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嫡女休夫后,竹马皇上宠入怀》 第1章 征战三年,儿女双全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入安阳。 一万精兵在血红的残阳下,气势昂扬的列阵疾行。 一面火红的军旗“猎猎”作响,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云”字。 旗下一名白盔白甲的将军,端坐在桃花马上,清冷的面容透出勃勃英气。 十里长亭,当今圣上亲率文武百官在此迎候征战三年的凯旋之师。 帝都安阳的百姓更是倾城而出,争相一睹南陵第一位女将军的风采。 “下马!跪!” 云锦婳飒爽的跳下战马,对着一袭黄袍的年轻君王屈膝便拜。 “唰!” 她身后的将士整齐划一的跪倒在地,全场落针可闻。 “恭贺我南陵大军得胜归来,云将军快快免礼平身。”宣平帝伸手虚扶。 “陛下,臣幸不辱命,如今边关安定,臣奉旨还朝。”云锦婳朗声回禀。 看着女子被边关风霜染成小麦色的肌肤和清冷俊俏的面庞,皇上有一瞬的失神。 只抬眸的一刻,面色已然恢复了平静。 脸上的喜色掩住了眼底的一抹晦暗不明,温声说道:“云将军与诸位将士劳苦功高,先回去休息,三日后朕自会论功行赏。” “臣,恭送皇上。”云锦婳一拜起身。 喧嚣归于沉寂,人群散尽,云锦婳对着两个侍女粲然一笑:“走!我们回家!” 安阳城到处张灯结彩,帝都因为大军得胜归来,全城欢庆。 唯有平阳侯府门前冷冷清清,大门紧闭。 白芷和青黛对视一眼,一个不满的撅起了嘴巴,一个紧蹙双眉。 姑爷太过分了! 他们夫妻分别三载,小姐早就告知了归家的日期,苏家上下,却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吗? 云锦婳看着气呼呼的两个侍女,只淡然一笑。 她不负新君,不负南陵,唯独有些对不住苏子文。 三年前他们刚拜了花堂,边关突生变故,他们尚未来得及圆房,她脱下嫁衣,披上征袍,直奔雁南关。 保家卫国,是云家义不容辞的责任。 她,别无选择。 “哇哇……” 洪亮的婴儿啼哭声猝不及防的响起,在平阳侯府上空萦绕回荡。 “大喜大喜,母子平安,是个小公子呢!” “少夫人生了,是个小公子呢,平阳侯府后继有人了。” 霎时间平阳侯府犹如一锅开水般沸腾起来,报喜的声音从内宅传到了府门外。 云锦婳愕然瞪大清眸,整个人都石化了。 少夫人生了? 那,她是谁? “少夫人在此,哪个不要脸的贱人敢鸠占鹊巢?”青黛一脚踹开了侯府的大门。 她这暴脾气! “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平阳侯府,是活腻了吗?”府里的护卫闻声而动。 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厉声呵斥。 云锦婳冰眸一眯,眼中寒芒乍现。 踏着尸山血海走出来的恐怖气息,压的那群人心神一凛,后背冒出了丝丝缕缕的寒气。 这女人,比罗刹还凶! “仓啷!” 青黛肋下宝剑出鞘,剑尖儿指着为首那人的喉咙。 “瞎了眼的狗奴才,抚远将军回府。谁敢阻拦,我就砍下他的狗头!” “抚远将军?”平阳侯府的护卫卡巴着眼睛。 好一会子才想起来,那不是镇国将军云霆之女云锦婳吗? 也是,他们世子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家门的少夫人。 护卫们如梦初醒,有个机灵的后退几步,转身就跑。 “世子爷,少夫人她……”他高声呼喊着一路狂奔往内宅里送信儿。 “噤声!若是吓到了萱儿本世子绝不轻饶!” 院子里疾步走出一个年轻男子,他一袭蓝色长衫,面白如玉,很是斯文俊朗。 “世子爷,别来无恙啊?”云锦婳负手而立,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男人愣怔半晌,才认出她来,眼中闪出一抹慌乱来。 不过,眼角眉梢迅速堆出灿烂的笑容来。 “锦婳?你回来了?今日府上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分身乏术,没有出城接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苏子文凑了过来。 “苏世子,你停妻再娶了?”云锦婳开门见山的问。 连退了几步,避他如蛇蝎。 这男人,脏了! 苏子文温雅的面孔一黑,露出了不悦之色。 她,何必这样的咄咄逼人? 女子最重要的品质就是温顺贤淑,萱儿对他向来都是小意温柔的。 “锦婳,你误会了。我没有再娶,只是纳了一个贵妾。哦,萱儿刚刚生了一个男婴,我答应过她会抬她为平妻的。你为人大度,萱儿性情温柔,这可真是我的福气。” 苏子文眉开眼笑,憧憬着坐享齐人之福。 “爹!” 院子里跑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儿来,伸出两只小手抱住了苏子文的腿,仰着脸对他笑。 苏子文弯腰抱起了小女孩儿,亲了亲她粉嘟嘟的脸颊指着云锦婳笑道:“欣悦,叫娘。” 小丫头赖在苏子文的怀里,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的说道:“她不是我娘,我娘刚刚生了小弟弟呢!” “欣悦乖,她是你的嫡母,过几日你就要养在她的名下了。”苏子文柔声哄道。 “呕!” 云锦婳征战三载,她的心早已经跟杀敌的刀剑一样冷了。 却被苏子文这番话恶心的差点儿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她持枪血战八方,为的是护佑家国安宁,与他共度良宵。 结果,她凯旋归来,却是他佳人在怀,儿女双全? 现在,她还要给他养孩子? 她上辈子是屠了苏家满门吗? 要来做这个纯纯大怨种! “青黛,去唤几名军士前来,抬走本将军的嫁妆,咱们即刻离开平阳侯府。”云锦婳沉声吩咐。 这狗男人,她不要了! “是!”青黛答应一声旋风般的冲了出去。 对对对,这薄情寡义的狗世子,配不上她们家小姐了。 那就一刀两断,走得干干净净。 “锦婳,你这是什么意思?”苏子文一个愣怔,差点儿把怀里的孩子给扔出去。 他等了她三年啊! 她回来不是为了补上那个亏欠已久的洞房花烛夜吗? “本将军,要休夫!”云锦婳掷地有声。 银光一闪,一缕青丝飘落在苏子文的眼前。 第2章 苏家就是狼窝儿 苏子文一脸的不可置信,云锦婳,要与他断发绝义? “你要休夫?哈哈哈……”他怒极反笑。 这女人是疯了吗? 从古至今,只有下堂妇。 男人肯和离,都是对女子最大的恩赐了。 她这是依仗有军功在身,要倒反天罡吗? “云锦婳,你这薄情寡义的女人!本世子等了你三年……” “等我三年?你这女儿都两岁半了吧?苏子文,原来你早就不干净了。”云锦婳打断了他的话,眸中尽是鄙夷。 又当又立,他这脸皮是有多厚? “云锦婳,你不能诋毁萱儿的清白。”苏子文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度。 “呵,清白?”云锦婳讥诮的勾了勾唇角。 臭水沟里的污泥浊水都比他们干净! “锦婳,你去边关之后,我突发重疾,病入膏肓药石无解,家中就想着为我纳妾冲喜。却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嫁给我,只有萱儿为了我的性命,赌上了自己的终身幸福。 萱儿因为侍疾劳累,又整日担忧我的身体,胎像不稳,我们的女儿早产了。同为女子,你怎么能无故质疑萱儿的清白?”苏子文重重的叹息,压住了七分心虚。 “苏世子都病入膏肓了,还能强行拖着病体入洞房,这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白芷惊奇的问。 苏子文俊脸涨得紫红,这伶牙俐齿的贱婢,苏家断断容不下她了。 他刚要开口斥责,就看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北苑走了出来。 “萱儿真是争气,为苏家诞下了麟儿,咱们平阳侯府千万不能辜负了她啊!”平阳侯夫人凌美娟笑声朗朗。 “快,把子文找来随本侯去祠堂上香,祭告祖宗,我们苏家后继有人了。”平阳侯苏浩喜笑颜开。 “对对,要谢过天地祖宗的。”老夫人赵氏双手合十,连声感谢菩萨。 “祖母,这个人好凶,我不要她做我的娘。”欣悦委屈的声音,把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了。 素缨银甲的云锦婳,手按佩剑,昂然挺立。 小姑娘寒着一张脸,冰眸深邃犀利,只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无形的压迫感却扑面而来。 院子里的气压都低了几分,沉闷的令他们透不过气来。 平阳侯眼中闪过一丝不喜,没有哪一个男人愿意被女子的气势碾压。 尤其是这个女子,还是他的儿媳。 “锦婳,你回来了?咱们平阳侯府今儿双喜临门啊!来,随祖母一同去祭祖吧!”赵老夫人笑容和蔼。 “但不知平阳侯府喜从何来啊?”云锦婳嘴角挑出讥诮的冷笑。 如果不是她回来了,他们可会有一个人想起自己的存在? 苏家,这是把她忘了个干干净净啊! 赵老夫人老脸一红。 她虽然气恼云锦婳的不敬尊长,但这件事的确是他们苏家理亏。 凌萱这个贵妾入门,不是那么名正言顺的。 她,没有得到正妻的允许。 云锦婳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按道理,凌萱至多只能算是外室,所生的子女不能入族谱的。 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庆贺,于理不合。 凌美娟给儿子使了个眼色,是他振夫纲的时候了。 “锦婳,我以为你征战沙场,有着跟男子一般宽阔的胸襟。却没有想到你与寻常女子俱是一样,如此心胸狭隘,没有容人的雅量。你不在的日子,萱儿替你操持家务,孝顺父母,还为我生儿育女,却从无一句抱怨。我只给了她平妻的名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子文双眉紧皱,看着她的眼神颇有责怪之意。 “你背信弃义,薄情寡性,哪里能让我满意?”云锦婳俏脸凝霜。 他们自幼相识,两家早有婚约,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 簪缨世家的嫡女,为了做合格的世子夫人,学会了掌家之能、女红技艺和洗手作羹汤。 在她及笄之日,他当众表名心迹,此生只爱她一人。 现在,他的心中光明正大的住进了其他女人,只给她留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揭开红盖头的那一刻,他柔情缱绻的承诺,她是他唯一的妻。 现在,旧梦如烟散,新人又上楼。 做错事的明明是他,却理所当然的要求她默默咽下这份委屈? “你这是什么话?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是咱们这样出身显赫的人家?锦婳,你一走就是三年,老夫人唯一的心愿,就是家宅平安,早日抱上曾孙。你满足不了她老人家的愿望,也不许别人来完成吗?”苏浩沉声指责。 他这个儿媳太不像话了,刚回到家里,不说先向长辈们来请安,反而冷着一张脸,在全家人兴高采烈的时候,跳出来扫兴。 “平阳侯府欺人太甚!偷偷的抬了人进门,事前事后都瞒得风雨不透。我们小姐离家在外,她是保家卫国去了,朝野上下深感她的恩德,怎么在平阳侯和世子的嘴里,却成了我们小姐的罪过,这是什么道理?” 白芷气不过,挺身站了出来。 “你一个贱婢,平阳侯府的家事也有你插嘴的份儿?本世子就好好教导教导你规矩。”苏子文勃然大怒,挥手就是一巴掌。 “啪!”云锦婳精准的扣住了他的手腕。 “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她清眸中泛出冰雪的寒意。 “哎呦呦,云锦婳,你放手!你要谋杀亲夫吗?”苏子文疼的龇牙咧嘴的叫了起来。 他的骨头,都快被捏碎了。 这女人,真是无情无义,下手真狠啊! 云锦婳一甩手,苏子文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身形。 “锦婳,夫为妻纲,你怎么能跟子文动手呢?你云家虽然是行伍出身,但你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如何能把战场上的野蛮带回府中呢?”身为婆母的凌美娟端起架子理所当然的教训起儿媳来。 云锦婳冷眼相对,没想到她当日盛装出席,奔赴的是却是人间疾苦。 这一家人,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她这是掉进狼窝儿里了! “平阳侯府难道不知道云家嫁娶的规矩?”云锦婳直接问到了凌美娟的脸上。 第3章 平阳侯府不会如此无耻吧 云家男儿不纳妾,女子不与人共事一夫。 这条规矩,在京城是人所共知的。 贵妾?平妻? 这不仅是对她云锦婳的侮辱,更是对云家的轻视。 “锦婳,你,你就是这样跟长辈回话的?”凌美娟气得一只手按住了心口。 从老夫人到他们夫妇,云锦婳竟然都没给过一个应有的称呼。 连他们都不放在眼里,她如何会尊重子文? 不过打了一次胜仗,她就如此骄横跋扈了。 两相对比,还是萱儿那丫头柔婉乖顺,更讨人欢心。 “该如何对待背信弃义之人?还请夫人指教!”云锦婳挺直了脊背。 她没有掀翻平阳侯府,都是看在两家多年相交的情分上。 “你,你……”凌美娟被怼的无言以对。 “那是云家的规矩,我们平阳侯府的人为什么要遵守?云锦婳,出嫁从夫的道理没有人教导过你吗?”平阳侯面色一沉。 云锦婳恍然大悟:“明白了,歹竹出不了好笋。” 你们家的轻诺寡信和不要脸,是世代相传的。 平阳侯脸上青红不定,她这简直就是问候了苏家祖宗十八代! “小姐,您看看这些人手够用吗?”青黛雄赳赳气昂昂的杀了回来。 她的身后跟着一队盔明甲亮的士兵。 “云锦婳,你这是要干什么?”平阳侯愣住了。 “抬走我的嫁妆,云苏两家从今日起音问两绝。”云锦婳朗声回答。 “你休想!”苏子文气得暴跳如雷。 他不过是纳了一房妾室,生下一双儿女,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受这奇耻大辱? “胡闹!我平阳侯府只有休妻,从无和离的先例。”苏浩怒意蓬勃,目光阴冷。 云锦婳这是仗着军功,要把平阳侯府的体面踩在脚下肆意摩擦吗? 他还活着,这个家轮不到一个小女子来作威作福。 “那是你平阳侯府的规矩,我云家人为什么要遵守?”云锦婳一记回旋镖扎了回去。 “平阳侯,您听清楚了,我家小姐不是和离,她要休夫。这在苏家也是没有先例的吧?不过,凡事总有第一次嘛,您日后习惯了就好。”白芷神补刀。 平阳侯被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儿吐了出来。 云家,欺人太甚! “锦婳,你这孩子,可不能意气用事,伤了咱们两家的情分。子文给你留着正妻之位,并没有辜负你的情义。你父兄误中敌军诱兵之计,孤军深入沙海,就此下落不明。想来,难以生还了。苏家岂能让你无依无靠,受尽委屈呢? 乖孩子,不要闹脾气了。今晚你和子文就行了周公之礼,小夫妻尽释前嫌了,我们看着也高兴。祖母知道,你不是那拈酸吃醋的人,只是气恼没喝上萱儿敬的茶。你放心,祖母给你做主,等她出了月子养好了身子,一定给你补上这礼节。” 赵氏老夫人轻轻拍着云锦婳的手,慈爱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怜惜。 云锦婳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缓缓的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毫不掩饰的射出冷冽的寒光来。 她这是在提醒,自己是一个身如浮萍的孤女,今后只能靠苏家的庇护了吗? 只是,她怎么忘了,南陵的江山都是由她云锦婳来守护的。 老夫人心神一颤,这丫头对他们再无亲近信任之意,只有无尽的淡漠疏离。 她不是在赌气,而是,当真要与平阳侯府决裂。 不,绝对不能让她离开苏家。 子文担不起宠妾灭妻的罪名,平阳侯府更需要她的扶持才能重振门楣。 “好孩子,你先回房好好休息。此事,祖母必然要给你一个交代。子文,如果你不能取得锦婳的谅解,祖母就不认你这个孙儿了。”老夫人厉声训斥苏子文。 忽然,身子一晃,向地面栽去。 “娘!”苏浩惊叫一声,及时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祖母!” “老夫人!” 苏子文和众人都围了上来,慌做一团。 “谁都不许难为锦婳,她心里委屈啊!”老夫人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吩咐。 云锦婳英眉一挑,苏家最难对付的就是这只老狐狸了。 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还坚持休夫,老夫人怕是要当场昏迷不醒了。 做错事的是他们,却要让她承担不孝的罪名。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云锦婳,你闹够了没有?在萱儿的精心侍奉下,祖母身子健朗。你才一回来,就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本世子留了正室夫人的名分,就是给你最大的体面了。还不回房面壁思过去?”苏子文自以为给了她一个台阶。 云锦婳冰眸一转:“我不要这所谓的体面,只要你彻底滚出我的世界。” 苏子文刚要还嘴,手臂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他一低头,就看到祖母怒目而视,只好悻悻的闭嘴。 “白芷,你去请何太医来。老夫人疼我怜我,知道我的委屈,我自然不能不顾惜她的身体。只是她的子孙实在不孝,老人家若是被气出个好歹来,平阳侯府就要丁忧了。”云锦婳淡定的吩咐。 老夫人:“……” 这死丫头在咒她! 得,这病装不下去了。 “锦婳,祖母的身体,不要紧。你,就留下来吧!”老夫人缓缓的睁开眼睛,舍下老脸央求。 “老夫人,与其相看两生厌,不如一别两宽。”云锦婳清冷的眸子流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来人,跟我去抬小姐的嫁妆。”青黛一挥手。 那气势,与上阵杀敌一般无二。 “记得按照清单仔细核对,别少了什么。”云锦婳叮咛了一句。 她看到老夫人戴着的那个金镶玉八宝璎珞项圈,是她的陪嫁物品之一。 凌氏夫人头上那支赤金凤尾坠着玛瑙的金钗,也是她的陪嫁物品之一。 就连苏子文腰间的青色玉佩和平阳侯手上硕大的扳指,都是她云家的。 “平阳侯府不会如此无耻吧?”青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嫁妆是女子的私有财产,若非经本人允许,即便是丈夫都没有动用的权利。 这是平民百姓都知道的道理,平阳侯府可是高门大户,他们能做出侵吞小姐妆奁的卑劣行径来? 那可真是太不要脸了! 第4章 她不仅偷人还偷嫁妆 “云锦婳,你出嫁时有多寒酸,自己都忘了?小门小户嫁女好歹也有半副嫁妆,你们云家却只有区区十六抬,还怕我们苏家惦记,真是笑死人了!”凌美娟出言讥讽。 平阳侯暗自叹息,两家联姻的时候,云家正值鲜花鼎盛,谁承想就没落了呢? 云锦婳冰眸半眯:原来苏家早就嫌弃她了。 “这项圈、金钗、玉佩和扳指,是我爹娘为我择贤婿所赠。苏世子非我良人,属于云家的东西自然要如数奉还。”云锦婳逐一指点着那些名贵的饰品。 “胡说!这玉佩是萱儿送给我的,上面的丝绦还是她挑了金银丝线亲手给我编制的呢!”苏子文攥紧了玉佩。 “这金钗是萱儿去年中秋送我的。”凌美娟抬手理了理鬓角。 “这项圈是萱儿送我的寿礼。”老夫人双手捂住了上面的璎珞。 平阳侯摩挲着那枚扳指,这,也是凌萱孝敬的。 “真不要脸!偷了我们小姐的人还偷她的嫁妆。”青黛鄙夷地撇撇嘴。 “人,我不要了。嫁妆,必须分毫不差地物归原主。”云锦婳态度鲜明。 苏子文:“……” 他在云锦婳心里这么无关紧要的吗? “你先是污了萱儿的清白,又来诋毁她的德行,到底是何居心?”苏子文咬牙切齿地质问。 “带上你的萱儿我们对簿公堂!”云锦婳薅着苏子文的衣领就往外走。 良心和脑子都没有的人,也不必给他留脸了。 苏家人瞠目结舌,那么大的世子爷在云锦婳的手里,像被拖行的死狗? 青黛和白芷振臂高呼:“小姐威武!” “站住!”老夫人大喝一声,中气十足。 “老夫人的病,好得真快!”云锦婳转过身来,似笑非笑。 “锦婳,萱儿刚生了孩子,不能出门。一家人不必闹得如此难堪,我们先问过萱儿,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精明的算计。 自从凌萱嫁了过来,侯府的生活水平何止提高了一个档次。 只是,凌家的家境还不如平阳侯府呢! 她贴补的银子从哪里来的? “看在老夫人的份上,我卖苏家这个情面。”云锦婳态度明确,他们不是一家人了。 “如果是你冤枉了萱儿,你要向她叩头赔罪。”苏子文抬腿向雅兰居走去。 “若她是个贼,苏家老祖宗的棺材板儿就要压不住了。”云锦婳反唇相讥。 这他们不跳出来清理门户? 几个人走进了内室,只有平阳侯留在了门外。 早就得到了消息的凌萱,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对着云锦婳就跪了下去。 “姐姐,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你若是心中有气,打我骂我都行,只不能冤枉我是贼。求求你,有什么气冲我一个人撒,别坏了平阳侯府百年的清誉。”凌萱的脑袋磕在地上,前额洇出一片血迹来。 “别乱叫,我娘可生不出你这样的贱人来!”云锦婳神态冰冷。 苏子文口中的“萱儿”竟然是他表妹凌萱。 她不是与李翰林的三子有婚约在身吗? 却放弃了正妻之位巴巴地给苏子文做妾? 下贱! “萱儿,快起来。你刚刚生产,可不能这么糟践身体。”苏子文心疼地把人搀扶起来。 “我的嫁妆怎么成了你讨好平阳侯府的礼物了?”云锦婳直截了当地问。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对长辈的一片孝心和对夫君的爱意,岂会借花献佛?那都是我自己的妆奁,姐姐莫不是认错了?”凌萱轻声抽泣。 湿漉漉的眼睛饱含委屈和无辜。 “别叫我姐姐,听着怪恶心的。还有,拿出你的嫁妆清单来。”云锦婳冷哼。 凌萱脸色一变,咬住了下唇,心思转了几转这才说道:“这几样饰品并不在嫁妆之内,是,是我祖母的珍爱之物,婆母想来也是见过的。” 她抬起头来,看向凌美娟的目光满是哀求。 “对,我在婶母那里见过的。”凌美娟硬着头皮作证。 凌萱是她叔叔的女儿,是她的堂侄女。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凌家丢了脸。 “云锦婳,你还要不要脸?这是想讹诈几两银子养家糊口吗?”苏子文恨不得啐她一脸。 “这是我嫁妆清单上的东西。”云锦婳冷睨着凌萱。 “金楼里卖的珠宝玉器,哪有独一无二的?这些东西保不齐别人家也有,难道都是偷你们云家的?”凌萱有了仗势,挑衅地笑了笑。 对,我就是拿了你的,但是你叫它,它答应吗? “正是这话。”苏子文点头附和。 他差点被云锦婳给骗了,这贱人! “饰品或许有相似的,但是上面的标记也能相同?”云锦婳冷嗤。 “什么标记?”凌萱心里一阵慌乱,指甲在小丫鬟的胳膊上扎出深深的痕迹来。 “项圈的接口和金钗的凤尾上,刻着我娘的名字。玉佩的右下角和扳指里面都有一朵云纹,那是我们云家特有的标记。”云锦婳记得清楚说得明白。 门外的平阳侯和屋子里的苏子文一个黑了脸一个直了眼,云锦婳所言不差。 老夫人取下了项圈,凌美娟拔下了金钗,果然都在云锦婳说的位置,找到了“玉瑶”两个字。 云锦婳的母亲正是蓝玉瑶。 两个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萱儿,这,这是怎么回事?”苏子文涩声问道。 “夫君,我,我……”凌萱两眼一翻,身子直直地向后倒去。 云锦婳疾步上前,用力按在她的中冲穴上。 “啊,啊,啊!”凌萱疼得惨叫起来。 “发昏当不了死,你还偷了我什么东西,一并交出来吧!”云锦婳清眸幽寒。 凌萱惶恐地摇头,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倒好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云锦婳,你凶什么凶?不就是几件不值钱的饰品吗?还给你就是。萱儿才刚生了孩子,你就不心疼她吗?” 苏子文看到凌萱哭得梨花带雨,再看看咄咄逼人的云锦婳,一颗心很自然地偏向了凌萱。 “她又不是给我生孩子,我为什么要心疼?你明知她是窃贼,不说把她扭送官府,还如此袒护,是早就与她狼狈为奸了吗?”云锦婳冷声质问。 “你,你别胡说。萱儿,可能只是拿错了东西。”苏子文讷讷而言,对云锦婳的怨恨又多了一分。 多大点事儿,也值得她闹得鸡犬不宁的? “去把我的嫁妆抬出来,咱们当面验对核实。”云锦婳淡声吩咐。 第5章 一家子斗不过一个云锦婳 十六口木箱在院子里一字排开,拂去箱子上的灰尘,有人不住地揉眼睛,这箱子是黄花梨所制? 哪怕里面空空如也,这箱子都能作为传家宝了。 打开箱盖的那一刻,满院子的吸气声。 云家嫁女,这一抬嫁妆的价值抵得上其他人家的十抬。 凌美娟羞愧难当,红着脸低下头去。 平阳侯府三代媳妇的妆奁,加在一起都不如云锦婳一人的丰厚, “寒酸”两个字,她是怎么说出口的? 平阳侯心中一沉,这其中的两口箱子只装满了一半,还有一口箱子里装的是石头。 云家是绝对不会滥竽充数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动了云锦婳的嫁妆。 “小姐,清点完毕。少了半箱金元宝,一箱银锭,十颗夜明珠,还有赤金链、紫英簪、白玉环、双凤錾、八宝钗钏……”青黛高门大嗓地念了出来。 苏家人身上的佩饰,赫然在列。 “白芷,把丢失财物的清单写一份给苏世子,请他立刻查清这些财物的去向,归还云家。”云锦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给苏子文了。 “怎么会少了这么多?云锦婳,你莫不是弄虚作假,无中生有?”苏子文拿着单子的手都在颤抖。 这些银子,足够平阳侯府过几年锦衣玉食的优渥生活了。 “东西现在平阳侯府,当着大家的面打开的。我这嫁妆单子官府有备份的。既然你们不承认,就去见京兆府尹大人吧!”云锦婳行事一向干脆果断。 “夫君,我,我不知道这是云将军的嫁妆。我以为,是府上的财物,才挪用了一些。”凌萱哀哀哭泣。 “锦婳,一场误会,你不要放在心上。”苏子文气势弱了下来。 这事儿如果宣扬出去,他们苏家的里子面子可就都保不住了。 最重要的是,萱儿日后如何做人呢? “误会?平阳侯府是要包庇盗贼吗?还是说,你们与她狼狈为奸,私下侵吞云家的家产?”云锦婳俏脸凝霜。 苏家人互相对视,再看看那些嫁妆,每个人的眼神儿都犹如饿狼看到了肥美的鲜肉,冒出幽幽的绿光来。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心田啊! 这万贯家财,要是属于平阳侯府,至少能保证苏家三代人衣食无忧了。 只是,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拿过来呢? “锦婳,你这话好没有道理。萱儿不过是用了自家的东西,算不得偷窃。”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缓缓地开口。 这些没用的东西! 一家子还斗不过一个云锦婳? 她是想唱红脸的,现在不得不出来救场了。 “自家的东西?”云锦婳唇角勾起讥讽的笑意。 这老狐狸的尾巴藏不住了! “锦婳,听祖母一句劝,与子文重修旧好吧!离开苏家,对你半点好处都没有。”老夫人敷衍的劝道。 她已经竭力修复两家的关系了,云锦婳再不识抬举,就别怪她翻脸无情了。 “绝无可能!”云锦婳断然拒绝。 平阳侯府,是一个比战场更冷酷无情的地方。 这老狐狸哪里会为她着想,分明是想敲骨吸髓吸血,把她吃得连渣儿都不剩了。 老夫人连声叹息,既然她无情,就别怪苏家无义了。 “子文,去写休书来。七出之条,云锦婳犯了四条——不顺舅姑(指男方的父母)、无子、妒、口多言。看在我们两家多年交好的情分上,对外,就宣称和离吧!”老夫人怜爱的拍了拍云锦婳的手。 她是仁慈的,不会逼得这丫头走投无路。 云锦婳拿了帕子大力擦拭着自己的手,暗暗地磨牙:要不是看她一大把的年纪,自己非一巴掌抽飞了这老东西不可。 “老夫人这是要霸占我的妆奁,再给我泼一身脏水,还反过来要我对苏家感恩戴德吗?”云锦婳一针见血的问道。 老夫人被说中了心事,老脸一红,心里已经在斟酌说辞。 平阳侯府,一向是以理服人的。 “既然你犯了七出之条,被我苏家休弃,这嫁妆你是一样都带不走的。不过,你如果后悔了,苏家也不是不能重新接纳你的。”老夫人的口吻竟然带出了一点儿恩赐的味道。 平阳侯夫妇默默地点头,看在银子的份上,云锦婳的嚣张跋扈,也不是不能忍。 凌萱轻轻扯了扯苏子文的衣袖,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来:“休书”。 平妻,哪有一支独大的好? 她熬到了儿女双全,凭什么要被这个女人压着一头呢? 苏子文走到外间,寻了笔墨,笔走龙蛇地写下了休书。 他无法容忍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一辈子骑在他的头上。 “云锦婳,拿着休书,带了你的人速速离去。”苏子文盛气凌人的叫嚣。 姜还是老的辣,祖母这是给他出了一口恶气啊! “啪!啪!” 几声脆响,苏子文只觉得眼前一花,前襟被人揪住了,十几个巴掌又快又狠的落在他的脸上,打得他眼前金星直冒。 巴掌停了,他的脑袋还在左右摇摆着。 “噗!噗!”他一张嘴,一口一口的血沫子吐了出来。 休书碎成了片片雪花,落了他一身,像极了出殡用的纸钱。 “休我?你也配?”云锦婳环抱双臂,眼角眉梢挑出了冷厉的杀气。 “云锦婳,你竟敢殴打自己的夫君,就不怕遭了报应吗?”凌美娟抱着儿子心疼地哭叫。 凌萱泪雨纷飞。 “丧良心的人才会遭天谴。苏夫人,你还是担心担心苏家的气运吧!我云家在战场上面对顽敌寸土不让,你们平阳侯府竟然妄想虎口夺食,谁给你们的胆子呢?”云锦婳宝剑出鞘,森冷的剑气令人胆战心寒。 几十号士兵鄙夷地看着苏家人,他们真是又坏又蠢。 云将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还能被平阳侯府给欺负了? 平阳侯夫妇眼前一阵发黑,吵又吵不过,打又打不赢,他们这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了这么一个悍妇! “云锦婳,平阳侯府岂是你撒野的地方?来,我们去见京兆尹,求个公断。”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求助官府,虽然,有点儿丢人。 但是,总比人财两空的好。 最重要的是,有传言说京兆尹林森与云霆一向水火不容。 第6章 对簿公堂 “咚咚咚!” 苏子文敲响了京兆府的堂鼓。 后堂一阵慌乱,京兆尹林森换了官服,急急升堂。 几名值夜的衙役,站立两厢。 偌大的公堂,显得有些冷清。 “什么人这个时候击鼓鸣冤?”林森心下诧异。 “林大人,本世子要休了这妒妇、恶妇、悍妇。我要休妻!”苏子文气冲冲地走上公堂。 顶盔掼甲,肋下佩剑的云锦婳施施然跟在他的身后。 林森看着被揍成了猪头的苏子文,再看看横眉冷对的云锦婳,双眉一皱,这丫头果然跟她那个勇猛好斗的爹一样粗暴。 老夫人把林大人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下释然。 那传言怕是真的。 “云锦婳,你为何要殴打夫君?”林森例行公事地问。 “他该打!我要休夫。”云锦婳漠然回应。 她清冷的冰眸,如霜似雪,是那么的冷厉无情。 林森的眼睛凝滞不动了。 什么玩意儿? 休……夫? “林大人,您听听,这话实在是惊世骇俗,大逆不道!我平阳侯府步步退让,云锦婳却得寸进尺。依仗军功,进得门来,殴打夫婿,顶撞公婆,就连我这个祖母,她都全然不放在眼里,数次出言顶撞。 云锦婳犯了七出之条中的四条,不顺舅姑、无子、妒、口多言。这么多的罪名,休她出府在情理之中。 只是我们两家相交多年,如今她又孤苦无依,我不忍心让她日后过得艰难,还请您对外就说两个孩子是和离的吧!”老夫人喟叹一声。 林森微微颔首,如此说来,平阳侯府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老夫人这把年纪故意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就不怕死后下割舌地狱?”白芷实在气不过,忍不住出言讥讽。 “啪!”林森一拍惊堂木,“旁听者不得多言!被告,你可认罪?” “林大人,我不认!我云家的女儿绝不与人共事,我征战归来,苏子文却已经儿女双全。不辨是非,言而无信的公婆,我如何顺从?我新婚之日,急赴边关,如何能生子? 苏子文负我在先,他那贵妾凌萱又偷了我的嫁妆,老夫人还用七出之条压制我,妄图侵吞我云家的财产。难道,还不许我分辩一二? 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这样寡廉鲜耻的人家,我怕累了云家的清名,势必要与他们一刀两断的。”云锦婳直接把苏家的脸皮扒了下来。 “什么?你不知道苏世子纳妾?”林森十分的诧异,“苏世子纳妾是过了明路,宴请了亲朋的。苏家当时对外宣称,你心怀宽广,善解人意,因自己出征归期未定,怕误了苏家延续香火,主动提出让夫君早日纳妾的。” “书信往来三年,他不曾提起。”云锦婳摇头表示不知。 林森再看平阳侯府的人,眼神就变了。 苏家人怨恨地盯着云锦婳,家丑不可外扬,这贱人怎么敢如此的毫无顾忌? “林大人,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就是您也不例外啊!云锦婳犯了七出之条,就该被休弃。老身一把年纪了,有今日没明日的,就想早点儿抱上重孙,子文出于孝道纳妾,这有什么错?还请大人速速明断。”老夫人倚老卖老地颐指气使。 平阳侯府的地位可在京兆尹之上。 “本官纳妾不曾遮遮掩掩,更不曾背信弃义。公堂之上,断的是案子,老夫人若是觉得本官私德有亏,就请去御史大人参我。”林森冷了脸子。 老夫人:“……” 她不是这个意思。 “苏子文背妻纳妾,凌萱犯了偷盗之罪,还请大人明察。”云锦婳适时反击。 “本世子纳妾是出于孝道,你进了苏家的门,所有一切就是苏家的,萱儿也是用在家用上,何罪之有?”苏子文狡辩。 林森以手扶额,他没有想到平阳侯府竟然做出这么不体面的事情来。 “律条不仅有七出,还有三不去。云家一门不知所踪,平阳侯府没有休妻的权利,既然苏世子与抚远将军琴瑟失和,就和离吧!”林森做出了判决。 云锦婳眯了眯眼睛,这位林大人还算比较公正。 “不,不是和离,而是休妻。林大人,你断案不公,我平阳侯府不服。”老夫人最后的一点儿和善维持不住了。 这个媳妇他们不要了,但是那么大的一笔银子可不能让她带走了。 “对,不是和离,我要休夫。”云锦婳同样的寸步不让。 “林大人,本世子要休妻,这事儿没有回旋的余地。”苏子文恼怒的坚持己见。 谁家媳妇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啊? “林大人,我要休夫,这事儿没得商量。”云锦婳斩钉截铁。 林森被吵得头大如斗,心思一转,有了主意。 “休妻绝无可能,休夫嘛,那就请圣裁。”林森向上拱手。 毕竟这种事情在南陵是没有先例的。 “对,请圣裁!”平阳侯脸上掠过一抹阴笑。 云锦婳平定边关,居功至伟,风头不但压过了朝中的文武百官,就连三年前急促继承大统的皇上,都显得平平无奇,毫无建树了。 云家位高权重,先皇对镇国将军府早有猜忌之心。 当今圣上宣平帝,还能容许一个小女子锋芒毕露? 云锦婳最好的下场就是交出兵权,领一份赏赐,从此远离朝堂。 离开平阳侯府,她无权无势又无家人的帮衬,顶着“弃妇”的名头儿,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劳烦林大人派人取了我的嫁妆,暂由官府代为保管,我实在信不过这一窝儿狼心狗肺的东西。待皇上裁断之后,再决定它们的归属。”云锦婳请求。 “此乃本官分内之责,本官派两名衙役随同这些军士护送到京兆府吧!”林森点头应允。 苏家人眼睁睁看着那十六口箱子被抬进了京兆府的库房封存,疼得仿佛被剜去了心头肉。 “且放宽心,他们怎么抬出去的还要怎么送回来。”老夫人笃定地说。 云锦婳征战的使命完成了,皇上,该卸磨杀驴了。 第7章 三军将士都是她的依靠 苏家人气冲冲地来了,又气冲冲地走了。 云锦婳抱拳一礼:“多谢大人主持公道。” “抚远将军,上殿面君的时候,不要提起军功。只诉说自己的委屈,告苏家停妻再娶、宠妾灭妻、欺压孤女。休夫怕是难以如愿,但是和离你也不吃亏,既能保住名声也能护住家产。千万不能触怒皇上,免得被有心人给你安上恃宠而骄的罪名。” 林森沉吟半晌,才叮嘱了几句。 “多谢大人提醒,告辞。”云锦婳对这个不苟言笑的京兆尹多了一丝好感。 林森望着她洒脱的背影,唇角微扬。 她娘当年可是“誉满京城”的小辣椒,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小丫头这性子,比蓝玉瑶还要刚烈几分呢! “大人,您不但为官清正,还对忠臣之后照顾有加,之前还有人诋毁您与镇国将军不合呢,简直是无中生有。”师爷对平阳侯府的所作所为也甚为鄙夷。 “那不是诋毁!老子跟云霆势同水火。”林森怒声咆哮。 袍袖一甩,黑着脸回了后宅。 他只是…… 嗐,不提也罢。 镇国将军府整条巷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府门前彩灯高悬,门缝儿里透出昏黄的灯光来。 不甚明亮,却很柔和,让人莫名的心安。 “小姐,我们到家了。”青黛快步跑上台阶,用力叩打门环。 云锦婳眉眼染了柔和的笑意。 家,就是不论你何时归来,都会为你留着一盏明灯的地方吧? 听到自家小姐回来了,云家的下人蜂拥而出,热切的表达着对小主子的思念之情。 及至听到她们回来的原因,纷纷大骂平阳侯府无耻,只盼着皇上还小姐一个公道。 三日后,云锦婳上殿面君。 “云将军,这三年你多有辛劳。朕会对三军将士论功行赏,赐你良田金银,许你解甲休养。”宣平帝按照惯例,赏赐有功之臣。 平阳侯府父子相对一笑:果不其然,皇上要收回云锦婳的兵权了。 这下,她没了嚣张的资本,还不是任由苏家拿捏? “谢过陛下。”云锦婳呼吸一滞,这么快她就失去“臣子”的身份了? 你护天下安好,朕护你安宁。 这承诺,原来是要她战后退出朝堂的。 “爱卿,你还有什么要求吗?”皇上含笑问道。 “云锦婳要休夫,求皇上恩准。” 一语石破天惊,文武群臣面面相觑。 “砰!” 仿佛是什么东西在心中炸裂了,宣平帝萧槿安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 “皇上,此话有悖常理。自古只有男子休妻,从未有被女子休弃一说。云锦婳依仗军功在身,肆意妄为。我南陵,断不能开此先例。否则,乱了祖宗礼法,礼乐崩坏,天下无道。”太傅李昌断然否决,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太傅大人,苏家停妻再娶、宠妾灭妻、欺负我孤身一人,假借和离之名,行休妻之事,为的是霸占我的嫁妆。平阳侯府欺我辱算计我,试问您家女儿若是遇到这种人家,您要如何应对呢?”云锦婳把苏家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和盘托出。 还不忘向李太傅求教。 “云锦婳,分明是你善妒、不孝,又自私狭隘,却污蔑我平阳侯府行事不端。本世子纳妾,是为了延续苏家香火,得到了家中长辈的许可,并非不告而娶。凌萱只是以为那些财物是苏家所有,她拿出一部分作为家用,你却污蔑她行窃。 我同你讲理,你却打伤了本世子,顶撞公婆,气晕了祖母。你这种心肠恶毒,气量狭隘的女子,我平阳侯府断断容不下你,我苏家要休妻!”苏子文赶忙为自己辩白。 “这就是平阳侯府的不是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儿媳的嫁妆。” “难怪云家丫头要与平阳侯府决裂,是谁也忍不下这口恶气啊!” “也怪不得苏世子,哪有男人独守三年空房的呢?他只是纳了个贵妾,也算不得大错。”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值得闹到御前?苏家肯保留云锦婳的正妻之位,也全了她的体面。” ………… 大殿上文武群臣议论纷纷,有同情云锦婳的,也有责怪她不识大体的。 没有人注意到,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俊朗温和的面庞爬上了几片阴云,墨玉般深邃的眸子危险的半眯了起来。 因为云锦婳,他给了苏家父子同朝为官的机会,他们就是这样对待南陵的有功之臣的? 李太傅心中也不齿苏家的行径,但是依然出言教训:“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顺,则天下治,三者逆则天下乱,此天下之常道也。云锦婳,你要三省吾身……” “省你奶奶个腿!云家一门忠勇,云锦婳浴血奋战,奋勇杀敌,换得边关安宁,却连自己的家和财产都保不住,你还让她做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妇人,去讨好狼心狗肺的平阳侯府? 哦,战场上你们拿她当男人用,现在却要她遵守什么三从四德。你读的哪里是圣贤书?分明这脑子里装的都是屎,臭不可闻。”参将张猛气得当场爆了粗口。 太傅不说人话,平阳侯府不干人事儿,这不就是欺负人家小姑娘无依无靠吗? 随同云锦婳出征的三军将士,都是她的依靠! “你……”李太傅被骂得狗血淋头,一时气结。 他维护的不是平阳侯府,而是祖宗章程,礼乐文化。 “皇上,张参将御前失仪,还请陛下严惩。”李太傅拱手启奏。 他不能与张猛对骂。 一个是他骂不出口,另一个没得跌了自己的身份。 “太傅,张参将出身行伍乃是粗人,朕,不与他计较。”宣平帝萧槿安大度地摆摆手。 他忽然发觉,张猛这个长相威猛,言行粗野的武将,看起来格外的顺眼。 李太傅愕然抬起头来,作为帝师,皇上对他一直是恭敬有加的。 今儿,怎么转变了态度? 是因为边关刚刚安定,他不好伤了将士的心。 还是,因为云家那个丫头? 第8章 隆恩旷典 “皇上,此事是平阳侯府有错在先,但是云锦婳也有过错。既然双方离心离德,那么就请陛下下旨,许他们和离吧!”李太傅退让一步。 “不是和离,我要休夫!” “不是和离,我要休妻。” 云锦婳和苏子文难得意见一致,都坚持要休掉对方。 “云锦婳,得饶人处且饶人。和离,对你并无任何损伤。我南陵决不能开女子休夫之先河。否则,这夫为妻纲,岂不是成了笑谈?”李太傅不悦地皱眉。 这丫头过于刚烈,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太傅大人,南陵女子为将,我也开了先河,那个时候怎么不见您出来阻挡呢?您老人家就该亲自披挂上阵,用这三寸不烂之舌和仁义道德退兵啊!”云锦婳斜觑着他。 道理有用,拳头是用来干什么的? 萧槿安唇边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纹来,在心里为云锦婳拍案叫好。 三年不见,这丫头的一张嘴跟刀枪一样锋利了。 李太傅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被问得哑口无言。 一口气堵在哽嗓咽喉,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得他差点儿梗死过去。 好半天他才缓过气来,气咻咻的说道:“皇上,请您圣裁。” 皇上在他的教导下,恪守圣贤之道,不会做出于理不通,于法不容,于情不合的事情来。 “云锦婳,朕准了你所求。”萧槿安声音没有丝毫的波动。 内心却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愫潜滋暗长,小丫头恢复自由之身了! “谢陛下。”云锦婳躬身施礼。 她有些意外,这么顺利的吗? “皇上,万万不可!我朝中无此先例,这若是传扬出去,我南陵会受到其他国家耻笑的。云锦婳可以不顾及男人的脸面,但是,陛下,您得顾惜南陵的颜面啊!”李太傅苦口婆心的劝说。 “陛下,犬子并无过错。云锦婳殴打夫君,顶撞长辈,有失妇德,按理她只能被扫地出门,如何能辱我苏家门楣?”平阳侯委屈的声音都哽咽起来。 他想不明白,京兆尹和皇上为什么都偏帮云锦婳? “皇上,还请判他们夫妻和离。”大多数文臣站在了李太傅的身后。 “这等背信弃义,利欲熏心的人家,就该给他们一点儿教训。哼,若是镇国将军在京城,平阳侯府也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云锦婳,我敬你们是条汉子。现在,我呸!”张猛一口啐在苏浩父子二人的脸上。 什么东西? “皇上圣明,我等同感恩德。”一班武将对皇上的决断很满意。 他们在疆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回到后方都不能挺直腰杆做人,如何还能毫无怨言地保家卫国? 本来是夫妇之间的矛盾,苏云两家的恩怨,一场争论之后,却演变成了文臣武将的相互轻视。 “皇上,此事没有先例可循,还请您收回成命。”李太傅搜肠刮肚讲不出更多的道理来,只能以祖宗之法说事儿。 “太傅,您是要朕出尔反尔,朝令夕改吗?这在南陵,也是史无前例的劝谏。”萧槿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眉宇之间染了薄薄的怒意。 李太傅心头“突突”直跳,皇上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 这显而易见的敲打,是,他对自己心生怨怼了吗? 是啊,皇上不再是那个在后宫寂寂无名的皇子,他亲政已经三年了,已经逐渐显示出治国的才能和杀伐果断的凌厉之气了。 自己不再是上书房的先生,可以耳提面命的指点他了。 “皇上,臣绝无此意,臣惶恐。”李太傅颓然地低下头去。 但愿皇上是为了安抚远征归来的将士,而不是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了让步。 看到皇上连自己的老师都申饬了,刚才还振振有词的文臣都噤若寒蝉的闭上了嘴巴。 平阳侯父子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云锦婳听封。”皇上气势威严地开口。 “啊?”云锦婳愣住了。 不是,给了赏赐,让她解甲归田了吗? “快跪下啊!”张猛低声催促。 如果她不是女儿身,自己一脚就踹在她的膝窝儿了。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不赶紧接住? 云锦婳屈了双膝,茫然地跪在大殿上。 皇上,不会命她镇守边关吧? 也好,她可以安下心来寻找爹娘和哥哥们的下落了。 “云锦婳,朕封你为武安侯,赐梅园作为你的府邸。另外,朕赐你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你不必日日上朝,日常只协助兵马司维护京城治安即可。”皇上语速飞快。 唯恐又被哪个不识趣儿的又跳出来打断他的话。 他是一国之君,金口玉言,说出口的话,就是圣旨,断无更改的道理。 李太傅直眉愣眼地盯着皇上,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不是皇恩浩荡,简直是隆恩旷典! 南陵自从建国以来,除了跟开国皇上打江山,有过从龙之功的战将,再不曾有人享受过如此殊荣呢! 云锦婳不过是平定了边关,收复了几座城池,凭什么能得到这样优厚的待遇? 平阳侯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从文臣的行列跌出去。 他以为皇上卸了云锦婳的兵权,此后那丫头就只能安于后宅。 和离也好,休夫也罢,她都是二嫁之身了。 京城中的青年才俊,门户低微的,纵使有看中云锦婳的,也不敢得罪他平阳侯府。 没想到,皇上却给了云锦婳这等体面。 这不是故意狠狠地打他们苏家的脸吗? “皇上,此事不妥,还请皇上与众臣商议之后再做决断,毕竟我朝中无此先例。”李太傅跪了下来,以头触地。 天下大事,半由天子半由臣。 他不能如此任性妄为 “先例,先例!先例都是列祖列宗传下来的,朕自当遵守。怎么,朕就不能给后世子孙留下几条?”萧槿安眉峰蹙起。 他剑眉高挑,狭长的凤眸睥睨群臣,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冷气息,让周遭的气温都低了一个度。 李太傅头匍匐在地,心中生出七分敬畏三分不解来。 为了一个云锦婳,皇上要离经叛道吗? 第9章 皇上他很双标 年轻的帝王初露峥嵘,没有人敢继续挑战他的威严。 李太傅长叹一声,落寂地站起身来。 他堂堂帝师,在皇上心目中,竟然没有一个有些微薄功劳的小丫头重要? 云锦婳悄悄地扯了扯耳朵,又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也不是做梦。 皇上,给了她实实在在的封赏和荣耀。 就连她爹,都不曾有这般恩宠呢! 是了,雁南关失守,先帝惊怒之下,吐血而亡。 临终前指定庶长子萧槿安继承皇位,新君这是要开启崇文尚武的新篇章了。 如此一来,武将的地位会逐渐上升,有利于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和凝聚力,国家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此乃武将之幸,百姓之福啊! 云锦婳思及至此,叩头谢恩:“皇上恩德如海,臣铭记在心。今后愿效犬马之劳,尽心竭力辅佐陛下成就千秋伟业。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一番慷慨陈词,听得宣平帝心中五味杂陈。 他俯视着英气勃勃的小姑娘,难言的郁闷之气涌上心头。 他听说,女子的报恩方式有两种。 一种是男方相貌出众,小姑娘一见钟情,会提出以身相许。 另一种,就是男子长得不尽人意,女子会郑重承诺“来世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可是,为什么云锦婳却选择了粉身碎骨这么惨烈的方式? 萧槿安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这副容貌,算不上支离破碎吧? “皇上,臣谢恩!”云锦婳提高了声音。 他魂游天外,不叫自己起身是几个意思? “云爱卿快快平身。那梅园日常有人打理,阖府的下人和侍卫朕都赏赐给你了。今日,你就住进去吧!”宣平帝回过神来。 “皇上,臣住在镇远将军府就好。这梅园,您还是另作他用吧!”云锦婳可不敢接受这份赏赐。 梅园,是皇上做平王时名下的一所别院。 虽然不是潜龙之际的府邸,但终归是为皇上所有。 她住进去,实在不合规矩。 “也好,朕命人另选一座宅子作为武安侯府吧,你暂且在镇国将军府安身。”皇上从善如流。 他看到了,有几个古板的老臣蠢蠢欲动。 云锦婳果真住进梅园,他们会以“僭越”的罪名为难小丫头。 “是!”云锦婳身心都轻松了。 李太傅头顶上有一群乌鸦叫嚣着飞过。 身为一国之君,不是不能出尔反尔、朝令夕改吗? 云锦婳一句话,他这不是就改了主意? 皇上,很双标啊! “云爱卿,朕特许你在家休养一个月,然后再去兵马司任职吧!”皇上对她的关怀,还真是无微不至。 “谢皇上体恤。”云锦婳眉眼舒展开来。 皇上果然是言出必行的君子,她出征道别的时候,一身孝服的他红着眼睛对她许诺:“锦婳,你不负南陵,朕必不负你。” 他们,都做到了。 走出金殿,张猛等武将把云锦婳团团围住,粗犷的笑声满天飞。 “恭贺武安侯。” 这份荣誉虽然属于云锦婳一个人,但是,他们与有荣焉。 武将,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尊敬和优待。 “皇上圣明!谢过诸位襄助之恩。”云锦婳抱拳致谢,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她以为自己今天会孤军奋战呢! 他们这边笑逐颜开,平阳侯却如丧考妣,失魂落魄地跟在李太傅的身后,无奈地问道:“太傅,就任由云锦婳如此飞扬跋扈吗?” 李昌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一口一口地往外吐浊气。 他,有些看不懂皇上的心思了呢! 为云锦婳撑腰做主,是为了对得起她的军功。 但是,把她捧到山巅云端,让她成为众人仰视的存在,有这个必要吗? 又不是开疆拓土的盖世奇功。 “平阳侯,如果不是你们做得太过了,也不会成就了云锦婳。你听到了,皇上最初并没有在朝堂上给她留一席之地。”李太傅冷言冷语的说道。 如果他们见好就收,乖乖地签了和离书,不叫嚷着休妻,不觊觎那份不属于平阳侯府的财产,事情能弄到这个地步? “太傅,您就甘心让那丫头在您面前耀武扬威?”苏子文神色阴郁。 被云锦婳骑在头上,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那丫头跟本太傅无仇无怨,我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不代表赞同你的行为,而是为了维护礼乐教化。苏世子,你们之间的恩怨,不必把我牵扯在内。”李昌自顾自地走了。 他对云锦婳只是不喜欢,但是对平阳侯府却是深深的鄙夷。 自己行得正走得端,岂能与这等卑鄙无耻之徒为伍? 没得坏了他的清名。 “走走走,先回府吧!”平阳侯一头钻进了轿子。 苏家的脸,算是丢尽了! “皇上不会给判了和离吧?”老夫人看到灰头土脸的儿孙,慌忙问道。 她的右眼皮,从早晨起来,一直跳到现在,按都按不住。 “皇上,准许她休夫。”苏子文脸色黑如锅底。 这奇耻大辱,怎么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荒谬!”老夫人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娘!慎言!”平阳侯上前一步,捂住了老太太的嘴。 大不敬的罪名,他苏家承担不起。 “武安侯到!” 一道清脆又饱含威严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苏家人的耳朵里。 “武安侯?这是哪位大人晋升了?”老夫人拂开儿子的手,诧异地问。 封侯? 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荣耀。 “是,云锦婳。”平阳侯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嗓子被割了一刀。 一个黄毛丫头,竟然与他平起平坐了。 “她?她还来干什么?是特意来我平阳侯府耀武扬威吗?”凌美娟捧着心口。 苏家的脸面都被她踩在脚下了,她还想怎样啊? “本侯是前来讨债的!”云锦婳身姿笔挺地走了进来。 每一步都充满了强大的力量,仿佛踩在了苏家人的心尖儿上。 “苏家何曾亏欠你什么?”苏子文心虚,但是嘴硬啊! “啪!” 一张纸贴在了苏子文的脑门上,像极了镇魂的符箓。 第10章 泼天的富贵,他们没接住啊 苏子文一把扯了下来,恼怒地瞪着云锦婳。 “呦,本官来迟一步。”随着话音,林森四平八稳地走了进来。 “林大人,平阳侯府今日不会客。”苏浩直接下了逐客令。 “本官是为了那桩未了的官司而来。”林森丝毫不客气,大剌剌在主位坐了下来。 “武安侯、平阳侯,你们不介意这苏家的花厅暂时做了本官的公堂吧?”他一本正经地问。 “大人随意。”云锦婳坐在了老夫人的对面。 苏浩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牙,他的地盘他都做不了主啊! “皇上圣明,准许武安侯休夫,此事无需再提。经过本官核对,平阳侯府这几年共计挪用了武安侯半箱金元宝,一箱银锭,十颗夜明珠,赤金链两条、紫英簪三支、白玉环一个、双凤錾一对、八宝钗钏一套。以及锦缎十匹,雨丝锦五匹,和若干日常用品。 苦主要求你们佩戴的金镶玉八宝璎珞项圈,赤金凤尾坠着玛瑙的金钗,青色玉佩和云纹扳指,必须物归原主。其他的财物,府上是拿出实物,还是折合成现银按价赔偿呢?若是拿现成的银子,共计是十万七千五百三十二两。” 林森“很好心”地替他们算清楚了。 “林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了?”凌美娟嘴唇都哆嗦了。 平阳侯府账面上流动的银子加在一起,都不够赔偿的数额。 “夫人若是心存质疑,可以对照嫁妆的清单,也可以自行购买清单上缺失的东西。”林森很坦然。 这个数目,绝对公道。 “娘,取了银票拿给她。”苏子文黑着脸孔。 凌美娟窘迫地垂下头,她,拿不出啊! “讹人也有个限度,我们平阳侯府三年如何能花这些银子?”老夫人不满地用拐杖敲打着地面。 “这要问府上那位贵妾去。”云锦婳毫不客气地回怼。 她是没吃过平阳侯府一粒米,没喝过一口茶。 “锦婳……”凌美娟口气软了下来,试图缓和彼此的关系。 “苏夫人,还请你称呼我一声武安侯。”云锦婳神情漠然。 “武安侯,谁家府上也不会预备这么多现银,改日送到你家中吧!”凌美娟强撑着体面。 “三日为限,现在把我父母的心爱之物还回来吧!”云锦婳推出过一只空盘子。 苏子文摘下玉佩就要扔过去,云锦婳一抬眼:“价值千金的东西,坏了你可赔不起。” 黄金有价玉无价,苏子文还真不敢造次了,忍着怒气轻轻放入盘中。 云锦婳挑断了金丝银线编制的丝绦,任由它们飘落在地上。 不是她的,她绝不沾染。 更何况,这肮脏的东西配不上这块青玉。 就如同苏子文配不上冰清玉洁的她。 平阳侯夫妇和老夫人恼恨云锦婳的绝情,在林森的注视下,纵然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完璧归赵。 “告辞!” 林森和云锦婳同时起身。 在这污浊不堪的地方待久了,怕自己都不干净了。 “娘,为什么您刚才不拿出银子?三日后您还要上门去听她的冷言冷语?”苏子文不满的抱怨。 反正他是不会去见云锦婳了。 “别说三日,就是十天半月的,我们都凑不出这笔银子。实在不行,只能卖了商铺或者田庄了。”凌美娟扶着额角,满目忧愁。 “怎么可能?我们家怎么会连十几万银子都拿不出?”苏子文拧着眉头,不敢置信。 “祖上传下来的产业,到了我们手中,只剩下几座商铺和田产山庄了,却有一大家子要养。旁支的人时不时来打秋风,你还有弟弟妹妹没有议亲呢,哪一样不需要银子?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只知道伸手要银子。却不知道,我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凌美娟手里的帕子都快拧烂了。 她是有多久不曾为银子发过愁了? 好像是,凌萱进门儿之后。 “原以为你那侄女儿是个福星,却没想到招来个债主。那银子是她拿的,亏空让她一人承担吧!”老夫人对着凌美娟发难。 她凌家有多少银子,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心里也没数儿? “娘,这是什么话?萱儿拿了银子,悉数贴补家用了,又不是拿回娘家了,如何让她独自承担?”凌美娟心中忿忿不平。 有福同享,有难,就要跟他们凌家人划清界限吗? “怎么?你也要与我顶嘴吗?有本事你也休了我儿子,带着嫁妆离开平阳侯府,看看皇上会不会给你个恩典?”老夫人手里的拐杖几乎要抡到凌美娟的身上了。 凌美娟噙着眼泪,咬着下唇不敢出声儿了。 出了这个门,凌家都不会收留她的。 “祖母,这事儿都是云锦婳的错,您不要责怪我娘和萱儿了。”苏子文皱着眉头。 “都是你不好!知道凌萱有婚约在身,还去招惹她。那丫头也是不自重,人没进门儿就暗结珠胎。依着我,把她养在外面就好,你却执意迎进府来。不是因为她,你能错失良缘吗?”老夫人一想到云锦婳那丰厚的嫁妆和如今的地位,难免意难平。 凌萱给云锦婳提鞋都不配! 唉,这泼天的富贵,他们平阳侯府没接住啊! “祖母,您当时是同意萱儿进门的,她又生下了一双儿女,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苏子文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是他酒后无德,轻薄了萱儿,只能选择一俊遮百丑了。 说到底,是他对不住萱儿。 “哼,如今她的贼名宣扬出去了,我不许你抬她为妻。妾室的儿女,有什么尊贵?”老太太觉得那刚出生的重孙都不香了。 “祖母,这对萱儿不公平,我答应过不会委屈她的。”苏子文坚定的摇摇头。 没有了云锦婳这个阻碍,他为什么不能让萱儿做他的正室夫人? “我平阳侯府三年能花十几万的银子?糊涂行子,去查查那些东西都去了哪里?要不是念在她给你生儿育女的份上,你以为苏家还容得下她吗?”老太太冷冷的呵斥。 从前她看凌萱是个乖巧孝顺的,现在怎么觉得她就是个搅家不良的! 第11章 皇上,你好香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云锦婳脱了一半的外衫,又穿了起来。 “小姐,我抓了一个贼。是您亲自审问啊,还是移交官府啊?“青黛站在门外,扬声问。 云锦婳眸色幽寒,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刚拿回了嫁妆,又得到了皇上的重赏,这么大一笔银子,被人惦记上了? 只是连她的侍女都打不过,这贼,只长了胆子没长脑袋啊! “把人带到花厅。” 随着话音,云锦婳的一只脚踏出了房门。 那贼头都快垂到胸口了,听到房门响,忽然抬起头来。 他整个人笼罩在月亮的清辉中,身材颀长,凤眸含笑,半点儿没有做贼的慌张。 反而是云锦婳,心跳如鼓,“咚咚咚”得乱了节奏。 “皇……啊,黄大哥,快,快请进。”云锦婳一把把他推进房里,反手关了门。 青黛眨了眨黑亮的眼睛,狐疑地问:“小姐,你们,认识?” “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了,想来知道我回京,上门探望,却被你误会了。行了,久别重逢,我们有很多话要说,你就在二门以外的院子守着吧,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云锦婳挥挥手,打发青黛出去。 “哦。”青黛一边向外走一边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 这客人,鬼鬼祟祟;她家小姐,慌慌张张。 谁家好人时近二更,翻墙入院来做客? 不过,她也不必过于担心。 那人都不是她的对手,真若心存歹意,嘿嘿,那就要倒大霉了。 云锦婳回到房间,就见那男人大模大样地坐在玫瑰椅上,洁白如玉的长指握着青花瓷的茶盏,含笑凝望着她。 他的身影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中,白净的面皮越发显得美如琉璃,俊如羊脂美玉。 长眉若柳,一双狭长的凤眸如晚春还未融化的暖雪,璀璨明亮,柔美中又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冷冽。 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薄唇,染了一层淡淡的樱红。 云锦婳直愣愣地盯着他,好久都不舍不得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这几年她在战场上见到的男人都是威武雄壮的钢铁汉子,他们不修边幅,粗犷豪迈,说话声如洪钟,身上散发出浓浓的男人味儿。 而眼前的男子,龙章凤姿,俊美得如同谪仙临凡。 最主要的是,他干净清爽,周身弥漫着淡淡香气,在她的鼻端萦绕缠绵,挥之不去。 “皇上,你好香!” 云锦婳深深地嗅了一口,脑袋一抽,不合时宜的赞美脱口而出。 “嗤……” 一声轻笑,溢出喉间。如潺潺清泉,又像一只柔荑挑动了琴弦,妙不可言。 “皇上恕罪,臣失礼了。”云锦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屈膝欲跪。 懊恼的耳朵尖儿透出了一抹淡红。 她干了什么? 出言调戏皇上? “朕不怪你。”萧槿安忍着笑意,伸手相扶。 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在他面前还是那个纯真懵懂的女孩儿。 小姑娘手上的一层薄茧,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想当年,她也是鲜花般的娇嫩啊! 云锦婳触电似的撤回了双手。 君臣有别,男女有别。 他可以不把自己当女人,但是她得时刻牢记,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是她不能碰的男人。 “锦婳,我们相识多年,你何必跟朕如此生分?”萧槿安语气里流露出莫名的委屈。 “皇上,您深夜驾临寒舍,但不知有何吩咐?”云锦婳躬身一礼,很自觉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当年,当年她不知道他是皇子啊,更想不到那个没有喜好,没有厌恶,只想平平安安活下去的少年,会成为九五之尊的皇上。 “锦婳,你可知朕今日在朝堂不顾礼法,与群臣对峙,是为了什么吗?”萧槿安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小丫头最聪明了,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猜中他的心思。 “皇上要做一代明君,深知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道理。所以既崇文又尚武。您抬举的不是微臣一人,而是数以万计的习武之人。皇上,微臣相信南陵很快就会迎来国泰民安、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云锦婳目光灼灼,侃侃而谈。 萧槿安:“……” 你这格局倒是打开了,可是这七窍只开了六窍啊! “锦婳,朕是为了你。贫贱之知不可忘……” “哦,原来皇上一直念着我们的兄弟之情。”云锦婳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皇上,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他们对天盟誓的时候,说过“苟富贵莫相忘”的。 萧槿安看着她那明朗的笑容,只能把一腔幽怨缓缓地压了下去。 小丫头刚刚经历了背叛之痛,负心之苦,对兄弟之情更容易接受的吧? 给她一个缓冲的时间,也别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行吧就从兄弟做起,又不是没做过! “锦婳,我们有八拜之交,你要相信,我永远都不会辜负你。为了你,我愿意与天下人为敌,只为护你安好。”萧槿安情深款款的说道。 云锦婳一头雾水,这听起来,怎么像皇上在对她表白? 哎呦,李太傅这个老东西,还以帝师自居呢! 他腹内的才学也不怎么样嘛,看把皇上教导的,词不达意的。 也难怪,皇上做了十六年不受宠的皇子,什么好东西都没他的份儿。 开蒙的先生,还有教习,想来都是最差的。 唉,被李太傅教歪了的人,得一点一点修正啊! 作为皇上的金兰之好,云锦婳深感肩上责任重大。 “皇上,您如今是一国之君,怎么能与天下人为敌呢?您要时刻记住了,南陵的百姓都是您的子民,您要好好爱护他们,体恤他们,只有他们过上安乐富足的日子,南陵才会成为强国。” 云锦婳一本正经地告诫他。 萧槿安长眸微挑:所以,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府门外来了几个人,他们手持宫廷侍卫的令牌。那统领说有人夜入皇宫盗走国宝,他们一路跟踪的盗贼,进了咱们镇国将军府了。”青黛焦急地拍着房门。 她就说,自己抓了个贼吧! 只是,她家小姐身份尊贵,怎么会跟贼有着交情呢? 第12章 更大的报应在后面呢 “皇上,怎么办?”云锦婳压低了声音问。 唉,皇上的武功没有半点儿长进。 随便什么人,都能发现他的踪迹。 “把朕交出去呗!只是,我不能白担了这贼名。喏,这金牌你收好。”萧槿安把一块圆形的令牌塞到她的手里。 黄澄澄,明亮亮的金牌,刻着吞云吐雾的两条金龙,中间嵌入一颗红宝石。 尽显皇家的威仪。 云锦婳握在手里,上面还带着皇上的体温。 她下意识地就想丢出去。 这玩意儿,烫手! “锦婳,想跟我把酒言欢,或者比武,随时可以入宫。就像当初,不必拘束。”萧槿安语气温柔,眼底闪烁着细细碎碎的星光。 “好!”云锦婳迅速地把金牌装入了荷包。 皇上还是平王的时候,她是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府邸。 时光流逝,经年花开。 