宫的寝殿外。 太后亲自出面,隔着寝殿大门,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让他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务必出来给臣民们一个交代,之后又亲自劝说那些大臣,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承玄帝的危机才暂时解除。 可也只是暂时而已。 承玄帝几乎穷途末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霍岩青扛着一个人趁着夜色秘密进了乾清宫,说要为他献上一个良策。 承玄帝眯着眼打量了跪在案下的人,这人他认识,是慕霆渊的亲卫首领,姓霍。 第296章 承玄帝的妥协 “哦?你有何良策?说来听听。” 霍岩青手一指旁边地上被打晕的人:“启禀圣上,这狗东西不是别人,正是东渠的探子,他潜伏在皇宫数年,给东渠传递了不少消息,说不定,那些人就是此人杀害的,目的就是为了抹黑圣上,传出谣言以动摇咱们南夏根基!” 承玄帝眼中精光一闪,他自然懂了他的意思。 抓到一个东渠探子,正好将锅甩给东渠,他便能恢复‘清白’了! 承玄帝不言不语,看了他半晌。 霍岩青任他打量,恭恭敬敬。 “你做这些事,你家慕王可知道?”承玄帝缓缓问道。 霍岩青突然朝他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他对自己狠,下手毫不留情,不过三下,额头就磕出血来。 “圣上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小的知错,小的实在担心我家主子,所以偷溜进天牢探望。” “慕王心系圣上,看见小的什么都没说,只问了您的近况,得知圣上被谣言困扰,十分担忧,便出了这个主意,小的奔波三天,总算不负主子所托,揪出了这个狗东西,这就来献给圣上了!” 承玄帝倏地抓住桌上砚台,牙齿微搓。 他深吸一口气,良久才强自平静道:“慕王身在天牢还不忘为朕殚精竭虑,朕实在是……太感动了。” “你起来吧,朕不会怪罪你擅闯天牢的事,去帮朕跟你家主子说,朕一定会想办法放他出来,让他暂时先忍一忍,这些时日,务必要好好保重自己,若他出了什么事,朕可是会心疼的。” 霍岩青又磕了个头,恭敬的应下。 等他走远了,承玄帝终于将那方砚台狠狠砸在地上,黑色的墨汁溅的到处都是。 承玄帝胸膛剧烈起伏,气的脖子都粗了。 他明知道这次的事就是慕霆渊故意暗算,他不仅不能找他麻烦,还得对他感激涕零! 这让他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可是他不忍也得忍,只有用他出的这个法子,他才能安稳度过这次危机。 民间百姓们的风评,对上位者实在太重要了。 谣言不是刀,却字字句句要人命的! 多久了,自坐上这个皇位,他有多久没经历过这样的无助了? 七岁那年的重华宫大火,他差点死了,十九岁那年父皇意外逝世,兄弟们为了争夺皇位,杀红了眼,他是兄弟中最弱小的那个,差点就死在乱刀之下。 这些都是他平生所遇最最艰难无助的事。 但他全都一一挺过来了,最终还将那些从来都看不起他的兄弟们踩在脚下,坐上了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承玄帝想,以前那么难的事他都安稳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能! 然而他似乎忘了,他所认为的这些艰难却安稳度过的时光,都是因为有一个人默默的为他披荆斩棘,一步步流干了鲜血亲手将他推上去的。 哪里是靠他自己? 第二日,他身穿帝王衮冕,威严庄重的走出寝殿大门,身后,张福瑞钳制住那个东渠探子,面朝百官扬声宣布。 “这几日圣上一直在暗中调查事情真相,昨晚终于有了所获,此人正是敌国奸细,圣上死的那些宫人俱是他所为,东渠狼子野心,竟用这种龌龊手段,想要抹黑咱们圣上的英明形象,动摇咱们南夏的根基!” “大家千万不要被东渠的无耻给欺骗了,不然就正好中了他们圈套!” 众大臣面面相觑,又偷偷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承玄帝,还有那个依旧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是不是根本就是具尸体的‘东渠探子’。 其他小臣们都是上头领导做什么,他们就跟着做什么,没有那么敏锐的感官去分辨真假伪装。 至于前头的那些内阁重臣们,能爬上如今的位置,哪个不是猴精? 一眼就看出其中有猫腻。 可不信归不信,他们只有接受这个理由。 毕竟外有强敌环伺,如果他们南夏再出了内乱,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众大臣齐刷刷的俯趴下去,三呼万岁。 有关于承玄帝奸杀太监的事,便这样过去了。 至少表面上算是。 众大臣三三两两走在出宫的路上时,到底还是有不少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俱都是失望。 承玄帝这一回,算是彻底失了臣心。 那位被生生熬死的年老言官,就像阴影一样压在他们的心头。 他们总是忍不住想到,这位圣上荒唐的做出那些事,事发之后,居然是缩头乌龟一样的逃避,不管他们这些臣子如何跪求,失望,焦急,就是不露头。 这样的皇帝! 这样的天下之主…… 几乎所有臣子,都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皇宫里已没人敢再讨论此事,但民间的谣言还在流传。 不过这些,他身处深宫,尚还不知道。 此刻的他,真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各地呈上来的奏折,多的像雪花一样,堆积在承玄帝的龙案上。 他一连打开数封,只要是出自武官的奏折,都是在为慕霆渊求情。 承玄帝冷着脸,随手又打开一封来自沙洲军营主将的奏折,只见里面洋洋洒洒,十句话至少有八句话都是在关心慕霆渊。 还口口声声说,慕王被关在天牢,他们整个沙洲军营的将士们都十分惶恐不安,求他开恩。 “惶恐?不安?他们是在威胁朕啊?!” 承玄帝脸色难看,将奏折扔到地上,又重新拿起一封,这是誓水军营主将的奏折。 “慕王击退东渠,是不世将才,是南夏之脊梁,擎天之柱,定海神针。” 这封奏折看的承玄帝更是脸色铁青,差点气的直接一口血喷出来。 “放肆!” 他愤怒的将奏折撕了个粉碎。 慕霆渊是南夏脊梁,定海的神针,那他这个皇帝又算什么?! “这群该死的东西!” 朕迟早要杀光他们! 各地区的军营传上来的奏折实在太多,承玄帝哪怕再想压着置之不理都不行。 那些请求释放慕霆渊的奏折,每天就像雪花一样,几乎要将他整个龙案淹没。 一直撑了两天,他无可奈何,还是只能妥协。 第297章 镇国王 天牢,陈大人在家等了几天都没等到降罪慕王的圣旨,可只要一想到杀父杀兄的仇人如今深陷囚牢,他根本坐不住。 这次他选了一块布满钢针的木板,狠狠推进慕霆渊的小腿。 “真不愧是一代战神,都被折磨成这样了还没死。”陈大人阴阴的笑。 慕霆渊双唇惨白干裂,再也没有以往的红润艳色。 他被禁锢在柱子上,衣衫褴褛,可不论被怎么折腾,都没有多大反应。 身体的痛到麻木,就连鲜血都好像被冻结了一样,流淌缓慢,他还能维持一点点的清醒,完全是执念让他撑到了现在。 耳边的声音时近时远,他有些听不太清,浑噩间他好像看到他的小丫鬟正向他走来。 阿窈…… 他动了动手脚,想要抱她。 可还没等他上前,云窈的身影又渐渐飘远。 她就那么看着他,目光含泪,然后转身离开,背影决绝。 阿窈?! 别走! 别离开我…… 腿上又是一痛,慕霆渊猛地清醒过来。 周围依旧是阴暗的看不见天光的牢狱,面前并没有阿窈。 原来是幻觉。 他竟开始出现幻觉了,这不是个好征兆。 慕霆渊缓缓抬头,以往白皙修长的脖子,此刻只有一片血污。 撑住,他一定要撑下去。 他还没找到阿窈,他还没跟她解释清楚,他怎么能死? 绝不能死! 陈大人举起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对着慕霆渊的脸自言自语般比比划划。 “也不知道咱们这位所向披靡,威震四海的慕王殿下,还能不能抗得过今天呢?” 慕霆渊费力的勾起唇:“你、可以……试试……” 陈大人面目扭曲着愤恨:“呸!死到临头还嘴硬!” 张福瑞带着人匆匆赶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么一幕,又惊又骇:“陈大人且慢!” 陈大人见有人来了,脸上闪过几分心虚,因为他不是刑部的人,其他闲杂人等是没有资格审问慕王的,可他却出现在这里。 这已经是以权谋私了。 陈大人赶紧将手上的刑具放下:“张总管来了,可是圣上下了圣旨,说要如何处置这个胆敢挑衅皇权的贼子?” 张福瑞看见柱子上那个被折磨的完全不成人形的人,眉头微皱,但不满只有一瞬,他便微垂着眼笑道:“正是。” 陈大人大喜:“圣上赐他怎么罪?” 张福瑞摇摇头,展开圣旨。 在场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圣上有令,慕王慕霆渊,击退东渠,收复故城青城,文韬武略,功劳甚伟,着封慕王为天下第一镇国王,封其爱妾云窈为云侧妃,钦此!” 天下第一镇国王,亲王爵位中最顶级的封号! 陈大人愣在原地,其他人都起身了,他还跪在地上,反应不过来。 张福瑞扫了他一眼,暗中摇头。 所以说人呐,不能太蠢,太蠢太沉不住气,迟早要把小命玩完儿。 他亲自上前将慕霆渊松绑,又吩咐太监们过来给慕王更衣。 有小太监去打了盆热水来,轻手轻脚的为他擦洗脸颊。 张福瑞带来了镇国王的亲王服饰,他抖开外衫,披到慕霆渊的身上。 这镇国王的朝服,乍看上去,似乎跟普通亲王的朝服没什么不同,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一些细微处,比如衣服样式和刺绣,都要更加的华丽繁复。 几个人七手八脚,动作飞快的将他收拾好了。 慕霆渊失血太多没什么力气,张福瑞伸手想要扶他。 他摆摆手,示意不用。 临走前,他居高临下的看了眼地上的人。 “陈大人。” 对方明明没有受伤,可那张脸却已变得同他一样的惨白。 跪趴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再也没了方才半点的趾高气昂。 “微、微臣在。” 慕霆渊没有说什么,只轻飘飘的扔下一句:“别忘了你跟本王的赌约。” 也就是这一句,陈大人像被抽干了浑身的骨头,瞬间瘫软在地。 德安提前收到消息,已从慕王府赶了过来。 慕霆渊本该去乾清宫谢恩,但他等不及,也是实在伤得太重。 德安一看见他,就泪眼汪汪的迎上前,刚要开口说话,就见自家王爷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就晕了过去。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张福瑞连忙就吩咐人去喊太医。 德安到底跟了慕霆渊许多年,那个眼神他看懂了:“张总管,不必忙活了,咱家这便直接带王爷回府了,圣上那里,还劳烦您解释一二。” 张福瑞自然答应。 沧澜院,苏院使已在寝殿待命,一见慕霆渊回来,就冲上前往他嘴里塞了两片人参片。 一行人七手八脚的将人抬到床上,为他治伤。 衣衫褪尽,当看清了慕霆渊身上的情况,在场的所有人都红了眼。 德安险些哭出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床边,不停地抹眼泪。 “王爷啊,瞧您都伤成什么样了,您怎么就那么冲动呢……” 怪他,都怪他。 他怎么就没能拦住王爷,他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若当时他能拦住王爷,不让王爷撕毁圣旨,王爷何至于受这样大的罪! 德安自责极了。 护主心切,他甚至开始怨怪云窈。 王爷都是为了她才这般冲动,违抗圣旨的! 就为了不让云庶妃伤心难过,自己却没了大半条命,差点就死在皇权下,这样真的值得吗? 要他说,左不过是娶个女人罢了,哪怕娶回来扔在那不闻不问呢,总比公然抗旨丢掉命强啊! 一行人整整忙碌了两个时辰,才终于把慕霆渊身上的伤全部处理包扎好了。 苏院使叹了口气:“王爷这次旧伤添心伤,彻底伤到了底子,起码要养两三个月才能慢慢恢复。” 德安擦了擦眼泪,迟疑着说:“怕是王爷等不了那么久。” 以王爷对云庶妃的在意,恐怕一醒就要去找她。 德安咬着牙,半晌,做了个决定:“苏院使,回头调配一副助眠药给咱家。” 苏院使紧紧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德安看着床上昏迷的人,眼神坚毅:“顾不得许多了,王爷目前的状况再容不得半点闪失,你尽管去调配,等王爷病好醒来,若要怪罪,咱家一力承担!” 第298章 麻烦上门 魏思烟的饭馆,最终选在春分那天正式开门营业。 名字是三个人一起想的,叫‘八方来客’。 并不是多文雅的名字,却格外的贴切。 毕竟她们这间饭馆的定位也不是什么高雅的地方,就是普通老百姓都能吃得起的馆子。 店铺并不大,能同时坐得下三十来个客人这样。 就开在城北的闹市区,位置很显眼。 云窈最近很忙,真的很忙。 饭馆正式营业之前,还需要前期的试营业。 店里还没开始招人,凡事都是三位女老板亲力亲为。 魏思烟负责掌勺,裴英娘毕竟是县令夫人,不好抛头露面,所以躲在后厨帮忙打下手。 至于接待客人,传膳的活计,就只能交给云窈。 虽然因为饭馆刚开始,客人并不多,但三人都是新手,饶是如此,也还是狠狠的手忙脚乱了一通。 忙了两天,恰好仁安堂秦少东家那边,川贝母又快用完了,拜托她再帮忙找一些。 云窈又要忙着采药的事。 就这样来回奔波,不过几天,整个人瘦了一圈。 可她很高兴,那种金钱和自己能力带来的安全感,满足感,是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 采了两次药,她的钱包从最初只有五十几两,紧紧巴巴,变成荷包鼓鼓,家底富余。 如今的云窈,越来越自信,就连走起路来,都带着游刃有余的风。 因为魏思烟的手艺实在是好,且吃食的定价俱都合理,饭馆渐渐有了回头客。 就这样,新客变老客,老客带新客,人很快就多了起来。 等到了正式营业那天,饭馆内人满为患,光靠云窈三人,根本忙不过来。 一整天下来,三人俱都累瘫了,恨不得躺地上直接睡过去。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三人觉得,还是缺人。 首先后厨就缺两个帮忙切菜刷碗的,现在客人多,碗筷不够用,这边客人吃完就得赶紧刷干净,让下个客人用。 一到吃饭的点,简直一刻停不下来,魏思烟忙着炒菜,总不能让县令夫人当洗碗婆子吧? 而前头招待客人的,又要收钱又要传菜端菜,云窈一个人明显也忙不过来了。 就在昨天,三人晚上关闭饭馆坐在店里算账,发现居然有人吃霸王餐! 吃完饭没给钱就跑了。 云窈低头,这是她的错。 见她自责,魏思烟和裴英娘都安慰她:“你这边的压力比我们的都大,只是逃了个客人罢了,没亏多少钱,别难过,啊。” 裴英娘拍板:“招人!必须招人!再不招人老娘这手就要废了。” 她一伸手,这两天她刷碗刷的多,一双本该白玉般保养细致的手,不知何时变得粗糙了很多。 可把裴英娘给心疼的。 云窈和魏思烟相视而笑。 第二天,一张招人的单子就贴在了饭馆外头的墙上。 前来应聘者不少,但大多都是男子。 男子跟她们一起干,多多少少都不太方便,于是云窈空闲之余,跑到外头去修改了一下要求。 这年头,愿意抛头露面的女子太少,大多数女人都是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不仅仅是自己不愿意出来做活,也是家人不同意。 除非是快要活不下去,或是丈夫实在不像话的,如前世的云窈和好赌的江禄。 是以找人的事,进展很慢。 可饭馆急需用人,没办法之下,只能先招了几个男子进来用着。 有了帮手,三人压力骤减。 然而还没轻松两天,就出了事。 ‘八方来客’已正式营业了五天,每天饭馆里的客人都是满满当当,一天的盈利非常可观,早就大大超出了三人先前的预计。 没想到这才几天,饭馆就遇到了一件十分严重的事。 第六天的中午,正是食客多的时候,一行五个人,吵吵闹闹的登了门。 两个中年男人打头阵,两个女子跟在后面扶着中间的男人。 那男人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五十岁,与前头两个中年男人面容相似,瞧着像是兄弟。 扶着他的两个女子一老一少,看容貌像是母女。 五个人一路叫嚷着黑店,早就吸引了不少人跟着他们前来围观八卦。 “你们店里的老板呢!出来!” 两个中年男人进了门,站在厅堂,凶神恶煞的样子。 云窈身前围着罩衣,供她擦手用的。 她拿起罩衣的下摆擦了擦手,走上前:“几位,我是这里的老板,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什么事?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啊?!你开的这间黑店,把我家里人吃坏了你知不知道?!” 第299章 食物中毒 右边穿灰棉袄的中年男人凶巴巴的骂,边骂边侧过身,手指指向身后的自家兄弟。 他兄弟头上戴着平式幞头,打扮斯文,被母女二人扶着,躬着腰,脸色微白,神情难受,确实是病了的样子。 左边穿深蓝色棉袄的中年男人这时也吵嚷起来。 “大家看看我这弟弟,自从一个时辰前在这家店用过饭,回家之后没多久就开始上吐下泻,这不是吃坏东西了是什么?!” 母亲二人红着眼圈,眼中布满担忧和心疼。 年轻一些的女子轻声细语的说:“我娘刚刚叫村里的郎中为我爹爹诊治了一番,说是食物中毒。” 此言一出,周围食客纷纷停下吃饭,一把将面前的饭菜推出去老远。 皆惊疑不定,开始害怕自己会不会也中了毒。 门外围着许多枫歌县的父老乡亲,听到此言亦是议论纷纷。 云窈心下一凛,她们饭馆所用的食材都是当日最新鲜的,更是寻常的蔬菜肉类,怎么可能就把人吃中了毒? 她相信以魏思烟的手艺,也不至于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这其中怕是有事! 当着众多人的面,这件事若处理的稍有不慎,她们的‘八方来客’也就开到头了! 云窈尽量稳住场面,伸出手扬声:“诸位!几位请放心,我身为‘八方来客’的老板,我家的食客出了任何问题,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她面容平静,并不见慌张,言行举止坚定有力。 周围的议论声顿时停了停。 两个中年男人却不管她说什么,闹腾起来。 “好听话谁不会说?!现在已经出了事,你说会负责,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负责!?” 云窈肯定不能直接说赔钱,一旦这样开口,就是单方面承认她们家的店确实有问题了。 “请两位稍安勿躁,我有几句话想问事主。” 她看向后面被人搀扶着的斯文男人:“这位大叔,您说您刚才是在我家用了饭,请问那您回去之后可还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吗?” 对方连连摆摆手。 正想说话,他两个兄弟又嚷嚷道:“怎么,你是想耍赖不成?!肯定是你这家馆子卖的东西不新鲜!尽用一些臭的烂的食材做出来给客人吃,才会将人吃成了这样!” “别想耍赖!赶紧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我们就砸了你这黑店!” 周围又是一片嗡声,议论声更大了,不乏有看热闹不嫌事大者,在一旁起哄让赶紧砸店。 “我保证我们店用的都是当天最最新鲜的食材!绝不是什么臭的烂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凭什么保证?!你到底用了什么做的咱们顾客又看不到!” 云窈暗中仔细打量当头那两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故意来讹人的。 她朝五人福了福身:“既然客人非说是在我家吃了东西,导致的食物中毒,容我先去查查账目。” 闻言,左边深蓝色棉袄的男人眼中划过几分犹疑。 这让云窈更加怀疑。 她转身走向柜台取账本。 时下做食品生意,未免出什么差错导致有问题无法对质,是以顾客在哪家饭馆吃饭住宿,都会记录姓氏性别。 而云窈心思更细,每每有顾客点菜,她还会在账上标明菜品名称,最后花销多少。 她抱着账本回来,想了想,又随手拿了一把椅子,递给那个难受的站都站不住的斯文男人:“大叔,您先坐着休息会吧。” 对方抬头看她一眼,像是没想到她还会关心照顾自己。 尽管他是苦主,但这样上门闹事,店家应该会很厌恶才对,怎么还会有好脸色。 坐在厅堂吃饭的顾客见此,嘀咕起来:“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啊?我看这女老板也不像是那种黑心的店家啊。” 有试营业时就经常过来光顾的回头客也小声道:“是啊,我可是来这吃过几回饭了,到现在都好好的啊,我觉得肯定是有误会。” 云窈的举动,成功挽回了一些路人缘。 前头的动静早有伙计报给后面知晓了。 裴英娘想要过来,被魏思烟拉住。 她是县令夫人,不能出这个头。 魏思烟让她待在厨房里,然后自己走了出来。 云窈看到她,没说什么,只道:“去请个大夫来。” 魏思烟原本心下十分恐慌,疑心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做饭出了差错。 可对上她平静的目光,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点点头,快步去了。 云窈往前翻着账目:“大叔,冒昧问几句,您姓什么?” 戴着幞头的斯文男人明显比另两个兄弟的脾气要好的多,不管她问什么,都一一回道:“我姓周,我大概是在今天上午巳时一刻过来用的饭,我吃的是炒银芽,韭花鸡蛋,其他的就没有了,连酒水都没喝。” 一个时辰之前才发生的事,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记录。 云窈眼睛看着账目,心情变得沉重。 全都对上了,人家没说谎。 男人的妻子接着他的话道:“因为我今天带着女儿回娘家,家里没人做饭,老周才在外面对付一顿,可等我和女儿回来,就见他躺在床上,一地都是秽物,我赶紧去请郎中,郎中亲口说是食物中毒。” 方才就已经问过他回去之后有没有吃过什么,人家都摇头说没有。 云窈听到这里,心中摇摆,难道真的是因为她们? 眼下只能等魏思烟将大夫请来,看大夫怎么说了。 她只得安慰道:“我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既然诸位都在这,那咱们就先将病看好,再怎么样也没有身体重要,您说对吗,您也放心,是我们‘八方来客’的问题,我们肯定会认的,绝不推诿。” 她态度殷切,男人的妻女也缓了脸色。 反而那两个中年男子悄悄对视一眼,无声的交流着什么。 很快,魏思烟就将大夫领回来了,还是个熟人。 秦苍木拎着药箱,温声请求围观的父老乡亲:“借过一下,谢谢。” 不少认识的同他打招呼:“秦少东家!” 他一一笑着颔首。 第300章 这事不简单 秦苍木进了门,一眼看到被五个人围着的云窈,微怔,他扭头看了看周围,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聪明的没打招呼,当做不认识她。 这时候要是打招呼,难保不会让人抓住话柄,说他们是一伙的。 秦苍木走到斯文男人身前蹲下:“大叔,我先给您把个脉。” 男人的妻子抬起他的手,掀开衣袖。 秦苍木安静的诊治了一会,收回手时又看了眼云窈。 云窈心里咯噔一下。 两个中年男人连忙问结果。 秦苍木只能实话实说:“这位大叔是食物中毒。” 就这么一句话,周围哗然。 那两个中年男人更是跳起来骂。 “看看看看!这家店就是黑店!” “赔钱!必须赔钱!我家弟弟吃了你们店的东西,吃坏了身体,不赔钱看我们饶不饶的过你们!” 魏思烟如遭雷击,脸色煞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就是你们!” “黑了心肝的东西,都给咱们吃的是什么臭烂东西,就不怕吃死人吗?!” “这样黑心肠的老板,为了钱毫无底线!把咱们当做什么了?!” 随着那两人的话,厅堂里的食客们被挑起愤怒。 “就是,把咱们顾客当成什么了?” “这家菜量大价钱又实惠,我还当是个良心店家,呸!原来用的都是些臭烂货!” “是啊,难怪她们家卖的这么便宜,果然便宜没好货!亏我还经常来吃,没出事简直算我命大!” “不来了不来了,再也不来了,呸!” 周围人的愤怒和喝骂一言一语将魏思烟打击的站不住。 云窈见她腿软,托了她一把。 她看了看两个中年男人,他们眼底浮现出几分喜意和奸计得逞的得意。 云窈皱起眉,突然,她看到其中穿着灰色棉袄的男人朝她身后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她没回头,暗中让星宝将观世打开。 云窈在观世里,看见她店里的一个伙计,贼眉鼠眼的趁人不注意就往外溜,手里还藏着什么东西。 她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稳住心神,她大声道:“报官!” 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云窈又说了一遍:“咱们报官!我们现在就去公堂,一切都让青天大老爷决断!” 时下人畏惧官家,视公堂为猛虎野兽,许多事能自己解决就绝不愿意将官家牵扯进来。 是以云窈决定报官,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那两个中年男人本就心虚,闻言互相看了一眼,灰色棉袄的男人挺挺胸膛装作大度道:“这事没必要麻烦青天大老爷,咱们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家,只要你诚意足,咱们不会多为难你的。” 云窈态度坚决:“不行,必须报官!思烟,你先带他们去衙门,我一会就到!” 魏思烟白着脸,双眼通红,此刻已六神无主:“咱们会坐牢吗?” 云窈握住她的手臂,眼睛紧紧盯着她,轻声说:“相信我,咱们不会有事。” 魏思烟望进她的眼,不知为何,这样坚定的目光,让她没由来的升起一种熟悉的安全感。 这样的安全感,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过。 可是那个人、那个人已跟着慕王去了京都,此生,怕是再也看不见她了。 魏思烟眼中蓄起泪,可想到那个人,心底也有了无限的勇气。 厨房里,裴英娘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时也慌乱起来。 虽说枫歌县的县令就是她丈夫,但是她丈夫的性格她实在太了解了。 简直就是一根筋不会拐弯的,他本就不赞成她跟魏思烟合伙开饭馆。 如果真是她们的错,他绝不会偏帮,甚至会更加严厉处置。 她急的不行,想让云窈不要报官,她先回去找翰墨说说情。 可她不能露面,万一被人认出来,传到丈夫政敌的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她左右为难时,听到魏思烟说:“好,咱们去衙门报官!” 她领头要走,那两个中年男人略有几分犹豫:“这么点事,不至于吧……” 云窈目光透澈的看定他们:“怎么听说要报官,你们反而还心虚起来了?该不会,你们弟弟上吐下泻,是你们故意害的吧!” 两个中年男人跳将起来,怒骂:“你胡咧咧什么!你少血口喷人!” 云窈冷笑:“那就到公堂上,让青天大老爷断一断,看到底是谁血口喷人!” 第301章 彪悍的女人 魏思烟带着五个人走了,厅堂的食客和外面围观的人,有的跟着去看热闹,有的离开。 ‘八方来客’转瞬之间就空了。 秦苍木还没走,他看向云窈,刚想说话。 云窈拉起他就往外冲:“走,帮我一个忙!” 秦苍木愣愣的被她攥着手臂,连话都来不及问,只能跟着跑。 云窈用观世盯着那个伙计,看他要去哪里。 她记得,此人姓王,单名一个河字。 是当初她们饭馆招人时,第一个前来应聘的人。 当时她们没准备招男人,还拒绝过他一次,等他第二次来的时候,说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养家压力大,求她们务必收留。 她们也确实忙不过来,就留下了他。 谁能想到,竟招了头豺狼进来。 方才在饭馆里耽搁的功夫,双方之间已拉开好大的距离,若不是她有观世,根本追不上。 这人也够精,怕被人看见,一路走的小路,七拐八拐的最后才绕到一家酒楼的后门。 酒楼名叫‘聚香楼’,上下三层,地方不小。 王河在后门前停下,左右望了望,见没人跟踪,才放心的敲门。 没过一会,后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穿着长袄留着二八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事成了?” 王河陪着笑脸:“那是,小的办事您放心,那头饭馆里面还闹腾着呢。” 胡子男满意的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角金锭子给他:“剩下的东西记得处理干净。” 两人说话时,云窈拉着秦苍木偷偷躲到墙后的拐角处。 秦苍木看看她,又看看那边后门处的两个人。 “那头忙的厉害,小的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处理,就给带来了。”王河说着,摊开手,将一直藏着的东西露了出来。 云窈这才看清了。 那是个小瓷瓶,瞧着很是普通,就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如此看来,这个东西,应该就是让那位周姓顾客食物中毒的罪魁祸首! 人家都说同行是冤家,想不到这几个小人竟用这种龌龊的手段来害她们! “带来也好,这东西可不能见光。”胡子男说着,伸手就要拿。 云窈慢慢走出来:“王河,你在做什么呢?” 那两人都是一惊,猛地回头。 胡子男不认识云窈。 王河看见她却脸色巨变:“云、云掌柜……” 胡子男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当即转身就想跑。 云窈怒火中烧,抡起棍子就砸过去,砰的一声,正中他的头! “还想跑?!我看你往哪儿跑!” 她扑上去,棍子抡的呼呼作响:“小人!敢害我家饭馆,瞎了你的狗眼!” 连砸了三下,每一下都能见到血,砸的胡子男嗷嗷直叫,抱头鼠窜。 其余两个大男人都被震在当场。 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彪悍的女人?! “王河!你瞎了?!还不快来帮忙!”胡子男又惊又怒,被人这么劈头盖脸的揍,一时只顾着躲,竟反抗不能。 王河终于回神,在地上捡了块板砖,脸上流露出阴狠。 可还没等他上前,突然只觉肩头一阵针扎似的痛,手一软,板砖掉了地。 他转过脸,却看见自己肩头不知何时扎了一根竹签子那么粗的银针。 身后站着一个清雅温润的男人。 孩子发烧四十,温度降不下去,实在没办法码字,抱歉了,明天我尽量早点更。 第302章 毒蝇伞 此刻县衙堂上,那两个中年男人声情并茂的讲述着自家亲人是如何如何痛苦,好好的人吃出了问题,店家不愿意负责云云。 说的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魏思烟百口莫辩。 事情到这一步便是很明确了,有客人在她的饭馆里吃出了事,而她又无法证明此事与自己无关。 根据律法规定,贩卖的食物致人死亡,以故意杀人罪论处。 明知食物有问题还要贩卖,以致人疾病的,剥夺自由,判入牢一年。 无意使人中毒得病者,剩余食物全部销毁,贩卖者杖十。 裴英娘躲在后堂,听到这里,顾不得许多,连忙装病。 先前苏云拉着秦少东家离开,临走时只来得及匆匆嘱咐她,让她想法子拖延一阵,一定要等到她回来。 她不知道苏云要去做什么,但她一向有主意,她自然是信的。 裴英娘跑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吩咐丫鬟:“快去叫县令大人过来一趟,就说我晕倒了!” 丫鬟不敢违背夫人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出去叫人。 方翰墨听到丫鬟的话,略略皱眉,他看了眼下方跪着的魏思烟。 他知道自家夫人玩的什么把戏,无非是想跟他说清,让他放过她这个手帕交。 可律法就是律法,他这次放过了她,那就是以权谋私,与那些肆意妄为的贪官有何区别? 方翰墨冷下脸,没有理会,抽出红头签扔到底下的人面前,下令杖刑。 两个中年男人脸上露出得逞的笑。 被判定罪名,这辈子就别想洗脱了,很快整个枫歌县的人都会知道,‘八方来客’弄虚作假,吃坏人的事,看她们还怎么开的下去。 外面围观的人俱都兴奋起来,高呼:“大老爷英明!” “大人英明!” “打死黑心商贩!” 官令一下,两边手持杀威棒的官差当即出列。 魏思烟面如死灰,放弃了挣扎。 裴英娘在后堂急得团团转。 “县令大人!我有话要说!” 云窈及时赶到。 她和秦苍木一人按着一个,将王河和胡子男就这么扭到县衙堂上。 围观的呼声顿停,变成了惊疑。 “咦,这不是聚香楼的钱掌柜吗,怎么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两个中年男人看到胡子男,更是脸色骤变。 随着云窈到来,场面急转直下。 从原本的‘八方来客’弄虚作假吃坏了顾客,变成了聚香楼钱掌柜嫉恨新饭馆生意太好,抢了自家酒楼的生意,是以买通人潜伏在‘八方来客’给客人下毒! 证据就是王河手里的小瓷瓶。 县衙里有专门负责检验的仵作,他们不仅仅只会检查尸体,更是验毒的好手。 仵作接过小瓷瓶,仔细检查起来。 “是碾碎了的毒蝇伞的汁液。” 毒蝇伞,山里常见的毒蘑菇,误食后就会上吐下泻,食物中毒。 真相大白,众人恍然大悟。 原本骂魏思烟的看客纷纷将炮火对准胡子男。 “为了钱连良知都没有,简直太过分了!” “这人丧良心啊!居然用毒蘑菇给人下毒,这是故意杀人!” “太龌龊了!‘聚香楼’有这样的掌柜,不敢想象这酒楼的后厨会是什么样子,太可怕了!” “我听说‘聚香楼’背后的老板另有其人,这钱掌柜只是个收钱管事的,并不能真正做主,你们说,这件事那老板知情吗?” “那可说不准哦!” 惊堂木发出重重一声响,议论声俱都停止。 方翰墨坐在堂上,肃着脸问胡子男和王河:“说!可还有同谋?!” 两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方翰墨见他们不老实,当即重罚了二十板子。 三寸宽的木板子噼里啪啦的打下去,没打五下,王河首先撑不住了,一股脑全招了。 “我是钱掌柜的同乡,三天前他突然找上我,给了我一锭金子让我替他干活,他承诺事成之后还会再给我一锭金子。” “我本是不答应的,是他说只要控制量是不会吃死人的,他的目的只是搞臭‘八方来客’,让她们开不下去,我一时贪心就答应了。” “钱掌柜后面还找到这两个人……”王河用手指了指周姓客人的那两个兄弟。 那两个中年男人自从看见钱掌柜被扭送到县衙,就再也不敢说话了,此时被这么一指,皆心虚起来。 “让他们用为家里人撑腰做借口把事情闹大,看热闹的人越多越好,其他的我就都不知道了。”王河继续道。 原来苦主自己也有份啊! 众人一阵唏嘘。 周姓客人和其妻女是被蒙在鼓里的,得知真相又知道了就连自家兄弟都参与进来,又是难堪又是气愤。 王河招供完,胡子男也招架不住,但他是把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方翰墨问他:“你们东家可知晓此事?” 胡子男摇头:“我们东家不知道,我是背着他干的,自从她们家的‘八方来客’开业以来,‘聚香楼’的生意就不太好,东家觉得是我能力不济,打算把我换掉,我心里着急,又记恨她们害我丢了饭碗,才一时头脑发昏。” 正在这时,‘聚香楼’的老板也匆匆赶到,听闻了事情原委,痛心疾首:“老钱!你糊涂啊!” 大戏一番接一番的上演,围观的看客们看的是目不暇接。 最后,胡子男和王河被判重打五十大板,入狱一年。 ‘聚香楼’的东家因识人不清,监管不力被罚一百八十两白银。 一百两是赔偿给被害的苦主,八十两赔偿给无辜受冤的‘八方来客’。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结局皆大欢喜。 云窈带着魏思烟离开。 没想到刚走出县衙不久,就被人叫住。 两人回头,却见出声的人正是‘聚香楼’的东家,姓朱。 此人瞧着约莫三十来岁,肥头大耳,穿着张扬华丽。 他人往她们两人面前一站,隆起的肚子比云窈更像孕妇,抱着拳有模有样的向她们行了个礼,言辞恳切。 “让两位凭白遭此冤屈,我实在良心难安,还请两位赏脸来我‘聚香楼’吃个饭,我定向两位好好赔个不是。” 若不看他色光闪烁的紧紧盯着魏思烟,这样的话或许还有几分可信。 魏思烟眼中闪过几分厌恶,断然拒绝:“不必了。” 说完拉着云窈就走。 这里离县衙不远,对方不敢纠缠,只能放任她们离开。 第303章 执念 县衙后院,方翰墨刚踏进门,就看到自家夫人在收拾包袱。 他有些疲惫:“你又要做什么?” 裴英娘冷着脸,不愿意理他。 方翰墨上前拉住她:“好了,别闹了行不行?” 裴英娘狠狠抽回手,未说话,眼却红了。 方翰墨叹气,试图跟她讲理:“我是枫歌县的县令,别说她是你朋友了,就算是咱娘犯了事,我也不能不顾律法啊,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裴英娘唰的扭头瞪他,泪水涟涟:“我只是想让你通融一下,手下留情,你却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我,现在真相大白了?我的朋友根本没犯事!如果不是阿云妹妹抓到真凶,你早就已经给她定了罪!” “县令、律法,你那么在意这些破玩意儿,那你就抱着你的律法过去吧,别拦着我!” 她推开他,就要往外走。 方翰墨见周围没有下人,干脆抛下矜持,伸手抱住她,将人放到椅子上。 “我知道你重情,若放在之前,我也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你,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我实在不敢拿头上这顶乌纱帽涉险。” 裴英娘推不开他,气得厉害:“什么情况特殊?你少糊弄我!” 方翰墨牢牢圈着她,还是叹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是真的。” 他压低了声音:“前几日,上头突然下令让找一个女人,现在江城下冶各部门的官员都找疯了,这时候若我政绩上出点什么差错,正好撞上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所以你理解理解我,好不好?” 裴英娘不再挣扎,好奇道:“找一个女人?”她怀疑道:“该不会是你哪个上司看中了哪家女子,想要用强吧?” 方翰墨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她的头:“你想什么呢?” “我也不知这人是什么身份,只是我看太守大人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料想应该是个大人物。” 裴英娘猜测着:“陆太守此人好大喜功,会让他都畏惧又急于找到的人,该有多了不得?” 方翰墨摇头:“好了,咱们别猜了,你帮我稍稍留意些吧,也不用费太大力气去找,反正也不是咱们这些小人物能够接触到的贵人。” 裴英娘不乐意自己丈夫这毫无上进之心的言论,不满道:“说不定就被我们找到了,然后就立了大功呢!” 京都,慕王府。 慕霆渊昏迷了三天,其间有醒过来一次,他掀开被子下床,就要去找云窈。 德安不管怎么哭求都拦不住他,最后苏院使没办法,只能在背后偷偷给他扎了一针。 许是他伤的厉害,实在虚弱,再加体内还有助眠药,反应不及,苏院使竟然得逞。 德安吩咐人轻手轻脚的将昏迷的人搬回床上,忍不住低斥:“你怎么回事?助眠药怎么不起效果!?” 苏院使一脸烦躁,翻他一个白眼:“剂量太多就变成蒙汗药了,那东西是会伤身的,这一点点按理来说是够用的,但……”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床上的人一遍遍的低喃。 “阿窈……” 人即便昏迷着,依旧紧皱着眉头,十分不安。 苏院使深深叹了口气:“王爷执念太深,助眠药对他没有用。” 正如他所说,慕霆渊并没有昏迷太久,他还是醒了。 德安跪在他床前:“王爷!奴才求求您了,您的身体真的不能再折腾了,您好好休息成不成?” 慕霆渊脸色苍白,他拿起衣衫一件件穿上,目光很冷:“念在你跟了本王多年,几番出生入死,若下次再敢自作主张,别怪本王对你不留情!” 德安抹着眼泪,动了动唇,终是不敢再拦。 第304章 他就不信,这辈子都找不到她! 慕霆渊苏醒后,就来到花海间。 这里是离她最近的地方,只有待在这里,他才能感觉到一丝温暖。 慕霆渊看着空落落的屋子,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想象,当初她离去时,是带着怎样的一种决绝? 有没有,对他,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舍? 浑身的伤口都在痛,可伤口再痛,也比不上他心中的痛。 阿窈,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呢? 为什么,就不能多给我一点点的信任呢? 我真的,真的没有想过背叛你。 慕霆渊缓缓走到梳妆台前,一点点翻看着她留下来的东西。 精巧华美的首饰盒,里面玉石珍宝,琳琅满目,这些都是他一样一样从各处给她收罗来的。 那时候哪怕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只要她不在他身边,他就总会想她。 处理公务时,上朝时,每每想她想得难受,他就会寻思回头送点什么给她。 是以这里面的每一样,他都记得清楚。 他拿起一根银镶蓝宝石蝴蝶发簪,这个,是某天他去上朝的路上,看见了一只蝴蝶。 他莫名觉得若这蝴蝶落在他小丫鬟的发髻上,一定很好看,他暗暗记在心里,下了朝后就亲手绘了一张图。 他不懂女儿家的首饰,只能画出大概的样子,然后吩咐德安去找专人制作,前后修改了几次,才终于做出让他满意的成品。 他揣着这根蝴蝶发簪送来给阿窈,亲手将它插进她的鬓边,那时他想,这只蝴蝶停在阿窈的发髻上,果然很美。 慕霆渊将蝴蝶发簪放下,又拿起另一支桃花木簪,这支,他记得更清楚,因为是他一刀一刀,一边想着她,一边雕刻出来的。 她或许还不知道,这簪头的镂空处,还藏有两个小字。 他将簪子转成一个特殊的角度,对着阳光,能清楚的看到簪头里面,刀尖深深的刻着——‘爱窈’。 她肯定是没看见吧,若不然,怎么舍得扔下他一走了之? 回忆是一柄尖刀,无声无息,却刺的他满心钝痛。 这些东西,她连一样都没带走,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她都没有碰。 甚至连他曾经给她的那一千两银票,她都妥帖仔细的放在首饰上了。 这是她在跟他划清界限,一刀两断。 胸口气血翻涌,悲怒过度,慕霆渊喉中泛起阵阵腥甜,他捂住心口,突然哇的吐出一口血。 德安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扶住他:“王爷!” 慕霆渊摆摆手,推开了他。 听到王爷传召,霍岩青从外面匆匆赶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他心下更是愧疚难当。 是他无用,没有替王爷守好娘娘。 他扑通跪在地上,重重磕头,半天没起。 “可有她的消息了?”慕霆渊抬手轻轻擦去唇边血迹,哑声。 霍岩青艰难的回道:“按您的吩咐,属下已调动各地的官员去找娘娘,只是……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 慕霆渊并未发怒,似有所意料。 小丫鬟的能力他知道,她若想藏起来,没人能找得到。 但这不代表他永远不能。 一天找不到,那就一年,一年不能,那就两年,他就不信,自己这辈子都找不到她! 慕霆渊抬脚出了门,冷声吩咐:“备马。” 他决定要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德安和霍岩青苦劝无用,只得叫上苏院使一起跟着。 一行十个人,浩浩荡荡上了路。 听霍岩青说,他曾偶然抓到一对母子,他们口中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云窈的伪装,慕霆渊身影如风,去了城郊水牢。 城郊的水牢只是个普通牢狱,里面关押的都是些地皮无赖,环境称不上好,至少没有天牢那样恐怖。 那对母子被关在单独的一间牢房,霍岩青当时只说好生看管,并未说动刑,倒也没人为难。 只是无缘无故遭遇了牢狱之灾,妇人这段时日翻来覆去不知道骂了云窈多少遍。 “贱妇!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浪.骚蹄子,合该烂手烂脚的贱.人!害老娘坐牢,再有机会碰见,老娘非撕烂她不可!” 妇人用各种肮脏恶毒的字眼正骂着,狱卒走过来打开牢门:“你们两个,出来!” 妇人气焰顿时没了,换成一张讨好的脸颠颠凑过去:“官爷官爷,可是要放了我们母子?” 狱卒没理她,母子二人心怀忐忑的跟着他一路走,直到走到一间暴室。 暴室里,平时威风八面的京兆尹此刻围在一人身前,点头哈腰,殷切的又是倒茶又是扇风的。 母子二人本是好奇的打量他们,突然扫到另一头各种血迹斑斑的刑具,腿立马就软了。 再也顾不上好奇,冲着案台上的人跪下咣咣磕头:“大老爷冤枉啊!大老爷饶命啊!我们母子可是大大的好人啊,从没干过坏事的啊!求大老爷明鉴啊!” 京兆尹转头呵斥:“闭嘴!这是慕王,找你们问点话!”转而他又道:“只要你们老实回答,本大人回头便放你们自由。” 也是他的运道,早前便听说慕王丢了一个爱妾,上下官员正到处寻找,没想第一个能提供线索的,就是他。 京兆尹激动的手都在颤,若他能抓住这次机遇,平步青云不再是梦! 母子二人听说不会杀他们,定了心。 妇人小心翼翼的抬头,打量坐在案首后的人,见对方衣饰华丽,面容俊美,心想: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慕王啊,细皮嫩肉,长得真俊,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么! 京兆尹摆着官威,严厉道:“将你们在一个多月前出城时遇到的那位女子,仔细说给慕王殿下听,不许遗漏半个字!” 妇人一听,原来还是跟那个贱妇有关,气的也顾不得面前的人是谁,一股脑的骂起来。 “那个贱妇,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骗我说自己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想要投靠远在荣安城的哥哥,城门戒严,她单身一人不好出去,就求我们假扮她的婆家,谁想刚出城,她就出尔反尔,把我们扔了下车!” “慕王您快去抓她,这等贱妇,抓住她一定不要让她好过,一定要好好折磨她,最好扒了她的皮,抽……”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她对上一双森冷幽暗的眼眸,瞬间像是被拧断了脖子的鸡,骤然失声。 第305章 他追来了!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 冷酷嗜血,好像一头冷血野兽。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妇人浑身克制不住的开始发抖。 慕霆渊一直没说话,得到想要的线索,也不多留,起身离开。 临走时,终于淡淡的开了口,却是一句:“拔掉他们的舌头。” 京兆尹心头一凛,大声应是。 恭敬的送走慕王后,他又返回暴室。 母子二人撕心裂肺的哭求。 “冤枉啊!大人饶命啊!我们是被冤枉的啊!” 京兆尹摇摇头,一边指挥狱卒动手,一边对他们道:“愚民,你可知你嘴里不干不净骂的人是谁?还敢说自己冤枉?” 母子二人怎么都想不明白,她骂的不过是个被追捕的逃犯,本来就不是好东西,她哪里说错了,怎么就得到这样的下场?! 她不服,还想问,却再也问不出来。 暴室里,蓦地爆发出两声凄厉的惨叫。 出了水牢,慕霆渊重新上马,脸色阴沉的像一方砚台。 德安一行人跟在身后,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惊恐。 寡妇! 云侧妃她怎么敢的? 德安担忧的看着前头主子的背影,此时主子周身的气场极其可怖,仿佛乌云齐聚,风雨欲来。 威压压的众人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慕霆渊暗自咬牙,气的差点在马背上又呕出一口血。 很好,阿窈,你很好。 你别让我抓到你,等我抓到你,等我抓到你…… 慕霆渊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狠狠抽了一记马鞭,用闪电一样的速度往荣安城的方向进发。 远在枫歌县的云窈连打了两个喷嚏,震得脑子都懵了一瞬。 谁在骂她? 刚这么想,就听星宝突然在她耳边道:‘他追来了!’ 云窈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开始收拾包袱。 ‘他到哪了?’ 星宝用观世盯着那一行人:‘快到长兴城了。’ 长兴,那离枫歌县还远,且他不一定能找到她这里。 云窈已经冷静了下来。 估计是之前那对母子给他提供的线索,她当时特意留了个心眼,不敢跟任何人说自己真正的目的地。 只说是去荣安城投靠亲戚,想必慕霆渊就是要去荣安城寻她。 枫歌县距离荣安城相隔着一条淮江,他不可能这么快找来。 云窈低着头,鸦黑浓密的长睫遮住她了所有情绪。 星宝半天没听到她说话,试探着问:‘要制定逃跑路线吗?’ 云窈缓缓摇头:‘暂时不用。’ ‘那……要不要把画面共享给你看看?’星宝继续试探。 云窈走到桌边坐下:‘我不想见他。’ 星宝摸不准她的心思,用星力探了探她肚子里的两团肉球,忍不住叹气。 人类的感情,真复杂啊! 云窈为自己倒了杯热水,尽管极力控制,却还是不小心弄翻了杯子。 她实在慌乱难安,只好放弃了。 云窈呆滞的坐在凳子上,整个人都好像被定格。 她不明白,既然他回了京都,不是应该着手准备迎娶公主的事宜吗? 怎么会出来找她? 何必呢,他娶他的公主,她过她的生活,不好吗? 慕霆渊,还是说,你不甘心,试图说服我?想要我乖乖的继续顺从,任由你娶公主? 云窈无声的扯了扯嘴角。 虽然暂时不用换地方住,但在知道他离这里越来越近后,云窈还是坐不住了,决定出去采药。 以往都是仁安堂那边缺什么药,便过来找她帮忙去采,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上门,问需不需要药草。 秦苍木见她如此急切,有些奇怪:“你最近可是手头短缺?” 他想说,若是缺银钱,就先从他这里取用,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再还,不急着去采药。 到底她怀着双胎辛苦,他不想麻烦她太多。 云窈犹豫了一下,半真半假道:“我听说,我婆家的人出来找我了,我想去外地躲一阵子,既是采药,也是游山玩水散散心。” 秦苍木皱皱眉,看着她,眼底多了几分怜惜。 “倒确实需要几样药草,只是这药生长环境极为危险,原本我没打算找你。” 这是实话,他原本是准备交给老杨去的,没想到她会主动上门,且其中的缘由,他也不忍心拒绝。 思索了一番,秦苍木道:“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云窈愣了愣:“采个药而已,不用这么麻烦吧?” 秦苍木摇摇头,一脸严肃:“那药的周围多有瘴气,毒虫蛇蚁众多,以前老杨去找这药时,我都会派个大夫跟着,换做你更得如此。” 最后只能这样说定。 走前,云窈先去了一趟‘八方来客’,跟魏思烟她们招呼一声。 自从上次被人陷害,饭馆的生意比以前更好了。 实在忙的厉害,又不敢再随便招人进来。 好在裴英娘说服了自家丈夫,将家里的丫鬟婆子带出来帮忙。 倒也没人不乐意,每天能多挣一份薪水,干的活也没多出多少,何乐而不为呢? 是以除了负责掌勺的魏思烟这个大厨不能替代之外,裴英娘和云窈反而清闲不少。 听说她要去采药,魏思烟放下手里的活,拿了块干净的帕子,忙着给她装点心。 裴英娘拿出从家里带来的鲜梨,洗干净塞进她手里,说:“记得快些回来,再过几天就是我生辰了,我还想着,等那天把我家那口子赶走,咱们姐妹三个在县衙好好热闹热闹呢。” 云窈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去采药了,可是那边已经跟秦苍木定好,也不好爽约。 她保证道:“我一定能赶回来。” 魏思烟安慰她:“赶不及也没事,大不了我们再给英娘过一次。” 裴英娘乐了:“那感情好,多过一次,多收一份礼,真棒!” 云窈忍俊不禁。 两人将她路上吃的点心水果收拾好,细细的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云窈心头温暖,连连点头:“等我回来,咱们不醉不归。” 额,她喝水,看她们喝酒。 告别两人,云窈和秦苍木坐着马车上了路。 第306章 她绝不能被他找到 这次要找的药叫地乾坤,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稀世仙药。 因它喜好生长在高山山谷的最深处,四周瘴气丛生,毒虫肆虐,大多数人只听说过,但无缘得见。 秦苍木给她看过图册,它长相十分奇特,乃是一株双生藤,一条藤木,双藤互相缠绕同时生长。 “只是双生藤,倒也不至于能被称得上一个奇字吧?”云窈不解。 马车里,为了避嫌,秦苍木坐在最靠近车帘的位置,与云窈隔着三个人的距离。 空间狭小,两人面对面坐着有些尴尬,他便没话找话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这药上。 秦苍木笑,若只是如此,自然称不上奇。 “地乾坤奇就奇在,那两根藤白天时,一根藤生,另一根枯死,待到夜幕黑沉,枯死的那根藤便会复活,而白天活着的藤却枯死,如此相生相死,阴阳颠倒,所以叫地乾坤。” 云窈讶然良久,忍不住感慨:“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秦苍木看她一眼,犹豫着说:“其实我更好奇,为什么你对医理药草知识一知半解,偏偏能轻松的找到那些老杨都找不到的稀有药草。” 她第一次找到川贝母和金线重楼时,他那时以为她是懂药草的,后来才发现并不是。 若她并不懂药草,那到底是怎么找得出它们的呢? 秦苍木说完又后悔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不是他该问的。 “我不过是好奇而已,苏大姐可以不必回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猜到自己的能力会让人怀疑,云窈一早就想到了理由,是以没有慌乱:“药草我是真的不懂,我懂得是山水走势,再结合药草的生长习性,推断出来的。” 秦苍木万万没想到,她掌握的竟是山川河流。 “好厉害。”昏暗的车厢,他眼睛亮亮的看着她,由衷的赞叹。 云窈被他夸得脸红。 这次去的地方很远,坐着马车一路向南,几乎横跨了大半个南夏,光是在路上,就用去了四天的时间。 每天晚上,夜深人静时,星宝都会给她汇报慕霆渊那边的动向。 ‘他已经到荣安城了,在荣安到处找你。’ ‘他好像受伤了,慕王府的苏院使也在,天天要熬好多药让他吃。’ ‘呀,他吐血了。’ ‘他找你找疯了……我感觉他有点可怜呢……’ 云窈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你盯着就行,不用再跟我说了。’ ‘哦……’星宝拉长了语调,然后不再说话。 可云窈却失眠了。 她侧过身,手掌下意识的覆在小腹上。 如今她已怀孕三个月,能感觉到小腹有微微隆起的弧度。 但入春的天气还不算暖和,厚衣服没脱,从外面便看不出来。 以前就听人家说,孩子在母体内,过了头三个月,越往后肚子就会像气吹的一样长得特别快。 相信再过不久,她就会显怀了。 而她怀着双胎,定会比一般怀孕的妇人,肚子更大。 云窈手指紧紧的抓住被角,她绝不能被慕霆渊找到。 马车在第五天终于到达南疆,接下来的路都是山路,两人只好弃了马车,步行上山。 秦苍木抬头看了看云雾缭绕的山顶,有些担忧:“这山这么高,你能行吗?” 云窈没有逞强:“没事,我如果累了会告诉你。” 秦苍木略略点头,说:“你走前面吧,我殿后。”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山。 山路崎岖,尤其南疆地貌多高山,是以这边的植被茂密,药草也多。 秦苍木一路看到许多好用的药草,采药采的不亦乐乎。 他也不忘照顾云窈的身子,时不时就要替她把脉,一旦发现她脉搏有变,便停下休息。 半天过去,两人才到半山腰。 云窈看了眼天色,站起身:“咱们不能再歇了,天气不好,可能会下雨。” 秦苍木也看出天色有些阴沉:“不如我们先下山,明日再来?” 云窈算了算时日,来的路上花去了四天,回去哪怕再快也得要三天,若再耽搁,就要错过裴姐姐的生辰了。 她摇摇头:“不了,我们快一点,今天就能拿到地乾坤,明日直接回程。” 秦苍木自然是听她的,边跟在她身后往上爬,边笑道:“你好像胸有成竹,这座山里一定有地乾坤?” 采药人采药,并不是一定就能在那个地方找到需要的药草。 很多时候都会扑了个空,要么是被人捷足先登,要么是来的不巧,没到药草成熟的时候,即便采了也没有药性。 更有可能那里就没长药草。 这种天生地长的灵物,遇见都是五分碰运气,五分靠经验。 她说这话,倒像是一定能采到一样。 云窈轻咳一声:“我看这山势推断出来的,应该有很大概率能采到。” 她当然能肯定,她可是一直用观世盯着呢。 那双生藤就在这座山后面的山谷里,寄生在东南角的一株老槐树上。 只是,这山里不仅仅只有他们两,还有另一批采药人,若不快点赶过去,万一被人先发现了,这趟可就白来了。 “我们快走吧。” 她又催促了一声。 脚下步伐匆匆。 秦苍木看的心惊,不禁拉了她一把:“你慢些,不用这么急,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的。” 他拉的急,没发现自己拉的是她的手。 等那抹温热柔软被他包裹在掌心,秦苍木愣了愣。 对上她仿佛含着秋水,盈盈流转的眼眸,他倏地俊脸通红,像是被烫到似的立即松开手。 “对、对不起。” 只是拉了一下手而已,自己都没怎么样,他倒是羞得厉害。 云窈觉得好笑。 两人沉默了好半天。 直到一口气登上山顶,秦苍木实在担心她,才结结巴巴的开口:“苏、苏姑娘,咱们休息会吧?” 云窈还没说话,星宝在她耳边笑出声:‘哎呀,称呼都变了。’ “没关系,我还不累。”她轻声道。 埋头继续走。 秦苍木只得不远不近的跟着,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消退。 第307章 泛起涟漪 下午申时,两人总算走到山谷的入口处,此时天空飘起了细雨,秦苍木赶紧从背篓里抽出油纸伞,撑在两人头顶。 因为需要减少负重,雨伞只有一把,于是为了照顾她,又不好意思靠的太近,他便偷偷倾斜雨伞,自己的整个后背却都暴露在雨水里。 没过多久,他后背的衣服就全湿了。 云窈在观世里看见,动了动唇,终是什么也没说。 他们刚要进入山谷,耳边隐隐传来人声。 正是另一批采药人。 双方碰见,除了云窈,皆愣了一下。 深山里碰见同行,就有了竞争,是以双方只是点点头,一句话都没招呼,便各自分开。 能找到什么好药,就看各自的运气了。 云窈拉了身后的人一把,低声:“快走。” 另一批采药人似乎没有进山谷的打算,只在外围转悠。 云窈用观世跟了他们一会,见他们一路大刀阔斧,采到什么好药,剩下的若带不走,就干脆都给毁了。 “免得那两人也找到这里得到好药,剩下的不能留。”为首的男人说道。 其他人见怪不怪,下手狠辣,把周围的植被毁坏一通。 只要他们停顿过的地方,一地碎草。 她皱皱眉,对这样的行为十分不耻,却无法阻止。 云窈收回‘视线’,不再盯着他们。 一进入山谷,就看到随处飘散的雾,这就是瘴气了,跟普通的雾气不同,这是有毒的雾。 雨似乎越发大了,秦苍木一手撑着雨伞,单手掏出药瓶,从中倒出两颗解毒丸递给云窈:“快服下它。” 云窈乖乖的拿起。 葱白的指尖在他掌心里很快的掠过,像蜻蜓点水,并没有半分停顿。 可水面上,却荡起层层涟漪。 秦苍木呼吸瞬间停滞了半拍。 云窈一无所觉,背过身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无声的将那只手背到身后,紧紧握成拳,想要抵挡那微痒的触感。 可丝丝麻意还是不停的往他心口钻,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 以至于秦苍木发了好一会呆。 云窈唤他几声,他都没回神。 直到一双细白的手掌在他眼前晃动,秦苍木啊了一声:“怎么了?” 云窈疑惑的看着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苍木脸色更红,摇头:“没、没有啊。” 云窈没再多问,说到底两人只是雇佣关系,多余的话不该多说。 就在秦苍木发呆的功夫,他们已经走到目的地。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前方:“去采吧。” 秦苍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 然后就看见一株足有三人合抱那么粗的槐树,刚刚入春,还不是槐树开花的季节,只有碧绿的叶子挂满枝头。 而就在这茂密的枝叶间,一根三尺来高的双生藤,半隐半现的藏在枝叶的深处。 是地乾坤! 他们真的找到了地乾坤! 巨大的欣喜淹没了秦苍木,他快步跑上前,刚走没两步,又想起雨伞还在他手里。 他回头看见站在雨里的云窈,极其自责懊恼:“对不起对不起。” 秦苍木连忙又回头,雨伞重新罩住她,抬手想帮她擦去发间的雨水。 云窈及时的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秦苍木尴尬的收回手,将雨伞放进她手里:“我去采,你站在这歇歇。” 云窈扫了眼他双颊的红霞,在心里感慨,还是年纪小啊,这么容易害羞。 秦苍木放下背篓,拿出匕首小心翼翼的割着寄生在槐树上的双生藤。 这药是解毒的圣药,根部又能补气血,可谓浑身是宝,是以他采的万分仔细。 云窈站在原地看风景,深山中,一下起雨就会雾蒙蒙的一片,水雾笼罩在翠绿的枝叶上,这种清新幽静的美,迷人极了。 她正欣赏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左侧不远处。 脚步声踩着断木枝叶,发出噼啪沙沙声。 那批采药人居然也找到了这里! 第308章 夺药 灌木丛被扒开,对面的人见到他们又是一愣。 但是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槐树上的双生藤。 “天呐!我没看错吧?那是传说中的地乾坤?!” 为首的男人震惊的大叫。 跟在他后面的五个人亦是又惊又喜:“真的,确实是地乾坤!” 只是可惜,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六个人看到拿着匕首正在开采的秦苍木,皆心痛不已。 早知道这里藏着这样的仙药,他们就不在谷外转悠了! 地乾坤价格高昂,在外面的卖价一直是所有药草中最贵的那一批,只要在市场上出现,就一定能卖出天价! 为首的男人眼神阴沉,要他眼睁睁看着最金贵的仙药被挖走,他不甘心。 他看了眼双方的人数,心中冷笑,出来采药居然只有两个人,揣着这么个宝贝疙瘩,也得看自己能不能护得住才行! 他上前几步,脸上在笑,眼神却极度危险:“兄弟,俗话说的好,见者有份,大家既然有缘碰见,何不一起分享?” 秦苍木皱起眉,什么见者有份,采药这种事,向来都是先来后到,从没见过有谁会将好不容易找到的药草分享出去的。 说得再好听,也掩饰不了这背后的贪欲,不过是仗着人多想要强抢罢了! 他看向云窈,有些后悔自己出门没多带点人了。 对面人多,真打起来肯定是他们吃亏,他吃亏没事,可苏云一个弱女子,他怎能让她出事…… 秦苍木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答应。 刚要点头。 却听一道清悦的声音淡淡道:“分享?凭什么要跟你们分享?” 云窈手持雨伞轻轻浅浅的站在那。 此时天光微暗,弱化了她脸上刻意伪造出来的瑕疵,五官精致,整个人的气质,哪怕穿着布衣,也压不住那股出尘不俗的韵味。 为首的人眯着眼,假笑收敛,露出阴狠,更是步步逼近,他身后的五人紧紧跟随。 一行六个人,左右包围。 “小娘子,这样的宝贝,你们两个人就是想吃,怕是也吃不下吧?”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云窈像是没听出来:“吃不吃得下也跟你无关,这是我看中的东西,识相的,赶紧滚开。” 为首的人冷笑:“好大的口气!” 他手一动,锋利的匕首握在手中,他身后的五个人纷纷掏出刀子:“既然你给脸不要,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秦苍木暗道不妙,纵然知道她不似表面上的文静,可对面六个大汉,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 他一把拉开她护到身后,面对六柄白晃晃的刀子,温和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你们不过是想要地乾坤罢了,全都让给你,我不要了。” 说完,秦苍木微微侧过头,安抚的对云窈柔声道:“别怕,我们走吧。” 地乾坤对他虽然重要,但他不能让她涉险。 几人并不意外他会把药让出来,毕竟药草再珍贵,也得有命带出去才行。 是以为首的人有恃无恐,见他要走,刀子一伸将他拦住,阴冷的目光望向他身后:“药我们要了,这女人方才对我们出言不逊,这笔账可得另外算。” 秦苍木脸色变了:“你别太过分。” 几人哈哈大笑:“我们就是过分了,你敢如何?” 他们没有将这弱质彬彬的男人放在眼里。 秦苍木眼神冷了下来,护着云窈一步步往后退。 对方六个人手持兵器步步紧逼。 秦苍木边退,边反手将匕首悄悄塞进云窈手里,随后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像是日光下的海面,外表平静,内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汹涌暗浪。 “跑!” 他轻轻推了她一把,接着手持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在为首之人的手臂大穴上。 那人根本没料到他会突然暴起,躲都来不及躲,当即双眼鼓起,瞪着眼睛直挺挺的倒地。 其他五个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全部冲向他。 “这小子杀了大哥!给大哥报仇!” “杀了他!” 秦苍木扎针速度很快,一边躲着刀锋,一边以刁钻的角度扎进对方的各个穴位上。 但他到底只是个文弱的大夫,对方却有五个人之多,就是硬拖,也能拖死他! 很快,他身上浅青色的衣衫就遍染红霞。 秦苍木肚子上被捅了一刀,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一向优雅的人,此刻发丝凌乱,俊容惨白,因剧痛身躯轻颤。 对面五个人,有三个身上被扎了针,也不知扎的是什么穴位,有一个算一个的瘫在地上,虽然没死,却动弹不得。 剩下的两个尽管忌惮他手里的银针,可杀红了眼,哪里愿意罢休。 “妈的,小看你了。” “老子这就把你手臂砍了,我看你还怎么用针!” 看着那对准自己高举的刀锋,秦苍木却再也没力气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清悦的声音扬起:“喂!你们的大哥还没死!” 两人猛地扭头,下一刻,骇然瞪大眼。 只见他们的大哥被人用绳子勒住脖子,高高的吊在那株老槐树上,而绳子的另一头,正拉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女人背对着槐树,笑容清淡,树干上的人因窒息扭曲着面目,不停地挣扎。 这样极具冲击力的一幕,震的两人又骇又急。 “大哥!” 女人语调依旧清悦:“再不救他,就要被吊死了哦。” 两人恨得双目通红,一时间再也顾不上去砍秦苍木,纷纷朝老槐树奔来。 云窈盯着他们和秦苍木之间的距离,默默数数。 五米。 十米。 二十米。 三十米。 够了。 ‘星宝!’ ‘收到!’ 秦苍木愣愣的看着她,不是让她跑,她怎么又回来了?! 当看见那两人朝她冲过去,秦苍木咬咬牙,强撑着站起身,想要去救她。 然而刚跑没几步,却见方才还生龙活虎喊打喊杀的两个人,毫无征兆的突然喷出一口血雾,倒地不起。 秦苍木缓缓瞪大眼。 云窈回头看了吊在树上的人一眼,见他已经被勒的半死不活,便松了手。 那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昏迷过去。 云窈走到秦苍木面前,见他衣衫上遍染的血迹,心情复杂。 第309章 秘密暴露 唉,明明刚刚可以直接一下子就干翻他们全部人,偏偏他非要冲上前跟他们混战在一起,她反而投鼠忌器。 还得想办法拉开他们的距离,才能动手。 瞧瞧这伤的。 可她又不能责怪他,他可是舍命留下来拖住他们,把生的机会留给她的。 “还能动吗?你伤的厉害,得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秦苍木看看那边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人,又看看她,怎么也想不通她是怎么出的手。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云窈刚想用老借口,又猛然想起他是大夫,用的是不是毒,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可不比蒋文良他们好糊弄。 一时为难起来。 见她面露难色,秦苍木没再多问,体贴的转移话题:“麻烦帮我把背篓拿来,里面有止血的药草。” 他没追着问,云窈松了口气。 她跑去将背篓拿过来,雨还在下,雨伞早不知被扔到了哪里,这时候也顾不上去找。 她朝他伸手:“你的伤口不能淋雨,我们去老槐树底下避避吧。” 两人刚刚还共患生死,也不再矫情男女大防,秦苍木微微红着脸,靠向她:“多谢。” 柔软的身躯甫一贴近他,秦苍木心尖摇晃,一阵阵痒意从两人贴着的地方传遍他的四肢百骸。 他俊脸更红,低垂的目光几度闪烁动荡。 云窈扶着他走到老槐树下,槐树枝叶茂密,虽然还是会有雨丝顺着枝叶的缝隙往下落,却比直接暴露在雨水下要好的多。 “需要帮忙吗?” 云窈看着他腹部处的血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秦苍木温和秀雅的眉目似乎带着几分羞意,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结结巴巴的:“不、不用。” 云窈也没坚持,从怀里掏出他之前塞给她的匕首:“那我去帮你采药。” 秦苍木低低的应声。 等她转到另一边,能听到匕首切割的摩擦声,他忍着难为情,开始脱衣服。 秦苍木边脱边偷偷往后看,确定云窈不会走回来,才脸红红的将上衣全部脱掉,露出他修长的四肢和线条流畅的背脊。 他的身材是偏文弱的那种类型,跟慕霆渊结实紧致充满爆发力的身躯完全不同。 皮肤很白,细嫩的与云窈都有的一拼,却并不会过于女气。 秦苍木将止血补气的药草放到嘴里嚼碎,然后按在腹部的伤口上,又撕下衣衫的下摆将伤口包扎仔细。 一切处理好后,他快速的把衣服穿好。 秦苍木脸上热气蒸腾,烫的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 耳边采药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他知道这是她已经采好药在等他,磕磕绊绊的说:“我、我好了。” 云窈转回来,就看到他脸红的要滴血似的,忍不住想笑。 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天色渐渐暗淡,再不下山,他们就得在山上过夜了,刚刚入春,冬眠的兽类很多都已苏醒,正是饿肚子的时候,他们逗留在山上会十分危险。 云窈扶起秦苍木,面容严肃:“我们快下山。” 秦苍木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点头。 雨势渐大,又没有雨伞,两人很快浑身就都淋透。 顾不上冷,只能埋头往山下跑。 不远处,已经隐隐能听到野兽的嘶吼。 观世一直源源不断的开着,云窈带着秦苍木避开野兽活动的范围,实在避不过,便找地方躲藏起来。 灌木丛中,两人为躲避一头饿急眼的黑熊,小心翼翼的缩在一起。 狭小的空间,秦苍木几乎是将云窈半搂在怀里,两人距离极近,先开始满门心思都放在活命上,倒也没能注意。 等危机一过,两人想起身离开,才发现这样的距离实在太暧昧了。 两人面对着面,相互凝望。 云窈下意识的想拉开距离,不想秦苍木的眼睛一寸寸扫视她的脸,呼吸都停顿了。 “你的脸……” 云窈心跳一停,像是意识到什么,摸了摸脸颊,触手细嫩柔滑,冰凉潮湿。 她知道,自己脸上的姜黄粉,恐怕已经被雨水冲洗干净了! 第310章 她刚才,居然想回去找他 云窈抬手想遮住脸,却只是欲盖弥彰。 既已暴露,想藏也藏不住了。 秦苍木双目呆滞,看着她半晌失声。 褪下伪装,她瞧着也不过二十岁出头,比他大不了两岁。 杏眼粉腮,面染桃花,肌肤白皙柔嫩的像最干净纯白的绸缎。 这样的相貌,哪里是什么乡野农妇。 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眸,此刻正略有些忐忑歉意的望着他,姝丽的红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秦苍木惊艳过后,深深的看她一眼,目光复杂。 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陡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她。 两人下山后,找了客栈投宿。 秦苍木一路很沉默,什么都没问。 他既不问,云窈自然也不会主动说,两人就一直没再有过交流。 爬了一整天的山,云窈几乎刚沾枕头就睡着了。 另一边的房间里,秦苍木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并不是不高兴苏云的隐瞒,每个人都有秘密,她没必要跟谁坦白。 甚至他还很欣赏她的决定,她容貌过盛,独身在外定会引起好色之徒的觊觎,隐藏起来能减少许多麻烦。 女子都是爱美的,像他那些妹妹、表妹们,哪个不是盛装浓饰,珠翠满头。 她却能舍得将自己的美貌藏起来不见人,只这份果决,就十分难得。 他只是突然有些不适应这种改变。 以前在他眼里,苏云是个被逼迫的无家可归的弱女子,直到今天他才意外发现,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惜。 她智力过人,不论手腕还是能力,皆远胜一般男子。 即便是他,在她面前,都不禁自惭形秽…… 第二日,云窈穿戴整齐,想了想,还是拿出姜黄粉将脸重新伪装。 手上抹着粉,她在心里跟星宝说话。 ‘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星宝略有些疲惫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怎么样,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没有月亮。’ 得不到月光的补充,它星力不够了。 云窈思忖着,让星宝打开观世。 裴姐姐的生辰日将近,她得在三天之内赶回去。 她用观世找到了一条最近的路线,然后铺开纸张,画了一张路线草图提前备着,这样就可以让星宝沉睡,以节约星力。 星宝正要收回所有星力沉睡下去,云窈又叫住它:‘等等。’ ‘怎么了?’ 云窈出神了片刻,她既想知道他的动向,又怕听到他的任何消息。 ‘他……现在到哪了?’ 星宝用观世确定那人的位置:‘他还在荣安城,但是……’ 云窈皱眉:‘但是什么?’ 荣安城的某间客栈,房中,慕霆渊趴在床头,大口大口的吐血。 苏院使下针如急雨,用银针飞快的封住他身体的各个大穴。 他在蓟州本就有旧伤未彻底痊愈,之后不眠不休的赶回京都,还没来得及调养又入了天牢,被施以重刑。 好不容易从天牢出来,更是不顾浑身是伤强行赶路,这些日子满城找人,急火攻心之下,即便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了。 德安跪在床前砰砰磕头,嚎啕大哭:“殿下啊!殿下,奴才求您了,停下吧,让身子养好再找成不成?求求您了殿下!这样下去娘娘还没找到,您就会……” 那个字太不吉利,他硬生生将其咽了回去,哭的伤心。 慕霆渊没有力气理他,苏院使将最后一根银针扎在他的风府穴上,使他暂时陷入昏迷状态。 慕霆渊沉入深深的梦境。 梦里是漫山遍野的花海,她就站在花海中间,朝他笑着。 星力不济,观世的画面开始出现抖动,星宝最后看了眼床上昏迷的人,叹口气,将观世关闭。 这才回她:‘他现在的状况不太好,苏院使正在拼命救治。’ 云窈拿着地图的手指微颤,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伤的这么重? 是在战场上伤的吗? 既然伤的这样重,他不老实养伤,怎么还来寻她?! 云窈心中焦急,豁然转身拉开房门。 门外,秦苍木抬着手正要敲门,没想到门猛地被拉开,里面的人差点撞进他怀里。 “苏姑娘?” 被这一声唤,云窈回过神。 她刚才,刚才居然想回去找他。 明明打定主意这辈子再也不见他,可听到他身受重伤,下意识的反应,竟还是想去看看他。 若不是秦苍木还在,云窈真想再扇自己一巴掌。 她控制自己不再去想他,轻声道:“你来的正好,时辰不早了,我们回枫歌县吧。” 他还在荣安城,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德安他们定会拦着他,不让他再继续找下去,甚至没准他很快就会回去京都。 云窈放了心。 秦苍木目光在她重新伪装好的脸上转了一圈,原来偶尔靠近她时闻到的姜黄的味道,是这个原因。 他皱了皱眉,顾不上说话,立马拿过她的手腕把脉。 感觉到她脉搏有力,身体没有任何状况,才松了口气。 “姜黄是活血化瘀的东西,你怀有身孕,万万不该用它。” 云窈摸了摸微凸的小腹,她有星宝,自然不怕姜黄擦脸的那点影响,不过星宝接下去得沉睡好几天,她确实不能再用姜黄了。 可不用姜黄,她又该如何挡住这张脸? 秦苍木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低头思索了一会,道:“你先回房把姜黄粉洗干净,我出去一趟,一会再来接你。” 说完,他匆匆离开。 云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依言将姜黄粉洗掉了。 她这边刚好,敲门声响起,秦苍木已经返回,手里拿着一顶幂笠。 “给,先用这个,回头我会帮你配置一份能够代替姜黄粉的药。” 云窈心里有些感动,冲他感激的笑了笑:“多谢你。” 洗去伪装,她容色姝丽,只是一抹笑,秦苍木却仿佛听到自己心尖传来花开的声音。 他红着脸,手足无措:“不、不用谢。” 第311章 回到枫歌县 两人坐上马车往枫歌县赶。 路上空闲时,秦苍木就坐在那捣药。 说要帮云窈配药,他就不会食言。 先前去买幂笠时,他就顺便去药材铺将药配齐了,是以很快他就把药粉交到云窈的手上。 “用法跟姜黄粉一样,但这里面的药材不会对胎儿造成影响,我还在里面加了几味有安胎功效的药,你可以放心用。” 客栈的房间里,云窈接过药包:“这些药材定然很贵吧?” 她伸进袖子里掏钱袋。 秦苍木急急的按住她的手,又很快松开,清雅的眉目躲闪着不敢看她,粉白的双唇嗫嚅几下,好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你不用跟我这样客气,好歹、好歹咱们也是共患难过的交情了。” 云窈望着他布满羞意的脸,想看她,又不敢看她,明白了什么,她垂目,随即扬起笑,装作不经意的道:“也是,经过这一遭,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你比我还小两岁呢,以后我就叫你弟弟如何?” 秦苍木惊讶的看着她,意识到她在说什么,脸上的羞意褪去,换上几分慌乱:“我、我虽然比你小,但我已经可以撑起、撑起一间店铺了,你、你不能拿我当孩子看。” 云窈这下是真的笑了:“没没没,我没当你是孩子,但你比我小总是真的吧?我叫你一声弟弟哪里错了?” 秦苍木在她的笑容里,别过脸,怎么看怎么有些狼狈。 “总之、总之你别叫我弟弟。” 我才不要做你弟弟。 秦苍木这样想道,接着他又有些迷惑。 那他想做她什么? 云窈提前备好了地图,按照地图走,路上也没出什么意外,两人准时在第三天的傍晚到达枫歌县。 秦苍木掀开车帘,看着外面自家仁安堂的匾额,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云窈。 “那么远的路却只用了三天,苏云,你真的好厉害啊!” 回来的这一路,他就看她时不时拿出地图翻了翻,然后就告诉车夫下一步怎么走。 他家的车夫走南闯北,经常带老杨出去找药,可以说早就踏遍了南夏的国土,对许多路都熟悉的很。 可是在她面前,却像个刚上路的新手,茫然无措,只能听从她的指挥。 一路上,他就听自家车夫每次都从‘这样走真的不会迷路吗?’到‘天呐,怎么这么快就到这里了?’ 在怀疑和震惊中来回切换。 而他也是对她越来越佩服崇拜。 “你住哪里,我让车夫送你回去。” 云窈摇摇头:“不用,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说着,她下了马车。 秦苍木跟在她后面:“那我送你,天快黑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云窈想到接连几天都没见到什么月光,星宝还在沉睡,便没再拒绝。 她的小院位于城西,那里靠近县城的边缘,避开闹市,较为安静。 是以越往后走行人越少,两人慢慢走着,秦苍木不知怎的心跳很快。 他偷偷看了她一眼,想起她这次会去采药是为了躲开婆家,他几番犹豫,终于开口:“你婆家逼着这么紧,你可有想过……” 改嫁那个词,他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第312章 他还小,能懂什么是喜欢? 他没说完,可云窈却听懂了。 她低头抚了抚小腹,眼神温柔,脸上却不自觉露出一抹讽笑,嫁人?嫁给谁?嫁给谁难道还会有什么不同吗? 上辈子的江禄,这辈子的慕霆渊。 两辈子嫁人,她得到了什么? 她如今最后悔的,就是这辈子她以为选择慕霆渊会不一样,可结果,她只能怀着两个孩子,仓惶逃离,不敢碍了他青梅竹马的眼。 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出口,云窈便只笑着说:“我嫁过人,还怀着双胎,怎会有人想要娶我。” 她虽然在笑,落在秦苍木眼里却是强撑着难过,他心里突然针刺的一样生疼,脱口而出:“谁说没有?我……” 我了半天,他红着脸,到底是因为性格内敛,怎么也说不下去。 云窈目光微闪,此时正好已走到小院门口,她不甚在意的道:“即便有,我也不想再嫁,我只想好好的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不想去想这些。” 秦苍木欲言又止。 云窈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推开院子的大门,略带歉意的对他道:“如今天色已晚,我是个寡妇多有不便,便改日再请你进来喝茶吧?” 秦苍木回过神,连连摆手,脸红了又红:“没事没事,我们一路风尘仆仆,你定也累了,进去好好休息。” 云窈点头:“多谢你送我回家。” 秦苍木看着那扇门在他眼前关闭,呆愣了许久,才低着头离开。 云窈无声的站在院子里,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慢慢远离,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那孩子什么时候竟对她上了心,也或许,只是觉得她可怜,错把那点怜惜当做了喜欢。 毕竟他还小,能懂什么是喜欢呢? 将自己打理干净,云窈早早睡下,一连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休息够了,她去了枫歌县最大的首饰铺。 几次采药,她采的都是珍稀药草,因此赚了不少钱。 她现在不缺钱花,给裴姐姐挑选生辰礼物,自然上来就要最好的。 首饰铺里,负责接待客人的店小二见她穿着布衣,打扮寻常,便将她带到普通间。 普通间里已经有不少小娘子或是妇人在柜台前慢慢挑选着,见到她,有认识的打了个招呼。 云窈听到声音转头,见是家附近的邻居,张大姐。 邻居见面,总不好当做没看见,她笑着打招呼。 张大姐走上前:“这么巧,你也来逛逛?咱两一起啊?” 她说着话,自来熟的拉着她往柜台处走。 云窈低头一看,见都是些铜制的小玩意儿,做工亦是粗陋。 这样的首饰,在见惯了好东西的侧妃娘娘眼里,哪能拿得出手送人? 她便摇摇头,不着痕迹的抽回手:“你逛吧,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云窈转身快步走了,张大姐诶了两声,见她头也不回,嘀咕一句:“这人真没劲。” 她找到先前接待她的店小二:“带我去楼上看看。” 这就是要看上等货的意思了,店小二不敢怠慢,连忙去请掌柜。 掌柜一见云窈,略带疑惑的看了眼自家伙计,估计是不相信这样的普通人能买得起上等货。 倒也没轻视,依旧是礼貌的将人请到了二楼。 “这位小娘子想要买些什么?” 他尽职尽责的为她介绍起首饰,什么翡翠簪子,什么鎏金点翠的花冠。 云窈随手拿起一支金镶碧玺蝴蝶流苏步摇。 掌柜一惊,笑道:“小娘子眼光真不错,这一盘的首饰,就数这支最为贵重,是我们店里几十年的老师傅的手艺,上面镶的碧玺可是外海的洋货,光这一颗就值不少银子。” 这步摇虽比不上她以前的那些,但在这琳琅满目的首饰里,的确是最上等的品相了。 “这支多少钱?” 掌柜看她一眼,犹豫着说:“一百八十两纹银。” 一百八十两。 她这次帮秦苍木采到地乾坤,赚了五百两银子,再加上之前赚的,这点银子虽多,但她还不放在眼里。 “包起来吧,帮我寻个好看的盒子,我送人。” 掌柜这下再也不敢小觑她,乐颠颠的应声,殷勤的将她请到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又是奉茶又是奉点心的,随后又赶忙回到柜台去打包首饰。 心下感慨着,老话说的好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自己方才还是着相了,幸亏没将人得罪了,不然这笔大单子让别家赚了去,他不得后悔死? 云窈走在前面,掌柜和店小二双双跟在后面,恭敬的将人一路送出铺子,还站在门口目送她走远了,才返回。 店家的这番态度,被张大姐看在眼里。 她眼珠转了转,悄悄拉过店小二:“诶,小哥,我家邻居在你这买了什么东西?” 店小二听说方才的大主顾是她家邻居,对她的态度立马也变得客气起来:“苏娘子买了支碧玺步摇。” 寻常人家,哪里懂什么碧玺宝石的,只知道定然不便宜。 “花了多少钱?”张大姐好奇的追问。 店小二用双手比了两个手势,一个一,一个八。 张大姐惊讶失声:“十八两这么多?!” 十八两可是相当于他们家大半年的花销了! 店小二连连摆手,笑得跟朵花似的,接待了这么大一单生意,掌柜可是说要给他赏银呢,他当然高兴的不行。 “不不不,是一百八十两纹银!” 张大姐眼睛瞪成了金鱼,嘴巴长得老大,半晌说不出话。 店小二走了好一会了,她才反应过来,望向早已没了人影的门外,眼睛爆发出一阵精光。 明天就是裴姐姐的生辰,云窈将礼物买回家,就开始给自己做饭。 她现在受不住饿,总想吃东西,又每次都吃不了多少就觉得顶的难受。 是以一天得做好几顿饭。 过了头三个月,她吃什么吐什么的毛病已经好很多了,但那些腥的味道重的还是吃不了,口味刁得很。 惹得她每天都在愁吃什么,眼下月份不算大还好些,等再过几个月肚子大了,肯定会各种不方便。 云窈思索着,是不是该买个丫鬟回来。 还有稳婆什么的,也是时候相看了。 第313章 贵人登门 第二天一大早,云窈就起床洗漱穿衣。 昨天因她出手大方,也没还价,掌柜还送了她一根银簪,并两朵做工精细的绢花。 她也没挑,用银簪随便挽了个髻,打扮十分朴素。 裴英娘的生辰,就数魏思烟最忙,她是‘八方来客’的大厨,饭馆离了她不行。 是以天不亮,她就已经忙碌在厨房,将当天的招牌菜全部备齐,交给她新收的徒弟,还留下自制的菜谱,上面详细的写了什么时候该放什么,各需要什么火候,才放心离开。 裴英娘带她们去了枫歌县有名的戏楼,雅间是她提前几天就定下的,三人一边看戏一边吃喝聊天,真是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云窈随意的将盒子推到她面前:“看看喜不喜欢。” 裴英娘兴致勃勃的开始拆礼物:“一年中我最开心的就是这天了!” 魏思烟也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放到她手边,闻言,笑着摇头:“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 盒子刚打开,裴英娘愣了好一会,然后低低的惊呼:“天呐……” 魏思烟好奇的伸头去看,也愣了一下。 裴英娘将那支碧玺蝴蝶步摇拿了起来:“这、这也太贵重了吧?” 她面色犹豫,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支步摇,目光俱是喜爱。 她的丈夫是个清官,饶是她身为县令夫人,这样贵重的首饰其实也不多见。 倒是以前枫歌县曾有个大商人请她丈夫办事,送的那些礼中就有一支这样式的步摇,不过翰墨觉得他求得事也算是利民的好事,便将事办了,礼却愣是一样没收。 她纵然觉得肉疼,倒也明白,若是收了就落下话柄,对翰墨的官途没有好处。 之后她一心想买个那样的宝石金簪,攒了许久的钱,终于可以买的时候,她又舍不得了,便一直没买,任由它成为遗憾。 裴英娘把步摇放回盒子里,推还给云窈:“不行,这首饰太贵重了,你快拿回去退掉,我就是过个生辰而已,怎能让你花这么多钱。” 云窈看出她很喜欢,笑着接过步摇,却并不是收起来,而是直接插在她的发髻上。 “本来就是买来让你高兴的,只要你高兴就值得。” 裴英娘摸了摸头上的金步摇:“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云窈帮她整理着步摇上的流苏:“你们不是知道我做采药人的事?” 两人实在不敢相信,震惊:“采药人居然这么赚钱?!” 这才过去多久啊,苏云就从刚开始的浑身上下摸不出几十两银子,到现在随手就用百两银子买一根步摇送人! 裴英娘和魏思烟对视一眼,突然扑上去一把抱住云窈的胳膊,毫无县令夫人形象的嚷嚷道:“富婆!我们以后就跟着你混了,跟着富婆姐姐吃香的!喝辣的!” 魏思烟板着脸,连连点头。 云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哭笑不得。 在戏楼里听了大半天的戏,三人手拉着手往县衙去。 “我家翰墨一早就出门了,看起来急匆匆的,也不知道去做什么,正好,不用我赶他回婆家了,走,咱们姐几个今晚不醉不归,喝醉了就一起睡我床上!” 裴英娘大手一挥,因为心情好,脸上红扑扑的。 另外两个人都有心哄她高兴,自然没有不应的。 然而到了县衙,却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 裴英娘皱着眉,这是她的地盘,哪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瞒不过她。 县衙里,不知为何竟多了许多生面孔,这些人一脸严肃,手持兵器三步一岗,严丝紧密的守卫在各处。 无端的,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把她家县衙搞的十分肃杀。 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从哪冒出来的,跑来她家县衙是要做什么? 裴英娘满肚子的疑惑,但到底是后宅女眷,也不好上去询问,想着或许跟自家丈夫的公务有关,便没放在心上。 但还是有些不满:“不是让他今天不要回来的嘛?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回来这么多人!” 魏思烟和云窈相视而笑:“好了好了,咱们玩咱们的,姐夫估计忙着呢,也没空来打搅咱们。” 裴英娘将她们两人带到房里,吩咐柳叶烹茶:“你们先在这坐坐,我过去看看去。” 两人挥挥手:“去吧去吧,不用管我们。” 县衙的前院正是县令平时处理公务的地方,裴英娘领着浮萍一边往前头走,一边问话。 “老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浮萍跟在后面一一回道:“就在夫人回来之前的一个时辰,老爷此刻正在前头陪陆太守说话呢。” 裴英娘错愕:“陆太守来了?” 陆太守向来端着身份,怎么突然登他们小小县衙的门了? 浮萍应声,随后迟疑着说:“太守大人好像也是陪着一位贵人来的。” 裴英娘更加错愕:“啊?什么贵人?” 浮萍摇头:“奴婢不知,只是奴婢看陆太守和老爷皆对那人毕恭毕敬,猜测身份定然不俗,所以奴婢才说是贵人。” 连他们江城太守都毕恭毕敬的人,会是谁? 裴英娘又是好奇又有些惧怕,这样的贵人,她过去万一冲撞了可就糟糕了。 她停下脚步,想了想:“算了,我就不过去了,你去看看可能将老爷叫出来。” “是。” 浮萍偷偷走到书房门口,见堂堂的太守大人面对那个高大的男子,却低头哈腰,唯唯诺诺,而自家老爷缩在一旁,更是亲手给两人倒茶,连句话都插不上嘴。 浮萍看的心惊,越发确定坐在上首的那个长相十分俊美的男子,定是某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方翰墨看到门口的她,猜到是自家夫人回来了,寻个机会走了出来。 裴英娘站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他走过去,将她一路拉出去很远才停下:“什么事?” 裴英娘眼神溜向书房:“到底是谁,值当你这样小心翼翼的?” 方翰墨肃着一张脸,低斥:“妇道人家,不准插手公务事!” 裴英娘怕他才怪,面无表情的瞪着他。 直瞪的方翰墨败下阵来,无奈的凑到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嘶——!”裴英娘倒抽一口凉气,因为实在太过惊吓,差点噎过去。 第314章 不行,她得赶紧跑! 裴英娘是带着一种极度亢奋和惊慌的心情回去的。 房里,云窈见魏思烟腰间挂着的香囊纹样新奇别致,正向她讨教针法,两人肩并着肩的绣花样。 见她回来,还一脸诡异,云窈多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这是?” 裴英娘一屁股坐到她们旁边,没说话,先连灌了两盏茶,才长舒一口气,神秘兮兮的道:“你们猜我们家翰墨今日带了何人回来?” 云窈和魏思烟便放下绣样,听她说话。 魏思烟拎起茶壶给三人倒茶:“瞧你这样儿,该不会是哪个大官吧?” 裴英娘眼睛晶亮:“何止是大官!那可是顶顶的贵人!”她竖着手指往天上指了指,意思是云端上的大人物。 “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自己能见到这样的人物!” 魏思烟终于好奇起来,她从前跟在魏太守身边,也曾见过不少贵人,见识还是有的。 “是谁啊?” 云窈对她们的话题不感兴趣,一言不发的端起茶盏。 “是慕王!” “什么?”魏思烟一脸震惊,显然也是意外。 裴英娘重重点头:“对,你没听错,前院来的是慕王殿下!” “砰!” 一声脆响,吓了两人一跳。 她们惊讶的扭头,就见茶盏翻倒,云窈神色呆滞的坐在那,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阿云妹妹,你怎么了?”裴英娘凑近她,目露担忧。 云窈如梦初醒般,连忙拿帕子去擦被自己淋湿的桌面:“抱歉,我一时走了神。” 裴英娘拉过她的手,让她不用管。 一地的碎瓷狼藉,下面的丫头不用吩咐就上来快手快脚的收拾了,又重新沏了杯茶端给她。 裴英娘笑话她:“怎么,可是被慕王的威名惊着了?” 云窈脸色微白,心中慌张失措,惶恐惊惧的情绪难以言表,她此刻恨不得夺门而出,跑的远远的。 面上却只能勉强维持镇定,僵硬的扯了扯唇:“可不是,像我这样的市井小人,你和姐夫对我来说都是大人物了,更何况是慕王这样的天上人,乍然听到,还真有点害怕呢……” 裴英娘被她那大人物说的发笑,见她脸都白了,似乎是真的害怕,赶紧安慰:“没事,我们就在后院待着不用过去见礼,是见不到慕王的,别怕。” 云窈点点头。 她突然觉得嗓子干的厉害,想用茶水润润,可手臂发软,怎么也抬不起来。 裴英娘笑出声:“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胆子这么小,只是听到慕王的名头都能吓成这样?” 她们两第一次见面那天,她可是面对一群匪贼都面不改色的,难道慕王比土匪还可怕? 云窈干笑:“我只是敬畏,对了,裴姐姐可知慕王会在这里待多久?” 裴英娘摇摇头:“我听翰墨说,慕王来此是为寻人,也许会耽搁几天,也或许很快就走了。” 听说慕王殿下为了一个女人,一路从京都寻来,也不知那女子是何模样,竟能让慕王如此念念不忘,亲自一城一城,满南夏的找。 裴英娘暗自咂舌。 这女子可真有福气啊! 云窈豁然起身,不行,她得赶紧走。 如果慕霆渊要留在枫歌县,她待在县衙实在太危险了! “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没跟秦少东家说,正好你府上有贵客,我就先走一步。” 裴英娘没料到她突然要走:“什么事这么着急,不能明天再谈吗?” 云窈现在只想快点回家,歉意的道:“确实比较急,对不起了,本来说好要陪你过完一整个生辰的。” 裴英娘摆摆手:“我今天已经很开心了,行吧,既然你着急,那我就不留你了,走,我送你。” 一边的魏思烟也坐不住了,如果是慕王殿下,那……她是不是也来了? 她想去前院看看,起身跟在两人身后。 临出门时,云窈又停顿了一下,这样出去会不会直接撞上? “裴姐姐,你家县衙有后门吗?我们这样直接从前门走,万一惊扰了贵人可就罪该万死了。” “后院就有个角门,不用从前面走。”裴英娘回道,随后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又啼笑皆非:“你怎么一副做贼似的,至于这样小心吗?他们都在书房里,不过是路过而已哪里就能惊扰了?” 同时她心里又感到奇怪,苏云这样害怕的模样,哪里像只是单纯的敬畏慕王? 倒有点像……兔子见到狼来了,撒丫子要逃命,生怕落入狼口。 裴英娘刚这样想,又摇摇头。 苏云不过是个寡妇,慕王殿下那是谁?两人都没有关联,哪来的兔子和狼? 角门距离垂花门不远,是平时供后院的下人出去采买方便用的。 三人出了正房的门,说说笑笑的往垂花门的方向走。 刚要靠近,却见一行人迎面而来,为首之人身形高大,容颜俊美如朗月,可惜有些过于冷淡,属于上位者独有的威压,甫一出现,就迫的周围人下意识的低头,不敢多看。 他率先跨过垂花门,身后陆太守和方翰墨亦步亦趋的跟着。 双方就这么碰面,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云窈心跳骤停,立刻垂下头,缩到裴英娘的身后,背后溢出一层层的冷汗。 裴英娘不傻,见陆太守和自家丈夫在他面前跟个孙子似的,不用猜也知道此人就是慕王殿下了,赶紧带着云窈两人让到一边跪下行礼。 跟几个女眷撞上,慕霆渊皱了皱眉,方翰墨慌忙上前介绍:“殿下恕罪,这是微臣的拙荆,后面两位是拙荆的朋友。” 慕霆渊目光扫过三个女人,没有停留。 一行人擦身而过,感觉到人已经走远了,云窈大大的松了口气。 留下的三人互相扶着起身,裴英娘摸到云窈的手,惊讶的发现她手心里全都是汗。 “阿云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阿云。 这个称呼让慕霆渊的脚步停了停,他又想到他的阿窈,他的小丫鬟名字里就有个云字。 他淡淡的回眸。 第315章 怀疑 那个被称作阿云的女人穿着宽松的棉袄,打扮朴素。 此时她起身他才发现,她不仅名字里跟阿窈同样有个云字,身量似乎跟阿窈也一样高。 云窈知道慕霆渊耳力过人,即便人已走远,依旧不敢出声,只冲裴英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可谁知裴英娘根本顾不上理她,目光看着她身后,突然慌张起来。 云窈瞳孔微缩,耳边听到脚步声又回转。 “你,转过身来。” 云窈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慕霆渊挑眉,声音冷沉:“本王的话听不见吗?” 众人大惊失色,看看他又看看云窈,裴英娘几乎是颤抖着扯了扯她:“阿云……慕王殿下叫你……”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破绽,惹了他怀疑。 这一瞬间,云窈很想抬脚就跑。 可她不能,她要是跑了,不就是不打自招? 不仅不能跑,她还得想尽办法糊弄过去。 云窈装作恍然反应过来似的,猛地转身跪下磕头,砰砰砰,连磕了好几下,将一个小人物害怕得罪贵人的惶恐不安演了个十足十。 她半真半假的害怕,下手也重,不过几下她就感觉自己额头一阵生疼,凉意顺着眉心往下滑。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慕霆渊亦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这样再看,又跟他的小丫鬟一点都不像了。 阿窈骨子里是倔的,她即便是跟人下跪,背脊却挺的水直,她会觉得自卑,但从不自轻自贱。 而眼前这个女人,背脊弯曲,浑身颤抖慌张的只知道磕头,极尽卑微。 慕霆渊心中的怀疑淡去了,可还是有些不死心:“把头抬起来。” 云窈又是一僵,她死死埋着头,眼睛瞪着面前的地面,连地上的沙粒都看得清清楚楚。 没事,她安慰自己。 她脸上抹着秦苍木给的药,这药跟她用的姜黄粉不同,只要抹在脸上,不用特制的药水清洗是绝对洗不掉的。 他不可能认得出她。 云窈咬着牙,缓缓抬头。 慕霆渊锐利的眼,一一扫过她的五官。 忽的,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眯起来的眼眸里,目光忽明忽暗。 这张脸虽然又黑又黄,丑的跟他的小丫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可五官的轮廓却有那么一点阿窈的影子。 云窈心跳如狂,呼吸都滞住。 她垂着眼,不敢泄露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慌。 他的手指,他的气息,他所有的一切都令她熟悉到心悸,她想哭,想扑上去咬他,愤怒的指责他为什么要违背对她的承诺。 可她不能,她太了解慕霆渊的性格。 只要她透露身份,他一定会不管不顾的将她禁锢,让她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就是这样霸道蛮横的人。 粗糙的指尖在她脸上重重的摩擦,像是在确认她脸上有没有伪装。 看着慕王的举动,众人皆惊异不已。 慕王殿下不会是看上她了吧?这么一个农家妇女? 终于,慕霆渊的眸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这不是他的小丫鬟。 他还是认错了。 面前的女人额头磕破了皮,鲜血糊了整个眉眼,又脏又丑。 他冷冷的松开手,抽出帕子仔细的擦干净手指,随后神情冷漠的扔下一锭银子,大步离开。 第316章 躲藏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云窈终是软了身子,狠狠闭上眼,遮住里面的泪光。 裴英娘和魏思烟连忙去扶她。 “你也真是,慕王又没要拿你怎样,你怎么就把自己磕成这样?” 两人见她一头的血,十分心疼。 云窈并不在意,比起她和两个孩子的生命安全,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裴英娘要带她去医馆,被她止住了。 “我本来就是要去仁安堂的,你身为县令夫人,慕王下榻县衙,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忙呢,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去就行。” 原本去找秦苍木只是个借口,没想到这下真的要去了。 云窈用帕子捂住额头,快步走到仁安堂。 见到她,秦苍木看起来十分高兴:“你怎么来了?” “劳烦你帮我配点金疮药。” 秦苍木这才发现她一直捂着头,焦急道:“快让我看看。” 他小心的将帕子拿开,当看到那块伤,眼中是掩藏不了的疼惜:“怎么伤成这样?” 没注意到他的神色,云窈想到方才的惊险,不免又想到那个人,目光微暗,不愿多说。 秦苍木也体贴的没有继续问,他让她坐着休息会,便转身去给她配药。 他早就记住了她的体质,是以也不需再摸脉。 很快就配置出一副最好的金疮药,他又将药材磨成细腻的粉末,然后带她去了自己休息的房间。 她伤的地方在额头,上药只能躺下。 云窈不肯睡他的床,只在椅子上坐下,上半身微微往后仰:“这样也可以上药。” 她有心疏离两人的关系,可很快她就发现完全是适得其反。 秦苍木没说什么,走到她背后,缓缓俯下身。 云窈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近。 一上一下,脸对着脸,目光与目光相接,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云窈略有些慌张,闭上眼下意识的想躲。 “不要动。”他温热的指尖在她太阳穴处轻碰了碰,清朗的声音里是如水般的温柔:“若是疼的话,就跟我说。” 两人离得太近,云窈闭着眼,不想说话。 却能感到微弱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还有秦苍木身上的味道。 许是整天和药材打交道,他身上始终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药味。 那味道微苦,却回甘。 额上微凉,之后便是痛。 云窈忍不住蹙了蹙眉。 秦苍木看见了,眼中疼惜更甚,低声哄她:“很疼吗?对不起,我再轻一点。” 接着,他手下的动作便越发轻柔,指尖时不时扫过她的额头,留下一点点的温热。 不过是洒点药粉再包扎一下,并不费多大功夫,就在云窈已经忍不了这样暧昧不明的气氛想要逃离时,秦苍木直起身,说:“好了。” 没人知道,他是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维持自己的平静。 以往学的医者眼中无男女的那些教诲,在她面前,他全然忘光了。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当靠近她时,重若擂鼓。 云窈睁开眼,终于看清他眼底来不及隐藏的情愫。 可她只能装作看不见,别开脸,礼貌的微笑:“多谢。” 她明显的疏离躲闪,秦苍木看在眼里,垂下眼,默默地帮她把药粉装好。 “每日敷一次就好,伤口未愈合之前不要吃鱼虾辛辣之物。”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云窈接过药瓶,再一次的道谢。 临走时,她要给钱,秦苍木不愿意收。 云窈只好开玩笑似的说下次采药,给他优惠,随后便利落的离开。 秦苍木站在大门口,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许久许久。 云窈回了家,将院子门紧紧关上,过了会,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从屋里搬了两把椅子给它抵住,这才多了几分安全感。 之前回来的路上,她一路都在思考接下去要怎么办。 首先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跑,可这念头刚起,就被她否决。 光跑是没用的,整个南夏,他手眼通天,就算她再跑到别的城市,难保他不会又在某天出现。 更何况星宝还在沉睡,没有观世盯着他的动向,万一她逃跑的路上,正好跟他撞见怎么办? 于是云窈决定把自己关在院子里,最近都不出门了。 反正他总不可能一直待在枫歌县,早晚会走。 她只要老老实实的藏起来,安静的等他离开就好。 隔壁院子,张大姐鬼鬼祟祟的把丈夫陈大强拉回家,她丈夫是个屠夫,就在附近的菜市里卖猪肉。 两口子长得很像,俱都膘肥体胖,她丈夫更是满脸横肉,身材壮硕。 张大姐朝墙的另一边挤了挤眼睛:“孩他爹,你知道咱们隔壁新搬来的那个到底什么来头吗?” 陈大强本在外面喝酒,此刻醉醺醺的,大手挥开她,一脸不耐烦:“不就是个死了丈夫的小寡妇,这事街坊邻居哪个不知道?” “她刚搬来没两天的时候,你不还让老子离她远点嘛?要老子说,那女的长得丑不拉几的,老子还看不上呢。” 张大姐呸了他一声。 自家丈夫什么德行她哪能不清楚? 就是一公狗,路边甭管什么屎,看到了总要舔两口的东西。 要不是旁边那个小寡妇平时不常见面,指不定老早就勾搭上了。 张大姐也没闲心思管他,只要他乖乖把卖猪肉的钱日日上缴供她花销,巴不得他死外面不回来才好呢。 想到今天看到的事,她拽过他的耳朵小声道:“这寡妇可不简单,她手里有钱着呢,我今天亲眼见她在宝华楼花了一百八十两买下一根簪子,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陈大强倒抽一口凉气,用一百八十两买簪子,这得是多有钱的主儿? 张大姐盯着他哼哼冷笑:“你整日里勾搭这个勾搭那个,有本事去把隔壁的勾到手,那咱们家可就吃喝不愁了。” 陈大强摸着下巴嘿笑,显然也动了心思。 另一边,慕霆渊一行人明面上是在县衙里做客,实际乔装打扮,暗地在城里四处打探消息。 慕霆渊客居的院子里,栽种了几丛迎春花,这时节正是迎春盛放的时候,黄色花朵挨挨挤挤,将柔软的枝条都压弯了下去。 入眼一大片的嫩黄,清淡的香味顺着风吹过来。 慕霆渊欣赏着,忍不住想,这样好看的颜色,小丫鬟一定会喜欢。 可惜,她不在这里,无法看见。 第317章 暗探 苏院使每日都要给他熬上一大碗的药,人还没走近,那苦涩的药味就已经飘了满院子,将原本的花香都逼退了。 慕霆渊皱着眉端起药,仰头一口气喝完。 这时,德安几人从外面赶回来。 “王爷,查清楚了。” 慕霆渊走回屋子,在桌边坐了下来:“说。” 几人挨个开始汇报。 霍岩青首先开口:“属下在季家庄查探到两个,一个姓王,今年五十五岁,有个三十多岁的儿子,早已娶妻生子,一家五口靠捕鱼为生。” “另一个姓杨,住在村西,三十岁,有个女儿已经十二岁了,属下偷偷去看过,觉得这两个应该都不是。” 对,他们这些人盘亘在枫歌县到处打探,查的不是别的,正是哪家有寡妇。 应该说他们从京都一路而来,每经过一城,都在找寡妇,直至找到了这里。 慕霆渊安静的听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霍岩青汇报完,其他人也都一一说了起来。 “属下在白鹤村查到一个,姓柳,才二十岁,听说丈夫两年前死在了战场上,因为没有孩子,在婆家备受欺凌,实在受不了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她年纪与娘娘相仿,属下觉得她最可疑。” “属下在十里巷……” “属下在南岳村打听到……” 等其他人都说完,最后才轮到德安:“奴才先前一直在枫歌县城里转悠,倒是也听说了一个,住的离县衙不远,就在城西,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六,也是孤身一人。” 慕霆渊一直没说话,等他们全都汇报完。 他除去那些年纪大的早就子孙满堂,一听就绝不可能的人,挑出那几个年纪最接近的。 “走,先去白鹤村。” 这边的动向云窈并不知道,她连着几天都窝在小院里。 闲着没事,她就给自己绣肚兜。 随着肚子渐渐突起来,以前的肚兜穿着开始觉得紧了,她只能重新做。 正绣着,突然院子的大门被人敲响。 云窈面色一紧,轻轻放下肚兜,坐在凳子上没动。 打算装作自己不在家,不去理会。 可敲门声依旧响个没完,像是不见到她就誓不罢休。 云窈心跳很快,她不由自主的去想,会是谁? 会不会是慕霆渊找来了? 越是害怕,越是按耐不住,悄声出了房门,走到院门前凝神去听。 等靠近了,她听到外面有两道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奇怪了,你确定她在家?”嗓音粗厚,是男人的声音。 “确定,她肯定在家,我一直盯着呢,就没见她出来过。”这道声音略高昂尖锐,是个女人。 且云窈听着,还有点熟悉。 “那我敲了半天怎么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男人疑惑道。 “哎呀,是你敲门声音太小了,你不能大点力气啊?” 接着,“咣咣咣” 敲门声震得老大,她都怕自己的大门被敲坏了。 云窈不悦的拧眉。 她心性警惕,虽然猜到外面的人应该不是慕霆渊他们,却还是故意捏细嗓子改变声音:“谁啊?” 敲门声终于停了,粗厚的男声笑着道:“苏娘子,我是你隔壁的邻居,陈大哥,我来送东西给你。” 是隔壁的陈屠夫? 云窈将门打开一条缝,目光在外面转了一圈。 奇怪,明明刚刚她还听到隔壁张大姐的声音,怎么打开门,外面只有陈屠夫一个人? “有什么事吗?” 陈大强笑笑,举起手上的盘子,里面放着几块烙的金黄的馅饼:“这是我做的猪肉馅饼,拿几块来给你尝尝。” 他说话时,有意无意的蹭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底下黝黑壮硕的胸膛。 没有丈夫疼爱的女人都寂寞空虚,他这么一个身材雄壮的男人送上门,这死了丈夫的小寡妇见了不得口水连连? 以前那些个风.骚的小娘们老寡妇,不都是被他这样拿捏到手的? 陈大强对自己十分自信。 云窈看了眼他盘子里油腻腻的馅饼,陌生人的吃食,再好吃她也不会碰,委婉拒绝:“这,真是不巧,我已经吃过饭了,多谢你的好意。” 陈大强脸上挂着自以为风流的笑,又往前近了一步,不经意的将衣襟拉的更开,还挺了挺胸膛:“苏娘子,咱们邻里也有许多日了,不请哥哥进去坐坐吗?” 他胸口的肥肉黑峻峻的,还泛着油光,云窈喉头一哽,涌起一阵恶心。 “不了,孤男寡女的,不合适。” 说着,就要关门。 陈大强来都来了,哪能愿意就这么铩羽而归,一把抵住门,冲她抛去一个暧昧的眼神:“妹妹这样冷漠,哥哥会伤心的,嗯?好妹妹,让哥哥进去看看……” 云窈忍无可忍,直接吐了出来。 陈大强嫌恶的连连后退:“你!” 云窈趁机赶紧关门,将门死死抵严实了,才隔着门骂道:“给老娘滚!” 陈大强灰头土脸的跑回家。 张大姐颠颠的凑上去问:“怎么样,弄到手没?” 陈大强脸色扭曲难看,把事情说了。 听说丈夫勾搭人没成功,对方还恶心的都吐了,张大姐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又不高兴他没把事情办成。 “看来,我们只能用点手段了。”张大姐眼中恶意翻涌,语气阴阴的道。 隔壁,云窈气的不轻,趴在污桶上又吐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她连灌了几杯水漱口。 没想到她好不容易不再害喜,却被一个男人恶心的又犯了起来。 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今日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云窈长叹了口气,暗暗决定等慕霆渊他们走了,就去外面雇两个人回来,院子里人多了,这种不怀好意的应该也就不敢了。 刚过午时,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光了,云窈没一会就感觉饿。 她现在肚子里揣着两个祖宗,可不敢让自己挨饿,于是去厨房准备给自己弄东西吃。 她这个小院最左侧就是河,河边栽种了一排排的落羽杉,一株株碧绿茂密的枝叶交错并排。 有两株的枝叶甚至能够到她的屋顶。 因为长得实在高大,她只要抬头就能看见广茂的树冠。 一到夜晚降临,就能听见无数归巢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忽的,最靠近她小院的一株落羽杉,枝叶突然无风晃动起来。 只是一瞬,又很快平静。 云窈低头弯腰,正在削土豆皮,并未看见。 第318章 姘头 她将土豆先切成片再细细的切成丝,切好后,她又去柜子里挖了一碗面粉,将土豆丝倒进面粉碗里。 接着又打了两个鸡蛋进去,加点盐、最后加水调成面糊糊,再撒上一小把葱花。 食材都处理好,云窈才直起身,抹了把颊边的汗,反手捶了捶腰。 才干这点活她就觉得累了,腰也酸的厉害。 云窈叹口气,站着歇了会后,她又把锅烧热,然后用铁铲挖了一小块猪油进锅,等纯白的油脂化开,她开始往锅里倒面糊。 一阵滋啦啦的声响过后,香味飘散出来,她握着铁铲慢慢按压面糊,就这么将其一点点摊成饼状。 一块饼吃着会干,她便另起锅煮了点米粥,还在白米汤里放上几颗红枣。 随着水滚开,红枣特有的温暖甜香,加上大米的香味,充斥了整个厨房。 很简单的膳食,比起她以前在慕王府里吃的,简直算是粗陋不堪,可云窈却满意的勾起唇。 她在院子里忙里忙外,浑然不知道,就在不远处,正有一双眼睛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 距离那次县衙的事已过去了四天,她头上还包着白纱,那双眼便从她的额头再去看她的整张脸。 那张脸又黑又黄,皮肤看起来十分粗糙,鼻梁两边还有许多麻子。 原来是她。 那个胆小怯弱的农家妇女。 双眼的主人藏身在落羽杉茂密的树冠里,他穿着暗色长衫,脚踩一根粗壮的枝桠,身量修长,隐在繁密的枝叶里,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 他一手背在身后,另只手轻轻压着一根树枝,锐利的眼,居高临下的盯着下方院落里的女人。 土豆饼摊好了,云窈这时饿的受不了,顾不得刚出锅,拎起来就吃,烫的龇牙咧嘴。 树上的人看的直皱眉头。 这样行容粗鄙的女子,会是他的小丫鬟? 慕霆渊不信。 这是枫歌县最后一个年龄相仿的寡妇,若这个还不是,他就得动身去下一个城市。 自从那个母子口中得知阿窈给自己捏造了寡妇的身份,他便靠着这个线索一个一个的寻摸,虽然这样很慢,可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 小丫鬟太会藏,又善于伪装,各地的太守查遍档案都找不到人,他只能出此下策。 慕霆渊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他决定再观察看看。 打死云窈她也绝不会想到,她避之不及的人此刻就躲在她的房顶上偷窥她! 云窈无知无觉的拎着土豆饼,吃的正香。 到底是入了春,下午的阳光有些热,又忙又吃的,出了一身的汗,黏腻腻的实在不舒服。 云窈把饼放回盘子里,洗干净手后回了卧室换衣服。 她脱去外衣,换了件轻薄一些的小袄,这小袄还是以前旧的,穿在身上也有些紧了,更加衬得小腹凸的明显。 云窈在镜子里照了照,无奈摇头,看来下趟出门,得去买衣服了。 两个小祖宗长得太快了,她边感慨边走出卧室,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肚子。 树上的慕霆渊见她去了卧室一趟,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眼睛溜到她凸起来的小腹上,眉头缓缓的挑起。 怀有身孕的寡妇? 根据德安收集来的情报,这女人的丈夫半年前重病不治,撒手人寰,可看这女人的肚子,小腹刚刚凸起,应该是才怀孕。 不用说,这肚子里的定然不会是她重病死去的丈夫的。 慕霆渊嘴角勾起冷笑,丈夫才死没多久,别的男人的种已经揣在肚子里几个月了。 不管是跟人无媒苟合,还是在丈夫重病的时候就已经与人偷.情。 这样不忠不义的女人,都绝不可能是他的小丫鬟。 “咚咚咚” 院子的大门被敲响。 云窈正捧着大碗喝粥,听到敲门声,一脸烦躁。 这又是谁? 她这小院今天很是热闹啊? 云窈端着粥碗走过去,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阿云,你在吗?”清朗的男声,是她熟悉的温和柔润。 云窈单手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秦苍木。 今天他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衫,头发用一根缥碧色的发带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 整个人看上去清新淡雅又极其温柔。 看得出来是仔细打扮过的。 “你一直没来医馆,我有些担心,索性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重新配了一盒祛疤的药膏。”秦苍木说着,又举起手里拎着的东西。 “这是城东的糕点铺子,我买了两样给你尝尝。” 他脸色微红,舒朗的眉眼在看到云窈后,眼底仿佛映入了细碎的星光,亮晶晶的。 树冠上的慕霆渊冷眼瞧着,神色嘲讽。 哦,这就是姘头了。 啧啧,长相还算周正,也不知到底跟这寡妇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接下来的画面,想也知道会有多肮脏。 慕霆渊觉得没意思,脚下微动,就准备离开。 “难为你特意跑一趟,进来喝杯茶吧。” 清悦的声音带着笑意传进他的耳里。 这熟悉的,几乎每天每晚都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的声音。 慕霆渊身形停顿在枝桠上,慢慢僵硬。 尽管云窈不想跟他有太多联系,可人家毕竟一片好心,更何况未来还有许多需要合作的时候。 不好意思让人直接走,便侧过身,招呼他进来歇歇脚。 “好。” 秦苍木按下心里的雀跃,矜重的应声,跟她并肩往里走。 忽的,半空中传来几道咔嚓咔嚓的异响。 云窈和秦苍木一起抬头,就见原本好好的树枝不知为何竟折断了,最后哗的一声掉落在屋顶上。 “周围也没风啊,这树枝怎么突然断了?”秦苍木环顾左右,疑惑道。 云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笑了笑:“也许是被小鸟踩断的吧。” 她笑起来的时候杏眼弯弯,秦苍木看着看着,也不知不觉的勾唇。 接过她的话,笑着说:“那这只小鸟是有多肥,能把树枝都给踩断。” 两人边说笑边进了卧房。 树上,慕霆渊手中捏着断成几节的树枝,面色铁青,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第319章 胆怯 进了屋子,秦苍木伸手想看看她额上的伤。 云窈在经过第一次上药时,那种古怪的暧昧后,说什么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便自己动手取下白纱,让他看了一眼。 “没什么事了,已经结痂了。” 秦苍木仔细看了看,知道她对他态度疏离,眼神微暗,却也乖乖的维持着礼貌的距离。 他从怀里掏出药盒递给她:“这个每天睡前,在伤疤上厚厚的涂抹一层,就不会留疤了。” 云窈接过药,礼貌的道谢。 她有星宝,并不担心自己会留疤。 先前若不是星宝在沉睡,她又不知道它恢复的如何,不敢打扰它,其实根本不想去医馆麻烦他。 自从知道这孩子对她好像有点心思后,她就打算尽可能的远离他。 少年人的感情,有时就像风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时间久了,经常不见面,自然也就淡去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太阳西斜,已是黄昏。 秦苍木纵然不舍,却知道自己再留下去,会对她影响不好,便主动告辞。 云窈将他送到门口,秦苍木挡住她不让她再送,朝她笑着,嗓音温柔:“进去吧。” 她便站在院子里,看他自己开门走了出去,还体贴的从外面把大门关好。 送走秦苍木,因为才吃过一顿饭,这会子也不饿了,云窈干脆去厨房拎了壶热水进房洗漱,准备休息。 她从梳妆台上拿了瓶药,药粉倒进盆里,很快,清澈的洗脸水就变成了淡褐色。 云窈用帕子沾了药水,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擦去脸上的药膏。 这是秦苍木为她特质的药粉,用的时候,拿个小碗,将粉和水调成糊状。 把糊糊均匀的涂抹在脸上,等完全干了之后,就会像自己原本的皮肤一样,光擦是擦不下来的,普通的水也洗不掉。 只有这种特质的药水,才能洗去她的伪装。 洗漱干净,云窈摸了摸自己白净细嫩的脸,想到后半辈子都要这样小心翼翼的伪装,她轻吐了口气,到底还是觉得遗憾的。 正发着呆,冷不丁的,她突然感觉背后一寒,汗毛瞬间直立。 云窈回过头,身后是她的雕花木床,床旁还有一扇窗户,此刻窗户紧闭,卧房安静的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可无端的,她却有种被野兽盯上的危险感。 小院里只有她一个人,又是夜幕降临时分,云窈心里有些发毛。 连烛火都没吹,她快速的洗了手脚,然后钻进被子,蒙头将自己裹住。 被柔软的棉被严严实实的包裹,好歹多了一丝安全感。 云窈在被子底下干睁着眼,将感官放大,感应着周围的动静。 可她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越来越剧烈的心跳。 猜测应该是自己疑神疑鬼,但害怕这种情绪,一旦冒出来,就很难压下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眼皮开始打架,感官随之迷糊朦胧起来,云窈没撑多久,放任自己沉睡下去。 她的呼吸透过被子传出来,绵长而平静。 就在这时,桌上的烛火猛地晃动了一下,接着,一道黑影在灯火的映照下,一点点拉长,朝着床的方向慢慢靠近。 慕霆渊不知道自己站在外面站了有多久,他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浑身冰凉,手脚僵硬的好像不是自己的。 缓了好一会,他才伸手,轻轻拉开被子,露出底下因为闷了太久而憋红的小脸。 是她,的确是他心心念念的阿窈。 找了她那么久,终于见到了她,可他却钉在原地,连靠近都不敢。 第320章 狼狈的慕王 慕霆渊想着方才看到的一切,心痛如刀割。 他的小丫鬟已经有了别人,肚子里还揣着那人的孩子! 嫉妒、不甘、痛苦,种种感情充斥在他心口,撑的他心脏好像要裂开一样。 痛,痛的他恨不得将它掏出来丢掉。 他想不通,缘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以为他要娶怀淑,只字未留说走就走,他为了给她高位,在外面打仗流血受伤,而她,不信他,抛弃他,离开他! 最初他是悲哀的,愤怒的想着只要找到她,他一定要把她扔到床上绑起来,这辈子都不会再让她下床! 可是后来怎么也找不到她,他又克制不住的担心,她现在在哪?一个柔弱的女人孤身在外,有没有被人欺负?钱也没带,首饰也没拿,会不会挨冷受饿? 他想着想着,就觉得只要能找到他,他就不生气了,只要她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等找到她,他就跟她好好解释,告诉她,他没有要娶怀淑,也绝不会娶别人,他已将她的亲弟弟送进军营,他会想办法把苏大山提携上来,她想要的正妻之位,他会想办法给她的。 他想了那么多那么多,可是结果呢? 结果呢?! 他的阿窈,他的小丫鬟……身边却没了他的位置…… 慕霆渊看着床上的人一无所觉的睡颜,眼中缓缓布上赤红色。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等等他? 就这么急,她就这么急!不过才两个月而已,他们分开才两个月而已! 她就有了别人,彻底丢了他! 她怎么敢?! 她怎么能?! 慕霆渊血红着眼,神色狰狞嗜杀,像是恨不得要毁天灭地那般可怖。 明明愤怒到极点,可他眼底却是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此时此刻,他完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慕霆渊就像一头身受重伤的凶兽,面对近在眼前的猎物,既无力挽留,又不甘心仍由她逃脱,便张牙舞爪,狂躁暴怒。 他恐怖的气场让云窈即便在梦中,亦察觉到了一种刺骨的危险。 她做了噩梦。 梦中,她跑了好久好久,从这个城市跑到另一个城市,跑的精疲力尽,可最终,她还是被慕霆渊找到。 他得知了她怀着双胎,惊怒不已,她就求他,求他能不能就当做不认识她,当做他们从来没在一起过,当做这两个孩子不是他的。 她不想死,她不想像前朝的柳贵妃一样,被烧死在宫殿里。 慕霆渊很愤怒,他说,她已经是他的庶妃,为什么还想着离开他? 他还说,就算是死,她也得死在他旁边才行。 后来他将她关在花海间,派了很多人看守她,即便她有星宝也无法逃走。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一直关到死时,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过来,让她喝下。 她闻着那腥臭刺鼻的药味,害怕极了,她问他这是什么药,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对她说: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只要喝下这副药,没人会知道你曾怀过双胎,你就不会死了。 她惊恐的瞪大眼,明白了那是什么药,她疯狂的摇头不愿意喝。 他就死死的按住她,他的手臂铁铸似的坚硬,她用力挣扎也是徒劳。 她哭,她喊,她求他不要这样。 可他不为所动,只动作强硬的掰着她的嘴,试图将那腥臭难闻的药灌进她的肚子,脸上却温柔的哄她:乖,我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这只是两个孽种而已,比起你的性命,它们不算什么,以后好好跟我,我们再生其他的孩子。 她好恨,她恨他的强硬,恨他蛮横的自以为是。 悔恨像潮水将她淹没,她更恨当初心软的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入他后院。 睡梦中的云窈像是十分不安,红唇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 慕霆渊动了动僵硬的双腿,忍不住靠近,将耳朵轻轻贴了过去。 然后他听到—— “慕霆渊,我好后悔,走、你走,慕霆渊,你、给我滚……” 慕霆渊愣住,盯着睡梦中眉头紧皱,一脸怒恨的女人,慢慢的,眼中一点点溢出悲伤。 云窈的寝衣里面,蓝色石头在此时一闪一闪的散发出光亮,因为有被子挡着,光芒并未泄露出来。 星宝吸收足了月光,将将苏醒,刚‘睁眼’它就看到床前站着的人。 卧了个大槽!它就沉睡了几天而已,这家伙、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 它赶紧喊云窈。 ‘阿窈啊啊啊……’ 快起来跑啊! 刚喊了一声,它又突然止住。 不对,她已经跑不掉了。 人都找到面前了,她还怎么跑? 星宝转眼又看看床边的男人,这个纵横沙场,长刀一挥便万军应和一代战神,此刻背脊微弯,神色凄婉哀伤,血红的双眼,像是要流泪,可流出来的却只会是血水。 唉,它想叹气。 算了算了,这小两口的事它还是别多管了,想管也管不了了。 它没再叫云窈,但云窈还是有了苏醒的征兆。 她皱了皱眉,没过一会,鸦黑的睫毛颤动着睁开。 云窈迷蒙的望着四周的环境,见自己还在枫歌县的小院里,意识到是在做梦,她松了口气。 想到刚刚听到的声音,她在心里道:‘星宝,是你吗?你醒了?’ 连问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云窈疑惑起来,难道喊她的那道声音也是她在做梦? 星宝缩在石头里,安静如鸡。 它睃了一眼房梁上的黑影,有些哀怨,它不敢说话,完全不敢说话。 慕霆渊躲在房梁上,看着底下单薄的背影,方才,就在她即将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的居然是狼狈的躲开,不敢让她发现自己在这里。 原来她是这样的怨恨他,即使在梦里,也是咬牙切齿,让他滚开…… 第321章 妥协 天际泛起鱼肚白,慕霆渊拖着沉重的身体出了小院,霍岩青等人一直在附近等着,见到他出现,一行人跪地请安。 德安看到主子神情不对,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怎么了? 既像是已经找到了侧妃娘娘,可又不见高兴的样子。 慕霆渊疲惫的闭了闭眼:“你们几个,守在这里,不许惊扰里面的人,也务必跟紧。” 霍岩青和德安对视一眼,带着几名亲卫抱拳应是。 慕霆渊回过头,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小院,天光一点点明亮,安静的小院也从模糊缓缓变得清晰。 仿佛隔着厚厚的墙壁,也能看见里面沉睡的人,他扯了扯唇,露出一抹苦笑。 阿窈,明明负心绝情的是你,缘何你将我恨成这样? 慕霆渊抬脚欲走,忽然颤抖着停下,他捂着心口,痛苦倒地。 “王爷!”德安等人心肝俱颤。 霍岩青当机立断,留下所有亲卫分散在小院周围暗中守护,他和德安两人扶着慕霆渊回县衙找苏院使。 苏院使看到昏迷过去的人,直接炸了。 “怎么回事!王爷的伤情好不容易才稳定,不是让你们看着王爷,怎么还会这样?你们要不要这么没用啊!” 德安又急又委屈,他哪里知道怎么回事,王爷不过是在那个姓苏的寡妇那里待了几个时辰,再出来人就不对劲了。 他都还来不及去确定,那院子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云侧妃呢,王爷就晕倒了! “废什么话?!赶紧看看王爷怎么了!”霍岩青不耐烦的将苏院使拎到床边。 床上,慕霆渊陷入了一个长长的梦境。 这个梦很乱,一会是他娘亲拿着木杵狠狠地杖罚他,骂他是个废物,没有看好五皇子,若是五皇子出了什么差错,就让他去死。 一会梦境转换,变成了他身染疫病,阿窈衣不解带的陪在他身边,他让她走,她不肯。 一会又变成了她为帮他寻找救命的药草,混进敌国的领土,被数万敌军追杀,刀剑如雨,她朝着他在的方向,拼命奔逃。 还有在他身下娇媚盛放的她,花海中容颜如玉的她,哭着的她,笑着的她。 慕霆渊昏睡了整整两天,在第三天的清晨,缓缓睁开眼。 德安一直守在床边,听到动静,迷迷蒙蒙的醒来,就看到自家王爷衣衫单薄的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目光悠远。 他拿了件大氅,走到他身后轻轻披上。 “王爷,小心着凉。” 慕霆渊没理他,他想着之前的那个梦,想着想着,他自嘲的发现,即便那个女人负了他,自己居然还是不想放开她。 他只要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里,他再也不能拥抱她,再也不能拥有她,他捧在手心里的,放在心里深爱的小丫鬟,会投奔向别的男人的怀抱,他就发狂的想要杀人。 杀了那个胆敢触碰她的人,杀了那个负心的女人,杀了……自己。 他妥协了,他向她妥协。 即便她负了他,曾跟过别的男人,还怀了别人的孩子,他还是想要她。 第322章 就这点能力,还敢染指他的人 慕霆渊捏紧拳头,因为过于用力,手臂都在轻轻颤抖。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只要她答应回来,她就还是他的侧妃,至于她的那个孩子,他会努力将其视如己出。 只要她回来他的身边。 下定决心,慕霆渊不再犹豫,转身就往外走。 “王爷,王爷您要去哪儿啊?”德安苦哈哈的跟在他身后。 慕霆渊脚步又一停,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着的华服锦衫,想了想,大步转向衣柜。 德安不知道自家主子要做什么,几乎是惊恐的看着他换了一套粗布衣衫,把自己伪装成了另一个样子。 另一边的小院,云窈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正值该做午饭的时候,她去厨房准备食材,却发现米缸快要空了。 尽管不想在这种时候出门,但总不能饿肚子。 云窈摸了摸脸,不太放心的又在脸上多糊了一层药膏,还翻出一顶幂笠将自己整个身形都罩住。 确保自己藏得十分严实,她才安心的走出小院。 星宝就在暗中看着她折腾,欲言又止。 她这边一动,暗中的人马就都动了起来。 霍岩青现在已经确定这女人就是云侧妃,自然是勤勤恳恳,恨不得不眠不休的跟紧她,若再有什么闪失,他就再没脸去见王爷了。 他无声的打了个手势,一行七人分成四个方向,分别藏身在各个方位。 云窈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已被团团包围。 她还在悠闲的逛集市,这一条街都是卖各种蔬菜肉类,还有五谷粮食,所以也叫菜市。 云窈挑挑拣拣,这胡芹新鲜的很啊,买一捆。 这鸡养的真肥,来一只。 买的正开心,忽的听到一道喜悦的声音:“阿云?” 云窈扭过头,见是秦苍木,也是惊讶:“这么巧?” 秦苍木笑着走上前:“我正好路过,在车上看见你,我还担心自己认错了呢。” 云窈撩开面前的白纱,疑惑:“我裹得这么严实,你怎么认出我的?” 秦苍木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红的指了指她头上戴的幂笠。 云窈恍然想起,哦对,这幂笠还是他当初给她买的呢。 难怪他能认出她。 秦苍木见她手里拿的东西多,神色自然的接过来:“在买菜吗?” 云窈应了一声,不想多说,只道自己最近有些犯懒,就多买点粮食放家里存着。 两人并肩,边走边聊。 霍岩青等人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一头雾水。 天呐,侧妃娘娘身边这男人是谁啊? 霍岩青突然福至心灵,他家王爷先前昏迷的事,该不会跟这个男人有关吧?! 几人一边悚然惊疑,一边老老实实的藏在暗处。 跟着跟着,他们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好像,又多了两方人马? 一方是孤身一人,正立在街道旁边的屋顶上,随着那两人的移动而静悄悄的跟着,只是那高大的身形,他怎么看怎么有些眼熟。 一方是五六个地痞流氓,就混在人群中,不怀好意,似是在找机会下手。 云窈买完东西,秦苍木送她回家,两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肩并着肩,背影出奇的竟有几分和谐。 看的霍岩青冷汗直流,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另一边屋顶上的那抹身影。 越是靠近城西的边缘,周围人烟就越少。 两人刚拐进一条巷子,面前蓦地蹿出几道人影。 几个地痞无赖一边懒洋洋的活动筋骨,一边慢慢靠近他们。 这些人明显居心不良,暗中的霍岩青正要动,却看到屋顶上的人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霍岩青愣了愣,纵然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到底还是听从命令,继续潜伏。 下方,秦苍木神色警惕,下意识的将云窈护到身后:“你们是谁?” 为首的无赖满脸麻子,嘴唇干裂,露出一口黄牙:“小伙子,劝你别充英雄,给你一个机会滚蛋,不然废了你!” 秦苍木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然后手腕微动,就要取针。 却不想,这群人好像十分了解他,麻子脸猛地暴起,一脚踢中他的手臂。 只听咔的一声,秦苍木的右手断了,整个人倒退数步,跌坐在地。 云窈惊呼:“秦苍木!” 秦苍木惨白着脸冲她摇摇头,想说话,却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到这一幕,屋顶上穿着暗色长衫的男人冷冷的扯了扯唇,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还有鄙夷。 就这点能力,还敢染指他的女人。 看看,不过几个小鱼小虾都解决不了。 麻子脸笑眯眯的安慰云窈:“没事,他医术了得,这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小娘子,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云窈面色凝重,原来这伙人是冲她来的!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似乎很了解秦苍木? 秦苍木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眼神很冷,只想了一下就明白了过来:“是谁派你们来的?老三,还是老四?” 麻子脸根本不理他,只将目光盯着头戴白纱的云窈,恶意满满的笑道:“听说小娘子找药是一把好手啊,不知道废了你这双眼睛,你还能不能找到药呢?”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想要弄瞎她的眼! 云窈心中恶寒,一步步后退。 她在心里呼唤星宝。 星宝叹气,喊它干嘛,都不用它出手好吗? “你们不准伤害她!”秦苍木拖着断掉的右手臂,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剩余几个地痞一窝蜂的冲上去控制住他。 麻子脸阴恻恻的朝着云窈走去,从袖子里抽出匕首。 阳光下,匕首的刀尖锋利,冷芒骇人。 然而他才刚走几步,甚至还没走到她跟前! 斜里突然闪出一道更加刺眼的冷光,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麻子脸僵立在原地,他举着匕首,双眼瞪大。 脖子处一道猩红的血线,将他定格。 接着,轰然倒下。 第323章 她跑不掉了 众人都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麻子脸的身躯倒在地上,鲜血从他脖子处一股一股的冒出来。 再看另一边,僻静的小巷里,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的多出一个人,那人穿着暗色长衫,手中长刀指地,手腕轻抖,鲜血滴滴答答的从刀尖淋漓而下。 这样渗人的滴答声,唤醒了众人的神智。 控制着秦苍木的地痞看了看地上的死尸,皆胆寒犹豫起来,其中一个地痞喊道:“杀了他,弄瞎那女人的眼睛回去领赏钱!” 其余人便不再犹豫,大喊着冲向他。 那人身影未动,手中刀光翻转,数道皮肉被割开的撕拉声过后,场上就还剩下最后一人。 那地痞还举着匕首,保持着挥舞的姿势,双目对视间,身体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接着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难言的骚臭味道开始飘散。 暗色的人影神色嫌恶,他手腕才刚有动作,那地痞就惨叫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不多时,地上便横尸一片。 秦苍木看看那一地的死尸,又看看浑身煞气的暗色人影。 他抱着断掉的手臂,走上前,眉目舒朗,一脸感激:“这位大哥,多谢你救了我们。” 对方的回应是——提起刀。 秦苍木潜意识的察觉到危险,动作比脑子更快,连忙倒退了两步。 但对方只是提着刀在地上的尸体上蹭了两下,将刀身残留的血迹蹭干净后,收刀入鞘。 全程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秦苍木有些尴尬。 面前的这人,穿着粗布衣衫,容貌普通,明明一言不发,可周身散发的气场,却仿佛煞神临世,气势逼人。 他刚刚,他刚刚还以为这人也想一刀砍了他。 云窈护着肚子,早在一开始就躲到了远处。 秦苍木走过去扶住她:“阿云?没事吧?” 云窈摇摇头:“我没事。” 秦苍木松了口气,想到那帮人很有可能是他那几个不安分的弟弟派来的,神色愧疚心疼:“你没事就好,你若出了什么事,那我……” 暗色的人影背对着他们,这一刻,他忽然很想不管不顾的把那个该死的女人扛起来带走。 可他只能捏紧拳,拼命克制着。 先前他一直跟在两人身后,近乎自虐般看着他们边说笑边逛街,他不止一次的想发狂,想跳下去把这个弱鸡一样的男人砍死。 可他不能。 他不停的在想,她抛弃他,选择这个男人,就因为这个男人比他温柔,比他温文礼貌吗? 他承认,他在军营里待久了,在战场上厮杀习惯了,他做不到温文尔雅。 他喜欢她,喜欢的只想将她圈在窝里,不许任何人碰触,所以他一向对她强硬,或许有些时候没有顾及到她真正的心意,可他明明在很努力的对她好了。 是不是这样的好,并不是她想要的? 那……他改,好不好? 他低垂着头,遮住赤红的双眼。 不敢回头,施展身形飞上屋顶,带着几分狼狈的离开。 秦苍木有些惊讶,惋惜道:“我还没有好好谢谢这位大哥呢。” 云窈望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神色复杂。 城西小院,月上枝头。 云窈坐在床边,脑中一遍遍的回想白天碰到的那个暗色身影。 高大挺拔,如松如柏,熟悉的令她坐立难安。 会是他吗? 当时那个麻子脸向她靠近,星宝不知为何始终没有给她回应,她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墙壁。 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天很难逃脱时,那人突然从天而降,只用了一招,就帮她解决了危险。 那人一直没有回头,可那熟悉的高大背影,她越看越是心慌。 秦苍木将她送回来时,她装作好奇的问过他,那人的样子,但得到的结果是,那人容貌普通,皮肤黝黑。 她先是一愣,然后是一喜,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想错了,毕竟这天底下,身形相似的人也不少。 随即又听到秦苍木说,那人有一双很特殊的眼睛,瞳色像野兽一样,是琥珀色的。 听到此,她浑身的血都凉了。 她觉得应该是他没错了,但她又有些不明白,若真的是他,为什么要伪装成另外一个人? 今天的相救,他到底有没有认出她? 云窈越来越不安,她扫了眼这间房子,枫歌县是不能再待了,趁现在他还没找上门,她得赶紧走。 只是可惜了,这间院子,她真的很喜欢。 云窈拿过手边的包袱背在身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连着多日都是阴天,夜色很黑,今晚连月光都没有。 云窈走到院门前,手指搭在门闩上正要拉开。 “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儿?” 一道冷冷的声音,划破黑夜的寂静,在她身后响起。 云窈背脊僵硬在原地,缓缓、缓缓的回过头。 她看见暗蓝色的天幕下,一抹黑色身影静静地站立在她的房顶上,背对着天际,像是与苍穹融成了一副画卷。 可云窈此时并不觉得壮丽,只感到恐惧。 那身影跳了下来,慢慢走到她面前。 “你还想去哪儿?”他又重复了一遍,熟悉的声音里,带着极力克制的愤怒。 云窈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院门,对上他的眼,她大脑一片空白。 电光火石间,她想了很多法子,装傻?装不认识?装家里来了贼叫救命? 因为害怕,她胸口在剧烈起伏。 慕霆渊看着这样的她,目光渐渐透出受伤:“为什么怕我?” 为什么他们才分开两个月而已,他们之间,就成了这样? 没用了,什么都没用了,他已经确定了她是谁,恐怕今天在巷子里的搭救,也并不是巧合,很可能他早就在暗中跟踪她很久了。 她跑不掉了。 明白了这一点,不敢去想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狂风暴雨,云窈闭上眼,将脸转向另一边,咬着唇,没有说话。 慕霆渊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想把她拉到怀里,想要在她白净的脖子上狠狠地啃咬。 可看到她颤抖的睫毛,隐忍害怕的神情,他忍耐着,到底是什么都没做,攥住她手臂的大掌,又一点点松开。 第324章 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跟我回去。”他声音沙哑。 既然没必要再装,云窈语气冷淡:“不。” 尽管知道她没那么容易就答应跟他回王府,听到她斩钉截铁的不愿,慕霆渊心口还是一痛。 “你不愿跟我走,那你想去哪?去秦家吗?” 云窈一愣,秦家?哪个秦家? 慕霆渊语气很轻,像是大点声音就会暴露了什么一样,轻轻的说:“你以为我要娶怀淑,所以一声不吭的抛弃我,躲在这里,重新找了人开启新生活,是吗?” 云窈彻底愣住了:“你在说什么?” 慕霆渊脸上露出嘲讽的笑,眼中却是疼痛:“你还想跟我装到什么时候?” 云窈深吸一口气,又缓缓放出,笑着说:“好,我不跟你装,慕霆渊,你娶你的怀淑,我过我的新生活,从此以后,我们天各一方,再无瓜葛,就这样吧。” 从她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的扎在他的心口。 慕霆渊鬓边有青筋乱跳,但他勉力维持平静:“阿窈,不跟我闹了,好不好?我们回王府,你想要的,我都努力想办法弄给你,我不会娶怀淑,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云窈冷笑:“走都走了,还回去做什么,你娶不娶怀淑,跟我没关系。” 