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作精女配她不作了》 第一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1) “王显兵,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选吧!”一个带着哭腔极为伤心的女人呐喊。 周遭的女人们跟鸭子似的嘎嘎劝说:“王嫂子,这是他爸妈的问题,你怎么能怪罪你家老王呢?” “你跟老王是爱情,老王跟小朱是父母定的,它不幸福呀,又没有领证,你们俩才是正儿八经夫妻……” “你家老王心眼儿好,责任心强,小朱也是受害者,改天让我婆婆给她介绍个对象嫁出去,不就没事了?” “可不是嘛,我瞧着小朱妹子也没有从一而终的想法,不是对你们隔壁褚工巴巴献殷勤?” “老王,你倒是给嫂子一句话呀?” 老王吭哧声:“林瑾,我,我只稀罕你……” 一句话让满屋子人爆笑出来,“看吧,人家老王多老实的人,逼急了连这话都说了,真羞人!” “回头我抓紧让我婆婆上门说媒,人一走,你们夫妻俩和和美美,能有什么事?” “这段时间你们将重要物品都锁在你们屋,先熬过这段时间……” 小朱呆怔怔地望着白得有些凉意的天花板,她这是在哪,周围这群生物是啥? 脑海里蜂拥出记忆碎片,以及短小细软的剧情,整个人都不好了! 时空管理局的人太特么不是东西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她睡个觉的工夫就成了冤大头,接了人人避之不及的任务,被发配到这艰苦岁月。 可那又有什么法子呢? 即来自则安之,是每一个时空局员工的信条。 大不了,下一次接任务的时候,她不睡那么沉了! 还好她的记忆力非同寻常,很快就梳理了一遍。 如今是五十年代,全国一片欣欣向荣,就目前来说,大环境还不错。 可这对于原身来说就不那么友好了。 王显兵是泥腿子出身,但是他人读书好,运气佳,五一年考入京都农业大学,每个月拿着不少的补贴。 村里的王老太太喜乐得不行,逢人就显摆,于是就有人眼红看不过去,说王显兵要飞黄腾达,肯定不回来了,再娶个城里媳妇,且看老两口还能跟着享几年福! 两老口一琢磨,还真怕儿媳妇挟制住儿子,不往家里汇钱。 他们也是果断,往儿子学校电报一拍说老母病危,扭头寻了个年轻漂亮的乡花,也就是原身,在乡亲们的见证下抱着鸡成了亲! 等王显兵急匆匆请假回家,却发现家里多了个除了脸蛋能看,干瘦如柴的小媳妇儿! 面对老父老母的哭诉,他硬着头皮默认了这门亲事。 小媳妇儿就是挂在枝梢没长成的青涩果子,他心里又堵着一口气,睡在冷板凳上,硬是没碰人分毫。 劈柴挑水孝敬父母几日,王显兵又被导师召回,自此就没再回来过! 后来他被分配到机械厂,穿上蓝色工装,又跟文工团的一枝花看对了眼,也先斩后奏领证结婚。 王显兵这才给家里去信说明情况,他还在信中透漏,新媳妇儿家里条件好,岳父岳母有工作。 再者家里那位还年轻,又是原装货,完全能够另嫁他人。 而他作为补偿,会送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一封信在老王家不亚于投下了一枚炸弹,所有人都恐慌了,新媳妇儿来历不凡,他们除了认下还能咋办? 原主就尴尬了。 王老太太不是个心善的人,典型的媳妇熬成婆。 当初她选择原主,就冲着原主漂亮的脸蛋去的,以为能拴住儿子。 结果儿子在家里呆了几天,儿媳妇屁都没下一个,还让儿子一去不复返,都不如头母猪呢,长膘还下崽经济实惠。 于是乎,原主的日子艰难起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牛多,硬生生被磋磨成了屋檐下风干的肉干。 原主也是凭借着男人前程钓着,傻乎乎地咬牙坚持了几年。 如今她被抛弃了,全村人都看她的笑话。 村里的娃娃见了她,都围着人拍手一通臊人的唱。 不过王老太太也是奇葩,觉得儿子有本事,三妻四妾很正常,继续留原主在家里,根本不提离婚的事,还想着让原主替儿子孝顺自己老两口。 原主连这口气也忍了,不忍没办法呀,女人名声很重要,除了老王家,没人会要她的。 这不,新媳妇儿有了身孕,老太太发怵来城里,就奇葩地打发原主伺候,对外宣称是亲戚家的妹子。 王显兵和老实的原主不会往外说,但是林瑾膈应呀,生怕俩人趁着自己怀孕在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就哭卿卿地跟大嘴巴闺蜜诉苦。 没一天的工夫,整个厂区家属院都知道了。 包办婚姻、离婚不离家在厂区里并不罕见,起码大家伙掰着手就能数出十来家。与其不幸地被困住一辈子,不如好聚好散各自寻找幸福。 在众人的观念中,男方什么错都没有,还有担当有责任,养着前妻。 厂区有人造谣,说朱芸有心计贪慕虚荣,经常拿家里的钱票买衣服和零食,每次见到对门的褚工走不动路…… 原主这么吃苦耐劳受尽委屈的妹子,又背了一口大黑锅,终于气不过投了厂区旁边的池塘。 可是池塘只有半米深,原主没死成,挣扎的模样再一次成为大家的笑谈。 气得冒烟、高烧不止的原主就换了芯! 人称芸姐的她,接着气得胸脯起伏,就没见过这么憋屈的,这些也就罢了,为毛她姓朱? 第二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2) 客厅终于清静了,房屋门吱呀一声,高大的男人黑沉着脸走进来,看向皴黑脸瞪大眼睛鼓着腮帮跟癞蛤蟆似的女人,心里一阵厌恶,“朱芸,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我代表我的家人向你说抱歉。” “可是林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你能不能不要再闹腾了?”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会给家里去电报,让我娘收你为养女,风光将你嫁出去。第二,你在这里寻个人嫁了,好好安生过日子。” “如果你再随便拿家里的钱票,冲林瑾使坏,那我也不会顾念这么些年的情分,直接将你扭送到局子里去!” 朱芸瞥了他一眼,声音是高烧后的暗哑,嗤笑声:“你长得像人,咋就不干人事呢?” “朱芸!这里是机械厂,不是村里,由得你说话痛快。”王显兵气得握紧拳头,这女人当着自己的面就如此恶毒,不知道背着自己冲林瑾说什么话呢。 “呦呵,在外面十来年,真当自己是城里人,娇气的一句实话听不得?你娘可是见天问候我祖宗十八代呢,”她懒洋洋地说,“你用不着吓唬我,甭管你多大的权利,你媳妇儿家干嘛的,老娘不乐意,全给你们举报上去!” “除非,你弄死我!” 现在还没到动荡的时候,可是上面对于风气和思想教育抓得很严,容不得有害群之马的出现。 王显兵被气得不轻,粗声粗气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娶了林瑾,还有了孩子,跟你是不可能的了。” 朱芸被气笑了,“你脸可真大,真会往脸上贴金。你真当你是一滩牛屎,惹得无数苍蝇乱飞啊?” 见男人额头上青筋不停地鼓动,臂膀上的肌肉更是跳动不已,恐怕她再毒舌几句,就要被铁拳给锤死了。 她是见好就收的,淡淡地说:“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在你们家当牛做马七年,个子没长肉还直掉,被欺骗感情、坏了名声、浪费掉女人最好的青春,身子骨差的还没你家老太太好,可不是你一句嫁妆丰厚能够打发走的。” “说白了,你是要钱?”王显兵面色沉沉,“你只管开口,但是你要保证以后跟我们王家再无瓜葛,也不能寻林瑾和我孩子的事!” 朱芸眸子微转,伸出手指来,“三件事,只要你答应并且办到了,那我就答应你的条件,但前提是你们家人不寻我的事。” “你说,”王显兵颔首,冷冷地看着她。 “第一,我要在这里买房落户,第二,我要有份轻快的正式工作,这两条算是你对我的补偿,第三,虽然我们没有领证,但是存在属实的婚姻,这七年里你的补贴、工资和奖金分我一半,我也不去追究这些年的辛苦了。” “但凡少一个条件,”朱芸冷笑一声:“我绝对会闹得你们两家天翻地覆,你且看着!” 王显兵蹙眉,耐着性子以极为认真的态度,诚恳地说:“你的条件有些苛刻。我能帮你安排工作和落户,但是买房子很困难,现在家家户户都住在单位发的福利房中,并没有权利私下买卖。” “不过我能帮你申请单身职工宿舍住。” “上大学那四年学校补贴不多,毕业后我跟林瑾结婚,除了邮寄回家的钱,剩下的用于日常开销,手里应该剩不下多少。” “我会尽量四处借借,给你凑足五百块。” 她挑眉轻笑:“好,我明白了。你这是在遣散长工呢?” “长工每个月还能拿到工钱,管吃管住,可我一张毛票没见,还从身上扣肉养活你们一大家子!” “我自个儿去找领导讨回公道。我倒是要瞧瞧你们夫妻俩,一个看不上家里孝顺爹娘的保姆媳妇,一个以第三者身份插足他人的婚姻,能在这个机械厂混下去不?” “领导护着你们,我就找报社,相信他们更愿意批判某些心术不正的人,仗着剔除封建糟粕,实际上是为了满足私欲,嫌弃家里又老又丑的糟糠妻,娶个年轻漂亮的文工团女人。” “别将爱情挂在嘴边,太恶心人了!” “反正我一个光脚不怕穿鞋的,就不知道你们敢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做赌注。” “相信我,只要你被发回原籍,你口里爱你不能的媳妇,保管跟你离婚,扭头带着你娃嫁人!” 王显兵再一次被气得浑身肌肉紧绷,恨不能将这丑恶的毒妇给掐死。 他是农民出身,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实力,才攀爬到这个地位。 哪能允许别人将这一切给毁坏了? 他是没想到一个村妇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知道用报社作威胁,可他真得是不敢冒一点险。 王显兵深吸口气,黑沉着脸看向她:“你说话算话?只要我满足你的条件,你去跟所有人解释清楚,我们之间确实不存在夫妻之实。你拿到丰厚的补偿,从此跟我家毫无瓜葛。” 朱芸笑着点头,“好说好说,有钱有房有保障,我是多看不开再给自己惹麻烦?” 王显兵想想也是,兔子逼急了还知道咬人呢。 朱芸现在没有男人,又不想回到老家被人欺负,只能留在这里。 等她跟所有人说明情况,与自己断绝关系,参加工作后就得有所顾忌。 估计这次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不然被压迫七年的村妇,怎么能变了一个人似的?等事情解决了,她应该会老老实实过日子了。 回头再让嫂子们给她介绍个对象,朱芸才算从根部与王家撕扯开! 等人离开后,朱芸浑浑噩噩地睡过去,等醒来时,也不知道几点了,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高烧虽然退下去但是她浑身酸软无力,躺在床上还有一种眩晕感,身上不停地出汗,鼻息下都是一股酸臭味,肚子也不甘寂寞地开始打鼓。 她眸子一转,拿起桌子上的茶缸使劲地扔向木门上。 在夜晚这个突如其来的砰声,在隔音效果差的楼房中,像是在耳边敲大鼓,惊得隔壁的人连忙坐起来。 第三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3) 搪瓷缸子摔在地上弹跳几下,金属磕碰到水泥地上,声音刺耳,几乎整个楼栋睡梦中的人都被惊吓到。 “朱芸,”安抚住林瑾,王显兵套上衣服,咬牙切齿地站在门外低吼,“我都答应你的条件了,大半夜你还闹腾什么?你睡饱了,还不让别人睡?” “有你们这么照顾病人的吗?是不是你们恨不得我发烧烧死、渴死、饿死,好给你们腾地方,成全你们追逐爱情的好名声?” “我给你们家当牛做马七年,你爹娘病的时候,我可是连夜不睡觉,守在床边吃喝拉撒将他们伺候得跟地主似的。” “怎么到我这里,就扔在小屋里不管,没有药没有水没有饭?你们可真是心善有责任心的人家!” 朱芸又捞起桌子上,林瑾塞给原主只剩下一个底、对外说是原主不问自取的雪花膏,使劲地又扔掷门上。 恰好王显兵打开门,那雪花膏直奔他的面门,重重砸在他的眉骨,瞬间就青肿起来。 她丝毫不觉得什么,抱着胸冷笑:“呦,老天爷都看不过去,雪花膏直奔你脑门,想要砸开瞧瞧,这是不是驴粪蛋子做得。” “你不用说话这么冲,”王显兵紧握着把手,气得快压制不住内心的暴戾,“有事情就不能好好说?” “我要喝水、吃饭、洗澡、换床单、换被套!”朱芸艰难地坐起身来,颐指气使地说。 虽然这人脾气变化很大,但是王显兵也摸索出来,不要反抗、得顺从,否则会有更猛烈的回击。 他一声不吭地打开灯进了厨房,给人倒上水,做了鸡蛋面条,里面放上两个荷包蛋,趁着人洗澡的工夫,将小屋的床单被套给换了。 进了卫生间,朱芸才借着昏黄的灯光打量原主的模样。 未来的科技发达,不仅研发出时空隧道,将一些高强度耐受隐形仪器传送过来,进行采拍,还能将人的脑电波对接,造成穿越重生的事实。 其实在现实中,她就像是睡觉做个梦般。 不过身为一名真人秀电视剧的明星,为了防止大脑超负荷运载,通常完成一个任务,她繁冗的记忆就会被打包储存。可以说她并不怎么记得以前的任务,只关注当下。 当然了,身为穿越重生的任务者,他们还是被允许保留三项技能,就像是进入游戏之前选择武器的般。 朱芸喜欢刺激,直接随机了三项,反正技能都是好的,就看自个儿如何用了。 不过她运气一向不错,这一次是身娇体柔、力大无穷、厨艺优秀。其余技能方面,就跟原主完美融合在一起。 难怪刚才她明明身体酸软无力,还能将搪瓷缸和雪花膏,扔掷出如此惊人的效果。 尤其是雪花膏扔得太解气了! 王显兵虽然是泥腿子出身,但是机械厂是由部队集体转型而来,时不时来个拉练,他肯吃苦又自律,天天坚持跟对门约跑操,时常跟人切磋番,身手还算不错。 按理说这种偷袭,他轻而易举就能躲开,可是,这一次他中招了! 果然生活中处处有惊喜。 当然了,作为从未来过来的人,她本身思维超前,以及掌握大体的剧情和年代背景,就是隐形的金手指了。 镜子里的女子,怎么说呢,就是一个被烧红了的炭块,挖出眼睛鼻孔和嘴巴。 她略微惊悚地瞧着,冲着里面的人呲牙,镜中的人尽职尽责地回敬。 哎呦喂,跟吸血蝙蝠似的,吓得她扶着胸口连连后退,忒磕碜了! 除了眼睛灵动,朱芸压根瞧不出这玩意以前咋担得起乡花的名声。 她头皮发麻地再凑到镜子前,用手摸着仔细辨认,扯扯领口瞧瞧里面。 原主撇去被烈日暴晒而黑、被风鼓吹而干燥皴红,其实五官真得很精致漂亮,眼睛双而大,眼尾微微上扬,并不会给人一种凌厉刻薄的感觉,反而是一种天生的狐媚,配上眼角下那颗痣,绝绝子! 她的鼻子直挺小巧,嘴巴唇形漂亮,笑起来还带着浅浅的梨涡,耳朵弧度优美。 她脖子以下藏匿在衣服里的肌肤白皙,跟被灼晒的区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约莫阴阳两极图的差距。 原主嫁到王家的时候已经十六七岁,虽然身形消瘦,但模样漂亮得紧。 因着男人会挣钱,她也享受了大半年松快的日子,至少个子窜起来了,身体也有了曲线,哪怕后来日子艰苦,丰腴又恢复干瘪,但也能养回来! 整体来说,只要她将肌肤养白养细腻多吃点肉,这就是个横空出世清纯与魅惑娇柔的天狐之女、男人的收割机,也难怪林瑾会暗地里对她使了不少绊子。 朱芸这才放下心来,有气无力地撩着水洗头洗澡,琢磨着短小细软的剧情和这次的任务。 他们是配角部门的,接的戏份也都是配角、炮灰、路人甲。 基本上她以及大部分同事,都是些不思进取、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贪吃爱炫、喜欢八卦、不嫌事大的顽主们,一直深扎根在这个部门,连屁股都懒得挪窝。 他们的戏份也都很简单,就是随性生活,矫揉造作,反正如何惹男女主眼,就怎么来,前期日子浪到飞起,各种给主角增加通关难度,到最后也痛快地赴死。 剧情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男女主就是王显兵和林瑾,很典型的年代本土文。 男主自强不息、自律奋斗,虽然是农民出身,却聪颖好学是少有的大学生,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运气,躲过各种阴谋算计,在技术干将对门男二的帮助下,一步步升为几万人员工机械厂的厂长。 女主呢家里条件优越,从小没受过苦,又独具慧眼给自己挑选个潜力股男人。 自此后她负责貌美如花、智斗占便宜耍心机邻里、将家里极品亲戚耍得团团转,给男主送温情蜜意,生一窝孩子,将后勤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夫妻俩小日子节节高。 对门男二身世不详,独来独往,技术过硬,渴盼男女主有滋味的小日子。在一次算计中,跟女主的闺蜜无奈成亲,成为男女主的金臂膀。 第四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4) 至于原主,那是男女主感情的试金石、催化剂、烘托板!因为后期黑化太过折腾,被男主和王老太太给带回家,嫁给瘸腿眼瞎老鳏夫,被毒打而亡…… 可这次她的任务目标和评判标准跟以往大相径庭! 寿终正寝什么鬼?幸福值又是毛玩意? 这是惹得天怒地火的配角能肖想的吗? 不等朱芸继续无力吐槽,她发现原主不仅头上生了虱子,身体上还长跳蚤,水上面飘了一层虫子尸体…… 尖叫的冲动卡在嗓子眼,难怪刚才她浑身瘙痒,以为没洗澡的事。 她摸摸枯黄稀疏长及腰的头发,这个肯定要重新养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抿唇坏心地笑,怎么着也不能让虫子在自己身上独乐乐吧? “王狗蛋,把炉子给我搬进来,我烤头发!”朱芸隔着门一嗓子喊道。 王显兵黑沉着脸,将炉子从厨房搬到卫生间,忍了好几口气,才咬牙道:“朱芸,你能不能喊我大名?” 朱芸奇怪地看他,“咋地了,小名起了不是让人喊的?在村里,人人不都这么叫的?大男人矫情个什么劲!” “不是你奶奶给你起了这么贱的名字,你能长成这样?” 王显兵深吸口气闭上眼再睁开,冷冷地看向她,“这是封建思想,你要是走出去不怕被抓,随便你喊。” “嘿,”朱芸笑得猖狂,“你咋吃人牙缝里的饭呢?一个大男人跟我学着打报告?而且,这名字是你奶奶起的,我就是喊喊怎么了?” “我又不是你奶,怕啥?” “朱姐,大男人要面子,显兵现在是主任,让人听了会笑话的。他还要给你跑工作呢,你就给他点面子。”林瑾抚着肚子走出卧室,抿唇礼貌笑着轻柔说。 “再说,朱姐以后就是工人了,为人处世得讲究着点。刚刚你是说拾人牙慧吧?这词用的不妥帖,回头我给你本词典学学。” 朱芸眼睛刚一斜,只瞥了一下,就被王显兵护犊子地挡住了。 啧,之前林瑾不还说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的? 现在又开始在男人面前装上了? 显摆别人没文化? 不过,朱芸也想起刚才自己那句话,这么一琢磨,也差点将隔夜饭给吐出来。她刚刚明明也是想说拾人牙慧的,咋就这么直白地表述呢? “什么朱姐?林瑾,我记得不错的话,你二十六的高龄了吧?比我还大两岁,装什么嫩?”朱芸嗤笑声。“应该是我喊你鸡姐姐吧?” “结婚三四年才怀上,不过两个月大,挺得跟五个月似的,就好像别人不会生孩子,嘚瑟个啥?” “还有你,我该怎么称呼?老王?妻管严?耙耳朵?兵子?王副主任?” 一般挂个副职的人,最忌讳别人明明白白喊出来的。男人也很忌讳被人说怕媳妇儿,尤其是王显兵有些大男子主义。 夫妻俩可没被她这一张嘴气得仰倒! 他们直接相携狠狠地关门进屋了。 朱芸冷笑,这才哪到哪呀? 原主受得气多了,她承人身体,怎么着也得帮着讨个利息不是? 她毫无负担地,用墙上并排挂着的毛巾擦了一遍头发,将换下的衣服,直接扔到墙角盆里,跟林瑾和王显兵的混在一起。 心里舒畅了,朱芸觉得身体也轻快不少,回屋睡在干净的被褥上,整个人都有种超脱的快意。 对,这肯定就是原主的幸福值! 她自我肯定地点点头,瞬间有种顿悟,颇为激动难耐地寻到了奋斗方向。 朱芸听到隔壁小声嗡嗡地说话,手一招,空中就跟水泡破裂似的一个脆响,一个眼珠子大带俩天线的小家伙蹦到她手心里。 “我要看隔壁直播!”她手里拿着个饼干盒,咔擦咔擦吃着小麻花,精神十足地说道。 这可是她在这个年代唯一的同盟军、自己人了,也是任务者默认的外挂。 天线宝宝眼睛一眨,墙壁上立马浮现出隔壁的情景来,清晰的声音也在朱芸耳侧响起。 林瑾被气得坐在床边只抹眼泪,“显兵,你们都说她老实我精明,可你看看不是我不想跟她和平相处,而是她根本是个棒槌,逮着谁就锤谁。” “你快点将她打发走吧,我真怕再让她住下去,咱们的孩子……” 王显兵一晚上了气就没顺过。 他颇有同感地点头,可想想朱芸提出来的条件,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林瑾也知道他顾虑什么,垂眸想了会说道:“也不知道谁给她出了主意,这几个条件就是摆到领导跟前,也是能站得住脚的。” “而且我看她的样子,那真是咬死了,丝毫不退让。也对,她现在就是在逼迫你,要么娶了她,要么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王显兵烦躁地挠挠头,“工作和户口简单,这房子我去哪里给她找?还有七年一半的补贴、工资和奖金,看着少,可真要加算起来,就是把咱屋里的所有家当卖了,也不一定够!” 王家给他娶朱芸入门的时候,他是京都农业大学的学生,每个月的补贴比其他地区和高校的多,能有十八块。这倒是小头,他能力好,平时跟着导师做了不少项目,每个月的奖金能有六七十块。 王显兵比较孝顺,体谅家里不容易,半数的钱票都邮寄回去,所以王老太太才能显摆得十里八乡都知道。这部分钱他没法闷下来,说大学那会儿只有补贴。 他毕业后被分配到机械厂,从科员爬到了现在的副主任,工资加上奖金、各种补贴,每个月能有九十多! 七年呐,八十四个月,每个月保守八十块算,一半则是三千三百六十块! 俩人拿着纸和笔一算,又是一肚子气。 林瑾在文工团一个月工资约莫五十多,可她对生活颇为讲究,衣服、鞋帽包、吃食、护肤品、人情来往,可以说她就是个消费观念新潮的月光族。 婚前,王显兵按照她的要求,买了沙发、茶几、定制的床和衣柜,地面铺上木地板。他还极为奢侈地给她买了一块手表、一辆自行车、几套衣服,又给了一千的彩礼,再在食堂办了个体面的婚礼,二十几桌好菜好饭地伺候着。 他将自己手里的积蓄全花光了,还外借了几百块。 结婚后,林瑾把住男人大半的工资,每个月只往老家邮寄十块钱。 第五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5) 家里三天两头跟人淘换肉票吃肉、吃细粮,买麦乳精、奶糖、饼干等。 林瑾不仅自己打扮新潮,还将男人给打扮起来,两口子的工资,每个月能剩下二三十块就不错了。 “喏,咱家的钱,加上之前你给我的一千,清了外债后,都在这里了!”林瑾将个铁盒子推过去,“一共一千八百六十多。” “其实我觉得朱芸不一定知道你以前大学时候的奖金是多少,同学间在这方面也都遮遮掩掩的。” “反正你毕业后分配到这里来了,之前的资料很难查询,咱就咬定了你以前都是三四十块钱,全邮寄给家里了!” “刚工作工资不高约莫六七十块,这两年才拿到八十多,差不离就行,也不用非得扣着几块钱的奖金。” “这样就是两千三百七十,能少一千呢。而且这是个很大的数额,她就算是告到领导跟前,也不一定能要多少!” “之前你不是给家里邮寄了不少钱吗?这里面可就包含朱芸的,怎么着也得让你娘拿出一千块来吧?” “没有道理你爹娘就你一个儿子,每个月拿着几十块的孝敬,还磋磨人家的媳妇儿!那些年你少说邮回去三四千块,家里有地又住在农村,开销不大。” “咱要的不多,就一千块钱。再说了,如果不是你娘没事给你在农村娶个媳妇,咱也不至于做这个难呀。” “咱们现在情况特殊,我肚子里还有个花钱的呢,总不能将手里的存款全给了朱芸?” “等回头咱们过了这关,我每个月多往家里邮十块。” 王显兵感动地握着林瑾的手,感叹道:“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林瑾轻笑着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眸子里却是一片冷然,柔声继续说:“反正咱们俩都拿工资,能花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工作户口好解决,这房子其实也不难的。” 王显兵忍不住问道:“瑾瑾,你有好法子了?” 她点点头,握住他的大手跟孩子似的把玩着:“咱们机械厂是直接由部队转过来的,并不是在市里,附近有不少村落,那个天河公社不就跟咱们厂只隔了一堵墙吗?” “那里还开了个小门,供家属们到公社里换点果蔬鸡蛋。公社条件还算不错,咱们从那里给朱芸买个小院子,既能够让她远离咱们少惹是非,又是她熟悉的环境,在院子里种点菜,节省开销。” 王显兵听了连连点头,“这主意好,我们的主任媳妇儿也想在公社买个院子。主任说她有条件都不知道享受。” “嗯,我也听成嫂子念叨过,公社不少人家起了砖瓦房,就是打着主意要租给咱们分不上房子、还想带家属过来的职工们。”林瑾为人处事的本事高,很多事情都能传入她耳朵里。 “公社里的砖瓦房是青砖做的,一个大院子的价格也就五六百块钱,你随便给那户人家寻个临时工的位置,就能不花一分钱买下来。” 王显兵忍不住搂着她稀罕地猛亲一口,“媳妇儿,你可真是聪明,什么事情到了你这里都能迎刃而解。” “明儿个我就去将这些事给落实了,只要家里的钱一到位,咱们跟朱芸再无瓜葛。她就是寻到天边,也对咱们家没任何影响了!” 朱芸听到这里挑挑眉,这个年代的人们以能住上楼房为殊荣,反而瞧不上农家小院。 毕竟楼房干净整洁、虫蛇鼠蚁少,厨房厕所会客厅卧室一体,有水管有暖气,方便得紧,完全没有冬天夜里或者雨天上厕所的痛苦。 可是来自未来住在玻璃罩中的她不觉得呀,能够贴近自然、自给自足的日子,不要太美。 只要人不怕麻烦,将房子收拾好,一样住的舒适干净方便。 虽然部队转型成为机械厂,但是人们的作息习惯还是没有改变,六点钟起床号就响起来,随即喇叭也不甘寂寞地放起打鸡血的音乐。 朱芸一觉睡得舒服,身体也恢复大半,精神抖擞地换上衣服推开屋门。 王显兵刚晨跑打饭回来,跟对门褚工说了两句话,见她起来了,面色一僵冷淡地点点头。 早饭样数不多,就豆浆油条肉包子,配上两种咸菜。 豆浆熬煮得火候不足,味道寡淡,油条油性特大咬一口跟闷了一口油似的,肉包子里掺了大半的葱姜,包子皮也泛着点发过的酸,咸菜也只有单调的盐味…… 还不如昨晚的清水面条好吃呢! 朱芸将喝了两口的豆浆推到一边,吃了一口的油条、咬了三口的包子都放了回去,“不好吃,我喝点麦乳精,吃点饼干吧。” 挑三拣四地,他看她根本不饿。 长得这么瘦吧,恐怕不是家里不给饭吃,而是她嘴刁吧? 王显兵忍住暴脾气,一声不吭阴沉着脸,给她冲了一杯麦乳精,又拿了饼干过来。 “吃完饭你收拾下,我带你办理入职手续,顺便迁户口,再去看看房子。房子如果合适的话,今天就能直接搬过去入住。”他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恨不得立马将人打包送出去。 “至于钱,我也尽快两天内筹齐后给你!” 朱芸低垂着眼睑,“什么工作?累活脏活工资待遇少的,我可不去!” “单位在办公区新盖了食堂,这个月招工,下个月就正式开伙了。统一招工,你能入什么岗位,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生怕她不乐意,王显兵还特意解释一番:“这个食堂专门服务办公区的,食堂新盖的,面积大设施新,工资待遇好,最起码一日三餐是全包的。” “食堂一共有上下两层,下面是普通员工的,楼上类似于国营饭店。光是掌勺的大厨就要八个,还有不少名额的帮厨、洗菜洗碗工、清洁工,另外后勤的会计、采购、仓库管理员等等。” “最难得的是统招,上岗只需要能力考核,不会偏向任何人。岗位类型很多,就看你能干哪一个了。” 第六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6) 为了早点打发走她,王显兵又补充了句:“食堂新盖起来,已经有不少人打探招工消息了,名额特别难得,错过这次,很难有待遇这么好的岗位了。” 人人都知道食堂油水最丰富,起码一日三餐管饱还不缺肉!时不时员工还能打包些富余的食材和吃食。 林瑾也爬起床,推开门劝了句:“这年头,要是谁的亲戚在食堂里上班,说对象都能高一个档次,更何况朱同志自个儿在食堂里工作!” 这夫妻俩真是拿出送佛的架势来了。 朱芸撇撇嘴,“行吧,工作和户口这事算过了。” 王显兵和林瑾对视一眼,都暗暗松口气,不免都对王老太太有怨言,好好的日子不过,给家里弄来这么个玩意。 生怕朱芸反悔似的,王显兵带着人直奔食堂办公室报上名,拿着单位开具的介绍信,又到户籍科落户口。 “这就可以了吗?”朱芸看着工作人员在一个表格上誊写了信息,啪啪盖了几个章,不放心地问了句。 原文中王家老太太就是拿捏着原主的户口,将人给带回老家,又嫁给瘸腿眼瞎老鳏夫的。 她不怕这个,但户口自己独立出来,能免去很多麻烦! “当然了,待会我就将户口申调函给邮寄到你户口所在地,等那边把你户口邮过来,这边落户才算完成。到时候我们会通过喇叭跟你说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回道。 出了门,王显兵又马不停蹄地带着她从厂西门出去,到了天河公社。 天河公社的社办原本不在这里,但是因为机械厂的创办,拉动了整个公社的经济和发展,是以社办直接对着机械厂西门重建了一排红砖二层楼。 社办还贼精明地特别向上级,申请了供销社、国营饭店、邮局等一套综合服务系统,要与厂内的兄弟单位一起瓜分大几万的职工和家属! 王显兵穿着灰绿色工装,这在厂里是技术人员,别人见到了要敬称为某工的。 每天捧着搪瓷缸转悠的副社长眼睛一亮,蹬蹬迎上来,呵呵笑着:“同志来办事呐?” 王显兵笑笑,指指朱芸表明了来意。 这副社长很热心,将搪瓷缸往干事手里一塞,就带着他们去社办二层小楼后面溜达了。 绕过小楼,后面是一大片规整的青灰色砖瓦四合院。应该是大家伙一起拿主意盖的,不管用料、大小、布局都相差不大。 不少人家已经或租或卖出去了,有的房子外面还贴着双喜。 厂里职工很多,但是家属楼就那么几十栋,虽然建厂才三年,这片的四合院刚盖好一年,但九成已经入住了。 这是京都郊外,可以后经济快速发展,市中心一次又一次往外圈地,这地方迟早要归入四环的。 年代文正值大热,一向在现言和古言频道奔波的朱芸,也不免被同事拉着科普各种发家致富的法子。囤四合院稳赚不赔! 朱芸看中了距离厂区最远的那套院子,因为旁边没有人家,所以院子比其他的要大一半,除了正房三间,多了两个耳房,东西厢房各两间,还有三间倒座,院子里有一口井,院子里有枣树、苹果树、桃树,还有个葡萄藤! 副社长又是将房子一顿夸。 王显兵点点头,约来了房主,私下里说了用临时工换房子的事情。 两方掰扯了半晌,将临时工提升至正式工,才算完美解决此事。 在国营饭店吃过饭,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将程序走下来。 房产证当场就出来了,王显兵也不歇着,让朱芸在屋子里打扫,然后他回家骑着自行车,一趟就将她不多的行李给送过来。 “你把这个协议给签了,回头等家里的钱汇过来,咱们算是真正掰扯清楚了。”王显兵将纸和笔往桌子上一放。 那脸红脖子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口气都不歇就迫不及待送瘟神的样子,让人没眼看! 朱芸挑挑眉拿着纸,慢条斯理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应该是林瑾写得,字只能称作秀气,上面将她的三个要求写上,又罗列了一张半的不能。 总的来说,两家人是陌生人,往后不能有丝毫牵扯。哪怕她以后生活和工作中遇到困难,也只能去找领导,而不是王显兵。 她在王显兵快要忍受不住跳脚时,嗤笑一声,目光定在两千三百的数据上,很爽快地签上名字。 然后在她蹙着眉头瞧着自己歪歪扭扭的签名不满意时,王显兵连忙抽出信纸,扔下五百块钱,丢下一句剩下的钱回头送,就一溜烟推着车子跑了。 朱芸呵呵一声,太天真了不是? 物质上的帐勉强平了,不是还有长达七年的精神摧残嘛? 她这个人小心眼儿,哪怕是原主承受的,谁让她有了记忆,也特别地感同身受,不连本带息讨回来,自己没脸在时空管理局混呐! 前房主是个会来事的人,已经将房屋打扫得差不多,屋子里简单的家具也没拉走。 朱芸瞧瞧原主的行李,一套单薄的被褥,几件衣服,还有一个特别唬人的硕大饼干盒和一罐麦乳精,其实里面空荡荡地,只剩下一个底。 都到这时候了,林瑾还在做着表面功夫,她撇撇嘴。 想着自己身上还有虱子和跳蚤,朱芸受不住,拿着钱就出门造。 理了头发,在置办家里的东西时,她才发现是自己草率了,有钱无票办不了事呐! 好在她有个食堂的工作,就厚着脸皮由副社长牵线,赊着票用高价买了衣服、调料、零食、米面、锅碗盆炉等等。 朱芸将自己洗刷干净,换上新衣服,头上抹了去虱子的药,用烂了好几个洞的旧毛巾裹住。 她刚出了屋,要去厨房整点吃的。 隔壁一个嫂子听到开门的动静,隔着一米五的围墙,踮着脚笑着递过来一个盘子:“小朱同志,你还没开伙的吧?我们家里烙了点油饼,你拿去尝尝。” 淡黄色焦脆的饼,散发着勾人的油香味。 朱芸惊奇了下,笑着接过来,“谢谢嫂子,我叫朱芸,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小朱同志太生疏,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喊我芸妹子吧?” “哎好,我男人是谭志鸣,我叫林红雪,大家都喊我谭嫂子。”谭嫂子指指院子里的人。 朱芸有一米六五,不费劲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景象。 谭志鸣长得黑壮,看着憨厚老实,咧着嘴冲她笑着点点头:“朱芸妹子,有空家里来玩,你嫂子也才来不久。” 她笑着应声。 另一侧背对着她坐了个寸头男子,光是瞧那端正的坐姿、工装下宽肩窄腰的身型,以及无形中释放清冷的气场,朱芸就敢断定这绝对是个颜值爆表的小鲜肉! 