他们都很怀念那段相处和谐,赤诚相见的岁月吧? 萧槿安依然低着头走了出来,谁都看不到他的正脸。 侍卫统领景航一抱拳:“武安侯,多谢您助我擒贼。多有打扰,告辞。” “景统领,辛苦辛苦。”云锦婳还礼。 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皇上被带走了。 “小姐,景统领他们不会抓错人了吧?那贼,没多大的本事,连我都打不过,还能夜入皇宫盗宝?哦,那贼不会是身负重伤,才躲到咱们府上的吧?小姐,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交情,以后跟他断了来往吧! 您是皇上钦封的侯爷,镇国将军府世代忠良,可不能平白受了牵连,被这贼连累了云家的英名。”青黛好心规劝。 云锦婳嘴角微微抽搐:你家小姐这侯爵,就是那贼封的! “青黛,别乱说。皇……黄大哥是我自幼相交的好友,他不是贼,而是侠盗,专门劫富济贫,所得钱财都周济了穷苦百姓。以后,你见到他,要客客气气的。”云锦婳正色叮嘱。 “侠盗?那不也是贼吗?劫富济贫?这就不对了,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想做好事,干嘛偷人家的银子啊?小姐您现在算得上富甲一方了吧?难道钱多,就活该被偷?”青黛大为不解。 小姐生性耿直,疾恶如仇,怎么对这贼百般维护呢? 他们是官宦人家,与盗匪勾结,被人知道了,官位和名誉都保不住了。 “他不是坏人,以后他来,不必拦阻。”云锦婳不再解释。 解释不清的。 “还来?犯了重罪,不被祸灭九族都是好的。小姐,您以后就没有这个朋友了。”青黛笃定地摇摇头。 云锦婳:“……” 只有他灭别人九族的份儿! “皇上,臣救驾来迟,望乞恕罪。”景航跪在云府外面的一条暗巷里。 萧槿安负手而立,眉峰蹙起。 他做好了与小丫头秉烛夜谈的准备,结果相见不到一刻钟,就被景航以很不光彩的名义给带走了。 好气! “皇上,您有没有受伤?”景航关切地问。 “云锦婳会伤害朕吗?”萧槿安不悦的口吻渗透出寒气来。 别人不知道他和云锦婳的感情,景航,也不记得了吗? “皇上,臣是担心那婢女行事鲁莽,会伤到您。”景航心中一凛,赶忙解释。 在皇上心目中,云锦婳就是冬日的暖阳,带来了温暖和光明,却不会灼伤了他。 “朕那么没用吗?”萧槿安冷哼。 他是故意失手被擒的。 金尊玉贵的皇上,爬墙去见臣子。 被那机警的小婢女发现了,若是叫嚷开了,有多事的报了官,被认了出来,他这张脸就不用要了。 景航闭上了嘴巴,皇上今儿气不顺啊! 他说什么都是错。 “回宫!”萧槿安一脚踢在景航的身上。 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到底舍不得用力。 陪着他从苦海深渊走过来的人,他不会亏待的。 “皇上,听说平阳侯府欠了武安侯十几万两的银子,一时拿不出来,正售卖名下的产业呢!”景航笑得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想办法压到最低价,最好让他们卖不出去。”萧槿安淡声吩咐。 既然小丫头与苏家决裂了,他就没有必要继续照拂平阳侯府了。 所谓的皇恩浩荡,不过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景航点头好似鸡啄米,落井不下石,如同富贵不还乡。 皇上恨不得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平阳侯府却敢肆意欺凌。 现在,自食其果了吧? 哼,更大的报应在后面呢! 武安侯是个有仇当场就报了的爽直性子,他主子却是一个喜欢秋后算账的人。 还了本金,不给利息,那不是亏了吗? 三日后,凌美娟看着堆积在桌案上的首饰和面额不一的银票,一筹莫展。 多方筹措,她只弄到了五万两现银。 还不够欠账的一个零头儿呢! “怎么办?今日就是最后的期限了,如果还不上银子,云锦婳不会搬空咱们侯府吧?”她心急如焚,却想不出应对的办法来。 “她敢?这是京城,有王法的地方。岂容她胡作非为?”平阳侯色厉内荏。 他知道,那丫头,真敢! 就那嚣张跋扈的性子,现如今又有了皇上撑腰,她怕是敢把天捅个窟窿。 “娘,那些商铺和田庄收益还不错,很难出手吗?”苏子文翻着几张地契。 “不知道为什么,前来洽谈的人,昨天纷纷改了主意,价钱压得很低。这几乎就等于半卖半送了,我们亏大了。”凌美娟攥着那些地契,她舍不得贱卖。 “奸商!这不是趁人之危吗?”苏子文恶声怒骂。 什么时候,谁都能踩苏家一脚了? 云锦婳这个贱人,都是她把平阳侯府逼得没了出路。 “启禀侯爷……”平阳侯府的下人急匆匆来报。 “不见!”平阳侯烦躁地一挥手。 这催债堪比催命啊! 她又不等着衔口垫背,催什么催? “侯爷,靖王来了。”报信的人惴惴地把话说完。 “哦?子文,快快随为父迎接王爷。”苏浩抬手整冠束带,脸上堆出笑容来。 靖王为人慷慨仗义,最喜与人为善。 这,是帮平阳侯府解难纾困来了? 第13章 他分明是趁火打劫 “不知靖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当面恕罪。”苏浩抱拳行礼。 “子文见过王爷。”苏子文躬身下拜。 “平阳侯、苏世子,不必多礼。本王无约而至,失礼之处,尚望海涵。”靖王萧牧尘笑得满面春风,很是谦和有礼。 “王爷驾临寒舍,顿觉蓬荜生辉。您请!”苏浩恭恭敬敬地把人让到了花厅。 靖王坐在上位,下人献上了香茶、果品、点心。 苏浩亲手斟茶,待他喝了半盏,才陪笑叙着家常。 “平阳侯,本王听说云锦婳逼迫苏家三日内还清债务?十几万两啊,像你们这种靠着俸银和祖业为生的清官,一时之间,哪里去找来这么多银子呢?”靖王摇头叹息。 “王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平阳侯府就是变卖家产,也绝不会拖欠她一文钱的。只是,日期紧迫了些。”苏浩苦笑一声。 他不介意靖王知道平阳侯府财力不足,毕竟他是以清官自诩的,而且也得到了殿下的认同。 “原以为她是个贤良淑德的,实指望她过了门儿夫唱妇随,孝顺父母,过几年安稳日子。没想到,因为她闹得我阖家不宁,颜面尽失。还,坏了礼乐规矩。”苏子文面露惭愧之色。 却是句句都在指责云锦婳的不是,仿佛她才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本王正是为此事而来,你们知道我手中颇为宽裕。”靖王哂然一笑。 苏浩心头一松,靖王真是大大的好人。 他苏家遭此一难,其他人都避之不及,连个上门安慰的人都没有。 靖王却主动解囊相助。 可见,云锦婳其实并不得人心。 只是迫于皇上的威严,百官不敢直言罢了。 “王爷,臣这缺口儿有点大,而且,一时半会儿的也难以归还。您好意相助,微臣却有些张不开嘴啊!”平阳侯搓着手,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无妨!平阳侯只说出一个数目来,本王拿得出来。”萧牧尘一副财大气粗的架势。 “王爷,十二万可行?”平阳侯老脸涨得紫红。 好歹也是百年世家,却连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关键这三年,平阳侯府算不得奢华,但绝对不节俭的生活,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好,本王随身带着银票,正好是十二万两,你清点吧!”萧牧尘把一叠大额银票推了过来。 “啊,王爷慷慨解囊,哪里有错的道理?微臣,多谢了。”平阳侯看着那些银票,心中却不舒服起来。 靖王这是把他的家底儿探得一清二楚了? 不过,能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就是平阳侯府的大恩人了。 “平阳侯,这是借据,你签字画押吧!”萧牧尘又推过一张纸来。 “应该的,应该的。”苏浩拿起了借据。 他一目十行地阅过,笑容凝固了。 “王爷,这……” 他双手颤抖,签字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苏子文就站在他爹的身边,眼睛一飘,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握紧的拳头青筋一条一条迸现。 “你怎么不去抢?”他气急之下,脱口而出。 “子文,不得无礼!”苏浩急忙喝止。 他们面对的是靖王萧牧尘,是先皇嫡出的皇子,先皇后尚在,被奉为“仁寿皇太后”,也是母后皇太后,比当今圣上的生母“庄静皇太后”的身份还高一等呢! 靖王当仁不让的,是除了陛下最为尊贵的王爷。 得罪了他,他们苏家日后必然会举步维艰。 靖王倒是不气不恼,很和气地笑笑:“抢?那不是犯法吗?这你情我愿的,就把银子挣到手了,多好!” 以他王爷之尊,亲自上门放贷,多赚点儿利息,不应该吗? “我们不情愿。”苏子文气冲牛斗。 苏家又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哦,是本王一厢情愿了。不要紧,买卖不成仁义在,告辞。”萧牧尘收起银票,笑眯眯地往外走。 他脸上笑意未减,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只是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回眸一笑:“苏世子,本王保证你在安阳城借不到一文钱。武安侯不是好惹的,我那皇兄又护着她,怕是很快这平阳侯府会变成武安侯府喽!” 他心情愉悦地继续往外走,根本不顾身后那父子俩的死活。 平阳侯面如死灰,如此一来,家都没了,他苏家以后还有何脸面去见人? “王爷留步!”他快步追了上去。 “平阳侯,有事儿?”萧牧尘挑起了右边的眉,明知故问。 但凡给他送银子来的,他都不计前嫌。 “王爷,微臣签了那借据就是。”平阳侯咬着后槽牙说道。 “还是平阳侯明白事理,苏世子,年轻人不要那么大的火气,做事要三思而后行。”靖王老气横秋地教训着。 其实,他的年纪还没有苏子文大。 平阳侯无奈,签字画押,递上借据。 萧牧尘收好了,一伸手:“拿来!” “王爷,您要什么?”苏浩糊涂了。 萧牧尘咧嘴一笑:“平阳侯,挪用了女方的嫁妆,借钱还债,挺丢脸的。再见云锦婳你们不觉得不尴尬吗?得了,一事不烦二主,本王亲自走一趟,替你们送了银票过去。看在你我的交情上,这辛苦费就免了。” 平阳侯:“……” 你人还怪好的咧! 望着靖王一骑绝尘的背影,苏子文眼底的阴郁溢了出来。 “爹,他哪里是来行善的,分明是趁火打劫。” 百分之三十的利。 他比那些黑了心肝的奸商,更不是个东西! “奇怪,靖王素有善名,何故要为难咱们平阳侯府呢?”苏浩大惑不解。 他苏家不曾开罪过靖王啊! “还不是墙倒众人推?或许,他想讨好云锦婳。”苏子文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住了。 还真是! 苏家和云家的纠纷,纯属个人恩怨。 这里面根本没有靖王什么事儿,他却巴巴地上门送银子。 哪里是给平阳侯府雪中送炭啊,这分明是怕他们苏家赖账不还。 皇家的人,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那么护着云锦婳? 第14章 靖王跟您也有交情? 苏浩心乱如麻,他终于意识到,云锦婳离开平阳侯府,把苏家的好运也给带走了。 “子文,你祖母说得对,问问凌萱,那些银子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爹,我已经问过了,除了贴补家用,都用来给儿子打点前程了。不然,您以为这正四品的官职会落在我的头上?”苏子文说完就进了内宅。 搅乱这个家的明明是云锦婳,为什么祖母和爹爹都开始不待见萱儿呢? 她柔婉温顺,自从进了苏家的门儿,与他恩爱非常,对长辈恭敬孝顺,驭下宽厚,大家都忘了她的好吗? 平阳侯若有所思,说起来,这几年凌萱的父兄晋升得虽然不快,但是分别进入了户部和吏部。 那可是最有实权、最有油水的地方。 而子文,得到的不过是个闲职。 远远比不得云锦婳威风。 得道者多助,就连靖王都主动向云锦婳示好,难道真是他苏家做错了? “唰!” 一道身影利落的从马背上飘落,稳稳地落在镇国将军府门前,竟是个翩翩美少年。 看年纪约在十七八岁,玉白的脸,漆黑的眉,又圆又亮的鹤眼,含着浅浅的笑意。 鼻丰而高,菱角嘴,上扬的弧度挑出慵懒随意的笑纹。 乌黑的头发束了起来,发髻上压了一顶镶嵌了珍珠的金冠。 他锦衣华服,身材高挑,略显单薄。 一袭宝蓝的直缀长衫,腰间系着一条金丝缠绕的玉带,带钩是同色的玉石。 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俊美飘逸,又很自然地流露出与生俱来的矜贵。 “靖王萧牧尘来访,劳烦代为通禀。”他对着门口的守卫和气的笑笑。 守卫急忙施礼问安,另外一人撒脚如飞进去报信了。 云锦婳带着白芷和青黛把靖王迎进花厅,萧牧尘坐在了客位。 看着仿佛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少年,云锦婳暗自感叹:皇家的子弟,都出落得如此丰神俊朗吗? “武安侯,本王今日前来是给你送银子的,喏,十万七千五百三十二两,分文不少。从此后,你与苏家的账就一笔勾销了。”萧牧尘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哦?王爷是受苏家所托?”云锦婳微微一笑。 苏家在朝堂依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哎,本王是担心他们一时筹措不到那么多银子,借故拖延,想方设法地赖账。本王主动借给他们十二万两纹银,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也免去了武安侯前去讨要的麻烦。那等混账人家,不值得你再与他们纠缠。”萧牧尘笑容和煦,如一缕春风吹过心田。 云锦婳一愣,靖王这是为了她? 可是,他们没有交情的啊! “王爷,这……多谢您费心了。”云锦婳起身道谢。 “嗤!”萧牧尘一声轻笑。 “武安侯,本王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我这银子可不是白借的,一年下来,有四万两的收益呢!皆大欢喜的事情,本王何乐而不为呢?”萧牧尘得意地扬扬眉。 云锦婳抿了抿唇,苏家,是那么容易榨出油来的吗? “嘿嘿,虽然明知道本王是下了狠手宰他们一刀,平阳侯府却只能忍气吞声。除了本王这里,他们再借不出一文钱来。武安侯,本王不是个仗势欺人的,只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你一个孤女。你是南陵的有功之臣,我皇家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萧牧尘很有耐心的解释,唯恐云锦婳误会了他。 “多谢王爷拔刀相助。”云锦婳粲然一笑。 恶人自有恶人磨,靖王自小就诡计多端,不过他在京城并无恶名。 遇魔成魔遇佛成佛。 他是什么人,取决于对方是善是恶。 “哎,我们相识多年,你何必跟本王如此生分?”萧牧尘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云锦婳:“……” 他们兄弟,都是这样安抚立下战功的武将吗? “武安侯,日后不管遇到什么麻烦,本王都能为你做主。靖王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萧牧尘就差把“本王护着你”几个字给直言不讳的说出来了。 云锦婳干干地笑了几声,嗯嗯,皇宫她也可以自由出入的。 皇家这是担心她拥兵自重,还是怕她造反啊? 被捧得太高,日后会不会跌得很惨啊? “武安侯,告辞!”萧牧尘来去如风。 事情办完了,心意也表达了,没有赖着不走的道理。 武将嘛,都讲究一个干脆利落。 “小姐,靖王也跟您有交情?”青黛小脸上划出硕大的问号。 “随同父母参加宫宴的时候,有过数面之缘。不过,并无深交。”云锦婳轻轻摇头。 “小姐,靖王正值青春年少,他该不会对您动了别的心思吧?无事献殷勤,总是别有用心的。”白芷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善意地提醒。 青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如此说来,那个贼,肯定也没安好心啊! “小姐,您可别被一点儿小恩小惠给感动了。有些男人,比战场上的敌人还狡猾呢!”青黛绷着小脸儿。 这江洋大盗和靖王,都是不能招惹的人物。 一个胆大包天,一个笑里藏刀。 他们不会带给小姐幸福的。 “想什么呢?靖王是先皇的嫡子,身份高贵,人品出众,他未来的王妃必然是才貌双全,声名清白的世家女子。他送我的不过是现成的人情,其实人家更看重的是那笔银子。你们两个,一个自作多情,一个杞人忧天,也就你们两个把我当做稀世珍宝。”云锦婳啼笑皆非地摇摇头。 她与苏子文的恩怨,表面上看是以她“休夫”的结果取得了胜利。 但是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她离经叛道,不可理喻,依然是苏家的弃妇。 不要说皇上和靖王,就是门第高一些的官宦子弟,世家公子,娶妻的时候,都不会把她纳入考虑范围之内。 “小姐本来就是璀璨的明珠,当年仰慕小姐的青年才俊能从府门口排到城门外呢!如今您立了战功,又封了武安侯,我竟然不知道什么人才配得上您了呢?”青黛发了愁。 云锦婳眸光幽暗,好不容易跳出了火坑,为什么选个另外的地方再跳下去? 男人,可没有她的家人重要。 第15章 她为家国和他而战 “我不想嫁人,想去幽冥谷走一趟。”云锦婳目光沉静。 白芷和青黛同时面色大变。 “小姐,您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儿,那么危险的地方,不能去,千万不能去。”青黛急得双手乱摇。 “是啊,小姐,您可不能以身涉险,镇国将军府如今就靠着您一个人支撑了。”白芷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你们知道的,我爹娘、哥嫂还有三千将士,就是在那里消失的。我,得把他们找回来。”云锦婳坚定的语气里多了一抹沉痛。 白芷和青黛默默垂手侍立,这是扎在小姐心中的一根刺。 稍一碰触,就疼痛难忍。 可是,除了祈求他们早日归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所有人都知道,幽冥谷就是鬼门关,去了就回不来了。 南陵和漠北交界处,是一片沙海,方圆不过百里。 幽冥谷地处其中。 那是南陵通往漠北最近的一条路,百年前双方曾经有数支商队试图穿越沙海,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 但是,最终只有一人撑着一口气走了出来,留下两句话,就瞪着一双眼睛离开了人世。 那人说沙海中有座绿洲,名叫幽冥谷。 走入沙海的人,都以为那是希望,却不料,那是吞噬人的魔窟,所有的人都在那里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自此之后,那片沙海就成了无人敢接近的死亡地带。 幽冥谷,更是增添了许多诡异的传说。 有人说沙海气候恶劣,骄阳似火,能把人烤成干尸。 有人说沙海里毒虫遍布,稍有不慎,被咬伤的人就会命丧黄泉。 而最可怕的是,走入沙海的人,无一例外会迷失方向,被一种奇怪的力量吸引,走向一处清泉叮咚、绿荫密布的地方。 那里就是幽冥谷, 而那个走出来的人,依然无法逃脱幽冥谷的死亡之手,被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云锦婳永远也不会忘记,她是如何走上战场的。 她成亲的三个月前,接到了家书。 信中说她出嫁这么重要的事情,全家人都会回来亲自把她送上花轿的。 小姐满心欢喜地期待举家团圆,可是半个月后,朝廷收到了边关的急报。 镇国将军因战事胶着,为了早日凯旋而归,冒险带领一支军队深入沙海,想人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漠北,与南陵守军内外夹击,重创漠北大军。 约定的时间到了,雁南关的人却没有等到滚滚狼烟,没有见到云霆带走的一兵一卒。 人人都知道云家一门都是武功高强的勇将,但是也知道能走出那片沙海,希望渺茫。 他们,怕是遇险了! 彼时,平阳侯府请柬早就发了出去,因为云霆等人只是失踪了,婚期无法更改,云锦婳在亲朋的操持下,坐上了花轿。 她和苏子文刚刚拜了花堂,边关的八百里飞书送到了皇宫,雁南关失守了! 先皇气怒攻心,几口血喷了出来,晕倒在地。 太医赶来相救,却是回天无力了。 先皇撑着最后一口气,写下传位诏书,含恨而逝。 平王萧槿安作为唯一成年的皇子,仓促登上皇位。 一边治丧一边调集援兵,赶赴边关。 但是,朝中众将并无一人主动请缨。 云锦婳闻讯,脱下嫁衣换了常服去见新君。 彼时,萧槿安素衣白袍,披麻戴孝,脸色苍白。 看到她的时候,眼眶微红。 “锦婳,朕,要御驾亲征。”还不曾黄袍加身的萧槿安,下颌线紧绷。 父皇把祖宗基业交到他的手里,他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收复失地。 若无可用之将,他就亲自率兵前往。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主,臣女请战。”云锦婳目光如炬。 “你,一介女子,如何能上阵厮杀?更何况云家只有你这一点儿血脉了,如何能让她深涉险境?”萧槿安大为感动,却还是拒绝了她的请求。 “皇上,臣女必然护你和南陵无恙,你知道,我云家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我更不能让我爹娘个哥嫂背负骂名。”云锦婳放轻了声音。 但是,态度无比坚决。 萧槿安目不转睛地看着眉目如画的小姑娘,满心满眼的感动,眼尾晕染了一抹殷红。 所以,她不但是为家国而战,还是,为了他? “锦婳,你放心去吧,你护我无恙,我……朕必护你安宁,也会还天下太平。”萧槿安以皇上的身份,郑重承诺。 只一眼,他们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没有云锦婳,萧槿安坐不稳江山。 没有萧槿安,云锦婳难以安心作战。 云锦婳重重地点头。 国仇家恨,她如何能袖手旁观? 如果她缩在京城过安稳日子,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把雁南关的失利,算在她爹的头上。 冒进贪功、指挥无方…… 随随便便就能捏造出很多罪名来。 更何况,这是属于萧槿安的江山啊! 新君继位,御驾亲征,即便得胜,他能不能平安归来,都是问题。 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皇子,出人意料地成为一国之君,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恨之外,再加上各种不服气呢! 他接手了一个烂摊子,群臣对他并不看好。 文官主和,武将不战。 离开京城,这朝中政事托付何人? 云锦婳不能眼睁睁看着雁南关落在敌军之手,那是她父兄未竟的功业。 她更不能让南陵陷入混乱之中,她云家以护国为民为己任。 她希望萧槿安治理下的南陵,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他缺乏的从来都不是能力,而是展示的机会。 同样,萧槿安也给了她为国报效的机会。 作为南陵第一名女将,她被封为“抚远将军”,统率三军,代行元帅之职。 皇上还特意赐了她一把尚方宝剑,给了她“先斩后奏”的权利。 最让云锦婳感动的是,归来之后,萧槿安待她一如往昔。 虽然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但是依然视她为知己和兄弟。 她的所作所为,他都给予了大力支持。 或许,靖王出手相助也是他暗中指使的呢! 思及至此,云锦婳眼睛一亮。 那么,她去幽冥谷寻亲,他也不会反对的吧? 第16章 皇上在云锦婳面前有点儿不值钱的样子 “陛下,武安侯求见。”大太监宋承恩进了御书房回禀。 虽然云锦婳无诏进宫,但是有皇上亲赐的金牌,随时都能面圣。 “哦?”萧槿安薄唇抿开淡笑。 侧头对萧牧尘说道:“皇弟,你许久不进宫了,去寿康宫陪陪太后吧!” 萧牧尘单手支额,转动着黑亮的鹤眼,他们之间有什么话是他不能听的? “来御书房之前,给母后请过安了。”萧牧尘坐姿慵懒随意。 ”那就去慈宁宫,替皇兄略尽孝心。”萧槿安支开他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皇兄,我不能走。您与武安侯虽然是君臣,但毕竟男女有别,同处一室,容易招人非议。有我在,就名正言顺了。”萧牧尘很无赖地窝在椅子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萧槿安危险地眯了眯狭长的凤眸,就想薅着后脖领子把他给扔出御书房去。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眼色! “行了,快把武安侯请进来吧!秋阳似火,外面那么毒辣的太阳,她受不住的。”萧牧尘颇有几分怜香惜玉的意思。 “哼,边关苦寒,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换来今日的荣耀。比不得你,不知人间疾苦。”宣平帝越看他越碍眼。 但终究舍不得云锦婳在太阳下曝晒,抬手示意宋承恩请她进来。 “见过陛下!”云锦婳躬身施礼。 “免,快快坐下,先喝一杯凉茶,有什么事情慢慢说。”萧槿安很是和蔼亲切。 “嗤”的一声,萧牧尘笑出声儿来。 皇兄在云锦婳面前,怎么有点儿不值钱的样子? 不可一世的威严呢? 睥睨天下的气势呢? “哦,靖王也在。”云锦婳对着萧牧尘拱拱手。 萧牧尘点头为礼,含笑问道:“武安侯,你见我皇兄所为何事啊?” 萧槿安略一皱眉,他此时才发现,熟不拘礼的人真是讨厌! “皇上,微臣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特来向您告假。”云锦婳起身回话。 “你刚回到京城,还是好好将养身体,不太重要的事情,暂且放放吧!”萧槿安长指轻轻敲了敲桌边。 三年征战,那些铁血猛汉都恨不得睡上三个月。 小丫头怎么就不知道心疼自己呢? “皇上,我要去幽冥谷寻找家人和那三千将士。”云锦婳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不行!”萧槿安想都不想,一口回绝了。 “好!武安侯忠孝仁义勇样样俱全,本王深表佩服。”萧牧尘的态度跟皇上截然相反。 “出去!”萧槿安指着门口,狭长的凤眸飞出两把刀子。 萧牧尘施施然走了出去,踏出门槛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给云锦婳一个鼓励的微笑。 “锦婳,朕知道你一直记挂着家人,但是不能意气用事啊!那幽冥谷,的确有些诡异。这几年,朕先后四次秘密派人深入沙海,寻找镇国将军他们的下落。迄今为止,连个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 锦婳,朕和你一样,都不愿意相信他们遇难了。但是三年多了,音信皆无,想来凶多吉少。镇国将军若是有知,定然不会赞成你以身涉险。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平安幸福。” 萧槿安语重心长地劝慰。 “陛下派人去寻过他们了?”云锦婳深感意外。 从寂寂无名的皇子,到成长为赫斯之威的君王,可想而知,萧槿安这三年过得并不比她在战场上轻松。 他却把她的家事挂在心怀。 “唉,哪怕那些人能够无功而返,朕也不会阻止你前往。你切莫心急,这几年朕一直在寻访能人异士,等组建了一支强大的力量,朕就让他们随同你去幽冥谷。锦婳,朕不是劝你打消这心思,只是我需要保证你万无一失地回来,才会放行。”萧槿安推心置腹的说道。 “皇上所言甚是,幽冥谷如同实力不详的敌人,我理应谋定而后动。那我先调养身体,积蓄力量,做好万全的准备,等时机成熟了,再带人去探幽冥谷。”云锦婳冰眸一闪,从善如流。 “你,果真想通了?”萧槿安迟疑着问。 他太了解这丫头了,一旦打定主意,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我去幽冥谷的目的,是为了把我家人和那些将士带回来,不能做无谓的牺牲。我是南陵的武安侯,身上担着保家卫国的重任,我这条命,很珍贵。”云锦婳很严肃很认真地回答。 萧槿安心内五味杂陈,少不更事的小姑娘,长成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骁勇战将,自觉地接过父兄手中的刀剑,担起了守护南陵的责任。 可是,他多么希望她还是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啊! “锦婳,镇国将军他们是为了南陵才铤而走险的,朕不会忘记也不会放弃寻找他们的。”萧槿安肃然承诺。 他不仅是要给云锦婳吃下一颗定心丸,还会用实际行动表明,南陵不会辜负忠臣良将。 “锦婳代众将士谢过陛下,微臣告退。”云锦婳道谢之后,躬身而退。 出了御书房的门,她把眼里的泪意逼了回去。 三千多条鲜活的生命啊! 她知道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哪怕找回他们的尸骨,也算对这些英灵有个交代了。 而且,云锦婳更想知道的是,父亲不是一腔孤勇的莽夫,冒着危险孤军深入沙海,是他一个人的决定吗? “呦,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被我皇兄给气哭了?本王就知道,他不会答应你去幽冥谷的。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还未必有结果。这几年我皇上也是举步维艰,一载干戈动,十年不太平。南陵与漠北这一仗,前前后后打了将近五年,国库日渐空虚,这银子都得花在刀刃上。 武安侯,你多多体谅体谅他吧!不过,你倒是不缺银子,怕是人手不足吧?这样,本王有一支府兵,别看只有三百人,却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的。你若是需要,本王无偿借给你就是。 只一样,别让我皇兄知道。否则就不是君臣失和这么简单了,怕是要兄弟反目成仇了。其实,我不该跟他唱反调的。” 萧牧尘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站在云锦婳的面前,“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云锦婳后退一步,冰眸斜挑,靖王对她的事情很上心啊! 第17章 你别死在我床上 “多谢靖王美意,只是,我去幽冥谷的计划要推迟了。等我动身的时候,若有难处,定然会向王爷求助,还望您届时施以援手。”云锦婳冰眸中流露出清浅的笑意。 不失礼貌,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武安侯,只要你求到本王的名下,我必然倾力相助。”萧牧尘言笑晏晏。 他笑起来的样子和煦温暖,令人有春风入怀之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锦婳在他黑亮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异乎寻常的热情。 “王爷处处与人为善,锦婳深表敬佩。惟愿王爷多福多寿,惠泽四方,此乃南陵之福。”云锦婳说了几句漂亮的场面话,躬身告辞。 萧牧尘薄唇噙着轻懒的笑,直到那优美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才收回了视线。 他转头望着御书房,嗯,皇兄还是有点儿本事的,很轻易地就让云锦婳改了主意。 不过,他是担心云锦婳的安危,还是怕她查出云霆孤军深入的真相呢? 当夜月黑风高,深蓝的夜幕笼罩着大地。 打更人机械的重复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苍凉浑厚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很远。 镇国将军府内,多数人已经进入了梦乡。 只有廊檐下的八角灯随风摇曳,树影婆娑,静谧又安然。 一道纤细的身影闪出房门,身姿狸猫般的轻盈,没有惊动任何人,几个起落,就来到了后院的围墙下。 她纵身提气,飞上了高墙,双腿一飘,落在地面。 云锦婳猛然睁大了眼睛,运足了目力,看着脚下。 她踩到什么了? 软软的,长长的。 不会是,蛇吧? “哎呦,我的腰!”有人痛苦地呻吟着。 “对不住,对不住。”云锦婳赶忙挪开了莲足。 想来是无家可归的乞丐,宿在了她家墙外。 那人缓缓的爬了起来,嘴里“嘶嘶”有声,可能是被踩疼了哪里。 黑夜里云锦婳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嗅到了熟悉的香气。 那是冷松的甘冽,还有龙涎香的柔和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淡雅的香气,清新怡人。 “皇上?”云锦婳大脑一片空白。 “锦婳,我的腰受了伤,不能动了。”萧槿安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 灼热的气息猝不及防地喷在了小姑娘的脸上。 云锦婳的耳朵尖儿都红了起来,好在,夜色浓黑,谁都不会发现。 她气沉丹田,稳住了下盘,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情绪的波动。 “皇上,微臣送您回宫吧!” 龙体要紧,不能有半点儿闪失。 宫里的太医多,会及时救治的。 “不行,朕寸步难行。”萧槿安试着走了一步,疼得龇牙咧嘴地叫。 “要不,您先忍忍,我去请大夫。”云锦婳两眼望天。 她出门儿没看黄历,一脚下去,踩出个大麻烦来! “在这里看大夫?朕不要脸的吗?”萧槿安当即反对。 云锦婳:“……” 是啊,怎么解释? 她身上背着包袱,这个大男人深夜站在墙根儿下,看起来像是她要与人私奔呢! “带朕进府,随便弄些止痛的伤药,我略躺躺,等能走了,我自己回宫。”萧槿安哼哼唧唧的。 “好吧!”云锦婳一时之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只能依着他。 她跳墙回到院子里,绕到角门,打开门闩,悄悄地把人放了进来。 云锦婳略一踌躇,把他扶进了自己的寝室。 萧槿安很自觉的趴在了大床上,“倏”的,一股独特的幽香钻进了他的鼻腔,直入肺腑,搅得他心如春水,泛起了涟漪。 “给朕揉揉。”萧槿安长指落在了后腰上。 云锦婳的手放在他后腰上,习武者或多或少都懂点儿医术,她找了几个穴位,力度适中地按揉着。 小姑娘的手不像娇养的闺阁女子,柔若无骨,而是带着一层薄茧,隔着衣服,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力道。 “唔唔……”萧槿安脸色潮红,浑身的血液急速涌动。 这丫头,是故意折磨他吗? 命门和肾俞穴不但能止腰部疼痛,还有,催情的作用啊! “舒服多了吧?”云锦婳听着他愉悦的呻吟,担忧散去了一半儿。 “你,还是给我上药吧!”萧槿安闷声说道。 “这……”云锦婳愣怔一下。 “这什么这?朕拿你当兄弟,你踩伤了我,上个药还扭扭捏捏的?朕就不信,你在战场上没帮受伤的将士包扎过伤口?”萧槿安心里有些酸。 三年的时间,算不得漫长。 可是,他却错过了她从小荷才露尖尖角到傲然怒放的最美花期。 云锦婳眼睛一眨,既然是兄弟,就没有那么多禁忌了。 她不再犹豫,起身拿来了活血化瘀的药粉,把他的长衫挑到背上,裤子又稍微向下拉了拉,就准备给他上药。 “咦?你怎么了?”云锦婳盯着他的身子,下不去手了。 萧槿安如同熟透了的虾子,浑身血红。 她那一脚,有这么大的力度? 伤了他的五腑六脏? 萧槿安的脑袋深深地埋进了绣花枕头里,完了,他没脸见人了! 他该怎么跟锦婳解释,他被撩拨的动情了? 不,跟锦婳无关。 是他,定力不够,色不迷人人自迷了。 “皇上,皇上……”云锦婳轻轻戳了戳他。 萧槿安闭着眼睛装死,一声不吭。 “萧槿安,起来,我带你去看大夫,你可千万不能死!”云锦婳几乎带了哭腔。 萧槿安长睫一眨,心里美滋滋儿。 小丫头,是如此在意他的生死呢! “萧槿安,你个浑蛋!你千万不能死在我的床上,我又不是魅惑主上的狐狸精。你要是死在我们云家,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云锦婳伸手去拖他。 萧槿安:“……” 我还是死了吧! “锦婳,我没那么容易死。你弄些内服的药给我,等我恢复了气力,就悄悄离开,不会连累你的。”萧槿安轻声喟叹。 终究,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算准了云锦婳白天不过是好言好语哄骗他,小丫头去幽冥谷之心不死,半夜一定会偷偷出逃的。 但是,却没算出来,小丫头会精准无误地落在他的身上。 这,算不算天降奇缘? 第18章 皇上需要阴阳调和了 见萧槿安缓过气来,云锦婳反倒心虚了几分。 她刚才的肺腑之言,啊不,是口不择言,不会都被他听到了吧? “这是治疗内伤的圣药,只要不伤及心脉,就能活命。我们云家就剩这一颗了,你赶快服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云锦婳把一粒雪白的丹药送到他的唇边。 萧槿安接过来,趁她倒水的功夫,把丹药藏到衣袖里,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小丫头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慷慨,给他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东西。 萧槿安闭上眼睛假寐,云锦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守护。 一会儿看看男人的脸色,一会儿看看外面的天色,别提多郁闷了。 她知道幽冥谷之行遥遥无期了。 这男人,看穿了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心思,今晚上门儿就是为了抓了她个现行。 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们双方付出的代价,都有点儿惨痛。 他伤了身子,自己痛失最后一颗灵药。 唉,就盼着他自己能利利索走出镇国将军府吧! 小半个时辰后,云锦婳估摸丹药发挥了效用,转头想问萧槿安疼痛是否有了缓解? 却看到床榻上的男人已经沉沉入睡了,又长又密的睫毛随着清浅的呼吸微微颤抖,在眼睛的下方勾勒出一片淡淡的暗影。 一把长发不知何时松开了,随意地铺散开来。 乌黑发亮的发丝,更衬得他肌肤如玉,容颜俊美。 只眉宇微蹙,拢着一抹如烟似雾的轻愁。 云锦婳忽然就不忍心喊醒他了。 天下安定,他都不能安然入眠,可见这个皇上当得有多辛苦! 云锦婳拉过一床锦被盖在萧槿安的身上,自己靠在椅背上打盹儿。 朦朦胧胧中,她听到谯楼鼓响,猛然睁开了眼睛。 “皇上,快醒醒,你要赶回去上早朝了。”云锦婳伸手一推,却摸了个空。 定睛一看,床上的人已经不知去向,他睡过的地方,尚有余温,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件披风。 “呼!”云锦婳长吁了一口气。 圣药果然疗效非凡,从寸步难行到悄无声息地离去,只用了几个时辰。 萧槿安的身影刚刚出现在云家后墙的那条暗巷,景航就赤红着两只眼睛迎了上来。 “你是得了眼疾还是喝酒了?”萧槿安诧异地问。 这双眼睛,比兔子还红呢! 景航:“……” 这话问得有良心没有啊? 自从皇上随同武安侯进了镇国将军府的角门,他这耳朵也竖起来了,眼睛也瞪起来了,就怕错过里面的一丝响动。 “皇上,臣彻夜未眠。这一晚上,比熬鹰还艰难呢!”景航忍不住诉苦。 说好了只是阻止云锦婳出城,谁知道要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啊? “朕与锦婳在一起,你何须担心?”萧槿安舒展着筋骨。 “皇上,臣惦记着您的伤。镇国将军府里如今连个府医都没有,这一晚您是怎么熬过来的?”景航心疼地问。 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一花,皇上消失不见了! 晨光微熹,前方一道身影疾如流星快似闪电,直奔皇宫的方向而去。 景航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合着皇上使了苦肉计? 想到辛苦一夜的武安侯被骗得更惨,景航心中稍微舒服了一点儿,拔腿追了上去。 紫宸殿里,当值的太监服侍皇上洗漱,宋承恩给他整理着龙袍、玉带。 景航站在殿门外,听到皇上不住的挑剔。 “让内务府换一批安神香,这味道过于浓烈,反而熏得朕难以入睡。” “床也换掉。” “唉,夜夜难以安眠,一定是这屋子的风水不对。” 为什么他在云锦婳的房间里,能一觉到天明? ………… “是,是,是。” 皇上抱怨一声,宋承恩低眉顺眼地答应一句。 待皇上上朝去了,他才大惑不解地问景航:“景侍卫,咱家奴才瞧着皇上精神抖擞、神清气爽的,想来昨夜睡得极好。怎么忽然之间屋子里这些陈设没有一样能入眼的了?就连这紫宸殿都嫌弃起来了! 你最知皇上的心意,给咱家出个主意,这些物品都换成什么才好?这寝殿要不要换呢?” 景航托着下巴,半晌没言语。 作为皇上的身边人,他和宋承恩都知道陛下有失眠的毛病。 这三年来,他殚精竭虑,操劳着政务,牵挂着战事,一年到头儿,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偏生,他们都看出来了,皇上昨晚睡得很好。 那,就不是寝殿、安神香和床榻的问题了。 难道是,皇上需要阴阳调和了? 景航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儿吓得心神一颤。 啊呸呸! 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是对武安侯的亵渎啊! 想想都是罪过。 “公公,什么都不用动。皇上随口发几句牢骚,不必当真。”景航摆摆手,一个人发起愁来。 他知道皇上对云锦婳不但有着大哥哥般的宠爱,还有着正常男人的喜爱。 只是多年以来,因为身份的问题,只能以“兄弟之情”做掩饰。 镇国将军府在云锦婳十三岁那年,早早为唯一的爱女定下婚约,选择了平阳侯府的世子苏子文为婿。 那之后年少的平王更是把所有的情意都收藏起来,压在心底的一个角落。 及至他登上帝位,许多权臣世家的女儿眼巴巴地盼着他立后选妃。 皇上却以前方战事吃紧,南陵百业待兴为由,拒绝选秀。 他勤政亲贤,心中只装着政务和边关的战况。 这个出身低微的皇上,历经三年,终于得到了臣民的认可与支持。 景航不知道多少次在菩萨面前祈求,希望能出现一个善良贤惠的女子,能代替云锦婳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没想到,她征战归来,却成了自由之身。 皇上的三魂七魄立时被勾了去,压在心底的情愫泛滥成灾。 可是当年身微言轻的平王成了天下至尊的君王,如何能娶二嫁之身的武安侯呢? 别说立后,就是入宫为妃都不可能的。 他们两个,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相交的可能。 除非,其中的一条会拐弯儿! 第19章 她要坐上正妻之位 雅兰居。 凌萱看着铜镜里自己清减的面容,洁白的贝齿落在红唇上,咬出一排深深的齿痕。 她这个月子,算是坐废了! 别说滋补的药膳她没喝上一口,就是日常饮食也比生欣悦的时候,差了很多。 婆婆和祖母一次都没有来看望过她,下人们对她也不似往日那么恭敬了。 她抱怨了几句,不知道怎么就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去了,随即就打发了身边得脸的嬷嬷来敲打她。 “凌姨娘且将就些吧!不止是您这院子里,阖府上下如今都精打细算过日子呢!老夫人享了一辈子的福,如今偌大的年纪了,反倒是用起了粗茶淡饭。她老人家只自认命苦,又怪过谁呢?” 凌萱气的浑身颤抖,俏脸煞白。 这阴阳怪气的,谁还听不出来是在责怪她呢? 吃她的,穿她的,用她的,一个个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去。 现在…… 等等,这老乞婆刚才叫她什么? “我是世子唯一的女人,给他生育了儿女,是名正言顺的少夫人。嬷嬷嘴里拌蒜,心里可不能糊涂。”凌萱沉下脸来。 苏子文亲口答应她的事情,可不能有半点儿含糊。 “凌姨娘,这是老夫人的吩咐,这个家是老夫人当家做主。”嬷嬷乜斜着眼睛,冷笑几声转身出去了。 “啪!” 凌萱拿起手边的青瓷盖碗狠狠地砸了出去,碎片四溅,一片狼藉。 她胸膛剧烈的起伏,五官都有些狰狞了。 反了反了! 这些奴才都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了! “少夫人,别跟那老奴置气,自己的身子要紧。只要世子爷心里有您,这个家还怕没有您发号施令的那一天吗?”陪嫁的丫头嫣红走到凌萱的身边,轻声细语地劝慰。 凌萱两道细眉拧在一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三年了,自己给他铺好了路,又有平阳侯府做靠山,他还是毫无建树。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高官显贵,一个四品的官员,没有多大的体面。 官职熬不上去也就算了,还捞不到好处。 还指望什么夫贵妻荣呢? 不,她连他的妻都不是。 “去,请世子过来。”凌萱脸上闪过精明的算计。 熬了三年,已经够了。 她现在就要坐稳少夫人的位置。 那个云锦婳嫁入侯府,没入洞房,没生孩子,没给苏家带来任何好处,大闹一场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那泼妇自己活得像个笑话儿,这现成的便宜,她为什么不能捡了去? 苏子文进来的时候,房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白瓷的花瓶里插着金黄色的丹桂,清可绝尘,浓香溢远。 凌萱打扮得花枝招展,绯红的衣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看到他,娇笑着扑进他的怀中。 “夫君,今晚,你就留下来吧!”凌萱一双小手不安分地在苏子文身上游走。 苏子文心神一荡,低头吻在她软绵绵红艳艳的唇上。 凌萱热烈地回应着,很快撩拨出他的火来。 她可太知道如何取悦这个男人了。 此刻,夕阳斜照,柔和的光线洒满庭院,青石甬路上不时有人走来走去。 苏子文却什么都顾不得了,弯腰抱起了凌萱抛在了里间松软的大床上,随手扯开了自己的衣服和腰带。 凌萱在他灼灼的注视下,一件一件褪去身上的衣衫。 她扯过一条薄薄的被子盖住娇躯,露出雪白、浑圆的香肩来,羞涩的一笑。 苏子文呼吸急促,撕下斯文的面具,饿狼似的扑了过来。 他素了差不多有两个月了! 一阵娇呼,几声呻吟,幔帐里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久久不曾分开。 云住雨歇,凌萱疲倦的依偎在苏子文的身边。 男人一脸餍足,身心都写满了愉悦。 只有在凌萱面前,他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男人,体会到了征服的快感。 而云锦婳,她冷艳、高贵,自己无形中对她有着几分敬畏。 待她从战场归来,仅有的女人味也消退殆尽了。 那凛冽的气势,压得他这个大男人抬不起头来。 不是他薄情,男人谁不喜欢娇妻美妾?谁不喜欢沉溺在温柔乡? 云锦婳,她就算不得是女人。 怀里女人幽幽的叹息,拉回了苏子文的思绪。 “怎么了?没吃饱?”苏子文戏谑地挑起了凌萱尖尖的下巴。 凌萱伸手攀住了他的脖颈儿,整个人八爪章鱼似的缠紧了他。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苏子文会对她有求必应。 “夫君,你这心里只装了萱儿一人是不是?”凌萱用丰满的前胸蹭着他的心窝儿。 “自然是。”苏子文搂着她的细腰。 这小妖精,生了两个孩子的人了,还跟少女那样紧致,却比少女多了几分妖媚。 总是让他欲罢不能。 “那,萱儿想要一样东西,不知道夫君舍不舍得给了我?”凌萱撒娇地问。 “说吧,想要什么?”苏子文懒懒地回应。 “是别人不肯要的,萱儿却求之不得的。”凌萱语气里有了委屈的味道。 “哦?那是什么?”苏子文疑惑起来。 什么东西,别人不要了,却值得她当成宝贝? “云锦婳看不上的正妻之位,夫君给了我可好?”凌萱趴在苏子文的耳边,吐气如兰。 苏子文瞬间沉默了。 他早有此意,只是父亲和祖母都极力反对。 别说正妻了,就是平妻之位他们都不愿意给。 “萱儿,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妻子了。”苏子文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那,夫君什么时候给我正式的名分?”凌萱可不吃他画下的大饼。 “你别急,等恒麟到了周岁,讨人喜欢了,爹娘和祖母必然疼到骨子里去,那个时候我就好开口了。”苏子文柔声安抚着她。 凌萱松开了手,跌坐在床上,脸色越来越冷。 不过是一个正妻之位,还用得着“母凭子贵”? 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岂会给人做了妾室? 这男人,真是没用! 也罢,自己的前程自己谋。 她就不信,赶走了云锦婳,谁还能阻止她成为苏家的少夫人? 第20章 她红杏出墙了? “萱儿,我必不负你。世子夫人的身份肯定想你的,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只要还上那笔账,父亲和祖母就不会再怪罪你了。你一向是懂事的,最能体谅我了,不忍心为难我的,是不是?”苏子文极尽温柔地安抚着她。 凌萱掩去眼底浓浓的失望,抬起头来的时候,柔媚的眼睛里凝聚着晶莹的泪珠,似坠不坠,楚楚可怜的。 “夫君,并非是我心急。你知道的,庶出的女儿即便再出色,也很难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萱儿,不愿意欣悦长大之后,给人做妾室的。 恒麟若是做了庶子,想求个锦绣前程、娶个如意的娘子,都很难如愿。夫君,萱儿委屈一些没什么,但是我不想让咱们的一双儿女小小年纪就尝尽世态炎凉。”凌萱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苏子文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是啊,他已经委屈了凌萱,还要委屈他们的孩子吗? “萱儿,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尽快说服祖母的。”苏子文最见不得她的眼泪。 “夫君,我明日回家一趟,跟我娘讨要几件名贵的首饰送给祖母。如今,我在府里的境遇还不如她身边的嬷嬷呢!原本我不必为自己和儿女的身份发愁的,怎么就落到了这般田地?”凌萱几度哽咽,两个肩膀一抖一抖的。 “这些奴才如今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日后谁再敢冲撞你,我发卖几个,其他的人就老实了。”苏子文放下了狠话,要杀鸡儆猴了。 是他愧对凌萱。 她是凌家的嫡女,官家小姐出身,相貌美丽,性情温柔,有着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 是自己酒后失德,毁了她美好的未来。 他尽力弥补犹自觉得不够,那些不长眼的奴才竟敢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了! 他不能忤逆祖母,还惩治不了几个奴才? “只要夫君疼我,萱儿就觉得这日子是甜的。”凌萱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呢,就笑了起来。 苏子文抱紧了她,心中对她越发疼惜起来。 同时又暗恨云锦婳,如果她有萱儿一半的体贴温柔,他们也不会闹到恩断义绝的地步,萱儿也不会受了这么多苦楚。 凌萱伏在他的怀里,小脸皱了起来。 她不能等下去了,一年的时间,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变故呢? 这个男人指望不上,那,她就换个人帮忙吧! 第二天一早,凌萱带着嫣红回了凌家。 巳时,她一个人走进了醉花荫酒楼,径直去了二楼最里面的雅间儿。 店里的伙计给她上了一壶热茶和几样果品点心,就退出去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房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一个男人闪身走了进来。 他身穿石青色的长衫,头上戴着一顶宽檐帽子,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凌萱抬起头来,眼波流转,心中的欢喜和仰慕自然而然地从眼里流淌出来。 男人毫不避讳地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我遇到麻烦了。”凌萱嘟着殷红的唇。 男人置若罔闻,伸手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修长白皙的大手熟门熟路地探进她的衣衫。 他并不温柔,甚至带着几分粗鲁肆意轻薄着她。 看着凌萱一脸享受地从椅子上爬了下来,双腿发软,男人才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又要我做什么?” “苏家那老妖妇竟然连平妻之位都不想给我,她就是欺我凌家官卑职小,才敢故意磋磨我。你想个办法,让我成为平阳侯府真正的少夫人。”凌萱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她脸上潮红未褪,双眸亮晶晶的,显然得到了很好的滋润。 “你跟了他三年,想要个名分还要我帮忙,真是没用。”男人笑着揶揄她。 凌萱不恼,只幽幽地说道:“我没用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凌家的嫡出小姐,却连留在你身边都是痴心妄想,你说,我是可笑还是可怜?” “行了,我不会亏待你的。恰巧吏部有个空缺,就让你爹补了那右侍郎的位置吧!”男人拍拍她的肩膀。 凌萱盈盈下拜,连声道谢。 她原想继续扶持苏子文的,但是因为云锦婳,皇上对平阳侯府似乎有着诸多不满,他晋升十有八九是没有希望的。 另外,苏家的态度实在让她寒心。 只有强大的娘家,才是她的底气和靠山。 “去吧!”男人挥挥手。 凌萱把自己整理得清清爽爽,这才离开了酒楼。 她向西而行,云锦婳带着两个侍女由东而来。 “小姐,那不是凌萱那个贱人吗?她还有脸出来?真是晦气,出来买东西也能碰到这个恶心玩意儿。”青黛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凌萱。 云锦婳对凌萱的为人十分鄙夷,厌恶地皱眉,刚想挪开视线,又看到一个遮住了大半张面孔的男人走了出来。 凌萱坐上了马车,一只手却挑开了车帘,露出半张脸来,看着男人所在的方位,嫣然一笑,马车才缓缓开动。 男人低下头来,加快脚步,与她背道而驰。 云锦婳目光一沉,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她跟平阳侯府没有任何关系了,即便凌萱红杏出墙也不干她事。 但是,凌萱偷盗了她的嫁妆,最后还是苏家补上亏空的。 那么大一笔银子,凌萱肯定没有全花在苏家人身上。 凌萱,拿着她的嫁妆,讨好的不只是平阳侯府? 凌萱心思一动,对着白芷、青黛耳语几句,悄悄地跟上了那男人。 巷子的尽头是一家棺材铺,冷冷清清的,一个顾客都没有,那男人回头看了看,迅速走了进去。 一盏茶的功夫,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紫色长衫的男人来。 他年纪在三十岁上下,身材高大,相貌堂堂。 剑眉虎目,鹰钩鼻子,四方海口,很是威武。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精光湛湛,很有神采。 身形与走路的姿势,与刚才那个神秘的男人极为相似。 云锦婳目光一凝,脑海里跳跃出一个名字来。 齐王萧常山! 奇怪,他怎么会跟凌萱搅在一起呢? 第21章 苏家口碑逆转 齐王是皇上的堂兄,他爹年轻的时候在一次皇家狩猎中失足坠马,摔断了一条腿,那以后就成了只领俸禄,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 他因为自己意外受伤,不许儿子学武。 偏生萧常山在读书上没有什么天分,长大之后,平庸无奇,难当大任。 老王爷心疼儿子,萧常山长到十六岁,他就上书请旨,把王位和偌大一座府邸,悉数交到儿子手中,自己带着妻妾年幼的儿女去乡下山庄过田园生活了。 齐王十八岁娶妻,齐王妃李青柠出身书香世家,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颇有治家之能,过门后把齐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不用服侍公婆,齐王为人随和,夫妻甚是和美。 如今,他应该更加敬爱自己的王妃了。 因为她爹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翰林学士一跃成为当朝太傅了。 齐王跟凌萱身份、年龄都相差悬殊,而且,使君有妇罗敷有夫。 凌萱显然爱极了苏子文,才会放着正室夫人不做,甘心与他为妾的。 齐王与凌萱毫无瓜葛的人,他们之间能有私情? 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可是,凌萱那回眸一笑,欲语含羞的模样,她看得清清楚楚。 齐王行踪诡异,更是她亲眼所见。 难道凌萱嫁入平阳侯府,另有隐情? 没过几天,平阳侯府传来了喜讯。 凌萱被扶了正,从贵妾摇身一变成为苏家的少夫人。 她的一双儿女,上了平阳侯府的族谱,拥有了嫡出的身份。 云锦婳与苏子文决裂,开了女子休夫的先河。 虽然有些人依然认为云锦婳的行为有悖常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经此一事,平阳侯府的声誉一落千丈。 毕竟苏子文背信弃义,侯府意图侵吞云家孤女嫁妆,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平阳侯府能在身陷低谷的时候,大张旗鼓的给了凌萱正妻的名分,竟然使他们的口碑有了逆转。 有些人开始称颂苏子文和凌萱是真爱。 凌萱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退了婚约,自甘为妾,救了苏子文的性命。 而苏子文也没有忘记她的救命之恩,为了凌萱甘愿背上“负心薄幸”的骂名。 但是,他放弃的是有权有势的云锦婳,选择了与他患难与共的凌萱。 这不正是他重情重义的表现吗? 而平阳侯府善待凌萱,也恰好说明了苏家不畏强权。 至于那笔丰厚的嫁妆,有人以为云锦婳成亲三年,并未承担为人妻为人媳的责任,给苏家一些财物上的补偿,并不为过。 这些话传得沸沸扬扬,云锦婳听到了,只淡然一笑,全然不放在心上。 忠孝节义,“忠”字在前。 如果时光倒流,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依然会毫不犹豫的跨战马提银枪足蹬战靴换戎装,义无反顾的奔赴边关。 护佑南陵安宁,于云家人和她而言,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她不后悔征战三年,更不后悔离开平阳侯府。 她不惧蜚短流长,每日照样带着一队将士巡城。 走到东城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张猛。 看着她飒爽英姿的模样,晏然自若的眉眼,张参将才放下心来。 这姑娘是真把苏子文当做一坨狗屎了! “武安侯,那苏家真不是东西!自从你拿回嫁妆,他们一家人就对凌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连下人都能踩她几脚。谁想到,凌志南刚刚升任吏部侍郎,他们就换了一副嘴脸。 好歹也是承袭爵位的世家,做出来的事情真真让人瞧不上。”张猛心直口快地说道。 他就是想让云锦婳明白,苏家所谓的给了凌萱体面,哪里有什么情义,他们看重的不过是利益。 “哦?凌志南高升了?”云锦婳对这件事显然更感兴趣。 凌家并非名门望族,凭借科举致仕的,三代人都只熬了个从五品的官职。 没有家族的支撑,没有过人的才华,想在京城出人头地,那除非借势而为。 比如,他们家的女儿入了哪位贵人的眼,从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凌家嫁的最好的就凌美娟,而平阳侯府是没有能力让凌志南一步登天的。 “是啊,他那个人没有突出的政绩,但是也没有犯过什么错。这次吏部有了空缺,有人就举荐了他。吏部尚书秦大人考核过了,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老实本分,做事任劳任怨,就这么把他提拔上来了。啧啧,简直是走了狗屎运。”张猛有些不以为然。 武将的前程都是真刀实枪拼出来的,而文官的晋升之路,可比他们这些挥汗流血的人容易多喽! 云锦婳冰眸一转,忽然想起来她在醉花荫门口撞见的那一幕。 凌志南升官,不会是齐王暗中相助吧? “武安侯,你在想什么呢?你别听外面的闲言碎语,咱们都知道你云家的忠义,云家的男女老少个个都是了不起的大英雄。老子才不管他凌家还是苏家,谁敢欺负到你的头上,我认识他我的拳头可不认识他。”张猛晃着他那一双硕大的拳头。 云锦婳眼角有了些许的湿意,这就是他们家守护南陵的意义所在。 他们护佑南陵,也有人自发地护着他们。 “张叔叔,与咱们无关的事情,不必理会,咱们的力气与精力都是要用来保家卫国的。”云锦婳不愿张猛因为他与人结仇。 她不希望在战场上全身而退的将军回到后方,反而被人算计不得安宁。 “好好好,有你爹的风骨。”张猛挑起了大拇指。 看看,这才是虎父无犬女呢! 心里头装着的都是家国大义,那些蝇营狗苟的东西,在云家人面前就是跳梁小丑。 云锦婳并未因为这夸赞而高兴,反而有些忐忑不安。 这京城或许是另外一座战场,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凌志南升迁,凌萱如愿以偿地坐上了世子夫人的位置。 凌家,双喜临门了。 看似平常的事情,细细思索,就另有深意了。 如果凌志南真是被齐王推上高位的,那么,齐王这个人就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据她所知,齐王跟他爹是一个性子,对政事没有多大的兴趣。 他们家人用不着多优秀,也用不着多努力,只要不犯谋逆的大罪,南陵在,就少不了齐王府的富贵荣华。 挂着闲职的王爷能轻易地为他人谋到三品大员的职位,他的能力不容小觑啊! 但是,他为什么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凌萱? 只是贪恋鱼水之欢? 第22章 抢功第一名 那,齐王为什么不把凌萱纳入府中,给她一个侧妃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宠着她? 云锦婳一时想不明白了。 沉寂多日的平阳侯府,又热闹喧哗起来。 凌萱穿上了大红绣着牡丹的衣裙,彩蝶似的翩然穿梭在后宅之中。 碍于规矩,她出嫁的时候只穿了桃红绣芍药的嫁衣,一顶花轿从角门抬进了侯府。 这三年,她虽然深得苏子文的宠爱,但是却穿不得一件正红的颜色,就连镶嵌了红宝石、红玛瑙的首饰都不能佩戴。 现在,她终于扬眉吐气了。 不过几日,苏家上下待她的态度,又恢复到了从前。 下人们甚至比以往更加恭敬了,就连老夫人都不止是慈爱,而是客气了几分。 苏子文喜气洋洋地在她面前邀功:“萱儿,我说过必不负你的。我在祖母和父亲母亲苦求了几日,他们念你乖巧、孝顺,答应把世子夫人的名分给了你。不是平妻,是正妻啊!”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夫君待萱儿恩山义海,疼我疼到了心尖儿上。”凌萱媚笑着依偎在苏子文的怀中。 “哎,我们夫妻恩爱,我原该事事为你着想的。”苏子文亲昵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凌萱垂眸娇笑,眼底的嘲讽却是压都压不住了。 这男人干啥啥不行,抢功第一名。 明明是那男人怜惜她,打通了关节,让她父亲得以擢升。 她爹这官职听起来没有多威风,但手中的权利是实实在在的。 吏部负责官员的考察、任免、升降、调动。 苏家巴结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为苏子文谋个更好的前程。 虽然他最终是要承袭侯爵之位的,但是如今苏家的光景大不如前,而平阳侯正直壮年,是不会效仿齐王把自己的爵位过早地让给儿子。 如今,这正妻之位倒成了苏子文的功劳,平阳侯府的恩惠了? 行,那她就再给平阳侯府谋点儿福利。 让那只会作威作福的老婆子看看,她凌萱能让平阳侯府逐步走出困境。 这个当家主母,非她来做不可。 “夫君,我去见祖母,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跟她商议。”凌萱娇声央求。 “好好好,这就去,我陪着你。”苏子文点头笑道。 他就说自己挑女人的眼光不会差,凌萱只回娘家走了一趟,就时来运转了。 她可真是个福星。 凌美娟正陪着婆母说话呢,看到儿子、媳妇来了,脸上立时笑出一朵花儿来。 凌萱见了礼,老夫人笑道:“快坐下吧,女人生产辛苦,虽然是出了月子,还是再养上一些时日的好。” 凌萱暗自腹诽:老不死的,原来你也知道我生孩子辛苦啊? 那你还故意苛待我? 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等到你抖不起威风的时候,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不过她面上没有显露出丝毫的不悦,温柔地笑笑:“祖母,萱儿想着前一阵子府里事务繁忙,恒麟的满月都没有庆祝。孙媳虽然不是新妇,但刚刚做了苏家的少夫人,终归是一件喜事。我想着,选个好日子把两件喜事一起办了,请来亲朋好友好好热闹一番。您,意下如何呢?” “这个……”老夫人略一沉吟。 举办宴会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平阳侯府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祖母,前一阵子我娘来府中看望外孙,给恒麟打了金锁,又给了一千两银子做贺礼。这笔银子拿出来置办宴席富富有余,孙媳不怕操劳,只想让平阳侯府挽回些体面来。”凌萱笑吟吟的说道。 她自然知道老夫人在担心什么? “娘,您就答应了吧!到时候,我早早地请了我兄嫂过来。”凌美娟在旁相劝。 如今她哥哥身居要职,多少人想巴结他正愁找不到门路呢! 平阳侯府给他们机会,谁还能错过这场盛宴呢? “好,就依着你们吧!”老夫人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平阳侯府最近确实需要一两件喜事冲冲云锦婳带来的晦气了。 有人出钱出力,府中又多一笔收益,何乐而不为呢? 凌萱立即兴致勃勃地着手准备,她要让京城的世家夫人和那些千金小姐,看到她也是很有才干的人。 虽然她出身不算高贵,但作为凌家的嫡女,在管理家务、相夫教子、维护家庭和谐以及处理人际关系方面,她都能做得很好。 比那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云锦婳要好得多。 对,她还要给云锦婳一张请柬。 既然她不愿意喝自己敬的茶,那就,喝一杯喜酒吧! 当然,她也没指望云锦婳会来。 只是,彰显自己大度的时机,她怎么会放过呢? 以后,但凡能有踩云锦婳一脚的机会,她都会用尽全力。 云锦婳拿着大红的请柬,看都没看,直接放在烛火上烧毁了。 “凌萱那贱人脸皮比牛皮都厚,如果是我接了这请柬,一定当场撕个粉碎,扬到那送信人的脸上。不过是捡了我们小姐不要的男人,还好意思大肆炫耀呢?”