其实他们之间暗藏着许多问题,怀淑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 即便没有她,也会有别人,她和他,从一开始就是不合适的。 更何况…… 云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更何况,如今她还怀了双胎。 这在皇家,就是个禁忌的存在。 注意到她在看肚子,一股猛烈的嫉妒和怒火冲击着他,慕霆渊红了眼:“那谁跟你有关系?那个大夫吗?阿窈,你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差了?姓秦的无权无势,更没有我有钱,他哪里比我好?” 云窈终于听懂了,原来他以为她跟秦苍木有什么。 原来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这么不安分的女人吗? 她先是惊怒,随后突然笑开了。 云窈边笑边点头:“是,他是没有你有权势,但他能一心一意的为我,他哪里都比你好,慕霆渊,他比你温柔,比你更懂得尊重我的感受,他家世清白,后院干干净净,不会有别的女人跟我分享丈夫,只凭这点,他就比你强!” 慕霆渊手指狠狠掐着掌心,他仿佛能听到鲜血一滴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怒极反笑:“好,好,你说他一心一意的为你,那他为何不娶你?你都怀了他的孩子,他怎么还把你扔在这个小院?这跟圈养外室有什么分别?!” 云窈脸色骤变,她神情惊慌:“你、你怎么知道我有了身孕……” 她刚问出口,就想起来,自己平时在院子里走动,有时候热了就直接脱去外面的长袄,若慕霆渊真的在暗中跟踪她很久了,怕是什么都看到了。 可他,他居然以为她肚子里的是秦苍木的孩子。 这一瞬间,云窈不知道她是该悲伤,还是该欢喜。 慕霆渊见她因为自己知道了她怀有身孕的事,突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脑中蓦地划过了什么。 第325章 祈求 可那抹思绪出现的太快,快的他还没能抓住就转瞬消散。 “他能做的,我也能做到,我不介意你怀了别人的孩子,只要你跟我回去!” 回到他的身边,不要再离开他。 慕霆渊的眼中,甚至压抑着那么一丝祈求。 云窈别过脸,嘴角上扬一个嘲讽的弧度:“跟你回去,继续做你的妾吗?慕霆渊,你凭什么认为我只配当你后院里的一个玩意儿?你不介意我怀了别人的孩子,所以,我是不是还得对你感恩戴德?” 凭什么? 她已经不是谁的奴婢,她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子。 她有能力,她能养得活自己,她挖一次药草能挣百两银子,她凭什么要自甘堕落去给人家当妾? 王爷又怎样,她从来不是个贪图荣华的人,她自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曾经她为了一时的心动,违背自己一直以来的初衷撞进去给他当妾,后来呢? 他跟他的青梅竹马拉拉扯扯,现在他告诉她,他不会和怀淑成亲,好,那她勉强信他一次。 可他到底懂不懂。 树欲静,风却是不会止的。 走了一个怀淑,还会有下一个怀淑,他是高高在上的慕王,会有无数王公贵胄的闺秀盯准了他。 而她是个妾,是个玩意儿,还是个他身边最受宠的玩意儿,那她就会变成靶子,谁都想要除掉她。 那些妒恨,那些针对,那些各种各样的勾心斗角和伤害,她真的够了,真的受够了。 这段日子,她待在这座江南小镇,偶尔出去采采药,欣赏欣赏大地风光,她过的很开心,从未有过的轻松。 就像这样一直下去,挺好的,她很喜欢。 慕霆渊低下头,沉暗的夜色笼罩在他身上,满是寂寥。 他知道,他派人去查了她在枫歌县的事。 他知道她做了采药人,别人采不到的珍稀药草,只要她出马,就一定能采到,她还跟别人开了一家饭馆,生意红火,她是这样的厉害,没有他,亦能过的很好。 他都知道。 “我委屈你当妾室,这是你心里的一根刺,我知道,可我有努力改变这一切,为什么你就不能再等等我呢?” “赐婚的事是个误会,我事先并不知道,怀淑是有跟我说过想要我娶她,但那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圣旨已经被我毁了,怀淑也被我送走了,那个地方没人认识她,没了公主的荣耀,她会承受颠沛流离之苦。” 云窈的眼睛慢慢睁大,他毁了圣旨? 她恍然想起星宝说他伤重的事,难道是因为这个? 慕霆渊缓缓拉住她的手,再次抬起的双眼里,布满了赤色的红血丝:“这些事我都解决了,你跟我回去,我会把林夫人她们也送走,以后慕王府只会有你一个女主人,好不好?” 云窈感到手背上湿漉漉的,她低头看去,只看到他握住她的手心里,一片刺目的鲜红。 原来不是不心疼,她默默体会着胸腔里的抽痛,原来她还是在乎他的,看到他受伤她会痛,看到他难过,她也会难过。 第326章 破碎 慕霆渊见她没有再抗拒自己,小心的朝她伸出手,带着几分颤意的将她抱进怀里,一点一点收紧臂膀。 “阿窈,我好想你……” 想得心都在痛。 就算那天在天牢被人拿刀捅进他胸口,都没这么痛过。 “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这次我出去跟东渠打仗,其实是为了给你挣一个侧妃之位,我都打算好了,我会想办法一步步推你当王妃,我身边的位置,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他在她耳边低低的说着,温柔的嗓音,载满仿佛可以融化冰泉的情意。 云窈将脸埋在他胸口,熟悉的温暖包裹着她。 她心头一酸。 这一刻,她忽然就不想隐瞒了。 她很想跟他说,她跟秦苍木没有关系,孩子不是他的,两个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是你的,都是你的。 可她不敢。 三条人命,她根本不敢就这么坦白。 万一呢,万一他也觉得她的孩子们不详,万一那个梦成真了呢? 初春的夜晚,清风带着丝丝凉意,在两人旁边盘旋。 院子外的草丛里,不知道是什么虫子,正一声一声的叫着,好像将时间无限的拉长,拉长,再拉长。 慕霆渊等着她的回答,心跳如鼓。 云窈推开他,极轻的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再跟你回去,你走吧。” 心口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是灭顶的疼痛。 慕霆渊不甘心,抓住她的衣袖,心痛如裂,可他还是自虐般的问:“你真的要这样丢掉我?” “是。” 坚定的一个字,慕霆渊在此时,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他终是放开了她的衣袖,转身离开。 云窈垂着眼,站在院子里久久没有动弹。 院子外,苍穹之下,远远的传来一声像兽类的哀嚎。 她听着这声悲极痛极的嚎叫,颤抖着捂住脸,压抑的哭声在小院中轻轻回荡。 第二天一早,裴英娘和魏思烟结伴过来看她。 “风寒可好些了?” 先前她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为了不让人怀疑,对外说的是伤了风。 云窈给两人倒了杯茶:“好多了,最近铺里忙不忙?人手够用吗?” 已经暴露,也没有躲藏的必要了,她准备明日就去饭馆帮忙。 魏思烟的徒弟终于带出了成效,好歹不用她一个人撑着了,偶尔她也能轻松轻松,闻言,知道她是怕铺子忙不过来,安慰她:“没事,现在铺子已经稳当了,你们两在不在都行。” 裴英娘笑,她将茶水推开,换成清水喝着:“以后我可彻底清闲下来了啊,铺子里就交给你们了。” 魏思烟无奈的摇摇头,朝一头雾水的云窈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她肚子里多了个金疙瘩,方县令现在拿她当瓷娃娃一样,什么都不让她干了。” 云窈惊讶的看了眼她尚还平坦的小腹,笑了:“恭喜啊。” 裴英娘摸了摸肚子,她跟方翰墨成亲多年都没有孩子,她已经期待这个孩子太久了。 此时满脸都是喜气:“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魏思烟调笑她:“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看你家县令大人都欢喜的很呢。” 裴英娘被她笑的脸红,捶了她一下:“你还说,赶明个我就给你相看个男人,把你嫁出去,给人家生个十个八个的,我看你还敢笑话我不。” 说到给她相看男人,魏思烟目光微闪,脑中突然翻起一副画面。 不知名的山道上,年轻的小将高坐马背,安静的目送她,很久很久没有离去。 魏思烟低下眼帘,遮住里面的苦涩。 几人说笑几句,云窈从点心盘子里拈了一块红枣糕递给裴英娘:“既然月份还小,先别到处跑了,起码得等月份稳当了才能放心。” 裴英娘接过糕点咬了一口,刚想笑她怎么这么有经验,猛地想起她是个寡妇,没准给前头男人怀过孩子,有些话说出来就伤人了,便把话咽了回去。 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县衙里现在忙成一团,慕王殿下要启程回京了,我家那个正兢兢业业的帮慕王的人整理行装呢。” 云窈倒茶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的放下:“是吗,送走这尊大佛,你们县衙应该也能喘口气了。” 裴英娘叹道:“可不是,慕王殿下大驾光临,虽是荣耀之极,却也是如履薄冰,俗话说福祸相依,是有道理的。” 这边女人们正聊着天,另一边的枫歌县县衙。 慕霆渊穿着一身精练的骑装站在窗前,远处的天空,飞鸟盘旋,他看出了神。 昨晚从城西回来,他就做了离开的决定。 他向来干脆利落,即便是这种时候也一样。 心,依旧在痛,但他不会放任自己在痛苦的深渊里待多久,哪怕是爬的遍体鳞伤,他总能爬出来。 德安从外面回来,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主子昨晚干坐在桌前,一整夜没合过眼,今天还要赶路,他实在有些担心。 “收拾好了?” 慕霆渊淡淡的开了口,声音沙哑。 德安看着他苍白的唇色,在心里叹气,他现在是越来越怨嫌云侧妃了,一声不吭的就跑了,跑就跑了,王爷去找她,她还怄着不愿意回来。 他问了先前守在她院子外的亲卫,亲卫说亲眼看见她跟一个男人几次并肩说笑,难道侧妃在外面跟了别人了? 她怎么敢这样?! 慕霆渊微微颔首,大步往外走。 刚出门,却见县衙后院里,处处都挂着红丝带,底下来往的仆人各个满脸喜气。 慕霆渊不由多看了一眼:“这府里是在办喜事?” 他们下榻在人家府里,主人家若有喜事,客人怎么说也该表示一下的。 这事也是德安方才盯着底下人整理行装时知道的,他回道:“是喜事,听说是县令夫人有喜了。” 慕霆渊并未上心,只吩咐一句:“准备一份礼送去。” 德安应声:“是,奴才知道。” 正说着话,那边方翰墨得知慕王已经出门了,赶紧过来恭送。 第327章 喜事 自从镇国王下榻在他小小的县衙里,他连着多日都处在一种被金馅饼砸中脑袋的懵然,既狂喜又不安,生怕有一点招待不周的地方,惹了这位贵人不悦。 是以一直忙前忙后,十分小心。 慕霆渊看到他,淡淡的道了句:“恭喜。” 以他的权势地位,仅仅只是这两个字,对方翰墨来说都是天大的恩赐了。 方翰墨激动的脸都红了,过于兴奋之下,他大着胆子道:“待微臣的孩儿出世,还望慕王殿下能赏脸来吃顿便饭。” 话说完,他就后悔了。 自己是什么身份,慕王远在京都,怎会为他一个芝麻大的小官屈尊,过来吃个满月酒? 然而话出口已无法收回,方翰墨兴奋劲过去了,背后直冒冷汗。 可谁知,面前人却道:“若本王得空,便来。” 慕霆渊想着,他们一行人路过这里,这么巧竟碰上这样的喜事,也是缘分。 待他家孩子出世,即便不得空,送份礼物过来也无妨。 裴英娘从城西小院回来,正好撞上他们在这边说话,连忙下蹲行礼。 “臣妇见过慕王殿下。” 慕霆渊微抬手:“不必多礼。”他在她小腹上看了一眼,神色还算温和:“孩子多大了?” 方翰墨听到慕王说会来参加他孩子的满月礼,正欢喜的不知道北呢,闻言语无伦次的笑着道:“才两个月,还小呢,微臣的拙荆是个粗枝大叶的,若不是前天突然害喜,微臣还不知道她怀了身子……” 他话没说完,被裴英娘羞恼的掐了一把。 方翰墨这才顿住,懊恼自己在慕王面前失言,又害怕夫人生气,冲她讨好的笑笑。 慕霆渊略有些羡慕的看着他们的互动,若他和阿窈还好好的,定也会像这样伉俪情深吧。 他眼底暗淡了几分,不敢再看,不敢再想,抬脚要走。 忽的,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脚步僵在原地。 慕霆渊猛地扭头,直直的盯着裴英娘平坦的小腹。 方翰墨携着夫人让到一旁,准备恭送他,可没等到人离开,他自己反而被一双大手扯住衣领,双脚骤然离地。 裴英娘惊恐的尖叫。 方翰墨亦惶恐的看过去,就见慕王用一种非常诡异的眼神,盯着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你刚才说,你家夫人这肚子是几个月?” 方翰墨呆呆的:“两、两个月啊……” 慕霆渊琥珀色的眼瞳里,突地爆发出璀璨的光彩。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让他心脏重新猛烈的跳动起来。 “两个月肚子为什么这么平?” 方翰墨整个人愣住,完全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因为过于激动,慕霆渊额上青筋直蹦,俊容狰狞的活像要吃人一样,狂吼:“说话!” 方翰墨被他吼得直哆嗦,他想哭,救命啊!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啊!? 一边的裴英娘终于弄明白了,扑通跪在地上,快速道:“回殿下的话!妇人怀孕,前期因为孩子太小,一两个月时肚子都是平坦的,只有过了三个月,小腹才会慢慢显出,有的妇人身材瘦小,四五个月看不出来孕肚也是有的……” 一两个月时,肚子是平的,只有过了三个月小腹才会慢慢显出。 这两句话就像惊雷一样,不停在慕霆渊的脑海中回荡。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阿窈的肚子,绝对不止只有一两个月! 第328章 他知道了 既然并不是,那么…… 那个孩子是他的!? 是他的!! 慕霆渊一把推开方翰墨,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 笑罢,他飙风一样冲出县衙大门,只留下一句大喝:“所有人,原地待命!” 方翰墨被他那股大力推的,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所有人都傻了。 慕王殿下是疯了吗?! 德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怎么回事? 什么孩子,什么孕肚,什么两个月三个月的,王爷怎么突然兴奋成那样? 难道…… 难道云侧妃怀孕了?! 城西小院,送走裴英娘和魏思烟后,云窈将换下来的贴身衣物洗了,搭在院子里头的晾衣绳上,难得天气好,她又把床上的被铺拿出来晒晒。 被子有点重,她一路抱出来手都酸了。 云窈一边搭着被子,一边仰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 都这个时辰了,想必他已经出城了吧。 他是个说走就走的人,该狠绝的时候绝不会心软半分。 昨晚他那样祈求她,以慕霆渊骄傲的为人,已是他的极限了。 云窈摸着凸起来的肚子,天越来越暖和,她的肚子就快藏不住了。 没有时间伤感,更何况,这本就是她想要的结果,不必伤感。 她现在大概存了大约七百两的银子,这么多钱,哪怕暂时几个月都没有进账,也不会饿着。 为了未来她能平安产下两个孩子,云窈决定趁这几天天好,出门招买稳婆和丫鬟。 想到就干,她回房去换衣服。 刚转过身,一道黑影突然闪现在她面前。 “啊!” 云窈惊叫一声,吓得不轻,身体惯性的往后仰倒。 来人眼疾手快的搂住她的腰,手臂带着颤抖的按进自己宽阔的胸膛里。 他胸口在剧烈的起伏,昭示着他此刻的内心有多不平静。 云窈感觉到熟悉的温暖,怔了怔过后,手忙脚乱的推他。 边推边抬头,果然看到面前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你、你不是要走了吗?” 他怎么还在这里?他怎么又来了?! 慕霆渊紧紧抿着唇,脸上是一种要笑不笑,又兴奋又恼火的表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我?!” 云窈心里咯噔一下,她脸色微微发白:“我骗你什么了?” “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慕霆渊握住她的手臂,愤恨道。 他知道了? 他都知道多少?会不会也知道她怀着双胎的事了? 云窈强忍慌乱,目光闪躲着不敢看他:“反正跟你没关系。” 慕霆渊咬牙切齿:“你还敢骗我!?你跟那秦苍木认识不过一个多月,你的肚子起码有三个月了,你说这个孩子跟我没关系?没关系?!” 他十一岁的时候就去了军营,周围都是大男人,他从没见过妇人怀孕的样子,根本不懂月份的大小。 他认识她之前也没碰过女人,自然也不知道孩子在母体里的生长过程。 刚开始看到她,明明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却还小腹微凸,又看到上门送东西的秦苍木,自然而然的以为两人是那种关系。 先开始的印象已经有了,当发现她就是他辛苦寻找的小丫鬟,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哪里能看出来她肚子到底是几个月?! 若不是碰见同样怀孕的县令夫人,两个月的肚子跟她一点都不像,还不知道自己要被骗多久! 云窈也同样想到了裴英娘,他应该就是看到了她的肚子,两相对比,这才发现了端疑。 慕霆渊整个人处在既狂喜又恼恨的极端情绪里,还有一种深深的后怕,她怀了三个月的身孕,算算时间,那应该是在他去蓟州打仗之前就怀上了,可她居然还敢跑! 带着他的孩子跑! 这个臭东西! 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他这辈子……他一辈子都会恨死自己! 云窈看着他喜悦的眼眸,内心挣扎。 要承认吗? 承认过后,他就会知道她怀着双胎的事,那么,他可还会像现在这样欢喜雀跃? 不,肯定不会。 她始终不说话,慕霆渊又急又气:“怎么?要我把苏院使叫过来给你请脉,你才能承认吗?” 也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她,他话音刚落,面前人突然情绪激烈的推他:“你给我滚,滚开!” 慕霆渊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抗拒自己,他有些受伤。 他向来是个骄傲的性子,高高在上惯了,在他身边的人,无一不是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只有在她面前,他屡次碰壁,又屡战屡败。 他相信自己这辈子,除了她,再也不会遇到另一个能让他甘心顺着宠着,百依百顺的人了。 想到她还怀着一个小小的慕霆渊或者是小阿窈,慕霆渊整颗心都要化了,他张开手臂抱住她,感觉自己抱住了整个天下那样,满心满腹的欢悦。 “好了,不闹了好不好?是不是还在生气怀淑的事?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安排好所有的事就匆忙去了蓟州,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低声哄着,声音温柔的仿佛能挤出蜜来,甜蜜诱人。 慕霆渊万分悔恨,临走时,他解决了江晚容,又把其他几个媵妾全都关在自己院子里,他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没想到还是留有疏漏。 只要一想到那个贱.人将他的小丫鬟逼走,让她带着孩子辗转各地,一个人孤零零的讨生活。 慕霆渊恨不得立马将怀淑大卸八块,仅仅只是将她扔到外面自生自灭根本浇灭不了他此时的怒火。 云窈抓住他的衣襟,在他低缓温柔的轻哄下,眼眶慢慢变红。 慕霆渊轻吻她头顶鸦黑的乌发,满脸柔情:“我们回慕王府,嗯?” 第329章 看他敢不敢! 他摸了摸她巴掌大的小脸,目光里全是心疼:“我的小丫鬟都瘦了,等回去,我就让小厨房好好给你补补,给我的阿窈喂的胖胖的,健健康康的,然后给我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小世子……” 慕霆渊的语气憧憬,嘴角一扬再扬,眼前像是已经看到了那副画面。 白白胖胖的臭小子,一定也有阿窈这样漂亮的眉眼,他想着。 云窈原本开始摇摆的心,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瞬间粉碎。 她无法给他生一个普通的孩子。 她肚子里的是双胎。 是世人眼中的不详。 一旦生出同性的孩子,那她就是恶鬼和恶鬼之母! 云窈死死的咬住唇,直到尝到了血腥味,她冷冷的说:“堂堂的慕王殿下怎么还学会了自欺欺人,我说了,这孩子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 慕霆渊笑意淡了下去,他顺了顺她香软的发丝,轻声说:“阿窈,不要激怒我,不管你想怎么闹,我都可以顺着你,哄着你,唯独,不要说这样伤我的话。” 云窈打开他的手,眼睫微湿,脸上却冰冷无情:“我没有跟你闹,慕王殿下,男女授受不亲,请你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 看着她冷心冷情的样子,慕霆渊气的不行,却是笑了:“男女授受不亲?阿窈,你是本王的侧妃,本王想对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云窈气红了眼,倒退着远离他:“你敢!” 慕霆渊伸手就要把她扛起来扔到床上,身体力行的做给她看,让她好好看看,他到底敢不敢! 猛地想起来她现在怀着孩子,经不得他折腾。 他又缩回手。 慕霆渊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她,低吼:“不准闹了,跟我回去!” 云窈亦瞪着他:“不可能!” 慕霆渊简直气的恨不得咬死她,又舍不得下口。 气到极点,怒火无处宣泄,他像狗似的原地来回转悠,又固执的不肯离开。 云窈捂着肚子靠在墙上,垂目不语,任他气的乱转。 慕霆渊扭头盯着她,眸光嚯嚯:“行,既然你不肯……” 意识到他想打晕她强行带走,云窈又气又怕,眼角含泪:“慕霆渊!你别逼我恨你!” 她抗拒的厉害,慕霆渊再次败下阵来,愤怒的一甩袖,走了。 县衙,方翰墨和裴英娘眼睁睁看着慕王突然兴奋的离去,又满脸阴沉的回来,对视一眼,皆在心里想着:这位慕王殿下该不会是有什么疯病吧? 德安原本还想问问侧妃娘娘是不是怀上小世子了,一见他这脸色,就什么都不敢问了。 众人都不敢吱声,又碍于慕王临走之前的命令不敢动弹。 霍岩青硬着头皮上前:“王爷,咱们还走吗?” 德安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先前一直守着云侧妃,可是清楚的。 云侧妃有了身孕,又跟另一个男人走的很近,别说王爷误会了,他们这帮大老粗刚开始也都误会了。 现在误会解开,可云侧妃似乎不愿跟王爷回京城,这要怎么办?走还是不走? 无处发泄的怒火,在此刻爆发,慕霆渊一大脚踹过去,怒骂:“走什么走?!” 霍岩青和德安两人脖子一缩,老老实实的下去把收拾好的行装重新放好。 慕霆渊一行人便又在县衙继续住了下来。 方翰墨没有不高兴的,依旧兢兢业业的伺候着。 倒是裴英娘,忍不住跑去找云窈发牢骚。 “……那可是慕王啊,战场上的大将!那手劲儿,我家翰墨在他手里,就跟个小鸡崽子没两样,一下子被提的那么高,我差点没吓死!” 裴英娘边说边在自己头顶上方比划了个高度。 “你都不知道,当时慕王那脸色,像是要吃人一样!一个劲的问翰墨,我的肚子两个月了为什么是平的,你说这问题奇怪不奇怪,好好的他问妇人怀孕的事做什么?翰墨他一个大男人能懂什么,还好我反应快。” “他听我区分了孕妇月份的不同之后,突然大笑着走了,没过半个时辰呢,又一脸阴沉的回来,这一阴一晴的,真是要把我们这些伺候的人折腾死啊!” 听着她发牢骚,云窈稳坐不动,静静地喝水,等她说完,她垂着眼问:“所以,他们不打算走了?” 裴英娘点点头:“看那架势,应该是要再留好一阵子了。” 她今早还看到慕王身边那位总管大人,出去采买了许多丫鬟婆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云窈淡淡的哦了一声,表面平静无波,然而鸦黑的睫毛却颤动不停。 他不走了,他想干什么? 是不是不死心,还想把她弄回王府?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似想到什么,裴英娘诶了一声:“我知道了!” 云窈根本没心思和她聊天,心不在焉的接话:“你又知道什么了?” 裴英娘一副神秘兮兮的八卦模样:“还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的么,慕王殿下这次南下,是为了找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我猜啊,这个女人定是他的心上人,但不知为何下落不明,所以慕王才一路到处寻找,慕王在枫歌县已徘徊多日,昨天更是明明都准备要走了,却又不走了,还表现的那么反常,难道……那个女人就在我们枫歌县?” 朋友八卦的人物就是自己,可朋友自己并不知道,还拉着她一起八卦。 这种感觉让云窈既慌张又尴尬,只能不停地喝水来掩饰。 “应该、应该不会这么……巧……吧。”云窈有些结巴。 裴英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她已经一头的冷汗,依旧在说:“我的天呐,没想到我们枫歌县还藏着这样一位大贵人!” “也不知道这位贵人藏身在哪,若有机会,我真想亲眼见识见识,能把慕王殿下迷成这样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在这边说,那边云窈一点点垂下头,到最后,脑袋都快要埋进胸口了。 裴英娘又坐了一会,便告辞离开。 刚走到距离小院大概几里地的城西菜市,她就看到德安带着一溜人正往这边走。 第330章 难道要她遁地吗? “总管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裴英娘主动打招呼。 德安脸上挂着笑,冲她点点头:“咱家正给王爷办差呢。” 他一说是慕王吩咐的差事,裴英娘就不敢多问了,目送他领着人走远。 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又惊又疑:“带着这么多人,又拿着这么多东西,他们该不会就是要去慕王的心上人那里吧?原来人就在城西啊!这么巧!阿云妹妹也住城西!看来这城西的风水不错啊……” 送走裴英娘后,云窈站在院门发呆。 不行,慕霆渊那么聪明,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知道双胎的事! 可按照他的性子,他既然没走,肯定会派人在小院的周围盯着她。 果然,她只是望了望左右,大门前方,落羽杉上立马跳下来一个人。 霍岩青恭敬的朝她单膝跪地:“侧妃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云窈:“……” 云窈一言未发,冷着脸退回院子,将大门关上。 霍岩青看着紧闭的院门,不禁开始替自家王爷忧愁起来。 瞧侧妃娘娘的态度,他们家王爷这路,还很长啊…… 云窈回到房间,还是不甘心,悄悄推开窗。 还没伸头,唰的一下,又是一道黑影落地,隔着窗子朝她单膝跪倒:“见过侧妃娘娘!” 云窈、云窈她怒了:“慕霆渊这是什么意思!要软禁我吗?!” 前前后后都是人,难道她要遁地才能跑得掉吗?! 这位可是连自家主子都捧在手心里的祖宗! 亲卫听到她直呼王爷的名讳,浑身冷汗直冒:“王、王爷不是这个意思,还请娘娘息怒……” 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云窈再气也不好拿他们撒,狠狠地关上窗。 就在她允自生气,又心慌无措时,院门被敲响。 云窈下意识的以为是慕霆渊,根本不想搭理,可想想又不对,他来的这几次,什么时候老老实实的走过门? 她跑去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一排的人。 这样大的阵仗,早已吸引了周围邻居的注意。 陈屠夫一家三口,躲在门后面,顺着门缝往外偷看。 德安站在最前方,正要领众人行礼,注意到旁边隐晦的目光,咽下口中的称呼,只赔着笑脸道:“夫人,这是小的为您新采买的下人,您看看可还满意吗?” 他后面,一排丫鬟婆子,少说也有十来个,俱都规规矩矩的面向云窈,齐刷刷的:“夫人安好!” 云窈脸都气红了,慕霆渊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需要,你带她们走吧。” 德安看了看她的肚子,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怎么能行,夫人如今身子金贵,可不能受累。” 云窈听着更是心烦:“我说了不需要,都给我滚!” 德安上前一步,还想说什么,砰的一声,大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 要不是闪得快,鼻子都能给他拍扁! 德安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怪道人家说,怀了孕的女人是母老虎呢,侧妃娘娘一向好性子,如今都这么大的脾气了。 惹不起惹不起。 德安灰溜溜的回县衙复命。 第331章 没出息的东西! 慕霆渊正在看京都传来的信件,他虽然人在枫歌县,但对朝中的事亦了如指掌。 看到他领着人又回来,倒也没生气:“你们也被赶回来了?” 这个也字用的当真极好。 德安抬头瞅瞅自家主子。 他这下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以王爷的手段,几次去请侧妃娘娘,都能无功而返了。 侧妃娘娘现在可真不好哄啊,又倔脾气还大,就是个活祖宗! 嘿!更重要的是,活祖宗的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小祖宗! 一个大祖宗加一个小祖宗,搞的他们简直束手无策,轻一点重一点,都不敢。 要人老命啊!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突然有种难兄难弟的感觉。 慕霆渊从书桌后站起身,走到窗前。 今日阳光刺眼,他望着满地金黄,脑中想着小丫鬟对他莫名的排斥和惧怕。 他自认自己对她足够宠爱,再是生他的气,也不该是那种反应,尤其是每每提到孩子的事,她都会瞬间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一样。 浑身扎满了刺。 肯定有什么原因,才让她这样害怕。 “派人去查,她沿路而来,遇到的所有人和事,都给本王调查清楚!” 慕霆渊眼神冰冷的下令。 德安心头一凛,应声去了。 另一边,张大姐家中。 陈屠夫搓着手,一脸垂涎:“想不到这女人的夫家居然这么有钱!” “我听他们对话,似乎那小寡妇怀了身子?如果是真的,那定是遗腹子了,难怪男人都死了,婆家还巴巴的上门讨好呢。” 张大姐语气又嫉又妒,想到先前看到的,那么多丫鬟等着伺候她,还捧着各式华贵的衣服首饰,真恨自己不是那个小寡妇。 上次她本想找她在县衙里当差的表哥,随便捏个由头把人扔进牢房里折磨几天,骗点钱出来。 她表哥一听,不仅不答应,还狠狠的骂了她一通。 她这才知道,那寡妇跟县令夫人走的很近,若动了她,他们家可就别想在枫歌县安生过日子了。 只能不甘不愿的歇了那些坏心思。 但跟张大姐不同,陈屠夫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这么有钱的寡妇就住在他隔壁,让他放弃,哪里甘心? 他恶毒的想到,既然勾引不成,大不了直接强了她! 再烈的女人,只要睡过一次,保管就老老实实的听话了。 等把那小寡妇弄到手,她的钱财还不都任由他取用? 夜半三更,一道黑影撬开房间的窗户,偷偷翻了进来。 雕花木床上,云窈睡得正熟,浑然不知。 暗中的星宝感知到有危险靠近,从沉睡中醒来,正要提醒云窈,也不知发现了什么,又沉寂下去,没有吱声。 房中没有点灯,微弱的月光穿透油纸糊的窗户,洒下一点白光。 黑影闻着房间中的香味,心想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寡妇,还怪有情调的。 他又猛嗅了两下,不是没玩过寡妇,但是玩个怀有身孕的寡妇却是第一次,黑影无声的嘿笑。 他朝着床伸出手,就待掀开床帐钻进去时,只觉耳边冷风吹过,脖子猛地被掐住。 疼痛和窒息感同时袭来,黑影瞪大眼,艰难的转过头去。 黑暗中,一个比他更为高大的影子,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此刻单手掐住他,自己的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被提起! 他直着脖子,努力的想要呼吸,他想叫救命,想求饶,可喉咙里只能发出细弱的咯咯声。 很快,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求生欲让黑影拼命挣扎,然而下一刻,只听咔吧一声,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 黑影的脖子便像泡软的面条一样,耷拉下去,再也不动了。 立马有人翻窗进来接住这具尸体,将其无声无息的拖下去。 高大的身影一伸手,旁边又有人赶紧呈上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他。 慕霆渊嫌恶的用帕子一遍一遍的擦着手,边擦边在心里骂。 什么玩意儿! 妈的怎么什么货色都敢打他女人的主意?! 昏暗的光线下,慕霆渊脸色阴沉,一脸像是随时都会咬人似的不爽。 “把那该死的狗玩意儿扔去山里喂狼!” 他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 霍岩青嘴角直抽,赶紧埋下头,不敢让主子看见。 抱了个拳,翻出窗户就去办差。 等房间里没了其他人后,慕霆渊回身,慢慢掀开床帐。 床上的女人还在睡,并未被影响到,他松了口气,然后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斜靠在外侧,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 卸下伪装,女人肌肤粉嫩,五官精致可人,许是因为怀着孩子,眉眼间还带着母亲独有的慈爱温柔。 只是不知做了什么梦,她的眉头时不时蹙起,带着忧愁。 慕霆渊想为她抚平这些愁绪,又怕吵醒了她。 阿窈,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连在睡梦中都这样的不安? 慕霆渊无声的叹了口气,缓缓低下头,不敢扰她清眠,只在她发间极轻极轻的落下一个吻。 第二日,天光大亮,云窈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身体无意识的抱住温暖的源头。 唔,好暖和。 她忍不住舒服的整个人都骑了上去。 膝盖就这么抵到了某个炽热的,充满了攻击性的不知名物体上。 然后,那东西跳动了一下,瞬间把她吓清醒了。 什么东西!?是活的! 睁开的眼,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云窈倒抽一口凉气,一骨碌爬了起来。 这才看清了她床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你怎么在这里?!” 没想到慕霆渊比她反应还大,连忙起身扶住她,吓的俊脸都微微发白:“你慢点!这么大的动作,万一伤着怎么办?” 惊吓过后,云窈冷静了下来,她别过脸,不想说话。 见她如此,慕霆渊眸光微黯,慢慢收回手,转身下床,背对着她,淡淡道:“你若不想看见我,那就收下我送来的人,总之,我不会允许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出了门没多久,慕霆渊低下头,对着自己下半身狠狠瞪了眼,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都怪你,瞎激动什么!一点出息都没有!” 第332章 这肚子,似乎格外大了些 小半个时辰后,德安又一次带人上门。 这次云窈没说什么,挑了两个住下了。 德安觉得人太少,还想再塞几个,但她的院子太小,人多了也住不下,只得作罢。 留下的两个,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婆子,姓姜,据说生养过好几个孩子,调养孕妇的身子很有一手。 另一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叫春燕,话不多,看起来老老实实的。 这些都是枫歌县周边村落里的本地人,家里穷,只能卖掉自己,给家里换点银子过活。 两人来的时候就知道,买下她们的是从京都过来的富贵人家,都想着要好好表现,争取主人家回京都的时候,也能带上她们。 毕竟那可是京都,富贵窝窝,只要能跟去京都,就算是给人家当奴婢,那也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因此伺候起云窈来都十分勤恳。 自将这两人留下后,连着几日,慕霆渊都没再过来。 看不见他,云窈的压力骤轻。 他时不时就出现在她面前,这让她的精神十分紧绷。 但她知道这不是办法。 慕霆渊已经猜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不管她承不承认,他都不会放弃让她回到他的身边。 现在是以为她还在生气,又因怀着孩子,是以纵容着她。 可她迟早是要生产的,待到瓜熟蒂落之时,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今日太阳大,云窈穿的厚热出了汗,晚上,春燕便烧了热水供她沐浴。 姜婆子试探了下水温,她有意在主子面前卖弄,便边帮她脱衣服,边道:“这妇人怀孕,最忌受冷受热,沐浴的水温也不能过高,温度太高会让胎儿在母体内不舒服,更容易导致流产。” 这云窈还真不知道,不过因为浴桶太高,且来回拎水之类的活计太重,她怕出意外,每天都是擦洗一下,很少会泡澡。 姜婆子脱下她的衣服后,盯着她的肚子猛瞧。 云窈被这样瞧的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身。 然后就听姜婆子迟疑道:“夫人这肚子……似乎比寻常三个多月的孕妇更大一些啊?” 云窈倏地慌乱起来,是她轻忽了,这姜婆子既然生养过好几个,定是对这方面十分有经验。 她不该让她们近身伺候的! 云窈极力伪装平静,摸着肚子笑道:“或许是我孕期饭量太大,孩子就长得快一些吧。” 姜婆子一听,这种倒也不是没有,这就跟有的孕妇身子娇小,再加上孕期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肚子就会非常瘦弱。 而有的孕妇饭量大,吃的多,肚子看上去也就比别的孕妇更大一点。 可是…… 姜婆子又偷偷看了眼云窈的肚子—— 可是这云夫人的肚子,似乎格外大了点。 根本不像只是吃的多长得快而已…… 这话她不敢瞎说,便没再说什么。 云窈在两人的搀扶下滑进温热的水里后,将她们打发了出去。 她坐在浴桶中,双手控制不住的紧紧捏着浴桶边缘。 不行,若再不想出办法,恐怕等不到瓜熟蒂落,她怀着双胎的事就会暴露出来! 第333章 对峙 再过两天就是清明,裴英娘带了些自家做的青团过来看望她。 云窈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正好给她开门。 裴英娘进门看到厨房里忙碌的两道身影,玩笑道:“呦,咱们苏富婆终于舍得给自己买两个丫头伺候了。” 云窈笑笑,没说话。 裴英娘是过来请她清明那天出去踏青的:“到时,我家翰墨会陪慕王,剩我一个无趣的很,不如我们三一起出去玩儿。” 云窈犹豫了一下。 其实慕霆渊并未囚禁她,她随时都能出去,只是明里暗里会有许多人跟在她身边,有些不方便。 可她确实在这屋子里待的憋闷,能出去走走还是很开心的。 于是她点头应了:“好啊。” 聊完踏青的事,裴英娘又道:“还有一件事,我寻思着应该跟你说一声。” 云窈扶着她,两个人在桌前坐下:“怎么了?” “就在前两天,慕王殿下突然找上我,问起了你的事,我觉得有点纳闷,你跟慕王就只见过一面的关系,他好端端的打听你做什么?” 她想到那天,翰墨着急慌忙的对她说,慕王殿下要找她谈话,夫妻两人双目对视,俱是惊疑不解。 不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慕王要找她说什么。 她心下忐忑极了,没想到等见了面,慕王居然张口就是问苏云的事,问她跟苏云是怎么认识的,她都知道苏云多少事之类的。 她当时差点以为苏云是犯了什么事,得罪了慕王,可看慕王的神色,又不像。 云窈听出来了,慕霆渊这是在查她。 查她身边认识的所有人。 还好她怀孕的事只有秦苍木一个人知道。 想到这里,她又紧张起来。 秦苍木会不会告诉慕霆渊?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枫歌县某间酒楼。 二楼雅间,慕霆渊正站在窗前欣赏楼下的车水马龙,忽的,雅间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霍岩青拎着个头套麻袋的人进了雅间,他的动作不算温和,在背后推了一把。 对方就被推的往前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到地上去,偏偏头上被套着麻袋,什么都看不见,里面传出几声愤怒的呜呜声。 慕霆渊没回头,只朝后挥了挥手,霍岩青便将那麻袋扯了下来。 唰的一下,露出那张温和舒朗的脸。 此刻,素来温和清雅的人发丝凌乱,双手被束,嘴里还被塞了抹布,看起来十分狼狈。 秦苍木愤怒迷茫的眼睛在看见站在窗口的背影时,怔了怔。 霍岩青将他嘴里的抹布取下,他终于能说话,说的第一句却是—— “是你?” 听着这句惊疑和不确定,慕霆渊转过身:“怎么,认识我?” 秦苍木眼神疑惑,他确实是认出来了。 他是医者,最擅望闻问切,从小第一个学的就是观人,观面、观身形、观骨相,甚至是一举一动。 医术最高强的医者,能够只靠看病人的走路姿态,就能判断出对方有病没病,是哪里有毛病。 虽然他的长相跟那天在巷子里时完全不一样,可他还是从他的身量,骨相中辨认了出来,这人正是曾救过自己的那个神秘人。 秦苍木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两圈:“你的脸,怎么跟上次在巷子里……” 他刚问出口,就想起来了,假皮。 易容术的一种。 他曾在杂书中看到过记载。 顶级的易容高手,不仅能改变人的相貌,还可以做出以假乱真的假皮,只要贴上假皮,就可以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 见他不过是一个照面,就将自己认了出来,慕霆渊挑了挑眉,冷笑:“还挺聪明,既然是聪明人,那就更好办了。” 秦苍木不明白他为什么救了他,又要绑架他。 神情戒备:“你要做什么?” 慕霆渊手指微抬,一盘盘的刑具,便放到秦苍木的面前。 看到这些东西,秦苍木瞳孔骤然紧缩:“你,你怎敢动用私刑?!” 慕霆渊勾起唇,面无表情间,眼神却俾睨,载着压倒一切的强势气场。 “在这南夏,就没有我不能不敢做的事。” 秦苍木震住,哑口无言,这人,到底是谁? 慕霆渊走到桌后坐下,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淡淡道:“现在,我们玩个游戏。” 说着,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自顾自的说起了游戏规则。 “很简单,我问,你回答,若我觉得你在撒谎或者有所隐瞒……你便从这些东西里挑选一样,供我惩罚,如何?” 最后的话,慕霆渊是笑着说的,只是这样的笑容,配合着他的话,怎么看怎么像恶鬼一样恐怖,还极其恶劣。 秦苍木又怒又惧:“我为何要跟你玩这种游戏?!” 锵,刀剑出鞘的声音,霍岩青抽刀横在他脖子上,意思很明确——死,或者玩。 秦苍木脸色难看,这些人是土匪吧?还能不能讲点道理了?! 当然,没人跟他讲道理。 游戏开始。 慕霆渊先是不痛不痒的问了几个问题,譬如,吃饭了吗?吃的什么? 这种无聊的问题。 左边有刀锋紧逼,面前有刑具等着,秦苍木再不情愿,也只能冷着脸一一回答。 直到慕霆渊话音一转,问道:“你与苏云相识,是因为马车不小心撞伤了她?” 秦苍木心下暗惊。 原来这人为的是阿云。 连这件事都知道,他跟阿云是什么关系?又是什么目的? 没等他再想,脖颈一阵刺痛,刀锋在他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 霍岩青冷冷的警告:“我家主子问话,快点回答!” 秦苍木心思电转,面上坦然的点头:“是,为了弥补,我将她带到了我家的医馆治伤。” 慕霆渊微颔首,神色喜怒不明:“继续说。” 对他这样命令似的语气,哪怕如秦苍木这样好脾气的人,都十分不爽。 “后来她不小心毁了我种的药草,觉得过意不去,便主动去帮我找药,我见她能力不错,就招揽她做我家的采药人,就这样。” 慕霆渊听到这里,突然眼中戾气横生:“你明知她身怀有孕,居然敢让她做采药人这么危险的事!” 秦苍木本想要争辩自己有派人跟着保护,对上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睛,猛地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诈他! 第334章 硝烟 他暗中捏紧拳,装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她怀孕了?怎么可能,她明明是个寡妇啊!” 慕霆渊眯了眯眼,冷笑:“你是医者,会不知道她怀孕的事?还真敢跟我撒谎!” 霍岩青压着他:“选刑具!” 秦苍木挣扎,温和的脸上满是愤愤:“她伤的是脚,只需金疮药即可,我并未把脉,怎知她是否怀孕?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向我逼问阿云的事?!” 慕霆渊明明可以对他说:你没有资格问我问题。 但他居然好脾气的回答了。 然而他是这么说的—— “你问我是谁?告诉你也无妨。”慕霆渊冲他龇了龇牙,笑得阴森可怖:“我就是……她那个诈了尸的丈夫啊。” 只一句话,震傻了秦苍木。 他是阿云的丈夫? 阿云的丈夫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可能!”秦苍木更多的是不愿相信。 慕霆渊知道他什么心思,目光冰冷:“既然你不愿意自己挑,岩青,你帮他挑。” 霍岩青恭声应是。 他从一排排的刑具里挑了根钢针:“听说秦少东家医术了得,尤其一手银针使得出神入化,想必见到这钢针亦觉得倍感亲切,我便替你选它吧。” 秦苍木面对渐渐逼近的尖锐钢针,脸上闪过屈辱的神色。 慕霆渊拎起水壶,给自己泡了杯茶,一室茶香四溢,他一边品茶一边观赏。 眼底带了那么几分鄙夷和出气后的愉悦。 哼,敢将主意打到他的女人身上,哼,就得让你吃点苦头。 钢针被推进秦苍木的指尖,十指连心,立马痛的他出了一身冷汗。 慕霆渊慢悠悠道:“若是不想你这十根手指俱废,就告诉我,她的脉案。” 秦苍木紧紧抿着唇,瞪着他的眼中,怒火熊熊。 如果这人真的是阿云的丈夫,阿云并不是寡妇,那她当初对他所说的一切,除了双胎的事,都是假的。 尽管知道自己被骗了,秦苍木却并不生气。 阿云有她不得已的苦衷,更何况那可是三条人命,不管他是不是喜欢她,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危险。 “就算你杀了我,我还是这句话,我没有把过她的脉,不知道!” 慕霆渊慢慢冷下脸。 他曾让死士潜入仁安堂找过脉案,但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阿窈的那一份。 很可能是此人根本就没将阿窈和孩子的情况记录下来。 这也是他为何花费心思把人弄来威逼的原因。 可这该死的狗玩意儿,这是在做什么?居然敢在他面前逞英雄! 霍岩青看着自家王爷的脸色,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姓秦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人? 哪儿轮得到他当英雄护美?! 钢针一根一根的扎进秦苍木的指尖里,直到扎满了一整只手。 他始终一言未发,只用一双眼,不屈而愤怒的瞪着桌后的人。 慕霆渊脸色已冷的像要结冰了一样。 双目对视,一冷一热。 雅间里,气氛凝滞,一场看不见的硝烟无声弥漫。 第335章 掉马 云窈那边,裴英娘还在跟她八卦慕王和他那个神秘的心上人。 “我前几天找人打听过,可惜慕王手底下的人口风都紧,愣是什么都没打听到,你说,那位到底是后院里的哪个娘娘,还只是慕王在民间的情人啊?” 裴英娘带来的青团里,包着各种各样的馅料,她拿了一个塞进嘴里,还不忘往云窈的手里塞一个。 边吃边聊。 云窈被迫听她八卦,能怎么办,只能低头吃青团。 青色的糯米团子,能闻到浓郁的艾草清香,入口软糯微苦,但里面包着甜甜的枣泥,很快就冲淡了这丝苦味,只剩香甜。 裴英娘用胳膊肘抵了抵她:“别光顾着吃啊,咱们聊聊啊。” 云窈十分无奈:“你就这么好奇?” 裴英娘亮着一双眼:“可不是,我都快好奇死了!” “你不知道,我上次从你家出去,半路上碰巧就遇到慕王身边的安总管了,当时他带着老多人,手里还捧着各式华裙美饰,我估计就是去找那位的,你猜怎么着,他们居然就是往城西这边来的!” “你说那位住在城西哪里啊?会不会就是你隔壁哪个邻居……” 她正拉着云窈嘀嘀咕咕的小声说话,姜婆子和春燕端着泡好的茶水,呈了上来:“两位夫人,青团吃多了容易积食,喝点茶去去腻吧。” 裴英娘刚想夸她新买的丫鬟懂事,会伺候人,一抬头,愣住了。 她怎么看这两人有些眼熟呢? 好像安总管才采买上来的那群丫鬟婆子里面的其中两个。 但是…… 她们怎么会在阿云妹妹家做事? 裴英娘陷入了迷茫:“阿云,你这两个下人,我怎么看怎么那么像慕王身边的人?” 云窈一惊,她险些忘了,姜婆子和春燕本就是跟着德安从县衙过来她这里的,跟裴英娘定然见过。 对上她惊疑不解的目光,云窈张了张嘴:“我……” 还没等她想到合理的理由解释。 恰巧这时,德安又带着人捧了一堆补品登门。 看到裴英娘,还冲她笑了笑:“县令夫人也在呢。” 裴英娘更懵了,看看他,又看看云窈。 德安将东西一一放在桌子上,说话的时候,倒也知道要避着人:“夫人,这是从京都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滋补好物,对身子好,您多用点。” 云窈知道已经再瞒不下去了,叹了口气。 只听啪嗒一声,裴英娘手里的青团掉了地。 “阿云妹妹,你……” 慕霆渊就是这样强势的性子。 可他越是这样紧逼,她就越觉得不安。 德安极有眼色的退下了。 等房中没了别人,云窈为两人续了杯茶,缓缓坦白自己的事。 省略了代替圆房的荒唐事,她只说自己曾是王妃身边的陪嫁丫鬟,后被慕王看上。 她本不愿做妾,可最后还是心软入了他的后院。 “至于为什么会离开……”云窈顿住。 是因为误以为他要娶怀淑公主,既是伤心也是失望,更是为了保护自己和两个孩子,不得不选择逃离。 “在我怀了孩子时,得知圣上有意让他娶公主,那位公主是个不能容人的,我害怕她会趁他不在时对我和孩子下手,便走了。” 她语气清浅,简单的几句话就将她这一路的心酸委屈,全部说完。 裴英娘看向她的肚子,更加震惊:“这、是慕王的孩子?” 云窈苦笑:“除了他,还能是谁的。” 裴英娘震惊的神色慢慢转为怜惜。 做人家妾室有多难,同为女人,哪能不理解呢。 越是高门大户,越是争斗的厉害。 那些内宅阴私,揭开来看,俱是一层又一层的鲜血,想必像慕王这样豪勋贵族的后院,更是白骨累累吧? 她拉起云窈的手:“你没有错,我娘从小就告诉我,好人家的女儿绝不会去给人家做妾,推己及人,若我是你,也是万万不肯的。” 但还有句话她没说,可那是慕王!南夏除圣上之外,地位最高最有权势的人! 慕王的妾,远比普通人家的正妻尊贵。 如果被看上的是她,她恐怕根本抵挡不了那样的诱惑。 哪怕明知道,入了后院便是踏进修罗场,也会怀着侥幸,想要为一辈子的荣华搏一把。 很快就是清明这天,一大早该扫墓的扫墓,该祭拜的祭拜,忙完之后,几个友人便相携着去踏春游玩。 听说她要出门,德安前一天晚上就安排了辆马车过来,好供她出去玩。 云窈便先去了县衙,然后再顺着路去接魏思烟。 她的来历既已暴露,就没再多此一举继续伪装。 天渐渐暖和起来,许多人都脱下了厚重的长袄,换了单衣。 云窈也不例外,她穿着宽松的衣裙,外罩了一件披风。 脸上脂粉未施,却足够清丽媚人。 裴英娘看见掀开马车车帘,伸手来拉她的女人,一只脚踩在马车上,一只脚还在地上,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云窈的真容。 等回过神,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难怪能得慕王殿下念念不忘,这样的容貌和气质,连她这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想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 马车宽敞稳固,内里还布置了厚厚的毛毯,不会让人感觉到任何的颠簸不适。 裴英娘自上了车后便来回打量车厢的布置,暗暗咂舌。 慕王屈尊在穷乡僻壤的枫歌县,许多东西都只能临时添置,但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安排出这样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不仅仅是需要各种人力财力,更是能看出其主人是花了多大的心思。 只看她们屁股底下、脚下踩着的厢底、包括左右车厢上,都用足料的边疆羊绒毯子包裹起来,生怕里面的人磕着碰着哪里,便可见一斑。 裴英娘看看云窈,嘴上不敢说,却在心里暗暗道:慕王对阿云可真好啊! 魏思烟就住在‘八方来客’的二楼,是以马车径自去了饭馆。 饭馆门前,魏思烟早已等在门口。 上马车后,她先是看了云窈一眼,接着便将带来的食盒打开,里面是她一大早就起来做的阿胶红枣核桃糕。 将阿胶糕塞进她手里,只说了一个字:“吃。” 第336章 清明 云窈有些无奈。 裴英娘是个憋不住话的人,那天她走后没多久,魏思烟便知道了。 连第二天都等不到,魏思烟半夜登门,只为了看她一眼,确认她到底是不是蓟州军营里的那个‘云公子’。 她当时喘着粗气,明显一路跑来,看到穿着女装,小腹微凸的云窈,眼眶一点点变红。 裴英娘看到她手里的阿胶糕,不乐意了:“思烟,你这是区别对待!哼!我都没见你这么照顾过我!” 魏思烟白了她一眼,也塞了块给她:“少了你吃的还是少了你喝的了?” 裴英娘咬了口阿胶糕,仍旧忿然:“可你从来没给我做过阿胶糕,阿胶这么贵,你什么时候舍得给我买过?” 魏思烟又拿了一块,直接塞进她嘴里:“现在不就舍得了?趁热快吃。” 就这么拌着嘴,说着笑,马车来到枫歌县郊外的一处湖边。 湖边杨柳依依,细嫩的枝条上布满青葱翠绿的嫩芽,清风吹过,像美人的秀发,荡漾出温柔婉约的美。 地上青草茂密,间或能看见几株顽强生长的野花,蓝色的黄色的,尽管没有那些养在花房,精心培育出来的名贵花种端庄大气,却有着它们独有的野性和旺盛的生命力。 “这是枫歌县有名的春柳泽,每年清明,都会有许多百姓过来踏青。” 不用裴英娘说,云窈已经看到了。 湖边的草地上,许多大人带着孩童在放风筝。 欢声笑语远远的飘过来。 “那边人多,咱们就不过去了,我知道有个地方人很少,而且风景更好,走,带你们过去看看。” 裴英娘在这时候抛却县令夫人的矜持,像个孩子似的,背影欢快。 魏思烟陪云窈走在后面,时不时注意到地上的小石头,会低声的让她慢点。 大约走了两里地,穿过一道杂草丛生的小径,眼前豁然开朗。 两座矮山夹着一条小溪,流水叮咚,自上而下奔腾不绝,山脉蜿蜒曲折,一路往上。 江城多水多山,是个风景极其幽美的地方。 随处可见的大好春光,即便心情沉重如云窈,在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色,也觉得舒畅许多。 “其实上面的风景更好,但咱三人,有两个身怀有孕,还是不往上爬了,老老实实在这附近转转吧。” 说话的时候,裴英娘看了眼一路跟着她们的姜婆子和春燕,朝云窈低声道:“她们就这样一直盯着你啊?” 云窈嗯了一声,神色平静。 不止她们,暗处应该还有。 裴英娘心情复杂,她突然又觉得,像慕王这样霸道的性子,对于云窈来说,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一边魏思烟的眼中闪过几分憎恶。 不远处有个凉亭,裴英娘提出要去歇歇脚。 见云窈坐到亭子里,姜婆子和春燕便远远的站在小径处,没有靠近,也不敢离她距离太远。 周围终于没有碍事的人,裴英娘快速的塞了张纸条给云窈。 云窈疑惑的看她一眼:“做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她打开纸条,纸上的字迹略微眼熟。 云窈惊讶起来。 这居然是秦苍木给她的信。 第337章 求娶 信上说,他想和她见一面。 云窈怔住。 见她看完,裴英娘赶紧从她手中拿走信纸,又塞回自己的袖子。 整个动作就跟做贼一样。 看的云窈既觉得好笑,又感到心酸。 这只是张纸条,秦苍木交给她的时候也没避讳什么,是以裴英娘知道内容。 “这孩子一个劲的求我,我实在不好拒绝,反正你自己看吧,不管要不要跟他见面,我到时都帮你传话。”她压低声音道。 同时,裴英娘又想到当时看到那位秦少东家的样子。 秦苍木神色焦急,找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苏云有危险,求她相救。 她不敢跟他说苏云和慕王的真正身份,只能委婉的对他说,苏云夫家富贵,小两口拌嘴吵架而已,咱们这些外人不要多管。 可谁知秦苍木情绪异常激动,说苏云的丈夫凶恶粗暴,不是好人,根本不是良配,还说苏云定是已被他囚禁。 天知道那时她听着这些话,有多害怕。 险些命人把他的嘴堵上,连自己的耳朵都不想要了。 完全不敢想自己都听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语。 可她一低头,就看到他双手裹着白纱,似是受了伤。 再想想他的话,不难猜测,他跟慕王殿下应该已经见过,且并不是什么愉快喝茶的那种普通谈心。 她私心是觉得,两人不该见面的。 秦少东家的心思,她先开始从没注意,但这次他找上自己,求她帮忙送信,言行中,更是对苏云几番心疼怜惜,对慕王殿下深恨痛恶,她便看出来了。 魏思烟看了眼远处正伸着头往这偷瞄的姜婆子两人,眼中又一次闪过憎恶,然后对云窈说:“你若想见,我来安排,咱们就去‘八方来客’,他不会知道。” 这个他是谁,她没有明说,但三人心知肚明。 裴英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劝说的话咽下去了。 也不知秦苍木找她是有什么事,难道是又缺药草了? 可这段时日,她恐怕都不能帮他找药了。 不论他找她做什么,云窈都决定见一面。 第二天,云窈去了‘八方来客’,这本就是她与别人合开的饭馆,慕霆渊即便知道也没阻拦,只暗中吩咐霍岩青他们在周围守好。 最近朝堂不安稳,圣上提拔了多位年轻的武将,还举办了一次全国性的武举考试。 武举曾也是科举的一种,最初的科举考试便被分为文科和武科。 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在前朝时,武科便被废弃,乃至今日,圣上突然重办武举。 打着什么主意,傻子都能看出来。 是以这几日他一直待在县衙的客房,忙着与各方势力传递书信。 云窈先是去饭馆的厨房看了看,又去柜台翻了翻账目。 她脸上没有伪装,店里干活的厨子和帮工们便没认出她来,纷纷上前阻拦,觉得奇怪的很,这长相娇美的女人是谁,怎么上来就翻他们店里的东西啊? 裴英娘笑得不行。 魏思烟说她是云掌柜,众人都不信。 云窈笑了笑:“确实是我。” 一听她说话,的确是熟悉的云掌柜的声音,众人的下巴都掉地上了。 “天呐,真的是云掌柜啊,这长相,怎么变化这么大啊?” 大家围住她,七嘴八舌的说道。 “比以前好看多了,不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有人调笑说这话的人:“你这意思就是以前的云掌柜很丑咯?” 先前说话的那人是个半大的小伙子,倒也没否认,老实回道:“若是跟现在的相貌比,那确实是丑的。” 噗呲,云窈忍不住笑出声。 在楼下跟帮工们闲聊几句,三人上了二楼。 临走前,云窈以姐妹三人要说悄悄话为由,让姜婆子和春燕待在楼下吃饭。 姜婆子想着,反正都在一个楼里,夫人真要跑总不至于跳楼吧,又听说吃了什么都可以记在她的账上,不用付钱,便乐呵呵的答应下来。 二楼是魏思烟的卧室,分里外两间,一进门,就看到在外间桌子边静坐发呆的秦苍木。 听到门开的声音,秦苍木倏地站起身,目光直直的望向三人中间的云窈。 魏思烟和裴英娘对视一眼,将房门紧闭,随后进了卧室里间,把外面的空间留给他们说话。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 不知为何,他们分明只是合作关系,这次见面,云窈竟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秦苍木仔细在她脸上来回打量两下,低声问:“还好吗?” 云窈点点头:“都好。” 多余的话不是两人的关系该说的,她便只说了这两个字。 “你没说实话。”秦苍木看着她,眼中俱是心疼之色:“你气色虽红润,但眼下发青,眼底震颤恍惚,明显是失眠噩梦,内心忧愁不安。” 在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面前,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云窈听着他话语里的怜惜,眉头微皱,以她现在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别人的感情,对彼此来说并不是好事。 何况,她也真的不想承担这种感情。 她现在只想把两个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他们长大,母子三人安安稳稳过着平静的小日子。 不想去想其他。 “多谢少东家关心,不过这种话,您以后还是别再说了,容易惹人误会,咱们毕竟只是……” 她委婉却态度坚决,但她还没说完,就听秦苍木道:“阿云,我已经知道你丈夫的事了。” 云窈愣住:“什么?” “我知道你怕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秦苍木继续道。 云窈不知道他是如何戳穿她寡妇的身份,又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不仅没怪她欺骗,还想帮助她。 她顿了半晌,语气有些复杂:“你想怎么帮我?” 秦苍木微微移开眼,看起来十分平静的说:“我娶你为妻,彻底断了他的心思,不让他继续纠缠你,你的秘密只有我知道,你和你的孩子不会再有危险,待孩子生下来后,你可以选择跟我和离,这样你就自由了。” 他说这话时,神情坦然,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耳垂有多烫。 第338章 屈尊 云窈心情更加复杂,他话里话外都是在为她着想。 娶她? 娶她这样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为妻? 就只是为了帮她? “……为什么?” 云窈张了张口,许多话想问,只化为了一句为何。 秦苍木眸光闪烁,不敢看她:“我们是朋友,明知你有难,我怎能置你不顾。” 可成亲是大事,再如何也不该如此儿戏。 云窈摸了摸肚子,断然拒绝:“不行,我不能害了你,何况这对你也不公平。” 他年纪还小,更是江城秦家的未来家主,就这样娶了她,多吃亏。 因为紧张,秦苍木语速很快,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没有不公平,这之于我只是件举手之劳的事,不会多为难,你不要担心,你知道的,我家不缺钱,我也有能力挣钱,不差多养几个人吃饭,就算以后不和离也没关系,我能养得……” 说的太快,他险些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了,及时止住,脸上布满红霞。 云窈看着他,无奈的笑了。 本以为他对她只是一点浅薄的怜惜之情,却想不到他竟真的动了想要娶她的念头。 少年人的情感总是如此炙热,又义无反顾。 云窈摇摇头:“多谢你的好意,我不能这么做。” 若只是彼此各取所需倒也罢了,越是这样情深,她就越是不能答应。 她承担不起。 短暂的谈话结束,云窈率先出了门,魏思烟和裴英娘跟在后面。 临走时,裴英娘回头看了眼。 秦苍木垂着头,看起来神色黯然。 尽管方才他们的谈话,隔着一扇内门她并没有听清,但看他这样她大概也能猜到。 唉,裴英娘在心里叹了口气。 情根已种,却不知所依,感情里,这就是最大的悲剧。 是夜,云窈坐在浴桶里泡澡,自从上次险些被姜婆子看出端疑,她便没再让那两人近身伺候过。 现在净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后背不好擦洗,她只好拿着帕子一点点往肩膀上淋着水。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忽的,一只手从身后抽过她手里的帕子。 云窈惊慌回头,对上一双居高临下的眼眸。 慕霆渊高大的身躯贴在她浴桶的边沿,自顾用帕子淋了水替她擦洗着。 毫不介意她的洗澡水溅湿了他华贵的衣衫。 他在这里,云窈忍不住护住肚子,既是害怕,也是羞耻。 她的肚子已经隆起来了,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很丑。 慕霆渊看出来她在有意无意的遮挡自己的孕肚,假装不知道。 他这些天很忙,忙着朝堂的事,亦忙着她的。 他问了苏院使有关孕妇的各种禁忌,了解了女子怀着身孕有多不易。 所以,他试着理解她的恐惧,理解她的担忧,理解她日渐古怪的脾气。 她不愿看见他,他就只有每日都让人送东西过来,每天让霍岩青往返两地,跟他汇报她每日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哪些东西爱吃,哪些不爱。 他听着这些话,脑中想象着她做这些事时的样子,想她想到快要发疯。 可他只能按捺着自己。 今日,他听霍岩青说,她和她的两个朋友一直待在饭馆里,中间有小半个时辰没人跟着,房间门窗紧闭,他们藏在外面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莫名其妙的,突然就有些不放心,便没忍住过来看看她。 “别泡太久,出来吧,嗯?”他声音温柔,轻哄着。 云窈扯回帕子捂着肚子,低头不看他:“那你先出去。” 慕霆渊站着没动:“不行,地上到处都是水,你不能一个人在这里,要么我扶着你出去,要么我叫姜婆子进来伺候,你自己选。” 最后只能选他。 慕霆渊拎起架子上的浴布将她裹住,这浴布是上好的长绒棉,触感柔软极其耐水,不一会就将她身上的水迹吸收干净。 云窈始终抱着肚子,咬着唇,觉得难堪,又紧张。 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近过她了,看到她牛奶一样雪白的身子,缎子一样柔滑的肌肤,轻易便勾起了他的火。 可在看见她排斥抗拒的表情后,火热的情绪转瞬化作冰凉。 慕霆渊没说什么,快速将寝衣披在她身上,随后扶着她走出净室进了房间。 房里,春燕已经规规矩矩的站在熏笼前,等着为夫人烘干头发。 见到慕霆渊搂着云窈一起出来,目光一闪,不敢多看,赶紧垂下头。 “将熏笼拿过来,然后出去。” 云窈坐在梳妆台前,慕霆渊站在她身后,拿着梳子正轻轻地梳理她的头发,侧对着门口的方向淡淡的道。 春燕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把熏笼拎过去,便退下了。 单手拉住房门,正要关上,她却看到,那位将她们买回来的富家公子,竟亲自弯下腰,拎着熏笼,动作轻柔的为夫人烘头发。 她们底下的人都在猜测这位一看就位尊不凡的公子到底是何身份,猜来猜去,有的说是京都来的大官,有的说是哪个豪门家主。 总之,就该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 然而,这样神仙似的人物,此刻居然纡尊降贵,亲力亲为的伺候着夫人。 面对夫人的冷脸也丝毫不生气,反而更加哄着,语气温柔的让人嫉妒。 春燕放肆的目光,逃不过慕霆渊敏锐的感知。 冰冷锋利的眼眸扫视过去,春燕被刺的一激灵,背上瞬间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再不敢乱看,房门砰的一声合上跑远。 慕霆渊不厌其烦的将她的发丝一点一点翻来覆去的烘着,芳香弥漫,满室幽香。 长长的发丝笔直鸦黑,在烛火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令人爱不释手。 “我听姜婆子说,你最近饭用的少,可是她做的饭菜不合你口味?要不要我找两个厨子来给你用?” 云窈微微摇头:“不用。” 不是饭菜不合口味,而是她实在没胃口。 她早晚要分娩,等两个孩子出世,一切就都瞒不住了,到时,她和孩子该怎么办? 日日都这样担忧害怕,就算找来十个厨子,她也还是吃不下。 在铜镜里,她清楚地看见慕霆渊温柔的俊脸,望着她时,专注又努力克制情意的模样。 以往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琥珀色眼眸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堂堂战王,何曾对谁这样谨小慎微过? 云窈缓缓轻吐了口气,她决定给彼此一个机会。 与其一直这样担惊受怕,总想着该如何逃避躲藏,不如试着问问他的意思。 各位公主女王们新年快乐~ 第339章 婚事 但以慕霆渊的聪明,她该如何试探,才不会让他起疑呢? 温热的手指在她脸颊轻扫。 慕霆渊将她鬓边的发丝勾至耳后,看见她眼眸低垂,眉头时而微蹙。 “在想什么?” 他以为她不会回答,这段时间,他已习惯了她的不回应。 却听见她说:“慕霆渊,如果,待我生下孩子,发现他……有些问题,你能接受吗?” 慕霆渊手指微顿,铜镜中映出他的俊容。 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笑意慢慢沉了下去:“有些问题的意思是指——哪方面的问题?” 云窈不敢与他对视,只含糊的说:“大概很严重,严重到注定会死……”说着,她又急急的补充了一句:“我只是说如果会这样的话,你能接受吗?” 她语气低落,底下仿佛藏着很深的恐惧,同时,还有希翼。 慕霆渊以为她是看见了别的孕妇生下有问题的孩子,联想到自己,吓着了。 他扶着她自梳妆台前起身,没了铜镜隔着,彼此面对面。 慕霆渊清楚的看见她眼底的不安,大掌摸了摸她的脸:“孩子不会有事,你别总想那么多,孕中忌多思忧愁。” 云窈不想听这种没什么作用的安慰,话已经出口,她在焦急的等待答复。 她拉下他的手,固执的盯着他:“你还没有回答我,如果孩子有问题,你能接受吗?” 慕霆渊任她抓着他的手,力道有些大,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突然缓缓笑开,说:“阿窈,你这是承认了吗?” 云窈愣了一下:“承认什么?” 因为高兴,慕霆渊快速的低头在她脸上偷得一个香吻:“承认孩子就是我的。” 他发自内心的愉悦感染了她,尽管是这种时候,云窈脸还是微微有些红了。 “承认还是不承认有差别么,反正你已经猜到了。” “当然不一样,你亲口说的,我会更高兴。”慕霆渊握住她的双肩,扶着她走到床边坐下,接着道:“至于你说的那个问题……” 云窈坐在床边,表面平静,手中却紧紧抓住身下床单。 慕霆渊蹲下身,轻手轻脚的为她脱去鞋袜:“不管孩子出生后是什么样子,只要是你生的,我都会接受。” 他的语调轻缓温柔。 云窈眼中的恐惧一点点化开,转而浮上一层水光:“真的?” 慕霆渊笑她的孩子气,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笑意转为黯淡:“但如果真的严重到他随时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我可能会后悔带他来到这世上,若能早点知道,我会选择不让他出生。” 这样,就不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病痛折磨,或许孩子也不想每日都活在痛苦中。 刚刚放下的大石,更重的压上来,云窈通体冰凉。 果然,他果然会像梦中那样的果断。 慕霆渊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他更趋向于有问题就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就尽力缓和。 若阿窈的孩子真有什么问题,他会倾尽一切去拯救他,哪怕与全天下为敌,可同时他也会后悔,会自责,如果能早点知道,他不希望孩子忍受这样的痛。 而且,身为孩子母亲的阿窈,定会比他们更痛。 慕霆渊拉开被子将她盖住,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柔声:“好了,不要再乱想,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健健康康的出生。” 云窈闭上眼,没有再说话。 心中已不再恐惧,只剩决然。 还是‘八方来客’,秦苍木这次明显比上次还要紧张,一见到云窈,整张脸就红透了。 “这是枫歌县仁安堂分堂的地契,还有我这几年攒下来的积蓄。”还没等云窈开口说话,他率先打开桌子上摆的方方正正的红木盒,从里面拿出一叠纸张,有房契地契,还有银票。 接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这个,是我身为秦家嫡长子的信物,再过一个多月,我应该就能继承秦家,到时我会再将剩下所有的店铺契约交给你。” 他一边说,一边难为情,说到最后,连脖子都是红的。 只是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眼里俱是喜悦。 看着满桌子的东西,云窈知道,他这是把所有的家当都交给她了。 她突然感到愧疚,她注定会辜负他。 “秦苍木,要不,算了吧……” 秦苍木一愣:“怎么了?” 云窈咬了咬唇:“我感觉很对不起你。” 秦苍木松了口气的样子,随后笑了:“你哪里对不起我了,你可能不知道,当我听县令夫人说你答应了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就算只是暂时的,就算知道你迟早会离开,我还是很期待能和你成为夫妻。 他在心里说。 云窈垂着头:“那……为了答谢,我可以帮你无偿寻找十株地乾坤,或是别的什么。” 秦苍木想说不用那么辛苦,可看见她坚定的神色,他只好点点头。 他知道,她是想疏远他们的关系。 虽然还是有些失落,但能和她成亲,他已经很满足了。 云窈决定婚事一切从简,秦苍木本不答应,认为这样太委屈她,是她说,她不想多等,越早越好。 秦苍木才红着脸同意了。 云窈开始频繁的出门,往饭馆跑,给姜婆子等人的理由是,房里待的太闷,出去透透气。 姜婆子倒十分赞成,对真正的主子慕霆渊说:“夫人的月份渐大,多动动是好事,未来生产时也能少吃点苦。” 慕霆渊便没有怀疑。 得知她准备和秦苍木成婚,裴英娘立马跑去拜了佛,云窈本以为她是求佛祖保佑她和秦苍木白头偕老。 正想叫她不要浪费心力,就听她说,她要多拜几尊佛,好让漫天神佛保佑她不会被愤怒的慕王一刀砍死。 一时间,云窈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第340章 野心 云窈不知道秦苍木是怎么说服他父母的,总之双方连面都没见过,成亲之日就定在了四月初六,也就是三天后。 按她的意思,婚礼能有多简单就要多简单,无需喜娘,无需敲敲打打,当天只跟他的父母亲人吃顿饭,签下婚书即可。 有了这张婚书,她就能跟慕霆渊脱离关系,他若再纠缠不放,就是强掳人.妻,按律与强盗同罪,判绞刑弃市。 以他执拗的性格,只有她嫁作别人妇,才能逼他放手。 ‘八方来客’。 云窈依旧是让姜婆子和春燕在楼下用饭,她上了二楼。 两人看着她背影走远,姜婆子抓了一把花生米吃着,道:“夫人这段日子总往这来,一来就往楼上跑,也不知做什么去。” 她边吃边嘴皮子上下翻飞,时不时还会喷出几粒碎屑,一旁的春燕没搭腔,拖着凳子往旁边挪,眼中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 姜婆子看在眼里,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着:这妮子别看不声不响的,其实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 楼上,秦苍木还没到,裴英娘和魏思烟同云窈先商议着婚礼当天,要如何瞒天过海。 “秦家的仁安堂在枫歌县是最大的一家医馆,秦家大少爷成亲,证婚人一定会是我家翰墨。”裴英娘说道。 成亲的规矩,云窈不懂:“为何非要请方县令做证婚人?不可以请其他人吗?” 三人里,魏思烟没嫁过人,云窈嫁过人却是给人做妾,尽管贵为慕王庶妃,但说到底还是个妾。 纳妾没有多复杂的流程,那时慕霆渊只是将她的庚帖送进了宫里,供太后和皇后查看身份来历,没有什么问题后便就是了。 裴英娘有些同情,突然深刻的明白了,给人做妻和做妾到底有多现实又无奈的区别。 她耐心的给云窈梳理了一遍成亲的流程:“先是纳采,就是男方家请媒婆上女方家提亲,若女方同意,便互换庚帖,这叫问名,再由男方家请先生合两人的八字,之后就是纳征、请期,最后是迎亲。” “迎亲时,规矩更多,就说主婚人和证婚人吧,两姓结缘,主婚人可以随便请个两家家中的某位长辈,但证婚人必须得是德高望重之人,比秦家地位还高,又能够见证的,就只有当地县令了。” 听她说完,云窈这才知道成亲有这么多的规矩和讲究。 她想到自己跟秦苍木的这场婚礼,跳过了纳采、问名、纳吉和纳征,其余的也是能省就省。 云窈忍不住笑了,自嘲道:“两次嫁人,都是仓促匆忙。” 所以,一步错,步步错,人一辈子都在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裴英娘眼里同情怜惜之色更深。 魏思烟捏住手指,心中愤恨难言。 都是那个慕王,阿云所有的委屈疼痛,都是他造成的! “若是方县令见证,那我……” 知道她是怕被认出,裴英娘安慰她:“没事,你的事,我没有跟翰墨说,他只知道慕王找到了要找的人,但没想到就是你,而且你卸下伪装,容颜大变,他不可能认得出来。” 正说着话,房门被轻轻敲响,魏思烟的徒弟香香小声道:“师父,有客人点了香卤猪头。” 这是一句暗号,意思是秦苍木来了。 魏思烟和裴英娘不约而同的进了里间,秦苍木一脸喜悦的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包裹。 “阿云,你快来试试,这是我特意去了江城最好的绣房,让里面的绣娘们连夜赶制的。” 他将手上的包裹打开,里面是鲜红的嫁衣,还有一套金灿灿的凤冠头面。 云窈没穿过嫁衣,明知这场婚礼只是她离开慕霆渊的一个跳板,无所谓怎样,可这一刻,看到精致华美的嫁衣,灿烂夺目的凤冠,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让你费心了。” 秦苍木望向她的眼中布满柔情,舒朗的眉目,俊容腼腆,愧疚又失落的说:“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想尽可能的从其他地方弥补。” “婚礼是我的意思,你不要责怪自己。” 秦苍木摇摇头,打开嫁衣轻柔的披在她肩上:“可是得利的却是我,我怎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呢。” 嫁衣厚重,云窈只简单的套在衣裙的外面试穿了一下,很合适,也很漂亮。 铜镜里倒映出她平静到过分的脸,平静的根本不像个将要成亲的新嫁娘。 “三天后,等我来接你,我、我娶你为妻。”秦苍木说这话时,双颊泛粉,目光闪烁星光,里面俱是幸福的喜悦。 云窈扯出一抹笑:“好,我等你。” 房中的两人并不知道,房外正有个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偷听。 听到这两句,春燕瞪大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脸震惊和恐惧。 夫人居然要瞒着主子改嫁他人? 天呐! 主子将她和姜婆子派来照顾她,一开始她们都以为她是主子的正牌夫人,后来日子长了才发现只是个妾。 身为妾室,居然敢私下勾搭外男,还要嫁给他,她怎么敢这样?! 春燕下意识的就想冲到楼下去找姜婆子做主,刚跑没两步,她又定住。 她的脑中,在此刻闪过主子那张清冷的俊脸。 她是个穷苦人家的女儿,没有文化,无法用言辞去形容主子的俊美,但她第一次看见他时,就觉得这样的男人,就该是话本中所描述的天神,那么英俊不凡。 这些日子,她将主子对夫人独有的温柔看在眼里,让他更有种天神堕落凡间后的禁忌,让人忍不住窥视,嫉妒的也想要拥有这样独一无二的情深。 春燕低下头,一向规矩老实的脸上闪过野心勃勃的光。 第341章 奴婢有要事禀告 县衙后院,慕霆渊面无表情的将一封背面绘有龙纹的信纸折好放回金色的信封里。 德安看着他的脸色,不满的嘀咕:“圣上怎能吩咐您做这种事,那劳什子的新科武探花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东西,哪里配?” 前阵子圣上刚在全国各地选举出来的武举子里面,钦点出一甲武状元,二甲武榜眼,三甲武探花。 那三位一朝功名在身,又立即被封官拜将,可谓春风得意,在京都掀起一阵风云。 其中的武探花更是在圣上赐下的宴会上酒醉大放豪言,说未来一定会超过慕王,成为南夏新的战神。 有人讽刺他不知天高地厚,妄想跟慕王比高下,也有人不嫌事大的怂恿:“听说最近江城水匪猖獗,横行淮江打劫过往商船,百姓苦不堪言,不知武探花能否力剿水匪,还江上安宁?” “就是,当初慕王可是领着五千将士,仅用十天便力破晋州郊外一路十几座匪寇老巢,你能做到慕王几成?” 几番怂恿之下,武探花请旨要前往江城剿除水匪。 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圣上自然乐见其成。 德安想着,若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最多是圣上想要培养出可以和他家主子抗衡的武官罢了。 可气就气在,圣上居然在听说主子就在江城下冶的枫歌县后,竟要求他协助武探花一起剿水匪。 说的好听是武探花没有上阵经验,让主子在旁教导,说难听点不就是让他家主子堂堂慕王、主帅之尊,听命与一个小小的新晋四品武将? 凭他也配? 德安越想越来气,恨不得当面质问承玄帝,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蓟州离江城尚远,调兵不方便,传令江城太守,限他半日之内,召集三千轻骑,借给本王。” 每个城池驻守的士兵都有定数,用于守城,是以一般来说,一城的太守绝不会将兵外借。 而慕霆渊却将借兵之事生生变成了直接下令,德安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应了声是便下去安排了。 枫歌县离江城本就很近,逐日飞行不到半个时辰就将信带到江城的陆太守手里。 陆太守如今拿慕霆渊的话就跟圣旨差不多,半点不敢耽误,接到信后立马去挑选兵马了。 春燕从饭馆偷偷摸摸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慕霆渊带着人大步往外走。 他穿着一身黑甲,满身肃杀。 慕霆渊认出了她,知道她是自己派过去伺候云窈的人,迅疾的脚步顿下,示意她上前回话。 圣令紧急,他没打算去找阿窈道别,更何况,现在的她也不喜欢多看见他。 想到此,慕霆渊眸光黯了黯。 春燕看到穿着黑甲的他,更是宛若天神降临,俊美非凡,还没靠近,心脏砰砰直跳。 也不知主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穿着黑铁甲胄,难道是某个大将军? 春燕心潮澎湃的走上前,下蹲行礼,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焦急和娇怯之色。 “主子,有关夫人,奴婢有要事相告!” 慕霆渊神色一凛,朝后挥了挥手。 德安与其他亲卫识趣的后退数丈远,不敢听侧妃娘娘的私密事。 “说吧。”慕霆渊冷冷的吐着字眼。 第342章 夫人背着您勾搭外男 春燕忍住紧张,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她故意说的声音很小很小,跟蚊子哼没两样。 慕霆渊没听见,又心急阿窈到底怎么了,皱皱眉:“凑近点,再说一遍。” 春燕脸颊泛红,倾过身踮起脚尖,微微歪过脑袋,露出自以为白嫩的脖颈。 她来时特意先回了小院一趟,换了套低领的衣裙,还在自己身上扑了许多香粉。 “主子,夫人背着您勾搭外男,两人在饭馆里已私会多次了,不仅如此,奴婢还听见夫人亲口对那个秦大夫说,三天后等他来迎娶自己!” 她每说一句话,慕霆渊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等她说到最后,他脸色黑沉似铁。 “你如何得知此事?” 顶着他难看的神色,春燕尽管害怕,但想到主子被伤了心,或许正是她可以趁虚而入的机会,便添油加醋的回道:“是奴婢在门外偷听到的,奴婢见夫人每次去了饭馆就钻进二楼的卧房,一待就是许久,还不让人跟着,起了疑心,便偷偷上了二楼,然后就听到了……许多不堪入耳的声音。” 不堪入耳一词用在这里,暧昧不明,无端的让人想到了那些污秽的画面。 慕霆渊没有说话,眼神冷厉的像出鞘的刀锋。 春燕偷偷看他,再接再厉道:“主子这样好的人,夫人还要跟别的男人勾搭通.奸,甚至跟奸夫商议要嫁给他,夫人她……实在对不起您的一往情深。” 她凑的近,个子又矮,拉开的衣领,很容易就能将女性最柔软的部位展现在他的眼帘下。 春燕长相并不出色,毕竟是德安为云窈挑选的下人,他做事细心,不会挑个漂亮的去给人添堵。 不过虽然没有多漂亮,却有种乖觉温顺的清纯。 慕霆渊不是傻子,愤怒之余,也看出了她暗藏的小心思。 见他一直不说话,只目光隐晦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春燕羞涩的垂下头。 双手交握,缓缓移到胸口下方的位置,似是不经意的挤了挤,让那处显得更加傲人。 没有哪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能抵挡得了这样明目张胆的引诱。 慕霆渊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抬起。 “来人。” “这婢子妄议主子,居心不良,拖下去,杖毙!” 春燕羞涩的双颊,血色褪尽,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抬头,却见俊美如天神的主子,看她的眼神里俱是嫌恶。 德安等人在几丈开外远远的看着,尽管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却是将她搔首弄姿的模样看的一清二楚。 当即就在想,这婢子怕是要完。 果然没多久,就听到了自家王爷的命令。 他摇摇头,怎么总有这种蠢女人非要往上撞? 明知道主子心里眼里都已经被人装满,硬是想插一脚挤进来,就莫名的自信自己一定能成功,这不是蠢是什么? 这下好了,送命了吧。 德安啧啧感慨着上去拖人。 春燕既恐慌又不甘,她不明白夫人都这样背叛他了,主子怎么还在维护她。 然而轮不到她甘心还是不甘心,慕霆渊吩咐完抬脚便走。 将凄厉的哭喊求饶丢在身后。 他怕自己再多待半刻,就要被那个奴婢身上的香粉味熏死了。 至于她说的话…… 他方才一直在思量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既然这婢子居心不纯,那她的话起码有一半以上都是假的。 阿窈不可能会在怀着他的孩子时,还去勾搭别的男人,更何况她也不是那种性子。 与其说她勾搭,不如说她是被勾搭的那个还差不多。 所以,这些都是假的,那真的就是…… 慕霆渊眉目森冷,周身煞气凛然。 “去打听一下,秦家是不是要办喜事。” 德安疑惑起来,剿匪迫在眉睫,临出门,王爷不去看望云侧妃,管别人家是不是办喜事做什么。 可当看到王爷堪称恐怖的脸色,他心头一颤,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忙不迭跑了。 另一边客栈,云窈下了楼,只看见姜婆子还坐在那里大快朵颐,不见了春燕:“该回去了,春燕呢?” 姜婆子赶忙擦干净油乎乎的嘴,回道:“一个时辰前她说身子不舒服,要先回去,我叫都没叫住。” 云窈皱了皱眉,春燕向来乖觉本分,这是第一次这般不懂规矩,或许是真的身体不适,撑不住了吧。 她没多想,带姜婆子回了小院。 小院里,春燕自然不在,还不等云窈疑心,德安上了门。 “夫人,您身边那个叫春燕的丫头心术不端,不适合再伺候下去,已被主子惩治了。” 德安说着,手指了指跟在他身后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这是婆子谢氏,她懂医术,更擅长接生,就先留在您身边伺候着,主子已经派人回京都接紫苏他们,相信要不了几天,就能过来拜见夫人您。” 心术不端? 说是身体不适要回小院,不想人竟在慕霆渊那里,还被冠上心术不端的名头,被惩治。 云窈只稍稍想了一下就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想不到看着老实本分的春燕,还藏着这种心思。 也是,慕霆渊长着那样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哪怕不知道身份,只单看脸,也能引不少女人争先恐后的想要跟他。 春燕又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女人,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云窈已下定决心远离慕霆渊,便没有多管闲事,连问都没问一句,只说知道了。 德安见她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忧愁的不行。 先前他奉命去打听秦家,发现仁安堂的那位秦大夫确实是在筹办婚礼,但奇怪的是,成亲这样的大喜事,就算不是敲锣打鼓的到处宣扬,也不该是这样捂得严严实实,像是生怕被人知道。 他秦少东家成亲,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等他回去将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给自家王爷,当时王爷那脸色…… 德安打个了寒颤,根本不敢回想。 再瞧云侧妃对王爷这副不咸不淡的态度,他猛地反应过来——秦大夫成亲的事,该不会和侧妃娘娘有关系吧? 为自己心底那个隐约的猜测,德安惊恐的瞪大眼。 完了完了,这回恐怕要闹大啊! 第343章 娠动 从德安口中得知慕霆渊要带兵去淮江剿匪,人此刻已出了城。 云窈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有松了口气,也有担忧。 她摇摇头,赶走那些有的没的杂念。 他不在,那她将要做的事,便更有把握了。 新来的谢婆子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不言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颇有几分严厉。 她几次想要近身伺候云窈,云窈都不让。 慕霆渊派来的这两个婆子,一个经验丰富,一个是懂医术的稳婆,一个比一个难糊弄。 云窈生怕稍有不慎,一直苦苦隐藏的秘密就会被发现,是以应付的心力憔悴。 越发期盼初六那天快点到来。 云窈无力的叹了口气,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弧度日渐浑圆的小腹。 随着她轻柔的抚摸,她突然感觉小腹下似乎有东西轻轻跳了跳。 云窈的手掌停顿在肚子上,疑心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给她看,跳动又一次出现,这次感觉更加明显,像是有只小鱼在她肚子里甩了下尾巴。 她曾听其他怀孕的妇人说过,孩子在母体里长到一定程度,就会有意识的活动。 越往后,孩子活动的就会越频繁,甚至能从肚皮上看到他们的小手小脚,那种感觉会非常奇妙。 感受着肚子里两个孩子的娠动,云窈的眼眶慢慢变红,她知道,她的孩子们已经开始有了意识。 心头骤然升起一种酸涩难言的欣慰,又有种莫名的悲伤,她喉头微哽,柔声:“娘亲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的,一定会……” 哪怕牺牲所有。 她也要护住她的孩子们平安长大。 四月初六,天气晴朗,风光大好。 明亮的阳光洒满大地,晌午刚过,云窈穿戴整齐的出了门。 姜婆子见她捂得严实,奇怪道:“夫人怎么还戴着幂笠?” 谢婆子站在一边不发一言,眼睛却一直看着云窈。 云窈微微掀开幂笠,露出底下的双颊,染着不正常的晕红,出口的声音也是沙哑难听。 无奈道:“一早起来就发现脸上红了一大片,这样实在难看,我只好遮掩一下。” 谢婆子古井无波的眼中浮现出几分凝重,上前想要为她把脉。 云窈将双手背到身后:“不必了,只是寻常的见风疹罢了,我以前也长过,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就会自己消退。” 见风疹,顾名思义,是在某种特定的季节里,吹了风就会发起来的红疹,不会死人,但会折磨人。 不仅痒的钻心,一挠还会疼,有的人还伴随着发热,头痛,出现各种伤风的症状。 这几天夫人一直不让她近身,谢婆子以为是自己刚来,还没得到夫人的信任,只得作罢,仔细睃了几眼,见的确只是普通的风疹,就没再多问。 “那回头奴婢给您做些药膳,您吃了就会慢慢好起来。” 云窈嗯了一声:“等明天吧,我嗓子疼的厉害,身子也累,一会在饭馆忙完回来,我想直接睡了。” 两个婆子听话的应声。 见没人怀疑,云窈心下微松。 第344章 您这是去抄家呢,还是祝贺呢? 她脸上的风疹其实是秦苍木给她的药,她和魏思烟一人一副,到时,魏思烟会戴上幂笠挡住脸和上半身,假扮成她,将明里暗里跟随守着她的人引回小院。 而她,会留在饭馆穿上嫁衣,跟秦苍木去医馆。 声音无法在短时间内变得跟她一样,但人在伤风后,沙哑的嗓音却是大差不差,几个简单的字眼是不会被人听出来的。 只要拖上一个时辰,等她和秦苍木拜了堂,签过婚书,木已成舟,慕霆渊即使再不甘心,也拿她没办法了。 这个瞒天过海的法子,还是魏思烟想出来的。 最初云窈并不答应,这样太冒险,万一被慕霆渊抓个正着,盛怒中的人,还不知会对她做出什么。 魏思烟说,虽然冒险,但胜算更大,而且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八方来客’的生意依旧红火,二楼,云窈坐在梳妆台前,裴英娘和魏思烟一左一右的为她梳妆。 看着铜镜中的女子,一点一点被装扮成新嫁娘的模样。 艳丽的妆容在她脸上不仅不显俗气,反而将她衬的越发娇媚动人。 最后披上鲜红的嫁衣,戴上金灿灿的凤冠,这时的云窈,端庄华贵,艳色姝绝。 美的令人目眩神迷。 裴英娘和魏思烟的眼中盛满惊艳。 “希望你能真正的幸福。” 裴英娘握住她的手,由衷的说。 魏思烟倒是没有她那么多的感慨期盼,淡淡的说了句:“若他对你不好,就趁早和离,以后我陪着你。” 裴英娘气的拍了她一下:“大喜的日子说什么和离不和离的,再说你怎么陪阿云?难道你一辈子不成婚了吗?” 魏思烟没理会她的责怪,只看了眼云窈:“只要她愿意,那我就陪她,不成婚了。” 裴英娘瞪着大眼看她,半晌说不出话。 一切准备妥当,魏思烟换上云窈的衣裙,拿起她摘下来的幂笠戴在头上:“时辰差不多了,我先下去看看秦苍木到没,一会你跟他从后门走,后门处我都安排好了,没人会发现。” 说完,她扶着门就要出去。 云窈拉住她,眼角微湿:“一个时辰后,不论如何,一定要尽快脱身离开,趁慕霆渊还没回来。” 魏思烟点点头:“你放心吧,他远在江城剿匪,我不会有事。” 此时此刻,云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这份感激。 魏思烟像是看懂了,抬起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光,笑着说:“你救了我那么多次,该换我为你做点什么了。” 她穿着云窈的衣服下了楼,冲姜婆子两人招招手。 两人没发现她并不是夫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往小院走。 边上的树冠中,霍岩青和另一个姓冯的亲卫对视一眼。 随后身形一展,却不是跟上底下的人,而是一前一后去了饭馆的后面。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二楼的卧房门被轻轻敲响,声音两短一长,这是约定好的暗号。 知道是来接亲的人到了。 裴英娘上前打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穿着一身新郎喜服的秦苍木,艳丽的红色将他衬得整个人温润如玉。 “阿云,我来娶你了。” 他柔声说。 云窈盖着红盖头,低低的应声。 秦苍木不敢去牵她的手,只轻触她的手臂,隔着厚重的喜服,扶着她下了楼。 楼梯隐藏在厅堂的后面,靠近后门,是以吃饭的客人并不会看见。 后门处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外表很是普通寻常,但云窈一进去,就发现里面装饰喜庆,车厢最后的厢壁上贴着烫金的囍字,左右两边都悬挂着艳红的丝绸。 至于座位上,更是铺着厚厚的大红喜被,光滑的锦缎绣满了百花蝴蝶,还有鸳鸯的图案。 极其精美。 “喜欢吗?” 秦苍木认真的看她脸色,眼中带着忐忑和期待。 见她点头,他腼腆的笑了:“你喜欢就好。” 马车缓缓驶离,暗中偷看的冯亲卫咂了咂嘴,不敢想若王爷看到这一幕得气成什么样。 他冲霍岩青张了张嘴,用唇语问:‘继续跟还是给王爷送信?’ 霍岩青思量了一下,动了动唇,亦用唇语无声的回他:‘王爷并没有其他的吩咐,我们的任务就只是跟着侧妃娘娘,其余的不用管。’ 冯亲卫摸着脑袋,开始担忧。 若真等侧妃娘娘跟别的男人拜了堂,他们这些人的头还能安生的待在脖子上吗? 王爷啊!您快回来吧!属下好害怕啊! 县衙。 方翰墨作为今日婚礼的证婚人,忙完公务,赶紧换上官服,准备去仁安堂。 然而他刚走到大门口,只见远方一阵尘烟滚滚,马蹄踢踏声和着骏马嘶鸣,在夕阳橙黄的光线下,如黑色的潮水般奔腾而来。 当先一人,黑甲煜煜,快若疾风,所有兵马以他为方向,跟在后面拼命追赶。 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那人冲到方翰墨面前,勒马停下。 “天色渐晚,方县令一身官服,是要去哪儿啊?” 方翰墨被这磅礴的气势吓得忍不住往后倒退好几步,才结结巴巴的说:“县里有大家族办喜事,微臣被请去征婚,顺便送个祝福。” 慕霆渊勾起唇,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是吗,这么巧竟被本王赶上,既然如此有缘,那本王也去送个祝福吧。” “也、也好,秦家能得慕王屈尊祝贺,定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方翰墨继续结巴,实在是面前人此刻的样子太吓人了,一身甲胄未脱,黑甲上血气森森,也不知道浴了多少水匪的血才有这样的煞气。 见他说完就要走,方翰墨愣愣的:“慕王殿下,不、不需要换身衣服吗?” 慕霆渊低头看看身上凝结了无数暗色血块的黑甲,笑容更大,也更阴森:“怎么,本王这身甲胄有何不妥?”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方翰墨闭上嘴,拼命摇头。 慕霆渊朝身后的亲卫招招手:“将方县令捎上,我们走。” “是!” 方翰墨眼见那满身血污的亲卫驱马上前,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必了,我能……” 没给他说完的机会,亲卫直接将他捞到自己马后坐着。 “驾!” 一声沉喝,奔腾的黑色潮水转了方向。 方翰墨望着这活像抄家灭族的场面,暗自给秦家捏了把冷汗。 慕王殿下应该是真的去送祝贺的吧? 应该是吧……? 第345章 刁难 因为秦家本家在江城,只能将就将喜堂摆在仁安堂的后院。 前后两个院子的中间有道大门,办喜事的时候,把这扇大门关上,便跟前面的坐堂分隔开来,互不相扰。 云窈到的时候,秦家人已经全部到齐。 秦家家主和秦苍木的母亲坐在上首,下面并排坐着许多人。 东面是秦苍木的几位姨娘和她们或成年或还小的孩子,对面西座是关系较近的宾客。 云窈一踏进后院的大门,就感受到了各种各样的目光。 宾客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她即便穿着宽松的喜服都遮挡不住的小腹,震惊的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这是奉子成婚?” “秦家的家风,不至于如此不成体统吧?” 秦家家主和夫人端坐高台,不言不语,连看都没看云窈一眼,完全将她当成了尘埃。 底下有个姨娘嗤笑一声:“王老爷说笑了,咱们秦家家风清正,自然不会发生这种事,至于为何这新娘会孕肚隆起……反正不关我秦家的事。” 她虽没有说透,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足够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嚯!堂堂秦家少东家居然娶个二嫁的女人,这女人肚子里还怀着前头男人的孩子! 简直大开眼界。 震惊过后,也有人估量着,莫不是这女人家世够高?秦家为了更上一层楼,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儿媳? 能在这里坐着的宾客,关系都是很近的,有人便直接问了出来。 高堂上坐着的家主和夫人没说话,还是底下先前说话的那位姨娘开了口,言语神情间,是明显的幸灾乐祸:“这妾身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还是个寡妇之身呢,几天前,苍木突然跑回来说已找到真心想过一辈子的人,非要成亲,老爷问过对方家世背景之后,怒不可遏,说什么都不同意。” “苍木这孩子你们是知道的,一向尊敬长辈,孝顺有礼,谁想那天却叫嚣着若不同意他成亲,就要扔下少东家的身份,与对方私奔去,可给我家老爷气的啊!” “咱老爷就这么一个嫡子,从小寄予了多少期盼和心血,哪能舍得让他离开家族到外面吃苦去?只能答应了。” 云窈猛地转头看向秦苍木。 秦苍木原本的愤怒神色,在注意到她的目光后,脸上微赧,小声对她说:“你别听陆姨娘瞎说,没有这回事。” 她之前还奇怪,他是怎么说服父母同意娶她,原来是这样…… “你何必……为我放弃家主之位,你明知我跟你成亲只是权宜之计,我不值得的。” 秦苍木急了:“谁说你不值得,阿云,娶你是我这辈子除了医术,最想求得的事,即便你注定要和我和离,我也心甘情愿。” 他们说话声音很小,没有打断周围的嘀嘀咕咕。 陆姨娘身后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尖酸道:“将新娘子藏着掖着这么久,原来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还大着肚子,大哥真是给我们秦家长脸啊!” 后面还有补更。 第346章 乖乖过来我身边 上首的秦夫人终于出声,斥道:“老二,你就是这么对你嫡亲的大哥说话的么?陆姨娘平时对你的教导呢?” 嫡母出声教训,少年呐呐的不敢说话了。 陆姨娘见不得自己儿子吃亏,冷冷道:“夫人这话严重了,苍术也只是为他大哥抱屈而已。” 少年这下又来了劲:“就是,大哥,真不是当弟弟的我说你,你好歹是秦家的少东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找了个这样的……” 秦苍木握紧拳头,脸色极差:“口无遮拦什么?!这是你大嫂!” 云窈垂着眼,猜到今天不会顺利,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反正这场婚事只是个形式,拿到婚书后,她还会回到小院住,不会真的跟秦苍木发生什么,自然也就没必要在意他家里人的态度。 陆姨娘嗤道:“哪儿来的大嫂,没得掉了我家苍术的身份。” 她以帕子捂住鼻子,嫌弃之色甚浓。 不等秦苍木反驳,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后院原本紧闭的大门骤然洞开,两扇门板摇摇晃晃的坠落在地。 木屑飞溅中,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说的不错,本王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齐刷刷站起身,看向那个不速之客。 “什么人,敢闯我秦家喜堂?!”秦家家主怒目而视,刚想吩咐家丁将人打出去,就见一队列手拿长刀的士兵护在来人的身后,一柄柄的刀锋朝向他,冰冷森然。 想说的话霎时被卡在喉咙里。 前头招呼病人的大夫慢了一步追上来,气喘吁吁的禀告:“老爷!这人带了好多好多兵马,将我们的仁安堂团团围住了!” 秦家家主瞪大眼,心头骇然。 什么人,能够调动这么多的兵马? 又为何和他秦家过不去? 云窈脚下微晃,红盖头底下的脸已煞白一片。 秦苍木注意到她的失态,担心的扶住她:“阿云,没事吧?” 慕霆渊冰冷的眼睛扫向那边,看到他放在她手臂上的手掌,危险的眯了眯眼。 他伸出手,沉声:“阿窈,过来。” 众人将目光顺着看过去,又惊又疑。 怎么回事,怎么还跟新娘子扯上关系了? 此人难道是来抢亲的? 秦家家主也看出了猫腻,虽然不喜欢这个寡妇,但也不能允许这人就这么将其带走,若不然,他秦家的脸以后还往哪搁? “这位壮士,此女乃是我秦家妇,你这是要……” “唰” 白光一现,只听啪嗒一声,秦家家主头上的幞头落了地,连带着裹起来的头发。 秦家家主惨叫着捂住自己的头顶,却摸到一手的断发。 慕霆渊看都没看他,依旧朝云窈伸了伸手:“阿窈?” 不知是不是她的嫁衣颜色染进了他的眼,云窈望着他猩红的瞳色,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沉重的挪不动步子。 慕霆渊笑了,可是那笑冰冷极了,再衬着他挂满血迹的黑甲,杀气腾腾,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罗刹。 他伸出的手没有动,另只手却轻轻巧巧的抬了抬。 众多士兵猛地动了起来,长刀烁烁,朝着在场的所有人挥舞而去! 尖叫声,求饶声,桌椅翻倒声,映着后院的满目喜庆鲜红,有种诡异的恐怖! 慕霆渊笑着,眼中红色更深,极轻极轻的对她说:“阿窈,不要再逼我,乖乖过来我身边。” 第347章 抢亲 云窈捂着肚子,在他的逼视下,双腿微微颤抖。 他来了,他还是赶来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她就能拿到婚书,彻底与他脱离干系。 孩子啊,娘亲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护住你们? 眼见自己的亲人好友一个一个倒在地上,秦苍木目眦欲裂:“父亲!母亲!” 他冲过去,可他一人之力,哪里能对抗得了这些精兵。 不过两下就被打倒在地。 云窈在他痛苦的喊声里回了神,望着满地的鲜红,许多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她扯下红盖头:“住手!” 慕霆渊略略扬手,众士兵得令放下屠刀,但并没有离开,长刀滴血,堵着这些秦家的亲朋宾客。 似乎随时都会再次举刀屠杀。 场面霎时安静下来,剩下还能全须全尾站着的人,俱都抱团缩在一起瑟瑟发抖,望着慕霆渊的眼神就像在看地府阎罗。 秦家家主受伤颇重,他背上被砍了两刀,倒在血泊中半天爬不起来。 秦苍木连滚带爬的跑到他身前,用银针护住他的脉。 秦家家主咳嗽两声,扶着大儿子的手坐起身。 他看了看躲在门口一脸欲哭无泪却不敢上前阻止的方县令,再看看周围面无表情的士兵,半辈子的风霜,让他很快就猜到来人定是某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阁下大闹我秦家喜堂,肆意滥杀无辜,就算阁下身份不凡,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难道你就不怕我上京去告御状吗?!咳咳……” 慕霆渊冷冷的扯唇:“无辜?你儿子觊觎本王侧妃,勾搭诱哄她与其成亲,不知这个罪名,够不够你们死一百次?” “侧妃?!你、你到底是谁?!”秦家家主升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慕霆渊面无表情,可他只是这样站在那,也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场:“大名——慕霆渊。” 慕霆渊这个名字,整个南夏家喻户晓,就没人不知道。 “什么?!你是慕、慕……咳咳咳……”秦家家主一口气没上来,拼命咳嗽。 秦夫人不可置信:“苍木!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她只是个寡妇吗?!” 方才她一直躲在茶几后面,是以除了身上狼狈了一点之外,并没有受伤。 秦苍木从最初的震惊之后,愤怒又不甘的瞪视慕霆渊:“我不管你是谁,阿云是活生生的人,她不该是任何人的所有物,她已经离开了你,那她就是自由之身,我要娶她没有错!” 不知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了他,慕霆渊脸色沉冷,浑身杀气腾腾:“嘴巴很硬是吧,那本王就扒了你的骨头,看看是不是跟你的嘴一样硬!” “锵” 长刀出鞘,金属摩擦声异常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不要!” 云窈跌跌撞撞的扑向他,抓住他的手臂:“慕霆渊,你不要这样……” 她声音发颤,终于知道,她躲不掉,这辈子从一开始选择了他,今后就注定要和他牵扯不清。 逃不掉,躲不开。 她全身都在抖,既是害怕,亦是悲伤。 “放了他们,求求你。” 慕霆渊此刻的模样,就像一头发狂的凶兽,琥珀色的瞳孔,眼白血红,看起来可怖又骇人。 “那就跟我回去。” 云窈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好,我跟你回去。” 慕霆渊脸色稍稍缓和一些,搂住她的腰将人带到身后。 吩咐左右亲卫:“送侧妃回小院。” “是!” 亲卫朝云窈做了个请的手势:“侧妃娘娘,请吧。” 云窈捏紧手指,面向前方未知的路,颤颤巍巍的踏出步子。 “阿云!” 身后,秦苍木固执的叫她。 云窈回过头,冲秦苍木笑了笑,泪水在眼眶打转,每个人都有自己将要承受的命运,逃离不能,亦反抗不了。 既然如此,就不该再拖累别人。 “谢谢你。”也对不起,因为她,让他的家人无辜受了伤害。 秦苍木摇摇头,阿云,你不能跟他走,这样自私薄性的人,不会对你真的好。 他想冲过去拉住她。 秦夫人死死按住自己唯一的儿子,又气又心疼,低喝:“苍木!那不是咱们家能得罪起的人,你不要再执迷了,死心吧!” 秦苍木被按在地上,眼见云窈被人带离,眼眶慢慢变红。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待云窈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慕霆渊刀尖点地,一步步走到秦苍木面前,居高临下:“胆子不小,敢抢本王的女人,说吧,你是用了什么办法哄她答应跟你成亲?” 秦苍木抿着唇,别过脸一言不发。 “或者说,因为什么,她才会答应跟你做下这笔交易?” 是,慕霆渊能猜到,这场婚事应该只是阿窈跟此人的一场交易,他不信阿窈是那等见异思迁的女人,草草与别人办下婚事,为的只是彻底斩断和他的关系。 他想到那晚,她试探着问他,如果孩子有问题,他能不能接受。 他当时只以为是她看见或听见了什么,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可在听到他的回答后没多久,她和秦苍木便在暗中偷偷定了婚约。 气,怎能不生气,他气的恨不得掐死她,没了她,就再也没人能让他这样痛苦了。 更恨的想立刻拿刀将这个胆敢觊觎阿窈的男人剁成碎肉。 成亲这个法子一听就知道是这个狗玩意儿提出来的,阿窈病急乱投医之下,只要能逃离他的身边,就顾不得许多。 那么,会让她这样害怕的,难道孩子真的有问题? “说,阿窈的孩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他能猜到事情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孩子,秦苍木身子一僵,脸上慌乱一闪而过。 慕霆渊没有放过这一瞬的变化,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测,长刀锵然架在他脖子上:“说不说?” 秦苍木一脸平静:“我上次就告诉过你,我没有把过阿云的脉,不知道。” 慕霆渊会信这句话才怪,冷笑一声,挥挥手。 原本像一具具雕像一样的士兵又一次动了起来,刀光闪闪,尖叫四起。 “苍木!” 秦夫人被一个士兵粗鲁的抓了起来,惊声大叫。 秦苍木终于变了脸:“母亲!” 慕霆渊将横在他脖子上的长刀移开,手腕翻转,看也没看,刀尖却对准了秦夫人的心脏位置。 出口的声音残酷无情:“说,还是不说?” 卡文卡的厉害,先到这里,之后再补。 第348章 他的阿窈,居然怀了两个! 不说,他的家人、亲朋都会命丧当场。 他深信,在这位南夏最位高权重的人面前,他小小的秦家就如同蝼蚁一般,只需这人一个指头就能轻松碾死。 可一旦说了,就是将阿云和她腹中的孩子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谁知道眼前这恐怖的男人会对她们做什么?! 秦苍木内心如油煎火烹,万般煎熬。 “慕霆渊!”他咬着牙,剧烈的愤恨和痛苦,让他全身都开始哆嗦起来:“世人奉你为战神,而你却将对敌的刀尖对准自家国人!你对得起南夏百姓对你的崇敬吗?!” 慕霆渊眉头微挑,原本冷硬的面容突然变了变,却是露出了笑:“崇敬?本王要你们的崇敬有何用?” 他的笑里,俱是嘲讽:“本王既然能够护你们安稳度日,自然也可以……亲手绞了你们的命!” 随着他话音落下,只听“扑哧”一声。 刀尖刺入肉体的悚然声响。 秦夫人惨叫起来,剧痛使她面容都变得扭曲:“苍木!啊!!” 秦苍木崩溃了:“住手!住手!” 这一向温和舒朗的清雅男儿,在这一刻彻底失了风度,缓缓跪倒在地,哽咽着泣声:“……我告诉你真相,求你放了我的父母……” 暮色暗沉,银月如弯钩,遥遥悬挂天穹。 城西小院,云窈被两堵人墙恭敬却不容反抗的请了进去。 德安领着姜婆子和谢婆子,三人低垂着头规规矩矩的等在院子里。 “见过侧妃娘娘。” 见到她进来,德安率先躬身行礼。 姜婆子和谢婆子跟在后面,战战兢兢的扑通跪到地上。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本以为服侍的这位夫人只是普通豪门大户家的妾而已,谁曾想,谁曾想竟是亲王侧妃!还是那个南夏最最权贵显赫一手遮天的慕王侧妃! 天呐,借给她们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想自己服侍的会是这样尊贵的人物! 一时间,又惊又恐,再加上看丢了侧妃,险些闯下大祸,恐慌早已盖过一切情绪。 云窈看到德安在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慕霆渊什么时候知道此事的?” 德安垂着头,脸上是一贯的谦卑恭敬的笑:“在娘娘计划的当天就知道了。” 原来他一开始就知道! 云窈想到那天突然被惩治了的春燕,猜到了原由,怕是自己和秦苍木在房间商议的时候,被她偷听了去吧。 她既然一直存着勾引慕霆渊的心思,暗中对自己做这些小动作不算稀奇。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遗憾的。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静静的等着慕霆渊来找她算账。 云窈抬脚要往房间走,猛地想到假扮她回来的魏思烟。 “那位姑娘呢?!” 德安知道她说的是谁,安慰道:“娘娘放心,王爷知道她是您的朋友,并不打算难为她,奴才已经命人将她送回客栈了。” 提到那位魏姑娘,德安想起当时场景。 当看见他带人闯进小院,发现事情败露后,那姑娘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求饶,反而还想去找娘娘,意图从他们家王爷的手里抢人! 不得不说,真是勇气可嘉。 他哭笑不得的劝她:“我们家王爷和侧妃恩爱情深,你小姑娘家家的掺和什么呢,走吧走吧,咱家亲自送你回家,成不成?” 哪想那姑娘面上看着怪漂亮,竟十分粗鲁的朝地上恶狠狠的呸了一口:“屁的情深!慕霆渊除了会逼阿云做他的妾之外还会做什么?!这也叫情深?!这种深情就留着给姓慕的自己当饭吃去吧!我们阿云不稀罕!他也配不上阿云!” 德安听得简直是冷汗唰唰的往下淌啊! 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也不敢再让她说,招手让人赶紧把她弄晕扛走。 庆幸王爷不在这里,没听到这些话,不然这小姑娘还想活着?说笑呢吧! 听到魏思烟没事,云窈放了心,自己一个人回到卧室。 时间如流水一点点流逝,她坐在床边,尽管已经认命,可害怕也是真的。 她的眼前不停浮现着慕霆渊之前发狂的模样,忍不住抓紧身下床单,越来越浓重的恐惧袭上她的心头。 不知为何,云窈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事,在暗中悄悄脱离了她的掌控。 远处,雷声忽起,隆隆轰鸣。 这雷声古怪的很,好像还会移动似的,竟在她的耳中越来越近。 云窈情绪紧绷着,她仔细去听,当雷声越发清晰起来,她恍然反应过来。 不、不对! 这根本不是什么雷声! 这是马蹄踢踏的声音!因为马速太快,兵马过多,离远些就像雷鸣一样震动! 是慕霆渊! 一定是他回来了! 恐惧感在一瞬间拉到顶峰,云窈将身子缩到床头,紧紧贴着床柱,以此获得一丁点可怜的安全感。 她能听到院门洞开,甲胄金属的摩擦声整齐划一的出现在小院里,门窗外面,由远至近,一排排像长龙一样的橙黄色火把,朦朦胧胧的倒映在门窗上,星光点点,可此刻在云窈的眼中,却如鬼火一样可怖。 “阿窈!” 高大的黑影出现在门扇上,他边喊着边咣咣拍门:“阿窈!你开门!” 云窈更紧的贴紧床柱,不敢出声。 门外,慕霆渊凶红着眼,一路驾马奔过来,他心跳快的好像下一刻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擂的他胸口都开始发疼。 “阿窈?!开门!” 因为情绪过于猛烈,且无法发泄,他手臂上青筋直蹦,脑子都一阵阵的嗡鸣。 他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阿窈肚子里怀的是双胎,知道阿窈想要逃离他身边,不惜嫁给别人的真正原因! 天呐! 他的小丫鬟肚子里居然怀着他两个孩子! 第349章 开门! 得知此事,他整个人都懵了! 傻傻的站在秦苍木面前,原本阴森可怖的恶鬼模样瞬间变成了痴傻状态,好半晌才回过神。 他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在知道这件事后,很快就明白了所有的事。 阿窈听说了圣上赐婚,怀淑对她步步紧逼,她一方面是伤心,但更多的,也是怕此事被怀淑得知,会对她和孩子不利。 于是她远远的跑了,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藏着肚子里的孩子。 在他找来,且身边还带着苏院使的时候,她就更害怕了,害怕他知道她怀了身孕,害怕他会让苏院使替她把脉固胎。 所以她还是想跑,她不敢让他知道她肚子里有两个孩子,因为双胎在皇室是个禁忌! 所有怀上双胎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她想保护自己,也想保住孩子,她只能背负着这个沉重恐怖的秘密,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就连他,也不敢相信。 她苦苦的支撑着,其中经历了多少煎熬和无助? 他完全不敢去想,只是想一想,就心痛的无以复加。 他想到之前,她也曾小心翼翼的试探过他,下定决心想要告诉他真相,可他当时怎么说的? 他说,如果孩子注定出生后,随时都会死,一直活在将要死亡的痛苦中,他宁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不让他出生。 当时阿窈并没有再说什么,可指尖却冰凉,那时的她是不是对他彻底失望了? 可是阿窈,我那时是以为孩子生下来会有缺陷,我也只是在说如果。 孩子在母体里,又怎能知道他到底好还是不好,待他出生,不管他是缺胳膊还是少腿,那都是他的孩子啊。 刚才在医馆,他在问秦苍木时还做了心理准备,不管孩子有什么缺陷,他都能承受,他都会好好待她们母子。 万万没想到,他得到的答案竟会是双胎。 懵然过后,他又惊又喜,惊得是居然是两个!喜的是,孩子并没有任何问题。 慕霆渊深吸一口气,因情绪过于激动,他以前举着几百斤重的巨弓拉练一整天都不曾颤过的手臂,此时微微颤栗着。 他按在门板上的手掌慢慢握起,再次拍了拍:“阿窈,把门打开,我已经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们谈谈,你先开门!” 房中的云窈仿佛被人当头棒喝。 他说什么? 他知道什么了? 是不是……知道她怀的是双胎了? 是了,他留在医馆没有跟她一起回来,定是想要逼问秦苍木,她跟他成亲的事。 她不怨秦苍木把真相告诉他,她太了解慕霆渊的手段了,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 云窈抓紧床柱,他让她开门,是想做什么,想跟她谈什么? 会是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想劝她放弃两个孩子吗? 不,她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 那是她的孩子,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 半天听不见小丫鬟的回应,慕霆渊急的在外面团团转:“阿窈!你若再不开门,我便下令砸门了!” 第350章 这个坏种! 云窈起身,冲到门前,然后将房中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全部堵在门后。 把最后一把椅子也抵上去后,她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门外,慕霆渊听到里面的那一系列动静后,气笑了。 又气又笑的表情呈现在他脸上,俊脸变得十分滑稽。 他点头,好,很好,真不愧是他的阿窈。 事到如今,还要跟他反着干。 他冷着脸,缓缓抬起手。 立刻有四名士兵,不知道从院子外面哪里寻摸来的一截断木,四人前后左右一齐搬着跑过来。 “轰”的一声巨响,响彻整个黑夜。 周边有早就被吵醒的邻居趴在门边偷看,在看到这边围着黑压压的兵马后,生怕惹祸上身,又老老实实的龟缩回去。 被扰清梦,却不敢有丝毫不满。 云窈眼见自己的木门被撞的乱颤,灰尘和木屑漫天飞舞,若不是有这么多东西挡着,怕是这一下就能撞出一条缝来。 她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倒在床边的脚踏上,哭声溢出喉咙又被她死死捂住,慕霆渊疯狂的样子真的吓到了她。 怀孕的妇人情绪本就敏感,这时候的她心底只剩下恐慌和难过。 士兵们第二下正要撞的时候,慕霆渊竖起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就在刚才,他耳尖的听到一声低泣。 慕霆渊眼前飘过阿窈瑟缩哭泣的可怜模样,心霎时就软的一塌糊涂。 他又气又心疼,想进去她又不肯开门,想强硬的拆门她又害怕。 这一刻,他真恨不得自己能穿墙,或者变成一只苍蝇,直接飞进去才好。 士兵们一心想要讨好这位传说中的战王,最前面扛着断木的壮硕士兵连连拍着胸脯:“殿下放心,就这薄薄的门扉,小的们再来两下一定能给它轰的稀碎稀碎的!” 房里云窈也听得清清楚楚,更加害怕,纤弱的身躯不停地颤抖。 哽咽声从指缝里细细的飘出。 慕霆渊在外面听得心烦意乱,后面还算有脑子的士兵看出不对,赶紧扯前面的人,提醒他快把嘴巴闭上。 壮硕士兵正忙着讨好偶像,还嫌他烦,回头瞪他一眼,然后继续陪着笑保证:“若王爷觉得慢,小的这就去再扛根粗木头来,两根一齐撞,保证一下,连这扇墙都能给它撞塌咯!” 眼见慕王殿下越听脸色越差,后面的士兵闭上眼,不忍直视。 慕霆渊听着房里细弱的哭声,心都揪成了一团,黑着脸踹了他一脚:“给本王滚!” 几人丢下断木,抱头鼠窜。 门里门外,两人僵持着,最后是云窈首先撑不住了。 她想如厕。 净室在隔壁,这屋子格局小,中间的墙壁没有打通,她得出去绕到旁边才行。 可是门口堵着恶狼,她该怎么办才好。 云窈又急又羞,实在憋不住,只好弱弱的扬声求他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我、我想如厕。” 慕霆渊一听,一改方才暴怒,神色立刻变得愉悦起来,不仅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一掀衣摆,大喇喇的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本王就在这里守着,倒要看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房里,云窈脸上一阵红一阵青,这时也顾不上害怕了,只剩下气了。 这个坏种!坏种! 还是这样恶劣! 第351章 鞭打还是杖责,自己选! 云窈忍了又忍,可这哪儿是能忍得住的? 她躲在房里捂着脸直哭。 慕霆渊在外面听得又好气又无奈。 小丫鬟是个犟驴,他是永远都犟不过她的。 慕霆渊投降:“算了,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明日再来看你。” 云窈哭声一停,他就这么放弃了? 她半信半疑。 门外脚步声慢慢走远,没过一会,院子外再次响起马蹄踢踏声,门窗上倒映出的橙黄色火种,潮水一样顺着来时的路陆续退去,直到消失,光亮骤暗。 真的走了? 四下安静,能听见春虫在吱吱鸣叫。 云窈又等了一会,外面的确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憋的实在难受,她小心翼翼的将门扉开了一条缝。 从缝里朝外看去。 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微弱的月光洒在大地,静谧极了。 没有人,也没有兵马。 真的全都走了。 见此,云窈哪儿还等得及,一把拉开门就蹿了出去。 净室就在她旁边,不过几步路,当初买下这院子的时候,她哪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自己家里差点被憋死。 她坐在恭桶上一泻千里,终于舒了口气。 然而云窈绝对不会想到,本该走了的人,此刻就在她的头顶上方,正扒着屋顶,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瓦片,顺着碗大的洞看下面的她如厕,笑得一脸得意。 也就是把士兵们都赶到外面去,他才敢这么做,不然若被人看到他堂堂慕王做这种偷看女人如厕的猥琐小贼,怕不是一世英名都毁了。 乃至云窈满身轻松的从净室推门出来,眼前唰的落下一道身影。 “啊!” 大半夜突然来这么一遭,是人都要被吓死。 一双铁臂牢牢的将她捆住,拉进一个坚硬宽阔的胸膛。 “臭东西,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躲!” 他不是走了吗! 不仅骗她还吓她! 云窈气极,照着他胸口就邦邦好几下。 可她那点力气,能伤到他什么?更何况他身上还穿着甲胄,于是不仅没有伤到他分毫,反而还把自己的手捶疼了。 云窈欲哭无泪。 尽管知道她不是真心想嫁给别人,可只要一想到她跟另一个男人穿着婚服一起走进喜堂,慕霆渊就克制不住的一个劲冒酸水。 捏住她的细手腕,他冷笑:“出息了,逃跑的是你,背叛我的也是你,我都没怎样呢,你这脾气倒是大。” 嘴上冷嘲热讽,可他手下却温柔,大掌包住她捶他捶红了的手,轻轻吹了吹。 温热的气流吹拂在她手背上,云窈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感觉。 有点慌乱,有点无措,更多的是紧张和心虚。 他说他已经知道了,那他到底会怎么做呢? 慕霆渊瞥她一眼,看出了她在害怕,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怕了?身为本王的爱妾,居然还敢嫁给别人,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按律,脱光衣服,鞭打一百或仗九十!” 慕霆渊越说越来气,朝她阴森森龇牙:“怎么样,想怎么选?” 云窈满眼泪花,他以为她想跑吗,他以为她想嫁给别人吗,她还不是没办法! 她怀着双胎,不给自己想个生路,难道要她眼睁睁等死吗?! 他还对她喊打喊杀! 云窈狠狠的推开他,通红的眼,满是愤怒悲伤,她挺起孕肚,破罐子破摔:“打吧!有种打死我们娘仨!” 她肚子本就已经不小,这下刻意挺起来,就显得跟个球似的。 慕霆渊原本还很气,看到这一幕突然绷不住想笑。 他重新将她搂回来贴着自己,故意虎着脸:“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后悔!” 老子这就把你扛起来扔床上,鞭打一百! 不,一百可不够,起码得上万下,才能解他这满身之火! 云窈看清了他眼底那道熟悉的狼光,意识到他说的鞭打是什么,又羞又气。 慕霆渊将她打横抱起,就要往房间走。 她吓得,四肢乱划:“慕霆渊!你疯了吗?!我还怀着孩子!呜呜……” 慕霆渊干脆低头堵住她的嘴。 想念了许久的香甜柔软终于吃到嘴里,他的心中,一片柔软。 像喝了两大罐的蜜一样,里外都透着甜。 慕霆渊含着她的唇,时而轻柔的磨蹭,时而恨不得将她整个吞进肚子里似的凶狠纠缠。 唇齿交缠声,在寂静的夜空下,清晰的令人脸红耳热。 过了很久很久,慕霆渊才松开她。 云窈涨红着脸,大口大口喘息。 她眼角带泪,双眼秋水盈盈,粉色的脸颊染着媚意。 慕霆渊忍不住又亲了亲她:“傻阿窈,我当然知道你怀着孩子,我怎舍得伤了你们。” 我的三个娇娇宝。 云窈抓紧他的手臂,咬了咬被他亲的更加红艳水润的唇:“你、你不介意吗?我怀的是两个孩子,万一、万一生下来的是双生子……” 你会不会不要他们? 慕霆渊琥珀色的眼瞳里俱是温柔,他用他的额头去蹭她的,柔声安抚她的不安:“别说你生下双生子,就算你生下两只狗,我都认了。” 云窈那个气啊! 所有的忐忑不安全都在这一瞬间消散,现在她只剩下熊熊怒火。 这个混账玩意说什么东西?? “你才生两个狗!你就是狗!” 混账! 混球! 王八蛋!! 慕霆渊一点都不生气,笑出了声,这样娇蛮生动的阿窈,真好。 云窈气的不轻:“放我下去!” 见她气的厉害,慕霆渊赶紧哄她:“好了好了,我错了,是我不会说话,别气了,嗯?我的乖乖。” 小院外,三千精兵站在黑灯瞎火的河岸边,火把已全部熄灭,河边蚊虫多,这三千兵马愣是一直挺着,一点声响不敢发出来。 他们方才只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之后直到现在都没动静。 那位听说是慕王殿下的侧妃娘娘,身为王爷的爱妾,居然敢偷摸嫁给别的男人,不得不说,这位胆子是真的肥啊! 也不知道王爷会怎么惩治她,这么久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已经被打死了? 第352章 妈妈啊!战王他怎么这样?! 面对背叛自己的女人,慕王估计不将其大卸八块都算好的了。 这是全体精兵们的一致想法。 实在耐不住好奇,距离院门最近的一排精兵,偷摸的冲院子里伸了个头。 然后他们就看见,传闻中冷血凶残,杀敌不眨眼的慕王,正抱着那位胆大包天的云侧妃亲了又亲。 云侧妃一脸不耐烦的推他,嫌弃的不行。 慕王不仅不生气,还凑到她耳边,又是娇娇又是乖乖的哄,语气甜腻的像是能挤出蜜来。 一排精兵:……!! 我的老天!我看见了什么?! 妈妈啊!原来传说中的冷酷战王,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 一排精兵震惊过后,齐刷刷的抱起自己的双臂,死命搓揉,一边搓一边抖。 咦~ 好肉麻啊! 慕霆渊抱着云窈进了屋子,他感受到怀里人的重量,心里更是心疼:“怀着两个还这么轻,明天让苏院使给你看看身子,也好想法子滋补。” 他的小丫鬟这段时日定是吃了不少苦,本就瘦弱的身子越发瘦了一大圈。 怀孩子的妇人都辛苦,阿窈怀着两个更加不容易,而为了隐藏这个秘密,恐怕心都要熬焦了吧。 慕霆渊将人放到床上,天已经很晚了,她困的不行,一到温暖的被子里,人就开始迷迷瞪瞪起来。 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睡吧,等我忙完水匪的事,我们就回王府。” 听到这句话,云窈又立刻清醒。 她躺在床上看他,眼底藏着担忧:“我不想回王府。” 慕霆渊定定的看着她,看清了她眼底的害怕,没有坚持,点点头,答应下来:“好,你不想,那我们就不回京都了。” 阿窈跟他在蓟州的那段时光,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既然她不想再回京都,那他就想法子留在蓟州好了。 心上的大石被人搬开,云窈一直以来紧绷的精神得到放松,很快就沉睡过去。 慕霆渊侧躺在她身侧,望着她舒心的睡颜,哪怕什么都不干,心底也升起无限的满足。 南夏确实对双生子忌讳不已,认为双生子是恶鬼投胎。 嗤。 慕霆渊无声的冷嗤。 他在战场上摸打滚爬,多年来,手里早就不知道收割了多少条人命。 若说双生子是极阴的恶鬼,能有他更恶? 他才不会信这种屁话。 但他不信归不信,可皇室那边却深信不疑,甚至比民间更为忌惮疯狂。 不光是前朝的柳贵妃,先帝那一代,其实也曾出过一例。 一个小嫔妃怀了双胎,原本她也是死死的藏着,她没有恩宠,所以想等孩子生下来,如果是龙凤胎那就最好,但如果真是双生子,不论男女,好歹留一个能给自己争宠。 她打算的好,可后来还是不小心走漏了消息。 先帝大怒,下令堕胎,可惜的是,不知是太医开的堕胎药药性太猛,还是那小嫔妃身子太弱,最后是生生流血过多,死在了床上的。 一尸三命。 先帝得知她死了,更坚信她肚子里曾怀的是双生鬼胎,不仅不愿让她安葬,还残忍的寻了借口处决掉她的母家。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他之所以知晓。 是因为贤妃。 贤妃是五皇子的生母,那时他还很小,她也还没过世。 贤妃向来是个温良柔善的人,她见那个小嫔妃实在可怜,连后事都没人料理。 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生怕沾了晦气,只有她愿意出面,将小嫔妃的后事妥帖的办了。 慕霆渊摇摇头,不明白自己怎么想起了贤妃。 他抬手,为沉睡中的女人拨开鬓边调皮的发梢,手指轻轻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蹭了蹭。 珍宝失而复得,他是怎么爱怜都不够。 傻瓜,怕什么,有我呢。 只要他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们娘仨,就是他死了,死前,也会为她们铺平道路,让她们安安生生,快快乐乐的继续走下去! 第353章 蹬鼻子上脸的慕王 慕霆渊剿匪剿了一半又赶回来,许多事堆在江城等着他处理。 能供他耽搁的时间不多,然而香肉在侧,让他现在就走,怎么也不甘心。 于是云窈睡着睡着,总感觉脖子那里痒痒的,有种毛茸茸的湿濡感。 让她想起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养的那只小白狗。 小狗调皮的很,每天早上都要跳到床上去拱她的脖子。 可惜后来村里接连闹天灾,庄稼颗粒无收,许多人没粮食吃,小白就被人盯上了。 她找了它一夜,第二天只看到被抛在树丛里的一张鲜血淋漓的皮毛。 云窈睡得沉,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回到了她幼年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没有被父母狠心卖掉,小白也还在。 她怕痒,嘻嘻笑着,迷迷糊糊的:“乖啦,别闹。” 然后小白顺着她的脖子,缓缓往下,湿漉漉的触感一路席卷着她。 云窈倒抽一口凉气,这怎么可能是小白,她猛地清醒过来。 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时被拉开,一个黑色的头顶正埋在那里,想要使坏。 云窈又羞又气,这混蛋是一给他点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 他离她有点距离,手臂够不着他,她抬脚就踹:“起来。” 黑色的大脑袋吃的正酣,哪肯松,一手握住她的脚踝,按住。 这下好了,更方便他了,越发将脸埋了下去。 酥麻感一阵阵钻进她的骨血,云窈险些尖叫出声,她下意识的用手背捂住嘴。 呼吸粗重。 云窈闭上眼,感觉自己像置身于温热的泉水中。 水波涟漪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她,拍的她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 云窈原本推拒的力道慢慢变小,喘息越来越急,脸上也越来越烫。 清明的理智在渐渐崩塌,即使努力抑制,也抑制不住的低低呜咽声在她喉咙里飘散出来。 暮色夜空中,有晦暗的乌云波涌凝聚,呼啦一下,瓢泼大雨倾倒而下。 云窈大口大口喘息,像是极度缺水的鱼。 慕霆渊终于舍得支起身,然后虚虚的覆到她身上,撑着四肢不让自己压着她。 暖黄色的烛火,照在他水光潋滟的脸上和唇上,就连鬓边的发丝都反射出晶亮的光泽。 “这么多的琼浆蜜露,原来我的阿窈这么想念我啊。” 云窈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看到他这副样子,又听到他这番不要脸的言辞。 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连脸带脖子,通红一片。 “你!” 这个王八蛋!果然老娘就该去找个狗当爹,也不能让孩子认这个王八蛋! 天色大亮,云窈在姜婆子和谢婆子的服侍下起了身。 慕霆渊让她别担心,不用再小心翼翼的隐藏,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便没有再防备这两人。 这时候她的肚子已有四个月,可孕肚看起来却有五六个月那么大,骗骗不懂的小姑娘还行,但在经验丰富的稳婆和生过好几个孩子的女人面前,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谢婆子吓了一跳,她盯着只穿着中衣的云窈的肚子:“这……娘娘……您这肚子……” 姜婆子之前就看过她的肚子,觉得有些过于大了,没想到才半个多月不见,就变得更大了一些。 这肚子里的孩子长得也太快了,快的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难道是什么怪胎不成? 若不是怪胎,那就是…… 姜婆子看看云窈,就在两个婆子惊疑不定时,忽然后背一麻,瞬间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冥冥中,能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回过头,就见那位冷酷嗜杀的慕王殿下,正冷冷的注视着她们。 那眼神,锋利如出鞘的刀刃。 他一步步向着这边走来,强大的气场,压的她们哆哆嗦嗦的往地上跪:“慕、慕王殿下……” 寒凉的声音在她们的头顶响起。 “知道该怎么做吗?” 姜婆子已经吓得不会说话,身躯抖的好像要散架了一样。 谢婆子虽然也很害怕,但她本身性格稳重,比姜婆子要好一点,她紧绷着精神,颤抖着回:“奴婢一定对侧妃主子忠心不二,誓死效忠!” 姜婆子咣咣磕了两个头,张了张僵硬的嘴:“奴、奴婢也是!” “很好,记住你们今天的话,若有违背,本王的刀,定会屠尽你们整个家族。” 两人哆嗦的更厉害了,砰砰磕头应是。 慕霆渊拿起外衣,亲自为云窈穿好,牵着她的手到院子里晒太阳。 等脚步声彻底离远,姜婆子咚的一声,侧倒在地上,吓瘫了。 “既然江城那边事急,你怎么还不走?”云窈坐在躺椅上,斜眼看旁边人高马大的男人。 男人手臂搭在她椅背上,他身量高,这么一搭着,感觉就像把她连人带椅子都圈在怀里了似的。 闻言,幽幽道:“昨晚还舒服的夹着我不放,现在就提起裤子不认人了?” 云窈的脸瞬间爆红,做贼似的左顾右盼,幸好伺候的人见他们两待在一起,只远远的站着,识趣的没有上前。 “慕霆渊!” 你还要不要脸了?! 云窈气的磨牙。 慕霆渊手指碰了碰她气红的脸,勾唇。 他的小丫鬟真是可爱极了。 闹完,慕霆渊摩挲着她的嫩脸:“水匪的事有些复杂,我不确定要多久才能处理完,江城离这里不远,坐马车一下午就能到,跟我一起去?” 他现在是一刻也不想跟她分开。 云窈摇头,他去忙正事,她跟着去做什么。 她不愿意去,慕霆渊有些失落,却并未坚持。 阿窈现在身子越发沉了,路上肯定会累,他手指移到她耳垂上把玩:“那你乖乖待在这等我回来,觉得无聊就去找县令夫人玩,但是!不许再见那个姓秦的!” 他掐住她雪腮上的肉,虎着脸:“听见没?” 他满眼满脸都是醋意,云窈看的又好气又好笑:“你既答应过我,不会为难他和他的家人,我自然不会再去找他。” 只是他为她得罪慕霆渊,无辜受累,到底是她欠了他的。 第354章 没有理由再跟他分开 临走时,慕霆渊又有些不舍的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盯着她小腹的眸光忽闪忽闪,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窈见他一直盯着她肚子看,到底还是觉得忐忑:“想什么呢?” 慕霆渊顺着那个浑圆的弧度,一下一下的轻抚,他在想—— 老子真他妈的牛批啊,一下中了俩。 想着想着,嘴角扬的越来越高,有种诡异的得意。 慕霆渊走了,把德安和所有亲卫都留给了她。 德安觉得他们一直住在县衙里也不是个事,便将云窈另一边相邻的院子以市场价的两倍买了下来。 这种小事,他还是能做得了主的,而且事关侧妃娘娘,王爷知道后也只会夸他会办事。 把新院子收拾捣腾好了之后,又把两个院子中间的那面墙给打通,做成垂花门,好歹地方大了,一行人都能住得下,也方便伺候那位娇祖宗。 听德安说,裴英娘有找他打听她的事,知道她们都在担心自己,云窈决定去饭馆看看。 她的肚子已经不是穿些宽松的衣服就能遮掩的了,是以她每次出门,周围人都看着她窃窃私语。 她对外的身份是死了丈夫的寡妇,一个寡妇还怀着身孕,不知被人在背后议论了多少。 她也听过一耳朵,有的猜孩子是她死去丈夫的遗腹子,还有的猜是她不安分,不知勾搭了哪家的男人。 再加上前段时间,慕霆渊几次三番的跑来她的小院。 便有人猜她是给哪家有钱的老爷当了外室,说不准她丈夫就是她跟人合谋害死的。 谣言五花八门,什么离谱的说法都有,云窈一直懒得多管,这天出门,她忽然发现议论了她许久的声音不见了。 小河对面那些平时总喜欢坐在家门口,用那种阴暗打量的目光看她的碎嘴婆子也不见了踪影。 坐在外面晒太阳的三姑六婆,本来还聚在一起咕咕唧唧的聊天呢,看见她如看见煞神,立马拎起小板凳,一个两个全都缩回了门里。 霎时间,河对岸还有周围的街道转瞬就空无一人了。 云窈诧异了一会,很快明白过来。 能把人吓成这样的,她想不到除了慕霆渊还能有谁。 虽然并不在意那些不好的言论,也不觉得他们能对自己造成伤害,但没有了那些指指点点和异样的眼神,当然更好。 天气不错,云窈有心想在太阳底下多动动,便拒绝了德安安排的轿子。 她的小院左右两边都有人家住,左边已经被他们买下,打通了院子,往街道去的另一边就是陈屠夫家。 云窈刚从家里出来没走几步,就遇上站在家门口,正阴森森盯着她的张大姐。 听说她丈夫失踪了快一个月,前两日好不容易才在山里找到。 找到时已成了一具死尸,死状凄惨,尸体都被豺狼猛兽啃没了半边,若不是从衣物和身形上辨认出来,只看脸根本认不出。 张大姐不愿下葬,非要查出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 尸体只能一直停在义庄,不知何时才能入土为安。 自从被慕霆渊警告过之后,姜婆子和谢婆子两人现在对云窈是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姜婆子性子算不得多好,见此直接呸了一声,张口就骂:“哪来的泼皮小妇,敢对我家主子不敬,小心姑奶奶抠了你的狗眼当泡儿踩!” 张大姐像是知道她们不好惹,没有回嘴,只用眼睛凶狠的瞪着云窈,还放了个莫名其妙的狠话:“我知道我家那个是你害死的,你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没等姜婆子冲上来撕她,张大姐说完就回了自己家里,把门关严实了。 姜婆子不甘心的在她家门外破口大骂,直骂到云窈自己都听不下去了,令她回来。 去饭馆的路上,云窈一直在想这件事。 好像就是慕霆渊找来后没几天,陈屠夫失踪的。 难道说,这件事也跟他有关? 她到饭馆的时候午时将至,厅堂里人满为患,就连魏思烟这个掌柜的都在忙着给客人上菜。 恰好裴英娘也在,她怀着身孕,在人群里穿梭不安全,便待在柜台后面收钱记账。 见到她,两人一齐走上来,魏思烟拉着她上下打量:“他有没有为难你?” 云窈冲她们微微笑了笑:“我没事,好好的。” 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三人上了二楼。 “前两天我去找你,每次都被那个面白无须的家伙拦住,不让我进,我好担心你出事。”魏思烟带着气说。 她一说面白无须,云窈就猜是德安。 裴英娘用胳膊肘拐了拐她:“那位是慕王殿下的近身总管,人家在朝中可是有官阶的,你说话别这么冲。” 若要论起来,那位安总管比她家方翰墨的县令官还大呢。 毕竟地方官是比不上京官的。 魏思烟哼了一声:“别说他了,就是慕霆渊站在我面前,我也照样要说。” 自己当做天上月亮一样仰望呵护的人,他就是这么对她的? 裴英娘扶额,她怎么从来没发现这姑娘居然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魏思烟为她倒了杯清水。 打算? 云窈抱着热乎乎的茶盏,回想了一下。 那晚她睡着之后,慕霆渊似乎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话。 可她实在太困了,接连多日忧愁,食不下咽,夜难安眠,那一晚她睡得很沉,只依稀听到几句,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听到他说,过几天会带她弟弟来看她,他还说以后我们就在蓟州生活,不管她肚子里的是双生胎还是龙凤胎,他都会好好保护她们娘仨,让她不用害怕。 “我不想回王府,他答应了,以后,我们应该会去蓟州吧。” 听到蓟州这个字眼,不知为何,魏思烟眼眸暗了暗,随即她皱起眉:“所以,你还打算跟他在一起?” 云窈脸颊微红:“我之前是误会了他,他没有背叛我。” 本来以为他要娶怀淑,后来知道那一切都只是怀淑对她下的套,故意让她误会,赐婚的圣旨被毁了,他也为她受了很重的伤。 至于她最害怕的双生子的事,也不再是问题。 她好像没有理由再跟他分开。 第355章 不速之客 想到此,云窈心底微松,转而慢慢溢出几分甜来。 真的爱,又怎会想要彼此分开。 裴英娘松了口气,见自家姐妹跟慕王重归于好,她是双手双脚的赞成:“我就说嘛,有时候旁观者清,在我看来,慕王殿下对你真真是极好的了,就是性格……” “咳,反正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瞧着确实是害怕的,不过殿下本身权势威重,若像我家翰墨那种温吞的性格,反而不正常了,说真的,我真的很羡慕你。” 最后的半句话,她说的真心实意。 与裴英娘不同,魏思烟眉头紧锁,神情间满是不以为然,甚至是嗤之以鼻。 可她看着云窈挂着羞涩笑意的脸,动了动唇,终究什么也没再说。 三人又坐着聊了会天,云窈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下离开。 目送她走远后,裴英娘憋不住了:“你怎么回事?你跟慕王是有仇吗?” 