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男子回头看来,果然他面容白皙,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眸子狭长蕴藏着锐利,削薄轻抿的唇瓣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凉薄。 然而他对她视若空气,面无表情地又扭过头去…… 朱芸深吸口气,自己对美人向来宽容大度,扯着笑跟谭嫂子说:“嫂子,我吃完洗好盘子再给您送来。” “不急不急,”谭嫂子摆摆手,“今天家里有客人,回头嫂子再请你来家里吃饭!” 没有任何污染土地长出来的小麦,味道清香有劲,她完全不需要就着咸菜,就将一盘子的油饼给吞下肚。 冲了一杯麦乳精,朱芸满足地喟叹口气,美食才是她完成任务的原动力呐! 第七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7) 将盘子用热水洗刷干净,朱芸想想院子里追着打闹的孩子们,往上面放了一把大白兔奶糖,以及五个鸡蛋。 她从原主记忆中扒拉出来些人情礼往的事情,虽然原主不得人的喜欢和重视,但是也知道在农村鸡蛋是硬通货! 隔着墙她喊了一声,没多大会儿谭嫂子笑着走出来。 一瞧她给了这么多东西,谭嫂子立马摆手,“芸妹子,你太客气了,不过几张油饼,哪里值得你回这么多的礼?” “我们比你早搬来两天,也算是做点吃得邻里街坊送一遭,认认人。你要是真过意不去,也做点吃食,到时候嫂子陪你走一趟。” “邻里相处和睦,往后妹子有事,也能跟大家招呼下!” 她刚刚也听申宇兄弟说了,朱芸妹子是个命苦的,明明是原配妻子,却因为不得王工的喜欢,硬生生在婆家被磋磨了七年。 如今家里还遣朱芸妹子来伺候现任,这到底是多不讲究的人家,才能干出来的事? 至于什么朱芸妹子来到后名声不好,手脚不干净、好吃懒惰、喜欢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不安分地见了男人走不动路。 她却不觉得,要是朱芸妹子真这么糟糕,王家能放心送人来伺候孕妇? 还不是一个人鼻子底下长着嘴,在有心人添油加醋的传话里,变了味嘛? 乡下这样的事情很常见,经常谁跟谁早上在大路上见了面,晚上就能传成谁跟谁钻了玉米地。 朱芸笑着点点头,“那行,嫂子别的我不怎么会,但是做饭还能拿得出手。等明天我做点梅干菜饼子,给大家分分。” 吃过晚饭,两边家里都收拾妥当,谭嫂子好不容易喘口气,这会儿嘴巴就闲不下来了,开始拉着她说话。 朱芸没见过这么实诚的人,跟她也就见了两面,结果自己已经熟知隔壁八成的家事。 比如谭志鸣虽然不是大学生,却是部队转业的老技术员,真真正正凭借着经验坐到谭工的位置,拿十级工资,约莫八、九十块。 谭嫂子一直带着孩子在家里务农,这不孩子们大了,部队转为机械厂,谭工有福利房指标,所以他们就都来了。 家里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两居室住着太狭窄了,最主要是谭嫂子精打细算,想要圈地方种菜减少开支。 于是,他们用福利房给谭嫂子兑了个工作,花钱买了这个院子,不过他们还占着单位分给家属的两分菜地,不管是填了家里半大小子的胃也好,跟人换点东西也罢,作用大了去了! 院子里也能种上不少的果蔬,还能养两只鸡留着下蛋。 朱芸听得很新奇。 她算得上是时空管理局的元老人物,接任务都是精挑细选的,无一不是环境舒适人物背景强大,哪怕她跑龙套时也没选过如此艰苦的条件。 约莫城里人下乡,城里城气。 礼尚往来,朱芸微微叹口气,也跟谭嫂子诉苦,只说自己爹不疼娘不爱,在婆家日子过得猪狗不如,现在好了,有了房子也有了工作,户口也在迁来的路上。 “芸妹子算是先苦后甜了,”谭嫂子瞧着她衣服下空荡荡的,脸上黝黑还带着洗不净的皴红,替她发自内心地高兴。 “嫂子我在厂子西北角的农场里上班,有事你就寻我去。” 以前的部队属于半自给自足类型,有着一大片农场,士兵们轮流去干活。如今转为机械厂,那片农场仍旧被保留下来,原来是人工种植,现在引进不少农机,效率大大提高了。 而这里是不少农村来的家属,最好安排的地方。 朱芸笑着应下来,回到屋里将毛巾摘下来,手一顿望着那破的快成絮状的毛巾,所以她顶着这玩意溜达了一晚上? 再配上自己磕碜的模样,求大家伙的心理阴影面积! 她洗了头发,泡了手脚,将上面的老茧给挫去,又洗了遍脸,然后用鸡蛋、蜂蜜、几种磨成粉的中药搅成膏状,往自己的脸、脖子、胳膊和手脚上涂抹。 但凡涂抹上的肌肤都带着尖锐的刺痛感和冰凉,密密麻麻又有种说不上来的舒爽。 没有手表,朱芸就在地上插了个棍,看着月色下影子的移动。 春天的夜晚极为静谧,微风带着轻凉的温度,抬头就能看到遍天星辰,除了偶尔远处传来的狗吠,世界恍若完全沉睡。 只一天,朱芸唇角微勾,自己已经有些喜欢这样的日子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四合院片区就升腾起浓厚的烟火气。 开门关门的吱呀声、喂鸡的咕咕声、做饭的打击乐声、自行车铃声、孩子们嬉笑声、人们的交谈声,以及悠远的起床号和紧随其后的喇叭,都成为最有力度又最柔和的起床铃声。 穿好衣服洗漱完,朱芸往外露的肌肤上都涂了厚厚一层芦荟,又擦上雪花膏。 早上她给自己下了碗手擀面,浇了西红柿炒鸡蛋,再挖小半勺的辣味豆瓣酱。面劲道爽滑,鸡蛋喷香裹着西红柿的清酸,还有咸辣的豆瓣酱,吃得她整个人都透漏着愉悦和满足。 厨艺优秀这个技能,不错不错! 吃完饭收拾妥当,她挎着包锁好门往办公区食堂而去。 一路上她的回头率约莫百分之一百二,朱芸浑不在意,打量着四周。 入眼的除了天河社办和厂区七层高的办公大楼是蒙了层尘土的砖红色,其余的像是被滤镜给笼罩住,清一色的黑白灰蓝,让她差点怀疑自己是色盲了。 凭借着记忆,她寻到食堂,又上了二楼的办公室,已经有七八个人等在门外的走廊上了。 “呦,我当这是谁呢,真没见过你这么没脸没皮的人,自己做的事还不让人说,恼了就跳池塘,要死要活地逼着王工一家。” “啧啧,你说说你能干些啥,浑身脏兮兮地,手脚又不干净,怎么就来食堂做事?也不怕领导见了膈应得慌!” 手挽着手的两个女同志,撇着嘴小声哼道。 其余的人也看过来,见到朱芸后,都蹙着眉头十分不高兴。 第八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8) 这个年代最流行一句话,听诊器、方向盘、屠夫刀子、营业员,说的就是油水多福利好人人生羡的工作行业。 在食堂里工作也是不遑多让的,尤其是这座食堂刚建,主要服务办公大楼和外宾的,面子里子分外好看,是以工作岗位极其抢手,还没正式对外招工,名额已经满了。 而且来这里上班的人员各个都颇有来头,他们以自己能入职为荣,头都比往常多抬高了三分! 可是这么个福窝里,却混进来个臭虫,让他们得了便宜捡了油差的人,那股子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的得意大打折扣,就好像吃了一块珍贵的蛋糕,里面竟然夹杂着一只苍蝇。 站在靠近门的地方,有个穿着蓝色毛衣马甲白皙五官漂亮编俩麻花辫的女子,紧抿着唇不悦道:“确实,第一食堂代表着我们机械厂的脸面,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她要是呆在这里,那我走!”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幸灾乐祸起来。 刚才俩女人假模假样地劝道:“郭佳宜同志,您可是今年分配来的大学生,咱们第一食堂唯一的大学生,分管财务,没有您的带领,咱们食堂的账目不得乱成啥样了?” “对呀,郭佳宜同志,您的舅舅还是咱们厂的农机部的副厂长,肯定熟知厂内的动向,咱们大家伙都得承蒙您的关照。” “朱芸这样的正适合打扫卫生,跟您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您跟她较什么劲呀。” 一捧一踩,真是能耐! 朱芸嗤笑声,“哎呦喂,原来咱这里看人下菜碟呀,不是讲究人人平等嘛?我还就留在这里了,麻烦这位大姐一言九鼎,抬个脚直走右拐不送!” “还有你们两个,说相声呢?不去文工团,真是埋没了你们的才华。” “咦,也不对,留在食堂也好,嘴大肠子深,能养出一身膘,来年宰了创收。” 三个女人被她说得瞪着眼满脸羞愤。 “同志你怎么说话呢?这里是厂里第一食堂,来吃饭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如果说话没遮没拦的,留下来也会闹事。要走自然也是你走。”一个高瘦的男同志看不过去,冷着脸说。 朱芸抱着胸冷笑,“呦,不就是仗着你们人多撵我走吗?用得着虚伪地说什么我留下来,你走。说话跟放屁一样,可笑的是还真有个蛤蟆张嘴接着。” “啧啧,不是人多,正义就站在你们那里的。都说了统一招工,你们来得,我来不得?谁也不知道自己能胜任什么岗位,合着你是领导,先给人指派了?” 男同志也被她说得面色通红,感受到旁边人看热闹的视线,恼羞成怒粗声道:“你才是癞蛤蟆,就你长那个样子,就是给我提鞋都不配!” “癞蛤蟆喊得谁?” “你!” 众人一愣,想笑又不敢笑,也暗暗捉摸着,自己是来上班拿工资的,少惹事,可别跟这位一样,瞎捧人臭脚丫子,却面子里子落一地。 不过,大家伙也知道这是办公室门口,一人拉一个,将他们都给隔开,省得闹起来,都落不着好。 里面没多大会儿打开门,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先走出来,“汪主任,食堂所有的机械我都带人调试了一遍,有问题您再让人寻我。” “肯定肯定,谢谢褚工还能抽空来调试,咱们厂里那么多技术工,可没有哪个像您一样,啥都能上手。” “咱们这些厨房设备都是从沪市进来的,特别抢手,技术员跑不迭。我想着咱们是机械厂,还整不明白这些东西?嘿,还真整不了,也就褚工厉害!” “回头等工人们安排好了,还得麻烦褚工跑一趟,教教他们怎么使用。” 拽着一身肉,头顶见光的男子笑呵呵地奉承道。 男子点点头,“好,到时候汪主任让人给我提前说声。” 道了别他转过身来,朱芸才看清楚他的样貌,就是昨晚一睹她丑容的小鲜肉。 她忍不住脚往旁边挪,争取靠在墙上当个背景。 没办法,江湖芸姐也要面子,如果她还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的样子,肯定要拿出御姐的气场,让他跪下唱征服。 可如今她就是个小黑碳,在美人面前,她不得减少存在感,省得以后她将皮子养回来后,人家脑海里还深刻保留此刻的有碍观瞻的样子吧? “褚工,您可真厉害,同样是大学生,您在器械方面是万能的,我差远了,以后我要向您学习!”郭佳宜背着手上前,俏皮地吐吐舌头说。 褚申宇清冷地嗯了声,余光撇到某人一步一挪,真是在刷的雪白的背景墙下,想不注意都难。 没多说一句话,他大步走开。 众人面面相觑,褚工果真是冰块疙瘩,郭佳宜这样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小美人都得不到一个回应,难怪要打光棍到了二十六。 高龄之草,名不虚传! 偏偏在郭佳宜尴尬中,朱芸不客气地嗤笑声,气氛一度到了冰点。 “都等急了吧?”汪主任新官上任,内心火热着呢,一心想着干出个好业绩,乐呵呵地招呼大家:“排队进来登记,顺道考核一下,回去等安排。” “咱们时间很紧,离下个月也就几天,咱们任务繁重,却务必保证第一食堂按时开伙!” 朱芸运气还不错,这是最后一批报名的。 每个人填写一个表格,然后跟主任说说自己会些什么。 汪主任偶尔提问几句,拿着笔在红色软皮本上刷刷记录着,喊一句过,下一位就挤上来。 到了朱芸,汪主任一抬头吓得喝了一声,“你这孩子咋这么黑?” 朱芸扯扯唇角,“汪主任,肤色不耽搁招工吧?我这是被晒黑的,捂捂就白了。” “行吧,你填下表格,说说你会什么,想做什么岗位,”汪主任力图一视同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他手上本子第一页写下来的工作守则之一。 可他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瞅朱芸,内心不住地啧啧,太埋汰了,看好几遍还是埋汰…… 第九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9) 汪主任再瞅瞅朱芸的字,哎呦喂,字如其人果然是老辈人的高见了。没多少字,各个跟长了跳蚤般歪歪扭扭,恨不能跃出纸面,跟其主人一样专门怼到人跟前污人眼。 “那个小朱,厨艺俩字不对哈,厨是厂下面一豆一寸,你忘了寸字了,还有艺没带草字头。” “这里服务人民咋成了腑误人民了?” “小学三年级的水平,也不能整篇错字吧?你说说自己不认字漏偏旁部首就是了,不会的标注拼音,咋什么谐音字都凑上来?” “东山秀才念半边,也没你这个能耐!” 大家伙本来磨蹭着不愿意走,想打探自己能分派个什么活,顺道也跟新主任联络下感情,竟是一个都没走,这会儿听了主任郁闷兼痛心疾首的话,都忍不住闷笑地耸肩膀。 朱芸眨巴下眼睛,也是一脸惊恐地看着纸上的字,觉得自己被时空管理局的人给坑大发了! 她接手的女配哪一个不是妖艳贱货的角?人长得那叫一个勾人心魄,背景强大,为的是给男女主当最昂贵的踩脚石,吃穿不愁,一来戏份就爽呼呼地给主角使绊子。 可以说除了英年早逝、死相惨不忍睹,几乎没有什么毛病可以挑,任由她放纵自己肆意享受青春和挥霍万恶的金钱。 不管原主喜不喜欢读书,那都是认字而且字迹勉强能过眼的,这还是她第一次接到半文盲的人设! 朱芸就有些牙疼了,脑袋里本就不多的东西全被打包暂存,除了些自己疲懒的性子和那么些微所有任务产生的共同见识外,脑海里竟是寻不到一丁点称作文化的东西。 四大皆空也没这么透彻过。 不过,汪主任是个接受能力强大的人,不等所有人反应,自己先宽慰道:“字认不全没事,小朱以后学习要上点劲,好歹捧着组织赏的铁饭碗,怎么着也要向组织的号召靠拢,争取扫盲成功。” “这么着吧,待会我就给你报上名,晚上就去扫盲班,”汪主任手里也是有扫盲班任务的,连问都不问直接扯了表格填上朱芸的大名。 “虽然说你在后厨帮忙,用不着识字,但是谁不往上爬?这文字就是你的台阶,报菜名不也得认清楚字?” 朱芸无所谓地点点头,“主任,您要给我分派啥活?” 汪主任看看她填写的厨艺一栏,又瞅瞅她籍贯,心想农村来的能有啥厨艺,很不走心地问道:“你会做什么菜?” “多了呢,”朱芸终于挺起胸膛,下巴微微抬高,太特么憋屈了,好不容易有个拿出手的东西,不得略微得瑟下:“我们那边虽然不富裕,却是整个夏华美食出产地,不说其他,就是面食我能百十个不重样的!” “十里八乡红白喜事都愿意请我去掌勺,各个都是大菜硬菜,桌桌清盘比狗舔的还干净,让主家对我真真是爱恨不能。” 几个女人先扑哧笑出来,“主任,您也就听她吹牛皮了,泥腿子一个,做的饭菜都是土腥子味,让她掌勺,估摸着离咱们第一食堂关门也不远了。” 虽然这个食堂是建立最晚的,可是其他的食堂都为它让道,顺序往后排一个,谁让它是上面特批服务厂办领导和外宾的呢? 汪主任亦是在一众大有来头的人中,一路披荆斩棘地有了今天的光鲜。 他肯定看重第一食堂的发展,却又不愿意自己开口就将自定的规矩破了,打着官腔地摆摆手:“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食堂是统招,规矩都提前订好了,不管小朱手艺咋样,还是要下午一起走遍程序的。” 朱芸不多话,见没啥事了,又问了下午的时间,就一路溜达回去,在路边买了点干巴巴的苹果,不过五个就一块钱,比一斤肉贵。可她觉得贼便宜,就是苹果长得不好看。 想起来自己要给邻居做梅干菜饼子,从农户那里用俩苹果换了点菜干,回家将面发上,就拎着个竹篓去了后山。 这里原来是部队,依山而建,地势恍若是个收口葫芦,山不算高但是绵延不绝,跟其他地方的连接在一起,森林茂密,深处也是有凶猛野兽存在的,夜晚经常能听到狼对月长嚎。 初春的风很大,因为植被茂密并不怎么见飞沙走石,山下有一条被人踩秃了的几条小道,外周还有几个拎着篮子采野菜的婶子嫂子们。 大家都好事地直起身子瞥了她一眼,三俩继续凑一起说话,只一个爽快的大娘喊了声:“同志,我瞧着你面生,是哪家新来的亲戚吧?在外围沿着土路采点东西就行,可别太深了,会被狼叼走的。” “对呀,这个时候熊也凶悍得很……”其他的人忍不住补充几句。 朱芸笑着脆生高声应下来,却将裤腿扎紧,选了个草被踩歪,还没形成路的地方走。 原主是采野菜的好手,什么都认得,没多大会儿她就采了大半篓子。知道自己力气大,她篓子里还放了一块砌井口的石砖,还有几个拳头大的石头,当防身用,顺道看看能不能砸几只野兔野鸡的。 她专门捡没人走,杂草也不算太高的地方走,一不注意越走越远,耳边传来扑棱声。 朱芸一怔,悄悄地摸过去,竟然看到一窝野鸡! 她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笑,捏着石子,微眯着眼睛瞄准,手腕微微用力,利索地啪啪几声,竟是将半窝给端了! 一路上她又如法炮制,砸了俩野兔,一起塞到竹篓里。 还没到家,她脑子里已经开始过了好几道荤菜了。 肚子传来咕咕叫声,朱芸没耽搁欢快地往回赶,路上还扯了一大捆草,回去喂兔子。 撸起袖子钻入厨房就是一阵捣鼓,现在的鸡都是土鸡味道鲜美有劲,可在野鸡面前又落了个档次。 三分之一的鸡肉跟土豆和蘑菇炖在一起咕嘟着,留下一份在井里吊着保鲜,剩下的都被她做成了鸡精,丰富不多的调料种类。 第十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10) 朱芸在锅沿贴个饼子,熬一罐米粥,饭后啃个苹果,真是荤素都有,主食、水果、粥菜齐全,小日子美滋滋。 吃过饭,她就烙了梅干菜饼,馅料用鸡精提鲜,饼面上是酥脆的芝麻,后面抹一层微辣的豆酱,哪怕吃完饭,她都忍不住也啃了一个。 这会儿邻里的烟囱里刚开始冒烟儿,朱芸隔着墙,笑着递给谭大嫂一小筐饼,约莫十二个,跟后世的锅盔差不多,虽然大但是很薄。 “嫂子,我就是用苹果换了一篓子的菜干,只放了些鸡汤,这面也没多少,您可不能推脱。” 谭嫂子没客气,接过来后,将饼倒出来,装了半盆萝卜咸菜,推回来:“自家腌的,家里男人和孩子都喜欢吃,早晚配粥喝。” 朱芸接过来,说了给邻里送东西的事。 谭嫂子吃过饭,锅碗丢给闺女刷,特别热心地带着朱芸走了一圈。 梅干菜饼味道和口感都极好,完全能够开店做生意的,收到了大人小孩的喜欢,一听说她要在食堂上班,都表示期待着她能掌勺呢。 虽然朱芸刚搬过来,不过这一片大半住着都是厂里的家属,平时打饭、工作、接送孩子,跟家属大院还是有来往的,有认得而且还听过她名号的。 所以只一天工夫,包办婚姻、离婚不离家、作天作地、手脚不干净、狮子大开口,等等关于她的事已经传开了。 有人同情,有人眼红,有人幸灾乐祸,不过初次正式见面,大家还是笑着接下饼子,多少给了回礼。 朱芸心里有杆秤,走一遭对四周环境有了大体了解。 反正她是个心大的,只要开心自在,从来不会顾及别人怎么看自己,活得那叫一个敞亮,敞亮到透心凉! 拎着水壶,朱芸挎包又去了食堂。 今天所有填报掌勺厨师都来了,一共有十五个,要竞争八个岗位,差不多1:2的比例了,属于所有岗位里比例最大的一个。 相比较仓库管理员、帮厨等没有技术含量的岗位,十几个比一个,好太多! 这年头掌勺师傅那都是从小学徒一点点跟着师傅学起来的,或者有着极为深厚的家里传承,再受到物资匮乏的限制,没法放开了练手,能学成独当一面的不多。 尤其是第一食堂对厨师要求又拔高一层,手艺不仅好,还得有几个拿手好菜,让外宾和领导印象深刻。 这么多条件卡着,敢自信报名厨艺、直奔掌勺的少之又少。 十五个中,除了朱芸,只有一个妇人,但是大家都长得很富态,一瞧就有大厨相。 只有她个头能看些,又黑又瘦,就像是白胖馒头里,混了个瘦吧的窝窝头…… 汪主任十分重视这次的选拔比赛,食堂开得好不好,大厨是舵手,手艺排在首要的位置,马虎不得。 他邀请了办公楼里好几个大小领导,一起来当评委。 一楼有六个窗口,每个窗口配备一套厨具灶具,也就是同时能有六个选手比赛。 汪主任很严肃地给他们训话:“待会领导们过来一起品评,不管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只要手艺过关,就能掌勺。” “如果技不如人,也不用找谁跟我说到,要么听从安排,要么就拿着资料离开。” “这次题目很简单,就是用现有的食材,做两荤两素一主食一粥。按照表明顺序比赛,你们先去琢磨,等评委到齐,咱们就开始!” 大家伙信心满满,撸着袖子就想要大干一场,证明自己不俗的厨艺。 朱芸跟随大家去了后厨,初春天气刚刚转暖,能够利用的蔬菜不多,撇了几眼,心里已经定下来菜单了。 都说春困秋乏,反正她是第三批,困劲上来了,朱芸直接寻了个椅子坐下,让天线宝宝定个表,就靠着墙睡起来。 众人瞅了她一眼,都忍不住抽抽嘴,这人心到底多大,在人生大事紧要关头之时还能睡得着! 嘈杂的声音中,朱芸睡得十分满足,睁开眼略微活动下身子,就要轮到她这一批了。 唯一的妇人心里忐忑,她有个毛病,心里紧张就想找人说说话。 于是她站在朱芸面前,一边扣着手,一边说到:“我是第六名,一共就要八个大厨。如果你们这一批五个里再上来三个,我就要被挤下去了。” “哎呦,这些人咋那么厉害呢,要么刀子使用的刷刷地,要么能将萝卜雕出花来,要么颠锅跟耍杂技一样……” “哎,前两名能去楼上,做小锅菜,福利待遇特别好,比楼下多两三成呢!我能留下来就很满足了,其他的也不贪心。” “不过排在前面的占便宜,评委们饿着肚子来的,吃啥都香。到了你们这里,都吃得差不多了,估计就是山珍海味都跟嚼蜡一样。” 她几乎将朱芸错过的精彩给手舞足蹈补齐了。 妇人话里话外却有种笃定,明显觉得除朱芸外,其余四个不可能同时有三个手艺超过自己的。 朱芸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大姐,我肯定会占据一个名额的。所以,你当大厨还有点悬乎了。” 那妇人眼睛一瞪,不知道这丫头咋这么自信,身子往旁边一挪没再说话。 等前面的人收拾好,朱芸脱去外套,从包里拿出套袖、口罩和帽子,装扮整齐后洗完手才过来。 她漫不经心地往外瞥了一眼,就看到一脸肃穆如临大敌的王显兵,旁边则是上午刚见过面的小鲜肉。 有高壮的男主在,小鲜肉仍旧白皙冷峻,坐姿端正,风头大盛! 收回目光,朱芸开始忙活起来。 她没有别人特意卖弄的花架子,而且还做了很平平无奇的一桌饭菜。 香椿芽拌豆腐、干锅卷心菜、糖醋里脊、水煮肉,主食是荠菜肉饺子和茴香肉饺子,粥就是小米粥。 评委们都浅尝则止,吃一个砸吧下嘴,就低头给分。 到了朱芸这里,饭菜颜色鲜亮,没有萝卜花、不讲究摆盘,却给人一种家常菜的闲适,也可能这是最后一桌饭菜,身为评委人紧绷的弦突然断了。 第十一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11) 每一种菜味道正,吃一口,舌头就愉悦弹跳一下,肚子却饿上一分,一不留神就将整个桌子上的饭菜给分吃光了! 哪怕小米粥,都是浓稠喷香,令人浑身都散发着股满足。 “不错不错,”坐在中间的领导难得给了笑脸,出声夸赞道:“这桌子饭菜吃起来很舒服,要是厨房都是这种水准,以后谁家还在家里做,不都得来打饭?” 其余的人也跟着点头附和,就连在朱芸看来,神情匮乏的小鲜肉脸上都有一种酒足饭饱的慵懒和满足。 厨师最大的成就感,莫过于食客的捧场! 得,朱芸感受到旁边齐刷刷射过来的眼刀子,还没正式入职,自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 没有意外地,她获得了最高分。 汪主任宣布入选厨师名额,又点了前两名上楼上做小锅菜,这会儿仍旧回不过神来,不住地瞅着朱芸。 或许她脸黑,是因为常年守着锅灶,被熏黑的? 不过,对他来说只要人厨艺过关,那就是他的一员悍将! 所以等人离开的时候,汪主任还特意跟朱芸说:“小朱,好好努力,我很看好你,咱们第一食堂的发展,可就放在你们勺子上了!” 朱芸笑着点点头。 接下来几天,身为二楼大厨之一的她忙碌起来,先招揽自己的帮厨、洗菜工,然后跟采买认识沟通,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购置的。 再者就是她要熟悉新进的各种厨房设备,期间又遇到了小鲜肉。 仍旧是一副不拘言笑的模样,声音清冽带劲,那长相特别养眼,朱芸觉得如果自己对着这么一张脸吃饭,绝对很下饭。 他个子高大颀长,可是从他弯腰查检机器时,工装贴合在身上,勾勒出富有爆发力的肌肉纹路,妥妥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衣架子。 他手指修长有力,很麻利地演示了便烤箱的用法,“朱同志,学会了吗?” 朱芸回过神来,眨巴下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机器,随即点点头,“嗯嗯,懂了,谢谢您。” 然后她就扭身去忙其他的事了,新锅和新刀具要想用的时间久、顺手,都是要耐着性子走遍程序的。 而且她还想着自己多做些调味品,像是鸡精、辣椒酱、花椒水、豆瓣酱,再腌制些咸菜。 褚申宇微微一愣,他不论外形条件,还是工作能力、学历、年龄,在整个厂区都数一数二的。可以说从小到大,他就格外招惹桃花。 为此他烦不胜烦,以至于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单一,冷冽的气场修炼得炉火纯青,极少有女同志能顶住压力再蹭到他旁边。 朱芸以前总是爱往他跟前凑,而且脸皮厚得刀枪不入,他大半时间都不敢回家,而是住在单身宿舍里。 没想到闹腾出这么多事后,她能活得透彻,除了仍旧看到他有些痴迷,却没有过分的举动。 褚申宇继续面无表情地扭身离开。 朱芸的帮厨是一个家属院的婶子,丈夫姓钱,是个工段长。 钱嫂子干活麻利,人又爱干净,如今成为朱芸的一臂膀,自然掏心掏肺地对她。 “朱大厨,这就对了嘛,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模样丑俊的,又不当吃又不当喝,女人还是得寻个对自己知冷知热的人。” “如今您是二楼的大厨,接下来肯定很多人会托关系,到您跟前说亲的。到时候您就好好挑挑,我也帮您长长眼,铁定能比跟前面那位日子过得红火!” 朱芸挑挑眉,谁说她要放弃小鲜肉了? 自己的任务就是怎么可心怎么来,刚刚她还暗搓搓想着早点将皮肤养白嫩,身段也调理好,拿出最饱满的状态,再对小鲜肉发起猛攻。 如今她只想着怎么降低存在感呢。 不过这话,她可不会跟旁人说的,只是笑着含糊应声。 很快食堂正式开伙,外面的门厅上扯着鲜艳的横幅,汪主任还特别庄重地请了几个领导来剪彩,又放了挂鞭炮,宣告京都光明机械厂第一食堂的开伙。 而且从昨天开始,喇叭上就时不时地说了这个消息。 不少职工端着饭盒直奔这里而来。 一楼是大锅菜,每个师傅都做出几个拿手得来,用毛巾擦拭着汗,坐在一旁嘬茶,看着帮厨给人打饭,心里美滋滋地。 朱芸则是小锅菜,开饭前也是要做出三五铁盘现成的来,其余能接受点的饭菜,则写到小黑板上。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工装,全副武装地带着帽子、套袖和镶着红边的黑围裙,身材瘦小,却格外吸引人的注目。 无他,那日大厨比赛她闷不吭声地夺取第一名,已经在整个机械厂传遍了,不少人奔着这个来,想要尝尝第一名做的饭菜是啥滋味。 大盘菜有土豆烧牛肉,红烧鲤鱼、醋溜白菜和麻婆豆腐,主食是用木桶蒸的米饭,汤则是玉米糊糊。 菜式也算是丰盛,荤素搭配,加上众人中午休息时间不多,大部分人光是闻着那味,肚子已经承受不住,都是打得一荤一素一饭一汤,没几个另外点菜的。 王显兵也惦记着呢。 林瑾怀孕后,能吃进肚里的少,还大都吐出来。 他觉得朱芸做得饭好吃,说不定家里那位能够多少吃点。 所以他硬着头皮,拉着褚申宇下了班就来排队打饭。 朱芸正拿着橘子吃,想缓一会儿再吃饭,瞥到了排队的俩人,眼珠子一转,笑着对钱嫂子说:“嫂子,你先去吃饭,我来替你舀菜。待会你再来换我。” 俩人经过几天相处,已经很熟捻,钱嫂子也不可套,笑着将勺子递过去。 朱芸动作麻利,脑瓜也快,将装钱票的木盒子往台子上一放,自己只管舀菜舀汤和盛饭,让他们自己合计钱票,扒拉零钱。 就块八毛的帐,每个人都算得很快,周围都是人,也不怕弄错了。 队伍进行的很快,到了小鲜肉这里,朱芸拉拉帽子和口罩,将自己捂得更加严实。 “一份土豆烧牛肉,一份麻婆豆腐,再来两碗米饭和一碗汤,”褚申宇拿得是比较稀罕的好几层的饭盒。 朱芸没吭声,往里面舀了不少的肉,米饭也是培得实实地。 第十二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12) 这架势惹得后面探头以及跟褚申宇并肩排另一队的人乐呵了,“哎呦喂,果然人长的好能当饭吃,瞧瞧一人份的量,都能赶上我们一个半了。” “小朱同志,不带你这么偏心的,待会你若是不给我多打点肉,回去我给褚工吹耳旁风……” 众人都哈哈大笑着,但认真的劲还真没有。 打菜的同志可都是掌控着他们的五脏庙,若是惹了人家不痛快,手一抖再抖,里面本就不多的肉,恨不能只有菜汤和青菜了! 这样的潜规则,但凡吃惯食堂的都懂,对褚申宇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 朱芸没吭声,也没多看褚申宇一眼。 她这个人为人处事有时候吧随着自己性子来,有时候又格外喜欢给自己划线。反正自己现在是丑小鸭,尽量不往人跟前凑,也不表现得多热笼,等人放松警惕,那时候自己也蜕变成白天鹅,一切又两说了。 她不着急的,这次的任务跟往常不一样,是要在这个位面耗上一辈子。 朱芸想得很清楚,抽丝剥茧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这是自己的一辈子,过好过舒心防小人,等老死那一天。 什么任务不任务的,那可不是她的心理负担,反而因着任务得到的信息和天线宝宝,都将是她过日子的金手指。 等褚申宇一走,王显兵冷着脸上来,递上了一摞的饭盒,“每样都打一份。” 家里有孕妇,他们夫妻俩都是拿工资的,自然不会在这时候亏肚子。 看着四个菜式都不错,真真是色香味俱全,刚上二楼他肚子已经开始闹腾了。 朱芸利索地舀菜,只是斜着眼瞧他,手开始了众人心里担忧的职业抖,每次抖都有大块的肉掉落。 王显兵脸色黑得不行,咬牙低声质问道:“朱芸,你什么意思?不是翻篇了吗?” “哪里翻篇了?”她淡淡地说,“钱都没到位呢,而且这只是物质上的补偿,精神上我过不去这个坎儿。” “就一顿少吃几块肉,你就跟我气急败坏,我在你们家七年连个油花都没尝到,我说什么了?” “爱吃不吃!” 谁做饭谁最大,后面的人催促着,王显兵只能咬咬牙,打了饭就走。 然而朱芸清脆欢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家可有口福了,王工家喜欢吃鱼头,咱们跟着吃鱼肉,这都是裹了面在花生油里炸过,又红烧的,酸甜可口,任谁不爱吃鱼的,到我这里都能将五脏庙塞个严实!” 大家伙也乐呵,最难管的就是家务事,更何况一家牵扯俩女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们听着就是,可不会傻呵呵凑上前来个公断。 就冲朱芸这厨艺,他们也对她多了三分包容。 厨房里的活一点都不累,原主是做惯了脏活累活,而朱芸自带力大无穷的属性,又有着自己挑的俩眼里有活的帮厨,还有俩洗菜工,她只负责动动嘴皮子,再颠个勺。 一日三餐,她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她做饭好吃,只要跟采买提一嘴,那边隔晌就巴巴送来,等着一口吃的呢。 别人的窗口,早上无外乎那么几样,馒头、油饼、包子、油条,中午米饭馒头几个荤素的菜式,下午面条、馄饨、馒头咸菜。 可朱芸呢,早上什么菜盒子、灌汤包、煎饺、米线、什锦粽子、烧卖、包子、水饺,中午的饭菜也是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晚上菜蟒、菜饼、酥皮夹馍等等,哪怕是面条,那也是款式繁多,各个味道让人想得慌。 机械厂工人工资待遇福利很不错,是开放前日子过得最好的时候了,厂里的姑娘们都被养得挑起嘴来,什么菜包子不吃,面条不吃,肉蛋子水饺不要。 但是到了朱芸这,甭管怎么嘴刁,全给你掰过来。 吃过她做得,就不能连着吃别人的饭菜,对比太过明显。 每次到她这里打饭,那都是带着十足期待感,很难猜中的。没有成家、花钱大手大脚的青年们,对朱芸是又爱又恨,工资大半都捐给了第一食堂的二楼! 褚申宇是个讲究的人,单从他穿衣打扮和言谈举止,那就透漏着股矜贵之气,不过他在军营里混过,条件刻苦的时候他也能不在意细节。 但是条件允许,他是不会苛待自己的,一日三餐跟扎了根一样,只要不是加班和出差,比谁都准时地到这里报道。 就是出差,他都要先来食堂买上些路上吃。 时空管理局出品的厨艺优秀,那绝对是品牌字号,童叟无欺,能跟古时候御厨一比了。 林瑾现在怀着孩子,原本胃口不好,吃过朱芸做得红烧鲤鱼,哪怕是鱼头她都啃得津津有味。 真是一边膈应着,一边又被肚子里的小祖宗支配着馋虫。 没办法,王显兵也一日三餐硬着头皮打饭。可是,每次到他打的时候,朱芸总要抢着舀菜的活,而且手抖得不光没肉,量都不一定给够。 王显兵打了两次,没法,就托人帮着打饭。 朱芸是谁呀,就是脑袋里空空,没有文化属性,也是个不吃亏爱挑事的主。 她从给王显兵使绊子的时候,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她让天线宝宝盯着人。 这次是王显兵手下的副班长,工资待遇一般,每次发了钱留下几包烟钱,其余的都巴巴邮回家养一家老小。他是没口福上二楼,甚至连第一食堂的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 王显兵将打饭的活托给他,暗地里许诺一个月给十斤粮票和五块钱。 不过是动动腿的事,那副班长不好意思地推了两下,还是没抵抗住诱惑接下来。 “同志,我每样菜都要一份,”一个眼额角有块疤痕面色粗糙、个头不高的汉子,略微紧张地开口说。 朱芸精神力强大,连带着记忆力好,来打饭的都是常客,冷不丁有几个面生的,下次肯定也是熟客了。 朱芸瞥了他一眼,拿着大勺舀菜,那一勺舀下去半是肉菜。 