青黛气得破口大骂。 “她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捧着臭鱼烂虾也觉得鲜美可口。跟这种没见识的人,有什么好置气的?”云锦婳面容和情绪一样平稳。 白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们家小姐在战场上练就了钢筋铁骨,如今已经百毒不侵了。 一个无耻下贱的男人,在她们小姐眼里如同一个破娃娃,扔就扔了。 她,配得上更好的。 “小姐,您未来的夫君一定要比苏子文英俊潇洒,比他博学多才,比他位高权重,比他温柔多情。哦,多情就算了,他必须要专一,谨守云家的规矩,一生一世只能有您一位妻子。别说纳妾了,就是别的女人都不能多看一眼。”青黛余怒未消。 等有那一天,她亲自去平阳侯府送喜帖,狠狠地打他们的狗脸。 云锦婳扯了扯嘴角,她描绘出来的男人,真好。 可是,哪里去找? 只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个条件,就不知道让多少男人打了退堂鼓。 第23章 黄道吉日 凌萱选的日子是好日子,黄道吉日,诸事皆宜,不避凶忌。 天也是好天,晴空万里,碧蓝如洗。 她早早地起来,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把自己打扮妥当。 看着铜镜里娇俏妩媚的容颜,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少夫人,您天生一副好容貌,这稍稍一打扮,更是美若天仙。今天到场的女眷,任谁也压不住您的风采。”嫣红笑着夸赞。 她主子重新得了势,她们这些身边人也跟着扬眉吐气了。 “会不会太张扬了些?”凌萱笑容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她等这一天,很久了。 “少夫人早就该这么打扮了,如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嫣红眼圈儿微红。 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既为她委屈又替她高兴的心情。 “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命乳娘抱着哥儿去花厅,2我先去见老夫人吧!”凌萱站起身来。 老夫人见到盛装打扮的凌萱,不由得皱了皱眉。 家里因为她,还欠着一笔数额庞大的债务呢! 看起来,她的体己可不少啊! “萱儿,这一身行头价值不菲吧?如今你是世子夫人了,就该打扮得华贵艳丽。”老夫人心里的不悦,脸上没有带出半分来。 “没花多少银子的,这几件首饰,还是家人为我置办的及笄礼呢!只这衣服是新做的,到底不能太失了体面。”凌萱恭恭敬敬地回话。 她听出来了,这老不死的就是不轻不重地敲打她呢! 话里话外地暗示她,平阳侯府现下不大宽裕,她就应该能省则省,勤俭持家。 她偏不! 出嫁都没能风风光光的,现在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补偿一下的。 老夫人笑意淡了下来,就连目光都冷了几分。 这小贱人,仗着娘家飞黄腾达了,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啊! 及笄礼? 她骗谁呢? 凌萱未出阁的时候,凌家可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能给女儿置办如此昂贵的首饰? 她不止一次提醒苏子文,追查云锦婳丢失了的嫁妆去向。 奈何那个傻小子被凌萱迷得神魂颠倒,信了她的鬼话,只一口咬定换了银钱悉数贴补家用了。 她怕是都贴补到自己身上了,嗯,暗中接济娘家也未可知。 不然,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凭什么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凌志南的头上?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微妙。 “启禀老夫人、夫人、少夫人,凌夫人、沈夫人、赵夫人到了。”小丫鬟在门外通报。 “哦?快快有请。”老夫人满脸堆出笑来。 凌萱亲自把人迎了进来,凌夫人笑道:“早就约了几位好姐妹,一起过来看看我那宝贝外孙。” 对苏家迟迟没有恒麟上族谱,也没有摆满月酒的做法,她十分不满。 不过那个时候,凌家得罪不起平阳侯府,她只能一味隐忍。 现在,她终于能给女儿撑腰了。 “亲家母,几位夫人,快请坐。让乳娘快些把我那重孙给抱出来,沾沾大家的福气。”苏老夫人起身迎客。 她知道凌夫人这既是给女儿撑腰也是给她平阳侯府撑场面呢,所以怠慢不得。 乳娘抱着裹在大红襁褓里的孩子进来给大家见礼,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小小婴孩儿吸引了过去。 四十多天的孩子,眉眼长开了,出落的白胖可爱,很是讨人喜欢。 小家伙儿白嫩嫩的脸,淡淡的眉毛,眼睛又黑又亮。 因为吃饱喝足了,并不闹人,也不怕生,正咧着没牙的嘴挥舞着小胳膊笑呢! “哎呦,真是太招人喜欢了。这孩子叫恒麟是吗?天降麟儿,必有富贵,恭贺平阳侯府大喜了。”沈夫人给孩子的手腕上套了一对金镯。 她是吏部左侍郎沈大人的夫人,两家男人在一个部门共事,这个面子她是要给的。 “恭喜恭喜,少夫人今天真是光彩照人啊!”同行的赵夫人夸了凌萱一句,却暗暗摇头。 她今天打扮的,还真是雍容华贵。 美则美矣,只是未免过于艳俗。 一张俏脸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描画,肌肤如雪,面似芙蓉,两道又弯又长的细眉,一双水汪汪的杏核眼,鲜红的嘴唇,娇艳又妩媚。 乌黑的秀发绾成了高高的仙人髻,斜插一支镶了红宝石的金钗,周围又配了几件精美小巧的头饰,满头的珠翠,贵气逼人。 一对南红耳环,坠着细长的流苏,风情摇曳。 洁白的皓腕上带着红珊瑚手串。 正红色的短襦,领口、前襟和衣摆都镶了一圈窄窄的金边儿。 下配同色的留仙裙,绣了百蝶穿花的图案。 莲步轻移,那些蝴蝶和花朵似乎都鲜活起来。 看这架势,凌萱恨不得向天下昭告,她坐稳了侯府世子夫人的宝座。 只是,她炫耀给谁看呢? 凌萱却立时心花怒放,骄傲的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她有些遗憾,可惜云锦婳不会来,看不到她明媚张扬的美丽了。 众人围坐喝茶,客人陆陆续续地到了。 西花厅里衣香鬓影,坐着二三十位服饰鲜明的夫人和小姐。 老夫人暗自点头,平阳侯府这点儿面子还是有的。 凌萱言谈举止得体,还真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气派。 只是,再有一两位贵人前来,那才是锦上添花呢! “少夫人,齐王妃到。”小丫鬟高声回报。 老夫人一愣,随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哎呦,这可真是盼什么来什么! 因为皇上的偏心,她以为皇室中不会有人到场祝贺了。 “萱儿,陪我出府迎接。”老夫人拿起了拐杖。 “萱儿,为娘陪你去。李太傅曾经与你爹一道在翰林院为官,齐王妃这是念着旧情呢!”凌夫人很自觉地往脸上贴金。 凌萱咬住了下唇,默默跟在她们的身后,强迫自己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她怕别人看不到她的春风得意,但是还没见到齐王妃呢,她就莫名心虚起来。 李青柠早有贤名在外,顺利嫁入了皇室,公婆又住在乡下,进了门就是一家之主。 同是翰林之女,她怎么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人比人,气死人呢! 第24章 她就是故意要平阳侯府难堪 凌萱这是第一次见到齐王妃。 论姿色,她算不得倾城绝色的美人儿。 瓜子脸,柳叶眉,杏眼桃腮,樱桃小嘴。 端庄秀丽,标准的大家闺秀长相。 装扮也并不华贵,一身水蓝色的宫装,鬓边斜插一支碧玉梅花簪,耳朵上坠着同色玉石耳环。 她气质优雅,清澈明亮的眼神柔和又带着能够洞察人心的澄明。 人淡如菊,清雅高贵。 凌萱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握紧了。 明明自己生的艳若桃李,又打扮的光华灿烂,还年轻了七八岁,怎么在她面前仿佛黯然失色了? “不知齐王妃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老夫人躬身问候。 身后的人齐齐问安。 “本王妃前来恭贺侯府添丁之喜,诸位不必多礼。”李青柠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柔和。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凌萱的身上,嘴角上扬的弧度缓缓松弛下来。 没有一个正室夫人喜欢不安分的妾室。 虽然这几日京城里有人对苏子文和凌萱的爱情大肆赞美。 但是李青柠对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什么情深义重? 什么不离不弃? 都掩盖不住他们的无耻。 这两个人的结合,无非是男人背负盟约,耐不住寂寞;女人攀附权势,趁虚而入。 爱情? 呵呵,真真玷污了这两个字眼儿。 如果不是婆母有命,她断然不会前来道贺的。 罢了,她只进去略坐坐,全了礼仪就走。 在众人的簇拥下,齐王妃走入花厅,坐在了上位。 凌萱看着大家众星捧月似的围绕着她,心中的妒意层层叠叠蔓延出来。 今儿她才是女主人,齐王妃一出现,她几乎没了存在感。 如果,自己能坐上她那个位置…… 凌萱被猛然跳出来的念头儿吓了一跳。 不!不可能的。 当年她还是未嫁之身,求齐王给她一个侧妃的名分尚且不能。 如今,她已经是世子夫人,即便李青柠遭遇了意外,这正妃的名分也落不到她的头上。 她收敛了不该有的心思,袅袅娜娜地走上前去,亲手给齐王妃斟茶。 “王妃,请用茶,上好的雨前龙井呢!”她笑语盈盈,尽力做出不卑不亢的模样来。 李青柠睨了她一眼接了过去,随手放在一旁。 平阳侯府都靠借债渡过难关了,还打肿脸充胖子维持着奢华的生活。 凌萱,不大懂持家之道啊! 因为齐王妃的到来,苏老夫人精神振作,就盼着儿孙早点儿下朝回来。 听闻齐王与齐王妃夫妻恩爱,形影不离。 等他到了,侯府今日就算挣足了脸面。 自从云锦婳回来,他们家就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还是凌萱聪明,借了这个机会拉近了与大家的关系,也挽回了一些名声。 收到的贺礼,也能还了一部分的债。 老夫人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再看了看天色,就想催凌萱去厨房看看酒宴可准备好了? 午时将近,诸位大人一到,就可以开席了。 只是她还没开口,李嬷嬷脸色很不好看地从外面进来了,凑到她的身边,低低的声音说道:“老夫人,侯爷派人传话,他和世子可能赶不回来了。” 老夫人一愣:他们不回来了,一会儿到了的男宾由谁来招待?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家做东请客更要紧呢? 她正愣怔着,齐王妃身边的小丫鬟走了出去,前后不过几分钟她又回来了,低头对着齐王妃耳语了几句。 李青柠优雅地起身,温笑开口:“老夫人,本王妃临时有点儿事情,不便久留,先告辞了。” “齐王妃,您……慢走。”老夫人很是不痛快,却不敢强留。 刚送走了齐王妃,各家的夫人、小姐纷纷寻了理由告辞。 苏家三代女主人脸上如同开了染坊,五彩斑斓的,很是难看。 “娘,发生什么事情了?”凌萱看到她娘也要离开,一把拉住她的手追问。 她招待的规格和礼仪都没有错啊,言行中更是没有得罪任何人,怎么忽然之间就都走了呢? “那个……”凌夫人吞吞吐吐的。 “亲家夫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若知情,还请告诉我们。”老夫人越发的糊涂了。 “是,是工部回报,赐给武安侯的宅子已经修缮完毕。陛下一时心血来潮,要前往参观。众臣不敢扰了陛下的兴致,都随同前往了。而且陛下还吩咐,内眷若是想观赏,就直接去城东的陶然居吧!那里,如今是武安侯的府邸了。”凌夫人轻声说道。 “什么?” 凌萱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在了她的头上,僵在了原地。 老夫人更是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凌美娟急忙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配住那么好的地方?”老夫人喃喃自语。 那陶然居原来是一位江南富商的别院,他仿照江南水乡风格,在京城花巨资建造了一所宅院。 园子里的楼阁亭榭,小桥流水、假山奇石,设计精巧,富有诗韵。 五进的院子,几十个房间,很是气派。 院子里种了奇花异草,四季皆有美景。 后来他家的生意逐步转向了江南,就很少来京城居住了,只留下几个人看守宅院。 前些时日陶然居开始修缮,他们还以为那富商要来京城长住呢! 却没有想到,那么豪华的宅院却成了云锦婳的住处。 “那院子从不对外开放的,外人只是从工匠的嘴里才知道里面处处精美。如今有了观赏的机会,大家自然不愿错过的。老夫人,对不住了,我也告辞了。”凌夫人说完就走。 “云锦婳这个贱人!她一定是故意令我们平阳侯府难堪的!她明明知道今日苏家要大宴亲朋,她却挑了这个日子去观赏新宅。她欺人太甚!”凌萱气得胸脯剧烈地起伏,下唇都咬出了血痕。 “我们现在怎么办?”凌美娟又急又气,完全没了主张。 还要挣回面子呢,这下子连里子都保不住了。 凌萱眼睛都红了,丢了脸还不算,花出去的银子,血本无归了。 第25章 这是给她拉仇恨呢 云锦婳站在青瓦白墙的宅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府门上方那几个黑底金字。 京城里豪华气派的府邸比比皆是,陶然居以淡雅玲珑,如诗如画的风格占有一席之地。 宅子的主人很神秘,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步入其中,一览全貌。 现在,府门上方的匾额换成“武安侯府”了?! 那几个清新飘逸的大字,她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出自当今圣上萧槿安之手。 “武安侯,您对这府邸可还满意?”景航恭敬地问。 云锦婳:“……” 满意是满意,只是她凭什么能住在这里? 军功吗? 又不是开疆拓土之功富贵,她受不起如此丰厚的赏赐。 “劳烦景侍卫代云锦婳谢过皇上隆恩,只是,我实实地不敢受。购买宅院的银子,还请陛下用来为军中添置精良的装备,改善边关将士们的待遇。”云锦婳一抱拳。 击退敌军,收复失地是边关将士共同浴血奋战的共同成果,非她一人之功。 作为南陵第一位女将军,第一位女侯爷,第一位在皇上的支持下休夫的女子,萧槿安给了她足够的体面和荣耀。 再接受了这份厚礼,朝堂怕是又要因为她闹得不可开交了。 她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更不想皇上遭受非议。 景航竖起了大拇指:“武安侯高风亮节,时刻以南陵安危为重,景航深表佩服。只是,陛下已经在里面了,这话还请您自己进去当面说吧!” “皇上在里面?”云锦婳深感意外。 都说皇上日理万机,废寝忘食。 怎么她看到的萧槿安,白天黑夜总往宫外跑呢? ”正是,武安侯请进府吧!“景航在前面带路。 云锦婳哪里还有心情参观新宅,目不斜视地进了正门,穿过了长廊,来到了花园。 “云爱卿,这宅院刚刚修缮完毕,你看可还满意啊?”萧槿安和蔼可亲的声音在园子里蓦然响起。 云锦婳一抬头:哦豁!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来到了陶然居,她还以为自己进了御花园呢! 皇上居中而坐,两厢站立着文武大臣。 一个,都不少! 云锦婳头大如斗,皇上这给的哪里是恩赏? 分明是给她拉仇恨呢! 李太傅和几位官员看着她的眼神儿,恨不得刀了她。 云锦婳躬身施礼,赶忙表明自己的态度:“皇上,微臣并不知您赐的府邸是陶然居。陛下勤俭兴邦,乃有道明君。臣何德何能,敢住这样的昂贵之所?皇上不必给臣赏赐居所了,我住在镇国将军府就很好。” 主要是,安心。 “皇上,臣找到武安侯的时候,她正在巡城。来到府门外才知道这是您赏赐的宅邸,武安侯并不知晓您和诸位大人在此。她要臣代为禀奏皇上,把这购买宅院的银子,用在加强边防力量上。”景航证明云锦婳的推辞并不是敷衍,而是坚辞不受。 李太傅神色稍缓,看着甲胄在身的云锦婳,想必景航所言非虚。 而且,她谢绝了这份赏赐,证明她并不是居功自傲,贪得无厌的人。 “皇上,武安侯心怀大义,绝非贪名逐利的小人,还望皇上成全她的贤德。”李昌很是赞成云锦婳的决定。 以后其他臣子立下了功勋,皇上都照例封赏,国库不得日渐空虚? “皇上,武安侯所言甚是,这笔银子还是用在军中吧!”平阳侯也站了出来。 他不想发声的,但是,忍不住啊! 云锦婳已经得到了跟他相同的官职,云家还给她留了那么大一笔财产,再住上这么豪华气派的房子,苏家不是被她踩入尘埃了吗? “云锦婳的功劳再大,也不能和那些开国老臣,有过从龙之功的武将相提并论吧?” 人群里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声。 “为了武安侯,耗费了国库的银子,皇上要如何对子民交代呢?” 这人的一句话,引起了诸多臣子的不满。 苏子文躲在人群后面,深深地低下了头,眼底一片阴鸷。 凭什么云锦婳回京之后他们苏家一蹶不振,而她顺风顺水呢? 他就是要挑起群情激奋,让云锦婳置身被非议的漩涡。 她自己放弃了这赏赐还能为她博个美名,如果是她不配,那就是皇上有失公允。 在私事上,他能偏心云锦婳,在公事上,他也会一意孤行吗? 皇上看着大多数持反对意见的臣子,眯起了狭长的凤眸。 呵呵,朝堂之上意见相左是常有的事情,对付云锦婳,他们倒是难得的齐心合力。 这不就是看小姑娘无父无母无兄长呵护,才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吗? 昔日,他护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与他人为妻。 如今,他若还护不住她,这九五至尊的帝位坐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宅子不曾动用国库一两银子,朕要向谁交代?”萧槿安陡然提高了声音。 年轻的帝王斯文俊美,眯起的长眸犹如两把利剑,射出犀利的寒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站在近处的臣子心神一凛,急忙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只蓄势而发的猎豹,气度沉稳,却已经露出了尖利的爪牙。 谁,都不想成为即将被撕碎的猎物。 只有云锦婳挺直了脊背,不躲不闪地与他对视。 萧槿安眼中寒芒迅速消散,嘴角浮现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云爱卿,不必推辞,这宅子是陶然居原来的主人所赠,就连修缮的银子都是他出的。现有户部尚书在此,你问问他,国库可曾贴补分文?” 被点到名字的韩文涛急忙站出来作证:“户部账本上并未有此项开支,最近也不曾有大额银两支出。” “修缮的工匠都是从民间请来的,下官只负责检查质量和跟进进度。”工部侍郎覃宇主动解释。 “皇上,这宅子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把宅子送给武安侯呢?”苏浩看了看皇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群臣都竖起了耳朵,就连云锦婳也不例外。 无功不受禄,是云家的准则。 第26章 要么收礼要么以身相许 萧槿安微微一笑,看着湖心亭喊了一声:“出来吧!” 随着清朗的笑声,重檐翘角的竹亭里闪出一个红色的身影。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摇着手中的象牙扇,潇洒从容地走了过来。 这少年大约二十左右,身穿一件大红云锦长衫,系着一条四指宽的金丝腰带,上面镶嵌了七彩宝石,光芒闪烁,璀璨如虹。 金冠束发,右耳边却挑出一缕发丝,配着五色丝线编成了小辫子。 脚下一双黑色短靴,用金丝银线绣着云纹。 真正的穿金戴银,俗不可耐,像极了穷人乍富的暴发户。 偏偏这人生得十分妖娆,生生的把那十分的俗气给压了下去。 白里透红的肤色,斜飞入鬓的长眉,一对狐狸眼,眼珠轻轻一转,就是万种风情。 挺直的鼻梁,殷红的薄唇,噙着一丝魅惑的笑。 众人都看呆了,这少年俊美的雌雄莫辨,宛若妖孽临凡。 只见他薄唇轻启,声音如珠落玉盘那般清脆。 “在下陆明轩,陶然居是我们江南陆家的,镇国将军对我爹有救命之恩,又找回了他失落的财物,保住了我陆家的财运和名誉。我们投桃报李,把这宅子拱手让给云姑娘有何不可?” “江南陆家?” 如此说来,他这穿戴也不算张扬了。 江南富商云集,论富贵,陆家是首屈一指。 江南十家商铺有六家姓陆,全国各地都有他们的产业。 近几年,陆家又拓展了边贸生意,跟其他国家的商家也有合作。 有人悄悄瞥了一眼靖王,这位以矜贵着称的王爷,从衣饰到相貌,好像都被陆家公子给比下去了呢! 萧牧尘暗暗地磨牙:呔!这小子怎么就没被山贼盗匪给劫了去? 这,行走的肉票啊! 没有人怀疑宅子的归属了,有人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他们早就该想到,只有江南陆家才有这样的实力。 只是,他们家跟镇国将军有什么瓜葛? “陆公子,我爹对陆家有救命之恩?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云锦婳问。 “四年前,我爹带商队进入了漠北,是想用茶叶、丝绸等物品换他们的皮毛和药材。没想到遇到了劫匪,打伤了镖师,我爹也受了重伤,所带的财物被洗劫一空。我爹他们一行人忍着伤痛,好不容易回到雁南关。 恰逢镇国将军出行,他问清了缘由,命军医给我爹他们疗伤,亲自带领一队将士去了漠北。等他回来的时候,丢失的财物一样不少地都拿回来了。云将军后来又派人护送我爹绕路进入了漠北,等他完成了交易,把商队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 我陆家经商,以信誉为本。如果没有云将军的相助,我爹性命难保,我们陆家的声誉也会受损,几代人的努力怕是就此前功尽弃了。如此大恩大德,武安侯受不起一座宅子吗?”陆明轩那双妖媚的狐狸眼此刻尽显真诚。 “是微臣误会陛下了,臣有罪。”李太傅伏地请罪。 “太傅,你觉得武安侯可受得起这宅子?”萧槿安淡声问道。 他这个老师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迂腐。 “镇国将军护佑南陵百姓,该有此福报。陆家知恩必报,也是侠义心肠。”李太傅改了口风。 以后,关于云锦婳的事情,他还是少插手为妙。 他这张老脸啊,都快丢光了。 刚才那些还认为云锦婳配不上这陶然居的大臣,都羞愧地低下头去。 镇国将军这是惠及后人啊! “陆公子,保护南陵的百姓,是我云家的分内之责,这份谢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云锦婳很坚决地摇摇头。 “云姑娘,陆家报恩只有两种方式,一是送上价值相应的礼物,二呢,就是以身相许。云姑娘如果看不上这座宅院,那本公子愿意与你结为夫妇。”陆明轩狐狸眼一挑。 笑得妩媚温柔,别提多勾魂摄魄了。 在场的几个年轻公子,屏住呼吸,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 这家伙儿如果不是出身陆家,凭着一张脸,也能一生富贵。 云锦婳连退几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确定这不是恩将仇报? 看着他这张脸,她觉得他们做姐妹更合适。 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但是这样的,她肯定不要。 萧槿安霍然起身,长眸再度危险的眯了起来。 朕是要你来帮忙的,而且是公平交易,并没让陆家吃了亏。 你要是想挖朕的墙角,那可就不只是撅断锄头的问题了。 “陆公子,我,我收下这宅子就是。”云锦婳不敢再推辞了。 好在还能二选一,那以身相许她是宁死不从的。 “云姑娘,您这选择,有点儿伤我的心啊!其实一座宅子能值多少钱?本公子,可是无价之宝啊!”陆明轩遗憾的说道。 那幽怨的眼神,活脱脱像个可怜的弃妇。 在江南不知道多少女人对他暗送秋波呢,生平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吃瘪。 他,不舒服! 云锦婳干干的笑几声:“陆公子仙人玉貌,我,我不敢唐突。” 切,男人喜欢狐狸精,女人可不喜欢。 萧槿安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的小姑娘既不贪财也不好色。 苏子文听到陆明轩的告白差点儿当场背过气去,这人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云锦婳怎么能够配得上这么富贵的人家,这么俊美的男人? 他苏子文不要的女人,也不许别的男人染指。 她,就活该孤独终老的。 嗯,云锦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离开了平阳侯府,她就失去了被男人喜欢的资格。 “启禀皇上,齐王妃和各位夫人、小姐来给武安侯道贺了。”宋承恩高声禀报。 “请她们进来吧!”萧槿安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女人可比他的臣子识时务呢! 平阳侯父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气愤和无奈。 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表面上反对皇上赐下府邸,暗地里却通知了他们的夫人前来贺喜。 人都跑到陶然居来了,他们家的喜宴招待谁呢? 第27章 平阳侯府主动示好 十几位官家女眷在齐王妃的带领下走进园子,先对皇上行礼问安,随后都垂手站在一边。 李青柠和气地对云锦婳笑笑:“恭贺武安侯乔迁之喜,本王妃来得匆忙,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武安侯笑纳。” 她身边的侍女恭恭敬敬地呈上一个精美的木匣。 “多谢齐王妃美意,只是我也是刚刚得知此事,没有任何准备。这礼物我就不收了,待日后我设宴给大家赔罪。”云锦婳冰眸一飘,看着萧槿安的目光略带嗔怪之意。 从前的他稳重内敛,什么时候转性了,做事总是这样的出其不意? “哎,云爱卿,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今儿就是黄道吉日,朕与众卿家在此,就凑些银钱给你暖居吧!你,意下如何呢?”萧槿安笑眯眯地问。 他就没想放众人走。 他一个大男人,又是一国之君,本不欲介入云锦婳和凌萱之间的矛盾。 但是,凌萱却不该故意恶心人。 她扶正、生子,都是对云锦婳的伤害。 可是她半点愧疚都没有,还觍脸给云锦婳送了请柬。 什么体面的事情? 也敢跑到他的小姑娘面前耀武扬威? 三年前,云锦婳脱下嫁衣,换了戎装,奔赴战场。 苏子文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三年后,凌萱穿上了大红裙衫,急于向众人炫耀她顺利上位。 苏子文也没有必要陪在那个女人的身边。 想必他和他的家人已经习惯了喧闹过后的寂静。 云锦婳呼吸微微一滞,尊贵无比的男人笑得千年狐狸般的狡黠。 狭长的凤眸里,尽是阴谋得逞后的得意。 她明白了,萧槿安这是故意给苏家难堪呢! 作为男人,他的心眼儿小了点。 可是作为好兄弟,她有被感动到。 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爹娘、哥哥们不在的日子,她也是有人护着的。 皇上给的脸,除了双手牢牢地接住,还能怎么办? “那就多谢陛下和诸位的盛情了,锦婳这就让镇国将军府的人过来,准备茶点和酒宴。” 现做是来不及了,但是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好好好,前来庆贺的女眷,都是当家主母和才貌双全的千金小姐,有她们助你一臂之力,一切都会井然有序的。”萧槿安颔首低笑。 来都来了,那就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吧! “武安侯,本王妃就帮助你招待女眷吧!”一丝浅笑在李青柠唇边徐徐绽放,温柔若莲。 “劳您费心了。”云锦婳对这个主动释放善意的女子,很有好感。 “请皇上和各位大人去东明厅品茶。”陆明轩当仁不让地担起了招待男宾之职。 他才不管在场的男人有没有跟云家关系亲密的,反正谁都没有他熟悉这座宅子。 众人还没有离开园子,白芷和青黛就带着镇国将军府的人匆匆赶到了。 各位大人的妻女,被皇上夸了一句,见齐王妃都自告奋勇了,也不好落于人后。 商议之后,在随行的婢女中拔出几个人来交由白芷和青黛统一调配。 云锦婳松了一口气,好在,忙而不乱。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杂乱的声音。 不用吩咐,景航快步出去查看情况,回来的时候,眼底有着隐忍的怒气,他抱拳躬身:“启禀皇上,平阳侯府派人送来了许多酒菜。苏家少夫人说,闻听武安侯迎来了乔迁之喜,怕是这边来不及准备宴席,她就准备了丰盛的酒菜,聊表贺意。” 萧槿安一皱眉,凌萱,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自己摆了她一道,转过头她就算计在了锦婳的身上。 云锦婳英眉一挑,凌萱,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她精心准备的饭菜没有留住客人,就送到她这里来了。 一来彰显了她的大度,二来避免了浪费。 自己要是不收吧,就是胸襟狭隘,为着后宅的那一点儿恩怨不肯释怀。 甚至,还会引起别人的 猜疑,她对凌萱的怨恨是不是来源于对苏子文的放不下? 若是收了,日后必有回礼。 也意味着两家撕破的脸皮得以修复了。 云锦婳心思一转,嘿嘿,她可以吃孙喝孙不谢孙。 让凌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只是,要有人配合她演这出戏。 但愿,陆家公子不仅长得像狐狸,也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她眼睛一飘,看向陆明轩,双掌合十又迅速地分了开来。 陆明轩眼尾一挑,饶有兴致地盯着云锦婳。 哟,刚才不是很嫌弃自己的吗? 有了困难,第一个想到要他帮忙了? 财大气粗就是好哇! “皇上,哪个府里的女人这么不懂事?武安侯的乔迁之喜,送来了自备的饭菜,她这是瞧不起谁呢?也不看看,粗茶淡饭的,可配得上这园子? 我陆家既然是报答恩人,岂会做出令云姑娘为难的事情来呢?翠微楼早就备好了上百桌一等宴席,稍后就会送过来。”陆明轩一开口,就把平阳侯府贬得一文不值。 苏家父子能站在这里,都是兔子跟着月亮走——借了好人光啦! 萧槿安磨了磨牙,你说话就说话,跟云锦婳眉来眼去的做什么? 不过这人也有一样好处,自己不方便以势压人的时候,他就派上用场了。 “嘶……” 周围响起了一片吸气声。 翠微楼是京城最大也是最豪华的酒楼,里面不仅有美酒佳肴,还有妙龄女子款动丝弦,轻歌曼舞给客人们助兴。 比其他的酒楼多了香艳,又比青楼多了文雅。 翠微楼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酒楼里一桌上等酒席,至少需要纹银十两。(相当于现在的一万块钱) 而当朝一品官员的俸银一年才不过二百两左右。(当然,其他各种巧立名目的收入不算在内) 这一顿饭,比御宴的造价还高呢! 相比之下,苏家这份人情就成了一个笑话。 “陆公子,那平阳侯府的好意总不好拂逆了。”皇上面露难色,似乎想给苏家几分面子。 陆明轩邪魅一笑,这踩人嘛,当然是要让他们无法翻身才有意思。 嘿嘿嘿,区区不才,最擅长这个了。 第28章 老夫人中风了 “皇上仁爱厚德,云家精忠报国,心里装的都是南陵子民。草民建议,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来一次与民同乐。”陆明轩那双令人迷醉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阴笑。 云将军是他爹的救命恩人,谁跟云锦婳过不去,就是跟他陆家过不去。 作为陆家下一代家主,他想护个女人还护不住? 最好,谁都别来招惹他。 他这个人财大气粗,就是心眼儿小,睚眦必报。 “哦?此话怎讲?”萧槿安很配合地问。 这黑心狐狸坑起人来,让你哭都找不着地方。 “草民这就派人在府门外高搭席棚,那个什么府送来的饭菜正好可以招待安阳城中的百姓。皇上、武安侯,我这主意可还妥当?”陆明轩还很谦虚的征求了两个人的意见。 “好好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朕准了。”萧槿安一口答应下来。 “陆公子真是人美心善。”云锦婳言不由衷的夸赞。 “陆明轩,你去外面搭席棚吧!要记住,唯有善待百姓,才能富贵长久啊!”萧槿安眉宇间染了一曾薄怒。 小姑娘这几年在战场上受苦了,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连这等妖艳货色都觉得好看了? 还心善? 呸! 他要是敢打云锦婳的主意,自己就骟了他。 陆明轩:“……” 他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用不了多久,安阳城的百姓就会蜂拥而至。 他们蹭吃蹭喝不是问题,怕的是他这么俊美又多金的男人,不知道会被多少情窦初开的小女子给惦记上呢! 这狼多肉少,他可怎么办呢? 唉,要么怎么说他想找个武功高强的娘子呢! 遇到劫财的盗匪,她能把一群人打得望风而逃。 遇到想劫色的,她能狗护肉骨头似的为自己大杀四方。 他才不想陪王伴驾,就是想留下来跟云锦婳多接触接触。 虽然眼下她没看上他,但是这日久生情,或许哪一天她爱上看了自己的色,哪怕图财也行啊! 府门外人声鼎沸,园子里笑语喧哗。 只有平阳侯父子俩,那脸憋的跟便秘了似的。 他们家精心准备的酒宴,都不配进武安侯府的大门?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的,苏子文能一拳打掉他的两颗门牙。 但是,陆明轩说是,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翠微楼的美酒佳肴已经送到。 席面上摆满了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 有些珍馐美味,是他们都难得一见的。 两大瓮美酒,一个是荷花蕊一个是秋露白。 这可是手托着银子都买不到的珍品。 泥封刚一开启,满室飘香,未饮先醉。 苏家祖上也是阔过的,此时他们却分外的痛恨有钱人。 更恨云锦婳。 她什么都没做,今天捞的好处是他们家几辈子都积攒不下的财富。 云锦婳虽然是第一次主事儿招待这么多的客人,但是在齐王妃的帮助下,很快就得心应手了。 她殷勤待客,应对得体,做到了宾主皆欢。 饭后在陆明轩的带领下,大家终于有了细细观赏这座宅院的机会。 众人恍若置身江南烟雨中,秀美别致的亭台楼阁,宛如苏杭佳丽那般小巧精致。 叮咚作响的清泉,从假山上跌落下来,落在养着荷花的池子里,惊得一尺多长的各色锦鲤四下逃散。 一潭碧波,周围种着葱茏的树木。 一座木桥直通湖心的竹亭,人站在那里,能看到半个园子的景致。 五进的院子,雕梁画栋,每一进院子的建造风格都不尽相同,令人有移步换景之感。 大家一边欣赏一边啧啧称叹,暗自猜想这屋内的装饰必然是富丽堂皇的。 各府的夫人仨一群俩一伙儿的凑到一处,说起了悄悄话。 “哎呦,虽然我没有去过江南,但是今天在这园子走一趟,就仿佛去了那人间天堂。可哪里再去寻这样的美食美景啊?”户部尚书韩文涛的夫人赞不绝口。 “是啊,好在我们都带了礼物,不然可就成了那打秋风的。”沈夫人笑道。 凌夫人脸上一红,她是空着手来的。 这些人不是在平阳侯府得到的消息吗? 什么时候又准备了一份礼物? “这可要感谢齐王妃,她只在平阳侯府小坐片刻。走的时候啊,把礼物原封不动的带走了。我们大家,也就有样学样了。不然现准备礼物,哪里还来得及呢?”有人捂嘴偷笑。 凌夫人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这,就过分了! 竹林里的云锦婳抿唇低笑,齐王妃看着娴静淡雅,想不到竟然是这么有趣儿的人。 夕阳西下,众人尽兴而归。 苏家父子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回到了家中。 武安侯府有多热闹,他这里就有多冷清。 从门口到内宅一路走来鸦雀无声,寂静的令人有些不安。 老夫人的房间里,隐隐传来哭泣声。 苏浩带着儿子急忙走了进去,就看到凌美娟和凌萱相对垂泪,他娘的窗前围着几个丫鬟,老太太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这是怎么了?”苏子文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回答他的只有抽噎的声音,凌萱哭得气滞语凝,说不出话来。 “娘,祖母怎么了?”苏子文摇着凌美娟的肩膀追问。 “没有云锦婳这么欺负人的,她抢走了今天的客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刻意羞辱我们苏家,把那精心准备的饭食送给了百姓?老太太听了几句闲言碎语,气怒之下晕了过去。 请了大夫来看,说是中风了。施了针,也抓了药,至于到底是什么状况,只有她醒来才能知道。”凌美娟擦着眼泪,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是怎么想的?明知道云锦婳与我们家势不两立,还去巴巴地讨好她,真是自取其辱。”苏浩冷着脸训斥凌萱。 “爹,我没有想到她如此不近人情。是云锦婳害了苏家,害了祖母。”凌萱哭着辩解。 她殚精竭虑的为苏家着想,本来是一举多得的好事,谁会想到却连最后的一点儿脸面都没保住。 第29章 要不平阳侯府休了我吧 “都是你无能,娶回来的女人,瞎子踢毽子——一个不如一个。好好的平阳侯府,要败在你的手里了!”苏浩一巴掌抽在儿子的脸上。 憋了一天的气,火山似的喷发出来了。 苏子文捂着脸不敢还嘴,愣愣地看着他爹,满腹的委屈说不出口。 他做错什么了? 跟云锦婳的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自己选的儿媳妇不好,现在反过来怪他? 至于凌萱…… “哇”的一声,凌萱掩面痛哭,哭诉:“爹,儿媳知道您怨我恨我。可是,我是掏心掏肺对待苏家的啊!我做的一切,都是为平阳侯府好啊!” “平阳侯府好了吗?”苏浩一针见血地问,把怒火转移到这个罪魁祸首的身上。 凌萱哭声一顿,睁大朦胧的泪眼,下唇咬出一片殷红的血迹来。 所以,她的努力她的辛苦,他看不到,要的只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可是,这能怪她吗? 如果平阳侯府足够强大,那些客人谁敢不卖苏家的情面,乖乖地留下来? “爹,今天的事情怪不得萱儿。她出钱出力,想着为咱们家赚回些体面和银子,谁会想到那姓陆的跳出来搅局啊?”苏子文为凌萱开脱。 “结果呢?她赚回什么来了?”苏浩揶揄地问。 只有无尽的羞辱和无情的践踏! 那一顿饭,他食不知味,嗓子里似乎竖着一根骨刺,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爹,是儿媳没用。我挣不来云锦婳那样的功勋,也没有什么富可敌国的男人赠送宅院。我处处都比不上武安侯,做什么都是错。既然如此,您就让夫君休了我,重新迎武安侯入门吧!”凌萱以退为进,哭得更大声了。 “萱儿,别胡说,我不会休你的,我们还有一双儿女呢!你别胡思乱想,我不怪你的。”苏子文脸上顶着鲜红的巴掌印,轻柔地给凌萱擦眼泪。 这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他一颗心疼得都快碎了。 平阳侯头痛欲裂,他何尝不后悔啊? 只是云锦婳看着他们父子的眼神,形同陌路。 不,她对他们甚至还不如路人,心里眼里只有嫌恶和鄙夷。 云家的孤女,成了平阳侯府高攀不起的女人。 他越来越看不上凌萱了,可儿子刚被云锦婳给休了,转头他们家就休妻。 这脸,丢不起了。 而且,凌志南如今在仕途上春风得意,大小官员的前程,都在他手心里攥着呢! 休了凌萱,平阳侯府又多了一个劲敌。 罢了,且忍了这一口恶气吧! “啊……”床上的老太太低声呻吟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老夫人醒了,老夫人醒了。”李嬷嬷欢喜地叫了起来。 “娘,您怎么样了?”平阳侯几步跨到床边,关切地询问。 “这个毒妇!这个贱人!可气死我了。”老夫人骂不绝声。 云锦婳和凌萱,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娘,您不要生气。大夫叮嘱,要静心休养。”凌美娟劝道。 “你,你也不是好东西!”老夫人气怒之下,抬手要打她。 却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听使唤了。 “我的手,怎么不会动了?”她惊骇地叫了起来,急的哭了出来。 平阳侯的大手掐在她的胳膊上,她毫无反应。 苏浩又向下掐了她的右腿,她还是一动不动。 再碰她左侧的肢体,老太太就大声喊了起来:“你这个不孝子,是想掐死我吗?” “快,赶紧去请大夫。”苏浩回头吩咐。 他娘,好像不大好。 苏子文出去了,好一会子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先生走了进来。 那大夫一番望闻问切之后,给出了结论:“侯爷,老夫人偏枯了。” “大夫,可还有办法救治?”苏浩急的直搓手。 早晨起来的时候,老太太还精神矍铄的,这晚上回来,人就瘫痪在床了? “施针、用药,但是能不能好起来,我不大好说。病人要配合治疗,也要有人精心照料,最重要的要保持心情愉快……”老大夫详细地交代着。 “我,我愉快个屁!”老太太用左手大力拍打着床榻,当众说了粗话。 她都行动不便了,还能有好心情? 老大夫无奈地摇摇头,老太太这个火爆性子,怕是好不起来喽! “侯爷,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慢慢调养了。”老大夫拱拱手。 “我就不信自己站不起来。”老夫人很要强地用左手撑起身子,想坐起来。 费了半天劲,却蛆虫似的在床上蛄蛹着。 最后还是在丫鬟婆子的帮助下,勉强地倚靠在床头半卧半坐。 “庸医!去,给我请太医来!”老太太不甘心地叫嚷。 老大夫行医数十载,在安阳城颇有名望。 他救治了无数病人,还从来没有被人指着鼻子当面骂成“庸医”,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了。 “侯爷,告辞。”老先生气得转身就走,诊费都没有讨要。 随行的童儿背起了药箱,气哼哼地追了出去。 “侯爷,去请一个相熟的太医来吧!”凌美娟看着发疯的老太太。 这个家以后还能有一日的安生吗? 苏浩命下人拿了自己的帖子,去请太医。 与苏家有些交情的何太医恰好不当值,闻讯赶了过来。 一番诊断之后,请了平阳侯外面去说话。 “侯爷,这病好起来的不多,能维持现状就是好的。好好安抚着老夫人的情绪。病情若是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厉害。”何太医悄声说道。 他比刚才那老先生唯一高明的地方在于他很在意病人的情绪。 苏浩谢过,客客气气地把人送了出去。 他娘这病要精心调养,瘫了没关系,这条命一定得保住。 若是她有个闪失,三年丁忧,平阳侯府很可能就要逐渐淡出朝堂了。 “娘,何太医说只要按时服药,每日坚持锻炼,很有希望恢复正常行走的。”苏浩陪着笑脸说谎。 “好,我慢慢将养。不过下人笨手笨脚的,没有萱丫头伶俐。以后,就由她来服侍我吧!”老太太指着凌萱说道。 都是她考虑不周,办事不利,才害得自己卧床不起。 要她贴身伺候,就全当赎罪了。 第30章 他们才是奸夫淫妇 “这……”凌萱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她嫁到平阳侯府可不是为了服侍人的。 “如果不是你生出事端,老夫人也不会病倒。以后,你每天服侍着老太太睡下之后,再回自己的院子吧!粗活有丫鬟婆子呢,你只精心照料便是。”平阳侯不容置疑地吩咐。 “爹,我,我还要照料欣悦和恒麟呢!”凌萱很抗拒这个安排。 凌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她未出阁前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如今他爹都晋升为朝廷大员了,反倒要她低三下四地伺候病病歪歪的老太太? “怎么,你把你祖母气病了,我们并无一人责怪你,只是要你侍疾,你就不愿意了?你还是书香门第人家的小姐呢,你爹娘是如何教导你的?这样的不仁不孝,真真辱没了凌家的家风。”平阳侯直接把问题上升了一个高度。 忤逆不孝,是谁都无法承担的罪名。 更何况事关凌家的名誉,凌萱再不情愿也得受着。 凌萱泫然若泣,眼睛和鼻子都红了起来。 这叫什么话? 老夫人是她气病的? 这责任,不是应该由云锦婳来负吗? “萱儿,服侍长辈是你分内之责,不要推脱了,就这样吧!”凌美娟口气严厉起来。 平阳侯府已经声名狼藉了,凌家的口碑可不能受到影响。 否则,她们两个就没有一点儿退路了。 而且,有凌萱照顾老太太,她乐得清闲自在。 “是。”凌萱很憋屈的点点头。 这一次,苏子文都没帮她说话。 “老夫人,药熬好了,奴婢喂您喝。”李嬷嬷很自然地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药碗。 “放下吧,让凌萱来。”老太太看着站在旁边的凌萱气不打一处来。 往日的乖巧伶俐都是装出来的吗? 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凌萱端着药碗,刚要喂给她喝,老太太抬手就给打翻了。 “你不会吹凉了吗?是想烫死我吗?我不能动了,看着就碍眼了,巴不得我早死,你们好落得个干净,是不是?”她骂完了,反而哭了起来。 听说蓝玉瑶对云霆的母亲关怀备至,那么一个脾气火爆的女人,对婆婆却很孝顺。 耳熏目染,云锦婳若是在,也会细心周到地服侍她吧? 药碗打翻了,药汁洒在凌萱的手上和胳膊上,娇嫩的肌肤被烫红了一大片,她疼的眼泪汪汪的。 “祖母,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哽咽着认错。 “哭哭哭,整日就知道哭。我还没死呢,你号的哪门子丧?爱哭的女人不旺家,难怪平阳侯府一日不如一日了。”老夫人越发的烦躁了。 这是娶了一个丧门星回来。 她真后悔啊,就不该松口扶正了这个贱人。 “萱儿,快回房涂些药膏,可别落下疤痕。”苏子文扶着凌萱向外走。 “涂了药赶紧回来,一点儿小伤还想当病养?”老夫人不满地嘟囔着。 来到院子里,凌萱扑进苏子文的怀里,无声的啜泣,眼泪把他的前襟都给打湿了。 “夫君,都是云锦婳的错,祖母和父亲为什么要怪罪于我?”凌萱不服气地问。 那个女人明明离开了苏家,可是,却让人感觉她无处不在呢! “如今,我们惹不起她。”苏子文叹息一声。 这是他最不愿意承认的事情,云锦婳离开他之后,官运财运两旺,混得风生水起。 “夫君,皇上给她几分薄面,那是看在她立下军功的份上。那个江南陆家的公子,为什么也给她撑腰呢?”凌萱状似迷惑地问。 “镇国将军救过他爹的命。”苏子文简洁地回答。 他,实在不愿意提起陆明轩来。 那混蛋,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苏家留啊! “奇怪,报恩又不是报仇,还讲究个什么十年不晚。这四年,陆家不声不响地,与云家素无往来。为什么云锦婳前脚离开了平阳侯府,后脚陆公子就大手笔地赠了一座豪华的宅院?”凌萱哭红了的眼睛挑出几分疑惑来。 苏子文心头一沉,莫非,陆明轩与云锦婳有旧? 报恩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正大光明接近云锦婳的借口? 再想到陆明轩当中对云锦婳表明心意,愿意以身相许,苏子文忽然就炸了。 “好一对无耻的奸夫淫妇!难怪云锦婳与我拜堂之后尚未圆房就匆匆离开了,一去三年,回来就跟我闹别扭,还要以休夫的方式折辱我。 她肯定与陆明轩早就相识,看中了他的万贯家财。那贱人早就起了喜新厌旧、嫌贫爱富之心。却强词夺理,泼了本世子好大一盆污水。 先变心的是她,却让我背负薄情寡义的骂名,她真是蛇蝎心肠啊!”苏子文睚眦欲裂。 原来他早就被云锦婳给抛弃了,这是苏子文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在云锦婳面前唯一的骄傲就是,是我先看不上你的,即便是休夫,也改变不了你是苏家弃妇的事实。 没想到,是那贱人不守妇道,还毁了他和平阳侯府的名声。 苏子文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恶气,这王八钻炕洞——他憋气又窝火啊! “我这就找他们算账去!”他黑着脸往外走。 凌萱一把抱住了他,惶声阻止:“夫君,你不能去。论官职,你比不过武安侯;论财力,咱们家比不过陆家;论武力,你打不过云锦婳。你去了,能讨回公道吗?” “难道就这么算了?”苏子文气的白眼珠子起了红线。 “夫君,这只是你的猜测。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他们不会承认的。一旦闹起来,他们反过来说你诬告,你是要受罚的。夫君,心字头上一把刀,你,就忍了吧!” 凌萱一声重重的叹息,仿佛一把锤子凿在了苏子文的心上,让他清醒过来了。 对,拿贼要赃,捉奸要双。 他只有找到云锦婳和陆明轩苟合的证据,才能揭穿他们卑鄙且丑恶的面目。 “我一定会找到他们早已私通的证据,让这一对狗男女受到应有的惩罚。”苏子文恨恨地说道。 “对,他们就该被浸猪笼的。”凌萱柔媚的眼里盛满了恶毒。 第31章 我在骂你,而且很脏 “我这几天派人盯着云锦婳和陆明轩,若是能把他们捉奸在床,咱们就能一雪前耻了。”苏子文恨意满腔。 “如果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去告御状,让他们恢复你的名誉,赔偿平阳侯府的损失。”凌萱要的可不止是云锦婳身败名裂。 苏家的亏空都是云锦婳造成的,就连老太太的病,也是她给气出来的。 这些账,她要一笔一笔跟云锦婳算清。 苏子文点点头,等真相大白的时候,就是皇上也护不住云锦婳了。 “祖母这边你精心照顾些时日,只要你能够像齐王妃那样博得一个贤良孝顺的美名,家里家外都没有人敢轻慢你了。”苏子文叮咛着。 “齐王妃那贤良孝顺是做给别人看的,她这人最为恶毒。不与公婆同住,何谈孝顺?我今日算是领教了她高拜低踩的手段,她只来我们府上略坐了坐,随即就去陶然居了。 人往高处走,她巴结云锦婳我不恼,可恨的是她把带来的礼物一并带走了,其他的夫人小姐纷纷效仿。她这不是故意羞辱平阳侯府和我吗?”凌萱提起李青柠来,恨得牙根儿发痒。 “这话就烂在肚子里吧,被人听去了,又是一场麻烦。她是齐王妃,又是李太傅的爱女,素来有端方温亮的贤名,从不与人结怨的。萱儿,你可是曾经得罪过她?” 苏子文很是不解,齐王妃为什么要跟他们苏家过不去呢? “怎么会呢?我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她。”凌萱很肯定地摇摇头。 除非是,李青柠知道了…… 不,绝不可能。 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她知他知。 “等我抓了那对狗男女的现行,他们就知道你是个好的了。”苏子文眸光温柔。 萱儿贤淑端庄,又善解人意,是个一心相夫教子的好女人,只是因为云锦婳,被外人误会得太深了。 “夫君,你,你自己多加小心。云锦婳武功高强,陆家公子家趁人值,自然很爱惜自己的名声。若是知道你背地里调查他们的丑事,怕要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凌萱不无担忧地提醒。 “我知道,他们有钱有势,但是,我不怕。我一定要亲眼看到,他们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苏子文正气凛然的说道。 仿佛,他是不畏强权的斗士,正义掌握在他的手中。 凌萱眼底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她可太期待那一幕的到来了。 御书房。 萧槿安正襟危坐,下垂首的一把椅子上,陆明轩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双长腿伸出老远。 “陆明轩,你是想让朕治你个御前失仪之罪吗?”萧槿安长眸清冷。 “嗤”的一声长笑,陆明轩有恃无恐地扬扬眉:“敢问陛下,是杀是剐,还是祸灭九族呢?哦,如果不解气,你最好灭我十族,连同我的师门一起灭了吧!” 萧槿安抓起桌上的镇尺就砸了过去。 “祸不及父母妻儿,朕只给你一点儿教训便是。”萧槿安实在看不惯他这副张狂的模样。 陆家家主行事低调,为人稳重内敛,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混不吝的玩意儿? 陆明轩偏头避过,任由那金丝楠阴沉木的镇尺重重地跌在地上。 “你怎么不接住它?”?萧槿安心疼地直抽气。 “镇尺不是我的,地面不是我的,这房间里任何一样东西都不是我的,我凭什么要为不相干的物件,伤了我自己的皮肉?”陆明轩理直气壮地问。 “陶然居已经易主,那宅子也不是你的了,你滚出京城吧!”萧槿安直接翻脸。 “桥拆得太快,当心自己掉河里去。我自有去处,只你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兑现呢?”陆明轩眯着眼睛。 像极了魅惑又狡猾的狐狸。 “你且回去准备着,在雁南关、阳城、燕儿岭一带各备下四十万石粮草,另外在这三座城池附近,各自蓄养至少一万匹精壮的小马驹。”萧槿安长指轻叩龙书案。 “你要全线开战?”陆明轩坐直了身子,狐狸眼瞬间瞪得溜圆。 “南陵与漠北一战,我们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伤了元气,要休养几年才能得以恢复。只是,边塞重地,不得不防。群狼环伺,朕心不宁啊!”萧槿安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身为一国之君,他要有未雨绸缪之能。 战事陷于被动,只一次就差点儿毁了南陵。 从父皇呕血身亡的那一刻,他就下定了决心,此生再不会让南陵无可用之将,边关所需粮草、马匹不会成为朝廷的拖累。 “就是说,这些东西准备齐全了,陆家就能做皇商了?”陆明轩心下狐疑。 以他对皇上的了解,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想做成这件事情,只要有足够的银钱和人脉就行。 这两样,陆家都不缺。 “不,朕要军中有所需的时候,粮草不能是陈年的,那些马驹是能够冲锋陷阵的军马。”萧槿安提出了具体要求。 “@#¥%……&*()*&¥#@¥#@……”陆明轩嘴唇不停地翕动。 “你说什么呢?”萧槿安皱了皱眉。 “我在骂你,而且很脏。”陆明轩一本正经地解释。 就知道这家伙儿没憋好屁! 这分明就是把他陆家当粮仓和马场了。 萧槿安:“……” 倒也,不必如此坦诚相待。 “陆明轩,你不吃亏。二品的皇商,能经营垄断的产业,能管理皇家在地方的资产,能代表南陵与其他国家进行贸易往来,还能为皇宫提供特有的物资。而且,为朝廷在战时运送军需物品,本来就是皇商的职责。 总不能便宜都让你们占了,却一分力都不出吧?那样,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萧槿安很真诚地问。 “我都把陶然居让出来了,你还想怎样?”陆明轩可不会跟着他的思路走,然后对皇上感恩戴德的。 又让出钱又让出力的,这是想逮住蛤蟆攥出尿啊! 都说他像狐狸,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不止一次栽在这位温润如玉的皇上手里。 咬人的狗,它不叫啊! 第32章 这姑娘脑子缺了一根弦儿 “你陆家只要不卖国通敌,坑害百姓,朕许你们世世代代永为皇商。陆明轩,你要知道,有过从龙之功的臣子,后代还有被削爵的呢!”萧槿安又加大了筹码。 没办法,连年征战,南陵的国库不那么充盈了。 既然有求于人,总得给足好处。 陆明轩狐狸眼一转,迅速起身,一躬到地:“谢陛下恩典。” 嘿嘿嘿,以后他在陆家的地位,就与创业的老祖宗齐名了。 他这前人栽树,能让后世子孙一直乘凉啊! 这一刻,陆明轩看着萧槿安格外的顺眼,在心中默默祈福:“愿南陵繁荣昌盛,江山永固。” 以后他们陆家的荣华富贵就与南陵密不可分了。 “喝了这杯酒,就当朕为你践行了。”萧槿安举起了琉璃盏,笑容清雅。 陆明轩嘴角一抽:你贵为天子,什么时候学会顺手牵羊了? 一坛子荷花蕊是我送的,但是,这五色琉璃盏,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 而且,你还堂而皇之的拿出来招待我?! “草民不胜酒力,出宫休息去了。”陆明轩赶紧告辞。 他得回去清点财物,看看还缺了什么少了什么。 他陆家的便宜,可不是白占的。 “陆公子,随我来。”在外面等候良久的景航迎了上来,引着他从一条隐秘的小路出宫去了。 除他之外,没有人知道皇上秘密召见陆明轩,更没有人知道这二人早在皇上潜龙之际就相识了。 走到了陶然居的门口,灯光下“武安侯府”四个大字非常醒目。 陆明轩缓缓的收回了长腿,一拍脑袋,这里是云锦婳的家了。 里面的一草一木,尽归她所有。 “劳烦诸位给里面送个信儿,就说陆明轩求见武安侯。”他很客气地对着门上的守卫一抱拳。 “哎呦,陆公子您稍等。”守门人对他又客气又恭敬。 正午之前,这里可是陆公子的家。 “陆公子,你可是后悔送出这宅院了?”云锦婳看着去而复返的陆明轩,莞尔一笑。 “宝刀赠侠士,红粉送佳人。这宅子配得上武安侯的功绩,适得其所。此乃我陆家的荣幸,焉有后悔之理?”陆明轩在云锦婳的面前,谦恭有礼。 跟在萧槿安面前的轻狂随性,判若两人。 “不知陆公子见我,有何赐教?”云锦婳笑问。 “武安侯,宅子的地契已经给了你,这是清单,宅院中东西,都详详细细地记在上面,你可以逐一查对。”陆明轩在袖口里拿出一份清单来。 云锦婳:“……” 富贵人家嫁女儿,十里红妆的嫁妆清单,都没有你这个厚。 “陆公子,不必核对了。”云锦婳没有这个耐性。 这繁琐冗长的重任,还是交给白芷来完成吧! “我这清单上面有一套五色琉璃盏,甚是名贵。可刚才,我在皇上的御书房看见了一套一模一样的。”陆明轩就差直接说萧槿安是个不告而取的贼了。 “既然他喜欢,拿去就是。”云锦婳浑不在意地笑笑。 萧槿安没做皇上之前,还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你跟皇上这么不见外的吗?”陆明轩摸着鼻子讪讪的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是君我是臣,天下都是他的,我府上的东西,他看上了,自然就是他的。”云锦婳没有过多的解释。 她和萧槿安幼时就是莫逆之交,曾经对天盟誓“苟富贵,莫相忘”的。 他做了皇上,还挂念着昔日的兄弟之情,一套琉璃盏而已,她有什么好吝啬的呢? 更何况,那原本就不是她的东西,她乐得慷他人之慨。 陆明轩狐狸眼连连眨了几次,有一句话到了唇边。 问吧,有些唐突。 不问,他有些不甘心。 哎,与其让自己难受不如让别人难受,这是陆明轩的为人准则。 问! “武安侯,那如果皇上看上你了,怎么办?”陆明轩不错眼珠地盯着她。 “还能怎么办?精忠报国,辅佐他成就大业,哪怕马革裹尸还,也在所不辞。”云锦婳的回答铿锵有力。 而且,没有丝毫的迟疑。 陆明轩:“……” 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脑子缺了一根弦儿。 难怪她能够毫不犹豫地与苏子文决裂,她的心中只有家国大义,没有儿女私情。 对待背信弃义的男人,弃如敝履也就不奇怪了。 陆明轩暗自窃喜,也就是说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男人能够真正的走进她的心扉。 要不,他试试? “陆公子,你如何能进得了皇上的御书房?”云锦婳审视着他。 他一个商人,通过自己接近皇上,这么快就来挑拨离间,他安的是什么心? 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 他大手笔地送了自己一份厚礼,想得到什么回报呢? 云锦婳毫不掩饰她的怀疑,那清冷的目光扎的陆明轩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来说是非事,便是是非人? 他好心来报信,却引起了云锦婳的怀疑。 在她眼里,自己是不是假借报恩之名,欲行不轨之事啊? “你知道的,南陵与其他国家并未建立正式的通商渠道,只有我陆家不畏艰险,挣了几个辛苦钱。皇上希望陆家能带回南陵想要的商品,只是我还没有答应。自从我爹受伤之后,陆家就没有人冒险与邻国做生意了。” 陆明轩半真半假地解释。 “陆公子若是想做这笔生意,我倒可以帮你的忙。”云锦婳冰眸清澈。 她,愿意为萧槿安分忧解愁的。 她不能看着好兄弟日夜愁苦,不得安眠。 陆明轩心情一下子大好,笑得百媚生花。 嘿嘿嘿,知恩图报的不是只有他陆家。 云姑娘的投桃报李,很有诚意。 喜欢,不就是从你来我往中诞生的吗? “武安侯,这个,你是官身不得自由。商队每一次出发,来回至少都要两三个月,走上一年半载的也是常有的事情。你,能抽出时间与我同行吗?”陆明轩就想着,云锦婳有分身之术? 云锦婳:“……” 你可真敢想啊! 我堂堂朝廷命官,位居极品的侯爷,给你陆家商队做镖师? 第33章 他要云锦婳遭到反噬 “陆公子,此事不必我亲自出面,我写一封信,给你引荐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做你陆家的镖师,保你一路平安。”云锦婳赶紧打消他不该有的念头儿。 “哦,那就不劳烦武安侯了。”陆明轩兴致缺缺地拒绝了。 陆家的镖师一直都是优中选优,多年来,在安全上没有出过问题。 他爹受伤,是因为遭遇了漠北一股悍匪。 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战斗力异乎寻常的强悍。 而且,有后援。 他爹怀疑,那根本就是漠北军队所扮。 这一仗打了几年,漠北的军队给养明显有些供应不足。 他们不扰民,但是抢夺南陵商队的财物,将帅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有人追究。 所以,陆家才吃了个爆亏。 “陆公子,我举荐的人可不是有银子就能够请到的。”云锦婳稍稍透露了点儿内幕。 那几个人本领出众,以一当十,没有她的情面,不会做镖师的。 陆明轩似笑非笑:“那,可能是银子不够。”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心田。 信不信只要银子到位,他陆家能把武林盟主给请来? “对,有钱能使鬼推磨,些许小事,陆公子能够自行解决,难怪皇上如此看重你呢!”云锦婳立时改了口风。 陆家的钱几辈子花不完,是时候出几个败家子儿了。 陆明轩懊恼的直想抽自己的嘴,完了,送上门的交情他没接住啊! 这嘴欠,有什么好处? 他生平第一次恨自己的牙尖嘴利了。 “那个,等我遇到大麻烦了,再向武安侯求救吧!到时候,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陆明轩嘴跑在了脑子前面。 “好。”云锦婳很干脆地答应了。 就凭陆明轩帮她一脚把平阳侯府踩得无法翻身,她也会在必要的时候对他伸出援助之手。 陆明轩暗自松了一口气,即将沉底的友谊小船,被他推回了水面。 “如此,我就不多打扰了。武安侯,我住在翠微阁,如果你还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就去那里找我。”陆明轩特意交代了自己的去向。 云锦婳心中刚涌起一点的愧疚,在看到陆明轩那条金光闪闪,耀眼夺目的腰带的时候,就彻底消失了。 他虽然让出了陶然居,但绝对不会委屈着自己。 要知道,翠微阁的开销比翠微酒楼还要昂贵呢! 据说,那是一座销金窟。 只要你有银子,就能买到你想不到的快乐。 “那我送你出去。”云锦婳亲自把他送出了府门。 “留步吧,我在京城这段时间,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只要对门上提我的名字,就能畅通无阻。”陆明轩那邪魅的笑容,在灯光下越发的俊美迷人。 “我记下了,陆公子慢走。”云锦婳温笑跟他道别。 待陆明轩走远了,武安侯府的大门上了门栓,只有门前的两盏红灯笼依然散着柔和的光芒,一切归于安宁静谧。 巷子的暗处走出一个人来,看了看紧闭的府门,满眼的怨毒。 这贱人,只有在自己的面前才做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来。 等着吧,早晚有一天他会让云锦婳跪在他的面前,卑微地哀求他高抬贵手。 到时候,他要她笑,她就得笑;他要她哭,她就得哭。 苏子文咬紧了牙关,蹑手蹑脚地跟在陆明轩的身后。 陆明轩快,他也快,陆明轩慢,他也慢,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亲眼看到陆明轩来到了翠微阁。 已经是月挂柳梢的时候,翠微阁却依然灯火通明。 陆明轩才踏上台阶,门口的人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哎呦,公子爷,您来了,快,里面请。” 他声音足够洪亮,话音刚落,里面跑出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燕语莺声,红袖绿鬓,把陆明轩围在中央,宛若众星拱辰。 陆明轩任由她们簇拥着,笑着走了进去。 尾随他的人停下了脚步,看着他放荡不羁的模样,眼睛里几乎喷出怒火来。 他判断的果然没错,陆明轩与云锦婳早就相识,而且关系非同一般。 显然,云锦婳是知道陆明轩在翠微阁落脚的。 这女人真贱! 在平阳侯府,她容不下温柔乖顺的凌萱,不愿与她共事一夫。 可是,现在陆明轩被那么多妖艳贱货包围着,还乐在其中,她却与这样一个四处留情的纨绔子弟纠缠不清。 要是被人知道,她为了一个花花公子而舍弃了侯府的世子爷,不但是云锦婳,就是云家,也要遭受非议。 他和苏家遭遇的一切,都会随着真相浮出水面而反噬到那贱人的身上。 苏子文神色阴鸷,平日温和的眼睛蛇一样的阴毒寒凉。 听着里面调笑的声音,他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翠微阁二楼,陆明轩临窗而立,透过半开的窗子看到了一路尾随他的人。 修长如玉的手指抚上了眉梢,魅惑的狐狸眼眯了起来。 苏子文? 陆明轩刚走出陶然居的巷子,就发觉身后有人跟踪,却佯作不知,任由那人跟到了翠微阁。 这地方,没有大把的银子可是进不来的。 他居高临下,把苏子文阴郁恶毒的神情尽收眼底。 陆明轩薄唇抿开,平阳侯府今天丢脸丢到了姥姥家,苏子文这是怒火难消,想伺机报复他和云锦婳? “去,盯着他,如果他意图伤害云姑娘,就给他点儿教训。下手别太重,打断一条胳膊一条腿就行。”陆明轩淡声吩咐。 “是!”他身后一位红衣姑娘娇声回应。 身子一飘,从二楼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公子,您明日回江南,奴婢这就给您打点行装去。”一位穿着翠绿纱衣的姑娘轻声回禀。 陆明轩一摆手:“不必了,本公子归期未定。” 云锦婳的刀剑是用来保家卫国的,对付奸恶的小人,那岂不是杀鸡用了牛刀? 而且,苏子文对他恶意满满,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可就不礼貌了。 