只要一提到慕霆渊,她就一副恨的不行,又十分不甘的样子。 魏思烟不想说话,回了店里忙碌。 以前倒是不算有仇,但自从他辜负阿云,害她挺着肚子孤身一人在外奔逃后,就有仇了。 她现在看他是哪哪都看不顺眼。 裴英娘劝她:“那可是慕王殿下,整个南夏除了最上头那位,就没人比他更有权势了,阿云能得慕王这样宠爱,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 魏思烟不为所动。 王爷又怎么样,了不起吗? 在她心里,阿云是天上的明月,温柔又强大,是她给了她温暖,驱散了她周身的黑暗。 至于慕霆渊,那就是一头粗蛮的野兽,野兽哪里配得上明月? —— 云窈从饭馆回到小院,刚进门。 “娘娘!” 伴随着欢欣的声音,一道身影迎面扑了过来。 她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貌,缓缓笑开:“紫苏!” 紫苏扑通跪在她面前,又哭又笑的掉眼泪:“娘娘,奴婢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 她话音刚落,落后她一步的小福子追上来,气急败坏的轻拍了一下她脑袋:“呸呸呸,说的这是什么话!” 紫苏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神色懊恼:“娘娘恕罪,奴婢实在太高兴,说错话了。” 云窈笑着摇头,伸手拉起她:“我见到你们也很高兴。” 她看到紫苏身后不远处,正偷偷抹眼睛的小海,还有默默看着她眼眶微红的容心容安。 心头叹了口气,这辈子的她有这么多对她忠心真挚的仆从兼朋友,她还是很幸运的。 紫苏他们到来后,云窈的小院更加热闹,每天都是欢声笑语。 在他们的七嘴八舌下,她也得知了自她离开后,京都发生的所有事。 怀淑的公主府被屠,整个府里四十九口人全部丧命,公主也失踪了,至今没找到。 承玄帝将慕霆渊打入天牢,差一点他就被处决,撕毁圣旨,践踏皇权,屠杀皇亲贵胄,每一条都够他死一百次。 “王爷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强撑着去找您,谁都拉不住。” “是啊,那时候的王爷看起来好可怕。” 云窈止不住心疼起来,又有些自责。 当初就算要跑,其实她应该直接跑去找他的。 是她不好,是她太小心,不愿多给他一点信任,若她当初能多信任他一些,他们之间,就不用经历这么多的伤痛了。 她开始想念慕霆渊,想着他什么时候回来,想着他剿匪顺不顺利。 想着想着,日子过的十分快。 转眼就过去半个月。 这日清晨,云窈还在睡梦中,小院突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院门被咣咣拍响,容安不满的跑去开门,门一打开,就被一柄长枪逼到一边。 佩刀戴剑的官兵一窝蜂冲了进来。 容安惊叫一声,到底是慕王府出来的下人,初始的惊吓过后,很快稳住:“你们是谁,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家主子呢,赶紧让人出来!” 为首的穿着州府驻兵的甲胄,气焰威重。 德安闻声从另一边院子快步走来:“谁人敢在这里放肆?!” 为首的官兵,板着脸哼道:“口气倒是不小,本官乃江城副都尉,奉太守之令前来抓铺杀人犯!你家主子在哪里,让她快快出来伏诛!” 德安又惊又疑,拧起眉:“这里没有什么杀人犯,你们弄错了,走吧。” 副都尉看多了这种犯了事装傻,想要逃避罪责的人:“还想负隅顽抗。”他看了眼主屋的方向,下令:“冲进去,把人抓起来带走!” 一众官兵应是,齐刷刷抽出长刀就往云窈的屋里闯。 第356章 张大姐下线 德安气的:“反了天了!我看谁敢?!” 他跑到房前堵住门,然后迅速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灿灿的令牌:“睁大你们的狗眼给咱家看清楚,这是什么!” 副都尉原本还在冷笑,待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枚用纯金打造,只有巴掌大的令牌,方方正正,围绕着一行字的边缘处,是镂空雕刻的繁复花纹,整个材质华贵而精细,非皇宫内造不可制作的技艺。 再看花纹中间的那行字—— 南夏镇国王慕霆渊之令。 副都尉慢慢瞪大眼,接着,两条腿像面条一样软,颤颤的发起抖来,直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云窈早就被吵醒,这时在紫苏的搀扶下走到门前:“出什么事了?” 终于看见要抓铺的人,可副都尉此刻连动都不敢动。 德安见到她出来,自责自己没把事办好,还是吵醒了这位祖宗。 “娘娘,没什么事,只是这些人闯错了门,奴才已经准备让他们走了。” 早就听太守大人说,慕王殿下在枫歌县,打死他都没想到,就这么巧,办的差,要抓的人就是慕王那位传说中的爱妾。 副都尉忍不住在心里把那个告官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赶紧磕头:“是是是,是微臣瞎了狗眼,打扰了娘娘好眠,求娘娘饶命。” 德安呸了他一声:“你现在就庆幸王爷不在这里吧,若王爷在,你早就没命了!” 副都尉一头的冷汗,苍白着脸说不出话只顾磕头。 云窈扶着肚子,摆摆手:“算了,既然是误会,便让人走吧。” 德安陪着笑应声。 副都尉又是一阵磕头致谢。 另一边,张大姐耳朵贴着墙壁,正偷听这边的动静,在听到众多官兵闯进去的时候,她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该死的贱.人,害死她家里的顶梁柱,不报此仇,她哪能甘心? 知道这贱.人跟县令夫人交好,她特意绕过县令,靠着表哥的人脉,搭上江城太守身边的长史大人。 那位长史是个贪财的,听说这贱.人十分有钱后,没费多少功夫,就让他答应接下她的案子。 张大姐阴暗的笑起来。 有长史大人这样的大人物帮忙,她就不信,还搞不死那个贱.人! 她听到众多脚步声从隔壁的院子里往外退,猜到事情办完了,她急急的走出家门伸头去看。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那个贱.人被一帮粗野莽夫架起来,像拖死狗一样拖走的样子。 可她却看到一群官兵垂着脑袋,不仅灰头土脸,还两手空空。 怎么回事?那个贱.人怎么不在他们手上? 张大姐十分着急,在副都尉带着众人路过她家门口的时候,她伸手拉住了他。 “官爷,是不是没抓到人?犯人就在家呢,我这两天一直盯着她,没见她出来过。” 副都尉不耐烦的神色在听到她的话后,瞬间变成愤怒:“妈的,原来就是你!” 张大姐吓了一跳,有些后悔刚刚不应该一时冲动拦住他问。 可她后悔也晚了。 副都尉咬牙切齿的下令:“这刁妇诬赖他人,谎报案情,抓起来!带走!” 妈的,就是这个贱妇,差点害死他! 两三个官兵上来按住她,张大姐尖叫起来:“我没有,明明就是她!那个臭婊.子勾引我丈夫,怕被她婆家人发现,就残忍杀害了他,我请了最好的仵作调查,在他鞋子底下发现了一片桃花花瓣,这乡里乡村的就只有她家里种了一颗桃树,不是她还能是谁?!” 她嚷嚷的声音大,许多人出来看热闹。 副都尉怕再惊动那位娇贵的主儿,恨的直接抓起张大姐的头发扬手啪啪给了她两个大耳刮子。 “贱妇!你可知那位是谁?!那是慕王殿下的侧妃娘娘!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娘娘会看上你家那瘪三丈夫?!” 张大姐也不知是被两巴掌扇的还是被这声吼震住了,愣愣的回不来神。 “侮辱朝廷命妇,罪加一等!你后半辈子就在牢狱里闭眼吧!走!” 一众官兵像拖死狗一样拖着她离开。 待彻底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街头巷尾的邻居们嗡的一下炸开了锅。 “什么?!你们听到刚才那个官兵大人说的话没?” “慕王殿下的侧妃娘娘?谁?那个小寡妇?怎么可能!” “看他们穿的衣服应该是我们江城驻兵营里的,为首的那个官职似乎还不小呢,他说的话,还能有假?” “瞧她长得那么美,看起来确实不像一般人家的妇人,原来是侧妃娘娘啊!” “还是南夏最有权势的镇国王的侧妃!” “娘诶,咱们枫歌县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位金凤凰呢!” 当天下午,江城太守亲自上门请罪,跪在云窈面前涕泪横流:“都是微臣没有管束好下属,才让娘娘受此委屈,微臣该死,微臣知错……” 他砰砰的磕头,就算额头被磕出血来都顾不上擦。 这点痛算什么,今日若不能求得这位娘娘的宽恕,一旦被慕王殿下知道,就以慕王对这位的在乎,他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那座活阎王可是连公主府都敢屠的人啊! 他这小小太守算个屁! 眼看他额头被磕的血肉模糊,云窈赶紧让人先起来。 她现在怀着身孕,实在见不得这些。 而且她从霍岩青那里已经知道了始末,人确实是他们杀得,不算冤枉。 但陈屠夫也是死有余辜。 想到他居然偷摸进她房里想对她行肮脏不轨之事,云窈恨不得亲手弄死他。 见这位贵主没有追究的意思,陆太守在心底大大的松了口气,语调还带着几分颤抖:“谢、谢娘娘饶恕。” 此事便算过去了。 陆太守还不想走,机会难得,他想跟这位套套近乎,便舔着脸主动说起慕霆渊剿匪的事。 “王爷骁勇,一举捣毁数个水匪的老巢,但那帮人狡猾的很,仗着淮江辽阔无垠,他们个个又都会游泳,想要全部抓捕起来十分不易,王爷领着十数艘艨艟,这段时日几乎都要住在江上了。” 第357章 云公子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如今天气暖和起来还算好些,若还像前两个月那样的冬日,天本就冷,江上更是寒潮,将士们在水里泡着,可真是受老罪了。” 听自己如此说,贵主果然十分关心,问道:“在水里泡着?难道就不能提前设下陷阱什么的吗?” 人一直在水里泡着怎么行? 陆太守恭恭敬敬道:“娘娘有所不知,淮江水系亨通,水路更是纵横交错,汇聚起来的湖泊就如星罗棋布,根本无法得知那些水匪的逃跑路线,便也无法提前布置陷阱。” 云窈蹙起眉,她就担心慕霆渊此次剿匪会不顺利,没想到是这样的难。 又寻机说了几句话,陆太守也不敢太过火,识趣的告退。 他只求能让这位贵主对他有个较好的印象,日后若能在慕王殿下面前提他几句,他便受用不尽了。 陆太守正要走,却被叫住,他又回头下拜:“娘娘请吩咐。” 云窈坐在椅子上,垂着眼摸了摸肚子,没有犹豫多久,便坚定的开了口:“有劳太守大人,护送我去淮江。” “什么?!” “娘娘!”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德安腿一软,扑通给她跪了:“哎呦我的祖宗呦,您肚子里还揣着小祖宗呢,可不能这样折腾啊,奴才知道您担心王爷,但您也不能不顾忌自身啊,江上现在这么危险,您要是有个好歹,奴才就是死一百次都不够啊!” 既然决定了,云窈就不会退缩:“我不会让自己有事,去准备吧。” 没人敢动。 云窈皱眉:“那我自己去。” 说着,她起身就去收拾东西。 紫苏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腿,眼里都急出了泪:“娘娘,奴婢求您了,您怀着身孕本就不能受颠簸,更何况如今江上到处是逃窜的匪贼,您实在不该涉险啊!” 屋里瞬间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都在劝她。 陆太守畏手畏脚的缩在一边,明明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什么事一样,心虚的厉害,见大家都跪了,他也赶紧往下跪。 跪的太急,乌纱帽都歪了,又慌忙抚正。 云窈无奈极了,拍拍紫苏的头:“我说不会有事,就一定不会,相信我,好不好?” 紫苏仰着脑袋看她,泪眼里迟疑不决。 她想到当初林夫人不惜给自己下毒陷害娘娘的事,正是娘娘神机妙算,抢先救下小海,又隐忍不发,故意任由事态发展起来后再伺机翻盘,不仅让自己毫发无损,还令林夫人连降两级惨败。 那时的娘娘运筹帷幄,料事如神。 她事后和小喜讨论许久都想不明白娘娘是怎么能把事情办的那么漂亮的,明明看起来那么娇软柔弱,可关键之时,杀伐果断,让她和小喜佩服的不行。 就在这时。 “属下陪娘娘一起去!” 霍岩青从后面的窗户翻了进来,单膝跪地。 德安瞪起眼,一脸不赞同:“霍首领!你这是在怂恿娘娘涉险!难道你就能笃定自己绝对能保护娘娘不受伤害?!” 霍岩青没理他。 这老货知道个屁,云公子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第358章 前往江城 他这辈子,若说有谁敢拍着胸脯告诉他,自己能独身勇闯敌军营寨,且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他都会嗤之以鼻。 只有两个人,他坚信对方能够做到。 一个是他的主子慕王殿下,另一个,便是云公子。 这时,云窈身后,小海坚定的声音响起:“奴才愿意跟随伺候娘娘!” 德安眼睛瞪的更大,瞪向他。 小海垂下头,躲了过去。 紧接着,紫苏也犹犹豫豫的道:“奴婢,也跟娘娘去!” 虽然还是怕娘娘会出事,但她更怕娘娘遇到危险的时候,身边没有人保护她。 哪怕她很弱小,并不能做什么,起码为娘娘挡个刀还是能做到的。 紫苏这样想着,抱紧了云窈的大腿。 容安容心高高的举起手:“还有我们。” 德安眼睛都瞪不过来了,气的直跳脚。 姜婆子和谢婆子两人对视一眼,姜婆子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淮江先前虽说也有水匪,总得来说还算安全,可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年前那场疫病过后,那些水匪就越来越猖獗,几乎到了完全不将朝廷官府放在眼里的地步。 江上的商船们,十艘里,能有六艘定会碰上水匪登船抢劫。 他们还有帮派,遇到讲理的匪帮,只要老实交出所有的货,还能留下一条命。 可若是遇上狠辣的主,每每都是连人带船一并被吞,简直令人闻风丧胆。 就说上上个月江上才发生的一起商船被劫的案子,听说还是晋州韩首富家的船。 韩家世代商贾,涉及很多生意,雄踞晋州几百年,黑白两道势力不小,可即便如此,也被血洗了整条船。 船上所有的货都没了,男人被杀,女人是死还是被劫,无人知晓,因为最后商船被人直接放了把火,整条船都沉没进江底。 韩家和官府派出许多人下水寻找,只找到一艘被烧成架子的船只残骸,还有很多冤死的枯骨。 此事一出,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淮江上船影稀少,各家各商都不敢再贸然出行。 尽管朝廷派了新科武探花和慕王去江上剿匪,不少水匪被杀,营寨被捣毁,可淮江那么大,谁知道会不会在官府剿匪势力之外的水域遇上水匪? 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没了。 姜婆子越想越害怕,努力埋着脑袋,生怕被人注意到。 然而,与她相反,谢婆子抬起头:“娘娘身边不能没有稳婆,请娘娘带上奴婢吧。” 姜婆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她,然后又偷偷看了眼坐在上首的云窈,惊慌犹豫的眼底闪过几分愤恨和不甘。 明明都朝她示意了,她居然还撇下她出了这个头,这让她还怎么心安理得的缩在后面? 两个稳婆,若放任她跟主子出去一趟,等她们再回来,谢婆子势必会成为娘娘身为最信任的婆子,那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最终,除了德安留下来看家之外,霍岩青领着亲卫队,谢婆子姜婆子等人跟着紫苏小福子,一行人跟随在云窈身边,一起往江城进发。 陆太守来时是被簇拥的那个,离开时,他亲自带着士兵将那位贵主的马车团团保护在中间。 无人看见的时候,他打了自己嘴巴一巴掌。 瞧他这个嘴欠的,干嘛要说那些话,把这贵主引到江城,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 这一路要是没事还好,万一出点什么事,慕王不得把他活撕了? 想到那个场面,陆太守打了个激灵,忍不住又啪叽给了自己一巴掌。 马车里,云窈背靠着车厢,倚在铺垫了厚厚羊绒毛毯的座位上,闭目假寐。 她在心里轻声道:‘星宝,出来,我知道你醒着。’ 过了大约两个呼吸的功夫,耳边听到熟悉的孩童音,干笑着:‘嘿嘿,嘿嘿,星宝在呢,主人您有何吩咐?’ 这货一向傲娇的不行,什么时候对她伏小做低过,这次连主人这个称呼都叫上了,可见是有多心虚。 云窈哼笑:‘你老实说,到底什么时候醒的?’ 她就觉得奇怪,明明那次采药它并未耗尽星力,按理说早该醒了才对。 偏偏一个多月了,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星宝期期艾艾的:‘就、就那家伙找到你的那天晚上。’ 云窈先是一怒,这货居然那么早就醒了。 然后注意到它话里还有个晚上。 晚上? 她明明记得慕霆渊找到她的那天,恰好碰见她跟秦苍木被几个地痞流氓堵在巷子里。 是他及时出现,帮了她。 可那明明是白天啊? 云窈愣了一下:‘哪个晚上?’ 直到今日,她才从星宝口中得知,原来慕霆渊在那之前就已经找到了她。 ‘那时候你还在睡,我刚吸饱月光醒过来,就看到他站在你床前,我也想叫你的,但是已经晚了,而且我觉得他真的好可怜啊,他浑身都是伤,当时也不知怎么的,整个人落魄极了,就像……就像……’ 星宝努力寻找措辞去形容那时看到他的感觉,终于想到了一个很贴切的词后,它激动道:‘对了,就像只被主人抛弃,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云窈黑了脸:‘你要是实在想不到形容词,可以不说的。’ 星宝不服气的嘟囔着:‘可是确实很像啊……’ 云窈又好气又好笑。 ‘好了,不管怎么样,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躲着不出声,听见没?’ 星宝自觉有错,老老实实的应了。 第359章 战船 云窈用观世之力在硕大的淮江上寻找慕霆渊的船队。 正是午时,太阳高悬,微风吹过,水面泛起涟漪,在阳光的照射下,整个江面波光粼粼的宛如银河星海。 时不时还能看见大胆的游鱼在水面下甩动尾巴,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 许是因为水匪猖獗,江上船影稀少,是以找起来并不费力。 在距离江城三百里开外,云窈发现了一组赫赫威风的战船队伍。 队伍共有七艘,呈人字形列阵排开,最前面的那艘艨艟高有三层,长三十五丈八尺,宽十二丈,其余六艘船型要小上很多,但也有普通商船差不多大小。 七艘船的船头处,都统一竖着两根旗帜,一面是红底黑字,上书一个大大的南字,另一面是蓝底黑边,黑字游龙凤舞,写着慕字。 两排战船顶着南夏的国旗和慕霆渊的帅旗,浩浩荡荡的行驶在江面上,声势浩大,气贯长虹。 云窈控制着画面拉近,她看到慕霆渊站在最前面那艘船的甲板上,帅旗在他身边猎猎作响,他背着手不言不动,眺望着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打算直接坐船去江上找他,但等他们紧赶紧慢的到达江城的时候,已是夜深。 陆太守驱马来到车前,下马恭敬的请她赏脸去他的太守府落脚。 “微臣也好立即飞鸽传书禀报慕王殿下您过来的事,还需确定殿下如今所在的方位。” 暮色黑沉,观世里的江面漆黑一片,她就算再急,这个点也是各种不便。 云窈想着,只好点头答应。 一行人调转方向,去往太守府。 陆太守提前派人回去传了信,是以云窈的马车到门口时,府门前跪了一地的人。 “参见侧妃娘娘!” 云窈被紫苏和容心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下了马车:“都起来吧。” 众人只看到一角以金线绣有大片芙蕖的衣裙下摆,随着莲步轻移,芙蕖微动,像是被水波轻推,荡漾出艳丽华美的色彩。 响在他们头顶上方的嗓音温和悦耳,隐隐带着一股上位者自有的威仪端庄。 没人敢放肆的抬头去看,众人更加伏低身子,恭恭敬敬的齐声:“谢侧妃娘娘。” 后半夜,云窈在睡梦中听到星宝突然道:‘打起来了。’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反应过来它在说什么,猛地坐起身:‘战况如何?’‘你自己看。’眼前一晃,原本昏暗的床铺立马变成水波动荡的江面,星宝给她的视角正是战场的正上方。 云窈看到好多船聚集在一处,不仅有慕霆渊的战船队伍,还有一艘商船,只是那商船周围竟围了二十多艘小船,那小船样式怪异,像是长枪的枪头,船头尖窄,行驶起来速度极快。 小船上的人各个头扎黑布,穿着短打,有的已经登上商船,正和上面的人混战在一起,有的还在努力扒着船舷往上爬。 慕霆渊的战船及时赶到,隔着三百米的距离,慕霆渊扬起手,主船负责发号施令的旗手接到他的命令,立马举起蓝旗朝向左边挥舞了一下。 左边最前方的战船上,士兵们齐刷刷动了起来,众多士兵扛着一艘艘的小船扔到水面上,然后陆陆续续的跳下去,一批批往商船进发。 商船上的人远远看见这边动向,振臂高呼:“是官船!官船来了!” “是慕王殿下的船!” “老天保佑!我们有救了!” “杀了这些可恶的水匪!” “这帮该死的强盗!淮江上的毒瘤!” 有了士兵的加入,商船上的水手们得到喘息,与士兵们一齐反杀了回去。 许多水匪被砍翻进水中,原本一边倒的战局变得十分不利,一个戴着黑色眼罩的水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人,咬牙切齿不甘心的转头。 几百米外,巨型战船上,更多身穿甲胄的士兵们都还没有动作,正前方的甲板上,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船头,冰冷的眼眸正锁定在他身上。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旧带给他极其强大的压迫感。 黑眼罩恶狠狠的搓了搓牙,举起手中弯刀下了撤退的命令。 商船上的人们得救,隔着江面,一个接一个的冲着慕霆渊所在的方向跪下,诚心诚意的磕头致谢。 “感谢慕王殿下!” “谢谢殿下大恩!” 慕霆渊的身后侧,站着一个长相端正的男子,二十多岁的年纪,浓眉大眼,五官俊俏。 正是新任武举探花郎梁宝光,也是此次剿匪的广威将军。 看着对面百姓的感恩戴德,只可惜,并不是对他,梁宝光眼角余光隐晦的瞥向慕霆渊,见他没有要追的意思。 他皱起眉,眼中闪过深深的不满,语调略高:“慕王殿下,怎么,不追吗?” 慕霆渊冰冷的眼峰在他脸上短暂的略过,转身回船舱:“不必。” 梁宝光对他这种毫不掩饰的蔑视,感觉到了侮辱,接连多日被打压的不满全部爆发出来:“慕王殿下不会根本没看出来,那批水匪就是淮江上最凶残的鲛鲨帮的人吧?好不容易碰见,这正是追踪到他们老巢的最好机会!” “慕王居然就这样放弃了?还是说,连您也怕了他们?” 一旁的驻兵都尉邱野略微不赞同道:“梁将军,您这话过于偏激了吧?” 梁宝光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梁淑妃的亲弟弟,背靠两尊大佛,自来了江城,他一向横着走,所过之处,谁不捧着他,不以他的话唯马首是瞻? 此刻被人当着众多人的面反驳,他脸色泛青:“本将奉旨剿匪,圣上口谕本将为主将,邱都尉这样质疑本将,可是也在质疑圣上的旨意?” “你!”他们两人同为四品官员,这梁宝光却故意拿圣旨压人,邱野气的涨红了脸,却敢怒不敢言。 慕霆渊缓缓停下脚步,扭过头:“听梁将军的意思,是有捣毁鲛鲨帮的良策了?” 梁宝光哼了一声:“自然是追上去,我们船上有最新的火龙连环炮,只要找到他们的老巢,还怕轰不死他们吗?” 涉及到不懂的知识点,不敢随便写,这两天都在查资料,所以昨天没来及更,抱歉。 第360章 敌袭 慕霆渊眼中似笑非笑,然后突然道:“定国公定是十分宠爱你吧?” 梁宝光愣了一下,怎么话题突然扯到他在家受不受宠的事了? 家世可是他最自豪的东西,他挺了挺胸膛,佯装自若实则炫耀道:“梁某在家中排行最小,是以家父和姑母就多疼爱了几分。” 他口中的姑母当然是太后娘娘,不少人露出敬畏又艳羡的神色。 梁宝光自觉风光,还不等他开始得意。 慕霆渊勾唇,神色带着几分淡淡的嘲讽:“难怪梁将军这样的……单纯天真。” 说完,懒得再多言,慕霆渊大步回了船舱休息。 梁宝光震惊过后,简直怒不可遏:“三队四队,跟本将追剿水匪!”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没人动弹。 旗手也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传达命令。 梁宝光脸色难看:“你们都聋了吗?这是军令!”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梁将军是存心要跟慕王对着干,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夹在中间真是两头为难。 便有士兵劝说:“末将觉得慕王殿下放任鲛鲨帮的人离去,定有他的道理,咱们……” 闻言,梁宝光更加愤怒。 慕王、慕王! 明明他才是圣上封的主将,可所有人都听慕王的话,对于他的命令只会推三阻四! “怎么?你们是要本将把圣旨掏出来才能指挥得动你们?!”梁宝光瞪向旗手,一字一顿的怒吼:“本将再说一次!三队四队,随本将追剿水匪!” 旗手缩着脖子,无可奈何的拔出黑旗和蓝旗,打开双臂挥舞了个旗语。 随着命令下达,三队和四队的战船自左右两边出列,甲板上,两位指挥官同时吹起号角,以回应将令。 两艘战船顺着水匪逃跑的方向渐行渐远,船尾带着一路翻涌的浪花,很快消失在鱼肚白的天际下。 邱野深深哀叹一声,赶紧钻进船舱。 “慕王殿下,不好了,梁将军私自带兵追剿水匪了!” 床榻上,刚刚进入睡梦中的慕霆渊豁然睁开眼。 知道此人愚蠢,没想到他会这么蠢! 慕霆渊沉着脸下了床,拎起架子上的黑甲披在身上,打开门往甲板走。 邱野大气不敢出的跟在他身后。 众将领见到他出现,纷纷下跪行礼。 慕霆渊望着远处早已不见船影的江面,神色冰冷,向一旁伸出手:“水域图。” 保管地图的将领立马从怀里掏出淮江的水域图,呈给他。 水域图跟普通的地图不同,上面绘有大片大片的蓝色水域,一条条代表了各方水路的线条,蜿蜒交错,纵横连贯。 还有为了不迷失方向,对照天上星辰排布出来的各处方位。 其复杂程度比之陆地地图更甚数倍。 慕霆渊手指在水域图的线条上一一划过,联合方才水匪逃跑的方向,定位到了鲛鲨帮老巢可能会在的位置。 看清了那处地势,慕霆渊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其余将领都站在他身后,自然能看见他手指定格的地方。 嗡的一下,立马窃窃私语起来。 “这帮牲口好大的能耐,居然占据了这么大一块岛!” “这岛不好攻啊,就在河中心,只要我们一靠近,岛上的人必然会看到。” “咦,不对啊?这里的位置不算特别偏僻,怎么从未听巡视的队伍提过这岛?” 淮江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水师巡逻,水上的岛屿滩涂不可能不检查。 若这岛早已被鲛鲨帮占据,怎么没有人上报? 慕霆渊冷冷的出声:“因为鲛鲨帮的老巢根本不在这里,这里只是一个陷阱。” 明知道朝廷派兵剿匪,这水匪还敢顶风作案,不管是不是故意引敌人上钩,总不会不留后手。 这就是为何他之前要放任他们逃跑,没有追剿的原因,没想到梁宝光那个蠢货,居然上赶着去送命! 对于他的话,众人没有一个不信服的,听闻此言,皆骇然:“糟了!那三队四队的弟兄们岂不是……” 慕霆渊合拢水域图,琥珀色的眼眸沉沉的盯着深不见底的江水,漠声下令:“全军整装,随本王前往援救众位兄弟!” “末将得令!” 众将领双手抱拳,大声应和。 五艘战船调转方向,浩浩荡荡的破开水面。 大约驶出四千米的时候,主船的鼓楼台上,了望官突然敲响战鼓,发出警示。 不用慕霆渊吩咐,邱野迅速爬上鼓楼台,合拢手掌罩着眉眼眺望远方。 他目力比不上弓箭手,却依旧能看见远处的江面上,密密麻麻的黑点正朝着他们快速逼近。 邱野跳下鼓楼台,高声禀报:“殿下,前方有敌袭!” 慕霆渊眯起眼,可夜间的江面晨雾弥漫,不在高处根本看不见特别远的距离,他蹙起眉:“位置?” 邱野招手唤来士兵,那士兵手里捧着一个大海碗。 他接过碗,只见海碗的边沿上刻着四个小字——东南西北。 碗里盛着水,水上还浮着一块似鱼非鱼的铁质薄片。 他抱着碗原地转了一圈,水上的铁鱼在他的动作下不停地旋转,最终鱼嘴定格指向南方。 邱野抬起头,望向先前发现敌袭的位置,两厢对照:“殿下!是东南!” 慕霆渊眉目森然:“全军戒备!东南方向!” 战鼓隆隆,五艘战船纷纷架起火龙炮,炮口转向东南方位,其余士兵顺着船舷分散开来,长枪一致对外。 天际,明亮的白色逐渐逼退黑暗,天就快亮了。 画面的另一头,云窈掀开被子下床。 一旁守夜的容心被惊醒,看见她急匆匆的样子,连忙扶住她:“娘娘,怎么了?” “快服侍我起身,大家提前出发!” 容心被她的急忙感染,一边慌里慌张的帮她拿衣物,一边出去叫睡在隔壁的容安和紫苏她们。 她看到外面天还暗着,跑回房,疑惑:“娘娘,怎么突然这么急?天都没亮呢!” 云窈眉头紧皱,想到方才在观世里看到的一幕,那么多水匪,各个手拿铁锚,他们都乘坐着那种速度又快又轻便的小船,一艘一艘,竟有百数之多。 虽然她不懂战术,可见他们气势汹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361章 前往援救 陆太守正抱着爱妾睡觉,突然下人来报贵客的院子有动静,他连忙爬起来穿衣服。 女人一向受他宠爱,见他说走就走,恃宠生娇起来,用艳红的手指拉着他撒娇:“老爷别走啊,这个点,没准那位只是饿了渴了,让夫人去看看不就行了嘛。” 陆太守拂开她:“不准闹,这位的身份不一般,我得亲自去伺候着。” 女人不以为然的嘟囔:“再不一般,不就是个妾吗,又不是王妃,您至于这么……” 谁知不等她话说完,“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陆太守厉声喝骂:“你懂个屁!再敢对那位出言不逊,我立马让夫人把你发卖出去!” 女人捂着脸,再不敢恃娇,立马爬起身在床上跪好,哭着:“妾身知错,求老爷不要卖了妾身。” 陆太守拂袖:“老实在院里闭门思过,最近都别出去乱晃了!” 女人不敢多说一个字,瑟缩着应下。 陆太守边往客院走,便吩咐下面的人去厨房传膳。 谁知他刚进客院,就看到贵主穿戴整齐带着人正要出门,赶紧低头行礼:“见过娘娘。” 他没想到这位贵主已经起身了,还想着也不知厨房那边做好准备没,就听对方道:“陆太守,借本妃两千水兵。” 陆太守愣住:“啊?” 啊?! 怎么一个两个都向他借兵?不对,等等,侧妃娘娘身为后宅女子,她要兵干嘛啊? 陆太守大脑卡顿了一下,然后自以为明白了她的意思:“娘娘别着急,等慕王殿下传信过来他目前的位置后,微臣定率兵将您好好的送去殿下身边。” 观世里,云窈看到那帮水匪已团团围住慕霆渊的战船,他们仗着速度快,近百艘枪船,围着庞大的战船一圈又一圈的绕着挑衅。 就像一群苍蝇,围着水牛嗡鸣叫嚣,又像鬣狗围着雄狮,趁雄狮顾头不顾尾时,狠狠地扑上去咬上一口。 “砰”“砰”“砰” 突然,最后一艘战船被四五艘枪船围着撞击,七号战船被撞的左摇右摆,上面的人们也随着一阵东倒西歪。 七号船指挥官抱着桅杆,大吼着命令放箭。 可大家都被撞的根本站不稳,怎么放箭射击? 指挥官便下令士兵们跳下去近身搏杀,士兵们得令,正要反击,不想奸诈的水匪又驾驶着枪船远远逃开。 之后瞄准另一艘战船,继续使出这种恶心的战术。 这帮水匪并不恋战,只是撞两下就跑,但他们的船样式特殊,船头尖窄,哪怕战船再结实牢固,也挨不住这样多撞几下就会有损毁。 陆太守放出去的信鸽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这里的,可惜还没等信鸽落到慕霆渊的手里,就被水匪头目一箭射杀。 一只眼睛被黑布罩着的头目阴森森的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想互通消息?呸!你们这帮朝廷狗,还是乖乖给老子待在这里吧,别想有谁能赶回来救你们!” 旁边的水匪嘿嘿笑:“也不知二当家那边可顺利,大概已经把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宰干净了吧,仗着有几架火龙炮就敢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哈哈哈没想到咱们根本不在岛上,那些蠢狗,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火炮,哼!敢小看咱们鲛鲨帮,今天非废他们几条船不可!” 黑眼罩所坐的这条船远离战圈,并未加入,只躲在某处隔江望着:“老二那边的人不足为惧,重要的是艨艟上的这位,传说中的南夏战神。” “告诉弟兄们,务必拖死他们,不能让他们有机会离开这里,与老二那边的军队汇合。” “是!” 云窈脱离观世的画面,只让星宝盯着。 “不必了,如今军队遭水匪围困,慕霆渊收不到你的信鸽,现在、立刻调两千水兵给本妃!” 陆太守张了张嘴:“什么,出事了?!等等!您怎么知道他们出事了?您要兵难道是想率兵上淮江?” 去援救慕王他们?就她? 天爷!是他疯了还是这位贵主疯了?! “锵” 霍岩青长刀出鞘,直接架上他的脖子:“少废话,我家娘娘的话你没听见吗?赶紧调兵!” 半个时辰后,云窈领着两千精兵登上战船。 陆太守站在江岸上,朝那五艘战船挥手。 他旁边站着水师总兵,表情木呆呆的。 目送战船驶离渡口后,水师总兵才敢说话,只是出口的声音发着飘:“陆朝,你就这么把兵给她了?” 方才陆朝带着人来水师营,张口就让他挑两千水兵出来,他以为是慕王下的命令,二话不说立马给船给人,没想到最后领兵登船的居然是个后宅女人! 就算是慕王的女人那也只是个女人而已啊! 一个女人率兵去打仗? 开什么玩笑?! 他想下令收兵,却被陆朝死死捂住嘴,还在他耳边一字一顿的说:“不想死就给老子闭嘴!” 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带着他的兵船走了。 水师总兵气的蹦起来去掐陆太守的脖子:“你赔老子的兵!” 陆朝一巴掌推开他:“你的兵又不是不回来了,让老子赔什么?!” 其实这话说得他都觉得心虚。 先不说一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能力领兵作战,淮江那么大,慕王目前所处哪个方向,什么方位都不知道,她怎么和慕王汇合? 她就这样带着人去了江上,几乎九死无生! 他一点都不信她能安然回来,还能救下慕王他们! 陆太守一把薅住水师总兵的领口,拉到自己面前,因为极度的害怕,他表情扭曲:“听着,是侧妃娘娘拿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是她逼我们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仍由她带人抢了兵和船离开,若出了事上头怪罪下来,我们必须这么说!记清楚没?否则就等着丢官送命吧!” 桔红色的太阳在天边升起,云窈站在主船甲板上,身后侧,四艘辅助战船呈人字阵型拱卫在她左右两边。 此时太阳初升,光线柔和,即使直视也不会觉得刺眼。 云窈抬头看着太阳,感到自己正向着它的方向一点点接近。 第362章 她只要他们乖乖臣服! 周围戎守的士兵都在偷看她,有人对她好奇,有人对她忌惮畏惧,也不乏有鄙夷看不起她的人。 云窈并不在意这些目光,她看到慕霆渊那边已有一艘辅助战船被撞毁,许多士兵掉进了水里,有的被临近的战船及时救起,有的被水匪趁机收割了人头,还有的被水匪的枪船死死压在水里,生生淹死。 再看自己这艘船,岸边的景色一点点远离,她觉得慢,这样的行驶速度若放在岸上,就跟走路差不多,实在太慢了。 云窈皱着眉问旁边的水师副将:“许副将,这是最快的航行速度吗?” 许少杰抱拳,面上恭恭敬敬,语调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回侧妃娘娘的话,您所乘坐的可是咱们水师营里行驶速度和结实程度最厉害的楼船,现在这点速度,才哪到哪。” 云窈自然能感到对方的不敬,扫他一眼,没有多说:“那就给本妃拿出最快的速度来。” 许少杰心中嗤笑,面上应了声是。 甲板中间有一处天井,他掀开盖板顺着楼梯跳了下去。 这底下是船的最底部,里面分工明确,船头处站着几个掌舵手,负责盯着前方江面的状况,他们中间,控制着战船前行方向的巨大圆盘,正随着船只的行驶轻微晃动。 舱底的左右两侧,是一排排赤裸着上半身的士兵们,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根延伸至外面水下的船桨,众士兵喊着口号,整齐有力的前后搅动着。 正是因为有他们同心协力,这艘大船才能在辽阔的江面上行驶前进。 许少杰喊了一声:“儿郎们,拿出你们吃奶的力气,给我加速!” 众士兵齐声应和,随即更加快速的搅动着手里的船桨。 见船的速度加快不少,许少杰满意的哼哼两声,没急着上去,走到掌舵处跟几人聊天。 “上头那位,好伺候不?”掌舵官用手指了指上面,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许少杰弹了弹不小心溅到肩头的水珠,嘲讽道:“这些富贵窝里出来的高门贵妇,有哪个是省油的灯?这样大动干戈的把我们弄出来,说是为了援助慕王,嗤,就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算了吧,咱们呐,就当是出来陪这位娇贵的主儿耍一耍便罢。” 掌舵官迟疑道:“您的意思是……就带她在外面晃一圈?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你真想往那些土匪窝里撞?其他的倒也罢了,那鲛鲨帮的素来狡诈凶残,咱们明里暗里吃过多少亏你忘了?真要落到他们手里,必得脱层皮下来。” 许少杰斜他一眼:“我可跟你们说,这位贵主可是慕王最宠爱的女人,看到她的肚子没?里面极有可能揣着慕王的长子,她若出了什么事,咱们一个两个的,全得沉江!” 几个掌舵官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这次上江的任务是跟着侧妃娘娘寻找援助慕王。 但没人觉得这个任务真的能完成,要知道,在一望无垠的淮江上,唯一能辨别方向的办法就只有拿着水域图,对照司南鱼用牵星术定位,这三样东西,少一样都会迷失方向。 他们水师营里,牵星术最好的舵手早就被慕王的队伍带走。 这样的情况下,怎么找? 难道要他们在这江上像瞎子一样乱摸吗? “行了,就这样定了,大不了带她多溜达几圈,她一个深宅小妇人,在这江上怕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不可能会察觉。”许少杰满不在意的挥手,道。 几人都不说话了,算是默认。 几个男人又聊了好一会后,许少杰整了整身上的甲胄:“走了,继续去给贵人当奴才了。” 其余几人似嘲似讽的笑成一团。 许少杰顺着楼梯往上爬,然而没想到,他才刚从舱底冒出头,一角华丽的裙摆就出现在他眼前。 清悦的声音响在他头顶:“下去,告诉他们,方向偏移了。” 许少杰一愣,随后挤出一个谦卑的笑:“回娘娘的话,方才末将都有盯着呢,这就是往东的方向。” 云窈眼神淡淡的盯着他,眼底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洞悉。 许少杰被她眼神看的发毛,面上只能更加谦卑的笑,试图装傻。 云窈面无表情:“方向已经偏了,这是往东北的方向,再行驶下去只会离既定航向越来越远。” 在她的话里,许少杰装傻的笑渐渐维持不下去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知道? 舵手只是偷偷偏了一点点的航线,就算用司南鱼来定位都不会看出来,不行驶很久很久根本无法发现,她是怎么知道的?! 许少杰张了张嘴,还没等他想出说辞稳住她,面前人突然朝他微微俯身。 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一惊,下意识的身子想要往后仰。 她眼眸紧紧锁着他,容不得他逃避,那样洞彻的眼神,像是能把他整个人扒干净,直直的望进他心底的阴暗。 在这样的眼神下,一丝一毫的谎言都无处遁形。 “末、末将……”许少杰结结巴巴半天。 云窈嗓音微凉:“本妃知道你在打着什么主意,你怕死,怕慕王拿你问责,更怕遇上水匪,对不对?” 许少杰怔怔的看着她,眼中渐渐漫上一点慌张。 奇怪了,明明看起来是个娇滴滴的贵妇人,为何从她身上,他竟感受到了一种极度的危险。 云窈勾了勾唇,只是眼中没有丝毫笑意:“那本妃告诉你,若再不乖乖听话,本妃可以现在就把你扔进江里喂鱼!” 周围甲板上的士兵,原本就对她率兵的事不服气,见她如此仗着权势欺压他们的副将,更加愤怒,一个两个俱都瞪着她,咬牙切齿。 若眼神能化成箭,云窈此刻已经变成筛子了。 云窈不怕这些人恨她,她只要他们乖乖臣服! 纵然不甘,内心怒极,许少杰也不得不低头:“末将知错,末将不敢。” 解决了水师副将,接下来的事果然顺利很多。 在距离慕霆渊还有四十里地时,云窈下令停止继续前行,现在没人再敢对她的命令阳奉阴违,很快,命令传达,五艘战船几乎同时缓缓静止于江面上。 第363章 单独上江 云窈眺望远方,估算着几方之间的距离,低头思索一番后:“去挑两个水性最好的兵给我。” 许少杰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碍于慕王的威名,哪怕心中对她再鄙夷厌恶,面上只能装的言听计从。 闻言,不知道她又想搞什么幺蛾子,皮笑肉不笑道:“回禀侧妃娘娘,这里水性最好的正好就是末将,不知娘娘有何吩咐啊?” 云窈扭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知道这些人现在对她不过是面臣心不臣,她无所谓:“你说你水性好,潜伏在水里游三十里,能做到吗?” 关乎能力问题,谁愿意被看低? 许少杰哼了一声:“这有何难,末将最高的记录是潜游四十五里,能保持在水下一盏茶的功夫不用换气!” 云窈挑眉:“是吗?那好,加你一个,还有呢,除了你军中还有谁能做到?” 不等许少杰细想,旁边有个万夫长主动站了出来:“末将可以在水中潜游三十八里!” 挑好潜游的人选,云窈又挑了两个力气大的桨手。 紫苏不解:“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云窈吩咐人将备用小船放下水,又命人准备了一系列工具,这才道:“所有人原地等待,霍岩青、许少杰、周伟、大柱、小黄,跟我走。” 众人这才知道她是想要带人单独上江! 除了霍岩青,所有人都一致表示反对。 紫苏他们是担心她的安全,许少杰这边的人是怕她出事,连累他们也跟着倒霉。 “侧妃娘娘,这淮江可不是您慕王府上的小湖小河,您想看风景,还是等与慕王殿下他们汇合再说吧,不然您若是出了任何意外,末将等人担当不起。” 许少杰面上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自以为看穿了她真正的意图。 看吧,我就知道,这些贵族命妇们,除了赏花喝茶,还能有什么能耐? 盛气凌人,从不拿他们这些寻常老百姓当人看,愚蠢还自以为是。 云窈差点气笑。 很好,感情这帮人是当她来江上游玩来了。 懒得多解释,云窈挥手落音,态度强硬。 无法,几人忍着气只能照办。 许少杰和周伟率先跳到小船上,另跟着大柱和小黄两个桨手。 最后,霍岩青小心翼翼的背起云窈,脚尖一点船头,几个缓冲稳稳的落在小船里。 甲板上,紫苏他们脸色发白,紧张的趴在栏杆上往下看,见自家娘娘好好的,允自不太放心的喊道:“霍首领,千万保护好娘娘啊!” 众人拦不住,眼睁睁看着慕王的侧妃带人离开。 在他们眼里,这无疑是故意作死呢。 其他几个万夫长站在后头恨恨咬牙:“就她这折腾劲,咱们迟早要被这女人害死!” “不过是仗着慕王宠她,离了慕王她就是个下贱货色!” “这该死的女人,我呸,我咒她早日被慕王厌弃,死无葬身之地!” 小船上,顺着云窈手指的方向,两个桨手道了句:“坐稳了!”便使力划起来。 丢下五艘战船,一行六人,坐着矮小的木船往东南的方向猛力前进。 另一边,慕霆渊站在主船的船尾,手挽长弓,五箭齐发,将一艘正在撞击五号副船的一船水匪全部钉死。 这些水匪奸诈无比,他们知道这位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目标只是周围副船,根本不敢靠近主船,靠近他。 慕霆渊鞭长莫及,这些苍蝇伤不了他,却用些拙劣的手段让他烦不胜烦。 七号战船被撞毁,六号战船的船身已破了个洞,江水源源不断的灌进船里,上面的士兵正手忙脚乱的排水,修补洞口。 那些水匪的枪船速度奇快,难得的是彼此之间的配合还极其默契,将他们团团包围,不让他们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但即便再快,毕竟人力无法一直维持相同的速度,慕霆渊抓住空隙,下令放箭。 箭雨如蝗,惨叫声此起彼伏。 眼见自己这边吃了大亏,其中一个水匪掏出脖子上挂着的哨子,尖利的哨声在江面上远远传出。 紧接着,远处响起另一道哨声,随着这道哨声落下,众多水匪突然弃船跳进水里。 邱野盯着空无一人,只有一圈圈涟漪的水面,面容严肃:“这帮人,居然是用声音传递讯号的。” “他们又想做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了。 几艘副船上纷纷传来惊呼:“船底有声音!他们在凿船!” 慕霆渊皱着眉,迅速道:“邱野,你带五百人下水。” “是!” 他望向方才发出哨声的远方,眉头皱的更紧,距离太远,江水将声音扩散,导致他根本判断不出声音是从哪个方位传来的。 可坐以待毙更不是他的性格,慕霆渊接着下令:“刘武,你带四十人,分八个方向坐小船去寻找哨声来源,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直接击毙!” “末将遵命!” 不一会,八艘小船四散而开,同时向着不同的方向驶去。 云窈船上的两个桨手都是出力的好手,大概半个时辰,就将船划出了十多里。 许少杰强忍着不耐烦:“娘娘,我们最好不要离主船太远,淮江一望无垠,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云窈用观世估算了下距离,差不多了。 她点头:“行了,开始吧。” 许少杰莫名其妙:“开始什么?” 云窈伸出手,往前指了指:“看见那个方向没?前面二十里有一块芦苇丛,你们两比赛潜游,谁先到芦苇丛,本妃重重有赏。” 这时候的江水还是很冷的,她无端端的让他们下水比赛游泳给她看。 这让许少杰和周伟有种被侮辱的愤怒。 许少杰额上青筋直蹦:“侧妃娘娘,末将是水师副将!不是您的奴才,可以任由您随意愚弄!” 云窈对他的愤怒满不在意,手指在冰凉的江水里搅了搅,似笑非笑,慢悠悠的抛出一个诱饵:“得第一者,奖一等功。” 一等功三个字,砸的两人都愣住了。 怒意消失,许少杰和周伟呆滞了一会,然后咽了口口水。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突然,一言不发几乎是同时动了起来。 “扑通” “扑通” 两声入水声,云窈俯身看去,两道黑影眨眼间便沉进江水,向着东南方向飞速游去。 她满意的勾起唇。 第364章 云公子做事定有道理 霍岩青守卫在云窈身边,面容无奈。 他知道云公子做事定有她的道理,但别人不知道啊,也不知云公子为何不直说。 方才许少杰他们那样误会她看不起她,他真气的想跳起来打人。 云公子有多强,哪是他们这帮凡人能想象到的? 哼,他就静静的等着他们被啪啪打脸。 想必那场面一定会十分精彩! 云窈闭上眼,用观世注意着各方动静,她看到许少杰他们潜游的速度非常快,在一等功的名利诱惑下,两个人都全力以赴,不留一丝余地。 黑眼罩就躲在距离慕霆渊六里开外的芦苇丛中,用茂盛的芦苇完美的隐蔽自己,再利用水流扩散声音,远距离操控战场,指挥手下作战。 星宝在她耳边赞了句:‘该说不说,这群水匪还挺聪明。’ 云窈没说话,她想,难怪能让水师营如此忌惮,的确是有本事的。 慕霆渊派出去的人四面八方的搜寻,有一队士兵正好搜到了芦苇丛附近。 他们一边划船,一边扒开茂密的芦苇。 “都小心些,没准人就藏在这里。”小船上,最前方的士兵低声提醒道。 然而,话音刚落,一柄冷刀破开草丛直接扎进他心口,鲜血飞溅。 异变陡生,剩余四个士兵纷纷放下船桨,提刀在手,可惜敌暗我明,入眼到处都是青黄交接的芦苇,细细密密将视野遮挡的严严实实。 清风吹过,芦苇丛左右摇曳,簇簇作响。 有士兵掏出信号弹想给主船传递消息,还没来得及点火发射,冷刀故技重施,从背后将他生生捅穿。 又是一个弟兄死去,剩下的人发起狠来,怒吼一声,乱刀挥舞,将芦苇丛砍的七零八落。 见躲藏不了了,黑眼罩和其手下冲杀出来。 双方战作一团。 二十里对水师营潜游最好的两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许少杰在前,始终超出一臂的距离,周伟在后,眼看终点近在咫尺,不服气的想要赶超。 就在这时,前面的许少杰愣了愣,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他扭过头,见周伟脸上亦是惊疑。 许少杰鼓着腮,吐出一个水泡,水下无法出声,他朝他打了个手势:上头好像有动静? 周伟双手跟着比划了一下:我也听到了。 许少杰:小心些,我们上去看看。 周伟点头。 两人在水下拨开芦苇长长的根茎,慢慢游向水面。 距离越近,声音越清晰。 许少杰和周伟对视一眼:这是……打斗的声音? 两人面容严肃,动作越发小心,隔着江面,他们偷眼看去。 大概四五米的前方芦苇丛中,四个人打的不可开交。 都是水师营里的兵,自家兄弟身上穿的戎装他们自然认得出来,两个兄弟拿着刀和船桨,正勉励支撑,而对面的人…… 两人来不及多想,立马做下决定,无声的重新潜入水里,悄悄向着打斗的双方游过去。 盯准时机,猛地掀翻那艘枪船。 黑眼罩和其手下哪能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是他们偷袭水师营的兵,没想到自己也成了别人偷袭的对象。 双双反应不及,摔跌进水里。 周伟和许少杰配合默契,一个掀船,一个趁对方反应不过来,上去就是一刀。 黑眼罩的手下被捅穿了肚子,胸口又被扎一刀,当即毙命。 只剩下黑眼罩一人孤军奋战,在水下以一敌四,最终抵挡不过,一条腿和一只手臂都被废。 “不要杀了他,活捉回去!”许少杰吩咐道。 周伟从两艘小船上翻出绳子将人死死捆牢,接着和许少杰两人,一起把受伤的两个士兵扶上了船:“兄弟,还好吗?” 两个士兵摇摇头,他们身边不远处,漂浮着一起出来的另三个人。 周伟游过去检查了一番,沉重的叹了口气。 军营里,死人是太寻常不过的事了,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说没就没了,更何况还是一起作战的朋友和伙伴,到底是觉得难过的。 “你们应该是慕王队伍里的兵吧?这是怎么回事?慕王他们是不是在附近?”许少杰询问道。 那两个士兵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知。 当听到鲛鲨帮的人居然将他们的七号船撞沉了,死了不少兄弟,许少杰和周伟俱都气愤不已。 忍不住冲上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许少杰一脚踩住黑眼罩的肚子,冷笑:“独眼,黑布,想必你应该就是鲛鲨帮的大当家——黑鲸吧?” 周伟捞着衣摆正在拧水,闻言凑过来仔细看了看:“许副将,他真是鲛鲨帮的大当家?” 黑眼罩闭着眼,十分有种的不吭一声。 许少杰见不管怎么对待他都不吭声,觉得无趣,狠狠踢了他一脚:“我见过鲛鲨帮几个头目的画像,肯定就是他。” 周伟兴奋的直接蹦起来,蹦的船在水上一阵乱晃。 “这趟收获不小啊!居然抓住了条大鱼!” 许少杰也咧嘴笑了笑:“是不小,抓住了鲛鲨帮的大当家,起码是一等功!” 周伟哈哈大笑:“一等功啊!哈哈……” 笑声突然戛然而止。 许少杰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 “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这时,边上两个受伤的士兵,疑惑的问道:“不知两位大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许少杰和周伟愣愣的。 他们会出现在这,是因为那位侧妃娘娘闲的没事干,非要看他们两比赛游泳! 她还说……她还说拿第一次者奖一等功! 一等功! 许少杰和周伟同时看向黑眼罩,心中又惊又疑。 另一边,云窈睁开眼,舒了口气,转头吩咐桨手:“调头,我们回去。” 大柱不解:“这就走了?” 不是,许副将他们不是在比赛潜游吗? 不等他们回来吗?! 大柱和小黄望了眼许副将两人离开的方向,想说话又不敢说,连副将大人都不敢反抗这位的决定,他们不过是小小的桨手,还能怎样? 望着空无一人的远方,两人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能听令行事,却在心中,对云窈越发怨恨不满。 第365章 你完蛋了,看他怎么惩罚你 士兵人数众多,面对面近战对水匪来说十分不利。 先前的水匪继续吹起哨子,可这一次,领头的命令却迟迟没有传递过来。 了望塔上,士兵远远看到有两艘船向着这边划来。 “殿下,我们的人回来了!” 慕霆渊自然也发现对面的哨声消失了,这就意味着,派出去的士兵成功抓到了人。 他眉眼冰冷,漠声:“再下去五百人,剿杀!” “是!” 没了黑眼罩远程指挥,剩下的水匪们就像无头的苍蝇,只会乱扑腾。 下水的士兵又将他们的枪船捅破,毁掉他们的逃跑工具,接着一圈一圈,围起来关门宰狗。 哪怕用人海战术,也足以将这帮水匪吃的死死的。 不一会,青绿色的江水氤氲出大片大片的血红,水波动荡,不时从底下翻出一具具尸体,有穿着水师营戎装的士兵,也有一身短打的水匪。 战争是血腥而残酷的,等许少杰几人抓着黑眼罩赶到,战船周围漂浮着许许多多都是死尸,他们得用船桨不停地推开那些尸体才能继续往前。 主船的士兵们纷纷下去帮忙,几人上了船,单膝跪地:“殿下!我等幸不辱命!抓到了鲛鲨帮的大当家黑鲸!” 慕霆渊大步走上前,许少杰单手拽着黑眼罩,机灵的一脚踹向他后腿,将人踹的双膝跪倒。 黑眼罩愤怒的瞪他一眼,还不待破口大骂,蓦地危险的气息袭来,脸侧一凉,他惊悚的斜眼看过去,就看到一柄长刀正贴着他的脸,刀锋寒意逼人。 慕霆渊用刀尖挑着人头左右看了看。 黑眼罩在他的刀锋下,僵硬着背脊,动都不敢动。 确认了人,慕霆渊微微勾唇:“抓到水匪头目者,记一等功,其余所有兵众,奖半年俸禄。” 他话音落下,场上场下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兴奋的挥舞起来。 “谢慕王殿下!” “谢慕王!” “慕王威武!” “慕王威武!” 这就是慕霆渊的魅力所在,在战场上,他是定海神针,震慑敌方,稳定军心。 出了战场,他待下宽厚,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手下士兵,只要跟着他打过仗的,很难有人不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 慕霆渊让人将黑眼罩拉下去严加看管,这才发现还跪在地上的许少杰和周伟两人。 “你们怎么会在这?谁叫你们来的?” 若他没记错,这其中一个应该是水师营的副将,他们不是该待在营里,怎会突然出现在这? 还跟他派出去的人一起抓到了鲛鲨帮的头目。 许少杰和周伟偷偷对视一眼,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慕霆渊皱眉,突然没由来的有种不详的预感:“说话!” 两人一抖,赶紧回话:“是、是侧妃娘娘,娘娘领着末将和两千水师前来寻您来了。” 得知云窈就在他附近,慕霆渊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胆大包天的臭东西! 她竟敢揣着孩子上这么危险的淮江! 他就知道! 这东西就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主船上,云窈悠哉哉的找了把躺椅在甲板上晒太阳。 紫苏等人伺候在左右,一个捧着瓜果供她解渴,两个蹲跪在地上为她捏腿。 驻守在周围的众士兵暗暗瞪着她,早在心里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就这么把许副将他们扔在水里不管了?” “这该死的女人,根本没把咱们当人看!” 听了大柱和小黄的话,几个万夫长恨的不行。 “说的情真意切,担心慕王他们出事,可你们看看,自来了江上她都干了些什么?” “我看,她哪里是要援助慕王,就是故意涮人玩呢吧?!” 突的,了望塔上鼓声隆隆,众士兵精神一震,几个万夫长的骂声也被迫终止。 “前方有情况!?”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等云窈吩咐,八号战船的万夫长杜青柏冲到船头,指挥人跳下小船去前方查探。 指挥完,杜青柏又转身冲她抱拳行礼,只是语气阴阳怪调:“还请侧妃娘娘先去船舱暂避,免得万一有敌人来犯,我等无法顾忌您的安危。” 云窈没动弹,拈起一枚桑葚放入口中,清甜的凉意在唇齿间炸开。 她慢慢吃着,杜青柏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没起身。 星宝在她耳边哼哼:‘就他!刚刚骂你骂的最欢的就是他!’ 云窈慢条斯理的擦了擦被染成紫红色的手指,坐起身,紫苏扶着她从躺椅上下来。 杜青柏以为她听进去了,心底松了口气,他真怕这女人又耍花招折腾人。 谁知刚放下心,就见她不仅没回船舱,反而走向船头。 杜青柏握紧拳,实在忍无可忍:“侧妃娘娘!” 云窈出声打断了他:“你看,那是不是你们水师营的船?” 杜青柏怔了怔,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远方。 只见大概五六里开外,迎面驶来一排人字形船队,领头的是一艘三层楼八桅的艨艟。 正是慕王的队伍。 其他人也认了出来,俱都欢悦道:“是慕王殿下的船!” 四艘战船破开水面,浩浩荡荡而来。 云窈双手撑在船头栏杆上,眼看那抹高大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近,她忍不住弯起唇。 熟悉的俊美容颜逐渐变得清晰生动,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晴天碧水间,望向她时,嚯嚯生辉。 ‘你完蛋了,又把他惹气了,看他一会怎么惩罚你。’星宝在她耳边不合时宜的嘲笑道。 一句话,云窈差点被呛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回你的石头壳里去,不许偷看!’ 早就习惯了她的见色忘义,星宝傲娇的哼了一声,隐遁了。 艨艟载着黑着脸的慕霆渊靠近,云窈仿佛没看见他眼中跳动的火光,不怕死的伸出爪子,朝他挥了挥。 “参见慕王殿下。” 众人跪地行礼。 没等身下的船停稳,慕霆渊单手撑在栏杆上,修长的双腿凌空飞起,翻转间直接跳进了这边的船。 看也不看其他人,慕霆渊一把打横抱起云窈,大步往船舱走,只留下一地的倒抽气声。 第366章 温馨 云窈脸红红的,但没说什么,双臂搂住他脖子,默默任他抱着进了船舱。 昏暗的舱里,慕霆渊低头看她一眼:“住在哪里?” 半个多月没见了,乍然一下子靠那么近,云窈有些心慌失措,避过他烫人的视线,只能将脸拱进他脖子,咕哝了一句:“左侧倒数第二间。” 她乖乖的小模样,成功取悦了慕霆渊,他无声的勾起唇,搂着她的力道紧了紧。 房门关着,他懒得叫人来开门,直接一脚踢开。 紫苏等人远远的跟在后面,听到这动静,没敢再往前,互相对视一眼,俱都在偷笑。 慕霆渊动作大开大合,然而对待云窈的时候,下手却既轻又柔。 进了房间,他依旧没舍得丢手,坐在床上将怀里的人放自己身上抱着。 云窈跨着两条腿,面对面坐在他腿上,两人之间,紧密的不留一丝空隙,这姿势大胆又旖旎。 没见到之前,慕霆渊想着定要好好惩罚她的胆大妄为,这次哪怕她哭着求饶都不能再轻易放过。 可看见她乖乖的贴着自己,安安静静的靠在他怀里,他突然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心口被涨的满满当当,酸软极了。 想要出口的训斥也变成无奈的担忧:“你胆子是越来越肥了,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敢到处乱跑,不知道如今的淮江很危险吗?就算想来找我,也该先传信让我去接你。” 他身上的黑甲冰凉,云窈却感到温馨,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只单纯的贴在一起说说话了。 她声音很轻,柔柔的带着对他的眷恋,就像归巢的鸟儿:“我看到你被困,陆太守的信不能传到你手里,我就借兵过来了。” 慕霆渊没有问她是如何看见的,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他知道她藏着一种寻常人所没有的特殊能力。 小丫鬟担心他,挺着大肚子也要过来帮他。 他派出去的兵说了,当时若非许副将来的及时,他们根本抓不到黑鲸。 至于许少杰他们为何会如此巧合的出现在那,许少杰自己都一脸惊疑,他说他是奉了侧妃的命令,与周伟比赛潜游,只是终点正好就是黑鲸藏身的芦苇丛。 慕霆渊听完,险些气笑出来。 在见识过云公子的能力后,他是不信小丫鬟真的是心血来潮,故意折腾人玩儿。 她定是知道黑鲸就藏在芦苇丛,所以让人潜游过去偷袭。 也亏她能想的出来这点子! 慕霆渊又好气又好笑:“陆太守怎么同意借兵给你的?” 但凡是借,就不会那么容易,更何况借的还是一城兵马。 云窈有些不好意思:“他原本不同意的,是霍岩青拿刀逼他,他才答应。” 这算是明抢了,她有点担心会给他惹麻烦。 万一陆太守回头写奏折跟承玄帝告状怎么办? 他才刚毁了圣旨,打了皇室的脸面。 与她担心相反的是,慕霆渊挑了挑眉,心想着:干的不错,回头得奖赏奖赏霍岩青。 他的女人,就得肆意,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谁敢拒绝?头都给他拧下来! 见她偷偷瞄他,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忐忑不安,慕霆渊轻吻了吻她的眉眼,安抚道:“没事,他不敢声张。” 陆太守是识时务的聪明人,不会想要得罪他。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霍岩青在门外扬声禀告道:“王爷,前哨兵回来报信。”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梁宝光带着两船的兵还不知生死,慕霆渊身上的担子很重。 他摸了摸云窈的嫩脸:“走吧,我们出去。” 两人手牵手回到甲板上,先前他们回船舱说话的功夫,邱野接手了所有的战船,一边清点损失,一边命令战船往梁宝光离去的方向行驶。 因云窈带来的兵和船,使他们的人数更加壮大,先前被损坏的战船,不能再用的被拖回水师营修补,如今他们加起来还有八艘完好的船,船上装甲齐备。 “禀报慕王,前方老槐岛十分安静,咱们的两艘船停在岛前三里处,末将等人观察了许久,不见船上有任何人员活动的迹象!” 见慕霆渊来了,前哨兵万夫长单膝跪地,大声回禀道。 闻言,众人嗡声一片。 “什么叫没有任何人员活动?” “这是船还在,人都不见了的意思?” “咱们的人呢?难不成人间蒸发了?” 人当然不会莫名消失,除非…… 众人都知道那个除非的结果是什么,可是没人敢,也没人愿意继续往下想。 慕霆渊脸色沉冷,琥珀色的眼瞳,眸光晦暗:“继续探。” “末将遵命!” 前哨兵万夫长领命下去,现场气氛凝重。 慕霆渊展开水域图,手指在那座名叫老槐岛的周围一圈一圈,无意识的轻划着。 星宝得了云窈的吩咐,悄悄去查探。 很快,它就传来结果:‘情况不太好,船上所有人都不见了,到处都是凝固的鲜血。’ 云窈眉头微蹙:‘梁宝光人呢?’ 星宝那边没说话,观世的视线不停在船上的各处进出巡视:‘找不到人,船是空的,两艘都是。’ 云窈开始后悔自己先前没分出一部分精力盯着这边。 那么多的人命啊,万一真的…… ‘扩大范围,在附近仔细搜。’ ‘好。’星宝了解她的性子,知道这时的她定是在难过,难得没有抱怨,观世之力覆盖整座老槐岛,几乎是一寸一寸的搜寻起来。 就在这时,前哨兵再次来报。 “报!启禀慕王,前哨兵远远的看见人从水里游上了船,咱们的两条船此刻正往这边驶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没事,太好了。” “我刚才还以为……呸呸呸,老天保佑,兄弟们都平安无事。” 与此同时,云窈的耳边传来星宝略显沉重的声音:‘我找到人了,不过……’ 甲板上,众士兵俱都扒着围栏,看向朝这边快速接近的战船,有不少人还挥舞起双手,高兴的迎接着与他们并肩战斗过无数次的战友归来。 两方的船都在向彼此靠近,云窈却不知看见了什么,缓缓瞪大眼,接着,惊声大喊:“快!所有人,全员戒备!” 第367章 炮火 众人被她喊得莫名其妙,对面的是他们营里的船,船上的俱都是跟他们一样穿着水师营戎装的兄弟,有什么好戒备的? 自然没人动弹。 这些人都不信她的话,云窈焦急的拉住慕霆渊:“霆渊,那两辆船上的人很可能根本不是咱们的人!再不进入戒备状态就来不及了!” 观世里,那些人虽然穿着戎装,可穿的歪歪扭扭,明显并不合身,甚至连衣服都只是随便披在身上装个样子。 这让她想起曾经带蒋文良他们伪装成东渠军士的事。 慕霆渊只看了她一眼,不曾怀疑,扭头下令:“火龙炮准备!” 众人早已习惯听他命令行事,条件反射般将炮口对准了对面的战船,可在放置火弹时,犹豫了一下。 就是这一迟疑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他们面前,平静的江面豁开一道口子,炸起数米水花,最前方的一艘前哨船几乎被直接掀飞,惨叫尖叫声连连。 众人皆震,急忙准备火炮,可先机已失,只这一会的功夫就被轰碎了两艘船! 这哪里是他们的友军?!分明是一群伪装起来的鬣狗! 一时间火光冲天,哀嚎遍野,我方阵型大乱。 慕霆渊脸色阴沉,正要下令反击,却见对面抓准了他们此时兵荒马乱,忽的射过来许许多多被点燃的草团。 这些草团一掉落到甲板上,便散发出一股股灰黑色的烟雾,这是混合了动物粪便制成的烟饼。 不仅能够迷惑视野,还会对人的嗅觉和眼睛造成一定的伤害。 草团一开始冒烟,众人就上前去想要踩灭火星,阻止其继续燃烧,可这东西实在太多,根本灭不过来。 眼见烟雾大片大片散开,人群里,不少人大喝:“快捂住口鼻!” 但来不及了,有的草团正好掉落在人怀里,惊慌抖落时不小心吸了一大口,顿时口鼻剧痛。 “不好,这烟雾有毒!” “大家小心!” 这不知是什么毒药,但在经过燃烧后并不致命,却会让人呼吸间心肺俱痛,身体委顿提不起力气。 在发现烟雾弥漫开时,慕霆渊就怕是毒烟,立马从怀里掏出药瓶,倒出解毒丸塞进云窈的嘴里,随即冷声:“霍岩青,带侧妃回舱休息。” “是!” 浓重的烟雾四散,哪怕面对着面,都看不清对方。 一双手过来拉她,云窈甩开了,伸手摸索着抓住慕霆渊的衣袖:“我不走。”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能走?! 慕霆渊还想说什么,却听炮声隆隆如惊雷。 惨叫声不绝于耳,许是炮火已离他们十分接近,即便主船被保护在最中间,也被炸起的水浪动荡摇晃起来。 不知又是哪辆船被轰碎,偏偏毒雾弥漫,视野受阻什么都看不见。 烟雾中,众人互相搀扶着,俱都咬牙切齿。 “这帮该死的畜生!” “还请慕王下令,让我等下水与他们殊死一搏!” 慕霆渊还没说什么,云窈率先开口:“不行!他们用的是咱们的船,船上的武器火药有多齐全你们应该都清楚,想弃船潜游过去与他们近身战斗,恐怕还没等你们游到跟前就会被他们用乱箭射死!” 众人看不见她,却能听见她的声音在某处异常清晰。 众将领难得没有反驳,因为她说的话是对的。 那帮水匪开着他们的船,用着他们的武器,他们自己水师营里的东西自然了解,就像方才,若非得到了他们的战船,就凭那些人,哪能将他们这么多人打的如此毫无还手之力?! 对面,一群水匪扯下身上伪装的水师戎装,嫌恶的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这帮朝廷狗的火龙炮就是好用,瞧把他们轰的,一个两个像被吓疯了的狗一样哈哈哈……” “还是二当家最新制作出来的毒烟好用,等这帮狗东西都被熏的没力气动弹了,咱们就过去搜割成果!” “得先把大当家救出来再说,大当家落在这帮朝廷狗手里,多待一刻就多受一刻的罪。” “对对对!” 有水匪开始叫嚣:“对面的听着,速速把我们大当家请出来,我们或许考虑饶尔等一条命!” “哈哈哈……就是,若不乖乖把大当家交出来,小心我们立刻将你们全都轰成渣渣!” 猖狂的笑声传荡在水面上。 明天恢复更新。 第368章 控场 毒烟还在弥漫,已经有士兵就地取材,撕了衣衫下摆沾湿水蒙住口鼻。 这种特质的烟雾经久不散,普通方法是无法驱散它们的,果然,众人打水来泼洒,也没有多大效用。 几个万夫长被勾起了火,大喊着下令开炮,炮军照着最后记忆中水匪所在的方向瞎摸乱打一通。 水匪又不蠢,怎么会还在原来的地方待着不动,早在射出毒烟后便开着两艘船躲到了另一头。 见他们瞎子一样乱打,纷纷张狂的嘲笑起来。 众将士气的跳脚,却又不敢随意挪动,什么都看不见,万一跟友军撞上,那不用水匪动手,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团灭了。 云窈闭着眼,观世之力遥遥定格在半空,底下是一片浓雾,就像乌云压顶,遮挡了全部的视野。 她操控观世破开烟雾,将画面拉近,这毒烟实在霸道,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摸清如今的情形。 我方五艘战船,两艘主船被护在最中间,左右两边原本各有的一艘辅助战船,随着先前两艘前哨船被炸毁,已经代替补上最前面的位置。 旁边,慕霆渊在与众将领拟定作战计划。 “许副将水性最好,不如让他领一队人潜游过去偷袭牵住他们。” “还有,再派一队人下水游出毒烟弥漫的地方,为咱们引路出去。” “殿下,您觉得如何?” “可行,许少杰!” “末将在!” 慕霆渊正要吩咐下去,忽然感觉衣袖被人拉住:“这样太慢了,那群水匪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她三番两次的推翻他们的提议,众将领终于恼怒:“难道侧妃娘娘有其他办法?” 云窈没理他们,只对慕霆渊说:“让所有人听我指挥。” 众人皆惊,后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碍于慕王在,他们不敢说的难听,明里暗里的讽刺道:“侧妃娘娘真是幽默。” “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说笑话给末将等人听个乐。” 此时众人对她的不满达到顶峰。 慕霆渊冷冷的哼了一声,众人的阴阳怪气立马停止了。 慕霆渊温热的大掌充满信任的握住她手:“那就拜托了,阿窈。” 众人不可置信:“慕王殿下?!” 怎么能这样?! 让一个妇道人家指挥他们作战?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不会被全歼吧? 他们还能平安归家吗? 云窈不管他们有多不满,有多不服气,一连串的命令下达。 “十一号船万夫长,传令给舵手,将船左转前移七百米,援救落水友军。” “十号,传令舵手,将船右转前移三百米,再开往东北方向。” “六号,传令炮军,火龙炮转向西北方向,随时听我下令!” 众将士踌躇着,慕霆渊冷厉的声音扬起:“侧妃的话你们没听见?” 顶着慕王的威压,众人只好散开传令。 很快,甲板的左右和后方皆响起几位万夫长发给各自管辖的船只的暗号。 隔着一两里的距离,水匪听到那边的动静。 “他们在搞什么?” “看起来不像是要把大当家送过来的样子。” “不行,趁毒烟没散,速战速决!” 水匪的领头人物气焰张狂,传话道:“对面的,给老子听好了!老子数三声,交出我们的大当家,若不然,老子就随机轰碎你们的一条船!” “一——!” 云窈冷静的下令:“点火,放!” “二——!” 水匪领头还在嚣张的数数,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就见一枚漆黑的球状物笔直的朝他们砸来。 “什么东西?” 水匪们目眦欲裂,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动作快的直接扑进水里,动作慢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球撞上他们船头,砰的炸开。 有被炸伤的惨叫连连,有的连惨叫都来不及就被炸的血肉模糊。 怎么回事? 听到那头隐隐传来的惨叫声,众将领一愣,随即是不信和狂喜。 “打中了?” “这次居然打中了!” “真他妈准啊!” 众人想到云窈,正是听了她的吩咐才精准打中那帮嚣张的水匪,有人迟疑道:“是巧合吧?” “应该是吧……?” 紧接着,不远处的东北方向,一枚信号弹在半空中亮起红色的光芒。 “这是十号船的信号,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已经开出毒烟的弥漫范围了?” 观世的画面里,云窈看到几艘船在她指引下已变化成新的阵型。 水匪见藏身点被发现,也驾驶战船变换方位。 她继续吩咐:“八号,火龙炮向东南平移三尺!” 所有人都看不见,只有云窈在观世中,清晰的看着八号船上的火龙炮,在她的指挥下,缓缓移动间,始终锁定着对方水匪的战船。 “点火!” “轰!” “砰!” 接连两下,水匪的其中一艘战船彻底损毁,江面上飞溅的到处都是木船残骸,人类的哀嚎声,惨叫声,和着水花飞溅。 “又、又打中了!?” “天呐!” 毒烟在渐渐消散,但也仅仅只是让人能看清周身两三米的距离,还不足以让视野恢复。 众人四下搜寻,都在找那个人。 极度的好奇她为何能在视野受阻之下,接二连三的打中对面水匪,大家都是瞎子,怎么就她能清晰明确的找到方向,更是精准打击? 这下再也没人怀疑会是巧合了。 一次是巧合,难道两次也是巧合? 那这巧合也太及时了吧? 用火力镇压住水匪,云窈又想办法移动战船。 总是被动蒙在毒烟里可怎么成? 她话语如珠,一刻不停,众将领在她的命令下,也是不停地在甲板上跑来跑去的传令。 直到一艘艘战船一点点驶出毒烟弥漫的范围。 视野豁然开朗,众人回头望去,见烟雾已被他们甩在身后,再望向周围的友军战船,便骇然的发现,他们不仅不曾在摸瞎的状态下船只互撞,误伤友军,就连作战阵型也丝毫未乱! 这! 何其惊悚奇异! 众人再望向云窈的眼神,钦佩中隐隐带着恐惧! 云窈呼了口气,困难解开,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她摸了摸肚子,站在那,眉眼低垂时,整个人温柔娴静,可众人却再也不敢鄙夷看不起她。 她分明始终站在他们中间,一动未动,却能如此掌控全场!翻掌间,轻易的将对面水匪打的屁滚尿流! 这样的能力,说是近妖似神都不为过!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第369章 明月 早知道她并不似外表的柔弱,但亲眼看见她临危不乱,在炮火下冷静指挥众军冲杀反击,慕霆渊的眼中俱是惊艳和自傲。 看啊,他的女人,他的小丫鬟,就像天上的月亮,光芒耀眼。 这是他的,是独他一人的明月。 眼看自认为的杀手锏奈他们不何,水匪丢下战船含恨而逃。 虽然舍不得船上的物资和火炮兵器,可这样大的目标想开也开不走。 不如跳进水里,仗着水性好四散逃开,还能有一线活路。 慕霆渊下令追剿三里,即追到三里开外,不管收获多少都不再继续追捕下去,防止他们前面还埋伏了其他陷阱。 许少杰带人捕获了十个活口,将他们拖到主船上。 “说!那两艘船上的水兵呢?” 众将领红着眼怒问,明知道恐怕结果不会好,可每个人心头都带着几分侥幸。 万一呢? 或许他们都还活着。 哪怕伤了残了,也好。 那十个水匪即便被敌人抓住,依旧嚣张不减,阴阴的笑:“死了,都死绝了!” “你们这群朝廷的狗贼,落到我们手里,还想活着?简直做梦!” 杜青柏愤怒的抽刀,将说话的这两个人劈死,犹自不解恨,还在拿刀一下一下剁着,直将两具尸体剁成碎块,肠子内脏流淌了一地的污血。 早在他抽刀的时候,原本不言不动的慕霆渊突然长手一捞,将云窈捞进怀里抱着。 他的大掌一手搂在她腰上,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下一下的轻抚安慰,像是怕她惊到。 云窈听着那边的惊叫和嘶吼声,安静的贴着他胸膛,他的怀抱温热,一如既往的暖和,给她无穷的安全感,好像哪怕天塌下来,都有他为她撑着,不会让她伤到分毫。 似乎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做的,云窈反手抱紧他的腰身。 杜青柏拿着鲜血横流的长刀逼向其余水匪:“他们在哪?被你们藏在哪里?” 鲛鲨帮的水匪们个个都是嘴硬的,就算亲眼看见他刚刚残忍的分尸了他们兄弟,又对他们殴打折磨,愣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众将领又怒又悲,连杀了五六个人。 “呸!要杀快点杀,反正我们死都不会说的!就让你们的那些兄弟曝尸荒野,任鸟兽啃食吧!哈哈哈哈……” 其中一个水匪龇着带血的牙齿,哈哈大笑。 众将士想到那个场面,俱满面痛苦。 慕霆渊淡漠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把黑鲸拖出来,当着他们的面用刑。” 他话语一出,众将领顿时回头。 他说话的时候,还抱着云窈,众人不敢多看,也没人再升起不满不悦的心态,看了一眼后又立马老老实实的低头盯着脚尖。 霍岩青最了解自家主子,领命去了船舱。 这下,水匪们嚣张之色顿消,惊怒不已,恶狠狠的瞪向他。 黑眼罩被拖了出来,众水匪惨呼:“大当家!” 这帮水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偏偏忠心耿耿,轻死重义,看到自己大当家被折磨的惨状,终是承受不住,将地点说了出来。 第370章 老槐岛 雁峰沙。 听到这个陌生的地名,云窈皱了眉。 慕霆渊拿出水域图寻找这个地方,雁峰沙距离此地大概五十里,说叫雁峰,却是一片滩涂。 水域图上,想要到达那里,得经过一条长达十里的窄道,这条水路,左右两边皆是碧青高山,衬得此水域像是蜿蜒的蛇腹。 常年行走在这片水域的将领凑过来看了眼,点点头:“若是这里倒也可信。” 他指了指雁峰沙的标注:“这块地很大,曾经还有一村的百姓在此安居,只是几年前江水上涨,官府怕发洪水,便将人疏散带去其他地方安置了。” “这路险是险了点,但咱们的船足够稳,多加小心些便是了。”另一个将领接着道。 因有将领上前观看水域图,云窈便识趣的往旁边让开位置,同时也让星宝打开观世追踪位置给她看。 这一看之下,她眉眼彻底变冷。 画面中,雁峰沙的水域青绿中带着泥土的黄色,江水湍急,自高处往下游奔腾喧嚣,因太过汹涌,在拐弯处总能撞击到两边山壁,发出的声响犹如雷鸣。 而石壁在经此不绝的撞击下,时不时就有石块簇簇落下,砸进水中又是阵阵巨响,可见这里的水流之急之猛。 再加上这水域本就狭窄难行,若战船队伍真从这里行驶,很难说不会出事。 云窈看向那边跪着的一排水匪,听到众将领们开始商讨要如何前往雁峰沙,他们悄悄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不怀好意的笑。 云窈提起裙摆,慢慢走过去。 见到她的动作,旁边看守的将士谨慎的抽出刀,怕水匪暴起伤了这位。 水匪看到一个娇滴滴的美少.妇靠近,充满恶意的朝她龇了龇牙,个个目光淫邪。 云窈丝毫不怕他们,脸色都没变一下,甚至还慢慢俯低身子。 几个水匪倒是有些稀奇,这种贵族女子不都矜傲矫情的不行么,面对他们这样坏事做尽的恶人,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你们在撒谎。” 只淡淡的五个字,几个水匪一怔,随即有反应快的,恶声恶气的道:“我大当家在你们手里,我们哪里还敢撒谎?!” 那边商讨的将领们发现这里的动静,纷纷走过来。 慕霆渊更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护在云窈身侧。 他现在是怕死了她会有任何一丁点危险的可能。 杜青柏犹豫着有些别扭,讪讪道:“侧妃娘娘是觉得有不对劲之处吗?” 其他人也眼巴巴的看向她。 很好,这些人如今已经学会向她请教了。 云窈没理他们,眼睛依旧盯着跪在地上的水匪,居高临下,从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柔和却让人无法忽视的凛然气场。 慢悠悠道:“雁峰沙地势艰险,寻常商队没有人愿意涉险从那里经过,是以少有人知道,每到梅雨季节,雨水充沛时,雁峰沙江水湍急,会变成淮江最为凶险之地,但你们这些在江上争霸的水匪不同,哪里危险,什么时候最危险最不能靠近,你们都了如指掌,三号四号船的水兵根本不在那里,你是故意要把我们引过去的吧?” 几个水匪在她的话中,瞳孔骤缩。 尽管谎言被戳破,还想诡辩:“照你这么说,雁峰沙那么危险,我们已经在你们的船上了,岂不是自己找死?” 云窈哼笑:“你们熟知淮江上各个水域,自然也有经验该如何逃生。” 她竟轻易的看穿了他们,将他们的诡计一语道破。 水匪呐呐着无法再言语,内心震惊不提。 眼下已没人再怀疑云窈的话,她说完后,众将领一脸恍然惊怒。 “奸诈畜生,敢骗我们?!看我打死你!” 一群人蜂拥而上,揍得几个水匪半死不活。 慕霆渊牵住云窈的手,带她退开几步,下令:“出发,直接去老槐岛。” 云窈转头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他居然能猜到。 那些水兵确实就在老槐岛。 星宝早就找到了他们,只是画面太过血腥,它便将观世定格在高高的天上,只让她远远的看一眼。 可即便如此,那堆砌如山的尸海,亦让她不忍多看。 同时,她也看到了隐藏在四处的水匪。 “二当家,他们真的会来吗?” 被唤作二当家的男人皮肤黝黑,身材雄壮,下巴上有一块被烫伤后的红疤。 “那帮朝廷狗不知会如何对待咱们的人,他们受不住说不定会吐露出这里,不管是想要收敛自家兄弟的尸骨,还是怀疑咱们的老巢在这,那帮人都会来一探究竟。” 红疤男笃定道。 问话的水匪满脸钦佩崇拜:“二当家料事如神,您说他们会来,那他们一定会来!” 说着,他转头喝道:“兄弟们,都给老子盯紧了,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众水匪振臂高呼:“让朝廷狗有来无回!” 战船靠近老槐岛,在距离岛还有四里之遥时停了下来。 众将领沉默寡言,遥遥望着岛屿的方向,那是他们众多兄弟的埋骨之地,想到水师营那么多人都死在这个地方,众人目光哀伤,心下凄然。 此时阳光暗淡,天色阴沉,已是傍晚时分。 得知兄弟们很可能就在岛上,众将士都等不及,纷纷来跟慕霆渊请命,即刻就想去找他们。 杜青柏单膝跪地:“末将请求慕王下令,让我等前往迎接众位兄弟!” 慕霆渊虽然没有云窈的观世,但多年作战,五感是常人不可比拟的敏锐。 他背对着众将领,手指扶在船头围栏,背影如松,长身如玉。 “先不急,让八号和十号上前试探一二。” 许少杰不解:“如何试探?” 倒是邱野,好歹是跟过他一段时间的,只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脸上浮起几分跃跃欲试的恨笑,抱拳领命去了。 没有浓雾遮挡后,主船和辅助战船恢复用旗帜传递消息。 旗手举起绘有八字和十字的旗帜,打了个旗语。 两艘船从背后开出来,往前方驶去。 一里、二里、三里、与岛屿之间越来越近,当只剩五百米的距离时缓缓停止,静谧一刻,突的,只听咻咻咻,无数尖锐啸声。 伴随着数都数不清的羽箭,剪头擦着火焰,如万千星光,在渐渐昏暗的天幕下,星星点点,铺天盖地的射向老槐岛的四面八方! 写了两章,后面的剧情不太好,不能用,明天再继续两更 第371章 兄弟,我们回家 这帮水匪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聪明反被聪明误,霎那间,看似安静无害的岛上,忽然乍起各种惊呼,怒吼,惨叫。 惊起飞鸟扑棱棱的逃窜。 “一个小小的岛上居然藏了这么多人!” “看来兄弟们真的在岛上!” 众将士又愤又恨,恨不得当即冲上去将那帮害死他们那么多兄弟的畜生全部宰了。 众人看向慕霆渊,目光殷切,等着他下令。 见试探出结果,慕霆渊浅浅的勾了勾唇:“方才让你们收集起来的草团呢?” 拜那阵毒烟所赐,各艘船上不少.将士都被毒倒了,军医们正忙里往外的治疗着。 而那些草团,有未燃尽的,慕霆渊特意让人挑拣出来留着,还命军医以此为基础上,又加以改良。 几个士兵抱着三个竹筐跑来:“殿下,都在这了。” 慕霆渊望着远处那座在夕阳下绿荫青葱的小岛,唇边笑容冷嘲:“这样好的东西,该让他们也品尝一下才是。” 众将士亢奋起来,他们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密密麻麻燃着青烟的火球,随着火箭一起被砸进岛上。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岛上的水匪大叫道。 旁边的同伴正勉力的抵挡箭雨:“好像是我们的毒烟!” “不、不对,这烟呈青色,上面的毒比我们的更加……”霸道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那人捂住口鼻倒了下去。 一众水匪一边慌张扑火,一边躲避羽箭,在毒烟里狼狈奔逃。 青葱的小岛中央渐渐被烟雾笼罩,星星点点的火光遍布四处,慕霆渊站在船头,身后是乌压压的将士们,这些将士面上俱都罩着浸透了解毒水的布料,严严实实的捂住口鼻。 他抽出腰间长刀,顿了顿,回过头。 云窈扶着肚子,红霞万丈,她背对着艳丽的晚霞,冲他微笑。 她的笑中带着期盼,带着鼓舞,带着一种让他安心的暖意。 慕霆渊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依靠,一直以来,他都是别人的倚仗后盾,他踽踽独行,无依无靠,可这一刻,他莫名有了种归属感。 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这是阿窈带给他的,独一无二的温暖。 “冲上去,杀了他们给兄弟们报仇!”他将长刀指向小岛,语气森寒,然内心却是炙热。 “杀!” “冲啊!” 乌压压的人群往小岛上进发,云窈在观世中,看到同样一群群颇显狼狈的人从岛上冲杀下来。 双方即刻战成一团。 刀剑棍棒,铿锵金鸣,人类的哀嚎,皮肉的撕裂,声声不绝。 夜色慢慢昏暗下来,留在船上的将士们点燃火把,气氛安静,大家都在等着岛上的战争结束。 “天晚了,娘娘不能劳累,先去休息吧?”霍岩青低声道。 的确是累了,两个孩子又长大了不少,她现在的身体十分容易觉得疲惫,云窈没有硬撑,在紫苏她们的服侍下,回了船舱休息。 船舱的另一侧是个圆窗,从窗户往外看去,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月色下的江水是墨青色的,像是墨汁打翻在青色的颜料里,幽幽静静。 紫苏等人离开后,云窈起身走到窗边的躺椅。 再过几天就是夏至,天已经不冷了,她穿着寝衣,斜靠在躺椅上,身上搭着一条薄毯,枕着窗外倒映在水面上的星月入睡。 快要睡着之前,她让星宝盯着老槐岛,有事随时叫醒她。 星宝任劳任怨,拉长了声音,拖着长调:‘知道啦。’ 云窈睡着后,观世一直定格在老槐岛的上空,她不放心,但星宝看的清楚。 那家伙是个极有本事的人,他既能以一己之力扭转东渠对南夏多年侵吞的局势,小小的匪贼对他来说,就更不算什么了。 乃至后半夜,水匪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缺胳膊断腿的,被将士们活捉。 顺着水匪逃跑的水路,慕霆渊让水性好的将士下水追捕,可惜对方游的实在太快,在半路上就被甩掉了。 无奈只能作罢,先正事要紧。 众将士休息了一小会,便在慕霆渊的带领下,开始搜寻老槐岛。 临出发之际,阿窈在他耳边偷偷说了句话——‘顺着西南方向一直走。’ 那时他就猜,她话里未说尽的意思,应该那里就是三号四号船水兵的埋骨之地。 果然,顺着西南方向走到岛的另一头,他们看见了……大批大批堆成山的尸体。 这些尸体大多都浑身赤裸,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光溜溜的被像堆垃圾一样堆成山,他们中的许多人,明明前几天还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 不少.将士默默红了眼眶,哽咽出声。 他们一言不发,纷纷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在这些尸体上。 “兄弟,我们来带你们回家了。” “走,我们回家。” 他们轻手轻脚的背起尸体,每个人眼眶都盈满了泪水。 许少杰望着此情此景,恨得双眼血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已经知道,这批兄弟会死在这里,除了该怪那帮该死的畜生,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另有其人。 那个自负自大一心只想跟慕王殿下争个高下的梁将军,梁宝光! 他脸色铁青,悲愤难言:“待我回去便书写奏折,我定要将梁将军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禀报圣上!” 第372章 温柔 慕霆渊神情倦怠满身污血的回来,看到的就是云窈在窗边熟睡的一幕。 他脚步顿了顿,不知觉唇边露了笑。 轻轻靠过去,他看了两眼,缓缓俯身在她发间落下一吻,极尽温柔。 云窈无知无觉,她的呼吸清浅绵长,睡容恬静。 慕霆渊舍不得吵醒她,只站在躺椅前,静静地看了她一会。 哪怕只是这样看看她,好像都能洗去他满身的疲倦,方才一路上沉甸甸的心情也好转了许多。 他静悄悄的出去,让霍岩青给他另寻一间房洗漱休息。 邱野带着一帮人在甲板上清点尸体,照着名录,点着点着,他发现了不对。 慕霆渊刚要休息,就被人请了出去。 “你说这些尸体里没有梁宝光?” 邱野眉头深皱,怀里抱着名录,点头:“不仅找不到梁将军,还有几个将士也不见了。” 许少杰现在恨毒了梁宝光,厌恶道:“会不会是被水匪活捉了?” “不可能。”慕霆渊断然反驳。 若水匪真的抓到了梁宝光,不管是以他为质要挟他们谋取利益也好,还是发信给他们,试图跟他们交换黑鲸,都不可能一直没动静。 “要么就是死在我们不知道的哪里了。”另一个将领凉凉的说。 梁宝光已经犯了众怒,船上的所有人都恨不得直接把他大卸八块了。 苦于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奈何不了他。 因为过于疲惫,慕霆渊的眼中俱是红血丝,他揉了揉额头:“先休整一日,明天许副将带一队人上岛再找找,既然这里是他们交锋的地方,水下也寻找一下吧,毕竟是圣上钦封的武探花,如果真没了踪影,圣上那里,不好交代。” 更重要的是,承玄帝说不定还会认定是他在背后下了黑手。 慕霆渊眼底微凉。 提到圣上,众人神色一凛,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皆恭敬应是。 之后慕霆渊又命杜青柏抓紧审问那帮水匪,从他们口中撬出鲛鲨帮的老巢所在,顺便试探一下有没有梁宝光的下落。 杜青柏抱拳领命,下去安排了。 云窈醒来后,听星宝把她睡着后发生的事都说了。 梁宝光不见了? 这个人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是以没有多管,倒是另一件事。 ‘昨晚岛上的水匪是从哪里逃走的,你可有跟踪?’ 这些水匪的营寨东躲西.藏,尤其是鲛鲨帮,慕霆渊他们至今没能找到它的方位。 她早先用观世满淮江搜寻过,就连她也一无所获。 若能跟踪到昨晚水匪的逃跑路线,说不定便能找到了。 可惜,星宝说:‘没有,他们潜的实在太深了,我再努力看都看不清。’ 观世之力可以穿透任何缝隙,唯有拿水没有办法。 星宝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是因为没有派上用场而不高兴。 云窈笑着安慰它:‘我们星宝可是最厉害的,你已经很厉害很厉害了。’ ‘哎呀,快别夸了,羞死星星了,啊哈哈哈,人家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啦,一般般啦~’ 第373章 去请侧妃! 距离此地四十里外的小山上,一间茅草屋内。 梁宝光捂着胸肺,费力的坐起身,咳嗽一声。 听到门里的动静,两个穿着戎装的士兵争先恐后的从外面冲进来,各种献殷勤。 “小少爷,您身上有伤千万别下来。” “您要什么尽管吩咐我。” 梁宝光强忍着不耐烦:“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起这个,两个士兵脸上殷勤的笑敛了敛,神色讪讪:“慕王他们的船已经到老槐岛了,我们去的时候,见他们正和水匪打着,怕被发现,我们不敢离的太近,匆匆看了一眼就回来了。” 梁宝光脸色难看,目光阴阴的。 他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带兵,就得了这么个结果,两船的水师,全军覆没,而他身为主将,这个责任他推卸不了,若被圣上知道,雷霆震怒之下,他还不知道会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他忍不住想起那时的情景。 那天,他一路追着水匪的枪船到了老槐岛,远远的看到岸边停着好几艘枪船,疑心他们的老巢就在这岛上,于是命前哨先去查探。 果然前哨返回报信,说是在岸边看见许多杂乱的脚印,脚印一直延伸进了岛,他便认定那岛就是鲛鲨帮的营寨。 可谁曾想,那些狡诈的畜生,居然根本不在岛上,而是藏身在水里,就躲在他们的船板底下,趁他们放炮时,从后方杀了上来。 他慌乱极了,终于想起慕王曾经阻止他追铺的事,他意识到自己中了计,他想退兵,却是来不及了,越来越多的士兵死在他面前。 死亡的恐惧扼住他的呼吸,他狼狈而逃,丢下剩下的所有士兵。 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若回主船,等待他的定是最严厉的军法处置,他很害怕,更重要的是,阴暗的自尊心在作祟。 如果不是他急功近利,非要跟慕王争主权,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他怕自己回去,面对的是所有人的质疑和鄙视,自傲如他,这怎么能忍? 两个士兵忐忑不安的道:“小少爷,您先前答应咱们的事不会食言吧?” 他们是附庸梁国公府的官员家的子侄,跟随这位梁少爷一并来剿匪,本想讨好梁家出来镀个金,最好能捞个一官半职,没想到…… 出了这事,官职是别想了,只求别背上逃兵的罪就行,在南夏,逃兵一律判弃市悬尸。 即在闹市处以死刑,还要被吊在城门楼上,以儆效尤。 梁小少爷答应他们,只要能将他平安送到梁家,不仅帮他们洗脱逃兵的罪名,还会补偿他们家一笔不菲的银子。 梁宝光鄙夷的看了眼两个士兵:“我梁宝光是谁,既然说了这话就绝不会食言而肥。” 两个士兵讪讪的笑着讨好:“自然自然,小少爷可是太后娘娘最喜爱的侄子,国公大人在南夏更是顶顶的勋贵,就小的大胆一言,那什么慕王在梁国公面前,都算个屁!” 梁宝光就爱听这样的话,被捧的飘飘然。 他们说话的时候,茅草屋真正的主人从外面走进来。 是一对猎人夫妻,平时隐居在山里,靠山吃山,前几天去河里摸鱼时,意外在水里救下他们。 “三位兵爷,这是小的刚刚打来的野兔子,荒山野岭的没什么好吃的,还请兵爷见谅。” 两口子看起来三十多岁,长得憨厚老实。 梁宝光给两个士兵使了眼色,让他们上去交际,跟这种穷苦百姓说句话,他都嫌落了身份。 —— 杜青柏带人审问了很久,但不管怎么折磨,那些水匪都没有透露出分毫有用的消息。 慕霆渊和几位将领坐在议事厅中,闻言,将领们满脸讽刺:“哼,嘴倒是够硬。” “既然折磨他们没有用,那就一个一个杀下去,杀到他们心慌害怕,就不行撬不出来。” “再不济,就以利诱之。” 慕霆渊并不多意外,淡淡道:“威逼利诱对他们没有用,鲛鲨帮存在几十年,寨中人数众多,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寨中生活,死了他们一个,却能保全全家,谁还敢说?” 甚至即便有人被严刑拷打撑不住,想要开口,其他水匪说不定还要先一步灭口。 换做以前他恐怕不会想到这一层,但他如今也有了妻儿幼小,推己及人,若是他被抓,敌人问他家住哪,他誓死也是不肯说的。 慕霆渊怔了怔,思绪微微飘散,不禁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他垂下眼,挡住其中的温情暖意,不愿叫人窥探了去。 众将领恍然大悟:“那怎么办是好?” 慕霆渊没说话,众人面前的圆桌上,摊开放着水域图。 他手指放在图上标注的老槐岛处,回忆着昨晚那帮水匪逃跑的地方。 时下,地图都是人为画就,许多地方都不可能真正走过,是以绝不会很详细。 慕霆渊回忆着位置,却苦于老槐岛在水域图上只有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座山的形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殿下,您在找什么?”邱野伸头看了眼,不解道。 慕霆渊依旧在思量,嘴上不忘回他:“判断昨晚水匪逃跑的地方,在水域图上的位置。” 邱野很快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是想从那帮水匪逃跑的方向,判断他们沿路会经过哪里?” 只要顺着方向一路找,总能揪出他们的营寨。 “不如咱们派人去丈量一下老槐岛?先将整个地形图画下来再慢慢找,只是他们是跳水离开,我们是不是还得再让人下水摸一圈……虽然这法子又慢又麻烦,但……” 也没了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他话没说完,慕霆渊似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该死的,他怎么忘了。 他的阿窈! 要说谁对地形掌握的最出神入化,那一定是他的阿窈!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地形! 慕霆渊激动起来,吩咐左右:“去请侧妃过来一趟!”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又像是嫌弃一样:“算了,本王自己去。” 他旋风似的冲出议事厅。 第374章 阿窈乖乖,帮为夫一个忙 留在厅里的众将领面面相觑。 有人拧眉道:“慕王请侧妃过来做什么?妇道人家怎么能进这种……” 说到这里又戛然而止,他想起人家带领他们突出毒烟重围,打的敌方水匪屁滚尿流的事,后半句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云窈刚起身不久,紫苏正在跟她说昨晚的事。 “昨晚您睡得熟,王爷舍不得吵您,就挪去旁边的房间休息了。” “可有受伤?” 星宝也没说他怎样,昨晚一夜她睡得很香,应该是没事的。 果然,紫苏笑着摇头:“娘娘放心,王爷他好好的回来的。” 正说着,就见话题的主人公从外面大步走进来:“阿窈!” 声音比人先到,云窈愣了愣:“怎么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 好在慕霆渊理智尚在,怕冲撞了媳妇,快走到她跟前的时候,脚步轻缓许多。 云窈坐在椅子上,慕霆渊直接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阿窈,乖乖,帮为夫一个忙好不好?” 紫苏等人见此一幕,偷笑着退到外间。 云窈被他弄得脸红:“有话就说,干什么称呼的这么肉麻。” 慕霆渊爱极了她娇气的模样,凑上去吮了一口她的嫩唇:“你能帮我画出老槐岛的地形图吗?” 他很少主动开口请她帮忙,而能帮到他,云窈也很高兴,她点头:“当然可以。” 慕霆渊皱皱眉,又有些顾虑,毕竟他不知道云窈的能力是从何而来,万一也跟邱野说的差不多,需要勘察,下水什么的可不行。 那他宁愿耗费时间,也不愿他的阿窈怀着孩子这样为他辛苦。 “是不是需要你去做什么?”他神色纠结。 云窈猜到他是怕累着她,手指在他大掌里翻转,调皮的挠了挠他的手心:“不用我做什么的。” “真的?”慕霆渊还是有些担心。 “嗯,给我一刻钟的时间就足够。”云窈微微歪头,故意露出一副骄傲的小表情。 慕霆渊弯了弯唇,十分给面子的夸赞:“我的阿窈真厉害。” 云窈是被慕霆渊亲手扶着走进议事厅的,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有人迟疑,但也没人敢说什么。 现成的笔墨纸砚,云窈在圆桌上坐下,而且还是慕霆渊才能坐的主位,真正的掌权人却站在一侧给她磨墨。 这诡异的一幕,看的旁边人是一愣一愣的。 云窈闭上眼,观世之力打开,笼罩在整个老槐岛的上空,星宝给她指路,‘领’着她来到昨晚水匪逃跑的地方:‘喏,就是这里,这里有条暗河,我最后能看见他们逃跑的方向,在这里,当时你男人派出去的士兵也追上去了,但在半路就被甩丢了。’ ‘好,我知道了。’ 云窈没有绘画功底,她是奴婢出身,自小就没学过琴棋书画。 自从那次慕霆渊教她写字,之后她每日练字之余,偶尔会画着玩儿,水平不敢说怎么样,好歹能画出东西来,不至于画出来个四不像。 云窈用观世丈量,手下毛笔停停走走。 第375章 不安 她省去那些山水景色,着重将笔墨放在路线和各个方位上。 最后她将观世上移,再对照整个淮江,见没有其他遗漏后,云窈才睁开眼。 左看看右看看,皱皱眉,好像丑了点。 反正不是风景画,只是个地图而已,丑就丑吧,重要的是位置都是准的就好。 她这样安慰自己,还算满意的放下毛笔:“可以了。” 不光是慕霆渊,众将领都若有若无的移动脚步,悄悄伸头来看。 这一看之下,众人目瞪口呆。 “这、这画的啥?” 慕霆渊也是一脸忍俊不禁,不过他到底是了解她的,知道她不会乱来,只是对琴棋书画这种事上,水平实在有限。 想到曾经第一次看到她写字的时候,他忍不住嘴角更加弯了弯。 云窈见大家都盯着她的画,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测她画的是什么,甚至还有人猜她这不是画,而是书法狂草。 脸都涨红了,再看到慕霆渊脸上的笑,气的扭屁股就走。 笑笑笑,笑个屁! 早知道就不该帮这个忙,一句谢没有,还要被嘲笑! 气死我了! 慕霆渊想拉住她,但生起气来的女人,可是十头牛都按不住的。 云窈走后,众将领趴在圆桌上研究半天:“殿下,侧妃娘娘画的这到底是什么啊?” 慕霆渊也在研究:“老槐岛的地形图。” “啊?居然是地图?” “这怎么看都不像啊?” 慕霆渊没说话,忽然他好像看出了什么,将云窈画的地形图拿起来,贴到水域图上,与其重合起来。 他眯了眯眼,然后指着其中一个地方:“这里,就是我们停船的位置。” 众将领不约而同的顺着他手指俯下身子,齐齐瞪大眼,看着图纸上五个长条状的东西。 一个长条挨着一个长条,画的整整齐齐,坐落在一片波浪状的线条上,总算反应过来:“所以,原来这画的是我们的战船啊?” 慕霆渊简直想大笑出声,他的小丫鬟真是太可爱了,怎么这么可爱。 众人哭笑不得。 邱野指着战船前面的一片空白位置,上面还点了很多标志性的点点,像是大饼上的芝麻,又像是沙粒:“这个不会就是老槐岛的河岸吧?” 慕霆渊忍着笑:“对。” 众人一一看下去,顺着这个逻辑,慢慢辨认出了所有的方位,从刚开始的好笑,面容开始变得严肃。 众将领偷偷去看别人,果不其然,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同样的惊诧。 杜青柏犹豫着道:“殿下,侧妃娘娘以前是来过老槐岛吗?” 就算来过,手绘出这么一副完整的地形图,还能与整个淮江的水域图完美重合,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慕霆渊很肯定的回答他:“没有。” 所有人都在心里呐喊: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可就是这样绝不可能的事,却被人家做到了。 “找到了。”慕霆渊手指在地图上的某处敲了敲:“昨晚,那几个水匪就是从这里逃跑的。” 他手指的地方是一个山洞,山洞的洞口窄小,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过,逃跑的总共有四个人,四人陆续钻进山洞,为了防止他们追踪,最后一人堵在洞口为其他人殿后。 等他们好不容易将最后那个水匪的尸体挖出来,见洞里是一条暗河,士兵们跳下水去追,因耽误了时间,最终没有追上。 慕霆渊把许少杰叫过来:“记不记得你们当时追到了哪里?” 地形图上也细心的画了暗河,只是这暗河是与淮江水系连通的,并不是只有直线的一条道。 许少杰回忆着,手指落在暗河上,想象自己身处其中,随着手指往前游动,接着在某处停止。 “应该是这里。” 慕霆渊看了眼方位:“能确定?” 许少杰点头:“我确定是这里,没错。” 找到了方向,慕霆渊又扩大区域,将前方四五十里内沿路会经过的地方全都圈了出来。 “这范围可真够大的啊!”有将领感慨道。 “好歹有了方向,总比之前一点线索都没有要好的多。”也有人自我安慰道。 慕霆渊又重新摊开一张白纸,照着水域图,将方才圈出来的范围内,所包含的位置全都抄写下来。 鲛鲨帮既然存在几十年之久,它的位置定然隐蔽且牢固,不怕被官家发现,再加上他先前猜测的,他们寨中老少众多,是以占地位置定也十分大,将不符合这些条件的一一排除掉。 剩下最有可能的三个地方。 “子昂峰、翠羽滩、马家屯。” 慕霆渊在子昂峰处落笔画圈:“先去这里。” 云窈气呼呼的在外面溜达:“还嘲笑我,再也不帮你了,哼!” 紫苏等人刚才没进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猜主子是又跟王爷闹小性儿了,倒也不担心,知道王爷定会来哄娘娘,就跟在后面看热闹。 甲板上驻守着众多士兵,中间几根桅杆上还绑着鲛鲨帮的水匪。 没人理会他们,除了每日固定的一顿水和汤饭,不让他们饿死之外,任由他们被日晒雨淋。 云窈气着气着,突然感觉到什么,扭过头,对上了一只满怀恶意的独眼。 是那个鲛鲨帮的大当家,黑鲸。 “听说,是你发现了我?” 许少杰不是个嘴巴牢的,前几天日日都在跟别人讨论这件事,先开始没人相信,都觉得是巧合。 自从云窈在毒烟战中,领着他们找到方向,帮助他们反败为胜后,就没人再怀疑这件事。 最近底下水兵讨论最多的就是她。 这些人自然会听到几句。 云窈没理他。 这可都是些恶贯满盈的家伙,紫苏等人见他竟敢跟主子搭话,警惕的围到云窈身边。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家娘娘说话?闭上你的狗嘴!” 容安凶巴巴的骂道。 黑鲸冲她咧嘴一笑,只有一只的独眼里,恶意像毒汁一样,仿佛能流淌出实质来。 容安吓得脸色惨白。 云窈冷着脸将她拉到身后护住,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想死的话,我不介意现在就送你上路。” 黑鲸哼笑,无趣的移开目光。 可方才此人的眼神,已经被云窈记在了心里,她努力平复心头的略微不安感。 第376章 风雨 江面的景色千篇一律,再美看多了也会腻味,那个眼神让她心里总有些沉甸甸的,云窈没了看风景的兴致,回了船舱。 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这么多士兵守着,而且他们又被折磨的半死不活,还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呢? 她摸了摸肚子,笑着摇头,自从怀孕后,她是越来越胆小,都到杯弓蛇影的地步了。 自老槐岛向西三十里,是子昂峰所在。 子昂峰地势高阔,植被茂密,山峰险峻而陡峭,符合土匪有可能占山而居的所有条件。 慕霆渊盯着桅杆上绑着的水匪观察,见他们看到战船开进子昂峰,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就猜到这处很大可能不是。 为以防万一,他还是派了杜青柏带几队人当前哨,前往山中探查。 “若有发现,立马发射信号弹。” “是!”众人跪在他身前,抱拳称是。 邱野站在一边,拍了拍为首的杜青柏肩膀:“一个时辰为限,还没消息,我们就进去找你们。” “兄弟,万事小心。” 杜青柏看着他重重点头,战场上,大家看的都比较开,并不矫情生死离别的那一套。 能活着回来,就还是兄弟,一起喝酒,一起吃肉,若不能活着回来,那就下辈子再续兄弟情。 船上的众将领沉默的目送他们坐小船离去,直到身影隐入郁郁青葱的植被间。 时间慢慢流过,邱野时不时就会看一眼身边的漏壶,眼看漏壶上面的水已经流了一大半下去,漏壶最上面的青铜玄武容器里,只还剩下一层薄薄的水底。 他看向慕霆渊,斟酌着问:“殿下,我们是不是该做准备了?” 后者没说话,过了会,他冲远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 邱野扭过头,就见绿色的植被间,高高举起许多手臂正朝他们挥舞。 看到他们平安,船上的众将士松了口气,也朝他们挥手。 队伍返回,不少人手里还拎着打来的野兔野鸡等新鲜食物。 子昂峰一切正常,三个最有可能的地点又排除了一处。 议事厅里,众将领在马家屯和翠羽滩两者之间犹豫不决。 “马家屯,我记得那好像是个很普通的村落。” 在官府里挂了名的村子,就是良民,村子里还有官家的保长,怎么会是水匪窝?还是最凶残的鲛鲨帮? 众将领都不看好这处,觉得最不可能的就是马家屯。 邱野却道:“按慕王先前说的,这帮水匪中有老也有少,人数众多,想要在某处藏着几十年不被发现,很难说不是用了什么障眼法,至于保长……哼,都在一个村子里,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有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附和道:“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伪装,这鲛鲨帮才能存在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剿灭啊。” 几经商量,军队战船决定绕过翠羽滩,直接去往马家屯。 马家屯隶属怀宁城,想从江城到怀宁,还得过一道城桥,按江上的规矩,每到跨城的这种时候,所有船只都要排起长队,挨个检查,才能放行。 虽官家的船享有优先通过权,但也耗费时间。 而拜鲛鲨帮的凶残所赐,如今的淮江上少有船只,是以过城桥时,战船并未耽搁多久。 许少杰出示了水师营的手令,甚至都不需要慕霆渊露脸,一众守卫便蜂拥到桥岸边,客客气气的送行。 进入怀宁的水域时,已快要深夜,南方本就多雨,此刻又赶上梅雨季节,从入夜起,小雨就淅淅沥沥下个没完。 雨天江上的雾气大,行驶不便,慕霆渊便下令原地休息。 甲板上戎守的士兵们各个穿着蓑衣,不少人都在打哈欠,实在撑不住的士兵,纷纷转头去看桅杆上绑着的水匪,见他们都闭着眼,垂着头半死不活的吊在那,早已熟睡,或是晕死了过去,放心的回头打起盹来。 鼾声此起彼伏。 本该熟睡的水匪在这时无声的抬头,确定这些士兵们没人再注意他们,互相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 随即,其中一个水匪两只脚费力的互相蹭着,悄无声息的脱下一只鞋,接着用脏污的脚趾从鞋里勾出一块包裹着的褐色东西。 他将那似药非药,似丸非丸的东西放在地上,对准船头方向,木质栏杆的空隙处,狠狠一脚踢去。 扑通一声,东西落水的声响,惊醒了熟睡的戎卫,下意识的循声找去。 众人趴在栏杆上,长长的竹竿挑着灯笼,压低到水面,一寸寸的检查水里的情况。 “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音?” “好像什么都没有?” “那刚才是什么动静?” “应该是水里的鱼吧?” 领头的戎卫士官虎着脸呵斥:“不可掉以轻心,大虎,领着你们队的人沿着船舷巡视三圈!” “是!” 经这么一打岔,士兵们的困劲消散了,士官不在的时候就凑一起窃窃私语。 这个说江城某个花楼里新来的姑娘长得真漂亮,他要是能娶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就好了。 另一个说他娘给他介绍了表舅家的妹妹,等这次剿匪结束,领了赏回去,他就跟表妹相看,若是顺利的话,他就要成亲了。 旁边的人纷纷送上祝福,祝他相看顺利。 众人说说笑笑,没人发现,黑暗中的水面,随着那似药非药的褐色东西缓缓融化,以它为中心,周围一大片的江水被染成暗红色。 距离此地不远的某块水域,今晚夜色阴沉,月亮被乌云遮挡,连丝月光都无法透出来。 一群一群乌压压的影子聚集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他们已经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了,漆黑的夜,未知的前方,还有对于将要面对的人和事,既紧张又害怕,有人开始不耐烦起来。 “血鲨,你说你有十足的把握让那帮官府的狗贼死无葬身之地,弟兄们这才来帮你的,要是你敢诓骗我等,可别怪咱们翻脸不认人了!” 说话的人是同一片江上的水匪,另一个帮派猛虎帮的大当家。 两日前,鲛鲨帮的二当家发信集结江上所有剩余帮派,邀请他们一齐共同对抗朝廷。 谁不知道这次来剿匪的主将是传说中的慕王殿下,没人是蠢的,仅凭手下不过百人之数的帮派,怎可能对抗得了南夏的战神? 这段时间,淮江上的水匪帮派陆陆续续减少了许多,剩余大大小小的帮派人人自危。 明天三更。 第377章 梦魇 其实不是没人想过要拧成一股绳一起共同对敌,只是大家同是水匪,谁也不愿跟谁低头。 这次鲛鲨帮主动发信集结,声称一定能让对方全军覆没,还给他们展示了之前鲛鲨帮在朝廷战船上搜刮来的好东西。 他们将信将疑,更多的也是没了办法,便应约前来。 红疤男斜眼过去:“帮我?你他娘有种现在就解除约定,调头走人啊!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有闲心装模作样呢?” 他环视一圈周围的其他帮派:“都给老子听好了,你们来此不是为了帮我鲛鲨帮,是为了帮你们自己!要是有一丁点的不服气,要走现在就走,我血鲨绝不阻拦!” 一番话骂的众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倒是再也没人抱怨,阴阳怪气了。 血鲨哼了一声,忽然,他面前水花四溅,众人这才发现,他手里居然握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头隐在水下,紧紧的绷着,像是正拴着一头庞然大物。 “哗啦” 伴随着水浪掀起,一条硕大的褐色鱼尾露出水面,鱼尾挣扎扭动,水花溅的十分厉害。 不顾身下枪船都被它带的剧烈摇晃,血鲨握着绳子往上拉了拉,大鱼受到刺激,整个跳出水面。 众人震惊起来,只见那鱼全身呈褐色,鱼腹银白,光肉眼看去,就有四米那么长,体型比两个成年男子加起来还要壮硕! 大鱼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鲨鱼,猛力想要往前游动,若不是鱼腹上绑着的麻绳足够结实,恐怕早就经不住这样的凶猛力道而崩断。 周边大片水面泛起波澜,许多水匪脚下的船都在晃动。 血鲨阴恻恻的看着让它兴奋的方向:“他们来了。” 众水匪一听慕王来了,本就被摇晃的船只弄的站不住脚,此刻更是恐慌的吓软了腿,未曾照面,胆已先破。 “快、快跑!找地方躲起来!”猛虎帮的大当家脱口而出,见其他人皆鄙夷的看着他,他反应过来,悻悻的找补:“我、我的意思是躲、躲起来偷袭他们!” 血鲨将众帮派的反应看在眼里,暗中嘲讽,面上佯装好意道:“这样吧,既然是我血鲨牵的头,便让我鲛鲨帮为各位做一次先锋军,待我们削弱了那狗贼的实力,大家再一起瓜分!” 立马有人拍马屁:“鲨当家豪气!” 主船,今晚云窈睡的很沉,她的脸靠在慕霆渊的肩窝里,也不知梦见了什么,身子突然毫无预兆的抖了抖。 她一动,慕霆渊便敏锐的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小心翼翼的侧过头。 云窈眉头紧皱,额上渗出冷汗,脸上神情似恐似惧,像是被梦魇住了。 慕霆渊拿袖子擦了擦她额头的汗,轻唤:“阿窈?” 云窈没有反应。 慕霆渊眼中浮现出担忧,声音略大了一些:“阿窈!” 云窈沉浸在梦里醒不过来,她嘴唇抖动着,发出一声低泣。 慕霆渊彻底急了,抱住她一边轻拍她的肩膀,一边亲她脸颊:“阿窈?醒过来。” “醒醒!阿窈?” “你怎么了?别哭了,乖,我在这里,别哭。” 云窈好不容易才睁开眼,她目光飘忽涣散,有一瞬间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一张脸出现在她头顶,俊美的眉目此刻染着心疼和忧急,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出她冷汗津津的样子。 “做噩梦了吗?” 涣散的眸光慢慢聚焦,云窈忍不住伸手捧住他的脸,她做噩梦了,她又梦见他在刑台上被凌迟处死。 她怎么突然又做起了这个梦,难道老天爷是在警示她什么吗? 会不会,这一世,她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让他逃过那个劫数? 云窈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她开始有些怨恨自己上辈子为何没有跟他在一起,上辈子的她跟他没有多少交集,除了后来晋州军营哗变,他们两人意外碰见,相处的那一月之外,她跟他在那之前连见都没见过,她对他所有的了解,都是从外人口中听说的传言。 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在他身上都发生了哪些事。 云窈在脑中梳理着时间线,距离晋州哗变只还剩下一年的时间,是不是只要阻止哗变的事情发生,他就不会有机会被污蔑通敌叛国,最后含冤而死? 感觉到她的恐惧,慕霆渊心疼极了,他搂着她贴近自己胸膛,用温暖呵护着她:“阿窈乖,告诉我,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梦都是假的,你害怕的东西并不存在,乖,不怕。” 他亲吻她的头顶,右手在她后背轻拍,温柔低哄着,想要抚平她的不安。 云窈抓住他寝衣的衣襟,眼眶一点点变红,只有她知道,那个梦不是假的,它是上辈子真实发生过的事。 她在心里下了决心,她决定把上辈子的事全部告诉他,可是,她不能说自己是重活一世,所以,她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何会知道他未来的事情,并让他相信呢? 云窈在他怀中抬起头:“我……” 刚想说话,耳边蓦地响起星宝的惊呼:‘阿窈!小心水匪偷袭!’ ‘他们已经离你们的船不远了!’ “什么?!”因为太过惊讶,云窈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慕霆渊低头看她:“怎么了?” 云窈连忙摇头:“没,没什么。”接着又匆匆起身:“快,我们穿衣服出去!” 慕霆渊跟着她坐起身:“天还黑着,这时候出去做什么?” 云窈听到星宝说,他们正在水底偷偷接近战船,想要利用船舷的死角,再加上天黑看不见,趁机扒船。 “船底有动静,很可能是水匪偷袭,我们快出去看看。” 闻言,慕霆渊目光一厉,动作迅速的下床披衣穿甲。 穿着穿着他反应过来,他们这是二层,楼下一层是士兵们住的地方,再往下还有负责战船运行的底舱,如果有动静,得是多大的动静才能被她听到,更何况,敏锐如他,却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见她神色紧急,不带丝毫玩笑的意味,想到她那手神鬼莫测的能力,慕霆渊有些感慨,他的阿窈到底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第378章 敌袭 慕霆渊领着云窈刚走到船舱的走廊上,就听见外面一片嘈杂。 鼓楼台上,了望官手中战鼓隆隆。 上下三层船舱里的士兵们都被惊醒,迅速披衣出门。 这次鲛鲨帮的人目标明确,直冲黑鲸等人被绑着的主船而来。 甲板上的戎卫已跟偷摸爬上来的水匪们战成一团。 “敌袭!” “主船有敌袭!” 前后辅助战船都响起号角,一时间人声喧哗,星星点点的火光映照在水面上,亮成一片。 这些水匪人数不多,哪里会是水师营众多将士的对手,只是拼着一死,边抵挡边从怀中掏出一团团褐色的东西,一股脑全都丢进水里。 “这帮畜生在干什么?” “他们往水里扔什么了?” 见任务完成,水匪们吹起响哨,哨声在水面上飘出很远。 “他们在呼唤同伴,这附近应该还有大股水匪!” “快!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不远处的水域,听到哨声,红疤男阴冷道:“是时候了诸位,可以动手了。” 众帮派的水匪拿起武器,望着那头火光明灭的方向,既紧张又怀揣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不过,临动手之前,我得先送他们一份大礼,这可是我鲛鲨帮很早之前就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好东西。”红疤男又接着道。 众人正要问他是什么,就见他冷笑一声,转头喊道:“放闸!” “哗啦啦” 许许多多水花飞溅的扑腾声响,从后方围起来的石堆里发出。 众人先前就好奇,这里原本是散乱无序的礁石滩,不知什么时候竟被一堆石块给围起来了,像是在豢养什么东西。 高高的石堆上并排站着几个人,听到命令后,就开始拉扯起手中的绳索,在他们的合力下,水底的铁质闸门被缓缓打开。 水花飞溅的动静越发大了,似乎有什么大家伙正在水里扑腾,且还不止一个。 很快,众人就看到,一条又一条的大鱼随着闸门里的水流被冲出来,硕大的褐色鱼身,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处,最大的竟有五六米那么长! 众人惊骇的看着这群大鱼像是疯了一样,拥挤着,冲火光所在的方向飞窜而去。 有靠的近的船被它们鱼尾扫到,船上的水匪还来不及反应,大叫着掉进水里。 主船这边,双方奋力厮杀,水匪的数量迅速减少。 有个水匪趁乱跑到桅杆处,想要割断绑住黑鲸他们的绳子。 黑鲸吃力的喝道:“去抓慕王的女人!只要抓住她,我们就都能平安无……” 他的话没说完,忽的瞪大双眼,面部有一瞬的扭曲。 “大当家?!你怎么了?” 黑鲸嗓子里发出咯咯声,他说不出话,嘴一张,只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替他们松绑的水匪惊恐的低下头,这才发现他胸口处竟透出一抹亮银色的刀尖。 慕霆渊站在船舱入口处,他左臂平伸,以一种完全保护的姿势挡在云窈身前:“待在这里不要乱动。”他看着她的眼睛,又嘱咐了一句:“乖乖等我回来。” 还有一章明早再看。 第379章 主船告急! 云窈知道他这是怕她又不顾自身去涉险,只好保证:“我知道了。” 慕霆渊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随即扫了眼霍岩青。 后者明白他的意思,重重点头,待他走后,立马抽刀与其他亲卫将云窈团团护在中间。 慕霆渊走到桅杆前,抽出黑鲸尸身里的长刀。 刀尖滴血,他反手拎刀,投身入战斗中。 刚砍掉一个水匪的头颅,突地,伴随着“哗”的一声巨响,整个船身猛地歪向一侧。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所有人始料未及,皆被晃倒在地。 有的人甚至从这头直接滚到了另一头,咣当撞上船舷晕了过去。 众将士捂住晕乎乎的脑袋:“什么情况?!” 还不等他们反应,船身又是一阵剧烈晃动。 “啊!” 众将士惊叫着满地乱滚,有人感觉到了什么,大吼:“水底好像有东西,在撞咱们的船!” 浪花翻卷,船身在江面上左右摇晃,甲板上杂物遍地,翻滚乱撞的人们只能用尽一切努力抱住身边所有能够固定自身的东西,咔咔咔的断裂声不绝于耳。 慕霆渊单膝跪在甲板上,以刀插地堪堪稳住,却顾不上多管其他,焦急的回头去看云窈。 二楼的围栏处,周围紫苏他们全都四仰八叉,只有她好端端的坐在地上,双手抱着楼梯栏杆,目光落在底下甲板,也在寻找他。 慕霆渊心脏悠忽落回原位,松了口气。 再看她缩成一团,双手抱住栏杆,畏畏缩缩的小模样,不合时宜的,他突然想笑。 小丫鬟,反应倒是真快。 殊不知,云窈哪里是反应快,她是提前收到了星宝的提醒。 星宝说那帮水匪在不远处放了一大群鱼过来,它不知道对方是要干什么,她听在耳里也是不解,正在思索这些鱼的作用时,就听见星宝连声大叫:‘天天天,它们居然是冲着船来的!’ ‘阿窈!抓住你身边的栏杆!快啊啊啊啊!’ 她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听从它的话双手抱住栏杆。 紫苏他们还奇怪她在做什么,正想提醒他们小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船依旧在左右摇摆,江上无风,却像是被狂风暴雨席卷了一样。 旁边的几艘辅助战船也不能幸免,俱被掀起的水浪打的不得安生。 “天呐,水里的那是什么?” 副船上的士兵们扒在栏杆上往下看,只见密密麻麻的庞大黑影在水底游来窜去,滑腻的鱼尾挨挨挤挤,这样的画面让看的人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好大的鱼!不对!是鱼群!好多庞大的鱼正在攻击主船!” 有人认了出来,震惊的大叫:“是鲟鳇!居然是鲟鳇!” “什么?!鲟鳇不是生活在淮江最底层的水域,平日很难见到吗?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 主船在鱼群凶悍的撞击下,船身已有多处损毁。 “主船告急!主船告急!” 慌张的呼喊声,浪花的飞溅,人类的惊叫惨嚎,在暗色的苍穹和深色的江水之间,乱成一团。 第380章 他该怎么选?! 舵手和桨手们惊慌失措,满身是水的从底舱爬出来:“不好了!船底渗水了!” “这船保不住了,请众位将军快些准备!” “咯吱——” 船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劈裂声,慕霆渊忧心如焚,他想去云窈身边带她离开,可晃荡的船身让他根本无法前进,更别说爬上二楼。 却在这时,冷锋穿透空气,嗖嗖而来。 大批水匪驾驶枪船向他们围拢,箭雨蜂涌。 船上的士兵猝不及防,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敌袭!有敌袭!” “救人!快救人!慕王还在船上!” “十号船!刀盾兵出列!掩护慕王殿下安全转移!”邱野双手双脚俱都抱着桅杆,姿势狼狈的怒吼。 一只轻弩咻的钉在他面前的桅杆上,吓的他一抖,松了手,紧接着就在一阵动荡下被直接甩出了船舷。 “邱都尉!” 众将士大吼一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掉进水里。 杜青柏正好滚到了慕霆渊的旁边,这种危机时刻,也顾不上得不得体,他一把抱住慕霆渊的大腿,艰难的稳住自己,总算不再满地乱滚:“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慕霆渊本就着急要去找云窈,险些没忍住把人一脚踹开,他咬着牙,固执的看向云窈。 一边是身怀有孕的心爱之人,一边是仰仗他活命的将士们,他听着周边的怒吼惨叫,内心深处,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 底舱里,涌入的水越来越多,被撞的七零八落的船终于承受不住,正向着左边慢慢侧翻,相信很快就会沉入水中。 而船上的所有人,也许会被压在水底淹死,也许会被水中那群古怪的大鱼撞成肉饼。 情势不容他耽搁太久,他迅速做下决定,朝那边楼上喝道:“霍岩青,带她走!” 霍岩青来不及回话,一把拉起云窈将她背在身上,随后目光左右搜寻一下:“娘娘,抱紧属下!” 云窈脸色苍白,不敢多话怕打扰他,只牢牢圈抱住他脖子,挂在他背上。 感觉她抱好了,霍岩青猛地拔地而起,自二楼跳了下去,不过他并不是要落地,而是盯紧了桅杆,扒住上面的帆蓬借此缓冲。 歇了一息,便向着侧翻的反方向,右边的船舷处继续跳去。 那里存放着备用的小船,霍岩青落到船舷,立马握住栏杆。 “娘娘,劳驾您扶着栏杆,千万稳住咱们。” 云窈应了一声,腾出一只手去抓栏杆,另一只手紧紧圈住他的脖子。 霍岩青定了定心,大喝一声扛起一艘小船。 他伸头望了眼水下,果然此处水域已到处都是这种庞大的鱼群。 霍岩青将小船扔进水里,不一会就被鱼群顶翻。 主船还在继续侧翻,受创最严重的船尾已有一半都沉没进水里,船头高高翘起。 所有人都站不住脚,云窈因为用力稳住身形,指甲劈断了都不觉得疼。 霍岩青手下不停,连着扔了好几艘小船进水,尽管他武功高强力气大,但木船的重量毕竟不轻,这一会的功夫,汗湿透满襟。 群像剧情写的好卡,还有一章明早。 第381章 抓住她! “娘娘,我们走!” 他重新背起云窈,然后跳下水,凭借着顶好的轻功,脚尖在先前扔到水里的小船上连点,远离了这片游窜着大鱼的水域。 两人安全落到小船上,不约而同的齐齐回头。 那艘主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沉没,许多士兵因没有固定物体保护,惨叫着滑进水里,淹没在众多大鱼的鱼尾之下,不知死活。 几艘辅助战船纷纷往主船靠去想要保护主将,可水下的鱼群实在太多,还未接近就被水浪打的站不住脚。 趁着这样的危急时刻,水匪们五人驾驶一艘枪船,两人划桨,一人防守,两人拉弓,配合默契,枪船行进速度极快,不一会便逼近战船。 战局如野火迎风,瞬间烧起。 “敌人登船了!弓弩手准备!” “放箭!” 主船被鱼群攻击快要沉没,副船被土匪围堵拦截,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慕霆渊知道云窈已经顺利远离危险,再也没了后顾之忧,他站在侧翻的船舷上,冷静沉稳,指挥将士们往上爬。 距离他们最近的是十号船,可即便再近中间也隔着十多米,士兵们保命心切,顾不上那么多争先恐后的往那边跳。 除了少数人幸运的落在安全的地方,更多的人却是掉进鱼群里。 霍岩青留下的亲卫们,拱卫在慕霆渊身边保护,他们各个身怀武功,尤擅轻功。 水匪们认出谁是领头主将,疯狂的向这边射箭。 慕霆渊长刀挥舞,叮叮当当声音不绝,他冷声命令亲卫:“你们留下救人!” 说完,随手抓起身边的杜青柏,猛地窜起飞向十号船,因带着一个人,又要兼顾水匪的暗箭,慕霆渊中间力竭,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蓦地向水中滑落。 “慕王殿下!” “王爷!” 恰巧此时水里有只大鱼冒出头,慕霆渊屏住呼吸,毫不客气的脚尖一点。 成功借力登上船。 杜青柏尚还没反应过来,腿软的跌跪在地上,再抬头,只看到他迅速投身入战局中的背影。 “殿下!殿下等等我!” 船越沉越快,整个船尾都没进江水,船头几乎笔直的翘在水面上。 二楼因地势高,又有围栏,紫苏等人一个挨着一个的俯趴在栏杆上好歹还算安全,见两位主子都平安得救,俱都松了口气。 至于自己的安危,他们泪眼汪汪,说不怕是假的,但想到两个主子能平平安安的,便是死了也觉得欣慰。 容安抱着栏杆,看了眼脚下不远处的暗沉河水,还有密密麻麻的鱼群,背后直冒冷汗,呜咽出声:“我宁愿被淹死,我不想被大鱼吃,大鱼好可怕呜呜呜……” 几名亲卫飞到二楼,正好听到这句话,其中一个圆脸少年噗呲笑道:“你也可以选择不用死。” 他道了句得罪,接着手臂一揽,将人圈过来抱住,在空中腾转挪移三两下跃到对面十号船上。 其他人皆是如此。 可毕竟亲卫的人数有限,一趟带不了所有人。 姜婆子像是疯了一样只顾啊啊惨叫,她胆小惜命,在危险来临之时着急逃跑,是以跟紫苏他们不在一起。 亲卫们随手救人,考虑不了那么多,抓到谁就是谁,便将她落下了。 姜婆子哭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此刻见其他人都得救,只有她被孤零零的抛在这里,又急又怕的哀嚎起来:“救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云窈听见她的哭喊,再见那船发出一阵阵吱吱呀呀的劈裂声,明显是撑不了多久就会散架。 “霍岩青!有办法救她吗?” 云窈神色焦急,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她看了看水里的鱼群:‘星宝,如果在这个距离释放辐射,能保证船上的人不受到伤害吗?’ ‘能是能,但是……水会隔绝我的辐射,我无法伤到那些鱼。’星宝略有些为难的声音说。 云窈心下一凉。 霍岩青是个合格的护卫,在她询问之后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在暗中拟定好了计划,但他没动,皱着眉:“娘娘身边不能没有人保护。” 一个奴才而已,比不上主子一根头发丝重要。 他说的不是没有办法,云窈从他手中抢过船桨:“你快去,把她救到我们船上,动作快些不会耽搁多久。” 霍岩青不肯动。 “救命啊!”姜婆子哆哆嗦嗦的吊在栏杆上,她左顾右盼,蓦地,她看到不远处正望着她目露担忧的云窈,像是看到了希望,声嘶力竭的叫道:“娘娘救我!侧妃娘娘!侧妃娘娘救救奴婢啊!” 云窈哪里还能忍心,当即喝令霍岩青去救人。 霍岩青无奈,只能听令。 却不知,姜婆子那一喊,已被许多人听进耳里。 厮杀中,有个水匪吼了一声,指着云窈:“弟兄们!抓住那个女人!她是慕王最宠爱的侧妃!抓住她!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抓住那个女人!” “抓住她!” 所有水匪的目光都看向不远处独自坐在小船上的女人,露出贪婪的表情。 除了与士兵绞杀无法脱身的人,其余待在江面上负责放冷箭的水匪们不约而同的转移目标,一群水匪驾驶枪船一窝蜂的向她包围。 听到动静,慕霆渊猛地扭头:“阿窈?!” 他狠命砍死周围纠缠的水匪,就想向云窈那边奔去。 可距离太远了,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宽阔的江面,还有一艘正在下沉的破船。 不停地有水匪缠上他,他杀红了眼,满心满眼皆是暴戾。 云窈白着脸,她没有跑,因为知道自己怀着身孕根本划不动桨,绝对跑不过这些水上的恶霸。 “不愧是慕王的侧妃,瞧瞧这脸蛋,真水灵,不知道摸上去手感怎么样?” 缓缓逼近的水匪,各个目光淫邪,看着她的脸上满是垂涎之色,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 “慕王的女人,果然是上等货色,要是能干上一回,老子就是死了也……” 话未说完,当先的这几人突然喷出一口血雾,身子歪歪斜斜的栽下船,连挣扎都没有就沉进水里。 后面的水匪大惊失色,再看白着脸,神色间带着几分狠意的云窈,转瞬明白过来:“这个贱女人会使妖术!” “咱们下水!把她拖下去!” 第382章 他竟疯狂至此! 水匪扑通扑通的跳进水,云窈终于慌了神,她想跑,然而还没划两下,船身一歪,她尖叫一声。 冰凉的江水瞬间灌入她的口鼻,还不待挣扎,手脚皆被一股力道攥住,用力把她往下拉。 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云窈双手双脚胡乱蹬着,她看到围在周围的水匪,冲她恶意的笑,肮脏的手向她摸来。 却在这时,血色在水中炸开,原来是霍岩青见势不妙,返身回来。 他提着刀与水匪战做一团,水里阻力大,在这里人人平等,可糟糕的是,敌方人数众多,而他只有一人。 他只能拼尽全力,尽可能的多杀一人,为主子争取更大的活命机会。 眼睁睁看着云窈掉进水里,头一次,一向冷静镇定的慕霆渊,眼中溢出浓浓的恐慌。 他暴怒的大吼,拼着两败俱伤,像是不要命一样只攻不守,后背中刀,手脚皆被砍伤,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痛,猩红的眼在此刻仿佛化身为兽。 双方厮杀在十号船的甲板上,水匪这次倾巢而出,淮江上所有剩余的水匪们全部集结在此,数量庞大到可怕。 杀,怎么也杀不尽般,想到被拖下水的阿窈,慕霆渊五内俱焚。 他浑身被鲜血浸透,也不知是水匪的还是他自己的,俊美的面容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容颜,他一次又一次挥刀,一次比一次更加狂躁,冰冷的眉眼慢慢染上了疯狂之色。 忽的,他大喝:“三楼弓弩手准备!” 一部分士兵听到命令,飞快甩开纠缠的水匪爬上三楼,装备弓箭。 “所有人退后!” 习惯听从他命令的士兵们动作迅疾的退到安全的地方,随即又听他继续下令:“放箭!” 弓弦铮动,无数破空声向着他的后背射去。 直到羽箭射出,众将士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慕王殿下?!” “殿下?!” 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疯狂至此,他让士兵退到安全的地方,却以一己之力牵住所有水匪,拼着很可能一死,也要走下这步险而又险的棋! 箭雨如蝗,铺天盖地向他笼罩。 众将士肝胆俱裂。 “慕王!!” 冷风已至耳后,慕霆渊没有回头,一手提刀砍下攻击自己的水匪头颅,一手迅速拉过身边的水匪垫在自己背上。 “唔!” 撕裂般的痛让他膝盖一软,双膝跪地。 他背后的水匪被万剑穿体,瞬间死透,可他也被穿了葫芦,好几支羽箭扎进了他的身体。 但他成功了,数不清的惨叫声在周围响起,水匪一个一个中箭倒地,很快他脚边就死了大片大片的人。 杜青柏面如土色,与一帮将领连滚带爬的飞奔过来。 “慕王殿下?!” 众将士看到被扎成刺猬的水匪和他背对背连着,又见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吓得各个发起抖来。 慕霆渊吐出一口血,缓缓睁开眼:“拉开他。” 众人这才七手八脚,小心翼翼拉起他身后的人,却看见他背上多出好几处血洞,正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第383章 他不要命了?! “慕王殿下!您怎么样?” “军医!军医呢?!”杜青柏风风火火的去找军医。 这艘船因慕霆渊的一招破釜沉舟,杀光了大半水匪,还有小部分已不足为惧。 众将领呼呼喝喝,去找军医的找军医,去收尾的人去收尾,剩下的将领连忙想要扶他去船舱治疗。 慕霆渊挥开众人,喘息着留下几道吩咐。 等杜青柏拖着一名军医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众将领趴在栏杆上,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慕王殿下呢?” 众将领哭丧着脸:“殿下去救侧妃了,我们拦不住。” 杜青柏青白着一张脸扑到栏杆上往下看,只看到江面上一圈圈还未散开的涟漪。 震惊到极点,他呢喃:“天啊,这是个疯子,他不要命了?!” 霍岩青牵制住水匪,给云窈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可她水性不好,身子本就笨重,到了水下更甚,她拼命的游着,身体却不听使唤的一直往下沉。 眼前一片模糊,窒息感牢牢的扼住她的咽喉。 星宝在她耳边哭着:‘阿窈,你别死啊呜呜呜呜……阿窈你一定要挺住啊,是我没用,是我无能呜呜呜……’ 她想安慰它,然而一张嘴只吐出一串水泡,更加严重的窒息感让她脑子越来越晕,手脚都酸软的举不起来。 ‘阿窈!坚持住!他来找你了,他在水里到处找你,你振作起来啊,我带你去找他……’ 星宝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了呼吸,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眼皮很沉重,重到她忍不住慢慢闭上眼。 最后,她好像感到自己的肚子在痉挛。 啊,是她的两个孩子,似乎是察觉到危险,他们在动。 她眼眶微热,满心歉疚。 对不起啊,娘亲好像撑不住了…… 不能带你们来到这个世上,娘亲对不起你们…… 慕霆渊和带来的几个亲卫在水中拼命向着记忆中的方位游去,他身上的伤口很多,一下水,几乎是他游过的地方,水都染成了红色。 他水性不算好,然而此刻却爆发出无比强大的能量,这股力量撑着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战斗点。 霍岩青一人拖住所有水匪,已到了强弩之末。 他将亲卫留下帮忙,顺着霍岩青手指的方向继续往前寻找。 慕霆渊估算着以云窈的力气应该游不了多远,可他一路游来始终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恐慌、难过、焦急,种种浓烈的情绪充斥着他整个心腔,快要撑裂了一样的痛。 阿窈! 阿窈! 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了他绝望的呼唤,他突然看见江水的深处有一道蓝色的光芒在一下一下的闪动着。 鬼使神差的,他向着光芒发出的地方游去。 近了,越来越近,他看到墨青色的江水深处,女子月牙白色的纤细身影在一点点往下沉。 她胸口处,不知是何物在发着亮眼的光芒,正是这道光,吸引着他找到了她。 心口钝痛,慕霆渊咬紧牙关,不顾一切的向她游去。 第384章 求求你,醒过来 他带着她破开江面,亲卫正驾驶着从水匪手中抢来的枪船四处寻找他们。 “王爷!”看见他出现,立马护卫过来。 侧妃千金贵体,他们没人敢碰,慕霆渊先将云窈安顿好,然后自己才翻身上去。 “阿窈?” 他拍了拍她的脸,云窈闭着眼无知无觉,没有反应。 慕霆渊手指在她鼻息处和脖颈处试探了一下,没有气息,也感觉不到脉动。 他迅速撬开她的口唇,单膝跪地,另条腿屈起,接着把她扶起来趴在他膝盖上,大掌在她背上来回推按。 “阿窈!”慕霆渊又唤了一声,他嗓音嘶哑,带着明显的颤抖。 醒过来。 求求你。 醒过来好不好…… 怪他,都怪他。 他不该放心的让霍岩青带她离开,他不该放任她陪他待在这么危险的淮江,这一切都怪他,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慕霆渊眼底血红,他全身湿漉漉的跪在那里,水流顺着他的湿发滴落进眼中,像极了血泪。 气氛死寂,鸦雀无声。 几名亲卫束手无策的站在边上,他们纷纷别过脸,不忍心也不敢看这样的一幕。 嗡嗡嗡…… 恼人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嗡鸣,云窈是被吵醒的,先开始那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面,朦朦胧胧,不甚清晰,后来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楚。 ‘阿窈!阿窈你快醒醒啊!’ ‘再不醒就醒不过来了!’ ‘阿窈!想想你的孩子,他们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你想想慕霆渊,他身上好多好多的伤,难道你不心疼吗?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已经过去了一刻钟,慕霆渊依旧不肯放弃,他脸色很白,身上的伤口被江水泡的翻卷着泛着不正常的白色,甚至不再有血渗出。 这是个很危险的讯号,说明他已严重失血过多。 他没有倒下,全靠一股顽强到可怕的执念在支撑着他。 “阿窈,醒过来……” “醒过来……” 在他大掌不停地的推按下,仿佛奇迹出现,膝上原本始终没有反应的人突然呛咳着吐出水,剧烈的喘息起来。 旁观的亲卫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由衷的欢喜大叫:“醒了醒了,侧妃娘娘醒过来了!” 慕霆渊感觉自己两条手臂都是软的,他扶起云窈,看见她浓密的睫毛颤抖着缓缓打开。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他狼狈苍白的脸放大在她眼前。 云窈费力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眼中浮出心疼的神色。 直到她手掌贴上他的脸,感受到肌肤和肌肤之间的触碰,慕霆渊像是终于活过来了一样,冰冷僵硬的身躯后知后觉有了感知。 他一把将她拉到怀中,紧紧,紧紧的抱着。 云窈看到他肩头的刀伤,翻卷的衣服底下是发白的血肉,只一个肩头就有这么深的伤,不敢想他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口会有多严重。 她张开手臂虚虚的环在他背上,刚一动,她忽然感到颈窝一重,他的脑袋重重的压在她锁骨的位置。 云窈心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慕霆渊?” “王爷?”一旁亲卫弯下腰,惊恐的发现他们家王爷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 杜青柏留在场上收尾,许少杰带着人找来。 其他船上还有些负隅顽抗的水匪,只有十号船最清净。 一行人登上十号船,两名军医围在慕霆渊身边诊治,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叹气摇头。 许多将领围在边上,等着军医的医治结果。 “慕王怎么样?” 其中一个军医道:“慕王这伤的也太重了。” “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肉。”另一个也叹息道。 新伤摞旧伤,旧伤又添新伤,身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口和疤痕,让人看的心惊,就是铁打的身子骨,被这样折腾,没有散架都算奇事。 “废什么话,就说能不能治,不能赶紧换人!”有脾气暴躁的将领急躁道。 军医们都是水师营里的老人,熟悉这些武官的脾性,赶紧答话:“虽然只是皮外伤,但因为伤口太多,有几处更是伤到了五脏,我等只能保证稳住王爷的伤情,后面养伤的事,我等不敢保证,且慕王伤的很重,这水上潮湿寒凉,不宜养伤,若一个养不好,恐怕还会落下很严重的病根。” 在场的将领们对视一眼,许少杰说:“既然如此,那便送慕王回到岸上,万事都没有殿下的自身安全重要。” “等杜将军解决了剩余的水匪回来,咱们就安排慕王上岸的事。” 等军医替慕霆渊包扎好伤口,将领们便退下了。 此刻他们待的是临时腾出来的屋子,慕霆渊躺在床上,云窈坐在窗边的软榻。 因她怀着身孕,方才还差点在水中溺水而亡,紫苏等人不让她再多操心,强制让她休息。 云窈确实又累又疲倦,副船上一应用品都不齐全,各种不方便,紫苏她们只能将她的湿衣服脱下,在她泡热水澡的时候,把衣服投洗干净用火炉快速烘干,将就着穿。 在她们忙碌的时候,云窈侧躺在软榻上一直默默地数着人。 其他人都平安无事,唯独少了姜婆子。 她想到先前的险境,也不知她后来有没有获救。 “容安,姜婆子呢?” 容安跪坐在一边,放在她小腿处揉按的手顿了顿。 姜婆子失踪了,就在那帮水匪听到她的喊声,一窝蜂往云窈那边去的时候,水浪打在那艘船上,将本就摇摇欲坠的破船彻底击溃。 而她也随着那船被淹没进水中,不知死活。 后来鱼群被士兵们放箭射死驱逐,他们从水中捞出许多同伴,有的救回来了,有的没救活。 连那些身体素质硬朗的士兵,很多都不能在那种情况下存活,更何况是姜婆子。 这不知死活的结果,就相当于是人没了。 “我们没要丢下她,是她自己跑的太快了,离我们很远,小施他们来不及救,其实她若不喊您,小施也会再回去一趟接她。”而且就是因为她,娘娘才糟了这份罪。 容安撇撇嘴,边说边想道。 她嘴里的小施是慕霆渊身边的一个亲卫,就是当时救下她的圆脸少年。 云窈叹了口气,她有些不能接受身边人的死亡,这让她感到很难过,她闭了闭眼:“我记得她家中好像还有丈夫和两个儿子,回去后包份银子送去,好好补偿一下。” 容安点头应声:“是,奴婢会跟安总管说的。” 第385章 家也好国也罢,都没有她重要 丰收五月,润雨夏至。 在夏至这天,许少杰开着十号船,并十一号副船,护卫受伤的慕霆渊回江城。 听说王爷和侧妃双双伤重受惊,吓得德安和苏院使连夜收拾包袱飞似的赶来。 他们的动作快,甚至比许少杰的船还要先一步到达。 慕霆渊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由几名士兵和亲卫抬着下了船。 站在渡口的德安,见自家主子竟是横着出现,两条腿当即软了下去。 这里人来人往,哪里是能说话的地方,云窈挺着大肚子吩咐许少杰等人将慕霆渊送进马车。 苏院使急忙跟进去诊治。 马车里有外男,云窈不好也往里面钻,便坐了另外一辆。 慕霆渊的伤不能长途跋涉,再加上这边的军务也离不得他,便暂时落脚在太守府上。 “唉,怪我不好,那天应该跟侧妃娘娘一起来的。” 苏院使检查过慕霆渊的伤,见他伤的这样重,却只是用些金疮药之类的东西包扎,内伤也没能得到妥善的治疗。 料想是水师营里的军医们医术不济的原因,想到此,便自责起来。 接下来的一整日,苏院使都没闲着,忙完慕霆渊又接着忙云窈,因她怀着双胎不敢让其他人近身,是以自落了水一直没人替她诊脉,许少杰本来是派了军医给她的,她借口身边的婆子会医术,已经帮她看过没事,给打发了。 苏院使才大老远的从枫歌县过来,之后又忙的跟陀螺似的不停打转,也是不容易,他松开云窈的手腕,另只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娘娘无事,两个孩子在您的肚子里健康极了。” 他压低了声音,轻松的笑道。 听到他说侧妃和孩子没事,德安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连道了几句佛号:“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八方神仙保佑,多谢多谢。” ‘呸,关那些虚无缥缈的存在什么事,明明是我星宝的功劳。’星宝气哼哼的嘀咕。 苏院使看了眼云窈的肚子,也是奇了,他就从没遇到过这么安稳的胎象。 别的孕妇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些问题,不是胎儿长势不好,就是胎儿长势太好导致母体羸弱,再或者是胎位不正这类更为严重的事。 