瞧得人眼睛都泛着亮光,可下一秒她就开始抖手了。 汉子忍不住哎了声。 周遭的人都是条件不错的,大半个月吃下来,对朱芸已经产生了滤镜。 人虽然长相吧有些磕碜,黑得跟背景似的,但人很爽快敞亮,没怎么跟人恼过脾气,也只有对王显兵的时候,眼睛冷得能淬冰。 估摸着打饭的人,不知道怎么惹恼了人家小朱同志。 大家伙八卦之火燃起来,都乐得瞧热闹。 “同志,您别抖手了,有多少我都要了,”汉子看着一块块肉片掉下来,想着王显兵的话,赶忙制止。 朱芸头也不抬,继续抖,等抖得勺子里没了肉,问道:“还要不要?” 这副班长也是个有着不短工龄的人了,技术经验都有,可人不活泛,人又一根筋,净是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干熬了这么久还只是个小小的副班长。 他忍不住粗声问道:“这位同志你怎么回事,学了外面厨子的坏习惯,如果没有我们这些工人每天累死累活的工作,能有你们清闲的活吗?” “都是公家的人,你做工拿钱,咋还区别对待呢?到哪里都没有说理的地方!” “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主任,是不是只要手艺好不看人品,就能干事?” 吆喝,这是要闹大呀,所有人都停下动作。 有人认得这副班长,还不知道这锤子,生怕他得罪人,就忍不住上前拉他,“张副班长,你今天怎么舍得掏钱来这里打饭了?家里有亲戚来了?” “走,我刚打了饭还没吃……” 张副班长还在气头上,将人胳膊一拨开,冲朱芸瞪眼,“刘福主任,这事您别管,这是原则性问题,我遇不上就不说话,可碰上了哪能装哑巴?” “不知道多少同志吃了闷亏,今儿个我得捅出去,不能让她一个人坏了集体的利益!” 朱芸将勺子一撂,让钱嫂子继续打饭,笑着说:“中午休息时间短,大家伙想吃饭的继续排队等。我正好闲下来跟这位同志好好说说话。” 张副班长以为她害怕了,继续梗着脖子,“喊你们主任来,得拿出态度,写检查,用喇叭通报,不然下次你还敢做这,这缺德的事!” 朱芸冷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说吧,是谁指使你的?以你的条件,恐怕难说来这里奢侈一回。” “这跟别人没关系,我的条件怎么了,你这不是犯了阶级错误,看人下菜碟嘛!”张副班长一副痛恨地样子,大声嚷嚷着。 “是啊,朱同志,你是大厨,只管做饭就是了,怎么还揽起舀菜的活?给人开小灶就罢了,咋还能损害别人的利益呢?饭菜就这么多,你们收取的钱票肯定有数,给人肉多了,旁人不就少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十分不赞同地附和道。 朱芸瞥了过去,这位是二楼的常客。她听别人喊过那女子的名字,巧了,正好是林瑾的闺蜜,那位无奈被设计不得不委屈地跟褚工结合的“可怜人”! 第十三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13) 朱芸挑挑眉,没理她,只是淡淡地看着张副班长,“同志,事情是怎么样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可别被人当成枪头子使唤,到头来便宜没沾上,反而惹得一身骚!” 张副班长面色略微涨红,自己最不爱沾人便宜了,可家里多了一口人吃饭,自己没抗住诱惑,就拿了钱和票,让他的理直气壮大打折扣。 不过他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也碍不着一个厨子的事。 他继续梗着脖子,“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反正我给你了钱和票,不比别人的少,可你看看你给我舀了多点东西!” “刚才那位女同志说的不错,你就是拿着我的这一份,补贴给你的心上人了吧。” 他很看不惯这种假公济私的人,尤其是女人,咋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惜名声也要对一个男人掏心掏肺? 虽说褚工不错,但凭什么自己就是被苛待的? 朱芸笑着说:“这样吧,如果这是你自己打的饭,在咱二楼吃,我绝对给你将饭盒盛得满满地。要是你亲戚来了,那就拉着他们到这里来,我也不会少你半块肉。” 张副班长粗声说:“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吃饭,就愿意打回去吃!你抓紧给我盛好饭菜,今儿个这事就算过去了,不然,我绝对闹得你全厂通报不可。” 朱芸也冷下脸色,“我也告诉你,我给谁打饭菜,就是不给王显兵一家打。他们让我七年做牛做马,欺负我没娘家撑腰,诬赖我的名声。” “我是给公家做饭吃,但就不乐意给他们吃,怎么了?” “要是你媳妇给你带绿帽子,你还能笑嘻嘻跟人在饭桌上称兄道弟?” 张副班长气得脸色通红,“你这个同志怎么说话呢?我媳妇本本分分的一个人,在家里拉扯着孩子多不容易,你凭什么这么说?” “喊你们主任来,必须全场通报!” 朱芸冷笑声:“你可想好了,真将人喊来,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可能某些人收了钱,故意寻事找我麻烦。” “我不是吃亏的主,到时候你的主任说话都不管用,得请局子里的同事来,这叫啥扰乱啥治安吧?是要进去受教育几天的!” 张副班长一愣,自己不过是收了钱票给人跑腿的,咋承了故意寻事了? 扰乱治安罪可大可小,厂里不是没有人寻衅滋事,闹得局子里的同志来的也不少,通常一年的各种奖金、进修学习、出差和晋级,都要被排除在外了。 他忍不住闷声说:“那你给我重新打一份饭菜。” 朱芸嗤笑,指指食堂的各个牌子:“一份菜是按照重量秤的,收费也是按照菜品来的。我给你的重量没少,也打的是你要的菜,只是没肉,并没违反规定。” 众人也都点点头,可不是嘛,汤多压秤,哪怕没肉,那汤菜里也都沾着荤腥呢。不然他们干嘛要面对舀菜的同志,比对待领导和亲爹娘还要客气? 张副班长傻眼了,明明事情不是这样的,为啥都被这个女同志说通了? 身边的人也纷纷劝他适可而止,“老张呐,人家小师傅说的不错,你顶多是没沾到便宜,算不得吃亏。” 望着朱芸牛气的样子,张副班长闷不吭声地端着饭菜离开了。 走得时候朱芸还好心地大声建议道:“王显兵给你的钱票你收着就是了,反正你替他跑腿了,难道这点辛苦费他都要赖账吗?” “他们夫妻俩最会说人话不办人事了,明知道张副班长的脾性,咋就寻你办事来了?激化矛盾,只会让你跟我一起吃挂落。” “不然他们干嘛死磕着我这个窗口打饭菜?” 众人啧啧着,明明是小朱大厨的手艺好,可到了她嘴里转一圈,成为王显兵给人安排工作后气不过,又想要借机将人扯下来? 不管如何,大家伙又添了谈资,忍不住跟人探讨哪个情况的可能性大。 看着朱芸重新拿起勺子,排队的人们心都拎起来了,呵呵笑着不住地夸人,“呦,小朱大厨,几天没见,你白了不少呢!” 朱芸抿唇笑,口罩上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细碎着光亮,像是夜空中极亮的星。“那当然了,我每天早晚都要往脸上涂抹鸡蛋蜂蜜呢。” “这可不是我爱美,身为第一食堂二楼的厨子,我得主意自己的外表。省得外宾来访,提起来说,哦,就是光明机械厂第一食堂那个黑炭吧?” 她的自黑让众人一愣,接着都哈哈笑起来。 可不是嘛,小朱大厨手艺好,就是长得有些拿不出手。万一外宾吃得好吃,将人喊过来夸奖几句,就见到她的模样。 他们看习惯了不觉得怎么样,反而细心的人发现这是个黑里俏的姑娘。 可外宾冷不丁看一眼,胃里不定怎么翻腾呢。 朱芸心情好了,一大勺子直接盛进去,满满的肉,喜得那人又不住地夸:“小朱人好心美,做的菜都是温暖的味道!” 虽然大家伙听得酸牙,可这招忒管用了。 后面的人纷纷效仿凑趣,哪怕是些嫂子婶子,也不例外,都快将朱芸夸出花来了,各个饭盒都盛得喜人。 不过几句话的事,却能得到真实惠,傻子才跟自己的五脏庙过不去呢。 褚申宇上前,周围热闹的氛围突然一滞,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俩人身上。 今天的菜色相当不错,有油焖河虾、土豆烧牛肉、酸辣白菜、松仁玉米,哪个都是色香味俱全,让人难以割舍。 “每样都打一份,”他看了眼铁盘里的菜式,声音清冷地说,见周围太过安静,忍不住看了眼朱芸,低咳声随大流地说了句:“小朱大厨辛苦了,饭很好吃。” 众人哄然大笑,跟褚申宇关系不错的一个青年,嘎嘎快要笑到了地上:“申宇,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听你夸人,哎呦喂,太一本正经了……” “哈哈,看来咱们小朱大厨看上了褚工的颜,褚工看上了小朱大厨的手艺……” 闹闹腾腾地快将食堂的屋顶给掀下来,不少人都从一楼蹬蹬跑上来瞧热闹。 朱芸也笑着继续将褚申宇的饭盒打满,完了还给人了个烤鸡翅膀,头一次跟人说话:“用烤箱刷蜜烤的,头一次实验烤肉,温度控制还不错,出了成品先给您尝尝。” 众人又是一阵酸,那烤鸡翅的味道贼香甜了,瞧瞧油汪汪的色泽,哈喇都能掉一滩。 褚申宇点点头,在美食面前他压根不去挣扎,觉得端了饭扭身就走不好,便道:“谢谢小朱大厨,珍珠雪花膏有美白作用,回头我给你捎带一盒。” 他的意思是承蒙她这么久的照顾,用珍珠雪花膏相抵了。 在众人听来,啧啧,褚工这是要为美食献身了吗?没见他给哪个女同志主动捎带东西的,而且还是以前追求者之一。 可朱芸脸一黑,他这是拐着弯说她黑,让她自重不要对他痴心妄想?! 不气不气,小鲜肉是用来看的,可不是给自己添堵的。 她神色淡淡地道:“不用了,谢谢,下一位!” 众人八卦之心又活泛起来,“我敢说小朱大厨在欲擒故纵,以退为进……” “果然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 “咱们褚工各方面多优秀,咋就这么想不开,非得被美食给拴住脚了呢?” 不过后面的人继续笑呵呵地夸着朱芸,让她的不开心立马消散掉,舒坦地给人打饭。 没几个就到了女主闺蜜彭梅云这了。 “我要一份油闷大虾,一份松仁玉米,再来一碗米饭一碗粥。”冷傲地说完,彭梅云就将饭盒递过去,又把饭票放到木盒中。 油闷大虾除了点葱花和辣椒外,并没有旁的菜,且汤汁也不多,而松仁玉米都是小的。她想着朱芸就是手再抖,也没有太多发挥的空间。 然而,朱芸瞥了她一眼,将俩盘子直接撤下去,“不好意思,这两份卖完了。” 彭梅云瞪大眼睛,“小朱同志,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明明还有那么多的。” 朱芸幸灾乐祸地笑着说:“我刚刚想起来,主任打过招呼,说办公楼领导们在开会,我要给他们留饭菜。” 彭梅云知道她应该说得是真得,毕竟谁也不敢胡乱扯领导的大旗,只能憋屈地点了另外两样,没有牛肉的土豆烧牛肉,大半辣椒的酸辣白菜,米饭是桶底的,粥是微凉的…… 能怎么办,自己就喜欢吃朱芸做的饭菜,彭梅云咬着牙屈辱地接过来。早知道那个什么张副班长如此没本事,自己就不插嘴了。 可等她一转身,朱芸又将两个盘子给端上来。“哎呀,我想着领导们开完会饭菜就凉了,先紧着大家吃吧,回头我再炒几个菜。” 得了,看来小朱大厨的黑名单上,除了王显兵外,又添加了彭梅云。至于张副班长,那人压根没有条件来第一食堂吃饭。 而且经过张副班长这件事,恐怕所有人也不敢替这两位打饭菜了。 第十四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14) 不过这顿饭让大家伙收获不小,比如小朱大厨喜欢听好话,只要将她夸得心花怒放,别说手不抖了,就是饭盒都能给你塞得实诚。 比如小朱大厨对于王家的事是一点容忍度都没有,而且观察力贼惊人,就连王显兵特意偷偷寻了外援,都被她给识破了。 再比如,小朱大厨不光手艺了得,嘴巴功夫也很厉害,什么事情都能给你转个圈,偏偏大家伙听得还在理! 下了班,朱芸跟几个顺路的家属说说笑笑往家里走,在厂区门口被王显兵给堵住了。 她挑挑眉,让其他人先走,就慢吞吞地走过去,“有事?” 王显兵对着她就没有好脸过,惯喜欢厚重的颜色,比如黑、青、紫之类的。这次也不例外,他将一张纸塞给她,冷冷地说:“这是剩下的一千八百块,邮局就在那里,你取出来,以前的恩怨我们一笔勾销。” 朱芸看着汇款单上自己的名字和一千八块的大小写,唇角勾起抹冷笑。 “我怕钱数太多你数不好,拿着又不安全,所以直接开了汇款单。你取出来接着办理存折就行,”王显兵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忍不住解释了句。 “林瑾出的主意?”朱芸淡淡地问道。 他点点头,“林瑾考虑的周全,省得回头那么多钱里有脏的、掉角的,影响你花用。不如直接放在邮局里,对谁都方便。” “她可真是贴心呢,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厚道,花费了巨资打发糟糠妻,也让人知道我一个孤身女子身携巨款,说不定明天就能如你们心愿,半夜被人在家里一刀解决,人财两空!”她哦了声,慢悠悠地说。 “朱芸,你能不能正常点?不要以为所有人对你都不好,怀着恶意!”王显兵额头上青筋直跳,这世上咋能有如此遭人烦的? “人家邮局的同志是有职业操守的,哪能给你四处宣扬?而且钱在你存折里,除了你谁能取出来?” “林瑾是真为了你好,我们俩的事跟她没有关系。你不要再揪住以前不放了,好好过眼下的日子不挺好的?” “咱们没有太多深仇大恨,该给你的补偿一个不差地补上了。往后咱们当成老乡处处,有困难互相帮忙。人活着得往前看不是?” 朱芸嗤笑声:“说白了,就是想舔着脸吃我做得饭呗,说得跟真事似的。” “你们不给我使绊子就不错了,还帮我,恨不能帮我推到泥沟里吧?” “你媳妇比你想象得精,别以为那是个高山上的雪莲花,喝着露水长大的。看在你们让我当牛做马七年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以后长点心吧!” 王显兵瞪着眼,这叫啥话?反正他一个理工男理解不了,只能吭哧道:“那你还想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当仇人处着,你们别凑到我跟前了,不然来一个拍一个,来一双打一对!”说完,朱芸转身去了邮局。 王显兵没能讨要到正常打饭的权力,现在连汤汤水水都不能够了,心里憋闷得不行,丧气地去买了几个水果罐头回了家。 四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水果蔬菜就那么几种,林瑾怀了孩子嘴巴格外挑剔,什么吃得都尝不出味来,除了朱芸做得饭能吃,其他的也就靠着水果罐头和白米粥熬日子了。 这个年代的钱格外耐花,朱芸没取钱,而是让工作人员全部给她存到折子里去了。捏着折子回家,她给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好藏起来。 天气算不得太热,朱芸又拎着篮子上山了。 她自从发现了一处陷阱后,又相继发现了好几处,各个布置得隐蔽,又是小动物们必经之处,不说每天,那也是隔三岔五就能有收获的。 朱芸没有一点窃取别人劳动成果的愧疚感,谁看到就是谁的。她通常只取一个陷阱里的猎物,其他的不会多管。 今儿个她运气贼好,竟然发现一只小野猪! 这方水土不错,养得猎物也都格外肥硕,冰雪化开不过两个来月,身为杂食动物的野猪已经将自己吃得浑圆,说是小野猪也得有小二百斤了。 因为这个陷阱大又深,野猪卡在一半的地方,上不能下不去,不知道挣扎多久了,獠牙都磨出血迹来,已经认命地直喘粗气,估摸着快要被气死了。 朱芸一出现,不等野猪看到自己,一石板下去,将其砸晕。 她现在上山都随身带着绳子,将野猪捆结实吊在树干上,等晚上下班后又买了不少调料,再将其拖下山宰杀。 忙活了大半夜,她才将野猪给收拾干净,只留下猪杂、排骨,以及五斤肉,其余的都被她做成了两种口味的肉干。 肉干只要存放得当,能吃很久呢。 眼见天热起来,很多东西都不耐放,她记得林瑾提过,林家家里条件富裕是有冰箱的。 国内电冰箱刚生产家用没几年,特别稀罕,林家也是托人买的,光是走人情就投进去大几百了。 机械厂财大气粗,第一食堂里引进了不少设备,烤箱、保温台、排烟系统等,自然也有冰柜的。 朱芸琢磨着,回头寻主任问问,看看能替她弄来一台家用冰箱不。 *** 郭梅云用网兜提了一罐麦乳精两罐罐头,去了王家。 林瑾高兴地将人迎进来,“你也真是的,咱们俩什么关系,来就来吧,怎么还拎着东西?” “错了,我可不是给你的,而是给你肚子里的小宝宝,我干儿子的!”郭梅云笑着说。 “你又知道了,我肚子里是个男孩儿?”林瑾忙着将家里的零食拿出来,又倒了水。 郭梅云看着她还没凸显的小肚子,点点头笑道:“那可不,就凭借它闹腾你的劲,不是个皮小子,难不成是个小疯丫头?” “你小时候在大院里最白净乖巧了,你女儿肯定也像你呀。” 俩人笑笑闹闹地说了会儿话,郭梅云微微叹口气,“你们一个个都修成正果了,就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 第十五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15) 林瑾赶忙去捂她的嘴,“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年代,过去的老话都忘了吧。要是被有心人听到,看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郭梅云笑着将她的手拉下来,“我心里有数,这不是在你面前放松嘛?在别人面前我都是思量再思量地说话。” 林瑾放心地轻呼口气,看向好友也有些发愁,嘴巴往对门努努,“你非得盯上他了?不再考虑旁的人?” “不,任谁见到明珠还会稀罕石子儿的?褚工这么好的人,如果他有了媳妇,又确实过得幸福,那我可能会考虑下自己的后半生。” “可是他这不是单身着呢?我就稀罕他一个,”郭梅云坚定地说,然后她笑嘻嘻地凑到林瑾跟前,“好林瑾,瑾妹妹,你快帮我想想法子。” “当初你鬼点子多,王显兵这高岭之花都被你给拿下来了,褚工应该不难吧?” 林瑾抿着唇,在厂里的大学生屈指可数,有能力有样貌有技术的更是不多。 王显兵是一个,那褚申宇又是一个。 只是褚申宇身上有着矜贵冷傲,这是许多京都大院子弟惯有的皮子。 林瑾家里是富裕了些,也有点门路,但都是钱砸出来的,好听点是红色资产家,却没法挤入到那个圈子里。 她自己也傲气,不往褚申宇跟前凑,而是挑了王显兵这个寒门子弟。在她看来,时代变了,能力才是第一位的。 但是她不是圣人,对于对门感情颇为复杂,大约我配不上你、肖想不到,那也不想看着你幸福,给人添点堵,日子才能舒畅。 “梅云,褚工就是个硬骨头,多少女同志想要成为他的伴侣,可没有一个能打动他的,”林瑾轻笑着在她耳侧小声说。 “所以我想,他应该不是特别注重人外在的,而且可能他以前经历过事,对女子没有男人该有娶妻生子的想法。” “攻克这样的人吧,说难也难,可说简单也简单。” 郭梅云眼睛一亮,双手扒着她的胳膊,激动地摇着:“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别卖关子了,快点跟我说说。” “如果我跟褚工成了,咱们就住对门,往后热闹着呢。我肯定也要给你这个红娘包个大红包,一辈子记得你的恩情!” 林瑾抿唇笑着,“说得怪好听,等你得偿所愿后,就成了见色忘友的家伙,哪里记得我?” 不过她也没等郭梅云催促,接着说道:“咱得来点不一样的法子。如果,如果当着大家伙的面生米煮成熟饭,你说他能不认?” 郭梅云不算白皙的脸立马爆红起来,眼睛却是晶亮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人的感情是培养出来的,以前的人结婚前哪里见过面,不还是磕磕绊绊一辈子走来了?你跟他都是好的,结了婚后,小两口互相体谅爱戴,怎么就不能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哪个男人不乐意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男人都是小孩子,在床上哄一哄,又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 郭梅云不住地点头,“可是,林瑾,褚工是个特别自律的人,怎么才能,才能生米煮成熟饭?” 林瑾凑到她耳边,“家属们不是有不少在工厂上班吗?就有个家属是饲养猪、羊、牛这样的家畜,她跟人说话的时候我听见过,要给畜生配种的时候,就用到一种药,那药特别厉害,甭管什么样的人都抵抗不住。” “只用一次,又不是经常用,也没什么副作用的。” “但是那药得注射,所以最好先将褚工灌醉,趁他不注意打上一针,其他的就水到渠成了!” 郭梅云脸颊热得不行,“我找人组个饭局,”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内心的想法,“让人请朱芸掌勺,褚工肯定乐意来。” “到时候大家轮流给他灌酒……” 俩人商量了好一会儿,势必将每个环节都给顾及到,争取达成褚工醉酒逞凶,而郭梅云身娇体弱被迫依从的假象。 *** 朱芸上班的时候见到巡岗的主任,笑着低声询问了电冰箱的事。 “主任,我的厨艺都是一点点练出来的,为了不给您丢脸,下班回家我都苦修厨艺。只是您也知道,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很多食材都不耐放……” 汪主任很耐心地听她说话,时不时地赞赏点点头,又紧接着蹙眉跟着担忧。 “之前我不是跟人离婚拿了些补贴吗?所以我想着主任认识的人多,能给我捎带一台电冰箱不?” 汪主任一愣,现在大件都是托人走关系买的,最多的是自行车、缝纫机、录音机,再奢侈点的是电视剧。 还是头一次有人求到他跟前买电冰箱的。 “小朱,你敬业的精神十分可嘉。不过你一个人生活,买什么电冰箱呀,咱们食堂有,你直接用就是了!” “主任,这也是我要说的,不光我要买,咱们食堂最好也再买上一两个。我其实不仅厨艺好,还会做些小点心。” “夏天也到了,食堂得有些改变,上些冷饮吧?” 汪主任兴头来了,“具体说说。” “孩子们都喜欢吃冰棍和雪糕,在外面买,贵又不卫生,不如咱们自己做。而且呀,这些东西不费事,花不了几个钱,做出来往各个车间厂房里送,当员工福利,却比什么都实在!” “你会做什么?”汪主任顺着她的思路一想,浑身激动了。哪怕简简单单的冰棍,都能得人一句好。 “冰棍、雪糕、冰豆沙,反正根据食材添加不同,能做出不少东西来。” “您买多大的冰柜,我给您折腾多大的动静来!” “成,那你先琢磨着,我去问问领导,”汪主任脚也不停地直接去了办公楼。 冷饮都是小打小闹,厂里肯定不会因为朱芸这个想法,并入一家冷饮厂,不过是几个冰柜投入,再让食堂里的员工加班加点忙活些。 所以上面的人很痛快地批准了。 汪主任又拿着批条寻了褚申宇。 第十六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16) “褚工,我又来麻烦您了,”汪主任笑着递上批的条子,“您真是不光有本事,人脉也广,咱们厂第一食堂申请下来五台电冰箱,还得请您再联系一下。” 褚申宇将条子接过来,翻看了一遍,除了购买电冰箱的介绍信,还有去财务处支取费用的条子,面色淡淡地点点头:“只要价钱给足了,这事就不难办。” “那可不,”汪主任喜得说:“咱们厂子现在发展势头正猛,全靠着厂里每一位工人的辛勤劳动。厂里早就想犒劳大家了。” “可是咱们厂里一直在扩建,有新的项目起来,真正能拿出来当作福利的钱资不多,也就够逢年过节的时候发一波。” “还是小朱脑袋瓜灵活,也不知道她怎么长的,眼看夏天来了,要是咱们厂里工人有冷饮的福利,那真是将厂里对职工的关怀落到了实处。” 褚申宇狭长的眸子微敛,“哦?不知道小朱大厨想做些什么?” 难得他开口,汪主任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小朱说得花样可多了,人拍胸脯打包票说,铁定比商场卖得还好吃。” “等电冰箱来了,我让她先做些样子出来,邀请褚工来尝尝,对了,”说着汪主任将另一张条子和钱拿出来:“小朱也想买一台家用,还得劳烦您费点心。” 褚申宇没多说话,接过条子和钱来,等汪主任一走,就拿起电话拨了一通,很快就敲定了电冰箱的事情。 这会儿王显兵和谭志鸣走过来,笑着说:“马上到五一了,咱们厂子歇息一天,所以咱们工程部的几个同志商量着那天晚上组个饭局。” “对,你嫂子也说来这里有段时间了,还没请你们一起吃过饭。家里收拾好,她和孩子的工作和学习已经步入正轨,这才闲下来,你可不能推脱。”谭志鸣拍拍褚申宇的肩膀。 “你嫂子准备请了小朱大厨掌勺呢,有啥想吃的没,提前跟我说,咱们自己人吃饭总得尽兴吧?” 褚申宇收拾资料的手一顿,嘴皮子倒是溜,直接报了几个菜式,“红烧肉、辣子鸡丁、洋葱炒大肠、土豆炖排骨!” “嘿,你小子倒是不客气,”谭志鸣笑着指指他。 自从媳妇儿来了,谭志鸣基本上一日三餐都在家里吃饭,不过偶尔也被同事带动地在第一食堂打俩菜给家里孩子改善下伙食。 这几个菜式确实特别带劲,只听褚申宇提起名字,谭志鸣和王显兵就忍不住口水泛滥了,肚子也抗议地咕咕直叫。 约定好了时间,他们还想着提前一天去后山打点野味当添菜。 *** 朱芸最近心情不错,户口已经落过来了,而且因为她的厨艺确实不错,多次得到领导的夸奖。 汪主任偷偷给她提前转正,要将人给死死拴住。 她第一个月的工资比同一层的另一个大厨还要高上三分之一,足足有六十五块钱呢,这还不包括各种票据,以及额外的三十来块钱的奖金。 平时朱芸一日三餐在食堂里吃,压根花不着自己的钱票,这就能省下一大笔开支。而且厂里还发工作服,不仅有两套厨师衣服,还有两套工装,以及两套橄榄绿的军装呢,说这是给转正职工的福利。 每个月还有实惠的劳保用品发放,朱芸对眼下的日子相当满意,压根不需要跟时空管理局那些同事念叨的般,需要冒着风险去黑市淘换东西,难道背靠着机械厂第一食堂不香嘛? 采买有自己的拿货渠道,不用票,就能帮着她捎带东西。 什么蜂蜜、鸡蛋、牛奶、芦荟、麦乳精、奶糖、巧克力等等,她只要给钱,回头就能拿到。 因着朱芸舍得下本钱,经过一个月她精心调养,二十四岁的身体像是枯树逢春,贪婪汲取着营养,从干瘪粗糙变得丰盈富有弹性。 她的脸蛋也白嫩了三分,虽然仍旧比普通人黑点,却已经能够让人注意到精致的五官。脖子和胸口的黑白分明呈现出渐变,不再突兀。 她跟邻里相处得还不错,已经适应了互相送点美食的和谐方式。 尤其是她跟谭嫂子关系最好,是以谭嫂子没有多费口舌,朱芸就应下来五一晚上帮着掌勺的事情。 “妹子,”谭嫂子不大好意思地说,“到时候王显兵他们夫妻俩也会来,你要是心里不得劲的话,就帮着我做几道菜,其余的我来就行。” 朱芸轻笑道:“瞧嫂子说得什么话,我既然应承下来,当然要替您跟谭工好好置办一桌,让你们面子有光。” “我跟王家的恩怨早就翻篇了,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那我就当他们是个屁,放了还能收拢回来?” 谭嫂子忍不住笑开了,“我就稀罕妹子这敞亮爽利劲。” “你是不知道,这才多久,许多人都将亲事托到了我跟前。”谭嫂子压低声音说到:“其中几个条件确实不错,我还跟人偷偷打听了下,尤其是他们的家里的事。” “现在我有几个人选,妹子要不要听听?” 朱芸笑着摇摇头:“嫂子,我现在自个儿一个人过得多舒坦?伺候人七八年了,好不容易给自己活几天,您就别操心这些事了。” “回头我要是真想要寻个伴,再来麻烦您。” 谭嫂子点点头,“也是,两口子过日子磕磕绊绊的,不能说结婚好吧,可也不能说不好。每个人都走这么一遭,你还年轻,没有自己的孩子。” “嫂子只能说,你尽早打算,省得好男人被抢走了。” 接着俩人说起了那晚菜单,“他们要去后山寻摸点野物,估计野兔、野鸡肯定有,要是运气不错还能猎个狍子,甚至野猪。” 然后谭嫂子又笑着说:“申宇嘴巴叼,一听你来掌勺,已经开始点菜了。” 朱芸抿着唇笑,“没见识的样子,好不容易不吃食堂了,他又点了些寻常菜式。” 偏偏她又稀罕极了他对美食的执着。 “嫂子信得过我的话,菜单由我定,到时候你们擎等着吃好了!” 第十七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17) 五一这天食堂还是要做饭的,忙完午饭,朱芸调好馅料,又指挥着帮厨徐晓辉和面,跟他和钱嫂子说:“晚上咱们就吃包子,这里有好几种口味的,你们捏出不一样的模样来。” 这些工作对于俩帮厨来说,已经轻车熟路,钱嫂子笑着应声:“行了,小朱大厨,您好不容易歇半天,还要赶场子。不就是菊花包、柳叶包和月牙包吗?” “我们包的没有您小巧好看,也能分出个形状,您只管放心地走吧。” 朱芸笑着点头,拿着自己托采购买的配菜,拎着包走了。 谭志鸣几个人昨天就寻摸了一只半大的狍子,两只野鸡,五只野兔,还从河里捞了三条黑鱼,以及一篓子的河虾。 他们对于朱芸的厨艺格外相信,真是没少在山上费心地搜罗吃食,哪怕是野菜野果都拽了大半框。 这会儿谭嫂子已经将食材都给做好了处理,“累了吧?先坐下歇会喝杯麦乳精,我再把鱼给收拾出来。” “他们下班时间还早着呢,咱们慢慢做,男人们喝酒不定墨迹到什么时候。哪怕咱边做着菜边上都不晚。” 朱芸笑着接过缸子,一边喝着麦乳精,一边则在纸上写了今天的菜谱。 这一个月她每天晚上都去扫盲班,为了能内外一起得到升华,她可是下苦功夫的,除了做饭外,就开始抱着书识字。如今她的字横平竖直,算不得好看,也勉强能见人了。 荔枝鱼正好是用黑鱼做,这可是国宴里的名菜,摆盘好看、外面浇着油亮汤汁,酸甜可口,是不喜鱼的食客也无法拒绝的一款美食。 毛血旺是地方特色名菜,口味麻辣鲜香,汤汁红亮,味浓味厚,有超多拥护的食客,里面配菜多样,最主要做法简单,食材也正好是这个季节能拿出来的。 说起国宴菜来,朱芸肯定不能忘记狮子头,这可是总理赞誉过“清淡不淡、肥而不腻”的菜,选材、刀工和汤汁都有着高要求。 野菜跟小河虾、干辣椒、花生一起炒,配上玉米面窝窝头。 干豆角炒腊肉、莲藕炖排骨、叫花鸡、麻辣兔丁、爆炒狍子肉,咸蛋黄焗南瓜、可以说是十个荤菜,每个量大够味。 再来皮蛋豆腐、干煸大白菜、拌了干面粉可以蘸料吃的蒸野菜、香菇油菜,如此四个清口解腻的素菜。 还有一个甜品拔丝地瓜,一萝卜疙瘩汤,以及主食煎包! 朱芸列出菜单,跟谭嫂子一说。 “哎呦喂,芸妹子,你可真是会给我们家省钱,只需要五花肉、排骨、蛋类,还有蔬菜,其余的都是山上的野味和野菜,却能整治这么有排场的一桌!” 谭嫂子光是听她大体一念叨,就心热得不行,感谢的话停不下来。 朱芸和谭嫂子都是厨房好手,后来又有两个嫂子过来帮忙,等谭志鸣招呼着大家来的时候,硬菜已经差不多了,满院子都是霸道的香气。 馋的孩子们没了玩心,只围着厨房门口打转。 朱芸还是那身装束,戴着帽子口罩套袖,身上虽然不是厨师的白大褂,却也是规规矩矩蓝色工装,腰间系着黑色围裙。 她整治有难度的,其余简单的就由她口述,其他嫂子烹饪。 从厨房窗户,她看到了王显兵夫妻俩。 林瑾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一手撑腰一手摸着肚子,走路小心翼翼,王显兵和郭梅云跟俩太监似的,一边一个搀扶着。 朱芸忍不住嗤笑声。 离她最近的一个嫂子抬起头,也看到了这一幕,笑着道:“城里的媳妇儿就是娇贵,怀个孩子跟肚子里揣了个宝贝,好好的路不会走。” “可不是,那肚子也就三个月吧?不管是孩子长得靠前还是靠后,又或者双棒,衣服一遮基本看不见。哪里像是她,肚子恨不能挺出五六个月的效果来。” “自己将自己娇成这样,还真是少见!” 这时候有个婶子在厨房探头,看朱芸已经放下勺子,笑着问道:“小朱同志,忙完了不?来,婶子寻你有事。” 朱芸眼皮抬抬瞅了一眼,没见过,兴致不高地说:“您说,我还要帮着看火候。” “我男人是生产部的李厂长,你喊我李婶就行,”说着那李婶就热乎地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我瞧着饭菜准备的差不多,来出来跟婶子说会话。” 朱芸就这么被人给拽走了。 谭家的院子不大不小,能摆两个大圆桌,客人们到得差不多了,都边吃瓜子花生边说笑。 “这是我娘家侄子,高中毕业生呢,刚到咱们厂会计部工作,你们小年轻的有话说。”将人拉到一边,李婶子指着一个青年笑着介绍上了。 朱芸一愣。她是大厨,虽然在别人看来是粗陋不识字的乡下村妇,耐不住她有手艺工资高,借着打饭的空,没少人想要跟她说媒。 她一般都不乐意地直接抖勺,以最直接有效的手段将萌芽按死在摇篮里。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直接将相亲对象给扯到她面前,也太不讲究了! 朱芸带着口罩,不乐意的模样并不能第一时间反馈给眼前的俩人。 男子穿着白衬衣工装裤,外面套着蓝色毛衣,黑色皮鞋擦得锃亮,头上不知道抹了什么油亮得跟菜锅似的。 他个子也就一米七,面皮不白,五官不出众,顶多夸赞个精神。 “朱同志你好,”他语调并不是特别热笼,同她说话跟施舍了多大的恩情似的,“我叫吴泉水,是咱们京都本地人,家里五个姐姐,就我一个儿子。” “以后咱俩结婚就是一家子了,我爹娘和姐姐们拉扯我长大不容易。爹娘肯定是跟着我们的,到时候就住在隔壁院子里。” “咱们的工资留下十块钱,其余的上交,省得存不住钱没法养孩子。” “你厨艺好,就多教教我几个姐姐,到时候她们也当大厨,拿得工资高,也能在婆家挺起腰杆来。” “还有,我有三个孩子了,俩男孩儿,不用你传宗接代。你好好伺候他们,等他们长大了肯定也给你养老送终。” 朱芸瞪大眼睛,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实在不明白他们咋这么大的脸。 李婶子哈哈笑着:“我侄子条件好,不嫌弃你二婚没有文化,小两口过日子不打打闹闹就行。” 这时候郭梅云扶着林瑾从一边走过来,忍不住噗嗤乐了,“哎呦,小朱同志快点答应下来吧。吴同志确实是不错,跟很多人都相看过呢,难得看得上你。” “二婚寻对象可不容易,吴同志也算是矮子里拔高个,各方面跟你太匹配了!” 