陆家虽然世代从商,但每一任家主都喜欢迎难而上。 他,也不例外。 第34章 凌萱的反击 平阳侯府派出去的人,一连几天一无所获。 云锦婳白天带兵巡城,夜晚早早地关门闭户。 除了例行公务,既没有外出也没有会客。 “继续严密监视,不要放过任何一点儿蛛丝马迹。”苏子文相信,云锦婳很快就会露出马脚来。 那陆明轩是个花间高手,听闻翠微阁的姑娘都是清水倌人,见了他却飞蛾扑火似的扑了上去,还成群结队的。 他对付女人怕是比做生意还要游刃有余。 云锦婳正值青春妙龄,那漫长难捱的夜晚,必定孤枕难眠。 陆明轩告知自己住在翠微楼,大概是算准了,这女人会主动送上门儿去。 苏子文特别痛恨云锦婳的下贱,但是又特别想亲眼目睹她放荡的一面。 只要找到她不贞的证据,平阳侯府就彻底摆脱尴尬的地位了。 不过,苏子文没有想到,椽子都是从里面先烂的。 因为侍疾,苏家连表面的安宁祥和都要维持不住了。 老夫人躺在床上不能动了,但是却换着花样折腾凌萱。 一想到苏家陷入困顿,和自己瘫痪在床,都是云锦婳和凌萱害的,老夫人对她们恨之入骨。 她眼下拿云锦婳没有办法,自然就把火气和怨恨悉数发泄在凌萱身上了。 喝药打翻了药碗,喂饭喂水吐了她一身,这是每天都要上演的戏码。 按摩没有知觉的肢体,老夫人更是要求凌萱亲力亲为。 最让凌萱无法忍受的是,老夫人如厕也要她服侍。 端屎端尿,这么恶心的事情,就是稍稍有些体面的下人都不会去做,要交给府内最下等的丫鬟婆子。 如今,这也要她这个少夫人来做,简直就是对她的凌辱。 “祖母,这样的粗活还是让小丫鬟们来做吧!孙媳这双手,还要服侍您饮食药物呢!脏了我的手不要紧,坏了您的胃口要何时才能康复起来呢?”凌萱陪着笑脸,好声好气地央求。 “你就是嫌弃我老婆子,我苏家家门不幸啊!走了一个心胸狭隘不容人的妒妇,留下来一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夫人声嘶力竭地叫嚷。 “祖母,快不要嚷了,萱儿没有这个意思。”凌萱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不孝的罪名宣扬出去,她在苏家在京城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吭哧!” 老夫人一口咬在她的手上。 凌萱疼得一甩手,手心贴上了老夫人的脸。 “贱人!不孝的贱蹄子!你竟然敢打我?”老夫人不依不饶的哭闹起来。 “祖母,我没有,我不是,我只是不小心碰了您一下。”凌萱慌忙解释。 “给我重重地教训她,让她长长记性。”老夫人虎威犹存,向李嬷嬷发号施令。 “少夫人,老奴得罪了。”李嬷嬷口气阴冷,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凌萱白嫩的脸上。 “扑通!” 凌萱被抽得跌坐在地上。 “别不服气,她是代我教训你的。”老夫人冷笑。 凌萱爬了起来,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都别怕,有我在,她这个少夫人不敢对你们怎么样的。有什么折磨、羞辱人的手段尽管使出来、只要我高兴了,少不了你们的赏赐。”老夫人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她终日躺在床上,也就只有这一点儿乐趣了。 回到了雅兰居,凌萱失神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 “少夫人。”嫣红心疼地直掉眼泪。 没有了云锦婳,小姐的日子怎么越来越苦呢? 凌萱长长的指甲陷入了嫣红的手臂,掐出了深深的指痕。 那死老太婆,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如果云锦婳在,她决计不敢这么欺负那个女人的。 要银子没有,要体面没有,吃苦受罪的事情,却一样也少不了她。 这个侯府的少夫人,她不想做了。 “少夫人,疼……”嫣红眼泪汪汪,瑟缩着身子。 凌萱这才缓缓松开了手,眼角流下两行清泪来。 “嫣红,我该怎么办?再被她磋磨几天,我怕是要死在那老婆子的前面了。” “少夫人,还能怎么办?只有慢慢地熬下去,熬出头就好了。”嫣红一阵唏嘘。 “不!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受不了了。凭什么云锦婳美食甘寝,我却困在这里度日如年?我能逼走云锦婳,难道还斗不过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婆子?”凌萱擦了一把眼泪,鼓起了斗志。 “少夫人,怎么斗啊?老夫人是长辈,动辄以孝道压人。她身边的李嬷嬷倚老卖老,屋子里的几个丫鬟也自觉高人一等,完全不把您放在眼里呢!”嫣红怯怯的。 这几天,她没少跟着挨打受骂。 每天走入老夫人的房间,都胆战心惊的。 “那就先剪除了她的羽翼,让她孤立无援,以后,该是我摆布她了。”凌萱那张俏脸爬上了阴狠的笑容。 眼底闪耀着两簇仇恨的火苗。 第二天到了喂药的时间,凌萱端着药碗走到老夫人的身边,猛然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老太太被迫张大了嘴巴,又苦又涩的汤药灌了进来。 “咳咳咳……”老夫人猛烈地咳嗽着。 被呛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你这个恶妇!来人!来人!给我狠狠教训她。”老夫人缓过气来之后,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叫吧叫吧,今天你就是把嗓子喊哑了,都不会有人帮你的。”凌萱微微一笑。 老夫人环目四顾,发现往日服侍她的人都不见了。 “李嬷嬷呢?春香呢?她们都去哪里了?”老夫人慌了神儿。 李嬷嬷,平日跟她寸步不离的。 今天自己被这个小贱蹄子欺负成这个样子,她都不管管吗? “您身边的人年纪都大了,我就好心放了她们出去。嬷嬷们都回家跟儿孙团圆去了,丫鬟们我送到田庄上,给配了人,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凌萱笑吟吟的。 “不!我只要她们几个服侍,你把她们给我找回来。”老夫人莫名地恐慌起来。 “回不来了,我给您换了几个新人。” 凌萱一拍手,外面走进来四个丫鬟,两个婆子。 老夫人左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这些都是凌家陪嫁的人! 她,好像是作大了。 第35章 一个男人满足不了云锦婳? “世子爷,今天下午武安侯府接待了一位客人,在里面逗留了能有半个时辰。云锦婳出来送客的时候,两个人又在府门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苏子文派去监视云锦婳的人,回来复命。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贱人果然耐不住寂寞了,那男人是不是穿了一件大红的长衫,长了一副妖冶放荡的模样?在府门外他们就眉来眼去,难舍难分的,真是无耻至极。” 苏子文已经脑补了无数不堪的画面,对云锦婳越发的鄙夷。 难怪陆明轩毫不吝惜地送出了陶然居,原来,他不但没有失去那座宅子,还得到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女人。 不愧是出身商贾,无利不起早在陆明轩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算盘打得精啊! 财色双收,稳赚不赔的买卖。 “世子爷,那人远远地看着,倒像是靖王呢!”苏家的下人嗫嚅着。 “靖王?”苏子文愣住了。 呵呵,他就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他们父子只以为,萧牧尘想赚一笔黑心的利钱,没想到他们两个合谋坑了苏家一把。 “你是说,他们独处了半个时辰?”苏子文的脸青白不定。 这么长的时间,做点儿没羞没臊的事情,足够了。 “是!” 苏子文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了,又酸又涩,还十分憋闷。 云锦婳,在南陵人心目中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她满腔热血,忠君爱民。 可是谁会想到,私下她竟然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妇,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 苏子文越想越气,那她在他面前装什么三贞九烈呢? 既然自甘下贱,为什么只有他不能染指呢? 苏子文打发走了那下人,两道眉毛拧在一处,陷入了苦闷之中。 他不怕得罪陆明轩,有几个臭钱的商人而已。 即便陆家的钱财堆山码海的,但依然是个平民百姓。 贫莫与富斗,富莫与官争。 平阳侯府虽然眼下有些窘迫,但依然是陆家招惹不起的。 可是,靖王裹了进来,这事儿就棘手了。 萧牧尘这个人,极其护短儿。 即便是下人犯了错,他发现了,要打要骂要发卖,那必然是按规矩惩治的, 但是,别人若是提醒,他就会把火气转移到提醒他的人身上。 哦,我们家的事情你知道得那么清楚,你是不是时刻监视本王的一举一动呢? 我的人我自会管教,马槽子伸出个驴头来,要你多嘴? 所以,他要给云锦婳难堪,那就是间接打了靖王的脸。 平阳侯府会因此招来靖王的报复。 他该怎么办呢? 苏子文正犯难呢,凌萱轻移莲步,款款地走了进来。 她纤细的手指抚着他紧蹙的眉头,温言细语地问道:“夫君,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说给萱儿听听,虽然我是个没有见识的妇道人家,未必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但是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一些。” 她刻意地伏低做小,十分惹人怜爱。 苏子文揽她入怀,低声说了缘由。 凌萱惊讶得睁大了杏眼,不敢置信地问道:“夫君是说,一个男人满足不了云锦婳?到底是簪缨世家的女儿,体质异于常人啊!难怪她执意休夫,她这是效仿男子左拥右抱呢!” “呸!她就是淫贱。”苏子文只恨这一口不能啐在云锦婳的脸上。 凌萱目光闪烁,没想到看起来冰清玉洁的云锦婳背后玩得这么花。 “因为靖王,我倒是不好揭穿她的真面目了。”苏子文很是郁闷。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报复云锦婳,却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阻碍。 “夫君,男人都喜欢女人只爱自己一个。别说娶妻纳妾了,就是狎妓,他们都希望那女人只归自己一人所有。要不,青楼之中怎么会有人因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呢? 多了一个靖王有什么不好?倒省了夫君亲自出马了呢!你想,若是靖王知道了他的女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能轻饶了云锦婳和陆明轩?”凌萱柔若无骨的手从苏子文的眉间滑落到了胸口。 苏子文眼睛一亮,抓着凌萱的手笑了起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我一时迷住了。萱儿,还是你聪明。” 他可以置身事外,看一场狗咬狗的好戏了。 “夫君,祖母的身体大有起色,最近安静了许多。大夫不是说,只要维持稳定的情绪,她就很有可能好起来吗?我想,咱们家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你别把心思全部放在云锦婳的身上,努力上进,为自己博个更好的前程,才是对她最好的报复呢!” 凌萱很巧妙的邀功,还顺便激励了苏子文一番。 “萱儿,你说得对。要么说娶得贤妻旺三代呢!祖母那里你辛苦了,待她好起来,祖母和爹娘都会对你感激在心,另眼相待的。”苏子文动情地吻着她娇嫩的脸颊。 凌萱两条柔软的胳膊攀上了他的脖颈儿,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唇舌,两个人激吻在一起,从窗边到床边,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略带压制的欢愉叫声飞出了窗外。 经过雅兰居的下人面红耳赤,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自从老夫人病倒之后,少夫人与世子爷经常青天白日的就黏在一处。 玉楼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屋子里的人,不知道纠缠了许久,两道白花花的身影才分了开来。 凌萱娇喘着躺在苏子文的身边,一身雪白的肌肤绽开了桃花朵朵。 她才不在意府里的下人乱嚼舌根子呢! 什么白日宣淫? 她宣的是女主人的地位。 平阳侯父子的孝心流于表面,对老夫人的关心,只要不打扰他们的安宁就行。 她那婆母是个万事不操心的,关于服侍婆母这种受累不讨好的事情,她巴不得有人代劳呢! 她只略施手段,那老太婆的威风就耍不起来了。 以后,苏家的后宅,就是她的天下。 等云锦婳的丑行暴露出来,这一场后宅的争斗,她就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那女人,连苏子文都守不住,还敢肖想陆明轩和靖王? 她也配! 第36章 我们要做点儿什么吗 “守卫大哥,我是翠微阁的伙计,受陆公子所差,求见武安侯一面,有几句要紧的话对她说。”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对着武安侯府门口当值的人抱拳作揖,满脸赔笑。 守门人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伙子。 他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长得五官端正,白白净净的,笑得一团和气。 穿着青色的绸缎褂子,下面是一条黑色的宽松长裤,脚上是一双黑色薄底儿靴子。 看相貌和、穿戴和言谈举止,很像大户人家的书童。 听说翠微阁挑选伙计和丫鬟的标准,甚至要高出官宦之家。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稍等。”守卫很客气地点点头。 片刻之后,那伙计被人带进了府门,他目不斜视地跟在守卫的身后。 见到云锦婳,他规规矩矩上前行礼问安。 “陆公子要你来见我,有什么事情吗?”云锦婳开门见山地问。 “武安侯,陆公子偶然风寒,病倒在翠微阁了。请医问药调养了几天,才略略见好。他在京城无亲无故的,病中倍觉凄凉,想请武安侯过去说说话。不知道,今晚初更,您方便吗? 陆公子说您白天忙于公务,他不便打扰。而且他服药之后嗜睡,只有晚饭后精神才好一些。” 那伙计垂手侍立,说明了来意。 “哦?陆公子病了?那好,今晚我便前去探望。”云锦婳很痛快地应承下来。 “那,小人这就回去向陆公子复命。”那伙计行礼告辞。 云锦婳看着他轻快的脚步,冰眸转了几转。 这伙计转身的那一刻,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陆明轩在京城并无相熟的朋友,病中想见她一面无可厚非。 但是,这规定了探病的时间,就有些蹊跷了。 早不借钱,晚不探病。 这约定俗成的规矩,陆明轩应该懂啊! 吃过晚饭,云锦婳换了常服,顺路在五味斋买了几样精致的点心作为礼品带给陆明轩。 一路上她眼角的余光不时地向身后扫去,并没有发现行踪诡异的人。 来到翠微阁的门口,两个清丽的姑娘迎了上来,含笑问道:“姑娘可是要住店?可有预定房间?若是没有,食宿的费用是要加倍的。” 云锦婳微微一笑:“我是来探望陆公子的。” “哦?敢问您是云姑娘吗?”那漂亮姑娘笑得越发地亲和了。 云锦婳略一点头,一名身披紫纱衣的姑娘客客气气把她让了进去。 她们上了二楼,那姑娘指着最里面的房间笑道:“陆公子就在里面,您自己进去吧!” 陆公子平易近人,并不轻视他们这些做奴婢的。 但是,却没有一个姑娘能够走进他的卧房。 即便是她们中间最漂亮最能干的红绡姐姐,也不例外。 云姑娘,是第一个得到特别礼遇的人。 “陆公子,我可以进来吗?”云锦婳轻叩门扉。 正闲坐品茶的陆明轩侧耳一听,笑弯了一双狐狸眼。 云锦婳? 嘿嘿嘿,她还真记挂着自己呢! “快请进。”他亲自开了房门,笑容可掬地跟云锦婳打招呼。 云锦婳冰眸一眯,眼前的男人神采飞扬,哪里有半分病态? “云姑娘,久候不至,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陆明轩抛过来一个幽怨的眼神儿。 “陆公子,你身体康健,为什么要派翠微阁的伙计带话说自己病了,要我前来探病?”云锦婳没有半点婉转迂回,直截了当地问。 “我并未派人传话啊!如果你不相信,我这就把翠微阁的伙计全都叫来,你指给我看,是谁敢冒用我的名讳诓你前来?”陆明轩赶忙自证清白。 好端端的,他咒自己干什么? “我信你。”云锦婳毫不犹豫的说道。 陆明轩一喜,随即皱起了好看的眉:“是谁刻意安排我们相见,又是为了什么呢?”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又是在这么个香艳的地方,还能为了什么?”云锦婳此刻脑筋无比清醒。 陆明轩嘴角轻抽:你看看,该明白的时候她是一点儿都不糊涂啊! “那,我们要做点儿什么吗?”陆明轩抿着殷红的唇。 云锦婳干干地笑了几声,即便是为了引蛇出洞,她也做不出出格的举止来。 “陆公子,请翠微阁的姑娘与你逢场作戏吧!银子,我出。”云锦婳很大方。 他出人,她出钱,这很公平。 陆明轩忍俊不禁:“啧啧,我要是真有云姑娘这么个贤良媳妇儿,做梦都要笑醒的。” “我云家的家规注定我是个心胸狭隘的,我的男人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云锦婳坦诚相告。 陆明轩眨了眨眼睛,这条件对于他这种又俊美又多金的男人来说,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是,他也不是不能考虑。 “那,云姑娘要坐在这里看我和别的女人调情吗?”陆明轩促狭地问。 “嗯,我不怕长针眼。”云锦婳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们至多是调笑几句,难不成还能在她面前上演活春宫? “嗯嗯,哦……” 几声暧昧至极的呻吟溢出了陆明轩的喉咙,他身子扭动,水光潋滟的双眸冲着云锦婳抛了一个媚眼。 还要找别人帮忙? 这戏他能一人分饰两角儿。 云锦婳耳朵尖儿都红了,这,还真容易引起别人误会 房门被人无声无息地推开了,一道身影儿迅速地闪了进来。 云锦婳甩头看了过来。 靖王? 萧牧尘看着身姿妖娆,双眼迷离的陆明轩,愕然的张大了嘴巴。 听说翠微阁有个奇货可居的小倌儿,一夜的身价是千两白银。 莫非,那个人间尤物是陆明轩? 可是,云锦婳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她是慕名前来一睹风采的? 咳咳,这女人,果然与众不同。 “本王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二位了。”萧牧尘还很客气地向他们抱拳赔罪。 陆明轩:“……” 完了,他的一世英名啊! “靖王,你来干什么?”陆明轩语气不善,恨不得戳瞎他的眼睛。 外面守候的都是死人吗? 什么时候他的房间变成了菜市场,可以任人随意出入了? 第37章 捉奸捉到了靖王头上 “不是你邀请本王来的吗?”靖王莫名其妙地问。 不过,不必做出这副死出儿来。 他不喜欢男人! 尤其是比他长得好看还比他有钱的男人,他讨厌至极。 “我请你来的?”陆明轩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儿。 一张俊脸在靖王面前逐渐放大。 萧牧尘后退三步,拉开了防御的架势:“说话就说话,你贴过来干什么?想色诱?本王不吃这一套!” 陆明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切,好像你吃我就给你似的。 你有的小爷我都有,论模样,我比你俊,论尺寸大小,你也未必比得过我,我色诱你,我图什么啊? “陆明轩,你还真是耳目灵通。知道本王的心头好,邀约本王前来观赏上品的羊脂美玉。只是本王没有想到,看到的是一只妖冶的红狐狸。”萧牧尘冷眼斜觑着他。 “我没有请云姑娘来探病,也没有请靖王鉴宝。有人想害我!”陆明轩心中顿觉不妙。 他落入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 这设局的人安的什么心思? 意图污蔑他与云锦婳有不正当的关系,贿赂当朝亲王? 这不是想彻底毁了他的名声和陆家的前途吗? 什么仇什么怨啊?要这么害他? 真真的其心可诛! 萧牧尘眉宇之间一片冷厉,谁算计了陆明轩跟他没有关系,但是胆敢把他牵扯进来,那就是找死! 云锦婳坐在椅子上,大脑飞速地旋转。 设局的人煞费苦心地把她和靖王拘到一处,为的陷害陆明轩? 她怎么觉得,背后的人是冲着她来的呢? 在那个传话的伙计身上,她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陆公子,你和靖王吵一架,最好大打出手。”云锦婳说完,纵身跳到了窗外。 陆明轩所住的房间,窗外有个一尺多宽的花架,是个很隐蔽的藏身之所。 陆明轩和靖王面面相觑,什么玩意儿? “要不,就听云姑娘的?”陆明轩有点儿明白云锦婳的用意了。 萧牧尘依然斜着眼睛看他,下巴一扬,傲然问道:“你敢犯上吗?” 一个商人,跟他这个王爷动手? 借他个胆子! 陆明轩惶恐地摇头:“不敢,不敢。” 他嘴里说着“不敢”,忽然一记老拳捣向靖王的面门。 犯上? 他又不是没犯过! 而且,这是云锦婳的安排,罪名自然无需他来承担。 靖王没想到他上头一脸笑,突然就不宣而战了。 两个人距离太近,想还手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偏头躲了过去。 那拳头险些打在他的脸上。 “陆明轩!你找死!”靖王气得破口大骂。 “靖王,息怒,息怒,您听我解释。”陆明轩陪着笑脸慢慢地后退,转头撒腿就跑。 我解释个屁! 打你还要理由? 他这房间足够大,里面还有个套间。 “嗖”的一下,他窜了进去,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混蛋!你给本王出来!”萧牧尘追过去,用力拍着门板。 “你进来!” “你出来!” 两个大男人隔着一道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了。 是那道入门的门。 里间的门开了,陆明轩探出头来,看到外面涌进一群人来,他伸手勾住靖王的肩膀,低声耳语:“钓鱼的人,来了。” 萧牧尘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猝不及防的,一肘子撞到他的肋骨上。 陆明轩疼得龇牙咧嘴。 这人,还真是不记仇。 有仇,人家当场就报了。 陆明轩和靖王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一副哥俩儿好的模样。 “靖王?” 穿着官服,一脸严肃的林森愣住了。 他身后七八名衙役齐齐地垂手侍立,心里却暗自嘀咕:“坏了!捉奸捉到了靖王头上。他们,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林大人,你怎么来了?”靖王甩开了陆明轩的胳膊。 林森抱拳躬身:“下官参见王爷。下官接到报案,说翠微阁有人通奸淫乱,特意前来查看。” 在古代,通奸不但有辱风化,而且是犯罪。 一经查实,男女双方都要受到严厉的处罚。 靖王一脑门子的黑线:“本王,跟他通奸?” “王爷,那你可是找错人了,本公子没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陆明轩先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萧牧尘:“……” 你他娘的,不会说话还不会闭嘴吗? 说得好像本王有那见不得人的癖好似的。 “本王想在陆公子手里买几件玉器,正为价格争执不下呢!林大人,你可不能因为他长得像女人,就把他想得那么不堪啊!”萧牧尘正色说道。 陆明轩:“……” 长得好看也是罪? “是是是,下官自会查明真相。”林森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来。 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他得给这二位一个交代啊! “林大人,是谁信口开河,把嘴当屁股使了啊?”陆明轩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林森一抬手,有衙役把一个年轻小伙子推到了众人面前。 “王爷,陆公子,是这个人报的案。”林森一脚把他给踹跪下了。 陆明轩捏着那人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这小伙子长相清秀,穿戴打扮也不俗,只此刻那滴流乱转的眼睛,怎么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 “你倒说说看,本公子与何人通奸啊?”陆明轩那磁性的声音尾音一颤。 不像是审问,倒像是与他调情。 只是,与他对视的年轻人却从他那双妖媚的眼睛里,感受到了蚀骨的冷意,令他如坠深水寒潭。 “我……”他身不由己地哆嗦起来。 “你谎言欺骗本官,这妄告之罪是要判重刑的。”京兆尹林大人又给他施加了一层压力。 “说实话,否则本王把你碎尸万段。”靖王气势威严。 重重威压之下,那小伙子有些顶不住了。 “小人,小人是受人指使的。若是小人如实招供,大人能否法外开恩,饶了小人?”他还试图讨价还价,保全自己。 “你如实招来,本官自有公断。”林森口气稍稍温和了一些。 “嗖!” 寒光一闪,一支燕尾镖破空而来,扎在了那年轻人的后心上。 “保护王爷!抓凶手啊!”林森反应超快,挡在了靖王身前。 翠微阁一阵大乱。 第38章 我说城门楼子你说胯骨轴子 待衙役们醒过腔来,立刻就把翠微楼给暂时封锁起来。 查来查去,在场的只有翠微阁的伙计、几位漂亮的姑娘,其余看热闹的,都是住在这里的客人。 “刚才我看到一道黑影跳窗逃跑了。”陆明轩指着跟他房门相对的那个窗口。 “看见了你不去追?”靖王语气不悦。 “开什么玩笑?那是亡命之徒,我不要命的吗?再说,这么高的楼跳下去,腿不得跌断?我又不傻!”陆明轩理直气壮地怼了回去。 “追!”林森一声令下。 这二位,欢喜冤家似的,脚下还躺着一具死尸呢,还有闲心斗嘴! “等你们下楼,人早就踪迹不见了。”靖王冷哼。 那凶手,估计早就逃之夭夭了。 “下官知会兵马司大人,让他们协助追查今夜可疑之人。”林森一抱拳,带着他的人走了。 顺便带走了那具尸体。 “晦气!脏了小爷的屋子,这我还怎么住下去?”陆明轩骂骂咧咧的。 “陆公子,小事一桩,您别放在心上。这样,您住店的费用我们给减免一半,其他客人受了惊吓,我们也给打个七折。而且只要你们以后关照翠微阁的生意,就一直都是这个价格。诸位看,可行?只一样,今天的事情全当没有发生过,希望各位守口如瓶。” 翠微阁的掌柜的第一时间出来善后。 “行吧,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能怪你们,我就勉强接受了。”陆明轩还挺好说话。 “多谢陆公子体谅,我们这就派人给您准备另外的房间。这里,以后就不接待客人了。”掌柜的再三致谢。 其他客人看陆明轩都不甚在意,答应继续住下了,他们也没有异议。 大家各自散去,陆明轩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年轻人死得不冤,但是如果影响了翠微阁的生意,他的心情就不好了。 靖王低声问道:“你来到京城没有多久,这是得罪了谁?” “苏子文跟踪过我。”陆明轩并不隐瞒。 “他?他没本事杀人。”靖王轻蔑地摇摇头。 平阳侯府的守卫中绝对没有穿屋越脊,善用暗器的高手。 “那就不知道我碍了谁的眼?”陆明轩一摊手。 这才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呢! 他走到窗边一探头,不由失声叫了起来:“云锦婳呢?不会被吓得掉下去了吧?快下去看看,可千万别摔碎了。” 萧牧尘忍无可忍,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脑海上。 你自己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她是身经百战的女将军,不是跟你一样的胆小鬼。这二层高的楼,能要了你的狗命,却伤不了她分毫的。” “狗命?你哪里能找到我这么俊俏的狗?天狗都没我好看吧?”陆明轩很嘚瑟地问。 萧牧尘:“……” 这人的脑子跟正常人好像不大一样啊! 他赞扬的是云锦婳武艺高强。 这家伙却孤芳自赏。 整个一个我说的是城门楼子,你说的是胯骨轴子! 萧牧尘抬腿就走,他怕跟陆明轩在一起待久了,脑子会生锈。 傻,似乎也能传染。 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你说,云锦婳去哪里了?”陆明轩一把抓住了靖王的手,不肯松开。 “追凶手去了。”靖王白眼儿几乎翻上了天。 他预感,陆明轩是陆家富贵的终结者。 这么个傻蛋,能守住祖上的基业都很不容易啊! “那你留下来跟我一起等她的消息吧!”陆明轩把靖王按坐在椅子上。 这个建议倒不显得很蠢,靖王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一壶茶见了底儿,云锦婳回来了。 “让他跑了?”陆明轩对着萧牧尘撇撇嘴。 云锦婳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嘛! 靖王哭笑不得,人又不是本王跟丢的,你跟我较什么劲儿? “那凶手轻功奇高,而且善于使用暗器,对京城的路线极为熟悉。我追到城南,他钻入一条暗巷就消失不见了。”云锦婳带回来一些线索。 “那天晚上我去给你送清单,苏子文一路跟踪我到了这里,我还以为那个年轻人是他派人假扮翠微阁的伙计诓你前来,为的是毁了你我的清白。可是,靖王是被谁骗来的?”陆明轩敲了敲脑袋。 “本王前几日也去过武安侯府。”靖王隐隐有些明白了。 苏子文,不会那么下作吧? 他把云锦婳想成什么人了? “你是说,苏子文以为我们都是云姑娘的入幕之宾?”陆明轩想撕了他的心都有。 也就是说苏子文想借靖王之手,彻底毁了云锦婳! “这件事跟苏子文脱不了关系,但是杀人的却不是他。还有谁意图对武安侯不利呢?”靖王一时之间也没有了头绪。 “你去武安侯府做什么了?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这道理,你不懂?”陆明轩关注的点,总是那么清奇。 “本王的行止,皇上都不会过问。”靖王横了他一眼。 你可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本王说教? 陆明轩暗自腹诽:你跩什么跩?你跟皇上的那点儿兄弟之情,未必比我跟他之间的感情深厚。 嗯,不跟他计较这个。 “云姑娘,除了苏子文,还有谁见不得你好?”陆明轩的神思终于回归正常了。 云锦婳摇摇头,她自问苏家之外,再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但是,这并不妨碍别人看不惯她。 她军功过盛,引起一些人的嫉妒,又因为休夫的事情被一帮老夫子冠上“离经叛道”的恶名,真心盼望她好的人,不多。 但是,想把她置于死地的,会是谁呢? “不管怎么说,事情肯定是因苏子文而起,我去给他一点儿教训,让他以后都不敢招惹你。”陆明轩义愤填膺,撸胳膊挽袖子就往外走。 “就凭你?”靖王冷哼几声。 平阳侯府的守卫是没有多大本事,但是对付陆明轩这只弱鸡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有银子,我有相熟的镖师,找几个人揍得他满地找牙有什么难的?”陆明轩气势昂扬。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那都不叫事儿。 靖王:“……” 本王什么都没听见! 有钱,可真他娘的豪横啊! 第39章 寻仇的是熟人 “武安侯,早点儿回去休息吧!苏子文那等小人,你不必理会,自有本王替你出头。不过你要多加防范,这背后的黑手才是你的劲敌。”萧牧尘关切地叮咛。 “多谢王爷关怀,我记下了。”云锦婳点点头。 “云姑娘,我护送你回府。”陆明轩很自然地摆出一副护花使者的姿态。 “你别拖她后腿了,遇到危急情况,你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武安侯,本王顺路送你回去吧!”萧牧尘站起身来。 “你顺个鬼的路呦!你住城西,她住城东,你告诉我怎么顺的?”陆明轩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谎言。 “本王想送她回去,天南地北都顺路。”靖王开始不讲道理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把陆明轩的厚脸皮学了个七八成。 陆明轩心里直骂娘,你走了我的路,我不是无路可走了吗? “不劳烦二位了,我自己回去更安全。”云锦婳自顾自地走了。 她真不明白,她又不是姣花照水、弱柳扶风的千金小姐,走个夜路还需要人护送? 夜袭敌城的时候,她都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数百名儿郎跟随在她的身后。 也对,他们一个是养尊处优的王爷,一个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哪里见过她英气勃勃的雄姿? 早晚有一天,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萧牧尘狠狠瞪了陆明轩几眼,拂袖而去。 陆明轩“嘿嘿”地笑了起来,这鹬蚌相争,渔翁,她自己跑了! 苏子文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侧耳倾听院子里的动静。 只是,都二更天了,他等待的人迟迟不见踪影。 “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他心头没来由地狂跳不止。 强烈的不安情绪笼罩着他。 “什么人?竟敢夜闯平阳侯府?” 守卫的呵斥声,激烈的打斗声同时响了起来。 苏子文刚要出门查看,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闯进来一个身材挺拔高大的男人。 黑色的夜行服,青纱蒙面,就连眼睛和嘴巴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咣咣咣!”他薅着苏子文的头发就往墙上撞,撞得他头晕脑胀,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人还觉得不解恨,抬腿就踹在他的腿弯处。 苏子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蒙面人左右开弓,给了他十几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噗!” 苏子文吐出一口血来。 “砰砰!” 他的身上又挨了重重的几脚,直到他狗一样地匍匐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那人才停了下来。 他纵身一跃,跳到院子里,一声尖利的唿哨,几个黑衣人跟随他一起跑了,瞬间消失在浓黑的夜色中。 “哎呦哎呦……” 苏子文痛苦地呻吟着,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 “世子爷,您没事儿吧?”几个守卫急忙跑进了书房。 两个守卫把他搀扶起来,再一看,他们家世子爷已经被揍得看不出人模样来了。 额头上肿起了几个大红包,最大的那个,跟鹅脑袋上面那个一样大小。 两只眼睛成了熊猫眼,眼眶周围一片青黑。 脸颊肿起多高,上面印着杂乱的巴掌印。 嘴唇也破了,顺着嘴角“滴滴答答”地往下流血水。 身上,身上看不清什么情况。 但是看着清晰的脚印,可想而知,也好不到哪里去。 “人呢?给我带进来!我绝对轻饶不了他!”苏子文含糊不清地喊道。 “世子爷,那些人来去如风,都,都逃走了。”守卫惭愧地低下了头。 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但是好在那些人下手不重,只拦住他们不许往书房这边来。 不过是挨了几拳几脚,没伤筋动骨。 看起来,是刻意向世子寻仇的。 “废物!我平日养着你们,关键时刻竟然一点儿用场都派不上!”苏子文胸口疼得厉害。 肺都要气炸了。 打不过抓不着,还不能进来替他分担点儿那些狠厉的拳脚吗? 守卫被骂得灰头土脸的一声不吭,只暗自奇怪世子是哪里招惹了这样厉害的仇家? “去,去给我请大夫来。”苏子文火气没消,疼痛又加剧了。 “夫君,你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了?”闻讯赶来的凌萱哭成了泪人儿。 “子文,这,这是什么人下的毒手?”平阳侯夫妇看到儿子这副惨状,又是心疼又是气怒。 “不知道,那人冲进来对着我就是一顿暴打,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他蒙了脸,连眼睛和嘴巴都没有露出来。”苏子文到现在都是懵的。 “这么说来,是相识的人?”凌萱反应倒快。 苏子文茫然地摇摇头,他最近真没有招惹过谁啊! “快去请大夫吧,另外派人去报官。”苏浩还算沉得住气。 “爹,疗伤要紧,报官,报官的事情,以后再说。”苏子文有些心虚。 小顺子至今未归,报官,别查出不该查的来。 “对对,请大夫要紧,可别破了相,伤了筋骨。”凌美娟看着被揍成猪头一样的儿子,心疼的都喘不上气来了。 屋子里面乱成一团,忽然外面有人喊道:“不好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苏浩不敢怠慢,快步走了出去。 要是这宅子被烧毁了,他们一家人都没有存身之地了。 院子里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苏家的下人拎着水桶拿着扫帚等物急急忙忙地向西南角跑去。 好在火势不大,忙乱了一阵,大火被熄灭了。 “怎么回事儿?”苏浩沉着脸问道。 “侯爷,是,是柴房着了火。只烧了临近的两间房子,没有太大的损失。”被熏黑了脸的仆人回答。 “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火势控制不住,后果不堪设想。今晚值夜的人每人重责二十板子,再有疏忽,便撵出府去。”苏浩大发脾气。 一个晚上出了两次意外,这些奴才是该好好教训一番了。 “侯爷,奴婢从茅房出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吹着了火折子,扔进柴房里去了。然后,这么高的墙,他一下子就飞上去了。奴婢吓坏了,赶忙喊人救火。”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禀。 苏浩身子一晃:又是,寻仇的? 第40章 送上门的贼 大夫来了,看着被揍得爹妈都认不出来的苏世子,笑也不敢笑,问也不敢问,只低头给他检查身体,尽自己的本分。 “苏世子,伤情不是很严重,大多数都是皮外伤,用了止疼化瘀的药将养些时日就会好起来。只是你右肋疼痛难忍,想来是肋骨断了。 这个治疗倒不难,服用接骨丹,外敷膏药,骨头能够重新长好。不过需要卧床静养。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内注意饮食,忌房事。”大夫开了药方,叮嘱了注意事项。 凌萱的眼角连着抽了几抽,他三个月不近女色,自己可怎么熬? 哪个天杀的下的黑手啊? 打人就打人,为什么还要她跟着受煎熬呢? 这一晚,平阳侯府忙到四更天才安静下来。 苏子文疼得不住呻吟,端茶倒水,起卧、如厕都需要凌萱帮忙。 凌萱小意温柔地服侍他,心中却暗自抱怨:她的命怎么这么苦? 老太太那边刚消停了没几天,苏子文又倒下了。 苏子文是她的终身依靠,她自然不能也不敢用对老太太的方式来对待他。 只是,她不好过,也不能让云锦婳自在逍遥。 哪怕,能给她添点儿堵也是好的。 “夫君,这场无妄之灾来得蹊跷,伤你的和放火的贼人到底是谁?会不会是同一人所为?咱们家到底是得罪了谁?”凌萱皱着两道细眉,惊惧地问。 “萱儿,小顺子到现在都没回来。你说,他是不是暴露了?如果他被抓住了,要是供出我来,可怎么办?”苏子文也很慌。 毕竟,连靖王都牵扯在内了。 如果他的计谋没有得逞,就算云锦婳和陆明轩能放过他,萧牧尘也会给他一些苦头吃的。 “别胡思乱想,他如果被抓住招供了,那几个人还不打上门来?很可能就是,靖王不屑结交商贾,没有跟陆明轩见面。”凌萱心头“突突”乱跳,急忙找了理由安慰着他也安慰了自己。 “你派人去把小顺子找回来,送他去乡下吧!”苏子文见不到这个人,一颗心始终悬着。 凌萱点点头,眼底晦暗不明。 有些人知道得太多了,就不能留着了。 只是,她的人还没派出去呢,京兆尹的衙役就到了。 这次林大人没有给平阳侯府留任何的情面,知道苏子文卧床不起,直接命人把他抬到了公堂。 “苏世子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林森指着堂下的一具尸体。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苏子文的心险些从腔子里蹦出来。 完了! 小顺子果然被抓住了,还把他给供出来了。 可是再定睛一看,他面如枯槁,脸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两只眼睛闭着。 小顺子,死了? 苏子文吓得抬手捂住了胸口,随即心中狂喜。 死了好死了好,死人最可靠了,能替他保守秘密。 这下,死无对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他稳了稳心神,一开口声音抑制不住颤抖:“林大人,这是我府上的小厮小顺子,他犯了什么事儿,怎么会死在您的大堂上?” “他牵扯上一桩重要的官司,在审问过程中却意外身故了。苏世子,这小顺子是你苏家的家生子,他曾经招供作奸犯科是受人指使,你是他的主子……” “林大人,这奴才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我一概不知。”苏子文急忙打断了林森的话。 “一个月前,我房里丢了几样摆件,查到了小顺子的身上。这奴才嘴硬,在他房里翻到了赃银,他却瞪着眼睛不承认,只说是在赌坊里赢来的。我打了他几板子,一气之下把他撵出府门,他就此不知去向。 大人,敢问他在外面是拦路抢劫了,还是与人打架斗殴了?早知道这奴才贼性不改,我就不该气怒之下把他赶出去,若是对他严加管束,他也不会落到害人终害己的地步。”苏子文惺惺作态地挤出几滴眼泪来。 “苏世子,他犯的错是死罪。你这一面之词本官还需要细细查验,在官司未了结之前,你脱不了嫌疑。”林森对苏子文的说辞并未全信。 “大人尽管调查,但凡您有传唤,子文必定及时前来。”苏子文很配合的说道。 出了大堂,苏子文瘫在软榻上,后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打湿了一大片。 林森没有透露一句与案情有关的内容,他只知道小顺子死了。 他是事情败露,畏罪自杀了? 还是在审案的过程中,挺刑不过被活活打死了? 可是看着他身上衣衫完整,不像受过刑的样子。 林大人说的“意外”,不会是被人杀害了吧? 那,又是谁帮了他这个大忙呢? 苏子文心思不定,他太想知道小顺子的死因了。 不但是他想,云锦婳也想。 她从来没有把苏子文当作对手,那人只会些卑鄙下作的手段,她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的恶意猜测和诋毁。 但是一想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她,她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敌暗我明,形势对她很不利啊! 这种你明知道有对手,却不知他是谁的状况,让她觉得很被动。 云锦婳一直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在战场上,她是主动出击的那一方。 她正坐在灯下猜测着敌方的来历,忽然听到“啪”的一声。 江湖人惯用的问路石? 云锦婳伸手拿起了防身的宝剑悄悄出了门,快速奔向房后。 月光下一个黑影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他左右看看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向窗户靠拢过来。 云锦婳看了看三米多高的围墙,想到了被她跟丢了的杀人凶手。 好贼子,这可是你送上门来的,休怪我不客气。 云锦婳凌空跃起,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手中的宝剑银光闪闪,剑气森森,压在了那人的后脖颈儿上。 “别动!否则我要了你的狗命!”云锦婳低声呵斥。 “锦婳,是我。”那人委委屈屈地出了声儿。 云锦婳赶紧撤回了宝剑,嘴角一阵抽搐。 这哪里是狗命,她差点儿一宝剑削掉龙头! 第41章 他生气了连自己都骂 “皇上!您怎么来了?”云锦婳头都大了。 那富丽堂皇的皇宫,他是不喜欢吗? 哪个皇上动不动就半夜溜出宫来啊? 京城并不安稳,这要是遇到杀手、刺客,明日早朝皇上不见了,群臣都不知道哪里去找? “我们进去说话。”萧槿安熟门熟路地推开窗子跳了进去。 云锦婳:“……” 他们皇上很有做贼的潜质啊! “皇上,您深夜前来……” “梆梆”,谯楼上鼓打二更。 “算不得深夜。”萧槿安一本正经地更正。 “你来干什么?”云锦婳懒得跟他掰扯。 “锦婳,你根本没拿朕当兄弟啊!”萧槿安眼神幽怨。 云锦婳双手捂脸,没眼睛看啊! 没上过战场的男人,真是半分阳刚之气都没有。 在朝堂上精明能干的皇上,私下里时不时就露出一副怨妇似的的神情。 把生意做到五湖四海的陆家,养出来的下任家主,风情万种,她一个女人在他面前都自惭形秽。 唉,她能怎么办啊? 她只能挺直脊梁,替他们大杀四方了。 “锦婳,你别哭,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萧槿安慌了手脚。 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小时候那样哄着她。 云锦婳:“……” 我为南陵的锦绣江山而哭,我哭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这个家,不是,这个国没有我真不行。 “锦婳,我只是很生气。你遇到麻烦,为什么第一个知道的不是我?为你出头的也不是我?你跟陆明轩才认识几天?你跟靖王有什么交情?凭什么你对他们比对我还要信赖? 你要记住,不是和谁都能做兄弟的。我们是贫贱之交,这份情谊永远不会变。你可不要被别的男人骗了,世上向苏子文那样心口不一的男人比比皆是。天下男儿皆薄幸,他们看中的无非是你的家世和军功。” 萧槿安心塞的同时,毫无顾忌地说着别人的坏话。 这丫头太单纯了,可别被哪个坏小子给拐了去。 “你,不也是男人吗?”云锦婳愣愣地问。 皇上真是个狠人儿,生了气,连自己都骂。 萧槿安默默地闭上了嘴巴,一颗心更难受了。 原来在她心里,自己跟其他的男人没有什么区别。 “你还知道我是男人?”萧槿安没好气儿地冷哼。 他打翻的不是醋瓶子醋坛子而是醋瓮,她就没有嗅到一丝丝酸溜溜的味道? 不吃醋,是因为她心里压根儿就没有他,还是,这丫头没有情根? “知道啊,你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啊?别忘了,我是你第一个朋友。”云锦婳思绪飘到了从前。 她五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萧槿安。 参加宫宴的人都穿金戴银,锦衣玉袍,女子更是打扮得花团锦簇。 只有他穿着半新不旧的长衫,自卑地躲在一个角落里。 仿佛这盛宴和热闹,都是与他无关的。 小小的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吃饱喝足了,坐在椅子上好奇地转着大眼睛,忽然就注意到了他。 他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席位上,手里的筷子始终没有落下来。 她悄悄爬下了椅子,迈着两条小短腿走了过去。 “你怎么没有爹娘陪同?不要怕,放心吃吧,就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随意就好。”她小大人似的劝着他。 萧槿安在她的陪伴和劝慰下,吃了一碗饭。 眼睛里有了光,脸上有了浅浅的笑。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高高在上的,穿着黄袍的那个男人就是他爹,这皇宫就是他的家。 回家后她求她爹认萧槿安做义子,她想让他住在云家,做她的哥哥,免得他孤苦伶仃。 可是,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爹疾言厉色地告诉她这话不能再说了,否则就是大不敬,是要被杀头的。她爹说,云家是臣,要对皇室忠诚和敬畏,但是不能过于亲近。 后来他们就偷偷来往,她带给了萧槿安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还,资助过他一些钱财。 就连他的师父,都是她撒娇卖萌再加上抹了几次眼泪给求来的。 她熟知他的过去,懂得他的喜怒哀乐,更了解他怀着远大的抱负。 但是,她也牢牢记住了爹爹告诫过她的话,不能跟皇家的人来往密切,尤其是萧槿安,否则,她害了的不只是云家,还有他。 自从家人离奇失踪之后。云锦婳时常暗自反思,是不是因为她对父命阳奉阴违,才给云家带来了灾难? 从战场上回来之后,萧槿安对她并未疏远。 相反,他开始借助自己的身份地位帮助她,但是也因此引来了朝臣不满和诸多非议。 云锦婳有些怕了,她怕自己跟萧槿安走得太近,真的会害了他。 爹娘和哥哥们失踪了,如果能够找回来,他们还是南陵的将军,还是她的亲人。 可是如果萧槿安有个闪失,这帝位就未必是他的了。 她知道他曾经过得多苦,所以希望他的幸福长长久久。 “锦婳,想什么呢?”萧槿安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丫头有心事的时候,总是魂游天外。 “想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了?一点儿小事也值得惊动你跑出宫来?你是皇上啊,是万民之主,要以天下为己任。别因为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我能在战场上全身而退,回到京城还能护不住自己?” 云锦婳恪尽臣子本分,劝萧槿安要以国事为重,以他自己为重。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能不担心你吗?你看苏子文被打得卧床不起,平阳侯府遭了火灾,他们找不到始作俑者,还不是暗气暗憋忍了下来?唉,这陶然居也不安全,锦婳,要不,你搬到皇宫里去住吧?”萧槿安试探着问。 就差把“你嫁给我吧”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住到皇宫里?以什么身份?让太后收了我做义女,我们做兄妹?”云锦婳来了个三连问。 萧槿安挫败地坐在一旁,无比郁闷。 她都有三个哥哥了,还不够? 她就不能要一个特别一点儿的身份吗? 谁稀罕跟她做兄妹? 第42章 她怎么可以馋他的身子呢 “皇上,这不妥。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出嫁后也要离开皇宫的。您给我的够多了,不必多此一举。”云锦婳自己就直接推翻了这个设想。 萧槿安暗暗磨牙:只要你住进去,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了。 唉,他怎么做才能让这丫头明白他的心意呢? 旁敲侧击吧,她是真听不懂。 直接挑明吧,小姑娘没有一点儿准备,若是一口拒绝了,他们以后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要不,先睡了? 把生米煮成熟饭? 这念头儿在脑海中刚刚闪过,萧槿安修长白皙的大手就狠狠地掐在自己的大腿根儿上。 爱情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这龌龊的想法,不仅是对云锦婳的不尊重,更是对他们幼年时候就建立起来的真挚情谊的亵渎。 他若是用了力量与强权得到她,那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能打动人心的,只有时间和真诚。 他愿意等待他的小姑娘慢慢成长,心甘情愿地让自己走进她的心扉。 萧槿安惩罚了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云锦婳了,索性闭目不语。 云锦婳迟迟没有得到萧槿安的回应,困惑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却发现他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唉,日理万机,国事还不够你操劳的,偏要替我操心。你可能都忘了,这些年一直是我在保护你的啊!安心睡吧,有我在,你的帝位和南陵的江山都稳固着呢!”云锦婳拿起自己的披风,盖在了他的肩上。 萧槿安鼻翼微微抽动,熟悉的栀子花香让他莫名的心安。 只是,这丫头就不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如今的他,有能力护她安好了。 不过,她这话听着可真顺耳,他的心里甜滋滋的,仿佛喝了一杯蜜水。 没一会儿,他长长的睫毛柔顺地垂了下来,发出清浅的呼吸声,真的睡着了。 萧槿安的睡相很美,云锦婳看着看着眼睛就移不开了。 三年的时间,他出落得如同挺拔的白杨,俊美飘逸,就连睡着了,周身也隐隐散发出帝王的贵气。 他,终于化茧成蝶了。 不,他是池中的金鳞,一遇风云便化龙了。 只是这条龙现在困在她家椅子上了。 云锦婳轻舒双臂,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还是小时候好啊,两个人累了,就并排躺在草地上,听花开花落的声音,看云卷云舒的形态。 现在,他们都长大成人了,君臣有别,男女有别,再也不能同桌而食同榻而眠了。 云锦婳一愣,伸手捂住了发烫的脸颊。 她想什么呢? 怎么会生出想和萧槿安一起睡的心思? 他拿她当兄弟的,她怎么可以馋他的身子呢? 云锦婳坐在萧槿安坐过的那张椅子上,盘膝打坐。 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很快就摒除杂念,也安然入睡了。 四更天的时候,景航等到了精神饱满的皇上。 他揉着酸涩的眼睛,打了几个哈欠,心中暗暗叫苦。 这深秋的夜越来越冷了,皇上有没有温香软玉抱满怀他不知道,但至少是暖房热屋,一夜好眠。 他呢? 就在这围墙之外眼巴巴地等着他主子出来。 唉,他这个御前侍卫,混得还不如一条狗。 狗,还有个窝儿呢! 云锦婳得到仁寿皇太后宣召的时候,哭笑不得。 没想到萧槿安如此执拗,竟然真的把让皇太后收她为义女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而且,这么的迫不及待。 咦? 不对啊! 仁寿皇太后是萧槿安的嫡母,他真想跟自己做兄妹,不是应该拜在庄静皇太后的膝下吗? 或许是因为,皇上的生母温顺知礼,出身低微,已经习惯了这后宫依然以仁寿皇太后为尊? 云锦婳走在青石小路上,脑海里涌出了诸多猜测。 到了寿康宫,仁寿皇太后穿着常服,仪态端庄地坐在主位。 大殿里虽然有十几个宫女太监伺候着,但是个个屏息敛声,异常安静。 云锦婳屈膝欲拜,就听见一道温和的笑声:“武安侯免礼吧!皇上赐你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哀家还如何敢受你的礼呢?” “多谢太后提醒,微臣不用日日早朝,倒是快忘记了皇上的恩赏。”云锦婳顺势站了起来。 仁寿太后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对她的不喜,那么自己也没必要伏低做小的讨好她了。 仁寿太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斜挑的丹凤眼轻轻转了转,压下了翻滚的怒意。 到底是她从小就看着不顺眼的人,如今看着越发的讨人嫌了。 自己刚戳了根竹竿儿,她就往上爬! 只是今时比不得往日,她已经不是那个一支独大,权倾六宫的皇后娘娘了。 这太后,是双连牌位,慈宁宫还有一位庄静太后呢! 她得维持住自己母仪天下,德佩坤元的形象,不能跟一个小丫头计较,要对这位南陵的有功之臣礼遇有加。 “你这丫头在哀家面前不必拘礼,我跟你娘小时候就在一处玩耍,是手帕交呢!来,快坐下吧!”仁寿太后保养得当的脸上又挂上了慈爱的笑容。 “谢太后娘娘赐座。”云锦婳坐姿笔直端正。 “云家丫头,你离开平阳侯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终身大事不知如何考虑的啊?你今年还不到双十年华吧?总不能一个人守着那么大一座府邸孤孤单单地过日子吧? 哀家的娘家侄子沈俊凯,你也是认识的,他年方二十,长得一表人才,与你堪称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你若是愿意,哀家愿意做个冰媒,成就一段美满姻缘。云丫头,你意下如何啊?” 仁寿太后笑眯眯地问。 “太后娘娘,我记得沈公子他与梁大人之女梁晨已经定下鸳盟了啊!”云锦婳英眉微蹙。 难道他们的婚约也不作数了? “是,他们去年就成亲了。那梁晨性情温婉,很是知书达理,你嫁过去,她愿意与你姐妹相称,平起平坐。”仁寿太后笑容未减。 只是,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她都是二嫁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第43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多谢太后娘娘美意,只是云家的女儿不与人共事一夫,否则,我也不会休了苏子文。这婚事,臣恕难从命。”云锦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就是因为苏家多了一个凌萱,她才连那狗男人一起扔掉了。 如今,却要她给沈家二公子做平妻? 太后是给她做媒啊,还是故意羞辱她呢? “哀家知道你云家有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也知道你这丫头心高气傲。只是你这再嫁的身份,想给世家子弟,官宦之后做个填房都很难了。沈家的门第和俊凯那孩子不算辱没你,梁晨又是个好相与的。你嫁过去,与她共同执掌中馈,这可是你的福气。” 仁寿太后那恩赐般的语气,听得云锦婳心头火气。 “太后娘娘,云家的产业我尚且自顾不暇,就不去给别人家添乱了。锦婳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告退了。”她行了礼,转身就走。 “站住!”仁寿太后陡然提高了声音。 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这份恩典给了谁,谁不得毕恭毕敬地接着啊? 云锦婳竟然敢藐视她和沈家! “太后还有何吩咐?”云锦婳态度恭谨,语气冷漠。 “哀家为你赐婚,你若推辞,那就是抗旨不尊。”仁寿太后加重了语气。 这不识抬举的东西! 云锦婳转动冰眸:这是要牛不喝水强按头? 皇上果然说对了,真心待她的男人未必有,但是看中她家世和军功的世家子弟不在少数。 就连仁寿太后都动了为娘家增强势力的心思。 “那就请太后治罪吧!”云锦婳选择了正面刚。 “你,你……”仁寿太后指着她的手哆嗦起来。 这么多年来,还不曾有人当面顶撞过她呢! 这贱人是把军功当做护身符了? 好好好,既然给脸不要,她就不客气了。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你战功赫赫,是连皇上都要让着三分的人。哀家疼你还疼不过来呢,怎么舍得罚你? 哀家原本是为着你终身幸福着想,毕竟你年纪不小了,身份又特殊,所以语气才急躁了一些,你别往心里去。”仁寿太后掐着指尖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死丫头,软硬不吃啊! 但是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多谢太后抬爱,锦婳只是不敢违反家训,还望太后体谅。”云锦婳低垂了眉眼,躬身致歉。 仁寿太后笑意不达眼底,很好,她这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分寸拿捏得很好。 “哀家知道你的心意了,你这孩子胸怀家国,心中只有大义而无情爱。既是如此,哀家就成全了你吧!以后婚嫁二字,与你无关了。”仁寿太后丹凤眼中流露出一丝狠决来。 不愿嫁到沈家,你就准备孤独终老吧! “谢太后恩典!”云锦婳高高兴兴地道谢。 这多好,以后省了许多麻烦。 仁寿太后一愣,云锦婳的笑容看不出半点儿虚伪,似乎她对世间男人毫无兴趣。 那,她缠着自己的儿子干什么? “还请太后收回成命。”萧槿安龙行虎步走进了寿康宫。 “叩见陛下。”大殿里的宫女和太监齐齐跪倒。 萧槿安吩咐他们免礼,对着太后拱拱手:“见过母后。不知道武安侯犯了什么过错,母后要如此罚她?” “皇上,哀家哪里是罚武安侯,我是在成全她精忠报国的美名。武安侯心中只有天下,并无儿女私情,莫要拿红尘俗世来打扰她。皇上不要错怪了哀家的一番好意。”仁寿太后为自己申辩。 说着说着,还委屈起来。 丹凤眼里竟然泪光闪烁,似要哭了出来。 萧槿安暗自冷笑,他可不是父皇,她做出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呢? “母后可爱我南陵?”萧槿安眯着狭长的凤眸。 “哀家虽不敢自夸堪为天下女子的表率,但是在爱国爱民这件事上,自问不逊于他人。”仁寿太后很有底气地回答。 能被皇室挑中做皇后的人,自然德才兼备,品行无可挑剔。 “那皇弟呢?”萧槿安再问。 “身为皇室子弟,忠君爱民是必然的德行。牧尘这孩子,素有急公好义之名。”仁寿太后很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母后爱南陵,为什么还会出嫁?皇弟爱国,日后也不必成亲了,只为国尽忠罢了。母后,朕明日就把您送到皇家寺庙为国祈福去。日后,谁敢给皇弟议亲,就是故意坏他清名。”萧槿安一本正经地说道。 云锦婳忍笑忍到差点儿破功。 嗯,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得不错。 仁寿太后脸都绿了,这是什么混账话? “皇上,哀家统领六宫,如何能住到庙上去?靖王承担着为南陵皇室开枝散叶的重任,如何能不成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么做对得起南陵的列祖列宗,对得起你父皇吗?”仁寿太后脸色大变。 这逆子! 翅膀硬了,容不下他们母子了。 “母后,后宫的事情可以交给庄静太后打理,至于延绵子嗣这件事,不是非皇弟一人不可。”萧槿安素来平和的声音冷淡至极。 仁寿太后心头狂跳,不,她不能离开皇宫。 庄静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被先皇偶然宠幸过一次的才人。 只是那贱人的运气真好,只一次承恩,就怀上了龙种,还生下了皇长子。 其他的妃嫔,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是先开花后结果,皇宫里添了几位公主之后,才迎来了第一位皇子。 好在萧槿安出生之后,几位皇子陆续降临,这才使得他们母子没有分走先皇的宠爱。 先皇驾崩的时候,诸位皇子只有萧槿安年及弱冠,行了成人礼,所以这皇位意外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她忍下了怨怒,以为没有根基的母子俩不过是可以随意操纵的傀儡,大权依然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皇位早晚也是她儿子的囊中之物。 没想到,这个孽障竟然想把她逐出皇宫,还要绝了靖王府这一脉。 为了一个云锦婳,他连表面的母慈子孝、兄友弟恭都不愿意维持了? 第44章 前朝余浪未消,后宫再起波澜 “皇上,哀家是你的嫡母。先皇临终之际把江山和我们这些未亡人还有你几位弟弟、妹妹都交给了你。你能善待臣民,却不能孝敬嫡母友爱手足吗?我朝历来以仁孝治天下,皇上如此冷酷无情,就不怕惹人非议吗?”仁寿太后睁大一双泪目看着萧槿安。 这不仁不孝的罪名,就是皇上也承担不起。 这一个回合的争斗,她不能输。 “母后,朕只是为了成全您和皇弟的美名。您的功德朕铭记于心,至于皇弟,朕自然不会亏待他,百年之后虽然没有儿孙祭祀,但是朕赏他一个格外的恩典,让他的牌位供奉于太庙之中,享受最高礼遇。”萧槿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仁寿太后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这孽障,竟然拿她说过的话堵了她的嘴。 死后哀荣那不过是障活人眼的,谁肯为那一点儿虚名放弃几十年的荣华富贵啊? “武安侯自己无心婚嫁,此事与靖王何干?他是先皇的嫡子,岂可无后?你叫牧尘日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去见你的父皇啊?”仁寿太后流下了两行清泪。 “太后,父皇有五女四子,皇弟一人不成亲我南陵皇室依然会人丁兴旺。可是,镇国将军夫妇与他们的三个儿子下落不明,云家很可能就只剩下武安侯这一点儿血脉了,您不许她婚嫁,是何居心?”萧槿安眸色猩红,连称呼都变了。 他的母后,不会如此恶毒。 仁寿太后身躯一抖,急忙辩解:“哀家哪里会存了不良之意?武安侯嫁人之后也是为夫家传宗接代,与云家无关。 她与苏子文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有皇上庇护,但是到底有损她的名声。若是她再次遇人不淑,还不如不嫁呢!” “武安侯的亲事不劳太后费心,朕已经决定了,不管她嫁给何人,只要她没找到父兄,她生下的孩子要有两个冠云姓,一个继承武安侯的爵位,一个振兴镇国将军府的门楣。”萧槿安掷地有声。 “皇上,这于理不合。”仁寿太后当即反对。 那云家在朝堂的地位岂不是扶摇直上了? 他倒是会收买人心。 如此一来,云锦婳为他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的。 萧槿安这是要给自己培养死士啊! “太后娘娘谨记,后宫不得干政。”萧槿安疾言厉色地警告她。 仁寿太后面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紧紧地抓住椅子的扶手,勉强让自己坐稳了。 十年河东转河西,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那个在后宫中仰人鼻息的小贱种,如今敢给她脸色看了。 “要不要朕再赐你尚方宝剑,护得自己周全?”萧槿安明目张胆地为云锦婳撑腰。 早知道之前赐给她的尚方剑就不收回来了。 仁寿太后一口老血险些呕了出来, 怎么着,她这个太后娘娘以后还要避让云锦婳三分? “皇上,不必了。”