且按理说,侧妃怀了两个,这种问题出现的可能性应该会更大才对,反而她竟比一般的孕妇还要强健。 甚至在经历过那样的惊险,依旧胎息稳固。 倒不是他不想让云窈好,他就是单纯的觉得稀奇。 想了半天,只好归结于侧妃娘娘是福大命大之人,她的孩子自然更是福禄齐天,遇到什么危险都能逢凶化吉。 喝下两副药后,慕霆渊总算有了清醒的迹象。 是夜,外面三更天的更鼓刚过,云窈歇在窗前的贵妃榻上,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唤她。 “阿窈……” “阿窈……” 云窈惊醒过来,听到声音是从床上传出来的,她连忙走过去。 屋里只点着豆大的烛火,昏暗暖黄的灯光打在慕霆渊的脸上,以他高高的鼻梁为界,另半张脸隐在阴影下,俊脸惨白,眉头不安的蹙着。 他还在昏睡,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他苍白干裂的嘴里一直在唤她。 云窈看的鼻头发酸,她跪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拾起他的大掌贴到自己脸上。 “我在呢。” 她在他大掌里轻轻蹭了蹭,他掌心因常年拿刀,关节处有着厚厚的茧子,触感粗糙,却宽厚温暖,让人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她又轻柔的说了一遍:“我在呢,我就在你身边,你感觉到了吗?” 原本贴着她脸颊一动不动的大掌,在她一遍一遍的轻声中,指尖轻轻颤了颤。 慕霆渊无意识的摸了摸她的脸,终于缓缓睁开眼。 云窈起身,将脑袋枕在他胸口,红红的眼睛望着他,没有说话。 慕霆渊大掌握了握她的肩,顺着肩头又在她背后轻抚了一下,最后移到她挺起的肚子上,确定她没有受伤,目光才露出松快的笑意。 他手指在她通红的眼角微微扫过,留下一阵麻痒。 “哭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刚醒的沙哑,还有伤重未愈的虚弱。 云窈吸了吸鼻子,闷闷的说:“看你这样躺着,我心里难过。” “心疼我?”他手指刮了刮她的脸。 云窈下巴在他胸膛上点了点。 慕霆渊唇角的弧度越发弯了,小丫鬟很少对他主动,更别提会说什么情话给他听,这样的已是难得。 看来这次是真的吓到她了。 慕霆渊手掌移到她脑袋上,安抚似的揉着:“不难过,只要你没事就好。” 只要你平安无事的回到我身边,那就算受再多的伤都是值得的。 想到那时的凶险,直到现在他心口还是一阵心悸,那是一种后怕。 若再晚一步,若他再晚一步…… 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他完全不敢想若阿窈出了事,他要怎么办。 慕霆渊抱着她,感受着怀中充实的温暖,满足的喟叹。 纵观他的前半生,娘亲的遗愿、家国百姓、数万万倚仗仰赖他的士兵们,都是他肩头的担子,是他不能推卸的责任。 可经此一事,他突然深刻的意识到,国也好,家也罢,在阿窈的面前,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她重要。 如果他心里有杆秤的话,以前,是阿窈和国家一人各占一边,两者之间是平衡的。 而现在,那杆秤早已重重的偏向阿窈,任何东西都无法比她更重。 慕霆渊苏醒过来,许少杰等将领得知后,赶紧过来与他禀告剿匪的进展。 因为这次鲛鲨帮是集结了淮江上所有的水匪帮派,两方算是殊死一战。 而在慕霆渊拼着两败俱伤的风险,将一半人射死在船上后,剩余的水匪,杜青柏指挥士兵们几乎一网打尽了。 从今往后,起码十年内,淮江上应该都能平安无事。 “不过可惜的是,鲛鲨帮的二当家血鲨逃了,末将已派人追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消息。”杜青柏不甘心的说道。 第386章 他想要永远永远的看下去 慕霆渊并未放在心上,反正水匪都已杀尽,一些漏网之鱼慢慢抓就是了,不会再掀多大的风浪。 “吩咐陆太守,让他找人临摹画像,到处张贴,凡能提供犯人消息的,赏银二十两。” 杜青柏应声,下去安排了。 许少杰似想到什么:“说到这个血鲨,倒是个人物,末将严刑拷打了那帮水匪,听说上次差点困住咱们的毒烟,就是他制作出来的,不仅如此,他们鲛鲨帮驾驶的那种奇形怪状的枪船,也是他的主意,还有那鱼群,末将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鲟鳇本是深水鱼,为何突然成群结队的出现,而且还十分有目的性的撞击咱们的船,末将费了点功夫好不容易撬出来,您猜怎么着?” 跟说故事一样,他最后还卖了个关子。 慕霆渊靠坐在床头,只用一双沉冷的目光望着他。 许少杰这才想起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物,哪是能容他开玩笑的,不敢再卖关子,老实的垂下头继续道:“据说是血鲨提前圈养了一批鲟鳇,用掺了有毒香料的鱼饵喂食这些鱼,这种毒不会对鱼造成伤害,但会让它们上瘾,稍加驯养,几乎能驾驭它们,指哪打哪。” 他们当时听到还唏嘘了一番,可惜这血鲨是个十恶不赦的水匪大盗,若走的是正途,没准用不着几年就能成为他们军中的将领,前途坦荡。 闻言,慕霆渊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才道:“此人定然不会简单,明晨!” 一个圆脸少年从窗外翻身进来:“在。” “你带人去查,务必把他抓回来。” “属下遵命!” 圆脸少年姓施,名明晨,虽年纪小,行事却细心胆大,人也够机灵,除霍岩青之外,就属他,是慕霆渊用的最顺手的一个亲卫。 几人商谈军务的时候,云窈就静静的坐在一边看书。 等人都走光了,慕霆渊微微侧过头去看她。 窗外阳光正好,她就坐在离床边不远的座椅上,金黄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金边,整个人发出暖烘烘又耀眼的光芒。 这幅画面美极了,让他忍不住想要永远永远的看下去。 小丫鬟有心事,他能感觉到。 这两天的她安静乖巧,似乎是知道他喜欢她这个样子,所以在刻意讨好他。 偶尔相处时,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 没了以往的活泼,也不再对他骄纵任性。 慕霆渊心里酸酸的,有些不舒服。 他拍了拍床边,柔声唤:“过来,阿窈。” 云窈收起书,坐到他身边。 慕霆渊摸摸她的脸,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云窈被他探寻的眼神看的不自在,目光闪烁:“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慕霆渊手指在她下巴上亲密的挠着,语气幽幽道:“你最近好像一直在躲我,每次我多亲你一会,你就找各种借口逃开,你变了,你是不是怕我成了残废,所以嫌弃我了?” 云窈哭笑不得,被他手指挠的痒痒,却忍着没有推开他。 “你身上有伤,苏院使说了你需要静养,我还不是怕你一……激动,把伤口撕裂了。” 第387章 矫情慕 “是吗?我不信,你定是嫌弃我,不喜欢我了。”慕霆渊继续幽幽的盯着她,出口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哀怨,活像个丈夫在外面喝花酒整日整日不回家的深闺怨妇。 云窈叹口气,脸颊在他掌心里依恋的蹭了蹭:“别想那么多,我怎么会嫌弃你,我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 她很少跟他说情话,乍然一说,刚出口脸就通红一片。 娇媚染着羞意红霞,艳绝极了,慕霆渊的瞳色缓缓暗沉下来,嗓音也变得微哑:“真的?那你亲我一口,我就相信。” 这人,怎么受了伤就变得这样矫情起来了。 云窈含羞带愤的白了他一眼。 算了算了,到底是病人,整日躺在床上不能动,难免容易胡思乱想的,更何况他伤的这样重,都是因为她。 云窈俯身过去,在他依旧苍白的唇上亲了一记。 一触即离。 慕霆渊能满意才怪了,当即变得更加幽怨:“还说你不是嫌弃我,你分明就是在敷衍我。” 云窈简直是气笑了:“那怎样亲才不是敷衍?” 慕霆渊眼中狡黠一闪而过,面上一本正经:“我平时亲你的那样才叫亲。” 云窈红着脸,他平时是怎么亲她的? 裹住她的唇舌,像狼叼肉一样死命的纠缠,不榨干她肺里的空气就绝不松口。 见她迟迟不动弹,慕霆渊神色黯淡:“我知道,苏院使说我旧伤添新伤,身子骨总也不能补足,若这次再不好好将养,落下病根,日后会动不动骨头痛,你怕我就此残了瘫了,我知道,我不怪你,别说你了,就连我自己都嫌弃这样的自己,你要是实在不想看见我就走吧,我会把慕王府里的东西都分给你,你拿着那些金银珠宝……唔……” 后面的茶言茶语再也说不出来了,因为矫情慕被阿窈堵住了嘴。 云窈回忆着往日慕霆渊是如何亲她的,用湿润的柔软在他唇齿间跳舞。 她脸颊晕红,连眼尾都是红的,看的出来,确实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他。 云窈闭着眼,是以没看见慕霆渊的眼角眉梢俱是奸计得逞的笑。 从最初的任她在他嘴里嬉闹,到两人勾勾缠缠,又变成了他掌握节奏,直到两人皆气喘吁吁的分开。 云窈手掌撑在他胸膛上,能感受到手心下他的心口在剧烈起伏。 他将她托抱起来,侧坐在他腰上,不顾她挣扎,紧紧的按着她。 云窈清楚的感觉到那熟悉的炙热坚硬,正在她腿间嚣张的抵着她。 慕霆渊很难受,他突然有种自作自受的郁闷,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湿漉漉的欲望:“阿窈……” 其实云窈也很难受,她匆匆就想下去。 “好了,亲也亲过了,不许再闹了。” 慕霆渊哪儿舍的让她离开,尝到了甜头,说什么也不肯放过她。 “你看,你就是嫌弃我了,刚亲完就想跑。” 云窈瞪他一眼:“你还没完了是吧?” 慕霆渊搂紧了她,同时用精窄的腰身轻轻的磨蹭她,诱惑似的在她耳边轻哄:“你要不要摸摸他?他很想你,你难道都不想他的吗?定然是想的吧,你一直那么喜欢他的,对不对?” 第388章 这臭东西是真狠心呐 云窈脸皮薄,哪里经得住他这样的骚话,心口狂跳。 慕霆渊缠着她,去亲她的脸。 云窈被他带的,浑身都热了起来,掌心出汗,黏腻的难受。 慕霆渊容颜俊美,琥珀色的眼瞳在变得温柔之后,就充满了一种野性的美,尤其是在面对她的这种时候。 瞳色暗沉的不像话,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泉,勾着过往的路人靠近,诱着他们沉沦。 云窈咽了口口水,被诱的不禁伸出手。 慕霆渊眸色更深,更暗,翻涌着浓烈的渴念,他含住她的唇,辗转纠缠,朝着她的方向抬起腰,哑着嗓子,发出热烫的气音:“阿窈……” 云窈手指如他所愿的在他腰间摸了摸,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声,感受着掌中的兴奋,突的,手掌一合,重重的握了一把。 慕霆渊闷哼一声,下意识的放开她去捂住自己。 云窈趁机滑下床远离他几丈开外,脸还很红,只眼神却气呼呼的。 若还看不出他是故意装可怜逗弄她,那她就是脑子坏掉了。 “受了伤还不老实,苏院使说了,你必须清心寡欲,既然你内火旺盛,我这就去让他给你的药里加一味黄连,好好败败你的内燥!” “哼!” 说完,她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霆渊靠在床上疼的直吸气,等屋里没了人,赶紧拉开薄毯往里看了眼。 这臭东西是真狠心啊,也不怕坏了她后半辈子的幸福…… 慕霆渊嘶嘶的吸气,随即,想到她方才气哼哼的娇蛮模样,他又抱着被子笑了出来。 果然还是这样子的小丫鬟最可爱。 那样安安静静小心翼翼的,不适合他的阿窈。 出了门的云窈又气又羞,扶着肚子走的飞快,跟在后面的紫苏他们吓的忙劝她慢点。 大家都很担心她,云窈放缓了脚步,低头摸了摸肚子。 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本是想要去帮他的,却好像拖了他的后腿,若当时她没有跟在他在江上,以他的能力,肯定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好像总是为她受伤。 这让她很自责,是以这些天面对他总感到歉疚不安,便对他多有容忍。 可他倒好,居然装可怜占她便宜! 还、还非诱着她摸他。 摸!那她就好好摸! 痛死他丫的! 众人在太守府修生养息的时候,某个小城的边缘。 这里因紧挨着淮江水域,附近没有村落,刚刚退潮,此时许多小鱼小虾在裸露的河滩上蹦蹦跳跳。 “救命……” 微弱的求救声在一块礁石后面传出,一条湿漉漉的手臂伸了出来,正努力的撑着礁石想要爬出来。 此人蓬头垢面,完全看不见长相,只能从声音里分辨出是个女人。 不知道她撑了多久,她上半身趴在礁石上,下半身有一半都泡在水里,右边那条腿呈不正常的弧度弯曲着。 “有人吗……救命啊……” 姜婆子已在这里待了两天了,她好不容易才从阎王爷那里捡回一条命,可是她的腿断了,无法挪动,只能寄希望与有人能从这附近路过,救下她。 肚子饿的咕咕叫,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摸起身边的小鱼,生着吃进嘴里。 浓烈的鱼腥味臭的她差点吐出来,她却哭着不停地往肚子里吞。 没办法,如果不吃,她就会死。 她不想死。 另一头,梁宝光骑在马上,脸色阴沉的擦着手上血迹,见怎么也擦不干净,烦躁的翻身下马,走到江边清洗。 他现在就如过街老鼠,只敢走在这种乡间野路,尽可能的避开人烟。 两个士兵跟在他身后,见他十分嫌恶的样子,便忍不住道:“其实小的觉得,小少爷没必要非要杀了那对夫妻,他们生活在山里,跟外界少有联络,必不会多嘴说出去的。” 更何况,人家还救了他们。 他们不仅没有报恩,反而举刀相向。 想到那对猎人夫妻惨死的模样,两个士兵皆心有不忍。 梁宝光轻蔑的怒斥:“妇人之仁!但凡有一丝可能,都不该手软,不然死的就是我们!” 正在几人争执时,忽然听到远远传来的声音。 其中一个士兵道:“好像有人在叫救命。” “这荒郊野岭的,怎么还有人?” 两个士兵说着,脚步一转就好奇的想要去找。 梁宝光不耐烦的制止了他们,赶路回京城是要紧,人家死不死关他什么事。 两人自然是听他的,三人重新上马继续赶路。 姜婆子虚弱的一遍遍叫着救命,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听到了马蹄声正朝这边接近。 她精神一震,强撑着更加往礁石上爬:“救……救命啊!救救我!” 山坡上的树林里,三匹快马驶来,姜婆子激动期待的眼,却看到那三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无情的挪开,视若无睹。 姜婆子愣住,她好不容易等到有人经过,这些人却冷酷到见死不救! 眼看几人就要走远,又慌又怕,她撕心裂肺的大叫:“恩人!求恩人帮帮我!我是慕王侧妃的贴身婆子!只要你们救了我,我主子侧妃娘娘必有重谢!” 树林里的马速缓缓降了下来,姜婆子看到希望,更加卖力的说起来:“异姓王慕霆渊你们该知道吧?我主子可是慕王最宠爱的妃子!只要你们救了我,荣华富贵应有尽有!” 其实她只是个婆子,哪有那么大面子能带给他们荣华富贵,只是若不这么说,又怎能吸引别人救自己。 这几人原本根本不想管她的,正是听到了慕王的名头才改变了主意。 梁宝光下了马,慢慢走到她面前:“你主子是慕王侧妃?” 姜婆子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我是侧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婆子,深受娘娘信任,你们救了我,绝不会吃亏!” 两个士兵跟了过来,上下打量她:“你怎么证明自己是慕王府上的人?” “而且你既然是伺候侧妃的,又怎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第389章 家有悍妻 姜婆子哭着说了云窈担心慕霆渊带人上淮江的事,又把后面遇到的,包括她是怎么跌落进水,又被冲到这里来的都一并说了。 就怕他们怀疑她说瞎话,不愿意救她。 几人在听到她说跟着慕王在船上和水匪打仗时,便已经信了她所言。 两个士兵皆看向梁宝光。 按理说这人是绝对不该救的,甚至得直接送她上西天,毕竟现在他们可是逃兵,若被这婆子知道身份说了出去,那就遭了。 谁知,一向心狠手辣的梁家小少爷,这次却一反常态。 眯着眼定定的看了这婆子一会,就吩咐他们救人。 —— 水匪的事告一段落,剩下的清缴营寨是个轻松活,还是个肥差。 这趟水师营死伤不少,朝廷能派发下来的补偿很有限,慕霆渊清楚这一点,便将任务交给了杜青柏,暗示他带着弟兄们去收刮财物,按伤亡情况自己分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杜青柏几乎是震惊的看着他,良久才服气的低下头应声。 抄家剿匪这种差事,虽然有的贪,但没人敢光明正大,这位慕王,不仅公然贪污,还贪的干干净净,一点都不给朝廷留。 可他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辛苦劳碌,替朝廷百姓卖命的将士们。 这一刻,杜青柏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慕霆渊带过的兵都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甚至不认当今天子,只知异姓王。 这样无私,大胆,还能力超群的将军,再桀骜难驯的兵士,也会心甘情愿的对他俯首称臣。 过了小暑,天气就要开始炎热起来,冰块在夏天是个金贵的东西,价格高昂又耗费银子,是以不是一般家庭能消耗得起的。 太守府比不上慕王府,在这些事上面各种不方便,不过哪怕再不方便,底下的奴才们也得想办法让主子舒服,于是德安便花了大价钱在距离太守府不远的地方置了冰窖,就等主子觉得热,就将冰鉴安排上。 慕霆渊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躺的浑身烦躁。 他刚起身掀开被子。 云窈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绣东西,见此,一个冷眼过去。 慕霆渊动作一顿,默默地又把被子自己给自己盖好。 除了几年前为了救马忠被巨箭洞穿差点没命的那次,他还从没躺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都没下过床。 “我就是想下去走走。”他轻咳一声。 云窈在阳光下做绣活,纤纤素手在白色的丝绸布料间上下翻飞,像蹁跹飞舞的蝴蝶一样,赏心悦目极了。 她看也不看他,淡淡的说:“伤还没好,不许下床。” 受了那么重的伤,一点数没有,不老实休养动不动就想偷跑下床,她不得不每天陪他坐在屋里,什么也不干就专门盯着他,她想理他才怪! 慕霆渊想叹气,小丫鬟最近的路数好像越来越往悍妻那方向走了。 怎么办,有点害怕。 嘴上说怕,他看着窗边安静绣花的阿窈,却色心大起:“那你过来让我摸摸,我不觉得无聊便不想再下床了。” 云窈哼了一声,不理他。 慕霆渊耍无赖的威胁:“你不陪我,我就出去练武去。” 再不活动活动筋骨,人都要养废了,他才没有那么娇气。 在他眼里,只要伤口不再出血,就算好了。 云窈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你敢?!” 她的肚子已经快六个月了,怀着双胎让她的肚子看起来就像快生产了一样的大,这样肚子一挺,满脸怒容的样子,十分有震慑效果,起码慕霆渊是一看到她这样,就不敢再惹她。 他果断认怂:“好,我不敢。” 第390章 宫中来旨 对自己的女人服软不叫服软,这叫疼爱。 慕霆渊不仅不觉得被落了面子,反而还很有些引以为豪。 云窈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见他乖乖听话了,又看他穿着中衣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样子,到底觉得心疼,板着脸坐了过去。 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肚皮上:“喏,摸吧。” 慕霆渊想笑,他说的摸又不是要摸肚子。 转念一想,算了算了,摸不着就摸不着了,免得摸到最后难受的还是他。 唉,能看不能吃,简直太折磨了。 他眼神幽幽的,神情别提多遗憾了,哀怨的朝她肚子瞪了两眼:“两个小兔崽子,就因为你们,老子我几个月吃不上肉。” 云窈啪叽拍了他一巴掌:“说什么呢?” 慕霆渊手臂结实,皮糙肉厚,她的力道对他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单手搂过她将人抱到身边。 “怕什么,他们又听不懂。” 还在肚子里的小家伙,怎可能听得懂大人说话。 云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慕霆渊咧了咧嘴,另只手将她抱紧了,刚想亲一口自家媳妇儿,哄哄她,突的,他感到掌下的肚皮动了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顶他的手。 他目光惊异,手顿时僵硬住了。 不是没见过孩子在她肚子里乱动,之前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曾担心这样会伤到她,问过苏院使和谢婆子都说是正常的,才勉强放心。 后来他好奇的去摸她肚皮,可每次他只要一伸手,原本活跃的肚皮就立马安静如鸡。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次皆是如此,他就知道了,这两个兔崽子是嫌弃他呢。 然而今天他才刚骂完小兔崽子,肚子就有了反应。 慕霆渊面部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们、莫不是在踹我?” 云窈又好气又好笑。 小两口围绕着孩子打情骂俏,气氛温馨。 门外,德安领着人从外面匆匆走来。 他礼貌的让人在底下稍候,然后走到门前敲了敲。 “王爷,宫里来人了。” 房里,慕霆渊闻言,脸色瞬间淡了下来。 剿匪结束,这个节骨眼宫里来人,为的什么事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云窈也收敛了轻松,抬头看他。 以承玄帝对他的防备,不可能答应他一直在外面不回京都的。 而且这次剿匪不明不白死了两船的水兵,连梁国公的小儿子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笔账不知道会不会算在他的头上。 恐怕宫里来的这道旨意,不会那么简单。 见她目露忧愁,慕霆渊安抚的亲了亲她:“别为我担心,你先避到里间,我来会会他们。” 这是他跟承玄帝的事,她就算再担心,也帮不了他什么。 确定云窈藏好,慕霆渊咳嗽了两声,沙哑着嗓子扬声道:“进来。” 听到这两声咳,德安立即心领神会,转身对那为首的身穿蟒纹圆领锦袍的太监叹了口气:“我们家王爷伤的重,连着大半个月一直不能下床,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 被称为汪副统的太监,过白的面皮扯了扯,露出一个笑:“是咱家来的不巧,唉,若不是圣上的旨意不容耽搁,咱家也不敢打扰了慕王休息。” 第391章 拖延 两人互相客套着进了屋,汪副统跟在德安后面,用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 “参见慕王殿下。” 汪副统领着一行人齐刷刷跪下行礼。 慕霆渊坐在床帐后,从外面只能隐隐看见他高大的轮廓。 “咳咳咳……平身,可是圣上有何吩咐?” 屋子里药味很重,再加上临来太守府时特意在水师营打听来的消息,汪副统当下便确信了他重伤未愈的事,斟酌着回道:“殿下出门剿匪几月有余,圣上日日挂念,又听说您受了伤,更是担心非常,特命奴才前来探望,恭请殿下回京。” 其实圣上的原话可没有这样体恤,当得知梁小少爷失踪下落不明,圣上大怒,直接草拟圣旨,要以疏忽轻率,御下不严为由强令慕王回京接受调查。 前有承恩伯的事,圣上十分怀疑又是慕王从中作梗,为防梁小少爷夺权,便将他害死。 之后水师营的许副将递上折子,参梁小少爷专横跋扈,不听将令,擅自调兵追剿水匪导致两船水军全军覆没。 紧接着梁国公也上折子参慕王嫉妒贤能,故意设计引梁小少爷跌入陷阱,是令无数将士惨死的真正祸首。 两方人马各执一词,这就看圣上愿意相信哪一方了。 很显然,圣上更偏向梁家这边。 床帐内,无人看见,慕霆渊脸上俱是冰冷的嘲讽。 他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边艰难的道:“圣上日理万机还要替本王担心,本王……咳咳……实在愧疚难安……” “既然圣上惦念,本王这便启程回京……咳咳咳……” “王爷不可啊!”德安这时扑通跪下,一脸的心痛不忍:“江城离京都路途遥远,您的伤如今哪能经得住路上颠簸!您不能不重视自个身子啊,难道您忘了苏院使的话了吗?这样重的伤万一养不好,今后说不准就……就……呜呜呜呜……” 他的话恰到好处的断在这里,反而引得人越发想要知道后续,汪副统提起声音追问:“就什么?苏院使怎么说?” 德安嚎啕大哭的俯趴下去:“就会瘫痪在床,再也下不来了!” 隔着一层帐子,慕霆渊差点笑出声。 这老货的演技可以啊? 汪副统倒吸一口气,伤的这么严重? “这……” 就在他犹豫时,苏院使带着药童及时赶来:“王爷,该换药了。” 德安忙爬起来去掀床帐,帐子拉开,慕霆渊低头咳嗽,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手移到后背的某个伤处,狠狠的摁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使他整张俊脸霎时变得苍白。 汪副统余光若有若无的看向他。 王爷换药,他本该识趣的避开,但他没动,慕霆渊仿佛没发现他的小心思,也没让他走。 苏院使带来的两个药童一左一右褪下慕霆渊的中衣,露出那伤痕累累的身体。 汪副统看的是心惊胆颤。 苏院使一眼就看到他背上的伤疤撕裂了,目光微动,也是叹气:“王爷这伤可定要好好将养啊。” 慕霆渊扫了眼底下的那帮人,沙哑无力道:“圣上担忧,本王心下难安,身为武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本王且问你,若坐马车回京,能否撑住?” “王爷万万不可逞强,您受的这伤换成任何人都是毙命的下场。”苏院使说着,看了看汪副统,继续道:“微臣斗胆,王爷伤成这样,是绝对不能挪动的,不如先让汪公公回京复命,圣上一向对您恩惠宠信,相信如果知道您伤的这样重也必舍不得您奔波劳动。” 听到这里,汪副统眼皮一跳,慕王伤重无法下床,他们这些人总不能真逼着他起身上路。 先不说慕王的罪名未定,即便有罪,他剿灭淮江水匪亦是大功一件,最后如何定性还未可知,而自己只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好不容易才升任副总管,得罪了这尊大神,安能有命活? 可来时圣上分明对慕王不满到了极点,若他就这么空手而归,圣上保不齐要拿他出气。 左右为难之下,汪副统迟疑谦卑道:“苏院使说的对,慕王为国贡献受了重伤自然该好好静养才是,只是圣命难违,奴才一个人回去恐怕不好交代,不若奴才先命人回京,将殿下的情况告知圣上,也免得圣上整日为您担忧,食不下咽。” “咳咳……那汪公公便在太守府安心住几日吧。”慕霆渊捂嘴低咳,垂着的眼中闪过几分厉色。 能让贴身太监如此为难害怕的,看来是承玄帝对他下了死命令。 待德安领着人退下安置,慕霆渊一扫方才的虚弱,神色冰冷的直起身。 苏院使小声道:“这汪副统听说是两月前新提上来的,最初是跟在张总管身后一起伺候的圣上,张总管向来是圣上最信任的贴身人,不知为何这次来的却不是他。” 慕霆渊皱起眉,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去查查。” “是。” —— 皇宫大内。 距离上朝的点还有一个多时辰,小太监得到消息哆哆嗦嗦的跪到承玄帝的寝殿门前。 “启、启禀圣上……” 承玄帝好梦被打断,烦躁的睁开眼:“什么事?” “梁国公求见,说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要禀告您。” 承玄帝阴沉着一张脸坐了起来,他身边的女人被吵醒,却不敢有丝毫怨言,赤身裸体的起身,规规矩矩的跪坐在床边。 承玄帝目光落在她身上,伸手在她上身掐了几把,下手很重,留下一个个青紫的指痕。 女人吃疼,但不敢说痛,反而软了嗓子呻.吟,极尽讨好。 承玄帝心情舒坦了点,在女人和一众宫女太监的伺候下穿好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传话的小太监脑袋紧紧贴在地上,肩膀颤的厉害。 贴身伺候承玄帝的没人不知道,这位皇帝内里其实有多暴戾。 果然,承玄帝路过小太监时,抬脚踩住他趴在地上的手指,脚底狠狠碾了碾,嘴里恶毒的吐出两个字:“杖毙。” 第392章 姜婆子的挣扎 寝殿隔壁的明间内,身为太后亲兄长的梁国公,素来前呼后拥,八面威风,此刻却战战兢兢的跪在案下,承玄帝没来,就连起身都不敢。 谁让他的儿子闯下大祸,他这当老子的也劫数难逃。 幸好的是他儿子运道不错,随手救下的婆子,竟能帮他们扭转局面,稍加谋划,说不得还能因祸得福。 承玄帝一进门便看到跪着的梁国公,脸上浮出冷嘲之色,他这位‘好舅舅’一向眼高于顶,从不曾将他放在眼中,当初若非太后和梁家被慕霆渊逼迫的别无选择,他怎可能会奉他为主,即便他坐上皇位,也没见他对他这般恭谨过。 “梁国公这是做什么,你是母后的亲兄长,朕还得唤你一声大舅舅,舅舅有事便起身说吧。” 他嘴上说的客气,却并没有叫人上去扶。 梁国公哪还有不清楚的,老老实实的继续跪着:“微臣不敢,微臣惭愧,竟生出这等蠢钝孽子,中了慕王的奸计导致两船水兵皆命丧水匪之手,虽然这不全怪孽子,但他难辞其咎,微臣身为亲爹,亦有管教不严之过!” 说完就砰砰磕了好几个头,承玄帝老神在在的受领,只觉通体舒泰。 而那番明着揽罪,实则推脱的话,他听在耳里,无声的冷笑。 什么中了慕王的奸计才使两船水兵全军覆没,那个家伙最是爱惜手下将士,绝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让那么多兵众有去无回,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真相大概就是江城水师副将所说,梁宝光专横跋扈,擅自调兵。 他嘲讽的看着跪在底下的梁国公,有什么老子就有什么儿子,梁宝光无辜?他才不会信。 只是难得有机会打压慕霆渊,他怎能放过? 不过一码归一码,这梁家,他也得趁机好好敲打一二。 “你们父子的确有错,朕原本对他寄予厚望,他又是如何回报朕的?既然梁宝光身死,朕看在母后的面上便不再多加追究,而你这个当爹的,朕便撤了你光禄大夫一职,在家修养半年吧。” 光禄大夫算是天子近臣,虽他只是个从三品的银青大夫,可手中的权利亦不小,每每朝中大事,梁国公都要掺和进来,对他指手画脚,他早就厌烦极了他。 一听要撸了他的实权,梁国公心里怄的厉害,估量着火也烧的差不多了,随即高声道:“圣上容禀!微臣那孽子其实没有死,正跪在乾清宫外忏悔,求圣上能给他一个亲口解释的机会!” 乾清宫外,梁宝光跪在台阶前,他的身后侧,还跪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婆子。 “父亲教你说的话,可都记下了?” 那婆子抬起头,满脸惶恐和紧张,正是姜婆子。 “记、记下了。” 梁宝光满意的嗯了一声,想到慕王那令人胆寒的手段,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警告:“一会进去给我老实回话,若敢有隐瞒,你应该知道下场。” 姜婆子颤抖着,脸上满是挣扎。 她想到当初被人救下,她原本还庆幸自己到底留了条命,可不久之后便察觉到自己是出了地狱又入狼口。 她被带到梁家,梁国公每每问她话,她都半真半假的回答,有关侧妃孩子的事她一个字都不敢吐露。 许是看出她不说实话,梁国公下令将她拖去了后山惩治下人的地方。 她亲眼看着一个丫鬟被扒光了衣服,浑身赤裸的被推进蛇坑。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毒蛇在她身上缠绕,撕咬,尖锐的惨叫声许久许久都没停。 梁国公让她亲眼看着那个丫鬟是怎么惨死的,又抬来两大箱的金银珠宝,让她自己选。 一个是屈辱惨烈的死,一个是坐拥数不清的财宝富贵荣华的活。 她情绪崩溃,恸哭不已。 第393章 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夫君? 云窈连着几日都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她这肚子撒不得谎,当初进宫为太后侍疾时,她还小腹平坦,并无有孕的迹象,而今六个月刚出头便有九个月那般大,稍有经验的一眼就能看出不对来。 好在陆太守将京都来的那帮人都安置在了西面,与他们住的东面还隔着一段距离,平日除了过来给慕霆渊请安之外,并不会有联系,想撞见都难。 又过两日,汪副统收到京都回信,说是承玄帝发话,让慕王好生休养,可不必着急回京。 如此,任务完成,那帮人在收到信的第二日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人走了,慕霆渊不装病了,云窈也轻松下来。 知道不用回那座勾心斗角的慕王府,云窈很高兴。 早就在府里待闷了,这下一放松,撒欢的跑出去玩,慕霆渊拉都拉不住。 “这几天,确实是难为娘娘了,王爷放心,奴才定派人跟着娘娘好生伺候。”德安笑着说。 被抛下的慕霆渊哀怨叹气,媳妇只顾自己玩儿,不理我怎么办。 云窈直玩到傍晚才回来,紫苏和容安几个丫鬟婆子扶着她左右,最后跟着小福子和小海,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全是她今天的战利品。 一进屋,见慕霆渊冷着脸坐在床上,听到她进门的动静也不理不睬,像是没听见。 云窈突然心就虚了半边,从小海手里的包袱里拿了盒点心出来:“喏,听说这家点心是江城做的最好吃的一家,我特意买回来给你尝尝的。” 她边打开点心的包裹,边邀功似的说。 慕霆渊哼了一声:“我最不爱吃甜食,难道你不知道吗?” 额,她好像还真不知道! 云窈愣住,说来惭愧,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了,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她从未注意过。 而她的喜好,他却一清二楚,每每总能精准的送上她喜欢的东西。 云窈越发心虚起来,望着他的冷脸,想到他为自己受伤,可怜巴巴躺在床上一个月不能动,她还只顾自己开心,不管不顾他有多无聊。 她心霎时软了下来,撑着他胸口,主动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好了,别不高兴了,我以后都陪着你,直到你能下床,好不好?” 香软的嫩肉投怀送抱,再大的气也瞬间就消了,更何况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难得见她心虚,想趁机讨点好处。 慕霆渊双手圈住她的腰,防止她掉下去,面上还是冷的,淡漠道:“这几天因京都那帮人,你一直待在自己房里,中间就过来看了我一眼,连话都没能说几句,好不容易他们走了,你却转头自顾跑出去玩,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夫君?” 云窈轻咳,知道自己确实不够关心他,心虚的觑了他一眼,呐呐道:“我都知道错了,你还想怎么样嘛。” 总算进入正题了,慕霆渊嘴角微动,险些压不住将要露出来的奸笑。 “天气炎热,苏院使说总躺在床上会生褥疮,见我身上伤口已经结痂,便给我配了些药浴,每隔三四日擦洗一次,能让筋骨恢复的更快,今天是第一次,你伺候夫君沐浴可好?” 云窈眯起了眼睛,一瞬不瞬的打量他,这家伙莫不是故意在这等着她呢吧? 慕霆渊神色淡漠,在她的打量下,闭上眼吐了口气,颇有几分伤情道:“我这么爱你,你却连帮我洗澡都不愿意,那算了,叫德安进来伺候,你随意吧。” 他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腰,示意她下去。 他突然干脆果断的放弃,云窈反而一慌,连忙压住他:“要我帮你洗澡不是不行,但只是洗澡,你不许闹我。” “闹你什么?”慕霆渊装作没听懂。 云窈那点小心机,哪儿比得上这只城府深沉的千年狐狸精,没看出他的装模作样,红着脸:“……不、不许哼哼唧唧的说要我。” 慕霆渊挑了挑眉,看起来有些生气:“在你眼里,你夫君就是这样一个色中饿鬼?” 事实证明,他不是色中饿鬼,他是色中饿魔! 氤氲的净室,水汽蒸腾中响起一声又一声令人脸红耳赤的呻.吟。 太守府的浴桶狭窄,只容慕霆渊一人坐下,云窈站在他身前的桶外,此刻的她双手扒着浴桶边缘,上半身被迫伏低,衣衫尽湿。 这样的姿.势极其方便了某个人,他双臂牢牢的圈在她腰上,半扶半禁锢着她,脑袋埋在她大开的衣襟里,边含着,边口齿不清的轻唤。 “阿窈……” “我的阿窈……” 云窈仰着头,只一味神志不清的轻哼,面染红霞。 慕霆渊轻揉慢捻的搓着她,恨不得生吞进肚子里,怎么也品尝不够。 他赤裸的后背,肌肉紧实,随着他时而的动作,骨骼间的线条清晰优美,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只是可惜,那些交错零星的伤疤,将他原本白皙的肌肤毁坏一通,但这样一来,不仅没有让他看起来虚弱不堪,反而更让他有种野性的凶猛,像是从古老深林里走出来的兽王,身上遍布的伤痕,都是它历经百战而胜利的荣耀。 他粗喘着自她前襟抬起头,湿润的红唇,眼尾晕红,俊美的脸上翻涌着湿漉漉的情.欲,他喘息着,像个妖精一样魅惑她:“阿窈……帮帮我好不好~嗯……” 他不停的揉着她,揉得云窈腿都软了,他单膝跪在浴桶里,拉下她的手,将自己往她掌心里送。 云窈无意识的圈住,听到他在她耳边兴奋的喘,炙热的气息好像要把她烫化了。 水声哗哗,不知过了多久,慕霆渊猛地含住她的唇,将自己抑制不住的闷哼渡进她的口中。 云窈趴在浴桶上方,两条手臂酸软的抬不起来,幽怨的瞪了他一眼。 慕霆渊忍不住亲了她一口又一口,吃饱喝足后,他任劳任怨的抬起她的两只手,亲自掬水帮她清理干净。 浴桶里的水早就凉透了,他起身擦干身子随意披上寝衣,随后站在边上,一边帮她缓解双手的酸软,一边扬声唤等候在外的紫苏容安。 两人一进来就看到自家娘娘浑身无力的坐在浴桶边的小凳子上,衣衫都好端端的穿着,只是全都湿透了,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各个红着脸低下头偷笑。 第394章 张总管下线 药浴的效果显着,没几日慕霆渊就能下地走几步了,但因着那时受伤后没有及时医治反而在水里泡了很久的缘故,最多只能站一会,多走几步腿骨就痛。 云窈便不让他逞强,要他继续在床上再躺一个月。 慕霆渊无奈之余,只能每次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下床走走。 时间进入七月下旬,天热的受不住,云窈贪凉,只愿待在屋里,整日整日的坐在冰鉴旁边。 谢婆子看着,觉得这样不行,怕一时的舒快,会伤了她身子底,也会对胎儿不好,便劝云窈实在热的难受,可以吹吹自然的凉风,而且多多走动,到了生产时,也能少受点罪。 云窈这才放弃冰鉴,一天总要出去晃悠几圈。 这天,出门半个月的霍岩青终于赶回,他伤的不算重,先前慕霆渊疑惑这次来传旨的人居然是个从未见过的太监,苏院使见他伤养的差不多了,就把任务交给了他。 张福瑞死了,一个半月前,据说他在尚书房为承玄帝收拾奏折时,不小心撕坏了一封有关蓉城干旱的折子。 承玄帝以延误国事为由,将他乱棍打死。 听了霍岩青的禀告,慕霆渊有些意外:“死了?”随即皱眉:“张福瑞一向谨慎,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 更何况他伺候承玄帝二十多年,深得帝心,即便做错了事,承玄帝也不至于将他打死。 霍岩青压低了声音:“您猜的没错,属下也觉得不对劲,所以才多花了几日时间,总算查到一些东西,圣上好像从外面招过花楼……咳咳……妓子,张总管跟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通信告知此事时,被纯答应看见了,许是为了邀宠,纯答应便秘密告诉了圣上。” “圣上这才知晓张总管一直是太后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就寻了由头惩治了。” “纯答应?” “是,俪妃娘家送进宫的人,因长相纯美可人,颇得圣上喜欢,被赐号纯。” 听是俪妃的人,慕霆渊心里有了数。 当初俪妃生皇长子难产,差点惨死在产床上,正是因为太后罚她跪动了胎气的缘故,想必俪妃定是恨极了太后。 窗外蝉鸣阵阵,一声长过一声,就没有停歇的时候,叫人听得烦躁不堪。 慕霆渊右手无意识的搭在窗沿上,外头景色青葱娴静,然而这样好的景色,却无法让他的心情舒缓半分。 张福瑞死了,太后少了个得用的臂膀,他也少了个能通风报信的人。 这不是好事。 “张总管死后,太后便对外称病,至今未踏出仁寿宫,圣上只派人送了补品过去,并未过多关心,现在京都已有太后和圣上离心的风言风语。”霍岩青站在他身后,继续道。 “梁家可有什么动作?” 霍岩青想了想:“前段时间因梁宝光的事,他几次想要求见太后都因太后称病被挡在门外,朝中大臣都以为圣上定会责罚梁国公,只是不知为何,最后却不了了之,有人猜是太后求情,不然他儿子犯下那么大的错,他身为亲爹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第395章 他给的温暖 慕霆渊冷冷的扯了扯唇:“梁国公为人阴险歹毒,野心勃勃,一直不甘心只做个闲散贵戚,和太后常常龃龉不合,但梁家子嗣不丰,几代单传,不管梁国公有多大的过错,太后哪怕是为了梁家,也定会想尽办法为他兜底。” “王爷说的是。”霍岩青点点头。 接着,他面露担忧道:“圣上似乎已认定了您杀害梁宝光,那两船水兵的死也跟您脱不了干系,咱们该怎么办?” 虽然承玄帝现在好像十分仁善的让他养病,但他总不能养一辈子的病,这件事还没完。 以承玄帝对他的心思,也绝不会放过这么好打压他的机会。 哪怕不能定他的罪,总能治他一个失察,膈应膈应他。 想到此,慕霆渊哼笑:“随他去,我自有法子让他没机会治我。” “哈哈哈……娘娘快看,那儿有只好漂亮的蝴蝶,奴婢抓来给您玩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玩儿什么蝴蝶,太阳这么大,你不嫌热啊?老实点坐着吹吹风。” 熟悉的清悦声音,无奈的传来。 屋里两人的说话声顿了顿,慕霆渊轻轻推开半掩的窗子,他所住的屋子前头,就是太守府的园子,园里亭台水榭,花草繁盛,从这扇窗户就能看到太守府最美的景色。 这是陆太守为了讨好他,特意腾出来给他用的。 阿窈之前说是嫌外头的夏蝉太吵,就跑出去抓蝉了,这不,趁她不在,他又偷偷下床走动走动。 日日窝在床上,他真是躺的骨头都疼了。 听着窗外她与紫苏她们说笑的声音,心底的烦躁好似被清风吹散,慕霆渊弯了弯唇。 然而这笑并未维持多久,就听亭子里清悦的声音道:“热的不行,正好也饿了,走吧,回去看看你们王爷午睡醒了没。” 慕霆渊慌了神,立马转身,一瘸一拐往床边走:“快快快,扶我上床!” 他的小丫鬟现在就是个母老虎,要是被她发现他在床下站了那么久,非咬死他不可! 霍岩青一脸忍俊不禁。 —— 云窈的月份越来越大,肚子撑得像个小船一样,慕霆渊碰她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到她哪里。 因为肚子太大,她开始睡不好觉,侧着睡躺着睡都十分难过,慕霆渊便把自己变成个人形抱枕,将半边身子给她撑着。 肚子这么被他托住,总算不再坠坠的难受,但也多睡不了多久,她一晚上还得起来好几遍,一趟一趟的往净室跑。 先开始慕霆渊不能陪她,只能坐在床上等她回来,后来他可以下地后,就撑着拐杖,扶着她一起去。 云窈让他休息,他也不肯。 每次看她因肚子太大,顶的难受时,他就眉头紧皱,眼角眉梢俱是心疼和担忧。 甚至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将自己崽子厌烦上了。 “这胎生下来后,我便让苏院使配制避子药,每次行房之前我喝一碗就不会再让你怀孕,有这胎就够了,以后咱们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让你受这份罪了。” 什么兔崽子,不生了。 他抱着她,下巴搁在她发顶上,语气极轻,也极温柔。 云窈侧趴在他身上,听着他话语里对孩子的抱怨,又好气又好笑,可心口却满满涨涨,里面塞满了他给的温暖。 第396章 不怒自威的慕王翻窗户 夜色深浓,桌上只点了一盏豆大的灯火,忽的,半开的窗扇轻轻动了动。 一点点细微的动静,甚至还没有窗外草丛里的虫鸣声大,床上原本沉睡的慕霆渊豁然睁开眼。 他扭头看了眼熟睡的云窈,小心翼翼抽出被压着的手臂,另只手拿起自己的枕头塞进她胳膊底下,然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他的腿伤还没有好全,走路的时候不免会有些一瘸一拐。 慕霆渊走到窗前,外面站着个黑影,正是从外面回来的施明晨,他抱拳失礼:“王……” 将将开口,却见自家主子忙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瞪了他一眼。 施明晨目光不自觉的瞟向床铺方向,哪怕只是看到一片严严实实的床帐,也不敢多看迅速收回眼,会意的紧紧闭上嘴。 怕吵着云窈休息,慕霆渊想了想,随后抬起腿,俯下身子——翻窗户。 他身材高大,此刻却四肢并用的往窗户上爬,既要小心自己的伤腿,又得注意着不能磕碰到哪里发出动静,动作便显得十分滑稽和狼狈。 窗外的施明晨都看傻了。 何曾见自家赫赫英武,不怒自威的主子做过这种不得体的行径? 他想笑,刚憋出笑意,就收到一道锋利的冷眼,施明晨赶紧忍住,上前扶他。 两人一前一后直到走进了园子才停。 四下清净,唯有虫声吱吱鸣叫。 “抓到人了?”慕霆渊回头询问。 施明晨心虚的低下头:“属下无用,只知道人在晋州。” 那鲛鲨帮的二当家的确是个人物,似乎早早就准备了逃跑路线,还有一手高明的反侦察能力,他一路寻的十分艰难。 好不容易顺着蛛丝马迹寻到了晋州,然而奇怪的是,那人一入晋州就像水滴入了大海,立刻寻摸不着了。 他拿着慕王的令牌偷偷潜入太守府找晋州太守,让他帮忙寻找。 晋州这任的俞太守是他家主子一手提拔上去的,有关慕王的吩咐自然不敢怠慢。 当夜便召集了城内巡防所、太守官衙的指挥使,还有晋州驻军的校尉大人,命三人去查。 可哪怕将整个晋州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见着人。 “就像化成尘烟随风飘散了一样。”没有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施明晨不甘心极了。 衣衫下摆不知在哪里蹭到了灰尘,慕霆渊随手弹了弹,随着这动作,尘埃飘起,又很快落到地上,归于尘土。 “人当然不是尘埃,怎会突然消散。”他抹平衣摆的褶皱,神色漠然。 所以,是有人故意藏起了他。 晋州这个地方,让慕霆渊突然想起年前那场导致了南夏无数人死亡的疫病。 当初他猜晋州的官场定有东渠的内奸,果不其然,之后没过多久,他揪出了魏太守手下的一名长史,正是东渠安插在南夏数年的内鬼。 那场疫病就是他一手谋划的。 他以叛国罪将人宰杀,恰好魏太守被自己的义女重伤,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他便借此机会,将晋州官场大换血了一次。 如今在淮江上作乱几十年,曾血屠过许多商船的鲛鲨帮,隐隐的似乎也跟晋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慕霆渊目光冷厉。 这晋州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牛鬼蛇神? 回到屋里,见云窈还在睡,他俯身在她脸上轻轻落了一吻,然后自己去外间的榻上眯了一会。 第二日天刚亮,慕霆渊吩咐德安替自己更衣。 云窈还在睡,她现在月份大,越睡不好就越发贪睡,不睡到晌午该用午膳的时间就绝不起来。 慕霆渊没让人惊动她,径自出了门。 他亲自去了一趟水师营,审问关在那里的鲛鲨帮剩余帮众。 这些人受尽酷刑,已经半死不活只还剩下一口气。 慕霆渊询问了很多有关血鲨的事。 据说此人是上任帮主从外头捡回来的,没人知道他家在哪里,父母是谁,问了只说亲人都死光了,他流浪在外,没地方去。 “听帮主说,问他愿不愿意跟在他后头做水匪,他犹豫了一下便答应的十分干脆。” “我记得他第一次跟着咱们一起出去打劫过路船只时,明明只有七岁,手段狠辣的却根本不像个孩子。” “他平素独来独往,也没有娶妻生子,每次在外面缴获得来的金银财宝,因他出力最多,大当家都会分他好些,他似乎花钱很厉害,总是不过多久就将银钱挥霍一空,接着瞄准下一个抢劫目标。” 从这些人的口中,慕霆渊慢慢拼凑出了一个真相。 恐怕那血鲨根本不是什么父母亲人死光了的可怜孤儿,而是东渠自小培养的探子! 他这么多年潜伏在鲛鲨帮当水匪打劫过往商船,得来的金银珠宝全被他秘密送去东渠,喂饱了他的属国。 而只他一人定然无法办到这些事,所以他有同伙,那个同伙就在晋州,这也就是为什么,鲛鲨帮出事后他会一路往晋州逃。 但是这个同伙,居然能将人藏的如此严实,整个巡防所掘地三尺都找不出来,这说明了什么? 要么,这人神通广大到连他都比不过,要么,这人就潜伏在他们中间。 慕霆渊沉着脸回了太守府。 云窈已经醒了,她醒来看见身边没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某个家伙趁她睡着偷偷出门了。 慕霆渊回来的时候,就见她挺着肚子站在屋门前,一副要找他算账的样子。 原本沉冷的神色缓和下来,他上前牵住她的手:“今天怎么起的这样早?” 他特意赶在晌午之前回来,就是怕她醒来看不见他会不高兴。 云窈目光在他脸上来回觑着,没有漏掉他方才难看的神色:“发生什么事了吗?” 慕霆渊搂住她的腰,将她往屋里带:“外面太阳大,仔细晒着。” 云窈盯着他的腿,好不容易养了一个多月,有些心疼:“不论有什么事你让底下人去做不好吗,这么早就下床到处跑,万一落下跛脚的毛病可怎么办?” 第397章 他相信她 两人坐在贵妃榻上,准确来说是慕霆渊坐着,让她靠在他怀里。 肚子太大,坐的久了窝着肚子她会难受。 “我要是真变成了瘸子,你会嫌弃我吗?”他双臂圈着她,一脸认真的问。 云窈翻了个白眼,斩钉截铁:“会!我就不要你了。” 慕霆渊没生气,知道她是心疼他,想要他对自己的伤多上点心。 他低头凑到她耳后,在她耳根处落下一吻,呼出的气息暧昧惑人:“你舍得?今后再也没有坏东西顶你了,不会想他吗?” 云窈整张脸都红透了,被他亲吻的地方更是烫的厉害。 “慕霆渊!”她咬牙切齿。 慕霆渊笑出声,神情又痞又坏,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露出这样不正经的一面。 两人拌了几句嘴,在她的追问下,他将怀疑血鲨是东渠奸细,且还有个在晋州的同伙的事说了。 “你在发愁如何能找出那个同伙?” 慕霆渊并不避讳她,下巴搁在她头顶上蹭了蹭,极尽亲昵的与她说着这些机密:“嗯,我问过明晨,他说抓捕逃跑水匪的事只有巡防所那几个兵营的最高长官知道,俞太守放出的话是太守府失窃,丢了官印,要抓捕胆敢偷盗官印的贼子,是以其余底下兵众并不知道真相。” “我猜同伙应该就是那几个人,只是他藏的那么深,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引蛇出洞。” 云窈在他胸膛上回头,璀璨一笑:“这有何难,我帮你啊。” 慕霆渊伸手捋开被她压在脸下的长发,笑得宠溺:“想怎么帮我?” 云窈微微侧过身:“你先说那几个最有嫌疑的人都是谁。” 她让星宝盯着他们,只要是条毒蛇,总会露出蛇尾巴。 慕霆渊没有小看她的想法,依言将那几个人的名字一一告诉了她。 分别是巡防所的指挥使郑山榷、太守官衙的都首齐贤、晋州驻军校尉黄旸。 云窈皱眉:“那个姓黄的,就是以前见过一面的黄校尉?” 慕霆渊嗯了一声,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人。 “为什么不怀疑他就是同伙?” 她以前明明给他提过醒,那个黄校尉就是他要找的内奸,上辈子他带头叛乱,不知如何煽动了晋州军营的兵众与他一起叛出南夏,投向敌国东渠。 上辈子的她并不知道他其实一直是东渠的内奸,直到这一世出了疫病的事,两相结合,她才恍然大悟。 慕霆渊拾起她鬓边的发在手指上绕着把玩:“我之前听了你的话,让霍岩青去查过,他父母皆是南夏国人,他父亲更是上一任的晋州驻军校尉,夫妻两忠善仁厚,在军营中的风评极好,他身份背景没有问题,而且那时我已经抓到了内奸,并不是他。” 云窈向来是不管他公务上的事的,是以并不知道这些后续。 可是她很清楚,黄校尉就是内奸,就在不久之后的未来,他将会带给南夏极其沉痛的打击。 慕霆渊盯着她的眼睛:“你觉得内奸是他?” 云窈回望着他,郑重的点头:“我可以肯定就是他。” 小丫鬟一直有个让人匪夷所思,却又强大近妖的能力,他是信她的。 慕霆渊在她漂亮的眉眼上落下一吻:“好,我这就让霍岩青再去查查。” 霍岩青刚从京都回来,又得背着新任务前往晋州。 他在晋州待了近半个月,再回来,还真给慕霆渊带回了进展。 第398章 不得不对她说一声服气 夏日里的天气经常翻脸无情,明明一大早还是艳阳高照,午后就变成了阴天。 云窈刚用完膳不久,趁没有大太阳,正挺着肚子在园子里散步消食。 只见她的身前身后,左右两侧都围满了人,紫苏和谢婆子近前伺候她,扶着她两个胳膊,前头小心翼翼护着的是小福子和小海这两个力气大的,为的是怕万一有个意外,身为男人力气大能反应的过来,也能充当人肉垫子。 而在她身后,还跟着容心容安和一帮亲卫。 有太守府里的下人远远看到这处的大阵仗,见怪不怪的绕开,免得冲撞了贵人。 看大家都这样紧张,云窈总忍不住想笑:“你们能不能别这么夸张,看着好傻。” 她说的是侧身走在她前面,张着两条手臂,一副时刻准备要接住她的小海和小福子。 “只要能保护娘娘,奴才还可以更傻一点!” 两人不为所动,专注的盯着她脚下的路,小福子嘴甜的哄她开心。 知道他们是说不听的,且谨慎一些也没有坏处,云窈无奈的摇头失笑。 距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现在每天都要被谢婆子拎出门,逼着她溜达,哪怕她再懒再不想动都不行。 走了小半刻,她实在腿上酸软,连连摆手,气喘吁吁:“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走不动了,我要歇会。” 一众人进了园子里的凉亭,云窈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双腿立时得以放松下来,再吹着凉亭四面透进来的轻风,这感觉惬意极了。 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起身了。 谢婆子叹气:“娘娘才走了两圈,这点活动量是远远不够的,您现在若不辛苦一些,到时生产可就要受罪了。” 云窈靠在容安身上,她身子沉重,每走一步都是气喘吁吁的,多走几步简直就是耗尽了力气,闭上眼懒洋洋的:“哎呀,就今天偷懒一天,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话说到最后,已经是拖长了调,神智迷瞪起来。 轻风吹的她开始昏昏欲睡。 半晌没听见谢婆子再说话,云窈还想着,咦,今天谢婆子怎么这么好说话了,居然没再唠叨她。 就感觉肩膀被扶了一下,然后后背贴着的身躯变得十分坚硬结实。 云窈皱皱眉,没舍得睁眼,嘟囔道:“容安,你最近吃什么了,怎么长了一身硬肉,这样梆硬的跟男人似的,你小心嫁不出去哦。” “噗呲。” 周遭喷笑声此起彼伏,云窈疑惑的睁开眼,看到大家捂着嘴死死的埋着头,一个两个,肩膀颤个不停。 “你们笑什么?” 她扭头,就见容安站在她左侧,白净的小脸通红通红的,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既然容安在她身侧,那她背后靠着的人是谁? 她想起身,却被一双手按在肩膀上,头顶俯下来一张挂着促狭笑意的脸。 容安他们无声的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小两口独处。 云窈瞪了他一眼:“偷偷摸摸的躲在我身后做什么。” 哪能想到她身后靠着的人不知何时从容安换成了他。 慕霆渊手指刮了刮她的嫩脸,先前有姜婆子替她调养身子,是以她即便怀着双胎,身体的养分却并没有被抢走多少,除了最开始的那三个月,往后她的气色越来越好,连脸都圆润了不少。 之后姜婆子没了,他本想再找个调养孕妇的婆子,但听苏院使说,怀孕后期,补的太过反而对母体有害无益,只好作罢。 最近一个月,因谢婆子总拉她出门散步,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有了轻减的趋势。 慕霆渊笑:“我可没有故意躲着,是你自己没发现。” 云窈哼他一声:“我怎么知道是你,你不是在忙晋州内奸的事吗,怎么有空过来拿我寻开心?” 十天前他就从床上下来了,一头扎进旁边的书房里,不管她怎么劝都没用,是以这几日她都不怎么想搭理他。 小丫鬟还在生他的气,自从怀孕,她的脾气就越发大了,对此,慕霆渊并不觉得烦,反而觉得他的阿窈气呼呼不理人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慕霆渊在她脸上偷了个香吻,成功获得一个白眼。 “内奸的事有结果了。” 顾不上再跟他生气,云窈抬头看他:“如何?” 慕霆渊不得不对她说一声服气。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可的的确确又被她说准了,黄旸确实是东渠的奸细。 这么说或许也不对。 二十四年前的某一天,前任晋州校尉夫妇带儿子出门去外祖家做客,不想回来的路上遭遇山匪,山匪劫走了刚满周岁的黄旸。 前校尉夫妇急怒不已,发誓定要杀光这些作恶的匪盗,之后便想方设法的与那帮山匪周旋,最后成功将其捣毁,把儿子救了回来。 霍岩青耗费精力,将黄旸的前半生全部查了个底朝天,这段经历只是他人生中一个惊险的插曲,对他们这些看客来说,原本不算什么。 但慕霆渊却抓住了疑点,一般的匪贼不会那么愚蠢,主动招惹一城的驻军校尉,目的只是劫走他儿子,若为财,校尉可比不上富商有钱,若为权,那就更说不通了。 他直觉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便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深挖下去。 也是巧了,俞太守家中一个老奴的远方亲戚曾在校尉府上做过工,霍岩青找到那人调查当年细节。 听那人说,黄旸找回来后,校尉觉得儿子变得有些陌生,曾在孩子睡着偷偷掀开衣服看了一眼。 黄旸自出生起,大腿内侧就有个胎记,他是在检查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 见胎记无异,他便以为是孩子太小,被劫走四个月又长大了,乍然再见他有些不习惯而已。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那人曾是前任校尉夫人身边的丫鬟,没过几年校尉夫人生病去世,她们这些伺候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校尉府。 事后,霍岩青曾试着去找其他校尉府的旧奴,但听说他们有的死了,有的下落不明。 慕霆渊由此推测,现在的黄旸根本不是前任校尉的儿子,而是东渠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设计安插进南夏的奸细。 第399章 将他南夏搅个天翻地覆! “我已写信传回京都,圣上自会派人前往捉拿。”慕霆渊在身后抱着她。 云窈不解:“你不能先将他押入大狱吗?” 他的大掌放在她肩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着:“不是不能,而是没必要。” 驻兵校尉手上是有兵权的,想要跳过旨意直接拿他问罪,势必要与他一斗。 所以慕霆渊说,没必要。 这是承玄帝的事。 “哦。”云窈没再说什么,只是心头却隐约有些不安。 晋州郊外的某座山上有间废弃的小庙,黄旸步履匆匆的爬上山,顾不上会不会被跟踪,一头钻进庙里。 “你赶紧走,现在就走!” 本该无人的破败小庙里,角落的稻草堆闻声动了动,从里面爬出来个人,正是逃跑至今还未被抓到的鲛鲨帮二当家。 “你让我往哪儿走?”血鲨没理会他,翻了个身允自闭眼睡觉。 黄旸忍无可忍,大步上前一把拖起他,不等对方发怒,压低了声音喝道:“我已经暴露,你若再不走,大家就都别想走了!” 血鲨原本的漫不经心变成了一脸凝重:“你说什么?” 黄旸自怀里掏出一份卷轴,塞到他手上。 这是他这些年潜伏在南夏偷偷画下来的山河图,只要有了这份南夏地图,将会给他们东渠带来非常大的便利。 “咱们的身份隐藏不了了,趁京都那边还没收到消息,你带着这个赶紧回国。” 到底是血鲨逃来他这里,引起了那位的注意,顺藤摸瓜的将他掀了出来。 当发觉有人在查他时,他就预感到不妙,想暗中阻拦,但对方动作实在太快了,他又不敢做的太明显,反而会显得他心虚不打自招。 血鲨慌了神:“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我?”黄旸勾起一边的嘴角,笑的恶毒残忍:“当然是等死啊,不过临死前,我会先将他南夏搅个天翻地覆!” 庙里供奉的是金刚罗汉,然而此刻,早已被废弃的罗汉歪倒在地,破败的金身上挂满灰尘和蜘蛛网,黑色点漆的眼珠空无一物,静静的看着他们。 —— 自前天晌午之后,便开始下雨,一阵停,一阵又下,一直持续到今日依旧没停。 “这雨还要下多久啊?” 紫苏看着窗外稀里哗啦的雨水,忧愁的叹气。 云窈嘲笑她:“先前大太阳的时候你总嫌弃晒人,现在没太阳了你又叹气。” 她倒是十分喜欢这雨,雨水淋的外面到处都是湿答答的,谢婆子怕她出意外,便不再强逼她出门遛弯,能偷懒她自然高兴。 “聊什么呢?”慕霆渊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苏院使。 他走到贵妃榻在她身边坐下。 苏院使和药童给云窈行过礼后打开药箱取出诊脉的用具一一摆好。 先开始他们是十天过来一趟,随着云窈的孕期进入七月,就变成了每隔两天给她诊一次脉。 “娘娘真是我见过最省心的孕妇人了。” 苏院使忍不住又一次感慨。 省心到他都感觉自己很多余。 完全派不上用场。 第400章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把完脉,苏院使简单的说了一下云窈的身体情况。 “侧妃娘娘脉象和缓,气血充盈,就照这样的脉搏来看,来日娘娘定能顺利平安的诞下小世子。” 云窈肚子里有两个的这事,贴身伺候的这几人都知道,但未免隔墙有耳,没人会缺心眼的放在嘴上,大喇喇的直说。 慕霆渊爱听这话,当即脸上就有了笑,凑近旁边人的耳朵小声说:“我等着你给我生个小世子。” 云窈摸了摸肚子,不想如他的意,哼声:“也许是女孩子呢。” 女儿多好,香香软软,又乖又可爱。 想到未来说不定会有一对小姑娘天天跟在她身后奶声奶气的叫她娘亲,云窈的心都化了。 慕霆渊大掌毛上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呵呵笑:“女儿也好,都好。”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会拼命给他们最好的一切。 底下伺候的人识趣的都退到了门外。 慕霆渊手臂圈在她胸下,大掌不敢使力,只虚虚的放在她肚子上,小心的抚摸着,似想到什么,他语调突然有些沉重:“之前苏院使跟我说,双胎一般都无法等到瓜熟蒂落,你很可能会早产……” “会不会害怕?” 云窈正在让星宝查看那两个孩子的状态。 两个小东西再也不是最初的肉团,早已长出了手脚和五官。 星宝说,他们长得很像她。 ‘一个正睡着呢,另一个在吐泡泡。’ ‘吐了一个,哎,又吐了一个,玩的还挺开心啊。’ 云窈噗呲笑出声。 慕霆渊自然听不见星宝的话,于是低头:“原来我的阿窈胆子这么大。” 别的孕妇越到快要生产之际都怕的不行,他的小丫鬟好像一点都不怕,还笑出了声。 慕霆渊叹了口气,可是他害怕。 苏院使先前跟他说她会早产,且生产时会比寻常产妇的风险更大,他怕的手都在颤。 妇人生产的样子他是没见过的,可也听说过有多凶险,他幼时在后宫,听过很多死在产床上的女人。 某某贵人难产,孩子出世就是死胎,她大受打击产后发疯,某某嫔生产时出了意外,一尸两命,某某常在拼死生下孩子,产后血崩,留下刚出生的孩子撒手人寰。 当初他年纪小,听到这些事,本就是跟他无关的人,他最多也就在心里感叹一句可怜。 然而有一天,却有人告诉他,这些事很可能会发生在阿窈身上,他才体会到什么叫心如刀割,惶恐难安。 他不由自主将她抱紧。 怎么可能不怕,云窈自然是怕的,她让星宝尽可能的保存星力,除了每日观察孩子的生长情况,平衡她的身体之外,能不耗费就不耗费。 她现在已有七个多月了,两个孩子将她的肚子撑得高高隆起,再这样生长下去,她都怕自己的肚皮会被撑破。 所以她一边希望他们快点发动,一边又难以避免的觉得紧张。 不过也并没有特别害怕就是了。 反而,她感觉慕霆渊似乎比她更怕。 云窈抬头,对上他隐含担忧的眼眸,望着她时,载满深刻的爱意。 她双臂圈上他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双唇相贴,她在他唇边轻声:“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 慕霆渊琥珀色的眸子转为温柔,像是能化成温水将她整个包裹,动情的吻住她:“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闲静的午后,窗外是细细密密的雨帘,伴着潮湿的水汽顺着风吹进来。 云窈在他怀里窝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雨声安静的闭上眼,嘴角挂着幸福的笑。 慕霆渊红唇落在她发顶上,像是怎么亲昵都不够,亲完又将脸颊贴着她:“两个小东西今天可有闹你?” 云窈摇摇头,想到星宝说的话,脸上允自带笑:“他们今天很乖。” 见她犯困,慕霆渊抽过边上的薄毯盖到她身上:“这边的事算是了了,我前段时间让德安去物色了一批奶媪,你回头挑几个合眼的,等外头天好了,咱们就去蓟州。” 云窈没有睁眼,神色越发放松,笑着应声。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房中的气氛温馨又惬意。 却在这时,天空忽然闪过一道白光,轰隆一声,骤起惊雷。 云窈原本都快睡着了,被这巨大的雷声惊到,身体一颤。 慕霆渊连忙在她背上轻拍安抚,皱着眉往窗外看去,正好看见慌里慌张往这边跑的德安,眼皮微跳。 “王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房门被大力推开,德安根本顾不得规矩,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进来。 蓟州出事了。 就在前天,突然有几支小股东渠的军队在边关外骚扰叫嚣。 这种情况以往不是没有过,再加上最近东渠的确不安分,各种动作不断。 马忠他们见对面人来的不多,便想再观察观察,看看他们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就没有第一时间给他传信,而是加强警备,上下戒严。 却不想,当晚,一支从晋州过去的驻军队伍,拿着俞太守的亲笔手令,说奉了慕王之令,给边关将士们送东西。 城门处的守卫见手令和身份都没问题就打开城门放行,谁知城门一开,那些晋州驻军突然暴起,一口气斩杀了数名守卫。 城墙上的了望兵察觉不对,正想击鼓示警,却被远方射来的弩箭扎穿了脖子,当场毙命。 晋州驻军迅速压制住了城门口的守卫,然后大开城门,原来就在城外不远处,竟藏着黑压压的军队。 晋州军营哗变。 “什么?!” “怎么会这样?!” 慕霆渊和云窈同时出声,云窈更是在瞬间整张脸都变得惨白。 以为她是乍然听到此事吓着了,慕霆渊扶住她的肩膀:“别怕,我在呢。” 德安将从蓟州发来的急信颤抖的呈上去。 慕霆渊沉着脸接过来,快速的浏览了一遍。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前有东渠大军压境,后有叛军作乱。 蓟州和晋州二城几乎沦陷! 慕霆渊坐不住了,豁然起身。 下意识的想要夺门而出,刚走没两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扭过头,怔怔的看向云窈,目光里,慢慢染上悲伤。 第401章 偏离的轨道 他才刚刚答应会一直陪着她的。 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要食言了。 云窈读懂了他的目光,知道这一刻他有多挣扎难过,冲他笑着挥挥手:“去吧,我等你。” 慕霆渊心口闷痛,突然脚步一转,大步往回,一把抱住她:“我这次走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云窈攀住他宽阔的后背,语气尽可能的轻松:“嗯,我知道。” “万一你临盆之际,我赶不回来……” 头顶上的声音低哑苦涩。 云窈眼眶微微发胀,鼻头有些酸,她将脸在他胸口蹭了蹭,蹭去那抹水光,笑着说:“那就算你赚大了,一回来就能直接抱娃,多好。” 慕霆渊心里沉甸甸的,根本笑不出来,但知道她是想逗他开心,配合的弯了弯唇。 两人相拥了一会,慕霆渊缓缓拉开距离,四目相对,他爱怜的在她脸颊上轻抚:“蓟州和晋州两城都陷入内乱,我不能带你同去,你乖乖待在这里,江城距离晋州很远,必不会被影响,你待在太守府会很安全。” 云窈点头:“好。” “我将逐日留给你,它飞行速度很快,想我了就让它送信给我。”慕霆渊絮絮叨叨的交代各种事。 云窈都乖乖答应着:“好。” 该交代的都已交代,且她留在太守府,有下人伺候,有精兵保护,一定会比跟他去蓟州安全。 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不放心,舍不得。 暗叹着,慕霆渊眼睛望向一边,唤:“德安。” 德安本是在着急,又不敢出声打扰主子道别,此刻猛地听到自己名字,打了个激灵:“诶!奴才在。” “照顾好你主子,若有不长眼的人惹到她,不论是谁,直接惩治了,就说是我的吩咐。” 德安心头一凛,偷眼看了看云窈,这权利可不小,有王爷这句话,侧妃娘娘便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皇族贵胄,只要她高兴,她哪怕想抄谁的家都成,没人敢质疑。 “是!奴才记住了!” 最后深深看了云窈一眼,慕霆渊松开手,转身踏进雨中,大步向前。 然而在穿过垂花门时,从不回头的他终是抵不住心底的不舍,扭过头。 远远的,她站在房门前的廊檐下,静静地目送他。 别离难舍难分,若是可能,真的不想再跟她分开。 可两城的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不能这样自私的只顾儿女情长。 慕霆渊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重重雨幕中,直到再也看不见,云窈一动不动的扶着肚子,眼中空茫。 谢婆子搀着她,不忍见她这样低落,劝道:“王爷文韬武略,骁勇善战,定会很快就会回来,娘娘,外头湿气重,咱们进屋吧?” 即便是夏天,这样大的雨也容易受凉,云窈没有说话,任紫苏她们扶着她回了房。 她坐回贵妃榻,外面闷雷阵阵,雨势越发大了起来。 明明上辈子的晋州军营反叛的时间点是昌平四年,如今才昌平三年,刚刚进入八月不久,这辈子竟提前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为什么? 为什么会如此? 云窈有些不安,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辈子改变的事情太多,导致原本既定的轨道已经偏离。 若真是如此,那这种变化对她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说来也巧,连着下了四天的雨,在慕霆渊离开的第二日,天空就放了晴。 多日不见大太阳,乍然看见,紫苏也不抱怨热了,反而欢呼高兴起来。 晒了半天,外头地上的雨水就都干透了,谢婆子又把云窈抓起来溜达。 云窈难得没有耍赖,安安静静的走完规定的步数。 走到最后气喘吁吁,满身是汗,谢婆子招呼人烧了热水,又在水里放了安胎强身的药草伺候她沐浴。 云窈闭着眼,疲惫的靠在木桶边上。 自从慕霆渊走后,她便总是心事重重,对什么事都一副淡淡的毫不在意的样子。 紫苏等人看在眼里,又急又心疼,就想着法儿的哄她高兴。 “娘娘,前段时间王爷派去岭南的人回来了,带了好几筐荔枝,用冰块一路镇着回来的,您这时候沐浴吃着正好,奴婢给您拿点来尝尝?” 云窈不太想吃,但还是睁开眼,问了句:“可有送去给太守夫人?” “还没来得及,奴婢刚收到的消息。”紫苏回道。 云窈挥挥手:“现在便去吧,拎上两筐,一筐送去陆太守那里,一筐送给太守夫人。” 到底借住在别人家,该有的礼数要有。 紫苏晓得轻重,办事也牢靠,当即应下:“是,奴婢这就去。” 不一会,她便捧着新鲜的瓜果回来,笑着说:“太守夫人见到娘娘赏的荔枝十分高兴,让奴婢捧了这么些水果回来,还说一会她要亲自过来向您谢恩呢。” 云窈嗯了一声:“那服侍我起身吧。” 待她换上干净的衣物重新穿戴整齐,没过多久,外头来报,太守夫人求见。 “见过侧妃娘娘。” 云窈坐在上首,笑容柔和:“快起。” 太守夫人姓唐,三十岁出头的年纪,长相温婉,性子也是贤妻良母的那种类型。 云窈吩咐紫苏搬来凳子给她坐,唐夫人先是推辞了一下,然后小心的坐在她下首,恭谨的陪着她说话。 “臣妇料想娘娘怀着身子辛苦,想必平日不爱有人打扰,一直想前来拜访又怕唐突冒犯了娘娘。” 陆太守是个上道的,将东面的院子分出来给他们住后,就自觉的保持距离,未免自己后院的妻妾们打什么鬼主意,打扰了贵人,便严厉勒令她们平日不准靠近东院。 是以云窈他们住在太守府也有几个月了,但愣是跟主人家的家庭成员没有任何来往。 “无事,你若能来,也有人能跟本妃说说话,做个伴儿了。”云窈笑着说。 不管她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客套几句,唐夫人却像是得到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一般,一脸的受宠若惊。 激动道:“这是臣妇的荣幸!” 容安领人上了几份茶点,在云窈身边小声道:“娘娘,这是王爷新找来的厨子做的,您尝尝可还合口?” 第402章 她差点将这人给忘了 最近她有些不爱进东西,慕霆渊为了让她能多吃几口,从外头到处搜罗厨子,前前后后已经为她换了三个了。 云窈有些无奈:“我不是说了,只是天热实在吃不下而已,不必大费周章,怎么又找了个来,不要再折腾了,就这样吧。” 容安将点心往她面前递了递:“那娘娘您多吃两块,好不好,就当是给奴婢点面子呗?” 被她逗得没法,云窈拈起一块糯米糕,配着羊乳喝了。 两样东西搭配着吃会有些腻,谁让谢婆子说了,多喝羊乳对孩子好,她只能捏着鼻子当药一样一口气喝完。 “快快快,梅子呢。”德安赶紧招呼。 紫苏将早已准备好的梅子塞进她嘴里。 云窈含着吃了一会,才将嘴里那奶腥气给散了。 紫苏和容安伺候她的时候,唐夫人就一直在下头看着,越看越咋舌,怪道都说这位云侧妃受宠,她这看着,何止是受宠啊? 连专门伺候慕王殿下的总管大人都亲自服侍在左右,这架势,哪是对待区区一个侧妃,分明是供着慕王正妃的样子啊! 这样想着,唐夫人暗暗告诫自己,定要对这位侧妃娘娘更加恭敬才是。 云窈性格内向,最不擅长与人交往,也正因如此,上辈子才被人欺负成那样,在侯府里被主子被其他奴仆欺负,逃到外面,又被江禄和江禄他爹欺负。 好在重活一世,这辈子她地位高了,只需坐在高处,听别人奉承讨好,偶尔给予一个微笑,就足够了。 两个女人坐着吃茶聊天,但几乎都是唐夫人在说话,她眼珠转了转,似想到什么,兴致勃勃的又起了个话题。 “臣妇是北方人,娘家在离晋州不远的大城山,前阵子臣妇回娘家小住,没想到逛街的时候无意间碰见个人,娘娘您猜,臣妇碰见了谁?” 云窈正在喝茶,闻言捧着茶盏抬起头,唐夫人会这样卖关子,那人定是跟她有关。 大城山是晋州下冶的一个小县,也是晋州去往蓟州必会经过的地方,她想了想,认识的人并没有家住大城山的,于是好奇道:“谁?” 唐夫人左右看了看,抬手挥退自己身边伺候的下人。 云窈便更加好奇了,什么人竟连她身边使唤的下人都不能知道? 她搁下茶盏,也挥手让紫苏他们退下。 伺候的人陆陆续续的都走光了,倒是德安,临走时隐晦的望了一眼唐夫人,却没阻止,领着人退到门外守着。 厅堂里只还剩下她们两个人,唐夫人这才敢揭开谜底。 “是九公主!” 她声音压的极低,像是生怕被人听了去。 云窈愣了愣,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这号人。 哦,原来是怀淑。 她差点将这人给忘了。 “娘娘,您绝对想不到,如今九公主成了什么样子。”唐夫人说着话,神情唏嘘不已,说不上是觉得可怜还是在嘲讽。 “身上破破烂烂的,赤着脚在街头游荡,臣妇见到她时,她神智已不太清醒,先开始臣妇没认出来,只是觉得眼熟,后来回去越想越觉得像,便告诉了父亲,这才知道……咳咳……总之,的确是她没错。” 唐夫人是见过怀淑的,他们唐家祖祖辈辈都是晋州人,两年前,新帝刚刚登基不久,她父亲趁朝中正值用人之际时,托人打点关系入了京都,做了太仆寺主簿。 虽只是个芝麻小官,好歹是挤入了京官之列。 他们全家都很高兴,后来她父亲好不容易混了两年,讨好了上级升官有望,却被慕王挑中,要他回老家。 父亲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想的便是只要能抱紧慕王的大腿,京官也好,外放也好,还怕以后不能节节高升吗? 唐夫人想着先前父亲警告她的话:“大城山没有什么九公主,只有一个流浪街头的疯乞丐,你千万要记住,绝不能告诉任何人,就当做没见过她,根本不认识她,若你说出去半个字,咱们家就要大祸临头了!” 之后她又听说慕王的那些传言,便都明白了。 “她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逢人就说自己是当朝公主,但是没人信她。” 唐夫人边说边暗中觑着云窈,以为会见到十分高兴畅快之类的神情。 原来慕霆渊说的把人远远送走,承受颠沛流离之苦,是指这个。 从堂堂皇室公主,沦落成流浪街头的疯乞丐,她定然遭受了数不清的折磨和痛苦吧? 她觊觎她的爱人,曾经还那样害过她,听到她如今的下场,说不解恨是不可能的,但也仅仅只有一点点。 事情已经过去,自己现在过的很幸福,再回望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她内心只有平静,原有的怨恨愤怒早在幸福安稳的日子里,慢慢淡去。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忘记了伤口,只是云窈看的通透,不想让自己一直活在过去的疼痛里,知道那些人过的不好,就行了。 云窈露出一个笑。 唐夫人见到她笑,松了口气。 —— 此刻的蓟州已乱成一团,为了拦住慕霆渊,黄旸和其反叛的晋州驻军牢牢把持着城门。 如今蓟州城门里里外外的守卫都变成了叛军,里三层外三层的严防死守。 就这样的阵仗,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只蚊子都别想飞进去。 “大人,这样真的能抓到慕霆渊吗?”说话的是校尉之下的中郎将,身穿铁甲的男人抱拳行礼,迟疑道。 黄旸站在城墙楼上,背着手眺望远方的来路。 “抓不到也不妨碍什么,只要将人拦在城外,不让他有机会回到军营即可。” 他本来就没指望能抓得住那位慕王,他们只需守好这里,别让蛟龙入海便算功德圆满了。 正说着话,有个士兵爬上来禀报:“大人!那个疯女人醒了!” 城墙下距离大门不远的地方有几间屋子,原本是作为守卫夜里轮班休息的地方。 还没靠近,便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大喊大叫。 “你们是谁?!滚开!都滚开!” “一群该死的贱民!居然敢对本宫不敬!来人啊!来人!把他们都给本宫推出去砍了!” 第403章 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贱.货!还真当自己是皇室公主了?” “老子打死你!” “呸!臭乞丐!” 黄旸走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个士兵围成一圈拳打脚踢,人群里面嚣张的叫嚷声已经变成了惨叫哭嚎。 “都在闹什么?!” 几人回头,看见校尉大人来了,慌慌张张的行礼。 黄旸挥了挥手,他身边跟着的侍从将屋里的闲杂人等都领出去。 屋子空了下来,只剩下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 她全身脏兮兮的,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能从体型上判断出是个身材纤细的女人。 女人察觉黄旸在缓缓靠近,这段时间的遭遇,让她下意识的惊恐起来,想要逃跑。 可屋子那么小,她跑不出去,就只能缩在墙角哀哀哭泣。 “你不要过来,放过我……” “放过我……” 黄旸没有说话,蹲在她面前,伸手撩开遮住她脸的脏发。 待看清底下的样子,他露出嫌恶的神色。 原来女人的脸上竟涂满了牛粪。 黄旸站起身,冷笑:“还挺聪明。” 女人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低垂着头一边发抖一边嘴里嘀嘀咕咕。 任谁见了都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黄旸扬声吩咐人进来给她清洗干净。 两个士兵一人打了盆清水,一人拧了帕子,女人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突然大喊大叫的疯狂挣扎:“不要不要,你们不许过来,滚!都滚!” 她像是十分抗拒,两个士兵合力都拉不住她。 黄旸站在一旁微笑着说:“咱们这里都是一群大老粗的男人,若是不想吃苦头,你还是老实听话比较好,怀淑公主。” 直到听见最后那个称呼,女人疯癫的动作顿了顿。 两个士兵抓住空隙,按着她强行洗干净脸,然后又识趣的退了下去。 屋子简陋,连个窗户都没有,哪怕外面艳阳高照,阳光也照不进去半点,反而显得屋子更加昏暗阴森。 “小兔子,小兔子你好可爱啊。” “怎么啦?是不是饿了呀?哦哦,那我们吃虫子好不好啊?” 怀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蹲在地上自说自话,一手圈着搁在大腿上,一手在地上胡乱摸着,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谁能相信,这样一个疯癫痴傻,狼狈不堪的女人,其实是南夏最尊贵的皇室公主? “真是可怜见的,堂堂公主却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黄旸抬起她的下巴,一寸寸的打量她洗干净的俏脸,嘴上说的可惜,眼中却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怀淑躲开他,瑟缩着往后退,嘴里反复念叨着:“坏人,走开!” 黄旸并不在意,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毫不掩饰嘲讽之色:“这慕王真是心狠手辣,冷心冷肺,不过是个外姓王爷,竟敢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你们南夏皇帝也是个孬种,自己亲妹妹被这样对待,不仅不敢给亲妹子做主,还要反过来封赏残害妹子的恶人。” 怀淑垂着头,听到慕霆渊,本该痴呆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恨。 这点神情变化并未逃过黄旸的眼睛,他笑了,毒蛇吐出信子,缓缓诱惑道:“公主本是金枝玉叶,千金贵体,却被人害成这样,不报此仇,难道公主真的甘心吗?” 怀淑终于装不下去了,冷冷的抬起头:“你有什么目的?” 黄旸露出满意的表情,朝她伸出手:“别这样防备,你我的目标一致,我们应该是友,不是敌。” 怀淑狠狠打开他的手:“什么朋友,你这个叛乱的贼子!本宫才不会与你为伍!” 黄旸猜到她不会轻易接受,好整以暇的站在她面前:“你只是个被南夏皇室丢弃的公主,仅靠你自己,拿什么去对抗一手遮天的慕王?还是说……你想一辈子这样装疯卖傻,在乞丐窝里苟延残喘?” 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她,怀淑胸膛剧烈的起伏,因为恨,整张脸都扭曲变形,指甲刮在地面上发出滋啦啦的刺耳恐怖的声响。 黄旸俯下身,贴近她又说了一句:“你知道吗,其实整个晋州的官场都知道你流落在此。” 只这一句话,指甲声停了,怀淑像被人当头抡了一棍,怔怔的定住。 她想到那时的她,拖着残破的身躯一遍一遍敲着晋州各处的官衙大门,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当初她被慕霆渊打晕后,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睡在一间破庙里。 那破庙一半没有屋顶,冷风灌进来,她是被冻醒的。 她穿着单薄的衣裙,有些茫然无措的坐起身,还没等她搞明白自己身处何地,就见一群衣衫破烂的乞丐从外面走进来。 接着,就是她此生噩梦的开始。 头顶的天空,从白变黑,又从黑变白,不知道过去多少个日夜,她被禁锢在那间破庙里,变成一群乞丐轮流泄.欲的工具。 等她好不容易从那个地狱里逃出来,暗中发誓一定要将他们所有人大卸八块,她拼命跑到县衙,自曝身份,以为这样就能得救。 却没想到,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她的话。 而她浑身上下,甚至拿不出一样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 那时,她将慕霆渊恨到极致。 然而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原来那些人不是不相信她,不是没认出她就是那个失踪了的怀淑公主,竟是慕霆渊私下给他们放了话,是整个晋州官场联合起来,将她藏在这里,受尽折磨! 她更加深刻清晰的认识到他有多狠毒,他对她是多么的残酷无情。 怀淑布满血丝的眼里只剩下刻骨的恨:“好,我跟你合作,我要慕霆渊和云窈那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第404章 这是他的地盘 慕霆渊领着一众亲卫和临走时陆太守点给他的两百精兵,从江城日夜行程,一刻不停的往边关赶。 此次非同小可,他将身边用惯了的亲卫大部分都带了出来,远处有马蹄声越行越近,是率先前去探路回来的亲卫。 众人勒停马。 亲卫冲将到跟前,来不及等马速停止便跳下马单膝跪地:“王爷!蓟州城门已沦陷,里外把守的都是叛军!” 慕霆渊并不意外,淡淡问:“若是强拼,有几分把握?” “……没有人与咱们里应外合的话,恐怕很难。”亲卫为难道。 霍岩青皱着眉,举起手掌眺望远方天际,可还是看不见本该回转的信鸽:“咱们的信件定是都被拦截了。” “妈的这群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别让老子逮住,老子要生扒了他们的皮!” “我们冲进去,砍死这些叛徒!对着自己人横起屠刀,导致东渠趁乱举兵进犯,害我们南夏百姓家破人亡的罪人,砍死一百次都不够!” 精兵们坐在马背上,望着蓟州城门的方向,俱是咬牙切齿。 他们来这一路上,看见了大批大批南逃的难民,晋州已空落落的几乎只剩下满目疮痍。 从前繁荣的晋州城,如今却成了一副空壳鬼蜮。 叛军离开之前曾洗劫了整个城市,家家户户大门洞开,满地死尸,许多百姓甚至还在睡梦中,就被残杀在床上,连无辜稚子他们都没有放过! 亲眼看见这些景象,他们怎能不恨? 慕霆渊眼底亦是一片晦暗阴霾,但是他足够理智,知道这种时候逞一时之快没有用。 “不要冲动,所有人跟我走!” 他当先调转马头,远离城门,向着另一个方向进发。 以为守住城门就能将他拦截在外? 哼,笑话! 这整个蓟州都是他一点点挖出来的,居然妄想要在他的地盘上困住他? 慕霆渊带领众人爬了山,跳了水,从傍晚游到第二天清晨,终于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蓟州。 天际渐渐泛起青白色,位于城东有一处小河,这小河是大名鼎鼎涑沫江的一小处支流,是几年前蓟州大旱,他亲自带人一锄头一锄头从涑沫江牵引来的。 当初为了解决百姓缺水问题,他做了多少努力,废了多少心血才建出这处支流,便不说了,谁能想到,今日还给他帮了这样大的忙。 一行人陆陆续续的从水里冒出头来,却听一声尖叫冲破初醒的晨曦。 接着就是一个精兵尴尬中带着几分恼怒的呵斥:“闭嘴!” 在他正对面两米来高的河岸上,提着裤子慌里慌张的中年男人边忙着系腰带,边又羞又怒:“有病啊?!大清早的在河里游泳,把我吓坏了你赔得……” 还没骂完,就看到旁边的水里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一堆脑袋。 中年男人不敢再说话,煞白了脸捂着裤子调头就跑。 其他刚出水的人只看到岸上逃跑的背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有看完全程的幸运观众顿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壮子你哈哈哈……你这是不是就叫鸿尿当头?恭喜恭喜啊哈哈哈哈哈……幸亏我离得远……” 旁边精兵无语的拍了他一巴掌:“傻子还他妈笑!我们就在下游!” 笑声戛然而止,对方瞬间脸都绿了。 一群人争先恐后的往岸上爬。 第405章 丹峡关 慕霆渊从另一边走过来,霍岩青和几个亲卫紧紧跟在他身边。 众人在岸边重新列队,点好人数后便往军营赶。 蓟州大营,军事正堂。 众将领全副武装的坐在位置上,间或有些空着无人的位置,因其主人正带兵在关外对敌。 “姓黄的那厮将城门守的严严实实,我们真的不用想办法接将军进来?”马忠犹自不放心。 被称为众将领的智囊的胡硕之正忙着处理军务,慕霆渊不在,一直都是他代为打理,定期会将一些重要的事整理好,用渠道发信汇报给慕霆渊。 此刻忙的头都顾不上抬:“东渠来势凶猛,眼下我们暂时分不出精力同时对上叛军,更何况将军根本不用我们担心,你要实在坐不住,可以去大营外头等着去,说不定将军已经到了。” 马忠将信将疑又带着几分激动的跑去大营门外,远处黄沙漫漫,只有一眼看不见边际的苍茫天地。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侍的小兵。 又等了一会,马忠耐性用尽。 “你们胡中.将莫不是又耍我玩儿呢吧?”他很是怀疑。 他这人一向缺乏耐性,脑子又不怎么灵光,所以以往每次遇到事就只会冲动着急,胡硕之懒得理他的时候,就会忽悠他。 这在军营里并不是什么秘密,两个随侍小兵低头忍笑。 马忠气的,转身就走,准备回去找胡硕之算账。 “咦?副将大人您快看!”其中一个侍兵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他的背后瞪大眼。 马忠猛地回头。 就见辽阔的天地尽头,几匹快马正向着这个方向快速奔来。 慕霆渊和几个亲卫买了马先行一步,剩下的精兵由霍岩青领着跟在后头。 马忠看到他,激动的活像看见了几年未见的亲爹,屁颠颠的迎上去。 “将军!” 慕霆渊翻身下马,脚步不停一路往大营进,轻风带起他身后披风,猎猎作响,出口嗓音冷冽:“战况!” “是!禀报将军,东渠于六日前……” 马忠当即肃了神色,简短的将目前情况一一告知。 这次东渠来势汹汹,由名将贾敖为帅,总领十二万大军。 贾敖是东渠定远国公爷的长子,同先前被慕霆渊生擒的贾枭是亲兄弟,国仇家恨之下,甫一照面,就攻势凶猛,一副誓要拿下蓟州的架势。 明明之前东渠还只是领着几队小股士兵在边关外骚扰挑衅,没想到六日前了望台发出示警,在距离边关城门一百里之外,发现黑压压逼近的东渠大军。 不过两日,大军逼近城下,紧接着没多久,又收到太守急信,说晋州校尉黄旸叛乱,叛军已一路势若破竹直捣蓟州,城门被攻破,他正带领府兵竭力抵抗。 蓟州一时间,尽遭受两面围攻。 军营上下哗然。 危急之下,胡硕之命王鸿率八千人马前往支援,特意嘱咐,若能将叛军制服是最好,如若不能,便先将百姓们疏散出来才是最要紧的。 王鸿照做,却没想到那帮叛军狡诈的很,最后竟哪也不去,只牢牢占据城门,把控了整个城池的进出口要塞。 对方两万多的兵马,他只能发信给胡硕之要求调兵。 适逢边关亦战况激烈,这时若再调兵将会十分艰难,胡硕之两厢权衡,果断吩咐他退兵返回。 王鸿虽然担忧,却也知晓轻重。 是以,如今的蓟州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叛军占据了城门以北的方圆六十里地,另一半是以三千军营士兵和官衙五千府兵组建成的队伍,护卫着无辜的百姓们住在临时搭建的安全营寨。 巍峨的戍堡,靠近边关的这一面是一座坚固而延伸广袤的城墙,正中间的大门上,书写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丹峡关’。 慕霆渊站在雄壮高大的城墙上,脚下踩着历经千百年沧桑风雪的关口大门。 远方四十里开外,两方兵马此时已偃兵息鼓,都在各自休息。 “对面那群牲口估计是想趁您不在早日攻下蓟州,连着打了三天三夜,这不,实在撑不住了,刚停不久。” 马忠冷哼,继续道:“以为我们都是面团捏的呢,就算您不在,也不是他们能任意搓圆捏扁的!” 第406章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鸟 随侍的小兵端了水和帕子过来供风尘仆仆的将军擦脸。 关口城楼地势高阔,慕霆渊从这里能清楚的看到远处六十里内的景象。 他一边观察对面的战场布局,一边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 “将军!” 听到风声,匆匆从军事正堂赶过来的胡硕之等人也到了。 胡硕之看了眼马忠,后者点点头:“我已经都跟将军说了。” 慕霆渊将帕子扔给小兵:“我方伤亡情况如何?” “此次东渠派出的全是精锐部队,光铁甲军便有六万之数,目前我方伤亡已超四成。”胡硕之恭恭敬敬的回着。 说到己方的伤亡情报,在场众将领间的气氛明显低沉下去。 斥候军总领卢波,吊着受伤的左臂神色讪讪:“您不在,老蒋带着人照以往老规矩用轻骑对阵,专攻对方薄弱之处,但并不轻松。” 他左手臂是在几天前刺探敌情的时候不小心被对方铁甲军掀翻马背,幸亏手下一个万夫长拼死冲进包围圈将他救出来。 他仅仅是左手被摔断,养上个把月就好了,可救他的那名万夫长,双腿不幸被敌军的铁蹄踩烂,虽然命还在,却永远成了残废。 想到此,卢波红了眼眶。 马忠捏着拳头低下头,涨红着脸:“是末将无能。” 他勇武有余,谋智不足,在如今敌方精锐尽出的情况下,慕霆渊不在,他就是徒有一身蛮力,由他带兵领阵根本不够看。 胡硕之深知这一点,是以他才让蒋文良领兵,左右翼军总领为副将。 其中蒋文良会用兵,右翼军总领严乔有谋略,左翼的吴辉乃是身高八尺的大汉,手持一双重达百斤的流星锤,再坚硬的铁甲也经不住他一锤之下的力道。 慕霆渊扫视一圈情绪低落的众人,他向来对下属辞严冷语,难得这次语气和缓:“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 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前有东渠大军攻势凶猛,后有叛军背刺,他一路马不停蹄赶来的路上,想了很多种糟糕的结果,眼下的情况已是最好的了。 他将晋州校尉黄旸其实是东渠二十多年前安插进来的奸细说了。 “这事我在十天前传信去了京都,只是还未等到圣上下诏拿人,便先传出晋州驻军叛乱,所以,东渠突然发兵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已预谋已久的里外勾连之计。” 众人恍然大悟又愤慨不已。 “妈的原来他才是东渠的奸细,这姓黄的狗东西.藏的还挺深啊?!” 闲话不多说,慕霆渊最后看了眼远处的两军对垒,然后下了城墙,几道命令迅疾发下。 他吩咐胡硕之封锁他到军营的消息,再制定了一系列的作战计划后,让他和马忠前往阵前替换王鸿。 而他自己,准备先去会会叛军。 —— 太阳高高悬挂在天空,将整个大地蒸烤的像个大火炉。 明明过了立秋,却反而迎来了一年中最热的一段时间。 云窈懒洋洋的歪在贵妃榻上,这种天气下,她越发不想出门走动。 前几日苏院使例行过来为她诊脉,只说了句快到时候了。 吓得德安和一众伺候的人如今是越发不敢离开她一步,就连晚上睡觉都是两班稳婆轮流守夜,随时待命。 云窈倚着靠枕细细喘气,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自从慕霆渊走后,她每天的日子过的十分快,几乎就是睡醒了吃,吃完起来溜达几圈,溜达饿了继续吃。 偶尔天气没那么热,德安怕她日日待在府里闷着,就跑去外头的戏楼茶馆什么的包了场,让她带着一大班子的人坐着软轿出去散散心。 但每次出门,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德安总会不惜抽调太守府的衙门府兵,在前头领路清场,那阵仗实在太大,她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这样显眼了。 而随着她的月份进入八月,肚子沉重的她平时起身都困难之后,谢婆子不再强逼着她活动,德安也好声好气的劝着她好好窝在房里,她便连房门都不怎么出了。 “娘娘,您早膳没用多少,喝碗玫瑰牛乳燕窝粥吧?”容安端着漆木红盘从外面走进来。 她还没靠近,云窈就闻到那浓郁的玫瑰牛乳的香味。 可这香味进了她的鼻子,除了腻人还是腻人,她用帕子捂住鼻子,另只手嫌弃的连连挥舞:“不喝不喝。” 容安叹着气将托盘放在茶几上,熟稔的搬出自家王爷:“娘娘这样茶饭不思,奴婢只能回头告诉安总管,让他写信给王爷了哦。” 前阵子苏院使把脉说她肚子里的胎儿已坐盆,随时都可能会生产,德安立马写了封信报与慕霆渊。 逐日飞行速度极快,它一飞窜上天空,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德安说以它的行程,只需一天一夜就能飞到蓟州,将信带到慕霆渊的手里。 云窈摸着肚子,不禁想着那人得知后会是什么反应,强忍着想要唤醒星宝打开观世亲眼看看的冲动。 她将要分娩,也不知到时会有怎样的凶险,根本不敢让星宝在这种时候随意耗费星力。 所以她并不知道慕霆渊那边的进展。 后来足足过了四天,逐日才返回,且还带着伤。 一支羽箭贯穿了它左边羽翼的尖端,鲜血染了大半只翅膀,可即便伤成这样,它居然也能坚持飞了回来。 云窈震惊不已,不免想到它那个犟种主人。 心下感慨,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鸟。 她取下它腿上绑着的回信,没急着去看,亲自替它拔了羽箭,又撒上药粉。 许是跟人久了,被养的通了人性,这样一只比雄鹰还威猛的空中野兽,在她面前竟老实的动也不动,任由她将它的翅膀翻来覆去的摆弄。 只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她。 德安尽管心疼它心疼的不行,却更怕它挣扎起来会伤着这位祖宗,在一旁拿生肉哄它:“你乖乖的啊,咱们女主子是在给你治伤,你可不能动啊,伤着你女主子,小心你男主子回来拿你炖汤。” 第407章 钦差大臣 逐日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倒是好像比较熟悉炖汤那两个字,冲他尖锐的叫了一声,颇有几分不爽的意味。 德安怕吓着云窈,又赶紧低声下气的认怂:“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叫。” 逐日像是高傲的扬了扬脖子,伸出鸟喙叼走他手里的生肉吃了。 一人一鸟的互动,看的云窈新奇极了。 慕霆渊在回信里让她好生安胎,他说会想办法快点解决那边的一切,然后赶回来陪她。 信里只简短的说了蓟州的情况,让她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他,还叫她乖乖用膳,不要想他想得吃不下。 云窈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脸红脖子粗,被气的。 自作多情,哼!她才不是因为想他才食不下咽,分明是天气太热搞的她没有胃口好吗! 她红着脸嘀嘀咕咕,紫苏她们纷纷偷笑。 自那之后,只要她不好好用膳,几个小姑娘就戏谑的说要跟王爷告状。 云窈还真怕德安给慕霆渊送信,惹得他在外打仗还要为她担心。 她无奈的接过牛乳燕窝粥,皱着眉喝了两口。 容安知道她嫌腻,赶忙端起山楂糕递给她。 云窈又吃了几口水晶山楂糕,再想多吃一口,便开始觉得胃部顶的难受。 她捂住嘴干呕了一下,连连摆手。 见主子实在难受,容安不忍再劝,只好端着剩下的粥点下去了。 他们院子里是有个小厨房的,平时炖个安胎药补汤什么的十分方便。 容安在小厨房里,对着那盘山楂糕一个一个数着。 “三、四、五、六……一共是八个来着,只少了两块。”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紫苏伸头瞧了一眼:“娘娘又没吃多少?” 容安苦着脸点头:“娘娘这胃口比小鸟也大不了多少,顿顿只吃那么一点,可怎么是好。” 紫苏也愁:“好像就是自从姜婆子不在以后,娘娘就慢慢不爱进东西了,姜婆子调养孕妇的身子确实有一手,以前她在的时候,娘娘进的香,脸上也有肉,你看现在娘娘明明都怀了八个多月的身子,人反而轻减了一大圈,看着还没有前几个月的时候丰腴。” “这样下去不成,别等娘娘生产完再亏损了身子,我去跟安总管说一声,让他再出去寻摸几个会调养的婆子来。” 但是德安这时正忙着,京都来了位钦差大臣,他和陆太守都在前厅正堂,忙着接待。 “我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查办晋州黄校尉一事,你们家慕王呢?”说话的人高坐上首,悠哉哉的问。 这位承玄帝临时派遣来的钦差大臣不是别人,正是梁太后的亲哥哥梁国公。 不仅是正三品的大员,更是国公爷,身兼数职,陆太守小心的陪坐在一边,不敢随意插话。 德安站在下头,弯腰微笑,不卑不亢的回道:“我们家王爷早在半月前便去了蓟州军营,眼下并不在江城。” 梁国公眉一皱,官威的架势摆的足足的:“圣上让他回京,他却以伤重为由一再推拒,我看他这不是挺好的吗?不待在该待的地方去军营做什么?谁让他擅自离开江城的?” 这话说的几乎是明晃晃的指摘他家王爷欺君罔上了。 且后半句话更是颐指气使的可以,一个靠妹妹才坐上国公之位的家伙,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德安眼神冷了下来,笑容也变得皮笑肉不笑:“国公爷恐怕还不知道呢,晋州军营哗变了,黄校尉已攻入蓟州城门,东渠国也大军压境,蓟州如今正值风雨飘摇之际,您说,我家王爷去军营做什么去的?” 第408章 故人归来 “什么?!” 梁国公手一抖,端着的茶盏直接掀翻泼在他腿上,烫的他吱哇乱叫。 他还真不知道,路途遥远,驿站的信送达并不及时,他来的时候,有关晋州驻军哗变的急信正好跟他错过。 是以他的消息还停留在慕霆渊发现晋州黄校尉是东渠奸细,圣上亲封他为钦差,前来捉拿查办。 “怎么会这样?!”梁国公这下哪还敢摆什么官威,急的直跳:“什么时候的事?眼下情况怎么样了?” 德安低着头,眼珠子一转,十分忧愁道:“叛军掌控了蓟州的进出口要塞,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咱家……也不知道。” 蓟州的情况是不好,但也没严重到音讯全无,有逐日在,不管环境多危险,它总能将王爷的消息带出来。 他故意把事情往严重了说,果然,梁国公一听,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嘴唇上的两撇小胡都在颤动。 前门有叛军作乱,后面又有敌国大军来犯,蓟州俨然是腹背受敌! 而蓟州离江城中间没隔着几座城,万一蓟州守不住了…… 想到此,他哪里还待得住:“本官、本官这就回京都禀报圣上!” 说完扭头就跑。 陆太守连忙跟上去送客。 德安瞅着梁国公望风而逃的背影,鄙夷的冷哼:“什么东西,就这点胆子,敢对我家王爷指手画脚,我呸!” 梁国公出了太守府就吩咐即刻上路。 他来的路上为了炫耀自己这身钦差官袍,阵仗浩大,每经过一城都要当地官员恭敬迎接,非得享受够了才离开,而今却丝毫不敢多逗留,只想快点回京都苟着。 梁国公靠在车厢后壁上,马车缓缓启动。 这时,一个黑衣侍从靠近窗子,低声提醒:“大人,可别忘了圣上交代的事。” 梁国公目光闪烁了一下,应了一声:“知道,你记着,一会等车队走到前面集市,你去悄悄把人扔下去。” “是,属下明白。” 他的车队是由两辆马车和两队护卫组成,除了他坐的前面这辆之外,后面那辆马车周围还随侍了几个丫鬟。 马车帘子遮挡的严严实实,并不见里面坐着什么人,哪怕是方才梁国公去太守府做客,马车里的人也未下来过。 今天早起,云窈突然想吃城南左街那家的馄饨。 难得她有胃口想吃东西,底下伺候的人振奋极了,容安自告奋勇的去给她买。 云窈想吃的馄饨就开在街头,是一对年轻小夫妻支的小摊。 他们家馄饨量大实惠,里面包的肉馅又足,因此附近的百姓经常去吃,摊子前总是排着长队,容安排了很久才买到一碗。 圆鼓鼓的馄饨飘在洒了葱花的汤里,十分喜人。 容安嗅着碗里的香味,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不就是最普通的清汤馄饨么,好像没什么特殊的,根本比不上娘娘往常吃的那种吊汤馄饨。 只一样汤底,都是由两年的老母鸡加上火腿、猪骨、瑶柱,一起熬上四个时辰,再用这样的吊汤煮上一碗,用猪肉加剁的细细的虾肉茸包出的馄饨,那滋味,别提有多鲜美了。 真正是鲜到连舌头都想一咕噜吞进肚子里去。 容安想着想着,一边狂咽口水一边擦嘴角。 好在现在天热,馄饨不容易凉,从这走到太守府也不远,娘娘还能吃到热乎的,容安快步走出队伍。 “可怜可怜我吧,好心人,求求给点吃的吧……” 热闹的集市上,街边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脏兮兮的手拉住过往路人,苦苦哀求。 被拉住的路人无一不是嫌恶的一脚踹过去,大骂:“臭乞丐,给老子滚!” 那乞丐被踹的捂住肚子蜷缩在地上,但等又一个人路过的时候,她还是跪爬过去哀求。 “求求好心人了,给一口吃的吧,求求你了……” “我几天没吃饭了,求求好心人给口吃的吧。” 她拉住容安的衣角,一遍一遍的哀求。 容安看她实在可怜,但她没有把给主子买的吃食递出去,而是摸出几枚铜板,弯腰放进她掌心里。 “谢谢,谢谢你……” 乞丐一连声的道谢。 离得近了,容安越发觉得她声音有些耳熟。 “好心的姑娘,谢谢,你会有好报的。”乞丐抬起头。 尽管脸上脏污不堪,却不难看清原本的样子。 容安倏地瞪大了眼。 “娘娘!娘娘……” 容安气喘吁吁的一路跑回来,人还没进门就开始喊。 紫苏扭头见她满头大汗的冲进来,略责怪:“做什么咋咋呼呼的,买碗馄饨而已,也这样久,若是凉了娘娘还怎么吃?” 容安顾不上告罪,拎着食盒走上前:“娘娘,奴婢方才买馄饨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人!” “见到谁了,你这样激动。” 云窈放下手里的书,只当她是碰见哪个熟人了,并没有多在意。 紫苏将馄饨从食盒里端出来,手指贴了贴碗边,还没凉,温热的正好入口。 “是姜婆子!” 当啷一声,勺子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姜婆子?她、她不是掉进淮江了吗?” 众人惊悚的张大嘴。 毕竟在他们眼里,姜婆子是早在几个月前就死去的人,突然听见她的消息,且很可能还活着,首先第一反应是惊惧,之后才是不可置信。 “你看错了吧?” 云窈也皱着眉看她,她那时是亲眼看见姜婆子掉进鱼群里的,那样凶险的环境,许多体力水性俱佳的士兵都活不了,所以他们才认定她死了。 容安猜到他们不信,就连她自己刚开始都是不信的,再三确认了真的是姜婆子,方感慨她命真大。 “奴婢听她说,当初她掉进鱼群,极度惊慌恐惧之下,她将一条鱼当做浮木抱住,那鱼为了甩脱她沉到水下,没曾想最后还真让她因此捡回一条命,只是她的腿被大鱼撞断,已成了残废。” 第409章 让她重新回来伺候 容安问她既然活着为何不回来找娘娘,她说自己残了废了没有用了,没脸再伺候娘娘。 容安沉默了一会,她不免想到若是自己残废了,可能也不敢去见主子。 一个无用之人,如何还能腆着脸再留在主子身边呢? 主子是心善的,定不会嫌弃他们,可他们会嫌弃自己,会觉得自卑。 “那你家呢?”容安后来又问她:“我记得你不是有丈夫和儿子吗?怎么不回家,却流落到街头当乞丐?” 姜婆子低下头,很久没有说话,就在容安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时,她听到几声压抑的抽噎。 姜婆子的丈夫早已另娶她人,他们都以为她死了,再加上得到了云窈一大笔的补偿钱,是以刚为姜婆子举办完葬礼,她丈夫便托媒婆花大价钱娶了邻村的黄花大闺女。 眼下正和新婚妻子你侬我侬,她若出现,只会平白惹人怨恨。 至于她的两个儿子,也在讨好那位年轻漂亮的继母,哪里还记得他们还有个亲娘。 听了容安的叙述,众人都唏嘘不已,紫苏等这些没嫁过人的小姑娘更是愤愤。 “怎么能这样,就算姜婆子真死了,哪有人刚下葬就急吼吼迎娶新人的,这人真是薄情寡义到了极点!” 谢婆子叹口气,她今年三十多岁了,女人会经历的事她都经历过,早就看透了男人有多凉薄,倒是并不意外,只是同为女人,到底是心疼姜婆子的。 容安跪到云窈脚边,请求道:“娘娘,不如咱们叫姜婆子回来吧?她虽然废了一条腿,但她手艺好,可以让她坐在轮椅上给您做吃的,您不是挺喜欢她做的吃食吗?” 云窈伸手拉起她:“就算你不说,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她在外头当乞丐,算了,你这便去接她吧。” 容安连声答应,转身往外跑。 云窈一碗馄饨吃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姜婆子一瘸一拐的在她面前跪下来,哽咽着唤了一声:“娘娘!” 就这样,云窈身边的人重新变得整整齐齐。 这天,实在闲着无聊,云窈突发奇想想要弹琴,她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是能听到声音的,她可以弹琴给孩子们听,就当是提前培养他们琴棋书画了。 谢婆子等人听着这样的言论失笑摇头,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能懂什么。 但并没有打击她的热情,德安更是当即便给她聘请来一位琴师,教她学琴。 云窈学了两天后,磕磕绊绊的弹了一小段曲子,她觉得自己学的好像还不错,兴冲冲的询问起身边人的意见。 紫苏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云窈坐在琴凳上,眨巴眨巴眼:“说啊,我要听实话。” 紫苏挠了挠耳朵,为难道:“奴婢是个俗人,就觉得,好像还没弹棉花好听……” 云窈垮了脸,好吧,她对琴棋书画这类雅事确实一窍不通,二窍难开。 谢婆子忍着笑拍了紫苏一下,这丫头真是,怎么这么实心眼,还真实话实说了。 第410章 天神 姜婆子自回来后,整日泡在厨房里研究菜谱,她的确是调理孕妇身子的能手,孕妇到了什么月份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她都了如指掌。 她还会根据孕妇的喜恶,肚子里孩子活动的规律来判断孕妇真正需要什么。 当见到云窈用膳艰难,她只观察了一会就找到了症结所在。 厨房里原本的刘大厨,亲眼看着她先是把玉米粒一颗颗的掰下来放去外面,让其晒成坚硬的状态后,再用擀面杖把这些硬玉米碾成了粗碎碎。 紧接着,她又将这些玉米碴加上荞麦、黑米、糙米、高粱、红豆、薏仁,好几样口感十分粗糙的粮食放在一起,熬成了一锅杂粮粥。 刘大厨瞪大了眼:“你怎么敢给娘娘吃这种东西?” 这种糙娘,可是那些穷的没东西吃的贫民才会吃的东西,连他们这些下人都不会吃,她居然就这样端去给了金尊玉贵的侧妃娘娘?! 姜婆子坐在轮椅上没理他,端着熬好的粥,自顾让小丫头推着她去了正房。 除了杂粮粥,她还蒸了两三个红薯,并一小碟用芝麻酱凉拌的大白菜,作为云窈今天的早膳。 就连紫苏等人见了也一脸的惊疑不定。 “吃这些东西哪有营养。” 德安连连摇头:“不成,得再让小厨房做碗鸡汤面来。” 姜婆子想叹气:“就是因为你们平时给娘娘补过头了,娘娘现在才什么都吃不下。” “这怀孕后期的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太大,本来胃口就会被顶的变小,你们还成天给娘娘吃那些油腻的东西,殊不知过犹不及,这好东西,也得慢慢补,才能吃得进去。” 正说着,云窈从里间走了出来,见今早桌上的饭菜难得清清爽爽的,不由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 坐到桌前,她拾起筷子夹了片白菜放嘴里吃了,包裹着芝麻酱的白菜甫一入口,咀嚼间口感脆生生又带着丝丝甜意,清爽极了,麻酱浓厚醇香,回味悠长,更是引得人吃了还想再吃。 于是云窈便就着这碟麻酱白菜,喝了一大碗的杂粮粥,外加一个红薯。 她这一顿,可比往常两顿吃的都多。 众人这下对姜婆子是彻底服气了。 德安笑眯眯的,夸她:“还是你有办法,等王爷回来知道后,肯定要赏你。” 姜婆子瞳孔微微闪烁,忙低下头,讪笑着:“当初王爷看中的便是奴婢这手艺,所以才能来伺候娘娘,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云窈听他们提到慕霆渊,托着腮看向窗外的景色。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蓟州的事定让他焦头烂额吧。 她摸了摸肚子,又是几天过去了,肚子里的小家伙们还是没有动静。 云窈既期待又很是紧张。 星宝也不曾给她示警,说明离她分娩应该还有一段时日,那她稍稍费点星力应该不会有事吧? 云窈这样想着,越发按耐不住。 她闭上眼,将观世打开。 夜深,明月高悬。 蓟州城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皆把守着人,前方两三里的范围内,每隔一刻钟,还有叛军骑着马来回巡逻。 慕霆渊已到蓟州的消息被牢牢封锁,除了身边亲近的将士,其余人都不知道。 叛军和东渠敌军便真以为他被拦在了城门外头,只能干着急却进不来。 “都给我警醒点!他们很可能就蹲在哪个黑暗的角落,就等着咱们疏忽大意,若是不慎将人放了进来,咱们可都活不过明天!” “是!” 这种时候,没人敢不认真,毕竟下场只有死。 谁都不想死,便互相监督着,瞪着大眼盯紧外头的一草一木。 然而他们绝对不会料到,他们以为被拦在外面的人,其实正埋伏在他们背后。 后半夜,人困马乏之际,慕霆渊带人将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 叛军这才知道,原来他早就入了城。 可是他们知道的太晚了。 先开始黄旸还想办法抵挡一二,但他哪里会是慕霆渊的对手,被杀的节节败退,最后退无可退之下,竟丢下剩余叛军,自己逃命去了。 一众叛军眼看首领跑了,知道自己反正活不成,干脆破罐子破摔发起狂来,见人就杀,散落在蓟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们四散开来随处作乱,军队不好抓铺,只能也分散各处寻找。 慕霆渊在蓟州收拾叛军时,云窈在太守府安心待产,不过几日,姜婆子就把她喂得脸颊红扑扑,气血充足。 观世每天都会开上一会,云窈近距离的看着他指挥作战。 慕霆渊坐在马背上,身姿笔挺,长刀挥舞间,不时有叛军的人头落地,而他,始终眉眼锐利,面容沉冷的像是无情无欲的天神。 可只有她知道,天神不动情则以,动起情来,甚至比妖魔更要人命。 看着他修长的双腿,精窄的腰身,一举一动的力量刚劲霸道,似想到什么,云窈捧着茶盏,脸偷偷红了。 一旁的紫苏看她一口茶喝了许久,茶盏端在手里久久不曾放下过,疑惑的唤了几声。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云窈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没事。” “娘娘的脸怎么这么红?”容安担忧的摸摸她的额头,“可别是伤了风吧?” 云窈有些尴尬,不自在的挡开她的手:“这么热的天怎么可能还伤风,我就是热了而已。” 她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越是看他的腰身胸膛,越是觉得口干舌燥,这水怎么喝都缓解不了。 云窈汗颜,都说男人好色,她明明是个女人,怎么看他打个仗,突然脑子里全是他赤裸精壮的胸膛。 她干脆想关闭观世不看他了。 忽的,她动作顿住,也不知看见了什么,脸一点点变白。 第411章 相似? 收到黄旸往西边跑的消息,慕霆渊单枪匹马的来到城西,正在巡查时,蓦地听见一道女人的尖叫,混杂着男人的污言秽语。 他循着声音驾马过去,便看见一帮叛军将一个女人按倒在地。 女人挣扎哭求,却只换来衣衫撕裂的裂帛声。 慕霆渊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他冷着脸从箭筒里拈起四支羽箭,搭弦弯弓,瞄准那几名叛军。 然而,就待他将要松手之际,他看见了地上女人的脸,瞬间怔住。 手中力道一松,羽箭偏了方向,四支箭只射中了两个叛军,还有两支箭落了空。 这样的失误,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慕霆渊一下子失了冷静,翻身下马风一样的冲上去,刀光闪闪,鲜血四溅。 很快,地上就躺了一地死尸。 慕霆渊刀尖点地,压着猛烈狂跳的心脏,眼神惊疑不定的望着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女人。 “阿窈?” 这女人长了一张几乎跟阿窈一模一样的脸!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失控的原因。 慕霆渊目光从女人的脸移到她平坦的小腹,还有她看他时全然陌生恐惧的眼神。 不,她不是阿窈。 阿窈怀着身孕此刻应该在太守府养胎待产,不可能会出现在这,况且…… 慕霆渊仔仔细细的睃着女人的脸,况且,这女人虽然模样相似,但还有细微处的不同。 阿窈是杏眼,睁着眼睛看人时,会有种弱弱的无辜可怜,而这女人是柳叶眼,看起来更为英气。 天底下竟有这样相似的人。 饶是他方才都险些认错了。 慕霆渊将刀插入刀鞘,恢复了一张冷脸,淡淡道:“回家去吧。” 说完,他转身便走。 “恩公!请等等!” 女人跪趴在地,哭着喊他。 慕霆渊脚步一停,他听了出来,就连她的声音都与阿窈的十分相似。 这让他不禁有些恍惚。 女人膝行几步上前,哭的梨花带雨:“恩公可是蓟州军营的壮士?小女认得你身上的甲胄,小女的哥哥正是蓟州大营的一位百夫长,小女斗胆,请求恩公能否送我去找哥哥?” 她哭起来时,眼眶里都是泪水,再加上相似的声音,与阿窈便更加相像,慕霆渊一时间,神色复杂。 他难得多了几分耐心:“你哥哥是谁?” 女人抹了把眼泪,低头抽噎着:“我哥哥姓程,名修。” 慕霆渊回忆了一下自己营里有没有个姓程的百夫长,可他大营里将士那么多,光百夫长就有几百上千人,他是真记不住那么多人。 “小女不敢麻烦恩公,可现在蓟州到处都是叛军,小女……小女实在害怕,求恩公可怜。” 女人仰着跟云窈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拉住慕霆渊的一角衣摆,哀求着。 观世定格在半空中,云窈隔着遥远的距离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她的脸色惨白,目光呆滞。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有一个跟她长得这么像的人出现? 同样是在蓟州,同样是在慕霆渊追剿叛军时,被他从叛军的手中救下。 这么多相似都撞在了一起,为什么? 亲眼看着女人攀上马背与慕霆渊坐在一处,像极了每次自己和他共乘一骑的样子。 云窈心痛的无法呼吸,还有一种深深的恐惧。 会不会接下来,这个女人也会和慕霆渊走完上辈子她曾经走过的路? 这一刻,她突然感到宿命的齿轮在一点点推进,而她身处其中,似乎只剩下观望。 第412章 刺客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云窈不明白,她明明已经重生,可这辈子依旧出现了一个女人,而且还跟她长得如此相像。 这让云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甚至开始自我怀疑。 既然出现了这个女人,那她是谁?她算什么? 云窈捂住突然一阵阵跳痛的脑袋,呼吸急促。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紫苏等人见她满脸痛苦,吓得一个个煞白了脸,连忙就要去喊苏院使。 云窈沙哑着嗓子叫住他们:“我没事,只是头有些疼,缓缓就好。” 观世的画面还在继续,女人坐在慕霆渊身前,微微侧过头,脸颊晕红:“多谢恩公。” 慕霆渊一抖缰绳驱使马儿向前走,垂眸看她。 “不害怕?” 女人发丝摇了摇,翘着唇角,娴静中带着俏皮的意味:“不怕,哥哥带我骑过马的。” 慕霆渊便没有再多问,只淡淡道:“听说叛军首领逃到了这边,我暂时没空带你去寻你哥哥,等我抓到叛军首领再说。” “应当的,恩公的正事要紧。”女人乖巧应声,大着胆子看他一眼,又羞怯的不敢多看。 这欲拒还迎的模样,又多了几分云窈所没有的撩人。 慕霆渊收回目光,骑马载着她一路往城西郊外去,期间,女人时不时惊呼一声,娇声求他慢一些。 “恩公,小女、小女受不住了,能否停下歇息一下?” 慕霆渊不理她,她就一直哭求,软着嗓子,娇娇气气的说受不住。 不知道的人听了去,还以为他怎么她了。 慕霆渊被她哭烦了,终是拉住缰绳勒停马速。 女人粉面挂泪,想要下马,但一动就蹙紧了眉,明显是隐秘处伤的不轻。 她咬咬唇,又红着脸小声哀求:“恩公,小女实在难受的紧……您能帮帮小女吗?” 慕霆渊正在观察周围环境,闻言低下头,正对上女人楚楚可怜又载满羞意的眼眸。 他目光恍惚了一瞬。 对着这张跟阿窈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根本冷不下心肠,对方说什么,他都下意识的想答应。 “要怎么帮你?” 怎么帮她?当然是抱她下马。 女人难为情起来,脸上更红了,欲语还休:“恩公……您让小女……怎么说好呢……” 慕霆渊挑挑眉,见她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伸出双手,虚虚的放在她腰侧,要抱不抱的试探:“是这样吗?” 女人脸红似滴血,媚眼含秋。 看着那张熟悉的让他控制不住心动的脸,慕霆渊如被蛊惑般,手掌不自觉的贴上她细软的腰肢,然后缓缓上移:“或者……” 蓦地,白光一闪,慕霆渊反手抽刀、上移,整个动作快如闪电。 女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把刀逼上了脖子。 “或者这样如何?”慕霆渊眸光森寒,与他手里的刀比起来,竟不知哪个更锋利冰冷。 女人白了一张脸,泫然欲泣:“恩公,您是要杀了小女吗?不知小女做错了什么?” 慕霆渊懒得再看她装模作样,刀锋在她脖颈处压出了一道血痕:“黄旸在哪里?” 女人吃痛惊呼,眉眼间俱是痛楚和害怕。 小丫鬟的脸上露出痛苦伤心的表情,尽管知道她不是他的阿窈,可他心里还是升起了一股不适感。 慕霆渊皱了眉,逐渐失去耐心:“我再问最后一次,黄旸到底藏在哪里?”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女人不对劲,但他摸不准对方到底什么来路,又有何意图。 居然敢装扮成阿窈的样子来迷惑他,胆子不小。 是以他将计就计答应帮她找哥哥,之后故意说起要去抓叛军首领,果然见她一路上制造出各种动静,想要拖延时间。 “黄旸就在附近,对不对?” 女人眼眸深处微窒,随即不死心的还想继续装,红着眼眶越发可怜难过:“恩公,您在说什么,黄旸是谁?” 慕霆渊冷嘲:“听不懂?那留着你也无用了。” 他手下用力,就待抹了她的脖子。 不想刀下的女人突然腰身若灵蛇一般扭成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跳下马背躲避开来。 慕霆渊紧跟其后,毫无怜香惜玉之心,长刀对准她当头劈下。 女人拔下头上发簪,扯住簪头往外一拉,拉出一根三尺来长的铁丝,架住他的长刀。 此刻的她眼神凌厉,周身气场大变,哪里还能看出来方才半点的娇弱可怜? 只是顶着阿窈的脸,怎么看怎么让他不爽。 女人深知面前的对手不可小觑,主动攻击,下手招招狠毒,专攻对方的脆弱致命之处。 慕霆渊冷着脸,一边抵挡,一边单手脱下披风。 “呼!” “嘶——” 大开大合的动作间,披风被劲风鼓起,随后像网一样朝她张开。 女人的匕首穿透披风,裂帛声响起,但同时,她也被整个罩住。 挡住了她的脸,慕霆渊长刀不再迟疑。 一道更为刺耳的裂帛声响起,披风一分两半,上一半依旧牢牢罩住女人的脸,可她下巴以下的披风都被劈开,重重的落了地。 女人的匕首还举在半空,骤然定格,接着,缓缓倒地。 她脖颈处这时才慢一步的飞溅出大量鲜红,很快便漫延了身下整片地面。 慕霆渊抖了抖手腕,将刀尖上残留的一点血迹甩落。 云窈看到后面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女人是黄校尉派来刻意接近慕霆渊的刺客。 可为何要假扮成她的样子? 黄校尉又是如何知道她的? 他们上次见面时,她分明是男装的扮相,就连马忠他们都不知道她真正的性别和容貌,他怎么会这么清楚? 但不论怎么说,她都松了口气。 并不是她以为的命运的轨迹出了问题,这辈子和上辈子,与慕霆渊相识相遇的人都是她。 心情大起大落之下,云窈的心跳跳的十分快,并且隐隐的,她突然感觉肚子也有些疼了起来。 她捂住高高隆起的肚子,感受到里面传出的无法忽视的疼痛,且慢慢变得越来越疼。 离得最近的容安忽然惊叫一声,瞪大眼看着她下身处,出口的声音都变了调:“来人!快来人啊!” 捋捋剧情,今天一更。 第413章 发动 云窈阳水破了,整个下身衣裙全部湿透,容安最先发现,身边伺候的人瞬间慌成了一团。 还是谢婆子稳重,大喝一声把众人的心魂定住。 “娘娘本来就临近生产,只是阳水早破而已,都慌什么?难道你们忘了我先前是怎么教你们的吗?” 在苏院使说云窈胎儿已坐盆后,谢婆子便拉上紫苏她们,将生产会有的各种流程演练了许多遍。 是以紫苏他们只是初时慌乱,之后便有条不紊起来。 云窈先被谢婆子和姜婆子扶着挪到了早已准备好的产房中,除了她们,还有四个接生稳婆,并六个奶媪。 这些人都是慕霆渊亲自挑选的,是方圆百里内数一数二有经验好风评的婆子。 但慕霆渊犹自不放心,派人将她们的父母族人全都圈到一起,安置在某处严格看管起来,只有云窈平安生产,他们才能重获自由。 全家人的命都悬在悬崖上,量她们也不敢不尽心。 “娘娘!娘娘别担心,咱们都在呢!您稳住呼吸,千万别慌忙用力,等婆子叫您,您再用力!”谢婆子跪在床边伸头看了眼她下身,宫口未开,还不到生产的时候,于是她这样交代道。 云窈腰身下被塞了枕头,将肚子以下略微抬起,这是防止阳水早早流尽,胎儿会在肚子里缺氧窒息。 她白着脸,汗水如出浆,这时候她还有些力气,在心里跟星宝说话。 星宝也有点慌,她发动的太突然了,它当时正注意着蓟州那边的动静,根本没顾上她的肚子,等云窈说疼,才发现两个孩子在她肚子里异常活跃。 慌归慌,它知道这种时候它必须得稳住。 ‘没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星宝会护着你,没事啊。’ 可声音里全是紧张。 “娘娘您忍着点。”谢婆子说着,便用手指去按压她的肚子,判断两个孩子现如今的方位。 一边按一边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胎位是正的。” 谢婆子说必须得快点打开宫口,宫口开的慢,生产的过程就会越受罪,为了让她能顺利生产,派了一个力气大的婆子抓住她的双腿,模拟走路的姿势,上下来回推拉。 之后又教云窈正确的吐纳呼吸,好节省力气,待宫口全开,便能一鼓作气。 紫苏见她出汗多,拧了热帕子给她擦汗:“娘娘,安总管已经写信放逐日去找王爷了,您别怕,奴婢们都会陪您的。” 她说着让云窈别怕,自己却红着眼眶,连为她擦汗的手都是抖的。 一个两个的,都如临大敌。 云窈看的好笑,差点乱了呼吸。 谢婆子又看了眼宫口的状态,见才开了三指,又看她精神还好,便吩咐人去做点吃食来。 “诶诶,我这就去。”姜婆子连声应着跑出去了。 不一会端着一碗鸡汤面回来,这鸡汤里额外加了五十年的老参,最是补气。 云窈这时候哪有心思吃东西,可也知道必须得吃,不然到时会没有力气用劲,勉力撑着坐起来吃了几口,又喝了很多汤。 苏院使正捧着茶壶,悠闲地指导自己徒弟配药,接到消息时一个失手差点把茶壶倒在徒弟的头上。 他明明不久之前才为侧妃娘娘把过脉,根本没看出要生产的预兆,怎么这么突然?! 来不及多想,立马吩咐徒弟和药童收拾东西跟他走。 到了产房外,听说宫口开的慢,阳水先一步破了,又赶紧命人准备催产药,不管用得上用不上,都得提前熬好。 整个太守府都动了起来,陆太守让自家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停下手中活计,然后只带上正妻,浩浩荡荡去了慕王暂住的院子外。 他也不敢贸然进去,怕自己不是帮忙,而是给人添乱,便就站在院子外头,盯着里面忙忙碌碌的动静,随时准备着,还不忘叫两个下人去大门口等着,看慕王会不会回来。 蓟州,慕霆渊还在追踪逃窜的叛军首领。 下午,霍岩青顺着他留下的痕迹一路找来,带来一个消息。 “王爷!我们的人在城门口抓到了怀淑公主!” 现在的蓟州城门已重新回到他们的掌控,但为了维持秩序,慕霆渊下了死令——只许进不许出。 慕霆渊皱眉:“什么情况?” “今日午时左右,她披着斗篷突然出现在城门口,说要出城,士兵们拦下她,她便在城门口大闹起来,骂您狼子野心,软禁当朝公主!” “士兵们没见过她,不信她说的话,便直接将人抓进了牢里,王将军跟属下说了这事后,属下去看过,的确是怀淑公主没错。” 霍岩青一五一十的说着。 慕霆渊坐在马背上,阳光刺眼,他眯起眸子:“她不是应该在大城山,怎会出现在蓟州?” 但他不蠢,只稍微一想便全都明白了过来。 黄旸是晋州的驻军校尉,不可能不知道怀淑的身份,毕竟是南夏的皇室公主,抓她在手,没有坏处。 而怀淑恨他恨到极致,知道他最在乎的人就是阿窈,也只有阿窈才能让他放松警惕。 这便是为何黄旸派来的刺客,会长得跟阿窈一模一样,原来他是从怀淑口中知晓的。 慕霆渊脸色难看,当初他会选择将她扔在晋州,只是因为那里离他的势力地盘够近,且晋州官场才被他清洗过一次,最好掌控。 想不到却让她跟东渠的奸细搅合在了一起。 他有些后悔那时没有一刀结果了她,死虽然便宜了她,却足够干净利落。 然而事已至此,再想这些没有用了。 霍岩青忧虑道:“她大闹时很多人都在场,这会不会对您造成什么影响?” 人言可畏,尽管人已经被抓住,可万一那些话传进了圣上的耳朵里。 圣上本就怀疑公主失踪的事跟他有关,知道后,恐怕不会再让他轻易糊弄过去。 慕霆渊冷着脸,没有理会,他在想另一件事。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细节被他忽略了,这整件事处处透着古怪。 他边思索,边一抖缰绳,淡淡道:“先不必管,当务之急,尽早抓住奸细才是要紧。” “是!” 就在慕霆渊带着霍岩青继续追捕黄旸的途中,蓦地,一道尖锐的鸣叫自两人身后响起。 鸟鸣声高昂,带着长长的尾音很快就到了近处。 两人同时抬头,就见昏暗的夜空中,一只巨大的黑影,展着双翅向他们俯冲而来。 第414章 生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晚上。 距离阳水破裂已过去了四个时辰,可宫口才开了八指,眼看不能再等,苏院使将熬好的催产药端进去,让谢婆子服侍云窈喝下。 云窈已经疼的受不住,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只知道疼,剧烈的疼,比她以往每次受伤加一起都还要疼。 不知道过去多久,感觉谢婆子摸了摸她下身,然后用力扒开她的双腿,大喊:“娘娘使劲!” 她下意识按照她的话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去用力,能感到有什么东西好像正随着她的力道自她的小腹往外挤。 每一次的用力,她都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撕裂成两瓣,这样的剧痛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了。 她流着眼泪,突然很想念慕霆渊,从未像今天这样一样,想他能陪在她身边。 “慕霆渊……回来没?”她虚弱的问。 分不清自己是在问星宝,还是在问紫苏,她听到紫苏哭着安慰她:“娘娘,王爷现在还没回来,但是肯定快了,娘娘您别担心,别担心……” 其实云窈问完了就想起,信才送出去几个时辰,以逐日的行程,可能还没找到慕霆渊呢。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骚乱,尖叫声此起彼伏。 云窈隐隐听到几句—— “怎么这么多鸟飞进来?” “天呐,有蛇!好多蛇!” “怎么回事,哪儿来的蛇?” “救命!” 外头的骚乱并没有打扰到产房里面的人,现在哪怕是外面天塌下来了,都没有主子娘娘生产重要。 “娘娘用力啊!”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云窈发出一声惨叫,同时在谢婆子的指挥下挣扎着用力。 “好!很棒!娘娘您真厉害,奴婢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娘娘您接着用力,来,深呼吸。” 云窈喘着粗气,脑袋歪在枕头上,已是半昏迷状态。 谢婆子瞧着不好,连忙让人去端参汤。 然而参汤刚端来,还没来得及喂呢,就见人突然像是打了鸡血,自己又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继续使劲。 端着汤的紫苏愣住,其他人也愣了一下,谢婆子反应快:“对,就是这样!好,娘娘您接着听奴婢指挥,咱们再来一次!” 云窈浑身都被汗水浇透,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咬着牙,攥着拳头,用尽全力,喉咙间发出沉闷的喊叫。 呼啦一下,感觉自己肚子里有什么东西随着水流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谢婆子抱住滑出来的孩子,大喜过望:“生出来了生出来了,娘娘真厉害!” 自有奴婢和奶媪将孩子接过去打理照顾,接着几个婆子又将云窈团团围住。 这仗还没打完,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紫苏下去看着头一个出来的孩子去了,容安顶替她的位置,端着参汤随时准备喂云窈喝下去。 生了一个孩子,本该力气用尽才是,但她的精神气一直很足,星宝隐在暗处,不停地给她输送星力,撑着她的身体。 第二个孩子就没有头一个顺畅,胎位不正,谢婆子满头大汗的按摩云窈的肚子,想要逆转胎位。 云窈疼的低低惨叫,周围人俱都抹眼泪。 第415章 老二难产 “不行,孩子已经到宫口了,来不及了,只能这样生!”谢婆子见她疼的脸都发青了,可胎位就是转不过来,心知这样没有用,便改成按压她的肚子,同时喊另一个婆子。 “顾婆子,你顶上!” “诶!” 姓顾的接生婆上前握住云窈的双腿,又摸了摸她下身,立马发觉这胎恐怕要难产。 第一胎就已经去掉母体的大部分体力,若第二胎再难产…… 她不敢想象,怕的身子都颤抖起来。 “稳住娘娘的腿,看好宫口情况,随时告诉我!” 谢婆子快速下令,等了一会没见对方有动作,抬头就看到人傻站在那里,张着血糊糊的手,浑身直抖。 谢婆子自然知道她在怕什么,眼神一厉:“给我打起精神来!既然知道害怕就该知道若娘娘不好,你和你的家人亲族就全都好不了!老老实实按照我说的做!” 顾婆子哆嗦了一下,咬咬牙,硬着头皮重新顶上位置。 产房里气氛焦灼,产房外亦是人仰马翻。 “雄黄粉!快一点!怎么这么多?到底是从哪里爬来的?!” “呜呜呜,我怕蛇,救命啊!” 丫鬟小厮扛着大扫把,惊恐万分的不停挥舞。 他们面前的地上,是密密麻麻爬满了整个院子的蛇群,一条条,五彩斑斓,什么颜色什么品种的蛇都有。 不仅是蛇,廊檐屋顶上还挤满了鸟雀,一时间,叽叽喳喳、大喊大叫、尖叫声、哭喊声,乱做一团。 陆太守领着府中下人清理院子里的蛇群鸟群,德安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强忍心悸,伸头往产房里望,什么都看不到,只好焦急的走来走去。 几个近身太监都守在产房外,小福子站在廊檐下,对着天上高高悬挂的月亮双手合十,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神佛保佑’。 小海听着里头云窈的惨叫,红着眼圈,突然握了握拳扭头就往外冲。 德安一愣:“小海?!你去哪?” 小海没回头,一路冲到太守府前院的马房,随便挑了匹马翻身往上骑。 他没骑过几次马,这马跟他又不熟,他废了好大的劲才将其控制住。 他要去找王爷,哪怕明知自己不是神,没办法瞬间把人带到娘娘的面前,可听着娘娘的惨叫他心里难过极了,让他什么都不做只傻傻的干等着,他做不到。 “驾!” 小海骑马出了太守府,已是后半夜,他临出府时,更鼓刚敲过五声。 路上空空荡荡,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骑得快,不要命一样,风很大,吹的他睁不开眼。 不知道骑了多久,天色从墨蓝开始渐渐变淡,他耳边忽然多出一道马蹄声,小海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直到那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他才确定迎面好像有人来了。 这么晚居然还有人跟他一样在赶路,似想到什么,小海眼中爆发出希翼的光芒。 渐渐变亮的夜空下,几队人马穿透黑暗,正朝着这个方向飞速奔来。 距离越拉越短,小海可以清楚的看见对面为首之人,一身黑甲玄衣,俊容威仪冷肃。 “王爷!” 小海差点哭了。 慕霆渊看见他,马速不停,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伸手直接一把将人拎起,再反手放到身后。 “阿窈怎么样了?” 小海被迫做了回空中飞人,脸都吓白了,反应过来后结结巴巴的回话:“娘娘、娘娘第二胎胎位不正,谢婆子说恐怕要难产……” 说到最后,他喉头哽咽。 慕霆渊没有再说话,扬起鞭子狠狠抽向马臀。 时间点点流逝,窗外天光大亮,距离云窈进产房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娘娘!娘娘用力啊!” “娘娘!奴婢已经能看见孩子了,小小的脚丫可讨喜了,您再坚持坚持,孩子就快要出来了!” 云窈满头大汗,纵然有星宝撑着她的身体,可生产的剧痛还是痛的她浑身痉挛,而正因为星力源源不断的供给她力量,让她连干脆利落的昏过去都不行。 “好疼……” “我好疼……” 嗓子早就喊哑了,云窈哭着呢喃。 孩子胎位不正,是双脚先出来,上半身却卡在里面,不管她怎么努力,都生不出来。 “不行,再这样下去要出事。”谢婆子绷着脸,饶是她也抖了手。 第二个孩子在肚子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再等下去怕是要胎死腹中。 众人心知肚明,现如今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动剪刀,把产妇的下身剪开。 “动剪刀。”云窈睁开眼,费力的挤出这几个字。 “把、把孩子拉出来!” 众人齐刷刷跪到地上,哭着:“娘娘!” 这一旦动剪刀,人就算是一只脚踩进了棺材里,能不能活全靠天意了! 云窈喘着气,紧紧的攥着身下床单,既痛也怕,以前在侯府,她曾见过永宁侯的一个妾室生产,那个姨娘孕期因吃了很多补品,导致孩子长得太大,生产时怎么也生不出来,最后没办法用了剪刀。 那时她还小,跟几个丫鬟好奇的扒着窗户偷听,就听那个姨娘的惨叫,尖利恐怖的像厉鬼一样。 还伴随着剪刀剪肉的咯吱咯吱声,令人毛骨悚然,也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没过半个月,那个姨娘就没了,听说是下身化脓溃烂,怎么也好不了,生生疼死的。 她有星宝,知道自己死不了,可她害怕。 然而再怕,孩子还在肚子里,她的孩子,她和慕霆渊期待了那么久的小生命,不能有事。 见众人迟迟不敢下手,云窈急了,虚弱的低喝:“本妃说话你们没听见吗?我说动剪刀!” 容心和容安趴在她床边,哭的满脸都是眼泪。 就在众人为难之际,外头响起一阵喧哗。 “阿窈!” 却是慕霆渊骑着马冲进了太守府的后院,直奔到院子里才停,翻身下马,大步走向产房。 德安先是惊喜,随后见他竟似要直接往里闯,连行礼都来不及就慌忙去拦。 “王爷!王爷使不得啊!这是妇人分娩的地方,您不能……” “滚!” 慕霆渊冷着脸,抬脚将人踹开。 “王爷!” 陆太守吓得站在一边不敢动,几个太监亲卫都上去阻拦。 然他这尊神挡杀神的煞神,谁能拦得住? 外头的人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闯进产房…… 第416章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王爷 苏院使身为医士,又是外男,便带着徒弟药童,和几个丫鬟奶媪待在产房的外间等着吩咐,见慕王突然闯进来,俱是又惊又慌。 “天呐!王爷,您怎么进来了?!” 众人皆上前想要劝他离开。 慕霆渊琥珀色的眼眸中浮现出点点猩红,这时候的他看起来有点疯了,他拔出佩刀,微哑着嗓子,冷冰冰的扫视一圈:“谁敢阻拦,本王就杀了他。” 众人被他的样子骇住,一时再也无人敢上前。 失去理智的人是最可怕的,更何况这人才刚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身上干涸的血迹,还有浓重的血腥味,甚至比他手中的刀还骇人。 “哇……” 这时,婴儿尖锐的哭声响彻整个屋子,苏院使试图用孩子牵住安抚他想叫他冷静,让奶媪抱起喝饱了奶的孩子。 “王爷,这是娘娘给您生的小世子,您看,孩子很健康,您要不要抱抱他?” 老大刚被人从摇篮里抱起便不再哭了,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人。 慕霆渊看也没看,提着刀就去推里间的门,就在手指将要触及之际。 “不许……不许进来!” 里间传来云窈虚弱的声音。 他手指定格在门扉处,目光颤抖:“阿窈!我回来了……” 云窈喘息着,她不想自己生孩子的狼狈样子,被他看见。 谢婆子满手猩红跌跌撞撞的跑出去:“王爷!第二个孩子生不出来,娘娘要动剪子,可奴婢们不敢拿主意,还请王爷吩咐!” 慕霆渊眼前一片血色弥漫,他倒退数步,沙场上叱咤风云杀敌如麻的战王,此刻却像个被夺走糖果的孩子一样,神情慌然无措。 他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脑中嗡嗡作响,他听着房间里阿窈隐忍痛楚的呜咽,接生婆紧张的催促:“王爷?” 云窈小腹用力收缩着,想尽可能的多给孩子一点空间,她听到谢婆子的请示,她有些担心慕霆渊会不同意。 隔着薄薄的门扉,外头沉寂了一会,然后缓缓响起一道沉哑的声音。 “……那便动吧。” 谢婆子怔了怔。 不光是她,屋里屋外的众人皆怔住。 王爷对侧妃娘娘一向宠爱看重,明知动了剪刀人很难再活,却还答应硬剖,这根本不像他。 还是说,王爷其实跟寻常男人一样,看似对娘娘极其在意,关键时刻,还是血脉为重。 谢婆子已经进去了,不一会,里间传出女子痛苦的惨叫。 紫苏听得难过,忍不住哭出声:“王爷!” 慕霆渊猛地扭头。 紫苏滞住呼吸,后面的话,在对上他的神情后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王爷。 血色的眼眸,眼尾猩红,颤抖的眸子里,晃动的……似乎是泪。 慕霆渊的目光缓缓移动,看向奶媪怀中的襁褓。 那个奶媪哆嗦着上前,将孩子小心翼翼的递过去。 红色的襁褓里,包裹着软乎乎的一团肉,孩子不怕生,刚出生没多久就敢睁着眼睛到处看,像是十分好奇。 慕霆渊手指在孩子红嫩嫩的脸颊上轻轻碰了碰,随后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大步走出产房。 德安跟着他进了旁边不远处的临时书房,眼睁睁看着他坐在案后写了几封信,接着又收拾出来一堆东西。 有雕刻着白泽神兽模样的铁器,有象征着慕王至高无上权利的令牌,还有他从不离身的佩剑。 他将佩剑和一封信交到他手上。 “你和施明晨现在就出发去沙洲,把这两样东西送给冯将军,让他用最快的速度来江城见我。” 说着,他又伸手点了点白泽铁器和另一封烫花金底的信,告诉他:“等你从沙洲回来,你便亲自将这兵符和信送去京都交给承玄帝,他看了后自会明白我的意思。” 他陆陆续续交代了很多话,德安越听越害怕。 他抖着嗓子:“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第417章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慕霆渊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人,虽说是伺候他的下人,但其实他早就把他当做兄弟。 他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回答。 德安却从他的眼神里意识到了什么,如雷轰顶,他既不可置信又难过非常。 “王爷?!” 却在这时,隔壁传来一道长长的载满痛苦又决然的喊叫,之后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啼哭。 云窈脱力的躺在床上,她半睁着眼,虚弱的看着周围丫鬟婆子们的喜气洋洋。 “是女孩……还是男孩?” 她哑着嗓子问。 容安从孩子身边跑回来,跪在床边又哭又笑:“娘娘,是男孩,是个漂亮的男孩。” 云窈不关心孩子的长相,长得丑也好漂亮也好,都是她的宝贝,她在意的是孩子的性别。 “这个是男孩,那……那第一个……是男孩……还是女孩?” 容安愣住了,周围人闻言也呆了一下。 实在是云窈这胎生的太惊险,让所有人都忘了这件事。 陡然安静下来的产房里,只有刚出生的婴儿哇哇哭着,容安的脸瞬间变白,她结巴着:“是……是……” 见她怕成这样,云窈哪里还能猜不出。 双生子,她到底是生了对世人眼中的双生鬼胎。 说不怕是假的,她抓住容安的手:“……慕霆渊……呢?” 容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抚道:“您别忧心,王爷就在外面。” 谢婆子指挥丫鬟婆子为她净身上药,也过来宽慰她:“这些事自有王爷操心,娘娘您别费神了,快歇息吧。” 想到慕霆渊,云窈仿佛有了主心骨,心中霎时安定下来。 她闭上眼,准备放心的让自己陷入沉睡,星宝也累得不轻,它在她耳边抱怨:‘你生个孩子,差点把我榨干。’ 云窈被它逗得想笑,但是身下太疼,笑不出来。 “谢嬷嬷!” 正在帮云窈上药的丫鬟突然极其惊慌的叫道。 没由来的,众人心头俱是咯噔一声。 谢婆子看了一眼,惊恐万状:“怎么这么多血?” 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止都止不住,不一会就将云窈身下的被褥全都浸透了。 丫鬟抖着手洒金疮药,可平日里最好的止血圣药,不论洒多少都不能减缓血液崩逝的速度。 “来人啊!苏院使!” 谢婆子慌慌张张的跑出去。 正好撞上赶回来的慕霆渊。 “怎么样了?” 谢婆子哭丧着脸,颤颤道:“娘娘情况不太好,不知是不是生产的时候扯到了内里,出血很多,再加上剪刀剪开的伤口,现在血止不住了!” 苏院使已经冲了进去,隔着床帐跪在边上把脉。 房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慕霆渊站在人群外围,木怔怔的看着。 他脸色很白,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脆弱。 一股凉气从脚底缓缓升上来,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冻僵了,苏院使走到他面前跪下:“王爷!娘娘的情况十分复杂,微臣用尽了所有办法,眼下也只是减缓娘娘的出血量,而且……而且娘娘已经起了热,从谢婆子描述的伤情来看,微臣怀疑可能……可能是产褥热……” 他的话像是隔着一层水面,落在他耳中朦朦胧胧,慕霆渊眼前开始恍惚,渐渐的,他听不清旁人在说什么,他推开所有人,冲到床前。 他的小丫鬟,往日粉嫩的脸颊如今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深深的陷在被褥里,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没有半点重量。 周围的丫鬟婆子都开始哭,哭的他心慌烦躁。 “都给我滚出去!” 他紧紧抱住床上的云窈,他的脸贴在她温热汗湿的脸上,他眼眶胀胀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要流出来。 “阿窈……” 他颤抖着叫她的名。 “阿窈,我在这里,阿窈……” 云窈觉得自己很累,从未像这样累过。 鲜血一直源源不断的从她下身流出去,体力和温度也随之流逝,她打着哆嗦,忍不住不停往他怀里钻。 慕霆渊用力搂住她,像是要把她深深刻在自己的身体里,融入骨血中,再也不分离。 “……慕霆渊,你有没有看到孩子们?” 什么孩子,什么别人,慕霆渊现在什么都不想去管,可他知道她有多在乎孩子,不想让她不高兴,于是他胡乱的点头,哄她:“看了,很漂亮,长得跟我的阿窈一模一样。” 云窈虚弱的笑了笑:“男孩子,长得太像母亲怎么行,得像你一样挺拔如松,顶天立地,以后就能和你一起驻守边关,保卫家国百姓,多好。” 慕霆渊红着眼,在她脸颊上蹭了蹭,无限眷恋和不舍:“我们的儿子,长成什么样都好,我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没关系的阿窈,没关系,我不会让他们留在蓟州,我已传信给冯平,两个孩子此生会远离京都,在沙洲平安长大,冯平是沙洲驻军总将,还是前朝王族之后,累世贵族,承玄帝动不了冯家,他定能保护他们的孩子安稳富贵一世。 他不求孩子们争勋夺权,只要他们无忧无虑健健康康的就好。 慕霆渊看着她,手指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轻划,红唇微微挑出一抹温柔的弧度:“阿窈,别怕,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云窈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她实在困,上下眼皮就快粘合到了一起,只迷迷糊糊的答应一声。 “阿窈?” “阿窈,你别睡,再跟我多说几句话吧,嗯?”强烈的恐慌攥住他的呼吸,慕霆渊声音极轻,带着颤抖的哽咽。 他热烫的红唇一下一下载满痛苦祈求的亲吻她:“阿窈,你别睡好不好?” 云窈眼睛都睁不开了,半梦半醒的呢喃:“可我真的好困……你让我睡一会……” 一滴泪终于控制不住冲出眼眶,划过他的鼻梁,沾湿他的红唇,他沙哑着:“好,那你睡吧。” 慕霆渊不再说话,埋头在她颈侧,搂在她后背上的手掌紧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发疯。 “阿窈……那你记得等等我,别走太快……” 他极低极低的呢喃。 你那么爱孩子,不将他们安顿好,你肯定会怪我的吧。 感觉到颈侧湿漉漉的,云窈有些惊讶,可她真的撑不住了,很快就陷入一片茫然梦境。 脑中最后的意识在想,他怎么哭了,哭什么…… 第418章 产褥热 星宝让她先睡,它会等房中没人了之后偷偷为她治疗,只是它星力所剩不多,这次治疗之后它会沉睡一段时间。 云窈睡后,它就一直在等慕霆渊离开,可他始终抱着云窈,垂着眼不言不语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急的它都想骂人了。 云窈睡得并不安稳,身体的疼痛,还有迅速攀升的温度,炎热酷夏,她却连在梦中都觉得冷。 慕霆渊听到她不安的呢喃,连忙起身去叫人。 趁此机会,星宝赶紧释放星力,走遍云窈的全身。 安静无人的房间,云窈无知无觉的昏睡着,微弱的星光不小心自她衣襟底下露了出来,一闪一闪的发出神秘莫测的光芒。 两个孩子已经被抱下去照顾,有小福子和小海几个人守着,紫苏将苏院使拽到没人的地方,红着眼:“您不是神医吗?以往王爷每次身受重伤您都能救回来,怎么换做娘娘,你就没办法了?!” 苏院使心里也不好受,无他,云侧妃是王爷最喜爱的女人,她不好,王爷肯定也不好。 他叹口气:“这怎么能一样,女子分娩后,身体底子本就亏空的厉害,这时候不出意外就能好好将养,一旦出了什么事便是以命换命,娘娘连生二子,第二个孩子又难产,产后血虚再加产褥热……除非是大罗金仙,不然谁都救不了。” 产褥热,是致产妇死亡的最大的刽子手,千百年来,多少产妇死于这个病。 一旦患上,便几乎无救。 紫苏捂着脸嚎啕大哭,她那么好的主子,怎么就这样短寿呢,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苏院使见她哭的厉害,想安慰又无从下手,呐呐的将手里的蒲扇塞给她:“娘娘恐怕时日无多了,真舍不得她,不如趁这最后的时光更加尽心的照顾她才是,我在给娘娘熬药,你来帮忙吧。” 正说着话,容安着急慌忙的跑过来:“苏院使!娘娘喊痛,王爷要你想想办法!” 一行人重新回到产房,苏院使提着药箱走到床边跪下,床帐里伸出一截手臂,他两指搭上脉。 刚刚搭上,他就呆住。 他像被针扎一样缩回手,瞪大眼,什么情况?怎么摸着脉象一切正常了? 不对劲,再看看。 他缓了缓,然后再次搭上脉,摸了又摸,摸了再摸,他蓦地倒抽一口凉气。 见鬼了?! 方才还气息奄奄的脉象此刻竟跳动有力,比正常人还健康! 可这怎么可能?! 莫不是他出现幻觉了? 慕霆渊现在根本再经不得半点刺激,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怎么了?” 苏院使张了张嘴,这让他怎么说? 说了也没人相信吧? 他不敢说实话,结结巴巴的:“娘娘……温度升的太快,微臣、微臣已为娘娘熬了清热的药,等吃了药,体温降下去一些,娘娘就不会……再怕冷畏寒了,至于伤口疼,微臣回头便配些止疼消肿的药粉来给娘娘用上。” 慕霆渊挥挥手:“去吧。” 丫鬟婆子又抱来几床被褥,慕霆渊脱了鞋子,褪去冰凉坚硬的甲胄,然后钻进被子抱住云窈。 他手指爱怜的撩开她脸颊上的发丝,红唇在她额头上极轻的印了一吻。 云窈昏睡了将近一天一夜,最后是被热醒的。 半梦半醒时她想掀被子,但总有道沙哑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哄她,又牢牢的禁锢住不让她乱动。 就这样又热又烦躁的气醒了。 她睁开眼,对上慕霆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怎么变得这么憔悴?”她抬手摸摸他的脸。 见她醒了,慕霆渊看起来十分高兴。 “我睡了多久?” 慕霆渊搂着她,将她伸出来的手臂塞进被子里,引起她不满的哼唧。 他在她脸上眷恋的亲了一记:“再过一个时辰就天亮了,饿不饿?” 云窈算了算,她临睡之前应该是上午辰时左右。 嚯!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看看他泛着黑青色的眼睑:“这么晚了,你怎么到现在还不睡?” 云窈并不知道,在她熟睡的这段时间里,他不吃不喝,就这么看着她的睡颜,看了一天一夜。 慕霆渊目光一错不错的望着她,哪怕是一点一滴的时光都不愿意浪费:“不困,不想睡。” “撒谎。” 明明已经很累了。 云窈看出他眉眼间的疲倦,想到他连夜从蓟州赶来江城,定是不眠不休,一刻未停。 她心疼的摸摸他下巴上不知何时长出来的青茬,柔声哄他:“乖乖闭上眼睛,睡觉。” 慕霆渊摇摇头,还是在看她,不肯闭上眼。 云窈又好气又好笑:“做什么非要这样看着我。” 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被她白天生产的事吓着了,她主动上前吻了吻他的下巴:“好啦,别担心了,我觉得我现在好多了,你快睡,就当是陪我再睡一会。” 她边说,手掌边在他背上轻拍着。 慕霆渊的确是累的,赶了一整夜的路,又连着一天一夜绷着神,再加上情绪的大悲大恸之下,随着云窈轻轻拍打,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恍惚,直至控制不住的闭上。 轻微的鼾声响起,云窈看着他入睡,待他睡沉了,她起身想要下床。 睡了那么久,她现在精神很足,想去看看孩子,自出生到现在,她这个母亲还一眼都没看过呢。 她刚一动。 “阿窈……” 慕霆渊迷迷糊糊的抱紧她,像个被父母抛弃失去安全感的孩子,明明还沉睡着,身体却下意识的追逐她,不想跟她分开。 云窈吓了一跳,无奈的停住。 有些奇怪今天的他怎么这么黏人。 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她轻手轻脚的套上衣物,推门走了出去。 两个孩子都和奶媪住,今晚当值的是容心和小海。 小海睡在外间靠门的地上,容心和三个奶媪带着孩子睡在里间。 小海为人警惕,听到外头有脚步声靠近就立马醒了。 “谁?” “是我。” 小海拉开门,见是云窈,先是惊喜,随后便是慌张:“娘娘?您怎么下床了?!” 容心和三个奶媪也都醒了,纷纷披上外衣出来见礼。 云窈抬脚走进屋:“不必多礼,我就过来看看孩子。” 容心小心翼翼的扶住她:“娘娘身子还没好,怎么就下来了?您想看孩子直接叫奴婢们抱过去便是了。” 第419章 两个小肉包 “睡得多了,正好下来走走。”云窈边说边在她的搀扶下走到摇床前。 两个摇床并排放在大通铺的床头边,这是为了奶媪方便喂奶。 刚出生的孩子不禁饿,一两个时辰就得喂一次,还得勤换尿布,天气热,尿布湿了就得赶紧换,不然会捂坏幼儿娇嫩的小屁股。 这两个摇床是云窈六个多月时,慕霆渊就差人回蓟州找他们大营里的木匠打的,对待她和孩子的事,他总是这样谨而慎之,凡事都要用信得过的人。 摇床的材质是红檀木的,质地坚硬稳固,还会散发出清淡宜人的原木清香,有宁神安魂的作用,给刚出生体质较差的幼儿用着正好。 两个孩子被包裹在大红色绣满福寿花纹的襁褓中,只露出一张小小嫩嫩的脸,过了一天一夜,孩子的变化明显,比刚出生时红猴子的样子漂亮了许多。 不愧是双生子,两个小肉包简直长得一模一样,闭着眼睛的时候,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一个胖乎乎的奶媪站了出来,告诉云窈:“娘娘,左边那位是大公子,大公子的眼睛长得更像您,是圆圆的杏眼,右边小公子的眼睛要长一些,是漂亮的凤眼,睁开眼睛后,长得更像咱们王爷。” 云窈看完老大又去看老二,看完老二再看老大,一双眼都要看不过来了,心里是暖洋洋的激动。 怀了这么久,日日听着星宝汇报他们长大了一点又或是长出手脚之类的,今日总算是亲眼见到了。 容心有心想哄主子高兴,便在一边接着说:“娘娘,您看两个小主子长得多像您,长大了以后定是个温润俊美的小公子。” “是啊是啊,还不知要迷倒多少小姑娘呢。” 几个奶媪也跟着附和。 她们说的可不是假话,不论这两个孩子长得如何,只要不是丑到极点,仅凭他们是慕霆渊的儿子,日后也不用愁找不到媳妇。 两个小肉包睡得很香,小小的鼻翼随着呼吸轻轻扇动着,云窈孕期吃的均衡,他们生的并不胖,比起单胎孩子来瘦弱多了。 “两个小公子吃奶如何?”这是她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还是那位胖胖的奶媪最先回答:“吃的多着呢,尤其是二公子,奴婢最开始喂二公子的时候,不知为何二公子抗拒的厉害,换了两个奶媪皆是如此,后来奴婢担心二公子饿着,有些着急,想是二公子太小,可能不懂怎么吃奶,就只好轻轻掰开他的嘴,将奶口强行塞进去,二公子这才吃了,还吃了好一会,大公子那边都吃完了,他都还不松口。” 云窈想象着那个画面,失笑。 另一个穿绿色衣裳的奶媪也跟着道:“是啊,娘娘您别看两个小主子生的小,喝奶的时候可有劲儿了,日后定能养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 没有比夸孩子健康的话更令母亲高兴的了,云窈听得心满意足:“只要你们好好照顾两个小公子,本妃和王爷必不会亏待了你们。” 三个奶媪齐齐行礼应是。 第420章 贪念 云窈接着道:“这次本妃平安生产,多亏了你们劳心劳力,容心,回头告诉紫苏一声,几个接生婆和奶媪出力最多的,每人包五十两银子,咱们院里下头的丫鬟小厮们,每人赏银二十两,其他旁的,让她看着拿主意。” 紫苏平日里帮她管着账务,是以赏人的事交给她,她自会安排妥当。 得了赏,没有人不高兴,容心喜滋滋的应声,几个受赏最多的奶媪更是千恩万谢。 云窈吩咐完,继续扒着摇床看自己的两个儿子。 真是越看越爱,心都要化了似的。 这就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啊。 她伸出手,左手轻轻碰了碰老大的脸,右手不忘再摸摸老二的小鼻子。 两个小肉包若有所觉般的动了动,吓得她赶紧收回手,眼角眉梢挂满了笑。 容心说他们长得跟她很像,但她看着,这两个小东西,挺翘的鼻梁和红艳的嘴唇分明像极了慕霆渊。 云窈怎么看都看不够,若不是孩子正睡着,她非得抱起来好好亲亲不可。 太守府地方有限,是以两个孩子是跟奶媪住在慕王院子里的倒座房。 这边房中气氛温馨愉快,倒座房的另一边,仅隔着两三间房子后的姜婆子住所。 身为侧妃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婆子,她的待遇自然要比一般人的好,不同于其他人都是几个人挤一间房,她和谢婆子是一人一间。 明亮的月光穿透昏暗的屋子,姜婆子没有点灯,就着月光抖着手在纸上画了两根竹子。 然后团成纸团扔进了满是杂物的渣斗里,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便拎着这些秽物出了门,做贼心虚,她捏紧手指,只觉手脚冰凉。 路过奶媪住的屋子时,她一瘸一拐的脚步停了停,面上闪过几分挣扎,但最后,求生的欲望和对金银珠宝的贪念,还是让她咬了咬牙。 太守府的粗使下人起的都早,尤其是负责扫洒庭院的丫鬟小厮,他们得在主子们起床之前,就将院子和各处都打扫干净,免得碍了主子们的眼。 一个长得其貌不扬的小厮见到姜婆子过来,连忙巴结的迎上去:“哎呦姜姑姑怎么亲自拎着这些污秽东西,没得脏了您的手。” 这是太守府里随处可见的一幕,哪怕是她们这些伺候的奴婢奴才,在太守府里都是人人巴结的对象。 小厮讨好的将渣斗接过去,四目相对间,姜婆子冲他极轻微的点点头,他眼神一闪,便有数了。 倒座房里,云窈又待了一会,小海在边上看的担忧,上前劝她:“娘娘,您如今的身子受不得累,快回去歇着吧,若想看两个小主子,等小主子醒了,奴才就让奶媪给您抱过去,可好?” 提到她的身体,本来温馨的氛围突然沉寂下来。 容心更是呜咽出声,又赶紧捂住嘴,不想惹她伤心。 云窈当时精疲力尽,神智浑噩,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瞧见他们一个两个都奇怪的很,她都已经生产完,可他们却偏偏一副她还未脱离险境,甚至快要命不久矣似的,有些疑惑:“你们这是怎么了?” 容心他们不敢说话,只红着眼垂下头。 第421章 他居然准备跟她一起死! 云窈出了倒座房,小海本要送她回去,被她制止,让他只管守好两个孩子。 等走到没人的走廊上,她淡淡的扬声:“霍岩青。” 面前唰的落下一人,穿着黑衣劲装的男人单膝跪地,抱拳低头:“属下在。” 此时天色渐渐明亮,鸟雀叽叽喳喳唤醒晨曦的微光。 云窈看着他:“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在她身边的人中,她其实最信任的一直是这个曾跟她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过的霍首领。 霍岩青面有犹豫之色。 云窈皱了皱眉:“照实说。” 霍岩青便不敢再对她隐瞒,说了她之前血崩发热,苏院使诊断她可能活不过一个月。 云窈愣住,恍然想起那时生产完,慕霆渊冲过来抱住她时,那双满是绝望的眼眸。 还有她临昏过去前,感觉到的脖颈处的大片水痕。 云窈觉得好笑之余又心疼,难怪他明明疲惫到极点,却非要看着她不肯入睡,之后好不容易睡着她一动就又醒了,黏黏糊糊的抱着她不愿松手。 原来是这样。 那家伙吓的不轻吧。 她摇摇头,面上无奈,心里却泛起浓浓的甜。 霍岩青看了她一眼,恭敬的关心道:“娘娘的身子,可以下床走动吗?” 云窈回过神,支吾两下:“只是睡了一天一夜,感觉躺的浑身僵硬,就想出来透透气。” 这时候怎么也不能说她已经没事了,毕竟头天上午才诊断出她危在旦夕,无药可救,怎可能一夜过去人又活蹦乱跳了。 没得被人当成了妖精。 霍岩青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 云窈看出来了:“还有什么事?” 霍岩青挣扎良久,最后终是道:“王爷当得知娘娘难产后,曾命安总管带着信物快马加鞭去往沙洲寻找冯将军。” 云窈没懂:“找冯将军做什么?” 霍岩青没说话,领着她偷偷进了慕霆渊的书房。 “王爷不光让安总管去沙洲送信,还布置了一些事……娘娘看了,便能明白了。” 这里的书房自然比不上慕王府的宽敞华丽,房中格局不大,入眼只有一案一倚,还有旁边用江河落日的屏风隔出一隅喝茶的休息地,这便是全部了。 霍岩青留在门前守着,没有跟进去。 云窈自己走到案后坐下,慕霆渊的桌案很整洁,并不像许多文人那样,习惯在案上放上几本常看的书,或是摊开一摞白纸,方便随时书写之类的,他案上的所有东西都是各归各位,井然有序,秉承了他一贯干净利落的作风。 东西并不难找,她刚抽开暗格抽屉就看到了几封信。 云窈指尖悬在哪些信上,顿了顿。 接着,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打开。 信是给胡硕之的,他在信里交代了一些军中杂事,还详细的写下有关东渠敌军的各个弱点,用自己多年的作战经验,教他们如何逐一击破。 洋洋洒洒写了很多页,薄薄的信纸摞在手里却有不小的厚度。 只从这样厚的信上,便足以看出他对南夏对战事有多牵挂,有多不放心。 云窈心底生疑,慕霆渊为何要写这封信?南夏有他在,有他亲自带兵,又何需还要费心再教别人? 要知道纸上谈兵容易,行军布阵难,若传授经验就能培养出一代名将,那就没有被推翻的朝代了。 云窈放下这封信,又打开了下一封,这封是给柳南笙的,作为和马忠一样最忠诚于他的副将,在慕霆渊当初被承玄帝以大婚为契机困在京都,不久后,柳南笙也被卸下军中官职,在京都担任巡防所的指挥使,虽然没了兵权,但手中却握着拜入慕霆渊门下所有武官的人脉。 慕霆渊在信中告诉他,自己有两个孩子在沙洲,托他暗中关照。 云窈眼中俱是惊诧,他们的孩子为何要去沙洲?? 她开始有些急切的拆开其他的信。 第三封信竟是给德安的,信上罗列了一条又一条要他做的事,云窈一条条的看下去,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看到最后她的手都发起抖来。 慕霆渊在信中的最后写下:两个孩子成年之前,不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待他们加冠之日,你再将匣子交给他们,告诉他们,这是父亲和母亲为他们准备的加冠贺礼。 云窈看到一摞信封旁边,有一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紫檀木匣。 匣子不大,只有五寸来长,她抖着手在抽屉里一通乱翻,翻出一枚钥匙。 她将钥匙插进锁眼,然后打开。 匣子里的东西很少,只有一封信、一张地图和一串钥匙。 到了这里,云窈已经隐隐猜到慕霆渊要做什么。 可她还是不敢相信,又有种无法言说的难过,她屏住呼吸,打开匣子里的信。 慢慢的,眼眶一点点变红。 信里没有半句煽情的话,只是用平静的语气给两个孩子构造了不同的人生方向。 ‘若你们想为官,便去找柳南笙,只是你们兄弟二人,不要同时出现在京都官场,以免招来祸患对你们不利。’ ‘若想从商,地图上的宝库便是你们兄弟的本钱,里面的钱财足够你二人挥霍一生。’ ‘为父不是个好父亲,仅以此物弥补亏欠,望你二人此生平安喜乐,岁月长央。’ 他的语气平淡,没有分毫身为父亲该有的谆谆教导和叮咛嘱咐,可这上面的每个字每句话,都透着他对两个孩子深深的宠溺和疼爱。 他不要孩子多有出息,哪怕废材一辈子,只要他们平安快乐,过的幸福。 而他为他们部署的一切,也足够他们此生此世,不必历经风浪,亦能有灿烂明亮的一生。 至于他,会和他们的母亲携手在九泉之下,默默地祝福他们。 眼泪如雨落下,云窈抱着信纸哭的不能自已。 这个家伙,他居然准备跟她一起死! 慕王真的很爱阿窈啊,等阿窈坐完月子,高低得给他点甜头吃吃,嘿嘿~ 第422章 疼惜 没睡多久,慕霆渊突然从梦中惊醒,床上空无一人,身边的床榻早已冷却。 “阿窈!?” 他猛地翻身坐起,惊慌失措的往外跑,急切之下,连鞋子都忘了穿。 “阿窈!!” 霍岩青听到声音忙跑去通禀:“王爷,娘娘在书房。” 慕霆渊冲到书房,就看到云窈坐在桌案后,红着眼朝他望过来。 见她好端端的坐着,他松了口气:“怎么下来了,可是饿了?怪我,不小心睡着了,你身子还虚,不要到处乱跑……” 边说边走到跟前,却看到她手上拿着的信,慕霆渊怔了怔,脸色微变。 “霍岩青!” 他只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瞬间怒不可遏。 霍岩青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扑通跪在地上:“属下知错。” 慕霆渊低喝:“自作主张,自己下去领一百军棍!” “不许!”云窈一巴掌拍在桌上,瞪向他:“你罚他做什么,是我逼他说的,怎样?你是不是也要罚我啊??” 慕霆渊哪里舍得罚她,只是这些安排不想被她知道。 见她双眼红肿,他又一阵心疼,从她手中抽过信纸,叠好,重新放回匣子里。 沉默一息,他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云窈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带着哭腔骂他:“你脑子有包吗?你怎么这么傻?!” 慕霆渊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没说话。 “就算我真的死了,你也应该好好活着,孩子们还那么小,你以为把钱财人脉都给他们安排好就够了吗?父亲的陪伴也很重要啊!你忍心让孩子没了母亲,又没了父亲吗??”云窈又气又心疼,心疼孩子,更心疼他。 怎么就这么傻,怎么能这么傻?! 慕霆渊任她骂着,神情平静又执拗。 不管她怎么说,他都打定了主意。 “你不忍心孩子们受苦,所以就忍心让我度过许多许多年没有你的日子?”他淡淡的反问。 云窈被他噎住,抱着他的腰,气的想咬死他。 可是想到他为了她甘愿放弃自己的性命也要陪着她一起,又心中酸软,只剩下疼惜。 “我只是想要你活着,难道活着不重要吗?没有了我,但你还有大好的未来……” 他贵为镇国王,万万人之上,有享不尽的荣华,没必要为了她失去这所有的一切。 她的话还没说完,在看到他赤红的眼眸时,蓦地止住。 慕霆渊手指在她脸颊轻抚,眼底血红,可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不重要,除了你,什么都不重要。” 纵观他往日生平,为了南夏,为了五皇子,为了娘亲的遗愿,他把自己打磨成一把刀,所向披靡,却只知杀戮。 不过是把脑袋绑在腰上,能活一天是一天。 遇见她后,他发觉自己慢慢有了血肉,他懂得了情爱,知道了温暖是什么感觉,他享受着有她的日子,开始珍惜生命,想要和她永永远远。 他好不容易才拥有,再失去,那会有多痛苦? 所以,傻阿窈,只有你在,才叫未来啊…… 第423章 她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了他 云窈眼前慢慢变得模糊,人人都说爱是最触不到摸不着的虚无缥缈之物,包括她以前也是这么坚定的认为。 可慕霆渊他总能一次又一次的向她证明,真正的爱,是能看得见能感受到的,它无处不在。 慕霆渊用行动告诉了她,他对她的爱,是她死,他便绝不会独活的决然忠贞。 “傻子!你这个大傻子!” 云窈哼哧在他胸膛上咬了一口,然后趴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知道此刻心中的感情,复杂到了她难以承受的程度,若不发泄出来,她怕自己的心脏都要被撑爆了。 于是她将眼泪鼻涕全都一股脑的蹭到他身上。 慕霆渊抚摸着她的后背,笑她孩子气。 “哭什么,这样不好么,以前我忙着公务忙着战事,总要丢下你一个人,以后我就可以一直一直的陪着你了。” “好个屁!死亡在你眼里成什么了?”云窈在他怀里闷声闷气的低骂。 慕霆渊挑了挑眉:“我可是听说,人死后,魂魄会去往阴曹地府,传说那个世界黑暗无光,到处都是凶恶的厉鬼,他们还以弱小的鬼魂为食……” 他每说一句,云窈的身子就抖一下。 说到最后,慕霆渊还问她:“怕不怕?” 不等她回答,他安抚的摸摸她的头:“别怕,你夫君我生前杀人无数,死后便是做鬼,也一定是最厉的鬼,有为夫在,谁都不敢欺负了你去。” 云窈抬起头,没好气的翻他一个白眼:“休想吓唬我,这只是传说,传说又不是真的。” 慕霆渊脸上笑意不变,眼底却藏着深深的灰暗:“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走。” 云窈动了动唇,还想再说什么。 慕霆渊干脆将她打横抱起走回房间:“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瞧你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回头让苏院使再想想办法,咱们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吃点你爱吃的,去瞧好看的风景。” “你一定没看过大漠吧?我带你去看金黄色的漠北,可好?” 他将她塞回被子里,正要起身的时候,被云窈一把抓住手臂。 她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表情,咬了咬唇:“我不会死,我也不准你死。” 以为她还是想要劝他改变主意,慕霆渊没有说话。 云窈下定了决心,她缓缓的开口:“我曾经,死于溺水。” 慕霆渊顿住,他看着她,慢慢拧起眉。 既然话开了头,接下来的似乎就没有那么艰难了。 “你相信人有来世吗?我以前是不信的,直到我明明已经死了,一睁眼,却重生回到了几年前,你不是一直奇怪我到底是为什么会笃定黄校尉就是东渠奸细吗?因为上辈子,我亲眼看见他带头反叛,领着整个晋州驻军营背刺南夏,想要过境投敌。” “那时我人在蓟州,不幸被他抓走,是你及时赶到,闯进叛军驻扎在蓟州的临时营帐,救下了我。” 云窈省略了江禄和星宝的事,将自己此生最大的秘密告诉了他。 “我重生后意外得了点奇怪的能力,身体要比寻常人强健许多,一般的伤病不容易要去我的命,我现在已经都好了。” 慕霆渊一直安静的听她说,没有打断她的话,更没有问东问西,待她说完,他也只是顿了顿,便扭头叫人去请苏院使。 他始终神色平静,云窈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有些不安:“……这件事确实让人难以置信,你可以不相信,但……” “我信。” 慕霆渊手指碰碰她的脸,只是指尖微微颤抖。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明明本该是两人的第一次相遇,她却莫名对自己十分信任。 还有之后,江晚容和其他人都那么怕他,只有她对他报以单纯的喜爱,甚至是心疼。 原来竟是这样…… 苏院使来的很快,正要见礼。 慕霆渊坐在床边,挥手:“免了,你赶紧过来。” 苏院使暗暗叫苦,他不敢对主子撒谎,又不敢直说,先前回去后,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为何人的脉象会变化这么大。 他以为是脉象有什么问题,或者是他医术不精,判断错误。 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翻遍了医书,不吃不喝翻了十多个时辰,愣是没找到任何类似的案例。 简直匪夷所思。 他给云窈诊脉诊了好一会,迟迟不说话。 “如何?”慕霆渊神情紧绷,语气略急。 苏院使脸上面无表情,实则在心里疯狂想说辞。 第424章 失而复得的狂喜 云窈轻咳一声:“你说实话就好。” 苏院使看看她,蓦地反应过来,她的脉象不是意外,他没有诊断错! 她的的确确从将死之相一夜之间恢复正常! 天呐…… 这是吃了仙丹啊?? “娘娘……从娘娘的脉象看,娘娘的身子康健,没有病症。”苏院使硬着头皮小心的回道。 他好怕被主子当成庸医扔出去啊! 但他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慕霆渊只是平静的微抬下巴,便让他退下。 苏院使行了一礼离开,临出门时偷偷回头看了眼,却见他家王爷等不及人都走光就一把捧起侧妃娘娘的脸,凑上去一连猛亲了好几口。 整个背影都透着一种抑制不住的狂喜。 猝不及然被喂了一嘴,苏院使浑身打了个激灵,连忙捂住眼睛快步走开。 房里,慕霆渊搂着云窈在床上絮絮的说话。 “上辈子,我们两有在一起吗?” 只是他关注的重点,好像有些不太对。 没有迫不及待的问她是怎么意外得来的能力,或是好奇未来会发生的事之类的。 谁能想到他最感兴趣,最想知道的居然是他们上辈子是不是一对儿。 云窈摇摇头:“没有。” 慕霆渊咦了一声:“我救了你,你竟然没有以身相许?” “你说什么呢!”云窈又好气又好笑的捶他:“我、我不过是个村姑,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就算我想要报答你,你应该也看不上吧。” 他们之间不仅仅是身份上的差距,她还嫁过人,堂堂的异姓王,何至于饥.渴到要她这样的。 不过这种话还是别说的好,以他的性格,要是知道了江禄的事,怕是得气疯了,哪怕这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慕霆渊揉了揉她的脑袋:“谁说的,我的阿窈就算是村姑,也是最美的村姑,上辈子的我说不定也对你有意,只是不敢唐突了佳人,让佳人误以为我要挟恩图报。” 云窈一愣:“真的?” 慕霆渊点点头:“一定是这样。” 云窈突然想起上辈子。 那时,他们两在山洞里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着生活了一个多月,直到大营里的将士们找来。 慕霆渊问她家在哪里,她指了个方向,他便亲自骑马送她回去。 蓟州城被叛军践踏,家家户户都有或多或少的损坏,她看到破败洞开的大门,她以为江禄死了。 那瞬间她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感觉,有庆幸有轻松,或许也有一点点的难过。 慕霆渊坐在马背上,在她身后说:“你的家人恐怕已遭遇不测,还请节哀,若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门里走出一人,正是江禄。 江禄把她拉过去,劈头盖脸的责骂她去哪了,身为人妇不声不响失踪这么久,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归家。 说着说着,还伸手想打她。 她闭上眼瑟缩着,忐忑的等待巴掌落下。 但她等了很久都没有感到习惯中的疼痛,只听到一道极其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她这么久没归家是因为被我招去营中帮厨,叛军作乱,兵众百姓伤亡惨重,人手不够,只能留她久一些。” 有点卡,明早再更。正常每天都会更新的,各位女王大人晚上十一点后来看就好 第425章 你笑的太大声了 她睁开眼,看到一只铁铸的手臂从她耳后伸出,紧紧握住江禄挥来的手腕。 许是他手劲大,江禄被捏的龇牙咧嘴,却在他的气场下一句话都不敢说。 慕霆渊冷冷的问:“还有什么问题么?” 江禄只能连连摇头。 最后,慕霆渊掏出一包银子,说是她这阵子在军营中辛苦帮厨的酬劳,然后深深的看她一眼,便掉转马头离开了。 当时的她沉浸在一种莫名的羞耻里,根本没心思去想他临走时的眼神。 如今回想,上辈子的他们,或许真就应了那句:有缘无份。 “所以,我们第一次相遇时,正是你重生的那天?”慕霆渊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被额间温热的触感唤醒,云窈从过去的回忆里抽身,忍不住更加抱紧他的腰,往他怀里拱了拱。 多好啊,这辈子,他们两情相许,缱绻恩爱,此生此世都不会分离。 云窈嗯了一声。 慕霆渊在心里推算着时间线,当初他接到成婚的圣旨,从蓟州赶去京都,路上恰巧碰见被宋监军纠缠的她。 他明白了过来,也就是说,她上辈子后来之所以会出现在蓟州,就是为了摆脱侯府,不愿做江晚容的替身。 那么,她一个弱女子,到底是怎么能从侯府成功逃出去,在蓟州定居的呢? 慕霆渊摸了摸她的长发,她避开了这件事,便是不想让他知道。 他眸光晦暗了一下,体贴的没有多问。 慕霆渊手指挑起她的鬓发把玩,倏而笑的有几分邪:“那当初你改变主意,拼命往回跑想要答应江晚容,可是为了我?” 云窈哪能想到他这么聪明,触及一便能猜出后面的二三四来,红着脸,但只能继续应声。 “哈哈……” 慕霆渊笑得开怀。 云窈脸色更红:“你能不能别笑的这么大声,吵到我了。” 两人调笑了一会,慕霆渊又问:“那后来呢?” 云窈想了想:“后来听说你因平叛有功,被封为镇国王,但那是昌平四年的事,这辈子叛军也好,还是你的爵位,都提前了,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坏事。” “而且,上辈子的你……在昌平五年八月,就被爆出在慕王府中搜出大量与东渠将领秘密往来的书信,大家都认定你通敌叛国,最后你被圣上撸去爵位,包括马忠他们都和你一起被打入了天牢。” 她没有说梦见他被凌迟处死的事,但想也知道,背上这样的污名,便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下场绝不会好。 慕霆渊放在她背上的手掌微顿,只是很快又变得若无其事。 “我曾经以为是叛军的事让承玄帝抓住空漏去诬陷你,我本想阻止这件事,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让黄校尉将反叛提前,我不知道未来那件事会不会也因此提前,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察觉到她的不安,慕霆渊将她往自己怀里掖了掖,大掌在她背上不停安抚:“别担心,没事的,现在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别怕,一切有我。” 听着他温柔又令人安心的嗓音,云窈贴着他胸口,点点头。 突的,她肚子发出咕噜噜的一声响。 慕霆渊胸膛震动,笑出声:“这肚子叫的,我还以为外头打雷了。” 话音刚落。 “咕——” 又是一声响亮的动静,这次却是从他肚子里发出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喷笑。 云窈刚生产完,不宜吃难以消化的食物,所以给她准备的是昨晚就炖上的母鸡虫草汤,里面特意加了当归和黄芪,有补血益气,滋阴固肾的功效。 紫苏盛了一碗鸡肉并一些汤放在托盘里,端到床边:“娘娘,奴婢喂您?” 云窈还没来得及说话,慕霆渊已经大掌伸过去将东西接了:“我来吧。” 两个主子恩爱,底下人只有高兴的份。 紫苏自然不会不识相,偷笑着将东西放到他手上,便退开了。 慕霆渊一手端着汤碗,一手拿着筷子夹起一块鸡肉,还不忘吹温了再递给她。 除了幼时照顾过承玄帝,他再没这样伺候过谁。 而承玄帝再怎么毕竟是皇子,许多事都有奶嬷嬷,不用他做到这份上。 是以喂饭这种事他还真没做过,难得竟也细心的知道喂一口就拿帕子掖掖她的唇。 炖了一晚上的鸡肉酥软香滑,在盛出来时就已剔干净了骨头。 云窈确实饿的厉害,连着吃了好几块,见他只顾喂她吃,她推了推碗:“我自己来,你也去吃点东西。” “不急,你先吃。”慕霆渊宠溺的擦去她嘴角的油光,又夹了一块吹了吹,递给她。 经过方才的谈心,两人的关系似乎变得更加甜蜜,尤其是云窈的感官,一改往日对待感情总带着几分悲观,她整个人都变得活泼了起来。 云窈看看他,嘴角偷偷勾起狡黠的笑,就着他的手咬住筷子上的肉,然后出其不意的,倾身喂到他唇边。 慕霆渊讶然。 但若就此吓住,那就不是他了。 只惊讶了一瞬,他就反客为主,张嘴将肉含住,辗转咀嚼了半晌,才美美的吃下。 不过这吃的到底是什么肉么,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了。 —— 云窈已恢复身子的事除了他们小两口,知道的人就只剩苏院使了。 他没那个胆子告诉别人。 是以为了不惹人怀疑,云窈依旧老老实实的坐月子。 月子第三天,用完早膳,她想看看宝贝儿子。 紫苏便去叫几个奶媪将孩子抱来。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被放在床上,大红色的襁褓里,包着白嫩嫩的两小只。 这一幕,简直要把人都萌化了。 “奴婢刚去倒座房的时候,正好见两个小主子吃饱奶,就躺在摇床上用一双大眼睛左顾右望,娘娘您都不知道有多可爱。”紫苏笑眯眯的说。 云窈侧着歪在床上,撑着手臂看。 两个小家伙不认生,她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她。 好像对她十分好奇似的。 就有奶媪笑着道:“哎呦,两个小主子这是在认母亲呢!” “才这么小就会认人了,两个小主子真是聪明。” 第426章 兄弟两一个比一个来头不小 两个小肉包并排躺在她旁边,云窈仔细瞅瞅,睁开了眼睛后,还是能看出兄弟两的区别所在。 果如奶媪所说,老大的眼型长得更像她,老二的眼型就活脱脱是慕霆渊的模子。 兄弟两都长了一双深琥珀色的眼瞳,就这么安静的望着你时,像极了残阳释放出的最后余晖,那种深沉又绮靡的美丽。 两个小东西整整齐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看的云窈失笑不已:“才这么点大,他们能认识什么。” 小肉包一号和小肉包二号闻言,齐齐眨巴眨巴眼睛。 云窈想不到的是,两个小家伙其实真的在认她。 老大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转。 这就是他这一世的母亲啊! 他左看看右看看,在心里点头,虽然没有曾经那个母亲漂亮,但在人族中,她应该算是极其美丽的了。 性格似乎也十分温柔,完全就是他曾经幻想过很多遍的母亲模样。 这一点要比他上辈子的母亲好得多了。 提到上辈子的母亲,他印象中的画面实在少的可怜。 那女人是蛇族大长老最宠爱的女儿,在蛇族的地位超然,与他的父亲共同诞育下他后,不久,他就被册立为副君。 蛇族性子放荡,不存在一夫一妻制,尽管他的父母生下了他,但还是经常与不同的异性厮混。 他们都很忙,母亲整天忙着花枝招展,去见各式各样的美男。 父亲每日处理蛇族众多事务之余,亦是忙着宠爱其他的蛇族美女们。 没人管他。 他从小就是长老们带大的,身为蛇族下一任的蛇君,父母亲情不是必须的,爱情也不是必须的,更何况这些东西在蛇族本就少见。 他需要的是该怎样做好一族之君,该如何强大起来,好护卫他们的整个种族。 所以细数他上辈子的蛇生,真是枯燥又乏味。 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跟那只大鸟打架了吧。 上辈子最后的画面浮现在他脑海,枝繁叶茂的丛林深处,一蛇一凤斗的你死我活。 大树被粗壮可怕的蛇尾拦腰抽断,树冠被巨大的鸟翼掀飞数十米。 最后他们杀红了眼,庞大猛烈的法力对冲之下,不幸引来天雷,等他再次醒来,就见到一屋子的女人围着他上下其手。 他震惊愤怒之下,想叫她们滚开,不想出口的喝骂却变成了嘤嘤嘤。 就在他怔愣间,只听一个老女人疑惑道:“这孩子怎么不哭啊?” 接着他的屁股就被打了一巴掌。 痛,痛的要命一样。 他终于明白自己死了,重新转世投胎,却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变成了一个无知婴儿。 这还不算完,那老女人打了他一巴掌见他没反应,竟然又给了他一巴掌。 他的屁股!被一个老女人连着打了两巴掌! 他堂堂蛇族副君!什么时候遭过这个罪!? 羞极怒极,气的他哇哇大哭,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全都发泄了出来。 回忆就此终止,老大哼唧一声,目光在后头的人群中搜寻,之前那个老女人呢!他要报仇!! 第427章 瞄准,发射! 几个奶媪见他目光滴溜溜的转着,以为他是饿了,忙要抱起来喂奶。 谁要吃奶!小爷我要报仇!老大在襁褓中手脚乱蹬。 “大公子不肯吃呀。” “才吃过不久,该不是尿了吧?” 两个奶媪又将他的襁褓打开,翻看他光溜溜的小屁股。 住手!给本君住手啊啊啊! 他气的暴跳,恨不得能站起来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婆子扔出去。 但在大人的眼中,他只是四肢朝天,双手双脚在那乱划。 “娘娘您快看,大公子好可爱!”紫苏捂着嘴笑。 云窈伸头看到这一幕,喷笑出声。 “尿布是干的,没尿湿啊?”奶媪疑惑道。 老大已经狠狠闭上眼,恨自己不长嘴,说不出话。 罢了罢了,他该看开点,反正他现在是小婴儿,婴儿都是没有人权的。 他摊开四肢不再挣扎,认命的由她们摆布。 胖胖的奶媪姓杨,她摸了摸他后背,发觉背上全是汗,以为他是热的难受才哼唧的。 又招呼小丫鬟去端温水。 两个奶媪并两个小丫鬟,四个人撸起袖子围成一圈开始给他洗澡。 老大四仰八叉的躺在丫鬟婆子的手里,眼神空洞,直到他眼中进入一道人影。 谢婆子端着一碗汤药进来:“娘娘,您该喝药了。” 这是回奶的药,每日一碗,连吃十天后,她的身体就不会再分泌出奶水。 云窈一开始就没准备亲自哺乳孩子,先不说她的奶水能不能供两个孩子够吃,就算够吃,她也忙不过来。 想到两个孩子一起饿的哇哇大哭,她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先喂谁,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云窈接过药,咕咚咕咚喝了。 “咦,小祖宗,你想做什么呀?” 她这边喝着药,突然听到那头杨奶媪好奇的道。 云窈望过去,就见老大正朝着她们这边张着手。 众人满脸稀奇的顺着他目光去看。 谢婆子又惊又疑:“大公子这是在看奴婢吗?” 她边说边走过去。 有个奶媪便开玩笑道:“大公子就是谢姐姐接生的,该不会是认识谢姐姐吧,哈哈哈……咱们大公子真是聪明……啊!” 说着话,几人忽的一阵惊呼。 原因无他,只见一道尿柱,笔直的呲向谢婆子。 瞄准,发射! 一泡尿精准的撒在谢婆子的衣摆上。 老大呲完尿,报了两巴掌之仇,裂开嘴露出笑。 众人惊呼过后,俱笑成一团。 谢婆子抖了抖被尿湿的衣服,也笑:“哎呦,这可是大公子的墨宝,奴婢回头得好好收起来才行。” 云窈哭笑不得,她自然不会想到老大是故意的,毕竟他现在只是个出生没几天的奶娃娃。 众人都在说笑,没人发现床上另一个奶娃娃,正看着呲尿的老大,满眼都是鄙夷。 这个连屎尿都控制不住的无知小儿,居然是他这一世的亲哥哥。 老天无眼,他上辈子好歹是统御百鸟的凤族少皇,重活一回,没了法力没了地位,连这种白痴都要压在他头上。 好气啊! 第428章 他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都怪那条该死的臭皮蛇,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引来九天玄雷将他劈成了焦炭。 也不知道那条臭蛇怎么样了,该不会也死了吧? 唉,希望他还活着。 没想到跟他互掐了一辈子,最后竟是死在天雷之下,冤啊!真是冤! 不过…… 老二看着正拍着他轻哄的年轻女人,目光怔怔的。 注意到孩子在看她,云窈低下头,手指在他细嫩的小脸上点了点,满脸慈爱。 明知他听不懂,还是轻声细语的逗他。 “你好啊,小东西,我是你娘哦。” 老二眨眨眼。 娘? 真是个新鲜的词。 他这样想着,然后在她的轻拍中,慢慢进入梦乡。 云窈一会看看正在玩水的大儿子,一会看看呼呼大睡的小儿子,真是怎么爱都爱不够。 她在屋里悠闲的逗孩子玩,另一边的书房,慕霆渊埋头在公务,忙的头都抬不起来。 那天收到逐日带来的信,他放弃正在追铺的叛军首领,几乎是丢下所有的事赶回。 现在蓟州和晋州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处理。 晋州官场乱了,叛军杀了许多官员,其中有不少都是他的人,这些缺漏他得重新选人补上去。 晋州大乱,蓟州也不安稳,被叛军践踏的这两座州城,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无数家破人亡的百姓,都在等着官府能帮他们重建家园。 可不忙死他了。 但忙碌之余,他也不忘关心自己的媳妇孩子。 “侧妃醒了?” 小福子伺候在一边,闻言诶了一声:“娘娘早就醒了,正跟两个小主子玩儿呢。” 他师父出门还未回来,这两天都是他顶在前头,身为统管众丫鬟婆子的领头,他要操心的事海了去了。 是以就算他人不在,两个主子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了如指掌。 哦不,现在不是两个主子了,现在是四个主子。 小福子是不管不知道,一管吓一跳。 越发佩服起自家师父,原来当总管不是他想象中的这么简单啊! 威风是威风了,可也是真要命啊! 小福子在心头暗暗叫苦,从未像如今这样的想念他家师父。 “可用早膳了?那个刘厨子的手艺她用得惯吗?” 公务处理的他头昏脑涨,慕霆渊轻吐一口气,放下笔,准备去看看,顺便休息一下。 “娘娘似乎不太喜欢刘厨子的手艺,如今娘娘的膳食都是由姜婆子负责的,只有她做的娘娘才能多用些。”小福子实话实说。 慕霆渊脚步一顿,扭过头:“姜婆子?哪个姜婆子?” “正是先前调理娘娘身子的那个姜婆子,后来她掉进江里,咱们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福大命大,居然活着逃出生天。” 慕霆渊皱起眉:“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当初是因为他受了重伤,才临时决定落脚在太守府,就连德安和其他伺候的人也是突然接到消息赶过来的,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没有找上门,是容安上街上买东西的时候,恰巧遇见她断了腿在街边乞讨,娘娘觉得她可怜,又用惯了她,就将人还留在身边伺候了。” 小福子不明白王爷怎么好端端的对一个婆子上了心,但还是恭敬的一一回答道。 慕霆渊眉头皱的更紧:“她有家有子,怎会在外乞讨?” “你师父怎么说?可有去查?” 这事小福子是知道的,紫苏她们那时八卦的时候,他正好也在场。 “听说姜婆子的丈夫得知她死了,没过半月就拿着娘娘给他们家的补偿钱另娶他人,两个儿子还未成家,做不得主,姜婆子有家不能回,这才流落街头,师父后来去寻访过,事情的确如此。” 慕霆渊脸色微沉,他脚步一转,不准备再去找云窈,又坐回椅子上:“去把姜婆子叫来。” 小福子依言下去了。 姜婆子正在厨房炖燕窝,容安看她瘸着腿忙里忙外,忍不住劝:“天这么热,这燕窝一时半会又好不了,你总待在这不嫌闷啊?行了行了,你出去透透气,我帮你看一会,两刻钟后我就去叫你。” 姜婆子冲她笑笑:“我就是厨房里干活的人,哪有什么嫌不嫌弃的,没事,这燕窝对火候和时间要求严格,稍一不注意可就差了滋味了,咱们娘娘金贵,吃的用的,咱们必须得把关好了才行。” 容安笑,赞同的点头:“你说的没错,不枉娘娘疼你。” “娘娘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若再不尽心尽力,那我成什么了。”姜婆子低下脸,讪讪笑道。 两人正说着话,小福子走了进来。 姜婆子一听是王爷叫她过去问话,手一抖,手里的扇子掉了地。 得知慕王回来了后,她一天大半的时间都窝在厨房里不敢见人,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而且还来的这么快。 她忐忑的跟着小福子去了书房,一进门,就看到那个坐在案后的高大身影。 “奴婢见过王爷。” 她强忍心慌跪到地上,手掌心里全是冷汗。 慕霆渊站起身,慢慢踱步走到她面前:“腿是怎么伤的?” “回王爷的话,奴婢是在水下被大鱼撞伤的。”姜婆子偷偷咽了咽口水,恭敬的将自己死里逃生的过程又说了一遍。 慕霆渊听了,没什么情绪的淡淡道:“倒是命大。” 姜婆子谄笑:“奴婢不过是卑贱之人,都是托了王爷和娘娘的福。” 慕霆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忽的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抬头。” 姜婆子一怔,咬咬牙将脸抬起。 “你说自己是被浪打到了岸边,那是被人救了,还是自己爬上来的?”他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姜婆子知道此人不容易糊弄,便提起万分的小心,只垂着眼露出一脸的谦卑。 第429章 姜婆子被惩治 “不敢隐瞒主子,奴婢是被岸边一个寡居的渔夫救下,奴婢本可以快些赶回家的,可谁知那渔夫见色起意,说什么也不肯放奴婢归家,非要奴婢留下来跟他过日子。” “奴婢好不容易才挣脱了绳子逃跑,一路乞讨跑回枫歌县的家中,谁想,谁想竟发现男人早已娶了娇妻,连儿子都跟了别人叫娘。” 前面的话自然全是假的,但后面这番话却字字都真。 “奴婢的男人看见我,不仅没有感到羞愧,反而怕新娶的媳妇不高兴,狠心把奴婢撵走,警告我,要是我敢出现在他现任面前,就要把我砍死,还说反正在所有人眼里,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姜婆子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泪流满面。 是,她早就背叛了主子,她为了活命,答应回来潜伏在侧妃娘娘身边,给梁国公他们传递消息。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是犹豫的,便想着等回到娘娘身边后,就找机会把事情坦白。 虽然她对梁国公和那位至高无上的贵人说出她怀有双胎的事,但她那时毕竟是逼不得已,也及时回来告诉他们了,娘娘心善,必不会多责怪她。 到底是她相处多年的丈夫,还有她拼死生下来的亲骨肉,要她怎么舍得做出抛下他们的事? 可结果呢? 结果却是她看到丈夫另娶她人,儿子也不再是她的儿子。 他们甚至还怕她会破坏他们现有的家庭,叫嚣着若她再敢待在枫歌县,就要把她打死沉河! 既然他们断义,那她也没必要再留情。 她决定来真的,于是和同样潜伏在太守府的线人通了气。 当侧妃生下孩子后,她便用梁国公教给她的暗号,将消息传了出去。 如果是男孩,就在纸上画上一根竹子,是女孩便画一朵桃花。 这样即便纸团被人看见,也只以为是谁闲来无事乱涂乱画的废纸罢了。 唯一出了差错的便是慕王回来的太快了,慕王敏锐多疑,她险些暴露。 好在侧妃娘娘那头出了事,慕王整日整夜的守在侧妃身边,根本没有精力管其他,才让她成功得手。 她哭的好不悲伤,闻者无不同情可怜,然而慕霆渊神情冷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面无表情,继续逼问:“在哪里被渔夫救下的,哪个城市,哪个位置?” 姜婆子擦了擦眼泪,不管他问什么都一一答了。 “就在大周城,土陶村的河滩,那个渔夫姓王。” 土陶村河滩上确实有个渔夫姓王,这都是梁国公早就安排好了的,所以她不怕慕王会派人找过去对证。 不管她心中有多恐慌害怕,表面上还算镇定。 她自认自己表现的滴水不漏,定能顺利糊弄过去。 不曾想,她却听一道冷厉的好似刀锋当头劈下的声音。 “将她拉下去,严刑拷打。” 立马就有亲卫上前拖她。 姜婆子大骇:“王爷?!求王爷饶命!奴婢做错了什么??还求王爷告知!” 慕霆渊当然不会回答她。 姜婆子哭喊着被拖走。 第430章 我们去蓟州 “霍岩青!”慕霆渊脸色难看极了:“去查,看看她到底跟谁勾结到了一起。” 霍岩青脸色也不好看,主子身边竟出现了叛徒,是他这个亲卫首领平日里不够细心。 他抱拳领命,匆匆下去了。 姜婆子被控制起来严刑逼问背后主使,但慕霆渊知道,恐怕来不及了。 对阿窈不利的消息或许已经传递出去,他的人哪怕动作再快,也无法再拦截。 更何况现在他只是怀疑姜婆子跟人勾结,连对方是谁都还不知道。 慕霆渊铁青着脸大步走进房间,云窈正逗大儿子玩,见他脸色不对,脸上笑意收敛。 紫苏等人亦停止说笑,气氛陡然变得沉寂,几个奶媪察言观色的上前,准备将两个孩子抱下去。 “不必了。” 慕霆渊扫了眼两个襁褓,目光只稍作停留,便对众人急声命令:“都去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便走!” 众人皆是怔愣。 “去哪?” 慕霆渊走到云窈床边坐下,怕吓到她,缓和了语气:“我们去蓟州。” 云窈张了张嘴:“现在就去?” 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被他的决定搞的措手不及。 她不是还坐着月子呢吗!怎么这么急就要走?? 而且蓟州眼下不是还在打仗吗? 到处都乱糟糟的,若是想让她安静养身子,也该是回她在枫歌县的小院啊? 紫苏和小福子在慕霆渊身边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听从他的吩咐,命令一下,他们就条件反射的动了起来。 慕霆渊摸摸她的头,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把姜婆子被人收买,她生下双生子的事恐怕已经被透露出去的事说了。 云窈瞪大眼,放在被子上的双手倏地握成拳。 慕霆渊感觉到她的惊慌,搂过她抱在怀里:“乖,别怕,我在呢。” “所以咱们要回蓟州,那里都是我的人,比继续留在江城安全的多。” 怕归怕,云窈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 “你怎么知道姜婆子被人收买了?” 其实他最初并不是怀疑她,只是听说一个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又回到阿窈身边,单纯的觉得不放心,就让小福子把人叫过来亲自看看。 他故意逼问了一些话,想看她反应。 的确,她表现的很镇定,但她忽略了,有些时候,越是镇定反而越容易露出马脚。 他故意问她当初被江水冲到哪里,是从哪里逃回枫歌县的。 她甚至没有丝毫迟疑,很快就将位置准确的说了出来。 如果真的像她所说,被渔夫囚禁逼迫,好不容易虎口逃生后,她难道不该是忘记这段黑暗,赶紧回家么,居然还有心情了解贼窝的位置。 若她方才迟疑着说不知道,只给他形容四周地貌,猜测那是哪里,倒还有几分可信。 很可惜并不是。 听完他的剖析,云窈抿抿唇,心情有些沉重:“你可是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慕霆渊手指摩挲着她的鬓角,沉默了一会。 “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会处理,你呢,就安安心心的养着,无聊的话,就拿儿子逗着玩儿。”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开玩笑。 云窈无语的翻个白眼,又觉得好笑:“那可是你儿子,又不是布娃娃。” 第431章 出发 紫苏他们的动作很快,三刻钟后,车马齐备,随时可以出发。 云窈和孩子坐上最前头的马车,后面还另外准备了一辆马车是给奶媪的,方便一路上给孩子喂奶换尿布。 毕竟江城离蓟州路途遥远,起码需要数日时间。 就这样,女子都坐马车,其余人等皆骑马守卫左右。 陆太守携妻妾一路从后院送到大门外,见他们一行人不过寥寥二十来个,其中还大半都是丫鬟婆子,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王爷,真的不用微臣挑几队兵马护送吗?” 慕霆渊没理他,径自翻身上马,坐稳后,才回头淡淡道:“若有人向你打听本王的事,知道该怎么做吗?” 陆太守拱手做稽:“王爷放心,微臣会见机行事给您通风报信的。” 慕霆渊满意的应了一声,末了,上下打量他一眼,说:“以后有事,就去找柳南笙。” 看似一句平淡简单的话,陆朝听在耳里却是大喜过望,深深弯下腰激动又更加恭敬道:“是!微臣多谢殿下赏识!” 直到慕霆渊领着众人走远,陆朝的爱妾搂住他手臂,带着几分不满道:“老爷怎么高兴成这样。” 又不是升官发财了。 还以为伺候了慕王和侧妃那么久,临走时好歹能捞点好处呢,没想到就这? 让有事就去找那劳什子柳什么笙的,这算什么? 堂堂镇国王,这也太小气了吧?! 只是后面这些话她不敢说。 她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了,陆朝不悦的拂袖甩开她:“无知妇人,鼠目寸光!” 柳南笙是什么人? 那可是慕王身边数一数二的人物,别看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巡防所指挥使,他手中握有的势力,庞大到难以想象。 在这官场,最重要的不就是人脉势力,有人脉才能往上爬,有势力才能在官场里走稳当。 有了慕王的话,他便算是成功乘上了慕王殿下的这艘大船。 对比起来,升官算什么。 马车骨碌碌转着,云窈坐了两个时辰就坐不住了。 眼下天还热着,又刚过午时,外头太阳高照,晒的马车里外都烫的跟蒸笼似的。 容心一边擦汗一边抱怨:“这都出伏了怎么还这么热,真是要热死人了。” “都听你抱怨好几遍了,你不累啊?实在闷得难受就出去走走呗。” 紫苏拿着扇子正对着角落的位置扇风,主子还在坐月子,不能吹风,天太热,她又怕主子热出病来,只能想办法降降车里的温度。 虽然好像没什么用。 “才不,外面太阳那么大,我可不想被晒成黑炭。”容心头摇的像拨浪鼓。 车上实在热,两个孩子受不住,已经让奶媪抱去后面的马车了。 云窈也热,她的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 她忍不住拿袖子给自己扇扇,谢婆子立马拉住她,责怪的道:“娘娘不可任性,月子里不好好养,到时就要受大罪了。” 云窈叹气,这种话最近几天她都不知道听了多少。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连她最爱吃的水果也一概不能碰,实在想吃就只能吃煮熟的。 可夏日里,不吃冰凉凉脆生生的果子,煮熟了还有什么意思。 坐月子好难过啊,她瘫倒在软榻上。 慕霆渊掀开窗帘,看到的就是她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俊不禁。 云窈见到他仿佛见到救星,眼睛都亮了。 慕霆渊脸上笑意更浓,他将窗帘放下。 没过一会,就听见外头车夫的请安声。 马车一共是里外两间,中间隔着一道推拉木门。 内间的丫鬟婆子听到外头动静,冲着木门蹲身行礼。 果然,下一刻,木门被拉开,慕霆渊的身影钻了进来:“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他一进来就赶人,谢婆子转头看看云窈,允自有些不放心:“那还请殿下万万要看好娘娘。” 慕霆渊挑了挑眉,不耐的看她一眼。 谢婆子到底惧他威仪,不敢再多话,赶紧下去了。 她是知道王爷有多宠爱主子的,怕王爷管不住她,才多嘴提醒一句。 等人都走光了,慕霆渊拿过桌边的扇子坐在软榻上给她扇风。 “你这婆子真是不得了。”居然敢指使他。 总算吹到风,云窈舒服的闭上眼安静的享受,她笑道:“谢嬷嬷也是为了我好。” 她不知道她的身体其实早就恢复,自然管的严厉,怕她做出什么伤了自己的事。 听说月子病很可怕的,月子里落下的亏损会跟随一辈子,后面再怎么养都养不好。 慕霆渊拿帕子擦去她额头的汗,温声细语的哄:“再忍忍,等到了百川,咱们就找客栈休息。” 马车摇晃的云窈本来就有点昏昏欲睡,这下再有轻风一下一下扇着,没一会整个人就开始迷迷糊糊了。 听到休息两个字,她下意识就往软榻里侧让了让,咕哝着:“那你上来吧。” 被她小迷糊的样子可爱到,慕霆渊勾了勾唇,弯下腰凑到她耳边,用暧昧的气音道:“青天白日的,丫鬟婆子还在外面呢,你就让为夫陪你上床?” 嗯?? 不知道被哪个字眼刺激到了,云窈浑身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回想两人方才的对话,气笑了:“你说什么呢!我哪里是那个意……” 她还没说完,慕霆渊一把捂住她的嘴,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为夫这就来好好疼爱你。” 他边说边放下扇子,转而解起衣扣。 第432章 闲来无事逗儿子 云窈简直被这家伙的厚脸皮惊到无语,忍无可忍,一脚踹向他:“唔!唔唔唔唔唔!” ——滚!你别上来了! 两人在软榻上皮了一会,慕霆渊侧躺在她外面,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拿着扇子替她扇风。 又皮出一身热汗,身上更是难受,云窈不愿意跟他贴的太紧,就隔着半个人的距离躺着,一条腿却十分不客气的架到他身上。 云窈闭着眼睛问:“谢婆子可有吐露出什么?” 慕霆渊也有些懒洋洋的,回道:“还没。” 临走前,他命人将姜婆子绑了手拴在马后,现在正在外头承受烈阳暴晒,被迫跟着马速小跑。 这样的惩罚不会伤痕累累,却能把人折磨的精疲力尽,生不如死。 已经跑了两个多时辰,中间累极的时候人都倒了,被马一路拖行,就这样都没能逼她开口。 慕霆渊眼神冷了下来。 先前他在心里把所有敌对的官员都逐一想了个遍,他不确定姜婆子是很早之前就潜伏在云窈身边了,还是遭遇变故之后才有了异心。 再加上他的仇家不少,是以一时半会也猜不出到底谁有这样大的能耐。 傍晚,一行人进了百川县。 小福子和一个亲卫提前一步进了城,等慕霆渊他们抵达时,客栈已经安排妥当。 为避免节外生枝,他们特意乔装打扮藏起身份,只做普通大户人家访亲出游。 “爷,饭菜都准备好了,您和夫人是在楼下吃,还是回房用?”小福子屁颠颠的凑上来问道。 慕霆渊扶着云窈下了马车,回头骂他:“蠢货,你说呢?” 小福子看看自家女主子,拍了一巴掌在脸上,讪笑:“小的糊涂了,嘿嘿……” 下午在马车上睡得太多,云窈晚上睡不着了。 便让奶媪把儿子抱来逗逗。 她逗孩子的时候,慕霆渊就坐在床边不远处的凳子上看书。 奶媪她们都在隔壁,房里只有他们一家四口。 暖黄色的灯火下,两个孩子并排躺在床上,云窈用一种像青蛙一样的姿势跪趴着,俯身对着他们捂住脸,然后猛地拿开,同时嘴里发出呀的声音。 两个孩子齐齐看着她,面无表情。 云窈自己乐的跟什么似的。 还招呼慕霆渊:“你快来看,两个小东西可开心了。” 慕霆渊伸头看了眼,不知怎的,愣是在两张本该懵懂无知的脸上看出了一模一样的情绪—— 无聊。 云窈喊他几次他都不过来,有些不满:“你干嘛,儿子你都不管了?” 慕霆渊无奈的放下书走过去:“叫我来做什么?” “当然是带他们玩了。”云窈理所当然的说。 慕霆渊抽了抽嘴角。 像你刚才那样么? 算了吧。 看起来真的很蠢。 他这样想着,就对上了两个儿子看向他的眼睛。 孩子深琥珀色的眼瞳像他,却又比他的更深,应该是融合了阿窈的黑色眼瞳。 慕霆渊从小没享受过亲情,对两个儿子的感情便有些迟钝,甚至是有些逃避。 或许也正是因为很在乎,但又觉得自己可能会做不好,便有种潜意识的惧怕在里头。 第433章 杀敌如麻的慕王换尿布 孩子生下来都有几日了,他却只在他们刚出生的时候仔细看过。 那时他已经决定要陪阿窈一起走,所以想在临死前看一眼阿窈拼死为他生下来的血脉。 之后就一直在忙着公务,连媳妇儿都没时间多陪,哪里还能顾得上儿子。 两个孩子长得很像阿窈,慕霆渊看着看着,眼神慢慢变得柔和。 他在看儿子,两个肉包子其实也在看他。 老大想着:这就是他这一世的爹啊,皮相不错! 老二的目光带着挑剔:这爹看起来似乎还行,就是身份上差了点,只是个王爷,比不得他上辈子的爹血统尊贵,统御鸟族。 看来以后还得靠他自己努力了。 云窈见他光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由分说的将老大抱起,一把塞进他怀里。 慕霆渊下意识的伸手接住,然后就是一愣。 时下有君子抱孙不抱子的传统,自古父亲与儿子之间的关系就是敬重大过亲切。 越是讲究重规矩的人家就越是如此。 是以不光他愣住了,连两个小肉包都愣了一下,不过从他们稚嫩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慕霆渊手臂直挺挺的僵住,整个人动都不敢动,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云窈看的发笑,她也不管,拉住他的衣袖往床上扯:“你上来陪陪儿子,我要下去走走。” 白日里窝在马车上,到了晚上又得窝在床上,她的骨头都快躺软了。 她耷拉着鞋子走到桌边,只见桌上正摆着几个果盘,一串串深紫浑圆的葡萄,在灯火下散发着晶莹诱人的光泽。 不光是葡萄,还有一颗颗码放整齐的红柿子。 临近中秋佳节,为了应景,稍微有点条件的人家里,都会摆上红柿和石榴。 且这两样水果颜色艳红,摆在桌子上又好看又喜庆。 下来走走是假,她看中桌上的果子才是真。 谢嬷嬷不在,终于没人再管着她了。 云窈坐在椅子上,吃的不亦乐乎。 床边的慕霆渊就这么僵直着手臂和怀里的孩子大眼瞪小眼,保持着姿势,瞪了半天。 老大突然撇着嘴,哭了。 完了,他的爹好像只有皮相能看。 呜呜还我香香娘亲,我不要面对这个硬邦邦面无表情的爹,呜呜呜…… 慕霆渊吓了一跳,他哪里会想到自己这是被儿子嫌弃了,以为孩子怎么了,顿时神情变得有些无措:“阿窈?他可是饿了?” 云窈吃的正欢呢,头也不抬:“奶媪她们才喂过,不可能饿了,你打开襁褓看看是不是尿了,帮他换个尿布。” 慕霆渊震惊:“我换?” 云窈啃了一口柿子,一嘴红彤彤的汁液:“你不换谁换?不准把人都叫进来,我还没吃够呢。” 慕霆渊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尝试。 他将孩子放在床上,拿刀的手第一次手忙脚乱,好不容易解开襁褓的系带后,对着孩子光裸的小身子,无从下手。 此刻的他,哪还有半点战场上杀人如麻的煞神模样。 云窈一边吃一边遥遥指挥他:“先托住小屁股,然后抓住小腿,提一下,要轻轻的。” 抓小腿? 这样稚嫩弱小的细胳膊细腿,他根本不敢用力,怎么抓? 而且,确定要提起来? 慕霆渊犹豫了好半天。 接着,老大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视野天旋地转后,他就发现自己呈倒栽葱的姿势,头朝下被自己爹提溜在手里。 哭声一停,他结结实实的愣住了。 慕霆渊倒提着小‘大’鸡‘儿’崽‘子’,还煞有其事的问云窈:“是这样吗?” “哇啊啊啊……”老大哭的更厉害了。 娘啊!要不你给我换个爹吧!呜哇…… 连老二都闭上眼,不忍直视。 云窈差点没气死:“放下!你给我放下!!” 第434章 沉迷话本的阿窈 慕霆渊赶紧把孩子放回床上,神情是做错事的尴尬。 好在他还知道要轻拿轻放,并未真的伤到孩子。 云窈检查过后放下心,嫌弃的睨他一眼:“给我看好了,学着点。” 她边说边抓住孩子肉乎乎的小腿,另只手动作轻柔的托起他的小屁股,让他微微向另一边侧过身子,露出后背,再快速将他身下的尿布抽走,铺上新的,最后整理一下,免得皱巴巴的布料会硌的孩子不舒服。 她的动作熟练,一看就没少做。 也是她除了喂奶之外,许多事都是她亲力亲为。 尽管奶媪丫鬟一大堆,她还是觉得当娘的,怎能就真的撒手全指望别人,什么都不管了呢,她也不放心。 总算明白那句有了孩子就是有了牵挂,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为人父母,哪怕已经将最好的都捧给孩子,也总是觉得不够。 —— 云窈因为实在无聊,便让紫苏在路过某个城市时,去书店买几册话本子给她打发时间。 “奴婢直接把店里近期销量最好的都给买来了,娘娘可以慢慢看。”紫苏抱着一摞书籍放在她面前。 云窈一看,好家伙,少说也有十几本。 谢婆子皱眉:“娘娘还坐着月子,书看久了仔细伤眼。” 云窈胡乱的答应两声,便兴奋的开始挑拣起来。 她看书口味刁钻,有些说是畅销的书籍她看个两页就觉得没意思,反而有些反响平平的,却能对了她的胃口。 这次运气好,紫苏买的十几本里,她居然挑出五六本比较感兴趣的书。 她从这五六本里随手拿了一本,倚着车厢,看的津津有味。 这本书男女主人公的人设十分有意思,一个是道门宗师,一个是狸猫成精。 狸猫精在这书里是个好妖,从不害人,不仅如此,还屡屡设法帮助凡人解决麻烦。 男主无极自幼学习上乘道法,受了宗门恩师影响,认为妖都是吸人精血,吃人血肉的坏东西。 是以对待妖类铁血无情,见妖就杀。 某日狸猫精藏在自家山头的洞里修炼,听到附近有婴儿啼哭声,她循着声音找去,却看见一个襁褓婴儿,正被野兽咬住手臂想要大快朵颐。 她赶走野兽后,见婴儿手臂被咬的血肉模糊,哭的好不凄惨,她心疼极了,便蹲下身想要用法力为其治伤。 就是这样的一幕,却被同样因婴儿哭声吸引而来的无极看见。 无极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人,便误以为婴儿身上的伤是她咬的。 狸猫精察觉到身后有纯正的道家气息,化成原型想要逃走,可来不及了,不幸被无极打成重伤,最后她拼着一身修为不要,自断尾巴才成功逃出生天。 捡回一条命,却几百年的修为一朝尽毁。 云窈是个看到精彩的,不一口气看完就绝不愿停的性子。 任何事都阻止不了她看话本的决心。 就连慕霆渊从外头进来陪她,云窈都话本不离手。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云窈不理他,咬着手指巍然不动。 慕霆渊好奇的伸头望了眼,无奈的摇头:“又在看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 云窈不乐意了:“怎么就乌七八糟了,在你眼里只有那些名着历史就不是乌七八糟了?同样都是文人的心血,哪里就非得分出高贵低贱来了。” 他不过就是说了一句,瞧给她气的,慕霆渊哭笑不得:“好,我错了。” 他叹着气搂着她在软榻边坐下:“那你先不要看了好不好,陪为夫说说话?” 云窈不理他,继续看自己的话本子:“等会,等我把这段看完。” 她正看到狸猫精没了修为,痛定思痛,既是想要夺回自己失去的猫尾,又想报复重伤自己的无极,便化成一只普通的小白猫,设法混进了他所在的宗门。 第435章 居然把为夫晾在一边 对这只死皮赖脸赖在宗门里蹭吃蹭喝的流浪猫,无极最初嫌弃的不行,本想丢它出去,是门下弟子见它可怜,求他怜悯,他无奈,只能睁只眼闭只眼默认它留下。 狸猫精每天想方设法的往他房间里钻,试图找到自己断掉的猫尾,只有找到猫尾,她才有机会恢复自己的法力。 但每次都会被无极抓到。 被抓到后,狸猫精就睁着无辜的大眼,打滚卖萌喵喵喵个不停。 没人能拒绝得了撒娇的毛茸茸,随着狸猫精日复一日的撒娇卖萌,愣是将一个平日里只知捉妖,铁血无情的道门宗师,变成了猫控。 他会在自己练剑旁边的河里抓来鲜鱼,满山找它的踪影,亲自喂给它吃。 还会在看到其他弟子抱着它抚摸的时候感到不满,然后干脆把它藏到自己的住所养着。 话本里的时间线拉的很长,转眼,狸猫精用这副状态与无极相处了两年时光。 直到某天无极出门降妖,她终于在一间密室里找到了自己断掉的猫尾。 这间密室内放着许多被无极诛灭的妖物内丹,身为同类的她,只觉触目惊心。 她变化回原型,将猫尾放在自己断裂光秃秃的尾骨上,猫尾上残留的法力察觉到本体,自动自发的开始续接。 狸猫精痛的满地打滚,滚动中不小心触发了无极留在密室里的阵法。 她知道无极已经被惊动,很快就会赶回。 她怕无极知道她的身份后将她打死,不管不顾吞掉几颗妖丹,强行增加法力,想要逃出去。 不过无极回来的比她想象中要快很多。 就在狸猫精光裸着刚刚幻化出的身体,翻箱倒柜寻找能蔽体的衣服时,无极提着剑冲进来。 四目相对,气氛凝滞,变得诡异莫名。 之后的剧情便有些反转,无极认出狸猫精是自己养了几年的小白猫,到底是迟疑了。 狸猫精抓住他这份心软,计上心头,决定勾引他。 没有什么比将高岭之花拽下神坛,再逼他成魔更能让她解恨。 云窈看着话本里的狸猫精极力诱惑道长,道长羞恼的想杀了她,可在对上她懵懂可怜的眼眸,又节节败退。 最后道长被狸猫精压在地上。 这段剧情笔者写的十分绮丽动人,她看的是面红耳赤,还又欲罢不能。 她偷眼看慕霆渊,见他也在看话本,便放心的继续往下看。 说来也奇怪,自己一个人看这种书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怎么旁边一有人,她就这么心慌呢。 偏偏还越心慌,她就越想看,心底跟猫抓似的痒。 慕霆渊已经无聊的从那堆话本子里也拿了册出来看,不过他看的就是比较狗血老套路的穷书生和富家女。 什么富家女被书生的才华打动,爱得死去活来,但是父母嫌弃书生家贫便棒打鸳鸯,富家女坚决为爱私奔的故事。 慕霆渊轻嗤一声,十分鄙夷,一个男人若真的爱这个女人,怎会舍得害她失去一切跟自己私奔去过苦日子,但凡有点担当,也会是想办法让女方父母接纳自己才对。 这书里的富家女也是可怜,为了自以为的爱情,不惜飞蛾扑火,他甚至可以预见她会有什么下场。 慕霆渊觉得无趣,将话本子丢开一边,再去看云窈,就见她脸红红的盯着手里的话本子,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剧情,双眼放光,还在不停闪烁。 他微微眯起眼,凑过去:“阿窈,你在看什么?” 云窈吓了一跳,迅速把话本子合上塞到后背,不让他看:“没、没什么。” 慕霆渊琥珀色的眼睛从她后背移开,看着她做贼心虚的脸。 “没什么啊……” 他似笑非笑,保持着一手搂着她,一手撑在软榻上的姿势,身体前倾,向她缓缓靠近。 一点一点将她逼至车厢的角落。 云窈心虚的厉害,正想说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唔!” 却被他像饿虎扑食一样的叼住唇。 慕霆渊搂住她的细腰,含住她的唇狠狠吮咬。 她不知道她红着脸颊,双眼含春的模样有多诱人。 他炙热的吻落在她的颈侧、耳后。 唔,这家伙要不要亲这么狠,像狼一样,云窈心跳极快,也不知是因被抓包的慌乱,还是什么。 然后就听那家伙咬住她的耳垂,细声细气的说:“把你夫君晾在一边,你却在偷偷看艳书。” 声音里载着满溢出来的欲。 自她从王府逃跑,算算时间,他居然有竟一年的时间没吃上肉了。 因她怀着孕,又是双胎,他怕伤到她,就连跟她亲近一点都不敢,最多只是拥抱,亲吻也只是浅尝即止,就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慕霆渊牙齿咬开她的衣襟,滚烫的红唇一路向下,肆意的挑着她的理智。 “看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实操一下?”出口的嗓音已沙哑的不像话。 云窈脸颊通红,被他撩.拨的眼角都是红晕,她瞥了眼推拉门的方向,去推他:“不行,紫苏她们都在外面呢。” 软榻离隔间的门仅仅只有数米距离,薄薄的门扉根本挡不住一点动静,甚至连紫苏和谢婆子的身影都清楚的倒映在上面。 她一边羞耻于这样的场景,一边又被他刺.激的呼吸急促。 “可是为夫忍不住了……” 云窈轻哼出声,又立马被她咽了回去,轻微的刺痛和无法言说的那种感觉,快要把她折磨疯了。 她推拒的双手无力,已然快要坚持不住。 “不、不要,别这样……” 她喘息着,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尾音带着细碎的哭腔。 慕霆渊又去吻她的唇,双手还不忘在她身上到处捣乱。 云窈浑身过电一样的颤栗起来。 他将莹润的指尖伸到她眼前,唇角勾起邪肆的笑:“不要?还是你这张嘴老实。” 云窈难为情的狠狠别过脸,不愿看。 他却非要去掰回她,然后让她看着他将手指放进自己嘴里,一根一根的吃干净。 云窈噌的一下,羞的整个身体都透着虾粉色。 “你!你这个混蛋!” 第436章 神芝 打也打不过,推也推不走,更何况,她被他撩.拨的也受不住了。 云窈干脆闭上眼,任他施为。 慕霆渊轻笑,彻底化身蛟蛇,紧紧缠住她。 车厢剧烈的晃动了一下,两人同时闷哼。 慕霆渊发出一声愉悦的叹息,更紧的抱住她。 丫鬟婆子都在外间,云窈紧张的看了眼门扉,门上倒映着的影子随着马车摇晃,也在微微晃着。 她用力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动静,偏偏那饿死鬼吃的又急又狠,她双眼通红,眼中因狂猛的力道刺激的逼出了生理泪水。 剧烈起伏的胸膛,呼吸像破旧的拉风箱,急喘。 慕霆渊意乱魂迷,一个劲的亲吻她,含着她,将她死死的钉在软榻上。 带动的整个马车车厢都在不正常的摇晃。 外间紫苏等人察觉到了,纷纷不解。 怎么回事? 紫苏回头看了眼门扉,里头没什么声音,她不敢吵着主子,于是轻手轻脚的走到车门拉开帘子,低声责怪道:“你怎么赶车的,晃成这样。” 驾车的人是几个亲卫的其中之一,他无辜被骂,下意识的想为自己辩解,张了张嘴,又赶紧闭上,什么也没说。 紫苏瞪他一眼:“连车都不会赶,一会主子要是问责,你可别怪我没给你提过醒!” 说完,她就进车厢了。 亲卫被骂的摸了摸鼻子,却半点不慌。 主子才没功夫问责他呢。 —— 在路上跑了三天,随着越往北走,气温变化的便越明显。 明明前几天在江城的时候还湿热燥郁的难受,眼下已能感觉到凉意,尤其是傍晚太阳落山,风一吹,还觉得有几分冷呢。 云窈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连着几日在马车里待的,她都待烦了。 “还有多久到下一个落脚点?” 紫苏跪坐过去,替她捏捏因为躺久了而酸胀的小腿:“王爷方才发话了,中间不停,等到了神芝再休息。” “神芝?”云窈高兴起来。 那是一座大城,之所以叫神芝,是因当地盛产灵芝。 全国上下的药材铺,近七成的灵芝都是从这座城市出去的。 是以神芝的繁荣程度并不亚于荣安城。 紫苏见她高兴,又说道:“王爷还说,等到神芝,咱们就在那多待一天,过了中秋再走。” 云窈这才想起来,明日就是中秋节了。 橘红的夕阳遍布天际,天空渐渐转为深蓝,夜幕就快降临。 神芝城门前三十里内,是一处山谷腹地,两边都是山脉,夹着中间的路,行人穿梭在这样漫长庞大的山壁间,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一行人在山间行驶着,在某一段路的时候,先前还算利落的队伍,突然缓慢下来。 慕霆渊坐在马背上,扫了眼周围的山脉,不动声色的落后几步,护到云窈的车厢旁。 其余亲卫亦是无声无息的挺直腰背,眼角余光在暗中四处巡视。 就在车队又往前缓缓行驶两三里路时,两边山脉的阴影处忽然弹出十数道黑衣人影。 众人不用吩咐,纷纷围拢到两辆马车的四周,抽刀声不绝于耳。 第437章 灭口 慕霆渊屈指在车壁上敲了两下:“不要出来。” 随后率先扑进黑衣人群。 双方一言不发,战成一团。 幽静的山谷里,只能听见刀剑撞击的铿锵金鸣之音。 这十来个黑衣人显然身手不凡,下手招招致命,带着一股有去无回,不成功便死的决然狠辣。 慕霆渊越是打,脸色就越沉。 因为他看出这群人的招数,跟他养的那批死士一模一样。 他猜这些人定是与姜婆子勾结的那位派来的,但什么人能跟他一样,养出这么多死士? 他能想到的人,屈指可数。 亲卫到底人数少,又要保护三个主子,还要照看两个马车里的丫鬟奶媪,便逐渐有些吃力起来。 慕霆渊早有准备,一刀逼退一个缠着他的黑衣蒙面人,然后从怀中掏出信号弹发射上天。 不过一刻功夫,数名同样穿着黑衣的人影从山脉间飞掠着迅疾而来。 后来的这些黑衣人个个脸上都带着铁面具,倒是与前一批黑衣人有着明显的区别。 他们甫一出现便加入战圈,与黑衣人缠斗到一起。 有了他们帮助,亲卫这边立刻轻松许多。 慕霆渊神色冰冷,打了个手势。 众亲卫接到命令,不再纠缠,退出战圈去保护两辆马车。 两方黑衣人斗得你死我活,但渐渐也能看出来,前一批的黑衣人数量在一点点减少。 其中一个黑衣蒙面人眼见情势不好,用一种似被火烧过的粗嘎难听的嗓音低喝:“全力击杀马车中的孩子!” 剩余的黑衣蒙面人便一窝蜂往后面那辆马车奔去。 马车里的云窈慌了,急声:“慕霆渊!” 慕霆渊也怕孩子出事,飞掠过去截杀。 马车后头,被拴着的姜婆子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她看到杀出来的黑衣蒙面人,知道这是梁国公派人来了。 激动的大喊:“我在这里!快来救救我!” “救救我啊!” 毕竟王爷留着她还有用,是以亲卫们设保护圈的时候,也将她保护在里面。 她想求救,便主动踏出了保护圈。 亲卫们顾忌着要保护主子,一时也没能看住她。 有个蒙面人发现她,腾身飞来。 姜婆子亮起双眼,然而还没等她露出笑容,一柄冷芒闪电一样划过她的脖子。 姜婆子目光里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表情却猛地定格。 她其实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已经背叛了旧主,即便供出新主是谁,以慕王的为人都不会放过她。 她猜梁国公他们定会派人前来,所以她一直在等,不论慕霆渊这边如何折磨她,她都咬紧牙关绝不松口。 可她没想到的是,梁国公派人来了,却不是救她,而是杀她灭口。 黑衣蒙面人得到的命令就是,杀慕王的女人和孩子,如果不能得手,便杀了姜婆子。 夜晚如期而至,入了秋的北方白日和夜晚温差很大。 碰上天不好,还会起雾,此刻两边山脉就变得雾蒙蒙一片,雾不大,却顺着风吹在脸上,阵阵湿凉。 山谷里一地死尸,亲卫们举着火把收拾地方。 黑衣蒙面人跑了一个,抓到两个活口,剩下的全都死了。 霍岩青逼问那两个活口幕后主使是谁。 半天得不到回应,掰开他们的嘴,却见他们都没有舌头。 说不出话,便让他们在地上写字,可不论霍岩青如何威胁紧逼,两个蒙面人只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像是什么都听不见。 慕霆渊皱着眉,捏住其中一个蒙面人的下颚抬起,立刻有亲卫举起火把凑到跟前好让主子看清。 对着火光,他看见地上的人耳洞最里面呈深褐色,显然是早就被人穿透了耳朵。 为防止被敌人抓到出卖自己,便将这些死士全部割了舌,捅聋了耳朵。 饶是在场的人历经刀光血影,也不免觉得恶寒。 “此人到底是谁,竟对自己人下手都如此狠毒。” “可是不对啊,既然他们都是聋哑之人,先前我分明听见领头人对他们下令。” 全力击杀孩子。 还准确无误的将目标对准后面的马车,恐怕这一路已经跟踪他们很久了。 又有个亲卫跑过来禀告伤亡情况。 “王爷!我们的人死了个死士,伤了四个亲卫,还有姜婆子,她死了。” 慕霆渊没说话,燃烧的火把光辉下,倒映着他忽明忽暗,沉冷如水的脸。 云窈让奶媪把孩子抱到她这辆马车上。 听奶媪们说,方才危险发生的时候,两个孩子都没有哭闹,先开始还睡着,被外面的金鸣声惊醒后,只是朝车窗处看了一眼。 云窈一手抱着一个襁褓,低着头左右望了望,儿子们深琥珀色的眼眸清亮,剔透的像宝石一样。 她上辈子见过邻居家的孩子,那是日哭夜闹,几乎就没个太平日子,把邻居那对夫妻折腾的够呛。 再反观这两个孩子,自生下来开始,就没怎么哭过。 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吃了就睡,睡醒了就睁着大眼睛到处看看。 几个奶媪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夸他们,是她们带过的最省心的孩子了。 云窈笑着,一边一下,亲在两个儿子的额头上。 老大老二上辈子从未和女人亲近过,冷不防被这辈子未相处多久的亲娘亲了一口,俱有些赧然。 老二藏在襁褓里的耳垂慢慢变红。 老大倒是接受良好,很快就张开小手去抓云窈垂在鬓边的头发玩了。 像是得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两只小手抓呀抓的。 天越来越晚,这一车队三个祖宗都是受不得辛苦的,还有几个亲卫受了伤需要赶紧医治。 慕霆渊让霍岩青带人留下清场,检查死尸尽可能的收集线索,他带着其余人先进城。 小福子和容安是照例先一步进城安排客栈的,两人将吃喝住行全都安排妥当就到城门口迎接,可眼睁睁看着天黑透,城门都关闭了,还是迟迟不见车队影子。 猜到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两个人急得不行。 城门处有守卫的士兵,看了眼天色后,板着脸训斥:“就快到宵禁时段,你们怎么还不走?!再不走我这就押你们去吃鞭子!” 第438章 忧虑 小福子平日里跟在侧妃娘娘身后,出了门谁不叫他一声福爷,何曾见过这样的脸色,气的想破口大骂。 怕暴露身份,给主子添麻烦,容安.拉住他不让他冲动,陪着笑脸连连低头:“对不住,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两人边走边回头,一脸忧急。 刚走没多远,隐隐就听城门外一阵马蹄声靠近,有人高喊:“开城门!” 小福子听出这是王爷身边一个亲卫的声音,连忙又跑回去。 “什么人敢擅闯城门?速速下马!”城楼上的守备厉声呵斥。 城下,亲卫依旧稳稳坐在马背上,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高举手中令牌:“慕王路过神芝,尔等快开城门!” 慕王?? 不光城楼上的守备,城门上下听到这句话的人俱都大惊失色。 守备慌里慌张又惊疑不定的坐着吊篮降下去,接过令牌翻看检查,令牌是纯金打造,正面篆刻着镇国王慕霆渊字样,背面雕的是四爪蛟龙纹。 守备倒抽一口凉气,恭恭敬敬将令牌送还给亲卫,立马转身,扯破嗓子的吼:“开城门!快!” 城门隆隆打开,恰好在此时,远处传来车马滚动的辘辘声响。 慕霆渊驾马行在最前头,身后跟着两辆马车,几匹马上载着受了伤的亲卫。 周围的夜色里,树丛间偶尔闪过一道道黑色影子,皆是隐在暗处随身保护的死士们。 守备不敢多看,连同众人一齐跪地行礼。 等一行人进了城走远,他抬脚就往巡防所跑。 天娘啊!慕王殿下莅临神芝,得赶紧禀告各位大人才是! 深夜,神芝的各处衙门内,一众官员手忙脚乱的穿上官袍,戴上官帽,火急火燎就往外冲。 虽大半夜被扰了清梦,却没一人敢有丝毫埋怨。 小福子知道自家女主子喜欢看热闹,特意在这最繁荣的地段花了大价钱包下一间客栈。 容安和亲卫去找大夫了,小福子看着这一行人,伤的伤,没受伤的丫鬟婆子也是一脸受惊不小。 知道他们还没吃饭,顾不上询问,忙叫客栈老板去弄热汤热饭。 众人安顿下来,天太晚了,云窈怕吃太多东西克化不了,只喝了碗热汤便想安寝,紫苏和谢婆子服侍她洗漱。 扭头见慕霆渊坐着不动,她疑惑道:“你不睡?” “你先睡,不要等我。”他起身在她脸上捏了捏。 正说着话,门外小福子来报,神芝的众位大人都来求见。 云窈无奈,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路要乔装打扮,隐瞒身份的原因之一。 若每进一城都亮明身份,光见客都能见累死。 慕霆渊出去见神芝的众官员,一番客套的交谈过后。 当得知慕王和侧妃娘娘在平阳郊外.遇刺,一众官员差点冷汗都要下来了。 同时却又十分庆幸,事情发生点距离神芝还有十几里地,并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 众人不论真心还是假意,俱都愤慨的大骂平阳县的官员和上级历城的官员尸位素餐,不干正事。 巡防所和太守府的大人纷纷献兵献马,誓要帮慕王揪出狗胆包天的匪类。 天快亮的时候,霍岩青领着众人返回。 “……这是那帮蒙面人使用的武器,属下仔细检查过,瞧着像是京都那边工匠的手艺,但工艺极为精细,属下暂时想不到有哪家兵器行能造得出这样锋利坚硬的宝剑。” “而且您看这剑的材质。”霍岩青引着慕霆渊去看。 慕霆渊握着剑柄,缓缓出鞘,剑身上血迹斑斑,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家人的血。 他屈指在剑身上敲击一下,声音清脆,还带有阵阵嗡鸣。 “是乌兹钢,只有西欧国的乌兹铁矿里才能生产出来这样的金属材料。” 由乌兹钢制作出来的武器,俱是上乘货,可遇不可求。 “正是。”霍岩青点头。 剑是好的,甚至有些好过头了,根本不像普通权贵豪奢家里能供得起的东西。 至少慕王身边的亲卫们,也只有他这个首领有这样的好刀。 而这批行刺的蒙面人,却个个手持乌兹钢的兵器。 剑身缓缓归鞘,两者发出的金属摩擦声,刺耳渗人,慕霆渊握着剑,眉眼一点点变冷。 “你的意思是,这把剑的工艺并不出自京城的任何一家兵器行?” 霍岩青低下头,不敢看主子的脸色,但他还是回道:“属下熟知京都大大小小的兵器行,这样的工艺的确不是他们任何一家能打造出来的。” 在南夏的国法中,任何人不得私自熔炼锻造兵器。 那么除了兵器行之外,哪里还能造得出这样一批剑? 慕霆渊归鞘的动作一顿,几乎是瞬间,脑子里蹦出一个地方。 皇宫,工部司。 也只有龙椅上的那位,才会有这样的大手笔。 慕霆渊俊美的五官倒映在清晰可鉴的剑面上,竟比刀锋还要凌冽。 云窈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扭头就看见靠在床外侧,面朝着她熟睡的人。 送走所有人外头已是天光大盛,慕霆渊便没有再洗漱上床,只是歪在床边眯了一会。 他睡得很沉,平日一向警觉的他现在连云窈醒了都没察觉。 也是他最近真的很累,又要赶路,又要处理蓟州和晋州那边的军务,不仅如此,先前他还操心着姜婆子的审问进度。 知道与她勾结的人是谁,他才能布下之后的事,而不是只能将阿窈母子藏起来,什么都做不了。 是以他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处在一种忧心焦躁的情绪里,但在云窈面前他掩饰的很好。 慕霆渊就是这样的性子,他把自己比作一栋坚固的城堡,将爱的人严严实实的护在里面,任外面箭雨如蝗,炮火连天,自有他全数接下,不让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星火,去打扰破坏城堡里的安稳。 随着姜婆子被灭口,他查出这件事或许跟承玄帝有关。 不管他到底是如何得知孩子的事,既已暴露,慕霆渊当即命令霍岩青秘密返回京都,抽调人手。 等到了蓟州,他就要上战场,到时他定会分身乏术,无法兼顾她母子三人的安全。 先多准备点人手在他们身边,之后的事,他得慢慢谋划。 第439章 又是一年中秋 他呼吸清浅,就连在睡梦中,神情都没有半分放松,下颚线紧绷,俊脸又冷又沉。 云窈看的好笑,爬过去在他下巴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扶住他小心地慢慢放倒。 那双狭长的凤眸微微动了动,倏地睁开,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她的面容。 森冷野性的兽眸在一瞬间的警惕之后,看清了是她,像冰霜融化,只剩一池柔情。 慕霆渊放松的露出笑,双臂熟稔的搂住她,用力将她压在自己身上。 “什么时候醒的?” 他在她头顶的声音,仍含着睡意,听起来慵懒极了。 云窈脑袋在他胸膛蹭了蹭,自动自发的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刚醒,你若困得话,我陪你再睡一会。” 慕霆渊抚了抚她的长发:“什么时辰了?” 云窈伸手掀开床帘,看向窗外的阳光,正要说话,就见他闭着眼,呼吸变沉。 还没等到她回答,他又睡着了。 瞧他困的,云窈无奈的笑,没有吵醒他,手臂轻轻绕到他另一侧抱住,就这么靠着他,亦睡了过去。 两人直睡到下午才醒,是被门外的嘀嘀咕咕声音给吵醒的。 德安收到逐日让他返回的信后,便和施明晨往蓟州方向赶,赶了五天才追上他们的脚步。 风尘仆仆的抵达,正要去见王爷,却被告知王爷和侧妃还在休息。 从自家徒弟嘴里得知了最近发生的事,德安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小福子的后脑勺上。 “蠢货,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小福子委屈的不行,他怎么就没办好差事了。 德安恨铁不成钢,手指狠狠点着他额头:“咱家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嗯?说你还不服气是吧?会办事的奴才多着呢,若只会办事,要你何用?” 德安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 小福子低声痛呼,连连往后躲:“真的痛啊,师父!” “还敢躲?”德安揪住他耳朵拎到自己跟前:“臭小子,老子再指点指点你,要是再没脑子,以后出去别说是老子的徒弟!” “你得学会揣摩主子的心思,就像昨晚,你计算着王爷的行程,在看见城门落钥的时候,就该想到可能出了事,你要做的是立刻前往太守府,命神芝的太守调兵沿着来路去找王爷。” 小福子可怜巴巴的:“主子不是不愿暴露身份么,我若去了岂不是会搅乱主子的计划?” 德安都被他气笑了:“计划重要,还是主子的安危重要?” 小福子呐呐的,终于顿悟:“自然是主子的安危重要。” 德安揪住他耳朵,一巴掌接一巴掌的呼他,巴掌打在后脑勺的声音砰砰响。 小福子惨呼求饶。 下一刻,房门被从里面拉开。 “干什么呢?” 慕霆渊微微沙哑的嗓音不耐烦的道。 德安见到他比见到亲爹还亲,忙跪过去抱住他双腿,满脸心疼:“王爷!您受累了,都是奴才这不争气的徒弟太蠢,是奴才没有调.教好,奴才有罪。” 小福子跪在一边,大气不敢喘。 经他师父这么一点拨,他才反应过来,昨晚他若是早早去太守府调兵,也没之后那么多事了,还连累主子一整晚不能睡,和众大人聊了一宿。 “行了,起来吧,去叫紫苏她们过来伺候侧妃。” 后半句话是对小福子说的。 小福子暗中松了口气,主子并不准备责怪他办事不牢。 慕霆渊去了隔壁的房间穿衣洗漱,德安屁颠颠跟在他身后。 “奴才半路就收到您的信,知道娘娘安好,奴才高兴的不行,便赶紧回来了。” “奴才刚刚去看过两位小王爷了,真是可爱的紧,和您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小小年纪就生的龙眉凤目的,当然也像侧妃娘娘,咱们娘娘风华绝代,两位小王爷日后定然俊美无双。” 德安激动的咣咣夸自家主子,想起主子在意侧妃,又不忘再咣咣夸云窈。 哄得慕霆渊又好气又好笑的打断他:“行了,今日中秋,我要带侧妃出去逛逛,你附耳过来,我交代你办点事。” 德安踮起脚凑上去,听得连连点头。 “王爷放心,奴才保证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 老百姓爱喜庆,每到节日,百姓们便撒了欢儿的热闹。 城中氛围浓厚,还没入夜,街道两边的摊贩就开始售卖各种有关中秋的小玩意儿。 有画着嫦娥奔月的天灯,有做工精美,扎成月亮或是玉兔的花灯,还有卖桂花糕桂花酒的。 北地风气开放,不论男女都比南方人随性率意。 街上不拘男女老少,人人都出来赏月,随处可见男男女女走在一起,女子没有戴幂笠,大大方方的展示自己的美丽。 当听到身边男子的夸赞,娇羞一笑。 慕霆渊牵着云窈的手,两人就像寻常小夫妻一样在热闹的大街上溜达。 虽身边没带人,但周围人群中隐藏了许多穿着常服的死士,远远的跟随保护他们。 两人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光,看到好吃的好玩的,慕霆渊都会陪云窈去买,没一会他怀里就抱满了。 琳琅满目的物品直堆到他下巴处,为免走路的时候东西会乱晃,他就用下巴抵住最上面的盒子。 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傻,云窈噗呲一笑。 “你这样子,要是被京都那帮怕你怕的要死要疯的官员们看到,估计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吧,哈哈……” 慕霆渊煞有其事的想了想,道:“他们不会,他们看到我只会掉头就跑。” 连多看一眼都不会敢。 哈哈哈……云窈笑得更畅快了。 她笑着笑着,突然又想到,去年的中秋他们是怎么过的? 哦想起来了,江晚容和林夫人两人打擂台,戏是一场接一场的唱,江晚容为了害林夫人,不惜早早布局,等着她自己跳进去。 那时的她还是个连坐都没有资格的奴婢,在场外静静的看着场中的女人们为慕霆渊争风吃醋。 然而世事无常,再看如今,谁能想到,她连孩子都给他生了呢。 两人边逛边吃,云窈手里捏着桂花糕,吃腻了,又舍不得扔,她看看慕霆渊,然后咧嘴一笑,随手就塞进他嘴里。 慕霆渊倒也没嫌弃是她吃剩的,她塞多少他都乖乖吃下肚。 解决完桂花糕,云窈开心的从他怀里继续翻吃的,吃一口不想吃了就尽数塞给他。 慕霆渊便笑着看她闹,没有半点不耐烦。 “听说南街有杂耍和舞龙舞狮,要不要去看?” 云窈双眼放光,头点的像小鸡啄米:“要要要!” 两人便又往南街走。 第440章 过渡一下 半路路过卖花灯的摊贩,云窈似乎被什么吸引了目光,她停下看了看,拿起一支画着小孩子扑蝴蝶的花灯。 慕霆渊问了价钱,正要掏钱,云窈拉住他摇摇头。 “不是喜欢吗?” 云窈还是摇头,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她不是喜欢那只花灯,只是想起了幼时的一些事。 有一年中秋,她、弟弟,还有爹娘一起上街看杂耍,路过卖花灯的摊贩时,她和弟弟同时看上了一只花灯,那只花灯跟这只很像,但比这只做工更加精致,是以卖的也很贵。 爹娘给弟弟买了,但没有她的,对她说东西太贵了,你们姐弟两一起玩一只。 不明白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说着姐弟两一起玩,但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她也只能看着弟弟玩而已。 她觉得很委屈,于是拉了拉母亲的衣袖,指着一只最便宜的花灯祈求,哪怕就给她买个最便宜的呢? 结果就是母亲骂她不懂事,就知道浪费钱。 同样的话她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弟弟有的,她没有,她有的,弟弟从来都只会有更好的,其实她早就习惯了,但那天,看着周围人的欢声笑语,看着弟弟举着花灯玩的不亦乐乎,积年累月的委屈瞬间就涌上心头,她站在街上哇哇大哭。 后来她被卖进侯府,过了这么多年,哪怕很多事很多东西都忘了,可不知怎的,那只花灯的模样,还有当年她站在街头难过的感觉,竟那么清晰。 她的情绪突然低落下去,慕霆渊发觉了,微微低下头:“怎么了?” 云窈本不想告诉他,看见他认真温柔的眼神,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 说完她不好意思的笑笑:“事情过去很久了,我早就忘了,没想到看到一只很像的花灯,突然就想起来了。” 也是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容易回想到曾经的事。 云窈摇头失笑。 慕霆渊满眼心疼,他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是什么样的花灯?” 云窈歪着头回忆了一下,双手比划,一点一点描述藏在心底很久很久的遗憾。 慕霆渊认真的听着。 说话间,城南已经到了,还没靠近就能听见那片场地锣鼓喧天,还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阵阵叫好声。 各种嘈杂的声音融合在一起,热闹极了。 鲜艳的醒狮和威武的蛟龙踩着鼓点上下翻飞跳跃,另一边还有各种杂耍,围拢的观众越来越多,掌声如潮,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 云窈也看的很开心,慕霆渊暗中打了个手势,一个死士装作不经意的靠近他们。 趁她看的专注,他低声交代了几句话。 “慕霆渊,你快看!”云窈惊呼一声,连连拉他衣袖。 死士得了令,又接过他手里一大堆的东西,悄悄溜走。 慕霆渊顺着云窈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两家楼房之间悬空绷着一根绳索,打扮成天仙模样的女子高高踩在上面,时而弯腰翘腿,时而旋转跳起,动作优美,却又惊心动魄。 他看的一脸平淡,唯云窈睁大双眼,惊叹不已。 她在看杂耍,可他眼里只有她。 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慕霆渊满眼都是宠溺。 第441章 大冤种慕王 天空渐渐暗淡,夜晚快来了,入了夜,才是中秋节最最精彩的重头戏。 各种杂耍陆陆续续收摊,围观的群众也开始散场,齐刷刷往城西走。 城西有涑沫江,那里地方宽敞,视野辽阔,是赏月的最佳好去处。 有些百姓还会趁中秋团圆之际,与家人放水灯祈福。 一路上人很多,有碰上相熟的就都聚在一起边走边说笑。 云窈和慕霆渊两人亦走在人群中。 “你买到莲花灯没?” “没有,你买到了吗?” 两人耳尖的听见旁边几个年轻男女在交谈。 “哪能啊,我跑了好几家,愣是连根灯芯都摸不着。” “听说是有位巨富将整城的莲花灯都包了,这才导致我们买都买不着。” 有个手拿折扇的男子啧啧着说。 平头百姓,平日里最喜欢八卦这些与自己有着天壤之别的人物,在听到其做了什么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事后,说不上是嫉妒还是讽刺的啧啧感叹。 “豪掷千金买下整城的河灯,定是为了心上人。” 有女子亮着星星眼,一脸的向往钦羡。 手拿折扇的男子明显对女子有好感,听她这样憧憬别的男人,而且还是自己永远比不上的巨富,撇着嘴反驳:“你怎么知道,也许是为了祭祀呢?” 那女子翻他一个白眼:“你懂什么,话本里不都这么写的么,富家公子为博美人一笑,挥金如土,最后成功打动美人芳心。” “什么为博美人一笑,那叫见色起意,你看自古以来,那些轰动一时的爱侣有哪对得到善终了?前朝曾不惜倾全国之力为贵妃建造水月宫的宗祯皇帝,最后还不是将柳贵妃和孩子烧死在宫殿里。” 女子彻底火了:“你说话这么刻薄做什么,真是好没风度,哼!” 女子甩袖快步走开。 男子神色懊恼的追上去。 几人讨论的时候,周围许多人都听在耳里,纷纷议论起那个包下全城莲花灯的巨富。 不乏有抱怨者。 “这种人就是钱多烧得慌。” “就是,我本来还想买两盏灯给父母祈福呢,跑了好几家都没货。” 云窈甩了甩两人相牵的手,也好奇的八卦道:“你说那位巨富买那么多水灯到底是做什么的?” 说话时扭头,却发现慕霆渊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你怎么了?” 只是瞬间,他神色便恢复如常,柔声问她:“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 云窈就以为自己看错了,笑道:“不要,这么多人看着呢,我才不要被当成笑话。” 慕霆渊意有所指般,冷眼扫视一圈:“谁敢笑话你。” 他身形高大,走起路来,下盘稳健步步有力,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周围人察觉到危险,默默退避三舍。 涑沫江作为南夏第三大水系,其面积横跨了四个城市,神芝只是它途径的其中一座。 人群到城西的时候,江边已有很多人。 有的在放烟火,有人在点天灯,还有人一早就占好位置,与家人席地而坐,边喝酒聊天边赏月。 先前街上的摊贩也都跟着人潮来到江边,尤其是吃的喝的还有卖花灯的最多,于是点点灯火,沿着江岸,照亮了此方天地。 云窈踮着脚左顾右盼:“慕霆渊,你说那位巨富在不在人群里?” 慕霆渊轻咳一声:“你管别人做什么。” “他不是包下了整城的荷花灯么,我等他放灯啊。” 慕霆渊勾了勾唇,方才一直有些不高兴的心情顿时好受许多:“你喜欢看?” 云窈摇头:“不啊,我就是想看看热闹,看哪个大冤种真学话本子里豪掷千金买女人一笑,噗呲。” 慕‘大’霆‘冤’渊‘种’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但他迅速别过头掩饰住。 云窈没注意,过了会,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了拉:“我们出来的够久了,该回去了。” 还没等她反应,慕霆渊已经拉着她往回走。 “嗯?这就回去啦?”云窈有些恋恋不舍,但想到被他们丢在客栈的儿子,确实在外面玩的挺久了,便跟上他的脚步。 还没走几步,她忽的像是看到了什么,轻咦一声:“我好像看到德安了,他带着好多人往那边去了。” 闻言,慕霆渊没回头,反而脚步更快了几分,云窈差点跟不上他。 “你慢点,走这么快做什么。” 云窈觉得他莫名其妙反常的厉害。 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慕霆渊走在前面,紧绷着脸面无表情。 “这位姑娘。” 突然,人群里走出一位穿着月白色绣花长裙的女子,叫住云窈。 她手里捧着两盏莲花灯,将其中一盏递给她:“我瞧姑娘面善,这盏灯送给你。” 云窈愣了一下接过灯:“啊,那多谢你。” “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很美,我们一起去放吧?”女子冲她柔柔一笑,出言邀请。 第442章 惊喜 云窈跟着女子一路往南面走,身后慕霆渊脸色不好,不情不愿。 刚刚她还没说话,就被他一口回绝,还扯着她就走,弄得对方女孩子十分尴尬,她也过意不去。 本想婉拒的,也不好意思的答应了。 越往南走云窈越觉得奇怪,这条路,好像是方才德安他们走过的方向。 她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慕霆渊,后者略显心虚的移开目光,不跟她对视。 “姑娘,小心脚下。” 领着她的女子柔声提醒她,云窈回过头,却发现眼前是一座桥。 桥梁高耸,从这里的角度看不见对面有什么。 “等过了桥就到了。”女子大概是怕她嫌麻烦不愿意再走,语气微急。 三人前后上了桥,只走了二十多米就到了头,桥头两边种着杨柳树,虽已入秋,但天还不算冷,依旧是花草树木繁盛的季节。 杨柳柔软的枝条随着轻风微微摆动,云窈拨开青翠碧绿的枝叶,眼前豁然开朗。 她的眼中,倒映出无数灯火。 一望无边的江水,天空银月高悬,月光洒在青石板的小路,江岸上,星光点点,数不清的莲花灯铺满了整片堤岸。 金黄的是火,墨沉的是水,还有碧草如茵,银白月光。 云窈呼吸一窒,被这副画面美到失语。 怔愣了半晌,又发现领他们前来的女子早已功成身退,她再傻也明白了过来。 她又去看慕霆渊,后者目光躲闪,肉眼可见的尴尬。 回想之前种种议论和对话,云窈噗的笑出声来:“原来那个大冤种就是你啊?” 慕霆渊更尴尬了,还有些恼羞成怒,他俊脸微红,咬了咬牙,甩袖就走。 云窈赶紧扯住他:“你跑什么?” “不跑留在这任你取笑么?”慕霆渊仰着下巴,哼哼。 语气硬邦邦的,看得出来是很生气了。 也是,精心准备的惊喜,却被对方毫不客气的取笑,换做谁都不会高兴。 云窈上前一步抱住他的手臂,整个上半身都挂在他身上,一边笑一边着急解释:“我没,我不是想笑话你,只是实在想不到,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会做这种事的性格。” 很难说,一向雷厉风行,单刀直入的慕王殿下居然会学人家玩儿这种把戏。 她以为的慕霆渊,就算想哄女人高兴,也只是将一堆堆价值连城的宝物放到她面前,然后再轻描淡写的说一句:‘一点小玩意,送你。’ 对他来说,这种花费心思的拐弯抹角,还不如上战场多砍几个人头来的干脆轻松。 慕霆渊抿了抿唇,被她紧紧的抱住,到底停下脚步,垂眸看她,依旧绷着脸:“很意外?” 云窈连连点头:“可不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人会是你,直到现在都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慕霆渊眼睛看向一边,故意说道:“你不喜欢就算了。”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别过脸不看她,自顾自道:“没事,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不喜欢。” 云窈在心里啧了一声,这家伙还傲娇上了。 想归想,可再不敢说出来惹毛了他。 没有丝毫犹豫,她踮起脚尖,红唇凑到他下颚处吧唧一口。 实在是他太高了,她就是踮着脚都够不到他的脸。 但她不知道的是,男人的下颚部位,其实是不能轻易亲的。 慕霆渊眸光瞬间转暗,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再低头看她时,眼中就带了点暗潮汹涌。 在一起的时日也不短了,云窈早已熟悉了他这副眼神,脸颊微红,小脸贴在他胸口,撒娇着:“不生气了吧?” 慕霆渊铁铸的手臂一把搂住她的腰,让她更紧的贴住自己,嗓音微哑:“以为亲一口就能让我消气?为夫是这么好哄的人吗?” 云窈红着脸白了他一眼。 堤岸上星火漫漫,金光璀璨,置身其中,就像踏入天界仙境,美的那么不真实。 慕霆渊从身后拥着她,轻声说:“我只是想起自己好像从没为你做过什么,今年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节,以后,我们还会一起过很多很多个中秋,好不好?” 云窈心头酸软的不成样子,她将脑袋靠在他臂弯里,唇角上扬着幸福的弧度:“傻瓜,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两人相拥着站在堤岸上赏景赏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某人的大掌在她腰间开始不老实,接着越来越放肆,越来越克制不住。 云窈被他揉得又羞又气,拍了他几下:“你干嘛,这还在外面!” “没人会看见。”慕霆渊的嗓音已含着几分意乱魂迷。 他一只手从背后搂住她的细腰,一只手趁她不注意,顺着衣衫下摆溜了进去,轻一下重一下。 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又有夜色遮挡,轻易便勾起人更多的欲.望。 云窈倒吸一口气,腿都软了,更多的是羞耻。 连忙捂住胸口,心虚的东张西望。 “那也不行,你快出来。”她抱住他手臂往外抽,但她那点力气,哪能撼动得了他? “那我们回去?”他埋头在她耳根附近亲吻厮磨,沙哑的嗓音无不在暗示她什么。 云窈轻哼一声,瘫软在他怀里,细细的喘气。 她害怕有人过来看见这边的暗动,不敢太过挣扎,心里气的恨不得咬死这个胆大妄为的混蛋。 幸好,也不知是这里太偏僻还是他在背后做了什么,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都没看见有人。 然而刚放下心,就感觉有什么危险的东西硌着她后腰,还轻轻蹭了蹭:“孩子还在客栈呢,我们出来这么久,孩子该想我们了。” 云窈想骂他,孩子还没满月,连爹娘都不知道,能知道什么是想,竟然拿孩子当筏子。 被他揉得浑身无力,嘴上却不愿服输。 “那我回去就陪孩子。” 慕霆渊哼笑,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上,暧昧着:“不行,你只能陪孩子的爹。” 云窈忍不住了,扭头呸他一口:“不要脸!” 慕霆渊笑着受了她这句不要脸,然后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连马车都顾不上坐,脚尖轻点,直接施展轻功往客栈飞掠。 散落一地的衣衫,绛紫色的男装,浅蓝色的女裙,全都凌乱的纠缠在一起,从窗边一路延伸至床前。 细微的低吟自紧闭的床帘缝隙里传出,随即架子床快速摇晃起来,伴随着女子呜呜咽咽的哼唧,可她越是哼唧,架子床的弧度反而越发剧烈。 连窗外的月亮,都被这样的动静羞的钻进云层里。 知道你们不爱看嗯嗯剧情,所以我就省略了。手动狗头。 第443章 娘娘的规矩才叫规矩 中秋夜一过,一行人就重新上了路。 神芝距离晋州已经不远,离得越近,城市的氛围就越压抑。 战火熊熊,随处可见逃难的百姓,昨日还沉浸在欢声笑语的众人,渐渐脸上没了笑意。 中午休息的时候,再次碰见一批南逃的百姓,云窈亲眼看见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走着走着,突然倒了下去。 她的母亲撕心裂肺的呼唤,可再也唤不醒她。 那孩子面黄肌瘦,无声无息的躺在母亲怀里,看起来轻飘飘的,没有分毫重量。 云窈心里不好受,拉了拉慕霆渊。 后者只看她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招手唤来施明晨,让他把马车上的物资分一半出去。 尽管他知道,这点东西根本无法支撑这些人多久,最根本的解决方法,还是结束战争。 那批难民拿到救助的东西,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跪地拜谢,人群里传来似悲似喜的哭声。 悲的是这糟糕的世道,痛苦的人生,喜的是有了吃的,又能多活几日。 休息够了,一行人接着上路,这一次,不用慕霆渊吩咐,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 队伍在第三天的傍晚终于到达蓟州,慕霆渊将云窈送去将军府。 府门外,都到了家门口,他却连大门都来不及进,只抱了抱她:“乖乖在府上待着,等有空我就出来看你。” 云窈没有缠着他,乖顺的点头。 慕霆渊最后在她额上留下一记亲吻,转头翻身上马。 骏马嘶鸣,尘烟滚滚中,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天际。 这一次他谁都没带,将所有人留给云窈,带着对她和孩子的不舍和挂念,驾马向着他此生注定逃不开脱不掉的职责奔去。 目送他离开后,云窈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在国仇家恨面前,若还只想着儿女情长,就太不应该了。 谢婆子看了眼身后巍峨的将军府大门,她没见过慕王府,只觉眼前这座将军府就已经是她这辈子见过最高最华贵的府邸了。 直到今日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伺候的是怎样的贵人。 一向板着脸严肃的她,难得流露出几分胆怯,她扶住云窈,小心道:“娘娘,外头风沙大,咱们进去吧?” 云窈懒懒的嗯了一声,转过身,她身后,老老实实站着一排排的将军府下人。 一群或老或少的男人中间,两个小姑娘的存在就显得十分显眼。 两人亮着一双星星眼,正又激动又开心的看着她。 看到她望向自己,像是突然想起她如今的身份,又赶紧低下头,不敢造次。 “参见侧妃娘娘!” 人群齐刷刷的冲她跪地行礼。 云窈扫了眼德安,后者心领神会的微微躬身,接着一甩拂尘,尖着嗓音,拿捏着姿态道:“都起来吧,你们都是将军府的老人了,以前府里一直空着,如今王爷侧妃入住,尔等小心伺候着便是,娘娘仁善,伺候的好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众人连连应声。 一行人住进将军府,德安不愧是慕王府的一把手,刚来将军府,三两下就接手了很多要事,将原本府里的陆管家都挤得一句话不敢说。 云窈没再住以前住过的映雪阁,而是在德安的安排下,直接搬进了正院。 陆管家看到了,斟酌着问德安:“安总管,这、这不合规矩吧?” 这位只是一个侧妃,又不是正妃娘娘,更何况那可是将军的院子。 德安站在正房门前盯着底下人搬东西,闻言,似笑非笑的摆弄了下拂尘:“没什么不合规矩的,今个,咱家就指点你一句,你记着,在侧妃娘娘这,娘娘的规矩才叫规矩!” 避开人后,陆管家越想越不得劲,扭头对着一群人忙进忙出的正院,狠狠吐了口吐沫:“呸!还敢指点老子,你算什么东西!” 他边上的小厮亦是愤愤:“侧妃只用她带来的人,咱们的人去了,只让搬点东西,传个话,连近身都不能,再这样下去,相信不过多久您的位置就会被那什么安总管的彻底取代了,到那时,咱们可怎么办?” 陆管家不甘的攥了攥拳:“我才是将军府的管家,掌管府中上下已快十年,他想夺权也得有那份能耐才行,哼,咱们走着瞧!” 正房里,云窈在谢婆子和紫苏的伺候下先行洗漱,换了身干净衣服后整个人松快许多。 德安隔着内室的帘子恭敬道:“娘娘,晚膳已经做好了,您可要现在用?” 连着几天在外面跑,只能吃客栈里的饭食,尽管也都是最好的酒楼厨子做的,但到底比不上家里的菜色。 云窈应了一声:“传膳吧。” 没一会,一道道珍馐美食如流水般端了进来。 云窈坐在饭桌前安静的吃着,突然想到儿子:“两个小公子呢?” 德安笑眯眯的回道:“娘娘不用担心,两个小王爷都安顿在西厢房了,奴才刚刚去看过,奶媪才喂过奶,小王爷们正睡着呢。” 他办事她向来放心,便点点头:“等他们醒了抱来给我瞧瞧。” “是。” 吃的太饱,云窈领着丫鬟婆子出去消消食,顺便逛逛这个将军府,上次她来这里,因为女扮男装怕被人看出来,一直不敢出门。 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她是这座府里的女主人,自然哪里都去得。 将军府占地面积很大,云窈走了好一会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身边跟着的人都没来过将军府,自然也不认识路,天快黑了,各处的下人们似乎都下了值,他们沿着路走了近两刻钟,愣是一个人都没碰见。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手足无措。 “这将军府的下人是怎么回事,连个值夜的人都没有?”紫苏更多的是惊怒。 她是慕王府里的丫鬟,王府极重规矩,哪怕是夜里,各处都有几班人来回轮流巡逻,绝对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没人的情况。 可想而知,这将军府的管理是有多松散。 云窈:好险,差点把儿子忘了。 老大:呵呵。 老二:…… 第444章 救下含珠 将军府东院后头是一座仿照了江南风格建筑的园林,有亭台楼阁,绿树成荫,山石错落有致,还有一片人工开凿出来的莲花塘,不是莲花盛放的季节,水塘里只有一些枯萎卷曲的莲叶。 但尽管如此,也依旧有种衰败幽静的美。 正是这样的美,导致云窈一行人看入了迷,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紫苏提议她带上几人分散开来找路,云窈觉得这样不安全:“天黑,咱们不熟悉环境,这附近还有水塘,大家不要分散乱跑。” 左右将军府再大总不至于让人迷失在里面,永远出不去,就当多逛一会好了。 云窈这样说着,众人见主子兴致正好,便也不再心急了。 紫苏笑笑:“娘娘说的是,再说若咱们迟迟不回去,安总管肯定会派人出来找咱们的。” 入了秋,夜凉如水,在这样的月夜下散步,总是十分惬意。 云窈心情舒畅,然而很快,这样的好心情就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就你这小妮子还想去到娘娘身边伺候呢?” 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从假山的另一面传来。 众人振奋了一下,原来是有人的,紫苏刚想把人叫来指路,就听那声音又说道:“呐,别说哥哥我不照顾你,我可是瞧清楚了,那位娘娘一看就不是个善茬,连咱们陆管家在她面前都没有说话的份儿。” 云窈竖起手,让众人止声,然后静静地听着。 “你想调到正院里做扫洒,这事可不简单,不过,你是知道哥哥的,这事对哥哥我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就看你……能不能付得起这个幸苦费了,嘿嘿……” 对方说完,似乎还动了手,众人只听到啪的一巴掌打开的声音,女子隐含怒气道:“葛管事,说话就说话,请不要动手动脚,我明明记得白天已经给过你十两银子了!” “十两银子算什么,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挤进正院,在娘娘面前露脸?要不是大爷我瞧你这张脸还能看,哪有你什么事!”那个叫葛管事的男声口气嚣张:“你自己想好吧,想要调去正院,要么陪大爷我一个月,要么五十两银子,少一个铜板都不成!” 谢婆子轻吸一口气,被他口中的银两惊到了。 一个扫洒丫鬟的位置,居然值五十两白银! 假山另一面的女子毫不犹豫的说:“那我选五十两银子,只是我现在没那么多钱,你容我回去凑一下。” 葛管事流里流气的声音嗤笑:“小妮子怎么这么倔呢,我知道你曾经伺候过将军的贵客,云公子走后,将军还赏了你一笔钱,你家里人多嘴多,那笔钱应该花的差不多了吧?” “反正都是伺候,既然能伺候云公子,何不伺候伺候哥哥我,哥哥不要你银子,只要你把哥哥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我明个就把你调去正院,怎么样?” 女子坚决的拒绝了,葛管事一连被拒绝多次,恼羞成怒:“一个被人玩烂了的贱.货,还真当自己是贞洁烈女了?!我今个便就在这里强上了你,倒要看看你能有多烈!” 云窈在听到对方让女子伺候他的时候,就已经带人绕了过去。 天黑,这里避开灯火,黑暗中只能看见两团影子在推打拉扯。 “你做什么?!你放开我!”女子特意压低了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和恐惧。 人还没走过去,在云窈的眼神示意下,紫苏怒喝:“什么人躲在那里,还不快过来拜见侧妃娘娘!” 两团影子愣住了,匆匆分开。 容心和容安手持灯笼,一左一右的走在最前面。 烛光照耀过去,两人不敢抬头,颤抖着跪下:“见、见过侧妃娘娘……” 云窈扫向右侧的女子,眼底划过一丝心疼:“含珠,过来。” 听到她的话,含珠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又狂喜的看着她,眼眶一点点变红:“主子……” 她反应过来,连忙跌跌撞撞的爬到她面前。 云窈叹了口气,亲手将她扶起来:“别哭了。” 她把人拉到身后护着,随后再看地上另一个人的时候,眼神瞬间变为冰冷。 “若本妃没记错,你是负责正院杂事的葛管事?”云窈慢悠悠不带丝毫情绪的开了口。 地上的人一抖,颤颤巍巍的应声:“是、是,娘娘记性真好,下奴、下奴是将军正院里的管事,葛、葛全福……” 他不知道这位侧妃娘娘刚刚都听到了多少,昏暗的光线下,他抖得跟筛糠一样。 “这个时辰,陆管家应该还没睡吧?” 葛全福没想到她不是询问方才的事,而是突然问起管家来。 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略微松了口气,小心的赔着笑道:“哪能啊,主子娘娘都没睡呢,陆管家哪敢这么早就睡下了,娘娘可是有吩咐,下奴这就去叫他。” 云窈淡淡的嗯了一声:“去吧。” 葛全福走后,含珠扑通跪到地上,带着哭腔说:“主子,奴婢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您了。” 云窈回过头,无奈:“怎么又跪下了,起来。” 在含珠的引路下,一行人往正院走。 “原来您都听到了。” 当听见云窈问刚才的事,含珠神色惊慌讪讪,显然觉得羞耻。 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遇到强横之人,用强的不觉得羞愧,被强的却觉得耻辱,甚至不敢让别人知道。 别人知道了,会议论会被戳脊梁骨的,也永远是女人。 “我和绿意还想伺候您,就找葛管事问问能不能把我们调去正院做洒扫,他原本就说要好处费,但在我和绿意给了十两银子,问他多久能办成后,他要我们今晚到园林见面再说,绿意胆子小,不敢过来,我就让她在房里等消息,我先来问问,谁知……” 谁能想到,那老货竟如此狗胆。 若不是遇见主子,她今晚定是逃不过的…… 含珠想到此,忍不住后怕的落了泪。 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葛管事,万一他说了出去,她就没脸在将军府再待下去了。 越想越难过,她低下头抹眼泪。 为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 头顶突然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掌轻轻拍了拍。 强大而坚定的嗓音对她说。 “别怕,这事我会为你做主。” 含珠红着眼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温柔却充满力量的眼睛。 她愣住了。 好奇怪,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她心中的恐慌和茫然,竟轻易被抹平。 第445章 问责 云窈回到正院,在紫苏和谢婆子的伺候下净了手,洗干净脸。 直到这时陆管家他们才姗姗而来。 隔着一层内室的纱帘,陆管家和葛全福一前一后跪地行礼。 “下奴方才一直在前院操持着明日各院的人手安排,这才来晚了,还请娘娘恕罪。” 云窈坐在梳妆台前,容心替她拆头上的发簪步摇。 没听见她说话,陆管家悄悄抬了抬眼,赔着笑小心道:“不知娘娘唤下奴来,可有什么吩咐?” 云窈终于出了声,不紧不慢的:“陆管家操持将军府已经很多年了吧?” 摸不准她想要干什么,陆管家只能斟酌着道:“回娘娘的话,下奴是这座将军府刚建成没多久时,就在里面伺候了。” 每每提到此事,他都十分自得。 他在将军府里待了快十年了,甚至比将军本人待得时间都要长都要久。 府里的每一草每一木他都了如指掌,主子想知道什么事,还得依赖他告诉。 离了他,谁能管得了这硕大的府邸? 底下大到管事小到丫鬟小厮,哪一个敢不听他的话? 陆管家想着,在心底轻哼,就算这位侧妃娘娘想插手将军府的事,也得看他同不同意。 云窈啪的一声,将梳子拍在梳妆台上:“本妃看你这个管家位置坐的实在太久了,所以连本份都忘记了是吗?” 陆管家一怔,完全没料到她上来就是兴师问罪。 他心下忐忑起来,但还算能稳得住,估摸着就是这位侧妃娘娘才刚来,想在他面前竖个威,只要他配合着,给她几分面子,便罢了。 “下奴自来到将军府一直勤勤恳恳,不敢有半点懈怠,连将军也夸过下奴将府中上下打理有方,娘娘您何出此言啊?” 一边说自己勤恳,一边又隐晦的提醒她,他是将军的人,叫她最好不要太过分。 云窈冷笑:“还敢跟本妃装傻。” 陆管家觉出了一点不对劲,然而葛全福之前找他的时候并未说明情况,他也就根本不知道他手底下的人中饱私囊的事被主子发现了。 他允自说道:“下奴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还请娘娘明示。” 云窈瞥了眼他身后的葛全福。 注意到她的目光,后者浑身一抖,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葛管事,你自己说。” 葛全福脸唰的变白,本以为她并没有听见园林里发生的事,还侥幸的认为自己躲了过去,原来她让他把管家叫来,是想要连陆管家一起罚! 他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 云窈没了耐心。 “霍岩青!” 一道人影从房梁上落了下来:“属下在。” 她冷冷的声音从纱帘内传出:“将葛全福拖到院子里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敢不老实,就直接杖毙!” “是!” 葛全福一屁股瘫软在地,等几条铜手铁臂上来钳制他,他惊醒了神,惶恐的挣扎:“娘娘、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下奴知道错了!” 可他怎可能是武功高强的亲卫的对手,被像拖死猪一样拖了出去。 不一会,院子里响起一声连一声的惨叫。 第446章 杀鸡儆猴 陆管家这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同寻常,他跪趴在地上,眼睛骨碌碌乱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葛全福那个杀千刀的,方才来叫他居然什么也没说。 难道是他们偷换府里东西的事被侧妃发现了? 他眼角余光瞥了眼安静的内室,又在心里摇摇头。 不对,如果那件事东窗事发,不可能只有葛全福被罚,毕竟参与此事,拿了大头钱财的可是他。 这样想着,陆管家倒也不慌了。 只要不是这件事,凭自己在将军府的地位,侧妃娘娘再怎样也甭想撼动得了他。 正院的大门开着,板子打在肉上的噼啪声和葛全福的惨叫扬出去很远。 渐渐地,许多下人被这动静惊到,好奇的聚集过来。 葛全福是个软骨头,打了不到十下就撑不住了:“我、我说!娘娘、娘娘饶命……” 霍岩青又把人拖回正房,将房门紧闭。 葛全福后背血肉模糊,筋骨已断,连动弹都不能了,可见几个亲卫是半点没手软。 他像团烂肉一样被扔在地上趴着,出气多进气少,断断续续的将他利用自己正院管事之便,收钱帮底下人调岗的事说了。 “下奴、下奴不该被钱迷了心窍做出这等缺德事,下奴更不该对含……” 内室的云窈轻轻站起身,打断他:“行了。” 葛全福屏住呼吸,不知是痛的还是怕的,身体在一个劲的哆嗦着。 帘子分开,云窈缓缓走了出去。 见到她的身影,外间的丫鬟婆子俱半蹲行礼,德安亦弯了弯腰。 “既然知道错了,本妃便留你这条命。” 葛全福大喜过望。 云窈看向另一边还跪着的陆管家,对方明显放松下来。 她也曾做过下人,看多了那些手中有点权力就仗势欺人的玩意,更见过狗胆包天的奴仆耍弄心眼欺上瞒下。 那还是有主子管教的情况下,都会发生的事,更何况慕霆渊这间久无主子的将军府。 可想而知,他们平日里是有多散漫。 云窈心里有数:“将军府容不得心大的下人,陆管家。” 后者心头一凛,连忙应声:“下奴在。” “为防他出去乱传话,拔了他的舌头,再将人赶出府去。”说到这里,云窈用手指点了点他:“你亲自动手。” 葛全福目眦欲裂:“娘娘!娘娘不要啊!下奴、下奴定管好嘴巴不会乱说话的,求娘娘饶了下奴……” 霍岩青眼疾手快的拿了抹布塞进他嘴里,不让他再吵闹。 云窈转身进了内室。 陆管家不敢耽搁,不论他心里怎么想,此刻只能恭恭敬敬的照办。 免得腌臜了主子,人是被带去别的地行刑的。 霍岩青在一边盯着,见事情办完才回去回话。 他走了之后,陆管家盯着地上痛的直打滚的葛全福,没了舌头,他已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咯咯声。 “兄弟,别怪大哥,我也是没办法,那位刚进府就找茬发落咱们,根本没将咱们这帮老人当回事,我即便想为你求情,也得掂量掂量自个,你说是不是?你要是恨,可千万别恨我。” “咱们共事多年,我也不忍心看你落得如此下场,这些钱你拿着,回头为自己请个好大夫看看伤吧。” 陆管家叹着气,招手唤来人将他抬出去送医。 等屋子里彻底没了别人,他一脸嫌恶的将手擦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狠狠把染脏了的帕子丢到地上。 他当然看得出来侧妃那番话是说给他听的。 她这是在杀鸡儆猴,葛全福该死,她就借葛全福敲打他。 陆管家脸色不好看,没想到这位侧妃娘娘竟比将军还难搞,他有种预感,他今后的日子,恐怕再难像之前那样快活了。 像是为了应证,一个小厮匆匆走进来。 “管家,侧妃娘娘刚刚递了话,让您不要再给正院安排管事,那位王府的安总管会找您接手。” 陆管家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云窈把含珠和绿意接到了身边,同紫苏她们一样,做她的近身丫鬟。 能回来伺候她,两个小姑娘不知道有多高兴。 绿意性子本就活泼,刚回来的第一天,像只黄鹂鸟似的叽叽喳喳个不停。 一会是:“主子,您穿回女装真好看,就像天仙下凡一样!” 一会又说:“自您走后,奴婢和含珠姐姐就日日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您,总算将您盼来了。” 等看到两个孩子,又是一番唧唧啾啾:“哎呀,这就是咱们的小主子啊,果然主子的孩子长得跟主子一样漂亮!” “这眉眼,这脸庞,跟主子长得好像啊!” 襁褓中两个肉包子不约而同的皱起眉。 老大小手挠了挠耳朵:吵死了。 老二干脆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不明真相的大人看到两个小东西的动作,只觉得可爱。 第447章 霸道的慕王 蓟州军营,军事正堂内。 慕霆渊端坐上首,底下除了带兵在外的胡硕之和马忠还有左右翼总领之外,其余将领分坐两边。 “青城那边,末将已经尽力将有疑点的人排查出来送走了。”左侧因为受伤暂时不能上阵的卢波,便接手了一些没什么危险的任务。 青城在几十年前本就是他们南夏的城池,后来被东渠夺走,烧杀抢掠,活下来的没多少人。 东渠在将青城送还之前已经做过疏散工作,但仍有一部分曾经的南夏百姓不愿离开,想要随城返回故国。 青城收复后,慕霆渊就回京都了,并未多管那边的事,一直是胡硕之代为打理,接着没多久京都新派了官员过去,目前城里还有他们边关军营的两万驻兵。 算是刚刚走上正轨,但到底和母国分开的时间太久,想要彻底融为一体,还需慢慢来。 眼下两国在打仗,又有先前黄校尉策反晋州军营的事,慕霆渊便让人再好好排查一遍城中人口。 毕竟东渠是乖乖把青城交出来了没错,可谁知道对方有没有在里面留什么陷阱? “现在是谁带兵在那守着?”慕霆渊手中拿着青城的军事地图。 “是常平那小子。”卢波回道。 常平的箭术不错,是他亲手指点过的,脑子也够机灵。 慕霆渊放了心,又交代了几句,便说起关外的情况。 先前两军打的如火如荼,对面敌军首领气焰嚣张,他到时,东渠的军队已逼近‘丹峡关’三十里,离城门只剩不到二十里之遥。 他以一刀一马,带领剩余六万大军,硬生生将其逼退五十里。 如今两军相隔十里远远对峙,已经停战多日了。 “贾敖那鳖孙,几天前还放大话,说要在三日内攻下蓟州城门,咱们将军一来就当起缩头乌龟了。” 蒋文良嗤笑一声,仿佛已经看见那位多次交手的宿敌,是如何缩在大帐里愤怒的跳脚,又不敢冒头的憋屈样。 众将领哄堂大笑。 “就是,再厉害,只要对上咱们将军,他连个屁都不算。” 慕霆渊面色淡然,手指在桌案上敲了两下,打断众人的欢笑:“战场最忌轻敌。” “贾敖是定远公的长子,自小就被他带在身边,历经大大小小的战斗,实力不可小觑,不然也不会将你们打的一退再退。” 他扫视一圈,目光所过之处,众人皆羞愧的垂下头,老老实实不敢再嘚瑟。 卢波轻咳一声,小心询问:“那您认为,他们如今按兵不动是为了什么?” 慕霆渊拿起旁边斥候军探得的对方阵型图,斥候军无法靠的太近,只能尽可能的在纸上描绘出当时情形。 有了这样的阵型图,任何一位领兵作战过的将军,都能根据阵型图判断出对方的兵马。 可若对方有意伪装,那斥候军传递回来的消息就一定是假的,是以一位作战经验丰富足智多谋的将军,不会只依赖这种死物。 “有没有统计过他们粮草是多久运送一次?” 卢波是斥候军总领,虽然受伤不能上阵,但对手底下的事还是十分清楚的。 立马回道:“上一次是三十五天前。” 慕霆渊垂目思索了一会,然后说:“让斥候盯紧对方的粮草情况,如果十天内未看见粮草车,速报与我知晓。” 卢波不明白意思,却也重重点头,下去传话了。 众将领面面相觑,蒋文良脑子转的快,他试探道:“将军是怀疑他们军营断粮了?” 慕霆渊望着面前长桌中间的巨大沙盘,大大小小的城镇,一根根插着东渠国的旗帜。 其中距离‘丹峡关’最近的青城,原本插着的东渠旗帜已经变成了南夏的朱雀旗。 他看向另一边仍然还插着东渠国旗帜的‘衡州’、‘襄樊’两城,眼底闪烁着晦暗深沉的光。 慕霆渊没有多说,淡淡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再过几日自然就能知晓了。” 众人应是。 四下正安静着,见没什么要吩咐的了,慕霆渊刚要宣布解散。 这时王鸿突然咕哝出一句:“要是云哥在这就好了。” 他这句话说的声音小,却不妨碍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众人看他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看向慕霆渊。 纷纷亮起双眼。 对啊,以云公子强大的情报能力,想获得对方军情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有‘他’和将军珠联璧合,何愁不能打的东渠哭爹喊娘? 越想越心动,越想越心痒痒。 蒋文良搓着手,露出一脸谄笑:“将军,不如……您写封信请云哥过来玩玩?” 王鸿点头如捣蒜,激动道:“距离上次分别,都大半年没见到我云哥了,我可想死……” 慕霆渊板着脸,冲他挑挑眉,分明面无表情,却莫名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王鸿求生欲极强的捂住嘴,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他讨好的笑笑:“不不不,我不想云哥,是将军想云哥了,嘿嘿……嘿嘿……” 其余众将领齐刷刷埋下头,肩膀直抖。 慕霆渊脸黑如锅底:“你们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王鸿不明所以:“为啥啊?” 因为他的小丫鬟正在家看孩子呢,没空。 慕霆渊没理他,说了句解散,便起身出了正堂。 王鸿和蒋文良叹着气,只觉可惜。 “将军也忒霸道了,云哥那样的人才,居然让‘他’一辈子蜗居在小小的后院中。”王鸿不满的嘀咕。 蒋文良一向不敢对慕霆渊的决定有异议,这时也忍不住吐槽:“就是,明明有云哥在,一切的麻烦都不再是问题,偏偏将军护云哥护的跟老母鸡护崽一样,小气吧啦的。” 他的话说完,正堂里忽然落针可闻。 蒋文良和王鸿纳闷的看着周围的兄弟唰的一下,猛地远离他们三米开外。 活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而且看向他们的目光诡异,好像是在说——你完了,你死了。 两人后脖子一僵,咔咔的缓慢转过头,就看到本该已经走远了的将军,正站在大门口凝视着他们。 “很闲是吧?” 慕霆渊不带丝毫情绪的扯扯唇角,看似在笑,可眼神却要吃人一样。 “蒋文良、王鸿,出列!” 两人听见将令,条件反射的站起身,昂首挺胸。 齐声:“末将在!” “大梁山负重五十趟!” “是!” 慕霆渊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留下两人抱头哀嚎。 前两天家里有事,晚上还有两更。 第448章 别说只是囚禁区区一个公主了 嘴贱的下场就是两人哼哧哼哧爬了一天一夜的大梁山。 好不容易爬够数,两人已经累的直不起腰了,一人拄着根棍子,抖着腿回军舍。 整个军营的将士都知道他们嘴贱惹恼将军被罚,路过的将士见到他们两的惨样,俱都忍笑忍到肚子疼。 —— 军营大牢。 这里是关押俘虏的地方,偶尔也会关一些犯了大错的将士。 本来军营条件便有限,大牢里的环境就更加差了。 甫一走进去,就能闻到浓烈的难闻气味,即便北方空气干燥,在这样阴森终日不见阳光的牢狱里,依旧有股腐烂发霉的恶心味道。 慕霆渊穿着软甲常服,带头走在最前面,像是什么都闻不到,眉目疏冷,俊容面无表情。 王鸿捏着鼻子跟在他身后侧,小声的回话:“那位好像脑子出了问题,不管我们问她什么,她都不回答,痴痴傻傻的只会自言自语,之后末将找来当时在城门口拦下她的那几名士兵,据他们说,那时候人看起来是正常的,不像痴傻了的样子,末将怀疑,她很可能是在装疯卖傻。” 说话的功夫,两人走到最深处的一间单人牢狱前。 隔着铁栅栏,里面的女人双臂抱膝坐在破旧的木板床上,她身上穿着层层叠叠的衣裙,尽管已经脏污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但从细致的绣花和繁琐的样式上,还是能看出先前有多华贵。 王鸿想起那天第一次看见女人的样子,他们这些远在边关驻守的将士,几乎从未踏入过皇宫,自然不会见过什么皇家公主。 当初将军在京都掀起的那场风波,虽他们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听说了公主失踪的事。 是以在看到这位穿着精致华服,满头珠翠的漂亮女人,几乎立马断定了她的身份。 毕竟以将军的性子,能让他气到不管不顾公然去打皇室的脸面,想也知道,事情肯定不同寻常。 他们几个私底下还八卦过,猜测是不是圣上知道了将军和云公子断袖的事,不同意,然后公主嫉妒云公子,使计害‘他’,这才踩中了将军的死穴。 至于对将军囚禁皇室公主这件事的看法…… 他们看的很开,别说只是区区一个公主了,就是囚禁龙椅上那位,他们都只有双手双脚支持的份儿。 牢门打开,慕霆渊只身走了进去。 王鸿站在门口没动,识趣道:“末将到那边等您。” 说着,他将牢门掩上,走到另一头的甬道口守着。 慕霆渊一步步走向木板床,长刀缓缓出鞘,刀刃和刀鞘的金属摩擦声,在这寂静的牢笼里十分刺耳。 他走到面前的时候,长刀刀尖亦抵到床上人的脖颈处。 也不知她是真傻了不知道怕还是怎么,一动不动。 慕霆渊眉眼冰冷,毫不手软的在她脖子处割开一道口子,他力道精准,伤口顿时血流如注,却因避开了要害,死不了人。 即便如此剧痛,女人也只是缩到角落里,捂住伤口仍是一言不发。 第449章 这京都的天,怕是要变了 慕霆渊冷笑:“你不是很能耐么,居然敢跟黄旸勾结成奸,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刀尖直逼她面门,他眸子里满是厌恶:“说话,你跟黄旸都交易了什么?” 在他的威慑下,女人身躯渐渐颤抖起来。 慕霆渊微微皱起眉。 他觉得不对劲。 自他进来为止,一直未听女人说过一句话,哪怕他差点一刀割开她的脖子,她都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王鸿不是说她装疯卖傻,自言自语么。 现在这样紧闭嘴巴的样子,反倒像是在忌惮躲避他。 以怀淑对他的恨,不可能是这种反应。 慕霆渊眯了眯眼,忽的刀尖挑起女人的下巴,目光在她脸上仔细睃寻。 他猛地朝她伸出手。 女人瞳孔一缩,想要挣扎。 慕霆渊眼中狠厉,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两人距离极近,就在这时,女人突然一张嘴,一根银针以快如闪电的速度朝他眼睛飞去。 慕霆渊闪躲不及,银针擦着他脸侧钉在后面的墙上。 同时他手下用力,只听咔的一声,女人的脖子被他生生扭断。 慕霆渊用手背蹭了一下刺痛的脸颊,收回手后,果不其然看见手背上沾染的血迹里,混杂了青黑色。 银针里有毒! 顾不得许多,慕霆渊立即从怀里掏出解毒丸服下。 女人已经断了气,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着。 吃了药算是将毒素暂时抑制,慕霆渊冷着脸在女人死不瞑目的脸上摸索着,揭下一层皮。 原来是伪装。 她根本不是怀淑! 慕霆渊脸色难看。 好阴毒的计谋。 先是派人伪装成阿窈的样子拖延时间,好供他们逃跑,同时让假扮成怀淑的暗杀者大闹城门。 他的人抓到假怀淑定会通知他,只要他私下审问,假扮的暗杀者就能找到机会刺杀他。 若不是他一向警惕,这样的暗器根本躲不过去。 慕霆渊将手中的面皮丢了,转身走出牢狱,眸中冷光闪烁。 既然这人不是怀淑,那真正的怀淑去哪了? 是与黄旸一起逃去了东渠,还是…… 京都,乾清宫。 宽敞的前厅里,女人一身狼狈的跪在殿下,痛哭流涕。 在她身后,还跪着几名朝中大臣。 承玄帝铁青着脸,一巴掌拍在扶手上:“简直是荒唐!连联合晋州官场囚禁当朝公主的事都干得出来,他慕霆渊到底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女人正是好不容易逃回来的怀淑,她磕着头,哭的凄惨:“求皇兄为我做主!” 承玄帝捏紧扶手上的龙头,脸上神情忽明忽暗。 想到怀淑口中,蓟州和晋州上上下下,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对慕霆渊俯首帖耳,唯命是从,他就恨不得立马把那个混账推到午门千刀万剐! 还有那帮连主子是谁都不知道的狗东西! “撕毁圣旨、屠杀公主府、囚禁皇室公主,镇国王慕霆渊,胆大妄为,结党营私,藐视皇权,这次,朕绝不能再姑息!” 听着上首承玄帝细数慕王的件件罪名,几名大臣偷偷对视了一眼。 圣上很少在人前公然对慕王表露不满,看来,这次是真的要拿慕王问责了。 这京都的天,自今日后,怕是要变了。 第450章 太后驾到 昌平三年,十月初三,承玄帝在朝堂上列数了镇国王慕霆渊的八大罪状,封梁国公的儿子梁宝光为八府巡抚,即日前往蓟州捉拿罪臣。 圣旨一下,朝上立时嗡声一片。 先是许多武官跪下求情,接着越来越多的官员皆跪下,劝承玄帝三思。 “如今南夏正处敌国外患之际,这时将慕王拿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圣上慎重啊!” “前阵子蓟州和晋州之难,正是因慕王死守关口,才让我南夏渡过危机,即便慕王有罪,还请圣上从轻发落吧!” “一向只有慕王对付得了东渠铁蹄,若处置了他,谁能上阵抵挡?” “请圣上三思!” “求圣上三思啊!” 昌平这一朝,朝臣们大概分为三个党系,一个是以武官为首的慕王党,一个是以刘丞相为首的中立党,剩余的要么跟慕霆渊有仇,要么就是王公外戚,勉强可说是皇帝党。 可此时此刻,不论是中立党还是慕王党,甚至不少郡王公侯,破天荒的拧成了一股绳子,都在替慕霆渊求情。 承玄帝望着殿下大片大片拜倒的臣子,怒不可遏。 他料想到定会有人为慕霆渊求情,却没想到会是这副场景。 怒气冲昏头脑,他唰的从龙椅上站起身,口不择言的喝骂:“你们都是废物吗?!难道没了他慕霆渊南夏就国破家亡了不成?” 这下,零星还站着没动的大臣都被吓得跪倒:“圣上息怒!” 世人最忌说不吉利的话,国破家亡这样晦气的词,哪是能挂在嘴上说的。 更何况还是出自一国之君的嘴。 “胡闹!” 一声斥责自殿外响起,紧接着是太监迟来的唱和。 “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身穿棕黄色绣团龙纹常服,被宫女嬷嬷簇拥着走进大殿,百官皆调转方向朝她叩拜。 “参见太后!” 太后一脸怒容的看向龙椅上的人:“列祖列宗在上,皇帝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承玄帝自看到她出现,脸色就变得十分阴沉。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太后的指责更是让他下不来台。 梁宝光眼见巡抚之职就要到手,哪能愿意它飞了,又有心在承玄帝面前表现,便适时的站了出来。 “太后,慕霆渊囚禁皇室公主,居心险恶,此大逆不道,不忠不义之人,实在枉费圣上多年来的宠信,圣上痛极怒极之下,这才……” 他的话还没说完。 “你给哀家闭嘴!” 梁宝光这时候敢主动站出来,不过仗着自己是太后亲侄的身份,谁知他姑母竟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他涨红了脸,深深埋下了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镇国王再有罪过,也不能在这时处置了他,便让他戴罪立功,先击退外敌再说。” 太后盯着承玄帝慢慢说道。 她这哪里是在跟他商议?分明是在教他做事! 承玄帝脸色阵青阵白,搭在膝盖上的手将龙袍都抓皱了。 最后,他长呼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惭愧之色:“母后教训的是,是儿子说错话了,既然母后发了话,那便暂时饶过慕王。” 他垂着眼,眼底压抑着愤恨和深深的不甘。 才发现上篇今早才发布,真是我昨晚更的,你们千万要相信我啊!尔康手.jpg 第451章 挑唆 在太后的干涉下,承玄帝原本拟定的赐罪诏书作废,同时,梁宝光的八府巡抚一职也没了着落。 见此一幕,梁国公父子哪肯甘心? “我梁家在先帝那一代时好歹还是京都最顶级的世家大族,没道理霜儿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后,我梁家反而还不如那个姓徐的了!” 梁静霜正是太后的闺名。 梁国公气哼哼的说。 提到太后,梁宝光想到自己在朝堂上丢了脸,亦是忿忿:“父亲,你看到了吧?姑母竟当着那么多文武百官的面给我难堪,姑母她眼里到底还有咱们这个娘家人吗?” “自当今登基,姑母从不曾扶持娘家,咱们梁家式微,朝中没几个大官是姓梁的,父亲你多次提及让她帮忙把旁支.那几个弄去军营,姑母始终不肯松口,就儿子这武举探花郎的称号,还是咱们自己想尽办法钻营来的,姑母可曾出过半分力?” “儿子还听说,姐姐前阵子跟皇后起了冲突,只是拌了几句嘴而已,皇后都没说什么,姑母听说后,立马将姐姐关了禁闭,如今正被困在长春宫日日抄写佛经呢!儿子算是看出来了,姑母对咱们是没有半点亲情!” 梁国公坐在圈椅上,脸色越来越阴沉难看,好半晌才说话:“自你祖母去了后,她就对我怨怪在心,可我有什么错,梁家日渐衰败,那徐国公算什么东西,仗着自己女儿当了皇后,也不看看我梁家累世家族,一个皇后算什么,我梁家出的还少了?也敢踩到我的头上!” 他说着说着,豁然起身,咬牙切齿:“不行,既然她不肯扶持梁家,那我们就自己谋出路!” 他决不能让梁家的世代荣耀在他手中断掉! 寝殿里,承玄帝又因为一件小事发了脾气,自前天下朝回来,他心情便不愉快,这两日,乾清宫死了不少宫女太监。 满地都是被砸碎的花瓶瓷片,新上任的太监总管汪启瑟瑟发抖的进来通禀。 听见梁国公父子来了,承玄帝先是不耐烦,转念猜到他们为何而来后,他原本的怒容顿住,心里有了主意。 “传。” 等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寝殿中的狼藉已被手脚麻利的宫女清理干净。 承玄帝也一脸平静的坐在龙案后看折子。 梁国公父子跪下见礼。 “两位爱卿有何事找朕?”承玄帝明知故问。 梁国公打着为怀淑公主讨回公道的理由,劝说他不要放过慕霆渊。 “镇国王此行此举分明是居功自傲,狂妄跋扈到了竟连皇室都不放在眼里了,圣上若不责罚于他,今后何以振朝纲?” “您绝不能这样纵容他,没得纵的他无法无天,再起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到那时,可就不好收拾了!” 梁国公自然知道该说什么话能挑起承玄帝的怒火。 果然,承玄帝冷下脸:“慕霆渊身为人臣,却不敬天子,目无尊卑,结党营私,欺上瞒下,实在过分!” 梁国公心中一喜,刚想再接再厉,就听上首的皇帝叹口气。 “不是朕不想惩治他,只是太后与他一向交好,亲自开口让朕饶恕,朕不能不给太后面子。” 承玄帝说到此,看他一眼,故意道:“你梁家在朕登基时出了不少力,朕其实一直有心栽培,前几个月朕还跟太后商议,想叫你梁家旁支.那几个年轻子弟去沙洲军营历练历练,太后却说他们不是当武官的那块料,恳请朕让你们梁家只当个闲散贵戚就好,朕才打消了念头。” 听到原来早在很久之前,他们梁家就能被委以重任,却被他的亲妹妹亲手坏了好事。 梁国公的脸扭曲了一瞬,心头的不满攀升到了极点。 第452章 碍眼 “太后不过一介女子,哪懂什么国家大事,圣上贵为九五至尊,不该被任何人左右。” 承玄帝见目的达到,暗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太后是朕的母亲,朕自然要听她的话,她不想让梁家子弟入军营,朕只能答应她。” “可惜我南夏武官寥寥,除了慕霆渊,竟无人可用,若非太后阻拦,朕倒想大力培养培养宝光,朕瞧他武艺不错,就是比起慕王,也不差多少。” 这番话,梁国公父子听在耳里,仿佛被打了鸡血似的。 “能得圣上赏识,是微臣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微臣和犬子恨不能为圣上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承玄帝摆摆手:“行了,朕知晓你们父子忠心耿耿,慕王的事,太后既然一力保他,朕暂时也没什么法子。” 