林瑾扯扯她的衣服,却对朱芸也是一脸认同地劝道:“梅云说话不太中听,但是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朱同志,吴同志不论家世、工作还是学历、人品、模样,都能说得过去,您别一上来就拒绝,到底跟自己合不合适,处过才知道。” 朱芸呵呵笑声,“难不成你跟他处过?不然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因为吴同志长得矮、有事二婚、相过很多人,所以成了你们笑话的对象?” 李婶子和吴泉水一方面对林瑾和郭梅云羞恼得紧,一方面又觉得跟朱芸的婚事有戏,瞧,刚见第一面,人就维护上了。 “这是我跟朱同志的事情,还请两位离开,”吴泉水冷着脸说。 “你们一个没对象的,一个结了婚的,真是闲得没事干,掺和别人的亲事,”李婶子也气得不轻,“你们是多巴不得小朱同志好?” 第十八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18) “她长得丑没文化怎么了,人家本分会伺候人,不比你们十指不沾阳春水强多了?”李婶冲着俩人撇嘴。 郭梅云还想争个高下,却被林瑾小声制止:“梅云,今天咱们有正事,你可别因小失大!” 郭梅云想想也是,斜眼看着朱芸,眼里尽是得意,想想自己马上就能成为褚工的另一半,而朱芸这丑陋的村妇,只配给人当后妈,连房子和工资都要交公,心里畅快得不行! “对,瑾瑾,最近你没吃好,今儿个可得吃够本!” 她就不信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朱芸一个帮忙做菜的,还能将客人撵出去不成? 林瑾也笑着点头:“你说的我都饿了,马上开饭了,咱们过去吃吧。” 走之前她还冲朱芸笑着说:“朱同志辛苦了。” 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朱芸直冷笑。 “不好意思哈,没想到你们也来吃饭。我做饭没有考虑到孕妇的需求,怕是很多饭菜你都没法吃呢。” “怎么就没法吃了?”郭梅云看着一大盘子一大盘子的菜开始上桌,忍不住问道,就想看看朱芸垂死前的挣扎。“别人吃得,林瑾就吃不得?” 朱芸认真地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麻辣兔丁不能吃吧?听老人说吃了兔子肉,生的孩子三瓣嘴巴。” 李婶子幸灾乐祸地点头:“确实这样的,我们老李村里就有个孩子是豁唇,嘴巴在这里裂开了,听说是她娘怀她的时候贪嘴吃了兔子。” “满满一桌子饭菜呢,这个不能吃,不还有其他的?”郭梅云哼着。 “毛血旺大油大辣,吃了容易便秘,孕妇生孩子会得痔疮的!” “荔枝鱼用黑鱼做得,吃了孩子肤色黑,跟我一样……” “狮子头、排骨、叫花鸡、狍子肉我都用酒煨的,孕妇能喝酒吗?皮蛋、咸鸭蛋、腊肉是腌制品,放料多影响胎儿发育。” “肚子里的娃不比已经跑跑跳跳的孩子皮实,林同志要是不怕,随便吃,就跟吃慢性毒药似的,万一生出来又黑又矮有残缺的孩子,千万千万别怪我,只能说你嘴巴太馋了!” 林瑾瞪着眼,鼻子下是勾人的饭菜味。听朱芸这么说,她还真不敢吃,毕竟俩人不对付,谁知道这饭菜里会不会下药啊? “那,那我总不能干坐着吧?”她咬咬牙,一副被欺负小媳妇的模样,眼里含着泪。 “干煸白菜和香菇油菜也放辣椒了,煎包里也是调料很多,没办法你只能吃玉米窝窝头和蒸野菜了。”朱芸耸耸肩,很是无奈地说。 郭梅云有些阴狠地看了她一眼,拉着林瑾离开。 “林瑾,那药不注射,直接口服管用不?” “应该可以吧,”林瑾不确定地说。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多放点就是了,”郭梅云唇角勾着抹冷笑。 “梅云,咱可说好了,只要,只要褚工拽开你的衣服抱住你,你就哭喊,可千万别真成了事!”林瑾有些担忧地说,“我怕事情闹大了,你不好收场。” 郭梅云拍拍她的手,“林瑾你放心,我是大人了,哪不知道轻重?这么多年来,我就喜欢他一个,疯狂一回也值得!” ***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夕阳只留下一抹红晕,院子里昏黄的灯,也洒下朦胧。 今天饭菜丰盛,大家早就有些等不及了,等主人说了几句话后,纷纷拿着筷子吃起来。 郭梅云端着酒壶,拎着俩酒杯上前,站到朱芸的跟前笑着说:“朱同志,之前是我不对,误解了你。对不起,我给你郑重的道歉,你是个好同志,往后我们一起为厂子的发展而努力!” “今儿个大家伙高兴,咱们一杯酒泯恩仇,如何?” 她声音不小,也吸引到男人那一桌。 大家伙纷纷叫好,起哄地让喝一杯。 朱芸接过杯子,在手里把玩着,都说好厨师不仅厨艺好,还要有着极为敏感的嗅觉和味觉。这酒确实不错,很纯正的高粱酒。 “你是不是怕我害你?”郭梅云笑着又说,“那咱们可以换下杯子。” 她大大方方地将杯子递到朱芸面前,表情很自然诚恳。 “郭同志说得什么话,什么害不害的?以前你们俩不认识,拌几句嘴很正常,现在熟悉了往后多走动就是了,小女孩儿家的能有多大的矛盾?” “是呀,小朱大厨也是爽快人,一杯干了!”其他人笑着劝道。 “不用了,”朱芸淡淡地说,“你先干为敬。” 郭梅云神情略微放松,忍不住瞥向一侧紧握着筷子的林瑾,她们想象得一样呢。 朱芸自从掉入池塘后发烧醒来,就开始各种计较,按照她的脾性,肯定要换杯子的。 不过,郭梅云主动大大方方地提出换杯子,那么朱芸就会怀疑她的动机,从而拒绝换杯子! “真不用吗?”郭梅云微蹙着眉问道,“那我先干为敬了。” 说完她一仰头,将不大的酒杯里的酒全部喝下去,还倒着控了控。“请!” 朱芸笑着递上前,“都说道歉是自罚三杯的,没道理让我陪你一起喝。” “喏,郭梅云同志,你要拿稳当了,别撒了或者偷偷倒掉,不然我会以为这杯酒有问题的呦!大家伙都做个见证哈。” 郭梅云浑身僵直,这朱芸怎么不按理出牌? 她本来想着,如果自己拿到这杯酒,大不了装作不小心打翻重新倒一杯,或者借着天色暗沉给偷偷倒掉。 但是这些路子全被朱芸给堵上了,现在人人眼睛如探照灯盯着她呢。 郭梅云余光瞥见有了醉意的褚申宇,暗自咬咬牙,笑着点头:“好,三杯就三杯。” 说着她接过来痛快地喝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继续喝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郭梅云喝完后觉得浑身泛着热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总想要做些什么来纾解。她强忍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没多大会儿,吴泉水噗通一声,头磕在桌子上,醉酒昏睡过去。 大家伙哈哈笑着,“小年轻就是缺乏锻炼,多喝上几次,酒量才能练出来。” 第十九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19) 酒席也就刚过半,还有几个菜没有上来,李婶子屁股跟黏在板凳上似的,不乐意挪动。 无法,谭志鸣就跟褚申宇,将人搀扶到西厢房里面的客房中。 他们想着那吴泉水没喝两杯酒,不至于倒头睡一夜,是以喂了几口蜂蜜水,就任由他歪倒在炕上。 刚走没几步,褚申宇有些头重脚轻,扯着外屋隔间的椅子微微喘口气,“谭哥,我刚才喝酒有些猛了,有点上头,在屋里歇歇。” 谭志鸣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行,出去我就跟你嫂子说,剩下的饭菜先给你拨出来一份。” 说完,谭志鸣拎来了一暖壶热水,让他在屋子里醒醒酒。 等人一离开,褚申宇有些朦胧的眸子突然遍布寒色。 茶水里面有问题! 谭嫂子待客的茶叶,是谭工从办公室拿来的,算不得顶级,却也让人口齿留香。茶水里添加其他无色无味的东西,因为添加的分量颇重,是以入口后舌头会感受到一种生涩酸麻。 哪怕他及时发现,并且不动声色地换了白开水漱口,可是有些药物已经浸染入体,还因为饮酒的原因,在半个多小时后有着焚身的趋势! 期间王显兵进来看了一趟,还给他送了一杯蜂蜜水。 褚申宇意志力强悍,外人瞧不出一丁点一样,是以他借助着这会儿时间不停地灌水,加快体内新陈代谢,争取冲淡那股冲动。 可是这对他来说无异于饮鸠止渴,意识渐渐有些模糊。 不过,他只要熬过药效最强烈的那一会儿,问题就不大了。 *** 郭梅云也不好受,浑身都被无名之火灼烧着,意识被拉得越来越远,那种感觉就像是困到极致又强撑着,只能时不时用指甲狠狠地掐掐自己。 林瑾刚跟王显兵说了几句话,走过来,低声说:“那个会计在里屋抱着被子睡得很死,褚工在外屋也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多余的话她也没说,之前林瑾跟郭梅云就设想过很多种情况。 她们既然用药了,那就得做好被人发现的准备,是以替罪羊得挑选好。 朱芸就是现成的一个! 她爱慕褚工,又不喜与王家有一切牵扯的人,拥有作案动机,而她在厨房帮忙,也有作案时机。 再者朱芸以前在家属大院的名声并不好,如今只靠着不错的手艺,也不足以抹除恶名。 试问在朱芸和王显兵夫妻之间,大家会下意识站谁呢? 郭梅云浑身激动地不行,全凭借着最后的狠劲,夺得一会儿的清醒,绕过两个嫂子,走到朱芸跟前:“朱芸同志,我有些不大舒服,你能送我去休息下嘛?” “林瑾怀着孩子呢,嫂子们都看顾孩子,我不好麻烦别人。” “我们已经喝酒泯恩仇了,你不会拒绝吧?” “我自己一个人会害怕……” 她声音不大,神情又极为真诚,配上有气无力娇软的声音,确实让人无法拒绝。 朱芸也等着这一刻呢,没让人劝说,就蹙眉不耐烦地站起来,搀扶着人嚷嚷着:“既然不能喝酒,那就别喝,一群男人聚会,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给人添麻烦你还有理了?” “敢情刚才你给我喝酒泯恩仇,就是为了麻烦我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里又藏了什么蔫坏呢!” 几句话让众人听得一愣一愣地,他们实在是没见过如此耿直的人,真是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看人脸色,活得跟个爷似的。 果然是乡下来的妇人,一点心机都没有! 郭梅云却是一阵阵火气往脑袋上攻,好家伙,自己还没成事呢,又被人给斩断了后路,真有种打断牙齿合着血往肚子里咽的感觉。 可是她已经骑虎难下,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心里不多的愧疚早就被灼烧殆尽。 不管事后理由如何,郭梅云能达成所愿,跟褚工有了肌肤之亲,如今再顺手将朱芸推给吴泉水,替林瑾解了心头只恨,一举多得! 不过是成了两门亲事,谁又能追根究底呢? 她紧紧握着朱芸的手,踉踉跄跄往厢房走去。 这片地方比较昏暗,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在饭菜上,在左右交谈和孩子吵闹中,很少会察觉到褚工他们进的是哪个门,而她们又入的是哪个! 原本计划里,郭梅云只是让朱芸送到门口,可是现在她又存了替闺蜜解恨一事,没说话任由朱芸拖拽着自己进屋。 屋门刚被打开,坐在阴影里的褚申宇猛地睁开眼睛,微眯着两个相携的女人往里屋而去,身上的药劲正好凶猛袭来。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俩女人互相推囊,最终一个女人被推进屋,另一个女人砰地关上门,解恨地拍拍手掌。 他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略微清醒些,跟豹子似窜过去,掐着人脖子怼到墙上,越发模糊的双眼,费尽力气也没能从黑暗中辨别出人是谁,就被鼻下诱人的肉香蛊惑…… 在朱芸看来,自己就是被个二哈踉跄扑到墙上,当成肉骨头不知轻重地乱啃一气! 虽然眼前是自己很哈的小鲜肉,而她也有心理准备要过这一场戏份,可真枪实弹的来,让她这个记忆里还是黄花大闺女的人被刺激到了。 满满的荷尔蒙带着淡淡茶酒的气息灼热扑来,男子身形伟岸、肌肉结实又富有弹性,真真是女人迷恋安全感十足的怀抱。 朱芸这个没有喝酒的人,都要醉晕在这里。 她可不想俩人的初次就稀里糊涂在这里交代。朱芸啊呜一口,礼尚往来地冲这闷骚男人自个儿扯开的锁骨啃去。 尖锐的疼痛让男人寻回点理智,他茫然地抬起头呆呆地看向朱芸,跟往常冷峻着脸的样子完全不同,更是帅气迷人地糊人一脸! 谁说只有女色要人命?男色同样具有很强大的杀伤力。 朱芸木着脸,内心却一阵哀嚎。 难不成每一个位面做任务,自己都要将颜狗属性发挥到极致吗? 这是让人爱恨不能的真相。 “褚工,你清醒点,”她声音是动情后的娇软,尾音带着勾人的沙哑,狐狸眸子里含着水色,哪怕有着几乎跟暗夜融为一体的肌肤,这一刻她也能要了褚申宇半条命! 第二十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20) 褚申宇咬着牙:“我清醒不了!” 说着他更是死死地将人往怀里按,气息越发灼热和粗重,伟岸的男人有些可怜巴巴,又颇为咬牙切齿地说:“你太香了,跟今晚的狮子头似的,我真想一口吞下肚。” 朱芸又羞怯,属于女人的虚荣感也得到满足,内心得意着呢。 不过,她却用怯生生的声音道:“可是,可是大家见我久久不出去,肯定要进来看的。我们这样子,会成为大家伙的笑话。” “而且,你都抱了我亲了我,以后,以后让我怎么做人?” 褚申宇的意识再次迷失,低吼着扑上来的时候,被朱芸干净利索啪地一下,砍晕过去! 将男人安置好,朱芸系好扣子,又将里屋的门推开小缝隙。 见里面已经要坦诚相待,她快步扯着谭嫂子、李婶子就往屋里去,边走边焦急地说:“那俩人喝了酒都耍酒疯,一个往一个人身上扑,我一个人拉不住……” “怕大家伙看到影响不好,只能来请您们了。在村里喝醉酒的多了去了,我,我还没过他们俩这样,跟,就跟发了疯的畜生般,只想着做那事。” 谭嫂子和李婶子一听,哪里敢耽搁,一边还得笑着同人说话安抚句,一边迈着腿去厢房。 仍旧被安置在暗地里的褚申宇,被几个人忽略,推开虚掩着的门,李婶子差点没气晕过去。 俩人衣服凌乱,虽然没有彻底坦诚相待,但他们因为太过急切而不得法,只是抱着互啃,肌肤相贴磨蹭着,试图隔靴挠痒。 李婶子跟谭嫂子一人拉扯一个,费了极大的劲,还是朱芸看不过上前帮忙,才将抱死的俩人给扯开。 大家伙气喘吁吁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吴泉水寻回些理智,面色涨红地低着头,看看不舒服嗯哼出声的郭梅云,浑身还残留着刚才的香软。 他吭哧着:“我会负责的!” 机械厂有自己的文工团,里面的女同志各个面容姣好身材窈窕,可以说除了一些有家室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大龄男子,基本上谁不知道文工团里的六朵金花? 林瑾是一个,郭梅云也是一个。 虽然郭梅云在六朵金花里较为平庸,可是人跳的民族舞是独一份的,家里父母是双职工,只有一个弟弟,家庭条件不错,自然有着骄傲的资本。 平时在路上走着,她都是抬着头,旁人不带多看一眼的。 如今,这个人刚刚任由他索求…… “三姑,我要她,”吴泉水越想越燥得慌,坚定地说到:“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只能嫁给我!我才不要娶哪个丑女人呢。” 朱芸脸一黑,“你说谁呢?” 吴泉水这才发现她也在这里,蹙着眉说到:“朱同志,对不起,以前是我想错了,哪怕只是给孩子们找妈妈,也得要挑长得好知书达理的。” “朱同志你很好,但是我们不适合。” 朱芸呕得不行,被渣渣委婉拒绝的感觉,太他么让人受不住。 “你怎么说话呢?我知道你是谁嘛?长得普通没有辨识度,扭头就能忘的模样,还好意思挑挑捡捡?” “不就是一个小会计?见到我的高工资动心了?勉为其难跟我相亲,啊呸?你多大的脸?带着几个拖油瓶,啃父母啃姐姐的软饭男,真当自己是香饽饽?” “头上抹了半瓶香油吧?苍蝇都得劈叉,两杯猫尿就不知道东西南北犯了错误的娘娘腔,你脑袋里灌了黄水啊,觉得姑奶奶我条件这么低?” 林瑾一直关注着房子里的动静,听见朱芸模模糊糊怒骂声,立马来拉扯王显兵:“你快带人看看去,这朱芸怎么又闹腾起来了?梅云喝了不少酒,别吃了亏。” 王显兵连忙站起来,拽了俩人就去厢房。 谭志鸣也觉得不大对劲,站起来跟上。 几个男人块头大,很快吸引大家伙儿的注意力,谁都没心情再对付剩菜剩汤了,纷纷来瞧热闹。 只是厢房被内插上,外面听不清楚。 “梅云,你在里面吗?”林瑾被王显兵护着,高声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快点开门呐,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吃亏的!” 朱芸上前打开门,“呦,我怎么听着林瑾你什么都知道,看都没看一眼呢,就清楚郭梅云同志吃亏了?” 这俩女人既然敢算计人,就承受她的怒火。 如果自己不是任务者,但凡警惕少一分,都能着了她们的道。 只要想想郭梅云那个小蹄子,要将自己跟苍蝇劈叉男凑合在一起,朱芸恨不得锤她两拳! 林瑾着急得不行,装作没看到朱芸似的,直接踮着脚尖,冲里面喊道:“谭嫂子,到底怎么回事?梅云呢?” 朱芸侧身,立马好几个嫂子蜂拥进去,直奔里屋。 外院子里开着灯,大门一开,外间隐约能看个大概。 褚申宇今天穿着一身深颜色的工装服,坐在角落里歪着头,这会儿已经慢慢寻回自己的意识,神色冷然地趁机混入人群里。 “没事,没事,刚才一只耗子跑过去,大家惊了下,”李婶子不自然地解释道。 谭嫂子也将昏睡过去不住扯自己衣服的郭梅云挡在身后,“是啊,女同志在里屋歇着,见到老鼠叫了几声,惊扰到外屋的男同志。” “住平房就这么点不好,虫蛇鼠蚁不定从哪里窜出来。” 女人的名声很重要,先遮掩下来,回头再细细地解决。 她们俩忍不住紧张地瞅了眼朱芸。 “确实,我们女人们都没怎么样呢,吴同志就被吓得直哆嗦,我看不过去说了几句。”朱芸点点头。 大家伙也注意到昏暗灯光下,吴泉水激动出来的汗水,笑着说虚惊一场,都退了出去。 男人们倒是没什么,可是家属院的女人们哪里是简单的,各个跟名探似的,恨不能从蛛丝马迹里寻找真相。 林瑾看看已经被扶到床上的闺蜜,瞧瞧退出去的褚工,以及冲自己挑眉冷笑的朱芸,内心有些慌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十一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21) 吃过饭后,女人们帮着收拾碗筷,坐在一起聊了会天,就各自带着男人和孩子回家了。 只有仍旧脚步踉跄不停傻笑的吴泉水、李婶子,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的郭梅云,担心闺蜜没有离开的林瑾夫妇,以及脸上蒙了一层冰色的褚申宇和朱芸没有走。 关好大门,李婶子扯着吴泉水坐在堂屋的上座,拉长脸说:“郭梅云同志是王工你媳妇儿带来的吧?” “现在我侄子醉酒被占了便宜,说说吧,到底如何解决!” “我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见过这样往男人身上扑的女人,拉都拉不开,呵,大家都会喝酒,喝醉后是什么感觉,都还记得吧?” “我可不信什么喝了酒啥都不记得,酒后吐真言、酒壮熊人胆倒是真得。” 林瑾一哆嗦,不置信地看看油汪汪头发已经凌乱的吴泉水,再瞧瞧冷笑连连的朱芸,头有些发懵:“婶子,您说什么呢?” “梅云是喝醉了,但是由朱同志搀扶进屋,怎么可能跟您侄子在一起?” 朱芸嗤笑声:“郭梅云喝醉了?糊弄谁呢?估摸着不知道从哪摸来了药算计我,反而自己中招。” “她就再生一记,拉着我想要推到里屋,”说着她袖子一拉,白皙滑嫩的胳膊上是青紫可怖的拽痕,“要不是我机警,恐怕被锁在里屋,等着你喊人来抓女干!” 褚申宇忍不住瞥了眼,接着眼观鼻鼻观心,脑袋忍不住浮现今晚的皮蛋豆腐,让他的脸色又冷峻三分。 谭志鸣能以非大学的身份,被人尊称一句谭工,那绝对在同龄里有着过人的脑子。他略微想,便知道了关键所在,也冷声说道:“我是看到王显兵同志拉着人站起来,我才跟上去的。” 他从侧面附和朱芸,这林瑾和王显兵夫妻俩确实是准备抓女干的。 皮球被轻而易举踢了过来,林瑾袖口里的手紧握拳,面色却苍白地说:“我是听到了朱同志的声音,担心梅云出了什么事,又怕人多磕碰到肚子,才喊了显兵。” “若是跟你们说得般,我们有意为之,那不等朱同志喊嫂子和婶子进屋,就该挤过去,让你们都没有借口遮盖。” “呵,如果你不想被郭梅云的名声臭出天际,也不怕被她拿着菜刀追杀,恐怕你第一个就冲进来了!”朱芸挑眉不客气地说。 “行了,”她不耐放地道:“事情已经发生,我这个受害者还没说什么呢,你们掰扯这些有用吗?跳过这一步,俩人都抱一起有了肌肤之亲,要么私了,要么就成亲。” “当大家时间很多,陪着你们墨迹呢?” 一句话将林瑾和李家姑侄酝酿的情绪打得七零八落。 李婶子倒是也直截了当:“要么五千块,要么就成亲,不接受其他的条件!” 林瑾这会儿是真得被气到了,肚子一阵阵地疼。 没有帮着郭梅云跟褚申宇成事,却还被这样的人家给赖上。 谁不知道这生产部副厂长的媳妇是个滚刀肉,但凡沾染上,不掉层皮压根甩不掉。 “这是梅云的事情,等她醒来再说。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不是你们张口就能说的。到底是女孩子吃亏,大不了闹到局子里,婶子,您不希望自己的侄儿挨枪子吧?”林瑾咬咬牙说到。 “去就去,”李婶子也不怕,梗着脖子说到:“我家泉水是最听话懂事的孩子,没有你们文工团女人们心思深,连这种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都敢打。” “反正错不在我们家,局子里的同志还能昧着良心错判嘛?那时候,我们要的可不是简单的五千了。” 朱芸也点点头:“对,我也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得趁着刚发生时间不长,拉着郭梅云做药检。说不定能查验出啥迷药、催情的成分!” “省得回头你们再攀咬,我百口莫辩了。” 林瑾身子紧绷,泼妇不可怕,可怕的是泼妇有文化。 她也不清楚郭梅云服用了药,会不会被查验出来,但是她们不能去冒险,万一真查出来了,以朱芸和李婶子的脾性,肯定要闹大的,不占够便宜不罢手。 那时候别说她跟梅云了,说不定王显兵的工作和名声都要受到牵连。 李婶子是难缠了些,但她也懂得些策略,见林瑾被朱芸给唬住,心里已经将事情猜出来七八。 又听到朱芸的话,她有了计较冷声说:“五千块可不是小数目,我不信郭梅云同志家里乐意拿出这么多钱来。而且事情发生了,那么多人都在场,谁也不是傻子,别回头给了钱,郭梅云同志的名声还是坏了,又怪我们的不是。” “倒不如俩年轻人结婚,我们家泉水是高中毕业,学习成绩好,已经转正了,有他姑父照顾着,往后前程好着呢。” “他家里就他一个男孩儿,五个姐姐都帮衬着,小日子能差哪里去?” “只要结了婚,不用拿五千块,我们还给丰厚的彩礼,你们想想吧。” “在场的人给做个见证,是王工媳妇不去局子的,别等回头没了证据,又反咬一口!” 说完她就搀扶着吴泉水走了。 当初吴泉水单向跟朱芸相亲的话,如今又被李婶子说给了郭梅云。 真是风水轮流转呐。 林瑾恨恨地看向朱芸,“你毁了一个女同志,你良心不痛嘛?” 朱芸噗嗤笑出来,“哎呦喂,我说林瑾,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明明是你们俩联合起来对付我,不,应该是我跟褚工。” “当别人是傻子呢,谁不知道郭梅云喜欢褚工,乐意为爱情献身,但别扯着我呀。算计不成自食其果,我只有拍手称快的份,可没啥心痛。” “难不成你们拿着刀砍我,我非得伸着脖子擎等着,不然我缩了头,你们砍到自己的脚,就赖我不阻止了?” 林瑾捂着肚子,哎呦一声。 王显兵赶忙扶住人,冲朱芸瞪眼,“朱芸,林瑾和郭梅云可都是好同志,没有你想的弯弯绕绕,别以己度人!” “郭梅云喝醉酒了,是你扶着人进屋的,她能有多大的力道?你说的事情根本就站不住脚。” “要是林瑾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吧。” 第二十二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22) 朱芸冷着脸,“我咋知道她脑子怎么长的,不过喝醉酒的人力气大,我胳膊上还有证据呢。别一副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为!” “林瑾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我的,我也没招她碰她,你们还真赖不着我。” “我还没跟你们算账的,”她将手伸出来掌心朝上,“封口费、精神损失费,一千八,少一分都不行。” “当我是好惹的,竟然连这种恶心事都拉扯上我,不扒你们一层皮,你们就不知道疼,也不长记性。” “你,你,”王显兵咬牙切齿道:“你钻钱眼里了?凭什么跟我们要钱?你损失什么了?” 这时候当背景板的褚申宇幽幽地开口,“她为爱献身了。” 一屋子的人全惊住了,扭头看向他,又看向不自在的朱芸。 “申宇,你啥意思?”谭婶子不懂,忍不住问道。 褚申宇也是懵了好大一会儿,才消化掉刚才的事实,脸上却是一惯地清冷,“我喝得茶水里被下了药,在我休息的时候,就看见小朱大厨跟另一位女同志进来。” “她们没有发现我,但是那会儿我还有意识,看到她们互相推囊,想要将对方给推入屋子里。” “我是不知道,屋里这么黑,她们为什么在门口纠缠这么久。看来她们都心知肚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唔,后来我就迷糊过去,大约啃了两口狮子头?” 朱芸微微磨牙,瞪着他,“待会我再给你算账!” 说完她继续冲王显兵伸手,“看见了吗?我不过是来帮忙做饭,又好心地送人休息,就被设计没了清白。” “一千八,正好是咱们这里彩礼的价格。” 林瑾气得眼睛通红,直接身子一软晕倒在王显兵怀里。 王显兵赶忙将人打横抱起来,还不忘了冲朱芸咬牙:“不可能,我们跟你没有关系了。这钱你找我们要不着!” 朱芸笑笑,手一松,一个黑影子就掉在了林瑾身上。 “这是什么?”王显兵一愣。 林瑾也感觉到有个小东西窜到自己身上,悉悉索索的,令她头皮发麻,直冒冷汗。 “哦,老鼠呀,”朱芸耸耸肩。“没抓好,让它给逃了。” 一听老鼠,林瑾直接尖叫出声,动作很轻快地从王显兵怀里跃下来,两步就到了门口。 “呀,你没晕呢?果然是文工团出身,这演戏功夫太厉害了,”朱芸啧啧道。 林瑾被老鼠吓得面色惨白,可对上众人的目光,这次是真得想晕了。 “看看,这就是你口中柔弱得孕妇,”朱芸还不忘往王显兵心里扎一刀,“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老王你长点心吧!” “一千八,别让我多费口舌,不然你们知道我的,绝对能让你们深切体会到,这一千八是多么的亲切可爱。” 说着她扯着褚申宇的领子,“走,趁着时间短,去市里医院做个药检。” 结果人被扯起来,个子一下子拔高,倒像是她被吊在人身上似的…… 又是药检! 林瑾扶着门框,银牙都要咬断了,“给,我们给。” 她发誓,往后自己一定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再也不将主意打到朱芸身上了。 “口说无凭,先写一张欠条吧,”朱芸笑着,也不客气,直接从褚申宇胸前的口袋里拽出笔,不等她动手,人略微不自然地后退半步贡献出了纸张。 一屋子的人瞧着朱芸理直气壮的样子,再看看褚申宇脸上表情皲裂,不知道是福是祸。 王显兵紧抿着唇,看了眼恨得抠门框的林瑾,还是低头刷刷写了欠条。 “让小郭在这里住一晚,明儿早你们过来,再接她吧。”谭嫂子也不想留人,尤其是心思不纯正的小丫头,可是人睡得沉,又是在家里喝酒的。 王显兵点点头,冷脸带着林瑾回家。 这次他可没有小心翼翼搀扶人,大步在前面迈,由着林瑾小步跟着。 很快屋子只剩下朱芸和褚申宇。 褚申宇低咳一声,“李婶子说的不错,私了确实治标不治本。” “所以呢?”朱芸挑眉。 “我们男未婚女未嫁,如果小朱大厨没有适合的对象,不妨我们顺应结婚。” “以你们女同志之间的矛盾,如果你没有嫁给我,回头恐怕会有更恶劣的谣言传出,那时候你的婚事肯定会一拖再拖。” “我不觉得会有人比我优秀。” 朱芸诧异地看着褚申宇,“你这是在向我邀婚?单纯因为这次的意外吗?大可不必的,我不在意谣言,谁要是让我听见,大不了我再发一笔横财。” “我希望俩人的婚姻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能够携手走一生的。我可不想中途换人。” 褚申宇也诧异地,学着她挑眉:“正好我也没有换人的打算。” “我叫褚申宇,今年二十六岁,光明机械厂工程部的技术员,父母都有工作,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都已经成亲,家里没有任何负担。” 朱芸将脸怼到他面前,“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我不丑吧?” 褚申宇瞧着背光的人,似乎脸的轮廓看不甚清,只有盈动着坏笑的狐狸眸子,以及粉嫩犹如糖果的唇瓣。 鼻息下是她身上草木香气,虽然没有之前的肉香勾人,却有种让人心安舒畅的感觉。 “不丑,”他点点头,其实至今他都没仔细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呢。 脑海里时不时要浮现下皮蛋豆腐,至少比其他女同志给他的印象深刻。 “成,我同意了,”朱芸笑着点头,说完就手扶着他的肩膀,吧唧一下亲了他的脸颊,“盖个章,你以后是我男人了!” 褚申宇浑身一僵直,柔软温热的触感当真不错,原本压制下去的热意,又开始有了反扑之势。 “我明天请赵婶子来提亲。” 说完他站起身,同手同脚地走出门,身后女人笑得格外欢唱,像是树枝上的百灵鸟,总是让人不由地身心愉悦。 他清冷的神色带了丝笑意,都说字如其人,但对他来说,饭菜也能体现烹饪者的品行。 能将饭菜做得如此好吃,必然是做事情专注到极致,才能拥有那么多受众,小朱大厨不可能是庸者! 第二十三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23) 朱芸心情不错地回了家,对着镜子左右照着,还是有些不满意。 原主被王家糟蹋得太厉害了,一年四季不停歇地在外劳作,皮肤一层黑摞着一层黑,不是那么容易养过来的。 如今她肤色还属于黝黑的行列,只在往小麦肤色迈进。 虽然她计划着等将皮子养得最佳状态时,再考虑婚事,可如今小鲜肉自己撞上门来,朱芸可做不了那本末倒置的傻事。 她洗了澡,继续将全身都给护理一遍,包括已经长长一点的自来卷头发。 一觉起来,她洗漱完换好衣服,拿着包锁门去上班。 天边刚有些泛白,偶尔听见鸡窝里的鸡嘀咕声,空气带着微凉,入目的一切蒙了浅淡的灰蓝,却让人感受到日子的美好,生出喜爱之情。 等她到的时候,帮厨们早就做好准备工作。 笑着道了声早,朱芸忙活开来。 她不喜欢一成不变的日子,也不乐意条条框框太多的工作。每一天她都能有本事过得比别人精彩和有意思。 “小朱大厨,咱今天早上做什么吃?”这份跳跃也让一起工作的人天天期待感十足。 朱芸看了下食材,笑着道:“就来个粥泡羊肉好了!” 大家伙习惯了惊奇,只听过羊肉泡馍,却从来没想过粥和羊肉能混在一起。不过他们只是点点头,等着朱芸指挥。 昨天羊肉到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了这味美食,提前将羊肉调味煮熟。 用小米和黄豆熬制的粥浓郁粘稠,带着股独特的清香,趁着熬制的空,朱芸又准备了不少配粥吃的小菜和主食。 她喜欢折腾,但是不会夺人生路,因着朱芸一上来就以高超厨艺亮相,又长得有些磕碜,却成功让第一食堂的大厨们打心底佩服。 不佩服不行呀,每次打饭的时候,甭管早中晚,人家窗口排队的职工能拐着弯排到一楼! 她旁边的苏大厨也跟着沾光,像今天,见他们已经定下菜单,就扯着嗓子问了声:“小朱大厨,你们还缺什么呀?” 朱芸笑着说:“劳烦您今天炸油条,油条配粥犹比神仙划舟!” “要焦脆多控油。” 苏大厨连连应声:“别的不好说,这油条我爷爷可是摆过半辈子摊的,祖传手艺,您放心嘞。” 等忙得差不多时,开饭的哨子声一响,职工们陆陆续续端着饭盒饭缸蹭蹭来打饭。 不管买不买,所有人都习惯先上二楼逛一圈,嗅个味、过个眼瘾、长个见识都不错。 不过呢,第一食堂开办的位置就是在长办公楼前,来往这里的消费水平都不算低,所以朱芸一个窗口差不多能揽到食堂一半的生意。 去其他窗口打饭的人,也是因为赶时间,或者耐不住性子排队。 是以,第一食堂吃饭情况就很奇怪。身为厂区里的尖尖,却要赶抢饭的活,一个个对着别人横眉冷对的人,却要呵呵笑着冲小朱大厨夸赞。 谁让小朱大厨最爱听彩虹屁,为此拿着勺给人打饭,乐此不疲! 防止大家伙不懂得吃饭,朱芸总是拿着黑板让人写下来吃法,不用挨个费口舌地解释。 众人别说吃过,见过的人都少,可是他们对朱芸厨艺自信,做了就吃,从不挑嘴。 一碗浓郁粘稠的粥,上面撒上一层咸香软嫩又带着劲道的羊肉片,一勺子咸香黄豆,一筷子雪里红咸菜,一把撒子,还有配着吃的酸辣土豆丝、炝炒白菜。 再去隔壁买上几根油条。 果真这粥泡羊肉如此吃法,让人吃得恨不能埋头其中,一碗不够再来一碗! 没打几个,就到了褚申宇,递上去缸子,他照例干巴巴地随大流奉承两句琢磨半个晚上的话:“小朱大厨,你就是美食百科全书,什么饭菜都会做呀!” 完了还给人塞了一瓶珍珠雪花膏,因为他觉得小朱大厨最喜欢听的话,是别人夸她变白。 他虽然不能违心夸赞,却能够帮她冲着心愿助力! 朱芸刚上扬的嘴角,突然一僵,面无表情地接过珍珠雪花膏,给人盛了粥,各种配料也一层接一层地撒,递过去的时候,极为小声地咬牙建议道:“我觉得褚工要不要重新考虑下,别咱们俩的孩子肤色随我,有碍您的观瞻?” 褚申宇蹙下眉,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她突然蹦出这句话? 