云锦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萧槿安狠狠地瞪了小姑娘几眼,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他气咻咻地向外走,却发现云锦婳还直愣愣戳在仁寿太后的面前,只好冷喝一声:“跟朕来御书房,朕有要事与你商议。” “哦。”云锦婳乖乖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去,请靖王来!” 仁寿太后看着远去的两道背影,气得眼眶都红了。 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都是先皇的错,为什么把帝位传给了萧槿安呢? 牧尘那个时候虽然尚未成人,但是有她和沈家,前朝后宫都不会乱。 还是唯我独尊的好啊! 进了御书房,萧槿安一指头戳在云锦婳的脑门上,怒声说道:“朕给你的赏赐,你推三阻四的,仁寿太后那种不近情理的要求,你却乐颠颠地谢恩?云锦婳,你脑子是不是丢在战场上了?记住,你为南陵出生入死,谁都不能对你颐指气使。下次谁再敢欺负你,你就用肋下的宝剑跟他说话。” 云锦婳垂头不语。 她跟萧槿安走得太近,果然会害了他。 前朝余浪未消,后宫再起波澜,她就不是南陵的功臣,而是罪人了。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软弱?自己的终身大事,竟然任由外人来做主了?”萧槿安气坏了。 “我没有,我拒绝她做媒,拒绝嫁给沈俊凯了。”云锦婳小声分辩。 “那为什么答应她不再婚嫁?只因为爱错了一次,就因噎废食了吗?”萧槿安越发的气恼。 那他可怎么办? “我,没喜欢过苏子文。我之所以答应不再婚嫁,是因为你说天下男儿皆薄幸,看中的不过是我的家世与军功。仁寿太后让我嫁到沈家,我就知道她想借机壮大沈家的势力。 我想过了,我谁都不嫁,不给任何人这个机会,你在朝堂上就不会多一份顾忌了。”云锦婳轻声解释。 “所以,你是为了保护我,才答应仁寿太后的?”萧槿安凤眸亮晶晶的,仿佛映入了万千星辰。 “我能为你两肋插刀,但是绝对不会往你的软肋插上两刀的。”云锦婳举起了右手,信誓旦旦地说道。 “锦婳……”萧槿安感动得热泪盈眶。 小姑娘心里是有他的! 他的话,她句句都记下了。 “我们是兄弟,这是我应该做的。倒是你,跟仁寿太后闹僵了,怕是以后会故意给你找麻烦。”云锦婳皱了皱眉。 “那,你想个办法帮我对付她吧!”萧槿安促狭地笑。 她对他的感情一如从前,不喜欢他的人,她必然也不喜欢。 谁欺负了他,那人就是她的敌人。 云锦婳冰眸一转,认真地思索起来。 怎么做才能让削弱仁寿太后的权利呢? 忽然,她眼睛一亮,拍手笑道:“我有主意了。” “说说看。”萧槿安一脸的宠溺。 这丫头丢了的脑子又捡回来了。 “只要你立了皇后,她就要交出管理六宫的权利,颐养天年去了。如此一来,她身份依然尊贵,但是却没有实权了。”云锦婳还真想到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萧槿安目光灼灼:小姑娘愿意做他的皇后吗? 第45章 你不行了? “皇上,礼部急报。”宋承恩轻轻敲响了御书房的门。 “进来。”萧槿安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 到了唇边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憋得他怒从心头起。 宋承恩呈上了奏章,静静地在旁垂手侍立。 “东昭要送兰敏郡主与南陵联姻?”萧槿安一目十行地扫过奏章,眉宇之间一片清寒。 南陵与漠北战事胶着这几年,东昭在燕儿岭一带与南陵守军发生的摩擦不计其数。 虽然规模不大,对南陵并未造成实质性的危害。 但是,却致使兵部不敢从燕儿岭抽调守军去支援雁南关。 所以,这几年,云锦婳因为兵力不足,这仗打得异常艰难。 他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就怕南陵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这是看到南陵大获全胜,灭了漠北的威风,怕转过头来收拾东昭,才主动示好的吗? 云锦婳眼睛一亮,“哎呦,这真是喜从天降,我刚才还在琢磨皇上……唔唔……” “立后的人选”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她就被一块云片糕堵住了嘴巴。 萧槿安一个冷厉的眼神,宋承恩就很识趣儿地退了出去。 看着小姑娘的脸被憋得通红,萧槿安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气呼呼地递了一杯茶过去。 “你干什么?我差点儿被噎死!”云锦婳捶着胸口,不解地问。 “你是想把那个东昭的女人推给朕?”萧槿安低头凝视着云锦婳,周身散发出阵阵寒气。 他身材颀长,比云锦婳高了一个头,如高山矗立,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正给你琢磨皇后的人选呢,东昭就送了兰敏郡主来联姻,这不是针尖掉进麦芒里——巧了吗?”云锦婳不知道萧槿安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了脸。 自己这主意,他看起来好像并不反对啊! “你想让东昭郡主做南陵的皇后?”萧槿安怀疑云锦婳脑袋里的那点儿智谋,在雁南关用完了。 “那自然不行,万一她别有用心呢!东昭虽然没用与南陵正式开战,但是龌龊不断。他们就像胡狼,很少自己捕食,更多的时候跟随猛兽,捡一些现成的便宜。 但是我们不能忽视它很聪明,也有很强的战斗能力,只是更善于掩饰自己罢了,它们绝非善类。”云锦婳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萧槿安脸色稍缓,这丫头还是清醒的啊! 他要提防的人很多,不想枕边人也是个同床异梦的。 “你刚才那么兴奋是什么意思?”萧槿安警惕起来。 云锦婳不会是想让他以身饲虎吧? “不能做皇后,还可以做个妃嫔啊!东昭的郡主给你做妃子,不算辱没了她。我想啊,你正好可以借机选秀,立了皇后,充盈后宫。你做了三年的皇上,后宫不应该空无一人啊! 唉,你也是可怜。有仁寿太后在,她不给你张罗亲事,想来庄静太后也不敢自作主张。你都二十三岁了,正常男人在你这个年纪,都女儿绕膝了。幸亏战事结束我回来了,不然你的终身大事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呢?” 云锦婳唏嘘不已。 作为嫡母的仁寿太后,嘴上说着对所有的皇子和公主都视如己出,其实明里暗里没少给萧槿安使绊子。 在宫里,他这个庶长子不仅没有丝毫存在感,衣食住行的待遇是最差的,甚至都不如靖王身边的小太监体面。 指给他的老师和教习,都没有什么名气。 至于他的婚姻大事,听说萧槿安曾经向先皇请旨赐婚来着,好像因为遭到了皇后娘娘的反对,后来,就没了下文。 如今他做了皇上,仁寿太后依然不曾善待于他。 云锦婳忽然就明白了,萧槿安为什么会在寿康宫跟仁寿太后起了冲突。 不准成亲,也是他的遭遇啊! “锦婳,众臣不止一次联名上书,要朕立后选妃,你知道朕为什么一口回绝了吗?”萧槿安按着青筋暴起的额角。 他又不是一块鲜美的肥肉,还要被人分而食之? 这丫头,不是最反对男人三心二意,妻妾成群的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可以“广结善缘”了呢? 云锦婳却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情况,他自己拒绝的? “这三年,你勤于政务,劳累过度,忧思过度,所以,身子亏空,不行了?”云锦婳看着他有些单薄的身材,又是心疼又是怜悯。 “噗!” 萧槿安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这丫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别胡说!”萧槿安俊颜酡红。 被女人当面质疑不行,他不要面子的吗? “你别怕,太医治不好你,我给你请医仙谷的谷主他一定有办法的。要知道,他可是能医死人、肉白骨的。”云锦婳立即给他推荐了一位名医。 唉,萧槿安真是命苦。 好不容易熬到做了皇上,却跟宫里的太监没什么两样。 不,他还不如太监呢! 太监没有他这么辛苦。 “云锦婳!朕身体很好,你无需质疑!”满屋子都是萧槿安磨牙的声音。 他真恨不得亮出家伙什儿来,证明自己的强健。 云锦婳眨了眨眼睛,不是身体的原因,那就是心里有着过不去的坎儿! “难道是因为你喜欢的姑娘已经嫁给别人了,你一直难以释怀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萧槿安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有这个原因。”萧槿安心头沉闷。 那年亲眼看着云锦婳坐上了大红花轿被送往平阳侯府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要碎了。 “不管那个人在你心里多么重要,都想办法忘了吧!”云锦婳叹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劝皮劝不了瓤儿,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 “忘不了,这三年,我每日都在思念她。锦婳,我……”萧槿安忽然抓住了云锦婳的手。 把它按在自己的胸口,那颗心因为她跳得异常剧烈,乱了节奏。 “皇上,你真有病,我去给你请太医来。”云锦婳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跑。 还说自己没病,脸红到脖颈儿,双眼迷离,心都快跳出腔子来了。 萧槿安:“……” 天啊! 来个晴天霹雳劈死他吧! 第46章 你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吗 “云锦婳!你给朕滚回来!”萧槿安大吼一声。 她一个人质疑他得了隐疾还不够,还要闹得皇宫里尽人皆知? 云锦婳身形一晃,已经出了院门,听到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叫,收住了脚步。 病人,没有这份气力。 “武安侯,您怎么惹怒了皇上?”景航悄声问。 在他的记忆中,皇上对待云姑娘从来都是和风细雨的。 云锦婳茫然的摇摇头,可能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气怒之下,没控制好情绪? 她折身回去,见到恢复了平静的萧槿安,这才放下心来。 “没病就好,吓死我了。你好好休息,别太劳累了。等有了机会,我去医仙谷给你求一些滋补的丹药来。”云锦婳还是不大放心。 萧槿安无力地挥挥手,就是上好的金疮药也无法弥补他心灵的创伤。 云锦婳躬身告退。 萧槿安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他,会不会被云锦婳给气死? 说她心里有他吧,她主动给他张罗亲事,没有半点妒意。 说她心里没有他吧,她把他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 唉,什么时候她才能知道自己喜欢的姑娘就是她啊? 萧槿安坐在御书房里长吁短叹,寿康宫里也失去了往日的祥和。 靖王刚刚入宫,仁寿太后就把服侍她的人悉数打发出去了。 “母后,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萧牧尘看着她微微红肿的眼睛,诧异地问。 “牧尘,皇上他,容不下我们母子了。”仁寿太后脸上阴云密布。 靖王一愣,旋即笑道:“母后不要多心,皇兄性情温和,待人一向宽厚,对您恭谨孝顺,对儿子颇为爱护,怎么会容不下我们呢?” 仁寿太后冷笑:“那自然是因为他羽翼丰满,不想继续装下去了。你可知道,他跟哀家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是要把我送到皇家寺庙居住,不许你娶妻呢!” “母后,无缘无故的,皇兄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了?”萧牧尘疑惑地问。 仁寿太后说了事情的经过,愤懑地捶打着胸口:“为了一个云锦婳,他在寿康宫大发雷霆,还厉声训斥哀家,警告我不要干政。我什么时候干涉朝政了?我不过是想成就一段良缘。” “母后,郎有情妾有意那才是良缘。表哥已经娶妻,您让武安侯去给他做妾?这不是侮辱她吗?”靖王皱着眉头,显然对仁寿太后的做法很不认同。 “是平妻!我们沈家不嫌弃她二嫁的身份,她倒挑拣起来了。我不过说了几句重话,萧槿安竟然要把哀家逐出宫去,还要让你断子绝孙,他好狠的心肠,好阴狠的手段。”仁寿太后神情阴鸷。 早知道这个小贱种有咸鱼翻身的一天,她就不该让他活下来。 “母后,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云锦婳如今是武安侯,就是嫁入皇室也不为过。什么平妻?平妻也是妾!您这么做,不但是羞辱了云锦婳,更是没有顾及皇兄的尊严。他看重的功臣,却被她如此轻视,他如何能不气不恼? 这婚事不管是您的主意,还是沈家的意思,都快些打住吧!”靖王没有一味偏颇自己的母后,而是就事论事说了公道话。 “牧尘,你跟母后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云家那丫头了?”仁寿太后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握紧了。 长长的指甲刺得她掌心锐痛。 “母后,没有的事情。”靖王矢口否认了。 只是,又圆又亮的鹤眼难掩笑意。 “你别以为哀家整日在皇宫里,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听说为了帮云锦婳讨回欠债,你故意难为平阳侯府来着?”仁寿太后怫然不悦。 自己亲生的儿子,都问不出实话来了。 “母后,儿子哪里是帮云锦婳?我不过是为了四万两银子的利息不落入他人之手。只凭着您宫里的份例和儿子的俸禄,日子实在是过得捉襟见肘。”靖王竭力撇清他和云锦婳的关系。 “那你还支持她去幽冥谷,后来又单独去见她,这都是为了什么呢?”?仁寿太后逼问。 “母后,您派人跟踪我?”靖王沉下脸来。 他又不是三五岁的孩子,还要处在她严密的监视之下。 “哀家没有跟踪你,不过人多眼杂,偶尔听人提起罢了。牧尘,你千万别犯糊涂。云锦婳是苏家弃妇,你是皇室贵胄,你不能喜欢她。别说做正妻,就是做侧妃,做侍妾都不行。”仁寿太后态度强硬。 她的儿子是先皇嫡子,正宫所出,身份无比尊贵,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云锦婳做她的儿媳。 不仅是因为她弃妇的身份,还因为,她是云家的女儿。 “母后,她是休夫,不是弃妇。是苏子文不知惜福,武安侯不曾做错什么。”萧牧尘对母亲的说法很反感。 “哀家就知道她缠上你,是起了攀龙附凤之心。所以才抢先一步,想把她嫁给你的表哥,好断绝了你不该有的念头儿。牧尘,你要娶妻,什么样贤良淑德的姑娘没有?哀家这就传下懿旨,在世家千金,名门闺秀中挑一个最出色的。” 仁寿太后满面愠色。 儿子口口声声跟云锦婳并没有亲密的关系,但是字字句句都在维护她。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母后,皇兄尚未娶妻,儿子如何能僭越?”萧牧尘婉言谢绝了他母亲的好意。 “牧尘,你是先皇的长子,就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吗?”仁寿太后压低了声音。 “母后慎言!若是被人听去了这话,这皇宫真的就没有您的容身之所了。皇兄执掌锦绣江山,儿子在他的庇佑下安享荣华富贵,这不好吗?”靖王脸色一变,低声警告仁寿太后。 “可是,哀家不甘心啊!你父皇有过立你为太子之意,若不是雁南关失守,你父皇龙归沧海,圣驾冥天之际,你尚且年幼,岂会失去南陵的江山社稷?都是云家害了你!若不是云霆贪功无能,他一个庶子焉能坐上龙椅?”仁寿太后恨意满腔。 萧牧尘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再说下去,他们母子真就活不成了。 第47章 刚刚有些心动 “母后,您不能肆意诋毁功臣,更不能对皇兄心存不满。父皇既然把江山交给了皇兄,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事实证明,皇兄他堪当大任。您再说这些,就是质疑两代君王的能力了。” 萧牧尘神色惶遽,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你怕什么?这寿康宫内外都是跟随哀家多年的人了,个个忠诚可靠。殷才人虽然被尊为庄静太后,但是依然是那副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偌大的后宫,还是哀家的天下。” 仁寿太后一巴掌拍开儿子的手。 “母后,您再这样肆意妄为,儿子只能请皇兄把您送到庙上修身养性去了。”萧牧尘无奈地轻叹。 “逆子!”仁寿太后勃然大怒,挥掌掴向靖王的脸颊。 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她如今教训不得了,但是自己的儿子还是能管教的吧? 靖王侧身避过,盯了仁寿太后好一会子才冷漠地说道:“母后自己想作死,可别连累了儿子。” 仁寿太后愣了半晌,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宛如斗败的公鸡,失魂落魄。 萧牧尘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砰!” 沉重的宫门重重地在他身后合拢,那巨大的声响震得仁寿太后心神一颤,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在萧槿安登上帝位那天起,她就暗中筹谋,盼着自己的儿子快快长大,期待有一天把属于他的荣耀还给他。 可是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竟然没有一点儿进取心。 自己一生争强好胜,怎么偏偏生了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 仁寿太后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痛恨先皇。 他英明一世,为什么在临终之前做了这么个荒谬的决定,断送了他们母子的大好前程?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似乎要把压在心底的不甘和怨恨统统发泄出来。 夫妻一场,他只留给她一个“太后”的虚名,她连他们的儿子都护不住了。 萧牧尘这个蠢货,眼里只有银子。 银子哪里有权利好啊? 萧槿安都不许他娶妻生子了,他还对处处维护着那个对他没有多少情分的庶兄。 她怎么就没有殷萍那样的好命,能母凭子贵呢? 萧牧尘那个孽障,不会当真跟她离心离德吧? 唉,天下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父母,不管怎么说,她得保证他一生无忧啊! 好在,沈家一直都是她的依靠。 谁都不能打乱她沈璃的计划。 萧牧尘走出了寿康宫,抬手擦去了头上的冷汗。 他跟云锦婳不过是稍有接触,一些闲话就传到了母后的耳朵里。 那么她见不得人的心思,皇兄就没有丝毫的察觉吗? 皇兄要把母后送到皇家寺庙清修,不许他娶妻,是一时的气怒,口不择言? 还是,心中积怨颇深,说出了心中所想? 萧牧尘知道他这位皇兄少时在宫中受尽了冷遇与白眼儿,母后待他并不亲厚。 内务府定下的份例都被暗中削减了一半,直到封王开府,他的日子才好过了一点点。 所以,平心而论,皇兄待他们母子不薄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以德报怨。 这几年,自己借着仗义疏财的美名,捞取了大量钱财。 皇兄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贪财好色,即便御史台的人参他一本,得到的不过是皇上的申饬,责令改过。 但是,贪恋权利,有可能丢掉的就是性命啊! 母后,她糊涂啊! 萧牧尘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第一次觉得从寿康宫到御书房的路程是那么遥远。 他进到御书房,萧槿安正批阅堆在龙书案上的奏折。 “皇兄。”萧牧尘单膝跪地。 “你,惹了什么麻烦吗?”萧槿安抬起头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靖王。 这个皇弟除了在朝堂上,很少跟他做出这副君臣有别的样子。 他就像被惯坏了的小孩子,跟他没大没小的。 萧牧尘仰起脸来,在他皇兄俊美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语气也听不出一丝波动。 仿佛,仁寿太后的控诉根本不存在。 “是我母后给您添麻烦了,若是她不知悔改,臣弟就亲自送她出宫,绝不让皇兄背负不孝的骂名。”萧牧尘垂下头去。 又圆又亮的鹤眼,失去了素日璀璨的光芒。 萧槿安走下座位,亲手搀了靖王起身,语重心长地说道:“朕就知道,仁寿太后受不得半点儿委屈,定然会向你告状的。你且放心,父皇在时,他们帝后和谐,六宫安宁,母后并无大过,朕岂会因为这一点儿小事就记恨于她? 只是,你劝劝她,云锦婳的婚事别再插手了,也别无故寻她的麻烦。伤了她一人,就是寒了边关将士的心啊!” 萧牧尘苦笑一声:“母后并非刻意针对武安侯的,是臣弟之过。” “皇弟何出此言?”萧槿安凤眸半眯了起来。 “我借给平阳侯府一笔银子,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索性好人做到底,替武安侯收了债务。 苏子文心怀叵测,恶意构陷武安侯,相识不过几日的陆明轩都出手收拾那卑鄙小人了,我身为皇家子弟,自然不能落于人后,就放了一把火,小惩大诫,给他们一点儿教训而已。 没想到引起了母后的误会,她以为我喜欢武安侯,生怕我娶了二嫁的妇人成为笑柄,所以才想着把她嫁给我表哥做平妻。都是我不好,行事不周,害得武安侯平白受辱。”萧牧尘一脸的懊恼。 “你果真喜欢她?”萧槿安心中警铃大作。 世间有眼光的男人还不少,只是他们可以敬重他,爱戴她,绝对不能仰慕她。 他已经失去她一次了,苍天有眼,把她送回了自己的身边,要是还能被别人抢走,他就别活着了! “刚刚有些心动,可是,母命难违。我若是坚持求娶,母后怕是要以命相搏。我,不能做个不孝子。”萧牧尘无奈地叹息。 他,选择了妥协。 “对对对,母后也是为你好,朕一时气恼与她发生了争执,想来她已经很难过了,你不能再惹她伤心了。”萧槿安深以为是。 这一次,他站仁寿太后。 第48章 狭路相逢 “是,若不依着母后,靖王府怕是永无宁日。我的喜欢,对武安侯只能是伤害,若是真做了臣弟的王妃,母后能日日命她进宫站规矩。到时候,有了孝道的压制,谁能帮不了她了。”萧牧尘垂头丧气的。 都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为什么他爱情的小火苗刚闪现微弱之光,就被无情地熄灭了呢? “牧尘,你是明智的。皇兄不许你娶妻生子,不过是一句气话,你别当真。这样,朕必然给你指一门让母后满意的亲事。保证她清清白白,出身高贵,母后挑不出她半分缺点来。”萧槿安亲切地拍了拍萧牧尘的肩膀。 如此一来,南陵与东昭通过联姻达到了睦邻友好的目的,兰敏郡主有了很好的归宿,仁寿太后也不会再难为云锦婳了。 一举三得! “多谢皇兄,您尚未大婚,此事日后再议吧!”萧牧尘兴致缺缺。 “哎,谁先成亲有什么要紧?不必拘泥于小节。”萧槿安洒脱的笑笑。 其实,他心里苦啊,只是无处诉说。 他倒是巴不得现在就大婚呢,奈何他的小姑娘不开窍啊! “皇兄,既然您不生母后的气了,我就告辞了。”萧牧尘对皇上允诺的亲事,真是半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萧槿安一个人了,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案。 他和萧牧尘的感情不亲密也不疏远,靖王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在他面前比其他的弟弟妹妹随意一些。 对他放贷收礼利的事情,御史台颇有微词。 只是萧牧尘实则是变相的劫富济贫,他会拿出利钱的一半去接济穷苦百姓。 冬舍棉夏舍单,常年在城外高搭粥棚。 安阳城的百姓都念他的好呢! 所以,他默许了萧牧尘这条生财之路。 今儿,他把仁寿太后的用意和自己的心思和盘托出,是坦荡无私,还是怕自己当真对他们母子不利而先发制人,表了忠心?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不再惦记他的小姑娘,他们还是能友好相处的。 七日后,东昭的使者团到达了安阳城。 他们是与国书一道出发的,行程稍稍慢了一些。 皇上命礼部的人和靖王前往城外十里长亭迎候,给足了东昭面子。 兰敏郡主坐在马车里,悄悄掀起车帘的一角向外观瞧。 南陵官员服饰鲜明,笑得一团和气,正与送亲的使者道着辛苦,互相寒暄。 有一名年轻的男子居中而立,风度翩翩,贵气逼人。 他身材约在七尺开外,略显清瘦。 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浓黑的剑眉,一双明亮的眼睛灿若星辰。 鼻梁高挺不露骨,山根高而宽,天生的富贵相。 穿戴更是与众不同,长发高绾,戴着一顶华丽的金冠,顶门镶嵌了一颗蓝色的宝石。 他穿着蓝色的蟒袍,前襟、袖口和衣摆布满了金线,上面绣了九条四爪蟒,彰显出他尊贵的身份。 兰敏郡主猜测,这大概是南陵的某位亲王。 靖王不经意地一转头,恰好一阵风吹起了车帘,马车上露出一张鲜妍明媚的小脸来。 那姑娘肌肤如雪,乌发如云,绾成了飞云髻,斜插一支金步摇,珍珠穿成的流苏垂在鬓边。 眉若远山含翠,眼如秋水横波。 悬胆鼻,樱桃口。 穿着一件蓝色绣花的宫装。 萧牧尘微微点头,这姑娘生的花容月貌,想必是东昭千挑万选出来的佳丽。 兰敏郡主俏脸飞霞,仿佛做了错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有些无措还有些难为情。 赶忙伸手放下了车帘,洁白的贝齿轻咬朱唇。 不知道南陵的皇上跟这位年轻人有几分相像呢? 兰敏郡主一行被安排住进了皇家驿馆,安排妥当后,靖王就带着礼部的官员离开了。 三日后,萧槿安在升平殿设下御宴,为兰敏郡主和东昭的使臣接风洗尘。 南陵三品以上官员携带家眷进宫相陪。 苏子文在光禄寺任职,这个部门专司掌管宫殿门户,帐幕器物,以及宫廷各类宴会,所以他虽然官居四品,但因为职责所在,早早入宫操办。 云锦婳官居侯位,自然在应邀之列。 她换下戎装,恢复了女儿身的装扮。 冤家路窄,两个人在殿外的甬路上相遇了。 云锦婳看到了苏子文,目不斜视地径直向升平殿走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儿都没给他。 苏子文却有一瞬的失神,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 记得她刚回平阳侯府的那一天,盔明甲亮,肋下斜挎宝剑,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哪里像是夫妻相会,倒像是一尊冷肃的杀神。 三年未见,她皮肤粗糙,肤色暗沉,跟他在洞房见到的那个艳光四射的新娘子判若两人。 他在她身上找不到儿一点温柔、娇美,只觉得她粗鄙得令人厌弃。 没想到她回到京城没多久,容貌有了很大的改变。 漂亮的瓜子脸,双眉又黑又长,微微上挑,透出勃勃英气。 一双大眼睛黑如宝石,清澈如水。 微微翘起的小鼻子,有几分俏皮。 唇不涂而赤,两排玉米银牙闪耀着珍珠般的光泽。 只有皮肤还没有恢复到吹弹可破的程度,但是微黑的脸庞却掩饰不住她的光彩照人。 苏子文心头一阵懊悔,他怎么忘了,云锦婳曾经是一位清丽绝尘的美人儿。 她的姿色,犹在凌萱之上。 如今的云锦婳,又美又飒,还有了令人羡慕的爵位。 可是,她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他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心里生出空落落的感觉。 他,有点儿后悔放云锦婳离开了。 “苏大人,这套琉璃盏异常珍贵,还是交给我吧!若是不小心碰坏了,有银子都没处买去。皇上特意交代下来,只有南陵的功臣才能用这琉璃盏饮酒。”宋承恩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 功臣? 那不就是云锦婳吗? 苏子文抓着自己的前襟,心口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他连给她送个酒杯的资格都没有了? 第49章 兰敏郡主觐见 一道宫门成了难以跨越的鸿沟,云锦婳是能与东昭使者会面的重臣,而他官卑职小,只能止步于此。 苏子文低着头怏怏不乐地向园子里走去,不出百步,险些与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当心些。”一个尖细的声音蓦然响起。 苏子文猛然抬起头来,面前站着一个小太监,他敷衍地一抱拳:“原来是苏大人,您当差仔细些。皇宫比不得平阳侯府,是个有规矩的地方,若是冲撞了贵人,你我都要被上头怪罪的。” 苏子文双拳紧握,浑身的血似乎都涌到了脸上,一直红到了后脖颈儿。 一个没根的阉人,都能出言教训他了? “不劳公公提醒,朝中各位大人,就是三公九卿,跟本世子也有几分交情。”苏子文还没忘记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 平阳侯府即使风光不再了,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上一脚的。 毕竟,他们家的爵位世袭罔替,他早晚都会跟云锦婳一样,成为人上人的。 “呦,真是不巧,小爷与你平阳侯府没有交情。”陆明轩探扇浅笑,丝毫不给苏子文留一点儿面子。 “公公,这就是你说的贵人?升平殿可不是翠微楼,有几两银子就能随意出入的。”苏子文对陆明轩的轻视之意不要太明显。 “苏大人,陆公子是皇上恩准他入宫赴宴的。宋总管特意吩咐我在宫门迎候,为陆公子带路的。”小太监一开口,就”啪啪“打了苏子文的脸。 这份恩典,蝎子粑粑——独一份啊! “倒是我……” “狗眼看人低了。”陆明轩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摇着名贵的象牙扇,与他擦肩而过。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肘子狠狠撞在苏子文的右肋上。 “嘶……”苏子文倒抽了几口凉气。 他旧伤未愈,疼的冷汗当时就冒了出来。 这倒霉催的差事! 他想继续躺在府里养伤都不成,光禄寺缺了他一个人,这国宴就操办不好了吗? 小太监抿着嘴直乐,这位陆公子不但嘴毒,心也真黑啊! 但是,他出手大方,只带个路,就赏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苏子文捂着伤处,盯着陆明轩潇洒的背影,五官扭曲,阴冷的眼睛盛满了怨毒。 这人不过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敢跟他耀武扬威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他要整垮陆家,让这个江南首富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黑暗的种子,一旦落地生根,就在他的心中不可遏制地疯狂生长。 自己不好过,那么谁都别想好过。 在报复这些人之前,他只能忍气吞声,等待让自己变强变大的机会。 苏子文想着韬光养晦,陆明轩却从不掩饰自己的锋芒。 在走入升平殿的那一刻,就成了引人注目的焦点。 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穿的光华灿烂,金光闪闪。 身上的珠宝玉器,上秤能有三斤八两。 “陆明轩不过是个商贾,如何能与我们平起平坐呢?”平阳侯苏浩不满地嘀咕。 他儿子身为世子,就是因为做了四品官,反而只能在殿外受人差遣。 陆明轩一个市侩之徒,凭什么有这么大的脸面? “想必这国宴的费用是他捐献的?”户部尚书韩文涛坐在一旁自言自语。 只是,那声音能让前后左右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的不忿都憋回去了,人家的入场券是花钱买来的! 而且,但凡陆明轩出手,这国宴的规格很可能是前所未有的豪华。 他们都很想念来自翠微阁的美味。 “诸位早来了啊?”陆明轩做了一个罗圈揖,热络的跟在场的人打了招呼。 众人点头为礼,没有显现出疏远,但是也没有人邀请他与自己同座。 陆家纵然富可敌国,但是商人的地位最低。 没有谁不爱财,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轻视商人。 陆明轩笑得百媚生花,走到靖王的身边,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他的身旁。 “莫挨老子!”萧牧尘低吼。 这家伙儿长得比自己好看就算了,还比他有钱。 两个人坐在一处,他生生的被压住了风头。 谁喜欢给这朵狗尾巴花做陪衬的绿叶啊? “靖王,我手里有一尊一尺多高的玉观音,是整块的羊脂玉雕成的。你如果看得上眼,我进价给你。”陆明轩一只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 萧牧尘:“……” 虽然很别扭,但也不是不能忍。 陆明轩粲然一笑,他就知道没有什么是银子不能解决的问题。 如果有,那就再加点儿码。 云锦婳在不远处看到这和谐的一幕,嘴角轻扬,两个人不打不相识,如今成为惺惺相惜的好朋友了? 若是他们都能为萧槿安所用,南陵很快会走上富强之路的。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高喝,萧槿安走了进来。 明黄的龙袍上绣着五爪金龙,长眉微挑,凤眸沉静。 他端坐于桌案之后,周身散发出睥睨天下的气势来。 “参见陛下。”众臣齐齐躬身行礼。 “免,众位爱卿平身落座。”他温和地抬手。 “启禀皇上,东昭兰敏郡主携使者觐见。”宋承恩在殿门外高声禀奏。 “宣。”萧槿安传旨。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大殿门口,听说东昭的这位郡主生的美若天仙呢! 他们皇上年纪不小了,之前对选秀的事情一推再推,现在好了,兰敏郡主入宫为妃之后,立后的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衣香鬓影,环佩叮咚,盛装打扮的兰敏郡主步步生莲走了进来。 “东昭兰敏郡主叩见南陵国君,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姿态优雅,飘飘万福。 身后的东昭使者屈了一膝拜了下去。 “诸位平身。”萧槿安端然稳坐。 “谢陛下。” 兰敏的声音宛若黄莺出谷,清脆动听。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嫣然一笑。 她有十足的把握,能入南陵国君的青眼。 “郡主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请坐吧!”萧槿安含笑点头。 兰敏郡主颊染桃花,羞涩地垂下头去。 南陵的皇上,可真俊啊! 第50章 想闹幺蛾子是吧 礼部的官员引导东昭的使者入了席位,兰敏郡主的座位就在萧牧尘的对面。 她一抬眸,就看到了两位风采各异的美男。 兰敏明眸一闪:南陵真是个钟灵毓秀之地,百花百草百媚生,就连男人都美得各不相同。 她已经知道穿蓝色蟒袍的人是靖王萧牧尘了,那么他身边的红衣男子也是皇室中人吗? 这人俊美非凡,又带着那么一点儿痞气,邪魅中又透出几分玩世不恭来。 他长得,还真是对自己的胃口。 恰逢陆明轩那双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 兰敏郡主迅速低头,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指尖儿。 她是来联姻的,没有心动的资格,更没有挑选的余地。 能做南陵皇上的妃子,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陛下,东昭与南陵一衣带水,向来亲密无间,两国人民更是情同手足。 兰敏郡主乃东昭皇室宗亲,才貌出众,品性高雅,愿为两国睦邻友好略尽绵薄之力,与贵国结为秦晋之好。小王不远千里,亲自送胞妹来到南陵。 愿东昭与南陵世代友好,永不为敌。”东昭使臣首领躬身一礼,说明了此行的目的。 他是兰敏郡主的亲哥哥,东阳郡王祁明旭。 “东阳郡王辛苦了,朕特意备下歌舞、酒宴为你们接风洗尘。郡王请坐,先请欣赏我们南陵的歌舞吧!”萧槿安微微一笑。 这人真是巧舌如簧,明明是东昭看到南陵在雁南关大获全胜,漠北被打得溃不成军,怕南陵转过头来去收拾他们,才借联姻之名向他示好。 却被祁明旭说得如此委婉动听,好像多年的摩擦根本不存在似的。 “久闻南陵女子歌声悠扬,舞姿妙曼,小王谢陛下盛情,要大饱眼福了。”祁明旭嘴里说着客气话,眼睛却瞟向兰敏郡主。 “皇上,歌姬舞娘的技术自然是一流的,只未免流于做作,取悦他人的痕迹过于明显。兰敏倒是想欣赏一段至情至性的表演,不知有这个机会吗?”兰敏郡主含笑请求。 萧槿安凤眸一闪,东昭刚才主动示好,这是要往回找找面子? “那依郡主之见呢?”萧槿安不动声色地问。 南陵的贵女才艺双全的不在少数,善诗词歌赋的大有人在,通晓音律,能歌善舞的也不在少数。 想满足她这个要求,并不难。 “兰敏在东昭的时候,颇为仰慕抚远将军云锦婳的威名。听说她不但精通十八般武艺,更是色艺双绝,名冠京城。若是能请这等奇女子下场歌舞一回,兰敏此生无憾也。”兰敏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提起云锦婳的时候,更是一脸的崇敬。 她明眸清澈如水,笑容纯真,仿佛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儿,想看看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是多么的美好。 “云锦婳是我南陵的第一位女将军,官居武安侯。郡主这提议,不妥!”萧槿安当场冷下脸来。 他的小姑娘如果真有温柔妩媚,多才多艺的一面,也只能给他一个人欣赏。 “皇上,是否传言有误,云将军只会带兵打仗,不善歌舞,不懂诗文,姿色平平呢?”兰敏郡主言笑晏晏,似乎没看到萧槿安的怒意。 她堂堂的东昭郡主,被当做礼物送给了南陵皇上,这样的奇耻大辱她都忍耐下来了。 总要想办法给她自己和东昭挽回些尊严啊! 云锦婳下不下场,她的目的都达到了。 南陵的女将军若是肯献上歌舞,就是当众做了一回伶人。 如果她推辞了,那就是承认自己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过是个只知道舞枪弄棒的粗人。 她与云锦婳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谁让她风头太盛呢? 被当场点名的云锦婳英眉一挑,她参加宫宴就是为了享用美食,顺便帮萧槿安把关的。 没想到,这第一关兰敏就被淘汰了。 这姑娘看着温柔可人,单纯可爱,是个好相与的。 只是这一开口,她就听出来了,兰敏郡主这心眼比藕眼还多呢! 萧槿安政务繁忙,为南陵的繁荣富强殚精竭虑。 回到后宫还要与枕边人斗智斗勇,那岂不是要把他给累死了? 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想闹幺蛾子是吧? 好,那她就奉陪到底。 “云锦婳又不是要以色侍人,纵使姿色平平也不妨碍我保家卫国。”她霍然起身,昂首挺立。 一袭女装,掩不住她的飒爽英姿。 自持美貌的兰敏郡主,看到云锦婳美丽端庄的脸庞,轻咬娇唇。 她就像一支傲雪红梅,冷艳蹁跹,冠绝群芳。 而且一句“以色侍人”不仅是对她的嘲讽,更是对东昭的讥笑。 南陵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能齐家治国平天下。 东昭的安稳也是靠她这个弱女子维持的,只是这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云将军,我,我并无轻慢你的意思。只是想亲眼所见,你如传说中的那般完美无瑕。”兰敏郡主手足无措地解释。 眼眶微微红了,因为她的误解而委屈起来。 “好,我就为郡主献舞。” 话音刚落,她肋下的宝剑铿然出鞘,寒光闪闪,冷气逼人。 “云将军,你,你这是要做什么?”祁明旭紧张地站了出来,把兰敏郡主护在身后。 这女人,当真野蛮无礼。 金殿又不是战场,一言不合就要拔剑伤人吗? “舞剑啊!两国相争,还不斩来使呢!你们是为两国和平而来,难道还会担心本侯会对郡主不利吗?”云锦婳手腕一抖,剑花朵朵,煞是好看。 祁明旭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这是把他们兄妹玩弄于股掌之上了? “武安侯,你带剑入宫,不怕陛下降罪吗?”兰敏郡主弱弱地问。 还是说,南陵摆下的是一场鸿门宴? “郡主有所不知,武安侯有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权利。”靖王“好心”地为她答疑解惑。 祁明旭眉头一皱,这女人在南陵有这么高的地位吗? 兰敏郡主愕然睁大了美眸,她是不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第51章 多冒昧啊 云锦婳素面朝天,一袭青莲色的裙装略略宽松,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中,显得格外清爽。 众荷喧哗,她是最宁静的一朵。 萧槿安看着他的小姑娘,满心满眼的愉悦。 舞剑? 这可是最上乘的表演了,用来招待东昭的客人,再好不过。 “武安侯,兰敏郡主对你倾慕已久,你可千万不要让她失望啊!”萧槿安长指轻轻挠了挠下巴。 “微臣遵旨。”云锦婳冰眸向右一飘。 萧槿安按了按心口,这里有一点点痛。 他暗示云锦婳给兰敏郡主一点儿教训,云锦婳的回应是“必不负所托”。 只要不涉及感情,他和小姑娘的心有灵犀就回来了。 “兰敏郡主是东昭精心挑选出来的贵女,想必不仅才貌出众,更是色艺双全。宋承恩,给郡主准备一把琵琶,给武安侯弹奏助兴吧!有舞无曲,犹如备下佳肴缺少美酒,不尽人意啊!” 萧槿安直接吩咐。 他的小姑娘做了引人注目的红花,兰敏郡主那么倾慕她,做一次绿叶也无妨吧? 宋承恩走出殿外,在候场的歌姬手中拿过了一把琵琶,恭恭敬敬呈送到兰敏郡主面前。 精致小巧的琵琶,仿佛有千斤重。 兰敏郡主不好推却,也不甘心就这样沦为云锦婳的陪衬。 “怎么,郡主是不喜欢这件乐器吗?没关系,那你亲自挑选一样好了。郡主身份贵重,在家的时候必然受过良好的教养。想来诗词歌赋无一不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对吗?”云锦婳笑吟吟地问。 来啊,互相伤害啊! 兰敏郡主纵使千不情万不愿,也只好接过了琵琶。 她不能让南陵的人耻笑她除了一张脸,再无长处。 兰敏郡主纤细的手指拨动琴弦,轻拢慢捻抹复挑,优美动人的旋律倾泻而出。 云锦婳素颜青衫,手中长剑如虹,描绘着一幅惊心动魄的画卷。 她人随剑走,剑随人行,团团白光把她的身影笼罩其中。 在清越空灵的琵琶声中,她身姿轻盈如蝶,剑招如行云流云,在虚空中开出一朵朵绚烂绽放的花朵焕发出勃勃生机,美不胜收。 看到大殿里的人,目光都被那道娇俏的身影所吸引,兰敏郡主眸光闪烁,忽然加重了力道。 如清泉潺潺,如鸟儿低鸣的轻柔乐声,顿时换成了另外一种风格。 如瀑布飞溅,如瓦石坠落,金声、鼓声、箭弩声,人喊马嘶声,响成一片,声动天地。 “好!” 武将们听得热血澎湃,拍案叫好。 兰敏郡主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这风头不能被云锦婳一个人抢了去。 她是凭实力得到众人赞赏的。 “唰!” 白光闪耀,利器破空的声音融入了乐曲。 云锦婳手中的宝剑如白蛇吐信,似蛟龙腾云,气势转为凌厉。 她身形迅疾,似乳燕投林,如鹰击长空。 她越舞越快,观赏的人努力睁大了眼睛,已经分不清剑影和人影了,直觉得她所过之处,掀起了一片滔天巨浪。 坐在窗边的人,不自觉地想去关窗子,却发现外面阳光明媚,只升平殿内山雨欲来风满楼。 “啪!” 琵琶声戛然而止。 兰敏郡主低头一看,赫然是四根琴弦齐齐断裂了。 她白嫩的手指“汩汩”地流出鲜红的血来。 而此刻,云锦婳气定神闲地站在大殿中央,手中的长剑直直地指着她所在的方向。 兰敏郡主娇躯一震,这琴弦是她用剑气割裂的?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武安侯,我今日见识到了你的勇猛无敌,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陆明轩双手高挑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赞。 “飘然转旋回雪轻。”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刚柔并济,身心合一。” “好哇!真好!” 溢美之词此起彼伏,所有的喝彩和赞美都是属于云锦婳一个人的。 受了伤的兰敏郡主孤零零站在席位上,没有得到一丝关注。 “武安侯,这一舞让朕有亲临战场,我南陵将士锐不可当之感。爱卿多有辛苦爱,快快归座。”萧槿安笑得比山花还灿烂呢! 他的小姑娘在任何场合,都能护住南陵的尊严。 哼,这可是东昭人自己求来的下马威。 别觉得联姻就是屈尊降贵了,和亲才是羞辱。 兰敏郡主默默坐了下来,受了伤的手藏在了衣袖中。 她这一脚,踢到铁板上了。 风头无两的是云锦婳,她就像个跳梁小丑,刚才蹦跶得有多欢,落寞之后就有多孤单。 好在,后宫里她不会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 不但是她,东昭使臣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东明郡王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 “多谢武安侯,让小妹珺瑶得偿所愿,见识到您与众不同的风采了。小妹最是爱慕英雄,她孤身一人来到南陵,若是能结交了武安侯这个朋友,也算多个娘家人了。小王有个不情之请,小妹高攀一步,愿与武安侯结为金兰之好,不知您意下如何呢?” 祁明旭心思急转。 妹妹初来乍到,不宜树敌,尤其是云锦婳这种强敌。 打不过,就加入,这才是上策。 萧槿安脸色一黑:知道是不情之请你还说出来? 多冒昧啊! 他跟云锦婳有八拜之交,不想多一个人加入。 别扭! “东明郡王,酒菜齐备,来来来,我们先饮酒。朕愿南陵与东昭亲如一家,再无纷争。”萧槿安抢在云锦婳开口之前,端起了琉璃盏。 小姑娘是他一个人的,谁都别想以任何方式抢走。 “愿两国永享和平,繁荣昌盛。”祁明旭赶忙举杯。 “愿两国永享和平,繁荣昌盛。”在场文武大臣同声同饮。 兰敏郡主祁珺瑶微一皱眉,南陵皇上为什么不愿意自己跟云锦婳亲近呢? 她的一双妙目在二人之间逡巡着,却发现他们用了同款的酒杯! 云锦婳在南陵究竟还有多少特殊待遇? 还是,她在南陵皇上心里有着特殊的位置? 兰敏郡主芳心大乱,她和云锦婳之间的争斗,才刚刚开始吗? 第52章 赐婚靖王 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宫宴正式开始了。 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一坛坛美酒十里飘香。 东昭使臣想到了自己国家的宫宴,可没有这么奢华丰盛。 战争是最耗损财力的,南陵与漠北的战事持续了四年多,他们以为南陵的国库已经入不敷出了呢! 看起来,他们小觑了南陵的实力。 南陵的文臣武将品尝着八珍玉食,就知道户部尚书韩大人的猜测果然没错,这国宴,陆明轩是出了力的。 看着群臣投过来的或赞赏或感激或嫉妒的目光,靖王脸色比锅底还黑了几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都说富贵莫过帝王家,这狗大户的家私怕是比国库还要丰盈呢! 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他送云锦婳陶然居,是要偿还云霆将军对他爹的救命之恩。 这承办国宴,需要一笔不菲的银两。 他,不过一介白衣,就心甘情愿做这个冤大头? “陆明轩,你从我皇兄那里捞了什么好处?”萧牧尘直来直去地问。 这笑面狐狸,阴险狡诈,跟他玩心眼儿,十个有九个会被绕进去。 他,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你们之前不都是对我的陶然居好奇吗?我也一样,就想得个机会观赏观赏皇宫内院的气派。你想想,紫气东来的风水宝地,谁不想进来沾沾福气呢? 尤其对我们这种商贾之家来说,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能在皇宫放个屁,也算给祖宗争了一口气。”陆明轩邪魅的俊脸挂着一丝慵懒随意的笑。 靖王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这饭菜,还能吃吗? “别发脾气,兰敏郡主看着你呢!我是商人,粗鄙丑陋都没有关系。但是,靖王代表的可是皇室的体面。”陆明轩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 萧牧尘一抬头,果然撞上了兰敏郡主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睛。 靖王赶快别开头去,这是东昭送给皇兄的女人,她盯着自己做什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殿里的气氛越发热闹起来。 东明郡主醉意微醺,举着酒杯来到萧槿安的面前。 群臣纷纷放下了杯箸,正襟危坐。 东昭这是要为兰敏郡主讨封了。 平心而论,祁珺瑶不过是皇室宗亲,比不得金枝玉叶的公主,既然是联姻,给她一个妃子的名分足矣。 若是为了两国的长治久安,位在四妃之列,就是给了东昭全台的面子。 待她诞下南陵皇室血脉之后,还有晋升的机会。 所以大家猜测,皇上大概率会赐兰敏郡主为贤妃之类的名分。 “陛下,小王公务在身,在南陵不便久留,最多半个月后就要回东昭复命了。”祁明旭定下了回程日期。 言外之意就是催促南陵国君早点儿安排他胞妹的归宿。 “东明郡主,兰敏郡主与我皇弟靖王萧牧尘年貌相当,十分般配。朕有意把她指给靖王为正妃,但不知你意下如何啊?”萧槿安笑问。 他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兰敏郡主似乎对萧牧尘有意。 “陛下,这……”这结果大大出乎东明郡王的意料。 使臣们也是面面相觑,千挑万选出来的兰敏郡主,入不得南陵君主的眼? 要知道,祁珺瑶可是皇室一美女啊! “兰敏郡主,你可愿意啊?”萧槿安询问当事人的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祁珺瑶的身上了,她逼着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因为自己难为了云锦婳,皇上就不肯让她入宫吗? 还是,从开始他就没看上自己? 或者,这男人是个明察秋毫的,她不过是多看了那红衣男子几眼,他就以为她对萧牧尘一见钟情了? 可是,既然他要把自己指给别人,为什么不是她心仪的那个呢? 祁珺瑶知道她的姻缘由不得自己做主,在东昭是,在南陵,也是。 所以,她起身离开席位,恭谨地回话:“谢陛下。” “你怎么不谢恩啊?”陆明轩轻轻推了靖王一把。 把人家一个姑娘撂在那里,你礼貌吗? 萧牧尘大脑有片刻的宕机,他想起来了,皇兄说过要给他指一门让母后满意的亲事,那女子清清白白,出身高贵。 为了保护云锦婳,为了平息母后的怒火,皇兄那个时候,就决定把兰敏郡主嫁给他了? 行吧,既然他的心动注定没有结果,娶谁还不是一样呢? “臣弟叩谢皇兄。”萧牧尘站在了祁珺瑶的身边。 俊男美女,很是般配。 东明郡王在心中把萧槿安和萧牧尘做了一番比较。 小妹若是嫁给萧槿安,最高的分位也就是日后被抬为贵妃了。 听上去倒是风光,不过,依然是个妾室的身份。 她的孩子在正常情况下,没有继位的可能。 嫁给靖王,她是正妃,后宅之内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 她的子孙,世世代代都会承袭爵位的。 如此看来,珺瑶嫁给萧牧尘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嗯,只要珺瑶能嫁入皇室就行。 靖王妃的权利更大一些,住在宫外也更便于行事。 权衡利弊之下,祁明旭很快认同了这门亲事。 他向上抱拳:“陛下,按说这亲事操办起来,至少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只是小王不能滞留不归,有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吧!” 珺瑶若是入宫为妃,只需赐宴群臣,一顶花轿抬进皇宫,给了分位,赐了封号,选了宫殿,行了周公之礼就算万事大吉了。 但是作为靖王的正妃,这娶妻比不得纳妾,规格就要提高了。 首先这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就是女方必备之物。 昼夜赶制,时间也有些紧迫。 靖王府更是要装饰一新,一切都照着规矩来。 “东明郡王尽管放心,朕必然不会委屈靖王和兰敏郡主的。即日着礼部和工部官员为大婚事宜做准备,一定会让郡主风风光光嫁入靖王府的。”萧槿安立刻传旨。 陆明轩悄悄起身溜了出去,这次皇上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他也绝对不会再做冤大头了。 两国联姻,与他有什么相干? 他不缺银子,更不缺脑子! 第53章 你最好安分些 “谢陛下隆恩。” 祁家兄妹和萧牧尘同时躬身道谢。 皇上这是给足了东昭和靖王府面子啊! 兰敏郡主虽然没有入宫为妃,但是这桩亲事也是皆大欢喜。 众臣纷纷举杯道贺,气氛热烈又祥和。 萧槿安温和的目光与云锦婳隔空相对了。 云锦婳单手托腮,唯独大拇指翘了起来,显然对他的安排很满意。 靖王府日后要热闹起来喽! 兰敏郡主心机深沉,笑里藏刀,靖王是个自小就不吃亏的主儿。 这两个人做了夫妻,嗯,绝配! 萧槿安嘴边的笑意逐渐放大,心花悄然绽放。 小姑娘不愿意让祁珺瑶入宫,是不是潜意识中她已经开始排斥别的女人接近自己了? 嘿嘿嘿,千年的铁树要开花了! 华灯初上,月挂柳梢,南陵的文武和东昭的使臣尽兴而归。 皇家驿馆。 随侍的侍女正给兰敏郡主受伤的手敷药,东明郡王推门而入。 那侍女匆匆包扎好伤口,躬身退了出去。 “我没能入宫为妃,有负王兄和皇上的厚望了。”兰敏郡主低眉顺眼的。 受了伤的手,摊放在桌子上。 “只要你有心效忠东昭,嫁给谁都是一样的。”东明郡王冷漠的口吻里没有一丝温情。 兰敏郡主的手慢慢缩回了袖子里,她就知道在哥哥的眼里,自己的伤情和幸福都无关紧要。 只要,她有利用的价值就好。 “南陵皇上有三个弟弟,他为什么单单把我指给靖王?他们兄弟感情最好?靖王深得他的信赖?他在朝中,有多大的权势?”兰敏郡主对自己未来的夫君一无所知。 毕竟离开东昭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她会成为南陵国君萧槿安的女人。 “靖王是南陵先皇嫡子,是唯一入朝参政的皇子,不过挂了个闲职。另外两位皇子尚且年幼,尚未封王建府,至今还被养在宫中呢!”祁明旭对南陵皇室的情况,知道得很清楚。 “另外两位皇子还没成年?”兰敏郡主眸光微闪。 “你是想知道靖王身边那个红衣少年的来历吧?”东明郡王面露揶揄之色。 “总要知己知彼,毕竟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留在南陵了。”兰敏郡主淡声为自己解释。 “祁珺瑶,你最好给我安分些。东昭派你是来联姻的,是要稳固两国关系,维护和平的。你要记住,你是兰敏郡主,不是青楼的花魁。别跟你娘一样,风骚又下贱。”祁明旭一字一句,尽是对她的羞辱。 “王兄,我们是兄妹,是至亲的手足!”祁珺瑶身躯颤抖。 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竭力不让它们滴落下来。 “别以为自小养在母亲的名下,你就是郡王府的嫡女了。假的终归是假的,你改不了骨子里的无耻下贱。”祁明旭鄙夷地斜睨着她。 要不是她姿色出众,又乖巧听话,郡王府会悉心培养她多年? 刚刚来到南陵,她就开始犯贱了。 若是不及早狠狠敲打她一番,没了约束,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既然这份情义是假的,郡王府也不必指望用我换取荣华富贵了。我风骚入骨?还不是你们逼着我学习如何取悦男人的?”祁珺瑶逼着自己收回了眼泪,冷言相对。 “祁珺瑶,若是你只顾着自己享乐,不管他人死活,本王无话可说。”祁明旭神情漠然,根本不在意她的威胁。 想跟郡王府一刀两断,她有那个本事吗? “王兄,珺瑶一时失言,我知错了。”兰敏郡主脸色惨白,气势立时就弱了下去。 这一刀,真真切切扎在了她的软肋上。 她不能不顾姨娘和弟弟的死活,他们一日没有离开郡王府,她就不能任性妄为。 连赌气说几句狠话,都不行。 “你好自为之,只要你乖乖听话,东昭和郡王府永远是你的靠山。”祁明旭口气和缓了几分。 光打巴掌,不给甜枣吃,这人,就不好控制了。 “珺瑶记住了。”兰敏郡主忍气吞声地说道。 东明郡王施施然起身离去,一只脚踏出了门槛,回过头来冷冷地说道:“那红衣少年叫陆明轩,不过是个商人,是云锦婳的朋友。嗯,靖王跟云锦婳也有些交情。” 兰敏郡主细眉一皱,她和云锦婳注定成不了朋友。 祁明旭走后,兰敏郡主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她是天生下贱吗? 还不是他们逼着自己学习如何取悦男人? 自己学不好,会挨打受罚;学得好,反而成了他辱骂的缘由。 祁明旭就是故意羞辱她的,他想一辈子把自己捏在手心里。 她这个郡主,远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风光。 祁家看似对她亲厚,给了她嫡女的身份,她的吃穿应用都按照郡主的份例,没有半点亏待于她。 她在郡王府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却没有人知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针线女红之外,她还要跟随青楼的红姑娘们学习媚术。 她不甘受辱,奋力反抗,换来的却是她和她的姨娘一起遭受毒打,被关进牢房挨饿。 牢房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发霉的味道。 抬头碰到蛛网,腿上爬满了蚂蚁,还有老鼠和各种恶心的虫子肆意乱窜。 饭食散发着馊味,连喝几口清水都是奢求。 从小锦衣玉食的她崩溃了,妥协了。 她明白了,嫡母对她的疼爱是假的,她跟那些风尘女子并无区别,不过是,她能卖一个更好的价钱而已。 从牢房出来之后,她更乖了,努力勤奋地学习各种技能。 她比嫡母和祁明旭更渴望攀附上一个强大的男人,她希望借助那个人的力量解救姨娘和弟弟。 被东昭皇室选中与南陵联姻之后,郡王府许诺给她诸多好处。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善待她的姨娘和弟弟。 姨娘由侍妾被抬为夫人,弟弟也有了更好的求学机会。 祁明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姨娘和弟弟不受欺负的日子能够持续多久,就要看她的表现了。 嫁给靖王,祁明旭的目的还能达到吗? 第54章 这是要翻旧账 陆明轩原本打算悄悄地离开安阳,正如他悄悄地来。 长兄如父,萧槿安为靖王操办婚事,那是他的责任和义务。 想让他出钱? 不是不行,追到江南跟他要去吧! 行装都打点好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跟云锦婳道个别。 “怎么急着要离开京城,不留下来喝靖王的喜酒吗?”云锦婳诧异地问。 陆明轩在京城似乎就交到了靖王这一个朋友,而且他这个人爱凑热闹,怎么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呢? 陆明轩勾唇一笑:“不走不行啊!” 皇上的小刀磨得飞快,他不想乖乖被宰。 云锦婳以为他要回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情,没再多问,只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 “这是我给靖王准备的贺礼,劳烦云姑娘代为转交。”陆明轩拿出一株足有二尺多高的红珊瑚来。 他不想经由萧槿安的手,那家伙儿雁过拔毛,还有可能毛都不剩,昧着良心收为己有。 更不能亲自上门送礼,若是打草惊蛇,他肯定走不脱了。 云锦婳很痛快地答应了,陆明轩是白衣之身,私下不便与靖王 “云姑娘,我要走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会想我吗?”陆明轩暗戳戳地试探她的心意。 “会,每天都会想。我住在这里,日日都念陆公子的好呢!”云锦婳的回答坦坦荡荡。 但是,没有一丝情意,跟男女之情,更是无关。 陆明轩有些泄气,却不愿就此放弃,笑得越加妩媚风流:“云姑娘,你就没有特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他这狐狸眼轻轻一转,就是风情万种。 陆明轩自信,很少有人抵得住这种诱惑的。 云锦婳冰眸眨了眨,还真想起一件事来。 “陆公子,若是方便,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陆家的商队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常人到不了的地方,我能否麻烦你替我打探一下我家人的下落? 尤其是幽冥谷,他们是在那里消失的。我想知道,这几年可曾有人活着走出来?或者,除了我爹爹带领的那支队伍,还有什么人去过幽冥谷?” 云锦婳站起身来,诚心诚意对着他拜了几拜。 “云姑娘千万不要客气,镇国将军对我陆家恩深似海。你既然信得过我,那我义不容辞啊!只是,你能提供他们的画像吗?也许,他们其中有人侥幸离开了幽冥谷,却因为某种原因回不来了呢!” “能有什么原因,让死里逃生的人不能回朝搬兵求救?”云锦婳当局者迷。 “听说幽冥谷是个很恐怖的地方,能活下来的人想必受尽了折磨和摧残。即使身体熬得住,精神也未必熬得住啊!”陆明轩猜测。 云锦婳点点头,经历过沉痛打击和亲眼所见自己的至亲和战友一个个在眼前消亡,大概真能被折磨疯了。 “只有我爹娘、哥嫂的画像,那些将士,我就没办法提供了。”云锦婳抱歉地摇摇头。 她,甚至不能去打扰那些将士的家属。 这几年,或许他们已经逐渐接受了亲人离去的事实,她不能再给予希望之后,再一次把他们推入痛苦之中。 “那就给我吧!”陆明轩心情跟着沉闷起来。 等他捧着满怀的画像回到翠微楼,忍不住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是想对云锦婳表明心意的,却给自己揽了一桩差事回来。 哎呦,他这个劳碌命啊! “啪!” 他反手又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他怎么能抱怨呢? 抛开私人感情不说,就凭那三千将士是为国为民以身涉险的,他也该帮助云锦婳找到他们的下落。 云姑娘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足以证明自己在她心里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这是把他当做自家人看待了啊! 他不会辜负这份信任的。 他明白云锦婳为什么对他的暗示无动于衷了。 云家人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她怎么会有心情谈情说爱呢? 嗯,若是他能找到云家人,再来向她提亲,自己也有脸面和底气了。 陆明轩肩负重任,美滋滋地走了。 “皇上,臣去晚一步,陆公子参加宫宴的当天夜里就回江南了。”景航回来复命。 萧槿安被气笑了,好好好,看透了他的心思事先溜之大吉是吧? 不过,他是有些不厚道了,不能可着一个鱼塘撒网,该换个人来出出血了。 萧槿安摆驾寿康宫,去见仁寿太后。 “母后,朕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您商议。”他笑容满面,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皇上,后宫不可干政,哀家不敢越雷池一步。”沈璃态度十分冷淡。 “母后,与政事无关,此乃家事,朕是为着皇弟的亲事而来。”萧槿安舒适地靠在了椅背上,闭目养神。 反正他这个皇上不急,谁爱急谁急! “哦?不是婚期都定下来了吗?难道出了什么变故?”沈璃果然稳不住神了。 这桩亲事平息了她心中八成的怒火,她对兰敏郡主的身份是非常满意的。 皇室宗亲,比簪缨世家的云锦婳高贵了许多。 拥有皇室血统的人,与她的儿子才是门当户对呢! 这婚事,可不能出了差头儿。 “母后,这是朕登基之后皇室第一宗喜事,自然要办得风风光光的。只是,您也知道,与漠北之战耗损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国库拿不出太多的银子来。所以,朕想着把常例削减一半……” “不行!”仁寿太后打断了他的话。 再穷不能穷了她的儿子。 “母后,这已经是朕竭尽所能凑出来的银子了,我把自己积攒的份例都拿出来贴补皇弟了。”萧槿安开始哭穷。 沈璃脸色一沉,这是要跟她翻旧账? 当年她削减了萧槿安一半的份例,今天他连本带利地都给讨要回去了。 “皇上,牧尘受点儿委屈倒是没什么,只是怕被东昭看了笑话,有损我南陵的颜面。”沈璃可不想吃了这个哑巴亏。 “那怎么办?”萧槿安眼巴巴地瞅着仁寿太后。 他从小就穷,众所周知的。 沈璃看着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 第55章 你可真是个人才 “皇上斟酌着办吧!”仁寿太后把烫手的山芋又扔还回来。 南陵的体面就是萧槿安的颜面,两国联姻,这婚事办得气派还是寒酸,与她一个深宫妇人何干? 萧槿安修长的手指,捏紧了茶杯。 呦,他这位嫡母,在亲儿子的婚事上都如此吝啬,打算一毛不拔? 没关系,铁公鸡身上他都能刮下二两铁屑来。 “母后,既然是皇弟的终身大事,不如把他请来共同商议。景航,即刻请靖王入宫。”宣平帝扬声吩咐。 仁寿太后一向自我标榜对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是一视同仁,总得让她的好大儿亲眼所见的机会。 她这善财难舍,还真是无区别对待。 “是!”寿康宫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应答,景航领命而去。 沈璃嘴角抽了几抽,这孽障是要当面拱火,挑拨他们母子关系? 萧牧尘来到了寿康宫,看到母后和皇兄闲坐品茶,聊着家常,两个人都是笑容满面。 看上去,母慈子孝,甚是和谐。 “母后,皇兄。”他躬身施礼问安。 “牧尘,不必多礼,快坐下。”萧槿安起身把靖王按坐在自己的身边。 还没等萧牧尘开口问为什么召他入宫呢,宣平帝拉着他的手就诉起苦来。 “牧尘啊,朕想着把你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库的银子着实有限。削减一半的费用,皇兄也是被逼无奈。你一向懂事,最能体谅皇兄的难处,不会怪我吧?” 