这时,梁宝光在后面磕了个头说道:“圣上,微臣想到了一个主意。” 出了乾清宫,父子两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俱都闪烁着异样兴奋的光芒。 “父亲,您说这事能成吗?”梁宝光走在左后侧。 梁国公负手在前面走着,低声道:“圣上说会考虑,大概是想同太后商量一下。” 梁宝光急了:“姑母定然不会同意的!” 梁国公没再说话,脸色微沉。 一想到她在背后阻止自己和梁家往上爬,哪怕是亲妹妹,他亦觉得碍事。 梁国公眼神狠辣:“慌什么,我自有办法。” —— 入了十月,正是桂花盛放的季节。 桂花的谐音为‘贵’,宫里的人都喜欢好意头,是以栽种最多的便是桂花,一到这个时候,满皇宫都是桂花的甜香。 仁寿宫,梁嬷嬷拿着一束桂花走进来:“太后,您看这桂花开的多好啊。” 太后正逗雪融玩儿呢,她握着一柄和田玉的小棍,小棍的顶端栓了两根孔雀羽,随着动作,轻柔绚丽的羽毛就会左摇右摆。 逗得雪融追着孔雀羽喵呜喵呜的乱扑腾,太后笑的开怀。 见到梁嬷嬷手里的桂花,她怔了怔。 动作停住的这一会,雪融成功扑到孔雀羽,咬在嘴里玩。 太后笑了笑,俯身将雪融抱到怀里,有些感慨道:“日子过的真快,转眼又快一年过去了。” 人老了,就总会惋惜时光流逝的太快。 她从梁嬷嬷手中挑出一支花朵最为繁密的花枝,神色恍惚中,带着几分回忆:“记得哀家的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便是桂花了。” 梁嬷嬷顿时懊恼起来。 她怎么忘了这事,怕惹主子难过,小心的打量着她的神情:“娘娘……” 太后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反而笑着将花枝插到自己的发髻上。 有宫女端来镜子供她欣赏,她伸手摸了摸鬓边金黄的花朵,脸上依旧含笑,眼眶却微微红了。 她的母亲是前朝皇族之后,血统尊贵,是以性子十分要强,就连花.都喜欢寓意好的。 而她的父亲却是个风流成性,玩世不恭的性格,遇上母亲的强势,父亲避之如虎狼,却碍于母亲的娘家,不得不忍耐着相处,待母亲怀有身孕,便像是任务完成似的,原形毕露,迎了一个又一个妾室进门。 第453章 补药 她幼时的记忆里,是偏宠偏心不负责任的父亲,怨恨哀伤的母亲,还有一个又一个手段尽出,心机深沉的姨娘们。 母亲最初只一味的怨天尤人,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身份高贵,娘家显赫,却不如那些空有美貌的贱籍女人。 她不甘心,于是为了多得一点父亲的关注,便跟那些女人们斗,跟她们争,斗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后院的孩子们日渐大了,而父亲居然丢开嫡子,想要立姨娘的孩子为世子,母亲终于醒悟过来。 得知消息的那一晚,她的母亲坐在窗前枯坐了一整晚。 第二日天亮,母亲先是发了一封急信给远在奉天城的娘家,之后便在房里梳妆打扮,穿上一整套的命妇宫装,然后去了常姨娘的院子。 以不敬主母以下犯上为由,命人绑了常姨娘。 父亲匆匆赶来,斥她善妒,叫她放人。 母亲端端正正的坐在屋里的主位上,并不理会他的愤怒,只说了一句话:“我已去信奉天,要么杀常姨娘,要么我们和离。” 他们的婚姻是两个大世家的联盟,只有丧偶,不能和离。 母亲利用娘家威望向父亲施压,压得他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 最后,母亲当着父亲的面,仗杀了常姨娘,至于常姨娘的一双儿女,也被扔去了乡下庄子。 没过两个月,在母亲的暗中操作下,常姨娘的那个儿子,父亲看中的未来国公府的继承人,意外得病,暴毙身亡。 父亲知道这是母亲的手笔,也只能默认。 自那之后,母亲再也不争求父亲的宠爱,将整颗心都扑在她和哥哥身上,给她谋划了皇后之位,让哥哥坐稳了继承人的位置。 桂花气味香甜,絮绕在她的鬓间,她好像还能听到母亲常常对她说的那番话。 “一个女人想要过的好,就永远不要相信男人,永远不要将希望寄托在男人的身上,只要自己手握权利,有足够能拿捏得了他们的筹码,就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她一直记得很牢,所以拼命让自己变得更厉害,将后宫的权利牢牢抓在手里,让先帝,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她是最出色最称职的皇后,乃至太后。 可没有人知道,维持到今天这一切,她有多累。 “梁家最近可还安分?” 太后挠了挠雪融毛茸茸的小下巴,漫不经心的问。 虽然张福瑞死了,但她的人依旧布满整个皇宫,皇帝那边的动向,只要她想,就能立即知道。 梁嬷嬷压低了声音,恭敬道:“前两日的下午,国公爷和小公子曾进宫拜见圣上,如今圣上防备的紧,咱们的人怕被看出端疑,不敢靠的太近,便没听见他们的谈话,只知道一直谈到晚上,才见国公爷他们出乾清宫。” 太后脸色悠忽冷了下来:“这是还不死心呢。” 梁嬷嬷知道主子动气了,呐呐的不敢多言。 他们梁府的这位国公爷一直不甘心只做个富贵外戚,一心想往上爬,独揽大权。 可也不想想,当今圣上并不是太后亲子,本就防梁家防的厉害,怎么可能愿意看着梁家做大。 “国公爷和小公子看起来十分高兴,不知是不是圣上答应了他们什么。” 闻言,太后皱起眉,眼底已露出几分厌烦:“明日让国公夫人进宫一趟,就说哀家想念怡儿,让她带进宫给哀家瞧瞧。” 现任的国公夫人是梁国公的继室,只生了怡儿一个小女儿,今年刚满四岁,梁国公老来得女,一向宠的跟眼珠子似的。 梁嬷嬷只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点头应下。 太后疲惫的闭上眼,她的这个哥哥,野心太大,却偏偏蠢笨如猪,人活在世,最忌的就是欲望大过脑子,不够聪明又想掌控过多。 最后的结果只会是鸡飞蛋打。 他以为能得皇帝看重,让梁家重新回到京都贵族最顶级的世家,可他哪里知道,承玄帝不过是想利用他对付慕王,即便能让梁家得了一时荣耀,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她多次提醒他,要梁家收敛锋芒,他从来不肯听。 气死母亲不够,难道他非要把梁家拖进地狱,才能醒悟吗? 太后满心失望。 梁嬷嬷轻揉她的太阳穴,低声宽慰:“娘娘别太伤神了,国公爷只是有些冒进了,说到底还是为了咱们梁府好,等明日国公夫人进宫,您跟她敞开了好好谈谈,他们会明白的。” 太后叹口气,似笑非笑:“但愿如此吧。” 她心中已有了成算,若他们还是执迷不悟,便将怡儿留在宫中她亲自抚养,若他们能想通,她便下懿旨封怡儿为郡主。 是忍受骨肉分离之痛,还是得一位郡主见好就收,让他们自己选。 正说着话,彩棠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太后,助元汤熬好了。” 这是仁寿宫常年熬的补药,每日都会端来给太后服用。 太后不疑有他,接过来喝下。 第454章 昏迷 当夜,太后突发急症,太医院的太医一波波往仁寿宫跑。 乾清宫,承玄帝正在龙床上施虐,听闻此事,蓦地朗笑出声。 梁国公啊梁国公,你的良心是真被狗吃了,连亲姐姐都能下得了手。 不过,他喜欢。 “哈哈哈……” 寝殿内外的宫女太监听到这笑声,俱都死死埋下头,只当自己是聋子哑巴,什么都听不见。 龙床上的女人已经奄奄一息,她身上全都是伤口,比起青青紫紫的掐痕,明显的刀伤和烫伤更加恐怖。 承玄帝丢开蜡烛,用尖锐的指甲刮了刮女人肩头被火燎出来的水泡,女人吃痛,低低的呻吟一声。 承玄帝快速解决完起了身,像丢破布一样把她掀下床,施恩般道:“今日朕心情好,便先放过你。” “来人,伺候朕穿衣,母后生了病,朕得亲眼看看才能安心啊。” 承玄帝走后,几个宫女偷偷摸摸进来,忍着泪将地上的女人扶起来。 “香雅姐姐,你还好吗?” 她们都是内务监精挑细选送到承玄帝身边的女人,明面上是宫女,其实是供其宣泄兽欲的工具。 承玄帝生性残暴,尤其是对床上的那种事,不将人虐个半死就不会满足。 后宫的嫔妃都是有品级有家世的,他不敢对宫妃下手,便将目标对准她们这些宫女身上。 因为宫女没有背景,虐死了就扔去乱葬岗,没人会追查。 香雅费力的睁开眼:“我没事,我们走吧。” 其中一个宫女看到她身上的伤,呜咽着哭出声。 今天本该是她伺候的,是香雅主动站出来顶替她。 她才十三岁,是这批宫女中年纪最小的,大家都说,如果她上了龙床,很可能就再也下不来了。 “香雅姐姐……” 香雅动了动伤痕累累的手,想拍拍她的肩让她别难过,可实在没力气,只好笑了笑:“别哭,经过这次,我们应该能得半个月的安稳日子,该高兴才是。” 几个宫女抹了抹眼泪,小心的将她搀回住所。 替她包扎好伤口,便各自回到床上休息,她们提心吊胆的守了半夜,俱都累极困极,很快就沉睡过去。 待她们都睡着,本该昏睡不醒的人却突然睁开眼。 香雅起身下床,巡视了一圈确定所有人都在沉睡后,披上暗色的外衣,无声无息的出了房间。 她背上有一处最严重的伤,是承玄帝为了追寻刺激,拿匕首刺的,动作幅度一大,后背就流出血来。 香雅丝毫不在意,一改方才的虚弱无力,整个人透出一股凌厉的锋芒。 她身形如燕,避开巡逻队伍,躲在树梢阴影中,一路向着重华宫的方向飞掠。 她是东渠皇室最出色的暗卫之一,混入南夏皇宫的目的只为寻找主子想要的东西。 她不在意过程如何,只要能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 经过她这些天的暗中调查,主子要找的人很可能是贤妃,那个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在大火中的女人。 重华宫作为皇帝生母从前的住所,早就被修缮一新,里面布置的还和贤妃生前时的一样。 东厢卧室里,悬挂着一张美人画像。 美人站在盛放的桃花林间,粉白花朵如云,衬得她容颜倾世。 香雅猜测这画上的人应该就是贤妃,轻手轻脚的将其取下。 第455章 风雨欲来 太后突然昏迷不醒,众太医在诊治半天后,只得了个气虚的结果。 梁嬷嬷跪在床边,既担忧又不解:“太后每日都有服用助元汤,怎还会气虚?” 这个方子还是上一任的太医院使按太后的体质量身制定的,有补气固元的功效,太后喝了多年,身子一向比同龄人硬朗年轻的多,怎会因气虚昏迷? 众太医垂着头站在下面,没人说话,人群最前面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他正是新任的太医院使,也是上任院使的亲传弟子,姓秦。 秦院使不慌不忙的开口道:“嬷嬷应该也听说过是药三分毒,再是滋补的东西也会有一定的药性,太后连日来思虑过重,又郁结于心,其实这种时候不适合进补,本就燥火气郁,再加进补,两气一冲,身子自然会受不住。” 梁嬷嬷听的云里雾里,什么燥火,什么两气对冲,怎么以前也从没听说过吃补药还得看心情好坏这种话。 她心中狐疑,还不待细问,就听外头一道唱和传来。 “圣上驾到——!” 众人齐刷刷跪地见礼。 承玄帝急急的冲进门,见太后躺在床上已人事不知,苍老的脸上病容难掩,再也没有清醒时呼风唤雨的威仪。 他眼中闪过畅快之色,随即被佯装出来的愤怒取代:“到底怎么回事?!” 秦院使将方才同梁嬷嬷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梁嬷嬷心头惴惴,总有种古怪的感觉,悄悄抬头,却对上承玄帝阴冷的眼神,心底忽然咯噔一下。 “没用的废物!你们平时就是这么伺候太后的?!” “来人!将这群狗奴才扔去慎刑司,全部杖毙!” 话音一落,满殿都是求饶声。 梁嬷嬷这些一直贴身伺候太后的大宫女更是又惊又惧,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她们伺候太后许多许多年了,其中不少还是太后娘娘当初的陪嫁丫头,若非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根本不至于被处死。 “冤枉!冤枉啊!” “圣上?求圣上饶奴婢一命吧!” 梁嬷嬷对着承玄帝的方向砰砰磕头:“奴婢们死不足惜,只是太后如今昏迷不醒,奴婢们都死了,谁来照顾主子,求圣上开恩,准许奴婢们继续伺候主子,待太后醒了,奴婢们甘愿认罚!” 承玄帝冷笑一声:“休要寻借口脱罪,你们放心,朕自会找几个更为妥帖的人照顾太后。” “拖下去!” 一行近卫齐齐上前抓人,原本宁静祥和的宫殿被践踏,处处都是尖利的哭叫声。 梁嬷嬷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主子这病来的蹊跷,承玄帝按耐不住想要趁机剪去主子身边的所有人。 梁嬷嬷被按住双臂带了下去,她努力回头,望着床上无知无觉的太后,脸上布满担忧。 第二日早朝,有官员不知从哪里翻出慕霆渊新的罪状,弹劾他欺压朝臣,从前莫名吊死在家中的户部尚书陈大人,正是被他逼死的。 “当初怀淑公主失踪,臣等都十分担忧,陈大人更是多次下重牢询问慕王公主下落,谁知只是如此就被慕王记恨在心,放言绝不会放过他,陈大人惶惶不可终日,实在害怕慕王报复,又怕慕王发起疯来连他的家人亲朋都不放过,逼不得已以血为墨,写下血书后自绝于世。” 此人说话时,一封鲜红刺目的白纸红字在朝堂上互相传阅。 或许是真的同情吊死的前任同僚,或许是其他原因,不少朝臣都站了出来请求承玄帝为陈大人做主。 慕王党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罕见的沉默。 承玄帝将底下众文武百官各式各样的神情看在眼里,脸上慢慢露出志得意满的笑。 事情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已成为定数。 承玄帝重新拟定诏书,剥去慕霆渊镇国王的封号,暂时保留三军统领之职,另封梁宝光为都监,前往蓟州军营监督军事,只等慕霆渊击退东渠,便将其抓回京都问罪! 第456章 东渠断粮 ‘丹峡关’,傍晚,倦鸟归巢,艳阳挥洒着最后余晖,橘红色的夕阳像打翻的彩墨,遍布天际。 慕霆渊手掌扶着绵延的巍峨墙头,站在高处眺望远方。 辽阔的平地上,远远的,能看见两方兵马正在小规模的作战。 “连着多日,东渠那帮人每隔一天就会跑到咱们阵营前挑衅,等咱们的人出去迎战,没打多久他们就又拍拍屁股跑了,一连几次,次次都是如此,跟群苍蝇似的,嗡嗡嗡个没完。” 王鸿前天才去过前头营帐,送补给物资,恰好碰上对方又来骚扰,兄弟们正坐在一起聊着天吃着饭,就听了望兵发出示警,众人一推饭桌就冲出去应敌。 他只负责送粮,便待在营里继续用膳,半碗米没扒完又见他们骂骂咧咧的回来。 这才知道东渠有多恶心。 “还专挑咱们用膳或是大半夜休息的时候,让人烦不胜烦。” 慕霆渊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淡淡道:“叫卢波过来见我。” 王鸿抱拳应是,下去找人了。 那边的战场上还在继续,但就像王鸿说的那样,两方交战没多久,东渠说退兵便迅速撤走。 不带丝毫犹豫,就好像只是耍他们玩玩。 马忠不知道对方耍的什么把戏,而对方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不敢草率追击,只能不甘不愿的带领队伍回了营帐。 慕霆渊手指在墙头上若有所思的轻点两下。 大概两刻钟,王鸿领着卢波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城墙。 “将军!” “东渠那边可有什么情况?” “末将手下的兵刚刚传来消息,称始终没看见粮草车队,前天还隐隐听见他们营帐里响起众多马匹嘶鸣声。” 卢波将收集上来的情报一五一十的汇报。 他手底下有一帮最擅长隐蔽的斥候,慕霆渊让盯着东渠营帐的粮草情报,他便派了几个人分各个方位接近对方营帐,蹲守了十天十夜。 没了粮草,他们无以为继,又怕一直躲着会引起这边的怀疑,所以便像这样,隔阵子就派出几队人骚扰挑衅,让他们误解他们还有什么后招,反倒不敢轻举妄动。 而那些马匹嘶鸣声,正是因为他们饿到只能杀马果腹。 这跟他猜想的八九不离十,慕霆渊扯了扯唇,露出笑。 “他们居然真的断粮了!”王鸿兴奋起来:“哈哈哈……太好了!” 兴奋完,他又觉得疑惑。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粮草对于正在作战的军队来说有多重要,是个人都知道,若非事态紧急,是万万不可能让军队断粮的。 但这对他们来说,正是天大的好事! 慕霆渊猛地旋身往城墙下走,身后披风随着冷风划过凌厉的弧度。 “整装,备马,我们出发!” “是!” 众兵马刚出城门几里地,却听后方传出阵阵呼喊,留守军营的某个万夫长驾着马一路追来。 “将军!京都来圣旨了!” 万夫长追到跟前,下了马单膝跪地,焦急的禀报。 “一队人马自称是新上任的都监,要您即刻回去听旨,不得延误!” 王鸿和卢波面面相觑。 都从这番话里嗅出了来势汹汹的意味。 慕霆渊望向城门的方向,微微蹙眉。 —— 刚出关不久的兵马又原路返回,为首的将军冷着脸,浑身散发着凛冽骇人的气息。 路过的将士们无一不脊背发凉,齐刷刷弯腰后退,垂首恭送。 “人在哪?” 慕霆渊穿着重甲,出口的声音森冷似冰。 万夫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就在军事正堂坐着呢。” 慕霆渊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新上任的都监看来是一点都不客气。 王鸿等其余将领都跟在他身后,几人推开门进了正堂。 那名都监大人正大喇喇的坐在上首的位置,原本属于慕霆渊的座椅上。 看到是他,慕霆渊脸上的冷意变成惊讶一闪而过:“梁宝光?” “慕王殿下,好久不见了。”梁宝光后背倚在座位上,并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不等对方回应,他又带着几分懊恼的假惺惺道:“呦,瞧我这记性,您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镇国王了,以后可得改口才是。” 慕霆渊眯了眯眸子:“你什么意思?” 梁宝光掏出怀中明黄色的圣旨,在手中颠了颠:“慕霆渊,还不上前接旨?” 第457章 要不咱们反了吧! 王鸿等人哪能容忍别人对自家将军这样无礼,当即怒喝:“哪来的毛头小子,逼逼赖赖的会说人话不会?” 这群粗鲁的莽夫! 梁宝光脸一黑:“干什么?!本官为正四品都监,奉命传旨,你们什么态度,是想造反吗?!” 王鸿这暴脾气,蹭的跳起来就想干架。 刚撸起袖子。 慕霆渊伸臂拦住他,冰冷的眸子盯着座位上的人。 没想到此人根本没死,不听将令私自带兵,导致两船水兵全军覆没,不仅没有受到半点责罚,还坐上了都监的位置。 “圣上带了什么话,说吧。” 梁宝光将两条腿架到桌子上,大爷一样,嚣张恶劣道:“怎么,接旨的规矩还要本大人教你?给我跪下!” 这下,慕霆渊背后的所有将领都忍不住了。 梁宝光身后随侍前来的近卫也纷纷拔剑。 军事正堂里,一时剑拔弩张。 慕霆渊不让动,没人敢出手。 双方刀剑相向,一片寒光闪闪。 慕霆渊负着手,仿佛没看见这些寒意逼人的锋利武器,步履稳健的穿过两方利刃,向着座椅上的梁宝光走去。 他高大的身躯缓缓逼近,梁宝光突然感觉屁股下的凳子像是长了刺一样难受。 他不肯示弱,再出口的张扬不免多了几分色厉内茬。 “慕霆渊,我告诉你!你已被圣上剥去镇国王封号,仅有的三军统帅之职,也在我的掌控之下,我随时都能将你绑起来压上囚车!” 慕霆渊眸光深了,眼底变得晦墨暗沉:“哦?是么。” 以前多么不可仰望的人啊,也被他拿捏在手里了。 自以为掌控了一座高山,瞬间爆棚的愉悦,让梁宝光暂时忽略了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威慑力,得意的嘴角越扬越高。 “不如你多讨好讨好我,本大人心情好了,自然会愿意由着你多坐几天大元帅的位置,怎么样?” 慕霆渊挑了挑眉,慢慢笑了:“有件事,你好像忘记了。” 他看起来很平静,连出口的语调都十分正常,导致梁宝光愣了愣:“什么?” 慕霆渊闪电般,骤然出手。 梁宝光猝不及防,下意识的躲避,但他忘记了自己如今的姿势,于是整个人猛地后仰,连人带座椅都翻到了地上。 慕霆渊手上拿着抢夺来的圣旨,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接着方才没说完的话,回答他:“你脚下踩着的,是我的地盘,也敢这样嚣张?” 他动了手,双方瞬间打斗起来。 然而梁宝光带来的近卫哪里会是这些战场上历经生死的将领的对手,不过几个回合,就都被制住压在地上。 梁宝光狼狈的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气的脸都是青的:“慕霆渊!你居然这样对待派遣使官!?我定要告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慕霆渊正在翻看圣旨,明黄色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在他手里就像普通书本一样,漫不经心的随手翻看。 看完内容,他勾起嘲讽的笑:“不敬?” 他抖了抖圣旨,这上面对他定下的罪名,十数条,条条都是恕无可恕的大罪,一个大不敬之罪都算小的了。 慕霆渊嗤笑,反手将圣旨啪的扔到梁宝光脸上:“去告吧。”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便走。 王鸿等人朝梁宝光呸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众将领如潮水一般退出军事正堂,丢下灰头土脸的数人。 梁宝光气的整张脸阵红阵青。 外头,众人沉默的向关口处走。 王鸿看着前面闷不吭声的挺拔背影,胳膊肘捣了捣身边的卢波,朝前面努努嘴。 卢波缩了缩脖子,一脸畏惧,接着捣了捣他,示意他去。 两人就在后头你捣我,我捣你。 他们以为前面的人不知道。 慕霆渊听着后方铁甲互相撞击的摩擦声,有些无语。 他旋身,面无表情:“不然我帮你们把外甲扒了,让你们光着打一架?” 王鸿和卢波立马老实了。 “噗……”其他人捂嘴窃笑。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直到走出关口。 漫天尘沙,遍地黄土,北方冷,入了秋后,山间的绿植飞速变黄,往往几天不见,就黄了一大片。 这样乏善可陈的景色他们不知道看了多少年。 最后还是王鸿首先憋不住话:“妈了个巴子的,将军为了他整天累死累活,他还屁事真多,将军!要不咱们反了吧!反正我们这帮兄弟死也好活也罢,这辈子跟定你了,你说,要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对!”卢波紧跟着道:“咱们都是您手把手带出来的,我们只认你,你是将,我们就跟着你出生入死,你若为帝,我们便替你杀条血路!” “将军!只要您一句话!” 其他人纷纷附和。 最近章节可能有点无聊,但这部分剧情确实缩减不了…… 第458章 即便得来皇位,能坐得稳吗? 慕霆渊回首,目光望向一张张对他充满信任赤忱的脸,神色不辨喜怒。 “跟着我造反,然后等着被全天下的人唾骂吗?” 谋逆上位,名不正言不顺,民间谁都能揭竿起义讨伐他这个乱臣贼子,国将不国。 那样即便他得来皇位,能坐得稳吗? 众人沉默了一下:“可是……” 承玄帝已经下旨撸了他的职位,只等这仗打完就会抓他回京治罪,难道要他们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 他们这些边关将士,没有诏令是不能进京的,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们根本救不了他! 慕霆渊翻身上马:“不必为我担心,事情还没到那么坏的地步,先将眼前的问题解决再说。” 想到对面还有豺狼虎豹,众人暂时摈弃杂念,跟随他向着几十里外的营帐奔去。 当晚,趁着后半夜人困马乏之际,慕霆渊带领五千兵马火烧东渠营帐。 秋日北方天气干燥,夜里轻风助长了火焰,越烧越旺。 东渠帐中人喊马叫,乱成一团。 等他们集结队伍想要反杀时,门外早已没了敌人踪影。 慕霆渊放了一把火,就带着队伍迅速撤离,不给他们战斗的机会。 他们想算账,罪魁祸首却早就跑了,想想都知道得气成什么样。 “哈哈哈哈……爽!” 夜色下,偷袭成功跑回家的马忠等人爆笑出声,浑身上下都透着畅快。 连着被对面骚扰憋屈了多日,今晚算是报了仇了。 慕霆渊本想趁对方饥肠辘辘,虚弱无力时,正好将其一举剿灭。 但今日梁宝光的到来,让他改变了主意。 —— 将军府。 云窈坐在窗前,望着外头的景色,叹了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气。 她好无聊。 想出门玩耍,却被以还没出月子,必须得养着为由,禁锢在房里,若不是她闹了几次,她连床都下不了。 先前慕霆渊还在的时候,她们都怕他,对他的命令不敢不从,中秋节那天只好睁只眼闭只眼,由他带她出去看花灯。 慕霆渊走后,她就过上了被按在房里,每天喝一大堆补汤补药的日子。 “唉……” 谢婆子和紫苏几人相视一眼,无奈的摇头失笑。 他们待在将军府,旨意暂时还未波及到他们,是以并不知道承玄帝撸了慕霆渊镇国王之号。 “娘娘再忍忍,好歹坐满整月不是?” 含珠坐在她身后,正在替她揉按腰部,谢婆子说了,女人坐月子的时候,腹腰部是最需要保养的两个地方,这两个地方养好了,以后能舒心不少。 于是她身边的丫鬟们都在谢婆子的指导下,学会了一手按摩腰腹的好手艺,每日都要帮她按上一次。 谢婆子手里拿着绣活,她在帮两个小主子绣衣服上的花样。 这还是云窈想出来的点子,为了好区分两个孩子,就在他们穿的衣服上下功夫,老大绣上松树,老二绣上一只仙鹤。 这样一看就能知道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还有八日,两个小公子就满月了,娘娘可想好那天要怎么过了吗?”谢婆子拿起绣了一半的小衣服,边端详边问道。 她绣工不错,洁白的鹤身,翅膀边缘是墨色的羽毛,她用黑线并了金丝去绣这一部分,将仙鹤羽翅绣的活灵活现之余,又让它多了一丝神性。 提到这个,云窈来了精神。 她想了想:“反正在蓟州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不如咱们就关起门来自己乐呵乐呵?” 说完,她又愣住。 突然意识到一件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想过的真相了。 即便在京都,他们也无法大肆操办满月宴。 别的孩子会有的满月、周岁、来自长辈们的祝福喜爱,她的孩子们都不会有。 他们这辈子都不能见光。 只是这样一想,心疼和愧疚的心情就一股脑的冒了上来。 主子忽然情绪又低落下去,丫鬟婆子对视一眼,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难过。 大家有心想安慰,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紫苏挠了挠头,又抓了抓脸,努力想点子哄她高兴。 诶有了! 她凑到云窈身边,小声提议道:“娘娘,小主子们满月,不如咱们去王爷那里过?” 反正军营离将军府也不远,坐马车一两个时辰便就到了。 “对对对!”容心拍着手笑道:“奴婢听说关外打的并不激烈,想来咱们去了也不会打扰到王爷的。” “到时娘娘刚出月子,王爷看到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娘娘,恐怕高兴都高兴不过来呢。”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容心贼兮兮的冲云窈挤挤眼睛。 听懂了的丫鬟婆子俱低头偷笑,没听懂的绿意一脸茫然。 云窈被这帮丫鬟婆子逗的忘记了方才的那点难过,脸颊通红:“反了你了容心,居然敢取笑你主子!” 她抓起茶几上的花生往她身上砸。 这东西砸到身上又不疼,容心配合的笑着求饶,主仆几个笑成一团。 闹罢,云窈倒真的开始考虑起来。 只是她曾女扮男装在军营里住过很长时间,带着孩子去了肯定会被认出来,想也能想象的到,那场面会有多鸡飞狗跳。 “我还是先写信问问他吧。” 她走到桌案前,铺开信纸,先是询问他战事如何,然后笑着写下她和两个孩子最近发生的趣事。 比如说她觉得总是喊他们老大老二很是不便,于是她给两个小的私下想了乳名,一个叫福生,一个叫寿安。 这可是她想了两天才想出来的,她觉得自己取得乳名十分好听且寓意吉祥,谁知她将名字告诉他们后,两个小肉包居然哭的震天响。 她一唤名字他们就哭,一唤就哭,那哭声,险些把房顶都给掀了。 她郁闷的问慕霆渊,难道她取得乳名很难听吗? 写到最后,她说了孩子快要满月的事,问他可不可以带着孩子去找他。 第459章 小丫鬟想他了 逐日飞行速度快,不过半个时辰就带着女主人的信封飞到目的地。 彼时的慕霆渊正领着众将领训练,他发现自己手下的这帮将领越来越膘肥体壮,猜是自己前段时间不在,他们便趁机偷懒,于是亲自盯着他们操练。 王鸿他们从天不亮就被迫背着八十斤的石头满营帐跑。 直跑到艳阳高照,过去了两个时辰都还没停,甚至连口水都没功夫喝。 但是没人敢抱怨一句,因为他们的将军比他们负重还多,跑在后面的几人回头,就见落在人群最后面的人,身前身后都背着巨大的背篓,里面装的沉甸甸满满当当,足足一百斤的石头。 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他们一起跑。 随着时间流逝,一圈一圈的跑下来,队伍里不少人累成了狗。 众人泪流满面,脚步不由自主的拖拉起来。 慕霆渊冷眼扫了一圈已溃散不成型的队伍,淡淡道:“不好好训练,就再加一个时辰。” 闻言,众将领嗷呜一声狼嚎,各个咬紧牙关,拼起全力。 逐日就是这个时候将信送到的。 半空中突然出现一声鸣叫,巨大的鸟儿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一阵,猛地俯冲下来。 慕霆渊见到逐日,眼睛微亮,急忙下令:“停。” 这道声音在王鸿他们耳里,无疑宛如天籁之音。 一个个哀嚎着往地上倒。 慕霆渊没管那帮人如何毫无形象的各种躺尸,快速拆开信。 一目十行的看完信,知道他的小丫鬟一切都好后,又逐字逐句的默默再重头看了好几遍。 连日来的烦闷和疲倦都在这封信中,一点一点被抚平。 距离他最近,正横躺在地上累成狗的卢波,就看到自家将军冷了好几天的脸,缓缓扬起温柔的笑。 呼哧呼哧喘气的卢波差点被口水呛到。 他蛄蛹着蹭到一边,捣了捣其他人,示意他们快看。 一帮将领便用一种诡异莫名的表情,看着自家将军捧着信纸,仿佛融化成了一滩水。 让见惯了他冷厉狠辣的众人,不约而同齐齐打了个冷颤。 咦~ 回了帅帐,慕霆渊一连下了数道命令。 众将领还没休息够,又只能抖着腿分散开来去干活。 小丫鬟想他了,为了能在那天安心的陪伴媳妇孩子,他自然得想办法安排。 还有承玄帝那头的事,也拖延不得了,得抓紧解决才行。 对面东渠的阵营里,主将贾敖自从知道慕霆渊出现了后,就一直处在焦躁的情绪中。 尽管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强大到可怕,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将军!我们被烧了八顶帐篷,两百匹军马因抢救不及,被烧塌的棚顶埋在里面……已经成了焦炭。”他手下的将士统计好数据后,匆匆冲进大帐禀报。 将士边说边满脸心疼。 不光是他,听到那个数字,贾敖的心都在滴血。 “除去这几日我们吃掉的,还剩多少军马?” 连着好几天了,没有粮草,他们只能杀马而食,勉强维持生命。 可马都是与骑兵相匹配,更是陪他们出生入死许多年的伙伴,没了马,骑兵还怎么打仗,少一匹就相当于损失一个冲锋陷阵的士兵。 将士吞吞吐吐的:“还剩……不到两万……” “砰!” 贾敖一拳砸在桌子上。 第460章 集结百姓 “慕霆渊会带人偷袭,很可能是已经洞悉了咱们阵营断粮的事。” 将士一脸慌张的询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贾敖背着手焦虑的走来走去,喃喃自语:“他那么诡计多端的一个人,万一……万一被他发现了如今东渠国内的情形……” 将士惊恐的双眼颤抖,他们营帐之所以会断粮,正是因为他们国内出事了,出大事了。 万一被敌国主帅知道了此事…… 他定会趁机挥刀向东,一路势若破竹攻破他们东渠大门! “送去皇城的信有回音了吗?” 将士强忍悲伤的摇摇头。 几乎每日他们都有派人加急送信,可别说音讯了,就连他们送信的士兵都没能活着回来。 有人故意拦截了他们的信,想要他们死在关外! 贾敖咬着牙,下了决定:“再坚持坚持,绝不能被对面的人发现!” 然而他们等了数日,都没等到对面阵营有什么动作。 两方之间,又变成了前段时间的互相对峙。 梁宝光不甘心老实待在军营,领着自己的一队近卫也跟过来了。 见两边的人居然就这么彼此占据一方,隔着数里距离干瞪眼,有些不满的催促:“为什么不打?你是不是故意想拖延时间?” 慕霆渊双腿交叠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看都不看他:“聪明,你猜的真准。” 众将领分坐两边,冷眼看着被一句话噎的脸色难看的梁宝光。 王鸿更是直接嗤笑出声。 其他人亦是或多或少的面带嘲讽。 梁宝光憋屈极了,可他根本拿慕霆渊他们没办法。 就算他是都监,还握着承玄帝的圣令,但慕霆渊现在明显是罪多不压身,完全不在意他会不会给圣上递他的罪状,而只要东渠的军队一日还在关外,他就只能忍耐。 且再容忍他几日,他倒要看看,待他镣铐加身之时还能不能如今日这般狂妄! 梁宝光深吸一口气,压下愤恨,冷笑:“你别以为这样就能逃避圣上的问罪,我以都监大人的身份命令你,七天之内,必须剿灭对面的东渠敌军,乖乖跟我回京受罚!” 说完,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走了。 卢波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撇撇嘴,阴阳怪气的学他:“我以都监大人的身份命令你……” 慕霆渊睁开眼扫了他一下:“别怪声怪气的,恶心。” 卢波老老实实的闭嘴。 胡硕之笑着摇头,随即想到正事,他又迅速严肃下来:“将军,事情成了,万民书在昨天晚上已快马发往京都。” 慕霆渊对他的办事能力还是放心的,几日前,他让胡硕之将圣上要拿他关押治罪的旨意散播出去。 很快,他被撸掉镇国王和元帅职位的事就天下皆知了。 不少百姓都替他打抱不平,在他们看来,只是不敬皇权而已,比起他以往一次次打退东渠的赫赫战功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胡硕之不仅将消息传播出去,还聪明的煽动百姓。 慕王只有一个,东渠却一直在那虎视眈眈,而今圣上却要治慕王的罪,没了他,那下次东渠再来进犯,谁能抵挡? 百姓们开始慌了,纷纷抱怨承玄帝小气,斤斤计较,只是因为不听皇令,就抹杀了一位利国利民,创下传世功劳的大将。 在百姓的心目中,做实事的好官,永远要比坐在皇宫里享清福的皇帝地位更高。 百姓们集结起来集体发声,这股力量是可怕的。 国之所兴,在于顺应民心。 饶是承玄帝再不甘,为了安抚百姓,他也只能收回圣令。 慕霆渊嗯了一声:“对面贾敖他们已不足为虑,但以免他们还留有后手,过几日我会送他们一份礼物,之后,你们记得……” 他陆陆续续的交代了许多,胡硕之等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将军,你要去哪?”蒋文良率先疑惑出声。 慕霆渊被打断说话,却没有生气,他倚靠向座椅椅背,嘴角勾起笑:“问那么多做什么,我会暂时离开几日,你们有事就传信去将军府。” 他这几日各种安排,为的就是能回家陪媳妇孩子过满月,不过他才不要告诉他们。 “行了,没别的事你们下去吧。” 慕霆渊挥手赶人,起身去了书桌。 小丫鬟在苦恼孩子的名字,他得好好翻翻古书,挑几个好字给她用。 虽然身还在军营,但心早就飞向媳妇的慕王,想到再过几日就能见到宝贝媳妇,心情就十分愉悦。 出了帅帐,众将领们互相挤挤眼睛。 “将军八辈子不回一次将军府,这次却要住好几天,你们猜将军是要干啥?”卢波八卦兮兮的道。 马忠摸摸下巴:“瞧将军方才突然笑的满面春风的模样,定是去见女人的,哦,也不一定是女人。” 他差点忘了他们将军是男女通杀的。 蒋文良眼睛一亮:“不会是云哥来了吧?” 卢波:“应该不是吧,若是‘他’来了,将军为啥不直接将人带到这里来见,正好还能帮咱们探探东渠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鬼。” 王鸿搓搓手:“要不我偷偷溜到将军府瞅瞅?” 他是真的好想云哥! 被一群人惦记着的云窈,此刻正在将军府的库房里探宝。 上次慕霆渊回信,孩子还小,让她不要带着孩子到处奔波,他会安排好一切过来陪她。 知道她定是无聊坏了,他想起自己府上的库房里有不少东西,叫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好打发时间。 慕霆渊信上说的很是随意,等云窈去了库房一看,简直吓了一大跳。 毫不逊色于慕王府的大仓库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许多价值连城的东西却像垃圾杂物一样,随处乱放。 云窈看着东西多到连个下脚之地都没有的大仓库,愣了半晌。 陆管家不动声色的在一边观察她,见她明显是被将军府的财力震住,内心深处忍不住升起几分自满。 “娘娘,您瞧这个。” 他掌管库房多年,早就摸清了里面的各种东西,引着她走到左侧的多宝架前,取下第三层第一个檀木锦盒。 盒子一打开,云窈眼前就是一亮。 第461章 贪婪 暗紫色的锦盒中,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顶珠冠。 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浑圆珍珠,辅以金丝串连成珠花的模样,整件花冠没有任何多余的宝石点缀,除了珍珠就是珍珠,但完全不会单调,反而华美异常。 尤其是冠顶上最大的一颗,云窈粗略比较了一下,竟足有雀鸟蛋那般的大。 这样一顶珠冠,可以说世所罕见,贵不可言。 即使在这微暗的库房里,亦散发着柔和莹润的光泽,任谁见了都要挪不开眼睛。 陆管家注视着她的神色,摆摆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下人,再到附近的几个架子上取东西。 锦盒一一打开,里面放的俱都是流光溢彩的珠宝首饰。 陆管家赔着笑:“还有这些,娘娘看可还喜欢?将军说了,这仓库里的东西,娘娘可随意取用赏玩,都是您的。” 他在心底暗暗咂舌,想不到将军居然这么宠这位。 从来没见过哪个贵胄之家的家主,会像他们将军这样的大手笔。 最多不过是偶尔挑几样好东西送一送,哪有将自己整个宝库都送给女人玩的。 云窈一样一样看过去,遇见感兴趣的就捧起来欣赏欣赏。 “行了,都放回去吧。” 她让下人将东西放回原位,抬脚往仓库里面走。 这间库房极大,他们现在站着的也只是外围部分,里面还有很长一段路。 见她还要往里走,陆管家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上前一步:“刚才那些娘娘可是不喜欢?娘娘喜欢什么,头面首饰、珍玩摆件,下奴都去给您找来。” 他说话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半个身子挡住她的去路。 云窈多看了他一眼。 陆管家像是没发现这一点,恭恭敬敬的笑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库房很少会开启,只有将军下令,下奴才敢开门让人进来,是以这里面乱糟糟的,说不定还有虫鼠蛇蚁之类的,下奴怕腌臜了您。” “没事,本妃不怕那些。”云窈淡淡道,错开脚步依旧往里走。 陆管家不敢做的太明显,掩去眼底的阴鸷,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看她漫无目的,只悠闲的随处乱逛,看见什么也只是拿起来看了看便又放了回去,他心下略略放松。 不要慌,免得自露马脚。 这里东西那么多,没可能就那么巧合的找到那些。 谁知他刚这样想,就见那位侧妃娘娘从画缸里取出一卷画,缓缓打开。 画上描绘的是中秋观潮夜,云窈不懂什么名家书法,有多贵重,只是单纯看着这幅画,想到了慕霆渊费心思逗她开心的那个中秋夜。 她勾了勾笑:“这画不错,正好挂在我房里。” 待看清她挑中的是哪一副画,陆管家一惊,急忙道:“娘娘!” 云窈看向他:“怎么?” 陆管家不敢同她对视,低着头,拼命思索理由,背后因过于紧张慌乱,开始泛起潮意。 “下奴、下奴觉得这画太过普通,娘娘雍容华贵,合该用富丽奢华的东西来配才是,不如让下奴替娘娘寻几幅更好……” “不必。”云窈感到有些怪异,蹙着眉打断他:“本妃就喜欢这副。” 说着,她将画交给紫苏。 这陆管家多事的很,云窈莫名失了兴致,便不再多逛,带着画离开了。 光线微暗的库房中,陆管家目光森森的看着她背影走远。 “这下糟了,她怎么就看上了那一副!” 人一走,几个下人顿时慌作一团。 “侧妃要将那画挂在墙上,万一被人发现……” 陆管家横了一眼说话的人,对方神色讪讪的住了嘴。 “管家,现在该怎么办?” 毕竟这事他们都有掺和一脚,府里上上下下就没几个屁股是干净的,万一东窗事发,谁都跑不掉。 “瞧你们这点出息,这样就慌了?”陆管家鄙夷的扫眼他们。 几人见他动了怒,怕得罪了他,以后再有好事就没自己的份了,纷纷上去讨好。 陆管家被奉承舒服了,冷哼一声,他随手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暗紫色锦盒。 这顶珠冠实在华美,可正是因为太过稀罕贵重,只要现了世,就一定会掀起风浪,他眼馋许久,却始终不敢打它的主意。 他粗糙的手指一寸寸抚摸光泽耀眼的大珍珠,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满溢出来的贪婪:“怕什么,那画是我特意找了能人照着模子仿制出来的,足可以假乱真。” 第462章 家贼难防 回到正院,云窈指挥小海和小福子将画挂去内室,听说又有信送来了,她高高兴兴的去了书房。 桌案上的信十分醒目,她刚进门就看见了。 无他,是因为厚厚的一捆,离远了看,活像山上的那种小野笋搁在桌子上。 云窈拿起信,不禁喷笑出声,比逐日的鸟腿都粗,也不知那家伙是怎么绑上去的。 真是辛苦它一路飞回来了。 慕霆渊写了好几张信纸,云窈一张一张,一句一句的看下去。 总算知道为何这封信这么厚了。 信里有一半都是他遍翻古书,选出来的又有意义,又好听的字。 字的旁边还贴心的替她解释了其含义和优点。 她本只是想给孩子取个乳名,正式的大名等身为父亲的他回来再定。 却没想到,他居然会直接将主权交给她。 云窈捧着信纸,愣了愣。 随即,一股甜意漫上心头,一点点充斥了她整个心脏。 这种被高高捧在头顶上,生怕她会受哪怕一丁点委屈的宠爱,让她整颗心都像是泡在蜜水里一样。 她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云窈铺开纸张,用信上的字组合出许多许多个人名。 然后她又开始纠结到底哪个更好。 犹豫许久,她才终于定下两个特别喜欢的名字。 璟瑜、璟衍。 璟是光明灿烂,瑜是美玉无瑕,而衍的含义有很多,既有繁荣昌盛的意思,又有像江河湖海的深远广袤之意。 她希望她的两个孩子,未来能有光明璀璨的人生,还有温润如玉,谦和君子的品行。 云窈这边正欣赏着自己亲自给儿子取得名字,那边小福子将画挂上后,一个人站在那研究半天。 紫苏端着东西路过,见此疑惑道:“你杵在那到底看什么呢?” 小福子也疑惑:“这真的是你跟娘娘从将军府库房里拿出来的?” “对啊,怎么了?”紫苏将东西放下,也凑过去看画。 她虽识字,肚子里却没多少墨水,看画就知道显浅的看好不好看,哪懂什么画工,什么风骨。 “有什么问题吗?”她看来看去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其实小福子也不懂,然而他跟在王爷身后伺候,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点眼力还是有的。 他就单纯的觉得这画怪怪的,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你等等。” 他没敢打扰主子,偷偷到外面找来德安。 “做什么鬼鬼祟祟的,你小子该不会又闯什么祸了吧?”德安恨铁不成钢。 他这段时日忙的不行,将军府毕竟不是慕王府,处处都不方便。 而且底下的下人们皆以陆管家为首,根本看不上他这个京城来的总管,他为了保护主子和两个小王爷,很多事只能亲力亲为。 将军府的人至今只知道侧妃刚生产不久,却没人见过孩子,更不知道孩子有两个。 正是多亏了他每日严防死守。 “师父你可别冤枉我。”小福子委屈极了,他在师父眼里是有多蠢啊? “我觉得这画不对劲,师父你掌掌眼。”他将德安.拉到画前。 德安仔细睃了两眼画,轻嘶了一声,说:“把这画取下来我看看。” 小福子又喊小海把高脚凳搬回来,踩上去取了画。 紫苏也没走,三个人围成一圈,就看德安摸了摸画纸,又用指腹碾了碾画上的颜墨。 脸色渐渐变得十分难看。 云窈还在书房写信,告诉慕霆渊她取了什么名字。 老大叫慕璟瑜,老二就叫慕璟衍,她还另外给两个小家伙想了乳名,璟瑜叫小鱼,璟衍叫燕燕。 云窈边写边笑,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幸福雀跃。 德安拿着画走进来:“娘娘。” 云窈抬头,见他脸色不好,脸上的笑意也缓缓收敛。 云窈坐在正房外室的八仙桌边,小福子几人垂手站在她下首。 “娘娘请看。” 德安将画浸入盛满清水的脸盆里,画上的颜墨因沾了水,渐渐被泡开,晕染,紧接着,水面上升腾起如云似烟的缕缕墨汁,只是斑斑点点,怎么都无法成形。 没过一会,整张画就糊成了一团,纸张也烂在水中。 “这画是名家青锋的得意之作,青锋两年才出一副作品,只要一面世,就会受到文人雅士的疯狂追捧,这副《团圆夜》更是一度被卖到两千两白银的高价。” “而凡是大家作品,首先画纸和颜墨都会是上好的材质,即便泡进水里都不会散了形,可这画,哪怕画的再像再能以假乱真,都只有形似,懂点画的只要上手一摸就能摸出分别。” 德安怕云窈不能理解,直接动手做给她看。 画是假的,被人调了包。 难怪陆管家拦着她不愿意她乱动库房里的东西,见她挑中这副画,还扯东扯西的不想她带走。 原来是这样。 将军府出了家贼! “岂有此理,这狗东西简直是烂了心肝,居然敢偷换主子的东西!” “娘娘,奴才这就去把人抓过来问话!” 紫苏和小福子气的跳脚。 “等等。”云窈叫住冲动的小福子。 抓贼要抓赃,没有证据,只凭一副已经被泡烂了的画,他大可以推诿喊冤,说自己不知道,一口咬死这画一开始就是假的,跟他无关。 德安也不建议现在就抓人:“他既然敢偷拿主子的财物,定然不会只有这一副画,王爷不常来这将军府,那么大一间仓库,还不知道他蚂蚁搬家似的,都偷换了多少东西出去,而且他一个人无法销赃,定还有其他同伙,不如咱们想个法子,最好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云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你回头去里面多转转,看有多少东西被他运走了,这些东西他定然不敢藏在自己家里,小海。” 被点到名字的小海上前一步:“奴才在!” “你乔装打扮一下,去蓟州的各大当铺和商行,就说要收青锋的画作,谁家要是有,你愿意出高于市价两倍的价格买下。” 几人先开始不懂其意,脑子转了几圈才反应过来,德安更是对云窈竖起大拇指,一脸钦佩赞许:“娘娘英明。” 第463章 慕霆渊,这是你逼我的 与此同时的京都皇宫。 “砰” 承玄帝一把将桌案掀翻在地。 奏折纸张顿时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梁国公捡起其中一张万民书,亦是咬牙切齿:“这个慕霆渊真是个打不死的臭虫,居然敢煽动百姓一起为他求情!” 从遥远的蓟州发来的万民书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名,几千人的可怕数量,竟足足占满了三十多页纸张,每个人的名字上还印着鲜红刺目的红指印。 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承玄帝气的手都在哆嗦。 没想到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是摁不死他! 今天他能煽动百姓歌颂他的丰功伟绩,明天他是不是就能蛊惑他们帮他造反啊?? 前所未有的危机和愤怒,一瞬间如火一样点燃了承玄帝。 他眼中迸出阴毒的光,面上竟隐隐有了疯狂之色。 慕霆渊,这是你逼我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云窈出钱让小海包下蓟州最大的酒楼,捏造了个通州来的富家老爷的身份,放话出去要高价收青锋大家的画。 两天时间里,不少人登门拜访。 这些人里,有的是真心想卖画,有的只是凑个热闹。 毕竟文人之间的喜好都是相同的,你喜欢青锋,我也喜欢青锋,于是就都凑在一起友好交流,也能认识不少新朋友。 这就是云窈的目的,从中找出买下那副《团圆夜》真迹的人,这样脏物和人证都有了,不怕陆管家会狡辩赖账。 说不定还能循着这根线,顺藤摸瓜,拔出将军府里所有的内贼腐虫。 德安那边,他寻了个由头去过一趟库房,要说小福子是有点眼力的话,那么他就是鉴宝里的行家。 许多东西连上手都不用,他一眼就能分辨出真假来。 “这狗东西十分机灵,选的物件全都是比较值钱,却又不起眼的,或是些古籍字画,又或是花瓶摆件。” “这些东西值钱的其实不是东西的本身,而是背后的名手大拿,就像那副《团圆夜》,但凡有点画技功底的都能临摹出来,但只有出自青锋之手,它才能值钱。” “那些古籍啊花瓶摆件啊,也是如此道理,他拿了去,然后再找人仿造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放回去,如果不是行家,根本看不出差别来。” “奴才管着慕王府四个大库房,每日都要跟这些东西打交道,手都摸出茧子来了,便也锻炼出一些鉴宝的能耐。” 回来后,德安将他发现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云窈。 紫苏她们在一边听着,既震惊那陆管家竟如此大胆恶劣,又替主子气愤不值。 听说他在将军府干了快十年了,当初更是王爷一手将他提拔上来当总管的。 然而结果呢,他就是这样报答主子的? 云窈除了最开始的震怒之外,现在已经平静下来。 “待小海那边有了进展,咱们就报官,让官府查清他背后都有哪些同伙,赃物都流向了哪里。”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她知道,想追回所有物件怕是难了,可此人吞了他们那么多东西,若不让他付出代价,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第464章 后怕 小海和德安还在暗中调查陆管家的事,正院这边,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 距离两个孩子的满月宴还剩不到四天,紫苏兴冲冲的叫来蓟州最有名的裁缝,准备给云窈做新衣服。 布料都是仓库里现成的,是产自吴洲的宋锦,还有上好的妆花缎。 裁缝姓严,人称严三娘。 许是很少接触这样极品的布料,严三娘伸手碰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双眼放光,对坐在上首的云窈点头哈腰,连声保证道:“您放心,小的一定将它们物尽其用,为您裁制出全蓟州最美的衣裙。” 其实云窈对这事并不上心,她衣服已经有很多了,慕霆渊每个月都会让人定制一批新的衣服和首饰给她,她根本穿戴不过来。 光从未穿过的新衣服就压了两个大箱子,满月宴那天,她本是想从那些衣服里挑几件出来穿的,紫苏非说哪怕没穿过,那也是旧衣服,不算新的。 还说若是王爷在这,说不定早早就从慕王府拉人过来为她置办了。 想到慕霆渊的性子,云窈无奈,只好随她折腾去。 量了身型,确定好衣服样式。 云窈赏了人,吩咐紫苏送她出去。 严三娘拿着丰厚的赏银,笑得跟朵花似的。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人刚走没多久,却听隔壁传来几声尖叫。 “啊——!!” “有蛇!!” “来人啊!快来人!有蛇!” “救命!!” 屋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声音是从东厢房传出的,云窈白了脸,其余丫鬟婆子亦是惊慌失措,匆匆向外跑。 紫苏她们还没走远,刚走过垂花门,两人都听到了,循声回头,只看见内院里人来人往,乱糟糟一片。 严三娘见她面露担忧之色,客客气气道:“不如姑娘回去吧,我知道路怎么走。” 紫苏确实有些担心,因为她听了出来,叫喊的人正是两个小主子身边的奶媪。 她停了脚步,指了指前面:“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头右转就是院门,院子门口都有守门小厮,你叫他们给你带路。” 说完,顾不上和她客套,急急忙忙就走了。 她的背影走远,严三娘一步三回头,最终,她犹豫了一下,到底好奇心胜过敬畏,悄悄摸摸的走回垂花门,趴在门上偷看。 东厢房处,尖叫声,怒喝声,还有维持秩序的指挥声,吵吵闹闹。 内室的摇床里,两个小家伙还在睡,外头惊天动地,他们只偶尔攥了攥小拳头,睡得很是香甜。 “到底怎么回事??” 云窈护在摇床前面,既感到震惊,又阵阵后怕。 只见外室的地上,十来条花花绿绿的蛇满地乱爬,最粗的一条竟足有婴儿手臂那么粗。 小福子正指挥人抓蛇,宽敞的房间,一下子挤满了人。 几个奶媪站在一边瑟瑟发抖,杨奶媪带着哭腔,颤抖的道:“奴婢也不知道,昨晚守了一夜,奴婢正睡在窗前补觉,突然感觉脸上凉凉的,一睁眼,就看见一条蛇尾从奴婢头上爬过……”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脸色惨白,满目惊恐。 第465章 吓到他娘了 又有两个奶媪站出来,回道:“奴婢昨晚是跟杨奶媪一起值夜的,事发时,奴婢睡在旁边的角房里,听到声音立马赶过来了。” “奴婢也是。” 六个奶媪有三个是昨晚值夜,白日补觉休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云窈忍着气,看向另外三个奶媪。 这几个奶媪垂着头,允自哆嗦着,吓得完全说不出话。 小主子的房里钻了这么多蛇,有几条更是已经钻进内室,差点就爬到摇床上,出了这样大的疏漏,她们身为奶媪难辞其咎。 其中一个结结巴巴的开口:“奴、奴婢等人伺候两个小主子喝饱奶,哄睡后,奴婢不敢离开,就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做绣活打发时间,奴婢没、没看到那些蛇,奴婢知错……” 最后两个奶媪憋了半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顾磕头。 云窈问了一圈,东拼西凑的还原出真相。 这些蛇是从外室的窗户爬进来的,东厢房的后面就是一片竹林。 杨奶媪睡在窗户边上,正巧被蛇尾扫到,也是第一个发现此事的人。 她尖叫出声,吓到了内室的赵奶媪,赵奶媪这才看见爬进内室的蛇。 而另两个奶媪在孩子睡后就出去玩了,但是没走远,听到动静才匆匆跑回房,不过只比云窈她们早到一步。 东厢房暂时不能待了,云窈带着两个孩子顺着打通的角房回到正房。 几个奶媪跪在底下哭哭啼啼的求饶恕,老大被吵醒了,云窈将他从摇床里抱出来。 她轻拍着孩子的后背,也不知到底是在安抚他,还是在安抚自己。 闻着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她心头又酸又软,还有止不住的心疼和害怕。 若不是杨奶媪这么巧的睡在窗户边,说不定等这些蛇爬进摇床里,才会被人发现。 云窈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性,整个后背都在冒冷汗,抱着孩子的手臂微微颤抖。 女人紧紧搂着他,脑袋埋在他的襁褓中,脆弱柔软的脊背轻轻抽搐,似乎是在哭。 老大愣了愣,反应过来她是在担心自己,害怕自己受到伤害。 他看不见她的脸,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情绪,轻易的感染了他。 这一刻,他好像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叫母爱。 尽管他并没有看到她是如何趟过满地毒蛇,冲到自己身前的,光想象也能想象得到。 这种独属于母亲,不畏生死,义无反顾的爱。 从未感受过的复杂情感,强烈的冲击着他。 老大双目震颤,良久,他眨了眨眼,小手轻轻搭在云窈的背上。 眼底忽而流露出几分与他稚嫩的小脸极其不相宜的戾气。 那群愚蠢的仆人,吓到他娘了。 小福子疾步回来汇报:“娘娘,东厢房的蛇抓捕干净了,奴才也已带人一寸寸检查过,绝无遗漏!” 云窈已经平静下来。 两个奶媪贪玩,没有守好孩子,这样的事绝不能再发生。 “以后孩子就待在正房,你们几个在外室轮流值守。” “李氏、唐氏,玩忽职守,护主不力,罚俸半个月,再发现一次,便赶出府去。” 云窈头一次对下不留丝毫情面。 “是是,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两个奶媪砰砰磕头,一齐叠声道。 事情解决完,云窈才开始思忖这其中的古怪之处。 第466章 传闻不得不信 按理说将军府的各处每日都有专人打扫,是不可能会有蛇的,何况还是这么多。 更重要的是,这些蛇完全像是有目地性的,聚集起来只单单爬进东厢房。 这是最奇怪的地方。 “说起来……”似想到什么,最边上的紫苏犹豫着道:“娘娘生产那日,外头也突然出现好多好多蛇,那时候的蛇,数量比今日还要多,爬满了整个院子,特别可怕……” 说着说着,想到当时的场景,紫苏身子抖了抖,一脸恶寒。 紧接着容心也说道:“对对对,恰巧就是娘娘生大公子的时候,不光是蛇,还有鸟,各式各样的鸟,叽叽喳喳的落满了屋顶,简直像是周围方圆百里内的蛇鸟都聚集过来了一样!” 那时不少人等在产房门口,都见过那场景。 当天因主子难产,性命攸关,没人顾得上在意,然而如今又发生这种事,众人不免将两件事联想起来。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越听云窈脸色就越不好。 小福子察言观色,低斥一声:“主子面前,吵吵什么?!” 大家看看上首的主子,纷纷住了嘴。 云窈今天才知道她生产那日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又是蛇又是鸟,说是巧合连她都不信。 本来就有双生鬼胎这样的传闻,再加上此事,云窈意识到了一种危机。 “从此以后,有关这件事谁都不准再提。”她冷着脸,沉声开口。 小福子等人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俱都一脸郑重的应是。 可有些事,越是让捂紧嘴巴,就越有种隐秘的倾诉欲。 几个奶媪私底下没少偷偷议论。 “怎么办啊,我最怕蛇了,杨姐姐,你那时候睁开眼看见蛇尾,你都不害怕吗?换做是我,我可能就疯了!” 杨奶媪苦笑:“怎么可能不怕。” “看来,这种事以后是不会少了,咱们是贴身服侍两个小主子的人,可得小心点,我明天下值就去外面药房抓点雄黄粉,做成香囊,日夜佩戴在身。” “你别说了,我好害怕。”先开始说自己怕蛇的赵奶媪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李奶媪压低了声音:“都说双生子阴气重,是恶鬼投生,果然有些传闻不得不信。” 话说完,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她无端的背后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大白天,她却觉得阴冷阴冷的。 这时候正是中午吃饭的点,两个孩子都跟云窈待在正房里,她们这些奶媪得了主子优容,让出去用膳,顺便休息一刻。 几人就躲在无人的院墙角落里小声说话。 “怎么办,我有些怕了那两个孩子,若不是……”胆子最小的唐氏白着脸,手脚都发起抖来。 若不是全家人的性命都被捏在慕王的手里,而且侧妃身边奶媪的月俸比别人家高出三倍,她真想现在辞工走人。 有这样想法的其实不止她一人。 李氏同她一样被吓得不轻,想到一会还要回去伺候那两个孩子,她与唐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惶恐,还有厌恶。 第467章 生事 “诶,你听说了吗,镇国王慕霆渊的爱妾生下了一对双生子。” 郊外的河水边,几个妇人边洗衣服边八卦着。 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妇人突然压低声音,扔出一个重磅惊雷。 此言一出,果然周围的妇人全都围了过来,大惊失色。 “什么?双生子?!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 “这事都传遍了,你们还不知道呢?”胖妇人一副‘你们消息这么不灵通的吗’的表情。 让听者无端的心里更相信了她几分。 “天呐,怎么就生了对双生子,那不就是鬼……”旁边的妇人还没说完,突然打了个机灵,搓着手臂上直立的汗毛:“哎呦哎呦,赫死人了。” 与此同时的街头巷尾,茶水吃食的小摊前。 几个男人也聊到了此事,反应各不相同。 “慕王头前一直没有血脉后代,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居然是一对鬼胎,这也太惨了吧。”中年男人一阵唏嘘。 茶桌最左边坐着的是个文质彬彬的长衫男子,一看就是个读书人,消息正是他带来的。 “可不是,自年前开始,东渠就多次朝南夏开战,现在想想,很可能就是因为那位爱妾怀着鬼胎,老天爷在警示咱们呢。” 他话刚说完,另一边的桌上,一个稍年轻些的男子啪的一声撂下茶盏,回过头满脸不悦:“慕王保家卫国,为南夏鞠躬尽瘁,就算真的生下双生子又怎样,枉你还是个读书人,竟学那无知妇人一般,相信这等荒谬的言论!你在这胡言乱语,是何居心?!” 长衫男子目光闪了闪,随即不服气的冷哼:“还左一句慕王右一句慕王呢,他已被圣上撸了亲王爵位,早就不是异姓王了,你们大概不知道吧,前段时间西虔发洪水了,死了不少人,西虔啊,几百年来从未涝过的城池,双生子刚降生,西虔就发了洪水,两者时间这么近,不正是应了双生子不详的传闻?” “什么?西虔发大水了?” “天呐!” “西虔可是千百年从没发生过洪涝灾难的地方啊!” 一言惊起千层浪,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的人,在听说此事后全都变得深信不疑。 年轻男子面上带着动摇之色,想到心目中的英雄,他依旧道:“这些、这些不过都是巧合罢了。” 只是话出口,却再也没了方才的坚定。 长衫男子嗤笑:“既然你不信,那住在城南的严三娘你该知道吧?” 话虽是对着他说的,眼睛却扫了眼其他人:“昨日严三娘被请去将军府裁制衣服,你们猜她看见了什么?” 他们都知道严三娘是有名的裁缝,蓟州只要稍微有点银子的都找她上门做过衣服。 众人好奇心被勾起,纷纷让他快说。 “她看见那两个孩子居然坐在密密麻麻的毒蛇堆里!毒蛇不仅没有伤害他们,还跟他们相处融洽!” 严三娘竟然亲眼看见过! 毒蛇也属阴,更是证实了双生子是极阴鬼胎! 一条毒蛇或许不可怕,但是密密麻麻的一堆毒蛇,任谁想象到那样的画面,都一阵头皮发紧。 众人哗然,就连年轻男子都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所有人都相信了,没人再怀疑,众人慌了神。 “这么说,那个女人和鬼胎眼下就藏在将军府??” “离咱们这么近!不会把不详带给咱们吧??” 消息传的快,一天不到,整个蓟州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甚至隐隐还在往外扩散。 是夜,郊外的破庙内,本该破败无人的小庙此时却灯火通明。 “来来来,排队领钱,每人都有啊。” 说话的人穿着锦绣绸缎,像是某个富家老爷,但也不一定,毕竟有些大家族里的仆人,穿的戴的也不输普通富家的大老爷。 他旁边摆着两个木箱子,箱盖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雪花银。 二十来个平民百姓排着长龙,俱都伸长脖子,双目放光,满脸兴奋期待的推推搡搡,想要快点拿到银子。 仔细一看,还能从中看到不少熟人。 城南的裁缝严三娘,河边的胖妇人,还有茶水摊上的长衫男子赫然在列。 第468章 祸国殃民 众人拿到银子,开开心心的离开。 夜色里,有相识的结伴走在一起,捧着冰凉的银子,七嘴八舌的小声说话。 “嘿,这银子真好赚,只是说几句话就给这么多!若是天天都有这样的好事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哈哈,明天还能再赚一天,大家再接再厉,晚上再来拿银子!” 有人抱着银子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怀里,像是完成什么重任一样,舒了口气,听到这些话,他皱着眉,忍不住道:“差不多行了,要不是我母亲生了重病急缺银子,我才不干这样丧良心的事,慕王在外为我们冲锋陷阵,奋不顾身,我们却在里面背刺他……” 越是说,他越是难受,最后索性闭紧嘴,没脸再说下去。 或许是心虚,不少人在他说完后跳了出来,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破口大骂:“呸!我看你也没少拿银子,你在那装什么好人?!” “大家都有份,就你清高!”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你比我们更恶心!” 那人被骂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低下头快步走了。 清晨,雀鸟叽叽喳喳,天还没亮透,将军府各处的下人们就都起了,各司其职。 听说后院进了蛇,还差点钻进小主人房里,陆管家亲自带人检查前后院的花园草丛,别说蛇了,连看见一个蚂蚁窝都给捅了,确保一只蚁虫都不会有。 “动作麻利点,眼睛都给我看仔细了!” 陆管家正指挥着。 平时常跟在他身边的王管事行色匆匆的走到他跟前:“管家,大事不好了!” 王管事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陆管家脸色一变:“消息可靠吗?” 后者连连点头:“您知道的,张老板可是我媳妇的亲叔叔,他骗咱们也没好处啊。” 张老板手下经营着一间文玩铺玉书坊,正是他销赃的地点之一。 陆管家脸色阴沉难看:“一定是那副假画被侧妃发现了,她想要对付我。” “管家,您快想想办法,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王管事已经慌了神。 他们这些管事屁股都不干净,其中,就数他利用媳妇的娘家关系贪的最多。 陆管家负责造假偷货,他负责牵头卖货,得来的赃银大家平分,所有参与进来的下人都能得一笔封口费。 有钱不赚是傻子,是以多年来,所有人都团结一致,心照不宣。 陆管家背着手来回踱步,一脸焦躁。 她既然在暗中查他,那定然是还没真正逮到他偷拿的证据!这件事将军应该还不知道。 只要在将军打仗回来之前想办法解决此事,就还有活路! 王管事见他在思量,不敢出声打扰,焦急不安的搓着手。 “管家!” 就在这时,负责采买的下人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跑回来。 陆管家火了,怒喝:“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采买下人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外面、外面都在传、传……” 陆管家因为极度心焦害怕,早就失去耐心,一把揪住对方衣领提起来:“到底什么事,快说!” “传咱们侧妃生下双生鬼胎,祸国殃民!” 陆管家和王管事双双愣住:“什么?” 采买下人趁他愣神之际,后退一步救回自己被扼住的脖颈:“大家都说咱们侧妃生了双生子,是不详的鬼胎,会给大家带来灾难!” “他们情绪激动,还有人想要闯进将军府一探究竟!管家,我们是不是该通知侧妃和将军?” 陆管家愣了一会很快平静下来,他眼中精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469章 您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采买下人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有些急了。 许多百姓围在大门口伸头伸脑,有几个甚至伪装成送货的商行,想要混进将军府,被他们发现后,便嚷嚷着他们侧妃生下不详鬼胎,触怒了神明,导致西虔发洪水,是南夏的罪人,而将军包庇罪人,为虎作伥,更是不仁不义!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们都反应不及,险些真的让那些人闯进来。 这事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做得了主的,得赶紧让将军知道才行! “管家?”他焦急的催促。 陆管家面色森冷,横了他一眼:“急什么,不必通知主子,不过是些无权无势的蝼蚁,也值当你怕成这样,咱将军府护卫森严,还能保护不了侧妃?” 采买下人犹豫了一下:“可是大家都说……” 陆管家不耐烦的打断他:“别可是了,谣言而已,不足为惧,连咱们都没见过小主子,怎么他们倒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不定就是东渠用来牵制将军的手段,你想想,若将军知道,日日担忧侧妃,这仗还怎么打?” 采买下人恍然大悟。 “所以,绝对不能让主子知道,免得反而坏了事。” “是。” 陆管家三言两语便将人打发走。 王管事凑上来低声问:“真的是谣言?说起来,后院确实把孩子藏得十分严实,连咱们这帮府里的自己人都被防备着。” 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外头传的是真的? 陆管家眼神阴冷:“不管是不是谣言,咱们就当不知道,必要时还可以推一把,万一真出了事,反正跟咱们无关……” 王管事噤了声,明白了他的打算,缓缓露出一抹充满恶毒又得意的笑,竖起大拇指,奉承道:“还是您有办法。” 陆管家背着手,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哼。 还想对付他,您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传言就像张开翅膀的鸟,迅速飞遍整个南夏。 百姓们议论纷纷,而在某些人刻意的带动下,更是群情激愤,甚至有人上书朝廷,要求处死鬼母和鬼胎,以固河山。 这一切,被层层保护在将军府后院的云窈并不知道。 远在边关对敌的慕霆渊更不知道。 训练场上,古怪的烟雾弥漫一片,里面人影憧憧,咳嗽声不止。 慕霆渊背着手只站在外围观看。 不一会,王鸿率先从烟雾里摸出来:“咳咳咳……” 他跌跌撞撞,撕心裂肺的咳着,脸上眼泪哗哗的流。 “将、将军!我的天爷!您从哪弄来的这玩意儿!” 他说话的时候,蒋文良他们也都陆续挣扎着摸出来,一个两个全无意外的淌着眼泪,哭的埋汰又搞笑。 娘诶!这玩意劲儿太大了,哪怕临试验前他们都吃了特质的解药,依旧挨不过这毒烟。 慕霆渊看见他们狼狈的样子,勾了勾唇。 这自然就是曾经淮江上,那帮水匪使用过的毒烟草团,他当时留下来了一些,带到军中,找匠人研究复刻,又加以改进。 既然这东西是血鲨研究出来的,用在他们东渠的军队身上,最是合适。 试验过新武器,慕霆渊领着众将领回了大帐,商定作战策略。 众将领听他说完计划,对视一眼,俱都露出一种不怀好意的奸笑。 第470章 剿杀 “都回去准备准备,今晚就动手。” 众将领整齐抱拳,双眼瓦亮,兴奋道:“是!” 等人都走后,大帐里空旷了下来,慕霆渊抬手掀开右手护腕,却见在其坚硬的铁甲之下,竟藏着一根柔软的发带。 这是中秋节的那天晚上,阿窈累极睡着后,他帮她散了发,发带就被他随手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一直没解。 无法见面的这段时日,他就是靠着这根发带,缓解对她的思念。 手指在发带的边缘摩挲着,仿佛透过发带已经看见了其主人,慕霆渊的嘴边挂着温柔的浅笑。 早点将这仗打完,他就能早点回去陪他的小丫鬟了。 是夜,满天星斗,光芒璀璨。 战鼓如惊雷炸响,厮杀声撕破黑夜。 王鸿和卢波率先上阵,其后是严乔和吴辉为中军,其余将领同慕霆渊骑着马在场外观战。 尘烟阵阵,漫天黄沙的战场上,南夏军队随着旗手挥舞的旗帜不时的改变阵法。 时而围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圈,呈包围之势围拢住一队东渠士兵,展开剿杀。 时而组成一排排长龙,最前方一排竖起厚厚而坚硬的盾牌,护在后方的士兵们手持长枪,在队长的一声令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从盾牌中间齐刷刷刺出,或刺马臀,或击马腿。 马儿受伤被惊,就会发狂,将背上的人甩下,这时另一队人就会趁机冲出盾牌的保护,扑上去收割头颅。 这正是慕霆渊专为东渠的铁甲军设计出来的阴阳阵。 铁甲军全身都覆重甲,刀枪不入,但为了行动自如,马腿和士兵的四肢不能被束缚。 慕霆渊利用这一点,创造出这个专克铁甲军的阵法。 自他后,东渠的铁甲军再也不是坚不可摧的存在了。 许是断粮多日,敌军们饿的太久,今日的对战格外顺利。 “瞧他们饿的,连腿肚子都是软的,路都走不稳,还拿刀砍人呢!”蒋文良出言嘲弄。 “将军知道他们没了粮食,故意晾着,就是为了今天,果然这帮畜生饿的连力气都没了。” 马忠大笑:“哈哈哈哈,都不用咱们多动手,兄弟几个足以收拾了这群软脚虾,可惜没带酒来,咱们坐在旁边喝着酒聊着天,就当看戏了哈哈哈……” 几人说着话,眼神有意无意的瞥向一边。 “是啊,不知这场仗打完,圣上论功行赏,会封我一个什么称号。”常平一脸神往。 胡硕之笑眯眯的:“剿灭东渠敌军,怎么说,一个将位总是少不了的。” 这次对战,梁宝光怕慕霆渊耍花招,便也跟着来了。 他一向贪婪,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动了心思。 梁宝光以速战速决为由,要求慕霆渊再加派人手。 慕霆渊不同意,他便带人冲上战场,临走时,还警告慕霆渊,别想为逃避罪责拖延时间。 梁宝光怀揣着强大的自信心,准备亲自抓捕敌国主帅,提着他的人头,再加上罪臣慕霆渊,风光回京受封。 蒋文良嘲弄道:“此人还真是蠢到家了。” “哈哈,就这蠢猪脑袋还想跟咱们抢军功呢,将军略施小计就将他忽悠上去送死了。” “真当那贾敖是吃素的呢,咱们就静静地的看着他自己作死。” 众人凉凉的讥讽。 慕霆渊头戴银鳞凤翅头鍪,头鍪防护严实,额上血色宝石护额,将他精致的眉眼衬得更加凛冽森冷,鼻峰英挺,俊美的宛如天神下凡。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第471章 援军 贾敖留有后手,前期的羸弱不过是装的,很快场上风云变幻。 王鸿他们按照计划有意无意的将梁宝光推到前面,接着故意露出破绽给敌军。 东渠趁机反扑,杀了梁宝光身边许多近卫。 梁宝光慌了,连忙求救。 王鸿他们会理他才怪,不进反退,收拢手下士兵往后撤。 场外的慕霆渊看时机差不多了,下令放毒烟。 一颗颗草团被点燃扔进敌军阵营,在黑夜里,刚开始不甚起眼。 然而不过一会,烟雾弥漫开来,仿佛妖怪的血盆大口,顺着风迅速将敌军吞噬包裹。 一个接一个的东渠士兵捂着口鼻倒地不起。 “不好!他们用毒,撤退!快撤退!” 东渠众将领察觉不对,想要退兵,可是已经晚了。 越来越多的人倒在地上,这毒烟并不能见血封喉,但慌张逃窜的人和惊马却将这些倒地的人生生踩踏致死。 霎时间,东渠阵营兵荒马乱。 人类的叫嚷哀嚎,混着马匹嘶鸣。 间或还能听见梁宝光满是惊恐的怒吼。 “来人!” “慕霆渊!你们都在哪!?没看见本都监……” 梁宝光的怒吼并未坚持多久,便没了动静。 慕霆渊坐在马背上,嘴角轻勾。 这点毒自然不可能毒翻整个敌军兵马,却能借他们之手除掉一些碍事的东西。 更重要的,他需要确保不会在自己离开后,敌军还有精力生事。 事态果然如他所料般,一步步向着他计划安排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人众有千算万算,亦算不过天。 先是一骑黑马自关口方向飞奔而来,带着来自京都的密信,交到慕霆渊的手里。 “将军!是柳大人的急信。” 慕霆渊平静的面容在扫视完信中内容后,倏忽变冷。 众将领瞧着他的脸色,小心询问:“将军,可是出什么事了?” 慕霆渊眸光星星灭灭,点点锋芒燃起。 双生子的事,终究是公诸于世。 柳南笙在信中告诉了他,如今民间都在谴责阿窈生下鬼胎,是导致国家动荡,灾难不断的元凶。 他们口诛笔伐,集体上书承玄帝,请求烧死他的阿窈和孩子。 慕霆渊大掌死死攥住信纸,薄薄的纸张在他的怒火之下,瞬间粉碎成屑。 呼吸间,已将局势看明白。 若说这件事没有那位的手笔,他绝不相信! 他利用百姓朝他施压,他便用同样的办法回击他! 不知他的小丫鬟此刻有多无助难过,只是想到她默默垂泪的画面,他就满心戾气,恨不得将那些为难她让她痛苦的人全部杀光! 慕霆渊调转马头,语如珠玉迸溅,迅疾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东渠的人坚持不了多久,定会向边关撤军,你们便带兵远远跟着,不必阻拦,只需将他们赶离,其余之事待我回来再说!” “将军?!” 见他突然要走,仗还没打完,他就要丢下一切离开,这是从未有过的。 蒋文良他们诧异极了,到底出了什么急事?? 慕霆渊来不及多说,一拉缰绳,就要离去。 不想—— 风沙起,万马奔腾,土地竟开始微微颤动。 随着风隐隐飘来阵阵肃杀嗜血的血腥之气。 “报——!” 负责巡逻的斥候军急忙来报,神色焦急。 “将军!前方三十里,发现东渠援军,还请将军速想应对之策!” 第472章 挣扎 身下马儿还未踏出去,慕霆渊却只能僵硬在原地。 他骤然回头,望向万马奔腾之声传来的方向。 马匹被远处蓬勃而来的煞气惊的不安躁动,人群骚乱。 慕霆渊手指捏紧缰绳,出口的声音冷的没有丝毫温度:“来的人有多少?” “大约七万兵马!” 众将领倒抽一口凉气。 慕霆渊眼底黑沉幽暗,像是缓缓凝聚起的暴风雨。 他们所剩兵力已不多,哪怕不算贾敖现有的兵力,单单只这七万援军,都够他们喝上一壶! 这个节骨眼他不能离开。 可他的阿窈又该怎么办? 承玄帝的动作绝不止于此,背后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不行,他必须现在就回去! 慕霆渊咬着牙,下了几道命令。 众将领听说蒋文良和胡硕之为主帅,他还是要走,俱都急了:“将军!” “将军,您不能走!” “咱们只剩下五万兵马,与敌军差距过大,您若是不在,底下定会军心动摇!伤亡惨重!” “将军!什么事能比敌军兵临城下还要重要?您这一走,万一咱们撑不住,边关城破,蓟州的百姓可就完了!” “恳请将军为了百姓,三思啊!” 慕霆渊握着缰绳的手指骨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他面向南方,那是将军府所在方位,幽深的眼底闪过痛苦的挣扎。 “报——!” 又有巡逻斥候军急忙而来:“将军!敌军援兵离此地还有二十里!是否派兵拦截?!” 众将领眼巴巴的看着他:“将军!” 慕霆渊红唇紧抿,压抑着,终是狠狠别开头。 他勒马前行,俊容染着将焚尽一切的愤怒:“蒋文良!领两万兵马,前往五里,伏兵拦截!” “是!” 蒋文良领命,兵马如潮向远处奔去。 “其余人,全力剿杀贾敖!”他举起手中长刀,怒喝:“弟兄们,随我一起,将这些胆敢侵犯我南夏之敌全部诛杀在城门脚下!护我家园安康!” 众将士被他的怒火感染,亦愤声大喝:“杀!” “杀!!” —— 明日便是两个孩子满月的日子,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北风轻吹,枝条上枯黄的叶片扑簇簇往下落。 云窈托着腮坐在窗前,百无聊赖的问紫苏:“你说,你们王爷今天能赶得回来吗?” 她皱皱眉,不知怎的,自早晨起身,她就心悸不已,隐隐总觉得不安。 丫鬟婆子陪侍在她身后,见她面有忧愁,以为她在伤心,面面相觑。 前两日发出去的信件一直没有回音,主子就每日都坐在这里等,虽说王爷答应一定会赶回来,但打仗这种事,谁能说得准。 丫鬟婆子们不敢说话,紫苏心里也没底了,以王爷对主子的在意,哪怕真的赶不回来,也会有其他安排才对,偏偏至今了无音讯。 怕主子不高兴,她想点子安慰:“娘娘别急,王爷或许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对了,上回让裁缝制的新衣服该是好了,奴婢这就去取来给娘娘试穿吧?” 云窈点点头,任她去了。 她在心里思量着,不若再等一天,明日他还没回来,她便带着孩子去找他。 第473章 暴风雨 紫苏揣着银子一路往府外走,半路碰见陆管家。 她本想当做没看见,转念又想,小海那边还没什么进展,这时候不能撕破脸,便没甚真心的朝他点个头,算是打招呼了。 陆管家看到她倒是笑眯眯的问候一声,然而待人一走,他就阴下一张笑脸,微微侧头,朝身后的小厮吩咐:“去通知那位,就说机会来了。” “小的明白。” 严三娘就住在城南的水头巷,巷子里杂七杂八住着好多户人家。 紫苏到的时候,严三娘家门户紧闭,她咣咣咣的敲门,敲了半天才有人来开。 严三娘伸头看见是她,一句话不说,立马就要关门。 “诶诶诶,你做什么??”紫苏没料到她竟是这个反应,下意识抵住门。 两人隔着一扇门较劲,紫苏这时候感觉到不对了:“严裁缝!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来拿三日前在你这定制的衣裙,你看见我就躲是干什么??” 严三娘做了亏心事,不敢看她,只一味让她走:“我不认识你,你赶紧走!” 紫苏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严裁缝,你收了我家主子那么多钱,居然耍无赖不认账了??你给我出来!有种跟我去官府,你开门做生意,收钱不办事,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争执声吵到了周边的邻居,俱都伸头出来看热闹。 严三娘心虚的厉害,她不光收了钱,还贪了人家两匹昂贵的布料,现在人家找上门,她自然只想关门躲起来,谁知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力气倒是不小,抵着门愣是叫她怎么也关不上。 嚷嚷声更是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冲她指指点点。 这样闹下去她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严三娘又急又臊,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大家快来看啊!就是她!” “她就是鬼母身边伺候的丫鬟!” 紫苏一愣,什么鬼母? 人群先是哗然,随即一窝蜂涌了上来。 “你家主子生下鬼胎,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 “慕霆渊纵容鬼母,到底是何居心??”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你伺候那些恶鬼,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紫苏被层层包围着,人群推搡她,你一言我一语的破口大骂,只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没。 她先是惊恐疑惑,在他们的骂声里渐渐明白了原由,她害怕极了,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传的人尽皆知。 但她反应快,她想跑,想赶紧回去通知主子。 “堵住她!别让她跑了!” 吵嚷间,远处又有许多人围上来,这些人显然更有主意。 “说!鬼母和鬼胎是不是藏在将军府?外面天灾人难,她还理所当然的吸食着咱们的民脂民膏,我们去找她算账!” 人群恍然,纷纷应和:“对!找她算账!” 外面发生的事云窈还不知道,两个孩子醒了,裹在大红色的寿字纹襁褓里,朝她吐口水泡泡。 “哎呀呀,你瞧你们两,全是口水,脏死了。” 云窈用帕子挨个擦干净,捏了一把离她最近的老大。 老大的小脸被捏变形,口水流的更多了。 一边的谢婆子看见,无奈的阻止:“娘娘,小王爷还小,不能总捏他的脸,捏坏了怎么办。” 云窈这个不靠谱的亲娘哈哈笑:“又不是豆腐做的,哪儿就那么容易捏坏了。” 说着说着,又顺手捏了一把老二的脸。 对亲娘时不时伸来的咸猪手,两个肉包子表示已经习惯了。 云窈在后院和两个孩子岁月静好,殊不知一场翻云腾海的暴风雨正朝她渐渐逼近。 将军府大门外,众多百姓围在门口,人群中几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叫嚷着:“交出鬼胎!交出鬼母!” “交出鬼胎!” “交出鬼母!” 将军府里,隔着长长的连廊,陆管家悠闲的坐在亭子里喝茶。 “管家!他们来了!”小厮一直守在门后,一听到吵闹声就赶忙过来通报。 陆管家不急不慌的站起身:“护院那头准备好没有?” 王管事在他身后低声:“都在角楼上埋伏着了,您放心,没有人怀疑。” 陆管家脸上露出奸诈诡谲的笑,阴沉沉道:“那还等什么,开始吧。” 大门外,越来越多的百姓闻声赶了过来,他们聚集在门口,人数之多,像是半个蓟州城的百姓都在这了。 他们异口同声,要求将军府交出祸害南夏的罪人。 就在这时,大门旁边的角楼上传来几声大喝:“传将军之令,保护侧妃和两位小主子!凡对主子不利者,杀无赦!” “杀了他们!” 箭雨如蝗,朝着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迅疾射去。 最前方几排百姓,一排又一排的吐血倒下,人群中,惨叫声,尖叫声,一片轰乱。 被捆绑着的紫苏看到这一幕,既震惊又不信。 百姓本就已经群情激愤,这样只会更加激怒他们。 “住手!” “你们在干什么?!” 她朝角楼吼着,让护院们停止射击。 可她的声音淹没在混乱里,根本没人在意。 果不其然,百姓们陷入了极度的恐惧悲愤。 “大家看到了吗!慕霆渊鬼迷心窍!为了那几个祸害不惜将刀尖朝向咱们!” “他枉费咱们对他一直以来的拥戴!” “我们冲进去,趁他不在,烧死鬼母和鬼胎!” “烧死鬼母鬼胎!” “冲啊!!” 将军府的大门被生生撞碎,众多百姓拥挤着,他们提溜着紫苏,逼迫她让她领路。 紫苏无法阻止,但让她出卖主子更做不到。 她狠狠心,直接咬舌自尽! 提溜着她的人见此,暗骂一声晦气,随即将失去意识不知死活的人扔开。 “鬼母既是慕霆渊的爱妾,我们先冲去后院,从正房开始一间间找!咱们这么多人,不怕找不到!” 正房里,云窈听到隐约的声响,她看向窗外:“刚刚是什么声音?” 谢婆子等人也听到了,但大门被撞碎的巨响传到这里已变得十分微弱,根本没有惊到她们。 “或许是打雷了?” 外头的天依旧阴着,一副要下雨,却迟迟没有动静,反而风越发大了起来,刮进窗户,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第474章 逃 云窈的不安感越来越重,不知哪里来的几只麻雀落到窗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本来在襁褓中闭着眼的老二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云窈连忙去哄小儿子:“乖哦,不哭不哭,是不是尿了?娘看看。” 老二四肢乱划,他听出鸟叫声中的焦急,意识到有危险,他想告诉她,可哇了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音,小脸憋得通红。 云窈检查了一番,见孩子既不是饿了,也不是拉了尿了,只好将孩子抱起来轻拍安慰。 一边扭头吩咐:“谢嬷嬷,风大了,把窗子关上,免得冻着孩子。” “诶。”谢婆子应着,跑去关窗。 到了窗边,顺着风,前头的动静变得清晰,吵吵嚷嚷像是有许多人往这边靠近。 “娘娘,前院好像出了什么事。” 闻言,云窈手指倏地捏紧,她勉力稳住莫名放大的慌乱:“容心,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奴婢这就去。” 没过一会,容心惊慌失措的跑回来:“不好了!” “娘娘!好多百姓冲着咱们这边过来了,他们气势汹汹,手里还都举着武器,怕是,怕是不好!” 几乎是一瞬间,云窈就猜到恐怕是她生下双生子的事被公之于众了。 心中的不安被证实,她猛地站起身:“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快走!” 丫鬟婆子们一听不好,就全都慌了神。 外头冷,容安取了件外衣给云窈披上,两个奶媪抱着孩子,其他奶媪拿尿布的拿尿布,拿披风的拿披风。 众人慌慌张张的往外跑,然而刚跑出院门,却跟愤怒的百姓们撞个正着。 “是双生子!” “果真是鬼胎!” “他们还想跑!大家上啊!抓住他们,就地正法!” 人群看到她们先是一愣,随即再看到云窈和奶媪手里抱着的两个襁褓后,便变了脸色。 他们狰狞着面孔,有的人手里举着锄头,有的人手中扛着钢叉,望着云窈和孩子的眼睛里满是仇恨和厌恶。 人群喊着替天行道的口号一拥而上,凶神恶煞的模样活像是要把他们拆分撕碎。 丫鬟婆子们吓得不轻,连声尖叫。 突的,周围飞蹿出几道黑影,阻拦在人群前方。 “让娘娘受惊了。” 霍岩青愧疚的说着,背起云窈就准备突围。 谁想那些本该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竟能与众多亲卫战成一团,更是硬生生拖住他们,不让他们施展轻功逃跑。 一支冷箭自阴暗的角落射出,等霍岩青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转过身将主子护在身后,自己迎面接下。 箭头入肉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云窈失声:“霍岩青!” “咳咳……属下、属下死不了。”霍岩青砍去露在外面的箭尾,哪怕他尽力避开要害,箭头却还是刺穿了他的肺腑,血腥气霎时充斥整个口腔。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迅速做下决定:“娘娘,如今的情形对我们十分不利,人群里不止是普通百姓,还混杂着许多不知来历的高手,一会我会和其他人杀出一条路,你带着小王爷快跑,绝对不要回头!” 黑压压的人头,蜂拥在将军府中,将硕大的将军府拥挤的几乎没有余地。 百姓们叫嚷着扑上来对她和孩子喊打喊杀,那些浑水摸鱼蓄意煽动的敌人,就潜藏在这些百姓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纵使亲卫们武功高强,以一敌百,却抵不过这么多人,有两个受伤的亲卫一时不察,被疯狂的百姓拉进人群里,惨叫声断断续续的传出。 云窈双眼通红,喉间哽咽难言。 霍岩青和剩余亲卫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狂吼:“快走!” 云窈抱着老大,一个奶媪抱着老二,连同众丫鬟婆子跌跌撞撞的往前方奔逃。 第475章 天罗地网 将军府内院和外院连接处是一道垂花门,众人跑到这里,却发现大门紧闭,容安奋力去推,大门纹丝不动。 几个丫鬟都去推门,合力之下,门扇另一头响起铁链哗啦啦的声响。 “娘娘!这门被人上了锁!” “人呢?有人吗?陆管家!!” 可不论她们如何摇晃呼喊,门后鸦雀无声,像是整个将军府除了她们,已没了别人。 “娘娘!这下该怎么办啊!” 几个丫鬟的声音里染着哭腔,脸上布满恐惧。 云窈也很怕,她忍不住抱紧儿子,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到来的这么快,令她措手不及。 隐隐的呼喝声从她们身后传来。 闯进来的百姓实在太多了,根本不是霍岩青他们几个人能拦得住的。 没有时间让她停下来多想,云窈贝齿咬住下唇,在心中将星宝强行唤醒。 观世之力覆盖整片将军府,她看见人群如潮,霍岩青和剩余亲卫在人潮中挣扎,最终被潮水淹没,生死不明。 黑压压的潮水像淮江奔涌的支流,兵分数路,朝着她们的方向紧追而来,她看见阴暗的树冠廊檐下,黑色阴影忽明忽暗,手中的弓弩张开,目标盯准了她。 这是一张天罗地网,不论她逃到哪里,结局都是一个死。 ‘阿窈!路都被堵死了!’星宝焦急不已。 泪水模糊了双眼,云窈身子轻颤。 她低头看看大儿子懵懂稚嫩的小脸,她深吸一口气,她不能哭,她绝不能倒下,她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孩子们! 云窈让丫鬟婆子团团围住自己,遮挡躲藏在暗处伺机下手的暗杀者。 她快速将两个孩子的襁褓拆开,绑在自己的身前身后。 一切布置好,她望着谢婆子和容心容安的眼睛,几分祈求几分盼望:“拜托了。” 众人都在哭,谢婆子通红着眼,重重的点头:“娘娘放心。” 呼喝声越来越近,云窈背着两个襁褓,垂花门的边上有一颗大树,她手脚并用,努力攀爬。 丫鬟婆子们惊慌失措的哭喊:“主子!主子不要丢下我们!” 暗处的人警惕起来,他们收到的命令是帮助百姓抓住女人和孩子,但不能让人发现他们的存在,见女人背着孩子要逃,他们毫不犹豫的射出两箭,不为杀她,只为吓住她拖延时间。 云窈用观世洞悉了他们的目的,在他们扣下弩机的一刹那,躲避开。 哚的两声,两支弩箭一前一后的扎在树干上,离她头顶只有一寸距离。 暗杀者见一个弱质女流居然能躲开弩箭,自觉小看了她,不再隐藏,全部出动想要直接抓捕。 云窈看准时机,在心底大喝:‘星宝!’ 光芒爆发,迎面向她飞来的几个黑衣人在空中几乎是同时喷出一口血雾,若折了翅膀的大鸟,砰砰落地昏死过去。 众丫鬟婆子们看在眼里,睁大了眼。 这时,人群也追到此处,云窈不敢耽搁,继续往树上爬。 之前难产,为了救她,星宝的星力损耗的太厉害,它并没能完全恢复就被她强行唤醒。 她计算着星力,只能想出这个险而又险的计谋。 第476章 调虎离山 闹事的百姓在明,暗杀者在暗,她必须先将那些暗处无法确定的危险人物消灭,再调开这些百姓。 她身前身后背着的襁褓其实是空的,两个孩子就藏在众丫鬟婆子身后的草丛里。 等她将这些百姓骗走,谢婆子就可以趁机将两个孩子带到安全的地方,她会再返回来与她们汇合。 只要逃出将军府,只要能逃出去,他们一定能平安无事! “鬼母要带着孽种逃跑,不能让他们跑了!” “快把她抓下来!” 人群聚集在树底下,有会爬树的也往上爬,有举着钢叉棍棒的,疯狂的打向树上柔弱的女人,想要把她打下来。 身上被胡乱的抽了几棍子,云窈吃痛的闷哼出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忍着疼,没有回头,更加拼命的爬着。 幼时闹饥荒,她跟同村的孩子摘过果子掏过鸟窝,可她力气小,耐力不足,根本比不上真正的好手。 眼看就要被抓住。 碧蓝的天空,一声尖利的鸟叫划破云层,巨大的白色影子朝着下方俯冲而来。 尖锐的鸟嘴把她身后的人一个一个啄了下去,扇子一样大的翅膀狂扇,树底下的人群被打的抱头鼠窜。 “这什么鸟!怎么这么凶?!” “啊啊!我的头!痛死了!” “不要啄我!该死的臭鸟!” “啊啊啊救命啊!” 云窈趁他们被牵制,终于顺着树干爬到了墙上。 墙头离地面很高,她一阵腿软,迟迟不敢往下跳。 人群见此,又转攻垂花门,门不知为何被人锁上,他们也不管,用斧头铁铲一股脑的打砸,俨然已经疯魔了般不死不休。 云窈抖着腿,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丫鬟婆子们跪坐在墙角互相抱成一团,她们哭着喊着,装出被主子抛弃的无辜下人,而她们身后,两团阴影被严严实实的遮挡在草丛中。 谢婆子朝她隐晦的点了点头,云窈咬着牙,狠狠闭上眼纵身一跃。 她跳到地面上,允自滚了两圈才卸了力,襁褓里塞着的衣服掉了出来。 云窈硬撑着爬过去,团了两下重新伪装好。 她瘫在地上,呼了一口气,只觉浑身的骨头都错位了。 尤其是右腿,不知是不是跳下来的时候震到了筋骨,动一下就钻心似的疼。 垂花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被砸出两个大窟窿。 云窈不敢耽搁,拖着伤腿,往规划好的路线一瘸一拐的跑去。 人群如狗皮膏药,紧跟着冲出门。 “鬼母往那边跑了,追上她!” 伤腿实在太疼,丝丝凉意浸透了裤脚贴着她,不用低头,她也知道自己流血了。 鲜血一滴滴的淋落在地上,她想哭,她真的好疼,好害怕。 头顶传来风声,是逐日追上了她,看到她抬头,它朝她低低的叫了一声,像是在问:‘还好吗?’ 看到它就仿佛看到它的主人,眼眶里的泪水越积越多,云窈强忍住,哽咽着:“帮帮我,去找慕霆渊。” 豆大的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过了会,它似乎是听懂了,猛地扇动翅膀调转方向。 观世中,云窈看到它蹿进紧咬着她不放的人群,白色的大翅膀扇的人群一阵骚乱,逼的他们不得不暂时停止追赶她,它这才冲天而起,向着远处急速掠去。 第477章 计划失败 人群前仆后继的去追云窈,路过众丫鬟婆子时,最后方有人停顿了一下。 谢婆子和容心容安几人缩在一起,立马哭的更加大声:“娘娘带着两个小主子丢下咱们跑了,咱们以后该怎么办啊……” “呜呜呜……我们没有伺候好娘娘和小主子,王爷回来定会惩治我们的,不如我们也跑吧?” 停下的那人便打消了疑心,只警告的低斥:“别想着什么主子什么娘娘的了,那就是个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的祸害!你们但凡有良心,就该与我等一起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谢婆子见他转身走了,大大的松了口气,小声命令几个奶媪抱起孩子快跑。 她们中,唐氏胆子最小,世人都迷信,越是胆小的人就越是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唐氏浑身哆嗦:“妖术……妖术……” 方才云窈只一个眼神就将那些暗杀者全部解决,她们都看在眼里,眼下那些人就躺在不远处的地上。 唐氏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些人脸上,在她眼里,他们已经都死了,她本该害怕的,可因为太过恐惧,她反而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嘴里一个劲的喃喃。 几个奶媪都吓得面色苍白,侧妃娘娘居然会妖术! 谢婆子没发觉她们在怕什么,见她们都傻愣愣的不动弹,气急的推了一把离她最近的李氏:“我说话没听见吗?抱上小主子跟我跑!” 李氏抖着嘴唇:“嬷嬷,我们娘娘会妖术!她、她……” 她真的是鬼母,是祸害!百姓们说的是对的! 谢婆子心道不好,这个节骨眼,万万不能再出什么事,她勉强挤出笑,试图安抚:“什么妖术,你们看错了,那是咱们娘娘吉人天相,那些刺客不是好东西,他们是要杀了娘娘杀了咱们,咱们正是托了娘娘的福才活下来,你们不要多想了,趁百姓们被娘娘引开,我们快走。” 几个奶媪白着脸,在她的劝说下,将信将疑的听了。 两个孩子都醒着,但都没有闹,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乖的不可思议。 唐氏抖着手拨开草丛想要去抱孩子,然而一低头,却对上两个孩子黑洞洞的眼珠子,正幽幽的盯着她,那样沉寂的眼神,根本不像一个婴儿该有的,她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断了,失声尖叫:“啊啊啊!鬼胎!鬼……” 谢婆子脸一白,扑过去死死捂住唐氏的嘴,可是已经晚了。 本来已经离开的百姓被尖叫声吸引,凌乱的脚步回转:“鬼胎在哪?!” 谢婆子还想糊弄,吓疯了的唐氏狠狠一口咬在她手心,挣脱开她的钳制,一手指向草丛,又蹦又跳形似疯魔:“鬼胎!在那!鬼胎在那!” 云窈埋头向前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想要将人群带离远一些。 忽的,耳边响起星宝的慌张低喝:‘阿窈!’ 观世中,谢婆子和容心容安几个丫鬟用身躯护住双生子,她们哭着,求那些百姓放过孩子,却被踹翻在地,那些手拿棍棒的百姓破口大骂的殴打她们。 云窈猛地停住脚步,浑身像是被抽干力气一样软了下去。 她的计划……终是失败了。 收尾中,最后一次虐,大结局绝对圆满,我保证。 第478章 火刑 京都皇宫,承玄帝坐在上首,他脚边服侍着几个半身赤裸的美貌宫女。 汪启从外面匆匆进了殿,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眼睛半点不敢乱看,只弯腰凑过去禀报:“……正有条不紊的进展着,十分顺利。” 承玄帝一边听,一边捧起灯盏,在其中一个宫女的背上缓缓倾斜,滚烫的灯油淅淅沥沥的滴落而下。 原本白皙的皮肤渐渐变得通红一片,宫女吃痛,却不敢出声,只颤抖的承受着他肆意的凌虐。 承玄帝满意的笑了:“他不是一向爱民如子么,而今被他以命护了多年的百姓却背着他要烧死他的爱妾和孩子……” 他嘴角的笑容越扬越大,渐渐不可抑制:“哈哈哈……朕真想亲眼看看他知道此事后的反应,定然非常精彩,哈哈哈哈……” 以慕霆渊的性格,他连公主府都敢屠,未必不会一气之下杀了那些愚民,他只要敢,那么下一步…… 他就能让他失尽人心,身败名裂,陷落万劫不复之地! 艳阳洒落最后一丝余晖,橘黄色的阳光像极了火焰,烘烤着天地万物。 昔日辉煌的将军府如今被百姓打砸的破烂不堪,人群拥挤在正院中,他们将云窈和双生子反锁在正房里,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他们将门窗全部钉死。 一桶又一桶的桐油泼了上去。 云窈狼狈的倒在地上,她嘴里被塞了破布,手脚也被捆绑了起来。 可她顾不上这些,含着泪,她艰难的向一旁蹭去。 两个孩子被扔在她身侧不远处,就在方才,她被追上来的人群抓住,然后压着她回到内院与其他人汇合,领头的百姓本想摔死她的孩子,她用星宝逼退了他们,却也因此坐实了她会妖术,是妖女,所以才会生下极阴鬼胎。 他们怕她继续使用妖术害人,就将她赶进房间,准备施以火刑。 云窈好不容易蹭过去,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披风里,两个孩子安安静静,并不哭闹,与慕霆渊像极了的琥珀色眼眸,天真无邪的望着她,看见她,老大稚嫩的小手伸出,轻轻抓了抓她鬓边垂下的发丝。 云窈的眼泪都差点落下来了。 对不起,娘终是没能保护好你们…… 门外,人群满脸恨意,还有一种诡异的兴奋,每个人面容扭曲,他们手里拿着火把,群情激昂:“烧死祸害,替天行道!” “烧死祸害!替天行道!” “求你们放过我家主子吧,我家主子从来没有害过人,她不是祸害,求你们放过她吧……”谢婆子等人跪在门口朝他们磕头。 容心容安哭着,不停哀求:“我们王爷为南夏为你们守卫边关,哪怕没有功劳亦有苦劳,求你们看在他的份上,饶了我们娘娘吧!” “我们王爷还在边关对敌,他多年来为了你们能安居乐业,赴汤蹈火舍生忘死,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他的孩子!” “求求你们,放过我家主子吧!” “呸!”人群里有人嗤之以鼻:“他身为镇国王,受天下人敬仰,本就该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百姓们十分认可这句话,纷纷应和:“对!他慕霆渊为我们哪怕粉身碎骨做再多都是应该的!” “反而他为一己之私,放任妖女,藏匿鬼胎才是不应该!” “他这样自私自利,不为我们百姓着想,枉费我们大家对他的信任!” 人群七手八脚的拉开她们,火把毫不留情,一个接一个的扔出去。 火舌舔上浇满桐油的门窗,轰然蹿起。 第479章 他不能赌 关外,慕霆渊衣衫破碎,黑甲上血肉飞溅,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样,头鍪也不知在与敌军将领拼杀时掉到哪里去了,披散的长发,连发梢都吸饱了血,正一滴滴的往下落。 又一次的挥舞长刀斩杀一个敌军后,他以刀拄地,微微喘息着。 马忠护卫在他身侧不远处,他手臂中了一刀,动作已有些不便,说是守卫将军安全,其实一直是慕霆渊在护着他。 放眼整个战场,身穿南夏兵甲的士兵越来越少,一个接一个兄弟倒下。 他咬牙:“将军!要不咱们退兵吧?!” 慕霆渊抹了一把飞溅到眼睛里的鲜血,哑声开口:“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就给我撑住!” 随着敌军的援兵到来,他们剩余兵力与敌方相差太大,被逼无奈之下,只能步步后退,如今已退到离城门还有最后十里地。 再往后退就只有躲回城内,城门是最后防线,万一那最后的防线被破,城内的数万百姓就会成为东渠的刀下鱼肉! 他不能赌。 长刀杀卷了刃,他歇了一息,便从地上一堆的死尸中拾起一把没了主人的刀,继续砍杀。 可他实在太累了,疲倦不堪之际,马腿被绊马索缠住。 马忠大喝:“将军小心!” 慕霆渊红唇紧抿,拼着被刺一枪的危险,翻身滑下马背,一手攥住马鞍不让自己落地,一手拿刀砍断绊马索。 七八个敌军围困他和马忠,远处还有暗箭齐发。 “将军!!” 另一边的胡硕之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可是敌军实在太多太多了,怎么杀都杀不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敌军的长枪刺进将军的腿,两支箭矢狠狠没入他的后背。 慕霆渊吐了一口血,用尽最后的力气砍翻刺了他一枪的敌军。 马忠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拼着一口气解决完剩下的敌军,踉踉跄跄的冲过来想要扶住他,两个人却一齐跪倒在地,精疲力竭。 主将受伤,众将领俱都发了狂般厮杀周围敌军,向他靠拢。 胡硕之血红着眼,放声怒喝:“鸣金,收兵,所有人退回城内!” 传令士兵在场上奔跑,看到旗语的掌钲官一声声的敲响铜钲,金属的嗡鸣声传遍战场。 南夏士兵们迅速汇聚起来,胡硕之和王鸿搀扶起慕霆渊和马忠。 众将士毫不犹豫的往城门方向撤退。 东渠敌军紧追不舍,一边厮杀一边来到‘丹峡关’下。 关口有早已准备好的陷阱,能够暂时抵挡一刻,给了己方成功退回城内的间隙。 进了城,有着坚固的城墙为防御,众将领指挥士兵架上重石机,一颗颗巨石抛向底下的敌军,霎时间,哀嚎声阵阵。 胡硕之搀扶着慕霆渊。 “将军,将军您怎么样?” “军医!军医呢!!” 慕霆渊只觉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大脑昏昏沉沉,早已麻木的身躯,连疼痛都被减弱不少。 他强撑着不愿昏迷过去,抓住胡硕之的手臂,声音嘶哑:“……扶我上城墙。” 胡硕之红着眼:“将军!您伤的这么重,您现在需要休息!” 懒得听他废话,慕霆渊一把推开他,一层一层的石阶宽大蜿蜒,他走的艰难缓慢,却异常坚定,墙壁上,随着他走过,留下一个又一个血手印。 胡硕之喉头干涩,一脸不忍和动容。 天际昏黄,艳阳彻底隐藏到高山的另一头,就在这时,慕霆渊听到熟悉的鸟叫自天边传来。 他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看到逐日在暮色映照下变得灰暗的鸟身,正朝着他的方向飞来,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他脚步一顿,不知为何,心脏猛然抽痛不已。 第480章 噩梦重现 烈火熊熊,金黄色的火焰从门窗开始,越烧越旺,若凶残而贪婪的巨兽,吞噬掉整个屋子。 木质摆件在大火里发出噼啪爆响,不管原本多华美坚硬,没过一会都化为了灰烬。 浓烟四起,被捆住双手双脚的云窈趴在地上,用尽全力,用脑袋将两个孩子顶到床底下,这里是离火源最远的地方。 脸上头上都被蹭破了,头破血流,她额头抵在包裹孩子的披风上,呜咽的哭着,恨自己无能为力。 老大看着她痛苦无助,眼底越发晦暗。 怨自己如今的弱小,重活一世,却连身体都无法掌控,只能躺在襁褓中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什么都做不了。 老二听着耳边充满愧疚和难过的哭声,眼神复杂,他想到自己的上一世,他从未见过母亲,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只曾听下人偷偷议论过,似乎是个人族的女人。 凤族从上古时期,每一任的主皇都会和凰族的公主联姻,所以,他的母亲注定不该存在。 他也曾幻想过无数次他的母亲会是什么样子,然而在经历了种种的人和事后,他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恨,最后变得麻木,当发现自己重生,当看见自己这辈子的娘后,他其实满心的不以为意。 ——直到今日。 他看着这个羸弱的女人,用她单薄的身躯,努力的想要保护他们。 曾经在心底深处渴望的母爱,他在她的身上,清晰的感受到了。 可惜…… 老二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房里飘散的浓烟,让他感到窒息,他并没有像普通孩子那般哭闹,只安静的缓缓闭上眼。 耳边的哭声更加压抑难过,他小小的手指动了动,想要安慰她。 别哭,若我还能重来一次,我还来找你做我的娘亲。 羊肠小道,马蹄声如急雨。 两个衣甲破碎的男人一前一后纵马疾驰。 前面那人披散的头发在狂风中肆意张扬,满身的血污,活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修罗。 “驾!” “驾!!” 他一下又一下的抽打马臀,马速快若闪电。 胡硕之跟在后面拼命追赶,目光时不时担忧的扫一眼他的背影。 忽的,四周丛林间扑棱棱飞出大片鸟儿,它们汇聚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竟与他们向着同一个方向飞。 夜幕暗沉,本是万籁俱寂的时刻,诡异的鸟群却在半空中飞掠汇聚,甚至越来越壮大,乌压压占据了半个天空。 它们飞过山林,飞进人类生活的街道,向着某处火光照耀的地方越来越近。 慕霆渊两人与鸟群几乎是同时来到将军府坐落的街道。 远远的,他看见自己将军府大门破碎,一地狼藉,独留下一个黑黝黝的大洞,像极了怪物的血盆大口。 慕霆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脏骤然剧痛,无边的恐惧和愤怒山呼海啸般席卷了他。 他怒喝一声,驾着马冲进破碎的大门。 “娘娘!娘娘啊……” 自知已无力回天的谢婆子等人,面对冲天的火海和暴起疯魔的百姓,只能跪趴在地痛哭流涕。 “噗……咳咳咳……”容心容安被按在地上,原本干净细致的衣裙上俱是脏兮兮的脚印,因她们忠心护主,在火焰窜起时挣脱了人群的钳制想要冲上去灭火,被几个百姓打到吐血。 容安咳出两口血沫,嘴角染血的回过头,用一双仇恨的眼睛,死死瞪着背后的百姓:“你们害我家娘娘,待王爷回来,他定活劈了你们!” 容心挣扎着骂道:“亏我们王爷还在关外为你们拼死拼活的杀敌,他就该降城,让东渠的铁蹄踩烂你们这身恶臭的骨头!” 按着她们的两个百姓瞳孔微缩,随即恼羞成怒,狠狠扇了她们一巴掌。 “以为老子是吓大的啊?慕霆渊早就不是王爷了,他敢对我做什么,他也得给我抵命!” 另一个人吐了口唾沫:“降城??老子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一个降将,能有什么好下场!即使死了也要遗臭万年!” “大伙儿!看好所有门窗,不能让鬼母和鬼胎有任何逃跑的可能!今个定要让他们命丧火海,永绝后患!” “烧死鬼胎!永绝后患!” 大火将这一片的天空都烧成了橘红色,浓烟飞到天上,凝聚成压抑的乌云。 却在这时,乌云被冲开,数不清的鸟儿从浓烟中飞出,它们叽叽喳喳,向着底下的人群冲去。 “啊!痛!” “痛痛痛!我的脑袋!” “我的脸,我的脸啊!!” “哪里来的这么多鸟?!它们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这些鸟怎么回事?!好痛啊!救命!” 鸟群实在太多,乌压压凶猛的攻击百姓,人群陷入暴乱,只顾东躲西窜,一时竟自顾不暇。 谢婆子等人见此,顾不上其他,连忙爬起来去找水源灭火。 躲藏在百姓中的那些暗手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里,眼看就要成功,居然碰见这样的变数,不再伪装,纷纷掏出武器想要暗中下手。 “砰——!” 随着一道肉体撞击发出的巨响,骏马嘶鸣间,一个百姓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被撞飞,落地后直接断了气。 那骏马撞人后并没有停,一路横冲直撞的冲进院子,人群里不知谁骇然的叫了一声。 “慕王!!” 紧接着,尖叫声,怒吼声,人群争先恐后,疯狂逃窜,生怕慢一点就会成为马蹄下的烂泥。 慕霆渊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着炙热的火海,骏马在火海前止步,前蹄高高扬起又落下,他面色青白,看不见血色的唇瓣紧抿,染满鲜血的手掌紧紧攥着马缰,紧到手臂都在克制不住的发颤。 胡硕之落后两步也来到火海前,他震惊的看着这一切:“将军!您……”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猜这里面应该是有将军特别在乎的人,但他了解他。 曾经重华宫的事,天底下就没几人不知道,但只有慕霆渊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他有多怕火。 那就是他的噩梦,是绝对不能出现在他面前的禁忌。 “将军,您在这等着,我去救……” 话未说完,胡硕之只见他一甩缰绳,嘶哑的喝声还留在耳边,人已经伏低在马背上,一个人一匹马,就那么冲进了火海。 第481章 屠刀 意识朦胧间,云窈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 那道声音焦急,撕心裂肺,只是听着,都让她觉得心脏揪起来似的疼。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视野模糊中,她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在浓烟里,穿过火海,向着她跌跌撞撞而来。 “阿窈……” “阿窈!” 慕霆渊几乎是扑了过来,他抱起云窈,整个手臂狂颤,试了几次才将她嘴里的破布取下。 他将她搂进怀里,平复着剧烈波动的心跳,感受着她的体温,他僵硬的身躯终于一点点缓和下来,嘶哑的嗓音,低低的带着哭腔:“对不起……” 答应了要保护好他们母子,他又没能做到。 对不起…… 离得近了,云窈看见他浑身都是血,脸上脏污狼狈,连个人样都没有了,猜到他是踏着尸山血海赶回来的,鼻头一酸,泪如雨下。 胡硕之自后头冲上前:“将军!” 乍然见到穿着女装的云窈,一愣。 虽然早就怀疑,但真正得知神通广大的云公子其实是一位女子,还是傻了一下。 云窈哭着,声音虚弱:“慕霆渊,孩子、孩子在床底下……” 胡硕之又一次怔住,孩子?什么孩子? 疑惑归疑惑,但动作比脑子更快,他已经趴到床边,然后拽出两个襁褓。 大火越烧越猛烈,慕霆渊抱着云窈,胡硕之一手一个抱着襁褓。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霎,慕霆渊被烧断砸落下来的房梁绊倒,他下意识护紧云窈,自己却双膝跪进了火里。 “将军!”胡硕之听到声音回过头,又惊又急。 “好像是王爷?!” “王爷回来了!” 谢婆子等人拎着水桶返回,认出院子里的马,俱都眼含热泪,欣喜若狂。 胡硕之将两个孩子塞给她们,返身冲了回去。 衣物在炙热的烈焰下瞬间化为灰烬,不仅痛,还有一种强烈的恐惧,像藤蔓,像地底下伸出的鬼手,缠绕着,死死抓住他。 慕霆渊双目呆滞,身躯轻颤,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重华宫的那场大火。 在火海里,他被母亲抛弃,他拼了命的逃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火一寸寸的吞噬掉他的胳膊和腿。 “将军!” “将军!” 胡硕之一桶水泼了上去,浇灭他腿上的火。 慕霆渊回过神,浑身的剧痛让他意识变得混沌,动作也迟缓起来,但他还知道要护好怀里的人,云窈已经昏迷了过去,他的手臂紧了紧,低喝:“走!” 偷偷将前后院中间那扇大门锁上后就完美隐身的陆管家,听说慕霆渊回来了,和王管事两人慌乱起来。 王管事一副天要塌下来的张惶无措:“怎么办,不如我们跑吧?” 陆管家面色挣扎,好半晌才开口:“你可要想清楚,我们这一跑,就是不打自招,以将军的性格,哪怕天涯海角,不割下你我人头,定誓不罢休。” 王管事脸白了,抖着嘴唇:“那、那怎么办?” 陆管家眼神一狠:“我有个主意,只要你敢做,我保证能保住咱们两的命。” 王管事一听能保命,哪管三七二十一,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你说你说……” “你现在带上府里的护院去将军那里认错。” 王管事惊了一跳:“什么!?” 这不是让他回去送死吗?! 陆管家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道:“你便只说是被我欺骗,将所有的罪名推到我身上,你赶回去收拾那些闹事的百姓有功,将军最多罚你一个护主不力,你掩护我,我这就去找跟咱们合作的那位大人,给他报信,这次将军丢下三军私自离营,罪无可恕,将军府定会被抄家灭门。” “若不这么做,咱们就只有等死!” 跑是死,不跑更是死。 事已至此,没有更好的办法,王管事听了他一番话,觉得十分有道理,便一点头。 等人走后,陆管家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眯了眯眼。 对不住了兄弟,待到日后,每年的今天,我定会为你多烧些纸钱。 慕霆渊踏出火海的时候,王管事正好带着护院姗姗来迟。 暴起的百姓本就被慕霆渊驾马撞人的疯劲吓到,生出退意,这下更是四散奔逃。 慕霆渊浑身湿漉,衣摆往下滴着血水,他抱着云窈站在台阶上,背后是熊熊燃烧的火海,一身杀气四溢,赤红的眼睛盯着底下逃窜的百姓,神情冰冷,不带一丝犹豫:“杀光他们。” 王管事心肝一颤,一个字不敢说,众护院围成一圈,举起屠刀。 这一日,将军府血流成河。 第482章 心疼 府中灯火燃了一整夜,后院的哀嚎惨叫直到天光大亮才归于寂静。 安静下来的正院里,遍染鲜血,碎肉涂了满墙,尸体成山。 王管事缩在不远处的树底下,抱着头止不住的哆嗦。 好狠,好狠的心…… 那可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是他守护了多年的人啊! 他竟真的全都杀光了,一个都没放过。 将军之狠,之决绝,他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王管事吓破胆的同时,更是害怕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不禁开始怀疑这步路是否走错了,他是不是不该听陆管家的话…… 云窈和慕霆渊双双昏迷,胡硕之抱着两个襁褓,人已经傻了。 将军和云公子有孩子了,还是两个?! 在丫鬟婆子们的哭诉下,他总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时神情变得十分复杂。 双生子,万万没想到许久未见,云公子居然给将军生了一对双生子。 难怪此次将军来到边关,作战风格明显不同以往的耐心,收到柳南笙的急信更是一反常态的丢下三军就要走。 原来如此。 胡硕之低下头,柔软的襁褓里,两个孩子安安静静的睡着,方才苏院使仔细检查过。 两个孩子吸入过多的浓烟,有了中毒的症状,好在没有生命危险,但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暂时还不能确定。 这是他们将军的孩子,看着两双一模一样的熟悉眉眼,胡硕之露出疼爱的笑容。 可不知想到什么,笑意刚浮现,又沉重的落下,他长叹一声。 两个主子都倒了,底下人自动自发的将事情打理好。 奶媪唐氏背叛主子,是害娘娘和两个小主子险些被烧死的罪魁祸首之一,谢婆子等人恨不得立时将她大卸八块。 胡硕之考虑一番后,做主先将人绑了关进暗室里惩治,等将军醒了再说。 霍岩青等一众亲卫死的死,重伤的重伤,紫苏为了不背叛主子,甘愿咬舌自杀,但她没有死,只是舌头坏了,以后很可能再也无法说话。 苏院使替她上了药后,安慰她:“好好养着,或许还能用。” 紫苏只难过了一阵,很快就打起精神,好歹命还在不是? 原本在外调查陆管家的德安和小海收到消息连忙返回,德安自责的跪在慕霆渊的床边,左右开弓,动手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刮子。 王爷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顾好主子娘娘,他却光顾着跟陆管家斗法争权,疏忽轻率,酿成了大祸。 幸好王爷回来的及时,不然……就是活剐了他都不够。 德安边哭边抽自己。 慕霆渊还在昏迷中,自然无法理他。 苏院使一边给主子把脉,一边看着德安自责,亦心有戚戚。 他是个大夫,除了给人看病,百无一用,那些百姓闯进来的时候,他只能跟谢婆子她们一起慌张失措,什么都做不了。 说来惭愧,他感觉自己甚至连容心容安她们都不如,亏他还是个男人,却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唉,希望王爷醒后,看在他还有用的份上,别大开杀戒连他也一并砍了吧。 昏迷了一天一夜,云窈首先苏醒过来,准确来说,她是被惊醒的。 “不……” “不要……” 沙哑的声音,载满慌乱和忧急。 云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脑子浑浑噩噩,记忆有片刻的空白。 她首先看到睡在自己身边的慕霆渊,男人唇色惨白,俊脸上布满细碎的小伤口,他双颊绯红,紧蹙着眉头神情不安。 “别、别伤害他们……” “阿窈……快、快跑……” 云窈瞬间反应过来,她伸手摸了摸慕霆渊的额头。 被掌心下的温度吓了一跳,顾不得身上还软着,提不起力气,她翻身下床:“来人啊!” 门外一直有人守着,一听到声音就推开门,苏院使和德安一起冲了进来。 慕霆渊身上多处重伤,刀伤、箭伤,还有不知名的武器留下的血窟窿,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却是他自膝盖以下,两条小腿斑驳血红一片,竟是已没了皮肤。 云窈捂住嘴,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坠。 她知道,这是为了救她,被火烧成了这样。 “王爷伤的太重,身子承受不住,起了高热。”苏院使检查了一番,开始给慕霆渊已有些感染的腿部重新洒上药粉。 “微臣回头就去重新配药,安总管,你快去打些水来,给王爷擦洗擦洗,必须得赶紧降热,这么一直烧下去不行。” 德安连连点头,慌里慌张的跑走,没一会端了盆温水回来。 云窈擦干净眼泪,伸手去接:“给我吧。” 德安迟疑:“娘娘刚醒,身子正虚着呢,还是奴才伺候王爷吧。” 猜他是以为她不会,云窈摇摇头:“没事,以前在军营,我帮他擦洗过。” 德安便不再说什么了,她女扮男装跟着王爷去军营的事,他原本不知道,但后来有听王爷说过。 云窈将热水盆放在一边的凳子上,卷起衣袖,一遍又一遍的拧着帕子,避开他的伤,不厌其烦的擦拭过他的脖颈和胸膛。 似乎回到了曾经他身染疫病,她没日没夜照顾他的那段日子。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身上层层缠绕着数不清的纱布,不少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尤其是他的两条伤腿,即便被包上纱布,偶尔裸露出来的伤痕,让云窈心疼的几乎透不过气。 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她不敢哭出声,喉间溢出压抑不住的哽咽。 见她的确知道该怎么做,德安默默的垂下头退到远处,安静的候着。 苏院使出去熬药了,房中安静,只有淅淅沥沥的水流声,慕霆渊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始终不能放松。 第483章 破梦 他的梦很凌乱,一会是重华宫中,母亲倒在地上,巨大的横梁砸在她胸口,乞求的泪眼却紧紧看着他,直到听见他向她保证:哪怕自己死在这场火里,也会护送五皇子安然无恙的逃出去。 母亲满意的笑了,慢慢咽了气,直到死,都没有分给他哪怕一丁点关怀心疼的眼神。 他背着五皇子,在火海中拼命的跑着,努力保护五皇子,不让他受伤,因为他清楚,若母亲知道五皇子受伤,定会伤心的。 灼热的火焰一寸寸吞噬掉他的双腿,好痛,可他只能咬牙忍受,他和五皇子是不同的,他是卑贱的,没有人会心疼。 惨叫和哭泣只会换来别人的嫌恶。 五皇子在他背上吓得哇哇大哭,他轻哄着:“五皇子别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背上的哭声停了,突然,变成一道阴冷的声音,凑到他耳边:“慕霆渊,你看啊,那是谁?” 他一怔,接着,他面前的画面一转,富丽堂皇的宫殿变成了一间略有些眼熟的房间。 他站在外室,隔着一道内室的门,一个穿着粉衣裙的女人,跌倒在大火中,她怀里抱着两个襁褓,四处浓烟,她绝望的哭泣:“慕霆渊……慕霆渊你快回来好不好……” 他本来不应该认识她的,他本不应该见过她的,然而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他心脏骤然紧缩,窒息的痛在他胸口蔓延。 他脱口而出:“阿、阿窈!” “阿窈!” 他丢下五皇子,朝她奔去。 五皇子摔在地上,在他身后边哭边愤怒的大吼大叫:“你居然敢丢我,难道你忘记之前是怎么答应奶娘的吗?” 母亲…… 他脚步一停。 炙热的火焰像一条条扭曲爬行的毒蛇,女人泪眼朦胧的望着他,没有说话,泪水无声的划过她的脸颊。 她怀里的孩子也在哭,声音稚嫩细弱,母子三人弱小的像是随时都会被这大火吞没,化为灰烬。 他屏住呼吸,因为太痛,连呼吸都震动着疼痛的胸腔,不再犹豫,他头也不回的冲过去抱住女人和孩子。 “乖,不哭,我来了,阿窈,我在这里。” 他背起女人,怀里还揣着一个孩子,他低头看向襁褓中的幼小脸庞,那长着与他极其相似的眉眼,让他心口温暖。 他不由托着女人的手臂紧了紧,这一刻,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他背着女人和孩子想要逃离这里,却在快要走到出口时,大火里,浓烟凝聚成一道人形。 母亲胸口血肉模糊,死不瞑目的瞪着他:“你答应过我会奉献你的一生去保护五皇子,你为什么没有做到?” 他倒退数步,身躯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母亲板着脸,如往常那般,对他疾言厉色:“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你只是个下贱的奴仆之子,你生来就是伺候五皇子的,永永远远只能为他而活!” “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五皇子!” “你对得起我对你多年的教导吗?!” “如果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出宫外,只当没你这个儿子!” 五皇子坐在大火里,短小的胳膊揉着眼睛哇哇哭着:“奶娘……奶娘呜呜呜……” 母亲急了:“慕霆渊,没听见五皇子在哭吗!还不快点丢下那个女人!” “孽障东西!五皇子若出了丁点差错,我非打死你不可!” 大火越烧越旺,头顶的横梁发出断裂的咔嚓声,怀中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微弱,他再也无法忍受,压抑着怒吼:“够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嘶哑的嗓音,一字一顿:“你不是我的母亲,我也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话落,他不管不顾,托起背后的女人,迎着她怔愣的脸冲出火海。 浓烟凝聚出来的人形被他撞散,他单膝跪在外头的地上,缓缓吐出一口气,等他再回头望去,大火依旧在烧,但纠缠他无数个日夜的噩梦,终于消失了。 慕霆渊醒过来时,正是他昏迷后的第四个白天,房中很安静,德安窝在床脚打盹,听到被褥窸窸窣窣的声响,立刻惊醒。 看到他醒了,德安激动的眼眶都红了:“王爷!” “哎呦!”窝在地上太久,他着急起身时脚下一软,差点扑了个狗吃屎。 慕霆渊抬眼找了一圈,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阿窈呢?” 德安跪在床边,小声回:“娘娘去看望两个小主子了,刚刚才出去。” “她可有事?” 德安想到他被烧的几乎没有一处好皮的两条腿,眼角微湿:“有您护着,娘娘和小主子们都没事,您放心。” 慕霆渊便安心了,目光转到他身上,没说话,却自有几分凌厉。 德安头皮发麻,自知自己差事办砸,闯下大祸:“奴才罪该万死,是奴才没有照顾好娘娘和两位小主子,奴才、奴才真该千刀万剐……” 他懊悔的不行,边磕头边哭。 既怨自己,又心疼几个主子,更是恨那些狼心狗肺的百姓。 他们王爷为他们在外抗敌,他们竟然举起屠刀对准他的妻儿,这些人,甚至比承玄帝还要可恨! 慕霆渊只要一想到当时冲进火海看到的那一幕,他真恨不得亲手杀光那些伤害她,将她和孩子扔在火场的人。 他闭了闭眼睛,压下胸口翻腾的戾气。 “出去,自己领罚。” 德安哭声停了停,抹了把眼泪哽咽应下:“是,奴才这就去。” 他人出去后,没过多久,木门吱呀一声又打开。 慕霆渊正闭目养神,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他去做,哪怕现在他身子没法动,但脑子里却一刻不能停。 他想得入神,便没注意有人靠近,等掌心贴上一片柔滑,他才猛地睁开眼。 冰冷凌厉的眸子在看见来人,骤然转变,像是入了春的湖面,冰层融化,露出底下清甜的春水。 云窈跪坐在脚踏上,脸颊贴在他摊开的大掌里,就静静的望着他,也不说话。 慕霆渊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温软细嫩,嗓音依旧有些嘶哑:“……我又没能保护好你,你会不会怪我来的太晚?” 云窈眼圈一红,吸了吸鼻子:“不管怎么样,你最后还是赶到了,我跟孩子都好好的。” 只有你,又一次为了我,伤痕累累…… 她将整个脸埋进他宽厚温热的手掌心,依恋的蹭着。 她想,这辈子,她永永远远,都不要跟他分开。 她红着眼睛,像只小动物一样在他掌心里汲取温暖,慕霆渊落在她脸上的眼神,温柔的不像话。 第484章 嗜血 慕霆渊苏醒后,审问了丫鬟婆子,尤其是几个奶媪,将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全都问了个清楚明白。 之所以大批百姓闯进将军府,而他留下的那么多人都没能护住阿窈,竟是因为他府里有人吃里扒外! 外头传言四起,后院却被死死瞒着。 德安被罚了二十棍子,姿势难看的趴在地上回话:“奴才跟小海在外头听见传言时,就立马让小福子送消息给娘娘了,后来收到小福子传回的信,得知娘娘决定启程去找您,便放心的继续替娘娘查陆管家的事。” “没想到……奴才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奴才先前问过旁人,大家都说、说根本没见小福子回来……” 小福子是他唯一的徒弟,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说是拿他当儿子养都不为过。 他不愿怀疑他,可人现在已经失踪了,他不敢想也不想去想,他会不会是跟陆管家一起跑了,但同时,他又隐隐有些担心。 霍岩青伤的不轻,连床都下不了,是胡硕之搀着他来的。 他单膝跪在慕霆渊床前,满脸羞愧:“属下没能护住娘娘和小主子,属下无用……” 据他所说,当天早上,他和其他亲卫吃了早膳后,没过多久就感到一阵晕眩,他意识到不对,但和其他人一样,突然内功尽失,瘫软在地,很快就人事不省。 百姓闯进来时,他们才被惊醒,可那时已来不及带主子离开,最后拼尽全力也只能拖延一时半刻。 “属下发现百姓里还混进了来路不明的人,正是有他们煽风点火,才使得百姓闯进将军府为难娘娘和小主子。” 谢婆子哭着说:“娘娘计划由她引走百姓,让奴婢等人藏好小王爷,等她回来汇合,原本娘娘都已经成功了,是唐氏,是她突然发疯,这才功亏一篑……” 已过了立冬,天冷风寒,难得今天出一次大太阳,却在午间时分,天空忽然风云集聚,日头一下子就昏暗下来,电光如蛇,在云层间忽明忽灭。 街上的百姓纷纷捂上脑袋行走匆匆,有人抬起头,惊疑不定的看着这漫天的乌云。 若是冬日里打了雷,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他刚这样想,就听轰隆一声,巨大的雷声响彻整个天地。 唐氏死了,被乱刀砍死,死状极其凄惨。 王管事按照计划,将勾结外人做局谋害主子的事全都推给陆管家,不止如此,为了表忠心,他还主动将以往陆管家如何偷换府里财宝的事也都供了出来。 “城中的宋记、锦记……都是他销赃的地点。”他一连说了好几家店名,唯独隐去了他媳妇娘家叔叔的玉书坊。 “他和那几个老板已合作多年,盗了不少宝物出去,下奴偶然发现,好几次想传信给您,是他威胁下奴,下奴的家人都捏在他手里,下奴实在是不敢啊!下奴知道错了,求将军饶命!” 他跪在慕霆渊的床边哆哆嗦嗦,脑袋一下一下重重的磕在地上,不一会就见了血。 房中安静,上首的人始终不发一言,王管事心中忐忑恐惧,随即似想到什么,他又道:“哦对了,下奴先前搜查陆管家在外偷置的宅子时,救出一个人,正是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小福子,听说他回来给娘娘报信时,被陆管家拦下囚禁了起来。” 德安站在床边,原本垂着头当木桩子,听闻此话猛地激动起来:“他人呢?” 王管事小心看一眼床上的人,拍了拍手。 这时他十分庆幸当初陆管家抓小福子,他并不在场。 外头,两个护院抬着一副担架进来。 小福子容颜枯槁,躺在担架上,看到慕霆渊和德安,挣扎着想要下来:“王爷!师父!” 德安快步走过去,这才发现他双腿缠着厚厚的纱布,还被木板夹着。 为了防止他逃跑,陆管家打残了他的双腿。 小福子找回来了,从他口中,所有的坏事都是陆管家做的,是王管事及时将他救出来,给他找大夫,还亲自照料他。 王管事顺势在一旁扮可怜,直说知道小福子是娘娘和将军的心腹,他自知有罪,只想尽力弥补。 事情的最后,慕霆渊命人千里追杀陆管家,放话誓要将他抽筋扒皮,不死不休。 他下令的时候,王管事在一旁吊着胆,他打量着,前有他带领护院赶来及时,后又主动送上陆管家偷拿财宝的物证,就算他有罪,顶多像安总管一样,打一顿应该就没事了。 却不想…… 像极了野兽的琥珀色眼瞳,冷冷的注视他,淡薄无色的嘴唇,吐露出的话语,字字冒着血气。 “召集将军府所有下人,将他押到前院,让所有人看着他被杖毙,包括他的家人亲族,一个都不准少!” 德安应是。 王管事先是怔愣,反应过来后浑身过电一样的抖:“将军!将军……” 求饶的话还来不及说,就被捂了嘴拖走。 他低估了慕霆渊带兵多年的洞察力,更是不知道,一头被激怒的狼王,嗜血起来,是有多么的恐怖。 接下来的两日,将军府动荡不停,前院地上的血,糊了一层又一层,原本硕大的,人口众多的将军府,不过两日,就死了近半数,剩下还全须全尾活着的,亦是人人自危。 慕霆渊在将军府忙着清算下人,外头也不太平。 城外,东渠大军驻扎关口,因‘丹峡关’在他多年的稳固下,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他们一时不敢强攻,便只能围着城墙磨刀霍霍,耀武扬威。 城内,关于云窈和双生子的事态变得更加严重,从将军府侥幸逃走的人大肆宣扬她会妖术,造谣她杀人如麻,蛊惑慕王为了她丢下三军成为逃将。 各处百姓对她的恨意到达顶点,还有不少人对慕霆渊的能力产生质疑。 随随便便就被一个女人蛊惑,竟做出阵前逃跑的事情来,这样的将军,真的值得国人信任爱戴吗? 他甚至还为了那个导致家国灾难不断的妖女和孽种,屠杀自己的城中子民! 消息传到京都,百官哗然。 第485章 布局 文官吵吵嚷嚷,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慕霆渊此人目无王法,罪大恶极,决不能再纵容。 更有敌对势力官员看准时机上奏,以平息民怒为由,请求承玄帝下令,将慕霆渊一家推到午门活剐。 朝堂上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一致。 就连那些拜入慕霆渊门下的武官亦是神情凝重,互相对视一眼,俱在同党的脸上看见了动摇之色。 上首,承玄帝端坐龙椅,将底下文武百官的各种神色看在眼里,嘴唇悄悄勾起一抹阴冷得逞的笑。 —— 是夜,快马在蓟州的街道上飞驰,将一封来自京都的急信送进将军府。 德安拿着信悄无声息的进了房间,隔着一道内室门,低声提醒:“王爷,柳大人来信了。” 几乎是脚步声进门,慕霆渊就被惊醒,他望了一眼枕边沉睡的女人,掀开帐子,动作轻柔迟缓的坐起身。 只是稍一用力,就痛的他呼吸猛窒,压抑不住的闷哼一声,又被他勉强吞了回去。 慕霆渊侧过脸,见女人并未被吵醒,便放心的替她掩好帐子。 手指在床柱上轻敲三下,窗外立刻翻进来一道黑影,死士无声的将他背起,又纵身飞去隔壁书房。 由始至终都是悄悄的,云窈无知无觉,睡得香甜。 书房里灯火通明,慕霆渊坐在软椅上,沉默的读完信。 德安打量着他的脸色:“王爷,柳大人说什么了?” 慕霆渊冷冷的扯了扯唇,随后将信移到烛火上,亲眼看着信纸被烈焰寸寸舔舐,最后在他指尖化为灰烬。 德安见他凑近火苗的时候就赶忙上前几步,想要接过来,却惊异的看着他眼也不眨的做完这一切。 “王爷……” 您不怕火了吗? 慕霆渊烧完密信,难得坐在桌前出了会神。 他不说话,德安自然也不敢开口,便垂下头不打扰他沉思。 柳南笙在密信中告诉他,如今的他名声尽毁,南夏各处的百姓都对他炮轰责骂,而朝堂上,文武百官认定他恶贯满盈,罪不可赦,甚至有大半武官闻风变节,改投他人门下。 承玄帝也已下旨,数列了他十二大罪名,派人挥师北上,接替蓟州军务,押解他和妖女入京。 眼下,他被千夫所指,众叛亲离,等待他的,将会是悬挂午门,千刀万剐而死。 慕霆渊缓缓笑了,他想起阿窈曾对他说过的前世之事,原来这就是他上辈子的结局。 笑罢,他摊开纸张。 德安凑上前替他磨墨。 渐渐的,德安看到信纸上的字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猛地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 慕霆渊没有防备他,任他看完信,才慢悠悠道:“德安,你会因此怨怪我吗?” 德安回过神,这时的他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有那么点释怀欣慰。 他跪到地上,笑着说:“您这话说的,不管您做什么决定,奴才都会跟随您,只望……主子既然下了这个决心,便不要后悔,更不要心软。” 慕霆渊放下笔,淡淡的回他:“我不会再心软。” 若是他自己,他或许永远都不会走这一步,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牵挂,有了私心。 有了更想要保护的人。 不论是谁,都不能伤害她,否则—— 杀! 第486章 带她走 就在逐日带着一封密函跨过东渠城墙上空,飞向东渠境内的某一处院落时。 一列来自京都的军队大摇大摆的进入蓟州城。 德安得到消息,立马前来禀报。 窗外阳光正盛,而房中,云窈陷落在梦里无法醒来。 慕霆渊坐在床边,手指轻柔的抚过她鬓边发丝,他神情温柔,眼中却都是苦涩。 “希望你醒来后不要怪我。” 就这么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后,他缓缓俯身,含住她红润的双唇,近乎贪恋的汲取一个吻。 这一吻,离别的味道太浓,云窈在昏迷中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蹙了蹙眉。 “王爷,时间不多了……”德安在外间犹豫着催促。 慕霆渊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手,再起身时,脸上已恢复往日的冷硬:“带她走。” 德安匆匆招呼谢婆子,谢婆子领着含珠绿意进了内室,动作迅速的背起云窈。 门外,马车已停在院门口,胡硕之和一众护院俱都身穿软甲,整装待发。 慕霆渊没有动弹,他垂着眼坐在床边,不去看昏迷的她被人背着离开他身边,耳边却清晰的听见车马声慢慢驶离,直到再也听不见。 德安从门外走进来:“王爷,奴才已经将娘娘和两位小主子送……走了。” 最后几个字,他越说声音越小,他低下头,不忍看此刻主子脸上的表情。 心里揪似的难过,为主子和娘娘一次又一次的被迫分离。 而这一次,很可能没有归途。 不知过了多久,床边的人哑声开口:“替我更衣吧。” 德安喉头哽咽着,颤声应是。 小半个时辰后,军队来到将军府,为首的是两个穿着黑甲的高级军官,其中一人正是曾经差点掳走云窈的宋监军,不过他这次的身份是押送罪臣的钦差大人。 看到悬挂了白灯笼,一派凄凉的将军府匾额,姓宋的露出意外的表情,奚落道:“呦,怎么提前挂上白幡了?难道是慕霆渊自知难逃一死,羞愧自尽了?” 说罢,他毫不客气,直接驾马驶进府门。 门房小厮试图阻拦,却被一鞭子抽开。 军队如入自家花园,风风火火。 一路上,他们入眼看到的皆是白幡飘摇,满地纸钱,还听见隐隐的哭声。 众人向哭声传来的地方行去,离的很远便看到一排被烧的只剩一副空架子的厢房,一帮奴仆跪在台阶下哭哭啼啼。 人群的最后面,慕霆渊穿着一身丧服,因为伤重未愈,背影看起来萧瑟颓凉。 德安同样穿着白色丧衣,在旁边搀扶着他,看见由远至近的军队,低声提醒:“王爷,他们来了。” 慕霆渊眉头微挑,随即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哀伤。 “罪臣慕霆渊!” 一列军队骑马奔来,当先一匹更是十分恶意的直冲到他面前才堪堪拉住马。 骏马嘶鸣,前蹄高高抬起。 姓宋的以为能看见一个狼狈躲避的人,却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面对离自己的面门仅仅只有一尺距离的马蹄,连眉眼都没眨一下,琥珀色的眼瞳与他对视时,甚至带了几分淡淡的讽意。 下马威没杀到,反而被对方笑话了,姓宋的脸色不好看,心中恼恨:“圣上有旨,罪臣慕霆渊犯上作乱,罪无可恕,即日查封府邸,押送回京,赐凌迟!府中女眷血亲一律连坐!” “来人!抄家!” 他身后跟着的众多军士全都动了起来,若见血的苍蝇,扑在将军府各处搜罗扫荡。 不一会,有军士回来汇报:“宋大人,没有找到妖女和鬼胎!” 慕霆渊握拳咳嗽两声,望着焦黑的厢房骨架,目光哀伤:“爱妾和孩子已葬身火海,正要安葬,府中除了我,已没有其他亲眷。” 众人顺着他目光望过去,这才发现厢房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一副棺材正静静的停放在那里。 姓宋的目光一闪,冷笑道:“死了?那也不行,圣上的旨意,便是死了,也得拷上尸体一同押上京都!” 他大步往灵堂走:“拿工具来!开馆!” 奴仆纷纷挡在灵堂前,哭喊着不要。 德安扶着慕霆渊焦急的追上去:“我家夫人就要安葬,你们不能这样!” 一帮军士围在棺材四周,用刀背去撬棺盖,德安扑过去阻拦:“住手!你们太过分了!” 慕霆渊通红着眼睛,锵的拔出佩刀,可他伤的重,恢复缓慢,至今连刀都拿不稳,被轻易挑飞了武器。 姓宋的差点大笑出声,堂堂南夏战王居然成了他的手下败将:“慕霆渊,啧啧啧,真可怜,你也有今天啊!” 慕霆渊倒退数步,德安也管不了什么棺材了,连忙回身扶住他:“主子!” 跟在姓宋的后面,另一个军官终于看不下去了:“够了!都住手!” 这位军官由始至终一言不发,连看慕霆渊一眼都不敢,因为他从前正是慕王党的一员,官拜从三品,算是慕王党比较中坚的力量之一,可如今他改投皇帝党。 背叛后再面对旧主,自然心虚不自在,再加上他刚投靠,急于站稳脚跟,哪敢再跟旧主有什么牵扯。 却看到姓宋的如此欺负他以前崇拜跟随的人,实在忍不住了。 慕霆渊被拷住双手押上了囚车,临走时,吩咐德安好生安葬‘夫人’。 德安满脸担忧,却只能擦着眼泪目送他被带走。 姓宋的原本以为棺材是空的,所以才非要开棺。 被强硬的拦下,他一脸不爽,冷笑着朝那个军官道:“待回京复命,我定会将此事一五一十的禀告给圣上!” 军官没有理他,冷着脸将他们送到蓟州城门口,他的任务是留下来援助边军。 早前蓟州给京都发信求援,朝中在商议了数日后,决定抽调晋州的驻军。 只是隔壁晋州因之前黄校尉的事后,便撤掉了校尉一职,还被降州为郡,所存驻军数量不多,到底该如何安排还需他好好想办法。 他踌躇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驱马来到囚车前,虚心求教。 要说打仗用兵,整个南夏,再也找不到另一个人,能够与这位比肩,是以他低头低的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只是担心自己都已背叛了他,他会不愿教他。 好在战王不光打仗厉害,心胸也非常人能比,当真教给了他一招。 “边关百姓历经战火,与别地的百姓不同,如到了万不得已之际,不若将城门关闭,除老弱病残者,所有人留下来守城。” 第487章 攻城 这样便能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了,且兵民一心,更便于管理。 他眼睛一亮,觉得此法子可行,连连点头,刚想要谢过,却见他高大的身形蜷缩在狭小的笼子里,蓦地心头一酸。 从来位高权重,如日中天,耀眼的是他们所有武官仰望而不可企及的人,如今却镣铐加身,沦为阶下囚,到底是他曾经忠心跟随过的旧主,他看着,心中既惭愧又难过。 他动了动唇,低低的道:“我对不起您。” 说完这句话,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他扭头匆匆离开。 慕霆渊没有说话,淡淡的看着他略显狼狈的离去,待人马消失在风沙中看不清身影后,他冷冷的勾了勾唇。 所有伤害过阿窈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队伍最前面,姓宋的望着这边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出发!” 车轱辘咯吱转动,锁链打在囚车上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慕霆渊安静的坐在囚牢中,闭上眼。 其实他早猜到会有人为难他,棺材并不是空的,里面的确躺着一具女尸,不是别人,正是城南的严裁缝。 她欺骗了阿窈,还添油加醋的造谣她和孩子,闯进将军府火烧阿窈的人中,她蹦跶的最高。 烧死她不冤枉。 代替阿窈躺在那副棺材里厚葬,还算便宜她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阿窈离开的路上畅通无阻,即便到了京都,承玄帝不信想要追查,那时阿窈和孩子已经安全,他再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在收到柳南笙的信后,他便着手布置了这一切。 阿窈的性子他太了解了,若被她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她或许不会阻拦,但一定会要求留下来陪他,哪怕他强硬的将她送走,她也一定有办法甩开保护她的人偷偷溜回来。 所以他在她的饭菜里下了重剂量的迷药,等她醒来,应该已经踏在了遥远的沙洲土地上。 想到她醒来后发现这件事恼火的模样,慕霆渊忍不住想笑,心底几分甜,又几分苦涩。 沙洲遥远,气候极端,一年只有两个季节,要么极冷要么极热,是以并不宜居,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从一开始就将她和孩子送到那里的原因。 至于他…… 慕霆渊睁开眼,望向已缓缓远去的蓟州城门。 事到如今,他只有赌一场。 赢了,他给阿窈一个万人之上的荣华,若是输了…… 那便死他一人,换阿窈和孩子一世安稳。 也不算亏。 枯黄的树叶被风沙卷起,落到地上,马蹄如雨凌乱,肆意的踩踏而过,枯叶岌岌可危,若不想就此破碎齑粉,便只有抓住机会迎风直上,才有可能扭转乾坤。 初冬十四,正是慕霆渊被带走的第二天,清晨,天光将破未破,尚还在睡梦中的蓟州城,突然被一道巨大的轰鸣声炸醒。 东渠敌军攻城了。 整个蓟州都乱了起来,‘丹峡关’外,喊杀声震天,而城内,街道上处处都是挎着包袱,拖家带口想要逃离战区的百姓。 数万百姓一同拥挤到城门口,却被告知,城门关闭,除老弱重病者,所有人都要留下来守城。 霎时,城门前哭声一片。 第488章 上阵填命 军官姓董,顶替慕霆渊成为边关主将,他刚到蓟州军营,尚还来不及熟悉一切,东渠便大举进攻,一时间慌了神。 东渠铁蹄曾经践踏南夏多年,给了他极深的印象,便导致双方还未照面,他已经开始怕了。 这时猛然想到慕霆渊临走前给他出的主意,慌忙下令关闭城门,令城门守卫严格检查,只要不是病重老弱的下不了床,拿不动刀的,一律扣在城中,为国出力。 不论男女,凡满十四岁,男子被推上军营充军,女子被带到后勤处帮忙,谁都别想逃过。 至此,城门口,随处可见生死离别之幕,但凡家中有子的,俱都哭嚎求饶,求守卫放过自家儿子丈夫。 谁都知道,普通人上战场,唯有送死这一个结局。 “儿啊!我的儿啊!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啊!” “求求你们,求你们给我家留一个后吧!不能让我家绝了后啊!求你们了!” “你们不能再带走我丈夫,住手啊!你们带走了我的儿子,还要带走我丈夫,你们没有人性,没有人性啊!” 