他瞅了下人,那双狐狸眸子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细碎危险的光芒,有下一刻他说错话,就能扑上来一口咬到他脖子的凶狠。 他下意识摸了下自己仍旧隐隐作痛的锁骨,迟疑地回道:“孩子黑点健康。” 嗷,还是嫌弃她黑! 朱芸哼了声,将勺子一扔,不伺候了。 不过这会儿赵婶子在窗口外喊了她声,“小朱,忙活完了没?出来陪婶子说会儿话。” 赵婶子的男人是分管工程部的厂长,手下都是厂里的技术骨干,相当受人尊重。而赵婶子领着家属们在农场干活,也是女中豪杰,经常帮人调理家庭矛盾,兼职妇女主任。 朱芸想起昨晚褚申宇的话,脸上有些泛红,不过人黑,别人并不能察觉出来。 赵婶子热情笑着拉上她的手,先认真地将人打量一番,这一仔细看可了不得! 虽然结过一次婚,可是朱芸身上仍旧是少女气十足,眼睛水润明亮,瞧着就是单纯心底不坏的孩子。 她个子高挑,身子养出些肉,显得凹凸有致,手上都有些滑嫩的肉感。 不过她手心里还有着薄茧,昭示着以前吃过的苦受过的累! 撇去她的肤色,五官精致漂亮,真真是个黑里俏的美人呐,难怪一向对女色不感冒的人,昨晚巴巴寻上门,让自己来做媒人! “真是个漂亮的好孩子,”赵婶子由衷地夸赞道,“我就说申宇这孩子都二十六岁了,还不寻媳妇,原来是等着你呐。” “以前苦了你,那是别人眼瞎,将珍珠当成了鱼目。” “申宇是个面冷心热的孩子,娶了媳妇肯定知道疼人,往后你们小两口日子和和美美,不得将人羡慕死?” 第二十四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24) 朱芸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觉得这也将会成为事实。 嗷,原本她还稀罕住在四合院里,可如今听着赵婶子的话,朱芸突然闪过个无比令人心动的念头,自己跟褚申宇结婚后,继续住在王显兵和林瑾的对门。 这两口子被自己坑钱坑怕了,估计见到她恨不能绕着走,那她岂不是能够天天围观男女主的日常? 在电视上看有什么意思,不如亲临现场,顺便帮着添点柴加点火,替原身给那一家子人添堵。 赵婶子继续抓着她的手,笑着说:“小朱,你现在没有家人,那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你觉得褚申宇怎么样?” 朱芸瞥了眼褚申宇,男人挺直脊背吃饭跟完成任务般,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眉头还微蹙着,若不是知道他对自己厨艺的追捧,还以为饭不好吃。 估摸着他是在细细品味吧? “褚工挺好的呀,有学历有能力,长得好,更重要的是人品不错。”朱芸轻笑着由衷地说道。 果然男主是女主的,而男配是观众的,观众的喜好不一,为了能迎合大家的喜爱,男配必然是高配出厂! “这么说,你也很希望跟申宇成为革命同志,一起走过风风雨雨?” 赵婶子说得很委婉,但笑得模样确是不含糊。 朱芸也不哼哼唧唧,很大方地点头,“同意的,我年龄也不小了,早晚要寻找依靠,褚工是人里拔尖的人物。能跟他一起并肩奋斗,我当然同意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顺畅了。 褚工家里情况跟他说得一样,京都人士,父母双职工,一姐一弟都成亲了。全家注意力都在他婚事上。 “申宇的意思是,彩礼按照最高的规格,礼金是一千九百九十九,然后一辆自行车,一块手表,一个录音机,还有缝纫机。” “他分的福利房里没多少东西,这段时间也联系人将家具打齐全,你要是有什么意见就提出来。两边有商有量地来。” 朱芸点点头,“这样就挺好的了。” 都说朱芸脾气不行,仗着在家里侍奉老人劳苦功高地,将林瑾和王显兵两口子欺负得不行,给买了四合院不说,还送不少钱票去,说是补偿这么些年的损失。 家属院里的人们都听过,认为朱芸是乡下人,有理无理挣三分,狮子大开口是很自然的事情。 赵婶子来之前,也有些发怵,生怕朱芸说些苛刻的条件。 不过她瞧着朱芸这孩子挺好的,人长得好看,说话行事并不怎么粗鲁,笑起来跟小兽似的,有些奶萌,怎么都没法将眼前的人,跟家属们传得穿红披绿的母老虎对等起来。 “那我就去跟申宇说了,回头算好日子订婚、结婚?” 朱芸又是没有异议地点头。 得到她的同意,褚申宇立马就给家里人去了电话。 褚父是京都老牌一中的校长,桃李遍天下,学校毕业的学生很多都考入全国名牌大学,出来后也都是国之栋梁。 褚母是学校的教导主任,被学生背地里起了个“狼祖母”的外号,人长得好看身材也纤瘦有度,可为了镇压孩子,她都是带着黑框眼镜,衣服也是往古板严肃上靠拢。 其他学校老师工作十分轻松,只要保证上课质量,完成份内的事情,并不会按点上下班,经常因为私事迟到早退,哪怕在办公室,没课的时候,各自有消遣,打毛衣、嗑瓜子、纳鞋底…… 但是在一中却不允许,褚母整天带着一两个职工四处巡查,一旦被她逮到,轻则扣奖金、写检查,重的能记过、调岗,甚至会被开除呢。 大家明里对这夫妻俩很尊敬佩服,背地里却觉得他们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校长和教导主任谁做不了?不就是一个开不完地会,一个脚步不停地抓人小辫子? 偏偏大家敢怒不敢言,只能说几句酸话。 “褚主任,我说您也歇歇吧,人哪能天天紧绷着弦?今儿个你去查了,明后儿个他们肯定长记性,等两天再去,效果不一样吗?” “对呀,褚主任,你不能全扑到工作上,你家老二都快三十岁了吧?还没找到媳妇儿?要我说高嫁底娶,你们也别对女方要求太高了,能过日子就行,不然好姑娘都被挑走了。” “褚主任,我上次跟你说得我侄女怎么样?人长得虽然一般,也只有初中文化,可是她是咱们学校外面供销社的售货员,工作好,家里条件也不错……” 褚母刚进办公室喝口茶,屋里几个老师就开始叽叽喳喳说了一气。 她淡笑下,“我平时没事,到处转悠当锻炼身体。孩子们自控力差,可不得咱们当老师的时时监督?” “申宇从小有主见,我跟他爸管不了他,就随他吧。反正娶媳妇的是他,不是我们俩。” “刘老师,你家侄女不错,但是我儿子工作忙没空,从过年到现在还没回过家呢。” “那等你家老二回来的时候,再让他们相看,他们还是初中同学呢,我侄女说了就欣赏他这样聪明有能力的男人。”刘老师呵呵着,丝毫听不懂褚母婉拒的话,厚着脸皮给单方面定下来。 褚母紧抿着唇瓣。她觉得办公室出现不愉快,全是因为大家伙闲得,有心思争个高下。 要是大家伙凭借着真才实学争也就罢了,但是各种眼红见不得别人好,那就格外膈应人。 不等她说什么,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她走过去接起,声音清冷甚至严肃地一板一眼地说:“您好,这里是京都一中办公室,我是江云旋!” “妈,是我褚申宇,”对面的男子含着丝笑意。 办公室的人们八卦心重,听着话筒里露出来的音,对视一眼来精神了。 “申宇,有事吗?”褚母表情放松下来,轻笑着问道,瞥见探着头的刘老师,加了句:“你单位忙没空回家,正好周末我去看看你。” “有什么想吃的,我顺带给你捎着。” “妈,我也正想让您跟我爸来一趟,周末我跟小朱大厨订婚。” 一个炸弹让整个办公室沸腾了! 第二十五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25) 尤其是刘老师,直接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哎呦喂,以前都说这校长和教导主任的二公子多么优秀,长得好,是大学生,又是机械厂的第一骨干,真真是整个京都都翻不出如此俊杰了。 奈何人家眼光高,哪个姑娘都入不了人家的眼,硬是蹉跎到二十六岁的高龄。 怎么着,还看不上她当售货员的侄女? 结果人家儿子扭头要跟厨师订婚! 小朱大厨,光是听这名字就知道,那女人多么彪悍和油腻了。 褚母瞥了刘老师一眼,心里对儿子看女人的目光也不报多大的希望,毕竟家里给介绍了太多,如果不是这个时代不适宜,说句帝王选妃环肥燕瘦也不夸张了。 可她儿子啥都好,就是少了根筋,对结婚生子没有半点想法,哪怕哄着人骗着人去相亲,到了地方绝对甩脸离开。 闹得他们亲朋好友都发怵了,别亲事没成还结了冤家。 她跟老褚更是破罐子破摔,爱咋咋地,他自己都不急,难道他们还逼着人娶妻生子? 没想到,老二又给她来了这么一出。 褚母有些头晕,暗自咬牙撑住,扯出完美笑容,不让人看笑话:“好好好,我儿子能看上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姑娘。” “这次订婚需要我们准备什么吗?” “咱们家人口少,你姐姐和弟弟成亲了,家里没有一点负担,我跟你爸给你攒了不少老婆本,就等着你媳妇到位了!” 褚申宇一听,忍不住摸摸鼻尖,心虚得不行。 当初梗着脖子说要投身组织建设,死活不结婚的是他,如今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为女同志负责人的也是他。 他讪讪道:“确实不是一般的姑娘。” 有他这句话,褚母多少有点底气,挂了电话后,一向严肃的脸如今也带着笑容,原本被她故作寡淡的脸上,有了春暖花开的温和。 “刘老师呀,你侄女确实好,但她跟我儿子没缘分,这不人自个儿寻了单位里的职工。” “厨子也不错,工作稳定还不累,时不时能给家里改善生活。” “我呀,现在什么也不盼,就希望他们小两口早点给我抱孙子。我年龄也到了,只要他们有了孩子,就办早退。” 一听这话,大家伙又忍不住惊奇,“褚主任,你家没有人接班的,办那么早退休干嘛?退休后,工资低,没有奖金没有福利,不如请个保姆呢。” 褚母笑着摆摆手,“家里不缺我这点钱,孩子们早希望我退休歇歇了,要是儿孙再多点,到时候我家老褚也得退下来帮忙才行。” 钱不香嘛,还有人嫌多的,众人不解,但是酸味却已经沸腾咕嘟咕嘟直冒了。 *** 朱芸日子过得很规律,不过因为跟褚申宇有过亲密接触,每到打饭的时候,她就能被他塞各种小东西。 珍珠雪花膏是第一份,接着便是奶糖、巧克力、鸡蛋糕、点心等等。 以前朱芸给褚申宇打饭,总是培得满满地,然后笑眯眯地瞧着人背影远去,那完全是抱着饲养员的心态。 如今,她感觉位置被颠倒了,自己这在窗口里面的被投食,真当她是黑猩猩了? 不过朱芸也喜欢吃这些小零嘴,每次只能恨恨地给人打满饭。 “小朱大厨,赵婶子跟你说了吗?我爸妈周天来看我,顺便见见你,不出意外就定下婚事来。” 褚申宇递过去饭盒,又将一大桶麦乳精塞过去。 周围的人每天看热闹看得乐此不疲,没想到褚工喜欢这一口。 朱芸不自在地接过麦乳精,点点头,“知道了,”也回塞了自己在家里烤制的一铁盒野猪肉脯。 褚申宇唇角略微上扬,那抹笑意就像是被施展了魔法般,拥有着融化冬季的魔力,确实让人心动得紧。 周天不用朱芸说,钱嫂子和徐帮厨就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够守好岗位。 早上包子、中午面条、晚上烙饼,馅料都是朱芸提前配置好的。 一早起来,朱芸洗漱完后,拿着镜子摸雪花膏。 这珍珠雪花膏有美白淡斑的作用,而且擦拭在脸上也能改善些肤色,往小麦肤色又迈了一大步! 她没什么好收拾的,自己下了点面条,吃过饭后直接换上橄榄绿的套装,见时间差不多了,就隔着墙喊了声谭嫂子。 “来了,来了,”谭嫂子用毛巾拍打了下身上的浮尘,笑着走出来。 俩人相携往赵家走去。 赵家也在家属区,不过赵厂长级别在那里摆着,并没有跟普通职工挤在家属楼里,而是分配的二层红色小别墅。 从远处瞧着像是几排二层筒子楼,实则是各家墙壁挨着,上下两层,前面还圈了不小的院子。比单独二层小楼节省了很大的空间。 隔着篱笆院,就看到赵家已经在院子里摆了圆桌,上面放着水果糖果和点心,赵婶子笑着招待俩戴眼镜的夫妻,不用说就是褚父褚母了。 朱芸到了门口,后知后觉自己这是丑媳妇见公婆来了! 没给她迟疑的空,赵婶子就笑着推开门,招呼俩人进去,而屋里说话的赵厂长和褚申宇也走出来。 褚母一扭身,就看到一个挺精神的女同志眉眼弯弯地笑,如果忽略那一层黑亮的皮肤,确实是一个要身材有身材,要个子有个子,要样貌有样貌的孩子。 只是听说朱芸小学还没毕业,光是文凭上,就跟儿子相隔了片大洋,往后小两口能过一起去吗? 更让她糟心的是,自家儿子喝醉酒稀里糊涂占了人家的便宜,自己这个当人妈的心虚,压根没法挑儿媳妇的错。 什么她没什么所盼的,如今拎着心肝,只希望老二家的娃们别一个个成了烧炭娃,听说孩子皮肤随母亲…… 她笑得都快哭出来了:“这就是小朱同志了吧?” 赵婶子赶忙给两边人介绍。 朱芸笑着喊了人,这一开口,那白牙映射着阳光,更彰显黑白分明。 褚申宇都忍不住抽动下唇角,突然有种自己多了个老外媳妇的错觉,还是个会做饭会说汉语顶着一头卷毛的洋媳妇…… 第二十六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26) 朱芸话不多说,都是赵婶子和谭嫂子帮着开口的。 出了五一那天的事,俩小年轻就被捆绑在一起,肯定是要订婚结婚,今天不过是见见家长,商讨下细节,走个过程罢了。 “小朱,按理说你是准新人,又来婶子家做客不该忙活的。但是你褚叔和褚婶子,这不是头一次见你吗?” “就辛苦你下做点饭菜,让他们尝尝你的手艺,往后呀,你们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大人们也能放心了。” 赵婶子笑着拍拍朱芸的手,“东西都提前准备好了,你就捡几个拿手又简便的饭菜做。” 褚母跟着扯嘴,客气道:“不用了,孩子天天上班辛苦,好不容易歇一天,让申宇去打饭就行。” 身为吃食堂专业户的褚家,上到褚母,下到闺女和小儿媳,那都不是厨房好手,是真对别人的手艺不感兴趣。 这么年轻的丫头,估计就是在厨房里帮着洗菜的。 她没见过哪个食堂是年轻女同志掌勺呢。 一向不乐意形式主义的褚母,还是觉得去食堂打饭便捷。 褚申宇站着不动,还低咳嗽一声,“小朱大厨,我爸妈虽然有工作,但他们两点一线去上班,平时没多少见识。不如,你露两手?” 朱芸挑眉,觉得大家伙分析得格外透彻。 自己看重了他的颜,而他看重了自己的厨艺,有需求的婚姻才是最和谐与牢靠的。 她笑盈盈地站起来,也不跟他客气:“行,你想吃什么?去给我打个下手呗?” 褚申宇立马说到:“红烧肉、辣子鸡丁、洋葱炒大肠、土豆炖排骨!” 朱芸一愣,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呢? 他这是对这几道菜多么执着? 对上女人水汪汪疑惑的眸子,他赶忙说道:“这几道菜很好吃,不过你从当大厨以后,只做过一遍……” 也对,朱芸脑袋里花样多着呢,同样的食材不同搭配和烹饪,就是不一样的舌尖体验。 厨房里食材齐备,也确实奔着这几样菜式来的。 她抿唇忍不住笑笑,指挥着褚申宇帮忙洗菜切菜。 本来她还想看他笑话,没想到摆弄机械零件的手,竟然刀工不错,做事情有模有样。 “咳,”褚申宇被她看得耳朵通红,“转业之前我们经常要拉练,有时候是去深山老林待个把月,烧火做饭也就学会了,只是勉强能煮熟,不能追求味道。” 朱芸点点头,没再多说话,麻利地做饭。 等食材处理好,褚申宇也没离开,“明天我要去南方出差学习,顺便替厂里采购些零件和膜具,可能要一个来月才能回来。” “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朱芸看看自己的手背,这样的肤色暂时什么都用不上,不然成了东施效颦,便兴致不高地摇摇头。 褚申宇跟着她的目光也瞥了眼她的手腕,顿时明白过来,眸子里的笑意一闪而过,没有继续说。 一个大男人就抱着胸摆pose地杵在厨房门口,存在感十足。 “你得坐多久的火车呀?”朱芸忍不住没话找话地问道。 最近年代文风头极盛,她也时不时被做完任务的同事灌上一耳朵。 约莫是,他们十分不能理解观众们为啥喜欢这样的年代和剧情,明明都拥有超光速的交通工具,还怀念没有提速的火车;吃饭穿衣早就可以随身所欲,咋还对饥荒天灾揣着莫名地激动…… 或许观众们喜欢看他们穷折腾吧,能在灰头土脸中杀出重围,也是个和平年代的爽剧了。 不是,朱芸一呆,自己只想着养老任务简单,只要顺心顺意不早点挂了,有什么难得?她却忽略了这么重要的大事! 明年将会迎来全国大面积的干旱,然后就是饥荒…… “需要两天一夜,”褚申宇规规矩矩地回答。 朱芸恍恍惚惚地应声,“那我回去给你准备点吃食,明天你带在路上吃。” 褚申宇浑身激灵,连连点头,忍不住说道:“那真是麻烦小朱大厨了。平时我也常出差,虽然车上提供饭盒,站台也有卖吃得,但种类就那些。” “现在一提起来出差,我就发怵。” 朱芸笑着说,“那我可得多给你备上几种。” 她动作快,两个炉子同时做,也就一个来小时便收拾了一桌子。 除了褚申宇点的四个荤菜,她又吵了俩青菜,做了鱼汤。 到底今天订婚,她又是第一次给准公婆做饭,还特意雕了几个萝卜花做造型。 一桌子的饭菜果断收买了褚父褚母的心,他们深刻体会到为什么儿子动了结婚的心思,对于吃食堂的人来说,再没有一顿美食能有说服力了! 临走的时候,褚母掏出个巴掌大的木盒子,塞到朱芸怀里,小声说:“这是申宇奶奶留给孙媳妇的好东西,你回去好好藏起来,能当做传家宝。” 她又塞了个鼓囊囊的信封,“我跟你叔工作忙,也不知道你们小年轻喜欢什么,就直接俗气点,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朱芸侧头看向褚申宇。 “拿着吧,平时我妈想给我塞东西都没机会,我好不容易多了个媳妇,也能让她有正当理由,消耗只增不减的存款。”后者笑着说道,跟平日里人前冷峻的模样相差极大。 有了些别人口中大院子弟的风流倜傥。 褚母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说,我整天寻不到你人,养个儿子跟空气似的,还嫌弃我关心多?” 褚申宇立马举起双手,“没有的事,我拿着您的话当成标杆执行。瞧,这不是给您寻了个贤惠能干的媳妇儿?” 母子俩笑闹会儿,才互相道别。 “我送你回去,”谭嫂子早就寻借口离开了,是以褚申宇插着口袋,神色又略显淡然。 “原来你会笑呀,笑起来还怪好看呢,”朱芸不停地侧头瞧他,“也会耍嘴皮子功夫,我们都被你给骗了!” 褚申宇也侧头看她,“我也是人,家庭幸福没受过亏待,感情生活空白,能说会笑很难让人理解吗?” 第二十七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27) 朱芸想想也是,男配在遇上女主之前,其实都顺风顺水,一辈子的坎坷都是由女主制造,可不就印象深刻,爱恨不能? “那你怎么总是冷着一张脸,平时话也不多,真得算上一字千金了。”她好奇地问道。 褚申宇也一脸苦色,“我就这样还招一群女同志各种偶遇,要是我再多说句话、多笑笑,上班都能迟到!” 朱芸忍不住笑出来,可不是嘛,他是高配,模样可是整个厂区的NO.1,有学历有能力有家世,更重要的是还单身,自然成为女人们心目中的钻石王老五。 “那个,小朱大厨,”褚申宇清了下嗓子,“等我出差回来,咱就结婚吧。” 这个年代迈入婚姻殿堂特别简单,见个面各方面合适,其他程序就紧锣密鼓地一趟下来。更何况他们还有了肌肤之亲。 朱芸大大方方地点点头,“可以。” “不过我先说好了,我对另一半的要求不高,顶顶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对婚姻绝对的忠诚!” 褚申宇肃穆地点头,“这一点,小朱大厨完全可以放心。我二十六岁了,之前从来没有对谁动过心,往后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我曾经是军人,这一辈子也都恪守以前的规矩。对国家和妻子忠诚,绝对不当逃兵和叛徒!” “哪怕你对别人心动?”她挑眉问道。 褚申宇无奈地看着她,“什么叫心动?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对外貌的喜欢只是一时的,就像你们女人看到漂亮的花,喜欢不能自已,但是回头后又能惦记多久?” “美好的事物谁也不能拒绝,但是那不是生活,日久生情还靠点谱,我生活单一,两点一线,周围接触多的女人除了亲戚,就是自己的妻子,去哪里跟人日久生情?” “与异性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是礼貌和对自己对妻子的负责。” 朱芸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自己就是随心所欲的主,能为了一见钟情赌上自己的一生。瞧眼前的小鲜肉,不就是她勾搭来的? 她心虚地笑笑,“好吧,算你过关了。但是,以后你不能喊我小朱大厨!” 褚申宇耳朵有些泛红,眼睛四处飘乎,“也是,咱们现在订了亲,就是夫妻了。我,我以后就喊你媳妇儿!” 媳,媳妇儿? 朱芸又是一呆,如此土气又让人满是亲昵欢喜的三个字,对她冲击力蛮大的。 她忍不住也乐了,自己这算是入乡随俗了。 准两口子不自在到家门口,“待会我就给你做吃的,明天你几点走?”朱芸转身开门的时候问道。 “得赶七点的车,所以四点跟着食堂采购车出发。” “那你回去就睡觉吧,走之前来我这一趟。” 褚申宇点点头,留下一句“我会对你好的”,然后人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跟后面有人撵着般。 朱芸抿着唇轻笑。 她是颜控,同时也是现实主义者,会为了自己一时的冲动而付诸于实践,却也不会对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存在侥幸。 比如她喜欢他的颜,喜欢他的能力和健硕的身体。她有信心跟他组成家庭,共度一生,但绝没有对爱情过于要求。 顺其自然不用费心费劲地跟个傻女人一样患得患失,这才是美好的人生! 她突然对褚申宇又多了一份坚定,人难得活得清醒呐。 回到家她换上自制的居家服,将略长的头发给扎成个小啾啾,洗完手忙活起来了。 褚申宇算得上是个合格的贪吃兽,对她做得吃食来者不拒,也可能是她花样多,所以他每次打饭的时候,每样饭菜都要来一份的。 两天一夜呢,起码要备上七八顿的量,五月中旬天已经开始热起来,在车厢里气温高存不住东西。 朱芸略微思量,就开始忙活起来,炸肉、炸麻花、炸丸子、做方便面、各种酱菜,蒸一锅包子,煮些茶叶蛋。 炸货、酱菜和茶叶蛋做完,就先晾着,山脚下晚上温度低,把面发上后,她就去睡觉了,醒来后蒸上包子,顺便将昨晚的护肤给补上。 听见敲门声,朱芸就顶着一脸的黄瓜打开门。 褚申宇一瞧,差点没跳出去,“你这是?” “听说黄瓜美白,这是采购特殊渠道进来的,”她挑挑眉,将黄瓜揭下来,扔到鸡舍里。 褚申宇无言,这女人对皮肤到底有多执着。 他很想说,有些基因决定的东西,很难改变的,除非回炉重造。不过他脑海里又闪现了皮蛋豆腐,貌似她也不是天生黑? “刚出炉的包子,你先吃点,顶多吃两顿,”朱芸指指热气腾腾的包子,又将其他的吃食给装到包袱里,轻声给他汇报了一遍。 “没怎么给你准备主食,就这种油炸后的面条,能多放两天,用热水冲泡,挖一勺酱菜,再放个茶叶蛋、腊肉。” “酱菜准备了好几种,荤素都有,你到时候买点馒头。” “茶叶蛋也是只能吃一天,之后你在车上买,我准备的这些顶多能填饱肚子,不能论营养。等下了车,你要好好吃一顿……” 昏黄的灯光将她的柔美映衬的一览无遗,就像一副皮影剪纸画,那黝黑的肤色都能被忽略不计。 他突然有了种家的感觉,有人时刻在守望着自己,被关怀需求着。 这又与家人不一样,是可以亲密无间、没有秘密,共度一生彼此交付的伴侣! 褚申宇轻笑着,忍不住将人搂入怀里,“谢谢,我现在才知道,这世上或许一切事情早已命中注定,遇上你是我的幸事!” 朱芸被抱了个懵,年轻男子荷尔蒙的气息格外强烈,明明细细闻着也仅仅是淡淡地肥皂香,却能让她莫名地面红心跳,脑袋里不由地想入非非。 不等她多想,人就松开后退半步。 时间很紧张,褚申宇拎着东西,又是说了俩字等我,就脚步匆匆离开了。 朱芸摸摸滚烫的脸颊,决定一定在他回来之前将皮子给养好,给他个大惊喜! 第二十八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28) 从这天起,朱芸但凡外出都全身武装,不让紫外线再对自己造成丝毫损伤,就是做饭的时候也只露出一双明媚的狐狸眸子。 大家伙都知道她跟褚工婚期将近,时不时调侃她几句,这是正儿八经要“待字帐中”呐。 一个月来,他们硬生生没见过朱芸的模样,甚至于脑海里对她都抽象化了。 王显兵又咬着牙凑了一千八给她送来,那瞧她的眼神跟刀子幻阵似的。 朱芸现在没心情怼他,只是琢磨着自己的存款。 她这两个来月统共花了百十来块钱,这还是大手大脚看什么买什么,才造成这样子的。同样地,她两个月的工资和奖金约莫一百九,相当于自己的存款不光没消耗,还有几十块入账。 王显兵前后给了她两次钱,一共是四千一。 褚母那天除了给了她一千九百九十九的存折,还有五百块的衣服购置金。 也就是说她现在有六千六百块钱,能够买七八处自己住的这种砖瓦农家四合院! 想想明年即将要拉开帷幕三年的饥荒,朱芸觉得自己得在小院里挖个冰窖,储放粮食、肉、菜,还能储存水。 毕竟这场饥荒起源于严峻的旱情!不知道院子里的井有多深,能坚挺多久。 她决定今年秋收就要囤够各种吃食才行! 不过这冰窖是得现在就开挖了,任务量不小。 朱芸仗着大厨的便利,让采购给自己捎了两套工具,包括了铁锨、铁镐、锤子和凿子等等。 白天她上班,到了晚上夜色深浓的时候,朱芸就靠着水井不远的地方闷不吭声地挖掘起来。 她观察过,水井里的水距离地面约莫十米,水质甘甜爽口。 主家既然从这里打井,肯定经过了多方面考察,她跟着挖冰窖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正好冰窖口就位于屋檐下,到时候砌个空心石桌,防水又能完美隐蔽起来! 得益于力大无穷的属性,朱芸戴着手套每天晚上都能有着喜人的进度。 村子外面是绵延不绝的山石,地下自然也是有着延申的。 她利用石头间的缝隙,竟是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挖出三个衔接在一起总共六平米的石室! 朱芸再从山上采了些石头,晾了些木头、杂草,做了稳固和简易保温措施。 她跟村子里的人家兑换了些水泥和砖头,自己在冰窖口砌了七十来公分高的墙,放上颇为沉重的青石板当桌面。 完美! 朱芸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突然觉得自己是一只田鼠,钻洞,再囤粮…… 这日在食堂,汪主任兴冲冲地走过来,“小朱,电冰箱已经在路上了,估计明天早上就能到,正好这几天热得人难受,厂房里更是跟大蒸笼似的,热得人糊一脸汗。” “你抓紧琢磨些冷饮,让大家伙舒坦些,将工作效率提高上来。” 大厂子不愁没有订单,有自己的科研部门,还同各大高校有着合作,品牌和名气摆着呢,但厂子效益跟后世相比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一天的活能够磨蹭到三五天,废料也多,生产成本高居不下,厂子刚建立的时候确实挺不错的,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各种弊端也显露出来。 每个领导都急得直挠头发,上面要看业绩,可是下面出活慢,现在他们恨不能将工人们当祖宗供着呢。 如今上面听到食堂能够提供冷饮,就有了想法。 电冰箱就这么多,可是厂里工人不少,不若以此为噱头来鼓励工人们提高工作效率。 汪主任低声跟朱芸解释两句:“上面的意思是,能不能多弄出几个品种来,完成不同工作量的工人,享受不一样的福利。” “虽然说吧,咱们这些冷饮不值钱,可是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提供一次,得到的跟没得到的,心里有不少的落差。” “这是几分钱的冰棍饮料吗?那是一个团体的荣誉,是别人得了,自己损失一百块的难受!” “所以,小朱大厨,你肩负重任,好好出个单子。” 朱芸眉眼弯弯地点头,自己虽然没有其他任务世界的记忆,但是身为未来人,还是用有些常识的。 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任务,每个人可都是全能型的,公司更是时不时就来个培训进修,不过是甜品配方,对于本身就带着厨艺优秀属性的她,有何难的? 她直接从包里掏出了纸和笔,当着汪主任的面就刷刷写起来。 第一档,就是很普普通通的低配版老冰棍,冷冻冰糖水;第二档,高配版老冰棍,咬上去入口酥化、沁人心脾,需要糯米粉、牛奶和冰糖;第三档,添加水果口感;第四档,奶油雪糕;第五档,冰淇淋、圣代、巧克力、夹心等等。 “第一种没什么成本,就撒一把糖,却也能解暑降温,第二种估计受众很多,剩下的小孩、女同志们喜欢,能够发放券,让工人们兑换。” “等电冰箱过来了,我给您们做些尝尝。平时也能煮些绿豆汤,撒点糖,往电冰箱里稍微一放,这才是降温解渴必备,这个也能列到给所有工人们的福利中。” “有了电冰箱,咱们食堂也能上些甜品……” 汪主任听了直点头,一个劲地说:“做做做,小朱大厨您但凡能想出来的都安排上,只要工人们反应好,咱们就多做。” “电冰箱不够用的话,咱们再多进点,夏天做冷饮,其他三季冷冻其他吃食。” 讨论了一会儿,汪主任就拿着那个单子给上面汇报去了。 朱芸则继续写写画画,将自己的想法细化下来,想着明天电冰箱来了,又列了一张单子,让采购的人帮忙给备齐全。 第二天一早,朱芸指挥着徐晓辉和钱嫂子烙葱油饼。这葱油饼现烙才香酥软弹,配上浓香的鸡肉燕麦糁汤,几碟清凉爽口咸菜,真是一种满足! “我回来了,”褚申宇一清早回来的,洗了澡换了衣服刮了胡子,收拾妥当拿着食盒第一时间就来报到了,如今还带着淡淡水汽。 第二十九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29) 朱芸笑着点点头,一句话没说,也没问他要吃什么、吃多少,直接就打了不少葱油饼,一搪瓷缸的鸡肉糁汤,一碟子的咸菜。 “我等你下班,”褚申宇瞅了她一眼后接过来,轻声说完,端着东西寻地方吃饭去了。 朱芸喊来钱嫂子,话都没说呢,对方就笑着道:“行了,小朱大厨,剩下的我来。中午我们将肉菜都收拾好,您来炒俩菜就可以了。” “打从咱们第一食堂开门哪天起,您几乎都没歇过班呢,人哪能时刻都绷紧弦?” “你们小两口个把月没见面了,是得好好说说话……” 小两口,朱芸脸上没出息地一热。 现在一切工作都步入正轨了,朱芸跟俩个帮厨磨合出了默契,一般晚饭的时候就定了第二天三顿饭的菜单,也方便采购部门有着重地买食材。 朱芸没矫情地,轻笑着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她自己掏钱买了俩白煮蛋,剥了壳掰成块,放入香醋、香油、辣椒圈、豆瓣酱、少许白糖,还有一勺浓稠醇香的麻汁,挑拌均匀。 “哎,小朱大厨,你又做什么好吃的呢?给褚工开小灶,没我们的份呐?”后面打饭的人一瞧,忍不住出声。 他们知道鸡蛋有很多吃法,白煮蛋、茶叶蛋、炒蛋、煎蛋,却第一次见白煮蛋跟咸菜似的调拌着吃。 不过,他们都不用过脑想也知道,肯定好吃,不好吃小朱大厨也不能单独给褚工做呀。 一时间大家伙都吵吵着要来一份。 朱芸无奈地给徐晓辉说了下做法,调料都是现成的,白煮蛋也都有一大盆呢。 后面的人都觉得新奇,各个要上一份,也是每次两个白煮蛋。 调制白煮蛋没什么技术含量,隔壁窗口大厨一瞧就会,问了朱芸一句,挂出个纸牌子,将自己这边一盆子的白煮蛋也如此卖。 楼上楼下距离很近,上面不想排队的人,就窜到楼下,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下面的帮厨们也组队上来。 钱嫂子他们知道朱芸不是个爱藏私的,既然对隔壁大厨肯点头,那么对于楼下也不会为难,所以他们大大方方地当着这几个帮厨的面,调制了几碗白煮蛋。 朱芸去换下厨师服,洗了手和脸,往上面擦拭珍珠雪花膏,对着镜子里已经跳出小麦肤色行列的白皙女子,自恋得照了好一会儿。 年轻人底子好,哪怕晒伤那么严重,也能在她精心护理之下,短短两三个月下来,跟换了个人似的。 女子漂亮精致的五官彻底显现出来,狐狸眸子荡漾着水色,浓密的睫毛自卷出弧度,像是翩跹的蝴蝶,扫得人心里泛着涟漪。 挺翘的鼻子,粉嫩小口,耳朵莹润精巧,白皙滑嫩的鹅蛋脸让这份明艳带着舒心的惊绝,算不上倾国倾城,也绝对是艳冠群芳的尤物了! 她抿着唇轻笑,自己知道褚申宇今天来,所以特意穿着黑色小脚裤,将一双腿衬得修长而笔直。 上面是红白格子衬衣,做了点收腰设计,袖口与领口也有了些微改动,瞬间洋气精致地上了一个档次,虽然没有后世那般恨不得将身体曲线当成傲人资本,却也朦胧地勾勒出女子的柔美。 等朱芸编制完两条蜈蚣辫后,来食堂打饭的人们,几乎人手一碗调鸡蛋! 褚申宇平时吃饭很快,不过他出差了一个月,不少熟人都端着饭过来寻他说话,这一耽搁,倒是让朱芸正好赶上他喝汤。 她轻笑着冲看过来的人们点点头,直接坐到褚申宇对面,将手里的碗推过去。 褚申宇一愣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低头喝汤。 整个二楼打饭的人们,都因为朱芸的出现而惊艳,几秒钟的静止后,众人纷纷压低声音莫名激动地讨论起来: “这女同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样漂亮会打扮,咱们不可能不知道呀?” “文工团又招新人了吗?这模样真没得说,不过她眼光也好,一眼就瞧上了褚工。” “可惜褚工名草有主了,啧啧,褚工到底是不是男人呐?咋面对这样的美人,他还能面不改色继续喝汤?” 朱芸不明所以,将碗又往前推推,这人咋还矫情上了? 难道出差一个月生分了? 还是说他出差的时候遇到了真爱,所以对自己变美也能无动于衷? 结果这次褚申宇一口干了碗里的汤,眼皮不抬地就去洗刷。 朱芸上前拽住他的衣袖,没等她开口,人就很不客气地拂开她的胳膊。 太气人了! 周围的人都已经停下来,想见证厂草如何拒绝新晋厂花,这绝对是历史性的一幕,而他们有幸围观,将来一个星期都有谈资了。 “这位女同志,我有结婚对象了,所以请你自重!”褚申宇冷着脸,一字一句地强调着。 朱芸一愣,突然反应过来,小鲜肉这是没将自己认出来? 她变化有那么大吗? 鼻子眼睛嘴巴都没有变,不过是肤色白了两个大档次,咋就成换了个人? 她懵懵地看了一圈,食堂几百口子人,竟然也没一个认出自己! 朱芸突然眸子一转,起了逗弄的心思,捏着嗓子嗲嗲地说:“褚工,你不是还没结婚吗?