萧牧尘:“……” 你都夸我懂事了,我要是怪你,那不是给脸不要脸吗? “臣弟不能为皇兄分忧解愁,已是心下不安,如何还能给您添乱呢?不过……” 萧槿安已经露出了“朕心甚悦”的表情,他这个弟弟比仁寿太后通情达理。 却因为一个转折,上扬的唇角垂了下来。 仁寿太后精神一振,对,这是他为君为兄应尽的责任,容不得推脱。 不过要想个合适的理由,堵住萧槿安的嘴。 “皇兄,如果臣弟娶的是南陵的世家女子,哪家的千金小姐,对您的安排必会欣然接受。肉烂了焖在锅里,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谁还会看自家人的笑话儿? 不过祁珺瑶是东昭的郡主,为维护两国和平而来,若是婚礼过于简陋,一则是对她的轻慢,二来,也有损我南陵皇家体面。臣弟以为,不大妥当啊!”萧牧尘恭恭敬敬地回话。 沈璃眉梢轻挑,对,我们要该有的牌面还不是为了是给你这个南陵的皇帝充脸面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国库真拿不出太多的银子了。”萧槿安愁眉苦脸的。 萧牧尘低头不语,时间跟金钱,只要挤挤,还是有的。 就看皇兄对他的疼爱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寿康宫陷入了一片沉寂,几个人都捧着茶盏轻啜浅饮。 “牧尘,你说得对,的确不能让东昭看了咱们的笑话儿。”萧槿安终于缓缓开口,打破了难堪的沉默。 仁寿太后与靖王飞快地对视一眼,而后各自别开了目光。 “牧尘,朕有个主意,能解燃眉之急,不知道你能不能同意?”萧槿安和气地问。 “臣弟愿闻其详。”萧牧尘坐姿端正。 怎么感觉,皇兄是要给他下套儿呢? “你大婚,文武百官自然要送礼祝贺的。不如让他们把贺礼折合成现银,提前收上来。朕就拿这笔银子给你操办亲事,你看可好?”萧槿安难为情地搓搓手。 萧牧尘:“……” 你可真是个人才,能想出这么个缺德带冒烟儿的主意来。 “皇兄,臣弟略有积蓄,只是都放出去了。这样,我去各处催收,免了他们的利息,只归还本金就好。我自己拿出一部分银钱来,尽量让婚事办得好看一些吧!”萧牧尘真是服了这个老六。 他看出来了,皇兄他要钱不要脸。 或许是小时候穷怕了,才把银子看得格外重吧? 沈璃眼皮一跳:这傻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她略有耳闻,儿子一年放债所得比他的俸禄高出几倍,甚至十几倍呢! 这官员放贷,是朝廷律法所禁止的。 为了成亲,他竟然在皇上面前自己爆了出来。 皇上现在纵着他,万一哪天秋后算账,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你这孩子,借钱给人家,怎么能催呢?原本就是为了扶危济困的,人家感激你仗义援手,给了点儿谢礼,到你嘴里就变成了利钱? 千万不许登门讨要,这不是让人家为难吗?罢了,哀家多多少少还有些体己,再跟各宫的姐妹凑凑,好歹应付过去吧!”沈璃不住地给萧牧尘使眼色。 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没有自己的保护,他不被萧槿安连皮带骨吞吃了才怪! “母后,您有闲钱,那为什么朕刚才苦苦哀求,您却不肯拿出分毫呢?”萧槿安当面捅了仁寿太后一刀。 “你什么时候跟哀家要钱来着?”沈璃丹急的声音都高了一个度。 他瞪着眼睛撒谎,脸都不红的吗? “朕虽然说得委婉含蓄了一些,但是以母后的才聪明才智,不难懂朕的意思。如果您早就答应拿银子出来,何须劳动皇弟进宫呢?婚期紧迫,他比那旋转的陀螺都忙。不是万不得已,朕不舍得惊动他的。”萧槿安那一脸疼爱,让人看了很难不感动。 “哀家年轻的时候肚子里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如今上了年纪,越发的糊涂了。以后有什么事情,还请皇上明言。”沈璃好不容易维持住了脸上的笑意。 她真是不明白,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殷才人,怎么就养出这么一条腹黑的狐狸来? 在皇宫的十几年,他不显山不露水的。 就是封王开府了,也没做出什么令人刮目相看的事情来。 这么平庸无能的一个人,在登上帝位之后,却逐渐显示出了他的雄才大略,把南陵治理得井井有条。 谁教得他韬光养晦? 谁把他教导得如此出色? 第56章 争斗,要棋逢对手才有意思 “皇弟,你大婚在即,以后要照拂的人多了,今日就多陪陪母后吧!朕还有国事需要料理,就失陪了。”萧槿安笑眯眯地告辞。 出了钱的人,急于骂人出气呢! 他就不留下来碍眼了。 刚出了门口,他脚步一顿,回头笑道:“牧尘,兰敏郡主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该她做的事情,咱们也代劳了吧! 她的嫁衣与凤冠霞帔,朕已经吩咐人去梅香雅韵定制了。你的礼服也一并让他们做了,这银子,是皇兄自掏腰包,希望能让你们夫妻满意。” “哎呀,皇兄您解决了臣弟的一桩大麻烦。多谢,多谢。”萧牧尘打躬作揖。 梅香雅韵是京城最好的绣坊,制作的衣服样式新颖,做工精良。 品质好,价格自然昂贵。 而且,这座绣坊从来不收急活儿,常服尚且需要提前一个月定制,这样式繁杂,工序繁琐的嫁衣至少要半年前就选定衣料、款式。 如果不是皇上出面,怕是绣坊都不会卖他这个面子。 “呸!他倒会做这绣花枕头外表光的事情。哀家花了一大笔银子,又不好对郡主提起。你们这嫁衣,能用几两银子,却在郡主面前落了个天大的人情。”仁寿太后对着萧槿安远去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母后若是心疼银子,不必动用自己的体己。我手中积蓄颇丰,只是拿着群臣的贺礼操办婚事,这人情日后不要我靖王府还?明知道是火坑,我还能眼睁睁往里跳? 这嫁衣,的确是有钱都未必能让梅香雅韵的人给赶制出来,儿子确实应该承情的。而且这儿媳,想必母后也是满意的,皇兄对儿子已经很好了,母后不要再口出怨言了。”靖王很明事理。 仁寿太后一指头戳在儿子的脑门上,自己哪一处不比殷才人强十分,怎么生出来的儿子没有半分争强好胜的心? “你那银子不是正道来的,还敢在他面前露白,是不是还嫌他苛待你的不够?”沈璃十分气恼。 看着挺精明的孩子,却净说傻话做傻事儿。 “母后,您以为儿子不说,皇兄就不知道了吗?御史台不止一次参奏过我,都被皇兄给压了下来。我只有跟他赤诚相见,这份银子才能赚得更长久。”萧牧尘不以为然地笑笑。 他那皇兄耳目灵通着呢! 三年的时间,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成为令群臣敬畏的君王,只是凭着运气吗? 仁寿太后心头一松,笑道:“还好还好,哀家以为你对他毫无防范呢!” 她就说自己的儿子能比萧槿安差到哪里去? “自家兄弟,说这话岂不被人耻笑?母后,皇兄这个人,你要想赢得他的真心,那就真心待他,你要是跟他耍阴谋诡计,可得把自己的尾巴藏好了。否则,怕是只有被他耍得团团转的份儿。”靖王正色说道。 “那,你是哪一种?”沈璃探究地看着他。 “我自然是以诚相待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当皇上有什么好?父皇就是为国操劳而亡,难道您还想让儿子也步他的后尘吗?”萧牧尘眸色澄明。 仁寿太后一把捂住了萧牧尘的嘴,低叱:“大喜的日子,别胡说。我儿,是要长命百岁的。” “对对,还要子孙延绵,您就等着抱孙子吧!”萧牧尘朗声大笑。 仁寿太后喜滋滋地点头,这话她爱听。 别看她生儿子晚,但是抱孙子早啊! 谁知道这南陵还会发生什么变故呢? 长子能继承皇位,先皇的长孙就不能吗? “行了,你出宫去吧!哀家去慈宁宫坐坐,如今庄静跟哀家平起平坐,连份例都是一样的。她是你的庶母,你成亲这么大的事情,她不拿出点儿心意来,那可说不过去。”沈璃挥挥手。 她对付不了萧槿安,还拿捏不了姓殷的贱人? “母后,别去找庄静太后的麻烦。她那人胆子小,又与世无争,您何苦跟她过不去呢?”萧牧尘皱了眉头,很是不赞同母后的行为。 争斗,要棋逢对手才有意思。 欺负老实人多没趣儿啊! “哎,哀家只是跟她叙叙旧情。她做了太后,终日也是宫门紧闭,不与众姐妹来往,我怕她憋闷出病来。对了,我那儿媳人品样貌可强过云锦婳?”沈璃坐在铜镜前,又给自己簪了一朵绒花。 “不相上下。”萧牧尘含糊其辞地回答。 母后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要强了。 “哀家听说了,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儿呢!奇怪,样样都好的女子,皇上怎么舍得赐给你呢?”沈璃问道。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压了几天了。 “宫宴上她偷窥过儿子。”萧牧尘实话实说。 沈璃笑道:“果然是个有眼光的孩子,一眼就看出来你是卓越不凡的。好好好,这一见钟情是最美好的感情,她日后会事事都顺从你的。” 萧牧尘不置可否地笑笑,告辞出宫。 仁寿太后带了四名贴身宫女往慈宁宫去了。 宫女上前叩打门环,片刻之后才有人开了大门,见了仁寿太后,急忙进去通禀。 庄静太后亲自迎了出来,恭敬地拜了下去,笑道:“不知姐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沈璃虚扶了一把,笑意不达眼底:“你也该出来走动走动,整日,闷在宫里,难怪总看着无精打采的。” 不施粉黛,打扮素雅的殷玉莲,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风姿。 就是这我见犹怜的模样,才让她有了爬上龙床的机会。 现在,她还装可怜给谁看呢? “妹妹身子弱,不喜游逛,倒是盼着姐妹们来说说话,热闹一番,可巧姐姐就来了。您快里边请!”庄静太后柔声浅笑,很自然地走在了沈璃的身后。 仁寿太后看着慈宁宫的摆设,跟她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这殷氏,还算守规矩。 “靖王即将大婚,妹妹正要过去跟姐姐道喜呢!”庄静太后主动提起萧牧尘的婚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仁寿太后大概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第57章 两宫太后斗法 殷玉莲刚一开口,沈璃脸上就愁云密布,不住地唉声叹气。 “倒是一桩天赐良缘,门户相当,郎才女貌的,样样都称哀家的心。只因国库空虚,皇上说拿不出太多的银子操办婚事。皇子娶妻,公主出嫁,内务府都是有定例的。如今,减去了一半的费用。 哀家想着这是皇上继承大统之后,皇家第一件喜事,无论如何这婚事都要办得风风光光的,不能让外人看了咱们的笑话儿。我的体己全部拿出来贴补,尚且有很大的缺口呢!唉,可如何才能凑够这笔银子呢?” 沈璃揉着手里的帕子,斜觑着庄静太后。 她如果是个明白事理的,就该为靖王的婚事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只要自己在殷玉莲这里得到了足够的好处,其他的太妃太嫔们自然会纷纷效仿,凑足她需要的银子。 她的银子,自然要留着用在刀刃上。 殷玉莲表情不变,却暗自腹诽,儿子猜的果然没错,沈璃没占到便宜就算吃亏了。 不过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可真舍得出这张脸皮去,竟然要四处化缘了! 后宫的女人,还有谁比她更富有呢? 不过,人家都张口了,总要打点打点的。 “姐姐,您随我进来。”庄静太后起身向内室走去。 沈璃轻哼一声跟了上去,算她识趣儿! 寝殿的陈设也很简单,梳妆台上摆着一个上了锁的木匣,看上去很是精致。 殷玉莲打开那把小巧的铜锁,略略有些窘迫地笑道:“姐姐是知道的,我们母子这些年靠着份例维持生计,日子有些清苦。好在我并没有额外的花销,因此还能积攒一些银两来。喏,都在这里了,姐姐全部拿了去吧!” 她说着亲自动手,把匣子里面的碎银、银票,还有一些首饰都拿了出来,用手帕包了,递给了仁寿太后。 很虔诚的态度,很小的一个包裹。 沈璃眼皮子不停地抽搐,脸都绿了。 她这是有多穷? 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值,不会超过二三百两。 自己做皇后的时候,赏给先皇身边太监的,都比这个多。 “妹妹快收起来吧!”仁寿太后这手伸不出来了。 她,这是把自己当要饭的来打发了? “姐姐别嫌弃,多少是妹妹一点儿心意。”庄静太后想了想,抬手把自己头上的一支金钗取了下来。 随后又把耳环和腕子上的一只玉镯摘了下来。 “姐姐,这还是先皇赏赐的呢,陪了我二十多年,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殷玉莲目光中有几分不舍。 摩挲了一会儿,还是放进了手帕里。 沈璃急忙按住了她的手,“哀家不过是随口抱怨几句,怎么害得你把家底儿都搬出来了呢?妹妹快收起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南陵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呢!你这份心意我领了,银子嘛,总有办法凑齐的。实在不行,哀家就去求助娘家,如何能让你跟着为难呢?好了好了,我走了,这事儿千万不要对外声张。” 仁寿太后抽身就走。 殷玉莲的便宜她是一分一厘都不能占了,否则就要落个苛待她的罪名。 如今她们地位相同,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地欺负她了。 她后悔没听儿子的话了,就不该来这慈宁宫,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穷酸的味道。 真是没用! 好歹也是先皇的女人,混得还不如她身边有头有脸的宫女体面。 既然这个做太后的都如此穷困潦倒了,她也不好再去其他妃嫔那里敛财了。 罢了,自己的梦自己圆,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吧! 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闷闷不乐地回转寿康宫了。 “太后娘娘,您真是好性儿,仁寿太后说缺银子,您就连先皇的赏赐都拿了出来,这可是仅有的一点儿念想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竟然跑到慈宁宫来打秋风了。她拔根寒毛,比您腰都粗,还惦记您这点儿体己,也不怕传出去成了笑柄。” 庄静身边的大宫女晴儿低声嘀咕。 “仁寿太后也是你一个做奴婢的能议论的?再多嘴多舌的,哀家就打发你出去了。”殷玉莲面带愠色。 她最讨厌多嘴多舌,搬弄是非的人。 “太后息怒,奴婢是替您委屈。从前的事情就不必说了,如今您也是太后之尊,还是皇上的生母……” “出去!以后你就做些洒扫的活计,再不必入内服侍了。”庄静太后微微提供了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太后娘娘饶命,奴婢再不敢多嘴了。”晴儿慌忙跪地求饶。 庄静太后一言不发,晴儿“砰砰”地磕着响头。 没一会儿,前额就洇出一片鲜红的血迹来。 庄静太后依然不为所动,她这个人性情柔和,但是有些固执。 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再更改。 晴儿哭了半晌,偷看坐在椅子上的太后娘娘面无表情,老僧入定般的沉静,知道再求下去也没用了。 “奴婢叩谢太后娘娘教训,今后一定谨言慎行,守住做奴婢的本分,再不敢妄言了。”她再磕了几个头,哭哭啼啼地退了出去。 殷玉莲神色漠然,这皇宫,整日的勾心斗角,有什么意思? 从她入宫开始到现在,她每一日都是如履薄冰,可是她终究还是没能保全自己。 她的羽翼太单薄,甚至连唯一的儿子都无法庇护。 好不容易熬到了母凭子贵,她依然不敢有半分松懈。 如果不能助力儿子飞翔,至少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不过是几百两银子,仁寿太后想要尽管拿去。 至于先皇的赏赐,她更不稀罕! 她对那个男人没有情义,没有思念,只有无尽的怨恨。 他,毁了她的一生。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能守住意外得到的皇位。 就像她,再苦再难也守住了意外来到人世的那株幼苗。 这凉薄的皇宫里,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是相互的依靠,彼此的慰藉。 慈宁宫的宫门再次紧闭了,就像殷玉莲那不愿意向任何人敞开的心扉。 第58章 郡主站稳些 十月初六,宜嫁娶。 钦天监为靖王挑选的良辰吉日。 兰敏郡主的娘家远在几千里之外的东昭,所以出嫁的地点选在南陵的皇家驿馆。 她打扮得娇艳明媚,宛如一朵盛开的玫瑰。 凤冠霞帔,大红的嫁衣,华美异常,又十分合身。 祁珺瑶看着镜子里娇俏的自己,眼角微微湿润了。 她以为她会跟姨娘一样,这一辈子都与这套服饰无缘了。 这大红的颜色,可真漂亮啊! 上面绣的凤凰戏牡丹,栩栩如生。 似乎能看到凤凰凌空起舞,能看到牡丹的花瓣儿一片一片绽放。 凤冠纯金打造,顶门雕刻着两只翱翔的金凤,珠环翠绕,顶端镶嵌着几十颗圆润的珍珠。 霞帔底色同样是大红色,用金丝银线绣着百蝶穿花的图案,底端坠着水蓝色的流苏。 虹霓霞帔步摇冠,钿缨累累佩珊珊。 诗词中所描绘的精美华贵,真真切切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在很短的日期里,能制造出这么一套处处合她心意的婚服来,可能要有几十个绣娘和工匠日以继日的赶工吧? 南陵皇室,给予了她足够的尊重。 她终于摆脱了在东昭被人肆意羞辱的日子。 “郡主,您今日可真是美得如月里嫦娥下凡呢!郡王为了给您挑选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精力呢!”侍女荷香笑吟吟地夸赞。 祁珺瑶娇躯微微一颤,心中的喜悦消散了大半儿。 荷香是郡王府给她的陪嫁丫头,但凡从东昭陪嫁过来的人,都要听从她的命令。 这,是祁明旭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就连大喜之日,她都不忘了敲打自己不要忘本,时刻想着回报郡王府的恩德。 “是啊,哥哥自小待我就是极好的。所以,我想家了。如果母亲看到我今日盛装出嫁,她定然会很高兴的。”兰敏眼眶红了起来。 “夫人在东昭会为郡主高兴的。”荷香替她把霞帔整理端正。 祁珺瑶点点头,敷衍一笑。 那个恶毒的老妇,待她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如果不是因为姨娘和弟弟还留在郡王府,她进靖王府之后就断绝与祁家的一切往来。 “荷香,你服侍本郡主多年,我们名为主仆,情同姐妹。到了这人地两生的南陵,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等得了机会,我求了靖王收你为通房,咱们就可以永远不分开了。”兰敏回身亲昵地挽住了那侍女的手臂。 只要自己给她的好处够多,早晚有一天,她会为自己所用。 “郡主,奴婢的家人都在郡王府的庄子里做事呢!”荷香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 郡王说得没错,郡主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安分的,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逃脱郡王府的掌控。 “我知道,所以我们自己要争气,才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啊!荷香,你得助我一臂之力啊!”祁珺瑶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荷香点点头,如果她真是这么想的,那她们的家人都会被善待的。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外面鼓乐喧天,一片欢腾。 “荷香姐姐,迎亲的队伍到了门前了。郡王请郡主快些装扮,千万别误了吉时。”一名小丫鬟进来催妆了。 “这就好了。”荷香拿起大红盖头蒙在凤冠上。 按照南陵的规矩,王爷不必亲自迎接新娘。 因为兰敏郡主身份特殊,所以萧牧尘破例亲迎,给了她满台的面子。 祁明旭陪着靖王喝了一杯茶,抱拳笑道:“靖王,如今我们是郎舅了,小王就把珺瑶托付给您了。念她远嫁,若有不周之处,还请靖王多多包容。” “郡王客气了,千里姻缘一线牵,既然做了夫妻,理应互敬互爱的。”萧牧尘抱拳还礼。 祁明旭再次吩咐丫鬟进去催妆,不一会儿,穿着大红吉服的兰敏郡主在两名喜娘的搀扶下,婀娜多姿地走了出来。 “吉时已到,新人上轿。”喜婆高喊一声。 祁珺瑶被人扶着送进了绣着花开富贵的八抬大轿,唢呐声响,迎亲的队伍向靖王府进发了。 沿街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消息灵通的人议论着即将成为靖王妃的东昭郡主长得美若天仙,跟风流倜傥的靖王十分般配。 在南陵百姓的心目中,这是一桩值得羡慕和祝福的良缘。 祁珺瑶揉着一方锦帕,心乱如麻。 她要怎么做,才会既是合格的靖王妃又是不负东昭的兰敏郡主呢? 不知过了多久,鼓乐越发的热闹,唢呐吹出了欢乐的调子,花轿停在了靖王府门前,在此等候已久的人们笑着迎了上来。 靖王接过弓箭射了轿门,有人挑开轿帘把新娘搀扶下来,上了年纪的妇人引导着她跨过火盆。 祁珺瑶按部就班地完成了这些仪式,手里被人塞了一朵大红绸花,靖王拿着绸花的另外一端,小心翼翼地牵引着她走进了府门。 来到正厅,二人站稳了身形,就听礼赞官声音朗悦地喊道:“一拜天地。” 二人躬身而拜。 “二拜高堂。”礼赞官再喊。 靖王和兰敏郡主对着上首空着的椅子虚拜下去。 “夫妻对拜。” 祁珺瑶刚低了头,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身子向前一扑,几乎滚进靖王的怀里。 萧牧尘赶忙伸手相扶,轻声低笑:“郡主站稳些。” 大厅上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祁珺瑶轻咬娇唇,面红过耳。 祁明旭如果看到了,是不是又要讥讽她急于投怀送抱了? “礼成!送入洞房!” 靖王府的人在前面引路,荷香和冬梅一左一右地扶着她慢慢向后宅走去。 坐在松软的大床上,喧嚣和热闹都远离了耳边,房间里静悄悄的。 祁珺瑶头顶着沉重的凤冠,穿着样式繁琐的嫁衣,挺直了腰背,坐姿端正。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是靖王妃了,是正妻,要雍容华贵,端庄大方。 今夜,她要展现出娇羞,青涩的一面。 无边的孤寂和漫长的等待,是沉闷无聊的。 就在祁珺瑶有了几分倦意的时候,荷香轻手轻脚地溜了进来。 “郡主,奴婢打听到云锦婳在南陵的名声并不好。”她附耳低语。 祁珺瑶猛然撩起了盖头,双眸炯炯放光。 是吧? 每个人光鲜亮丽的背后,都有着阴暗的一面。 云锦婳,也不例外。 第59章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荷香右眼皮一跳,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来。 新娘子的盖头,只能由新郎用喜秤或者玉如意挑起来,意味着对新娘的认可。 中途掀开,是不吉利的。 盖头一掀,必生祸端。 兰敏郡主这亲事,会给她带来灾难? 呸呸呸! 荷香赶紧转过头去偷偷地吐口水,去去晦气。 她伸手放下了盖头,低声说道:“郡主,不可坏了规矩。” “快说,你打听到了什么?”祁珺瑶急切地催问。 规矩? 事事都按照规矩,她能被养成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吗? “郡主,您想不到吧?云锦婳这个收复失地的功臣,竟然是个弃妇,还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荷香从云锦婳与平阳侯府的矛盾开始,一直讲到了她与靖王和陆明轩来往密切的传言。 她说得绘声绘色,祁珺瑶听得津津有味。 “南陵对女子可真宽容啊!东昭的女人如果敢提出休夫,还同时与几个男人纠缠不休,那是要被拉去沉塘的。她凭什么?”祁珺瑶轻蔑的口气却掩饰不住羡慕嫉妒恨。 自己什么都没做,祁明旭却时不时地骂她“下贱”和“不安分”。 真正不安分的云锦婳,却在南陵享受至高无上的荣耀。 女将军,女侯爷,还有那些特例,别说三公九卿,就是皇后娘娘都没有她风光。 “凭借军功啊!另外皇上怜惜镇国将军府只剩下她这一点儿血脉,才给了她格外的恩典。”荷香眼中也冒出嫉妒的火苗来。 同是女子,为什么只有云锦婳这么好命? “你才进了靖王府,消息倒是灵通。”祁珺瑶大红盖头下的俏脸,闪现出一丝冷意来。 这贱人,真是祁明旭豢养的一条好狗! “哪里还需要刻意打探?从云锦婳手里把苏世子夺走的女人,如今是平阳侯府的少夫人了,她在园子里跟人悄声嘀咕着往事,奴婢无意中听了个一清二楚。 郡主,您警醒一些,听苏家少夫人凌萱的意思,靖王对云锦婳照拂颇多。”荷香忧心忡忡地提醒。 虽然郡主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靖王府的。 但是,男人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知道了,既然本郡主做了靖王妃,断然不会容许那贱人在王爷心里占据位置。哪怕,一个小小的角落都不行。”祁珺瑶对云锦婳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她抢了自己的风头,还想抢她的男人? 云锦婳并不知道,因为几句流言蜚语,她就成了兰敏郡主的眼中钉肉中刺。 仁寿太后的嫂嫂沈夫人,跟凌萱的母亲凌夫人有些交情。 因为云锦婳拒绝嫁给沈俊凯为平妻,引起了沈夫人的不满。 她认为沈家家世显赫,后宫里有位高权重的太后娘娘,她的夫君在朝堂上也是重臣。 二儿子沈俊凯虽然暂且还没有官职加身,但早早晚晚都会步入仕途的。 而且她这个儿子相貌英俊,聪敏好学,沈家能够答应让一个二嫁的弃妇做平妻,还是卖了太后娘娘一个情面。 没有想到,云锦婳这个不识抬举的,竟然拒绝了这门亲事。 这不是打他们沈家的脸吗? 凌夫人因为女儿,同样对云锦婳恶意满满,两个人凑在一处,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儿,说起了她的坏话。 凌萱在一旁听着,很自然就加入了她们的阵营。 她娇声笑道:“沈伯母,武安侯不是不识好歹,而是身份贵重了,眼界也跟着高了起来,她这是嫌弃沈家二哥没有入朝为官,配不上她这个侯爷呢!您不要生气,沈家的平妻,自然要品貌出众,出身清白,是她配不上沈家呢!” “就是就是,那就是个没福分的。”凌夫人随声附和。 沈夫人脸色缓和了一些,她并不喜欢云锦婳。 官职比她夫君还高一截的儿媳,能像梁晨那样孝顺公婆,敬爱夫君? 她不过是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沈伯母,谁家要娶了她,才是要家宅不得安宁呢!我祖母就是因为她故意处处压着我们平阳侯府一头,被气到瘫痪在床,日常生活全靠侄女来服侍呢! 而且,您可能还不知道,赠她陶然居的陆公子因为云锦婳,和靖王大打出手呢!这话出我嘴入您耳,可千万不能外传。要不然我们苏家怕是又要大祸临头了呢!” 凌萱故作慌张地东瞧西看,唯恐被人听了去。 其实,她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云锦婳的下作才好呢! “哎呦,万幸万幸,这亲事幸好没成。否则,我沈家岂不是要了京城的笑话儿?”沈夫人额手称庆。 陆明轩在陶然居跟云锦婳眉来眼去的,她可是亲眼所见。 至于靖王,虽然没有人看见他们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靖王三番两次地为云锦婳出头,说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的,她也不信。 “好在靖王有了良缘,娶了东昭的郡主,她如果还有一点儿羞耻心,就应该自动远离的。若是被靖王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闹起来,咱们南陵女人的脸都要被她一个人丢光了。”沈夫人趁机又恶毒地讥讽了几句。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入席了。”凌夫人拉着沈夫人走在了前面。 凌萱长长的睫毛不住地忽闪着,掩住了眼底的阴毒。 让靖王妃知道云锦婳和靖王有私情的事情? 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 她抬头向靖王府的内宅看去,怎么才能搭上兰敏郡主这条线呢? 如果成了她的朋友,想让云锦婳出丑露乖,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了。 而且,事关自己的终身幸福,兰敏郡主必然会对那贱人严加防范的。 凌萱没有跟上凌夫人和沈夫人的脚步,一个人站在树荫下蹙眉深思。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园子门口闪过,凌萱略一迟疑,垂下了眼睛。 那人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他,停下了脚步。 凌萱心头“砰砰”乱跳,又是恐惧又是兴奋。 幽会,总是紧张刺激的。 她,要不要过去? 第60章 她似乎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凌萱的脚比心动的快了一拍,看着他身后并无闲杂人等,快步走了过去。 她扬着明艳的笑脸,还没等开口,就听对方低声冷叱:“管好你家那个蠢货!靖王也是他能够招惹的?如果不是怕平阳侯府大祸临头,连累了你,本王才懒得管他的闲事。” 话音刚落,他抬脚就走,只留给凌萱一道冷酷的背影。 凌萱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小顺子是齐王干掉的! 他,他,杀了人? 一股寒气从她脚底升起,眼前晃动着一张狰狞的脸。 三年前的往事,浮上了心头。 这男人的残暴,只有她一个人见过吧? 不过,这一次他出手是为了保护她? 凌萱垂下了眼睛,他对自己也并不是毫无情意的嘛! 她父兄的前程,她的安危,他都记挂在心怀。 只是造化弄人,恨不与他相逢未嫁时。 凌萱整理好情绪,去了女眷所在的西花厅。 大厅里衣香鬓影,暗香浮动。 豪门贵妇和千金小姐都有着各自的小圈子,凑在一处谈笑风生。 凌萱嫁入平阳侯府三年,因为战事的原因,也因为她妾室的身份,无缘参加盛会。 平阳侯府的喜宴,还被云锦婳给搅了局。 好不容易有了露脸的机会,她自然要抓住机会与贵人结交。 虽然平阳侯府日渐式微,但到底是百年世家,底蕴和人脉都在,彼此还维持着交情。 再加上她爹的原因,大家虽然对这位苏家少夫人并无多少好感,碍于情面还是纷纷跟她打了招呼。 沈家的几位少夫人大概是得到了婆母的授意,热情地邀请她与她们坐在一处。 沈家背后的靠山是太后娘娘,凌萱坐在这个席位上,立时觉得与有荣焉,骄傲的昂起头来。 她水汪汪的杏眼一转,寻找着云锦婳的身影。 呵呵,她这身份可真尴尬啊! 说她出嫁了吧,她没了婆家。 说她是小姐吧,她又与苏子文拜堂成亲了。 这么个不祥之人,谁愿意与她同席呢? 果不其然,凌萱看到云锦婳孤零零一人坐在贵宾的位置上。 即便有靖王的关照又怎么样呢? 她还不是连个朋友都没有! 在男人堆里厮混过的女人,讲究礼仪的夫人、小姐们是不愿意跟她有过多交集的。 凌萱正暗自得意呢,有人笑意盈盈的坐在了云锦婳的身侧。 那清秀的脸庞,端庄的仪态,恬淡的笑容,正是齐王妃李青柠。 凌萱连她一道憎恶起来,堂堂的皇室王妃,何苦巴结起一个小小的武安侯来? 喜宴开始了,女子善饮的不多,靖王府特意给女宾准备了花雕。 味道香甜,又不易醉,是助兴的佳品。 大家品着佳酿,聊着家常,气氛很是融洽,很快就到了互相敬酒的环节。 年轻的夫人,以齐王妃为尊,在场的女宾有的三五成群,有的独自一人,都走过去敬酒,说了几句恭维话就各自归座了。 凌萱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她不愿意在云锦婳面前低头。 但是她今天代表平阳侯府,不能在齐王妃面前失礼的。 她站在李青柠的面前,微微一笑:“齐王妃,妾身给您敬酒了,愿您事事顺遂,我先干为敬。” 凌萱举杯一饮而尽,还亮了亮杯底,显示出自己十足的敬意。 齐王妃举起了酒杯,只略沾了沾唇,笑道:“本王妃不胜酒力,你不要见怪。” 她温婉和气,只是凌萱始终没等来一句“世子夫人”的称呼。 “凌萱告退。”她满肚子不痛快,转身欲走。 “你是没看到武安侯在此吗?”李青柠眉尖儿轻蹙,声音里明显有了几分不悦。 凌家的教养,真不怎么样。 凌萱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她日后也是平阳侯夫人,没有必要在云锦婳面前伏低做小的。 “齐王妃,我只听过妾室茶,想不到这妾室敬的酒也是难以下咽的。”云锦婳并没有刻意提高声音。 但是却清清楚楚送进了凌萱的耳朵里。 凌萱猛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怒目而视。 她是妻,不是妾。 云锦婳漂亮的大眼睛在她和齐王妃之间逡巡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双眼睛锐利如剑,似乎要刺穿她的皮肉看到她的心里去。 凌萱一慌,赶忙别开了目光,倒退了几步,一颗心“扑通扑通”剧烈地跳了起来。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凌萱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席位上的,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偷眼观看云锦婳。 她那话语和眼神儿都透着怪异,似乎知道了自己那个了不得的秘密。 三年前,她还真的求过齐王,自甘为妾,求个侧妃的名分。 不过,却被他拒绝了。 如果齐王当时答应了,她的确要在李青柠面前执妾室礼的。 “苏少夫人,你怎么了?”坐在她旁边的梁晨轻轻碰了碰她。 她看起来魂不守舍的,自己跟她说了几句话,她都毫无反应。 “啊,我,我忽然有点儿不舒服。”凌萱捂着肚子皱紧了眉头。 “那就用热茶暖暖腹吧!”梁晨拿过茶壶,亲手给她斟茶。 “好,有劳了。”凌萱没听清她说什么,端起放在面前的茶杯就喝。 “噗!” 热茶刚一入口,她就全部喷了出来。 好在她反应还算快,迅速抬起右手。 热茶,喷在了自己的衣袖上,保住了几分颜面。 她被烫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慌忙拿了帕子去擦。 靖王府大喜的日子,被人看见她掉眼泪,会被主家嫌晦气,给她赶出去的。 “我是要你拿茶杯暖腹的,你怎么喝下去了?烫坏了吧?”梁晨因为好心办坏事,语气都跟着焦灼起来。 “是我疼糊涂了,不怪你。好了好了,你切莫声张。”凌萱连连摆手。 她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云锦婳那似笑非笑的眼睛。 凌萱逼着自己镇定下来,不,她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跟齐王的秘密,她只是不肯承认自己正妻的地位罢了。 嗐,自己怎么就成了惊弓之鸟,听不得“妾室”这两个字了呢? 第61章 让他先动情 云锦婳把凌萱紧张、慌乱的表现尽收眼底,断定这女人十有八九跟齐王有着不可告人的隐秘关系。 看着淡雅如菊的齐王妃,她不禁有些同情李青柠了。 她与苏子文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尚且不能容忍他的欺骗。 齐王夫妇可是京城中恩爱夫妻的典范,成亲十几年了,夫唱妇随,相敬如宾。 萧常山对待妻子疼爱有加,他只有这一位正妃,后宅干干净净的,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齐王妃把偌大的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外与各大世家和诸位官员维持着良好的人际关系。 孝敬公婆,相夫教子,每一样都做得很出色。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被誉为“绝世好男人”的夫君,竟然与一名有夫之妇暗中苟合,该是怎样的伤心和绝望啊? “武安侯,京城子弟多才俊,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我就为你挑选一个如意郎君吧?”齐王妃看到她沉默不语,以为还在跟凌萱怄气呢! 云锦婳只有找到一个身份地位、品貌才学样样都超越苏子文的夫婿,才算彻底赢了凌萱。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与凌萱并无交集,但是对这个人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齐王妃,您喊我的名字就好。至于亲事,多谢您的好意,在我没找到家人的下落之前,就不考虑嫁人的事情了。”云锦婳对她的建议完全提不起兴致来。 苏子文轻诺寡信,萧常山表里不一,世间还有值得信赖并托付终身的男人吗? 嫁错人,好像比不嫁更可怕。 后者不过是会遭人非议,忍受孤独寂寞,但是前者,稍有不慎,那就是跳进了万劫不复的火坑啊! 她刚甩掉了两脚烂泥,不想重蹈覆辙。 “锦婳,别难过,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我相信,镇国将军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李青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有些自责。 她,勾起了小姑娘的伤心事。 “是,我也这么想,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云锦婳展颜一笑。 但愿陆明轩会给她带来好消息。 “说起来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以后若是心里烦闷了,你可以去齐王府找我,你就把我当成自家姐姐好了。”李青柠有多讨厌凌萱,就有多喜欢云锦婳。 人和人的缘分啊,还真是很奇妙。 “好。”云锦婳这次爽快地答应下来了。 能进齐王府,就有了接近萧常山的机会。 齐王就只有跟凌萱鸨合狐绥这一个秘密吗? 夜色渐浓,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有跟靖王交情不错的年轻人还不忘调笑几句:“春宵一刻值千金,靖王可别让新娘子久等了。” “靖王,小登科呢!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萧牧尘笑得满面春风,把众位宾客送走,向后宅走去。 “恭祝王爷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祝王妃早生贵子。” ………… 喜娘和丫鬟婆子忙不迭地上前行礼祝福。 “都下去领赏钱吧!”萧牧尘很大方地挥挥手。 “多谢王爷。” 大家一哄而散了。 祁珺瑶听到了院子里哄笑的声音,挺直了被凤冠压得酸痛的脖子,竭力做出端庄矜贵的模样来。 萧牧尘进了洞房,入眼皆是大红,铺天盖地的,无比喜庆。 祁珺瑶身上那件嫁衣,金光闪耀,华贵又精美。 萧牧尘暗赞:梅香雅韵的出品果然非同凡响。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玉如意,挑开了盖头。 盛装之下的兰敏郡主,千娇百媚,美若天仙,娇艳明丽的俏佳人儿正含羞带笑凝望着他。 “王爷。”她只一声娇呼,就低下头去。 萧牧尘一个愣怔,眼前的人出身高贵,生的玉容花貌,与他十分般配。 应该是母后心目最佳儿媳人选吧? “王爷……”祁珺瑶抬起明眸。 小鹿般的湿润、明,还带着几分惶恐不安。 萧牧尘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柔荑,温和地说道:“劳郡主久等,我们喝了合卺酒吧!” 没有莫名的悸动,也没有丝毫的讨厌。 一切,水到渠成,他们成了夫妻。 祁珺瑶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十指相扣的两只手,再看看俊美矜贵的男人,想哭又想笑。 他是她的夫君了,他会宠她爱她护她吗? 门第显赫的郡王府,什么都有,但是,她,什么都没有! 姨娘说,等她嫁人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姨娘的苦难,不是从嫁人开始的吗? “郡主,我们满饮此杯。”靖王含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 两只精致的酒杯,盛满了琥珀色的美酒。 萧牧尘的手穿过了她的臂弯,两个人近在咫尺,彼此呼吸缠绕,就连心跳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清香甘冽的美酒入喉,祁珺瑶面色绯红,白嫩嫩的小手落在了靖王的腰带上。 “王爷,我们,安歇了吧!”兰敏郡主声如蚊蚋,羞得抬不起头来了。 萧牧尘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替她取下了凤冠,卸掉了钗环。 大红的幔帐落了下来,“窸窸窣窣”一阵声响,床边飘落一件又一件大红的衣物。 红烛摇曳,幔帐里春光旖旎,两道身影融合在一起。 祁珺瑶双眸湿漉漉的,眼尾都晕染了一抹娇红。 柔嫩的脸颊,雪白的肌肤开出朵朵桃花。娇艳的红唇微微红肿,香汗淋漓,鬓发散乱,眼神迷离。 她的表情分明有几分痛楚,却难掩欢愉。 萧牧尘眸色深如夜色,从她修长的脖颈儿一路向下亲吻。 祁珺瑶的身下绽开一朵硕大的红花,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儿来。 室内弥漫着淡雅的香气,怀中抱着温香软玉,萧牧尘微微愣怔,他就这么容易陷入了温柔乡吗? 倦意袭来,鏖战后的他闭上了眼睛,沉沉入睡了。 祁珺瑶柔若无骨的小手从他的胸膛一路向下,滑落在小腹的位置。 看到再无反应的男人,她的唇角勾出一丝胜利的微笑来。 取悦男人,哪里比得上让他先动情呢? 她只略施手段,就让靖王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这熏香,还真是好用呢! 第62章 皇上什么时候立后纳妃呢 南陵惯例,官员有九天的婚假,皇上体恤靖王,萧槿安直接让他休沐半个月。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祁珺瑶就忍着身体的不适起床了。 她是新妇,要入宫给太后娘娘敬茶问安的。 婆媳初见,她务必要给婆婆留下良好的印象。 她刚刚装扮停当,萧牧尘也起床了。 祁珺瑶赶忙进去服侍他更衣,虽然昨夜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萧牧尘还是有些不自然,退后一步笑道:“这些服侍人的活儿,还是叫下人来做吧!” “王爷是妾身的夫君,衣食起居自然要有臣妾亲自照料,哪有假手他人之理?”祁珺瑶妩媚地一笑,给他整理着锦袍。 看着她温柔娇俏的模样,靖王握住了她的柔荑,说道:“从今日起,府内的中馈就由王妃执掌吧!本王带你去花厅,下人们都等着参拜当家主母呢!” 祁珺瑶微笑点头,这是她的分内之责,也是她应得的尊重。 两人并肩而行,来到花厅,坐在了主位。 靖王府的下人早就聚集在大厅内,黑压压的一片,却是鸦雀无声。 “给王爷道喜!参见王妃。” 靖王府的管家张明带领长随小厮、丫鬟婆子齐齐叩拜。 “有赏。”祁珺瑶早有准备。 荷香和冬梅在花厅的门口摆了几口箩筐,里面装满了铜钱,每个人能抓多少就拿多少。 管家和掌事的婆子,另有赏赐。 众人谢恩,拿了铜钱各自散去,张明和一位钱嬷嬷留了下来,呈上了靖王府的账册和对牌。 祁珺瑶一一查验过了,过问了几句,这才命荷香收好。 张明和钱嬷嬷暗自点头,他们王爷有福了,靖王妃不但容颜昳丽,还是个精明能干的。 用过早膳,靖王夫妇坐上马车,去宫里拜见长辈。 一路上祁珺瑶正襟危坐,只一双美眸时不时的飘向靖王,欲言又止。 “王妃不必紧张,我母后她,她是很好相处的。”萧牧尘有些言不由衷。 母后待他是真的好,对别人就喜欢鸡蛋里面挑骨头。 能入她青眼的人,不多。 “王爷温文尔雅,太后娘娘必然是个慈爱的。只妾身是东昭人,若是规矩礼仪有跟南陵不同的地方,还望王爷指点一二。”祁珺瑶在靖王面前,把小女人的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没有讨得靖王欢心更重要的事情了。 有夫君护着的女人,婆母和外人轻易不会欺负到她的头上来。 “好。” 对这个虽然还很陌生,但是很自然依恋和信赖他的女子,萧牧尘心里生出了几分保护她的欲望。 寿康宫今日分外热闹,仁寿太后早就晓谕宫里的妃嫔,今日靖王妃会进宫问安。 一大早,太妃太嫔们就带着精心准备的见面礼,来给仁寿太后请安。 沈璃一边跟大家闲谈,一边看着旁边的空位生闷气。 殷玉莲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会又找个理由缺席吧? 她做皇后的二十多年里,举办的宴会大大小小足有上百次,但是身为才人的殷玉莲一直托病不出,从不参加。 那个时候她巴不得这小贱人一病不起呢,免得皇上看见了她会想起那一夕欢好。 不要说朝臣、命妇,就是皇室宗亲都没有人认识她。 直到萧槿安荣登大宝,大家才记起来她是皇上的生母。 可是她拖着病体把先皇都给熬走了,还是闭门不出。 只在册封太后的时候,露了一面。 今儿,她是打算依然不给自己这个面子? 她正不高兴地猜测着,门外的太监高声奏报:“庄静太后到!” “哗!” 所有的太妃太嫔都站起身来,躬身迎候。 这位太后娘娘虽然不管理任何事务,也鲜少与人来往。 但是,人家是当今圣上的生母。 敬重她就是敬重皇上。 沈璃暗咬银牙:这一群见风使舵的东西! 有她在,殷玉莲永远别想染指后宫分毫的权利。 她的位置稳固了,儿子的前程也就稳固了。 “见过姐姐。”殷玉莲道了个万福。 对自己的姗姗来迟,没有半句解释。 “妹妹快请坐。”沈璃皮笑肉不笑地让了座。 太妃太嫔们又忙着给庄静太后问安,问候了她的身体。 谁都知道她十天之中是有九天不舒服的。 “哀家生来体弱,太医只叮嘱要安心静养。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听闻靖王妃品貌出众,哀家就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呢!她今日入宫,定要来见见的。”殷玉莲虽然很少出来走动,但是应对从容。 有人暗自嗟叹:这么个出挑的容貌,这么温婉的性情,又生下了皇长子,如果不是身子不争气,怕是先皇在位的时候,就熬到了四妃的位置。 好在老天护佑,人家母凭子贵,同样得到了最尊贵的名分。 “靖王已经大婚了,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立后纳妃呢?”林太嫔笑着询问。 “皇上政务繁忙,大丈夫理应先立业后安成家。等南陵国泰民安之时,他就会考虑亲事的。”殷玉莲淡然一笑。 仁寿太后心中一跳,暗恨林太嫔多嘴。 萧槿安的嫡母和生母都在呢,他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过问了? 他只要一日不立后,这统领后宫的权利就依然握在自己的手里。 不过,萧槿安都二十三岁了,立后纳妃的事情迟早会提上议程。 她想继续大权在握,那这皇后的人选得由她来决定,并且她们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 “妹妹,南陵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安定,我们是要为皇上的亲事着想了。哀家娘家有个侄女儿,刚过及笄之年,人品相貌自不必说,又是个知书达理,秉性纯良至孝……” 沈璃正大力推荐她的侄女呢,想趁热打铁定下这门亲事,就听宫门外太监高喝一声:“靖王到!靖王妃到!” 沈璃眉头一皱,他们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快快有请。”殷玉莲含笑传旨。 对沈璃的提议置若罔闻。 她的儿子才不会娶沈家的女儿呢! 别说做皇后,就是做妃子都不行。 第63章 他不会是个野种吧 穿着红色喜服的两个人并肩而行,男人玉树临风,女子蛾眉曼睩,宛若一对金童玉女。 “儿子叩见母后。”萧牧尘对着仁寿太后拜了下去。 “儿媳祁珺瑶拜见太后娘娘。”兰敏郡主行了大礼。 旁边的大宫女屈膝,把放着茶盏的托盘递到祁珺瑶的面前。 兰敏郡主接过来,恭声说道:“婆母,请用茶。” 自从她踏进寿康宫的大门,沈璃的视线就没有从祁珺瑶的身上移开过。 嗯,容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出色,言谈举止更是挑不出一丝瑕疵。 又温柔又大方,比云锦婳那臭丫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沈璃接了茶,浅啜了一口,笑道:“好孩子,快起来吧!这对镯子还是哀家大婚的时候,先皇所赠,现在就给了你吧!” 一对沉甸甸的金镯,上面镶嵌的大红宝石,雕刻着石榴的纹样,寓意多子多福。 兰敏郡主谢恩之后,收下了赏赐。 萧牧尘带着祁珺瑶又给庄静太后行了跪拜之礼,殷玉莲一手拉着一个,欢喜地夸赞:“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哀家不止一次想过,要什么样绝色的女子才能配上靖王的人品?见到靖王妃,哀家才知道这世间果然是有天作之合的。” “太后娘娘谬赞了。”祁珺瑶嫣然一笑。 沈璃撇撇嘴,殷玉莲这一张嘴倒是抹了蜜似的甜,就是不知道拿出来的礼物配不配得上她的太后之尊? 庄静太后拿出了一支赤金步摇,蝴蝶造型,镂空的翅膀,下坠五彩碎宝石的流苏。 流光溢彩,很是别致。 “哀家的一点儿心意,祝愿你和靖王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庄静太后眼含笑意。 她不夸物件,只赞美眼前的人。 “谢过太后娘娘。”祁珺瑶躬身道谢。 这位太后娘娘,虽然不是靖王的生母,但是待人接物一团和气,是个好相与的。 沈璃微微凝眸,奇怪,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殷玉莲不但相貌清丽,而且处事甚为得体呢? 其他妃嫔都是想方设法地接近先皇,使出浑身解数争宠献媚。 只有殷玉莲,一次侍寝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先皇的面前。 什么病,二十几年都毫无起色? 难道,她唯一一次侍寝,是不情不愿的? 连皇上都看不入眼,那肯定是因为心里早就装了别人。 萧槿安,不会是个野种吧? 沈璃被突然跳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又兴奋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殷玉莲就犯了混淆皇家血脉的大罪,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在场的太妃太嫔送了什么礼物,如何夸赞兰敏郡主的,她全然不放在心上了,只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像! 简直太像了。 这张脸,这身材,这尊贵的气派,与先皇年轻的时候,一般无二。 再想想萧槿安,跟先皇可并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先皇真是糊涂! 怎么就把祖宗的基业,锦绣的江山给了一个外人呢? 沈璃心烦意乱,兹事体大,光凭她的猜测想把萧槿安赶下龙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该如何才能找到真凭实据呢? 一刻钟的时间,沈璃想到了十几个方法,又全部被自己给否定了。 这事儿,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走漏一丝风声。 否则,被无声无息除掉的,就是他们母子了。 主人沉默良久,客人很快就识趣儿地告辞了。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寿康宫,转眼就冷冷清清的了。 祁珺瑶不安地揉着手里的帕子,不知道该不该留下来。 她这位婆母的心思,真是难猜。 “母后。”萧牧尘轻声呼唤。 “哦,你们快坐下,今天中午陪母后一起用膳。”沈璃这才回过神儿来,按下了满心的狐疑。 祁珺瑶虽然是她的儿媳,但是昨日刚刚成亲,自己并不熟悉她的脾气秉性,再加上东昭郡主的身份,有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母后,儿子与王妃先去给皇兄问安,稍后回来陪您。”萧牧尘面色如常。 心中却划了几个大大的问号。 母后今天的表现真是奇怪,刚见到祁珺瑶的时候,眉开眼笑,赏赐的也是心爱之物。 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心不在焉的。 母后这个人虽然有些骄横跋扈,但是长袖善舞,表面上跟六宫姐妹都维持着一团和气。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轻慢客人。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去吧,母后命厨房备宴。珺瑶,你有什么喜欢的菜肴,母后命人给你做。”沈璃慈爱的问道。 “儿媳不挑嘴,母后按照自己的喜好就好。”祁珺瑶赶忙回话。 她哪里还敢提什么要求? 这心里一直画魂儿呢! 说仁寿太后不待见她吧? 赏赐的礼物颇为贵重,留饭还知道照顾她的口味。 说婆婆喜欢自己吧? 寿康宫的气氛还真是怪异。 刚才如果不是她竭力周旋,就冷场了啊! 这不是难为她这个刚过门儿的新妇吗? “好,去吧!牧尘,皇上政务繁忙,不要过多打扰。”仁寿太后还很关切地叮咛一句。 “儿子知道。”萧牧尘带着祁珺瑶出了寿康宫。 看着兰敏郡主局促不安的模样,靖王在心里斟酌着,该如何解释母后怪异的行为? “你别多心,母后很喜欢你。只是自从父皇辞世之后,她,不大喜爱热闹了。”萧牧尘勉强想出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那以后妾身多多进宫陪伴母后,哄她开心给她解闷儿吧!”祁珺瑶笑道。 萧牧尘点点头,东昭的郡主,孝心可嘉啊! 两个人来到御书房的门前,刚要请当值的太监为他们通禀,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咆哮:“胡闹!岂有此理?” “乒!”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发出巨大的声响。 萧牧尘和祁珺瑶面面相觑:皇上跟谁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宋公公,谁惹皇兄生气了?”靖王压低声音问。 宋承恩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的懵:“回靖王的话,御书房里只有皇上一人。” 萧牧尘:“……” 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 母后和皇兄,今天都吃错药了? 第64章 这是人干的事儿? 好一会子,御书房才恢复了安静。 宋承恩苦笑一声,进去清理房间。 出来的时候对着萧牧尘弯下腰去:“王爷,靖王妃,皇上请二位进去呢!” “皇兄,气消了?”萧牧尘心里惴惴不安。 他这个时候进去,不会被当了出气筒吧? 平日他们兄弟闹得稍微出格一点儿都没有关系,今天他新婚的王妃在呢,顶嘴吧,有损皇上的威严,听着吧,他不要面子的吗? “王爷尽管宽心,皇上从不迁怒于人的。”宋承恩陪着笑脸。 祁珺瑶吸了一口气,借着宽大衣袖的掩盖,悄悄勾住了萧牧尘的尾指,她笑得很温柔,目光很坚定。 似乎在告诉他,他们夫妻一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站在他的身边共同面对。 萧牧尘不由失笑,这小女人,有几分胆量。 他不再犹豫,牵着祁珺瑶的手走进御书房。 整洁有序的房间,香炉里烟雾袅袅,坐在龙书案后面的男人,一袭黄袍,温润如玉,唇角上扬,勾出浅浅的笑意。 仿佛,刚才那个大发雷霆的人根本不是他。 “臣弟叩见皇兄。” “臣妾拜见皇上。” 靖王夫妇同时行礼问安。 萧槿安笑笑:两个人还很有默契的嘛! “快快平身,一旁落座。”萧槿安十分亲和。 他说了几句祝福新婚夫妇的吉祥话,就指着南墙说道:“这四扇琉璃屏风。是朕送给你们的礼物,一会儿带回靖王府吧!” “皇兄!”萧牧尘大为感动。 琉璃晶莹剔透,五光十色,作为饰品比玉器还要珍贵,就是一只杯盏都价格不菲。 这四扇绚丽灿烂的屏风,价值连城啊! “又不是给你的,你激动什么?这屏风来自东昭,朕赐给兰敏郡主,以解她的思乡之苦。”萧槿安斜睨着靖王。 “多谢陛下,只是这礼物过于贵重了,臣妾不敢接受。”兰敏郡主万福下拜。 郡王府只有一扇小小的炕屏,这四扇高大精美的屏风,想必是东昭送给南陵皇室的国礼。 她刚嫁过来,一于江山无功,二对皇室并无贡献,如何能接受这份厚礼呢? “多谢皇兄仁爱,臣弟代靖王妃谢过了。宋公公,劳烦你在内务府挑几个手脚麻利,又知轻重的人把这东西给送到靖王府去吧!喏喏喏,这是本王的一点儿心意,你们喝一杯茶吧!”萧牧尘赶紧拉开房门,高门大嗓地喊了起来。 顺手掏出一张银票来,把赏银都给了。 唯恐晚一步,皇兄就反悔了。 “这个……”宋承恩拿着银票,眼睛瞟向皇上。 “送到靖王府去吧,免得他背后嘀咕朕小气,苛待了他。”萧槿安啼笑皆非。 这人,掉钱眼儿里去了。 宋承恩亲自挑人去了。 萧牧尘喜笑颜开,他贴补的银子都回来了,还赚了几番。 要是娶个媳妇儿,就有这么丰厚的赏赐,他不介意夜夜做新郎。 祁珺瑶:“……” 南陵皇室的人,都不可貌相。 捞足了好处,萧牧尘就想着投桃报李了。 “皇兄,您刚才因为什么事情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说出来,臣弟虽然未必能为您分忧解愁,但至少心里痛快一些不是?”靖王这时候就不怕挨骂了。 想想琉璃屏风的价值,他愿意让皇上从年头骂到年尾。 萧槿安看了兰敏郡主一眼,才说道:“这不是东昭与咱们南陵联姻了吗?西滨也想效仿。” “哦?西滨也要送皇室贵女前来联姻吗?皇兄,这是好事儿,您为什么要生气?若是您暂且还不想立后纳妃,就赐给臣……” 想到兰敏郡主在场,萧牧尘硬生生地把“弟”字给咽了回去。 那个,就是为了银子,他也不能如此无耻。 他不是苏子文,做人还是有底线的。 “就赐给臣子,什么公卿之后,百年世家的子弟,都是良缘啊!”他及时改了口。 “朕还要你教?你是不知道,西滨最过分的地方是,要南陵的女子嫁过去。”萧槿安提起这件事来,就怒上心头。 “这也不值得您生气啊!皇室宗亲,王侯之家,有那品貌出色,又心怀国家,愿意为两国的安定贡献一己之力的女子,挑一两个出来,不是难事啊!”萧牧尘大惑不解。 西滨主动求娶,对南陵而言,不丢人啊! “他们求娶的人,是云锦婳。”萧槿安咬牙切齿的说道。 要他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他一定要把那个人活生生给撕碎了。 什么东西? 实力最弱的国家,竟然敢肖想他的小姑娘。 “啊?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此事万万不可!”萧牧尘勃然大怒。 祁珺瑶一双美眸横了过来,又是委屈又是难堪,他心里果然是有云锦婳的。 “是啊!他们是想断了朕的一条臂膀。”萧槿安怒气不息。 “对啊,有武安侯在,漠北三五年之内,不敢轻举妄动。我南陵培养出来的女将,难道要给他西滨守国门去?他们怎么不去人家兜里捡银子呢?”萧牧尘气呼呼的。 难怪皇兄被气得火冒三丈,正大光明挖南陵的重臣,这是人干的事儿? “西滨的皇上是猪油蒙了心了。”萧槿安越想越气。 看了西滨的国书,他又动了御驾亲征的念头儿。 “皇兄不必理会,只回信告诉西滨,想联姻,就送人入境。谁想娶武安侯,就让他入赘云家。”萧牧尘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应对之策。 祁珺瑶眨了眨眼睛,他们兄弟的愤怒,好像与男女之情无关? 萧槿安:“……” 主意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凭什么白白便宜了西滨的狗男人? 还有,你让朕情何以堪? 我觊觎云锦婳不是一日两日了,难道朕也要入赘吗? “不,武安侯绝不外嫁,她只能嫁给我南陵的男儿。”萧槿安一锤定音。 “唉,放眼京城,倒也有不少青年才俊,只是好像都配不上武安侯。”靖王敲了敲脑袋。 萧槿安凤眸骤然闪亮,对对对,他们都配不上。 宫里种着梧桐树哩,就等着那只俊鸟落在枝头了。 第65章 萧槿安流鼻血了 云锦婳刚从浴室走出来,就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小白,你又跑出来淘气了。”她笑着把窗子打开一道缝。 白芷养了一只毛色雪白的猫,到了夜晚,会在院子里四处乱窜。 只是她一探头,哦豁,好大一只野猫! 比她还要高半个头多一点儿呢! 窗外的男人笼罩在月光的清辉中,俊美的令人有些目眩神迷。 哎呦!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容。 这男人出落得越发俊美了。 眼前一花,萧槿安已经穿窗而入,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还顺手关上了窗子。 “刚洗了澡,吹了冷风,会着凉的。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他一边碎碎念,一边拿着手巾替她绞干了头发。 “我没那么娇气,我是钢铁一样的女子。”云锦婳握紧了拳头,展示了自己的力量。 “在雁南关受了三年的苦,回来就要好好享受。看看,你都瘦了。”萧槿安的长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 锦婳小的时候,两腮多肉,圆鼓鼓的,像极了贪吃的松鼠。 现在,这小脸瘦的只有他的巴掌大。 云锦婳猛然跳了起来,撞到了萧槿安的下巴。 絮絮叨叨的男人猝不及防,咬到了舌头,疼的他所有关心的话语都堵在了哽嗓咽喉,忍不住“呜呜”的悲鸣。 云锦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沐浴出来,衣衫不整,手忙脚乱地系着衣服上的纽襻,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只是,她身上水迹未干,薄薄的衣料紧紧贴在娇躯上,前凸后翘的曲线被勾勒得纤毫毕现。 云锦婳又羞又恼,她明明穿了衣服,却好像什么都被这男人看去了。 “你这跳墙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堂堂一国之君,鬼鬼祟祟的,成何体统?”云锦婳双手叉腰,凶巴巴地低吼。 萧槿安定定地看着她,一时忘了疼痛。 小姑娘刚刚出浴,半湿的头发瀑布一样随意披在脑后。 养回来的皮肤虽然还算不得白皙,但是莹润光泽,双颊粉扑扑的,如四月初绽的桃花那般娇艳。 大眼睛湿漉漉的,清澈明亮。 长而微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仿佛一把羽扇拂过他的心田。 那红润的唇,修长的脖颈儿,精致的锁骨,还有低领的睡袍掩不住的秀丽风光,让萧槿安瞬间血脉偾张。 “啪嗒!” 一滴鼻血落在地上,开出一朵小小的红花。 萧槿安单手遮眉,盖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不! 他没脸了。 二十三年了,清心寡欲的他竟然在云锦婳面前流了鼻血。 关键是,小姑娘什么都没做。 一朵出水的芙蓉,惹得他心动情迷。 “你,你怎么了?”云锦婳顾不上指责他了,紧张地问道。 战场上,她是见惯生死的。 血流成海,尸骨成山。 她没有半点儿惧怕。 但是,萧槿安他流血了,她一颗心无法遏制地慌乱起来了。 “我……” 萧槿安一张嘴,又吐出一口血沫来。 咦? 这理由不就有了吗? 虽然是碰瓷儿,但是他流血,还真跟云锦婳脱不了干系。 “你把我给撞坏了。”他委屈地撇撇嘴。 七尺多高的大男人,求安慰。 最好,是一个拥抱。 云锦婳一扶额,三年了,他的武功不但没有精进,反而退步了。 又不是泥捏纸糊的,怎么这么不结实呢? 唉,也怪不得他。 繁忙的政务,那些没有真心臣服的文官武将,还有邻国的虎视眈眈,哪一样都要劳神费力的。 南陵政务日渐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就连东昭都收了那蠢蠢欲动的心思,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坐下,我给你拿最好的金疮药去。”云锦婳去了外间儿。 皇上在她这里受了伤,她不能不闻不问啊! “锦婳,疼。你动作麻利些。”萧槿安口齿不清地催促。 再晚一点儿,伤口就要愈合了。 云锦婳拿了治疗外伤的药和细棉布进来,看到他舌头上那一道血口子,撑不住笑了。 “这,怎么包扎啊?”她“虚心”求教。 “把舌头拉出来一尺长,上了药,用红布包上。”萧槿安一本正经地指导她。 “噗嗤!”云锦婳笑出声儿来。 “明天大家就会知道南陵的皇上为什么至今不娶了?他喜欢吊死鬼,那女鬼夜夜来跟他相会呢!”她笑得手一个劲儿地抖,伤药洒的到处都是。 “不,是皇宫里有个痴情的男鬼,夜夜出宫与心上人相会呢!”萧槿安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心里话。 “别胡说八道,皇宫里女人多,吓到她们就不好了。”云锦婳心跳快了半拍,赶紧转移了话题。 这人身上没有一点儿酒气,怎么就说起醉话来了? 萧槿安看着小姑娘绷起的俏脸,暗叹一声:吃这口热豆腐还真不能心急。 烫嘴! “锦婳,我今夜来见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萧槿安收起了戏谑之色,态度严肃起来。 “你说。”云锦婳拉了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她双手放在膝头,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 为了正事儿出宫,情有可原。 萧槿安看出来了,他们的君臣之情、兄弟之情都很深厚。 想跟这丫头建立男女之情,有点儿难。 “锦婳,我今天收到了西滨要求联姻的国书。”萧槿安缓缓开口。 “哦?西滨也送了美女来?他们与南陵一直相安无事,想来不会存什么坏心思,可能就是怕东昭与咱们结盟之后,会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们,所以也想与南陵结为秦晋之好。 他们送来联姻的是公主还是郡主?等人到了,我先掌掌眼,若是人品端正,你就收了吧!”云锦婳很理智地做了分析,很好心地建议。 萧槿安心里堵得难受,这丫头喜欢他,肯定没有他喜欢她那么多。 她总是想着把他推给素不相识的女人,而谁想娶她,他都怀疑那个人不怀好意。 萧槿安闷声闷气地说道:“西滨要你去联姻。” 她对自己的亲事,还会再次选择听之任之吗? “啊?” 云锦婳原地爆炸了。 这鬼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第66章 虎女焉能配稚犬 “皇上答应了?” 云锦婳心凉了半截,两个人独处的时候,称呼都变成了正式场合下的尊称。 “你知道两国相交,以和为贵,不好拂了对方的情面。南陵这一仗打了几年,还熬走了父皇,我……”萧槿安凤眸垂落,似乎在掩饰自己的无奈。 “够了!”云锦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一次轮到她俯视萧槿安了。 三年前那个红着眼睛,要御驾亲征的男人,让她心疼。 现在,她的心,快碎了。 她护得住南陵,却护不住自己? 难怪爹爹一再严命,让她远离皇室的人,远离萧槿安呢! 什么君臣契合? 什么云龙鱼水? 天家凉薄,能与他们共患难的,却不能与他们共富贵。 终究,是她错付了。 看着两眼红红的小姑娘,萧槿安心慌慌。 好像,玩儿大了! 他的小姑娘伤心了。 “锦婳,我……”他忙去拉小姑娘的手。 云锦婳狠狠甩开了,退开三步开外。 “皇上,恕臣万难从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我联姻,就把尸体送到西滨去吧!”云锦婳语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南陵唯一的女将军去联姻,皇室的体面保不保得住她不知道。 但是,云家十八代老祖宗的棺材板儿,肯定是压不住了。 她云锦婳,宁死不受辱。 不对,她又没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要死? 大不了,赶走这狗皇帝,她今晚就收拾了金银细软,带着白芷、青黛逃出安阳城,去幽冥谷找爹娘、兄嫂的下落去。 “谁说我答应你去联姻了?靖王提议让西滨的亲王、郡王入赘武安侯府,我都没有同意。你为南陵护住了雁南关,我还护不住你?”萧槿安赶紧解释。 冷了的心,可就捂不热了。 “你说什么?”云锦婳愣住了。 萧槿安是被自己吓得更改了主意吗? “锦婳,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谁为难了你,就是与我为敌。你看,这是我写好的国书。”萧槿安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信来。 上面的字,力透纸背,能看出他写信的时候,很愤怒。 云锦婳逐字逐句地读着,又是感动又是忐忑不安。 她看着他私人的印信和南陵的玉玺印章,才相信萧槿安为了她,真能与天下为敌。 “这哪里是国书?分明是战书。不同意就委婉推辞了,你骂人干什么?虎女焉能配稚犬?亏你想得出来。西滨的皇上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啊,你就不怕两国大动干戈?”云锦婳哭笑不得。 李太傅都教了他什么? 大国的风范,君王的威仪呢? 即便两国交恶,也不能跟泼皮无赖似的破口大骂。 这成何体统? “若是西滨敢起兵进犯,我这一次一定要御驾亲征。把出主意的人生擒活拿,让他入宫做太监,给我倒夜香。”萧槿安气哼哼地说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跟我诉苦?我还以为,你要舍弃我了呢!” 云锦婳被他有些幼稚的话逗笑了,又忍不住红着眼睛捶了他一拳。 “我是想告诉你,不管遇到什么难处,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萧槿安顺势抓住了小姑娘的手。 “锦婳,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竟然信不过我。在你心中,我是连故交都能出卖的人吗?”萧槿安嘴角下垂,一副委屈极了要哭出来的模样。 而且,他狭长的凤眸当真蒙上了一层水汽。 云锦婳不是没看过他伤心落泪,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别哭,别哭,是我不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以后再也不会误会你了。”云锦婳犹豫再三,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他的背。 “真的?”萧槿安凤眸含泪,压下了心中翻滚的笑意。 小姑娘,还是那么好骗。 谁说女人最好的武器是眼泪? 云锦婳对他的眼泪,一向没有抵御的能力。 “真的,真的。”云锦婳举手发誓。 下一刻,男人的脸笑成了一朵灿烂的山花。 云锦婳头顶上飞过三千叫嚣的乌鸦。 有人知道,南陵的皇上是个哭包吗? 还,善于变脸。 “你确定西滨不会因为这封书信与南陵断交吗?”云锦婳最关心的,还是天下大事。 “西滨的皇上今年才刚刚亲政,他能坐稳了皇位,全凭着他那位驸马姐丈全力扶保。至今皇室的几位宗亲,还对那皇位虎视眈眈呢!若是驸马领兵,怕是他来的时候还是驸马,阵前就变成了罪臣。”萧槿安是知己知彼的。 西滨的上一任国君,体弱多病,子嗣单薄,只有一儿一女。 幼子尚未成年,他就一命呜呼了。 西滨太子君千羽刚刚十五岁,严格说起来还是个半大孩子。 皇室里觊觎皇位的人,纷纷摩拳擦掌,大有群雄逐鹿之心。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西滨的长公主君清影在国师和一班老臣的帮助下,即刻拥立君千羽登上皇位。 孝期二十七天改为三日,大赦天下,她火速嫁给了一位神秘男子。 这位东床驸马,不知何方神圣,在他成为西滨摄政王之后,发生了一件怪异的事情。 几位存有异心的皇室宗亲,家中男儿尽数消失。 没了传宗接代的人,谁还有心思争夺帝位啊? 都心急火燎撒下人马寻找儿孙去了。 可是,遍寻无果。 上百个男人啊,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后来这些人忍着悲痛,打起精神,回归了朝堂。 人没了,生活还得继续。 也是怪了,当他们安分下来,那些莫名其妙失踪的人,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他们自己也说不清去了哪里,不过每个人都毫发无伤。 不过,他们唯一记得的是,有人告诫他们要永远忠于西滨新君。 这下就是傻子也明白了,摄政王是个心狠手辣的,他这是拍桌子吓唬猫呢! 若是他们不识趣儿,下一步很可能就是杀鸡儆猴,要宰活人了。 云锦婳冰眸闪了几闪,她记起来了,西滨的国师是她三哥的师兄。 而这蛇打七寸的计策和铁血手段,跟她三哥那冷酷的作风十分相似。 西滨的驸马,那位摄政王,会是他吗? 第67章 他们不要南陵,也不要她了? 如此一来,西滨要她去联姻,好像就说得通了。 云锦婳想起来了,她在边关的时候,几次收到了粮草和药物的援助。 那不是朝廷供应的,送东西的人说,是南陵百姓的一点儿心意。 可是,她多方寻找,至今都没有找到发起人是谁? 能拿出那么大一笔物资,又安全送到她的手中。 这个神秘的人,会不会也是三哥? 既然他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南陵,反而跑到西滨去了?还做了驸马、摄政王? 为什么他只默默地关心和保护她,不肯现身相见呢? 云锦婳脑子里塞进了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了。 看到小姑娘皱着眉头,半晌无语,萧槿安以为她还在生西滨人的气,凤眸眯了起来。 “锦婳,我猜这个阴损的主意也是西滨摄政王想出来的。你放心,得了机会,我不会放过他的。”他语气透出从未有过的狠厉。 那个人在西滨做什么他不管,就是把小皇帝赶下龙位,取而代之,都跟他没有分毫关系。 但是惹怒了他的小姑娘,那就做好下地狱的准备。 “啊,倒也不必。或许,他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想给西滨寻求一份保障而已。”云锦婳下意识地为他开脱。 那个,入宫做太监,倒夜香的事情,他们都忘了吧! “锦婳,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萧槿安满腹狐疑。 他的小姑娘从来不会以德报怨,她这个人心眼小,别人打她一拳,她是要踹还十脚的。 平白遭受了西滨摄政王的羞辱,她没把他家祖坟给踏平了,都是仁慈。 怎么还会为他求情呢? 男人好色,女子慕强。 他的小姑娘亦不能免俗吗? 萧槿安眉毛皱了起来,他后悔在锦婳面前描述别的男人的强大了。 “想到西滨新君的遭遇,我就想起了你,你们登基的时候,都是孤立无援。幸好他有个姐姐为他撑起了一片天,西滨从未做过对不住南陵的事情,买卖不成仁义在,这婚事你明确拒绝了就是,犯不着撕破脸皮。” 云锦婳眸光闪烁,好在这理由还算充分。 萧槿安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小丫头是同情心泛滥。 他就说,锦婳已经够强大的了,不需要再倾慕别人。 嗯,算西滨那个小皇上走运。 他们也算,同命相连。 既然如此,他就暂且放过那男人一马。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宫去吧,我要休息了。”云锦婳下了逐客令。 萧槿安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张雕花木床,他喜欢这床的舒适度,喜欢这屋子里的味道,喜欢有她陪伴在身边。 想,留宿。 他发誓什么都不干,只单纯地美美地睡上一觉。 “锦婳,我累了困了,略歇歇,养养精神就回去。”萧槿安赖着不走。 长夜漫漫,他一个人睡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啊! “没精神啊?我来帮你。” 话音刚落,云锦婳的手已经点在他的百会穴上,大力按揉着。 都没给萧槿安拒绝、反抗的机会。 主打的就是一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醒脑养神,升举阳气的。清醒多了吧?快回去吧!”云锦婳快速解决了他的烦恼。 萧槿安:“……” 升举阳气? 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啊? 深秋了,天气很冷了,本来他睡眠就不好,还要再洗个冷水澡? “我走了,你早点儿睡。”萧槿安老大不情愿地跳出了窗子。 唉,武安侯府的围墙怎么那么高? 他,跳的上去吗? 回头一看,云锦婳的屋子已经熄灭了烛火,黑暗且宁静。 而此时,月挂中天,夜色温柔,无风无雨也无云。 唉,这人不留,天也不留。 想不走都没理由啊! 萧槿安无奈的飞身上墙,飘然落地。 “皇上?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景航很意外。 他举头望月,它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朕早出来你抱怨,晚出来你也抱怨,你说朕在里面待多久,你才觉得合适?”萧槿安恨不得把景航的嘴给缝起来。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聒噪! 景航默默后退几步,那个,让说真心话吗? 其实,不出宫最好! 萧槿安脚下生风,他决定了下次出宫,不带景航。 他都做了皇上了,还不能随心所欲吗? 云锦婳于黑暗中静坐,睡意全无。 如果西滨的摄政王真是三哥,幽冥谷好像也没有多可怕,他能全身而退,她的父母和另外两个哥哥、嫂嫂活着的希望至少有七成。 只是他们都去了哪里? 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不给她呢? 他们不要南陵,也不要她了? 只要见到三哥,所有的疑惑就都有了答案。 不过她此时不便去西滨,否则就会被误会是去联姻的。 而且,她并不难确定那个人就是三哥云浩然。 如何才能证明他的身份呢? 自己不能亲身前往,也不能贸然求助。 这件事不能被南陵的任何人知道,包括萧槿安。 否则,他们云家就真的坐实了叛国之嫌。 云锦婳思来想去,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红色的身影儿来。 对,陆明轩可以帮她。 只是,要绝对保密。 云锦婳点起了灯笼,在灯光下奋笔疾书。 密信写好了,她吹干了墨迹,小心地折好,装进信封,又用火漆封了封口。 陆家的买卖遍布大江南北,陆明轩行踪不定,想找到他很难。 但是他临行之时,给云锦婳留下了用来联系他的信物,保证她能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上自己。 云锦婳以为这东西她用不上,现在才知道陆明轩目光长远,有着未雨绸缪之能。 她从一口箱子的角落里翻出了一块乌黑发亮的玉石,就放在自己的枕边,这才爬上了床。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失踪已久的家人都跑到梦里跟她团聚来了。 她跟每一个人深深地拥抱,最后倒在娘亲的怀里痛哭失声。 醒来的时候,她满脸泪痕,还在不住地抽噎。 似乎要把几年独自承受的委屈和压力都倾泻出来。 云锦婳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希望这个梦是真实的,他们一家早日团圆。 第68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好不容易捱到商铺开门营业的时间,云锦婳迫不及待地走进了梅香雅韵。 “掌柜的,我要做一百件常服。”她径直走向柜台。 “好好好,您先请坐。”掌柜的喜笑颜开。 一大早,财神爷就给送银子来了啊! “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详谈?”云锦婳摊开了手心儿。 通体乌黑的玉石,上面用黄金镶嵌了一个“陆”字。 很符合陆明轩那张扬、豪气的个性。 “贵客,请随我来。”掌柜的不敢怠慢,在前面引路。 带着她去了三楼一间装修豪华,密闭性很好的房间。 “原来是云姑娘,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用茶。”掌柜的亲手泡了香茶,殷勤备至。 这可是他们东家的救命恩人,少东家亲自交代过,要对她有求必应的。 而且,分文不取。 “掌柜的,我有一封书信劳烦你尽快交给陆公子。若是他有了回信,还请你悄悄派人送到我府上,交给白芷姑娘就好。”云锦婳取出了书信。 “是。”掌柜的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陆家的效率很快,半个月之后,云锦婳就收到了陆明轩的回信。 只是这更增加了西滨驸马的神秘。 西滨的上一任君主是三年前病故的,他和长公主的婚事是先皇下葬之后第三天举办的。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这婚事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甚至没有人知道公主是何时跟他相识的。 匆匆的拜堂成亲,并没有大宴宾客。 迄今为止,西滨的臣民没有一人见到过驸马的庐山真面目。 他上朝的时候,一袭黑色劲装,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只露着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睛和棱角分明的薄唇。 他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和尊贵,那凛冽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跟公主成亲三年了,他从不与外人来往,更没有自己的亲戚朋友。 好像这个从天而降的驸马,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他的儿子,刚一出生,就被送走了。 没有人知道那孩子长什么模样,去了哪里? 所以,这位神秘的驸马,冷血摄政王,没有软肋。 云锦婳拿着书信,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怎么样才能见上这个神秘人一面呢? 西滨的皇上处处仰仗他,不可能让他离开西滨京都半步。 云锦婳正犯愁呢,江湖上传来一宗喜讯。 神意门门徒要为他们的门主青阳道人庆祝七十寿辰,遍请天下武林豪杰。 虽然,她并没有接到请柬,但是她还是准备前往贺寿。 她的师门跟神意门有些渊源,自己即便是不请自来,也不会被拒之门外。 最重要的原因是,西滨国师时天宇和她三哥云浩然都是青阳道人的得意弟子。 即便三哥不能在宗门盛会上现身,但是时天宇一定会亲身道贺的。 如果三哥尚在人世,会跟师门保持联络的,那么时天宇肯定知道他的下落。 云锦婳思及至此,入宫向萧槿安告假。 “你要离开京城?去哪里?干什么去?什么时候回来?”萧槿安警觉地问。 这丫头,不会是还想去幽冥谷吧? “给神意门门主祝寿去,最多半个月我就回来。”云锦婳据实相告。 为了让萧槿安痛快放行,她还伪造了一封请柬。 萧槿安拿着请柬翻来覆去地看,这字迹飘逸潇洒,跟云锦婳娟秀的字体完全不同。 神意门的印章也有,仙鹤的特殊标记也有,应该不是伪造的。 “唉,如果不是做了皇上,我应该与你一道同行的。”萧槿安很是惋惜。 因为这身份,他错过了最好的与小姑娘独处的机会。 “皇上,我去祝寿,顺便给你搜罗几个能人回来。”云锦婳笑着安慰他。 嘿嘿,那萝卜做的印章还真能瞒天过海。 萧槿安笑眯了眼,锦婳处处都想着她呢! “不必急于赶路,难得有了闲暇,观赏观赏南陵的美景吧!要住最好的客栈,不许吃路边的东西,免得不安全。”萧槿安又开始了老父亲般的碎碎念。 “知道了,知道了。”云锦婳敷衍地点点头。 她不是处处需要人照顾的闺阁娇娘,她是驰骋疆场的女将,不至于出个门儿都能出意外。 “别苛待自己。”萧槿安说着拉开了抽屉。 拿出厚厚一叠银票来,推到了她的面前。 “我有银子。”云锦婳退后一步,双手背在了身后。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萧槿安过得有多清苦了。 “你的是你的,我的……给你就拿着。御赐之物,也是你能随意拒绝的?”萧槿安端起了皇上的架子。 其实,他是想说“我的也是你的”,包括这江山社稷,他都愿意与她共享。 “那,谢陛下赏赐。”云锦婳不再推辞。 收起来,等他以后娶媳妇的时候,再添些礼金,给还回来就是了。 反正,她不会占他的便宜。 “我不在京城的时候,你要多多保重。尤其是夜晚,不要随意出宫。虽然安阳城治安良好,但是总要以防万一。”云锦婳语重心长地叮咛。 “好好好。”萧槿安点头好似鸡啄米。 笑得见牙不见眼。 世上还有比她的关心更让他感动的事情吗? 只是,她不在京城,他夜晚出宫干什么去? 难道,他单单恋上了她的床? “我走了。”云锦婳摆摆手,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萧槿安心里又不是滋味儿了。 这心急如焚的样子,好像赴谁的约会似的? 江湖上最不缺傲啸风月的少年,他的小姑娘可千万别被谁勾去了魂儿啊! 不会不会,有他珠玉在前,被养刁了胃口的小姑娘,哪里会看上瓦石砂砾呢? 萧槿安自愈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很快就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云锦婳回到武安侯府,白芷和青黛已经给她打点好了行装,两个小丫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小姐,带我们去吗?”青黛忍不住问了出来。 京城,好无聊啊! 她闲得都要长白毛了! “想去吗?”云锦婳英眉一挑,满眼笑意。 两个丫头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就是在战场上都与她同进共退,如今哪有撇下她们的道理? 青黛一声欢呼,拿出了准备好的小包袱。 她就知道,她们是小姐的影子,小姐走到哪里,她们就要跟到哪里。 第69章 这个贼,有些怪异 武安侯交给了镇国将军府的老管家打理,云锦婳主仆三人动身前往莲花山。 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没有奢华的装饰,没有武安侯府的标记,行走在街道上,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三个人都是扎巾箭袖,一副江湖侠女的打扮。 离安阳城最近的一座县城,是宁远县。 她们进入到县城,太阳刚刚落山。 这个时候的京城行人如织,车水马龙,分外热闹。 宁远县的街道上却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行人,而且面带惊慌,脚步匆匆。 她们走了几家客栈,都早早地关门打烊了。 好不容易赶在一家客栈落闸板之前,青黛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 “掌柜的,我们要三间上等客房。”她叫道。 看着三位年轻的姑娘,掌柜的略一迟疑,还是说道:“姑娘,我建议你们要一间客房吧!我们的客房足够大,三个人住很宽敞的,而且还能省下不少钱呢!” “掌柜的,是客房不够了吗?能不能给我们两间呢?”白芷跟他商量。 她可以跟青黛住一间,不能委屈她们家小姐。 “客房倒是有,不过还是住在一起吧!小姑娘,我是为你们好。”掌柜的很真诚地说道。 “掌柜的,这地面不安全吗?”云锦婳低声问。 到手的银子不赚,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姑娘一看就是个聪明人,我就跟你们说了实话吧,只是千万别往外传。我们这宁远县多年以来,都很太平。不敢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吧,但是一年到头,打架斗殴的事情都很少发生。 只是近半年来,每到月圆的日子,我们这里就会走失一名年轻姑娘。先是夜间独行的女子,后来就发展到独居一室的姑娘离奇失踪。所以,现在但凡谁家有未出嫁的姑娘,到了十五这一天,要跟父母同住一屋的。 丢了女儿的人家报了官,官差四处寻找,却一个人都没找回来。县太爷在夜间增派了巡夜的军士,却依然没能挡住那贼继续为非作歹。姑娘,听我一句劝,就住在一处吧,彼此有个照应。” 那掌柜的再次相劝。 “好,多谢您的好心,我们就要一间客房吧!”云锦婳抱拳致谢。 这掌柜的,人还不错。 白芷和青黛也没有异议了,没有什么比小姐的安全更重要了。 当然,她们自己的小命也很珍贵。 几个人安顿下来,店小二儿送来热气腾腾的饭菜和一壶热茶,几个人吃了饭,要了热水洗漱。 “小姐,宁远县距离京城不是很远,这么大的事情,当地官府怎么不向朝廷奏报求助呢?我们也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呢?”白芷疑惑地问。 “这几年,朝廷大部分精力都用来对付漠北了。虽然是人命关天,但是这案子可大可小,那些姑娘只是失踪了,没有见到尸首,就不能定为凶案。 这县令派人捉贼,加强了防范,做得已经很好了。这里的百姓很敬爱他们的父母官,他们恨的是那贼,不是县令大人,所以不肯张扬出去。”云锦婳皱起了眉头。 一想到那些失踪的姑娘,她心里就很难过。 丢了一个人,伤的是一家的心啊! 即便被找回来了,她们的清白大概也保不住了。 这世道对女子很苛刻,不管什么原因,失了名节的女子想活下去,都很难。 “别让那贼撞到我手里,否则我一定活剥了他的皮。”青黛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同为女人,她见不得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妹受苦。 “要不,我们今晚出去抓贼吧?”白芷脱口而出。 “小姐,我跟白芷姐姐去就行,您在客栈等我们的好消息。”青黛摩拳擦掌。 云锦婳摇头失笑,这两个丫头的武功跟她算是师出同门,但是不是她自夸,她们两个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她。 “青黛,轻敌是用兵大忌,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能小瞧了对手。这贼手段诡异,来无影去无踪,不能掉以轻心。既然想为民除害,怎么能少得了你小姐我呢?”云锦婳很有担当地拍了拍胸脯。 保护南陵的百姓,是她和云家永远不会也不能放弃的责任。 “小姐,我们这就走吧!”青黛急不可耐地说道。 她们早点儿找到那恶魔,就能避免一个姑娘落入虎口。 “入更之后我们再出去,换上夜行衣。”云锦婳安之若素。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那采花贼又不是傻子,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下手的。”白芷捏了捏青黛的脸。 这丫头,人美心善,就只有两个缺点。 一是天生的暴脾气,二,脑子简单。 云锦婳冰眸转了几转,采花贼作案挑时间说得过去,但是为什么还要单单选择十五月圆的日子? 这个贼,有些诡异。 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等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推开窗子,看到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客栈和近处的住户也熄灭了灯火,整条街道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行动吧!”云锦婳率先从窗口跳了下去。 她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蒙了一块轻纱,脚下是一双薄底快靴,肋下斜挎宝剑。 白芷和青黛同样的装扮,三个人拉开了距离,行走在暗巷里。 她们转了一条又一条街巷,只有风吹树梢的声响,并无半点异常。 青黛有些泄气了,那采花贼纵欲过度,累着了? 转来转去,她们的眼前出现了一排排密集的房舍,看起来像是平民百姓的住处。 这里也是一片黑暗,只有一户人家院子里射出昏黄的灯光,隐隐地飘来豆香味儿。 大概是豆腐坊开始上工了。 “扑通、扑通……”那院子里传来两声异响,再没了动静儿。 云锦婳刚要过去查看,“唰”的一声,一道人影闪现在巷口。 那人身后背着一个人,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奔跑的速度。 云锦婳身形一晃,立即追了上去。 那人十分警觉,察觉到身后有人追踪,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淡淡的月光下,云锦婳看到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 “桀桀桀……” 他发出了夜枭般恐怖的笑声。 第70章 又见燕尾镖 这人面色发青,披头散发,一双眼睛泛出嗜血的杀意。 再加上他那恐怖的笑声,仿佛是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 随后赶来的白芷和青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连云锦婳后背也冒出了丝丝寒气。 不过,她看出来了,这人脸上戴着一张人皮面具,遮住了本来面目。 “死!” 那人的声音嘶哑难听,冰冷的语气和冰冷的利刃同时而出。 一把寒光闪闪的单刀恶狠狠地向云锦婳的头顶劈了过来,那架势分明想要把她劈作两半儿。 云锦婳举剑相迎,那人力道沉,来势凶猛,她手臂微微一麻。 小姑娘手腕一翻,剑尖儿上“突突突”抖出七朵剑花来。 晃得那人眼前一花,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虚实来,只好把单刀抡圆了,舞得虎虎生风,把自己护在一团白光里。 白芷和青黛拉出兵器,上前相助,从左右两个方向同时进攻。 女子与男人对敌,在力气上有着天然的劣势,她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吃亏。 更何况,跟贼还讲什么道义? 一哄而上,把他乱刃分尸就完了! 当然,如果能抓活的更好,兴许还能救出那些失踪的姐妹们。 云锦婳一个人就很难对付,再加上两个帮手,那男人很快就没了耐性打斗下去。 拖延的时间长了,引来百姓和官兵,他再想脱身,就难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瞅了个空子跳出圈外,向正北方逃去。 云锦婳紧追不舍,白芷和青黛紧紧相随。 那人跑着跑着,甩手打出暗器,直奔云锦婳的面门。 云锦婳一偏头躲了过去,身后的青黛反应慢了些,那暗器打在她的右肩上。 她拔下了暗器,捂着肩膀一声不吭,继续追赶。 云锦婳与那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人心中一慌,不敢多想,左手一松,他背上的人“扑通”跌落下来。 云锦婳就没打算放过他,却听到身后“扑通”一声,有人倒了下去。 她一侧头,眼角的余光看到青黛躺在了地上。 就这么一瞬的功夫,再抬眸一看,那贼人融进了夜色,不见了踪影。 “青黛,青黛,你怎么了?”白芷把她抱在怀里,焦急地呼唤。 低头一看,她右肩钉着一支三寸来长的暗器,流出来的血,黑乎乎的。 “小姐,这暗器有毒。”白芷惊叫一声。 云锦婳吩咐一声:“你先带她回客栈疗伤,我把这姑娘送回家去。” 遗憾的是,让那贼人跑了。 白芷背起青黛就跑,云锦婳走过去看着那个被丢下的姑娘。 她大约有十五六岁,肤色微黑,相貌清秀。 只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云锦婳背着她回到了之前那个亮着灯光的院子,这里果然是一座豆腐坊,地上还躺着两个中年男女,穿着粗布的衣服,也是双眼紧闭。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几个人都是被点了昏睡穴,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她给几个人解开了穴道,没等他们醒来,悄然离去。 客栈里,白芷已经给青黛处理好了伤处。 地上堆着几条带着污血的布条,伤口清洗过了,撒上了解毒的药粉,用干净的细布包扎好了。 云锦婳又撬开青黛的牙关,喂她吃了一颗解毒的药丸。 “小姐,就是这东西伤了青黛。”白芷眼睛红红的。 她和青黛自小就形影不离,感情深厚。 云锦婳冰眸一眯:又是燕尾镖! 在翠微楼,那个诱她与陆明轩相会的伙计,就是死在燕尾镖下。 只是这支燕尾镖,淬了毒。 使用暗器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哎呦……”青黛呻吟了几声,醒了过来。 她挣扎着想起来,肩膀上的伤疼得她皱了皱眉,又躺了回去。 “你受了伤,中了毒,别乱动。”白芷按住了她。 “中毒?那我会不会死啊?”青黛紧张起来。 “内服外敷的药都用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小姐还给你吃了一颗解毒的圣药,天下就没有医仙谷解不了的毒。”白芷赶紧安慰她。 青黛松了一口气,骂道:“那卑鄙无耻的东西,竟敢暗箭伤人。小姐,抓住那浑蛋没有啊?” 云锦婳摇摇头,那人大概下个月的十五才会出现了。 “都是我没用,拖累了小姐,让那坏东西侥幸逃脱了。”青黛懊悔地用手捶着脑袋。 “事出突然,是我害你受了伤。”云锦婳自责地说道。 要是她打落暗器,青黛就不会受伤了。 “都是那坏人的错,那姑娘救下来了吗?”青黛问。 “别担心了,已经安全回家了。”云锦婳说道。 青黛扯了扯嘴角,笑道:“那我这伤也不算白受,值了。” “好好休息吧,我们救了那姑娘,也算有所收获。作恶的人逃不掉的,迟早会落入法网的。”白芷柔声细气地安慰着小姐和青黛。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他还敢兴风作浪,咱们就在这里住几天,一定要揪出这个祸害来。”云锦婳掷地有声地说道。 青黛这才缓缓地闭上眼睛,白芷把屋子清理干净,跟云锦婳一起安歇了。 第二天一早,白芷起床了,摸摸青黛的额头,没有发烧,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休息几日再出发吧!”云锦婳关切地说道。 “不,我的伤不碍事,我能走。如果小姐担心我的伤,那我就一个人回京城去。”青黛很顽强地爬了起来。 不能因为她,耽误了行程。 云锦婳自然不会抛下她,好在马车足够宽敞,青黛躺在里面也能休息。 她们吃过早饭下楼结账,此时天光大亮,大街上人来人往,比昨夜热闹了许多倍。 “那贼可能离开我们宁远县了,到现在官府并没有接到走失人口的报案。这可真是太好了,快快恢复从前的安宁吧!”掌柜的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安居乐业,是百姓最大的心愿。 云锦婳心头有些沉闷,那人身上散发着阴冷邪恶的气息,骨子里带着嗜血的残忍,若是跑到别处,他会继续为非作歹,伤害无辜。 她希望那贼不是跑了,而是早日被绳之以法,得到应有的制裁。 第71章 这是谁的孩子? 离开宁远县,她们一路顺风顺水,再也没有遇到过麻烦,七天之后,到了青州城。 莲花山就在青州境内,是当地有名的高山,以风景秀美而着称。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莲花峰上有一座历史悠久的道观——青云观。 据说观里供奉的神仙极为灵验,有求必应,因此香火鼎盛,平常日子香客不断。 这青云观的观主就是神意门的门主,现任门主青阳道人是个文武全才,不但精通道法,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是个武林高手,在江湖享有盛誉,有着很高的地位。 云锦婳带着白芷、青黛登上了莲花峰,虽然她没有请柬,但是凭着师门信物,顺利见到了青阳道长。 道爷古稀之年,身穿紫色道袍。 他身材高大,面容清癯,生得慈眉善目,鹤发童颜,一部花白的胡子飘洒胸前,颇有仙风道骨之姿。 青阳道人看到云锦婳就笑了:“小丫头,你消息倒灵通,赶在你师父之前就来到了。如今你官高爵显,老道我可没敢惊动你。”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知道彼此的存在,而且,青阳道人不仅跟云锦婳的师父是忘年交,还是她三哥云浩然的授业恩师,两个人的关系论起来十分亲密。 “师伯就是没把锦婳当自家人,舍不得让我来吃席。小气就说小气,还要把责任推到侄女儿的身上,这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了。我三哥年纪轻轻就是将军了,也没见到您对他多客气。要论地位,谁还能高过时师兄啊?怎么,您跟他也这么见外吗?” 云锦婳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撒娇撒痴,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 “哈哈哈,”青阳道人朗声大笑:“你这丫头,一张嘴比刀子还锋利呢!既然来了,就安心在我这道观住下,师伯命人给你安排一间上等的客房。” 他没有女徒弟,看着娇俏可人的云锦婳十分喜爱。 再加上这是他爱徒的妹妹,他自然要另眼相看。 “师伯,只给我一个容身之地就好,我不大方便抛头露面的。”云锦婳赶紧谢绝了他的好意。 青阳道人点点头,小丫头的身份特殊。 上庙的不都是烧香人,万一有江湖宵小打了她的主意,就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 “师伯,您可有我三哥的消息?”云锦婳问道。 “没有。”青阳道人缓缓地摇头,轻轻地叹息。 “那时师兄会赶来给您祝寿吗?”云锦婳又问。 “他敢不回来,以后就再也别想踏进青云观一步了。”青阳道人板起脸来。 “师伯,这是侄女儿的寿礼,先祝您老人家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云锦婳呈上了一把剑鞘古朴雅致的宝剑。 “哎呀,龙泉宝剑?云丫头,你是哪里寻来的宝贝?”青阳道人两眼灼灼放光,爱不释手。 “宝剑赠侠士,师伯配得上这样的利器。”云锦婳笑眯眯地恭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好,真好!锦婳,师伯这莲花山你随意游逛,没有你去不得的地方。”青阳道人越看这丫头越顺眼。 云锦婳暗笑,这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道爷还是很好收买,不,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嘛! 小道童遵照青阳道人的吩咐,给云锦婳一行三人安排了房间。 虽然有些偏僻,但是房间足够大,还有一个小院子。 宽敞明亮,还轻易不会被外人打扰。 云锦婳吃了午饭,一觉睡到红日西坠,连日赶路的劳累都消散了。 她一个人在山上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了后山。 因为青阳道人的特许,两名在这里守卫的道士直接放行。 后山空旷寂静,只有丛林深处不时传来一两声鸟鸣,越发衬得山色如画,清幽安静。 置身其中,一颗浮躁的心都渐渐沉静温和下来了。 云锦婳拾级而上,终于走上了石阶的顶端。 远处有一排青砖瓦房,隐在竹林之中。 “咯咯咯……”竹林里响起了欢快的孩童笑声。 那笑声有着很强的感染力,云锦婳都忍不住跟着勾了勾唇角。 “媳妇,来抓我啊!” 竹林里跑出一个小小的孩子里,一边跑一边笑还一边回头张望。 小小的人儿,跌跌撞撞的,跑得还挺快。 到了云锦婳的面前,他没有一丝慌乱,只好奇的睁大乌溜溜的眼睛,含着指头,笑嘻嘻地问:“漂亮接接,你是谁啊?” 落日的余晖映在他雪白粉嫩的脸蛋上,粉团子一样可爱灵动。 就像从山林深处跑出一只人参娃娃。 看着那张连,那熟悉的眉眼,云锦婳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 她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看看那孩子,越发觉得亲近, 她蹲下身来,声音颤抖地问:“你是谁?你爹娘呢?” 小家伙儿忽闪着又黑又长的睫毛,一点儿也不认生地笑道:“我叫桐桐,我没有爹娘。” 云锦婳:“……” 没有爹娘,你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吗?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竹林里冲出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道士来,一把将那孩子藏在了身后。 他大约有三十来岁,浓眉大眼,一团正气,戒心十足地盯着云锦婳。 “我是青阳道人的师侄女儿,也是云浩然的妹妹。”云锦婳赶紧亮明身份。 “哦,你是云师弟的妹妹啊!我是他的师兄,林安平。”那道士放下了戒备,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林师兄好。”云锦婳抱拳行礼。 “媳妇,她是谁啊?”林安平身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 “师父!师父!我是你师父!不是你媳妇!”林安平气得满脸通红,大声纠正着小徒弟的发音。 “噗!”云锦婳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她刚才就在想,这么小的孩子,就订了娃娃亲? 原来如此。 “西……夫”小家伙儿很认真地喊了一次。 他苦恼地皱起了小眉头,好像还是不太对。 说话,比练武还难呢! “林师兄,这是谁家的孩子?姓什么?”云锦婳激动地问。 “杏儿?漂亮接接,哪里有杏儿?我们山里现在只有杏干了,硬硬的,桐桐咬不动。”那孩子乌黑的大眼睛亮了起来。 很期待地看着云锦婳,嘴角流下亮晶晶的口水来。 “林师兄,你能告诉我他爹是谁吗?”云锦婳把桐桐抱到怀里,眼角湿润了。 第72章 出家人不打诳语 林安平目光闪躲,摇摇头,有几分心虚地说道:“我不知道,这孩子是师父从山下捡来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收养,我们喂了一段时间,就舍不得把他送人了。我就收他为徒,负责照看、教导他。” 云锦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抱着桐桐转身就走,她要向青阳道人问个明白。 这孩子的脸庞和五官跟三哥极为相似,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云浩然。 只是这孩子特别爱笑,比她那个孤傲冷峻的三哥讨喜多了。 不用滴血验亲,她都可以肯定,这是她的侄儿,是他们云家的血脉。 陆明轩传回来的消息说,西滨驸马的儿子刚一出生,就被送走了。 看年纪,跟这个孩子完全对得上。 “哎,云师妹,你把桐桐还给我。”林平安纵身一跃,拦住了云锦婳的去路。 “西夫,我喜欢漂亮接接。”桐桐两只白胖胖的小手紧紧搂住云锦婳的脖子。 “吧唧”一口亲在她的脸颊上,口水拉着亮晶晶的长丝儿。 云锦婳的心都要暖化了,瞧瞧,这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啊! 虽然他们姑侄第一次相见,但喜欢是相互的,是双向奔赴的。 “让开!你看到了桐桐更喜欢我。”云锦婳斜睨着林平安。 林平安:“……” 扎心了,妹子! 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了两年多的孩子,对方什么都没做,这没良心的小崽子就主动跟人家跑了。 说好的师徒如父子呢? 哎呦呦,羊肉贴不到狗身上啊! 看来指望徒弟养老送终,没多大可能了。 还是娶个老婆,生个自己的孩子吧! 桐桐不会想到,他与云锦婳的亲昵,硬是把自己的师父给整得破了道心了! “云家妹子,你快把桐桐给我,否则,你别怪我不客气了。”林平安挥舞着一双铁拳,“呼呼”带风。 云锦婳半点儿不带怕的,把一大一小两张脸往他跟前一递,说道:“来吧,打我啊!” 换了别人提这么个无耻又下贱的要求,林平安能一拳把他揍得爹妈都认不出来。 可是,面对云锦婳,他一手指头都不敢戳啊! 一来是看在云师弟的面子上,二来,听说这小丫头的师父极其护短儿,门下的徒弟要是被人欺负了,他能带领整个门派打过去。 惹不起啊,惹不起! “好妹子,你听我说,我师父严命,这孩子学艺未成之前,不能离开后山,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你知道的,我师父善断阴阳,言出法随,说话是极其灵验的。你可不能害了桐桐啊,他可是……他可是我唯一的徒弟啊!” 林平安改换了套路,连连打躬作揖,苦苦哀求。 云锦婳沉默了,青阳道人那嘴是不是开了光,暂且不论。 三哥把桐桐送到莲花山,为的就是解除后顾之忧,她就这么把孩子的身世曝光了,肯定要扰乱了他的计划。 到时候,面临危险的不仅是三哥,还有神意门和桐桐。 尤其是桐桐,他还只有这么一点儿大,就应该生活在阳光之下,无忧无虑的快乐成长。 见云锦婳有所松动,林平安张开双手,想把小徒弟给抱回来。 “不要西夫抱,接接是香的。”桐桐把脑袋埋在云锦婳的怀里。 林平安:“……” 难道你师父我,是臭的? 可是,我身上沾染的屎尿屁的味道都是你的啊! “桐桐乖,找你师父去吧!姑……我明天再来看你。”云锦婳的下巴蹭着小娃娃的头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那接接要说话算数啊!”桐桐伸出了尾指。 他的小手白嫩嫩、胖乎乎的,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更是逗人喜爱。 云锦婳笑笑,很认真地跟他勾了勾小拇指。 “明天你一定要来哦!”桐桐又亲了她一口,这才转头要师父抱。 云锦婳一步三回头地下山了,那小小的身影儿淡出视线之后,她一阵风似的冲下后山。 她要找青阳道人当面对质去。 袇房里,青阳道人正盘膝打坐,云锦婳径直闯了进来。 “出家人不打诳语,师伯偌大年纪,怎么还用谎言欺骗于我?”小姑娘气势汹汹地问罪。 青阳道人缓缓睁开眼睛,泰然自若地问道:“你是不是见到桐桐了?” 该来的躲不掉! 没想到他们姑侄这么快就见面了。 唉,出家人就不该贪恋宝物,要不是因为那口龙泉宝剑,他也不会一时失言准许小姑娘到处溜达。 谁知道怎么就那么巧,第一天她就溜达到后山去了。 “他是不是我三哥的儿子?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没有我三哥的消息?”小姑娘伸手去扯他的胡子。 “哎,慢来慢来,你这丫头错怪贫道了。”青阳道人拨开了云锦婳的手。 粗鲁! 狂野! 他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呢! 难道就因为他无理,她就无礼吗? “错怪?你敢说桐桐不是我三哥的骨血吗?”云锦婳愤怒的像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 “贫道当真不知,那孩子是我在莲花山下捡来的。当时他大概只有一两个月大,用一个红色的小襁褓包着,哭得很大声。我看到那张脸,就惊呆了,他长得跟浩然太像了! 那娃娃见了贫道,忽然就止住了哭声,咧着没牙的小嘴对我笑了起来。贫道是出家人,以慈悲为怀,难道还能见死不救?我只好先把他抱回道观,寻思碰到合适的人家就送给他们收养。 谁知道养了一段时间,我有个徒儿对那孩子喜欢得不得了,就收他为徒,把他养在自己身边。贫道,至少有五年没见过浩然了,我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青阳道人连声叹息。 “您别拿我当三岁孩子哄!如果桐桐不是云家的骨血,您为何要把他藏匿在后山,不许他见人呢?”云锦婳很容易就找到了他话语中的漏洞。 “丫头,我们神意门是做什么的?断人生死,教人趋吉避凶,那孩子命格之中注定他犯孤辰,这是贫道为他找到的破解之法。你,是信不过贫道的法术吗?”青阳道人淡淡地问。 云锦婳:“……” 有道理! 她竟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辩驳了? 第73章 他是小,不是傻 “丫头,你跟那孩子合眼缘,就多陪他几天。若是你一意孤行,认定他是你云家的血脉,强行带走他,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的。贫道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全在你自己了。”青阳道人长眉低垂,嘴里轻声吟哦着晦涩难懂的经文。 云锦婳知道,在他的嘴里问不出任何关于三哥的消息了,只好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对待老人家不好太失礼的,但是时天宇快回莲花山了。无论如何,她都得撬开他的牙关,让他说出实话来。 云锦婳接连几日早早地去后山,她能陪桐桐的时间不多,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珍惜。 她让白芷下山买来了许多衣服,从两三岁的孩童到十八岁青年男子十几个年龄段的,一年四季的,都置办齐全了。 还有一大包一大包的零嘴儿和玩具,但凡是她能够想到的,都捧到桐桐的面前来。 穿着白色锦袍的桐桐,跟丰神俊朗的三哥越发的像了。 他整日缠着云锦婳,两人形影不离。 林平安又欣慰又担心,欣慰的是小徒弟多了一个人疼爱,担心的是云锦婳离开之后,桐桐一时难以适应。 “云家妹子,过几天你就要离开莲花山了,过度的亲昵,分开之后你们都会难过的。”林平安善意的提醒, 云锦婳默默地点头,她知道,可是她的腿,她的心都不受控制啊! “接接,你会走,会离开桐桐吗?”小家伙儿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瘪着嘴巴似乎要哭出来了。 “叫我姑姑,等姑姑得了空闲,就会来看桐桐的。”云锦婳笑着笑着,就想哭。 他云家的孩子,连留在亲人身边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啊! 她的父母、兄嫂,到底遭遇了什么? “我不要你做我的姑姑,要不你留下来嫁给我西夫,你们两个做我的爹娘吧!”桐桐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腾!” 林平安的脸臊成了一张大红布,青云观十八代祖师作证,这真不是他教的啊! “再敢胡说八道,为师揍死你!”他大吼一声。 云师弟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 云锦婳:“……” 一个两岁多一点儿的孩子,养在深山,怎么如此的古灵精怪? 这心智,五岁也不止了吧? 三哥少年聪慧,但因为拜入了神意门,性子有些古板。 她那没见过面的嫂子,想来是个有趣儿的人。 “爹娘不是乱认的,你是上天赐给你爹娘的宝贝,他们一不小心弄丢了,早晚有一天会找到你的,那时候你们就可以一家团圆了。”云锦婳拍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引导着他。 希望,那一天早日到来。 “宝贝还能被弄丢?这么蠢的爹娘,不要也罢。”桐桐一脸的嫌弃。 “或许是你自己偷偷溜出来的呢!”云锦婳可不想他对爹娘产生抵触的心理。 “师祖说我被捡来的时候,才这么一点点大。不会走路不会说话,我自己怎么溜出来的?”小小的桐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他是小,不是傻。 哦,可能是这个姑姑脑子不大好用吧? 云锦婳笑得前仰后合,她可真是太稀罕这小东西了。 “等你长大了,要是你爹娘还没来找你,你就去京城找姑姑。只是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不要对任何人说呦。”云锦婳叮嘱他。 小家伙儿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林平安:“……” 合着,你们两个根本就把我当人? “拿来!”桐桐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胖手。 “你要什么?”云锦婳疑惑地问。 “你住的地址啊!还有我们相认的信物啊!师祖说,凭着那个襁褓,我很可能找到爹娘呢!你要我去找你,却什么都不给,这就跟随口说哪天请我吃饭,根本就是骗人的。难怪西夫说,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了。” 桐桐撅着小嘴巴,对这个漂亮姑姑敷衍的态度很不满意。 “我没说!”林平安一声咆哮,惊得附近枝头上的鸟儿四处乱飞。 天地良心,迄今为止,他就不曾与女子独处过。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他发誓,他真的有好好教养桐桐的。 奈何这孩子好像跟云师弟就不是一路人,长着长着,他自己就歪了。 要不是这张脸,他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云师弟的种儿了! “林师兄不必气恼,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云锦婳笑着打圆场。 “云家妹子,你相信人的天性是不同的吗?有些人天生好色、喜欢颠倒黑白,这跟后天的环境真的没有关系,真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林平安都要哭了。 他的一世英名啊,就毁在徒弟手里了。 关键是他那么小,那么可爱,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莲花山是道门圣地,桐桐很小的时候就是听着劝人向善的经文长大的,怎么会如此顽劣呢? 云锦婳目光不善,口气也不大友好了:“林师兄的意思是,桐桐是天生的坏种?” “不不不,”林平安双手乱摇,说这话即使不被小徒弟记恨,也会被师父和众家师兄弟给活活打死的。 “我只是说,我只是说,这孩子虽然与道门有缘,但是做不了道门弟子,他将来肯定要享受红尘富贵的。”林平安挤出一丝僵硬的笑。 “桐桐要带着西夫一起,给西夫找好多好多媳妇儿。”桐桐拍了拍小胸脯。 他们师徒,要有福同享的。 林平安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了出去。 他,无福消受。 云锦婳回到住处,发现莲花峰热闹起来了,前来给青阳道人祝寿的各路豪杰纷纷住进了青云观。 “时师兄可回来了?”她问观里的小道童。 “还没有,按照师伯出发的日程,这一两日便该到了。”小道童笑道。 “他若回来了,麻烦你第一时间通知我。”云锦婳塞给他一锭银子。 出家人不爱财,越多越好,她算是领教了。 “一定一定。”道童笑眯眯地答应了。 云锦婳呼了一口气,嗯,她要守株待兔。 这兔子要是嘴硬,她就打断他的腿。 第74章 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第二天,云锦婳心里有事儿,哄桐桐睡了午觉,就悄然离开了。 才走进青云观,小道童就迎了上来:“女侠,时师伯回来了,陪着师祖用了斋饭,闲谈片刻,如今在东边院子午睡,尚未起来呢!” 青阳道人很自觉地为云锦婳隐瞒了身份,只有他的几个徒弟知道这是云家的女儿。 云锦婳立刻走向东院,敲了敲门,半晌才听到里面的人睡意惺忪地问道:“是谁?” 她推门走了进去。 床上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袭青色的道袍,淡金的面皮,国字脸,长眉,大眼,直鼻,阔口。 看起来像是一员威风凛凛的武将,跟云锦婳想象中有着谪仙之姿的国师大相径庭。 “姑娘,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时天宇赶紧穿鞋下地,迅速把自己打理得衣冠齐整。 “时师兄,我是云锦婳,是云浩然的妹妹。”小姑娘自报家门。 “哦哦,原来是云家妹子,是来给我师父祝寿的?快,请坐吧!哥哥带回来很多稀奇的礼物,等下你去挑几样自己喜爱的,算是哥哥送你的见面礼。”时天宇很客气也很热情。 只一双眼睛飘向了窗口,心七上八下的。 “时师兄,您见到我三哥了吗?”云锦婳开门见山地问。 “没有没有,一别多年,再未相见。”时天宇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西滨的驸马是谁?长公主生下来的孩子送到哪里去了?”云锦婳一步一步地逼近。 “不认识!他戴着面具,我没见过他的真容。至于孩子,公主府的事情,还轮不到我过问。”时天宇一问三不知。 云锦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们到底都在隐瞒什么? “时师兄,来来来,我有几句要紧的话对你说。”云锦婳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就向外拖。 这个时候,她可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 没有什么比她三哥和家人的下落更重要。 她隐隐的觉得,当年父母进入幽冥谷,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妹子你放手,否则别怪哥哥我不客气了。”时天宇没把这小丫头放在眼里。 他精通治国之道,武功也不错,对付云锦婳绰绰有余。 别看她打得漠北军队望风而逃,那只能说明漠北主将无能,而不是云锦婳所向披靡。 至少遇到自己,她百分百要吃亏的。 “西滨收到我国的国书了吧?我给你透露一点儿消息,你们此举惹怒了我们陛下,他要……”云锦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时天宇右眼皮狂跳不止,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连带声音都低了一个度:“南陵国君要干什么?” “跟我来,我多多少少透露点儿无关紧要的内幕。”云锦婳松开了他的手,大步流星走在前面。 时天宇虎躯一震:南陵不会要跟西滨开战吧? 应该不会,他们刚跟漠北结束一场漫长的战争,人力物力财力耗损严重,需要休养生息。 一载干戈动,十年不太平。 没有哪一个国家愿意陷入连年征战的境况。 但是,他又不得不防。 毕竟,南陵才打了胜仗,士气大振,漠北不会割地,但是赔款是少不了的。 东昭主动示好,两国成了姻亲。 而西滨内忧未解,再添外患,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南陵和西滨起来争端,胜负暂且不论,只要摄政王离开京师,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时天宇心思转了几转,迅速跟上云锦婳的脚步。 他苦心筹谋了几年,西滨才一点点走上正轨,不能让一腔心血付之东流。 云锦婳在莲花峰住了几天,对附近的地形基本熟悉了。 知道半山腰有一处丛林密布的地方,那里山高石陡,人迹罕至,是个适合刑讯逼供…… 啊不,很适合她和是师兄深入友好地交流,确保不为外人打扰。 “妹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时天宇站在了丛林外。 这孤男寡女的,钻树林子,被人看到了,好说不好听。 云锦婳置若罔闻,向丛林深处走去。 时天宇万般无奈,左右看看,这里偏离了上山的主路,半个人影儿都没有,这才做贼似的溜了进去。 云锦婳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下,对他粲然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时天宇忽然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小丫头的笑,怎么看着有点儿令人毛骨悚然呢? 他转身就跑,只是还没跑出几步,就觉得肩井穴一麻,两条腿似乎被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云锦婳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在腰里掏出一条绳子,三下五除二地把他绑在了树干上。 “云家妹子,对待自家人怎么能用如此卑鄙阴险的手段呢?”时天宇暗自懊恼。 他低估了云锦婳的武力。 “别废话,别套近乎,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云锦婳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闪着幽兰光芒的匕首。 长不及三寸,宽只有寸许。 但是,锋利无比。 时天宇不以为意的笑笑,他就不信云锦婳敢当真伤害他。 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山情看水情。 即便不看在云浩然的面子上,他们两个的师门还有深厚的交情呢! “说,西滨的驸马是不是我三哥?桐桐是不是他的儿子?”云锦婳就想确定这两件事。 “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不知道?桐桐?桐桐是谁?”时天宇反问。 “别给我装傻充愣,只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实话,我就割下你的耳朵给师伯下酒。”云锦婳摆弄着那把匕首。 时天宇:“……” 威胁就威胁,但是你不能侮辱我啊! 猪耳朵才用来下酒,你这分明是不把我当人。 在西滨,他是什么地位?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啊,就连皇上都对他言听计从。 在莲花山,自己家里,他却被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小女人给欺负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他正生着闷气呢,就见眼前寒光一闪,云锦婳的匕首照着他的耳朵割了下来。 “叮当!” 不知道何处飞来一块石子儿,击落了匕首。 云锦婳和时天宇同时抬头,大树上飘下一个白衣男子来。 第75章 你们不用管我的死活 这人年纪在五十开外,身材修长,青竹一样挺拔。 白白净净的脸,五官端正,面容祥和,像个饱读诗书的学士,只一双眼睛鹰隼般锐利。 “师叔救我!”时天宇大喜过望,急忙大声求救。 来的这个人,他认识啊! 正是师父的好朋友,“乾坤一剑”修侑年。 修侑年皱着眉毛,一脸嫌弃地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被一个小姑娘给欺负了,真给你师父丢脸。难怪西滨国小式微,都是因为你做了他们的国师啊!” 时天宇:“……” 不带这样打击人的,我去西滨的时候,他们比现在还弱呢! “师叔,这丫头她不讲武德,我们好歹也算师兄妹了,侄儿对她毫无防范之心,一时不察,才中了她的诡计。”时天宇为自己辩解。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道理即便你师父没教过你,自己还悟不出来?”修侑年继续教训道。 “是是是,都是侄儿的错,还求师叔出手相救。”时天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谁让自己这狼狈不堪的一面,被师叔给看去了呢! 修侑年这才转身盯着云锦婳,语气不善地训斥:“不过是想问个消息,用得着这样杀气腾腾的?女孩子家,要温柔敦厚,你这样凶神恶煞的,哪个男人见了不望而生畏?如何能嫁得出去呢?” “就是,纵然你是女将军,离开战场,也要有些女孩子的模样。”时天宇在旁帮腔。 云锦婳低眉顺眼的,显然对师叔有几分畏惧。 能看到小丫头吃瘪,他心里就高兴。 “我教训自己的徒弟,要你多嘴?”修侑年冷睨了他一眼。 时天宇满头满脸的黑线,云锦婳是修师叔的徒弟? 完了,他没救了! 他这人最是护短,自己的门人弟子如果被人欺负了,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也会带人追过去讨个说法的。 哦,不对,他没欺负云锦婳,而是被欺负的那个。 “师叔,算了,算了,侄儿自认倒霉,吃了这个哑巴亏。您也别训师妹了,只让她放开我就行了。”时天宇哪里还敢要求师叔主持公道? “师父,他欺负徒儿。徒儿如今娘家没有人撑腰了,还求师父为锦婳做主。”云锦婳给师父行了大礼。 小姑娘又乖又委屈,修侑年顿时心疼了。 他抬手解开了束腰的大带,那是纯牛皮所制,非常结实。 “啪!” 皮带毫不留情地抽在时天宇的肩头,疼得他皱着眉头咧着嘴。 师叔不但护短,还不讲理! 你见过谁家欺负的人被绑在树上,差点儿丢了耳朵啊? “师叔,侄儿冤枉!”时天宇叫道。 “我在树上都听明白了,你只说实话就行。”修侑年一皮带抽在他的腿上。 “侄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时天宇咬紧牙关。 一点儿皮肉之苦都忍受不了,他也不用在道上混了。 修侑年点手招呼云锦婳过来,笑道:“为师还有一样功法没有交给你,现在就传授给你吧!” 云锦婳眼睛一转,哦,明白了,大概是折磨人的手段。 “请师父赐教。”云锦婳虚心求教。 “这分筋错骨手的厉害之处在于不仅能快速制服对手,还能让他品尝筋断骨折之痛。据说,那痛楚堪比万蚁噬心,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 你刚开始学,掌握不好力道,让你时师兄给你做陪练,想来他不会反对的。”修侑年自顾自地说道。 “时师兄,准备接招吧!小妹若是练得不好,还望你及早指正出来。”云锦婳摩拳擦掌。 时天宇:“……” 你们师徒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不用管我的死活! “看好了。”修侑年亲身示范。 “啊!”时天宇一声惨叫。 云锦婳捡起一大把落叶塞进他的嘴里,“好心”地解释:“时师兄,被人听见了看到了,有损你的威仪。” 时天宇气得直想问候云家的十八代祖宗,只是,他不敢。 不用云锦婳动手,修师叔就能活剥了他的皮。 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掉,骂还骂不出来。 时天宇别提有憋屈了。 他是神意门的大师兄啊! 就连师父都对他高看一眼,却被他们师徒当做了玩物。 奇耻大辱啊! “你如果想起来什么,就点点头,切磋武艺嘛,讲究的是点到为止。”云锦婳笑得人畜无害。 “呜呜……”时天宇连连点头。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不是认怂,只是,识时务而已。 毕竟在他们手里吃了亏,自己没办法报仇,师父也不能给他出头。 修师叔的一张嘴,和他的武功一样,都是鲜少遇到对手的。 云锦婳用那把匕首慢条斯理地清理着他嘴里的树叶,时天宇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真怕云锦婳“一不小心”割了他的舌头。 那个,这是警告他不想说话,就一辈子都别开口了吗? “好了,时师兄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云锦婳歪头看着他。 有些人,就是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 “西滨的驸马就是你三哥,桐桐是他和公主的儿子。”时天宇一句废话没有。 云家人的狠辣,是一脉相传的。 云锦婳跟云浩然比起来,不遑多让。 “我三哥在幽冥谷遭遇了什么?我其他的亲人去了哪里?”云锦婳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不知道……师叔,您别动手,您就是杀了我,我也真的不知道。三年多了,云师弟不肯跟我说一句话。”时天宇急得面红耳赤。 要不是被捆住了四肢,他是要对天发誓的。 “哦?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三哥的事情?”云锦婳眯起了冰眸。 三哥去西滨肯定是投奔时师兄的,他做了什么事情,让三哥痛恨至此? 时天宇心虚地别开了眼睛:“我,我没做什么啊!” 修侑年一根手指指向他的膻中穴,不悦地说道:“青阳道人教出来的都是什么玩意儿?说话比拉屎还费劲儿呢!” 时天宇眼珠儿都不会动了,这么一个斯文儒雅的人,怎么言辞如此粗鄙呢? 他忽然就理解了,云锦婳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比罗刹还凶? 敢情,是深得修师叔真传啊! 第76章 他们夫妻恩爱,跟我却割袍断义了 “师叔,您放了侄儿,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不行吗?”时天宇有些崩溃了。 云锦婳上前松开了绑绳,有师父坐镇,借时天宇一个胆子他都不敢跑。 “唉,其实我真没有做对不起云师弟的事情,我就是,就是撮合他跟西滨的长公主成了亲。谁知道,他会因此事记恨上我啊!三年多了,我们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愣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儿都没有给过我。” 时天宇不住地捶打胸口,他心里苦啊! 做媒做得这么窝囊的,他也是空前绝后了。 “西滨公主貌似无盐?”云锦婳拧紧了眉头。 “不不不,长公主殿下虽然不敢说国色天香,但是丰韵娉婷,姿容美好,是一等一的美女。”时天宇对长公主的容貌不吝赞美。 “那就是她自恃身份高贵,性情高傲暴烈,我三哥与她琴瑟失和?”云锦婳猜测。 “长公主温良恭俭让,堪称女子典范。”时天宇双挑大拇指。 “那我三哥为什么不喜欢她?”云锦婳想不明白了。 “也,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就是……”时天宇期期艾艾的。 修侑年猿臂轻舒,把他抓了过来,冷声训斥:“非要像鸬鹚似的,我掐着脖子往外挤?” 时天宇一跺脚,得了,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他就实说了吧! 三年半以前,云浩然只身一人前往西滨投奔时天宇,只说在他府上暂住一段时间。 