而这些哭嚎的人中,有不少眼熟的,正是先前闯进将军府的那帮人。 当时的他们有多嚣张冷酷,如今的他们就有多可怜凄惨,他们扒拉着守卫的大腿,哭着哀求,可不论他们再如何哭嚎祈求,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被堆上前线填命。 东渠此番派出八万大军,其中三万铁甲军,一万重石军,两万前锋,还有一万弓箭手,一万刀盾手。 兵力强盛。 而南夏这边,军营所剩士兵不足四万,临时组建的民兵也只有不到两万,不光是兵力上的差距,再加上民兵没有经过训练,随便塞了一把兵器,就被强行逼着上了战场,有胆小怕死之人,连刀都拿不稳,甫一照面就被敌军收割了人头。 这场进攻和防守之战,从天光熹微打到日头将落。 残阳如血,大地上硝烟弥漫。 东渠暂时修整,南夏也得以获得片刻的喘息。 董将军被保护在安全的地方,距离城墙有一定的距离,但能清晰的看见双方战况。 城墙石栏被敌军重石机砸缺了几块,原本暗沉黑色的墙头上,处处溅满了鲜红,那是士兵与用攀云梯登上城墙的敌军厮杀留下的血迹。 这一波血战,尽管被消耗掉了八千士兵,其中民兵占了多数,好在城墙还算保存完整。 若非先前慕霆渊留下的机关防御足够坚固,在这样的强势围攻下,仅这第一波攻势,怕是就要伤亡无数。 董将军偷偷擦了擦头上冷汗,手指微微有些颤。 他最初还是想的太简单了,这场仗,根本不是他能撑得起的。 他有些后悔当初众臣上奏要杀慕霆渊时,他和其他武官没有为其求情了。 好歹再拖延一阵,让他打退东渠,也好过让自己代替他顶上。 一时他又悔自己贸然加入皇帝党。 种种悔恨,此刻已说不出口,他只担心,万一蓟州在他手中失陷,承玄帝的责难,臣民的唾骂,他半生清名,一世官途,便将毁于一旦! 今天儿子过生日,有空的话晚上再写一章,实在没空就明天见啦,木嘛。 第489章 两面夹击 “发去晋州的调兵令可有回音?”他朝一旁的人急声询问。 蒋文良弹了弹甲胄上的血沫,不咸不淡的回道:“就算晋州离的不远,也没有这么快就收到,还请董将军稍安勿躁。” 董将军见他这副怠慢的模样,气的恨不得喷他一脸血。 他知道这帮慕霆渊曾经的下属都看不起他,不仅是不服气他这个人,更是怨恨他背叛他们将军投向承玄帝。 可他能怎么办,他有家有室,难道要他赔上一家老小,不管不顾跟着慕霆渊一条道走到黑吗? 他不觉得自己成为叛徒有错。 眼下这节骨眼,有气也无法撒,他只能接着吩咐:“继续发令晋州!” 可事态的发展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他们终究没等到晋州的援军,却等到了…… 当天半夜,残月高悬,乌云一点点逼近,月亮被缓缓遮挡,投洒下来的月光变作阴影,直至将整个月亮所照耀之处全部换成黑暗。 城中的西南方向,蓦地掀起一阵轰乱。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百来人的军队,闯入一间间民居,见人就杀。 火光冲天而起。 消息送到军营,董将军迅速组织人手前去查探。 王鸿带着人前往镇压,却悚然发现,闹出乱子的人竟是东渠士兵! 敌军不知怎么竟混进了蓟州城! 双方打了起来,然而紧接着,东北方向亦传出同样的喧闹,一时间,蓟州处处都是惊恐的尖叫和哀嚎。 浸满了百姓鲜血的大火,呈现出恐怖的赤红色,火光照耀了大半个城池! “什么??他们怎么混进来的?!” 军事正堂,蒋文良等人一脸不可置信,蓟州的防守可是将军亲自布下,耗费无数心血,多年来从未出过差错,怎会如此?! 震惊只有一瞬,众将领突然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来不及说话,众人便听“轰”的一声巨响。 东渠再一次进攻! 重石砸在‘丹峡关’的城墙上,大地都随之颤抖。 众将领连忙登上城墙,与士兵们严防死守。 敌军密密麻麻如蚂蚁般,悍不畏死,一轮接一轮的往城墙上爬。 南夏士兵一波又一波的倒下,又一波接一波的添补空缺,众将士死死围住墙头,不让敌军有一丁点可能闯入的空隙。 然而这一次的攻城,比先前更加凶猛,再加上城内还有小股敌军混在人群中随处杀人放火。 此时的蓟州,俨然已被两面夹击,情势危急! 蓟州告急的时候,慕霆渊一行已经走到神芝。 圣令紧迫,姓宋的便想快点到达京都,连城都不愿进,一路走郊外小道,片刻不敢耽误。 晌午休息,一人掏出一块饼子就水吃。 没人管慕霆渊,他坐在囚车里,两天两夜滴米未进,再加伤重未愈,他脸色很白,披头散发,原本润泽的红唇此刻粉白干涸,还裂开了口子,点点鲜血溢出。 他闭着眼,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他看起来越发虚弱。 只背影依旧挺拔如松,自有傲骨不屈。 第490章 他要活着去找阿窈 边上,有个军士迟疑道:“宋大人,不如给他点吃喝吧,万一人在半路上饿死,到了京都也不好交代……” 姓宋的咬一口大饼,望向囚车里的人,咀嚼两下才慢悠悠的冷笑:“怕什么,咱们慕大将军悍勇无双,哪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说是这样说,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怕人真死了,于是站起身走过去,隔着栅栏,一脸小人得志,他拎着自己吃剩的半块饼,逗狗一样,朝慕霆渊吹了两声口哨:“想吃吗?” 慕霆渊睁开眼,冷淡的看向他,模样虽然憔悴,一双眼睛却依旧带着锋芒。 如今的他,姓宋的哪里还会怕,反而笑得更加得意,揪下一小块饼啪的扔到他脸上,嘴里发出逗狗的嘬嘬声:“赏你了,吃吧。” “吃啊,怎么不吃?老子赏你的,你该感恩戴德才是,快吃,不吃老子饿死你!” 慕霆渊看着那块打在他脸上又弹落到车板另一边的饼,静了一会,然后他艰难的爬过去,捡起饼慢慢放嘴里吃了。 姓宋的满意极了,哈哈大笑。 “好狗好狗,真乖,喏,再给你一块。” 他有意将饼撕的极小,又扔的远,就想看他像狗一样乱爬。 慕霆渊无知无觉,只艰难缓慢的追着饼块,在囚车里爬来爬去,然后捡起滚满灰尘的饼,僵硬的塞进嘴里。 他必须得吃,他还要活着去找阿窈。 他绝不能死。 周围一众军士不忍的将脸转向别处。 他们是皇城禁卫,一生都会待在京都过安逸的人生,这辈子都不会前往最危险的边关,但武人慕强,慕霆渊镇守南夏,创下赫赫战功,英雄耀目如日,他们谁不曾仰望钦羡,默默崇拜过? 而今,英雄跌落泥潭,被小人肆意践踏,他们听命于小人,只能束手一旁,不忍多看。 饼只有小半块,很快就扔完了,姓宋的拍了拍手,有些意犹未尽:“好狗儿,待晚上主人再喂你啊,哈哈哈……” 队伍继续前行,慕霆渊盘腿坐着,眼睛低垂,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最开始提议的军士偷偷看了眼前头为首的宋大人,见他不曾注意,不动声色的靠近囚车,随即动作十分迅速的将半块饼子塞进车里人的怀里。 其他人都看见了,但都装作没看见。 慕霆渊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沉默的捏紧怀中的饼,受了这份情。 很快就到了傍晚休息时分,姓宋的吃饱饭,迫不及待的就拎着剩下的饼过来了。 折辱曾经南夏最尊贵的王,多么令人兴奋。 “好狗儿,叫一声,主人我给你大块的。” 慕霆渊盘腿坐在囚车里,没理他。 姓宋的见他没反应,冷笑一声:“怎么,中午给你喂太饱了是吧?” 他眼珠转了转,吩咐一旁的军士:“去,拿碗水来。” 军士不敢不应,匆匆去了。 不一会端了一碗清水回来。 姓宋的看着慕霆渊,嘿嘿笑:“三天没喝过水,肯定很渴了吧?怎么样,要不要主人喂你喝水啊?来,跪下给我磕两个头!” 他的确很渴很渴,北方气候干燥,在风沙里吹了三天,谁都受不了,渴极时,他只好舔自己唇上的血珠,以此来缓解。 看到清甜的水源就在眼前,他喉口更加干涩难忍。 他冷冷瞪着姓宋的,搁在腹部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一动不动。 姓宋的不爽了:“这么有骨气是吧?你给我等着,老子绝不会再喂你吃喝,倒要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老子定要看着你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舔舐我的脏水脏饭!哼!” 他摔了碗,拂袖想要离开,却不想异变陡生! 二十来个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 第491章 劫囚车 姓宋的大吃一惊:“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自然没人理他,黑衣人刀尖直指他们这些军士,下手迅速,招招狠辣。 再傻也能看出来,这帮人是想劫囚车! 姓宋的知道自己斤两,哪里敢拦,骇然之下抱头鼠窜,等逃到安全的地方,他又不甘心的怒喝:“胆大包天!此人是圣上亲自下旨捉拿的罪臣,你们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本与军士厮杀的黑衣人,其中一个听到此话,收刀就朝他的方向纵去。 姓宋的见人居然向自己杀来了,吓得一蹦老高:“救命!来人啊!快来……啊——!!” 黑衣人身法奇快,白光一闪,长刀狠狠劈在他后背。 姓宋的长嚎一声,扑倒在地。 “宋大人!”众军士大惊,一部分人朝他奔去。 其余黑衣人趁此时囚车周围的防备薄弱,正想砍断锁链救人。 突然—— 又是一阵风声急掠,四面八方再次冒出不少黑衣蒙面人。 众军士骇然间,顿感压力骤升。 却不想,后来的黑衣人根本没理他们,甫一现身,竟直接同前一批黑衣人缠斗起来。 两帮黑衣蒙面人打的不可开交,众军士没了出手的必要,提着武器站在一旁看的云里雾里。 “怎么回事?他们原来竟不是一伙的吗?” 坐在囚车上的慕霆渊观察着那帮人,微微蹙了蹙眉。 他可以肯定,这两帮人马他一个都不认识。 他既然把阿窈和孩子送走,就不可能再安排人手劫囚车,不然他事先布置的诈死之事不就白布置了? 这两帮人,一个是想救他,一个似乎是在阻止他得救。 难道后来的这批黑衣人是承玄帝的人?怕他回京赴死的路上逃脱,便派他们隐藏在暗处跟随看守他? 他刚这样想,就又推翻了这个结论。 刀光森寒,猛地向他刺来。 慕霆渊再虚弱,面对生死危机,亦还有几分自保能力,他迅速侧身躲过,同时举起双手,用手腕上的锁链绞住刺来的刀身。 金属与金属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喀拉摩擦声。 不等他再逞强,前一批黑衣人已经扑过来帮他引开危险。 动了手,身上的伤口被扯疼,慕霆渊轻轻吸气,目光却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囚车外的战局。 有意思,后来的这批黑衣人不仅是想阻止他得救,还想杀了他,这定然不会是承玄帝的人了。 承玄帝想把他吊在午门外活剐,就不会多此一举派人在半路上杀他。 慕霆渊思索着,脑中出现一个又一个人脸,却被他一个又一个抹除。 都不是,他所认识的人当中,没有能跟这两帮人马对得上号的人。 这些人到底是哪方势力? 他们似乎,都对彼此十分熟悉? 或者说,他们看起来像是很清楚对方的存在。 慕霆渊由此猜测,这两帮人马很可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但不同阵营。 刀剑相交间,血肉横飞,地上倒了一具又一具黑衣人的尸体,若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谁是杀人的那一方,谁又是救人的那一方。 没想到在押送他回京治罪的路上竟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慕霆渊慢慢眯起眼,忽而好奇。 不知处在斗争中心的自己,在他们所代表的阵营里,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第492章 城破 两帮人马正打着,一个军士双手都是血的跑过来:“快,咱们快走!宋大人情况不太妙!” 姓宋的被砍了一刀,全身都是血,已出气多进气少,几个军士搭着手将人扶到马背上,准备去往最近的城市找大夫。 黑衣人见他们逃跑,不死心的想要追上来。 刚追没几步,两方目的不同,便又交起手。 趁此机会,众军士押着慕霆渊,背着姓宋的跑的飞快。 一路有惊无险的进了平阳县。 也不知姓宋的是幸还是不幸,他伤的颇重,那一刀好死不死砍断了他的脊骨,虽捡回一条命,却就此成了残废,这辈子都动弹不得了。 人躺在医馆里,昏死着还没有醒。 身负圣令,众军士也不能都守在这等他治伤,几番商量后,决定留下三人照顾他,其余人等继续赶路。 怕那帮黑衣人再追上来,他们不敢再走郊外小道,换了官道走。 众军士本就对慕霆渊十分尊崇,这下没了姓宋的刻意折辱,他的待遇好了不少。 除了不能卸下镣铐之外,起码不用再忍饥挨饿,知道他身上有伤,经过城池时,还会找来大夫帮他诊治。 如此走了三天,就在他们一行人到达荣安城时,另一边—— ‘丹峡关’ 原本巍峨雄伟的城墙在一轮又一轮的强攻下,已变成断壁残垣。 数不尽的敌军爬上墙头,与乙方将士杀作一团。 又一声巨响,重石砸在城墙上,整座关口都随之晃动。 董将军甲胄破裂,模样狼狈,他提刀看着这满目的疮痍,眼中俱是绝望和哀痛。 守不住了。 还是守不住了。 蒋文良奋力斩杀掉给了自己一刀的敌军将领后,口吐鲜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大吼:“弃城!” “退至晋州!” 王鸿对敌之际回头看他一眼,有一瞬的犹豫。 他们身为驻守边关,守护国民的将军,就这么弃城,那这一城的百姓怎么办?! 可同时他也知道,哪怕继续死守,最后不过是他们所有人和百姓全部死在这片土地上。 南夏关口大开,东渠铁蹄长驱直入,将势不可挡! 而现在及时撤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没有犹豫多久,立马跟着下令,带领他手下的剩余士兵往城门方向逃。 其余将领各自跟上。 严乔和卢波负责断后,只有董将军一点安排都没有。 两人急声催促他。 “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董世山没有动弹,背对着如流水般逃离的人群,挥向敌军的长刀依旧坚定:“你们走吧,我不会走。” 他很清楚,大势已去,即便跟他们一同撤退晋州,可蓟州失陷之罪,他洗脱不了。 左右都是死,他回头望向背后喧哗哭喊的城池,心想,不如留下杀到最后,总比因战败而逃被承玄帝赐死,来的体面。 只希望,看在他以身殉城的份上,圣上可以不要再怪罪他的家人亲族吧。 他背影寂寥,还有一去不回头的决然。 没有时间再耽搁,两人见劝不动,到底交情不深,且对方又是背叛者,不再多说,领着手下士兵径自走了。 军队撤离后,董世山身边只剩下从京都跟随他而来的近卫,一队人勉力抵挡了两刻,便被斩杀在墙头。 临死前,董世山倒伏在地上,满心悔意如海。 他错了。 世人都错了。 南夏不能没有慕霆渊,只有他在,南夏才能真正的国泰民安…… “敌军主将已死!儿郎们!随我踏上南夏土地,尽情享受属于咱们的硕果吧!”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哈哈哈哈……” 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整座关口疯狂颤动,最终众人齐心合力,大开关门。 蓟州城破。 东渠军队大举入侵,铁蹄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城中那些来不及随军撤离的百姓绝望哀嚎。 第493章 孤崖山 南夏最西北方,正是与北辰国接壤的沙洲,越是靠近沙洲,天气就越冷。 这种程度的冷,甚至比蓟州还要干燥寒冷,胡硕之骑马走在最前头,感觉脸都要冻裂开了。 他身后是一辆宽大的马车,马车材质厚重稳健,车帘和窗帘都用上了厚厚的羊绒,能够严实的遮挡冷风,里头内外两间还烧着银骨炭,让内部始终春暖如春。 外间,两个奶媪一手一个抱着孩子,自从出了唐氏的事后,慕霆渊用雷霆手段筛查了所有奶媪,最后只留下这两个,一个姓杨,一个姓赵。 其他奶媪都被赶走了,临放人前,为防止云窈和孩子尚还活着的消息走漏,慕霆渊命人毒哑了她们,又打断她们的手。 杨奶媪和赵奶媪亲眼见识了他的手段,现在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一丁点的不忠。 两个孩子喝完奶,被裹在襁褓里,老大眼睛看向内间门,皱着眉哼唧。 杨氏赶紧小声哄他:“大公子乖,夫人还在休息,不要吵哦。” 内间,谢婆子端着米汤,跪坐在软榻边,用勺子舀了,一点点洇进榻上人的嘴里。 容心容安受了伤还在养着,近前伺候的换成了含珠和绿意。 含珠也跪坐在一边,拿帕子轻轻擦拭榻上人的嘴角。 “昏迷这么久,怕是要伤身了。”她有些心疼。 “主子身子结实,最多虚弱些,补几天就会好。”谢婆子安慰她。 她们都被下了死令,没到沙洲之前,绝对不能让主子醒过来。 谢婆子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忧愁。 也不知主子醒来后得知王爷被带走,该有多伤心。 西北是多山多盆之地,地广人稀,城镇人口并不密集,一路行来,繁荣的地段不多,入眼大多都是寂寥无人一望无垠的山脉。 此时,队伍正前行在新末城境内的孤崖山,距离沙洲还有四百里之遥。 一进入孤崖山,目光所及,天地间只能看见黑白二色。 浩瀚辽阔的山地却是寸草不生,灰白色的沙石盖满黑色山头,除了这些之外,甚至连活物的气息都没有,这里一如它的名字般孤寂荒凉,却又因它纯粹干净的美,像极了名家大拿笔下所描绘的水墨丹青。 众人惊艳于这样奇特壮丽的风景,沉默而惊叹的边走边看。 突地,行在最前面的胡硕之耳尖微动,迅速察觉到什么。 他悄悄朝后方打了个手势,众护院见了,不着痕迹的移动方位,层层护住马车。 又往前走了大概一里多地,两边连绵起伏的山脉上忽然齐刷刷冒出十来道黑影。 胡硕之一行人勒马停下,绷着脸,缓缓抽出刀。 马车里,丫鬟婆子们慌作一团,两个奶媪顾不上许多,立马抱着孩子进到里间。 谢婆子还算稳得住,动作迅速的趴到地上,打开软榻底下的隔层,让奶媪将两个孩子藏进去。 马车外打斗声激烈,金属交击声如暴雨疾风,马儿受惊,不安的嘶鸣,若非赶车的护院死死压制,怕是就要逃窜出去,饶是如此,车辆也是摇摇晃晃。 谢婆子几人站不稳,连连惊叫。 她们背对着软榻,没看见榻上的人皱起眉,已有苏醒之象。 第494章 这个王八蛋! 来的人并不多,却各个都是顶级好手。 哪怕己方仗着人数多,亦讨不了什么好。 不过怪异的是,这些人下手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胡硕之见他们留有余地,仅仅是用刀背将护院们打晕。 “你们到底是谁?!” 他分不清这帮人是好是坏,低喝质问。 黑衣人蒙着脸,不发一言,边打边往马车靠近。 他们果然是冲云公子和两个孩子来的! 胡硕之面色一凛,拼命阻止。 霍岩青等亲卫因为受伤无法骑马,都在后头的马车里,听到动静,他们掀开车帘暗中观察,见此,哪里还待得住,纷纷撑起来。 有了他们加入,总算拦住了黑衣人。 黑衣人见久攻不下,不想耽搁时间,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为首的人率先开口:“我等没有恶意,只是想看一眼两个孩子,不如你们把他们交给我,我向你们保证,定会将其送到最安全的地方。” 这帮黑衣人居然打着这个目的,可谁会相信他们没有恶意? “所以,什么人派你们来的?!”霍岩青和胡硕之脸色冷酷,手下攻击半点没停。 问到这个,黑衣人却又不再说话了。 霍岩青等亲卫到底身上有伤,发挥不出实力,只能暂时拖住他们。 而黑衣人似乎背着什么命令,也始终不敢下重手,双方陷入胶着。 就在这时,地面微微震动,远处传来众多人马的呼喝声。 头顶一声尖锐的鸣叫,逐日自呼喝声响起的方向飞来。 胡硕之精神一震,大喜:“是冯将军!他们来迎我们了!” 为首的黑衣人一听,心知不能再留,不甘心的看了眼紧闭的马车,只好下令撤退。 十几道黑影跳跃在黑白色的山壁间,飞速远去。 近千名身穿甲胄的军士由远至近,为首的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 众军士骑马来到跟前,少年年纪不大,却穿着锃亮的铁甲,他翻身下马,抱拳行礼:“在下冯岳山,奉父亲之令前来迎接元帅夫人。” 胡硕之和霍岩青等人全部下马,胡硕之的官衔要比他高两阶,是以只是点头作礼,笑着道:“你父亲可好?” 冯岳山咧嘴一笑:“父亲一切都好,若非得坐镇军营,他定然要亲自过来迎接各位的。” 他们这些跟着慕霆渊的人中,冯平和马忠年纪最大,也是最早跟随他的人。 冯平当初仗着自己是贵族之后,特别不服草根出身的他。 可偏偏慕霆渊一拳一脚,手段强横,用实力让他真心实意的叹服。 后来冯平被调去沙洲,从一个少.将慢慢熬上总将的位置,自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慕霆渊的暗中助力。 有冯岳山带了兵马来,胡硕之和霍岩青彻底安心下来,三人寒暄几句,便准备上路去沙洲军营。 却听马车里,谢婆子的惊呼:“娘娘!您、您醒了……” 云窈单手自榻上撑坐起来,迷药的药效还在,她是被生生吵醒的。 她另只手摁着额头,眉头紧皱的揉按着。 脑中的记忆还停在慕霆渊端着燕窝粥哄她喝,她刚喝两口就觉得头晕目眩。 最后一眼,她看到那人接住无力倒下的她,唇边带笑,痞气十足的说:“这么容易就倒了,阿窈,你不行啊。” “罢了罢了,乖乖睡吧,等为夫回来再疼你,可千万不要太想为夫哦,免得害了相思病,惹为夫心疼……” 云窈意识到他居然敢给她下药,咬牙切齿:“王八蛋!” 第495章 就凭你们,拦不住我 丫鬟婆子扑通一声跪在榻前,神情不安。 云窈打量了眼四周,发现自己竟躺在马车里,她一把掀开帘子,窗外的景致壮丽辽阔,却十分陌生,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怔了怔,脸色微白:“他人呢?” 没人敢说话,谢婆子支支吾吾,不知在害怕什么,身躯轻颤。 云窈心中骤痛,她像是猜到了什么,既愤怒又难过,大喝:“霍岩青!” 马车外的霍岩青和胡硕之暗道不好,却只能硬着头皮走到窗外,单膝抱拳:“夫人。” 慕霆渊的爵位被撤,她自然也不再是侧妃,只是有时身边伺候的人习惯了会忘记此事,还称娘娘。 云窈什么都没问,她手指搭在窗台,神情从最开始的愤怒,已慢慢平静下来,平静的近乎冷漠。 她只说了四个字:“现在回头。” 冯岳山没有见过这位,光听传闻说她有多得元帅宠爱,尽管好奇,却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逾礼。 霍岩青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夫人,王爷有令,必须护送您和公子到沙洲。” 沙洲,他果然是想把她和孩子远远送走,自己去涉险。 这次他为了救她阵前弃军擅自离营,再加上先前种种,真让他到了京都,承玄帝一定会杀了他! 上辈子的轨迹已经开始重合。 云窈搭在窗台上的手指倏地握紧,然而神色却越发冷然:“我再说一次,现在、立刻调头!霍岩青,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性子。” 她扫了眼他和胡硕之,一字一顿:“就凭你们,拦不住我。” 云窈并不是鄙夷,而是提醒。 两人对视一眼,皆苦笑,他们当然知道,江山河海,但凡云公子想,谁人拦得住她的去路? 她是在告诉他们,不论他们答应与否,结果都一样。 霍岩青嘴里发苦,只能艰难的说:“夫人,没用了,已经四天了,他们恐怕就要到京都了,即便咱们追上主子……也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前天,他们收到消息,蓟州城破,大军撤退至晋州防守,晋州守备不如‘丹峡关’,所剩兵力亦不足,可以预见,晋州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胡硕之由此猜到了一点慕霆渊的打算,是以他劝道:“夫人,将军做事有他的考量,眼下,只有您跟公子平安无事,将军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哪怕您不在意自己的安危,总要为两位公子想想啊。” 冯岳山终于有机会上前见礼:“沙洲中路总领冯岳山见过元帅夫人,家父多日前收到元帅吩咐,请夫人放心,家父与末将等人定会护您和两位小公子平安无恙。” 听到声音,云窈才看见周围不止有将军府的护院,还有这个陌生的年轻小将,他身后不远处,更挺立着近千名身穿铜黄色甲胄的军士。 她不说话,在场的所有人都站在冷风中等待。 风声呼啸,吹拂着她鬓边的发,在这只有黑白的世界里,她是其中唯一的艳色,可此时她周身絮绕而升的气势,让她看起来却有一种掌控者的肃穆凌然。 良久,她似乎决定了什么,身子后倾回到马车里。 窗帘落下,看不见她的身影了,霍岩青和胡硕之齐齐松了口气。 以为她听进去了。 第496章 娘去把你们爹弄回来! 却不想,没过一会,里间传来一道丫鬟的惊疑:“夫人!您要做……” 话还没说完,马车的车帘一把掀开,从里面跳出一个人。 不是云窈又是谁? 不论慕霆渊有何打算,她做不到安心的待在沙洲等消息,她心里慌得厉害,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催促着她。 胡硕之几人快步走去:“夫人?” 外面罩着一件斗篷的云窈已拉过车前一匹没有主人的马,翻身骑了上去,对着跑过来的几人飞快下令。 “冯岳山胡硕之,你们两,点出五十名好手跟我走!” 冯岳山不了解她,仅仅被她翻身上马的利落动作震住,下意识的应声:“末将得令!” 应完他才反应过来,面容古怪。 云窈又看向霍岩青:“你受了伤,留下来,我要你贴身守着两位公子,片刻不准离开。” 她不放心将孩子交给不熟悉的人,霍岩青受伤,便让他跟去沙洲看护是最好。 胡硕之还想劝,又知道劝不住,欲言又止。 车帘又被掀开,谢婆子和含珠抱着孩子探头出来,既担忧又为难:“娘娘!” 云窈望着她们怀里的红色襁褓,两个小东西正醒着,两双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她驾马靠过去,伸手在他们嫩的跟白豆腐似的小脸蛋一人捏了一把,勉强弯了弯唇,柔声:“乖乖喝奶,娘去把你们爹弄回来!” 自西北向南的郊外小道上,大地震动,三匹快马领先一步跑在最前方,身后跟着的是由五十军士组成的小队。 一路尘烟滚滚,浩浩荡荡。 新末城离京都一千八百里,她不知道如今慕霆渊的方位,只是计算着他既从蓟州出发,而蓟州与沙洲正好在南夏的一左一右,京都身处中心,她想要追上他,势必还要绕过京都。 云窈知道这有多难,只能埋头飞驰,祈祷能再快一点。 不论白日黑夜,昼夜不停,实在累极便随地找个路边,靠在树干上休息半个时辰。 就连饿了,都是在马背上解决。 申时末,阳光自天际缓缓变暗,另一头,银白色的月盘若隐若现,正是昼夜交替时刻。 云窈与众人坐在马背上,低头安静的啃着干粮。 蒲扇一样大的饼子被她双手抱着,让她看起来略显滑稽,尤其是她低着头,连整张脸都被饼挡住,看不见了。 胡硕之用干净的碗倒了些水递过去:“将饼泡进去,会适口一些。” 虽然当初潜伏东渠找药的那次,他并没跟着,但光是想象,也能想到会有多么的艰险辛苦。 眼下亲眼看到她身为弱女子,却与他们这些沙场上摸打滚爬杀出来的糙汉子一样,面对艰恶的环境,一声不吭,心底由衷升起一股钦佩。 云窈没推拒,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艰难的将口中干硬冰冷的饼子咽下,这才道了句谢。 一旁的马上,冯岳山全程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望着她。 看着她一个女子,却毅然决然的要回头去救元帅,明明看起来娇滴滴的,他还想着,她定然上路没一个时辰就会后悔,然后状况百出,吵吵闹闹,怪这怪那。 可偏偏她居然撑到了现在,哪怕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辛苦,她愣是半句苦都没说。 简直令他惊叹。 第497章 追赶 短暂休息一刻后,云窈收起干粮,喝了口水,这饼子还是太粗糙,把她嗓子刮的生疼,见其他人也都吃完了,她哑声吩咐继续。 待彻底入了夜,柔和的月光洒满大地,她一手持缰,一手伸进衣襟,将藏在胸前的蓝色石头拉出来。 自上次百姓强闯将军府,已过去了半个月时间,她打算在路上的这几天,尽可能的让星宝吸收月光。 一边追赶慕霆渊的队伍,一边积蓄力量。 她暗暗想,应该来得及。 就算来不及,她也要救他! “驾!” “驾!” 如此不分昼夜的赶了三天路,云窈一行人风尘仆仆,终于在第四天的鸡鸣时分到达晴雅县。 若她此时能够使用观世之力,便能看见,慕霆渊那边,众军士押送他恰好进入长兴城。 双方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六百多里,只要她穿过咸阳再绕过京都,最多一天一夜,就能与他碰面。 按理说,蓟州距离京都要比沙洲距离京都更近,他们早该到了才是,但因囚车走的本来就慢,而且众军士体谅慕霆渊身上还伤着,沿路为了帮他找大夫,耽搁了不少时间,这才让云窈反而能追上他们。 只可惜,就在慕霆渊他们停留在长兴城内的一家医馆时,一队自皇城出发前来接手罪犯的禁卫军找上门来。 “怎么耽搁这么久!”为首的禁军不满道。 军士显然没想到上头居然又派来一队人,支吾的解释:“犯人伤的重,我等也是怕他死在路上,所以……” 为首的禁军扫了眼坐在板凳上的人,横眉冷对:“胡闹!明知圣上对此人极为看重,你们还敢在路上拖延逗留,不要命了?!” 众军士脸一白。 傍晚,两队禁卫军一前一后的进入京都城,他们中间,囚车咯吱咯吱的前进,木质栅栏里,坐着一个双手双脚被锁链禁锢的人,此人蓬头垢面,脏兮兮的脸已看不清长相,唯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瞳,依旧清澈明亮,带着冷漠。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囚车路过的时候,每个人都好奇的看了一眼,发现并不认识后便不感兴趣的移开目光。 直到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句—— “他是慕霆渊!” 众人一愣,猛地看向囚车里的人,曾经南夏万民信仰,奉若神明的人,认识他的自然不少,那些人依稀辨认出他的五官轮廓,咬牙切齿:“真的是他!” 众人怒目而视,一窝蜂冲过去,用尽一切恶毒难听的语言咒骂他。 路边还有不少正在收摊的菜贩,他们抓起周围所有能丢的东西砸向囚车。 “瞎了你的狗眼!为了一个妖女和孽种,居然杀了那么多人!你还有心吗?!” “你就是个恶鬼!狼心狗肺的东西!枉费大家这么信任你!” “去死!快点去死!” “我定要亲眼看着你被千刀万剐,生噬你的骨肉,以你的鲜血祭奠那些死在你刀下的无辜百姓!” 百姓群情激愤,一路跟着囚车,禁卫军拦都拦不住。 慕霆渊坐在囚车里,始终不言不语,像是对外界的所有一切都不甚在意。 第498章 治罪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的一一扫过那些愤怒的脸。 眼底一点点漫上嘲讽。 他不会愧疚,更不会因此而难过。 他不欠南夏,自然也不欠这些人。 站在皇城楼上的小太监远远看到这一幕,扭头朝宫里跑去。 汪启凑到承玄帝的耳边,绘声绘色的描述当时情景。 当听到百姓围着囚车吐口水,还将一堆臭叶子烂菜砸了慕霆渊满头的时候,他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承玄帝挥挥手,一派舒心惬意:“先把人关起来,等明日早朝拖到殿上商议行刑之日。” “是。”汪启恭敬应道,下去吩咐了。 他自是能够即刻下旨,但他很想亲眼看看如今的慕霆渊有多悲惨狼狈。 承玄帝靠向身后的金色龙椅,漫不经心的想着——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翌日,晨光撕破夜幕,将云海慢慢渲染成艳丽的色彩。 天色将亮,文武百官俱都已站在金銮殿的外头。 今日的早朝与往常有些不同,几千人的场地此刻却鸦雀无声,四下寂静,只能听到一阵铁链拖拉在地上的刺耳声音,由远至近。 站在最外围离得近的小官忍不住偷偷瞥眼看过去,他们之中,有消息灵通的早已知道昨天城中发生的事。 待看清了来人如今的模样,不论是何立场,哪个阵营的人,皆是一脸唏嘘。 昔日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竟成了这般。 都知道慕霆渊骁勇猛悍,武功高强,为防止他暴起伤人,长长的锁链拖在他脚后,末尾还拴着一颗由玄铁浇筑的大铁球,足有三四百斤重。 走路时,拖拽着铁球跟在后面缓缓滚动,因为极沉,他的脚踝已经被勒的鲜血淋漓,一路走过来,地上滴滴淋落的都是血水。 一些武官别过脸,根本不忍多看。 承玄帝端坐龙椅,看着下方那人的惨状,眼角眉梢皆是压抑不住的快意。 多少年了,这个人,就像阴影一样,笼罩在他头顶。 犹记得,他在宫里做皇子时,周围无数人跟他说,慕霆渊在军中步步高升,他仗着他的势,即便没了母妃只能在皇后手底下讨生活,却也能过的不错,只要好好笼络住他,未来定然不差。 兄弟们因此嫉妒他,私底下欺负他。 嘲笑他没用,废物,一个主子,还得指着奴才才能过日子。 慕霆渊有多耀眼,他就有多窝囊。 后来他又成了大将军,先帝亲封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三军,他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兄弟们嘴上不敢再骂他,可一双双嫉妒嘲讽的眼神,就像针一样,扎进他心口。 哪怕他后来登上帝位,将他们全都杀了,可午夜梦回,那些讥诮嘲弄,始终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而从今日之后,这个压在他头顶多年的人,将会被他亲手摧毁,那些死死缠在他身上的嘲笑鄙夷,也终会成为过去! 承玄帝激动的手指都在颤抖。 他强行忍住,抬手让汪启宣读治罪圣旨。 慕霆渊结党营私,囚禁公主,包庇祸国殃民的妖女孽种,屠杀百姓……种种罪行,罄竹难书,于三日后午门当众凌迟! 第499章 意外 犯人重新被带去重牢看守,旨意下发到门下各省,层层传递。 越靠近京都,城池内外越能看见行色匆匆的士兵,云窈从中嗅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不详之感。 原本计划从咸阳与京都交界的大行山脉翻过京都城,但他们沿路过来已用去了五天时间,她曾问过胡硕之,当初送她离开时,几乎就是与京都那边来的人隔街而过。 一个进一个出。 现在算算时间,恐怕他们与慕霆渊已经离的很近了。 若再绕道走,万一跟他错过。 她望着不远处的京都城门,这里是西城门,京都占据南夏中心,四通八达,整个城池有东南西北四个大城门和十二道小门。 此时城门口不知因何戒严,众多守卫拉扯着进出的百姓,逐一盘查,凡是他们认为有疑点的人都要被扣押下来审问。 众人商议过后,决定伪装成商队混进城。 云窈早已换上了一身男装,如先前在蓟州军营的那样,皮肤涂黑,眉毛画粗,只是身高上缺了些,便正好当个还未成年的少东家。 一行人弄来几大车货物,摇身一变,化身沙洲来的富安商行。 车马排队靠近城门,果不其然被拦了下来。 云窈穿着银灰色貂皮大氅,一头柔软的长发被墨玉发冠全部束起来,坐在马背上不说话也不动弹。 任谁看了,都是一个自持身份的富家少爷形象。 冯岳山掏出文牒和富安商行的牙帖前去交涉。 这商行本就是冯家在沙洲一带的私产,冯家的人但凡外出不方便透露身份时,皆是用商人的身份行走的,是以手续齐备。 冯岳山靠近检查的守卫,挡住其他人视线,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里,少年的笑容憨厚:“这几车装的都是沙洲皮草,想在京都换些茶叶丝绸回去,还望军爷通融一下,让我等早些过去。” 那守卫垫了垫银子的份量,从上到下的打量他一眼:“沙洲这么远,一路过来不容易吧?” 冯岳山顺着他的话,讨好的奉承:“可不是,听说京都城富贵繁荣,随便拎个人都是家财万贯,不是咱沙洲那种小地方能比的,这不,当家的命我们陪少当家来见见世面。” 说话间,另一个检查货物的守卫走回来,两个守卫对视一眼,随后丢下他们走到不远处的守备身前。 三人嘀嘀咕咕,那个守备模样的人听了话,眼神扫向他们,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打量。 护在云窈身后同样没有下马的胡硕之几不可见的皱皱眉,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没过一会,两个守卫转身,突然指着他们呼喝一声:“这帮人沙洲来的,身份有异,拿下他们好生查问!” 周围的守卫俱都上前,要将他们押进大牢。 胡硕之等人下意识的想要动武,又生生忍住。 这里是京都城门,他们没忘记自己是干什么来的,现在暴露,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军爷,有话好好说。”冯岳山急声道:“咱富安商行可是沙洲的老字号了,您若是有疑虑,大可查看商会档案,没必要押咱们坐牢吧?” 守卫直接一个鞭子甩过去抽到他身上:“少他妈的废话,让你走就走!” 云窈他们都被赶下马,众守卫推推攘攘,押着他们往监狱走。 监狱里阴暗无光,许多犯人扒着木质栅栏哭着喊着冤枉,看守牢门的狱卒暴躁的抽打他们,让他们闭嘴。 因为人多,云窈他们被分开关在靠后的牢房里,胡硕之和云窈关在一间牢房,冯岳山和大多数沙洲军士关在另一间。 胡硕之看向冯岳山,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恼:“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交了文牒牙帖没有用? 牙帖是商户在各地商会那里登记后领取的证明,都是由朝廷统一发放,不可能会有假。 冯岳山脸色也不好,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来京都,没想到刚进城却是被关进了牢笼。 “证明绝对没有问题,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窈眉头紧皱,心下焦急。 好不容易赶到京都,人还没找到,眼下却先被关进了牢里。 “胡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冯岳山握着栏杆,看了云窈一眼,脸上带着心虚不安。 元帅嘱咐的事自己一样没办好,父亲大人要是知道了,非把他皮揭了不可。 胡硕之叹口气,想了想说:“我想办法联系人。” 都到京都地界了,没道理反而被困在这小小监牢里,得想办法联系柳南笙,让他来捞他们,顺便还能问问将军的事。 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喊来一个狱卒,塞了对方两锭银子,又解下腰间刀鞘上挂着的玉坠:“小哥,麻烦你帮个忙,拿上这个去城西的巡防所找柳南笙柳指挥使,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两锭银子做谢礼。” 胡硕之本想着,搬出柳南笙的名号,这些人就算不放了他们,好歹也要忌惮几分。 却不想,那狱卒将银子揣进怀里,却冷笑道:“柳指挥使?哪来的什么姓柳的指挥使,巡防所如今的指挥使分明姓梁,你说的那个柳南笙,早在十天前就被革职了。” 胡硕之愣住了:“什么?” 被革职了? “为什么会如此?” 狱卒不耐烦道:“我上哪知道这些。” 胡硕之不肯放弃,拉住他:“那这样,麻烦你去一趟玉带巷,巷子里倒数第二家的柳府,务必将这枚坠子交到柳南笙手上,你只要能带他来见我,这个便是你的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银票。 那银票上的数额是五十两,这个钱足以让狱卒双眼放光,果断答应下来。 待人走后,胡硕之脸色沉了下来:“看来,将军出事后,京都的这些人都被……” 大换血了一遍。 革职的被革职,即便还有剩下的,恐怕也都被其他势力吞并了。 而今已没了其他办法,柳南笙作为将军曾经的副将,整个京都的文武百官,他唯一能信任和指望的人就是他了。 希望狱卒动作快点。 胡硕之看着监狱的出口方向,心中默默盼望着。 第500章 接连失陷 慕霆渊治罪圣旨下放的第二天,天还未亮,皇城被薄雾笼罩着,像潜伏在黑暗处的巨兽。 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急如骤雨。 “开门!立刻开门!北方急报!” 离城门尚远,皇城禁卫根本听不清他在喊什么,却能看见对方腰上绑着的黄色令旗,在风中猎猎飘扬,即便是夜色里亦十分显眼。 “快快,开城门!” 皇城大门打开,传信使高举手中信函,马不停蹄,一路急喝,只要看见那面黄色令旗,守卫便早早大开宫门,放他进入。 此时正是百官上朝的当口儿,文武百官顶着寒风走在宫道上,听到马蹄声纷纷好奇的转头望去。 当看到马上的令旗,众人心下俱都咯噔一声。 “北方急报!东渠大举入侵,如今已连破三城!蓟州、晋州、神芝接连失陷!董世山将军以身殉城,将士们群龙无首,军心大乱!还请圣上和众位大臣尽快商议出对策!”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什么!!连破三城?!” “东渠兵力竟这般强悍!?” 文武百官呐呐不能言,反应过来后,朝堂上嗡声一片。 南夏已太久没再经历被东渠压着打了,他们想当然的认为,他们如今兵强马壮,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被东渠侵略的割肉让地,毫无反抗之力的南夏了。 可现实却狠狠甩了他们一巴掌。 “董世山就这么死了?” 这离他接手边关军营才过去几天啊?? 竟如此不堪一击! 神芝失陷,后面就是历城了,元帅死了,将士们便是一盘散沙,这样下去,打到京都来分明是迟早的事! 众大臣慌的站不住脚。 甚至有人急声道:“为了圣上的安危着想,不若尽早迁都吧!” 嘴上说着是为了保护圣上,可他满头大汗一脸惊恐的模样,分明是他自己胆小怕死,一听说东渠打来了,就慌不择路想逃。 承玄帝坐在上首的龙椅上,脸色铁青。 废物! 一群废物! “瞧瞧你们缩头缩脑,窝囊无能的样子!” 承玄帝冷冷的声音,让大殿上百官们的议论声瞬间消停了下去。 “神芝离京都还有千里之遥,你们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跑了?!” 文武百官纷纷跪地磕头,齐声说:“微臣不敢!” 承玄帝扫眼满殿黑压压的人头,强行忍耐着:“董将军身死,三军不能群龙无首,你们有什么好的人选?” 文武百官踌躇起来,有大臣颤巍巍的试探道:“要说最合适的人选,自然还是……” 他只是开了个头,甚至没再往下说,但所有人便都知道他要说的是谁了。 因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收拾鬣狗,自然是森林的霸主最合适。 除了那位之外,放眼整个南夏,还有谁能制得住东渠? 恐怕不管派谁前往,都会得一个惨败的结果。 明知如此,众大臣哪还敢自告奋勇,当然是能推则推。 承玄帝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怒极反笑:“好好好,原来朕养了一群饭桶!” 众臣被这一声怒喝吓得一抖:“微臣惶恐!” 不是惶恐就是不敢,承玄帝面对这帮废物简直要气炸了肺。 他盯着那个胆敢提慕霆渊的大臣,目光恨恨道:“朕似乎记得郑爱卿有个侄子就在兵部任职?” 郑大人右眼突然一个劲的跳着,暗道不好,却只能硬着头皮回:“回圣上的话,微臣的侄子正任尚书一职。” 随着他的话,百官中立马出列一人:“微臣郑远见过圣上。” 承玄帝点点头:“好,郑远,朕便封你为镇北大元帅,率五万援军前往神芝击退东渠!” 郑大人一惊,膝行几步上前哀求:“求圣上收回成命!微臣的侄子不曾习武,哪能带兵打仗,更、更何况兵部尚书只是文职,就是轮也轮不到他啊……” 承玄帝不为所动,冷笑:“为何不能,古有于公,孙公,他们都是兵部尚书,却能率领大军击退敌国来犯,朕相信朕的兵部尚书同样也能做到!” 郑大人和其侄子有苦不能说,东渠兵力强盛,面对面完全就是九死一生! 其余文武百官这下都看出来了,圣上是铁了心想要慕霆渊死,不愿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若有人敢违逆他的心意,就是活腻味了,自己往刀口上撞。 众臣背后发寒,都不敢说话了。 与此同时,延禧宫。 自生下皇长子后,俪妃风头无两,一跃成为后宫中势力最大的女人之一,就连徐皇后有时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装饰华美的寝殿内,床上的俪妃还在沉睡,房梁上,忽然悄无声息的翻下一道人影。 人影穿着黑色斗篷,整个身子都裹在黑暗中。 许是睡梦中有了危险的预感,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见一抹黑色人影正朝着她缓缓靠近。 她吓一跳,想要坐起身,却浑身无力的倒了下去。 “来人……” 俪妃惊惧的张口就要喊人,可是声音挤出喉咙却只有气音,不管她怎么用力大叫,都只是撕扯的嗓子异常疼痛,偏偏声音细如蚊呐。 房间光线昏暗,人影慢慢走近,她终于看清了兜帽下他的脸。 双眼倏地瞪大,嘴里吐出几个无声的字眼,满目不可置信。 人影神情冷酷,下手更是狠厉无情,他一把掐住俪妃的脖子,另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拨开木塞,将里面的药粉分毫不剩全部倒进她张大的嘴里。 求生欲让俪妃拼命挣扎,可她的力道跟他比起来,完全是蚍蜉撼树。 直到手下的人渐渐挣扎不动了,人影松开手,将她丢回床上。 做完这一切,人影飞上房梁,消失在寝殿里。 天色大亮,宫女太监们规规矩矩的鱼贯而入,安静地守在寝殿外等待主子的吩咐。 可今日他们等了许久,里面却毫无动静。 “娘娘可醒了?”隔着一扇门,俪妃的贴身大宫女小心翼翼的唤道。 依旧没有动静,连衣料摩擦的这种小动静都听不见,寂静的像是里面根本没有人。 大宫女疑惑的皱皱眉,又恭敬的道了声:“娘娘,奴婢们进去为您洗漱更衣了?”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越是靠近里间,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腥臭味,她急急的拉开里间的纱帘—— “啊!!!” 彼此起伏的尖叫声,冲破整个延禧宫。 第501章 原来他们是肥羊 皇宫的西南面,有几座占地面积极其宽敞的宫殿,其中一座,正是从前盛极一时又诡异衰败的重华宫。 为了祭奠生母,重新修缮过后,承玄帝索性下令将宫门封锁,任何人不得入内。 宫里的人都迷信,认为这地方晦气,是以平时都躲远远的不敢靠近。 久而久之,重华宫就成了独居一隅的废弃宫殿。 此刻,本该无人的寝殿内,几个黑衣人大喇喇的占据这里。 其中两人冲最前面的人抱了抱拳,低声回禀:“一切都按计划的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手。” 人影穿着与他们同样的黑色披风,背对他们在寝殿中缓缓走着,似乎漫无目的。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自兜帽底下传出的声音低沉好听,与方才掐住俪妃脖子灌她毒药的狠厉完全不同,“后日午门行刑,他定会前去观看,那时动手胜算更大。”他淡淡道。 两个黑衣人应下,便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下去安排了。 剩余的黑衣人跟在他后面,有人关心道:“您的伤势可有好些?” 又有人紧接着道:“重华宫很安全,不若后日您便待在这里,我们替您拿下那位的人头!” 他话音还没落,就被旁边伸来的腿踢了一脚,对方狠瞪他一眼,像是责怪他不会说话。 前面的人影没有回头,仿佛没发觉身后这帮下属的小动作:“不必,我的伤没有大碍了。” 提议的那名黑衣人呐呐称是。 重华宫早就没了主人,自然不存在会不会冒犯,几人径自走到寝殿的内间。 里头的摆设许多年不曾变过,窗户底下的织金软锦贵妃榻,床前的黑檀螺钿屏风,墙壁通体雕刻了宝瓶、盘常的吉祥纹样,辅以筠雾色的花鸟壁画。 人影走到一面墙壁前停下,微微抬起头,兜帽向后倾斜,露出他俊如朗月清风的一抹侧颜。 他蹙了蹙眉。 这里曾挂着贤妃的画像,是重华宫修缮后承玄帝亲手挂上去的。 现在却不见了。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妥?”发觉他对着墙停留了太久,黑衣人询问道。 “无事。” 他最后看了一眼,不再理会。 或许是承玄帝后来又让人取下来了吧,他没有多想。 —— 众人在监牢里焦灼的等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才见到人。 那狱卒将玉坠子丢还给胡硕之,一脸没占到便宜的不甘不愿:“我去了柳府,没见到你想找的人。” 胡硕之趴在栅栏上:“是不是他恰好出门办事了,拜托你再多跑几趟……” 没等他说完,狱卒不耐烦道:“跑什么跑,整座柳府都已经搬空了,周边人说他因被革职,觉得没脸再待在京都,几天前连夜走的。” 不光胡硕之,另一头的冯岳山也愣了愣。 怎么会这么巧?? 找不到柳南笙,唯一能走的路也成了死胡同。 胡硕之忍着烦躁,眼见狱卒要走,他不死心,又掏了两锭银子:“这位兄弟,咱们这些人已经被关在这里一天一夜了,好歹透露一下,我们到底要怎样才能出去?” 狱卒就喜欢这样大方送钱的犯人,他笑眯眯的捏起一块银子,举在眼前欣赏着属于钱财的耀眼光芒:“多的呢,我不能说,看在你们还算上道的份上,我劝你们安生在牢里老实待着吧,差不多过几天就能出去了。” 他们来京都是为救人,哪有时间在这干等?! 然而说完这番话,狱卒不再搭理他们,转身就走。 除了云窈,众人气的恨不得把这座监牢的负责人拽出来揍一顿。 明明递了文牒和牙帖,却一言不合就把他们押到牢里蹲着,认为他们身份有异要查问,直到现在,一个人影看不见。 “咕咕——” 古怪的声音发自胡硕之的肚子,接着像是得了什么讯号,两间牢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咕咕声。 货物和包袱都被收走,身上仅剩的一点干粮昨晚就吃完了,众人饿了一整天。 “这帮人怎么回事,居然连个送饭的都没有!” “是想将咱们都饿死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着。 “嗤,他们想要你们乖乖的给花头,自然要在这方面上多为难为难。”隔壁的牢房里忽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嘲讽。 云窈看向说话的人,是个蓬头垢面的老者:“这话怎么说?” 从老者的口中,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不是犯了事被抓进来的,单纯是城门守卫见他们是偏远城市来的商户,想要宰肥羊! 这些人先是将莫须有的罪名按在别人头上,然后关进牢里折磨个几天,最后再假模假样的说是为了防止他们在城中闹事,让他们必须交花头给自己保释,才能重获自由。 而到那时,外地的商人在牢里被折磨的够呛,想要快点出去,往往都是好说话的不行,让交多少就老老实实的掏多少。 冯岳山像是受到了冲击,不可置信:“这……他们这样以权谋私,欺压百姓,就没人去告吗?” 这可是京都啊!天子脚下! 老者又是嗤笑一声:“告了又怎样,谁会管?你以为其他人的屁股就是干净的?从去年开始,国家接连打仗,上上下下都缺钱,这些当官的钱不够花,不就得从我们这些老百姓身上打主意?都是睁只眼闭只眼默认了罢了。” “怪只怪,最上头的那位是个睁眼瞎,自他登基,看看南夏成了什么样子,前几年有慕王,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一点,他却妒忌贤能,见不得底下臣子能力出众,想方设法要搞死人家。” “那些个文武百官也是头蠢猪!说慕王滥杀无辜,阵前弃军,是罪人,他们到底还记不记得,是谁守卫边关,又是谁保了我们好几年的安生日子?一群端碗吃饭放碗骂娘的白眼狼!” 老者字字句句骂的都是当朝臣子,甚至是龙椅上的那位,众人都被震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云窈怔了怔后,捂着嘴肩膀颤抖,笑的不行。 她是为慕霆渊感到高兴。 原来并不是所有百姓都看不到他对南夏的付出,还是有人真心感激他的,不会因为某人恶意的煽动就否定他曾经的所有努力。 胡硕之也乐了,好心提醒:“老人家,你小点声,万一被人听到可是要杀头的。” 老者冷哼,一副破罐子破摔:“杀头便杀头吧,反正慕王死了,南夏迟早要亡国的,早死晚死而已。” 第502章 越狱 云窈脸上的笑渐渐消失:“老人家,你说谁死了?” “前日慕王被押解入京,上头那位,迫不及待就赐了他三日后凌迟,我看呐,慕王这边一死,东渠马上就会剑指京都。” “哈!国破之日,就在今朝!” 老者还在似哭似笑的讥讽。 众人当听见三日后凌迟这句话就都慌了手脚。 果然还是没追上,就差了一步! 冯岳山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糟了!岂不是就在后日行刑?!” 云窈原本被保护在牢房最里面的墙角,她紧抿着唇,霍然起身冲到栅栏前:“有人吗?来人!” 她用力拍打牢门。 这个点,狱卒们正坐在桌边喝着小酒聊天逗乐,哪个愿意去管犯人要做什么。 云窈喊了好一会都没人搭理。 胡硕之等人看不下去,纷纷晃门,木制栅栏被晃的咣当作响:“人呢??都聋了吗?!” 两个牢房几十来个人一起闹腾,狱卒终于坐不住了,提着鞭子骂骂咧咧的过来:“嚷嚷什么?找抽是吧?!” 云窈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尽管她握着牢门的手在微微发颤:“把你们主事的人叫来。” “什么东西,你说见就……”狱卒臭着脸,还不待说完,就见一个金灿灿的金疙瘩砸过来。 云窈扔了锭金子:“你们不是想要钱么,我有的是钱,让他现在就过来给我开门!” 见到金元宝,几个狱卒双眼放光,顿时扑到地上疯抢起来。 抢到的人满脸兴奋,没抢到的人期望自己也能得到,俱都对云窈谄媚讨好:“贵人稍等,我这就去请典狱长。” 她出手阔气,典狱长很快就过来了。 中年男人顶着大腹便便的肚子,手上捧着书册,一大串的钥匙挂在腰带上,走路的时候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他路过其他牢房时,里面的犯人伸长了手,哀求他放过自己。 狱卒跟在后面,长鞭挥舞,哀求声变成凄厉的惨嚎。 典狱长走到云窈所在的牢房前,翻了翻手中书册:“沙洲来的是吧,牙帖倒是没问题,但你们这么多人,只有一张文牒可不行,需得验明所有人的文牒身份。” 谁家出行还带着仆从文牒的,这分明是故意为难人! 胡硕之露出一个假笑:“是咱们不懂规矩,可这来都来了,总不能让我们白来一趟,还请大人通融一下。” 典狱长上下打量他们,豆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精光:“通融一下也不是不行,不过最近城中戒严,上头才下的命令,不论是商队还是个户,进城人数绝不能超过十人,而你们这……” 胡硕之明了的点头:“大人不妨直说吧,一人交多少罚金才能出去?” 对方伸手比了个数。 胡硕之还没说什么,冯岳山整个人都惊跳了起来。 “一百两?!你们是土匪吗?!” 一个人头就是一百两白银,五十人就是五千两,这是狮子大开口,简直比土匪还要可恶! 云窈一直没有说话,冷冷的眼睛一一扫过这些人,没人发现,她胸口的衣襟底下,蓝色石头极快的划过一道流光。 典狱长为人谨慎,一直与他们隔着距离,不愿靠近,闻言耷拉下脸,不悦:“怎么说话的?政令如此,谁让你们不提前打听打听,贸贸然要进城的?我告诉你们,眼下国家正跟东渠打仗,凡是交不出文牒的人一律按疑似奸细处置,严刑拷打!” 但凡脑子迷糊点就要被他吓住了。 冯岳山年纪小,气不过直接破口大骂:“我呸!你们这些杂碎,官不大,倒会拿捏官威,我……” “小冯!”云窈低喝。 冯岳山堪堪止住嘴,他光顾着生气,险些忘记正事了。 典狱长被骂的脸青:“看来你们是不想出去了,那便再饿你们几天!” 说着就要走。 “等等!” 云窈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 厚厚的一叠银票,每张的数额都是一百两,牢房外,所有狱卒包括典狱长的眼睛都直了。 隔着栅栏,她拿着厚厚的银票朝外面挥挥手:“喏,过来拿吧。” 众人眼中就只剩上上下下飘飞的银票。 典狱长偷偷咽了咽口水,走上前。 云窈在心中默默数着数,眼神变得越来越冷。 就在两者之间的距离足够接近之际。 ‘星宝!’ 也没见她动手,典狱长和五名狱卒却齐齐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不动了。 突来的变故,吓得所有人都是一愣,连隔壁牢房的哭声都听不见了。 云窈蹲下身,伸长手臂去够典狱长腰带上挂着的钥匙。 之所以一开始没动手,是因为他离她太远了,即便丧失行动能力,她也拿不到。 胡硕之这才反应过来,帮她一起够钥匙。 很快,两间牢房的门被打开,冯岳山看看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又看了看云窈,脸上惊疑不定又匪夷所思。 像是怀疑到底是不是她动的手,又十分费解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他们怎么了?” 胡硕之表现还好,好歹他跟云公子认识的日子比他久多了,曾经在军营听王鸿他们说过,只除了最初的震惊之外,已经平静下来。 云窈脸色算不上好看:“先出去再说。” “哦哦……” 众人跟在她身后,一齐往监牢外走。 路过老者和其他犯人的牢房时,云窈脚步顿了顿。 整个监狱鸦雀无声,所有犯人都望着她,脸上是既期盼又害怕的神情。 云窈问老者:“你们都犯了什么事?” 老者已经坐直了身子,见她望过来,先是一抖,然后结结巴巴的回答:“我是平江街上开茶铺的,今年生意不好做,他们隔三差五就以各种名头上门要钱,我、我实在没钱了,就被抓到了这里。” 云窈一连问下去,大多都是这样被抓进来的。 他们几乎都是外乡来的没有背景的普通人,只是开着一间小店聊以生活罢了。 但挨不住那帮蝇营狗苟之辈一次又一次的收刮。 想了想,云窈让胡硕之将他们的牢门打开:“你们若想跑就跑,但跑了之后最好立马离开京都。” 第503章 俪妃暴毙 等他们逃出监牢,已是后半夜,更鼓刚刚敲过五下,还没过宵禁时间。 按规矩,夜晚不能在外逗留,要是被巡逻军碰见又是一桩麻烦事。 一行人躲藏在街角,天色昏暗,道路寂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众位要是不嫌弃,不如先去我的茶馆休息吧。” 许多犯人跟他们一起逃出来了,大多数人都趁夜偷跑回家收拾东西,老者跟在他们后面,见他们似乎没地方去,便低声提议道。 胡硕之和冯岳山都看向云窈。 没有犹豫多久,云窈点了头。 距离行刑之日还剩一天,就算再急也得先安顿下来商议到底该怎么办。 老者的茶馆开在城东的平江街,握着观世之力,避开巡逻军对云窈来说无疑是易如反掌。 她领着一堆人,愣是没有引起任何骚动,顺利跑到城东。 只是一路上,众人奇怪的发现大大小小的商铺或是人家的门前,竟都挂了两盏白灯笼。 说是在办丧事又不像,但绝不会有人好端端的将白灯笼挂在自家门头这么晦气。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冯岳山好奇道。 胡硕之反应快:“怕是宫里有人死了。” 而且还是地位不低的人,不然不值当全城百姓都要跟着服丧。 茶馆有两层,底下是大堂,楼上是雅座,大堂的后面还有几间屋子,是老者生活起居之处。 地方不算太大,但他们五十多人好歹能落个脚。 老者拎着水壶去烧水,闻言嘿嘿一声,完全是幸灾乐祸:“不会是龙椅上的那位吧。” 胡硕之和冯岳山俱是眼皮一跳,却没责怪,笑着摇摇头。 云窈单独坐在一张茶几旁,缓缓闭上眼。 以为她在闭目养神,周围人纷纷安静下来。 然而不会有人知道,暗中,云窈的观世之力已经覆盖了整座皇城。 皇城之内,‘视野’所到之处,万事万物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天还没亮,大半个皇宫都处于沉睡中,以乾清门为界的前朝,正值百官上朝的点,文武百官分列两边,上首,承玄帝脸色不好。 “据俪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所说,昨晚俪妃从淑妃娘娘宫里出来后就再也没见过别人,微臣认为,恐怕光审问延禧宫的宫人是问不出东西来的。”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中年男人站在殿下说道。 承玄帝还没来得及说话,梁国公率先跳了出来,一脸铁青:“姓刘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丞相看也不看他,老神在在:“我只是实话实说,俪妃娘娘死的蹊跷,定是为人所害,任何有疑点的人都不能放过,长春宫作为俪妃最后一个去过的地方,淑妃娘娘不论和此事有关无关,都有分内之责!” 梁国公嘴都气歪了,尽管他也明白此事梁家推脱不了,谁让那俪妃好死不死的,偏偏是在去过长春宫之后突然暴毙,仵作检验过后,说是被毒死的,算算时间,他女儿淑妃正是头号嫌疑对象,可让他吃下这个亏他哪肯甘心:“你!” 他正想和姓刘的大骂三百回合。 “好了!” 承玄帝忍无可忍的低喝。 两人都闭了嘴,弯下腰。 承玄帝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烦躁。 最开始因将慕霆渊治罪的好心情被一扫而净。 倒不是有多伤心,不过一个女人罢了,死了便死了,他贵为九五之尊,只要他想,全天下的女人都可以是他的。 他只是觉得麻烦,晦气。 承玄帝坐在龙椅上,冷着脸,一一扫过底下的文武百官,这些人里,有不少人家中或旁支的女儿都在他的后宫中。 他清楚,俪妃身为宫里唯一一个皇子的生母,不光是淑妃,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嫌疑。 金銮殿短暂的安静一瞬,又有一人走出队列:“俪妃娘娘乃是皇长子的生母,此事万万不可草率了事,还请圣上下令,彻查长春宫!” 承玄帝目光阴沉:“将长春宫暂时封禁,先从淑妃身边的贴身之人查起。” 梁国公焦急不已,想要求情,汪启一声退朝,把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退朝后,他跟去乾清宫求见,依旧被拦下。 梁国公不甘心,又去了太后的仁寿宫,他站在寝殿外来回踱步,不敢进去,恰巧里面走出一个宫女,他连忙叫住人:“太后如何了?” 那宫女见是他,摇摇头:“太后娘娘一直昏迷,太医说……恐怕撑不过来年春日了。” 梁国公脸色变了变,最后什么也没说,只道:“好生伺候太后。” “是。” 从一些宫人的嘴里,云窈终于得知了关押慕霆渊的地方。 离承天门不远处有一所监牢,这里关押的都是历代皇帝亲自下令惩处的罪人,名诏狱。 诏狱位置特殊,属于地下监牢,想要进入,得顺着一道往下的阶梯,而这一路,还要经过三道牢门,可以说壁垒森严。 ‘视野’绕着诏狱找了好几圈,云窈才好不容易找到一扇只有小臂长的小窗。 靠着这扇窗,她得以控制着观世之力‘穿’进里面。 整座监牢不大,许是离地面太远,内里阴气森森,没有光亮,全靠灰黑色墙壁上的几根火把,勉强能看清里面环境。 云窈一间牢房一间牢房的找,她看见牢房里,有的犯人被按在凳子上用刑,有的躺在稻草上不知死活,她心下一抽一抽的疼,突然开始胆怯,不敢再找下去,她怕看到什么让她无法接受的画面。 却在这时,耳边听到星宝的提醒:‘阿窈,左边最后一间。’ 她下意识的看过去,只一眼,云窈红了眼眶。 监牢的最深处,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被绑住四肢拴在牢笼里,他浑身是血,脑袋低低的垂在胸前。 走道上,腰间插刀的狱卒来回巡逻,见此,嘀咕一句:“可别是死了。” 随即拎起牢门前的辣椒水就泼了上去。 铁链动了动,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抹满是血污的熟悉侧脸。 “夫人?夫人!” 茶馆里,胡硕之见靠在座椅扶手上的女人满脸是泪,担心的唤道。 第504章 那就劫法场 云窈睁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连忙低下头。 以为她做噩梦了,也不敢问她梦见了什么,胡硕之和冯岳山对视一眼,说道:“末将刚刚同冯总领商量了一下,眼下不知道将军被关押在哪里,末将还是想先出去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将军以前的部下,只靠咱们这些人……” “他在诏狱。” 胡硕之还没说完的话停顿了一下。 云窈站起身,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她的表情很沉静,甚至有点冷。 冯岳山结结巴巴的:“你、夫人怎么这么笃定?” 刚刚他和胡大哥还就此事意见不合,差点吵起来,因京都关押重犯的大狱有三个,大理寺、宗正府和诏狱,他觉得人一定是被关押在宗正府。 毕竟元帅曾经好歹是圣上钦封的异姓王。 但胡大哥坚持认为人在大理寺。 现在夫人却笃定的说元帅在诏狱。 真的假的? 她怎么知道的?? 胡硕之眼神闪了闪,对比冯岳山的不解,他倒是接受良好,只是微皱眉,如果人在诏狱,麻烦可就大了。 “那我们商议一下怎么混进皇宫。” 云窈走到茶馆的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 外头人声鼎沸,街道行人往来,两边支着一个个小摊子,摊主都在卖力的招揽客人,正是早市的开始。 “来不及了。” 诏狱守卫林立,即便她有观世,想要混进去也没那么容易,更何况是从中救人。 那样风险太大,万一失败,面对前赴后继的禁卫军,他们很可能连重来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那该怎么办?”冯岳山愁的抓耳挠腮。 云窈关上门,转过身来的脸上,神情决然:“我们劫法场。” 气氛静了一静。 如今已没了更好的办法,不如破罐子破摔,跟他们拼了! 众人迟疑了一会,到底没有反对,几经商量过后,胡硕之带了一部分人出去,一是为明日做准备,二是看看能不能找到柳南笙。 茶馆里留了十来个人保护云窈。 冯岳山偷偷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满心疑虑。 他不明白胡大哥为什么这么信任她,她说去哪就去哪,她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就像昨晚,他们都知道京都城内到处都是巡逻军,他正想派几个会轻功的军士朝前探路,她却说不必,跟着她就好。 胡大哥还就乖乖听话了,她说停就停,她说往左,他连往右犹豫一下都没有。 就算是元帅最宠爱的妾室,也只是一个后宅的弱女子啊,而最诡异的是,他们昨晚还真一个巡逻军没碰见,顺利的简直匪夷所思。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 冯岳山猛地摇头,不可能,绝对是巧合。 不然怎么可能? 起码人是不能的……吧? 等待的时间格外难捱,云窈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冯岳山正胡思乱想之际,就见人走到他面前,说:“你能教我学武吗?” 他有些猝不及防,以为听错了:“……啊??” 云窈不想自己明天会成为拖后腿的人,起码能拿起武器自保。 两人来到空旷的后院,冯岳山保持着恭敬的距离,点到即止,大多是口头上教她几招。 他不认为仅仅一天就能把人教成一个武力值爆表的高手。 “其实像夫人这样的女子,身体力量有限,近战比较吃亏,更适合用弓箭或者软鞭。” 不过若没有内劲,软鞭的伤害其实并不大,但凡是个有武功底子的人,都能空手拦截,将其反制。 至于弓箭,那就更不行了。 用弓的高手哪个不是自小便练习的,不练个三五年,连弓都拿不稳,更别说准头了。 十支能有一支命中都算好的。 云窈想了想:“那我学弓。” 冯岳山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夫人确定?” 云窈点点头。 见她坚持,冯岳山只好吩咐人把场子清出来。 他自己正好也学弓,因他崇拜慕霆渊,自小就既学弓箭也学刀法,梦想有一天能和元帅肩比肩。 他把自己的宝贝弓拿了出来,将弓递给云窈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些心疼:“夫人,你像这样,对,虎口贴住这里,三指捏住箭羽,用力,拉,手臂不能抖,看到那个黑点没?” 他侧身站在云窈左后方,对着她手指指着大约十五米开外的靶子。 靶子是底下军士临时做出来的简易版,只是一块木板,用钉子钉在土墙上,中心用笔墨圈了一个瓜子大小的圆圈。 冯岳山准备随便教教,也算打发时间。 “对,就是这样,眼睛瞄准,松手!” “咻” 箭矢朝前飞去,有些抖,但因为距离短,还是射到了木板下方偏边缘处的位置,然后掉落下去。 冯岳山愣了愣,没想到还真射中了! 虽然离靶心还有点距离…… 他鼓励的夸赞道:“不错,挺好的,就是箭头发飘,说明力量欠缺,夫人多练练应该会好很多。” 云窈抿着唇,没急着再射,开始学习举弓拉弦,锻炼臂力。 准头很重要,力量更是必须的。 她知道这种事急不得,但她愿意下决心去学。 云窈一向能吃苦,就这样拉了一个多时辰,胳膊在长时间过于用力下开始酸痛。 她一声不吭,觉得差不多能拉好弓后,再次拉满弓弦,对准靶心。 冯岳山站在旁边看她拉弓,时不时再指点两句,因为没走心,最后他都看困了,偷偷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打着哈欠。 “咻——” 箭矢离弦即出,响起刺耳的破空声,快成残影,箭头与木板撞击,发出“哚!”的轻响,扎在黑色圆圈里停顿了一下才掉到地上。 正中靶心! “啊——” 冯岳山嘴巴大张,哈欠打了一半生生吓了回去,整个人都精神了。 他张着嘴忘了合上,怔怔的望着靶心位置,弓箭手眼神都好,他清楚的看见木板的靶心处,多了一块浅浅的痕迹,正是铁箭头扎进去留下的小洞。 就算他看错了,可箭头留下的痕迹是抹不去的。 这、这才射了两次,一次边缘,一次直接命中! 又是凑巧的吧? 还是说这位跟他扮猪吃老虎呢? 他干巴巴的合上嘴:“夫人、以前学过?” 嗯,对,元帅可是最强的弓箭手,没准教过夫人。 他心里有了点安慰。 谁知—— “第一次摸弓。”云窈捏了捏酸痛的胳膊,淡淡的回答他。 骗人! 不可能!! 冯岳山想大吼。 第505章 他的骄傲碎了一地 云窈练了一整天,箭矢在她手中,从最开始的无以为继摇摇欲坠,变得越来越稳,留在靶子上的痕迹也越来越深。 到了最后,铁箭头更是深深扎进靶心,整个没入,再也没掉下来过。 她的准头很好,十支有八支能命中,剩下的即便不是正中心,也在靶心附近。 不过跟所有人能看到的画面不同,她眼前是观世传递给她的,以她箭头为支点,瞄准被无限拉进的黑色圆圈。 星宝在她耳边帮她做最后定位:‘正下方,三毫。’ 箭矢随之小幅度的移动。 ‘放!’ 手指松开,箭矢离弦飞出,狠狠扎进靶心。 “哇,又中了!” 她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围了一圈军士,每看到她命中都要发出一声惊叹。 云窈一下又一下的拉满弓弦,努力去熟悉手中的长弓。 靶子最中间的一片早已被她扎满,她还无师自通,自己将自己的箭从后劈开,挤下靶心。 “嚯!破箭!” 众军士看到这里,更是惊叫。 “厉害啊!” 冯岳山站在一旁,感觉世界观崩塌了。 说好的弓箭难练呢?说好的在弓箭一道上,从来只有严加苦练,不存在天赋呢? 都说弓箭手眼力好,但这可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日积月累锻炼出来的。 毕竟姿势可以学,经验可以教,眼力却是自己的,这种东西无法传授,就像人的视野一样,拿一粒黄豆来说,正常情况下,以人的肉眼,黄豆放在十米之内都是能够看清的,但超过十米便会十分模糊。 他还记得自己初学弓箭那年,他爹拿一颗黄豆放在桌子上,让他站在五米开外的距离学着找准头,然后距离慢慢拉远,这期间,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勉强能在二十米内,射中黄豆,十次能有七次的高命中率。 曾经他靠这个命中率,还在军营里获得了一个小神射手的称号,这可是他一直以来的骄傲。 然而如今,他的骄傲碎了一地。 冯岳山泪水往肚子里咽。 傍晚,胡硕之他们刚回来就看到一堆军士围在那里,时不时鼓掌欢呼一声。 “你们做什么呢?” 众军士回头招呼:“胡将军!” “咻!” 破空声吸引了胡硕之的注意力,不用他们说,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箭矢快如闪电,牢牢钉进挂在墙上的靶心处,箭尾的褐色雁羽微微颤动。 这块靶子十分简陋,却不妨碍中心位置已经扎满了箭羽,这让靶子看起来活像一株成熟的向阳花。 而将靶子射成向阳花的,胡硕之将脑袋转向另一边。 然后瞪大眼:??!! 饶是他知道不能以寻常目光看待云公子,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我靠,神人啊! 他们这番出去收购了一批工艺精良的武器,胡硕之想了想,从麻袋里挑了一样出来:“夫人,不如试试这个?” 那是一把弓弩,长只有两三寸,比长弓小很多,却比长弓要重上几倍不止。 弓弩最大的好处便是局限性小,且射程远,威力大,当然,坏处也不少,其中之一就是准头没有弓箭好控制。 胡硕之教了一遍云窈怎么使用。 立马有军士起哄,指着茶馆外头一颗大树:“夫人!试试看能不能射中那颗树!” 众人纷纷望过去,有人迟疑:“这也太远了吧,目测差不多有一百多米呢。” 带头起哄的军士摆手:“诶呀,反正树木的目标大,试试看嘛,就当练手了。” 其余人开始起哄:“对呀对呀,不拘能射中哪里,就算擦过也很厉害了!” 云窈看了看远处的大树,低头摆弄着弓弩:“那我试试吧。” 弩机很重,到底是刚接触这样的武器,她一个人拿不稳,胡硕之干脆在她身前扎了马步半蹲下去,用肩膀替她扛着重量。 带头起哄的那个军士见她答应,自觉跑到外头去等着。 云窈移动弩箭,低下头瞄准目标。 她的眼前,观世画面被无限拉近,近到树干上的纹路她都看得一清二楚,仿佛触手可及。 一只蚂蚁在树干上快速攀爬,它的下方,黑背蜘蛛挥舞着八条长腿渐渐逼近。 云窈目光专注,浑然忘我。 围观的军士们,许多人都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 也有一部分人不以为意。 初学者就像瞎子拿刀,弓箭在他们手里都是盲打的,哪怕云窈方才命中率极高,在他们看来,十几二十米就已经是极限了,一百米根本不可能。 冯岳山也很紧张,不过他的紧张与其他人有些不同。 他看看百米开外的那颗树,又看看云窈。 应该不能吧? 要是这都能射中…… 还没等他想完,就听“铮”的一声,因为箭矢射速太快,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有机关开合时发出的轻微动静。 箭已离弦,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众军士中也不乏有弓箭手,他们手掌横在额前眺望。 接着,人群哗然。 “天爷!好像射中了?!” 这么远的距离,他们有些人看不太清,只看到先前跑出去的军士猴子一样的蹭蹭爬上大树,从上取下来什么。 “不是吧?这么远??” “真的射中了?!” 众人还惊疑不定,那军士已经兴奋的跑回来,举着手里的箭矢:“你们快看!” 大家伙儿都扑了上去,就见那支箭矢箭头歪斜,显然是受力后的破损,而更重要的,却是那箭杆上竟还串了只拇指大的黑背蜘蛛! “……我滴个乖乖……” 人群里不知谁被惊的爆出一句方言。 众人再看向云窈,目光便从最初对上位者那点显浅的尊敬,变成了对强者的顶礼膜拜。 —— 初冬二十五日,天色尚暗,京都城的某处屋顶上,几道黑影若黑鸦般轻巧的飞过,这些人俱都穿着黑衣黑鞋,连脸都用黑布大片包裹起来,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们中,有一人身形明显要比旁人娇小许多,她站在众人的最前方,黑亮的眼睛望向远处一重又一重,高低错落的青灰色屋顶,然后伸手点了三个人,朝一个方向无声的打了个手势。 此人俨然是这帮人里的号令者,被她叫出来的三个人没有分毫犹豫,立刻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纵去。 第506章 乱杀 卯时一刻,天边蓦地翻出一线白光,像是仙人以长刀劈开黑色夜幕。 自这道口子开始,夜幕被越拉越大,光芒越来越盛,直至照耀了半片天空,而在这天空之下,万物生灵,共浴圣光。 今日是镇国王慕霆渊受刑的日子,承玄帝特地赐下恩旨,准许平民百姓观刑,是以皇城城门大开。 这是平头百姓难得能进入皇城,靠近皇权的机会,不论是恨慕霆渊入骨想看他死的,还是只是想参观皇城的,‘定天门’前都是空前绝后,人海如潮。 为防止意外发生,皇城大门前还守卫了一批禁军,负责验身检查,凡是携带武器的人全都拦下不让进。 胡硕之和其他人穿着粗布麻衣,伪装成普通农民混在人群中,他们一早就有准备,是以身上干干净净。 禁卫军搜查过后没有发现可疑之物,按例放行。 进了‘定天门’后再直行八百米便是皇宫的正大门‘承天门’,也就是午门。 但百姓们首先看到的是距离午门大约两百米处的刑台,刑台以木板搭建,高两米,周围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镇守着一尊石獬豸。 台下站着一排排手持长枪的禁卫军,拦住百姓,不准他们再往前。 众多百姓早已被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震慑住,巍巍壮丽的建筑物,处处透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气氛,哪怕其实它们无声无息,亦足够压人。 明明黑压压的人头,人群此刻却诡异的安静。 胡硕之目下四望,眼神隐晦的一一扫过刑台各处,终于在镇守东方的石獬豸石身上发现了熟悉的标记。 这是他跟云窈约定好的记号。 他们五十多人被分为两队,云窈和冯岳山领着几个人昨晚就先一步的潜入皇城,为了藏匿兵器,而他们剩下的大部分人,便直接伪装成百姓大摇大摆的混进来。 看到这记号,胡硕之心里有了数,他又望了眼四周。 午门上方是城楼,两边还矗立着了望角楼,这里地势开阔,不好藏身,也不知他们都埋伏在哪里。 但胡硕之并不怎么担心,既有云公子在,料想他们定然安全。 正想着,午门大开,一群群身穿各色官袍的百官走了出来,与此同时的城楼上,人头攒动,皇幡飘扬。 是文武百官跟着圣驾到了。 “是圣上的龙驾!” “没想到居然能见天颜!” 百姓激动起来,禁卫军厉声呵斥:“不准喧闹!” 承玄帝站在城楼围栏前,看到底下百姓因他的到来而欣喜欢呼,得意极了。 他摆摆手。 底下候命的掌刑官得了令,亲自去诏狱提人,很快,几个狱卒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犯人走到所有人的视线里。 此人一身囚衣血迹斑斑,低垂着头颅,只露出一半尚还干净的侧脸,勉强能看得出模样。 待看见他,混在百姓里的胡硕之等人身躯微动,努力克制,才能忍住不冲上前。 “赶快走!” 狱卒恶声恶气的推了他一把。 他不言不语,一瘸一拐的踏上刑台。 却没人发现,他藏在头发底下的神情嘲讽,黑色眼瞳里,满是甘愿赴死的坚决。 城楼上,汪启小心翼翼的:“圣上,是否现在开始?” 承玄帝今天心情不错,从鼻子里哼了一句:“开始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那人被千刀万剐了。 掌刑官看了眼天色,此时正是辰时三刻,今日天不好,直到现在也见不到阳光,反而天色阴沉,乌云翻涌凝聚。 他大手一挥:“准备!” 狱卒便走到刑台的柱子前,剥去犯人身上的衣衫裤子,仅留一片亵.裤。 这番模样,没有丝毫尊严可言。 文武百官在城门前分列两旁,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有人麻木,有人窃喜,有人不忍,有人愧疚。 满场寂静,只有刽子手薄薄的刀片蹭在磨刀石上发出的嚓嚓声,渗人可怖。 凌迟与斩首不同,十分考验行刑者的功力,何时开始没有规定,但必须得活活剐上几个时辰,午时三刻整时整点的让其毙命,迟一刻早一刻都不行。 磨好刀,刽子手活动了活动筋骨,接过狱卒递来的酒水,一碗敬天,一碗奉地,最后一碗祭刀。 承玄帝忍不住又往前靠了靠,双眼紧紧盯着那方柱子上的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近卫队里,不少人无声无息的捏紧手中兵器,其中一个卫兵悄悄抬起头,露出头鍪底下一张略显平凡的脸,但他有双如野兽般森寒锐利的眸子。 他望着沉浸在兴奋当中的承玄帝,唇角泛出冷笑。 他右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指尖抵着刀柄,缓缓用力。 另一边刑台上,掌刑官从签筒里摸出一支令箭,高举过头顶:“行刑!” 说罢,手中令箭就待扔下。 “咻!” 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支箭矢,狠狠穿透令箭带着其扎入掌刑官背后的座椅上。 “啊!!” 掌刑官发出一声惨叫。 禁卫军迅速反应过来:“有人劫法场!” 这支箭矢便是暗号,胡硕之等人同时暴起,其他人拖着禁卫军,胡硕之扑到有着标记的石獬豸前,在石身后面的隐蔽处找到了装满武器的包袱。 “兄弟们,接着!” 众人纷纷拿到兵器,没拿到的随手抢了禁卫军的,双方杀作一团。 百姓们尖叫逃跑,人群顿时混乱不堪。 禁卫军想要诛杀胆敢劫法场的贼人,却被逃窜的人潮冲涌的分辨不清谁是贼子谁是百姓。 他们认不清,可胡硕之他们却清楚的很,一时禁卫军竟陷入被动。 胡硕之等人边杀边努力往刑台靠近。 就在这时,禁卫军中响起一声大喝:“圣上有令,贼子可恶,宁可错杀不容放过,凡是阻挡者,杀无赦!” 此声令下,不少百姓惨死在禁卫的刀下,鲜血飞溅,哀嚎不绝。 但这确实很有成效,只要看到手里拿着武器的人,百姓们疯狂躲避,很快便将胡硕之他们显露出来。 禁卫军到底人多,还不停有别处的禁卫奔过来支援。 胡硕之被五个禁卫围杀,正对面一柄长枪直直的朝他肚子捅来:“去死吧!” 他一手挡住一柄长刀,另只手绞住两把长枪,躲避不及,咬咬牙准备硬抗,却突然,对面那禁卫的脖子处猛地扎出来一支铁箭头。 对方被一箭穿喉,直着脖子倒地。 接着,他身侧的几名禁卫都被穿透身体栽倒。 胡硕之顺着箭矢飞出的方向,追踪到位置,猜到是云窈他们,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笑着继续往刑台冲。 第507章 亡命鸳鸯 云窈趴在距离午门四百米处的一颗大树上,微眯着眼,手中弩箭不停射出,几乎每支箭矢都能瞬间夺去一个禁卫的生命。 她身量纤细,手无缚鸡之力,却就这样藏在暗处,用箭替他们开路。 这里不止她一人,冯岳山窝在旁边的树杈子上给她递箭,别问为什么不帮忙杀敌,问就是这么远的距离,他连拿弓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昨天一百多米射中黑背蜘蛛,她还是保守了的。 冯岳山从目瞪口呆变成了心如止水,人都已经麻了。 反正以后若是再有人跟他说什么箭术难练,那些百发百中的神射手都是练了十几二十年的,他一定撕烂他的嘴! 有禁卫顺着飞出的箭矢定位到云窈的藏身之处,一队禁卫军朝着这边扑杀而来。 他们只有两个人,冯岳山护不住她,云窈当机立断:“走,跟胡硕之他们汇合!” 刑台前乱成一团,城楼上下亦陷入了骚乱。 文武百官在禁卫军的护送下连滚带爬的往城楼上跑,汪启怕场面稳不住,想护着承玄帝提前回宫。 承玄帝一摆龙袍,站定不走,扫眼城下吓得乱窜的百官,神情不悦:“一群乌合之众,也只当你们吓成这样?” 不亲眼看着慕霆渊死,他哪能甘心? “来人!给朕抓活的!” 他一声令下,城楼上的皇帝近卫亦抽刀加入战圈。 除了离开的一批人外,还剩下几十人留守原地拱卫承玄帝的安全。 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的措手不及,近卫队中的一部分人面面相觑。 ‘怎么来了一帮劫法场的??’ ‘是谁的人手?!’ ‘我们的人都被调走了,这下该怎么办?’ 他们双唇微动,用的是唇语,几人说罢,皆偷偷看向身后某个位置。 那人站在离中心处稍远的石阶前,也在望着刑台方向,双眉微蹙。 他身旁的人却比他激动得多,瞪大眼,嘴巴大张,就差没直接指着底下正奋力厮杀的人大喊:操!胡硕之!你他妈怎么来了?! 此人正是胡硕之苦寻不到的柳南笙! 当看清了带头劫法场的人是谁,柳南笙震惊不已,随即便是懊恼。 胡硕之这家伙! 柳南笙看看背对着他们的承玄帝,又看看周围剩余人手,磨了磨牙,满腹不甘心。 他转向身旁的人,刚想请示要不要动手,却见那人看也不看他,只盯着一个地方,如野兽般锐利的眼中,一改森寒,像是烧了两把火在里面,火光耀耀,还带着又惊又恨又愤似乎又有点喜悦的复杂情绪。 看的他一头雾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自某个角落又奔出两人,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握着矮的肩头,边护着往刑台方向去,边砍杀周边围剿他们的禁卫军。 高的那位又是个脸熟的人,他暂时想不起来是谁,倒是矮的那个,尽管脸被涂黑,可五官轮廓怎么越看越让他心惊呢? 云窈被冯岳山护着,抱着弓弩,两人逆着人潮向胡硕之靠近。 距离近的沙洲军士们见了,连忙扑过来帮忙。 两队人最终成功汇合在刑台下方,云窈趁禁卫军都被胡硕之他们缠住,仗着身量小,率先爬上刑台。 台上的侩子手早逃命去了,硕大的台面只剩下那个被绑在受刑柱上的人。 她跌跌撞撞,还未靠近,泪水便已汹涌。 “慕霆渊,你疼不疼?” 云窈好想抱一抱他,可伤痕累累的身躯让她无从下手,她哽咽着摸了摸他的脸,勉力扯扯唇角露出一个笑:“我来救你了。” “你要生气就生气吧,反正……从今往后……你哪怕是想丢了我,我也跟定你了。” 泪水模糊了双眼,是以云窈并未看见,被她温柔抚摸的人正一脸尴尬,并没有她以为的生气她又不听话,跑来涉险,反而神色极其不自然,甚至略有些心虚的望了望城楼方向。 城楼占据高位,上面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众人正惊疑不解时,承玄帝认出了那个娇小的背影,嗤笑出声:“果然,这个小奴婢根本没死,慕霆渊,枉你用尽心机,还是白费了,今日,朕便大发慈悲,送你们这对鸳鸯一齐上路。”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有关那个奴婢出身的云侧妃,若说他们以前只是略微耳闻,那自双生子一事后,便是如雷贯耳了。 没想到前段时间才听说云侧妃和双生子已被烧死在将军府,原来是诈死。 可惜了,到底还是要做一对亡命鸳鸯。 众人啧啧可怜。 胡硕之他们也厮杀到了台上,冯岳山眼疾手快,长刀飞掷,替云窈砍断一支不知道何时射过来的冷箭。 云窈只觉得耳边疾风掠过,背后一寒,再回头,就看到断在地上的箭矢。 “快!人越来越多了,再耽搁下去就走不了了!”胡硕之双目血红,脸上全是飞溅的鲜血。 禁军众多,他们越发感到了吃力,而在这时,城楼处还有源源不断赶来的皇帝近卫队。 云窈搀扶着慕霆渊,胡硕之和冯岳山挡在他们身前奋不顾身。 她扭头看向城楼,观世之力大开,哪怕相距几百米之遥,依旧让她清楚的看到承玄帝那张居高临下自鸣得意的丑陋嘴脸。 云窈咬着后槽牙,蓦地举起弓弩。 看到她的动作,承玄帝眉头微挑,不以为意的冷笑。 直到—— 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箭头已迎着他的面门劈空而来,承玄帝冷笑还挂在脸上,略有些僵硬。 周围众人哪里能想到距离那么远,一个弱女子的箭居然还真有这么大的威力,谁都没反应过来,还是一个近卫动作快,却也只来得及一把推开皇帝。 承玄帝摔跌下去,近卫、太监慌慌忙忙给他做肉垫。 汪启撕心裂肺的大吼:“护驾!护驾!保护圣上!” 承玄帝栽在人堆里,一张脸黑成了锅底,太监七手八脚的扶起他,才看到他头顶的九龙玉冠上,正大喇喇的插着一根箭矢。 就差那么一点,若非被推了一把,改变了他的位置,这根箭矢就会插在他的眉心上! 承玄帝摸到玉冠上的箭,气急败坏的扯下它,大难不死,让他既愤怒又后怕,整个身体都哆嗦起来。 他指着底下那个娇小的人,恶狠狠的:“给我将她碎尸万段!” 第508章 你夫君在这呢 云窈的这一箭,把各方人马都唬了一大跳。 看到城楼上霎时的兵荒马乱,冯岳山杀敌空隙,还不忘扭头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强!” 竟敢堂而皇之的对着当朝皇帝射箭,还射中了! 这女人,简直彪悍啊! 太他妈强了!! 不愧是元帅的女人。 冯岳山对她彻底拜服。 胡硕之长刀横在胸前,挡住一个禁军的长枪,要笑不笑的吼他:“想死吗?这种时候还敢分心?!” 禁军如潮,他们逆着潮水,找不到突破口。 承玄帝气的暴跳,另一头,隐藏在近卫队中的柳南笙等人呆了半晌。 柳南笙从得知下面那个矮个子是谁后,再到她一箭当头,将承玄帝射了个人仰马翻,他人都傻了,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抽着凉气爆出金句:“卧了个槽,牛批啊!” 这还是当初那个娇娇弱弱的陪嫁丫鬟吗?? 旁边人始终没有说话,柳南笙却听见一阵阵磨牙声。 说来奇怪,此人分明是张平凡不过的脸,却有着过于英挺俊立的身材,静如松柏林立,动如疾风暴雨。 此刻他下颚线紧绷,兽眸里火光跳跃,身形微动。 柳南笙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暗道不好,连忙拉住他,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急切:“咱们部署了这么久才得一线时机,今日若是放弃,以后就再难动他一根毫毛了!” 亦有人悄声靠近:“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底下人身上,若要动手,现在便是最好的机会!” 那人被左右拉住,谁也没看,只盯着下方刑台处,握着刀柄的手背上渐渐浮现出青色脉络。 柳南笙忍不住再劝:“有胡硕之他们,她不会有事,要紧的是眼下大事!” 他眉眼沉沉,不知是不是被劝住,最终收回目光。 “锵” 长刀出鞘,他身若飙风疾扫,转瞬便斩杀了几个反应不及的皇帝近卫,蓦然冲向中心位置的承玄帝。 柳南笙松了口气,随着他拔刀:“动手!” 刹那间,城楼上抽刀声不绝。 变故陡生! 承玄帝又惊又怒:“放肆!你们是想造反吗?!” 柳南笙破口大骂:“狗玩意儿,拿头来!” 城楼上所剩近卫不多,自然,他们自己的人手也不多,完全就是以命搏命的杀法。 柳南笙恶狠狠的盯着承玄帝,所有挡在他身前的人都死在他刀下,杀得眼睛都红了。 却在这时,旁边一声大喝:“笙哥!主子跳下去了!” 柳南笙猛地回头,便见围栏上那抹高大的背影脚尖一点,人翩然而下。 柳南笙:???操啊!! 他以为他被自己劝住了,谁想他不过虚晃一招。 柳南笙能怎么办,只能咬咬牙放弃计划,认命的追随而去,城楼上剩余人手亦随之跳下城楼。 刑台处的云窈等人还一无所觉,胡硕之和冯岳山挡在她身前,一左一右开路,然而敌人潮涌,刀光剑影连绵,哪怕他们护的再严密,也不能完全挡住暗中伸来的冷刀子。 星宝在她耳边大喝:‘阿窈!小心左后!’ 云窈扭头,尚未看见刺来的冷锋,眼前却被大片的深蓝色所覆盖,等到腰上箍了条手臂,天旋地转后,她发现自己竟攀在某个人的胸膛上。 霸道的气息不容抗拒的将她罩了个严实,整个上半身都被迫贴在对方坚硬的胸口,云窈听到肉体撕裂的声音,那个冷刀子的主人已命丧当场。 她还被抱着,有些不适的皱皱眉,伸手想要推开他,本以为对方会识趣的离开,不料,腰间的手臂反而更紧的箍住她。 女人对于男人的触犯有着天然的敏锐,云窈愤怒的抬头,入眼是张全然陌生的脸,她低斥:“放开!” 那人落在她身上的锐利眼眸,极快的闪过一丝温柔,一手抱着她,一手拿刀杀尽所有胆敢靠近想要伤害她的人。 胡硕之转头看见这突然加入的男人,皱起眉正想说什么,柳南笙已从后方赶来:“小胡!” 胡硕之一惊:“你是……?” “我是柳南笙!” 胡硕之看着他那张陌生的脸:“柳大哥?你怎么……” 这个节骨眼不是说话的时候,两班人马汇合,一齐在禁卫军中突围。 有了柳南笙带人加入,众人好歹能喘口气。 胡硕之他们是轻松了,唯有云窈,被一个陌生男人搂抱着,又气又急。 “我让你放开你没听见吗?” 对方依旧没放,大掌移到她脑后,将她按在自己的胸怀里。 这是一个亲密呵护的姿势,为她挡住了所有的腥风血雨。 他的胸膛宽阔坚实,在动作中,一下一下擦着她的脸,云窈愤怒羞耻之余,诡异的感到了一丝熟悉。 可这怎么可能,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云窈恼怒,从腰间的箭袋中摸出一根箭,握着就准备往他胸口扎,想要逼他放手。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倏地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 眼前,就连这只手也极其熟悉,还不等云窈细想,温热的气息凑近她耳后,低沉悦耳的声音轻笑:“臭东西,你想谋杀亲夫吗?” 云窈:??? 她挣扎着抬头,看着他陌生的脸,又惊又疑。 是不是她听错了? 她怎么听见慕霆渊的声音了? 他不是应该在她另一边吗? 云窈又回头去看‘慕霆渊’,‘慕霆渊’身上披着胡硕之脱下来的外衫,双手还锁着铁链,饶是如此,亦拿了把刀帮忙杀敌。 注意到她的目光,‘慕霆渊’转过头,先是看了眼抱着她的男人,又看看她,随即略显心虚的扭回头。 抱着她的男人似乎不满她一直盯着别人,又砍翻一个禁军后,循着空隙转过她的脸,醋意翻腾:“看哪儿呢,你夫君在这。” 云窈张张嘴,哑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也就是真正的慕霆渊,笑着低头在她唇上衔了一口:“乖,等出了皇城,为夫什么都告诉你。” 这一帮人各个都是战场上的好手,以一敌百不在话下,先开始胡硕之他们要护着云窈,人手不足,如今人一多,很快杀出一条血路。 第509章 逃出京都 ‘定天门’附近埋伏了一帮人,远远看见他们杀来,立刻蹿出来杀了守门的禁军,打开城门接应。 众人险而又险的逃出皇城。 京都繁华,城市内车水马龙,只要汇入人流,便如游鱼入海。 “分头跑,到地方汇合!”胡硕之低喝一声。 这些都是云窈他们前一晚计划好的,只不过多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人和事。 冯岳山立刻道:“我领着柳叔叔!” 尽管他们中有些人今日是第一次合作,却也默契十足,冯岳山带着一部分的沙洲军士,连同柳南笙保护着假的慕霆渊向东逃。 而真正的慕霆渊,抱着云窈,在胡硕之和其余人手的团团保护下,往相反的方向跑。 一干禁卫军追上前来,左右望了望,犹豫不决。 “其他暂时不管,要紧的是不能让慕霆渊跑了!”禁军首领说罢,果断朝东面追去。 靠近京都城门有条走马街,街上开了一排排的车行,其中一家‘百安车行’的后门处,茶馆老者神情焦灼,绕着门口走来走去,活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还没见人。”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跟老者差不多的年纪,正是这间车行的老板。 老板一身短打,绑了麻绳的小腿上溅的全是泥点子,显然刚从外面奔波回来不久。 这两人按云窈他们的吩咐,备齐车马在此等候。 见老者来来回回的不肯消停,车行老板不免也心神不定不得安生,忍无可忍:“你脚底板长刺了?能不能安静点。” 老者担心着那头的事,没心情跟他计较。 自得知云窈他们此行来京都是要做什么后,老者便自告奋勇的说要帮忙,还引荐了自己开车行的几十年的兄弟。 车行老板起初以为是要送一帮无文无凭的人出京,说什么都不答应。 最近风头本就紧,一些来路不明,连身份文牒都没有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别这头帮了忙,再把自己搭进去,那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还是老者了解他,便直言说是为救慕大将军。 车行老板一听,当即就点了头,不仅分文不收,亲自奔波为他们采买马匹物资,还打算倾尽整个车行,助他们一臂之力。 不过,当然的,付出这么多,他也是有条件的。 老者又一次伸头望了眼外头的巷子,依旧空空如也,不见半个人影,有些忐忑:“你说,他们还能……” 回得来吗? 车行老板及时的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闭上你的臭嘴。” 老者话刚出口便后悔了,对着地连呸了数声。 正这时,忽然几道身影从天而降。 把守在门口的两人吓的蹬蹬后退好几步。 定眼一看,老者才长吁一口气。 来的人自然是云窈他们。 胡硕之受了点伤,双方一接头,尚来不及寒暄客气,老者赶紧领着人进门包扎医治。 “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胡硕之接过老者递来的药,道了句多谢后询问。 “放心,保管一应俱全。” 说话的人是车行老板,他一边回话一边眼睛从他身上扫到云窈和搂着她的人身上,来回探寻。 胡硕之听老者说过此人的心思,知道他在找什么,贼笑着朝一个人的身上指了指。 车行老板眼睛一亮,立马就往上扑:“您就是慕大将军?” 慕霆渊还顶着那张平凡普通的脸,见人扑过来,下意识的将云窈往边上护,闻言挑眉:“如何?” 车行老板只顾看着他搓手,一双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眼睛瓦亮:“我、慕大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 这神态怎么看怎么猥琐奇怪。 茶馆老者也在一旁偷笑,替他说话:“慕大将军,我这兄弟自小就有个当大将军的梦,奈何世事无常,注定没有那个命,您看在他给您帮了这么大忙的份上,能不能答应他一个小小的请求。” 慕霆渊瞥了眼背对着他,双肩直颤的胡硕之,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请求?” 车行老板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我、我想抱您一下,可以吗?”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慕霆渊依旧觉得惊悚。 什么毛病?! 车行老板说的可怜,言辞恳切:“您可是我一辈子的梦想啊,可惜我已经一把年纪了,早已过了能上战场的年龄,这辈子是注定不行了,我听说多跟好运道的人接触就能沾到好运,料想这个也一样。” 他如穷了一辈子的人乍然见到金山,一脸狂热。 慕霆渊那个恶寒啊,抱着云窈连连往后退:“不行!你要多少钱都好说,这个,绝对不行!” 车行老板步步挨近,言辞恳求:“您就让我抱一下吧,就一下,下辈子我一定能梦想成真。” 云窈靠在慕霆渊怀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胡硕之等人顺利获得了车马和众多物资,而冯岳山那头却没这么幸运了。 他保护着假的慕霆渊被禁卫军撵的满城跑。 眼看禁军咬的太紧,若按照原本的计划去‘百安车行’汇合,定然会被直接一锅端。 冯岳山干脆将计就计,引着禁军往城外跑。 今日为慕霆渊受刑一事,四大城门俱都戒严,离远远的,就看到西城门门下守备森森。 前路被堵,后有追兵,这是非得殊死搏斗一番才行的了。 冯岳山同众沙洲军士纷纷抽刀,柳南笙带人顶住后方压力,就在他们杀的昏天黑地之际,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众多黑衣蒙面人,甫一出现,就替他们分走了大半压力。 这边的情况慕霆渊等人并不知道,在车行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是迟迟不见冯岳山他们出现。 “不等了,我们出城。”胡硕之站起身。 他同冯岳山约定好,如果情况有变,不论任何一方被拖住都不必耽搁,只要救到慕王,直接出城,沿着咸阳返回沙洲。 若运气好,或许能在秦川县官道上碰头,若运气不好…… 便下辈子再做兄弟。 慕霆渊一行人在车行老板的掩护下混出了城。 直到再也看不见京都城门,众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将他们一路送到安全的地方,临了到了分开时候,车行老板还跃跃欲试的偷瞄慕霆渊,一看就是还想再抱一下。 慕霆渊本还想给他一件信物,日后好回报他今日恩惠,看到此,管他三七二十一,搂着云窈忙不迭就跑。 第510章 人家这副身子可是烙着你的印 “哈哈哈……” 马儿撒欢跑,洒了一地欢笑。 慕霆渊没好气的低头翻她一记白眼:“小没良心的臭东西,方才都不救你夫君。” 两人同乘一匹马,云窈背靠着他乐不可支:“救你做什么,人家只是想抱你一下,又不是要你一块肉。” 茶馆老者领胡硕之去车行,双方是如何交易的她并不知道,只听说车行老板十分好说话,只提了一个非常小的条件。 事情办妥便好,云窈就没多问,谁想原来是这么一个条件。 哈哈…… 想到方才那老头在他身上又摸又抱,他扯了半天才扯下来,慕霆渊脸都是绿的,想要生气,然而看她在自己怀里笑的欢快,又觉得无奈。 “看见别人那样抱你夫君,你就不生气?” 云窈轻咳两声:“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慕霆渊单手控马,一手横在她腰上:“男人也不行,人家这副身子可是烙着你的印,除了你,谁抱都不行。” 云窈微微红了脸:“我才没那么霸道,再说了,我怎么不记得我在你身上烙印了。” 慕霆渊勾了勾唇,俯下身子,嘴唇贴在她耳后,邪里邪气的笑着:“我的肩头、胸口,还有后背,哪里没被你抓过,你要是想不起来,为夫可以带你回忆回……” 话未说完,云窈忍无可忍,脸上爆红:“慕霆渊!你闭嘴吧!” “哈哈……” 胸膛震动,某个坏家伙笑声愉悦。 分别那么久,两个人好不容易再见,慕霆渊紧紧的圈着她,下巴搁在她头顶轻轻蹭了蹭,满足的喟叹。 就这么不言不语的抱了许久。 云窈鼻头微酸,闷声闷气的:“你不吭一声说走就走,有考虑过我和孩子吗?” 慕霆渊贴在她背上的心腔亦酸软成片,千言万语,却只能化作一声:“对不起。” 云窈眼眶涨涨的难受:“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她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她和孩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可他到底知不知道。 “你怎么就能舍得丢下我,你怎么能就此一走了之,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我好怕,好怕自己改变不了你的结局,好怕这辈子的我们依旧是有缘相聚,无缘相守。 说到最后,云窈嗓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慕霆渊在马背上单手掰过她的身子,果然看到她通红的眼睛,满脸泪水,心疼的不行:“别哭啊。” 他吻了吻她的眼睛,温柔细语:“不哭了好不好?我又不是真的去赴死,京都那边我已安排好了人手,我怎么能甘心死呢,我还要和你看遍大好河山,我还要和你养育孩儿,我还要和你永永远远,携手岁月,白首共老,我不舍得的。” “不带着你只是怕到时会有危险,毕竟此事凶险万分,我可以拿自己去赌,却不能让你陷入险地。” 云窈别过脸:“我既然嫁给了你,有什么事是我们不能一起面对的?不管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你都不应该丢下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第511章 来吧,给你出气 慕霆渊笑,眼睛盯着前方的路,手下却抱紧了她,像怀揣着一件珍宝那样,又怜又爱。 “我知道,我的阿窈可是有着一身近神似妖的能力,我哪敢小看你,可是阿窈,你不懂,保护自己的妻儿,挡住所有风雨,这是身为一个丈夫必须具备的东西,也是男人应该扛起的重担,如果什么都要妻儿承受,那还算什么男人。” 云窈倔强的擦去眼泪,目光眺望远方:“所以我就应该被动的接受吗?” 她语声微低,既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慕霆渊,你如果真的爱我,就不要把我丢下,哪怕你觉得我帮不上你的忙会给你添麻烦,你大可以跟我直说,起码我能知道你去了哪里要去做什么,哪怕你真的回不来了,我会去给你收尸,我会陪着你走到最后,而不是浑浑噩噩的只能从别人的嘴里听见你突然的死讯,最后再怜悯的对我说一句节哀!” 慕霆渊霍然低下头,看着她的发顶,瞳孔收缩。 这番话对他的触动很大,他心脏在猛地窒息过后,一下一下重若擂鼓。 他几次张口,终于哑声道:“我明白了。” 云窈吸了吸鼻子,背对着他的双肩微微颤抖。 慕霆渊这个人,做事永远不会拖泥带水感情用事,也绝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可这一刻,他真有些恨不得捶自己几拳。 他心里酸酸的难过,更是自责:“我知道错了,以后,不论何事我都不瞒着你了,也不抛下你一个人说走就走了,别哭。” “你还骗我喝迷药,如果不是中途发生意外将我吵醒,等我醒来就已经和孩子到了陌生的地界,身边早已没了你。” 万一他再…… 要她如何承受? 听到他们路上发生了意外,慕霆渊暗惊,蹙起眉:“出了什么事?” 云窈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阿窈?你和孩子没事吧?” 慕霆渊又问了一遍,前面人就是不理他。 知道自己这次把人彻底惹恼了,他两手持缰环着她,像狼叼肉一样一个劲把人往自己怀里掖,凑到她耳边哀求:“我的小阿窈,别生气了好不好?” 云窈歪过头,不肯让他靠近。 慕霆渊无法,他放慢马速,坐在马背上回了下头。 胡硕之他们还没追上来,身后空无一人,他放下心,然后—— 他扯开自己的衣襟,掰过她的脸往自己胸口上压。 云窈一睁眼就看到他露出来的光洁赤裸的胸膛,坚实有力的曲线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她脸上似火烧一样,眼里都喷出了火:“青天白日的,你干什么!” 慕霆渊理所当然:“给你出气啊。”说着,他还挺了挺:“咬吧,多咬几口,直到让你泄了火。” 云窈又气又羞,在他怀里乱扑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到底是给我泻火呢,还是给你自己泻火!王八蛋!” 最后,因为气不过,云窈还是在他胸口上狠狠咬了一口。 咬的慕霆渊嘶嘶抽气,但他没动,扶在她后颈上的大掌一下下轻抚,嘴角略勾了勾,完全是个宠溺的笑。 闹腾完,慕霆渊自后面抱住她,马儿在两人身下慢悠悠走着,空气中都多了几分缱绻的味道。 “你之前在刑台上看见的那个与我一模一样的人,是我一早就安排好的人。” 早在,他有了阿窈后,开始害怕死亡的时候。 慕霆渊娓娓的将自己原本的计划说给她听。 “我吩咐人寻到一个有着跟我一模一样身形的人,再加上苏院使制作的假皮,以假乱真不难,我本是打算着,若真有那么一天,承玄帝再也容不下我,便让他代替我死亡,而我,会带着你躲去深山,一辈子隐姓埋名,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你在家做饭绣花,我去山中打猎种田。” 云窈突然想到蓟州军营,将军大院里种的那些大萝卜,笑出了声。 见她笑,慕霆渊也勾起唇,继续道:“后来……”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笑意变沉,声音也暗了下去:“你在将军府出事,让我彻底改变了主意。” 唯有亲手宰了承玄帝,才能抵消他的愤怒。 他开始布局,朝廷里,尽管他的慕王党众倒戈的倒戈,革职的革职,但他多年来培植的暗桩足够让他颠覆这座王朝。 他决定扶持幼帝登基,再击退东渠收复失地,等到他大权在握重新掌握人心后,就寻个合适的机会,毙幼帝,独掌天下。 是以他干脆束手就擒,随姓宋的回到京都,前来接手的禁卫军其实就是他的人。 在进入皇城去拜见承玄帝之前,他便已经和代替他的假慕霆渊互换了过来。 之后,他和柳南笙等人一直潜伏在宫里。 他知道承玄帝有多恨他,行刑那日承玄帝一定会去午门城楼亲眼看他死。 所以,他先是杀了俪妃,同时再把梁淑妃牵扯进去,利用此事让两家狗咬狗。 因宫里只有一个皇子,皇子生母死了,势必要再给他安排一个养母,朝廷里众大臣互相怀疑,又互相较量,谁不希望自己手里能握有一个皇子呢,且还是个占有天然优势的皇长子。 承玄帝被各方势力拉扯的焦头烂额之际,他在暗中布置近卫队,此事只能成功,不容失败,他需得有十足十的把握才能放心。 只是没想到,她还是来了,不仅高调的出现劫法场,还差点一箭直接射死承玄帝。 看到她出现在刑台的那一刻,他真是气的牙都痒了,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心中猝尔泛起的甜。 他的女人,不远千里赶来救他。 他既觉得心疼担忧,亦是喜悦感动。 想起那一箭,慕霆渊又忍不住失笑,他怎么不知道她还有如此高绝的箭术? 云窈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弄明白后,她又有些懊恼,扭过头,目光忐忑的看看他:“我好像搞砸了这一切……” 如果不是她横插一脚,说不定他现在都已经大权独揽了。 慕霆渊倒是无所谓,他对做皇帝本来就没多大兴趣,想杀承玄帝不过是为了彻底扼杀危机,保护她和孩子罢了。 计划失败就失败了,只要他们好好的就好,至于未来的事,有他在,他总会给她一个安稳。 “没事,我再想办法。” 身后马蹄如急雨,胡硕之他们已追了上来,慕霆渊便驱着马儿加速。 远远的看见人小两口耳鬓厮磨亲密无间,众人识趣的没有往上凑,略隔着几匹马身跟在后面。 一行人如此行了二百多里地,在天色昏黄之际踏上了咸阳内的某条县城小道。 两边葱郁林立,倦鸟归巢,是一派惬意闲适的美景,然而这时,慕霆渊脸色忽然沉了下来,隐晦的朝后方打了个手势。 胡硕之等人立即严阵以待。 第512章 双方汇合 就在众人准备抽刀扑进树林时,自两边郁郁葱葱的草丛里忽然冒出两颗人头。 “将军!” 原来是柳南笙和冯岳山。 见到他们,胡硕之等人也十分欣喜:“太好了,你们没事!” 两边人马成功碰头。 “都好!只有一些人受了伤,不过没什么大碍。”冯岳山回道,眼睛看着慕霆渊亮闪闪的:“您就是元帅!” 冯平被调去沙洲之前,他才只有几岁,记忆早就模糊,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之后在成长的年月里,总能听到他父亲提及慕霆渊的事迹,他自小就听着他如何如何厉害,听到长大,哪怕早已不记得他,但他的身影一直都在他想象的脑海中。 慕霆渊拍拍他的肩:“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多谢你来救我。” 少年人的崇拜是纯粹的,终于跟偶像亲密接触,冯岳山激动的脸和脖子红成一片:“能为元帅做事是我的荣幸!”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行人重新上路,赶在夜晚来临之前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几十号人本就在逃跑,不能进城,只好在深山里窝着。 有人去打猎,有人去找水源顺便看看能不能抓几条肥鱼,剩余的人待在原地保护主子。 很快就会入夜,山里风寒,几个人围坐在火堆前,慕霆渊脱下外衣罩到云窈肩头,转脸问柳南笙:“你们这一路可还顺利?” “有惊无险。” 柳南笙说,当时他们护着假的慕霆渊离开,那帮禁卫军果然上当,全部追着他们去了,可惜追的实在太紧,他们找不到机会去‘百安车行’跟他们汇合,只能硬闯城门。 “幸好那时候突然出现一帮黑衣人,靠着他们吸引兵力,我们才顺利逃出城。” “黑衣人?” 听到这里,慕霆渊觉出不对:“你细说。” 柳南笙将那些黑衣人仔仔细细的描述了一番,又看向胡硕之:“是不是你们安排的人?” 胡硕之自然摇头。 本以为是他们安排的后手,如今见居然不是,柳南笙愣了愣。 坐在他身边的冯岳山突然举起手:“元帅,我捡到一把他们的武器,您等着,我去拿。” 他蹬蹬跑走,不一会又蹬蹬跑回来,手里多了把刀。 慕霆渊冷着脸接过来,翻转端详。 长刀锋芒凌厉,身形略宽,很明显是斩马刀的样式,只不过微微带着一点弯曲的弧度,刀背处打磨出两道凹槽。 这种刀他们蓟州军中也用,只是样式和工艺上有几处不同。 慕霆渊瞧着眼熟,若是他没记错,前段时日他被押送回京,路上遇到的那帮想要劫囚车的黑衣人,手中拿着的就是这样的刀。 不用说,定是一伙人马了。 “说到黑衣人……”这时,胡硕之幽幽开了口,与云窈对视一眼。 慕霆渊看着他们的脸色,眯起眼睛:“难道你们也遇见了?” “对!” 胡硕之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他们是冲着夫人和两位小主子来的,但奇怪的是,对方动手时处处忍让,并不伤人,直说想看孩子,还说会送两位小主子到更安全的地方。” 听到是冲着阿窈和孩子去的,慕霆渊目光一厉,看向云窈:“你说的意外就是这件事?” 云窈点点头。 几个人将各自遇见的黑衣人一对,皆变了脸色。 第513章 危机四伏 慕霆渊握着那把斩马刀脸色阴沉,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原本以为这个人只是单纯的想要帮他,没想到目标竟还有他的孩子。 火堆前鸦雀无声,胡硕之等人互相看了看,心思电转,都在猜测这幕后的人会是谁。 “会不会是将军从前的哪个党众?”柳南笙道。 此人明面上倒戈了,但还是没忘记旧主,便在暗中帮忙。 柳南笙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慕霆渊抬眼看他一眼:“那如何解释为何要冲着阿窈和两个孩子去?” 真正令他生气的地方就在这里。 对于这位幕后之人,不论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冲着阿窈和孩子下手,他不能忍。 柳南笙被问住了,挠了挠脸侧,随即似想到什么,眼睛又一亮:“那有没有可能是太后?” 太后对将军几次三番的示好,曾经还为了他当朝呵斥承玄帝,迫他收回了赐罪圣旨。 慕霆渊还没说话,云窈突然插话进来:“不可能。” 几人都看向她。 柳南笙奇怪:“为什么不可能?” 云窈看了圈在座的几人,又看向慕霆渊,抿了抿唇,然后说:“梁国公给太后下了药,太后昏迷不醒,至今已一个多月了。” 所以,绝不可能是太后。 “什么?!” 几人皆大惊失色,就连慕霆渊也怔住了。 当朝太后被投毒,而且投毒人还是国舅爷,她的亲哥哥! 柳南笙第一个不信:“怎么可能?!” 云窈正是知道自己这句话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所以刚刚才有些犹豫,见没人相信,闭上嘴不愿再说。 “我信。” 其他人还沉浸在震惊难以置信中,低沉的声音坚定的响起。 慕霆渊将刀锵的一声归鞘,扔给柳南笙:“东西收好,回头找人看看。” 柳南笙手忙脚乱的接下来,瞪着眼:“将军?这、这这不可能吧??” 梁国公给太后投毒?那可是他的亲妹妹啊?! 若非有太后在,他梁家能有如今的风光?太后死了他能有什么好处? “梁国公此人,心狠手辣,利欲熏心,偏偏又愚昧无能还妄自尊大,会掉入别人的陷阱也不奇怪。”慕霆渊似嘲似讽道。 当然,这个别人便是承玄帝了。 慕霆渊几乎是立刻便想明白了原由。 他这几日潜伏在皇宫,倒是听说了太后身子不爽利,一直幽居仁寿宫,不再过问朝政,他最初还曾想借助她的势力,奈何消息传递不进去只好作罢。 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他太清楚太后的为人和手腕,不信她会落败与承玄帝,可如果害她的人是梁国公,却能说得通了。 柳南笙摸了摸下巴:“似乎也有道理……” “诶不对啊!”他又反应过来,转向云窈:“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待在皇宫几天都没听到一丁点风声,连太后昏迷的事都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居然还知道是梁国公下的毒! 云窈拢了拢慕霆渊的外衣,垂着眼没有说话。 胡硕之一直待在蓟州,对京都的各方势力不怎么清楚,便始终没吭气,这时他轻咳一声:“当初不知道将军被关押在哪里,我跟小冯意见相左,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正是夫人说将军在诏狱,决定劫法场,又带着我们提前部署。” 柳南笙啊了一声,他感觉自己好像脑子出现问题了。 怎么他说的每个字每句话他都能听懂,怎么连起来他就理解不了了呢? “你是说,劫法场这件事是夫人提议,也是她调遣指挥的你们?” 冯岳山接着说道:“不止呢,胡大哥找不到你,我们在京都谁也不认识,简直寸步难行,夫人可是领着我们轻轻松松的躲过巡逻军,早在行刑之日的前一晚,我们就跟着夫人埋伏在皇城里等着了。” 柳南笙看着云窈,张了张嘴,失声半天:“……好家伙。” 先是在八面受敌之下还敢照着承玄帝的脑袋射,现在才知晓原来劫法场的事也是她全权部署的。 他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个女人了,她跟从前慕王府那个陪嫁丫鬟真的是同一个人?? 他看看她,又看看慕霆渊。 小两口根本懒得理会他,慕霆渊牵起身旁人的双手揣进自己的怀里捂着,云窈扭头对上他温柔的眼,笑颜如花。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柳南笙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犯抽了,竟想道:瞧瞧,将军居然还有温柔的一面,难怪难怪,没点能耐,怕也不能将这头凶兽驯养的这么亲人啊…… 慕霆渊听不见心声,不然非得一大脚踹过去。 他从火堆底下扒拉出一颗红薯,放在一旁晾着,淡淡道:“明日我们抓紧赶路,先到凉州休整。” 凉州在西面,是去往沙洲的方向。 柳南笙正烤着大饼子,闻言惊讶:“我们不去历城了吗?” 东渠已经打到历城了,按他们原本的计划,杀了承玄帝后便赶去历城支援马忠他们。 虽然眼下计划泡汤了,但兄弟们还处在水深火热中呢,不能不管。 历城城中的布防,最多也只能支持马忠他们支撑十日罢了。 红薯晾好了,慕霆渊拾起来扒开外层的皮,露出内里黄色蜜肉,接着用帕子垫了递给云窈,温声:“先将就一晚。” 山里确实冷,热乎食物吃进肚子,身上总算暖和起来。 见她吃的香甜,慕霆渊这才答话:“不急,我另有打算。” 他如今手中无人,即便去了历城,缺财缺兵力,怎么打? 过去这么久,承玄帝不可能蠢到还没猜出他的打算,往蓟州方向的路上定然危险重重。 更何况,他还记得当初那帮黑衣人来劫囚车时,还另有一批人出现阻止,想要杀了他。 明里暗里危机四伏,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在座的每个人都拿他当神一样信仰,对他的任何决定从不质疑,众人应是。 “马忠那边可要去信?” “去,让他们继续往南撤兵。” 第514章 割下他的人头,赏金万两! 慕霆渊想的没错,承玄帝很快就反应过来,想通了所有的事。 虽然他还并不知道一直囚禁在诏狱里的人是假的,但他身边的近卫队中居然藏着慕霆渊的暗刀,自己差点被刺杀。 承玄帝既愤怒又后怕,生性本就多疑的他,当即下令绞杀了所有近卫,太监和宫女亦是大换血了一遍。 皇宫内部一时血雨腥风,尸体一车一车的往外运。 唯一活着的汪启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跪在他脚边。 承玄帝整个人被恨意淹没,眼睛血红:“慕霆渊!不杀了你,我誓不为人!” 他知道慕霆渊的倚仗,一批又一批的死士被派出皇城,一路向北方追杀。 这还不够,紧接着,承玄帝又连夜手书圣旨昭告天下,大意为:不论是谁,只要能杀了慕霆渊,皆是有功之臣,赏金万两。 也就是说,哪怕是上了朝廷黑名单的逃犯,只要能割下慕霆渊的人头,不仅从前一切既往不咎,还能拿赏金。 财帛动人心,旨意一下,各方势力皆躁动起来。 对于这些,慕霆渊等人并不是一无所知,一行人在赶去凉州的路上,沿路见到许多绿林人士,他们身负武器,行色匆匆,但凡碰见商队,便鬼鬼祟祟的跟在后头。 “元帅,那些人似乎还在跟。”冯岳山加快马速靠近慕霆渊悄声道。 他们走的不是官道,这年头不安稳,一般人不会选择野外小路,按理说应该人迹不多才是。 一个时辰前,他们在路边看见一间茶馆,正是大清早时候,众人又冷又饿,便停下准备吃些热汤点心,一进门就看见宾客满座,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 他们起先没在意,后来吃饭时却总能感到有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不怀好意的探究。 果然,待吃饱喝好上了路,没过多久就发现有人跟踪他们。 慕霆渊早就知道,他是南夏最强的弓箭手,对周围事物的动静只会更敏锐。 “随他们跟,不必理会。” 众人听话的继续赶路,依旧当做不知道。 乃至又过去两个多时辰,暗处的人终于耐不住了,冲将出来,活像土匪一样拎着刀站在路中间。 这帮人大概十来个,皆穿着短打,满身煞气,为首的人耳朵尖缺了一块,一脸横相。 离远远的,为首用刀指着他们,大声道:“识相的乖乖下马让我检查,没有问题就放你们离开!” 马速不停,仿佛看不见这帮人一样。 “呸,贱皮子,敬酒不吃!”他嚣张的骂了一句,随即身形一纵,举刀杀去,其余人纷纷跟上。 这帮人仗着自己行走江湖多年,武艺高强,原本没将他们当回事。 然而三刻钟后,十来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路上。 慕霆渊甩了甩长刀,洒落一地的血,神情淡漠的归刀入鞘,他甚至连马都未下。 胡硕之和冯岳山带着几人将云窈护在一边,见这边战局结束,返了回来。 慕霆渊看了云窈一眼,见她情绪平淡,便放了心,吩咐左右:“把这里清理干净。” 众人知道不能留下痕迹,动作飞快,搬尸体的搬尸体,挖坑的挖坑。 人多力量大,倒也不费什么事。 底下人忙着收拾,慕霆渊几人坐在树底下休息。 第515章 跟着夫人有肉吃! “看来这些绿林人士都是冲着咱们来的。”胡硕之望着不远处地上的横尸,皱着眉道。 他想到先前在路上和茶馆里看到的人,不免有些担心。 若整个绿林高手全部出动,他们这一路将会更加的寸步难行。 “绿林的人居然会掺和进来,也不知是为了哪方势力效命,距离凉州还有三百多里的路,万一路上再多遇几个拦路的绿林人,还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柳南笙同样忧虑。 几人各有各的担忧,慕霆渊看上去却很平静,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正在地上画出一道道的线条。 冯岳山凑了过来,亮着眼,他眼中的大元帅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别人在烦忧,他定已有了主意。 “元帅在做什么?” 听到他的话,其他人也凑过来望着地上的线条,都没看懂。 只有云窈看懂了。 她将观世打开,俯视方圆四百里内,赫然发现慕霆渊所画的线条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与几条路线一一对上。 只是对比她‘视野’里真实的山川地形,他画的过于简易了而已,在不明所以的人眼里,更像是乱涂乱划。 慕霆渊自然是在找路,他想在明天傍晚之前抵达凉州,势必要找出最便捷快速的路线。 云窈坐在他旁边,纤细的手指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望着。 终于,最聪明的胡硕之发觉了规律:“将军是在画去凉州的路线吗?” 也不怪他们看不懂,时下地图是稀缺之物,哪怕在军中也不是每个将领都有的,而且有部分人天生方向感差,即便是走过许多次的路,他们都很难记住。 柳南笙一边看一边挠头,再看其他人的神情,都差不多。 得,在座的几人,除了慕霆渊,其他人对此都没有话语权。 哦对,云窈是个例外。 树底下枝叶多,云窈也扒拉出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的各道线条上这里点点,那里点点:“从这里、再到这里,这条路线,就是你画出来的路线里,算是比较近的了。” 柳南笙下意识的问:“那还有更近的吗?” 慕霆渊勾了勾唇,索性丢了手中的树枝,看着她笑。 两人默默对视。 云窈也笑。 他当然没忘记,他的阿窈可是个活地图。 只要有她在,他们永远都能领先于人。 重新上路后,这次由云窈领头,其他人都跟在她后面。 先开始他们还能看见时不时路过,像打量金山一样打量他们的绿林人士,又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他们后知后觉突然发觉,好像再也没碰见过那些绿林人。 一路安稳顺利,直到又过去一个时辰,众人停在某个不知名的小路前。 此时已是黄昏,周围光线暗淡,落日的余晖洒在远处的山尖上,成了唯一的光亮。 “这里居然还有路,我们真的要从这走?”柳南笙面带怀疑。 眼前的路是真的小,带着往上的斜坡,就藏在村庄的后面,窄到像他们骑马的,只能一个一个排队走。 他严重怀疑这路真的能走吗?不会走着走着发现前路被堵了吧? 胡硕之和冯岳山等沙洲军士这一路跟随云窈,早已不会对她的决定有半点异议。 柳南笙还在犹豫呢,马蹄踢踏声如雨点,先是慕霆渊路过他走上小路,然后是胡硕之,接着是冯岳山。 没人理他。 他身后,众沙洲军士皆昂着脖子,对他还算客气:“柳将军,你走不走?” 你不走就让开,让我们走啊! 柳南笙摸摸鼻子,总算闭了嘴,跟上去。 沙洲军士加上柳南笙的一帮手下,一行几十近百来号的人,排队走上小路,他们走的并不快,从半空中向下望去,像攀爬在山野间的长蛇。 云窈走在最前面,倒也不怕人看见,她将衣襟下的星宝拉出来,让它自己吸收月光。 观世之力源源不断,‘视野’来回切换,她自然也知道了承玄帝赏金万两买慕霆渊人头的事。 暗暗可惜自己当初那一箭没有命中他的脑门。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旷野寂静,无人说话,都在警惕周围陌生的环境。 就这样大概骑马走了半个夜晚,便听前头一道清悦的声音道:“前面就是江坝县了。” 众人精神一震。 柳南笙和手下万分惊诧。 “到江坝了?” “不可能吧?江坝离我们之前的位置起码要跑一晚上,这才过去多久,况且我们骑的明明很慢……啊……” 柳南笙嚷嚷道,然而当他看见前面景象,出口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队伍后面的人看不见,但是近前的胡硕之等人却看的明白,小路的尽头已经是另一条宽敞的道路,道路两旁商铺林立,可以想象若是白天,定然会是个熙熙攘攘的街道。 等从小路出来,视线豁然开朗,众人四处打量,还真在几百米的前方看见一面城墙,城门头上书写着‘江坝’二字。 江坝因靠近渝江而得名,眼下他们脚下踏的这条街正是江坝县郊外渡口的交易场所。 此时码头上没有人,倒是江边停着几艘休息的商船。 有渡口的城池,为便民利民,夜间宵禁并不严格,每日五更时分便会放开。 众人跟着云窈,在码头上找了艘还未载客的空船。 赶了那么久的路,大家还是早上吃的东西,到了现在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 商船上吃的喝的一应俱全,慕霆渊付了银子,让大家好生歇息。 众人三三两两的围坐一桌喝汤吃饭,柳南笙一边狼吞虎咽的猛扒饭一边问云窈:“夫人!咱们接下来是要走水路吗?” 看来他已经忘记先前还各种疑心的事了。 云窈喝了一口肉汤,摇摇头:“走水路就绕远了。” 商船上有吃有喝,听闻不是要走水路,柳南笙失望极了:“好吧,还得继续喝西北风。” 云窈失笑:“这条路线应该能在明天中午之前到达凉州,途中会经过白济,如果想停下休息,问题不大。” 这么冷的天,能在赶路途中吃上一口热乎饭,只有正在经历的人才能体会有多珍贵。 “好!”柳南笙激动的丢了碗筷,呱唧呱唧鼓掌。 “还是跟着夫人有肉吃!” 早说嘛,他早就弃暗投明了! 慕霆渊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笑骂:“你吃的肉是我付的钱!” 第516章 那家伙还有什么事瞒着她的?! 凉州,锦丰钱庄。 作为凉州城内最大的票号,门前车水马龙,客人络绎不绝。 跟众多商队比起来,他们这行人并不起眼。 进得门内,立马有伶俐的小二上前招待。 “请问客人是想兑银钱,还是想换岁子钱?” 兑银钱就是用银票兑成现银或者现银兑成银票,至于岁子钱,这里面门道就多了,简单来说便是抵押自己值钱的东西,换成银票。 但跟当铺又有很大的区别,岁子钱比典当更灵活,一般是生意人为了流转资金,拿东西押借出来的大量金钱。 自然,能借出来多少钱,是要看脸的,有的大商人有信用有家产,就能跟钱庄签大合约。 这是种互利互惠的生意,商人从钱庄中借钱去做买卖,钱庄押着合约,从中抽成抽利息,借出去的越多,得到的也就越多。 如果商人生意失败还不上钱,钱庄手里还握着商人抵押的商铺或是土地,也不会亏损。 可以说是个一本万利的行当。 慕霆渊从怀里掏出一块雕刻着稻谷的木牌递给小二:“让你们掌柜过来一趟。” 小二捧着那块木牌,看看木牌又看看他,倒也没看不起人,依旧客气道:“请您稍等。” 没过一会,就见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从内间匆匆走出,见到慕霆渊,当即深深垂下腰,朝他行礼:“见过东家!” 钱庄的后面有个里外两进的院落,外院用来招待贵客,而里面的院子,在慕霆渊没来之前,一直锁着,除了定期打扫之外,无人能进。 今日内院院门大开,下人进进出出。 内院书房,掌柜抱着厚厚的账本送来给慕霆渊:“东家,这是今年以来凉州分号的所有出入账目,请过目。” 慕霆渊看也没看,让他拿回去:“不必,我信你。” 掌柜姓蒋,正是军中蒋文良的族中堂弟,他闻言,腼腆的笑了笑,随即肃了面容:“东家落脚凉州可是有什么吩咐?” 往常他若是需要用钱,向来是发封急信,如果数额庞大,自有他们安排人送过去,很少会看见他亲自来钱庄。 “我要你不管用什么手段,想办法在太后的仁寿宫里安插几个人。” 蒋掌柜试探的问:“不计代价?” 慕霆渊颔首:“不计任何代价。” 蒋掌柜心里就有数了。 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怕事情不好办,但大把钱财撒下去,不好办也能办,若真办不到,那就继续撒,无他,反正他们东家有钱! 慕霆渊在桌案上笔走游龙,快速写了一封信。 “将这信传去沙洲,交给冯平,让他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与我汇合。” 蒋掌柜应是,郑重的接过信封。 “东家可还有其他吩咐?” 慕霆渊想了想,勾起唇:“去看看夫人更衣好了没,若好了就带她去库房转转。” 主屋的净室内,云窈洗完热水澡,丫鬟为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夫人见谅,我们这里没有您能穿的衣饰,这是我们蒋掌柜刚让人买回来的,也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 裙子是外面成衣铺的,浅粉色的广袖留仙裙,看得出是上好的布料,但到底不是量身裁制,云窈穿在身上有些小了,胸脯那里勒的紧,穿习惯了宽大的男装,这样紧的衣服勒的她此刻连气都不敢喘。 两个丫鬟也发现了,看了眼云窈鼓鼓囊囊的位置,红了脸艳羡道:“夫人的体型真是好呢。” 淡粉的颜色实在适合她,过于贴身的衣服,将她的曲线全部展现了出来。 该有肉的地方波澜壮阔,该细的地方又一只手掌就能攥住,衬得她整个人就像一颗成熟了的蜜桃,散发着诱人可口的甜香,别说男人了,就是女人见了都会看直了眼。 云窈脸红红的,自己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兔毛大氅披上。 好歹是遮住那羞人的弧度了。 换好衣服回到主屋,坐在梳妆镜前,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为她梳妆。 云窈打量着面前的妆台,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们说话。 “慕……你们东家经常来这里吗?” 左侧的丫鬟摇摇头:“奴婢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东家呢。” 梳妆台上的东西很少,云窈拉开抽屉,里面摆放的俱是男子所用的发带、刮刀等物,看起来确实都是崭新的。 她是真没想到慕霆渊居然还开了这么大一座钱庄! 先前跟他进入钱庄时,她根本没多想,直到掌柜的出来对他称呼了一声东家,简直吓了她一跳。 她怎么从来没听他提及过? 也不知那家伙还有什么是瞒着她的。 慕霆渊在书房忙着跟柳南笙他们商量接下来的安排,怕她无聊,让蒋掌柜带她去库房转悠转悠。 钱庄的库房里盈箱累箧,货柜满仓,还被细分为两大类。 蒋掌柜指着仓库左边的一半货物道:“夫人,这边是没了主人的纳物。” 对于借岁子钱还不上的客人,他们抵押在此的东西自然被钱庄收为己用,被称为纳物。 蒋掌柜又指了指另一半货物:“那边的东西都还在抵押中,不过若有夫人想要的,小人也可以跟对方交涉,东家说了,只要夫人喜欢就好。” 云窈望着这满库房的东西,虽不见一块金银,可这里面,随便拎出去一样怕是都有千百两黄金的价值。 看的她暗暗咋舌,这些全都是别人抵押在此的物品,也就是说,这里每样东西都曾换了慕霆渊许多许多钱。 “你们东家,开了这间钱庄很多年了吗?” 云窈脚下无意识的在库房里慢慢走动,若非有些年道,如何能积攒这样大的仓库。 蒋掌柜跟在她身后,恭敬的回:“回夫人,也没有多少年,这间分号是去年才开的。” 云窈险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这竟然只是个分号?? 她张了张嘴:“总共几家分号?” 这次蒋掌柜半晌没说话,垂目思索片刻才道:“大约……有七十来间。” 云窈倒抽一口凉气,人都傻了。 第517章 富可敌国 距离她最近的柜格里正摆着一盏描金绘芙蕖花琉璃彩灯,据说是某个前朝公主的心爱之物。 云窈随手拨了拨,眼前的彩灯制作精巧,中间装灯芯的位置还可以转动,想必若点上火,灯光充盈起来,照着这琉璃彩灯,定会十分好看。 这满仓库的东西,就是比起曾经慕王府的库房都不遑多让。 慕王府早在慕霆渊被褫夺爵位之后就查封了,将军府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料想也差不多,本以为他已落魄至极,想不到完全相反。 “咱们这些钱庄有的生意好,有的就差些,不过‘锦丰’在南夏的商行圈子里一向风评不错,多年来与我们合作的商家不计其数,大部分的分号日进斗金不在话下。” 南夏总共一百四十八座州府,而‘锦丰’却占了半数之多,若非东家怕树大招风,不想引起龙椅上那位的注意,他们‘锦丰’早就能垄断南夏所有钱庄生意。 所以说,他们东家是真的有钱,真正意义上的富可敌国。 来的时候,东家特意叮嘱过他,要对夫人知无不言,于是蒋掌柜什么都招了。 云窈抚了抚额头,感觉脑袋有点沉。 她想起来了,当初做采药人那会,秦苍木给她的那些酬劳中,但凡数额大些的银票,上面都印着‘锦丰’二字。 蒋掌柜不是夸口,就连秦苍木都好巧不巧的也是‘锦丰’钱庄的客商! 还记得她有一回拿着银票去钱庄兑银子,当时她看到那么大一座钱庄,到处金碧辉煌,各个柜台上摆满了白花花金灿灿的硬疙瘩,羡慕的不得了,就想着要是自己也能开一间钱庄就好了,天天抱着金山银山,一辈子不用愁没钱花。 谁能想到……谁想到这‘锦丰’背后的东家居然会是慕霆渊! 正这时,底下人来报,说是袁师傅到了。 此人是凉州城内有名的铸造师,慕霆渊派人找来验刀的。 “夫人见谅,小人先送他去见东家,片刻就回。”蒋掌柜回身朝她拱手致歉,又嘱咐下人好好伺候。 还没从自家男人变成一座活金山的冲击中回神,云窈摆摆衣袖:“不必,你们都去忙吧,我回房休息去。” 她边说边抬脚往外走,长长的裙摆下,是她发软的两条腿。 云窈暗骂自己没出息。 蒋掌柜在她身后招呼左右:“将夫人刚刚看过的东西全部搬去主屋。” “是。” 书房,蒋掌柜领着人一番见礼过后,柳南笙将那帮黑衣人留下的斩马刀取了出来。 “锵”冷锋出鞘。 袁师傅一手握住刀柄横在胸前,另只手一寸寸抚摸过刀身各处,越是端详,他的脸色就越凝重。 “这刀身形略弯,不似寻常所见的斩马刀样式,以小人几十年来的经验所断,这似乎……是东渠那边的工艺。” “东渠?!”众人大惊失色。 饶是镇定如慕霆渊,亦是一怔:“你没看错?” 袁师傅摇摇头:“小人愿意以性命起誓,绝不可能判断错!” 胡硕之几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疑不信。 “小人斗胆猜测,这把刀的主人应该是侍卫死士一流吧?” 见慕霆渊微微颔首,袁师傅便又接着道:“以这把刀的材质和锻造手法来看,小人认为,非得是东渠贵族或是大世族才能豢养得起。” 东渠贵族…… 倒是奇了,东渠的人向来对他恨不得生食其肉,牛饮其血,不想方设法杀了他就算了,怎可能会费尽心思混入南夏,只为救他? 慕霆渊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俊脸微沉。 辨认完东西,袁师傅被蒋掌柜领了下去。 将其送出门后,蒋掌柜随手抽出两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放进他的掌心:“等你出了这道门,就要将这里的一切全都忘记,万万不能跟任何人提起,记住。” 袁师傅收了银票,笑眯眯的:“放心,咱们认识也不是一两年了,我这张嘴你还能信不过么。” 蒋掌柜也笑:“我要是不信你,也不会找你做这笔生意了。” “行了,不多说了,我还要回去伺候东家,就不送你了。” 蒋掌柜朝他摆手作别,点了个小厮送他出钱庄。 袁师傅一路回了家,他家住在东郊的凤头山,这里地处偏远,除了仰慕他手艺的客人会上门来请,少有人来往。 他一开门,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门的院子里,他的妻儿双手被缚,背靠着背的绑在地上,看到他回来皆又惧又怕的挣扎哭喊,却因嘴里塞着破布,喊也喊不出来。 袁师傅红着眼眶,瑟瑟发抖的对着妻儿身边的一帮黑衣人祈求:“我、我按照你们教我的,一字不差的都告诉慕霆渊了,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他没有起疑?”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黑衣人,若胡硕之在这,就会发现,此人正是当初在孤崖山拦截他们,说要看两个孩子的那帮人。 袁师傅猛摇头:“没有没有,那个蒋掌柜跟我是故交,为着这层关系,他对我并不怀疑。” 黑衣人很满意:“做的不错。” 袁师傅松了一口气:“那……那各位答应过,事成之后就会放了我们的。” “我们自然说到做到。” 那黑衣人说道,领着其他人让到一边,示意他自己上前。 袁师傅跌跌撞撞的冲上来,一边安抚妻子和孩子,一边哆嗦着解开束缚着他们的麻绳。 麻绳解开后落了地,然而随着一同落地的,还有他的人头。 “啊——!” 女人的尖叫声短促,刚出口又戛然而止,几道身影陆陆续续的倒伏在地上,满院子溅的都是血。 黑衣人绕着袁师傅一家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活口,便如鬼影般消失在院子里。 第518章 庆祝 慕霆渊同胡硕之他们在书房里忙了一整天,眼看窗外的天都黑透了。 蒋掌柜守在门口,听到里面的谈话声暂停,便进去询问可要现在摆饭。 慕霆渊正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俊脸上俱是疲倦,随口问:“夫人可用过了?” 蒋掌柜恭敬的回:“似乎还未,主屋里刚摆上饭。” 慕霆渊嚯的站起身,抖了抖衣摆褶皱,朝胡硕之等人道:“行了,今日就到这,余下的明日再说。” 说着,转身就要走。 柳南笙在他身后伸长了手:“等等,将军!咱们才刚死里逃生,哥几个不该一起庆祝下嘛?” “你们庆祝吧,我累了。”慕霆渊连头都没回,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外头。 笑话,陪你们庆祝? 老子有自己的庆祝方式。 主屋里,云窈以为慕霆渊会跟胡硕之他们一起用饭,就没等他。 她一个人吃的不多,拒绝了丫鬟要给她摆一大桌的菜,只要了一碟子樱桃肉、珍珠白玉鸡、糖栗子鳝丝,并两碟点心。 宽大的檀木桌子上,仅有的几道菜显得桌面十分空旷。 屋里银骨炭烧的温暖如春,她穿着那件有些紧的衣裙,坐在饭桌前小口小口吃着。 吃到半饱的时候,云窈后知后觉的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下意识抬头,就看到慕霆渊抱着肩靠在内室的门框上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服侍在左右的两个小丫鬟低头偷笑。 云窈又好气又好笑:“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霆渊来了有一会了,他放轻脚步悄悄掀开帘子,就看见暖黄的灯光下,女人穿着淡粉色的衣裙,安静的坐在桌前吃饭,这一幕,让他有种‘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感觉,便没出声,看着她吃。 “用饭了吗?”云窈放下碗站起身,想去拉他过来坐。 她坐着时还不显,一站起来,那浑圆有致的弧度就显了出来,然后,云窈发现慕霆渊的瞳色变深了,一双眼幽幽的落在她脖颈下方。 云窈顺着他目光低头,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慕霆渊!” 她抬手微微挡住,但是没用,他那如火一样的目光像是能穿透她的掌心,燎的她手背开始发烫。 明明两人都是老夫老妻,孩子都有两个了,可云窈还是受不了他这样的露骨,小声斥他:“你别看了!” 慕霆渊乖乖的嗯了一声,眼睛却根本没动。 两个小丫鬟见两人这样,赶紧默不作声的出去了。 云窈又羞又恼,捂着胸口就想走。 房间一空下来,慕霆渊当即撕了人皮,高大的身躯轻易的从她背后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笑声低沉悦耳,带了几分哑:“跑什么?” 云窈挣扎了两下,挣不过他,只能任由他搂着。 慕霆渊将脸埋进她脖颈,呼吸喷洒在她耳后,好笑道:“怎么穿成这样?” 云窈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既是羞得,也是被他炙热的气息熏的,脸颊晕红:“蒋掌柜买来的衣服我穿着有些小,就、就这样了。” 慕霆渊闭上眼,热烫的红唇一点点碾过她细嫩的颈肩,忽然笑得奸猾:“那等明日,我要好好奖赏他。” 云窈气的,狠狠在他箍着她腰上的手臂拧了一把,张嘴正要说什么,却发出了一声呜咽。 因为他突然在她脖颈上小小的咬了一口,潮热的呼吸伴随着湿软的触感,在她裸露出来的肌肤上一下一下的啃吮,舔吸,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两人许久没有亲密,他的吻让云窈比任何一次都要敏感,阵阵酥麻自脊骨一路往上爬,让她呼吸微重,脚下发软。 慕霆渊作势更加用力的抱住她,。 “阿窈,我饿了。”他的声音已哑的不像话,边说边含住她的耳垂,在唇齿间玩弄。 腰间的大掌缓缓上移,隔着衣物意乱魂迷的揉搓。 云窈被他揉得大脑一片空白,小小声的推拒:“饿了就吃饭,先、先吃……啊……” 伴随着裂帛声,她只觉双腿一凉,他一只手依旧攥着她腰,一只手却从身后捞起她的腿架在臂弯,…… 这场疾风骤雨一直持续到了天蒙蒙亮,两人才相拥而眠。 —— 东渠一路高歌猛进,南夏自蓟州开始,乃至到了距离京都只剩下一千里之遥的百川,几乎已有近四成城池陷入战火,致数万万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朝野上下终于坐不住了,每次早朝都有一大帮的官员吵吵嚷嚷,吵的内容大致分为两类,一是劝承玄帝迁都的,二是出主意试试要不要发信求助邻国北辰的。 北辰国作为南夏的联姻亲家,关系一直不错。 “咱们的荣平公主可是北辰的中宫皇后,要是知道母国遭此大难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对对对,只要太后修书一封,公主肯定会想法子帮咱们的!” 承玄帝坐在龙椅上,始终没说话,只脸色越来越难看。 “情势紧迫,圣上还需早下决断!” 就在这样的声音里,还有一道声音弱弱道:“北辰到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不如先将沙洲那边的兵调过来,冯平也是一员猛将啊……”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得先解决内乱吧,咱们国家明明还有一位真正的猛将,反正都已经这种时候了,不关他犯了什么罪,总比国破家亡要强吧…… 但是这些话他不敢说,兵部尚书据说死的十分惨烈,人头就挂在东渠的军旗上,每次东渠攻城,都要把他的头推出来示威。 第519章 风起云涌 承玄帝不作声,底下的议论声也渐渐停了。 在场的哪个不知道冯平是慕霆渊手下的人?只是因为冯家家族庞大,圣上轻易动不了他,不然他早就会像慕王党的其他人一样下场。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是以先前哪怕明知冯平能用,圣上不提也就没人敢提,可如今眼看敌人都快打到家门口了,众文武百官只能硬着头皮劝。 “圣上,王大人说的没错,不若咱们这便请太后传信吧,让荣平公主说服北辰皇帝,派兵向东渠的边境施压,再让冯平将军带兵抗敌,两厢夹击之下,东渠定会退兵!” “圣上!事态紧急,不能再耽搁了!” “圣上!还请太后出面。” 退朝之后,承玄帝去了一趟仁寿宫,仁寿宫现在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他并不担心太后昏迷不醒的事会被文武百官知道。 寝殿里日夜都有太医守着,但为的不是救人,而是防止人清醒过来。 殿中安静,仿佛落针可闻。 承玄帝走到太后的凤床前,伺候左右的宫女太医齐刷刷跪倒。 “太后的身子如何?” “娘娘已昏迷快有两个月,身子骨十分虚弱,微臣日日都为太后施针,可至今未见成效,反而……娘娘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恐怕拖不过来年春日了,是微臣无能。”太医惭愧的磕了个头。 承玄帝闻言露出一副悲痛的模样,缓缓坐到床边,拉着太后的手:“太后虽是朕的养母,但朕七岁时就被太后养育在了身边,多年的恩情,朕早已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没想到,朕才登基三年,尚未来得及好好孝敬她,她就……” “圣上节哀,万万要保重龙体啊!”底下有乖觉的连忙宽慰。 这自然都是一些场面话。 承玄帝嘴上说的伤心,眼中却哪里有半点难过,只有阴恻恻的冷意。 戏演完了,他露出了此行真正的目的,眼睛慢慢扫过底下跪着的人:“如今东渠大军在我南夏国土肆意横行,烧杀抢掠,却无人能阻,只能寻求北辰国的帮助,你们日日伺候在仁寿宫,可有看见太后的金印在哪?” 他打算让人仿照太后的字迹写信给荣平求助,没有太后的金印是不行的。 但承玄帝的算盘终究是要落空了。 太后为人谨慎,像金印这种重要的东西,怎可能会放在轻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别说旁人,怕是连梁嬷嬷都不知道金印在哪。 果不其然,跪在地上的众宫女太监皆摇头说不知。 承玄帝不甘心,当即命汪启去找。 汪启领着人一寸寸的搜遍了整个仁寿宫,一无所获。 “奴才、奴才各处都找遍了,没看见金印……” 承玄帝阴沉着脸坐在床边,周遭气息压抑,汪启等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信是一定要写的,不光是为堵住文武百官的嘴,更因为南夏确实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他只是不甘心,好不容易重创这个老女人,万一让她醒来,事情再脱离他的掌控怎么办? 以这老女人的手腕心机,他不得不做些防备。 承玄帝斜了一眼太医:“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太后醒过来?” 太医猛地抬起头,有些不确定的揣摩着他的心思,略带为难道:“娘娘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微臣倒是可以强行让娘娘醒来,只是恐怕会对娘娘的凤体有所损害……自然,这点损害微臣定会为娘娘想法子补回来的!” 试探性的说完前面的话,在看到承玄帝威吓的眼神后,太医急忙磕了个头找补道。 承玄帝很满意他的机敏,他就喜欢这种聪明又识时务的人。 就当各方势力都在运作,风起云涌之际,南夏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慕霆渊这两天并没有闲着,整天窝在书房同柳南笙他们处理事务。 胡硕之和冯岳山被他派出去了,暗中押送着一批粮草棉衣去往百川,天越来越冷,将士们受不住,一旦粮草再供应不济,那这仗就真不用打了。 他让马忠他们一步步往后退,为的是留存兵力,可不是真的不堪一击。 