只要没结婚,我就有权力追求自己的幸福!” “再说,我哪里不如你结婚对象好?是长得不够美吗?” 褚工仍旧眼观鼻鼻观心,冷淡地说:“很抱歉,我不是肤浅的人,欣赏不来你的美。” 说着人就要转身离开,竟是连饭盒都不刷,直接往楼梯口走去。 怎么回事? 什么叫不是肤浅的人? 又怎么叫做欣赏不来她的美?! 朱芸深吸口气,认不出她来还有理了? 她上前低声咬牙切齿地道:“怎么了褚工,连自家媳妇儿都不认识了?” 这次轮到褚申宇愣住了,刚刚的声音、略微熟悉的气息,以及媳妇儿三个字,让他有些接受不良。 他这才不住地瞅着朱芸,跟记忆里的五官对比,可饶是他是工科男、记忆力不错,脑海里也扒拉不出来她原来的模样,只有浓重的黑色与一口白牙,以及经久不衰的皮蛋豆腐…… 第三十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30) 褚申宇心虚得紧呐,自己对异性本来就有些脸盲症,小时候没少闹笑话,同桌换了身衣服他都能不认得。 其实,他对于婚姻期待不高,觉得结婚生子跟工作一样,就是一份人生必经的任务。因为此,所以他抱着能拖就拖的心态。 遇到朱芸,又有了肌肤之亲,他觉得其实娶妻生子也能够接受,甚至还摸索到其中的乐趣。 尤其是脸黑具有极高辨识度,又会做饭的她,又恰好被自己占了便宜,他也开始对结婚上心了。 到底是自己的媳妇儿,以后要共同孕育下一代,相携一生的伴侣,褚申宇是拿出极为认真的态度对待。 可现在看来,他还是不够重视,不然为什么媳妇儿变白了,自己却没认出来! 褚申宇越看越发现媳妇儿在自己脑海里的形象鲜活起来,黝黑的脸不见了,换成了白皙滑嫩,五官也特别清晰漂亮,比自己摆弄的机械零件还要完美无缺! “媳,媳妇儿,”他脸瞬间涨红起来,“你,你,你变白了,真好看。”跟雪白的豆腐脑儿似的,折射着晨曦,让人想要咬一口…… 俩人声音不高,别人看到的是,新晋厂花给厂草似嗔似怒地跟人低语两句,结果厂草就傻愣愣地瞪人,瞪了会自己先满脸通红,一脸貌似讨好的模样,与往日清冷相去甚远! 于是俩人并肩拿着东西离开了…… “这,褚工是要犯错误呐!” “还是在食堂二层当着小朱大厨的面……” “哪怕那女同志长得贼漂亮,白得晃人眼,但是褚工是有对象的人,咋还能一脚踏两条船?也不给别人机会……” “白瞎了小朱大厨每顿饭惦记着他的好,刚刚还弄了调鸡蛋给他开小灶,结果他刚出差回来就有了新欢……” “我原本以为褚工是个好的,注重内在美,没想到他如此肤浅,还不负责任!他工作能力再好,学历再高,也掩饰不住人品的差劲!” 众人对褚申宇一致地讨伐,心里却默默祈祷,希望小朱大厨不要将情绪带到工作中。他们的嘴巴被养叼了,可不想回到吃大锅饭的苦日子。 钱嫂子和徐晓辉对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他们也很惊诧小朱大厨怎么变化如此大,但他们清清楚楚记得早上小朱大厨,就是穿着这么一身打扮来的! 为了防止谣言扩散,他们不得不耐心地帮着解释:“大家伙误会了,刚刚跟褚工在一起的,就是咱们的小朱大厨。” 一句话又让众人脑袋不够用了,“不是,钱嫂子,你说啥?那个白的跟雪花似的女同志,是你们的小朱大厨?” 太好笑了有木有,不是他们嫌弃小朱大厨黑,而是普通坐办公室的女同志,或者是文工团的女同志,都很少有如此好的肤色和样貌,怎么可能是小朱大厨? 大家是给小朱大厨面子,强忍着不笑,但是满脸憋红也是够辛苦了。 “你们怎么不信呢?”钱嫂子忍不住着急:“小朱大厨本身不黑的,只是以前吃过苦,皮肤被糟蹋得厉害。这一两个月来,她一直注重保养,将皮肤养过来也正常。” “而且小朱大厨模样确实好看呀,不然也不会倒霉地被王家看中,硬生生耽搁了七八年!” “再说,褚工在咱们厂工作几年了,他的人品如何,大家有目共睹。他可不是见异思迁的人。” 徐晓辉也跟着解释:“对的,小朱大厨早上就穿着这一身来的,咱们厨房很多同事都看到了。” 隔壁窗口的大厨和帮厨晕晕地点头,“确实,一个婶子还夸她衣服好看呢,想要给备嫁的闺女扯一身。” 大家伙你瞅瞅我,我瞧瞧你,事实是这样,但是他们咋就没法说服自己相信呢? 实在是,小朱大厨跟换了个脑袋般! *** 一路上褚申宇也是不停地侧头看她,以前他觉得她黑得有特色,如今又白得惊人。 朱芸这两个月来吃的好,整个人像是逢春的枯木萌发绿芽,伸展出枝桠,然后火速入目便是绿色勃勃生机。 她的脸因为白皙又生得是鹅蛋样,显得有些软糯的婴儿肥,弱化了狐狸眼带来的娇媚明艳,格外软萌可人。 “怎么,”朱芸挑眉,脸上还带着薄怒,“我长得太肤浅,你欣赏不来?” 褚申宇连忙咳嗽声,一本正经地说:“是我突然发现,我其实是个大俗人,挺肤浅,就喜欢你长得白长得漂亮!” 朱芸忍不住笑出声来,斜睨他,“你就不能有点骨气?难怪你少言寡语,本来长得就不错,再油嘴滑舌,恐怕你桃花盛开都能办赏花宴了。” “那以后我就只跟你说?”他也跟着笑。“去我那坐会儿吧?我有东西给你。” 朱芸点点头,俩人并肩走着,赢得来往职工和家属百分之三四百的回头率。 “褚工,出差回来了?这是谁啊?”有好事的直接大大方方上前来打听。 褚申宇就淡淡笑着说:“这是我对象,”生怕别人误会,又加了句:“小朱大厨!” 一句话不亚于炸弹,大家伙蹭地看向笑意盈盈的朱芸。 啥?这个全场几乎第一白的女同志,是那个黑面大厨? 难道是天上的太阳过于耀眼,让他们幻视幻听了? 不过俩人没有停歇,一路解释到了家。 褚申宇掏出钥匙刚插入进去,对面听见动静打开门。 林瑾已经怀孕四个月,只穿了一件白底黄色碎花裙,微微勾勒出孕肚。 “呀,褚工回来了?”林瑾轻笑着说,“之前我家老王还念叨着呢,你出去有一个月了吧?” “我看,晚上你也别去食堂吃了,跟你们工程部同事一块在家里吃,喝两杯酒解解乏。” “咦,这位女同志是?” 她像是刚看见朱芸般。 褚家是教育系统的,周遭都是各个系统的家属大院,林家也住在附近,她对于风云人物褚申宇,几乎能够如数家珍了。 如此出色的女孩儿,绝对不是褚申宇的亲戚,瞧着刚才俩人眉眼间的互动,明显有状况! 第三十一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31) 林瑾只要想到朱芸被人给截胡了,浑身都在克制着激动。 没有褚申宇,朱芸这个土里土气的二手货,又能寻到什么样的对象? 恐怕到时候连吴泉水这样的,都是奢望。 因为五一时候发生的事情,郭梅云被迫跟吴泉水订婚,到现在还怨恨着她呢,觉得她没有尽力,所以白白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 朱芸轻笑着挽上褚申宇的胳膊,扫了眼林瑾的肚子,依旧掐着嗓子嗲嗲地说:“申宇,这是谁呀,竟然连你的晚饭都给安排上了。” 褚申宇浑身都打了个激灵,这女人的声音跟甜得腻人的糖块,却又格外得他的喜欢。 果然他是俗人中的俗人,对一切让人感官愉悦的人和物,没有一丁点的抵抗力。媳妇儿的杀伤力太大,受不住怎么办? 不过呢,他紧绷着脸,还记得五一那时候,自己被算计的事情。 虽然他对自己跟朱芸的婚事没有丝毫勉强,但身为一名男人,还是一位从小优秀到大的男人,被人算计是很丢人脸和伤自尊的事情。 恰好他也不是大度的人,褚申宇配合地说道:“不认识,就一个邻居吧,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对我一个未婚男人如此自来熟。” “要不是她挺着肚子,估计被人听了要误会的。” 林瑾差点没吐血,这褚工平日里惜字如金,今儿个怎么如此毒舌? 对女同志如此态度,太没品了! 她气得紧,勉强笑笑:“褚工太会说笑了,你跟我们家老王共事,经常一起吃饭喝酒,所以我客套了下。显然你还生着气呢。” “朱芸来到后,也没少上门叨扰你,不过,我没想到你们俩真能成。”” “说实在的,早知道能给你带来如此大的麻烦,我哪怕花钱请保姆,也不该让婆婆磨着接朱芸来。” 在林瑾看来,一个如此优秀拒绝诸多女人的褚申宇,必然对未来一半有着超高的要求。 如今被迫跟朱芸这粗俗目不识丁的乡下女人捆绑在一起,真是窝囊死了。 也难怪他迫不及待趁着出差的空,火速给自己寻了个匹配的对象。 林瑾瞧着面前的女人肤白貌美又时尚,跟褚申宇站在一起,真真应了郎才女貌的词,内心就羡慕嫉妒恨到极致。 她忍不住当着俩人的面,将朱芸给溜了一圈,给人添堵,顺带帮自己出气。同时呢,她也提醒自己,朱芸被人给甩的实事,心里不由地生出窃喜。 待会她还要将这个好消息说给郭梅云听呢! 朱芸笑着挑眉,“你办的糊涂事确实不少。啧啧,人怀孕本来就会变丑,还操着么多心,又留着齐耳短发,太显老了,啧啧,大姐你四十几了?” 林瑾这会儿气得身子都有些打晃,这一个比一个嘴巴厉害,跟带了刀子似的,一下下直冲着她的要害! 她可是机械厂文工团六朵金花里的实力与美貌兼具的台柱子,有着自傲的资本,如今被人当面说老…… 可是林瑾想一想,怀孕不能往脸上涂抹化妆品,自己确实会显得没有精神,这些日子她又被肚子里的孩子折腾得吃不好,皮肤也不如以往水灵有弹性。 都说发型是人的第二张脸,她也不想剪掉自己辛苦留了好多年的长发,只是因为朱芸,家里生了虱子和跳蚤,而她没有及时发现,只能忍痛剪短,还要憋屈地对外解释成,怕给孩子的营养供给不足。 以前林瑾在家里安心养胎,还不觉得如何,但是跟光鲜亮丽的女人站在一起,确实被狠狠比下去了。 这还是身为林家娇娇女的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时间很宝贵,褚申宇跟朱芸都不想为了别人浪费,打开门进了屋。 虽然说王显兵和褚申宇都是工程部的同志,但是从事的工作还是有区别的。 王显兵偏重的是管理岗位,负责工程部同志的进修、参观学习、交流等琐碎事情,人脉一点点建立起来,只要有些成绩,就能一步步高升。 褚申宇呢是实实在在的技术人员,还是手握着厂里先进技术的高材生,极受领导们的重视。而他所接触的人,都是重量级别的科研大佬。 所以,别看王显兵是副主任,而褚申宇是白身,但是各方面包括工资、福利有着不小的差别。 俩人住在对门,但王显兵是两室一厅,可褚申宇则是三室两厅,享受副厂长的待遇! 屋子里都铺上了木地板,是时下不常见较为轻快明亮的浅咖色。 整套原木抛光家具,包括门口的鞋柜、客厅的电视柜、五斗柜、沙发、茶几,餐厅的桌椅,房间的衣橱、大床、书桌等等,阳台还有藤编的圆桌和圈椅。 墙面带着丝暖黄色,让整个空间都染上温馨的感觉,舒服自然。 “喜欢吗?”褚申宇略微紧张跟在朱芸身后,在家里绕了一圈。“我瞧着一个朋友家里装潢的不错,就让他寻了工人照着弄了一套。” “时间太匆忙,肯定有不尽人意的地方,咱们以后慢慢调整。还有些零碎的东西,到时候我妈和我姐会帮着购置。” “你还需要什么,可以一起说出来。” 朱芸笑着摇头,“挺好的,比我想象中的好。” 说着她脚步轻快地走到客厅,跟他比划着:“咱们俩长得好看,可以去相馆多拍几张照片,洗成不同尺寸的,挂在这里。” “在床头柜也摆放两张照片。” “不是彩礼中有缝纫机吗?到时候我买点好看的布料,自己踩窗帘桌布椅套……” “阳台上养些开花的植物,桌子上摆放花瓶插几支。” “唔,墙上面也挂点装饰……” 褚申宇静静地看着她说,脑海里的家也渐渐生动形象起来,原本空旷没有人气的屋子,遍是她装扮的痕迹。 他也认真地勾勒着她的眉眼。 每个技术人员,都有着高超作画的本事,他不需要尺子就能将零件给精准地画出来,甚至可以精细到毫米。 但凡能画下来的东西,都如同镌刻在他脑海似的。 现在的朱芸,就被他丝毫不差地临摹在心里,再清晰不过,也正是如此,他更深刻地感受到这一份被精心雕琢的美丽,约莫匠人对黄金比例的喜爱! 朱芸怎么会感受不到他的视线呢? 褚申宇眉眼细长又深邃,专注瞧人的时候,能将人给溺毙进去。 她眸子微微一动,背着手走上前,认真地问道:“褚工,你知道我的心在哪边吗?” 褚申宇顺着她的话,视线从她胸前划过,微微侧头露出瞬间滚烫的耳朵,声音不复原来的清冽,略微暗哑:“左边。” 朱芸一愣,忍不住勾起唇角,自己还没表达完整意思,人就已经被带的歪楼了。“错了,是在褚工那里!” 褚申宇眨下眼睛,将两句话连起来,这次得天独厚晒不黑的脸,也蹭地跟烧开的铁壶般,红得紧。 “褚工,现在几点了?”朱芸闷乐不已,跟孩子似的,突然发现了年代世界里的趣事。她一本正经继续问道。 褚申宇感觉脸颊热得不行,看了下墙上的表,“八点五分了。” “不,是我们幸福的起点。” 这次褚申宇也很无奈又有些无措,内心砰砰直跳,清楚是女人在逗自己玩。 “快说你喜欢我,然后骄傲地拒绝你!”朱芸继续眨巴着狐狸眸子,笑意盈盈地说。 褚申宇看向她,觉得这人能耐了,如果给她按个尾巴,完全可以扇灭火焰山了。 这不是拐着弯想让自己正式冲她表白吗? 他乐意陪媳妇儿闹,很认真地双手握住她纤弱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 朱芸真是被电到了,然后羞答答地说:“那我勉强答应好了……” 男人贴上来堵住了她下面的话。 虽然是男人,可他的唇瓣炽热温软,只是十分怜惜地蹭着她的,不停地徘徊并没有下一个动作,纯情得让她都觉得自己太可恶了。 然后磨蹭了会,褚申宇在她水汪汪大眼睛眨巴下,说道:“你知道吗?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可从来不在说,而是行动!” 她,她被反撩了…… 褚申宇见自己终于抢夺到主动权,揉了揉有些发懵的女人,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个红色方方正正的绒盒递过去。 “出差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 朱芸笑着接过来,好奇地打开,里面竟然是块手表,银色不大的表盘里镶嵌着细碎的几颗钻,表链纤细秀气,散发着清冷金属光泽。 她将手表塞给他,伸出左手,冲着他笑。 褚申宇也笑着摇头,将手表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给她带上。 她的手腕白皙,带上表更是衬得她精致优雅。 唔,他指尖还残留着细腻的触感,突然理解为什么男人沾女人便宜叫做吃豆腐了。这样的豆腐确实极具致命吸引力! 他忍不住微微俯下身子,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手腕上,虔诚又珍重地吻了下。 褚申宇将人再度扯入怀里,满足又带着痛苦道:“结婚前,咱俩不能再单独见面了。” 第三十二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32) 朱芸抿唇轻笑,“怎么了?难道褚工这么不乐意见到我呀?” 褚申宇将怀里的人又紧了紧,好似这样才能缓解下,内心突如其来的那股空虚和渴望,“我是害怕,害怕自己犯错误。” “犯错误,犯什么错误呢?”朱芸装作天真烂漫的样子,十分好奇地追问道。 这句话跟递到炮仗引线的燃香般,蹭地一下让褚申宇浑身颤了颤。 越是这种“年少无知”的女人,越能够激起男人隐藏最深本能的恶念。 他现在脑海里,回荡着往日男人聚在一起的各种带颜色的话。 原本他一个清心寡欲,被人称作柳下惠的人,如今也不得不举手投降,毫不挣扎地迈入俗人行列。 凭借着强大的克制力,他在自己有异样之前松开她,脚步匆忙地往厨房走去:“我去给你倒水……” 朱芸笑笑,坐在沙发上。 这里的大件几乎都备齐了,电视、收音机、缝纫机、电冰箱、风扇还没有拆箱子,直接就放在小卧室里。 倒了五分钟的水,褚申宇脸上带着水汽地回来,笑着说:“家里刚装修好,许多日常品还没有买,只有白开水。” 不过他进屋从自己的包里翻腾出不少东西,装了一兜子拿出来。 “这次外出公干,我顺道买了些东西,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拿去给同事和邻居分分吧。” 俩人已经订婚,在外人眼里就是准新人了。 朱芸没有客气地接过来,还打开看了看,真得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吃食、丝巾、衣服、化妆品、木雕! 她忍不住轻笑:“你这是将沪市的特产都搬来了?下次再去出差,准备给我带什么礼物?还是说不带了?” 褚申宇一愣,看看她,又看看硕大一兜子的东西,也笑出来,“我,我就是看到什么,都想给你买。” “如果有下次,我就带你一起去!” 朱芸眉眼弯弯,“好啊,我等着你带我出去见世面呢。” 俩人到底没有结婚,不好逗留太长时间。 褚申宇拎着兜子送她回家。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忍不住有些紧张地说:“下周六是端午节,厂长偷偷翻了黄历,说那天事宜领证结婚。” “厂子这两三个月要结婚的新人很多,所以他想咱们厂子也赶个潮流,准备趁那天办个集体婚礼。” “既热闹,又不铺张浪费。你觉得呢?” “嗯?”朱芸内心闷笑着,面上却一本正经:“我觉得挺好呀,厂长关怀职工,办得都是实事,难怪大家伙都团结一致搞生产!” 褚申宇一噎,继续试探地问道:“那,那要不咱们也报名支持一下?” “支持吧,”朱芸大大方方地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吗?” 她比较喜欢当下结婚从简的提倡,不管古代还是未来,结婚繁琐的程序能将人扒一层皮。 “不用,我们一早去领证就行。既然事厂里帮着办,连瓜子花生水果都是给备齐的。吃饭的时候大家伙拿着钱票凑菜,也省了你来我往的份子钱。”褚申宇耐心地解释着。 “不过回头家里肯定会补办几桌,毕竟这些年我爸妈给同事朋友随出去不少份子。” 按照褚母的意思是,家里不缺这些钱,但是办公室里的人太闹腾了,为了点针线的事情都能掰扯好几天。 她准备对这些讨厌的同事一钱打尽!不然回头人家一边占便宜不掏份子钱,一边要笑褚家是冤大头了。 朱芸都应下来,琢磨着那天做个多层大蛋糕。 褚申宇还得去给领导汇报工作,没敢多耽搁。 朱芸给相处和谐的几个邻居送了点不耐放的糖果点心,又揣了些去了食堂分给同事们。 刚到食堂门口,汪主任就满头大汗地迎上来。 “哎呦,小朱大厨,我还以为您明天才来呢。” 朱芸笑着说:“知道主任您对冷饮上心,我哪里敢多休息?” 第一食堂建的很大,不仅是二层楼、用餐的地方大,就是后厨、仓库那也是有着不小的面积。 这会儿三个大冰柜,两个大冰箱已经被安置好通上电。 “给你捎带的是家用的小型电冰箱,上面保鲜下面冷冻的,放在我办公室了,一共是七百块。”汪主任压低声音跟她说了声。 “晚上让你们那的小徐用三轮车给你拉回家。” 朱芸嗯嗯点着头,自己负责一日三餐,在家里开火的机会不多。可是,身为一个不上进躺赢的美人,她没打算一直把持着大厨的位置。 在食堂长时间围着锅灶,接受着大量的油烟弥漫熏烤,再优质的美人,也会变成枯萎的花朵!尤其是大热天的,做一次饭跟蒸了场桑拿般。 她得早点为以后轻松的生活做打算,比如顶着厂正式工的身份,开创新的工作,美美地做冷饮、糕点不香吗? 冰柜体积不小,冷冻效果俱佳,配合上隔断,能够储存不少东西。电冰箱则是竖立双开门全保鲜模式,适合冷藏甜品。 “这几天让钱嫂子和小徐简单做点饭菜,你全权负责冷饮。要是人手不够,我再帮你抽调几位。”汪主任这会儿心热得紧,恨不能明天就做出成绩来。 朱芸不客气地开口要了几个帮手。 之前冰箱和冰柜虽然没有到位,但是她已经托采购买来了不少配套的工具和食材。 看着汪主任如此焦急的样子,她准备从最简单的品种开始做。 先是最简单糖水制成的老冰棍、多添加了糯米粉和牛奶的升级版、西瓜糯米粉糖粉制成的西瓜味冰棍、绿豆沙冰棍、红豆沙冰棍! 五种口味满满当当地盛满了一个大冰柜。 汪主任全程瞧着,“这,这就好了?” “对,起码冷冻六个小时以上,”朱芸点点头。 为了方便制作冷饮和甜品,厂子特意联系了鲜奶厂和奶粉厂,不需要票据,就能不限购随时进牛奶和奶粉。 她刚刚带人自制了不少的淡奶油、炼乳、芝士等基础常用半成品以备用。 这会儿朱芸撸撸不存在的袖子,要开始甜品大业! 为了这,她可是寻人打造了不少工具。 朱芸也是从最简单的甜品入手,老式的鸡蛋糕、手撕老面包、蛋卷、土司、戚风蛋糕、披萨等等。 那面粉奶香气绝了,霸道地以丝丝缕缕的姿态将整个第一食堂给霸占住,哪怕在办公室里喝茶的一群人也给吸引出来。 朱芸但凡做出一批成品,众人就忍不住厚着脸皮跟在汪主任后面,俗称把把关,给吞下肚了。 这些甜品不光闻着香,口感或宣软带劲或酥脆香甜,味道自然也是让舌头愉悦地跳起舞,整个人都被一种无言的舒坦给治愈了! “太好吃了……” “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小朱大厨,您怎么做到的呀?” “嗷,这个是披萨吧,我在外国电影上见过,哎呦,真是绝了……” 大家伙一边鼓着腮帮吃,一边不住地点头,各种夸赞的话不要钱地往外砸。 连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知道,小朱大厨喜欢听好话。他们夸得越好,小朱大厨越开心,自然也会有不少好吃的做出来。 “太幸福了,”会计办公室的郭佳宜微眯着眼睛满足地感慨着,“小朱大厨,当初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以前您这么内秀,当然了,现在你是内外兼修,同样出彩。” “我为以前的不礼貌向您道歉!” 其余的人也顺势纷纷表示自己以前眼瞎,咋就被肤浅的表面蒙住眼睛呢? 差一点他们就跟美味擦肩而过了,还好小朱大厨大度,大人不记小人过,往后同事一起和谐相处互帮互助。 朱芸就笑着看他们的表演,点点头:“多大点事呐,心情不好多吃点甜品,一块不够,吃两块!” “对嘛,咱们都是第一食堂的员工,应该齐心协力好好共事。”汪主任高兴地附和着。 “小朱大厨,今儿个你做得这些吃食都能做,不仅做,还要多做些,成为咱们厂子里另一个食堂主打项目!” 汪主任忍不住又问她还会些什么。 朱芸掰着手指头说,“多着呢,我别的本事没有,就鼻子和舌头特别厉害,但凡吃过的东西就能琢磨出做法来。” “最近我认字了,去废品厂淘换了些关于中外美食的书籍,上面记载了不少的方子。这些是比较基础的甜品,还有饼干、奶油蛋糕,反正每一种都能做出很多花样来。” 汪主任笑着不住地点头:“那行,小朱大厨您就看着做吧。隔三岔五上个新款式,看看大家喜欢哪种,然后固定上十来种。” “回头我让人联系下包装厂,给每个品种设计包装,这样不管是厂里给员工发福利,还是员工买来走亲戚,不比外面卖的,上档次好吃还实惠!” 其余的人也纷纷附和着,表示自己会第一个支持,让家里人品尝下难得的美味。 快下班了,汪主任喊了朱芸到办公室去,亲自给她倒茶笑着说道:“小朱大厨坐下说话。” “这两个月来,你对咱们第一食堂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几乎所有人都很喜欢你做得饭菜,我实在是不好做出决策。” “一方面希望您能将冷饮和甜品做出咱们厂食堂部的招牌,一方面呢又不舍得您丢下这么好的厨艺。” “恐怕不超过三五天,办公楼上的领导们挨个寻我谈话了。” 朱芸笑笑,没多话只是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行啊你,小朱大厨,才去了扫盲班两个月,说话都不一样了,”汪主任笑着夸赞道。“你说得很对,人的精力有限,做事情就得有舍有得。” 他很诚挚地看向她,“我也不想为难您,只是冷饮和甜品的事已经往上报了,不光不能搁置下来,还得做出个名堂。” “只是这一日三餐做饭的事……” 朱芸又是笑笑,喝着茶不说话。 “小朱大厨您看这样好不好,以后您不用亲自下手,就两边帮着指点下,我给您申请两份工资,而且都还带着奖金。” “一份明面上随着食堂的发放,一份暗地里随着办公楼的发放,而且还签署协议,只要食堂做饭沿袭您的方式、甜品也继续卖,会一直给您发放两份工资!” “而且等以后您退休后,会有两个顶替岗位。日常福利,也会按照食堂和办公楼两处发放,绝对让您享受最高待遇。” 汪主任十分认真诚恳地说道。在他认为,能者多劳,自然也要得到应有的待遇。小朱大厨给第一食堂乃至整个厂区带来的利益是不可估量的。 可以说她本身就是厂职工的福利呢! 朱芸略微沉吟,站起来笑着冲他伸手:“那以后还要继续承蒙汪主任的照顾了。” 汪主任高兴地点头,“一起合作,一起进步!” 说完他试探地说道:“那明天开始,我帮您两边都招几个徒弟?” 朱芸无所谓地应下:“可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不是什么人都要的,有没有天赋倒是其次,人品得过关。” “肯定,我做事您放心,”主任嗯嗯着,心里已经开始从熟人里扒拉。 不过他也没有停歇,踩着下班的点,成功堵到了总管人事部的沈厂长,将事情给汇报了遍。 光明机械厂很大,为了方便管理,分设了不少部门和厂区,每个厂长责权分明,互相监督,不过在自己分属的小事上,还是能一言堂的。 生怕沈厂长拒绝,汪主任是费心费劲地将事情给掰碎了说。 “成,老汪你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沈厂长笑着拍拍汪主任的肩膀,“小朱大厨可不是一般人物,说句不客气的话,她带来了你们第一食堂一半的效益。” “她做出的贡献不小,咱也不能寒了她的心。你这个安排很合理,我看呀,这个月就开始发双份工资,对了,将办公楼新员工福利也给她申请一份。” 汪主任高兴地说:“是厂长您带领的好,那我就替小朱大厨先谢谢您了。” 第三十三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33) 汪主任说完很上道地说:“沈厂长,我想着吧,我们第一食堂里不管是二楼灶上功夫,还是跟着小朱大厨学习冷饮甜品,都得是信得过的人。” “不知道沈厂长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沈厂长一愣,随即笑着拿手指隔空点点他,“老汪呐,要不然前两天开会的时候,大厂长还特意问了你几句。像你这么会办事、办实事,还办到人心坎儿里,一举多得的人为数不多,足够让人印象深刻的。” “成,回去我就想想有哪些合适的,明天给你个准信。” 完了他直接拿出纸和笔,刷刷写了个条子:“趁着还没下班,你跑几趟,将小朱大厨的事落实了,别错过这次的季度奖和半年奖的发放。” 汪主任笑着应声,拿过条子轻车熟路地走了一圈,就将朱芸在办公大楼财务室里挂了号,顺道还将新员工福利领了一份。 食堂福利好,也仅仅是在吃得上面照顾员工,但是办公大楼可是整个厂区的中枢,哪怕一个小干事,都是家里关系硬才能站稳脚步的,自然福利待遇不是一般的好。 人家发放的衣服除了两套厂服,还有正儿八经的西装套,油米面水果很稀疏平常,还有一张大件票据,一沓工业券,自然各种办公用品也是供得足足地。 他推着满载而归的自行车,陪着朱芸回家,一旁还有徐晓辉拉着电冰箱。“小朱大厨,不知道你还需要什么大件,我就没帮你领。” “以后你除了是咱们食堂副主任,工资和奖金待遇上调一级,还挂名了总厂办宣传组干事,虽然没有职位,但是工龄给你报了八年,工资和待遇比你现在稍微低点。” “你也知道办公室里的人虽然体面了些,拿的工资确实不如下面实干的工人。不过两者叠加,也比你现在两倍还多些呢。” “而且两边的福利和奖金,都落不下你。” 朱芸笑着谢过,将手里一份吃食递上去:“这是我自己掏钱做得份点心,您拿回去给嫂子和侄子们尝尝。” 汪主任没客气,接过来挂在车把上,继续小声说道:“小朱大厨您可别小看这个挂职。如果你将本事交个七八,完全能够去坐办公室。” “总厂办干事,好歹多了个总字,比旁人拔高一层。里面的吕主任可是我大姨子,多少能在领导跟前说上话。” 朱芸连连点头,表示一定努力干好事业,将自己一身本事不藏私地传授给弟子,不辜负主任和组织的期许。 刚拉来冰箱,周围的邻里就稀罕地上门了。 朱芸的彪悍、刁钻只存在于人们口口相传中,在邻里婶子嫂子们看来,她是乡下来的村妇,不爱惹事,除了脸皮厚不知羞耻地追褚工外,就只有她与王工不得不说的桃色前尘往事了。 所以大家伙觉得她并不如传闻中的面目可憎,这不就有人笑着说: “以后大家伙大夏天买肉也不怕坏了,直接借小朱的冰箱用,交几分钱的电费,啧啧,咱们跟着沾了福气。”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小朱我回去熬一锅绿豆汤,放你这里冰冰,也不用多大会儿,个把小时就行,我家老李和孩子们回来喝点降降暑气。” “下层是能冷冻吧,我家孩子整天吵吵着吃冰棍,不就是糖水冻成冰疙瘩嘛?咱也会做,就没有这大家伙,往后我们少不得上门叨扰小朱了。回头呀,我给你多拿些自家腌制的辣椒酱……” 挤在最前面,冲电冰箱上手的几个女人俨然将自个儿当成了主人,连冰箱每层都划分好了使用权。 后面的家属处于观望状态,想瞧瞧朱芸的态度,再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也就是谭嫂子不客气地说道:“小朱,大家都稀罕电冰箱给你说笑呢。这电冰箱又不是电视,往院子里一摆,几十口子都能用。” “你说说,如果不是你要有大的用处,在食堂就守着那么多大家伙,犯得着自己掏大价钱买下来?” 朱芸笑着接话道:“嫂子可真是了解我呢,我就是从乡下来的,会做几个菜,这几个月已经将肚子里的存货掏个干净。” “我要是不在家里偷偷努力琢磨新吃食,怎么对得起领导们的看重?” “所以我申请了电冰箱,嫂子、婶子你们别看这冰箱大,但是能盛的东西有限,确实没法方便大家了。” “要不你们准备好钱到我这里报个名,我回头问问主任还能通融些弄来几台电冰箱不?” 大家伙一听要自己掏钱买,一个个撇着嘴,甚至有人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不给用就不给用,拿什么主任当借口。真是有钱没处花臊得……” 碰了软钉子,众人也看完新奇离开了。 谭嫂子长松口气,“芸妹子,你做得很对,这件事千万不能开了头,不然你就是自己花钱买冰箱,方便他们用了。” “嗯,刚刚还得谢谢嫂子您了,不过啊,您要是需要冷藏的东西可以拿来,咱们关系好,不能客气!”朱芸顺手递给她一盆樱桃。“这是单位发的福利,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嫂子拿去给孩子们尝尝鲜。” 谭嫂子推拒不了,只能无奈地说:“你呀,往后嫁到家属院里可得多些心眼儿,千万不要别人对你一点好,你就对人掏心掏肺的。” “万一人家就图你这些东西怎么办?你还要把家底掏空?” 朱芸忍不住笑出声,“嫂子,我又不是三五岁的孩子,谁真心对我好,我还能不知道?” “我啊,是真将您当成自己的姐姐对待了。平时您也没少对我照顾呀。” 说完,她将自己跟褚工参加集体婚礼的事情给说了。 谭嫂子赞同地点头,“集体婚礼好,热闹有排场还不麻烦。” 说到这里,她脸色一变,“我在农场干活的时候听说,那个郭梅云和吴泉水也参加集体婚礼。” 朱芸无所谓地耸肩:“参加就参加呗,厂子举办的。” 集体婚礼肯定新郎和新娘穿一样的衣服,她跟褚申宇样貌身材和气质肯定是一骑绝尘,让其他人都沦为陪衬,后世怎么形容撞衫得来?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以郭梅云那小心眼,能自个儿硬生生气成河豚。 谭嫂子又是叹口气,“我还听说,吴泉水硬生生磨着他姑,在你们七层要了一套房子。” “王工媳妇儿怀相不好,已经给家里去了电报,让王工的老子娘来伺候。” 她同情无奈地总结道:“也就是说,你们顶层是吴泉水夫妻俩,对门是王工夫妻俩,还有你前婆婆也来了。” 朱芸听了也忍不住跟着叹口气,以后的日子肯定十分精彩,她得多备下些瓜子花生,唔,还要买个舒服的小板凳,没事就打开门瞧热闹。 *** 次日朱芸按照原来上班的点到了食堂,结果在门口就十来个精神的小姑娘小伙子穿戴整齐列队欢迎她了! 最前面还有着婴儿肥圆脸小姑娘,小声地数着:“1、2、3!” “师父早上好!”众人扯着嗓子就嗷嚎开了。 朱芸觉得地都随之一颤,缓了下心神。 她虽然皮肤已经保养得差不多,可是护肤永无止境,朱芸仍旧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一双眸子始终保持着淡定,“你们好。” “师父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她嘴巴跟着顺出来,这是干啥玩意? 汪主任这才笑呵呵地走出来,“小朱大厨,你瞧瞧我给你寻得徒弟怎么样?要不要先考验下他们?” “等您满意了,咱就办个正式的拜师宴,往后呐,您就擎等着吃孝敬把。咱们全厂能有您这师父排场的可不多呐。” 厂里老师傅倒是有,不过每一批次招工一个师父也就两三个徒弟而已,一辈子下来能有七八九个就不孬了。 “请师父考验!”那群小年轻们又是恭恭敬敬地弯腰吼道。 朱芸眨巴下眼睛,“这么正式?” 还拜师宴呢。 汪主任搓着手笑着:“当然了,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对是为母。学手艺都需要师父一点点教授出来的,他们不能忘恩负义,得拿您当成正经长辈孝敬。这是规矩!” 老狐狸,又是帮着她跑两个岗位,又是给她塞一堆徒弟,还不是想彻底将她拴住,把她一肚子的本事给掏空? 朱芸不古板,对于手艺没有别人那么看中,就学呗,有便宜不占那是傻子! 她突然多了这么多儿子闺女,呸,徒弟们,也算是在这个地方扎根了。 “行,咱们一边说话去,”天色还早,朱芸原来的活暂时托给了钱嫂子和徐晓辉,甜点和冷饮昨天做出来今天试试效果,所以她是前所未有的空闲。 圆脸小姑娘还真当成了小班长,什么列队集合向右转、看齐、正步走…… 朱芸看过去,嘴角抽抽,“齐步走就好。” 小姑娘笑得甜美,“师父您不觉得正步走,铿锵有力、有气势吗?这可代表着我们对您的尊重,和希望您认可的迫切。” 朱芸点点头,成吧,你们继续玩。 走到旁边的空地上,小姑娘来了五分钟的训兵,等报数、四项转、齐步走、正步走、小步跑结束后,喊了句稍息。 “报告师父,光明机械厂第一食堂朱芸师父的学徒,应到十二人实到十二人集合完毕,请指示!” 朱芸嘴角抽了又抽,还是很配合地说:“归队。” 小姑娘小跑回去。 朱芸看了他们一眼,长得到都是五官端正、眼神明亮的孩子们,一看就没有接受过社会大染缸的玷污。 “你们应该都知道来这里做什么的吧?我话也不多说,挨个跟我说说自己的情况,做下简单的自我介绍,包括你们的年龄、学历、特长、厨艺,以及以后的规划。” 大家伙左右瞧瞧,还是小姑娘挺胸抬头往前走一步报告道:“报告师父,我叫汪思米,今年十七岁,他们生我的时候正好家里没米了,所以希望我以后能过上顿顿大米饭的好日子,同时也不要忘了粮食不已,珍惜当下。” “我是高中毕业,学习不好,但是我特别喜欢捣鼓吃得,希望师父能够收下我。我肯定好好学习,不忘您的教导之恩。” “我,我爸虽然是汪友亮,但是您要相信他是个公正公平的人,不会对您施加压力,您用平常心态考核我。” 汪主任的亲闺女,朱芸点点头。 下面的小青年也纷纷上前自我介绍,确实按照她的要求,不过为了增加她的印象,都要将自己的名字给掰细了说下来历,表示下自己当徒弟的决心和态度,然后拉着背景溜一下。 什么这个厂子的侄女,那个主任的儿子,反正都是厂里颇有背景的厂二代,还是成绩不咋地的。 不过这也是人脉呐,朱芸心里转了好几道弯。 等所有人介绍完后热切地看向她,朱芸仍旧不冷不淡地点点头,“我这个人不爱按规矩形式,你们嘴巴一张,我也听不出什么东西来。” “这样吧,你们先在二楼帮忙,轮流做洗菜工、搬运工、清洁工,每个工种做三天,每天要写一千字的工作总结。有问题吗?” 这群孩子们来的时候都是雄心壮志,如今要做最脏最累的活,他们有些面面相觑,不过想想小朱大厨的厉害,都咬着牙摇头,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他们一个个穿上工作服,自行分派了工作开始忙碌起来。 冰棍已经完全成型,脱模后用印着光明机械厂第一食堂的油纸给挨个包起来。一共做了五百个,用料不多,但是数量可观。 这会儿热气开始上来了,食堂跟蒸笼似的,汪主任让食堂每个职工都品尝一块。 他们都虔诚地挑了个口味,仪式感很足地解开包装,舔了一口,清甜冰爽,再轻轻咬下一口,啧,不比外面卖得差,因为朱芸每一关和配料的把控,更能在保证口感、味道的同时,发挥冷饮降暑解渴的效果! 第三十四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34) 大家伙纷纷点头夸赞,“小朱大厨真是无所不能,一个人都能挑咱们整个机械厂的冰工厂大梁了。” 汪主任更是拍掌道,“今儿个咱们就先给办公楼上的领导干事们,送消暑品。让大家伙瞧瞧咱们的工作做得多么到位,等厂里竞争机制完善后,咱每天给先进工人送去。” 朱芸轻笑着说:“那主任您要多费心思了,比如送货的小车可以带上红花,上面扯了横幅,写上给哪个厂房送,也能在厂区公告栏上贴出来。要是放个带响的喇叭,更来劲了!” “既然咱们领导们都舍得拿出物资来了,何不再满足下大家的虚荣心,刺激竞争意识,这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汪主任不住地点头抚掌,“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咱们食堂就饭点的时候忙,半晌的时候闲得能拍苍蝇,咱们大家伙都积极点,领了厂里的工资,就要充分利用工作时间,尽自己所能。” “往后咱就轮班给工人们送温暖,不对,是凉爽去!” 说着汪主任就指挥着人,将四百根冰棍给装到裹了棉被的泡沫箱子里,吩咐朱芸继续做后,便准备掐着上班的点,带着两个壮小伙就去办公楼送凉爽。 朱芸仍旧做之前的五个品种,准备一个星期推出一个新品。 大家伙照旧奔赴食堂二楼,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心里跟少了什么事似的。今天是肉包子,钱嫂子跟朱芸学的调制馅料,而徐晓辉揉面功夫不错,两者叠加,也勉强能复刻朱芸七成的功力。 打饭的人先咬了下包子,含糊地打听,为啥两顿饭没有见到小朱大厨,莫不是因为气褚工不坚守? 钱嫂子笑呵呵地解释,说小朱大厨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估摸着今明两天大家伙就都知道了。 正说着呢,朱芸已经就着昨晚刚来的火腿,炸了一摞的老式鸡腿面包,色泽金黄艳丽,味道咸香劲道,曾经是八零后们儿时难以抹去的记忆! 光是闻着油香、瞧着模样,众人就捂不住口袋,纷纷买上一个给家里的娃或者对象尝尝。毕竟加了一整根肉肠,用料十足,价格上也偏贵点。 褚申宇刚到二楼,就看到一个年轻小伙奋进地挥舞着拖把,势必要将碎花石地板打磨成镜子来。 他往旁边让了让,刚要迈上台阶。 那小伙子抬头瞅了他一眼,马上立正站好,大喊道:“师公早上好!” 褚申宇脚步略微踉跄下,下意识左右瞧瞧,那小伙子的的确确盯着自己喊呢。 他不明状况冲人微微颔首,也不去闹明白其中的含义,刚到二楼往打饭窗口而去,就碰见拎着布擦桌子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也跟如临大敌般,站得笔直,诚挚笑着喊:“师公早上好!” 小姑娘的声音尖细却不乏嘹亮,在熙熙攘攘的食堂穿透力惊人。 所有人齐刷刷看过来。 褚申宇跟朱芸相携离开食堂的事情,经过一天的发酵,已经传出来好多个版本。 哪怕当时钱嫂子和徐晓辉奋力地解释,还拉扯上隔壁窗口的人力证,在人口相传中,都显得苍白无力。 八卦的人从来只相信自己愿意听的内容。 所以…… 这不是昨天跟着新来的文工团厂花离开的褚工? 这又跟小姑娘搭上话了? 瞧人家热情洋溢的劲,说其中没点关系,瞎子都不信! 原来褚工你是这样的人,见到小姑娘迈不动路,以前不近女色是你的伪装吧? “褚工,你咋还敢来啊?” “小朱大厨气得好几顿饭都不做了……” 褚申宇挑眉继续排队,有些不清楚状况。 前后的人都劝他,“褚工,我们瞧着你挺喜欢吃小朱大厨做得饭,咋还那么糊涂?哪怕你不跟人家谈对象,也不能当着人的面跟其他女人亲亲我我吧?” “小朱大厨是黑点儿,可人豪爽大方,厨艺一级棒,娶回家不亏。文工团出来的厂花会什么,不就唱两嗓子、跳几下舞,娶回家完全是供着的,不实惠呀!” 褚申宇明白过来,敢情大家伙还不清楚朱芸就是昨天新晋的厂花呀。 他笑着说:“媳妇娶来是疼的,怎么能用实惠形容?” 完了,你说你找新欢吧,咋还能明目张胆在旧爱面前夸赞对方? 谁给你的勇气? “褚工,别说了,待会小朱大厨拿着刀砍你,兄弟们也没脸帮……” 褚申宇…… 这怎么越说越过分? 他好笑地解释道:“小朱大厨本来皮肤是白的,只是常年下地劳作晒黑了。现在她已经养回来,没有所谓的其他人。” “昨天跟我离开的就是小朱大厨!” 纳尼?众人互相看了眼,小朱大厨还有旁人吗? 虽然最近小朱大厨全身武装只露眼睛,但是他们还深刻记得人的肤色,据说她是受不住别人说自己黑,所以将自己包裹起来的。 朱芸耳聪目明得紧,从还没拜师门的徒儿们喊师公的时候,她已经抱着胸瞧热闹了。 这会儿她背着手从后厨出来。 众人被吓得猛地后退一步,小声地说:“褚工你自求多福吧,小朱大厨拿着刀杀来了!” 朱芸没好气地瞪了说话的人一眼,一手拿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鸡腿面包递上来,“你赶得巧,刚出锅的,尝尝。” 吃瓜群众满脑子问号,小朱大厨不会是啥也不知道吧? 防止大家伙脑补过度,朱芸当着大家伙的面将口罩给摘了,又扒下帽子,露出白皙亮丽又格外精致的小脸来。 这…… “大变活人?”不知道谁疑惑地嘟囔一句。 褚申宇胳膊夹着饭盒,已经左右开弓吃起来,热乎乎劲道十足的面包贼好吃,里面是整个能吃出肉粒的香肠,两者结合太让人愉悦了。 噎下一口,他笑着说:“我解释过了,这就是小朱大厨,不过是变白了些,很奇怪吗?” 朱芸斜睨着他,静静地看着他装。 昨天是谁面对面不认得自家媳妇的? 褚申宇继续默默地啃着面包,解决一个后,很诚恳地夸赞她一句,又大口地干下一个。 这时候一个小伙子跑上来,“师父、师公您们去找个桌子坐下来,我帮你们排队打饭!” 褚申宇看向朱芸,终于明白师公确确实实喊得是自己,而且,这是第三个人了吧?媳妇儿到底收了几个徒弟? 朱芸摸摸鼻子,“不用了吧。” “用的用的,这是应该应份的,”小伙子笑嘻嘻地直接从褚申宇手里拽过来饭盒,“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您擎等着享受我们的伺候吧。” 其余的人注意力转移了,小朱大厨的手艺是公认的好,能得到她的传承,一辈子也有了保证。羡慕嫉妒恨呐。 他们也附和道,“是呀,小朱大厨收徒弟是干嘛的?不能白白将一身本事教授出去,得让徒弟们孝敬伺候着。” “您对他们是打是骂,他们的爹娘都不敢插嘴的。要是您跟他们客气,那才让他们诚惶诚恐,怕您不收他们,不打算将真本事传授给他们。” 朱芸恍然,原来当师父好处多多呐。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拉着褚申宇找位置去了。 吃饭有人帮着打饭,吃完连碗筷都帮着洗刷,俩人只负责捧着包子面对面,就着对方的颜值吃下去,再就着吃个茶叶蛋喝碗粥。 人多口杂,他们也没太多交流。 褚申宇说,他已经给俩人报名参加集体婚礼了,并领来了一些厂子发的结婚用品。因为他对厂子贡献大,所以结婚用品十分丰厚。 什么床上四件套、搪瓷盆、暖壶、茶缸、痰盂、肥皂盒等等,几乎不需要小两口另外购置了。 “待会我给你送凉爽去,”朱芸笑着小声说。 褚申宇眼巴巴地看着她,余光总是从她粉嫩的唇瓣移不开。 别说其他人,他都唾弃自己,原来的克制力在她勉强不堪一击。自从品尝到那堪比豆腐脑的味道,他见了人就挠心挠肺,恨不得周围的人都成为背景布。 好歹让他抱着人吸吸氧呀! “好,”他克制又克制,面无表情颔首。 没多大会儿,汪主任就兴冲冲地带着俩小兵回来了,“办公楼人手一根冰棍,他们可是对着咱夸了又夸。” “最简单的糖水冰棍还两分钱一根呢,像是绿豆的、红豆的,得五分钱。可是咱们自己做,能有多少成本?最大的投资不过是冰柜。” “刚刚厂长还问咱们的冰柜够不够用。我趁机说肯定不够用呀,做一批冰棍,得三个冰柜来回地倒腾。一次要六小时以上才能做成,也就是说一天最多能出三批,一千五百根。” “刚刚办公楼就消耗了四百根,哪个厂房工人不都好几百?不还要弄啥冷饮兑换券给家属方便吗?” “厂长直接手一挥,给咱们又批了两倍,条子我都拿回来了。” 他将条子往朱芸眼下一晃,上面赫然是六个冰柜加四个冰箱! “为了让小朱大厨施展开,一楼东头二百米的仓库拨给你用,旁边的小屋可以当休息室加办公室!” “小朱大厨,你做出来的冷饮和甜品,一方面作为各个部门厂房小组竞争奖励之一,一方面会在供销社售卖。” “当然了,”他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您做得越多,销出去的越好,奖金也会越多的。” 朱芸笑着点点头,眸子一转,说道:“汪主任,我跟褚工参加厂子举办的集体婚礼,就下周六端午节。” 汪主任笑呵呵地说:“恭喜恭喜呀,我也知道,厂长还说要从咱们第一食堂举办婚礼,到时候我们肯定给您和褚工办的热热闹闹的。” 还要随上厚厚的份子钱! 朱芸抿唇笑着说:“我想着吧,趁着这几天,咱们拟定下当天的饭菜,既实惠又体面。” “我知道厂领导们,是想着在方方面面犒劳辛勤劳作的职工们。那咱们为领导们分忧,集体婚礼得办到大家伙心坎里才是。” 汪主任期待地看向她,“小朱大厨有好主意尽管提出来。” 谁都说他最为做人了,但是他认为,小朱大厨才是能人,有真本事还会来事呢。 “我听褚工说,到时候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们拿着饭票凑喜宴。那咱就得考虑不同工薪阶层亲朋好友的需求。” “菜品上下功夫,争取价格不贵还营养好吃。” “主持人的活不归咱们管,但是我想着做个多层大蛋糕……” 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蛋糕好吃漂亮还仪式感满满,相信领导们肯定乐意走公账。 甜品只是小打小闹,各种生日蛋糕、结婚蛋糕才是重头戏。 不过现在人们消费水平和观念受局限,加上几年后形势会变,她尽量让领导们出这个头。她只是负责干活的小喽啰。 领导们一心为职工谋福利求发展,自个儿有能力有人脉,只要背景没问题,基本上是能在那十年的潮流中屹立不倒。 汪主任直接道:“小朱大厨先做出个样品来。” “行,”朱芸点点头,跟他比划着:“我就做一层二十寸的,让领导们尝尝。要是到了集体婚礼上,参加典礼的人肯定很多,最好做九层,象征着长长久久,十层也可以,寓意十全十美。” 汪主任自然是没异议的。 生日蛋糕并不难做,它不像是传统面食般还需要发酵,只要材料齐全,一两个小时就能搞定。 朱芸定制的膜具很齐全,其中就包括蛋糕胚的,从四寸到二十寸,这是考虑到消费水平和当下家里人口众多等诸多因素。 她不喜欢拖拉,刚过饭点正是众人闲着的时候。 朱芸就开始亲自上手做蛋糕坯和奶油,这时候自己被时空管理局主管揪着辫子参加各种配方速记班起了作用,配合上厨艺优秀的属性,不过俩小时真捣鼓出来鲜奶油蛋糕。 因为材料有限,蛋糕的口感和细腻度肯定没法跟后世相比,但是在当下成为了逆天的存在。 朱芸说是做个二十寸的,但同样是做,她当然也要顺手多做几个,让同事和小鲜肉品尝下吧? 第三十五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35) 其实蛋糕很早就流入夏华了,只是这是富贵人家才会品尝到的,如今也仅仅是在高规格招待外宾的餐厅有。 大的供销社和百货大楼倒是也有卖的,但那种巴掌大小甜腻人的小蛋糕贼贵,要两块钱呢,味道照着小朱大厨做得差太远了! 甭管男同志还是女同志,捧着蛋糕埋头苦吃,都顾不上说话。 他们从来不知道只是用鸡蛋牛奶面粉,就能做出如此美味。 小朱大厨不会是神仙吧,拥有神奇的仙术! 学徒们更是眼睛晶亮,似是从这还没讲究花样的蛋糕里,看到了自己前程似锦,身边也像师父一样围了一圈小徒弟,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惬意日子。 汪主任是个急性子,当下就点了俩壮力用箱子装着大蛋糕,放了一摞碟子和勺子,直奔办公大楼。 “呦,汪主任,又来送冰棍呢?”瞧见人这架势,办公楼的人就有些忍俊不禁了,“虽然冰棍好,但是一天三顿当饭吃,我们怕肚子消受不起呀。” 汪主任也乐呵,“大家尝尝小朱大厨新出的蛋糕,如果好吃的话,等端午厂里同志集体婚礼的时候,上个九层的!” 众人一听都乐了,小朱大厨出品就没有让大家伙失望过。 二十寸的蛋糕不算小,但耐不住办公楼上职工多,只有仗着女士优先口号的女同志能人手一份,也就是大领导有这个口福了。 没有结婚的女同志直接细细地品尝,其余的也就尝个味道,都给家里臭丫头臭小子留着呢,不需要想就知道那些熊孩子们,会跟小公鸡似的到处炫耀,自己吃了什么好东西,多好吃。 大家伙对蛋糕的反响是意料之中的好,领导们也频频点头夸赞,集体婚礼的时候必须得安排上! 朱芸现在闲下来了,跟汪主任商量,“主任,我觉得这工人竞争机制还在敲定中,咱们的冰棍边做边改进,顺道让整个厂区辛苦劳作的职工们品尝下。” “如今这么热的天,又都是在厂房里,哪怕有风扇吱呀地吹风,那也都是热得。这时候来个凉爽可口的冰棍,肯定舒坦。” “尝过这个滋味了,自然就跟毛驴前头吊了根脆生生的胡萝卜,您说他们会不会干劲十足?” “同样是干活,凭什么别人有而自己没有呢?” “我觉得吧,这冰棍的成本不高,完全有很大的操作空间。每日评比有些繁琐不好操作,而且刚开始大家伙兴头高,为了根冰棍使劲。” “可是时间久了,他们就腻歪了。倒不如改成一个月评比一次,每个月按照一天四根冰棍的量。一根直接由咱们当天派送,其他三根则是兑换票,还分为一根水果味的,一根豆子的,一根雪糕。” “您说这个诱惑大不大?” 汪主任听了连连点头,“大!” 夏华人嘛,不管多富有都有着有便宜不占是傻蛋的想法,也格外爱面子。这样的安排,既能满足男人的面子,得了消暑的实惠,还能给家里女人和娃挣免费冰棍吃。 家里孩子多,男人们自然得卯足力气干活。 再说了,他们多干活效率提高了,奖金也多呀,这完全是多方面的鞭策! 汪主任又坐不住了。 他看看朱芸笑眯眯的样子,也明白过来,“得嘞,我得再去办公楼一趟,还得麻烦小朱大厨替我去工程部,给同志们送凉爽。” 朱芸颔首,“没办法,我现在也是副主任了,得担起责任,替您老分忧解难。” “好,麻烦朱主任了。”汪主任哈哈笑着。 “是芸副主任,”朱芸对自己的姓氏颇有怨言。 其实朱姓不错,只是跟猪撞了音,就被一些人当成了笑话暗地里传着。原身是农村来的,大字不识的粗鄙村妇,偏偏占了王显兵这个凤凰男的原配身份,哪怕没有领证没有夫妻之实,也是林瑾心中刺。 所以朱芸这个名字,被家属院的妇人们传来传去,成为了明明是一只猪,却整天做着白日梦插翅想飞,够天上的白云。 褚申宇就是那朵白云。 渐渐地,谁也不记得她的原名,都喊她猪飞飞! 小孩子喜欢跟同伴起外号,是很单纯的好玩热闹,可是大人们起得外号,就充满了阴暗的邪恶。 汪主任愣了下,笑着道:“好好好,芸主任。” “行啦,虽然我才当了你两个来月的领导,但是咱也不是小心眼儿的。难道别人少喊你一个副字,就成正的了?” “从今往后,我给你正名,不叫小朱大厨,改叫芸主任。待会你去送凉爽的时候,就让他们一起喊。” 朱芸笑弯了眉眼,啧,给聪明人说话就是好。 她只是起了个头,人就明白真正的意思了。 其实在厂子里,男人们都爱面子,谁是副主任、副厂长的,听见副字就别扭,就好像万年老二的感觉般。 只要不是正式场合,有眼力价的人就将副字省去,对方也含含糊糊地应着。 这已经算是非正式场合的惯例了。 汪主任还真特意为这事,在中午开饭前训话时带了一句。 大家伙诧异于小朱大厨的升迁速度,不过想想人家起点就高,是二楼最为欢迎的大厨,今儿个开始人家又为食堂新增了一个部门,办公地点都划好了,晋升为副主任是早晚的事! 他们都呵呵笑着,挨个道了句恭喜,干脆地喊着芸主任。 朱芸笑眯眯地应声,又将自己做蛋糕的时候,烤制出来的满满一层蛋挞拿出来,每个人送四个,用小方硬纸盒盛着,“这是我自己掏钱让采购部的同志们买的食材做得,感谢大家这两个来月的支持和照顾!” 蛋挞奶香气十足,中间是滑嫩软糯,外面的酥皮也香脆可口,上面还撒了葡萄干,带着果子的酸甜,男女老少很难抵挡其魅力,好吃有营养。 大家伙不客气地接过来,夸赞的话更是不要钱般。 跟小朱大厨,不对跟芸主任当同事太幸福了,随便拿美食砸他们吧! 这会儿太阳已经高照了,距离开饭还有一个来小时,正是职工们最爱偷懒的时候。 朱芸点了两个勤快的小徒弟。 那俩小徒弟激动得白皙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在其他同类面前雄赳赳气昂昂地搬箱子推车子去了。 朱芸跟仓库管理员要来了食堂开伙时的红绸子,挽出漂亮的花扎在推车上,这才带着人往工程部走。 工程部是厂里的核心部门,是于其他机械厂相区别的存在。里面的技工在行业里是数一数二的,专门为优化器械而兢兢业业地工作。 能进入工程部的,哪怕是一个后勤上的小干事,都拥有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资本,是办公大楼那群人捧着的! 工程部不算小,虽然是五层的楼,但是很多房间是实验室,得放大型器械,所以东西宽度是厂区总办公楼的两倍多,还附带着两个三层楼的实验厂房。 “咦,那不是小朱大厨嘛?”好不容易攻克了一个小难题,一个年轻的实习生捧着茶缸站在窗户处眺望。 食堂拉货的车子哗啦出尖锐的噪音,在厂区是最常听见的声音。不过还是先吸引到了人的主意。 “咋,小朱大厨是不是带刀来了?听说昨天褚工跟着文工团的新来厂花走了……” 谁说理工男们不爱八卦,他们沉闷的工作里,格外需要桃色来晕染。 呼啦啦一群学徒、新分来的大学生都涌上来,将窗户堵了个严实。 更是有个跳跃的青年怪腔怪调地一路咋呼到实验厂房,“褚工你快躲起来,小朱大厨拿到杀来了!” “我瞅着她还带了帮手,衣服上沾了可多血了,估摸着先灭了你的小情人……” 这…… 消息太过劲爆,让夏蝉和机械噪音骚扰了一上午,又闷了一脑门汗的人,纷纷从半瞌睡中精神过来。 褚工跳下机器,面无表情地将扳手和手套递给助手,眼皮一抬,对着呲着白牙吃瓜群众们冷笑声:“难怪你们寻不到媳妇儿,哪怕拿出你们对机器的一成精明,现在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们只带耳朵,不带脑袋?听风就是雨,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嘛?” “我好不容易要娶个媳妇,要是因为你们拖后腿,呵呵,我保证让你们打一辈子的光棍!” 众人瑟瑟发抖,然后齐齐地贼头贼脑缀在他三米开外。 嗷,现在他们体会到老大身上兵王的影子,这大长腿迈得飞快,害得他们不得不蹭蹭一路小跑追着。 几乎朱芸抵达工程部办公楼大厅的时候,已经有半数的人恰好拎着暖壶打水、拿着厕纸奔厕所、胳膊夹着文件…… 褚申宇看着朱芸又将自己捂个严实,忍不住也笑出来。 自己现在恐怕是全场闻名的负心汉了,她倒是仍旧继续着美肤大业。 “呦,都在呢?”朱芸笑着说,看了眼褚申宇,视线一扫也看到端着茶缸被人挤出来的王显兵。 “正好,食堂新出了冰棍,先挨个部门地送一圈,回头会出来相应的补贴规则。”朱芸一点也不怕热,“你们管后勤的同志呢?来帮着派发一下。” 几个年轻女同志笑着出来,“小朱大厨,咱们以后也都有冰棍吃嘛?都有什么口味的?” “王主任,这么热的天还喝茶呢?您得安排下冰棍怎么发放。”一个女同志扭脸看向王显兵。 朱芸挑眉笑着说:“各位同志,我现在不管着灶上的事了,单独出来做冷饮和甜品。所以你们不能再喊我小朱大厨,要喊芸副主任。” “不就是人手一根的冰棍,要是按照规矩发,可不都化了?挨个排队来就是了。” “哦,对了,王主任是吧,冰棍数量有限,您当主任的应该不介意让员工们先领吧?”她在说王主任的时候格外咬了下。 她是芸副主任,而他是王主任,可是谁不知道他也该缀个副的? 再者,朱芸不过上岗两个来月,现在就提拔到跟他一个职位,这是对他的嘲弄和讥讽! 王显兵紧绷着脸,捏着茶缸就扭身要走。 可是他身后都是人,偏偏这些理科男们不懂其中的道道,没有让路的自觉。让他独自羞愤成花。 褚申宇长腿一迈,先机灵地排上队。后面的人才反应过来,连忙跟在后面排队。 一共有四箱子的冰棍,所以大家伙排了四队,前面有优先挑选权。 朱芸拿出独特的一小箱子,“这些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材料做的,请你跟你的同事们吃。” 褚申宇唇角泛起抹笑意,在那群感动得到得稀里哗啦、不惧老大淫威、偷偷在心里替前嫂子臭骂老大的汉子期待中,直接帮他们丑拒了:“不用,他们太糙,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什么好东西都品不出味来。” “咱家买了冰箱,正好放进去,我一天吃一块。” 太无耻了,老大骗人心还吃软饭! 朱芸一愣,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喜欢吃,回头我再给你做。” 很简单的礼尚往来,他计较个什么劲? 褚申宇老大不愿意地拿出两根来,侧头瞪着那群糙汉子:“干嘛呢,不知道冰棍沉,还等着我媳妇儿挨个递过去?” 这就叫上了,众人也是一愣,老大不光无耻,还脚踏两条船! 褚申宇不去理这些单细胞生物,等婚礼的时候,用实锤来粉碎谣言。 “一人两个,”朱芸笑着说:“都是用牛奶做得,里面加了果酱花生碎,外面裹着燕麦巧克力皮的,咱们食堂还没上的款。” “有要好的女同志,可以送根尝尝哈……” 汉子们懵懵地看着大佬的媳妇之一,再瞧瞧手里的两根雪糕,突然跟开了窍一般,激动地嗷嚎一声谢谢嫂子,撒丫子跑开了。 有些则别别扭扭地往女同志跟前递。 其余科室的汉子们捶胸顿足,他们怎么摊不上这样给指明道路的嫂子呢? 褚申宇带着朱芸去了自己的办公室,俩人咔擦啃着雪糕,巧克力和燕麦结合的脆皮格外好吃,里面的牛奶芯香醇浓郁,带着一层层地夹心,像是惊喜般,一点点地揭晓。 褚申宇一边啃着雪糕,一边带着股凶狠地看着自家媳妇儿。 第三十六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36) “怎么了?才几个小时没见,想我了?”朱芸这会儿倒是将帽子口罩和长袖外套都脱下来,穿着白色收腰衬衣,蓝色直筒裤,笑意盈盈地问道。 “刚才有人跟我说,你拿着刀先解决了我的小情人,又带着帮手来寻我泄愤呢,衣服上满是血迹!” “我一个好好先生,成为了负心汉、陈世美,在路上走着,还有女同志呸我呢!”褚申宇委屈地诉说自己的苦楚。 虽然说他不喜欢自己过于旺盛的桃花,不曾对哪个女同志有过工作以外的接触,可是他也是人那,被人如此唾弃,内心郁闷得不行。 朱芸忍不住哈哈笑出来,没想到人们想象力太丰富了,而且谣言在厂里传递速度,竟是不输于网络。 但就是因为人口传送,所以人们接收到的信息,已经被无数个中间人添加上主观想法,扭曲再扭曲,最终加工成最精彩的版本。 可是笑着笑着,朱芸不知道为何竟然突然流下泪来。 “媳妇儿,你怎么了?”褚申宇吓得上前一膝跪地,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这是谣言,别人不知道你变漂亮了,我没有旁人的!” 朱芸抿抿唇,伸手抱住他的头,埋入他的颈项里。 虽然男人身上有一层薄汗,可是他每天都冲澡,味道并不难闻,反而带着浓浓地荷尔蒙气息。 她委屈地瘪着嘴巴,“这次的谣言有几个人会去证实真实性呢?他们都当成笑话,亏得我们俩是当事人,要换个人,那真是解不开的误会了。” “我们之间了解不多,不管事实是怎样的,这都将成为心里难以拔除的刺,甚至要跟随我们一辈子。” “我刚来那会儿,除了买菜很少出门,就是这样,家属院里很多嫂子、婶子对我指指点点,说了我很多不好的话。” “她们还说我太自不量力了,对你生出心思来。可是你想想,我除了做饭的时候给你送过几次吃得,偶尔碰到打个招呼,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吗?” 褚申宇一愣,摇摇头,内心也生出一股怒火来。 他气那些碎嘴图个嘴快的家属们,也气自己受了些谣言的影响,以为以前的她对自己有些心思。 更气自己当初被人下药后,对她做出不轨的行动,以至于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自己绑在一起。 那时候他其实有那么一丁点的理智,若是其他女人,他绝对能将自己的腿插出一个血窟窿,也绝对不碰其分毫。 可那人是她呀,一个对他起过心思,身娇体软,又恰好做饭好吃的女人,他就任由理智走失…… “对不起,”他紧抿着唇瓣,脸色比以往还要白。 朱芸其实刚才那股子被原主情绪影响的劲,已经过去了,感受到男人不知道脑补什么情绪跟着波动。 她眸子微微转动,“当初给你送吃的,也是林瑾跟王显兵说,你是整日吃食堂的孤家寡人,让我多做点送去,当作礼尚往来。” “绝对不是我内心真实想法。不然,我干嘛隐藏自己好厨艺呢?” “我被王家人伤透了心,本来想着跟他们鱼死网破,将以前受到的苦楚十倍百倍地讨要回来。” “我连王显兵这样的渣滓都玩不过,哪里敢妄想得到你的喜欢?我从来不做白日梦的!” 褚申宇紧紧抱着她,“都过去了,只要,只要你还愿意跟我结婚,往后我护着你,绝对不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 朱芸轻笑着,小声说:“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褚申宇也小声面红耳赤地说:“但是我同样是个男人,对你,对你生了心思的。” 她又忍不住抱着人笑的花枝乱颤起来。 他们俩心思来心思去的,好幼稚,又有种这个年代别样的纯情。 朱芸在感情上其实抱着顺其自然的想法,不会追究他看重自己的内涵还是外貌,也不会自找烦恼地追根究底,他喜欢的是原主还是自己。 感情如果能掰扯清楚,还能配得上感情俩字吗? 再说,多么深厚的感情,敌得过岁月流长,很多童话故事都终止于含糊的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遮掩住外国女人中年发福、男人油腻秃顶,也不包含再遇真爱将现任贬低到泥土里的悲哀。 “我之前吃过太多亏和苦了,所以,我肯定要跟王家对上,哦,现在可能又多了咱们七楼的吴泉水和郭梅云。”她跟他提醒了下。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就配合,”褚申宇立马接话说。 朱芸心情好了,水汪汪地眼睛勾了他一下,轻轻地吻了下他的唇角,不等人反应又笑着跳开:“我没想着做什么,就是跟你好好过日子,羡慕死他们!顺道瞧瞧他们鸡飞狗跳的小日子。” 褚申宇无奈地嘟囔句:“淘气,刚才的雪糕全白吃了。” 这几天朱芸跟几个大厨商量着婚宴菜单,按照她的推测,只要这次集体婚礼办得好,以后这样的活动肯定会经常办的。 每个大厨其实都有着自己的拿手绝活,但九成九的绝活是跟硬菜挂钩,也多数是荤菜,价格自然不便宜。 朱芸跟他们一起琢磨出低配版,在保证口味口感的同时,降低肉类的添加,又得彰显肉类,这就涉及到摆盘艺术了。 还有两天就到端午了,王显兵的娘就在这一天大包小包地抵达家属区。 看着一个机械厂里涵盖了办公、家属区、医疗、供销社、邮局等等配套设施,几乎跟家里的城镇差不多大了。 王大娘浑身跟刚出沙滩的幼龟,恨不能立马缩回壳里,弓着腰畏畏缩缩地跟在高大威武的儿子身后。 她一紧张话就多,忍不住小声地说:“儿啊,你就在这里上班呀?哎呦喂,这路也太宽太干净了,这楼咋这么高这么大?” “你们单位有那么多人吗?你媳妇是城里人,会不会嫌弃我呀?” “咱们城镇上很多媳妇,就是嫌弃婆婆是乡下来的,不换拖鞋不让进屋,吃饭洗刷还得用专门的碗筷和毛巾,吃饭不能吧嗒嘴,整天花钱吃食堂,婆婆给做饭就挑三拣四的……” “我一个一条腿迈入棺材的老娘们,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咋到了儿媳妇跟前被立规矩?吃饭不吧嗒嘴能香吗?谁家吃饭用专门的碗筷,不是嫌弃是啥?” “你们钱再多,也不能随便糟蹋呀?你们以后要养孩子,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我说让我帮你们存着还不乐意……” “唉,你说我辛辛苦苦将你们拉扯长大,多不容易。结果一个个娶了媳妇翅膀硬了,将我当成老妈子对待,伺候完大的伺候小的,还得被嫌弃……” 说着还把自己给说得委屈地抹起泪来。 大孝子王显兵一听老娘如此说,赶忙说:“娘,不会的。林瑾最善解人意了,还是她提出来接您到城里享福的。” “您到了城里只帮着做做饭洗洗衣服搞搞卫生,就揣着零嘴跟老太太们纳凉聊天。不用在家里受嫂子们的气,也不用从早忙到晚。” 老太太不信,“真不是我被城里媳妇叫来立规矩的?” 王显兵连着摇头,“怎么会呢,孝顺是咱们夏华儿女的优良传统,林瑾是高中毕业生,家教很严,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您不给她树规矩我就谢谢您了。” 说到这里,他还笑着低声跟老太太说:“娘,林瑾是城里媳妇儿,娇气了点,您不能拿出跟我嫂子相处方式和条件要求她。” “她哪怕怀孕在家里,也领着一份工资呢,您将她当成亲闺女对待,还怕她不孝顺您?知道您要来,她已经给您换了新床铺,还买了不少衣服吃食。我几个嫂子有这么对您的?” 老太太一想也是,平时在家里也是要做事情的,如果小儿媳妇乐意掏钱给她,那她也不是不知趣的人。 “行,说好了,你们每个月给我二十块钱的,这叫工资。” 王显兵连连应声,只有团长以上的人家才舍得用保姆,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家的得四五十起步呢。 *** 褚母特意请了假来厂区,自家儿子和儿媳妇虽然参加集体婚礼,但是婚房得布置,各种零碎东西也得置办齐全,据说这一个楼栋里就有两家办喜事呢。 到时候同事们到家里来凑热闹,不得相互比对? 褚父褚母是教育系统的,可是褚母是军二代,而光明机械厂是单位整体转业的,所以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知道儿子被人算计,她在准儿媳妇面前气短,却想着从其他方面寻回来。 郭梅云是文工团的女兵,在六朵金花里长相最差的那个,但是人家有个零件厂部主任的父亲,机械厂附中班主任母亲,爷爷是退休老干部。 这次郭梅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咬着牙认了这门亲事,也很会争取自己的权力。她狮子大开口,让吴家人给一千九的彩礼,加上电视机、缝纫机、自行车和手表,不然就告吴泉水强女干她。 吴家就一个儿子,五个姐姐还有好几个姑妈帮衬,一家出一样也就凑齐了。 褚母打听到的是,今天是吴家和郭家往小两口新家添置大件的日子。 这样的热闹,她不压一下,怎么能出口恶气? 因为她太了解家属院里的风气了,住在一栋楼,女人们比衣服比工作比工资比家世比男人比孩子,这让人大出风头的彩礼自然也是其一的! 不光她来,还让儿子将准儿媳请来了。 刚到楼下,朱芸眼睛不由地一亮,突然有种三国时期的热血沸腾,三路人马齐聚在一起,视线无形中就大战了五百个回合。 她爱漂亮的性子深入骨髓,哪怕她每天在食堂上班,还全身武装,可是她穿衣打扮却一丝不苟。 红白格子收腰半袖衫,藏蓝色过膝棉裙,白色高筒袜,黑色带扣袢矮跟网编皮凉鞋,乌黑半长的头发编织成松散的蜈蚣辫,绑上俩自制的太阳花头饰。 她带着原色大沿草帽,草帽上系了碎花蝴蝶结,整个人文艺得不行,像是穿过夏日朦胧热气,从几十年前步来的军3阀在校生千金。 更别说她皮肤白皙滑嫩,五官精致漂亮,眉眼弯弯笑起来,还有对温婉的梨涡,任由谁瞧了都能看痴了。 “哎呦,”王老太太远远地瞧着熟悉的眉眼,就热情地奔来,“这就是我那个文工团最漂亮的媳妇儿吧?比照片上还好看呢,真是俊呐,瞧这皮肤白得跟雪花似的……” 褚申宇将人往后一挡,眼皮不悦地抬起看向王显兵:“王工,你什么意思?” 王显兵也是一愣,扯住老太太,指了指听见热闹下楼的人:“娘,林瑾在那呢?” 林瑾穿着一条碎花裙子,因为吃的不好,人消瘦憔悴得紧,颧骨显得尤为突出,一头及耳短发有些毛糙枯黄。 四五个月的肚子将裙子撑起半圆,她一手扶腰还刻意挺着,倒是没有一点原来的洋气劲。 老太太瞥了眼嘟囔句,“不是说最漂亮的吗?” 褚母也吃了一惊,不过她之前细细看过朱芸的眉眼,再瞧着对其的维护劲,顿时拉着人手笑得眉眼舒展,“这位老同志您认错了,这是我家儿媳妇朱芸,就住在你们对门。” 