柳南笙是第一个发现外面下雪的,双掌相击拍了个巴掌:“好!下雪了!想必应该能暂缓东渠的进攻速度。” 慕霆渊偏头看了一眼,雕花窗棂外头,细细密密的雪花纷纷扬扬而下,像极了落败的梨花,有种凋零的凄美。 “下的还挺大。” 他淡淡道,随后低头继续书写,他面前的是一封书册,乃是跨越千里传递到他手里的军情。 最后写了几个字,他从头到尾仔细端详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朝旁挥挥手。 蒋掌柜便接过去,重新封好准备传回百川。 “现在外界有什么消息?”慕霆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小小休息一会。 “如今外头已经乱了起来,不光是那些绿林人,就连许多寻常百姓也被那万两黄金所诱,加入追杀您的行列,甚至疯狂到只要城里出现生面孔,都会被拉去县衙验证是不是您。”蒋掌柜回禀道。 柳南笙冷笑:“果真是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慕霆渊搁下茶盏,神情间是失望透顶后归于平静的漠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常情。” “可是这样一来,您就没办法出门了。” 慕霆渊屈指在天青釉茶盏上敲了敲,带着一点玩味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更加疯狂好了,派些人出去,伪装成我的样子,不需要很像,有几分相似即可,同时散播一些假消息,让他们以为抓住了我,都去京都领赏。” 柳南笙摸着下巴思索,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大笑:“绝!” 多弄几个跟将军相似的人分布在四处,故意引外界的人去抓,抓到他们后,那些人肯定会兴奋的跑去京都领赏,以承玄帝对将军的恨意,也一定会亲自接见。 忽悠他一次又一次,哈哈哈,气不死他! 其实慕霆渊还有一层深意,他太了解承玄帝了,在发现自己被骗后,他定然不会轻易饶了那些人,他罚的越狠,就越能震慑其他追捕者。 虽然不可能吓退所有人,但足以让那些普通人知难而退。 最重要的是,这水搅的越乱反而更方便他做事。 第520章 太后苏醒 “至于皇宫那边,听说承玄帝已经下旨命冯将军带兵支援百川,还打算请太后修书北辰,让荣平公主为母国出力。” 一切都跟他所设想的相差无几,慕霆渊站起身,缓步走到雕花窗户前。 “仁寿宫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蒋掌柜微微笑:“东家放心,全都安排好了。” “吱——” 慕霆渊推开窗,外头的雪景更加清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地面上已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将军,咱们真的能笼络住太后吗?”柳南笙一脸担忧:“那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啊。” 让她站在他们的阵营里一起对付她的亲兄弟,太后真的能答应? “你小瞧太后了。”慕霆渊淡淡道。 宫中淑妃失宠,梁宝光又死在边关,梁家只还剩下一个蠢材梁国公,若她再不做什么,梁家迟早会分崩离析,而以太后对家族的在乎,就连自己都是可以牺牲的,更别说是亲哥哥。 她一定会接受他的条件,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只等她苏醒,希望是在冯平的军队赶到之前。 慕霆渊盯着漫天的风雪,眉眼却比冰雪更为冷冽。 今日的他穿着一袭茶白色滚蓝烟云纹长衫,长发用墨玉发带半扎半束,冷风清冽,吹动了几片雪花飘落在他的眼睫和鬓角上,这样不言不动时,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血染沙场的罗刹将军,反而更像是上天精雕细琢出来的神像,矗立在天地间,供万物朝拜,有种圣洁不染尘埃的威严冷俊。 忽然,不远处的廊檐下探出一柄水红色的油纸伞,伞下女子纤腰款摆,拎着食盒,聘聘婷婷走来。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纸伞微微上抬,霜雪飘摇,女子一张脸艳如桃李,秋水潋滟的杏眸当看见窗前的他,先是一亮,随后调皮的拎起食盒,朝他笑着摇了摇。 水红的油纸伞,秾丽的她。 本该凄楚冰冷的场景因为她的出现,骤然变得春花烂漫起来。 慕霆渊眨了眨眼,鬓边霜雪融化,如春水坠落,神像至此有了温度。 “这么冷的天,怎么出来了?” 并不避讳身后还有外人在,慕霆渊倾过身,隔着一扇窗户去摸她的脸,掌心触感冰凉,他皱起眉,责怪的看她一眼,转而去搂她的腰,试图直接把她从窗户外面抱进来。 云窈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躲开。 “躲什么,还不进来暖暖,小心冻病了。” 云窈又好气又好笑,冻一冻就生病了?她哪里就娇气成这样。 “我来是有话要跟你说,说完就走。” “什么话不能进来说?”慕霆渊不满她躲自己那么远,伸长手把人拉过来,占有欲满满的抱着不撒手。 书房里的两人,一个赶紧背过身去收拾桌案,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一个稀奇的瞪大眼。 柳南笙见惯了自家将军杀人不眨眼,何尝见过他这般柔情蜜意的模样,瞪着大眼看的别提有多得劲了。 云窈趴在慕霆渊怀里,无奈极了,想到自己来这里要说的事,她稳了稳心神,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太后醒了。” 慕霆渊微怔,原本脸上的轻松笑意略略收敛,对于她的话没有半点怀疑的心思,暗自思量了一会,也同她压低声音问:“我可能需要亲自去一趟仁寿宫,阿窈有什么办法吗?” 能帮到他,云窈很高兴,她有些喜欢这种感觉,慕霆渊不因为她是个女子就小看她,他会尊重她,还会不避忌的找她帮忙。 云窈狡黠的冲他眨眨眼:“你随时需要,我随时都能带你进去,保证平安顺利。” 第521章 天意 仁寿宫,承玄帝跪在凤榻前,一派恭谦孝顺:“太医说母后是思虑过重,导致气郁攻心,都是儿子不好,让您操劳太多,您昏迷的这段时日,儿子实在担心极了。” 太后无力的靠坐在床头,接连昏迷两个月之久,她的身体十分虚弱,让她连说话都需要用上全力。 哪怕她刚醒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妨碍她能猜到自己会变成这样,定有这个‘好儿子’的手笔。 什么思虑过重气郁攻心,这种瞎话拿去骗骗别人就算了,想要骗过她? 太后胸腔震动着发出一声笑,讽刺道:“……担心?是担心哀家……死不了吗?” 承玄帝低下头遮住眼底的阴霾:“儿子不敢。” 太后懒得多看他一眼,慢慢环顾寝殿内的所有人,没看见熟悉的身影,连一向寸步不离自己的梁嬷嬷也不见了。 心底有了不好的猜测,太后放在锦被上的手指颤抖:“……从前伺候哀家的人呢?” “她们伺候的不好,让您病成这样,儿子看着生气,便给处置了。” 承玄帝十分淡定,一个被拔了牙的狮子罢了,垂垂老矣,瘦弱无能,还有什么可怕的。 太后倏地抓紧被子,狠狠闭上眼。 身为承玄帝最忠心的奴才,汪启跪在底下适时的陪着笑道:“圣上怕内务监新选上来的人笨手笨脚,伺候太后不周,还特意将身边的宫女都送过来了,只希望太后娘娘能早日康复。” 脆弱只有一瞬,待她再睁开眼,眼底凝聚起万千威压,一眼扫去:“放肆!哀家准你说话了吗?” 即便虚弱,可她身为上位者经年累月的威势却不会因此消减。 承玄帝迅速回身甩了汪启一巴掌:“狗奴才,给朕滚下去!” “奴、奴才知错,奴才、奴才这就滚……” 汪启既惊恐又委屈,慌慌忙忙的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的下去了。 “母后息怒,儿子身边的奴才不懂事,儿子回头一定好好调.教!” 承玄帝低下去的脸,神色阴沉,他知道她表面是在骂奴才,实则是故意借他身边人下他的脸面。 太后从胸腔里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即抬手按了按额头:“哀家身上没力气,你要的信,晚些时候哀家会让人送去你的乾清宫。” 承玄帝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 太后皱着眉打断他:“好了!你下去吧。” 再急切,当儿子的总不能强迫她做什么,承玄帝强忍着怒火,最后只能说:“那请母后看在南夏正处水深火热,多耽搁一日就会多许多百姓军人身死的份上,尽快写信给荣平皇妹。” 说完这句话,他便起身告退。 刚一出门,承玄帝装不下去了,唤来太医:“她还能活多久?” 太医哆哆嗦嗦的回:“太、太后……微臣在药汤里加了几味损身的药,应该、应该活不过一个月……” 承玄帝字字透着阴毒:“待她写完信,立时送她上路!” 太医煞白着一张脸应是。 寝殿里,太后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梁嬷嬷死了,她从前身边所有贴身服侍的人都不在了,而她的身子又成了这副样子。 她扫视了一圈殿中情景,四个一等宫女规规矩矩的站在各处待侍,她床前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嬷嬷。 嬷嬷朝她福了福身,一板一眼道:“奴婢戚氏拜见太后,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些都是承玄帝的人,太后神情冷淡的挪开视线。 忽的,她注意到一个小宫女在远处偷偷摸摸的看她。 小宫女约莫十七八岁,正是二八好年华。 太后朝她招招手,小宫女怯怯的走到床前跪下。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娘娘,奴婢合.欢。” 太后仔细打量底下的小宫女,小宫女看着怯懦,却背对着戚嬷嬷,悄悄抬眼与她对视了片刻。 太后目光微闪,接着,她疲倦的挥挥手:“哀家累了,你们都下去吧。”她指了指合.欢:“就你留下伺候吧。” 戚嬷嬷看了眼合.欢,都是乾清宫出来的人,倒也不担心,便福了福身领着其他人退出寝殿,在门外守着。 殿里彻底安静下来,太后拍拍床榻,示意她近前些,小宫女膝行往前,跪在脚踏上。 “好孩子,跟哀家说说,如今宫外是何情况?” 合.欢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听到东渠已经打到百川,南夏近四成城池都被东渠占领,太后既惊又怒,先前承玄帝只说两国交战,南夏略占下风,想要寻求北辰的帮助,原来何止只是略占下风,竟已到了这般严重的境地! “怎会如此!慕王呢?” 有慕霆渊在,即便南夏不敌,也不至于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除非…… 太后问什么,合.欢就答什么,没有任何隐瞒。 “慕王侧妃生下双生子,圣上震怒不已,下旨将侧妃和两个孩子处以火刑,紧接着又以结党营私,包庇妖女孽种为名,赐罪慕王,如今慕王反了,正出逃在外。” 慕王反了!? 乍然听到慕霆渊叛了朝廷成为反贼,太后一瞬间并不是生气,只有满心复杂。 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天意吧…… 想不到她昏迷的这段时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太后恨恨的锤了记床榻,皇室不幸,怎么就出了萧恒这么个孽子! 又气又急之下,太后呕出一口血。 “太后娘娘!”合.欢吓了一跳。 太后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被外头的人听见。 合.欢便没敢叫人,倾身上前用帕子擦去她嘴角的血,又去抚她的心口为她顺气。 太后喘了几口气,蓦地一把抓住她的衣袖,艰难的挤出几句话:“好孩子,你是慕王的人对不对?你去、去传话,让他来见哀家……” 第522章 若你为帝,南夏定有更好的未来 冬日的夜,月色清明,寒光乍泄。 皇宫的最东面有座‘流云殿’,是先皇时期宸妃的住所,宸妃曾育有皇七子,只是可惜,七皇子在三岁那年不幸染病早夭,自那之后,宸妃郁郁寡欢,没几年也撒手人寰,‘流云殿’便至此空了下来。 殿中摆设虽算不上陈旧脏污,却清冷空旷,毫无人气,衬着外头的寒月,更有种阴气森森的感觉。 “嘎吱——” 一道异响自寝殿最深处发出,不知哪里钻进来一阵阴风,将隔间的帘子吹的轻轻晃动。 顺着风往里,光线越加昏暗,月光透过厚厚的窗纸变得隐隐绰绰,只依稀能分辨出四周物体。 宸妃生前性子文静,不好奢华,里间除了桌椅屏风,就只有铺了金线芙蓉花褥子的卧榻。 “咚咚咚” 又是一阵细微的动静,随着距离近了,这次更加清晰,竟是从床底下发出来的。 而更加诡异的,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是脚步声。 突然,一只手从床底下伸出。 那手在床榻边沿缓缓摸索着,接着,又是一只手伸了出来,两只手一前一后,越伸越长,很快,一颗黑乎乎的人头也冒了出来。 这场景可怕极了,若是有人在这里,肯定会被吓晕过去。 然而人头的主人却没有丝毫自觉,他手脚并用的爬出来,待看清周围环境,不等站起身,就回头欣喜道:“还真的到了,你们快出来!” 片刻间,床底下陆陆续续爬出来好几个人,除了第一个打头阵的柳南笙之外,被护在最中间的不是慕霆渊和云窈又是谁? “天呢,我们还真就这么轻松的进到皇宫里了!” “真没想到,‘流云殿’居然会藏着一条密道,难道宸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几人在寝殿里东看看西看看,稀奇极了。 慕霆渊点燃火折子,举着微弱的火光蹲下身,仔细去看床底下的地板。 寝殿的地板上还覆盖了一层毯子,因为他们的到来,这块毯子被切割出一个大洞,露出地板原本的样子。 没了毯子的遮掩,明显能看出,这一块地板上有条不同寻常的缝隙,正是他们方才爬出来的密道出入口。 “不是宸妃。”慕霆渊灭掉火光,起身。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流云殿’曾是前朝皇后所住的‘椒房殿’,前朝覆灭后,南夏初代皇帝将整座皇宫重新修缮布局,‘椒房殿’改成普通宫殿,供妃子居住。” “所以,这条密道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包括一代代住在这里的妃子们。” 时代久远,恐怕就连承玄帝都不一定清楚。 众人都看向云窈,这次是真的惊了。 就连前朝遗留下来的密道她都知道?! 这踏马根本不是人,是神仙吧?? 流云殿距离太后的仁寿宫不算近,中间相隔了好几座宫殿,但麻烦的是,宫中的宵禁比外头更为严格,一入夜,一道又一道的宫门被关上。 整座皇宫因此被分隔为许多区域,每个区域都有禁卫军连番巡逻,一刻不停,就是苍蝇都甭想在这样的制度下全须全尾的来回。 偏偏云窈却领着一行人如入无人之境,每次都能提前发现禁卫军,还能迅速找到合适的藏身位置供众人躲避,将时间和距离掐的精准无误。 一行人穿梭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反而像是在逛自家花园,众人甚至还有心情说笑。 “这次可多亏了有夫人,咱们才能这么容易的进到皇宫。” 自从上次刺杀失败,他们大多数人都跟着叛逃出来,即便还有剩余的人,也被多疑的承玄帝宁肯错杀也不愿放过,全都杀了干净。 白天得知要进宫密见太后,他们正愁着要如何混进皇宫,就听夫人说要带他们走密道。 他们原本还半信半疑,现在对云窈是彻底服的不能再服。 “要是夫人早些来,咱们先前哪里还需要费劲巴拉的伪装,直接跟着夫人摸进乾清宫砍了狗皇帝的人头多简单!” “对!夫人简直太厉害了!” 有她在,他们好像做什么都能事半功倍。 听着手下人对自家媳妇的崇拜,慕霆渊既感到骄傲,又有点酸溜溜的。 云窈不会武功,全程被他搂在怀里飞来掠去,见他低头看自己,眼神幽幽的。 以为他有什么话说,谁知他凑到她耳边,半天憋了句:“我的。” 云窈先是没懂,随后差点被他气笑了。 这家伙怎么什么醋都吃。 他也不怕撑得慌。 仁寿宫有慕霆渊提前布置的人手,再加上太后里应外合,一行人顺利进入。 其余人站在寝殿外守着动静,只有慕霆渊和云窈去见太后。 “你们来了。” 太后穿戴整齐的坐在贵妃榻上,除了眉眼间遮掩不去的病气之外,她与从前别无二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勉强支撑。 即便她如今身染重病,也绝不允许自己狼狈软弱的样子被旁人看去,尤其是在这种谈判的场合。 “太后娘娘。”慕霆渊没有行礼,只淡淡道:“不知娘娘叫我来是有何要事?” 太后哼笑:“行了,不必跟哀家兜弯子了,慕王,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愿意帮你。” 慕霆渊站在殿中左右看了看,用脚勾来一个椅子,拉着云窈坐下,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旁若无人,连看都不看太后一眼,嘴上不紧不慢的回:“哦?娘娘有何高见?” 太后也不恼,他已是反臣,还指望他能有什么臣子的规矩?更何况此人本就是个目空一切的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 “萧恒不是个好皇帝,我可以写封密信,让梁家所有势力支持你上位,若是你为帝,我相信南夏会有更好的未来。” 她以为会见到一脸欣喜若狂,野心勃勃的慕霆渊,可是并没有。 慕霆渊依旧神色淡淡:“太后娘娘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太后一怔,与他四目相对,良久,她恍然明白过来,惊讶失声:“你并不打算自己为帝?” “一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就是坐了皇位又怎样?” 起码现在是不能的。 “可是你……!”太后想说什么,又因顾忌生生忍住。 第523章 杀梁国公,逼承玄帝退位 “那你想怎么样?” 慕霆渊开门见山:“我希望跟太后联手,以‘清君侧’之名,杀梁国公,逼承玄帝退位。” 太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慕霆渊你别太过分!那是哀家的亲哥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慕霆渊什么都没说,只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不如太后先看看此物是否眼熟?” 太后怀疑的看着他,良久才接过东西。 那是一方手帕,帕子里似乎还包着什么,甫一拿到手中就能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 待看清了手帕的模样,太后目光微怔:“这是……” 手帕是湖蓝色的,上面绣着石绿的兰花,最底下的角落处还绣了一个蕊字。 梁千蕊,是梁嬷嬷曾在闺中的名字。 太后缓缓摸索着这个字,眼底有水色浮现。 她将帕子打开,里面包的是一些药渣,很多她都叫不出药名,但看着十分眼熟,好像是她常喝的助元汤。 “这是我的人在梁嬷嬷房中找到的,这里面的药渣,每个都残留着草乌的毒汁,这就是你当初突然昏迷不醒的原因。” 也是梁嬷嬷足够谨慎,在发现太后病倒后,便将她吃用过的东西偷偷藏了点,只可惜还没等她逐一调查,就被承玄帝除掉了。 慕霆渊淡淡的言语,却让太后捧着帕子的手开始颤抖:“……怎么可能……我用的补品一直都是梁家送入宫的,难不成……不可能,这不可能……” 然而慕霆渊接下来的话彻底粉碎了她的自欺欺人。 “就在你病倒后的第二天,你的好侄儿就被封为都监,入蓟州军营监督军事,至于梁国公,如今的他已是正二品尚书令,承玄帝身前的大红人。” “娘娘觉得,他们父子两这官位是从哪里来的?” 药渣窸窸窣窣洒落一地,合.欢压低了声音惊呼:“太后!” 太后弯着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些东西容不得她为自己的亲哥哥辩驳,她太了解她那长兄的为人了。 正是因为了解,在看到这些东西后,她没有丝毫怀疑,也不必怀疑。 亲手给她下毒,只因为她一次次阻拦他往上爬。 在她兄长的眼里,哪怕他们血浓于水,是嫡亲的兄妹,也远不及权利地位来的重要。 慕霆渊的衣袖被人从后面轻轻扯了扯,他回头,对上云窈不赞同的眼神。 是责怪他说话太过直接,一点不考虑别人能不能承受。 慕霆渊笑着摇摇头。 他可不认为太后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了。 但转念他又想到她曾多次助他,也曾在他外出打仗时看护过阿窈,尽管他知道那些善意并不完全纯粹。 为着这份善意,慕霆渊到底没有逼的太紧,缓和道:“如今东渠势如破竹,在南夏国土上肆意杀虐,眼看万万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当今却固执已见,一心只想排除异己,我也并不只是为一己私利,更是想保住南夏,若由着承玄帝继续下去,南夏迟早会不复存在。” 他的一句句话,一个个字,深深敲在太后的心头。 太后慢慢平复下来,她捂住胸口抬起头,情绪大起大落之下,让她看起来更加虚弱,再也强撑不下去。 她歪在合.欢的身上,眼睛紧紧盯着慕霆渊,像是要透过那双眼睛看穿他的心,看看此人到底值不值得她去信任。 她冷冷的问:“逼萧恒退位,然后呢?” 慕霆渊任由她逼视,只坦荡的回望她,扯了扯唇角:“自然是皇长子顺位承继。” 太后冷笑出声:“皇长子才多点大?他继位为帝如何能掌管得了这硕大河山?到时候明面上他是皇帝,背地里还不是你掌控天下?” 慕霆渊也无所谓被拆穿:“不然太后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反正这南夏到底还是姓萧不就够了?我也可以答应你,只杀梁国公,不动梁家。” 提到梁国公,太后的眼底闪过心痛,可仅仅只剩下这点痛心了,却始终未说出拒绝的话。 正当太后想要说什么时,云窈脸色一变:“不好,有人来了,我们快走。” 观世中,承玄帝身边的汪启领着一队禁卫军正朝仁寿宫这边急匆匆而来。 慕霆渊没有怀疑,最后看了一眼太后:“太后若有其他要求,可以让合.欢传信与我,两天之内若无音讯,我还会再来。” 说完这句话,他便拉起云窈出了寝殿,带着柳南笙等人如来时一般离开。 半路上,一行人躲避在暗处,看见汪启和一众近卫声势张扬的进了仁寿宫。 “将军,太后娘娘怎么说?可答应了?”柳南笙憋不住问。 慕霆渊轻哼:“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我观太后神色,应当不会拒绝。” 仁寿宫,合.欢伺候着太后上了凤床,才刚躺下,就听见汪启在殿外高声求见。 “就说哀家睡下了,让他明日再来。”太后冷冷的吩咐。 合.欢应是。 然而她出去还没一会,众多脚步就明目张胆的闯了进来。 汪启尖细的嗓音阴阳怪气道:“太后娘娘见谅,实在是战事紧急,您这多耽搁一会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臣民,还请太后慈悲,赶紧写信吧。” 太后吃力的坐起身,就看到他身后还站着十来个佩刀禁军,个个煞气凌人,大有她不答应就拔刀相向之态。 这些都是承玄帝身边的近卫。 “好、好,萧恒真是好样的!” 汪启一挥手:“来啊,没看见太后娘娘身子虚弱起不了身吗?还不帮忙?” 两名近卫叉着手就待上前架人。 太后愤怒难当:“你们放肆!” 合.欢不动声色的先一步上前扶住她:“太后?” 太后看到她,冷静下来。 在这皇宫里,不论是谁,一旦失了势就会活的连牲畜都不如。 太后暗中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扶哀家去案前。” 她写信的时候,汪启和一干近卫一步不错的站在旁边盯着她,似乎是在防备她耍手段。 直到她写完信,汪启也没放松警惕,拿着信反复看了数遍,确定里面没有偷偷暗示什么,才放心的把信小心妥帖的收好。 拿到东西,汪启皮笑肉不笑:“谢太后慈悲,奴才这就去跟圣上复命了。” “我们走!” 第524章 慕霆渊,哀家送你一程 寝殿喧闹一时,霎那间又安静下来,太后坐在凤倚上,气的手抖。 她知道,得了她的亲笔信,她已没了利用价值,萧恒很快就会让她继续陷入昏迷,甚至是…… 想她这一辈子,斗后妃、笼夫君、收权臣,一世精明,临了到头却落得这般境地。 合.欢担忧的轻唤:“太后娘娘,娘娘?” “您还好吗?” 经此一事,太后似乎瞬间苍老下去,她的双眼变得浑浊,神思变得迟钝,合.欢唤了好几声,她才慢慢转过头。 太后看着她,轻声问:“好孩子,你原本应该是承玄帝的人吧?是如何又跟了慕王?” 合.欢有些尴尬,但很快就坦然:“回娘娘的话,是因为慕王答应过奴婢,此事过后,不论成败,他都会帮奴婢出宫。” 还会给她一笔钱,让她足够富裕一生。 虽然承玄帝也曾许诺荣华,可比起留在宫中追求那虚无缥缈的富贵,她更想要自由。 毕竟以承玄帝的为人…… 想到他平素的品性,合.欢不可自抑的害怕起来。 太后又问:“你相信他?” 合.欢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作答:“慕王虽说性子冷淡了些,可他多年来镇守边关,一次次击退东渠,这次若非因为双生子的事,他被卸任惩治,南夏或许根本不会遭此劫难,而且……奴婢其实私心里觉得,慕王保护自己的妻儿没有错,甚至这样有情有义的人,更值得人信赖。” 总比承玄帝那等恶毒小人要好的多。 但是这句话她不敢说。 太后缓缓靠在凤椅椅背上,低低道:“……你说的对。” 她摆摆手:“你下去吧,哀家想一个人静一静。” 待合.欢走后,硕大的寝殿只剩下太后一个人。 她望着这座仿佛死水一般的宫殿,她想,得了这么个结局,或许,这就是她的报应吧? 报应她当初因为嫉妒做了那等恶事。 如果…… 太后忍不住想着,如果她当初没有诬陷贤妃,今日坐在龙椅上的或许就是慕霆渊那孩子,南夏是不是就不会被东渠侵占,而她也不会得到这般下场? 死寂的湖水泛起波澜,埋藏在脑海最深处的那段记忆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翻涌上来。 太后眼前,仿佛再次看到二十几年前,贤妃宠冠后宫无人比拟的模样。 贤妃真是美啊,美人各有千秋,可她的美却到了动人心魄的地步,明明长着一张合该祸国殃民的脸,偏偏又是个柔弱温善的性子,她好像生来就懂得怎样让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不是没人跟她争,而是没有人能争得过她。 属于她的那个时代,先皇的后宫繁花似锦,她却是园中开的最盛最艳的那一朵。 后来,或许真的是人各有命,她不光独揽了先皇所有宠爱,还是宫里第一个怀上龙种的嫔妃。 她的那一胎,备受瞩目,后宫中希望她生不下来的人不知凡几。 但最后,贤妃平平安安的诞下孩子。 那是个俊俏的皇子。 大皇子出生,先皇十分高兴,当天便给孩子取了名字——萧清晏。 以期江山永固,海清河晏。 只一个名字就能看出他对这孩子有多重视喜爱。 等大皇子满月,为给孩子祈福,先皇又大赦天下让万民同庆。 其声势浩荡,已不下钦定太子。 那时的她身为皇后,既无宠又无子,成了整个天下的笑话。 她嫉妒又无奈,却在这时,梁家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消息,贤妃在未进宫之前,曾跟当朝少府监韦大人有过一段情。 家中便给她出了个主意,可那计谋实在恶毒,当时的她怎么也不肯答应。 母亲骂她糊涂,等大皇子真的被册立太子,那一切就都晚了。 就在她犹豫不定时,她的夫君难得来到她的坤宁宫,却是找她商议,要册封贤妃为皇贵妃。 最终嫉妒战胜良知,她默认了家中的谋划。 不久,宫中传出风言风语,有人曾亲眼看见贤妃身边的宫女与前朝韦大人在暗处交谈。 众嫔妃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纷纷落井下石煽风点火,风言风语愈演愈烈,大家都说贤妃与前朝官员私交甚笃。 后宫不得参政,贤妃这是犯了忌讳。 先皇为堵悠悠众口,下令搜查重华宫。 梁家安插在重华宫里的人早已准备好了一切,贤妃和少府监的私情就这么被翻在众人的面前。 大皇子也因此被疑心不是先皇的孩子。 皇家血脉不容有任何疑点,先皇决定滴血认亲。 事情一直按照梁家的计谋顺利进展着,但就在滴血认亲的前一晚,她的坤宁宫来了一位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贤妃跪在她的脚下哀哭乞求,求她高抬贵手放过她的孩子。 “臣妾愿永居冷宫,哪怕被皇上赐死臣妾也愿意,只求您饶了晏儿一命吧!” 她居高临下的端坐凤椅,望着底下哀求的女人,既有嫉妒也有可怜:“贤妃,别怪我狠毒,我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只有我的孩子才有资格成为太子,要怪就去怪皇上吧,他不该被你迷昏了头,逼得我不得不对你动手。” 贤妃不停地磕头,柔美的脸上满是泪水:“都是臣妾不好,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知道娘娘心善,求娘娘允许臣妾将孩子送走,臣妾保证,从今往后,大皇子会永远消失在世人的眼前,求求您了!” …… 回忆不堪回首,就如时光无法倒流。 人的决定总是与命运息息相关的。 太后久久的坐在凤椅上,长叹一口气。 随后,她重新铺开纸张,提笔写下一道懿旨。 既如此,慕霆渊,哀家便送你一程,也算还了曾经的债。 第525章 皇太后驾崩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太后握住因为提不起力而不停颤抖的手腕,她额头渗出冷汗,但她顾不得去擦,手中笔锋不停。 可惜,不等她布置完善—— 听到脚步声传来,太后匆忙将东西.藏起。 戚嬷嬷领着人走进来。 “太后,您该喝药了。” 药是合.欢端着的,戚嬷嬷朝她使了个眼色。 合.欢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不敢叫人看出来,装作平静的端着药碗上前。 太后看了她一眼,搁在凤椅上的手无意识的抓紧扶手。 “放着吧,哀家现在不想喝。” 戚嬷嬷对于她的反应毫不意外,垂着头表面恭敬实则强硬道:“良药苦口,娘娘趁热服下才有药效,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若不肯喝,那奴婢们只能动手帮您喝了。” 看来是萧恒下了死令。 太后望着她们这些人,忽然不明意味的笑了一声。 罢了,纵观她这一生,先为皇后,之后贵为万人之上的皇太后,贵极尊容的活了这么些年,比起先皇后宫里的其他女人,她不亏。 至于那个孽子…… 萧恒,哀家就在天上等着,看你是如何死无葬身之地。 太后接过药碗,碗中的汤汁颜色深暗,散发着浓烈的苦腥之气,她仅仅只是停顿了一下,便仰头一饮而尽。 这药够烈,她将将服下便觉得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 戚嬷嬷等人见她萎靡在凤椅上,自觉任务完成,霎时松懈下来,是以并未发现,太后手指无力的动了动,似不经意般在凤椅扶手上轻敲了两下。 曙光熹微时分,京城上空飘起了鹅毛大雪。 “咚——” 突然,皇城内部响起钟声,金鸣之音破开灰白的天空,一声接着一声。 皇宫内外,所有听到这钟声的人,皆惶然抬起头。 整整二十七声,皇太后驾崩。 文武百官顶着风雪匆匆赶到皇宫。 金銮殿上,凡是上了年纪的老臣皆对太后的死十分哀痛。 “怎会如此,太后此前身子虽说时有病痛,但不都是些小病吗?怎么这么突然……” “梁国公呢!他怎么说?” “一直没看见他,应该是去仁寿宫了。” 众臣议论纷纷时,梁国公进了殿,他看起来刚哭过,老脸上道道泪痕。 汪启带着圣旨跟在他身后。 圣旨上先是宣读了太后的死因,接着是承玄帝为表孝心,尊封太后为孝仁至德文淑皇后,与先皇共葬帝陵。 “急火攻心不治身亡?是哪个庸医诊治的,本官非卸了他不可!” 听完圣旨,老臣们纷纷闹腾开来。 别看这帮人老胳膊老腿的,但个个都是先皇那朝的旧臣元老,创下过赫赫功绩,与太后交情深厚,有敏锐的人察觉不对。 “太后死的蹊跷,我要见圣上!” “太医院使何在!叫他出来!身为院使竟让太后重病不治,立即押入刑部大牢,严刑拷打!” 群臣激愤。 梁国公就是在这时站了出来,痛哭流涕的解释:“其实早在入秋之前,太后娘娘就病的不能下床了,随后司天监夜观星象,说是‘荧惑留心,北方星子陨落,此乃大灾之兆。’圣上闻听此言,连忙派人去北方查探,于是就发现了鬼母和孽子一事,依我看,正是孽子未除,神明动怒,太后、太后娘娘才……” 梁国公以袖掩面,肩膀颤抖,一副悲痛过度的模样。 梁国公是太后的亲哥哥,众臣对于他的话还是信的,原本怀疑承玄帝的老臣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看起来最有威望的老臣沉声道:“太后娘娘可有留下懿旨?” 他穿着绛紫色的官服,胸前绣着银丝红顶仙鹤振翅欲飞,腰佩羊脂白玉官带,岁月在他脸上留下道道痕迹,却没有堙灭他那双过于精明透彻的眼睛,一身气势凌人,官威甚重。 他一出声,在场的文武百官俱都噤声,就连梁国公面对他都不得不颜让三分。 “只有口谕,一件是令圣上迁都,第二件是封淑妃为淑贵妃,抚养皇长子,三是倾全国之力,抓捕慕霆渊和其孽子。太后娘娘病的厉害,只来得及说出这几句话就匆匆去了……” 梁国公哭的情真意切,到底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众臣一时摸不着头绪,只能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之后,文武百官排着长龙,整齐的走向乾清宫,隔着一道宫门,朝仁寿宫的方向跪拜送行。 吊唁完毕,众臣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 几个穿着紫袍的元老重臣昂首走在最前面,最左侧的率先出声:“孔太师,您怎么看?” 被称作孔太师的,正是先前让梁国公都不敢造次的那名老臣。 他背着手,一双精明透彻的眼睛里盛满冷意:“我不信梁国公。” 其余几人皆点头赞同。 最先说话的老臣道:“我也不信太后是因病重不治而死,可是我们没有证据,而且……” 而且,若太后真是为人所害,那真凶就一定是…… 须发皆白的孔太师板着脸,眼神更冷:“想办法从太后身边的人入手,此事必须查清楚,太后于咱们有恩,不能让她老人家含恨而去。” —— 残冬初六,雪时停时续的下了好几天,积雪将大地万物全部覆盖,入眼处处都是纯净不染尘埃的白。 这场雪不光拦住了东渠的进攻速度,同样也拦住了沙洲的援军。 书房里,慕霆渊站在案前,桌案上摊开摆放着一幅军事地图。 中间空白的地方代表了关外,将整面地图一分为二,一为南夏,二为东渠。 地图的两国皇城位置,分别搁着两枚帅棋,而位于南夏的百川城上,黑红二色的兵棋两相对峙。 “啪嗒” 慕霆渊又将一枚黑色马棋放置在沙洲城上,接着往前缓缓移动,直至相隔了两座城池的纳兰城,方停止。 “沙洲援军已到纳兰,只要不出意外,应该再有四天就能经过凉州了。”柳南笙望着那枚黑色马棋,摩拳擦掌。 等援军一到,他们就伪装成军士潜藏进军队。 先去京都,杀承玄帝!再往百川,同众兄弟汇合。 大战仿佛就在眼前,柳南笙搓着手,一副恨不得援军下一刻就到的样子。 “皇宫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慕霆渊问蒋掌柜。 蒋掌柜摇摇头:“小人一直盯着呢,暂时还未有消息传来。” 慕霆渊微微蹙眉,距离上次偷入仁寿宫已经过去两天,按理说该有动静了才是。 “你去安排人手,我们再入皇宫。” 蒋掌柜应是,下去准备了。 柳南笙伸头问:“那是不是得去请夫人?” 他真是不得不佩服,现在只要有云窈在,皇宫大内对他们来说就跟客栈似的,随意往来,为所欲为。 提到自家媳妇,慕霆渊眉眼变得温和,连语气都是柔软的:“夫人那里我亲自去说。” 他推开棋盘直起身,正要出门。 蒋掌柜忽然去而复返,神色焦急:“东家!仁寿宫出事了!” 第526章 身世 太后驾崩,仁寿宫大半宫人被下令殉葬,合.欢冒死将消息送了出来。 噩耗突至。 书房几人皆又惊又怒。 柳南笙恼恨的一拳捶在桌子上:“该死的承玄帝!” “太后娘娘只来得及写下这封信,就藏在凤椅扶手下,让合.欢偷偷送给您。”蒋掌柜手中还捧着一封信。 慕霆渊沉着脸接过,快速拆开。 没想到承玄帝下手这么快,太后死了,他想要借她之手‘清君侧’的计划势必无法再进行。 慕霆渊脑中思绪纷飞,正当他一边看信,一边思量后续对策时,原本沉冷略有些烦躁的眸子倏地愣住。 纸上是太后亲笔所写的大字楷书,他一行行的扫过,越是往下看,琥珀色的眼眸就越是怔愣惊疑。 因为过于惊愕,手指猛然收紧,纸张发出“刺啦”一声,下角处被撕裂开一条缝。 “将军?” 柳南笙和蒋掌柜皆疑惑的看着他。 见他脸色不对,柳南笙好奇的凑过去看他手中的信。 这一看之下,他惊掉了下巴:“卧槽?大皇子?!” 他看看信又看看慕霆渊,眼睛都快瞪突出来了。 “真的假的?!” 慕霆渊眼底压抑着惊涛骇浪,他紧紧捏着信纸,紧到手指发白。 信上,那一排排的字为他揭开了一件埋藏二十多年的秘事,他根本不是奶娘的孩子,他真正的生母乃是贤妃。 他竟是南夏皇室的大皇子萧清晏! 慕霆渊喉间阵阵发紧,信是太后亲笔写的,他不认为太后会为了帮他,便给他伪造大皇子这一身份,所以,这很可能是真的。 饶是理智如他,在得知这种事后,也失了以往的冷静从容。 慕霆渊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心绪复杂难言。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从来想不到突然有一天,他会得知,原来渴望了那么多年的,怨恨了那么多年的人根本不是他的母亲。 蒋掌柜站在一旁一头雾水:“柳将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柳南笙偷瞄一眼当事人,随后一把搂过他,两人背过身去说悄悄话。 “什么??咱们东家是皇子??”蒋掌柜没能控制住音量。 除了他的身世,信还有后半段。 慕霆渊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一直到看完。 他捏着纸张,沉默良久,等再出声,嗓音已变得沙哑:“去查,不惜一切代价,我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声令下,无数人动了起来。 两天后,遥远的另一座王朝,东渠京城。 位于城南有座占地面积极其庞大的府邸,府中湖心岛,千里冰封,整片湖都被冰冻起来,雪花一片片的飘落在厚厚的冰面上。 冰天雪地,正是极美的景色。 湖边,华服男人披着狐裘仰躺在逍遥椅上,他闭着眼假寐,脚尖在地面轻点,椅子便一下一下的前后摇晃起来。 椅背后面还站着一个人,一边为他撑伞,一边低声汇报。 “刚收到的消息,慕……那位,开始查娵訾的事了。” 华服男人唇角上扬:“不愧是慕霆渊,比本王想象中的还要快。” 撑伞的男子顿了顿,继续禀报:“按您的计划,属下已经全部布置好了,相信他很快就会追查到娵訾的身份。” “嗯,你做的很好。”华服男人赞道,他看起来十分悠闲,脸上还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本王很期待,他得知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 撑伞的男子沉默下去。 感觉到他的沉默,华服男人睁开眼,自下而上的望着他。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慢悠悠开口:“玄枵。” 撑伞男子心下一紧,恭敬道:“属下在。” “你跟本王多久了?” 逍遥椅轻轻摇晃,分明他语调平缓,玄枵却半点不敢松懈,一板一眼的回话:“回王爷,二十七年零八个月。” “转眼这么多年了啊……”华服男人微微眯起眸子,似乎陷入了一段回忆:“本王记得,那时你们还在奎星楼的时候,十二星官里,你跟娵訾关系最好,是吗?” 玄枵握着伞柄的手猛然攥紧,他面上维持着平静,应是。 “既如此……那她背叛本王私自藏身进南夏后宫的事,你到底知不知道?”华服男人慢悠悠的语调骤然转冷。 “扑通” 玄枵跪倒在地,手臂高举,即使他跪下,手中的伞仍旧稳稳撑着。 “……王爷,属下真的不知。” 气氛沉默,玄枵心中忐忑,周围寂静,只能听见雪花飘落在冰面上的窸窸窣窣声,他能感觉到头顶上那道怀疑凌厉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 他低着头,眸中有微弱的情绪翻涌。 良久,身旁逍遥椅上的人叹了口气,一只手放在他头顶,轻轻拍了拍。 “罢了,娵訾已死,本王不想再追究,这件事便算是过去了,好好帮本王将人引过来,你知道的,本王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玄枵咽下喉间的苦涩,朝他重重的磕了个头:“属下遵命。” 然而他并未看见,华服男人落在他头顶上的目光里根本没有仁慈,只有冰冷的杀意。 与此同时,南夏。 大雪终有停止的时候,百川城门在与敌军拉锯了十数个日夜后,终是抵挡不住,宣告城破。 承玄帝带领一干臣子连夜出逃京都,往西边而来,准备迁都咸阳。 东渠铁蹄声势浩荡,在百川城中大肆杀戮抢掠,昔日繁华的城池一夕之间沦为地狱。 万万百姓被敌军践踏在马蹄之下的那一刻,终于幡然悔悟:如果慕王在此,南夏何至于此,年关将至,他们定然会像以前那样,欢天喜地的准备着迎新年…… 至此,南夏已有四成城池被东渠侵占,百姓死伤无数。 还生活在其他城池的人惶惶不可终日,在胡硕之等人的有意推动下,民间开始响起一道声音—— 只有慕王才能拯救南夏! 迎回慕王,扭转乾坤! 彼时,承玄帝与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还在出逃的路上,听到百姓们的言论,承玄帝气的暴跳:“沙洲的援军呢!怎么这么慢!这帮人都是死的不成?!还有北辰!国书早就发过去了,为什么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 第527章 疑虑重重 人多,客栈不方便安排,为了节省时间,一行人在郊外扎了营帐。 奔波了一整天,众人心身俱疲,承玄帝更是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焦躁和颓丧的情绪中。 想他自登基为帝,何曾受过今日这份委屈? 丢下奢侈享乐的皇宫,只能灰溜溜的逃往别处。 现在的他被迫窝在山里,风餐露宿,甚至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 还有那些贱民,居然敢说他错了,还说若非他要杀慕霆渊,南夏也不会被东渠侵夺无人能挡,导致国将不国,家不成家。 方才如果不是孔太师他们拦着,他非杀了那些人不可! 承玄帝越想越愤怒,恶狠狠踢飞脚下石子:“这帮养不熟的竖子!” 老臣们叉着手站在一边,眼皮耸拉着没人说话,见他发怒也只是冷眼旁观。 这场西迁并不是所有人都跟着,只有五品以上身负要务的官员才有资格随皇帝一起走。 众人皆灰头土脸,神色萎靡,有几位大臣动了动唇,似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只有梁国公出声劝慰道:“毕竟路途遥远,使臣来往需要时间,说不定北辰那边已经有了动作,圣上且宽心等待,相信再过不久咱们定能收到东渠退兵的消息!” “至于那些……言论,百姓愚昧,这肯定是慕霆渊那贼子故意煽动的!不过圣上不必担心,等东渠退兵之后,您只要随便赐些恩典下去,他们自然又会对您感恩戴德的。” “慕霆渊,又是慕霆渊!” 承玄帝咬牙切齿,语调里是深深的恨意,恨不得将那人挫骨扬灰。 底下,有部分大臣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心中叹息摇头。 银装素裹,万物生灵都被掩盖在冰霜之下,大地变得十分安静,只有天空时不时有鸟儿经过,划出一个个黑点。 凉州,锦丰钱庄后院。 慕霆渊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他转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云窈,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悄悄下了床。 自从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母是贤妃后,他总是会回想在重华宫的一切。 他渴望从记忆碎片里找出和母亲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只可惜幼时的记忆大多都被痛苦占据,让他潜意识的忘记了很多的事。 太后的信中只字未提当年之事,这两天他一直在想,他曾生活在后宫几年,为何从未听说过大皇子,为何他被送走后却又回到了皇宫,还变成奶娘的孩子。 慕霆渊站在窗口吹冷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身后突然有了动静。 原来是云窈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他穿着单衣站在窗前,怕他冻着,便下来为他披件衣服。 天刚蒙蒙亮,房间还暗着。 “吵醒你了?”慕霆渊握住她的手,面带歉意。 云窈摇摇头,将裘衣披在他肩上。 知道如今的局势,他定是千头万绪烦恼很多,体贴的什么都没问。 冰冷的身躯因为她瞬间温暖起来,慕霆渊心口酸软,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他的脸在她脖颈间蹭了蹭,叹息着:“阿窈……” 他的声音里难得带着几分迷茫,云窈听出来了,心疼的不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我在呢,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慕霆渊更紧的抱着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身世的事尚有疑虑,所以他还没有告诉她。 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慕霆渊说起别的事。 “我叫冯平把孩子送过来了,算算时间,应该就在这两日他们就能到凉州。” 云窈早就知道,身为母亲,怎可能不关注自己的孩子,她几乎每日都会打开观世看一眼他们。 就快要和儿子团聚,云窈高兴极了,自他怀中抬起头:“转眼一个月了,也不知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又重了。” 慕霆渊笑着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是重了,而且兄弟俩都变成了小话痨。” 冯平发给他的信里,每封都有说孩子的情况,是以他虽不像云窈能看见,但了解的一点都不比她少。 天色渐渐变亮,小两口相拥着同裹一件大氅,站在窗前聊着孩子,气氛温暖恬静。 “扑棱棱” 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由远至近。 半空中,白色大鸟自高空俯冲而下,怕它伤着云窈,慕霆渊单手护住她,一只手眼疾手快的伸出去。 大鸟落定在他手臂上收起翅膀,豆大的黑眼珠看看他又去看云窈,朝她短促的啾了一声。 云窈笑眯眯的在它小脑袋上摸了摸。 慕霆渊从逐日的鸟腿上取下信,一目十行的看完,神色微凛。 信是胡硕之发来的,东渠铁蹄追着他们往荣安城的方向去了。 承玄帝也已弃皇城西逃。 慕霆渊暗自思量了一会,拍了拍云窈的细腰。 “天还早,你再睡一会,我去书房回信。” 云窈乖乖的撒开抱着他的手,点点头。 临走时,慕霆渊还不忘在她脸上偷得一个香吻,这才心满意足的大步出门。 门外有守夜的小厮,见到主子出来,连忙跟上前伺候。 “去把……” 慕霆渊正想吩咐小厮去叫蒋掌柜,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自连廊的另一头蹿出来。 “将军!” 柳南笙这几日一直在外查贤妃的事,刚有头绪就连忙返回。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两人一前一后行色匆匆。 三人进了书房,柳南笙赶不及让下人去泡茶,端起茶几上的凉茶猛灌了一肚子,才一抹嘴巴道:“将军,我查到了一些关于您母亲的身家背景。” 慕霆渊坐在桌案后,还在看胡硕之的信,他表面看不出急切,然而垂着的眼睫却抖了抖。 “说。” 当年重华宫的那场大火烧死了不少宫人,让贤妃在后宫中变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忌讳,且不光是宫里的人不敢提及,更是查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就像是一夜之间,所有跟贤妃有关的人和事都被抹灭干净。 柳南笙废了许多力气,还是从一个被遗忘在冷宫里的废妃口中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那废妃曾经是先皇那朝的舒贵人,因意外产下死胎,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发了疯,先皇嫌她晦气,就将其打发进了冷宫。 也是巧了,舒贵人曾与贤妃同住过一个宫殿,两人还算相熟。 只可惜舒贵人本就有疯病,多年来无人诊治病情更加严重,柳南笙不停地引着她说话,也只是打听出贤妃的家世背景。 “舒贵人的口中,贤妃娘娘是晋州人士,娘家姓韩,与晋州以前的首富韩家,似乎很有些关联。” 慕霆渊目光微闪,蹙了蹙眉:“晋州韩首富?” 他有些意外。 “是。”柳南笙继续道:“晋州如今已被东渠侵占,当时敌军攻入城门之前,马忠他们曾疏散过百姓,只是不知他们有没有逃难离去。” “我派了许多人出去,希望能尽快找到他们。” 第528章 香鱼泡馍 时间太过久远,与当年有关联的人早就死的死疯的疯,没有办法,只能辗转从贤妃的娘家身上入手。 听到柳南笙已经派人出去找了,慕霆渊稳了稳心神,知道此事急不得,何况眼下承玄帝的事更要紧。 慕霆渊将胡硕之的信扔给柳南笙,让他们自己看,随后提笔布置后续计划。 两人看完信,柳南笙皱着眉道:“荣安城再往后便是江城,两座城池之间隔着辽阔的淮江,是天然的屏障,应该能挡住东渠久一点时间,但再往后,便十分接近京都了,将军可想好了何时反击?” 慕霆渊笔走游龙,墨洒不停,写好一封后,又继续写下一封。 “暂且将战场定在江城,不过在此之前,承玄帝的人头,我得先去取了。” 他声音清淡,仿佛只是在说今天中午吃点小菜。 一提到杀承玄帝,柳南笙就兴奋,眼睛都亮起来:“将军准备怎么做?” 他原本还以为将军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对承玄帝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下不了手了呢。 “计划不变,等冯平的军队到了我们直接去咸阳。” 写好信,慕霆渊搁下笔,将其中一封信递给柳南笙。 “承玄帝他们入咸阳定会住进太守府,你现在就安排人过去,想办法找到孔太师,把这封信交给他。” 柳南笙拿着信愣住了。 以为自己听错了:“找孔太师?您不会是想跟那个老匹夫合作吧?” 那个家伙,可是正统的保皇党啊! 以前同朝为官,那帮老臣横看竖看将军不顺眼,政务上更是没少给他们这些慕王党使绊子。 “您这封信传过去,万一那老匹夫顺着线来抓您怎么办?!” 慕霆渊满不在意,高深莫测的勾了勾唇,笃定道:“他不会。” 若还是以前,他一定会,可现在嘛…… —— 承玄帝一行人在路上紧赶慢赶的走了三日才抵达咸阳,咸阳太守提前收到消息,率领一干地方官员迎在城门口,一见到他们就要往地上跪。 边上有来来往往的普通百姓,见他们这么大阵仗纷纷好奇的投目过来。 西迁的事属于秘密进行,除了京都上层圈子的少部分人之外,寻常人并不知情。 承玄帝坐在马车里,不耐烦的拦住咸阳太守:“起来,不准跪!” 尽管清楚外人不会认识他,可在那些百姓打量的目光下,莫名的他就觉得难堪。 咸阳太守战战兢兢的弯着腰,只得低声道:“怕有心人查到您的踪迹,微臣不敢封锁城门,叫人起疑。” 承玄帝憋了一整路,面带菜色:“行了,赶紧带路。” “是是。” 太守府地方有限,安置不下这么多人,除了承玄帝和其近卫之外,其余人等只能去住外面的民宅。 好不容易到了落脚的地方,众人也没心思商议其他,各自去了分给自己的屋子休息。 孔太师和其他几名高位老臣被分在离太守府最近的一座宅子,他们这帮人逃命出来,只带了自己的正妻和最重视的子女。 既无丫鬟也无小厮。 宅子原本的主人被咸阳太守花钱雇佣,每日负责为这些大臣烧烧饭,浆洗浆洗衣物。 孔太师的夫人亲自到外头端了盆热水回来,孔太师连忙接过,叹口气:“辛苦夫人了。” 太师夫人姓梅,性子和软,哪怕做了那么多年的高门贵妇,也没养出盛势凌人的傲慢,瞧着只是个和蔼温善的大夫人。 梅夫人笑笑:“这样的世道,只是辛苦一点算得了什么。” 她说的没错,如今南夏多少普通百姓死在东渠的铁蹄之下? 孔太师脸色晦暗,没再说话,拧了热帕子擦擦脸和手,又重新拧干净后递给自家夫人。 咸阳太守是个仔细妥帖的人,知道他们奔波在路上,连着几日吃不了什么好的,在他们还没到之前就吩咐底下人炖上大鱼大肉。 众人刚歇息半刻,就闻到阵阵饭香。 “来咯,上菜咯!” 这间民宅的男主人端着大托盘,女主人跟在后面,夫妻两一间一间屋子跑着送菜。 接连送了四样菜,最后是一道鱼并几块蒸的暄呼香软的大饼。 夫妻两最后才送到孔太师的屋子,一进门,男主人笑眯眯的:“贵客,这道是咱们咸阳的特色,叫香鱼泡馍,一边吃着鱼,一边再用刚蒸出锅的大饼泡进鱼汤,吸饱了鱼汤的大饼吃到嘴里,哎呦,那鲜美香辣的滋味,可绝了,几位快尝尝。” “多谢了。” “您客气。”男主人点头哈腰,转身退下。 孔太师的长子站起身为父母亲一人夹了块饼。 一向庄重自持身份的三人,试探性的揪下一小块饼放进鱼汤,然后吃了。 “确实很不错。”孔太师眉头不自觉舒展,面上难得带了点笑。 梅夫人边吃边点头:“很香呢,这样的吃法颇有几分趣味。” 一家三口你一口我一口,吃到一半时,突然,长子捧着大饼,似发现了什么,疑惑的咦了一声。 他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大饼中间夹着的东西,望向自家父亲:“父亲……” 孔太师也看见了,目光微凝,伸手夺了过去。 饼里被人塞了一支空心细竹,孔太师冷着脸从细竹里抽出一卷纸卷,轻轻展开。 他的目光落在纸上,从原本的冷漠到双目慢慢瞪大,再到瞳孔紧缩,一直到全部看完,整个脸色变得十分凝重。 梅夫人和长子面面相觑,看着他突变的脸色,皆不敢说话。 气氛沉凝了一会,孔太师才缓缓开口:“子期,你去将厨子叫来,就说他饭菜做的十分合我胃口,我要打赏他。” 子期正是孔太师长子的表字,他不敢多问,应声去了。 刚刚我们这里地震,我第一反应抱着电脑就往楼下冲,还好没事。 第529章 极其嚣张 房门紧闭,子期将人领回来后就站在木门边上守着外面动静,若有人来了也好及时示警。 男主人垂首站在桌前,孔太师上下打量他一眼,沉着脸:“你家主人好大的能耐。” 叛逃在外还能将手伸这么长,不光知晓圣上西迁,还前一步在咸阳安插了人手。 孔太师脸色实在说不上好。 宅子男主人正是柳南笙手底下的人,外号铁头。 铁头姿态恭敬,脸上却没多少尊敬的表情,笑着道:“太师言重,只是恰巧这间宅子是我家主子名下的财产而已。” 他还有半句话没说的是——太守府周边这一片都是他家主子的财产,反正不管孔太师被分到了哪个宅子,都有他们的人手等着。 孔太师自然不信这种说辞,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他冷道:“他现在人在哪?” “这个,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既然他连面都不敢露,如何说服本太师帮他?”孔太师冷哼。 铁头也不怕他,仍笑眯眯的:“我家主子说了,他不是要你帮他,只是知会你一声,这事你做也好不做也好,结果都是一样,不过……你若是不愿配合,那太后的仇,他可就不管了。这,是我家主子的原话。” 哪有像慕霆渊这样的,要别人帮忙还极其嚣张,完全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我家主子还说,再有几日他便会抵达咸阳,要您抓紧些。” 孔太师气的脸色泛青,一巴掌拍在饭桌上,憋了半天,却只能骂道:“……这个粗蛮野夫!” 也不管他有多气,把主子的话传达,铁头便离开了。 房间里恢复寂静。 梅夫人和长子方才一直不敢说话,此刻尚还云里雾里:“老爷,你跟他刚刚说的人是谁?怎么还跟太后娘娘有关?” 孔太师冷着脸,缓了好一会:“他是慕霆渊的人。” “什么??是慕王……”长子惊讶出声,又下意识住了嘴。 长子目前也在朝中任职,他知道的内情更多一点。 子期眼珠转了转,很快便想明白所有,他一脸惊疑,压低了声音:“父亲,难道说太后真的是被……”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可看到自家父亲的脸色,便知道此事八九不离十。 “慕……他跟您做了什么交易?”子期又问。 孔太师气归气,却还是又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内容,目光震惊又复杂。 “没想到啊……他竟然!” 竟然是当年那个无限风光,又在不到半年时间便意外夭亡的皇长子! 当年皇长子出生,备受先皇喜爱,可惜没过多久,贤妃突然对外宣称皇长子感染风寒,高烧不退,不幸夭折。 那件事处处都透着诡异,然而更古怪的是,先皇紧跟着就封锁消息,所有与皇长子相关的人都被处治了。 外人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皇长子在先皇那里莫名变成了忌讳,自那之后,朝野上下再也没人敢提及皇长子,慢慢的,这个皇子就被人遗忘。 却没想到,皇长子根本没死,竟就是慕霆渊! 孔太师拿着信纸,手腕微颤,神色复杂极了。 也不知此事对南夏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孔太师最后将信纸折起收进怀里,对长子和梅夫人道:“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莫要多管多问。” 说罢他就出门去了。 第530章 遗诰 “这可是真的?!” 几名当朝元老重臣全部窝在一间小房子里,其中一名老臣拿着信纸,满脸惊诧,难以置信。 孔太师一直抄着手站在一边,任几人争相传看,闻言凉凉的道:“太后娘娘的亲笔信,难道还有假?” “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几人面面相觑,又惊又叹。 为免这帮老狐狸不相信自己,慕霆渊直接将太后的亲笔信分为两半,把写有他身世的那一半夹在自己的信中,一起送了过来。 毕竟太后的笔迹,这几名老臣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慕霆渊在信中让我们去取太后懿旨,那梁国公之前不是说太后生前病的厉害,没能留下遗诰吗?”说话的人是忠国公,他脸上皱纹深深,积威多年让他看起来面容过于犀利凶戾,十分不好接近。 “这还用想?!定是梁国公为一己私利被承玄帝收买了,说不准,太后娘娘的病也有他的手笔!”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孔太师听了一阵,打断他们的愤怒:“行了,诸位怎么说?这事,做还是不做?” “做!为何不做?承玄帝那厮竟敢谋害嫡母!简直大逆不道,丧尽天良!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坐在帝位上!”忠国公率先表明态度。 另外几人都在观察其他人的反应,有些犹豫不决。 “可是慕霆渊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万一咱们推上去的不过是又一个承玄帝,那怎生是好……” 当年血洗金銮殿的事可还历历在目呢! “是啊,还有前段时日他屠杀百姓的事,此人若疯起来,怕是不下前朝残暴滥杀的武宣皇帝高子进,到那时,咱们这些推他上位的人,能被吐沫星子淹死!” 说话的这两位老臣满面愁绪,对比他们的犹疑,始终没说话的金紫光禄大夫章大人却慢慢道:“武宣皇帝虽说晚年纵欲享乐,残暴不仁,但也不能因此就抹灭了他前半生的丰功伟绩,如今南夏正处分崩离析之危机,慕霆渊若是上位,不说旁的,起码能击退东渠,保住南夏。” 这句话十分奏效,几位老臣同时沉默了。 “我不管那些。”忠国公一一扫过几人,冷声道:“太后被害,身为人臣理应为她报仇,慕霆渊要上位,我谭某人第一个支持。” 忠国公此人能从一个七品小官坐上国公的位置,正是有幸得了太后赏识,太后对他可谓恩重如山。 他曾发过誓要对太后誓死效忠。 五位元老重臣,有四位都发表了意见,两个反对,两个赞同,反观拿着信过来的孔太师尚还什么都没说,章大人望向他:“太师?” 孔太师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道:“承玄帝不配为人子,更不配为帝,慕霆渊既然是大皇子,又文武俱全有勇有谋,其实本来就是最适合承继大统的人,至于你们所担忧的那些,反正咱们这帮人应该还有十来年的活头,且容后再观吧。” 事情便这样敲定下来,几位老臣商议了一下午,傍晚,孔太师亲自去了咸阳太守府求见承玄帝。 以家中妾室重病为由,请求回京探望,实则是去寻找太后遗诰。 第531章 援军至 老臣们这边在为颠覆皇朝之事运作,凉州钱庄,半夜,一行商队停驻在大门前。 为首的男人跳下马,竖起手掌让其余人原地等待,他自己大步进了钱庄。 钱庄有守夜的伙计,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有客上门连忙上前迎接:“客官是想兑银钱,还是想换岁子钱?” 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深褐色皮草,皮肤呈土黄色,一头黑发编成了许多细麻花辫扎在脑后,光看打扮就是很明显的西北风格。 “我找你们东家。” 伙计原本还有些犯困,一听此言瞬间精神起来。 “可有信物为证?” 男人正是冯平,他解下腰间宝刀递给他。 伙计双手接过,不敢耽搁:“请您稍等。” 话音未落就飞速往后院跑。 后院主屋,云窈从床上一骨碌坐起身,她一动,慕霆渊立即睁开眼:“怎么了?” 云窈高兴极了,伸手推他:“你快起来出去看看。” 慕霆渊满脸不解,却还是依言起身下床:“外面怎么了?” 他拿过大氅披到身上。 正此时,房门外传来交谈声。 “掌柜上回说的那个人到了,你快去禀告东家,喏,这是那人给的信物。” “吱——” 房门被嚯地拉开,慕霆渊拿过小厮手里的宝刀看了看,脸上露出喜意。 冯平坐在柜台边的客椅上,与冯岳山极其相似的脸上竟有几分紧张。 他有多少年没见过元帅了,昔日少年将军,也不知变化大不大? 该是成熟不少吧,毕竟他也老了。 脚步声隔着一道屏风自柜台后面响起,仿佛带着疾风,如其主人一样杀伐果决。 冯平猛地扭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四十来岁的大男人,突然红了脸,豁然起身:“元、元帅!” 慕霆渊走过来大大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两人握着手分开,冯平抬头,一一扫过他的脸,似乎在寻找曾经一起在蓟州军营并肩作战的那些时光,笑了:“咱们元帅更加英俊了!” 故友重逢,慕霆渊也很高兴:“一路辛苦了。” 冯平抱了抱拳:“末将幸不辱命!” 小厮出去将冯平带来的人马安顿起来,其中一辆马车上车帘掀开,谢婆子和含珠一人抱着一个襁褓,被霍岩青搀扶着下了车。 慕霆渊看到他们进来,眼睛在两个襁褓上停顿片刻。 霍岩青快步走上前,单膝下跪,眼眶微红:“王爷!” 知道他很担心自己,慕霆渊拍了拍他的肩头,语声难得的温和:“将两个孩子送去夫人那吧。” “是!” 谢婆子一行人被领着往主屋的方向去。 慕霆渊带着冯平去了书房,这时候,收到消息的蒋掌柜和柳南笙也都起来了,柳南笙风风火火,连外衣都没穿好,敞着胸襟就冲了出来:“老冯!” “你小子,这么多年没见还是这样火急火燎的。”冯平大笑。 蒋掌柜心思细,见这一行人顶着冷风大半夜才赶到,悄悄吩咐小厮去准备热酒热饭。 整个后院霎时灯火通明。 第532章 大醋缸子 霍岩青将孩子送进主屋后,便也来了书房。 他和几名亲卫,一帮人坐在书房的饭桌前,蒋掌柜亲自为大家满上酒。 冯平一碗热饭一杯热酒下肚,被冻僵的身体总算活泛了起来,道:“收到您的信我就着手准备了,只是两个小公子太小,我怕行程太快会颠着孩子,路上就慢了些,援军就在后头,离咱们大概三十多里地。” 他比援军先一步出发,但路上脚程慢,是以也就与大批军队相隔不远。 听到援军已至,柳南笙咧嘴笑开,看向慕霆渊:“将军,孔太师那边进展可顺利?” 这个点,除了冯平和霍岩青他们,没人真的饿,慕霆渊手里端着酒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抿着。 闻言淡淡道:“太后在信中提及的懿旨,只有孔太师他们知道会藏在哪里,咸阳那边的暗桩已发信说孔太师回京了。” 遗诰被太后另外藏了起来,并没有直接交给他,信中只说那几位老臣是她的人,叫他放心合作。 太后的这番用意,怕并不只是担心遗诰会落入旁人手中那么简单,或许还打着,想要孔太师他们牵制自己的主意。 慕霆渊扯了扯唇角,心如明镜。 “那就好,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柳南笙欢快的夹了粒花生米在嘴里嚼啊嚼。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咸阳?” “等孔太师拿到懿旨吗?”冯平问道。 慕霆渊搁下酒杯:“不,让你们休息一日,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 残冬十二,慕霆渊和柳南笙穿上普通军士的甲胄,混在军队中。 此次从沙洲赶来的援军共有五万,其中三万步兵,两万骑兵,是以队伍行进速度并不快。 骑兵拱卫着将军在前,步兵小跑在后,援军将先经过咸阳、京都,再北上荣安。 为抓紧赶路,大批兵马走的是郊外小道,一路上偶尔能看见一些绿林人士,行迹嚣张的追赶商队,抓到一个人就举起画像辨认。 将军亲卫队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这帮人还不死心呢?” 两匹骏马并肩而行,额头上抹了几道锅底灰的柳南笙盯着那头到处抓人的绿林人,低声道。 慕霆渊的脸在临行前被云窈用姜黄粉抹成了土黄色,再用厚重的头鍪一压,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 因为东渠的大举侵略,外加胡硕之等人的刻意煽动下,万万百姓突然想起他的好,不仅不再追杀他,反而支持他回归的声音越来越多。 但也有不少人为着承玄帝的那封悬赏圣旨,依旧对他不死心。 对于这些,慕霆渊并不在意。 远处的道路一眼望不到尽头,柳南笙想到云窈,坐在马背上遗憾道:“可惜夫人不在,夫人若是在,咱们就能省很多麻烦了。” 慕霆渊斜睨他一眼,语气不好:“怎么,没有我夫人你就提不动刀了?” 他故意将‘我夫人’三个字咬的很重,柳南笙背后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忍不住在心里吸了口气—— 哎呦这个味儿! 酸的他牙都要掉了! 从来没发现原来他们家将军是个这么大的醋缸子啊? 第533章 比试 两人挨近说话,边上有人看不顺眼,呵斥道:“叽叽歪歪什么呢你们,好好赶路!” 这是在骂他们? 柳南笙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 对方立马横眉冷对的骂:“看什么看?!” “新兵就要有新兵的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也不知将军看中你们什么了!” 骂人的长得五大三粗,穿着甲胄活像一座小山,壮硕非常。 他是将军亲卫队的副队,单纯就是不爽他们,作为莫名其妙被将军赏识,跳过比武直接成为亲卫的新兵,不光是他,亲卫队其他人都对他们十分不服气。 这不,就逮着机会找茬来了。 察觉到来自周围人的各种恶意目光,柳南笙第一反应并不是生气,而是稀奇。 多少年了,哪个敢在他面前这般张狂。 “呦,怎么地不服?一会休息咱两练练?!” 副队一拍胸脯,铜制胸甲拍的梆梆作响:“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你等着,看老子不把你打哭!” “话别说的这么早,不知道到底谁哭鼻子!” 柳南笙与人你来我往,慕霆渊在一旁虽说有些无奈,但并没有阻止。 军中一向以武为尊,谁强听谁的,他们突然空降,让人不服气也是人之常情。 中午休息时分,众人一下马,副队就迫不及待上来挑衅。 柳南笙会怕他才怪,两人当即圈出一块空地,脱了身上铠甲就开始比试。 渐渐地,许多军士都过来凑热闹,众将士围成一个圈,纷纷起哄。 “王将军加油!” “王副队加油!!” 慕霆渊站在圈子的最前面,双手抱胸,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 不知何时冯平凑到他旁边,笑着看那两人打架:“南笙还是这副性子,一言不合就跟人干起来了。” 慕霆渊似想起什么,也笑出了声,当初他会跟柳南笙认识就是因为争一张床,他把柳南笙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顿。 那时他们都还只是个小兵,南夏经常打败仗,军队也穷,这就导致了普通士兵的资源有限,便会有人去抢别人的物资,他从不抢别人的,但别人来抢他的都会被他揍的很惨,那家伙被他揍了一顿后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了。 再后来他成为三军统帅,打东渠,剿匪寇,开钱庄,自掏腰包将大批钱财如流水一样投入军队,这种靠抢资源生存的潜规则才被打破。 慕霆渊有的没的想了很多,那头比试也分出了胜负,柳南笙将王副队压在地上,赢了比试。 两个人算是势均力敌,王副队脸颊青了一半,满身尘土。 柳南笙也带了伤,嘴角被揍了一拳,一咧嘴就疼的直吸气。 但他还是笑着,走到慕霆渊身边,两人抬手碰了下拳。 新兵居然赢了他们,亲卫队的人面面相觑,王副队也回到自己队伍里,觉得脸上挂不住。 没能给新兵一个下马威就算了,还被反制了,这些亲卫哪肯甘心,就有人盯上了慕霆渊。 亲卫队长打定主意要为兄弟报仇,朝冯平大喊道:“将军,末将申请向慕亲卫单挑!” 冯平惊了:“你确定?” 亲卫队长也是沙洲军营的副将,姓沈,沈副将坚定以及肯定道:“确定!” 冯平轻咳了一声,转头看慕霆渊,询问他的意见。 人家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战了,不应下会被大家看不起的。 慕霆渊摘下头鍪随手丢给冯平,又脱下身上甲胄。 柳南笙接过他的甲胄抱在怀里,幸灾乐祸:“哈!这下有好戏看了!” 慕霆渊走进战圈,沈副将已经在空地上等着了。 场外冯平不忘喊了一声:“手下留情啊!” 沈副将还以为是对他喊的,大手一挥,十分给面子道:“将军放心,我手下有数!” 冯平抽了抽嘴角,最后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柳南笙噗呲一声,乐了。 场中,脱下甲胄的慕霆渊,与沙洲军士人均大块头比起来,除了身形高大之外,便显得有些消瘦。 众军士都不看好他,纷纷嘘声,喝倒彩。 “请吧。”慕霆渊微微颔首,让对方先出手。 沈副将从鼻孔里哼了哼:“你先来,免得事后跟别人说我欺负你。” 慕霆渊面无表情:“不必,动手吧。” 沈副将不耐烦:“让你先你就先,逞什么能耐!搞快点行不行??” 慕霆渊挑了眉梢,既然都如此说了,他便淡声道:“那你别后悔。” 话音未落,他猛地旋身,右腿向着对方脑袋横扫,衣料擦着劲风发出“唰”的轻响。 沈副将瞳孔瞬间收缩,根本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快的速度,上半身下意识的往后仰,谁知那人的反应比他还快,他一动就立刻预知了他的动作,原地起跳,另一条腿直接踹向他胸口。 “砰!” 沈副将被踹飞三米远。 一招,两个动作,直接战局结束! 边上围观的众将士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沈副将捂着胸膛艰难的坐起身,人群才后知后觉的齐刷刷:“嚯……” 沈副将坐在地上,胸口骤痛,他疼的呼哧呼哧喘着气。 “不行!再来一局!刚刚都没说开始,我来不及反应!” 柳南笙不乐意了:“嘿!你休想耍赖!难道你在战场上还要敌人杀你之前先说一声开始再动手吗?” 沈副将满脸不甘心的爬起身,反驳:“这是自己人的友好比试,跟战场能一样吗?!” 柳南笙还想再说,慕霆渊朝他竖起手,转而道:“可以,方才的不算,我们重新比过。” 看起来十分好脾气,还对沈副将抬了抬手:“这次你先。” 沈副将揉了揉胸膛,眼睛上下打量他,像是在找地方下手。 两个呼吸过后,他大喝一声,脚尖发力,弹射向他挥起拳头,因为过于用力,手臂的肌肉撑破衣物,露出底下一块块健硕虬结的肉块,力量之强,粗壮的经脉都一根根爆起。 慕霆渊双腿一动未动,只稍稍偏头躲过他挥来的劲风,同时一把握住他的手臂—— 俯身、挥手。 不过一个轻飘飘的动作,沈副将整个人却于半空中翻了个跟头,最后轰然砸落在地。 众将士死寂了片刻,柳南笙第一个回过神:“好!!” 随着他一声大吼,像是热油里溅了水滴,人群哗然。 不少人皆振臂欢呼。 军中的情谊便是这样纯粹,强大的人到哪里都会受人敬仰崇拜。 沈副将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慕霆渊居高临下的站在他身旁,看了他一会后,朝他伸出手。 沈副将痛的满脸扭曲,对着他伸来的手僵持了半天,才迟疑着接受,对方一个用力把他拉起来,随后看也没看他,转身回去了。 “时候不早了,继续赶路。”他非常自然的下令。 “是!” 冯平也极其自然的应声,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第534章 篡位进行时 不知从哪传出的风声,圣驾到了咸阳,太守府衙门外,每日都有许多人探头探脑,赶都赶不完。 承玄帝带来的皇帝近卫将整座太守府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咸阳太守一家子没地落脚,最近都是住在外头的民宅里。 听到圣上传召,咸阳太守捂着头顶乌纱帽匆匆跑过去,刚一进门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外面那些百姓是怎么回事?!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承玄帝穿着明黄色的便服,坐在略有些狭窄的贵妃榻上,臭着一张脸活像便秘一样。 这里哪哪都比不上他的乾清宫,吃的差,住的也差,被困在如此狭小逼仄的太守府,他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暴躁。 咸阳太守不停地擦着额间冷汗,头上主子心情不好,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日日提心吊胆,有苦不敢言。 “微臣、微臣也不知怎么回事……” “废物!朕要你有何用!”承玄帝大怒。 咸阳太守扑通跪到地上:“微臣该死,微臣办事不力……” 承玄帝脸色难看,明显气的不轻。 他越想捂住越是捂不住,现在外界都在传他是怕了东渠,所以跑来咸阳太守府躲着。 这让他的脸往哪搁?? 承玄帝起身照着咸阳太守的心口就是一脚,踹的后者翻过身去,一口血喷在地上。 他还不敢叫疼,又慌忙爬起来跪到承玄帝脚边求饶。 “圣上饶命,微臣知错了。” “给朕滚!!” “是是……” 等咸阳太守连滚带爬的走了,承玄帝怒不可遏的坐回贵妃榻,胸膛上下起伏,眼神恶狠狠的像要吃人一样。 一直站在边上伺候的汪启思索了一番,上前劝道:“圣上,奴才倒是有个主意。” “说!” “据奴才所知,咸阳城郊外有座王山,山上有座城隍庙,庙里供奉的是七百年前的一代名将‘靖王’,有关这位‘靖王’的传说有很多,最广为流传的是他生前跟随当时的大随王朝皇帝征战四方,从未有过败绩,死在他手下的敌将数不胜数,后来在‘靖王’七十岁的时候,被仙人点化,羽登天庭,成为第一位以身踏圣的神仙。” “当初他羽化的地方就是现在的王山,民间百姓为纪念他,便在他羽化之地建了座庙宇供奉,奴才的意思是……既然外界已经知道您在咸阳的事了,不如您就以祭拜靖王为由,索性直接公开?” 汪启瞧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承玄帝先开始满脸不耐,随着他的话,目光慢慢变成了若有所思。 他脸色缓和了不少,斜了眼汪启:“狗奴才还挺机灵。” 汪启松了口气,笑得贱兮兮的讨好道:“奴才的作用就是为圣上排忧解难的,这可是奴才八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承玄帝就爱听这样的好听话,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脸。 然而他转念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可是这‘靖王’不过是个将军,朕九五之尊的身份去祭拜他,他哪里配?” “这……”汪启显然没想到这个刺他也要挑,犹豫半晌:“对了!冯平冯将军!” “援军肯定会路过咸阳,到时您直接传旨让他进城一趟,叫他与您同去祭拜,也算是您亲自送他一程,盼他此行顺利击退东渠,守住国土,这要传到民间,可就是您心系国家,记挂百姓的铁证啊!” “哈哈哈……”承玄帝总算笑了出来,连声说好。 第535章 篡位进行时2 第二日,消息就散播了出去。 说圣驾之所以会到咸阳,是为祭拜‘靖王’,以期‘靖王’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南夏江山稳固,四海升平,保佑出征的将士们平安归来。 对于这样的说法,百姓们见仁见智,有人夸圣上仁德,也有头脑清醒的人看出这只不过是承玄帝逃跑的借口罢了。 消息放出去后,承玄帝便一改先前的遮遮掩掩,变得高调起来。 他听说城北贫民窟日日有乞丐冻死饿死,就花大价钱采购了几车棉衣棉被,亲自带人去城北派发。 “来来来,排好队,每人都有啊!” “一人一件棉衣一条棉被,一袋精米,不能多拿啊!” 咸阳太守和一帮臣子负责在前头发放衣物粮食,承玄帝站在后面充当雕像,接受百姓们的感激敬仰。 “感谢圣上!” “圣上仁善!” 被铺天盖地的敬仰夸的飘飘然,承玄帝身心舒畅,原本还很心疼花出去的钱,这时候只剩春风得意了。 近段时间,先有东渠侵占南夏大片国土的事,再到他离开京都,偷跑到咸阳,接二连番的事导致他身为皇帝的龙威大幅减损,也失尽民心。 他自然得想办法挽回。 整个城北的百姓都闻风而来,还有更多的人收到消息往这边赶。 人太多,官员们渐渐忙不过来,承玄帝有心展现自己平易近人的一面,主动上前:“朕也来帮忙吧。” 承玄帝面带微笑,拿起粮勺挖米灌满布袋,然后亲手递给面前的百姓。 这可是皇帝亲手盛的粮食! 百姓们见了,纷纷往承玄帝这个摊位挤,都想跟真龙天子近距离接触。 汪启和近卫队的人护在左右,大声呵斥:“不要挤!不要再挤了!” 蜂涌的人潮哪里肯听,大家你推我我挤你,意外就这么突然发生。 争抢间,最前面的人直接扑到摊子上,承玄帝吓了一跳,饶是他躲得再快,也被狠狠抓了一把。 白净的手背当即乌黑一块,几道血痕皮开肉绽,鲜血溢了出来。 承玄帝抱着自己受伤的手,愤怒冲上头顶,他的动作比脑子更快,抽出近卫的长刀就砍了过去。 那个百姓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半个脑袋直接被削了下来,红白之物瞬间喷涌。 人群先是静了一静,随后骤然陷入狂乱。 “啊——!!!” “杀人了——!!” “快跑啊!!” 咸阳太守见着这场面,暗自叫苦,来不及多说,赶紧组织衙役控制骚乱的百姓。 承玄帝脸色铁青,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根本想都没想就做了,长刀挥出去的刹那其实他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晚了。 事情变成这样,很明显,笼络民心的事被他搞砸了。 承玄帝在经历了懊恼、后悔、慌乱过后,猛地攥紧拳头。 他没错,那该死的贱民居然敢伤害龙体,理应万死谢罪! 一刀砍死他还算便宜他了。 承玄帝重重的哼了一声,臭着脸甩袖离开。 跟随他西迁而来的众臣子们站在一边,目睹全程,许多臣子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痛心的摇头。 以忠国公为首的几位老臣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皆似叹似嘲的摇头冷笑。 到此,他们心中最后的一点犹疑也尽数消散了。 忠国公的小儿子好不容易分开人群挤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对几人小声道:“爹、各位伯父,太师大人吩咐晚辈过来找你们回去。” “孔太师一家回来了?” “是。” 老臣们精神一震,最后看了眼恐慌的百姓,匆匆走了。 第536章 篡位进行中 城北救济之事因承玄帝一个没控制住杀了人而成为一场闹剧,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此事如插了翅膀,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 整个咸阳城的百姓都在偷偷骂承玄帝。 承玄帝躲在太守府发脾气:“那个该死的贱民!他居然敢伤朕!” 底下伺候的人缩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承玄帝砸东西砸累了,颓丧而无力的坐在贵妃榻上。 他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可很多事情根本无法被他掌控,自从离开京都,他心头一直压着一座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最近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的自他身体里抽离。 就像掌心中的沙粒,不管他如何想要握住它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被风吹散。 —— 残冬十四,东渠兵临荣安城门下,与此同时,援军也到了咸阳。 “圣上有令!为求援军此行顺利退敌,特命冯平将军入城举行祭神仪式!” 城楼上,巡防所的指挥使大声宣布承玄帝的口谕。 他旁边还站着咸阳太守,补充喊道:“所有士兵退后!众将领入城!” 冯平转头看了眼伪装成亲卫的慕霆渊,后者顶着土黄色的脸,冲他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为防止意外,大军不让进城,是以除了冯平之外,就只有另外三名副将被准许入城,四个将领连亲卫都不准带。 待到他们的身影进入城内,城门立马缓缓关闭,重新戒严。 将军们去拜见圣上,余下士兵便就地安营扎寨。 是夜,月黑风高,刺骨的冷风呼呼刮着,吹得人忍不住直缩脖子。 咸阳太守刚从太守府出来,今日沙洲援军赶到,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冯将军,圣上特意吩咐了要好好招待,宴席喝到这个点才刚刚散场。 他醉醺醺的回到暂时窝身的民宅,屋子里乌漆嘛黑,连个火光都没有,咸阳太守以为是自家媳妇又跟他闹脾气,故意不等他就熄灯睡觉了,无奈的喊了一嗓子:“臭娘们,赶紧点灯,这屋子黑的,想把你男人摔死还是怎地??” “你以为我想这么晚回来啊,我都快累死了这些日子,你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体谅我……” 他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推门进去,反手把房门关上,他摸着黑磕磕绊绊的摸到饭桌,找到火折子打上火,刚想点灯,却看到面前黑影憧憧,好几条的黑影在那飘啊飘的。 “鬼……唔唔!!” 一巴掌捂上他的脸,把他将要出口的尖叫给堵了回去。 柳南笙抢过他手里的火折子,倒是没急着点灯,而是缓缓拉到自己下巴处,好让对方看清自己的样子。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漆黑一片的屋子,只有一点豆大的灯火,黄灿灿的打在一张阴暗不明的脸上,显得格外幽怨恐怖。 咸阳太守直接倒抽一口凉气,晕了过去。 “嘎?吓晕了?”柳南笙一愣。 旁边响起一道笑音:“笙哥,你这样子好恐怖!” “别闹了,快些。”里间坐在床边的高大黑影淡漠道。 “诶!”柳南笙应着,“啪”的一巴掌把人扇醒。 咸阳太守哆哆嗦嗦的:“鬼大人你有何贵干啊,是不是缺钱花了,好说好说,我这就包下一整间香烛店烧给你嚼用可好?行行好,您别吓我,我胆子小啊……” 柳南笙几人忍着笑将灯点上,房间里骤然灯火通明。 咸阳太守看看他们又看看他们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当即明白自己误会了,松了口气:“哦,原来不是鬼啊……吓死我了。” “任太守。”幽幽冷然的声音自里间的屋子响起,咸阳太守打了个激灵,循声望去,先是疑惑,随即,手指指向他,满脸惊恐之色,简直比方才看见鬼还惧怕:“慕、慕霆渊!!” 坐在床上的人挑了挑眉:“认识我?” 咸阳太守涨红着脸,指着他的手指头狂颤。 像是想起了什么,慕霆渊又恍然:“是了,通缉令。” 那上面的画可是宫廷画师亲手所绘,与他本人足有七八分相似呢。 “你、你为何会出现在这?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你、你想做什么?!”咸阳太守情绪激动,又惊又怕,浑身抖的跟筛糠一样。 鬼不一定会杀人,但此人是真的会杀人的啊! 慕霆渊自床边站起身,大掌按在腰刀上慢慢踱步到他跟前。 他每往前走一步,咸阳太守就哆嗦着往后退一步,脸从刚开始的涨红,渐渐泛白:“你你你你要对我做什么,你你你你别再过来了,你再、再这样,我我我……我就要叫人了!” 慕霆渊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往前,慢悠悠的:“你叫吧,不过,你先猜猜,你喊第几个字的时候,我这刀就会划开你的脖子?” 果然是煞神临世,蛮不讲理,他今日是倒了血霉怎么就被这罗刹鬼找上了门。 咸阳太守被逼退至墙角,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面对着那张俊如天神,骨子里却比阎王都恶的脸,快要哭了。 “小的只是个地方太守,您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呜呜呜,小的不想死。” 瞧他怕的都快缩成一团球了,愣是把慕霆渊给逗乐了,和蔼的拍拍他的肩:“别怕,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求你帮我一个忙的。” 第537章 篡位进行中2 王山祭神仪式就定在两日后的残冬十六,到时,全城的百姓都可到场旁观,是以上下各部门都对此十分重视。 一早,天未大亮,承玄帝在太守房中穿上正式的帝王衮冕,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的扶着巨大的铜镜,汪启替他戴上象征着经天纬地,九五至尊的十二旒冕,还不忘拍马屁哄他高兴。 “圣上穿上祭服真是英俊极了,奴才一看到就想跪在您脚下大呼圣上万岁!” 承玄帝满意的照着镜子,抚了抚自冠上垂到他耳旁的黄玉,慢悠悠道:“皇后那边可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只等圣上吩咐启程,不过……刚刚皇后身边的青羽来报,说是皇后肚子有些不舒服。”汪启小心的回道。 “肚子不舒服?太医不是说她的月份已经稳了吗?”承玄帝皱起眉,口气不耐。 汪启呐呐的不敢说话。 承玄帝拉着脸:“去,问问皇后能不能出行,若实在不能,便换成淑贵妃陪驾。” 徐皇后目前暂住在太守夫人的院子,听说了皇帝的意思,她心口一痛。 她怀了身孕,刚满三个月,这是她日夜盼望才得来的孩子,她和徐家都对这一胎抱有极大的期许,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先是被迫西迁,现在又要上山祭拜,她只想静心养胎,不想再随承玄帝折腾,便以自己肚子不舒服为由,想让他自己去。 可谁知,他竟这般不体谅她,宁可不顾她的脸面,让这么重要的场合,叫其他嫔妃代替她出现在众臣民面前。 徐皇后真正有些伤心,却不得不妥协。 府里地方局促,仪仗队没地方停,承玄帝只好自己走到大门外。 帝后在走廊下碰头,两人脸色都不算好看。 “皇后这一胎怀的似乎过于小心了。”承玄帝看到她,语气不满道。 徐皇后福身行礼:“臣妾这胎确实比怀建平时要辛苦些,还请圣上见谅。” 承玄帝凉凉的扫她一眼,“行了,走吧,别误了时辰。” 说罢,负着手大步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徐皇后看着这样的丈夫,心中叹了口气。 帝后登上车驾,伺候的宫女太监和近卫队呈围拢之势护在车辆的四面八方。 文武百官也都穿戴整齐,跟在帝王仪仗的后面。 一切准备妥当,正要启程。 人群里,不知谁疑惑的道了句:“是不是少了个人?” “嗯?怎么还有人没到场吗?” “谁?圣上下令所有臣子必须同行,居然有人敢迟到?” 话音刚落,突然,人群之外响起阵阵喧哗。 女人的声音尖利的叫嚷:“圣上!我要见圣上!” 吵嚷声实在太大,承玄帝本懒得理会,徐皇后却眉头一皱,吩咐青羽:“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一会,青羽返身回来,脸色古怪:“回禀圣上、娘娘,那位好像是梁国公的妾室,她说、说是梁国公大人不见了。” “不见了?好好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徐皇后一脸狐疑。 青羽看了看承玄帝,见其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便回道:“那位夫人说,自前日起,她就再也没看见过梁国公,昨天下午她实在担心,就拜托院子里同住的大人们找了找,依旧一无所获,她怕梁国公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便想来求圣上为他家国公做主。” 承玄帝眼睛扫向车外的汪启,跟随他西迁的这帮官员,他并非全部相信,当时安排住所时他花了不少心力,就是为了确保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汪启凑过去低声道:“梁国公大人自到了这咸阳,经常出入花街柳巷,前日,奴才的人又看见他进了青楼,然后一直没见出来过,估摸着是在那住下了。” 承玄帝嘲讽的笑了笑,阴阳怪气道:“他倒是有心情。” 徐皇后扭头看他一眼,接着移开目光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此事只是个小小的插曲,承玄帝没将其放在心上,只道:“让人去找他,告诉他,既然他这样舍不得温柔乡,朕便撤了他尚书令一职,省得只会丢人现眼!” “是。” 汪启应声,下去安排了。 仪仗启程,浩浩荡荡的往郊外王山而去。 因要照顾怀有身孕的皇后,队伍进程缓慢,到达山脚下时,正好是巳时三刻。 今日天清气明,万里无云,百官率先登山,山顶上城隍庙庙门前已备好香鼎供桌,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三牲六果,还有三茶五酒等各式祭品贡点。 几乎满城的百姓都闻风而来,观看这场难得一见的天子祭神。 文武百官垂首站定殿宇之下,百姓们远远的聚集在山顶的四处,自有皇帝近卫和咸阳巡防所的人维持秩序。 承玄帝和徐皇后便在所有人的围观中,一前一后拾阶而上。 庙门大开,门后的大殿上正坐着‘靖王’的金身神像,帝后在香鼎前站定,承玄帝回头,朝百官最前方的人唤道:“冯将军,上前来。” 今日所有人穿的都是祭服,只有冯平身上穿着的是将军铁甲。 他走上前,站在帝后身后侧,同样面对着神像,摘下头鍪抱在手上,以示对神明恭敬。 仪式开始。 山顶风声猎猎,香鼎内大火熊熊。 殿中金身神像庄严威武,四下寂静无声,百姓们虔诚而敬畏的看着帝后和那位将要奔赴战场的将军。 司礼官手捧明黄色祈文一字一字诵读:“维南夏国昌平三年,岁次甲辰,残冬丁丑朔,越十有六日甲申,承天地文德皇帝,率文武百官六十八人,致祭於‘靖王’卫公,愿‘靖王’庇佑南夏:龙脉赓续,盛世永昌,政通人和,富庶兴旺……祈冀明灵,鉴兹诚悃!” 洋洋洒洒的祈文读完,司礼官将明黄色的卷轴重新卷起,双手举过头顶献给承玄帝。 承玄帝一人上前,亲自将卷轴扔进香鼎的大火中,这时候,只要等祈文在大火中烧尽,便算是成功送达上天,让‘靖王’收到了。 仪式也就此完成。 却不想—— 火舌不过将将吞噬掉卷轴,突然“轰”的一声,香鼎内大火爆燃,直直蹿起一人高的火焰。 离得最近的承玄帝猝不及防,巨响发出的时候身体本能的后退,却还是被火苗舔上面门。 “啊——!!” 承玄帝跌倒在地,双手捂住脸,毫无形象的在地上乱滚。 第538章 大乱 异变突然发生,现场惊叫连连。 “圣上!” 汪启尖叫着冲上去,文武百官纷纷担忧的往前涌,霎时,祭台上一片兵荒马乱。 “圣上!圣上您怎么样?” 最靠前的刘丞相和几名文官七手八脚的将承玄帝扶起来,承玄帝死死捂住脸,从牙齿缝中挤出的声音,字字痛苦:“好痛、我的脸……” “圣上您哪里伤着了?” 众人想看看他的伤情,又不敢碰他,还是徐皇后碎步上前,蹲下身,握住他的双手慢慢拉开。 “嘶——”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承玄帝的脸上,被火燎过后,密密麻麻冒出许多红色的水泡,下巴到颈部最严重的地方,有些已经形成深褐色的焦炭,黑红色的血肉触目惊心。 “朕的脸……朕的脸可有事?”承玄帝闭着眼,脸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心底升起阵阵恐慌。 其余人胆战心惊的不敢说话,徐皇后神色惊恐,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嫌恶,有些艰难的回道:“圣上……圣上乃真龙天子,即便受伤也一定会没事的。” 承玄帝怎么可能听不懂她话里隐藏的意思,他既痛又怒,浑身哆嗦着,想要站起身。 “圣上小心……” 众人连忙扶着他,承玄帝愤怒的挥开他们的手:“是谁!?是谁要害朕!!” 他站起身后,在场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样子,百姓们顿时嗡的一声,议论纷纷。 谁也没想到,祭神仪式竟然失败了! 香火还将皇帝烧成了这样! “怎么会这样!这说明什么??” “难道是‘靖王’不肯庇佑咱们?” 百姓们陷入极度的恐慌,许多官员也面面相觑,惊骇不已。 人群中,唯有以孔太师为首的五名老臣不言不语,除了方才香火突然蹿起时惊了一下之外,便一直揣着手站在那,脸上的神情有些冷漠过了头。 忠国公扫了眼众臣,将每个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接着又看了看场外围观的百姓,目光里带着几分思量与探究,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找了一圈猜不出那人会藏在哪里,便只能作罢,收回目光时恰巧与其他四人同样的猜测探究的目光对上。 孔太师摸着袖子里藏着的那道遗诰,略略点头。 彼此心中有数。 承玄帝忍着痛将眼睛睁开,也不知是不是被那猛然蹿起的火灼伤了眼,他此刻只觉眼前一片模糊。 他愤怒的眼睛一一扫过面前的所有人:“慕霆渊……是他,一定是他,你们……你们谁是他的同谋!是你,是你对不对?!” 他疯了一样扑向最近的刘丞相,一把薅住他的衣领。 “不不不,我不是,微臣不是!” 刘丞相吓得连连摆手。 徐皇后下意识的护住肚子,又不得不上前劝他:“圣上!现在治疗您的伤是要紧,臣妾先陪您回太守府吧?” 承玄帝转头看向她,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歪着冕旒,一身狼狈的轮廓,更加清晰的是她脸上强忍的嫌恶。 “贱妇!” 他怒火中烧,一巴掌甩了过去。 “啊!” 徐皇后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因为惯性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后栽,跌坐在祭台上。 人群哗然。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早已失去了控制,冥冥之中,似乎开始往既定的方向一路不可遏止。 “神罚!” 百姓中,一个蓬头垢面胡子花白的老者,他握着木头拐杖,另只手哆哆嗦嗦的指向承玄帝的方向,睁大的眼睛,满面惊恐,仿佛看见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 “这是神罚!” “‘靖王’降下神罚!祂要惩治不仁不义之君!” 百姓们先是惊疑不定,紧接着各处的议论声变大。 “祭神失败了,看来东渠这场仗咱们赢不了了!” “肯定是因为当今做了什么天理难容之事,为君不仁!所以天降神罚!” “天要亡我南夏啊!” 眼看百姓的情绪被老者渐渐带动,越来越多的人用怨恨的眼神看向他,承玄帝越发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他手中流逝,他开始慌乱:“放肆!来人!将那个妖言惑众的老头拿下!” 左右近卫将老者按在地上,老者挣扎着,依旧伸着手指向承玄帝:“天要亡南夏……天要亡南夏……” “闭嘴!” 近卫恶狠狠的警告,拳头如雨点般砸在老者身上,老者吐出血。 “住手!” 百官中,孔太师蓦地一声怒喝。 众臣皆愕然的看向他:“孔太师?你……” 他们不明白他为何要阻止,然而有些敏锐的臣子却仿佛意识到什么,悄悄看了眼祭台上的承玄帝,随后深深垂下头,浑身开始哆嗦起来。 孔太师在所有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缓缓上前几步:“他说的没错,南夏如今变成这样,就是因为当今暴虐不仁,昏庸败德,以致招来神罚!国将不国,家不成家,天怒人怨!” “孔太师!”众臣大惊。 “放肆!!朕要杀了你!!”承玄帝气的铁色青紫,一把抽出腰间佩刀。 “圣上!使不得使不得!”孔太师的门生弟子连忙跳出来相护,其余官员亦是连声劝说。 “太师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啊!” “还不快快向圣上谢罪!” 场面更加乱作一团。 “本官无错!为何要谢罪?该谢罪的人是他萧恒!他身为国君,身为人子,他上对不起先皇太后,下对不起黎明百姓,做下种种逆伦背德大逆不道之事,根本不配为帝!”孔太师穿着绛紫色祭服,一双精明犀利的眼睛直直盯着承玄帝,字字铿锵。 说罢,他一甩祭服大袖:“来人!将那畜生押上来!” 人群左右分开,两个孔武有力的小厮押着一个罩着兜帽的人走上前。 孔太师一手扯下被押之人的兜帽,露出底下某个被揍的青青紫紫,披头散发的脸。 “梁国公!你这是……” 众臣见到是他,皆是一怔,十分不解。 唯有祭台上的承玄帝忽然瞳孔紧缩,脸色青白交错。 梁国公扑倒在地,边哭边将自己和承玄帝合谋害死太后之事全盘托出。 众臣震骇。 人群又是嗡声一片。 皇帝弑母,这是多么大逆不道,蔑伦悖理之事! 第539章 恭请圣上退位! “混账!你自己害死亲姐,却将罪孽往朕的头上引,杀了他,快给朕杀了他!!” 承玄帝暴跳,血红的眼睛,状似癫狂。 可没人再劝,在场所有臣子皆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和梁国公。 梁国公抱着头趴在地上痛哭。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行人从‘靖王’的殿宇中缓步走出,为首之人长身如玉,高大的身形只清冷的站在大殿门前,却如碧落九霄的天神降世,足以与他身后那神龛上端坐的金身神像论高下! 众大臣俱都瞪大了一双眼。 “慕、慕、慕霆渊!!” 承玄帝顺着他们的目光豁然扭头,待看见那人,他整张脸都因妒恨怒火扭曲了起来:“慕霆渊!” “你居然敢出现!” 慕霆渊穿着宝蓝色绣银丝大氅,矜贵无双,遥遥的朝他勾起唇:“我为何不敢出现?” 承玄帝怒极而笑:“好好好!你既然有胆出现,朕就让你有来无回!近卫!还不快把这乱臣贼子拿下!!” 皇帝近卫纷纷动了起来,然而他们不过将将抽刀,却听四面八方皆传出唰唰抽刀之声。 咸阳太守衙门府兵和巡防所双双抽刀,对准皇帝近卫,双方打作一团,兵器相交,叮叮当当声不绝。 咸阳太守和巡防所指挥使已经一溜烟小跑到慕霆渊身后。 “反了反了,你们都想造反吗?!”承玄帝气的暴跳。 众臣子看看承玄帝,又看看慕霆渊,有的因为被迫面临逼宫的场面,害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瑟瑟发抖,有的面露思索,像是在衡量算计着什么。 宫中匆匆带出来的近卫哪里能敌得过这一城兵防,渐渐地,眼看近卫越来越少,承玄帝开始慌了。 “慕霆渊!万万百姓都在看着,你这样谋逆造反就不怕世人口诛笔伐唾骂你这个不忠不义之人吗?!” 慕霆渊呵的笑出声,像是在嘲讽他愚蠢的可怜:“难道不是该唾骂你弑杀嫡母,荒淫败德吗?” “更何况……”他一边说,一边步步走向他:“我不过是在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他的气场太强,承玄帝招架不住,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你、你什么意思?” 祭台下,忠国公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笔直的朝着慕霆渊的方向:“老臣谭延森拜见大皇子殿下!” 紧跟着他,其余几位老臣亦是跪倒高呼:“……拜见大皇子殿下!” “你们……!”承玄帝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的动作,随着孔太师亦拜倒叩见,他血红着眼睛,一寸寸的转回头。 他看见慕霆渊走到他面前,看他的眼神悲怜痛心,以一种兄长怨怪弟弟的语气道:“没想到你和我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是皇弟,你既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该好好治理天下,善待母后,她虽不是你我生母,却到底抚养了你十几年,亦对我有恩,你如何能下得去手?若是咱们母妃泉下有知,怕也要责怪你忘恩负义。” 承玄帝神情崩溃,缓缓摇头:“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太后遗诰在此!”台下,孔太师从大袖中摸出一物,站起身。 明黄色的书册被他双手举起托于胸前,他左右扫视一圈,厉喝:“众臣——跪!” 众人还没从慕霆渊是死去多年的大皇子这一惊雷中回神,又看到孔太师掏出的那代表了至高无上皇权的明黄色,来不及继续惊疑诧异,纷纷晕乎乎的往地上跪。 顿时,王山顶上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孔太师慢慢打开书册,待那熟悉的大字楷书跃于眼前,他微顿,看了看慕霆渊。 后者敏锐的收到他的目光,淡漠的朝他望来。 不再犹豫,孔太师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太后遗言,曰: 贤妃所出皇长子萧清晏,文成二十七年,贤妃母子被奸人陷害,招致先皇猜忌厌弃,朝不保夕,哀家怜悯幼子无辜,故在贤妃的苦苦哀求之下,答应帮她将皇长子调换,作为乳母之子偷偷抚养在深宫,哀家尊重先皇意愿,本想将此秘密永远的带入地下,却不想,不肖子孙萧恒,性情残暴,滥杀无辜,心胸狭隘,妒忌忠良,做下种种荒唐昏聩大逆不道之事,实不是为君之资! 皇长子萧清晏,雄才伟略,天纵英武,为帅十数载,功勋伟绩威震四海,如今哀家弥留之际,为保南夏江山永固,决意:勒令萧恒退位让贤,禅位与长兄萧清晏! 文武众臣,督促其事!” 遗诰宣读完毕,文武百官这时终于回过神来。 这南夏的天,至此时此刻起,就要变了。 “臣等接旨——”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可能!!”承玄帝愤怒的大吼:“什么太后遗诰,什么大皇子!慕霆渊!这一定是你和这帮老不死的东西合起伙来编造的谎言!朕不相信!!” 孔太师合上书册,朝向他的方向,恭恭敬敬的弯下腰,出口的话却字字逼迫:“恭请圣上退位!” 忠国公跟着他喊:“请圣上退位!” 其余文武百官深深垂下头,犹豫挣扎两下,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恭请圣上退位,大皇子殿下顺天承继!” 众臣齐声喊他退位让贤,承玄帝气的当场发了疯。 “你们这帮该死的狗东西!朕要诛你们九族!!” 他冕旒歪斜,象征了九五至尊的十二章纹衮服被火燎的狼狈不堪,瞪着恨得仿佛要滴血的眼睛,冲向离他最近的孔太师,就想掐死对方。 柳南笙纵身飞到他面前,三两下制服。 到此,再没有一人敢阻拦。 残冬十六,王山祭神仪式失败,承玄帝为君不仁,蔑伦悖理弑母行凶,遭致人神共怒,于‘靖王’神庙前受到天谴,差点被烧死。 更有太后遗诰,亲口宣布慕王乃是传说中那位最受先帝宠爱的大皇子殿下,叱骂承玄帝昏聩无能,勒令其退位让兄。 最后,以元老重臣孔太师为首,文武百官跪请大皇子慕霆渊择日登基为帝。 一天之内,一道道惊雷接连劈下,劈的南夏天翻地覆。 不过一夜的功夫,这道惊天炸雷便漫天疯传,很快全国上下就都知道了。 第540章 民心所向 凉州‘锦丰钱庄’。 向来稳重自持的蒋掌柜,一收到消息,撒丫就往后院跑,一边跑一边狂喜的大喊:“夫人!东家事成了!成了!” 彼时云窈抱着两个孩子还在睡梦中,天色刚亮不久,丫鬟婆子们都在外头的凉亭里聊天。 蒋掌柜的一番话直接让宁静的后院霎时沸腾起来。 云窈被匆匆唤醒,谢婆子和紫苏喜气洋洋的服侍她起了身,她一面梳妆,另一边蒋掌柜隔着帐子向她禀报。 “……各处的百姓都在说南夏有救了,许多人喊着求着让咱们东家早日登基。” “咱们东家眼下可谓是顺应天命,人心所向。” 蒋掌柜笑眯眯的说着。 “时间紧迫,东家已经先一步回京都了,特意传消息过来,命我等护送您和两位小公子一起去京都呢!” 丫鬟婆子们兴奋的不行。 “天呐,没想到咱们王爷是正统的皇子王孙!” “太后她老人家也真是的,居然瞒了这么久,咱们王爷可吃了大苦了!” 云窈自梳妆台前站起身,谢婆子拿了狐裘为她披上。 “你们东家没受伤吧?” 她不在乎慕霆渊到底是谁,她只在乎他是否平安。 “夫人放心,东家一切安好,咱们东家英明神武,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承玄帝,哦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废帝了,待东家登基后,圣旨赐下,便会天下皆知。” 云窈很高兴,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快点去见他。 正午时分,一队人马从钱庄后门鱼贯而出。 为保证此行绝对安全,蒋掌柜几乎把凉州分号里养着的押镖好手全部给云窈带走了。 由霍岩青领头,带着五十来号人护着马车,浩浩荡荡上了路。 先前因为战事,老百姓夜不安枕,再是繁荣的地方也人烟稀少,家家户户紧闭家门,人心惶惶。 如今慕霆渊将要登基的消息传扬开来,百姓们仿佛看见了生活的希望,临近年关,大家都开始准备起过年的东西,沿路凡是碰见城镇街道,能看见百姓们穿梭在集市里,买卖还价的声音热火朝天。 马车中,云窈掀开帘子望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和对未来的憧憬,哪怕前线还在打仗,但他们脸上的愁苦散了不少。 似乎已经看到东渠敌军撤退,慕霆渊带领军队为他们收复失地,重建家园的那一日。 京都,时隔数十天,慕霆渊再次返回这座权利的中心。 上一次他身陷囚笼,镣铐加身,被百姓追逐辱骂。 这一次他端坐高头大马,身后是数万沙洲援军,京都城门大开,道路两旁,百姓们挨挨挤挤,当他的马一一走过他们面前时,乌泱泱的人群向他顶礼膜拜。 “拜见大皇子殿下!” “拜见大皇子殿下!!” 叩拜声如海浪,一层一层,盘旋在整个京都上空。 他坐在马背上,在声浪中,在万万臣民的拥护下,向着权利的顶峰缓缓而去。 当初承玄帝匆匆逃跑,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能逃的都逃了,昔日辉煌煊赫的皇宫大内,此刻杂乱无章,入眼满地都是倒伏的杂物,稍微值钱的摆件物品全都不翼而飞。 慕霆渊穿过太和门走进金銮殿的时候,居然还在龙椅宝座上看见几个小太监背对着大门的方向,摇骰子摇的正投入。 听见脚步声,其中一个小太监回了下头,看到他们这一行人登时吓愣住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柳南笙喝骂道。 这些尚还逗留在皇宫里的人都是因为无家可归,皇帝逃跑后,皇宫大门关闭,他们就躲在里面作威作福,每隔一段时间拿点东西出去典当,换些吃食,过的十分有滋有味。 谁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回来。 几个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 皇宫内外乱七八糟,慕霆渊组织人手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整合,可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并不是一两日就能恢复如初的。 柳南笙陪他窝在乾清宫里清算了两个日夜,愕然发现南夏国库已经穷的不能再穷,所剩的钱财甚至不够前线一场战事的消耗。 “亲娘啊,这萧恒也太能败家了。”柳南笙翻着账目,连连咋舌。 慕霆渊对此毫不惊讶,头也不抬道:“将账本理清后直接交给孔太师,然后你亲自去找萧恒,逼他交出私库。” 国库空了,不代表皇帝的私库也没钱,保不准临逃跑时,萧恒是不是将钱全部私吞了。 柳南笙边整理边答应着,随即,似想起什么,突然做贼一样用眼角瞅着他。 慕霆渊手中毛笔不停,没看他也能感觉到那道欲言又止的目光,冷淡道:“有屁就放。” 于是柳南笙就放了,压低声音小声道:“您是打算,放他一马?” 他没指名道姓,但慕霆渊知道他说的是谁,哼笑一声,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你觉得呢?” “我觉得您应该不会心软。”他家将军可不是什么仁善的主,如果没有将军府的那场大火,他或许会念在一母同胞的亲情上,容许那人苟活一世,可惜,萧恒动过云夫人。 龙有逆鳞,云夫人就是将军的逆鳞,谁碰谁死。 所以,按照将军的性子,应该绝不可能放过他才是,但直到现在也没动手,还将人带回了皇宫。 柳南笙有些看不懂了。 慕霆渊正忙着布置荣安城的作战计划,京都上下一团乱麻,国库又空了,接下来有的是他需要焦头烂额的时候。 恐怕他一时间还无法立马抽身去战场,只能先暂时稳住局面,好歹拖到今年的年关过了。 慕霆渊搁下笔,靠向椅背,捏了捏眉心想要休息会。 “太后的遗诰是让他禅位给我,若我还未登基就迫不及待杀了他,你猜文武百官以后会不会拿住此事对我借机施压?” 太后之所以没有直接将遗诰给他,而是通过孔太师之手帮他上位,就是为了约束他。 孔太师他们肯定是想保萧恒的,不会希望他死,若他真杀了萧恒,他们眼下不会说什么,但未来定会拿此事当把柄,时不时就敲敲他的竹杠。 所以,他不能杀萧恒,起码,不能是他亲自动手。 柳南笙不懂帝王的权衡之道,他的想法还停留在将军的莽性,谁敢叫板,上去就是干! “那怎么办?难道就放任他顶着废帝的身份活着?” 就算废了帝位,他还是萧氏子孙,一个王位是跑不了的,如此一来,谁能保证未来不会有什么变数? 慕霆渊闭目养神,对比柳南笙的忧虑,他倒是十分淡然:“不急,等着看戏吧。” 第541章 相见 国不能一日无君,尽管战事紧急,但文武百官一致认为慕霆渊得先继位,于是登基的日子在孔太师几名老臣的商议下,确定为残冬三十,第二日就是新年,也是寓意新的开始。 这边,皇城上下都在为新帝继位的事情忙碌。 云窈那边,在路上行驶三天,队伍总算走到了咸阳与京都交界的宜新县。 “夫人再将就一顿,霍首领先前来说,再往前走个五十里地就能看见京都城门了。”谢婆子自马车外间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青菜粥。 为了赶路,队伍很少进城,一应吃喝都是由专人快马入城采购,回来再分发下去,其余人都是啃冷硬的干粮,只有云窈这里,有谢婆子在马车上用小火炉做点简单的吃食,好歹是热腾腾的。 云窈接过来吃了,笑着说:“那咱们今晚就不用再露宿野外了。” 容安兴冲冲的自外头进来:“夫人!奴婢刚和进城采买的趟子手聊天,听说咱们王爷登基的日子定了,就在年三十!” 云窈一怔:“还剩不到十天,这也太着急了。” “前头在打仗,主子早日登基,老百姓也能尽早安心,这是好事。”谢婆子道。 云窈一想也是,这才笑了。 马车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是喜气洋洋的。 “太好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主子登上帝位,咱们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云窈捧着粥碗,笑着看她们玩笑。 性子活泼的绿意抱着手作花痴状:“那等将军坐上皇位,咱们夫人是不是就是皇后娘娘啦!” 云窈捏着汤勺的手指突然微顿。 丫鬟婆子们的笑声也跟着停了。 绿意年纪小,不懂世事,有些奇怪怎么大家脸色忽然变得怪怪的:“我……说错什么了吗?” 深谙皇家贵族规矩的紫苏容安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升起愁绪。 气氛一时陷入死寂,没人敢接话。 皇后? 谈何容易…… 纵观各朝各代,哪任皇后不是出自名门望族,有着显赫的家世背景? 而她这样的身份,连个皇妃的位置都是勉强。 即便慕霆渊有心,恐怕也堵不住满朝文武的嘴。 站得越高,责任越重,很多时候越是位高,越是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窈垂着眼笑了笑,将粥碗递给谢婆子,故作轻松:“好了,你们赶紧吃东西去,让我和孩子睡一会,一个两个的闹得我头都疼了。” 紫苏担忧的看看她,她舌头之前在将军府留下了后遗症,想安慰却无法说话。 容心容安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云窈看着她们的样子,噗呲笑出声:“瞧你们,怕什么,你们家主子我好歹给慕霆渊生了两个,再怎么,一个妃位他总要给我的,以后你们跟着我,顿顿有肉吃!” 丫鬟婆子们都被逗笑了。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那奴婢不爱吃肉该怎么办?”容安有心逗她开心,故意玩笑道。 “不爱吃肉啊……”云窈拉长了调,随后迅速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腰:“那我把施明晨赏给你好不好啊?” 容安的脸倏地通红:“娘娘!您说什么呢!” 其余丫鬟婆子心知肚明,皆哈哈笑了起来。 容安被笑得待不下去了,羞恼的跺了跺脚,捂着脸往外跑:“我、我去吃饭了。” “看不出来容安这丫头脸皮这么薄,还没说两句呢就跑了。”杨奶媪偷笑道。 一直跟容安形影不离的容心也笑:“要不是那次施亲卫受了重伤,半夜我看到容安端着药从他房间里走出来,说是帮他上药,脸却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连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居然跟施亲卫对上眼了。” “施明晨得慕霆渊信任重用,算是年轻有为,是个好归宿,如果他们两都有意,我做主,给他们办个热热闹闹的婚事,还有你们也是。”云窈拉过紫苏和容心的手,又看向跟她从将军府出来的含珠绿意,笑意温柔。 “什么时候你们也有喜欢的人了就跟我说,你们跟了我一场,几次出生入死,我早已拿你们当亲妹妹一样,这辈子,绝不会亏待你们。” 她们自小为人奴婢,挨打受骂,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努力成为主子的贴身丫鬟,活的体面轻松一些,能得主子这样真心相待,是她们连想都不敢想的美梦。 紫苏红着眼,抓紧她的衣袖拼命摇头。 容心吸着鼻子:“奴婢要一辈子跟着娘娘的,娘娘可不能赶我走。” 含珠规规矩矩的低着头:“奴婢还没伺候够主子呢,奴婢不嫁人。” 绿意扑通跪到云窈身前,抱住她的腿嚎啕:“主子怎么这么好,呜呜呜主子为什么不能是男人,主子要是男人就好了,我要给主子当小妾,呜呜呜……” 本来紫苏几人眼眶都红红的,被她一句话破功,噗呲一声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马车摇摇晃晃间,队伍又往前行进了三十多里地。 云窈正抱着两个孩子在软榻上休息,蓦地,她迷迷蒙蒙听见马匹嘶鸣声,紧接着身下马车骤停。 与此同时,远方,一阵阵马蹄踢踏声由模糊到清晰,速度十分快,似乎有批人马在快速接近他们。 “什么人!” 队伍前方响起霍岩青的厉喝。 没有听见对方的声音,马蹄踢踏声却未止。 云窈皱了皱眉,坐起身:“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她在休息,大家都守去了马车外间,听到她问话,外间脚步声匆匆,随后一下子又没了动静。 “谢嬷嬷?” 没有人回应,外面好像突然间安静下来。 云窈心下越发疑惑,将两个孩子往里面推了推,她摸出枕头底下的发簪,又唤醒沉睡的星宝。 戒备到极点之际,隔间门被拉开,一个头戴兜帽的高大身影弯腰钻了进来。 云窈一愣。 就见那高大的身影抬起头,露出兜帽底下清如朗月的熟悉俊容。 慕霆渊朝她勾了勾唇,张开手臂。 云窈笑着扑过去。 “你怎么这副打扮?” 慕霆渊怀抱着她,双眼含笑:“因为不能被人认出来。” 他本想亲自去凉州接她和孩子,可事情实在太多,他实在难以抽身,就这都是他连夜处理,一个时辰前才解决完,就赶紧过来迎她了。 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不然光安排他出行,都要准备几个时辰,索性蒙了脸直接偷跑出来。 第542章 填坑剧情 残冬二十四这天,皇宫里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前皇帝萧恒跑了。 他原本被安排在废弃的重华宫里住着,没有人为难他,慕霆渊甚至给他找了几个小太监伺候,还将徐皇后和淑贵妃一起都送了进去陪他。 外界因此都在传,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哥哥不计前嫌,不忍责怪,说不定等哥哥登基,就会封他一个闲王,让他悠闲自在的度过余生。 大家都夸新帝仁德。 却不想,这才没过几天,就传出萧恒买通小太监带着大批金银财宝逃跑的消息。 “我听说,他还是一个人逃的,丢下怀孕的正妻和年幼的长子,啧啧啧……” “这人真是心狠啊,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可不是,简直又狠又毒。” 街道摊贩上,百姓们边吃茶边聊到此事,都是骂萧恒薄情寡义,不知好歹。 一个路过罩着斗篷的男人听到这些话,气的想上前打人,他身边跟着个仆从模样的人,死死拉住他:“主子息怒啊!” 这两人正是逃跑出宫的萧恒和汪启。 汪启抱着他的手臂,苦口婆心:“主子,留得青山在,咱们眼下最重要的是快点离开这里。” 萧恒斗篷下的眼睛狠狠瞪着那些说话的百姓,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皇城方向,脸上尽是不甘和恶毒。 “走,我们去荣安城。” 一主一仆相携着离去,只是两人并未发现,暗处人影浮动,几道黑色影子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他们。 皇宫,乾清宫。 如今的皇帝寝宫已是重新翻修过后的样子,里头摆设物件一水全是新的,自然,国库空虚,花销的都是慕霆渊自己的银子——从最近的钱庄分号里现搬就是了。 西暖阁,慕霆渊坐在崭新的紫檀木雕花椅子上处理政务,原先的龙椅被他扔了,嫌弃它被好几任皇帝坐过,觉得晦气,新的龙椅内务监那边正在加急赶制。 一道黑影从窗外翻了进来,如灵巧的猫儿般,无声无息的落在房中,朝他跪下。 此人是慕霆渊派出去查韩家的死士,先前柳南笙的人找到了韩家人,在经历了敌军入侵,拖家带口逃难的种种艰险过程,韩家人死的死,走散的走散,只剩下家主夫妻和两个儿子孙女。 从他们的口中,柳南笙打听了些新的东西。 韩家曾有个嫁去京都的庶女,名为韩娵,曾因貌美在晋州名噪一时,文成二十五年初春,韩娵意外结识前来晋州访友的少府监韦海生。 韦海生对韩娵一见钟情,想要娶她为妻,可韩家是商户之家,韩娵又只是个妾室所生的庶女,两人身份天差地别,韦家说什么都不答应。 当时的韩家主不肯错过这位年纪轻轻就坐上少府监的乘龙快婿,便主动让韩娵跟着他去了京都。 貌美、庶女、少府监韦海生。 这几个关键词结合在一处,柳南笙自此确定了韩娵正是贤妃。 只是这个本该跟着韦海生去京都为妾的韩娵,为何最后会成为重华宫的贤妃娘娘呢? 柳南笙试探了韩家主,发现连他都不知道,只说韩娵跟韦海生走了之后就再未见过她,也没了她的任何消息。 死士跪在书案前低声禀报:“韩家是晋州的老牌商户,旗下经营着布料、茶馆、酒楼还有客栈等生意,论资历财力,在文成二十二年时被推举为晋州的商会第一人,直到今年二月,韩家的商船在淮江上不幸遭到水匪洗劫,至此之后,韩家受到重创,变卖了好些铺子,在晋州商会上的地位也直转而下,而当初洗劫他们商船的水匪,正是鲛鲨帮。” 慕霆渊手中的笔停了,他冷着眼。 他没忘记鲛鲨帮里的二当家是谁,那个东渠的探子血鲨。 正是因为血鲨冒出头来,才让他顺藤摸瓜揪出黄旸这个隐藏最深的内奸。 慕霆渊突然有种莫名的直觉,这里面的事不简单。 这世上,没有三番五次的巧合。 像是为了应证他的怀疑,死士接着道:“还有一件事,属下不知道是否跟此事有关联……” “说。” 死士恭敬道:“属下在调查韩家时,无意间发现一桩悬案,凉州那位有名的铸造师袁程死了,一家四口一天之内被人灭门。” 曾替他验刀的袁师傅死了。 慕霆渊沉下脸:“可有仵作的验尸档案?” 死士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呈给了他。 纸上字迹略显潦草,毫无章法,明显是匆匆抄录下来的。 ‘被害人:袁程、其妻葛氏、二人子女袁义、袁萱,四人致命伤都在脖颈处,一击毙命,刀口边缘整齐,前后深度一致,符合他杀特征,另,四人伤口有细微不同之处,怀疑凶手不止一人。死亡时间超过四十八个时辰,发现时间:昌平三年初冬三十日未时。’ 慕霆渊目光在最后的死亡时间上停留许久,缓缓眯起眼。 按照时间推算,袁程一家被灭门时,正是替他验刀的那天。 凶手很可能就是那位幕后之人。 但有一点让他不解—— 如果凶手是怕暴露,那么也应该是赶在袁程被请去钱庄之前杀人,可凶手却是在袁程已经说出那把斩马刀来自东渠之后。 此时再动手分明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他杀人或许并不是为了灭口。 第543章 新帝登基 案上烛火发出噼啪一声,光影轻摇,慕霆渊双手微搓,纸张在他掌中化为碎屑。 半晌,他冷声开口:“去柳南笙那里把人带来。” “是。” 外面天色已黑,大约半个时辰,死士去而复返,手里像拎鸡仔似的拎着一个人。 韩家主中了迷药一路昏睡,死士把人放在地上,掏出药瓶在他鼻子底下晃了晃。 “啊切!” 韩家主打了个喷嚏一骨碌坐起身。 慕霆渊坐在高位,冷眼看着底下人先是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随后在看见他后,脸上快速的闪过惊讶、惧怕、最后变成认命的死寂。 “你认得我。”慕霆渊淡淡道。 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韩家主干巴巴的笑了笑:“小人曾经在蓟州做生意时有幸见过您,慕王龙章凤姿,让人见之难忘。” 慕霆渊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转了话题:“韩娵是你女儿?” 他没让起身,韩家主只能战战兢兢的由坐改为跪着,恭恭敬敬低头:“回慕王的话,正是小人家中庶女。” “那我该称呼你为外祖父了。” 刚刚跪好的韩家主听到这话,整个身体都哆嗦了一下。 饶是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也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呸!你就是这么对待外祖父的?!到底才谁是孙子?? “小人惶恐,小人不懂您的意思。” 慕霆渊没说话,手指在桌案上轻敲几下,死士重新自外头翻身进来:“主子。” “让柳南笙将人全部送进刑部,以东渠奸细罪名按律处置。” 他如今的身份,亲自给人定罪,刑部怕是连查都不会查,直接就给办了。 韩家主又惊又急:“慕王殿下!” 慕霆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可以继续装傻,我最多不会对你下手,但是别人,就没有那么幸运能得我以礼相待了。” 韩家主确实是想装傻糊弄两下,然而没想到此人上来就掀他老底,一点机会不给他留。 真当是领教了什么叫雷厉风行。 韩家主跪在案下,慕霆渊坐在上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厮杀,一个心虚愤怒,一个漠然冷硬。 韩家主败下阵来:“你想怎么样?” 慕霆渊自案后慢慢走过去:“我查过你韩家从前的资产,按理说就算被水匪洗劫了一整条船的货,也不至于到了变卖家产的地步,可是你却卖了十数间铺子和许多珍玩添补空缺,为什么?” “我、我……”韩家主埋着头,眼珠乱转,踏着银丝祥云纹的靴子就停在他面前,头顶上巨大的威压让他无法集中精力去想说辞,额头渗出冷汗。 不给他狡辩的机会,慕霆渊淡淡道:“其实被劫的那条船上根本不是什么茶叶绸缎,而是你韩家的全部资产,你韩家就是东渠秘密养在南夏的敛财工具,那艘沉船并不是被劫,而是你跟血鲨合伙演的一场戏,为了不引人怀疑,合情合理的将钱转去东渠,我说的对吗?” 韩家主身躯开始颤抖。 慕霆渊冷声:“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耐性。” 韩家主听懂了他话语中的威胁,脑海里闪过妻子和两个儿子的脸,还有他仅剩的两个小孙女。 他颓然下来:“好,我说。” “韩娵的确不是我的亲女儿,二十六年前,有人将她送来,让我认下她,明面上她是我的庶女,但其实……我韩家上下都要听令于她。” “原来你不是我外祖父。”慕霆渊哼笑,听不出喜怒。 韩家主哑然一瞬,继续道:“她名娵訾,是东渠一个组织里的十二星官之一,这个组织的主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我虽是东渠的人,但不能主动与他们联系,每次发布任务都是由一个叫玄枵的星官来通知我,自我接手韩家至今,总共也就见过他四次,一次是玄枵将娵訾送来,第二次是……” 他说到这里顿住。 “第二次是二十五年前,让你利用山匪劫走晋州黄校尉的儿子,然后来一出偷梁换柱。” 韩家主抿着唇:“你既然都已经猜到了,为何还要问我。” 慕霆渊原本只是怀疑,还有很多不解,但他足够聪明,对方仅仅只是吐露一句,他便猜到了剩下的许多。 “晋州首富、驻兵校尉、鲛鲨帮,不得不说,你背后那个人是个奇才,居然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他似嘲非嘲:“我很好奇,你韩家在晋州盘踞数百年,是从一开始就是东渠的人,还是同假黄旸一样,鸠占鹊巢?” 韩家主没有说话。 慕霆渊换了个问题:“娵訾原本的目标应该只是少府监韦海生,为何最后进宫做了贤妃?她的目的,或者说,你背后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没人知道,他此刻心中的紧张。 可惜,他等了半晌,只等来一句:“我不知道。” “娵訾随韦海生去京都后就没了消息,这句话是真的,我没有撒谎,因为我的任务就只是认她为庶女,帮她为韦海生牵线,与此之外的事我没有资格过问,不过后来玄枵似乎找过她,还特意来盘问过我,借走我一批人手。” 慕霆渊微怔,韩家主只是东渠安插在南夏的普通棋子,玄枵与她同为所谓的十二星官,不可能不知道她的任务,可他却失去了她的下落,这代表了什么? 慕霆渊有些心烦意乱,想到韩家主说总共与玄枵见过四次。 “所以,你的第四次任务是什么?” 韩家主趴在地上没有抬头,良久,安静的西暖阁里突然响起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慕霆渊反应快,立马伸手将人拉起来,却看到韩家主七窍流血,俨然已毒发身亡。 怕脏了主子的手,死士将尸体接过去。 慕霆渊漠然一会,叹息般道:“好好安葬吧。” 死士听令抱起尸体离开。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慕霆渊走到窗前。 外面到处漆黑,只有屋中暖黄色的灯火照清窗台这一处光明,细细密密的雪花像是在黑色画布上的点缀。 这场雪如南方盛夏的梅雨,一路绵延不停,直下到了大年三十。 残冬三十这天,天色刚亮,金黄色的太阳自东方升起,卯时刚过,暖融融的阳光便普照大地,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就连平日里冷冽的寒风吹起来都带着丝丝暖意。 百姓们皆笑着说,看来这场雪乃是上天降给新帝的祝贺,是瑞雪。 因慕霆渊接受的是萧恒禅让出来的帝位,所以省去了继位仪式,直接举行登基大典。 当日辰时三刻,慕霆渊穿上十二章纹的天子祭服,在文武百官的跪拜下,一步步登上坐落于大行山北山头的太庙神坛。 这里是登天的地方,也是南夏历代帝王的埋骨之地。 在这里,他受命于天,登基为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544章 鸿武帝 新帝登基下的第一道圣旨,一是废黜萧恒,以弑母无德抛弃妻儿种种罪名,贬其为承德侯,抓回遣送至乌木城了度余生,无召永不得入京。 其二,梁国公胆大妄为,毒杀太后,剥夺公爵位,赐自尽,其子女后代废为庶人。 但梁家毕竟是太后的母家,新帝不忍太后母家枝叶零落,便亲自从梁家旁系子嗣中挑选了一位品行兼优的子弟封其为怀恩侯,过继为老国公的幼子,也算是延续太后这支主脉,最后,追封皇太后为‘孝仁至德文淑庄懿慈母皇后’。 与圣旨一同颁布的,还有众朝臣为新帝拟定的帝号。 所谓帝号,自古以来,就是文武百官为了赞颂皇帝的丰功伟绩,为其拟定的独一无二的尊号,这里面每一个用字,既是符合皇帝以往的德行,亦是表达万万臣民对其的尊崇恭敬之心。 是以,慕霆渊被赞颂为——‘鸿天圣神武皇帝’。 登基大典后的第二日,正月初一,迎新日。 一早辰时一到,慕霆渊便在众朝臣的见证下,笔走游龙,于红底洒金的帖子上写下盛和二字,作为新朝的年号。 至此,开启了他未来执掌南夏甚至吞并东渠致两国一统的盛世开端。 —— 东渠京城,装饰考究,富丽风雅的书房里,华服男人正在案前俯身作画,画卷上毛笔细致的描绘着金色龙尾,他的脸上,认真而虔诚。 玄枵跪在他身后,恭声回禀:“南夏新帝登基,那位,帝号鸿武。” 在听到新帝登基时,华服男人手中的画笔停了停,他缓缓直起身,口中呢喃:“鸿武……” 蓦然大笑。 “哈哈哈哈……鸿武帝!好好好……不愧是本王最出色的种子!” 玄枵安静低头,沉默的等男人从狂喜中平静下来,斜了他一眼:“事情都办成了?” “是,韩东家已将真相全都告诉了他。” 华服男人满意的应了一声,龙尾最后一笔画完,他换了笔,沾上花青色的颜料,继续作画。 “那孩子是何反应?” 玄枵盯着眼前近在迟尺的冰冷地板,声音平稳:“韩东家没能将消息传回来,因为……他死了。” “死了?他动的手?” “似乎是。” 华服男人先是一愣,随即低笑:“是够狠的,不过他再愤怒,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一边说,一边画笔轻描细扫,画中的男人尚未着墨容颜,但随着他花青色的笔锋一点一点描绘出眉眼,才发现,原来他是在画他自己。 待画像完成,华服男人拎起画走到窗前,阳光绚烂,男人眉眼风流,明明鬓边染了几缕白发,容貌看起来却最多刚至壮年,岁月没有舍得在他俊美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以他的性子,登基称帝后定会选择御驾亲征,我等着他来找我,本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这幅画正大光明的裱装起来了……” 男人将画对着阳光,画中的他穿着赤金龙袍,端正威严的坐在龙椅上,刺目的光线笼罩着他和画,二者的眼睛竟同时折射出绚丽的金芒。 他长了一双天生异于常人的眼睛。 第545章 心眼比文臣还多 时间来到盛和元年的新月初四,天还未亮,金銮殿宫门大开,文武百官穿着熨烫整齐的官袍,三三两两的入了殿内。 这是新一年里的第一场大朝会,新帝登位,国中上下都在等着新政落下。 皇帝还没到,大臣们在殿下窃窃私语,大约过了一刻钟,殿外骤然响起一道唱和:“皇上驾到——!” 众臣噤了声,纷纷垂首静立。 慕霆渊穿着金黄色团龙云纹袍,一一走过分列两旁的文武百官,在满堂恭谨中缓步登上宝台,转身,落座。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慕霆渊沉冷的声音一如往常,只是在皇权的承托下,越发浓重的威仪,压得人更加不敢放肆。 众臣叩谢完毕,齐刷刷站起身。 “启奏皇上,废帝在位时大肆挥霍,以致国库空虚,剩余钱财又多数都被他逃跑时带走,眼下南夏各处都急需用钱,这些算是次要的,但前线还在打仗,眼看就要粮草不济了,还请皇上想想办法!” 说话的是现任三司使,管着南夏的财政收支,自从他拿到账目就没睡过一天好觉,天天愁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孔太师他们老早就看过账目,是以揣着手站在前面一言不发,其余百官皆是今天才知道事情竟这般严重,纷纷大惊过后愤愤不满。 “这个萧恒太荒唐了!” “幸亏废了他,不然南夏迟早被他祸害的亡……”后面的词太不吉利,说话的臣子及时收口。 “这下该怎么办?” “抓萧恒!一定要抓回他,让他把钱吐出来!这个败家东西,皇上在王山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宰了他!” 任百官议论纷纷的骂了一会,慕霆渊才缓缓开口:“孔爱卿,可有办法?” 他一出声,底下瞬间安静下来。 若有若无的视线皆望向孔太师。 孔太师心底哼笑,谁说武夫四肢发达没有脑子?瞧瞧这人,心眼简直比文官还多。 他朝上拱了拱手,思索片刻后道:“国家有难,人人有责,臣提议,不如召集全国,除平民百姓以外,凡宗室贵族,还有商行世家,每家各出一千两银子,没有就用粮食添补,前线打仗不仅缺钱缺粮应该还缺人,就每家再出两位男丁,编制入伍,为国效力。” 他的话一出,整个朝堂的人都惊了,不少人倒吸气的看着他。 每家出银子粮食还不够,还要人家把亲儿子推出来卖命?他这话是认真的吗? 宝台龙椅上的慕霆渊差点笑出声,真狠啊! 三司使弱弱的道:“出钱就算了,这点钱对他们来说应该不算多,但每家还要出两个儿子,这、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而且,难保他们不会对朝廷有怨言。” 世家贵族里的男丁们哪个不是衔着金汤勺出生的,平时光婢子小厮都得五六个围着伺候,真叫他们去面对敌军的铁蹄,家里老的怕不是要跟出主意的人拼命了。 孔太师板着脸,厉声道:“这些人平日里只知风花雪月,纸醉金迷,享受着国家带给他们的安定,如今国难当头,众生平等,平民百姓能为国家效力,他们更该如此。” 他老脸上神情凛然,底下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其中不乏被囊括在宗室贵族世家范围之内的,一个个俱是双目喷火的瞪着他。 慕霆渊偷笑完了,坐在上首轻咳一声道:“孔爱卿言之有理,南夏有爱卿这样的为国忠贞之士,是朕和社稷之福,不过,让各家出两个男丁确实有些不近人情,这样吧,改成一家出一个嫡系子孙。” 殿下众臣两股颤颤,这下更好,不仅要他们出儿子,还得是直系嫡子! 世家勋贵之臣快要哭了,有人硬着头皮扑通跪倒:“皇上!非是微臣不愿为国效力,实在是……家中长子不巧先前骑马摔伤了腿,至今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微臣、微臣愿再奉上五千两白银另加一千担粮食,以示诚心!” 慕霆渊刚登基,自然好说话的很,于是大发慈悲的点头:“也可。” 见皇上没有发怒,又有几名臣子大胆的出来找借口求情。 慕霆渊皆表示理解,人乃血肉之躯,病了痛了再正常不过,也不强求大家拖着身子上阵。 那些世家勋贵臣子们闻言,感动的眼泪花花,大赞怹仁德贤良,随即争相出列,什么生了风寒,犯了咳疾的,家里儿子病的是五花八门。 慕霆渊一一安抚,就这样,虽然没为军中征得一个新兵,却片刻之间就挣到十数万两白银的粮饷。 钱的事算是解决了,大家又开始讨论出征事宜。 冯平带着大部分援军早在迎新日过后便先一步出发去了荣安城,但主帅名额未定。 对此,朝中许多人都支持慕霆渊御驾亲征,不仅是只有他才能击退东渠,更是有他亲自出征,国中上下兵民定会团结一心,士气高涨。 也有小部分官员持反对意见,毕竟慕霆渊如今身份不同,将军能有很多个,可皇帝却只有一位,身为一国之本,怎能再像从前那样去战场上涉险呢? 两拨声音开始在朝堂上争执,慕霆渊就坐在高位听他们吵。 吵到最后,越吵声音越大,金銮殿的殿顶仿佛都能被他们掀翻了,慕霆渊终于冷声道:“此事再做商讨,先退朝吧。” 众臣这才停止争吵,匆匆忙忙跪下恭送。 出了金銮殿,慕霆渊揉了揉额角,那帮文臣平常别看舞刀弄剑不行,吵起架来个顶个的都是高手,以前不是没见过他们吵架,但那时他也是中间的一员,纯属站旁边看热闹,啥都不用管,然而现在…… 德安方才立在宝台下看了全程,想笑又不敢。 似想到什么,他道:“没想到孔太师会提出让贵族世家掏钱,还想要他们出家中男丁。” 德安边说边暗自咋舌。 不愧是朝中的元老顶柱,换做旁人哪个敢有这份魄力,这般狮子开口,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世家,乃是南夏全部的世家贵勋。 “国库里没钱,除了大商户,就属那帮世家贵族最有财力,但谁去要钱都会得罪人,且无法服众,只有出自他孔言贞之口,才有效果。” “至于让他们家中出男丁上阵这话,不过是他故意的罢了,若不这么说,你当那些人能心甘情愿的多多掏钱?” 德安一想,乐了:“也是。” 那些酒囊饭袋,仗着自己家大业大,什么本事没有,国家强盛时,他们大肆敛财敛权,国家有难却跑的比谁都快。 慕霆渊早看他们不顺眼了,虽说以他的财力,跟东渠打个仗不算什么,但要他出钱出力,让那帮人躲在他身后享乐,哼,想得美。 是以他决定也让他们出出血,只是,他刚登基,这种不‘仁德’之事,怎能由他亲自来做呢? 于是他把锅踢给了孔太师,反正他的弟子遍布朝野,贵族世家就算再气愤,也不敢拿他怎么样,这种人才,不用白不用。 薅了一把众贵族世家,慕霆渊心情十分不错。 第546章 他们绝不会让她登上后位 关于世家贵族捐钱捐人的圣旨很快颁布下去,然后南夏各处就出现了一个好玩的现象。 除了平民百姓正常生活以外,高门大户全部闭紧府门,对外都称家中子孙身子不适,病的下不来床。 很长一段时间,城中各大酒楼楚馆戏院之类的风月场所生意惨淡,也看不见贵族的纨绔子弟们压马路了。 又是一场大朝会,此次会上,就谁为主帅一事,朝臣达成统一。 “若是由皇上亲自带兵,定能百战百胜,收复我南夏国土!” “望皇上御驾亲征!” 在几名官员跪请慕霆渊为帅时,另一边,孔太师突然走出队列,对着上首弯腰恭声道:“臣认为,眼下有个比谁为主帅更重要的事需要商议。” 慕霆渊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何事?” 孔太师字字掷地有声:“立后大事!” 忠国公亦出列接道:“皇上已然登基,是该择一位贤良淑德之女立为帝后,以安天下民心。” 慕霆渊面无表情:“立后之事不着急。” “是不能着急,不若皇上先挑几名贵女入宫,填补后宫之缺。”孔太师再接再厉道。 底下好些人悄悄对视一眼,心思浮动起来。 立马又有几人出列道:“太师和忠国公所言极是,皇上后宫空虚,为了江山社稷,还望皇上多纳几名妃子才是。” “不如在皇上出征之前,先办一场选妃大典吧?” 慕霆渊清楚的看见他们满脸的好处来了,心中冷笑。 他睃了眼孔太师,知道他是在为得罪勋贵之事回敬自己呢,暗骂这个老货,哪怕帮他登了位,也还跟从前一样讨厌。 “敌军未退,朕无心沉迷女色,此事待打退东渠再说。”他冷冷拒绝。 孔太师抓住他的弱点,哪肯轻易让他糊弄过去,不依不饶道:“敌军几年不退,难道皇上就几年不选妃吗?臣知道皇上喜爱王府时的云侧妃,要么,皇上先册封她为贵妃娘娘,之后也好由贵妃举办选妃大典,亲自为您挑选几位合心意的妃嫔。” 好个以退为进,册封他的阿窈为贵妃就是为了堵死她成后的路。 他们绝不会让她登上后位。 慕霆渊危险的眯起眼,终是有些怒了,倏地自龙椅上站起身:“一年之内,朕定会收复边关数城,朕既出口,一言九鼎,此事待击退敌军再议不迟。” “退朝吧!” 他甩袖便走,没人敢拦。 今日云窈起的很早,正抱着大儿子在东暖阁的院子里荡秋千,东暖阁是皇帝的日常起居之处,本该是威严庄重之地,现在却移栽来各色名花,还架了秋千摇床,极尽风雅享乐。 她没有被安排到哪个宫殿,自进了皇城,娘仨就直接被接进了乾清宫,慕霆渊什么都没说,她也懒得过问。 如今前朝后宫对她未来的地位猜测众多,她都装不知道,只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慕霆渊回乾清宫时还冷着脸,周围伺候的人大气不敢喘,刚走进宫院大门,就听见一墙之隔传来的笑声。 熟悉的声音让他眉头立马就舒展开来,他原本走向西暖阁的脚步调转方向。 第547章 替他出征 谢婆子是第一个看见那道金色身影的,正想提醒云窈,被他抬手止住。 “乖哦,娘先抱哥哥玩,一会就抱你啊。” 见小儿子在奶媪杨氏的怀里朝她伸着手,云窈温柔的哄他,也不管他到底能不能听得懂。 她坐在秋千上,身后紫苏扶着她根本不敢动。 她忍不住无奈的抱怨:“哎呀,你们也太过小心了些,小幅度的晃动不会摔下去的啦。” 话音刚落完没一会,秋千突然晃动起来,有人扶着她的腰轻推。 云窈怕痒,瑟缩了一下,一边笑一边恼:“好啊紫苏,你变坏了。” 转头一看哪是紫苏,分明是某个故意不出声的大铁柱,高大的身形杵在她身后,她还需要仰起脖子看他。 “哼,你不去批奏折了,有空来逗我?” 自他登基,连着几日两人都没能见上面,要么是他回来的时候云窈已经睡了,要么就是云窈醒来发现他早就走了。 “听见你的笑声,过来看看。” 云窈撇撇嘴,阴阳怪气:“皇上国事繁重,妾身耽误了您的宝贵时间真是惶恐。” 慕霆渊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怎么这个称呼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听着甚是奇怪呢。” 云窈又是哼了一声,不理他。 几天没陪宝贝媳妇,媳妇不高兴了。 慕霆渊俯下身子,俊美的脸慢慢凑近她:“我在西暖阁命人放置了屏风卧榻。” “然后呢?”云窈没懂他的意思。 慕霆渊朝她眨眨眼,琥珀色的凤眸里闪烁着不正经的光,邪气四溢:“以后没事了就过来让我抱抱。” 很明显,这个抱绝对不是字面意思。 云窈恨不得捶死他。 她手一动才想起手里还揣着个肉包子,夫妻两同时低下头,就看到大儿子看看娘,又看看爹,完了狠狠闭上眼。 老大有点无语,看不出来原来他爹还挺骚。 云窈忍无可忍,红着脸一拳捶了过去:“孩子还在呢,你说的什么话!” 慕霆渊顺势握住她的手,另只手也不忘扶住娃:“没事,他听不懂。” “那也不能当着孩子面说!” “好好好,那就把他拿走。” 赵氏赶紧将孩子接了过去。 周围伺候的人见两个主子玩笑打闹,对视一眼悄悄笑了。 谢婆子她们笑,是庆幸两个主子的情谊还如从前。 哪怕主子娘娘现在尚未册封位份,就看皇上对她的态度,想必以后的荣宠也不会少。 天冷,孩子不能一直吹风,两个奶媪抱着孩子跟谢婆子进了屋,德安等人也顺势走远,把空间留给这小两口。 慕霆渊轻轻推着秋千,清风吹动院中栽种的红梅,满院子都弥漫着梅花的香气。 “出征的日子已经定下了,新月初十,骑兵上路。” 云窈知道他定是要亲征的,没有多问,只是不舍:“这次又要离开多久?” 慕霆渊将她鬓边被风吹乱的发勾到她耳后,并不回答她的话,而是突然道:“阿窈,若我想让你替我出征,你可愿意?” 云窈一时愣住,瞪大眼:“替你出征?为何?” 慕霆渊又问了一遍:“你愿意吗?” 云窈点点头,依旧怔怔的,但语声坚定:“只要能帮到你,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论何事。” 慕霆渊手指留恋在她鬓边,摩挲:“到时,我会让马忠和柳南笙做你左右副手,在战场上,他们会保护你。” 云窈越听越糊涂,马忠和柳南笙都为副将:“那主帅是谁?” 她以为她只是去当个军师,可谁知慕霆渊却一脸认真的说:“你。” 云窈吓了一跳:“我?!慕霆渊,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她从未带兵打过仗,更何况是当主帅操控战场。 前线少说也有十几万兵马,她一个毫无经验的女人,如何带兵作战? 云窈不是怕死,她是怕自己做不好,那是一条条人命,是全国上下万万百姓对收复国土重建家园的期望,她怕她背负不了。 “我、我做不到,我既不懂兵法也不懂策略,我怎么能行呢……” 感受到她的慌乱,慕霆渊双手捧住她的脸:“阿窈,你很好,不要这样轻看自己,难道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带王鸿他们去东渠寻找草药的吗?难道你忘了曾经带兵去淮江帮我,那帮水匪使诈,毒气弥漫的水面上,是你带我们所有人找到方向,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 “这些连我都做不到,但是你做到了,你虽然不懂兵法,却有着超乎寻常人的敏锐,其实打仗最重要的不是比拼策略,而是先机,谁能最先洞察对方的动向,谁就能掌控主场。” “阿窈,这一点,我觉得你一定能行。” 云窈心跳的很快,她既因为慕霆渊对她的肯定而感到高兴,又深深的怀疑自己:“可是……” 她还是怕,东渠的铁蹄接连踏平南夏数座城池,如今全国上下都在等着一个胜利,她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赢。 慕霆渊吻了吻她的额头,神情间带着能包容她一切的温柔:“不要害怕,阿窈,你可以放手去做,我会在你身后为你兜底。” —— 新帝突然改变主意,以政务繁忙为由,重新拟定他人为主帅。 主帅人选换成一个姓苏的陌生将军,朝会上,众文武百官皆二丈摸不到头脑,忠国公上前询问:“皇上,这位苏将军是谁?臣等怎么从未听说过?” 慕霆渊不愿多介绍,只说是他从前在蓟州一手带出来的人。 柳南笙如今被封为宣赫将军,正三品的官职,还兼任京都巡防所指挥使,不少人偷偷看向他。 同是蓟州出来的将军,以为他是知道内情的。 柳南笙察觉到周围人看过来的疑惑,埋下头,努力装平静。 他知道个屁,他还纳闷呢。 跟着将军混的小伙伴们,没有姓苏的啊?这人谁啊? 主帅被皇帝藏得严严实实,众臣议论打听了几日愣是一点消息打探不出来。 很快来到新月初十这日。 主帅出征,新帝亲自送行。 承天门的城楼上,皇幡猎猎,慕霆渊站在墙头,默然静立。 底下是三万骑兵,无数黑压压的人头前,云窈穿着为她量身定制的甲胄,她脸上照旧是抹了姜黄,描粗了秀眉,但即便如此,细看还是能看出她五官清秀。 文武百官排成几排站在承天门前,神秘大元帅终于现身,官员们争先恐后的伸头打量。 “就是‘他’?似乎过于年轻了吧?” “个头也有些小,看着好像还没有我家幼子高呢……” 柳南笙站的近,看得更清楚,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主帅是谁。 因为太过震惊,口水呛了肺,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亲娘啊,居然是她?! 旁边的官员见他反应这么大,凑过来问:“这下柳大人不用再接着瞒了吧?这位到底什么来头啊?” 其他离得近的人也往这边凑:“人怎么样,厉害吗?” “看起来不高也不壮的,‘他’真的能行么?” 柳南笙大脑飞速运转,猜测他家将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听到他们的话,突然笑了,嘲笑他们没见识。 “她啊,如果是她,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她可是这个。” 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周围众官员嚯的一声:“连你都这么说……” 等他们再看向云窈的时候,眼神便没有了上下打量的轻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