什么玩意?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抱着孩子跑来看热闹的家属们,这是黑猪飞飞? 而当初已经见过朱芸一次的人,忍不住对旁边的人说道,“这下你们信了吧?猪飞……不对,小朱大厨是个大美人,听说当初王工的娘,就是因为她乡花的名号,才上门提亲的。” “比林瑾漂亮不知道多少倍,看来王工对林瑾是真爱呀。哪个男人能抵抗住小朱大厨的美貌?连我这个屁股后面一窜娃的妇女,都恨不能将人搂入怀里呢。” “难怪褚工这个高岭之花突然宣布要结婚……” 听着大家伙对朱芸容貌赞美的话,褚家母子俩与有荣焉,但是王显兵、吴泉水、郭梅云、林瑾以及王老太太瞪着朱芸,明显还不能接受这个大变活人的事实! 第三十七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37) 朱芸轻笑着先跟褚母打了个招呼,然后侧头看向目瞪口呆的王老太太,“王大娘,来伺候城里儿媳妇了?” 她呀,最喜欢捅人软刀子了,刚继承原主身体的时候,就给王老太太寄了一封厚厚的信,上面详细阐述了面甜心苦的城里媳妇儿VS劳苦功高的农村婆婆不得不说的事儿。 林瑾不是最爱面子功夫吗? 她就将林瑾的面子功夫全部给曲解了,到时候瞧瞧王老太太沉寂多年的火山如何喷发。届时,大孝子王显兵怎样战队? 一边是孝道,一边是爱情,头上还悬挂着前程大刀,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让天线宝宝给自己二十四小时直播对门了! 一听伺候,王老太太就要炸毛了,伺候也是儿媳妇伺候她。 哪怕这是她来城里的事实,也不能这么说。 谁叫原主性子面,将老太太惯出一大堆的坏毛病来。 “我儿子喊我来享福的,”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哼着。 “不能吧?”朱芸吃惊地问道,“林瑾同志都怀孕五个月了,一直吃不好饭,之前还说花四五十块钱雇个保姆做饭伺候呢。回头请您来了,难道不是……” 老太太脸一黑,侧头瞪着自家儿子,“四五十块请保姆?” 她其他的不在意,在意的是钱数,自己哪点不如保姆了,咋就工资被对半砍了?他们对自己走亲情价,问过她同意了吗? “妈,那是人家大领导,我跟林瑾才拿多少的工资?咱们这一溜的家属谁家请得起保姆?”王显兵低声哄着。 老太太也点点头,确实,自家儿子是厉害,但是城里人厉害得多了,而且这里不比农村,吃饭穿衣样样花钱呢,所以她连咸菜都抗来了两缸子。 可是朱芸很疑惑地拆台:“咦,我听说林瑾同志一个月五六十块钱,王工也能拿到一百多块呢,咋就请不起呢?” 如果不是林瑾花钱大手大脚,每季都要买衣服买化妆品,还得各种奶粉麦乳精地解馋,在普通家庭一百块都能养七八口人了。 更何况钻到钱眼里、精打细算、刚从乡下来的老太太!一个月小二百块钱,叫“才拿多少钱的工资”?他们还想拿多少? 自家儿子一心扑在工作上,肯定对钱没有概念,是这个城里小儿媳妇把持着钱,不乐意孝敬她这个老婆子! 王老太太的脸拉得老长了,阴恻恻地看向林瑾。 大院里的人也都抱着膀子看热闹。王家太爱面子了,光是瞧老太太那倒三角小眼睛,众人已经能预料到未来的热闹。 现文工团儿媳vs乡下婆婆vs对门前儿媳,众人八卦之火燃得极旺。 没等大家伙反应过来,朱芸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地对着王显兵质问道:“难道大娘辛苦为你们家操劳,你们夫妻俩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只准备拿个三瓜两枣地打发了?” 老太太磨磨牙,对,二百块面前,二十块可不就是三瓜两枣? “你们脸皮咋这么厚呢?” “别说你们能拿得出这笔钱,哪怕拿不出来,你们就好意思让你们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们长大,伺候完大的伺候小的?” 王老太太:可不嘛,她伺候儿子、伺候大孙子还可以,干嘛伺候还要伺候儿媳妇?她几个儿媳妇都是娘家伺候的,凭什么城里的就娇贵?谁家媳妇不是八个九个月还挺着肚子下地干活?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不孝子多了去了,谁能保证大娘过几年瘫在床上,你们这对饭都不做的夫妻俩伺候人?” 王老太太:不孝的狗东西多着呢,她就有好几个老姐妹躺在床上,那叫一个惨哦,都搂着屎尿睡觉! “人能干活,你们都不舍得给钱,等人住院吃药花钱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就将人往家里一拉,擎等着老天爷收走啊?” 王老太太:钱都不给,还指望孝顺? “老年人心里不踏实,苦哈哈地伺候你们,难道不是想着有个舒坦的晚年?啥好话都不如多给老人塞点钱来的实在!” 王老太太:虽然朱芸没福气成为自己的儿媳妇,被人顶了窝,可她的话真说到了自己心坎儿了。啥都不如钱捏在手里踏实。 “养儿防老,王工还是十里八乡的大孝子呢,啧啧,我真没想到你即负心汉、陈世美后,还多了个磋磨老娘的头衔。” 王老太太:自己的命苦呦…… 朱芸嘴巴叭叭地说了一气,所有人都有些懵,当娘的给儿子看孩子不是天经地义?一年给老人塞个百八十的都是孝顺,能在外面说道好几个月。 但是吧,朱芸又哪句都没有说错。 人人看向王显兵和林瑾,都是你怎么是这样的,你以后肯定不孝顺。 老太太也气得紧,“一个月五十块!你几个哥哥也就算了,平时在我跟前尽孝,手里也没几个钱,可是你呢?” “平时扣扣嗖嗖给个块八钱地打发我,一有事还再寻我要回去,现在又骗我来伺候儿媳妇?” “是不是等孩子上学了,就将我踢回去?” “王显兵呐,你难道忘了你上学那会儿,娘为了你的学费,可是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 老太太开始将自己年轻拉扯孩子受的苦挨个掰扯。 王显兵额头青筋直跳,看了一眼朱芸,刚才的片刻惊艳酸涩,全变得咬牙切齿。 这女人以后要嫁到对门,还没成亲呢,已经开始将自家搅浑了! 她可真是有本事,嘴巴一张,黑的说成白的,事事都能跟钱挂钩。 褚申宇微蹙下眉头,将媳妇儿给挡住,冷冷地回视过去。 “娘,”王显兵低声下气继续哄着人,“朱芸是什么人,您怎么还听她说话?因为您替我娶了她,在厂区我里外不是人,家底都掏空了,才跟她断干净。” “您要是让儿子离婚回乡下种地,那您尽管被朱芸牵着鼻子走吧。” “三十块钱,城里开销大,您总要给儿子和您孙子留点活路吧?” 老太太咬咬牙,“四十,我在家里给你们做饭,肯定能将钱省下来的。这次我带了不少新棉花和细棉布,都是给我孙子用的。” “你要是觉得你娘碍事,那我楼也不上转身就走。” 一个个都在逼他,王显兵烦躁地点头,“行,但是您答应我,不管林瑾哪里做得不好,或者对门朱芸如何挑衅,您都不能闹。” “不然,我这个主任被一撸到底!” 老太太满意地呵呵笑着点头,有钱啥都好说,得到回去就给钱的保证,转身瞪了眼朱芸,“妖里妖气,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整天在家里勾搭这个勾搭那个,要不是我儿子,你能上城里来享福吗?不知道肚子里揣了几个娃了!” 她还记得儿子打电报要钱,一千块呦,全给了这个小妖精! “家里的钱都被你掏空了,你还不满足,贪得无厌,这样的媳妇也有人要,怕不是被你这张皮子给哄骗住了吧?” “黑心肝的骚娘们,你抓紧将我家的钱还回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王老太太年轻那会儿也是彪悍的人物,全庄上都没有敢欺负她的。吵架打滚耍泼那都是她的绝活,王显兵和林瑾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长松口气。 有老太太在,他们就不信降不住朱芸。毕竟朱芸以前可是被老太太磋磨了七年,有的是法子。 他们只需要在后面唱红脸就行。 家属院的人全都不顾已经爬上头顶的大太阳,兴奋地瞧着口水战。 朱芸挑眉,“王显兵、林瑾,你们确定吗?我不介意向大家伙分析下,我为什么得到你们家这么多的补偿款。” “说起来,我跟申宇能够……” 王显兵黑脸拉着老娘和媳妇上楼了。 原本他不心虚的,可谁让林瑾真得参与到五一那事中,虽然当时他们拦住褚申宇做药检,但是褚申宇第二天立马拿到了实证,还逼迫他签了字,防得就是他们反悔或者反咬一口。 在朱芸面前吃过太多亏,王显兵都快成为条件反射了,只要人嘴巴一张,他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家子走了,就露出吴家和郭家。 吴泉水眼睛不住地往朱芸身上飘,而且还明目张胆地往她胸口停顿。 褚申宇长腿一迈,冷冷地回看过去,“这位同志,我要是记忆力没出错的话,你今年刚来还没转正吧?就有资格分到家属楼?” 厂里福利房的分配,其实有不少暗箱操作,谁本事大谁就能抢到实惠。一般很少有人会将这事给摆到明面上,除非不想在厂里混了。 吴家和郭家人脸色齐齐一变。 郭家一直清楚自家闺女的心思,五一前几天,还听闺女念叨,要成为厂里最厉害、待遇最好的工程师媳妇,结果扭头含恨嫁给个没转正的实习生。 这要是闷在自己家也就行了,郭母是个要强的,家里一丁点的喜事,吃饭的功夫就能闹得整个学校教职工人尽皆知。 所以在大家都以为她是工程师的丈母娘时,现实狠狠地给了她几巴掌,这种落差让人几尽羞愤欲死! 陪同弟弟一家的李婶子讪讪笑下:“泉水是还没有资格,但是我有呀。这不是我先帮着他们小两口插个队吗?等他够了分房资格,再还给我一套就是了。” 褚申宇点点头,“既然李大娘说是插队了,那能按照正常顺序排吗?很多老职工等着分房子接家属来团聚呢。” 吴家和郭家哪里敢接话,反正拿到了房子钥匙,如何都不愿意吐出来的。他们一步都不停留,带着物件蹭蹭往楼上跑,生怕去晚了房子就易主了般。 吴泉水心里的那些荡漾褪得一干二净,低下头缩着肩膀,生怕再被人提及房子的事情。 楼下终于不显得那么拥挤了,看热闹的众人纷纷散去。 褚母挽着朱芸的胳膊,不住地打量着她,“你这皮肤怎么保养的,才个把月没见,就跟褪了一层皮样。” 朱芸笑着将自己护肤的小妙招小声地说了。 褚母听得连连点头,直接从挎包里拿出纸和笔,跟小学生似的刷刷认真地记笔记。 朱芸不吝啬地又教给她几个祛斑祛皱的方子,婆媳俩相处的极为和谐。 褚申宇是在家里住的,屋里的地是天天拖,家具也是每天都擦拭一遍。 这会儿三个人将大件从纸箱子里抱出来,寻找合适的位置摆放好,列个单子将日后生活所需的小物件以及布置新房的东西,都给写下来,由褚母和褚父今明两天给买齐了。 褚母从自己的消息渠道和儿子口里,知道朱芸的事情,坐在沙发上,怜惜地拽着她的手说:“好孩子,以前你吃苦了,往后嫁进咱们褚家的门,你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只要申宇欺负了你,你跟我说。” “我让他爸用扫帚疙瘩打他,罚跪搓衣板!” “咱家人都比较直,有什么说什么,你也不许将委屈揣在心里。夫妻俩或者咱们婆媳俩,有矛盾都摊开了说,能解决的就尽快解决,不能解决的也要积极寻找应对法子。” “大家互相体谅包容,别让一个小问题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闹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好不好?” 朱芸笑着点头,“阿姨您放心,我虽然没多少文化,但是我看得透彻,人只有一辈子,没有回头路,只有积极向上攀爬,才不会后悔。” “我会跟褚申宇同志好好过日子的!” 褚母满意地说:“我一瞧你心里就踏实,不是好高骛远的人,往后呀申宇就交给你管了。他这个孩子很聪明,就是太闷,也不太会跟女孩子相处。” “我还以为一辈子都抱不上大孙子了呢。” 朱芸和褚申宇俩都忍不住脸红起来。 褚母就笑着继续:“你们害羞我也得说,要孩子得趁早。朱芸年轻,身体恢复的快。一个孩子也是带,两三个我也不嫌多。” “我都跟你们爸商量好了,等朱芸一怀孕,我就办内退,给你们将孩子带到三岁。” 第三十八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38) 厂里还是第一次举办集体婚礼,主要是以前单位集体转业成为机械厂,各方面衔接、目标规划、销售渠道、技术支撑等等工作繁重得很。 现在一切步入轨道,厂子要往更高的目标迈进,职工精神方面的需求得到了关注。 上面下达了严肃指令,既然要办集体婚礼,势必要成功顺当地进行下来,因为领导们还想开办第二次第三次呢。 朱芸结婚当天仍旧跟平时在食堂上班一样,起个大早,要做九层的蛋糕,而且还要好事成双做两个,毕竟来参加婚礼的人很多,每家都有成串的孩子们。 她有条不紊地将蛋糕坯分三炉给烤制出来。为了填补材料造成的口感不足,朱芸改成了水浴法,这样做出来的蛋糕入口即化、还绵软得令人心里荡漾着欢愉。 蛋糕胚中间夹层也有好几种,一层酸甜的鲜桃肉、一层葡萄干黄豆粉、一层清爽樱桃肉、一层香脆花生核桃杏仁碎,保证一大口下来层层叠叠酸甜香酥,让舌头成为被征服的土包子。 为了能做出高大上漂亮精致的蛋糕,她准备了好几种颜色调制奶油,樱桃红、桑葚紫、西瓜粉、香瓜黄、菠菜绿、芝麻黑。 整个蛋糕从下往上奶油色是从大红色一层层变浅,白色奶油勾勒出漂亮的蕾丝花边,也是往上往紫色过渡。 大朵艳丽的绯色、鹅黄奶油花配上翠绿的叶子,一朵挤着一朵,盛开着夏季的热闹。 每一层又都是一半的切片西瓜、樱桃、桑葚、香瓜、桃子,另一半插上昨天就烤制出来的各种形状饼干、糖果,再用融化的巧克力写上寓意美好的词句。 虽然她字不好看,但是绘制出来的花体字却自带萌点。 将做好的蛋糕一一放入电冰箱里冷藏,她这才脱下白色的工作服,换上橄榄绿套装。 她从包里翻腾出小镜子、口红、眉笔,一阵捣鼓,原本漂亮精致的眉眼更加立体艳丽,就像从半开朦胧的姿态,一下子绽放到极致。 因为要带镶红星的帽子,朱芸从头顶开始编起蜈蚣辫,后面的挽起来,给人一种精神的感觉,让五官极具冲击力的艳丽都涂上一层温婉的滤镜。 褚申宇轻叩着门,声音清朗带笑地传过来:“芸主任,收拾妥当了吗?内务部的同志已经来了,大家排队领证。” 朱芸笑着应声,对着镜子最后确认下,将门打开。 褚申宇原本的轻笑停滞一下,望着人微微愣神,随后他脸泛红地左右瞧着,“你今天真好看……” 朱芸也大大方方地回道:“褚申宇同志,你今天也格外挺拔英俊!” 男人也穿着一身橄榄绿,腰间扎着皮腰带,胸膛宽阔直挺,那腿长屁股翘得让她看了都有些把持不住。 工工整整的衣领上是滚动的喉结,再往上男人光洁坚毅的下巴、薄唇悬鼻、漆黑深邃的狭长眸子,真真是让人眼神无处安放,又不舍得挪开。 褚申宇上前握住她的手,拉着人就往外走。 朱芸吓了一跳,男人的手宽厚有力,掌心带着微微湿润。 她只来得及交代几个徒弟帮她看好蛋糕,就被人一路溜到了办公楼大厅。 参加集体婚礼的新人们已经排队等着了,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羞涩地挪开脸蛋红成果子,连带着空气都泛着粉色的泡泡。 一共有十七对新人,因着他们的户口都挂在厂里,各个资料已经在办公人员手里,他们只需要确认下信息,说句愿意,就能领到两张喜庆的奖状。 褚申宇神色比平时缓和许多,唇角带着很浅淡的笑痕,给工作人员抓了两大把糖后,将朱芸手里的奖状抽走,一本正经地说:“回头我寻人裱上,挂在咱们床头上。” 现在时间还早,亲朋好友在家里等着了,他们到的时候,褚家亲戚已经塞满整个屋。 褚母穿着一身酒红色的半袖裙子,喜婆婆姿态十足,见了小两口进来,就挤开儿子,拉着朱芸的手挨个介绍。 朱芸晕乎乎地随着婆婆喊,喊一声手里多一份红包,没多大会就厚厚一沓,而且各个都格外有厚度。 她求救地看向褚申宇,没人跟她说家里这么多亲朋呀。 真得是三大姑八大姨了! 褚申宇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没少被家长树典型,同龄的孩子们被荼毒得厉害,哪舍得放过这个机会? 长辈们坐在一旁喝酒聊天,小两口被拽到喜房,吃苹果、做俯卧撑、跪搓衣板。 大家对新娘子不敢太闹,所以朱芸幸灾乐祸地见证了一个被玩坏的褚工。 好不容易熬到饭点,褚申宇长长松口气,凶狠起来对着众人撂下狠话,“你们等着!” 四个字让众人打了个激灵,撒丫子跑得无影无踪。 朱芸抿着唇对着褚申宇脸上的唇印笑得欢,“褚工,快点洗脸换身衣服,咱得转战食堂了。” 褚申宇没好气地瞪着她,“你咋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呢?看我被他们折腾很好吗?” “你但凡护我一下,他们都没脸闹。” 她低咳一声,“我这不是觉得你们兄弟感情好,不愿意打扰吗?” 他关上门,直接褪衣服。 “哎,我还没出去呢。”朱芸弱弱地抗一下,捂上眼睛,但是指缝开得很大,一双狐狸眸子咕噜转着。 褚申宇本想着闹她下,结果女人丝毫不懂得非礼勿视为何物,倒是闹得他自个儿脸红。 他强忍着脸上的热意,转过身快速地换上衣服,再一个转身欺身上前。 吓得朱芸没稳住躺倒在床。 被床咚了…… 褚申宇捏着她的下巴,炽热的呼吸带着淡淡茶香,扫过她的肌肤,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激动地起来了。 “媳妇儿,”他细细地磨蹭着她的下巴,眸子一深,唇瓣贴上去,代替手指蹭啊蹭的。他的下巴带着粗粝,蹭过的地方泛着红晕。 朱芸怕痒,忍不住边躲闪边无声地笑。 男人更得劲了,越躲越要凑过去,望着女人水汪汪的眸子,浑身都叫嚣着不够,可他又有些无措不知道怎样满足自己。 “咚咚咚,”客人们已经去食堂了,褚母无奈地敲着门,“申宇呐,虽然说良宵苦短,你们也不能从现在就开始吧?” “抓紧出来,待会儿要闹笑话了……” 她的话音刚落,褚申宇跟弹簧似的蹭地从朱芸身上跳起来,又将人给拽起来,因着力度没控制好,将人拉入怀里。 一个被碰了鼻梁酸痛得眼眶泛红,一个撞了俩山峰呆怔在原地,白皙的俊脸上遍是羞意。 倒是朱芸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先开门出去了。 第一食堂被精心布置过,大门口柱子上贴着热闹的双喜,室内扯了拉花,一面墙上扯上红色绒布,上面贴着字“恭贺光明机械厂十七对职工喜结连理”。 所有参加典礼的人们都穿着同一的蓝色工装,哪怕家属都是白衬衣蓝色裤子,都带着孩子们围桌子坐,桌子上一盘盘的瓜子花生糖果点心。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典礼很简单,每一对新人挨个登场,站成一排,大厂长讲话、书记念证婚词带、领着新人们宣誓。 新人们再一一拜主席、拜领导、拜亲友,又做了几个小游戏,将大家伙逗得东倒西歪。 这时候食堂大厨们将两个九层蛋糕推上来,那颜色鲜艳款式新颖漂亮,惹得众人纷纷称赞,孩子们已经忍不住吸溜口水了。 新人们笑着给每一桌的客人切蛋糕,淡淡奶香和水果的清香丝丝缕缕萦绕在食堂空气中,象征着大家未来生活甜甜蜜蜜、节节高。 美味香甜酥脆的蛋糕,将整个婚礼推上了高潮。 参加婚礼的亲朋按照人数凑喜宴钱,价格跟平时打普通饭菜差不多,却吃出了顶级配置色香味俱全的喜宴。 厂领导瞧着众人脸上不落的笑意,也冲着汪主任连连伸大拇哥,“往后集体婚礼也这么办,让大家伙热闹下,有助于厂子凝聚力的培养,让职工和家属间关系和谐共处!” “这桌饭菜色香味俱全还管饱,蛋糕也相当漂亮,以后有贵宾来需要招待的时候,都要上一个。完全可以作为咱们厂的特色……” 光明机械厂位于京都的郊区,厂领导们自然各个都见过世面,所以他们更是深切知道,如此精美味道香浓酸甜酥脆的蛋糕,十分难得,就是接待外宾的餐厅都做不到呢。 小朱大厨领两份工资不亏,谁说器械上的能手是人才,这厨房里的颠勺就不是了? 只要能为厂子争脸创收,就是被重点关照的对象。 更何况小朱大厨,不,芸主任还要带出一批徒弟来呢! 当天厂子举办的集体婚礼的照片就出现在了各个厂区公告栏里,有新人们的合照,有一桌桌精美的饭菜,有漂亮的九层蛋糕,还有孩子们贪吃蛋糕的小花脸。 当然了,除了照片还搭配着宣传部工作人员的稿子,朱芸荣升成为第一食堂副主任,被尊敬地称为芸主任,替代了小朱大厨这个曾经不到两个月就响彻半个厂子的称号。 朱芸的东西不算多,只有几身衣服,虽然搬到家属楼里居住,但是她并不准备将小四合院荒废了,毕竟她记得饥荒还有一年就到来了,为此她有太多的活要做了! 家里已经被打扫干净,褚父和褚母跟小两口说了会话,喝了杯茶水,约好下周天回家补办个婚宴,便匆匆离开了。 热闹的屋子一下子显得空旷起来,却因为遍处红色,并不冷清。 屋顶是漂亮的拉花,灯泡外罩着的是个红色走马灯笼,窗户上精美剪纸,沙发套、电视机套、椅子套、窗帘、床单被罩枕巾都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火红。 俩人压根没有一点家务活能做,就捧着茶缸大眼瞪小眼地坐在沙发上。 突然褚申宇站起来。 朱芸握紧杯子,羞涩地低下头,结果人大步去了卧室…… 没一会儿他拎着个小马扎坐在她旁边,将一个带着锁的半米见方的红木箱子放到茶几上,另一只手则是递钥匙,还是那种极为复古的。 朱芸好奇地接过来,将盒子打开,里面装着满满的东西。 待看清是什么后,她禁不住倒抽口气,看向褚申宇。 “你是我媳妇,以后你当家,”他理所当然地说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介绍着。“其实我外公家以前是南方的大儒商,家产不少,因为战乱被歹人逼迫,不得不装作迷上赌博低价处理家产,带着一家老小随着躲避战乱的百姓北上。” “都说乱世黄金盛世玉,家里别的不多,几乎都换成了这些。携带太沉,我外公就逃一路,埋了一路,以至于到了京都的时候,他们身无分文,只剩下一脑袋的知识,换了个名字和身份,彻底落了脚。” “这是后来外公借着公办,挖出来的些,给我们小辈们分了。金鱼可以应急,玉器当传家宝。” “这些书籍都是孤本,收纳了不少的方子。” “这个存折是我的工资和奖金,平时我没什么开销,就都攒下来了。” 小鲜肉,不对,她男人真是太实诚了,一点半都不保留地将自己的家底给摆出来。 朱芸拿过存折瞧着。“三万九千六百块,这么多?” 褚申宇低咳一声,带着小得意道:“纠正一下,准确来说我是军校研究生,专攻器械方面,在学校那会儿跟着导师做出几个项目,组织给了不少奖金,当然每个月还领十四级工资。” “五五年刚入厂子就按照九级发放,现在是八级,基本工资是一百五十六块钱,还有各种奖金补助!一个月合下来约莫二百三四十块。” “不过我的工作一旦有大的进展,奖金也会跟着增加数倍!” 虽然他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也从来不关注这些,但是从他跟媳妇为数不多的接触中,也能了解到朱芸对数字的较真程度。 尤其是她格外喜欢从对门薅毛。 第三十九章 五零年代糟糠妻(39) 那种单纯向钱看齐的表露,褚申宇非但不觉得俗气和反感,反而认为她活得坦率真诚。 世人皆逃不过俗字,有的喜欢美色,有的贪恋佳肴,有的陷于书中不能自拔,有的则爱那最直白驱使鬼推磨的金银物。 就像是别人说得,她最开始贪恋他的样貌,不过他有能力让她坚定这个信念,哪怕等他老了也绝对是最有涵养的帅老头。 他看上媳妇的厨艺,忠于她的美色,现在又拜服于她的直爽,而自己不缺钱不缺能力,只要被媳妇看重,那就是他身为男人的一部分! 朱芸眉眼弯弯,忍不住顺着他的意夸赞道:“我男人真是太厉害了!” 果然是结实有力闪着光芒的金臂膀呐。 褚申宇脸上带着红晕,吭哧声,“还有更厉害的呢,”说着将人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去。 “天,天还没黑呢,”朱芸搂着他脖子,也被他感染的动不动就害羞。 想当初她在时空管理局,可是被人称作芸姐的,什么老油子到她跟前都拽不起来。她实在不能像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褚申宇不看她,将卧室门用脚带上,一本正经地说:“我妈说得很对,春宵苦短,我得将战线拉长。” 两个新人喜提车要上路,衣服刚脱了,大门就被砰砰敲响。 褚申宇紧绷的肌肉此刻正在叫嚣着,热血也在沸腾着,突然给叫停,那种滋味就像是炼钢的时候浇了冷水,刺溜一下,从头凉到尾! 朱芸笑着起身,慢悠悠地穿衣服,用莹白圆润的脚趾头戳戳他。 “跟你说了,大白天的,咱们又是新婚,客人会不断的……” 褚申宇撇着她漂亮可爱的脚丫,焦躁地撸撸头发,瞪她:“你没说后面一句呀。” 他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都是被她敲门送吃得,平时很少有家人以外的来客。 不知道谁这么没眼力价,不好好午睡,来打扰小两口亲香。 不过他也拉着脸将衣服穿上,见媳妇整理好,才冷着脸打开门。 来得是对门的王老太太,她瞅着褚工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就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她也不看褚工的冷脸,笑呵呵地说: “我儿媳妇怀孕了嘴馋,老婆子就炸了些酥肉、萝卜丸子、糖糕。” “我觉得你们虽然办了喜宴,肯定没吃好吃饱,就送了来,还有蛋花汤和肉粽子,都是小朱在家里爱吃的。” 褚申宇微微蹙眉。 老太太的手粗糙带着常年洗不净的黑垢,厚而黄的指甲盖半个浸在汤里。 他的胃忍不住一阵翻腾,就这么一犹豫的机会。 老太太就拔高嗓门,“小褚,我知道你是个大学生,是有能耐的人,看不上乡下来的老婆子。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小两口不会过日子吗?” “不管咱们两家以前有什么矛盾,往后住在对面,不都得相互照顾体谅?” “邻里之间做了好东西互相送一碗,这是最和谐的相处方式了!咱们之间能有啥老死不相往来的矛盾?在你们大喜的日子里,咱也就揭过去了不是?” “你要是过意不去,就给我抓把糖果……” 朱芸慢悠悠地走出来,扒着褚申宇的肩膀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冲她笑:“呦,王大娘,你当这是村里呢?还是以为褚家跟您一样苛待媳妇,结婚不让吃饱饭,得让您一个外人惦记?” “啧啧,我不想跟您彻底撕破脸皮,所以您也别揣着黄鼠狼跟鸡拜年的心思上门。我有手有脚,饿了随便做点饭,吃起来胃里舒坦。” “谁知道您会不会偷偷放了泻药,唉,我还记得王工三叔拉裤兜里的事呢,要不要我跟您好好说道说道?” 老太太撇着嘴,“不吃就不吃,做人媳妇这么刻薄。我看你能过几天好日子!”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朱芸轻嗤一声,将男人拉了下,砰地一声关上门。 “褚申宇同志,往后对门,你除了跟王显兵在工作上有往来,其余的事情一律不能沾手,知道吗?”她严肃地强调。 “肯定,”褚申宇最不喜欢处理这些家长里短,在他看来勾心斗角存粹是自己无能的表现,有能力的人都在为发展而奋斗呢。 “就是对门生孩子,你也不能往前凑,顶多去喊人!”朱芸又叮嘱了一句。 男人点头,“我明白,他们家被你抠出这么多钱,想着法从我身上找补。我能躲就躲。” 朱芸笑意僵了下,瞪他一眼,“早知道我也能一个月两百多工资,你还是个隐形富豪,我绝对当着老太太的面当慈善家,挨个家属孩子地派送大团结,疼不死她!” 褚申宇都忍不住为王老太太哆嗦下,真够狠的。 想想媳妇儿以前的经历,他又忍不住觉得格外解气。 朱芸眸子一转,等等进屋翻腾自己的包,拿出一沓份子钱,冲他招手。 这些算是褚父褚母的人情礼往,不需要他们小两口还。 朱芸跟褚申宇挨个掏出来,铺了半张床。 能被褚父褚母喊来的,都是家里关系比较近的亲朋好友,所以各个给的都不少,五块十块都算少的呢。 不过除了俩老人的亲朋外,褚申宇也有不少同事、朋友,因着都是有才有家世的,所以他们随礼也不少,这些得拿着笔一个个记下来,回头还得随过去呢。 别看朱芸才当了不到三个月的大厨,但她也有着一帮同事,还没有正式认下的十二个徒弟,徒弟的家人,在舀菜期间认识的几个话友。 不拘多少,他们都来凑个热闹、撑个人场,顺便随礼,想要将关系拉近些。 集体婚礼嘛,看似是十七对新人同时在食堂参加典礼,穿着一样、待客相同、一样的领导见证和主持,但是大家相互之间仍旧有着很强烈的攀比之心。 哪怕他们不说,家属们也能唠叨许久。 所以这个时候面子功夫十分重要,尤其是他们跟楼上同时结婚。 朱芸数钱,让褚申宇挨个记在本子上。 褚申宇看着朱芸数钱数的开心,也觉得很新奇,自个儿还是头一次这么傻呼呼地,揽着半床的钱挨个数。 他甚至都想开口说句,如果将折子里的钱取出来,让朱芸挨个数一遍,是不是更开心呢?毕竟三四万块钱换成现金,数量很客观。 褚父褚母这边的人情往来有五百多块,朱芸的有二百多,而褚申宇的则足足有六百多,据说还没算上他在市里的发小和同学们! 总共一千四百二十七块,数清楚后,朱芸就捏着钱开始满屋子里打转。 褚申宇慢悠悠地跟着她,纳闷地问道:“屋子你转了三圈了,有啥问题吗?” 有这个时间他,可以摸索出启动模式的…… 朱芸瞪了他一眼,嘟囔着:“爷,您永远体会不到一只小松鼠储存粮食的快乐!” 说着她拉开抽屉,伸手往上探了下,眸子一转,剪了块纸箱子,将钱绑上去,一起贴到抽屉的上层。 拍拍手,她看向褚申宇,轻笑着说:“好男人不藏私房钱呦,往后每个月我给你五十块钱用作人情礼往,其余的都上交,懂?” 褚申宇点点头,拉着人洗了手又往卧室拐。 朱芸抿着唇忍不住笑,“为了褚申宇同志的身体健康,我建议您最近两三天老老实实的,千万不要对我有任何想法!” 褚申宇身体一僵直。 他虽然是别人家的孩子,但是他也是很正常不过的男人,以前他是对其他女人视而不见,但现在他有媳妇了! 自从他跟朱芸的事公开,有媳妇的工友们一歇下来就往他跟前凑,一边抽烟,一边传授他如何当司机。 一扇通往恶俗的大门就这么在他面前,不容拒绝地打开了。 可在他眼里,这就是个豆腐全席,也令他一个即将考驾照的新手泛起了激动和期待。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上交了工资,为啥还不让持证上车呢? 他紧抿着唇,幽幽地看向她,声音暗哑道:“媳妇儿,早晚都有这一关的,你得有充分的理由说服我!” 朱芸就坐在半米高的实木床上荡着腿,“这得多亏了对门老太太。我刚嫁进王家的时候,虽然在娘家也闲不住,可那会儿年轻底子好,我爹娘想将我卖个好价钱,所以我做的活不重,长得那叫一个水灵白皙漂亮。” “褚申宇同志,你想想你这样的高龄之草都喜欢我,那王显兵真能无动于衷?” 褚申宇脸色渐渐沉下来,粗声粗气道:“不管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都是过去式了。往后咱俩过日子,你想事事压过对门,我能配合,但是你不许多想旁的男人一丁点!” 朱芸扑哧笑出声,“褚申宇同志呐,你觉得一个被卖待宰的小羊羔,会惦记屠夫的好吗?” “我都在枕头下藏着剪刀了。王显兵是头一次当新郎,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要往床上来,不等我举刀子,他老娘就推门送醒酒汤。” “一晚上呐,王老太这个奇葩娘来回了七八趟,什么怕被褥单薄,递个夜壶,叮嘱蜡烛整夜不能灭,各种理由真得是手到擒来。” “再有心思的男人,也能被她整萎了。而且连着三天都是如此,王显兵能破了我身,都算他能耐!” 褚申宇嘴角抽抽。 他其实在接受朱芸的时候,就想过各种情况,心里早就做过建设,比如谣言不可信,朱芸跟王显兵是结过婚,俩人有什么负距离接触也很正常。 虽然吧,他从朱芸口里明确得知,自家媳妇是黄花大闺女,这于他是个意外惊喜。只是,媳妇太彪悍了,一点没有身为大姑娘、新媳妇的自觉。 瞧她说得洋洋得意,褚申宇只能无奈笑着摇头。 “老太太是向新媳妇立威呢,夫妻房内事都得经过她点头同意才行。而且老太太怕自己儿子和儿媳妇成了事,就忘了自己,不能捏着儿子工资大头。” “在她看来,儿子有肉吃不到,肯定惦记着,完成了老太太给儿子娶媳妇的初衷。她明明知道儿子和儿媳妇没合房,还仗着我啥都不懂,到处败坏我名声,说我是个不下蛋的鸡,可劲作贱我。” “没想到她玩脱了,小儿媳换了旁人,哈哈,就林瑾那面甜心苦的人,看看怎么给她闷亏吃!” “所以呀,”朱芸总结道:“老太太在你身上要旧事重演,唔,虽然不至于给咱俩树威,但是能让你难展男人雄风,还是轻而易举的。” 甚至还留下心理阴影,这问题就大发了! 褚申宇一愣,迟疑地说:“不能够吧?” 大门突然响起来。 “事实在证明,”朱芸挑眉,示意他去开门。 褚申宇紧抿着唇打开门,结果低头看到俩小豆丁。 小豆丁看到是他,有些害怕,可基于糖果的诱惑,他们还是闭上眼一口气喊出来:“祝褚叔叔、漂亮姐姐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说完他们殷切地抬头看向他。 褚申宇点点头。 他一向不知道怎么哄孩子,在他看来,孩子就是熊孩子,男孩儿女孩儿皮实又脏乱、没礼貌。 他说了声谢谢,跟俩豆丁瞪了半分钟就要关门。 还是朱芸笑得不行,拉住他,“去抓一把糖过来。” 褚申宇恍然,去摆盘里抓了一大把糖。 他的手大,这么一大把得有二三两了。 小豆丁们眼里冒火,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 朱芸却从里面捏出两颗来,“咱们家属楼,应该没有上门讨要喜糖的习惯吧?” “你们乖乖跟姐姐说了,褚叔叔手里的糖都是你们的。不然,只有这么两颗呦。” 小豆丁争着抢着说:“就是新来的王奶奶刚才下楼说的。她说你们家准备了很多糖果,估摸着等人上门说新婚快乐早生贵子,讨要糖呢!” “对,虎子他们在楼下等着,说如果我们讨来了糖,也带着人上来要……” 朱芸冲褚申宇递了个眼色,看到了没,老太太的手段层出不穷。 她笑意盈盈地将褚申宇手里,以及桌上盘子里的糖果都拿出来,给俩孩子装满。“喏,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家糖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