时天宇知道他随父镇守雁南关,而且两国战事胶着,他擅离职守,那可是不赦之罪。 一番旁敲侧击,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云浩然提出要改名换姓,想换个身份在西滨长住。 恰逢西滨的皇上病故,小太子君千羽势单力孤,皇室宗亲想篡权夺位的不乏其人。 长公主君清影求国师和一班老臣扶保弟弟登上皇位。 时天宇治国有方,但在皇室纷争中,没有话语权。 他想让云浩然助他一臂之力,提议师弟尚了公主。 云浩然断然拒绝了,说什么都不肯答应这门亲事。 没几天,就传来了云霆带领三千将士进入幽冥谷的消息。 云浩然得知,只整日的长吁短叹,却依然没有离开西滨。 所以…… “所以,你就牛不喝水强按头,逼迫我三哥了?”云锦婳眯起了眼睛。 时天宇干笑几声:“我没逼他,我武功不如他,论武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我用了一点儿小计谋,他,他就答应了。” “你用了什么手段?”云锦婳很好奇。 三哥意志坚定,不是轻易肯妥协的人。 “我,我在他的酒里放了一点儿合欢散。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躺在公主的身边,两个人有了夫妻之实,生米煮成熟饭了。”时天宇声音越来越低。 修侑年一脚把他踹得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儿,怒声叱骂:“青云观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卑鄙小人?” 心眼子多不是坏事儿,但是算计到自家兄弟的头上,还用了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真真可恶! 这话时天宇就不爱听了,他爬了起来,站在离修侑年十步开外的地方。(离太近了,分分钟都有可能挨揍。) “师叔,云师弟需要一个能够正大光明留在西滨的身份,我又不想委屈着他,在我府里做个幕僚,那实在是大材小用了。长公主对我信赖有加,她需要一个一心一意扶保太子的人,只有枕边人才能让她安心,这婚事根本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嘛!” “我三哥不是从幽冥谷逃出来的?”云锦婳深感意外。 “这件事他跟云将军有分歧,他认定进入幽冥谷就是九死一生,不赞成云将军孤军深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父子争执了几句,他负气出走了。 数月之后,雁南关失守,他身为南陵的将军,没有赶回去援助。但是,你成为边关守将之后,他几次暗中资助军需物资,也一直都在寻找云将军他们的下落。 他如果没做了西滨的驸马,有这份能力吗?他要是不成亲,那云家岂不是要断了香火?我卑鄙吗?我这不是帮了云家的大忙吗?若是云将军得知,必然是赞成我这主意的。” 时天宇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他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怎么就没有人领情呢? “我三哥与公主的感情好吗?”云锦婳眉尖儿轻蹙。 长公主此举虽然是为了帮扶自己的弟弟,但是她给云家生了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她不恨长公主,甚至还有几分同情她。 她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家。 女子,最后的赌注就是自己的身体了。 “如果不好,云师弟会倾尽全力辅助西滨新君吗?会为了她一人与西滨那么多位高权重的人对抗吗?会对她生下来的孩子爱如珍宝吗? 他不恨要了他身子的人,只恨把他送上公主床榻的我。”时天宇眼睛都快翻上了天。 最让他生气的就是这点,云浩然接受了公主,两个人夫唱妇随,恩爱无比,只是跟他,割袍断义了! 夫妻入洞房,媒人扔南墙。 云浩然这个没良心的,不但扔了,还恨不得把他活活摔死。 西滨的文武群臣都知道,摄政王与国师水火不容。 ”时师兄,谢谢你收留我三哥,还给了他一个家。“云锦婳恭恭敬敬对他拜了下去。 “妹子,有你这一句话,我这心里舒服多了。”时天宇热泪盈眶。 终于有个明白人,懂他的心了。 “桐桐是我侄儿吧?他是怎么来到青云观的?”云锦婳就想知道青云观是不是出了一群大骗子? 时天宇目光闪烁,他让师门受了累,不能再让师父他们受气啊! 这小丫头已经跟师父吵闹过一次了,现在有了仗腰眼子的人,要是知道自己被骗了,还不得把青云观屋顶上的瓦给掀翻了? 罢了罢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点儿担当他还是有的。 “妹子,桐桐的确是浩然与公主的亲生儿子,只是师父并不知道。”时天宇瞪着眼睛撒谎。 面不改色心不跳。 其实吧,他也没有完全说瞎话。 第77章 来个偷梁换柱很难吗 云浩然在西滨树敌颇多,打人一拳,要防人一脚。 桐桐刚生下来,他就夜入国师府,把孩子塞给了时天宇。 还是一句话没有,掉头就走。 时天宇抱着嫩豆腐似的孩子,手足无措。 小小的一团,有着大大的分量啊! 这孩子是云家的血脉,也是西滨皇室的血脉,在他手里有个闪失,他就是九尾猫妖,几条命都不够赔的啊! 时天宇思来想去,这孩子留在他府里并不是万全之策,还是送回南陵吧! 彼时,镇国将军府人去宅空,这孩子唯一的姑姑又在边关奋勇杀敌,云家是指望不上了。 能全心全意爱护这孩子的,除了青云观的师父和师弟们,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时天宇在民间寻了个奶娘,自己乔装改扮带着她抱着孩子回到了莲花山。 他最熟悉师父的日常生活,每天下午都会在山脚下一条小溪边练剑。 时天宇在师父到达之前,把孩子放在了空地上,自己藏在不远处的松林中。 青阳道人被婴儿的啼哭声吸引了过去,只一眼,就放不下了。 他在襁褓之中翻出一纸书信来,上面写着孩子的生辰八字,“云家血脉”几个字尤为醒目。 青阳道人老泪纵横,轻声呼唤着云浩然的名字,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他抱了那孩子上山,松林中的时天宇这才放下心来。 事出无奈,他只有采用这个办法把云师弟的孩子托付给师门。 毕竟,他这个媒人做的事情不大光彩。 时天宇把留书说明桐桐身份的事情隐瞒下来,其他的都竹筒倒豆子,全都如实交代了。 “妹子,我师父大概能猜出来桐桐是浩然的儿子,但是他不敢确定,也真的不知道云师弟的下落,你是真的错怪他了。”时天宇很“恳切”地说道。 云锦婳神情恍惚,三哥和桐桐的身份,她之前就猜到了。 但是,她爹娘和其他哥哥、嫂嫂去了哪里? 明知道去了幽冥谷九死一生,三哥又竭力劝阻,爹爹为什么还会一意孤行呢? 云锦婳知道她爹绝不是贪功冒进之人,更不会用将士们的性命换取自己的功劳。 那么,是什么让那三千人义无反顾地进入了幽冥谷? 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三哥,可能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她,还真得去见他一面。 “时师兄,请你帮我一个忙,让我三哥尽快回南陵与我相见。”云锦婳满脑子都是解不开的谜团。 “这个……妹子,西滨现在一日都离不开他。”时天宇属实被难到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摄政王。 西滨皇上刚刚亲政,群臣对他的恭敬更多是出于对摄政王的畏惧。 他和云浩然都盼着皇上做出几件震慑群臣的事情,那时候君千羽才会真正成为西滨之主。 “你平时的机灵都哪儿去了?锦婳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真是废物!”修侑年一脸鄙夷。 “还请师叔赐教。”时天宇闷声求教。 他就不信,这么短的时间,师叔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哼,不是没有人见过你们那个摄政王的真实面目吗?那就找个身材相仿的人,戴上面具,来个偷梁换柱,这很难吗?”修侑年冷哼一声。 时天宇一拍脑袋,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是他糊涂了。 “要么说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最难拿呢!您这把年纪,真没白活。”时天宇谄媚地笑。 “啪!” 修侑年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脖颈儿上,笑骂:“心里有气不敢发作,就这么埋汰你师叔是吧?真真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就不信,你不会说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时天宇“嘿嘿”笑着,这才问道:“师叔,既然来到了莲花山,您怎么不去青云观休息呢?” “我给你师父带的寿礼,是一件精美的玉器,两名弟子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因此脚程慢了一些。我有午睡的习惯,就在这树顶上小憩片刻,顺便等等他们,谁知道会被你扰了清梦。”修侑年重新把大带束好。 时天宇苦笑着摇摇头,师叔护短,果然名不虚传。 明明是云锦婳闹出的这场风波,他对自己的宝贝徒弟却百般维护,一句指责都没有。 “那您先上山,去观里等师弟们也是一样。师叔,请。”时天宇挨了打骂还要殷勤招待。 他心里苦啊,只是没处说。 几个人才转出山林,就看到山路上有两个人缓步而行。 “大师兄、三师兄!”云锦婳欢呼一声,飞奔而去。 时天宇摸了摸鼻子,这亲疏立现啊! 自己这个师兄,在云锦婳的心里,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称呼。 你瞧瞧,她对同门师兄多亲热! “小师妹,你竟然先到了一步!哎呀,几年不见,长高了,越发的出挑了。”大师兄秦岭喜笑颜开。 “呦,这漂亮的小丫头是我们的小师妹吗?你要不是先打了招呼,我还以为是哪位仙女下凡了呢,这都不敢认了啊!”三师兄林峰戏谑地笑道。 “咦?小师妹,你眼睛怎么红红的?是谁惹你生气了?说出来,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放过他。”秦岭看到云锦婳红了眼眶,心里顿时就不舒服了。 “对,看我不揍的他爹妈都认不出来。”林峰晃着拳头。 时天宇:“……” 已老实,求放过。 看出来了,灵剑山的人护短是共性,不分青红皂白的。 而且,云锦婳在师门妥妥的团宠地位啊! “没事没事,见到师父和你们,有点儿激动。”云锦婳笑容明媚灿烂。 她和三哥兄妹相见,还需要时天宇从中斡旋呢! 这人,不能得罪得太狠。 修侑年一脸慈爱的笑容,看看,他的小徒弟多么乖巧懂事啊! 时天宇感激涕零,小丫头也不是很没良心,还知道替他打掩护呢! 云浩然才是真正的面冷心硬,自己为了他付出那么多,一千多天了,一个字都不肯跟他说。 嘿嘿,这次回去,也该风水轮流转了吧? 第78章 灵剑山是我最后的退路 青阳道人的寿诞之日,各大门派掌门、长老纷纷到场祝贺。 青云观摆了三天的流水席招待各路宾朋,包括山下的农户、常来常往的香客,但凡前来道贺,都有席位,能参加寿宴。 在大家酒酣耳热之际,云锦婳悄然离席,独自去了后山。 明天她就要返回京城了,自然要多陪陪桐桐。 “姑姑,西夫说你要走了啊?”小家伙儿依偎进她的怀中。 小胖手紧紧搂住她的脖子,一口一口亲在她的脸颊上。 云锦婳眼中含着热泪,她多想把这个孩子带回武安侯府,亲自教养啊! “姑姑别难过,西夫说我艺满就可以下山了。我会努力读书习武,再过五年,我就去找你了。”桐桐很懂事的反过来安慰她。 还伸出了五根白嫩嫩的手指,在她眼前晃啊晃的。 “噗嗤!”云锦婳被他逗笑了。 八九岁的娃娃,能学得满腹韬略,武艺出众? 除非,他是神童转世。 “也许用不了那么久,姑姑就来接你了。”云锦婳蹭着他细嫩光滑的脸蛋。 等她见到三哥,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桐桐就可以回家了。 “到时候把我西夫也带上。”桐桐呲着一口小白牙,摇头晃脑地说道。 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萌的人心都要化了。 林平安一个硬汉,瞬间红了眼睛。 这小东西,还挺有良心。 我养你小,你养我老。 他还懂得投桃报李呢! 真不错! “你快快长大成才,师父提前放你下山,我就不跟你去了。”林平安摆手拒绝了。 虽然有被暖到,但是他还是更喜欢在青云观的日子。 无拘无束,闲云野鹤般的自在。 “你不去怎么行?我是个小麻烦,姑姑一个人照顾起来多辛苦啊!”桐桐撅起了小嘴巴。 林平安满心满眼的感动,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小兔崽子! 他会错了意。 这哪里是把他当师父供养起来? 分明是舍不得他这个免费的仆人。 他掉头就走,回房间里生闷气去了。 啊不,他是大男人,没有那么小心眼儿。 不过是留了更多的时间,让桐桐多多体会家人的关爱。 桐桐玩累了,趴在云锦婳的肩头睡着了。 她轻轻地把孩子放在小床上,吻了吻他的脸,再亲了亲他的腮,眼角不由自主地湿润了,一滴清泪落在孩子的脸蛋上。 “一切拜托林师兄了,有朝一日云家必有厚报。”云锦婳拜了下去。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跟我还客气什么?”林平安憨厚地笑笑,伸手相扶。 他和云师弟感情深厚,加之云家世代忠良,祖祖辈辈护佑着南陵的安稳。 就连镇国将军府唯一的女孩子,都在国家有难的时候,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 他照顾桐桐,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哪里需要他们的报答呢? 翌日清晨,云锦婳带着白芷和青黛下了山。 临行前还不忘再三叮嘱时天宇尽快促成三哥回南陵。 “他若是办不到,我就去西滨把他的国师府搅个天翻地覆。”修侑年淡淡睨了时天宇一眼。 主意都给他出了,还不能顺利执行,那就是单纯的不想帮他小徒弟的忙。 这他能忍? “侄儿尽快,侄儿尽快。”时天宇一迭声地答应下来。 他遇到的人,都是懂得如何拿捏他的七寸的。 “你们两个不必回灵剑山了,跟随锦婳丫头去安阳城吧!但凡有人欺负到她的头上,不择手段给我报复回来。当然,先不必暴露身份。哼,如果不是看在云霆将军的情分上,为师才懒得管她的闲事儿。 不求不助,你们小师妹的本事大着呢!能一人独对千军万马,武安侯大人可能都快忘记自己还有师门了。毕竟,咱们这些江湖人入不得朝廷官员的眼。”修侑年连讥带讽地说道。 他手下的弟子不善排兵布阵,但是武艺出众,在战场上都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这丫头,就没拿他们当自己人。 三年了,就一个人苦苦支撑着。 “师父,您误会锦婳了。我不是不想求助,而是不能。那个时候,云家被有心之人暗中猜疑与人勾结,故意失去雁南关。若是我求到师父名下,那些惯会颠倒黑白的,还不知要如何编排灵剑山呢! 您那里,是锦婳最后的退路,能不让人知道,最好永远保密。”云锦婳挽住了修侑年的胳膊。 眉尖儿轻蹙,嘴角垂了下去,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哎呦呦,别哭别哭,是为师错怪你了,师父知道你最乖了。”那么大一个“乾坤一剑”顿时手足无措了。 秦岭和林峰对视一眼,师父这心偏得都快没边了。 他们流血流汗只会遭到训斥,而小师妹似落不落的眼泪,就能让他老人家心疼得不得了。 “师父,等我找到爹娘的下落,就去灵剑山陪您,好好尽尽孝道。”云锦婳软糯糯地说道。 “好,京城那些没用的男人都配不上你,到时候师父给你挑一个人品和武功都是一流的青年侠士做夫婿。”修侑年又开始操心她的终身大事。 云霆夫妇什么都好,给女儿择婿的眼光,他实在不敢恭维。 “好。”云锦婳乖巧地笑笑。 其实,她不想嫁了。 嫁错人比不嫁还可怕呢! 云锦婳跟师父挥手告别,秦岭笑道:“小师妹,我和三师弟以后就是你是左膀右臂。我们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苏子文痛打一顿。” 小丫头的婚礼,因为云家人的失踪,她没有心情操办,所以他们都没有参加。 苏子文没见过他们的面,再蒙了头脸,他挨了揍都没处喊冤去。 “不必跟那烂人纠缠不休,他早晚会遭到报应的。”云锦婳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他执意迎娶的凌萱,很有可能给他戴上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了。 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苏子文和凌萱都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远在京城的苏子文,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总感觉,有人要算计他呢! 第79章 有人练邪术 云锦婳一行人路过宁远县的时候,还是住在那家客栈。 掌柜的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笑道:“姑娘,我们这里恢复了安宁,你们放心大胆地住下来吧!我们县太爷派人四处捉贼,那贼人虽然,没有抓到,但是就在昨天,贼窝被找到了。” “那些失踪的姑娘都救出来了吗?她们看过那贼人的相貌吗?”云锦婳急切地问。 掌柜的一阵唏嘘:“那些被抬出来的人,从头到脚蒙着白布,可能遭遇了不测。” 白芷和青黛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在心中默默为那些姑娘哀悼。 “你们先住下来,我出去一趟。”云锦婳匆匆向外走去。 “小师妹,等等我。”秦岭追了上去。 这个地方之前好像不大太平,现在,现在情况不明,锦婳一个人出去,他不放心。 云锦婳不由失笑:在师父和师兄们的眼里,她永远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小女孩儿。 “走,我们见县太爷去。”云锦婳加快了脚步。 “小师妹,怎么回事?”秦岭沉声问道。 这地界上出过人命官司,还不止一桩? 云锦婳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案情,她总觉得,这案子不止是采花害命那么简单。 她随身携带着萧槿安赐的龙纹金牌,顺利地见到了宁远县县令赵大鹏。 “武安侯,这位上差,快快请坐。”赵县令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把云锦婳和秦岭让到了上座。 “赵大人,那些姑娘有侥幸活命的吗?”云锦婳开门见山地问。 赵大鹏神色黯然,“没有,这些姑娘们都是在一座废宅里发现的,死状惨不忍睹。仵作验过尸了,说是……先奸后杀,手段极为残忍。 是下官无能,宁远县出了这样的惊天大案,却让凶手逃之夭夭。下官这就上书请罪,听候皇上圣裁。” 武安侯是奉皇命来彻查此案的吗? “赵大人不必过于内疚,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这样,我想去看看那些死去的姑娘们,不知道方便吗?”云锦婳客客气气地问道。 赵县令在宁远县口碑不错,他一个文官,应对措施做得很好,不必过于苛责。 这件事,抓住那个恶贼才能安抚民心,而不是换个县令就能解决问题的。 “方便方便,只是那些姑娘死相惨烈,下官怕武安侯……”赵大鹏忽然闭嘴了。 他怎么忘了,武安侯是从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勇将,不同一般的闺阁女子。 他怕,她都不带怕的。 而且,她的言外之意并没有怪罪自己,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吗? 赵县令立刻精神抖擞,有了武安侯的帮助,还怕那恶贼不早日落入法网吗? 来到了停尸房,木板上并列躺着五个正值妙龄的姑娘,扭曲的五官和恐惧的表情足以证明她们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奇怪的是死了很久的人,尸身却没有腐烂。 虽然如今已经是深秋初冬了,但是最近失踪的姑娘,也在一个月之前了,这,不合常理。 云锦婳揭开了一块白布,这才发现这些姑娘都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的。 她们胸前有一道长长的伤口,用粗线密密实实地缝了,身上还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 “武安侯,仵作说,她们的内脏都被掏空了,身体上涂抹了香料,能保证尸体不会腐烂。这也是衙役们几次路过那废弃的宅子,都没有发现那是贼窝的原因。没有一点儿声响,更没有腐烂的味道。” 赵县令至今都想不通,那贼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怕被发现,挖了坑深埋,或者一把大火毁尸灭迹,不是简单得多? 一旁的秦岭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低声开口:“锦婳,这不是一般的采花贼所为,而是此人在练一种邪术。” “哦?”云锦婳立时转过头来。 她之前就觉得这个贼,哪哪儿都透着怪异。 “这位……”赵县令太想知道内情了,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了。 他跟武安侯的关系,不是一般亲密啊! 能直呼女子闺名的,只有至亲至近的人才可以。 “这是我的一位哥哥。”云锦婳含糊其辞地做了介绍。 “哦哦!”赵县令讪讪地笑。 他更糊涂了,这要如何称呼? “小姓秦,是锦婳的一位表亲。”秦岭顺着小师妹的意思介绍了自己。 “秦义士,您快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能提供一些破案的线索,下官替宁远县的百姓谢过您了。”赵大鹏躬身作揖。 他看出来了,这位应该跟武林道上有些牵连。 “这邪术消失近百年了啊!当年修炼这门法术的人名叫花不落,被武林正义之士联合追杀,他走投无路,跳下悬崖了。怎么会至今还有人修炼呢?”秦岭面容严肃。 “难道花不落跳下悬崖侥幸得以活命了?”云锦婳猜道。 秦岭点点头:“听说当时大家搜山来着,那悬崖的下面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他很有可能落入大河,被冲到了下流。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真不好说是不是活下来了?唉,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什么邪门的武功,竟然祸害这么多的女孩子,死后还不留给全尸?”云锦婳对这宗江湖秘闻还真是一无所知。 “这功法叫逍遥梦,实际上就用采阴补阳的法子,达到迅速提高自己功力的邪门歪道。这功夫一共有五层,第一层只在月圆之夜功力受阻的时候,跟女子欢好,就可破解。第二层,就需要是处子之身的女子了。 第三层,男人每个月圆之夜,都要找到未嫁的姑娘才能增强功法。第四层他每七天都要夜御五女,第五层他每一天都离不开女人了。但是,他就能横扫武林,打败天下无敌手了。 至于这些姑娘们被挖空了内脏,是因为练邪功的人要把它们吃下去,以便达到更好的增强功力。他保存这些女尸,据说能制成邪灵,等他功法大成的时候,能够供他驱使。”秦岭详详细细解释了一遍。 “呕!”赵县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儿当场吐了出来。 这,也太变态了,简直禽兽不如啊! 云锦婳银牙咬得“咯咯”作响,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功法? 创造它的人和修炼的人都应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再踏上千万只脚,踩实了,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她绝不会放过这个恶贯满盈的畜生! 第80章 你是不是喜欢皇上 “赵大人,案情咱们都清楚了,你先想办法安抚苦主吧!我这里有些银票,帮她们买一副上好的棺材,再买了墓地,悄悄地下葬,让他们入土为安吧!”云锦婳掏出了几张银票。 孤女不能入祖坟,更何况她们又失了清白之身。 家人的痛苦是真实的,但是嫌恶更为真实。 肯为女儿收尸,给她一个安眠之地的父母,会有吗? 这是女子的悲哀,又何尝不是这个社会的悲哀? 靠着女子给家族传宗接代的男人,从骨子里却是鄙视女人的。 这陋习,什么时候能改过来? “多谢武安侯,您可是做了一件大善事。这些可怜的姑娘们,九泉之下也会念着您的好。就是下官,也愿意给您立个长生牌位的。”赵大鹏动容地深深弯下腰去。 女子更能体会到女子的痛啊! “另外我会向皇上据实回禀赵大人的所作所为,也会请人相助,争取早日破案拿贼,给死者一个交代。”云锦婳又给赵县令吃了一颗定心丸。 “太谢谢您了。”赵大鹏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以为自己的仕途生涯,到头儿了呢! 在回客栈的路上,云锦婳问秦岭:“大师兄,我曾经在上个月圆之夜坏了那贼子的计划,在他手里救下了一名姑娘,他下次会寻找两个姑娘吗?” 此贼一日不除,就不知道还有多少姐妹会受到致命的伤害? “哦?哈哈哈……”秦岭放声大笑。 “小师妹,你还不知道吧?你不仅坏了他的计划,还让他遭到了反噬。他之前用阴损办法提升的功力,要被毁了五成。而且他的身体会受到很大的伤害,半年之内不能运功,一年之内不能碰女人,否则会精尽人亡。” 话音刚落,他捂住了嘴巴。 这个,小师妹是女子,他这张嘴,不好百无禁忌的。 “我要是早知道这些就好了,一直追着他不放,等到他遭到反噬的时候,就可以趁他病要他命了。”云锦婳很遗憾地说道。 她错失了一个杀贼的大好机会。 “小丫头,困兽犹斗的情况下,也有可能玉石俱焚啊!你想想,要不然当年会有那么多正义之士围堵剿杀花不落一个人吗?他们走的这条邪路,要比常人提前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使得武功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秦岭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虽然这贼子才达到了三层功力,但是若以命相搏,小师妹也讨不到便宜去。 “他受了伤,必然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疗伤,如此一来倒是不好寻他的下落了。”云锦婳重重地叹息。 不能痛打落水狗,她这心里始终不痛快。 “这件事要早点儿禀报师父,武林之中再不能出现这么一个可怕的毒瘤了。”秦岭建议。 “可惜我只知道他身形高大,并没有看到他的容貌。没有个画影图形,找他如同大海捞针啊!”云锦婳对此不敢报太大的希望。 “也不是一点儿线索没有,这人受伤之后,需要大量的动物肝脏进补。尤其是猪心,那是用来吊命的。只要撒下耳目,多多注意附近的屠户,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出这个人来。”秦岭很快给出破解之法。 “大师兄,你真是百姓的福星。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你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云锦婳眉目舒展开来。 “师父的书房里有一本武林秘史,里面记载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我记性还行,读过的书基本都能记下来。”秦岭谦虚地笑道。 其实,他有过目不忘之能。 “嘿嘿嘿,哪里去这样的文武全才去?大师兄,等到了京城,我把你举荐给皇上,保你日后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云锦婳笑得越发灿烂了。 她答应萧槿安的事情,这不就有着落了吗? “我是奉师命来保护你的,没想过为朝廷出力报效。”秦岭淡然拒绝了。 云锦婳大眼睛一转,笑道:“大师兄就没有想过封妻荫子吗?” 秦岭一个愣怔,这提议,好像还不错。 “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帝王若不用,再卖与识家。”云锦婳见他有所松动,趁热打铁地继续游说。 “还是算了吧!常言说:伴君如伴虎。我出身武林,性情直爽,看不惯的事情会直言不讳地说出来。怕还没等到惠泽妻儿呢,自己的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秦岭摇了摇头。 “大师兄,萧槿安他,不是,当今圣上是有道明君,他不难相处的。”云锦婳赶忙为萧槿安申辩。 秦岭暗吃一惊:她对皇上直呼其名? 他们,是什么交情? “锦婳,他是君,你是臣,万不可恃功自傲啊!”秦岭语重心长地劝说。 不知道有多少功臣,都是因为骄傲自大,遭到皇家的猜忌,从而断送了性命。 “我知道,不过你大可放心,他对我真的很好。”云锦婳笑弯了双眼。 萧槿安为她开了多少先例啊? 这青梅竹马的交情,还是很靠得住的。 “锦婳,你,是不是喜欢皇上?”秦岭斟酌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提起皇上来,小师妹那份熟络和亲近,仿佛是自家人一样。 云锦婳一呆:她是为大师兄谋个前程,为萧槿安寻个良臣,这怎么就拐到她身上来了呢? “小师妹,你可千万不能喜欢他啊!”秦岭着急了。 小师妹这休夫的壮举大概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二嫁不是不可以,挑个青年才俊也不过分,但是如果那个青年才俊是皇上,还真不行。 一班朝臣能把金銮殿给掀翻了。 云锦婳眨巴着眼睛,一脸的疑惑:“大师兄,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他的?这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啊!我云家的规矩,就是女子不与人共事一夫。皇上注定是要有三宫六院的,他差不多要娶八十多个媳妇儿呢!我是有什么大病吗?要跟一群女人争风吃醋去?” “这就好这就好。”秦岭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他是怕小师妹受到二次伤害啊! 第81章 他们的关系越来越扑朔迷离 “当皇上可太难了,日理万机,还要应对后宫那么多女人,每个女人都想有子女傍身来固宠。狼多肉少的,天长日久的,这身体谁能吃得消?怪不得古往今来,皇上长寿的很少呢!还说什么万寿无疆,能活到花甲之年的好像都没有几个。 大师兄,你们男人都喜欢三妻四妾的吗?有人说田舍翁多收了几斗麦子,还想换个媳妇儿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云锦婳歪头看着秦岭。 秦岭:“……” 原本对男人娶妻纳妾他并没有多反对和抵触,但是听完小师妹的话,他觉得他保持目前的生活状况就很好。 男人多纳了几房妾室,没有什么值得好炫耀的。 反而好像是成了种猪,这还有什么乐趣? “不不不,小师妹,我有你师嫂一人足矣。膝下两男一女,夫妻和美,儿女绕膝,我不想自寻烦恼。齐人之福,还是留给别人享受吧!”秦岭表明了态度。 “还是江湖儿女更重情重义,做了高官的,发了大财的男人,没有几个好东西。果然是饱暖思淫欲,安宁起乱心。”云锦婳对大师兄的回应很满意。 秦岭微微摇头,小师妹如果不是云家之后,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在灵剑山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就因为出生在簪缨世家,她一个女孩子要担负起比一般男人还要重大的责任。 “锦婳,如果太累了,就回灵剑山吧!”秦岭有些心疼小丫头了。 云锦婳笑了笑:“云家的人只知道奋勇向前,从不后退。而且,我在朝廷,护佑的是天下百姓。武林人的除暴安良,相对还是有限的。” 秦岭看着娇小玲珑的师妹,忽然觉得她是那么高大,那么伟岸,他需要仰视了。 她的心里,装着南陵,装着百姓,唯独没有太在意自己。 他们在宁远县住了一晚,两天后回到了京城。 “皇上,武安侯回京了,身边还多了两个男人。”景航知道云锦婳回京了,第一时间来报。 “啊?男人?还有两个?”萧槿安刚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平稳落回到肚子里了。 “皇上,武安侯是不是动了嫁人的心思?她把人带回侯府,是不是要好好考察,然后从中择优录取呢?”景航故作平静地问。 他知道皇上对云锦婳心动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从前不合适的两个人,现在依然不合适。 只有云锦婳找到了好的归宿,他们皇上才会立后选妃吧? 唉,他也希望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 只是,这两个人要修成正果,难于上青天啊! “不会!那两个人是她送给朕的。”萧槿安还记着云锦婳临别之时答应给他搜罗几个能人回来呢! “给皇上的?”景航目瞪口呆。 他们皇上,因为对云锦婳爱而不得,对女人没兴趣儿了? “朕相信锦婳的眼光,她找来的人,一定会让朕满意。”萧槿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今晚,他又可以出宫了。 景航默默退了出去,云锦婳给皇上寻来一坨屎,他大概也认为是香的。 这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扑朔迷离,他看不懂。 武安侯府。 云锦婳连日赶路,在莲花山的时候,整日陪伴桐桐,半个多月都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 回到家中,才吃过晚饭,沐浴更衣之后,她倒头就睡。 朦朦胧胧的,听到一声异响,她赶忙爬了起来,伸手就拿起了防身宝剑。 宁远县的经历,让她更加警醒了。 谁知道修炼逍遥梦的,是不是只有她遇到的那一个人? “锦婳。”窗外的人声音低低的,柔柔的。 云锦婳这个气啊! “干什么?漠北又偷袭雁南关了?”云锦婳一把推开了窗子,没好气儿地问。 萧槿安摸了摸差点儿被撞到的鼻子,目光哀怨地看着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姑娘不在京城的日子,他食之无味,寝则难安。 可是,她好像一点儿都不想他呢! “行了,快进来吧!有什么事儿快说,说完快走,我要睡觉。”云锦婳很烦躁地跺跺脚。 他什么时候娶媳妇啊? 别总来烦她! “你睡吧,我没什么事儿,知道你回来了,就想过来看看。”萧槿安熟门熟路地点燃了一根蜡烛,坐在桌案旁。 云锦婳一脑门子的黑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发烧啊,说的哪门子胡话? 想见她,召她入宫不就行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分钟,到底是云锦婳先败下阵来。 “睡不着啊?那正好,我带了你最爱吃的云片糕,你快尝尝。”萧槿安献宝似的把点心递到云锦婳的面前。 雪白如云、清香扑鼻的云片糕多多少少熄灭了一些云锦婳心中的怒火,她拿起一片,送入口中。 像清凉的雪花融化在口腔,清甜细腻,齿颊留香。 “还是小时候的味道,我有好几年没吃到了。”云锦婳食指大动。 昏黄的烛光下,男人俊美如画。 一片一片撕下来的云片糕,口感极佳。 这世间,唯有美食美色不可辜负哇! 云锦婳吃一口点心,看一眼萧槿安,忽然就明白了,“秀色可餐”指的不仅仅是女人。 萧槿安,是一道开胃的佳肴呢! “好吃吗?”萧槿安摸着自己如玉的脸颊,眼中柔情四溢。 她对自己要是有这样的胃口,那该多好。 “好吃,你也吃点儿吧!”云锦婳这才想起来,自己吃了独食。 “我做了皇上之后,就把漱芳斋做云片糕的师傅给召进宫廷做了御厨,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去宫里找我。” 萧槿安看着云鬓半偏,衣衫不整的小姑娘,笑得像个二傻子。 以后,她喜欢的东西,他都会想方设法捧到她的面前。 小姑娘知道他的这片苦心,一定会感动吧? 云锦婳:“……” 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他在宫外,我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去买。 你把他弄宫里去了,那多不方便啊! 她干干地笑了几声,为了一口吃的,特意专门去求他,她不成了大馋丫头了? 第82章 他在锦婳心里没有多少分量的 “对了,我有一件正事儿要跟你说。”云锦婳想起了宁远县的恶性案件。 萧槿安揉了揉眉心:正事儿正事儿,他的正事儿还不够多吗? 他们两个就不能谈谈风月谈谈情? 这丫头,榆木脑袋——不开窍啊! “宁远县出了一个恶贼,他不但残害了几名花季少女,还吃了她们的内脏。”云锦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萧槿安眯起了狭长的凤眸,挺直了腰身。 还有这么凶残的事情? 等云锦婳说完了,他气得睚眦欲裂,一拳砸在桌面上:“抓到了他,朕要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这是个江湖败类,我会求助武林同道帮忙缉拿恶贼。但是各地官府也要提前做好防范,一旦发现形迹可疑之人,立刻上报朝廷,不能轻举妄动。一来怕打草惊蛇,二来避免引起更多的伤亡。” 云锦婳的要求很简单,也很怪异。 那就是盯紧各地的屠夫、肉铺,看到有大量购买动物肝脏,尤其是猪心的人,要严密监视。 “好,我会传一道密旨下去。”萧槿安立刻答应了。 “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许鲁莽行事。那人死不足惜,如果你被伤到了,我……我的江山社稷靠谁来扶保呢?”萧槿安到了嘴边的话,又拐了个弯儿。 没办法,在云锦婳的心里,江山为重君王轻。 他,没有多少分量的。 “路见不平如果不敢拔刀相助,就与我习武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国家有难,人命关天,我做不到袖手旁观。”云锦婳铿锵有力地回答。 萧槿安做了皇上,越发的惜命了。 萧槿安暗自长叹,他的小姑娘,只想做南陵的贤臣,没想过做他的贤妻。 “锦婳……”萧槿安满腹的思念之情,不知从何处说起。 “好了好了,我累了,你也赶紧回宫睡觉去吧!”云锦婳的正事儿说完了,就下逐客令了。 “你给我寻的能人呢?”萧槿安耐着性子问。 半个多月没见面了,他想多待一会儿都不行吗? “哦,带回来两个,一个给你,一个我自己留着。给你的那个,人家还不大愿意,我正在劝说呢!”云锦婳很坦率。 “什么?你还要留一个?那个人多大年纪?可曾婚配?什么来历?”萧槿安心中警铃大作。 “都是灵剑山的,我同门师兄。大师兄在江湖上过惯了逍遥自在的日子,不愿意入宫入朝,是怕受不了约束。我三师兄,是要留下来保护我的。我两位师兄都成家了,大师兄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云锦婳没有隐瞒秦岭和林峰的身份。 “哦,那你慢慢劝导吧!你推荐的人,我不会亏待的。”萧槿安松弛下来。 都成家的人了,断然不会再打锦婳的主意了。 灵剑山的人,人品没得挑。 他们的掌门修侑年剑客挑徒弟的条件比国子监挑学生还苛刻呢! “快走吧,被我师兄发现你夜入武安侯府,腿能给你打断了。”云锦婳挥挥手。 萧槿安云淡风轻的笑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们分别三年了,小姑娘只知道他身份地位提高了,却不知道他的武功也精进了许多吗? 他进来的时候,都没有惊动任何人,走,还能被发现吗? “被灵剑山的人打断了腿,你就养我一辈子吧!”萧槿安靠在椅背上,眉眼含笑。 他正愁没有机会讹上小姑娘呢! 云锦婳翻了翻眼睛,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萧槿安这么无赖呢? “走了,你好好休息。”萧槿安恋恋不舍地告辞。 他人刚跳出窗子,云锦婳就吹灭了蜡烛,扑在了床上。 萧槿安仰头看天,月亮冲破了厚厚的云层,露出半边脸来,洒落几许清辉。 他,也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吧? 休息了几天,云锦婳消假,照例巡城。 中午时分,她路过醉花荫酒楼,无意间一抬眸,远远地看到齐王萧常山走了过来。 “武安侯。”萧常山主动打了个招呼,抱拳含笑。 云锦婳却是一愣,他,怎的如此憔悴? 那双精光湛湛的眼睛,黯然无神,脸色也灰呛呛的,就连那高大的身形,也有些佝偻了,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 “王爷近来身体欠安?”云锦婳客气地问候着。 “老父病重多日,本王在乡下侍疾来着。事事要亲力亲为,有些劳累。他老人家点名要吃醉花荫的招牌菜松鼠鳜鱼,这不,我顺路回家看看,买了这菜就要赶回去了。”萧常山一脸的疲惫。 “王爷多保重,老王爷有您这样的孝子必然会早日康复。”云锦婳说了几句场面话。 “借武安侯吉言,本王先行一步。”萧常山点头作别。 看着萧常山缓步走进了醉花荫,云锦婳不由摇摇头。 到底是养尊处优的王爷,老王爷舍不得他吃练武的苦,把一副好好的身体都给养废了。 不过是侍疾,竟然能把一个大男人累成这副样子? 说起来,她还欠着齐王妃一个人情呢,她也曾邀请自己去王府做客。 齐王不在京城,倒是个好机会。 当晚,云锦婳派青黛去齐王府递了拜帖,约定明天去拜会齐王妃。 翌日,她在库房中挑选了一支老参,去了齐王府。 李青柠闻报,亲自迎出府来。 “锦婳,可算把你盼来了。”李青柠挽着她的手十分亲热。 “齐王妃,一直想来看您的,只是不得闲暇。”云锦婳笑笑。 “不必这么客气,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就喊我一声姐姐吧!”李青柠很是随和。 “青柠姐姐。”云锦婳爽快地喊了一声。 李青柠笑眯眯地答应了,直接把她带入了自己的房间。 这可是至亲好友才有的待遇。 “青柠姐姐,昨日我与齐王偶遇,听闻老王爷病了,恰好家中有一支老参,给老人家补补身体吧!”云锦婳送上了礼物。 “多谢多谢,不但老王爷一病不起,就连齐王都累坏了,再没有比这老参更滋补的东西了。”李青柠起身道谢。 “青柠姐姐,老王爷好好的,怎么忽然得了重病呢?”云锦婳随口问道。 “上个月十六,乡下急报,老王爷睡梦中从床上跌落下来,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了。大夫说,至少要养个一年半载的,才有可能恢复。”李青柠轻叹一声。 云锦婳一个愣怔:十六伤的?要养一年半载? 这,怎么跟那在她手里跑了的那个贼,情况十分吻合呢? 第83章 云浩然出现了 “摔伤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上了年纪的人,休养的时间会更长一些。想要完全康复,还真得一年半载。”云锦婳不动声色地说道。 “是啊!我想把公婆、小姑、小叔都接回京城,方便照顾,可是老人家在乡下住惯了,不肯回来。所以,齐王向朝廷请了长假,还请了两位府医,方便更好地照顾老人家。 我要跟王爷一道回乡下略尽孝心,老人家说什么都不让,只让我打理好府中事务,照顾好儿女,他们就安心了。说实话,再没有比他们更通情达理的公婆了。唉,就盼着他老人家赶快好起来吧!” 李青柠眉头紧锁,忧思重重。 “老王爷没有其他的毛病,只是伤了腿,精心休养就好,姐姐不要过于烦恼。”云锦婳解劝着。 “唉,年轻的时候就因为腿伤,才不许后辈儿孙习武的。千防万防的,还是遭了劫难。谁能想到,好端端的人还能从床上掉下来?大概,是梦魇了?”李青柠无奈地摇摇头。 “小世子也没有习武?”云锦婳貌似随口一问。 “宏业那孩子,在读书上比他爹有天分,或许日后会有些作为的。”李青柠提起儿子的时候,眼睛里有了光彩。 “小世子这是像他外公了,有李太傅教导,日后必然是栋梁之材。”云锦婳有些违心的夸赞。 反正,单靠李昌的教导,萧槿安这辈子怕是难以有所作为了。 “老王爷与世无争,只愿后辈儿孙安稳,我们只守住这份家业就好。”李青柠的笑容永远都是那么恬淡温柔。 “我看姐姐身子骨有些弱,日常多吃些动物的肝脏,好好滋补滋补吧!”云锦婳一双妙目落在她白净的脸庞上。 李青柠莞尔一笑:“想像你一样做个叱咤风云的女英雄,还真得有个好身体。 我生产之后有些血虚,又很挑食,尤其受不了动物的脏腥气。我宁愿服用汤药补气血,也不会吃那些东西。王爷体恤我,饮食上多照顾我的口味,我们府上的饮食一向清淡。” 她浅笑轻语,眸色清明,言辞应对之间从容坦荡,那份真诚,不像是装出来的。 第一次来做客,不好过多的探究人家的隐私。 云锦婳再跟她聊了几句家常,就起身告辞了。 “锦婳妹妹,你是忙人,我就不虚留你了。得了闲暇,你就过来坐坐。”李青柠殷勤的送她出府。 云锦婳暗地里留心观察,齐王府没有多豪华,反而处处透着书香门第的清雅。 走在回府的路上,想到老王爷,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素来又没有贪恋酒色的恶名,不禁摇头失笑。 自己这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怎么会怀疑他是那个修炼邪术的恶贼呢? 她曾与那贼人交过手,对方力道沉猛,招数变幻莫测,显然是个底气十足的中青年男子。 齐王的年纪和身材,与那恶贼颇为相似。 只是,从老王爷算起,齐王府已经有三辈人弃武从文了。 大师兄说过,逍遥梦练到第三层功法,至少需要十几年的时间。 齐王没有武功根基,没有修炼邪术的可能。 再加上,京城附近并没有人向屠夫和肉铺购买大量动物内脏和猪心。 那恶贼,应该跑到别处去了。 这京师之地,是天子脚下,防卫森严,有个风吹草动的,很容易暴露的。 灯下黑的道理,很多人都懂。 但是,未必有几个人敢赌。 人还没回到家中,云锦婳已经基本排除对齐王府的怀疑了。 萧常山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他跟凌萱不清不楚基本可以坐实了 但,这种偷香窃玉的行为,只是德行有亏,不能因此就断定他是大奸大恶之人。 秦岭见到小师妹,告诉她自己已经写了书信,向师父禀明此事。 想到有官府和武林两方面的关注,那贼又受了重伤,一年之内,他掀不起什么风浪,云锦婳心下略略安稳。 一个寂静的夜晚,云锦婳从睡梦中醒来,感觉有些口渴,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壶。 一抬眼,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口多了一道黑影儿。 她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来,凭她的功力,竟然连屋子里进了人都没有察觉,可见这人的功夫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什么人?”她低喝一声,宝剑横在胸前。 “锦婳,是我。”那人声音低沉,压制着翻滚的情绪。 “三……哥?”云锦婳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 “嗯。”云浩然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窗外的月光射在他脸上那银色的面具上,他整个人都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三哥!”云锦婳呜咽一声,扑了过去。 云浩然张开两条坚实的臂膀,抱住了她,一滴清泪从面具上缓缓的滑落。 云锦婳抬手想拿开他的面具,却被云浩然给阻止了。 “锦婳,不要。” “三哥,你,是不是伤了脸?”云锦婳急切地问。 “没有,若是伤了脸,西滨的公主还会嫁给我吗?只是,在世人的眼里,我应该陷入大漠沙海,所以,只有你知道我是谁就行了。”云浩然用手指轻轻托起妹妹的下巴。 真好! 小姑娘依然跟分别的时候那样貌美如花。 他们云家,不会陨落了。 “三哥,爹娘和其他几位哥嫂呢?你当年为什么会跟他们分开?”云锦婳就等着他的答案呢! 云浩然双手插入浓密的黑发,那张面具隔绝了他所有的表情。 他只缓缓地摇头,痛苦的声音在云锦婳耳边一遍一遍回荡。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你一样,也想知道他们在哪里?” 云锦婳愕然,她以为见到三哥,压在心底的疑惑全部会得到解答。 结果…… “三哥,你是不是失去了一段记忆?”云锦婳小心翼翼地问。 陆明轩曾经提示过她,人一旦遭受了重大变故,很有可能会再也不愿回想那段往事。 久而久之,就成了不能触碰的隐痛,成了被尘封或者遗忘的历史。 第84章 进入幽冥谷不是爹的主张 云浩然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并没有点燃烛火。 兄妹两个在昏暗的房间里对坐,久久无语。 云锦婳不敢轻易开口,怕触动了三哥的伤痛。 云浩然在斟酌着,怎么跟妹妹说清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良久,还是云浩然打破了难堪的沉默。 “锦婳,三哥什么都没忘,只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云霆夫妇曾经答应过女儿,在她出嫁前会结束雁南关的战事。 带着捷报回京,由哥哥们亲自把她背上大红的花轿。 云霆带兵发动了猛烈的攻击,漠北军队被打得抱头鼠窜,退避三舍。 眼看胜利在望了,云霆忽然提出带领自家三个儿子和一支精锐部队,进入幽冥谷,直取白狼关,迫使漠北早日签下降书顺表,两国停战。 云浩然当即反对,他有勇有谋,深知此行极为冒险。 之前进入幽冥谷的商队,连人带货物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赞同父亲拿三千人的性命去赌不知道有几分把握的成功。 云霆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厉声教训他:“之前进入幽冥谷的都是商队,毫无战斗力,很可能就是遇到极端恶劣天气,或者遇到毒虫猛兽,才被困在里面了。 我们这三千人都是精兵良将,为父又准备了领航的骆驼,备了大量的清水干粮,还有两名常年进出沙漠的向导。 兵行险着,必然能够出奇制胜。 竖子,你为将我为帅,你只听命行事就好,哪里轮得到你来质疑本帅的决定?” 云浩然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一身反骨。 你跟他好说好商量,这件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你用权势压他,他就不干了。 “商队既然次次都会遭遇危险,那就说明幽冥谷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坑。兵行险着,谁敢有必胜的把握?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云家不能做踩着将士的尸骨来换取自家的功名。皇上还许朝臣有不同的意见呢,父帅怎么能一言堂呢?” ………… 父子两个争吵不休,谁都没有办法说服对方。 云霆气怒之下,手里的镇尺砸向了云浩然。 云浩然躲了过去,对父亲失望至极,冲动之下说出要离开军营的气话。 云霆气恼之下,更是口不择言,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蓝玉瑶和两个儿子云浩熙、云浩伟,再三相劝,只是云霆和云浩然依然各执己见,谁都不肯让步。 云浩然回到营房,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了一些盘缠路费,单枪匹马离开了雁南关。 其实没走出多远,他就后悔了。 他是家中幼子,父母颇为疼爱,之前犯了错,父亲只是耐心教导,不曾对他说过重话。 今儿事出反常,父亲性情大变,想来其中必有缘故。 他若是换个态度,或者能问出实情来。 可是一时没压住火儿,爷俩儿闹翻了! 他骑在马上,不时地回头看看,希望父亲会派人追上来,把他找回去。 他,愿意借坡下驴,认个错。 可是,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夜,也没等到寻他的人。 万般无奈,他又不能回安阳,那可是擅离职守的罪名,他承担不起。 想来想去,他决定暂时投奔师兄时天宇去。 西滨与南陵并未矛盾,多年以来一直和睦相处。 他去了西滨,说什么都不会落个叛国投敌的骂名。 没想到,这人要是不顺,喝口凉水都塞牙,放个屁能砸了后脚跟儿。 他刚到西滨,皇上驾崩了,西滨皇室大乱。 时天宇那个不是人的玩意儿,为了保住南陵皇室的正统血脉,就把他给豁出去了。 他稀里糊涂地做了驸马,而后被迫承担起保护西滨新君的任务来。 “爹这个决定确实很不理智,也太令人意外了。”云锦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爹只是因为要如期赶回来送她出嫁,才以身涉险的吗? 她总觉得,另有隐情呢! “锦婳,我觉得爹是被逼着做这个决定的。他声称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其实也是想保护我,是想给云家留下一脉香火。他能够预知,那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大哥二哥都非常孝顺,对爹爹一向唯命是从。只有我,不是很听话。他是故意激化矛盾,赶我走的。”云浩然黯然落泪。 等他想明白了,却为时晚矣。 他连赶回去阻止他们孤军深入都来不及了。 “你是说,进入幽冥谷不是爹的主张?”云锦婳眯起了冰眸。 之前,她就这么猜测过。 “那我就放心了,爹不糊涂,既然预知危险,就不会束手待毙。他们那支队伍,应该做了万全的准备,能保证全身而退。”云锦婳心里反而轻松起来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那是有足够的底气和能力。 但是,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她爹使了金蝉脱壳之计,绕开了幽冥谷,去了其他地方。 “会吗?”云浩然的双眸骤然大放异彩。 这三年来,每次想到爹娘和哥嫂有可能命丧黄泉了,他就无法原谅自己。 “会!他们一定和你一样,在其他国家或者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云锦婳对他们的生还抱了更大的希望。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带上我?”云浩然捂着胸口。 他很受伤。 他以为爹爹是在保护他,实际上是真正抛弃了他。 “总要留一个人暗中保护我啊!这么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只有交给三哥爹娘才放心啊!”云锦婳一顶高帽子给云浩然戴上了。 她不敢说,因为三哥性情冲动,可能会破坏了爹爹的计划,所以把他给踢出圈儿了。 “娘也知道?”云浩然更伤心了。 也对,他们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娘亲虽然脾气暴烈,但是关键时刻跟爹那绝对是一条心的。 “三哥,别难过了,跟我说说,我那位公主嫂子吧!”云锦婳想到亲人们都依然安好,心情顿时一片明朗。 “有什么好说的?”云浩然瞬间黑了脸。 一个大男人被人算计了,什么光彩的事情,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第85章 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他 “我见到了桐桐,粉团子似的白嫩可爱,又聪明伶俐。我三嫂必然是个美丽……” “哼,你三哥娶谁,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人中龙凤。”云浩然傲娇地梗着脖子,打断了妹妹的话。 虽然看不清他面具下那张脸的表情,但是云锦婳知道那眉眼必然是舒展的,那嘴角必然是上扬的。 “青云观把他养得很好,林师兄待他视若亲生。桐桐真是乖巧啊,我一见到他,就疼爱到了心眼儿里,恨不得养在自己的身边。”云锦婳想到桐桐,声音都软了下来。 “自家的孩子,谁不想养在身边?时天宇这个天杀的,他害苦我了。”云浩然咬牙切齿地低声怒骂。 三年了,想起被算计的那一幕,他依然不能释怀。 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那混账东西的。 “三哥,你,给我讲讲呗!”云锦婳很八卦,啊不,她只是好奇而已。 云浩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你一个女孩子,打听这些无聊的事情做什么?” “这不是,我休夫了吗?日后如果有能入眼的男子,我就想着效仿时师兄的办法,也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啊!”云锦婳理所当然地说道。 “啪!” 云浩然在她头上凿了个爆栗。 “与其用这下作的手段,还不如做了山大王,抢一个压寨夫君回来呢!至少,不失英雄本色。”云浩然笑骂。 “嗯,这主意也不错。”云锦婳漂亮的大眼睛在暗室中熠熠生辉。 云浩然:“……” 哥哥我就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当真。 谁好人家的姑娘出嫁,不是三媒六证? “对了,我出去一趟,你先睡吧!”云浩然语气平淡,向轩窗走去。 才见了面就走? 云锦婳脑筋一转,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去了? “三哥,苏子文已经得到教训了,不劳你亲自动手。”云锦婳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别人教训是别人教训的,我不打他一顿,这口气始终咽不下去。”云浩然的指骨捏的“咔咔”响。 平阳侯府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欺负锦婳,不就是以为云家没人了吗? 他回来了,不给苏家点儿颜色看看,都对不起锦婳独自受过的屈辱。 “三哥,别再揪着他不放,好像我忘不了他似的。”云锦婳啼笑皆非。 苏子文给她造成的伤害,无非是名誉和财产方面的。 最终他只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得到。 至于感情,她真没有受伤。 她生气的只是苏子文背信弃义。 日久生情,他们三年来只靠着几封书信维系的感情能比那几张纸厚重多少? “我现在去,就只揍他一顿;要是换了时间,就一把火烧了平阳侯府。”云浩然很认真地说道。 云锦婳紧紧攥着他的衣袖,跟他讨价还价:“那你回来给我讲你和三嫂的故事。” 云浩然哭笑不得,自己给她出气,她还提条件? 自己的小妹妹,他能怎么办啊? 只能有求必应啊! 苏子文在睡梦中被人带出了平阳侯府,冷风一吹,他睁开惺忪的双眼。 这才发现自己被人扛在肩头,在黑夜中快速移动。 “你,你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苏子文颤声问道。 如果不是这具身躯有触感,有温度,他还以为自己被黑无常给勾到阴曹地府了呢! 云浩然一言不发,脚下健步如飞,还故意发出几声阴森森的冷笑来。 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听了让人后背渗出凉气,头皮不由自主地发麻。 “啊啊啊……”苏子文被吓得心神俱裂。 他们平阳侯府又得罪了谁? 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他呢? 云浩然咧咧嘴,他就喜欢苏子文瑟瑟发抖的样子。 欺负锦婳的时候,他不是很嚣张吗? 那就让他好好尝尝被恐惧支配的滋味儿。 不知过了多久,苏子文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坚硬的地面硌得他浑身骨头疼,他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一抬头,“吧唧”又跌坐在地上了。 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这,好像是一片坟茔地。 “大侠,好汉,您要什么尽管开口,我给你就是,你千万别杀我。我家中上有年近古稀的祖母,中有需要侍奉的父母双亲,还有贤妻爱女幼子,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苏子文苦苦哀求。 云浩然一个响亮的耳光抽了过去。 贤妻? 锦婳她不贤惠吗? 他不欺负妇孺,所以,平阳侯府一家子造的孽,就由苏子文一个人来偿还吧! 想必,他这个孝子贤夫,是愿意的。 “噗!” 苏子文张嘴吐出半颗牙来,疼得狼哭鬼嚎起来。 “汪汪……”不远处的村落传来犬吠声。 苏子文赶紧闭上了嘴,这地方如果出现了野狗,不会把他撕碎了吞进肚子里,当做一顿美食吧? 云浩然满意地点点头,嗯,算他懂事儿。 男人嘛,有错就要认,挨打就要挺。 云浩然蒲扇那么大的巴掌,沙包那么重的拳头,还有强有力的双腿,轮番招呼到苏子文的身上。 直到心里的那口闷气吐了出来,觉得通体舒泰了,才停了下来。 看看天色,晨光微熹,是神归庙,是鬼归坟的时候了。 他了无牵挂地走了,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昏迷不醒的苏子文就这么扔在了坟地里。 平阳侯府, “夫君,该上朝了。”凌萱睁开朦胧的睡眼,伸手却推了个空。 她每天早晨都会起来服侍苏子文穿戴整齐,再把他送出门外的。 “走了?”她刚想再睡,却发现苏子文的官服挂在床边。 爬起来一看,地上还放着他的鞋子。 她惊恐得瞪圆了眼睛,与她同床共枕的苏子文,不见了?! 而且是,只穿着睡衣。 “来人啊!快来人啊!”凌萱一动不敢动,只坐在床上哭叫起来。 “夫人,您怎么了?梦魇了吗?”嫣红在外间问道。 “快去禀报侯爷,世子爷被人掳走了。”凌萱惊魂未定。 苏子文不会被人害了吧? 她年纪轻轻的,好容易才熬出了头儿,她不想当寡妇。 第86章 我平阳侯府到底招惹了哪路凶神恶煞 苏浩刚刚起床,听到下人的禀报,手哆嗦的半天扣不上纽襻。 “侯爷,快去派人找找,子文可不能出事儿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凌美娟衣衫凌乱,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平阳侯府共有三子二女,但只有苏子文这个嫡长子是她所出。 在后宅中,儿子,比丈夫的宠爱更重要。 苏浩面色黑如锅底,几个儿子,也不能随意任人宰割啊! 他苏家是百年世家,不是砧板上的鱼肉,谁想割哪块儿就可以随便动刀子。 “报官,即刻报官!替本侯爷向朝廷告假,我要亲自带人去寻。”苏浩急赤白脸地吩咐。 苏子文的失踪,惊动了兵马司和京兆府两个衙门。 一大早的,京兆府的堂鼓就被敲得震天响。 林森急忙更衣,坐在了公堂之上。 一看到苏家人,他被压下去的起床气“噌”地一下冒了出来。 他这衙门都快成为平阳侯府私用的了,短短的时间里,苏家就麻烦他四次了。 “出了什么事情?是你们家又要休妻啊,还是世子爷又被打了?”林森面带揶揄之色。 苏家下人不理会他的嘲讽,带着哭腔说道:“林大人,我们世子爷在房中安歇,天亮的时候,少夫人发现他不见了。这大冷的天儿,厚衣服没穿,鞋袜没穿,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您是京城的父母官,还求大人派人把我们家世子早点儿给找回来。” “睡觉的时候丢了?”林森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离奇的事情。 “你家世子不会患了夜行症,自己出去游玩了吧?”他想到一种可能。 “不不不,绝对不会,我们世子身体健康,没有这种怪病。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家人赶忙申明。 “本官知道了,自会派人寻找,有了下落,会通知平阳侯府的。”林森虽然对苏子文没有半分好感,但是该担负起的责任还是要担起来。 今天失踪的是苏子文,明天或许就是别人了。 兵马司也接到了苏家的求助,云锦婳有些头大,三哥一夜未归,不是说好打一顿的吗? 他不会把人给打死了,然后,毁尸灭迹了吧? “兵分两路,一路在城内寻找,一路出城在周边搜查。”云锦婳吩咐下去。 她自己带了一队人马在京城内的大街小巷四处询问,找得到找不到就看苏子文的运气了。 傍晚时分,一辆骡车停在了平阳侯府门口儿,赶车的人畏畏缩缩地上前,缩着脖子说道:“我车里有个人说是贵府的世子,你们看看,可是真的吗?” 他,瞧着不像。 但是那人赌咒发誓,说自己是侯府世子,还躺在骡车的车轮下,威胁他不送自己回京,就横尸当场。 他一个乡下人,胆小怕事,不敢沾惹这人命官司,就硬着头皮进京了。 侯府的人正跟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呢,听了这话,急忙挑开车帘,探头向里看去。 稻草铺上躺着一个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顶着乌青的眼圈,两颊肿得老高,嘴里不断地呻吟着。 这声音,有些耳熟。 “快,把人抬出来,去禀报侯爷。”有人吩咐一声。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人搭了出来,看着他的穿着都摇了摇头。 这哪里是世子爷,分明像个穷苦的百姓。 平阳侯夫妇和凌萱跑了出来,看到这个脏兮兮,被打得五官都难以辨认的人,都后退了几步。 “他不是夫君,夫君昨夜穿的是月白的绸衣。这狂徒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世子,还不把他送到官府治罪?”凌萱捂住了口鼻,一脸的嫌弃。 “他穿的是我家里一件过冬的衣服,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只有一件单衣,光着两只脚,眼看都快冻死了。”那赶车的人在一旁搓搓手,心里也直犯嘀咕。 送他回来累着骡子费了草料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连累自己啊! “萱儿……”苏子文气若游丝地低呼了一声。 身子一个后仰,晕了过去。 这一路上他把手臂咬得鲜血淋漓,才保持一点点清醒的。 现在,再也坚持不住了。 “子文?真的是你!快扶世子爷进府,请大夫来。”凌美娟一迭声地吩咐。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怎么隔三岔五就挨一顿胖揍呢? 平阳侯府一阵大乱,都忙着抢救苏子文去了。 赶车的人孤零零地站在府门外,等了半天也没有人出来招呼他。 他不由得摇摇头,自己好歹算是对这家有救命之恩吧? 他们竟然连一口热水都舍不得给他,这样的人家,报应还在后面呢! 赶车的人摇摇头,只好自认倒霉,赶着骡子向城外走去。 “啪嗒!” 不知道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车辕上,赶车的人低头一看,原来是一锭银子。 他拿了起来,掂了掂,大概有五两重。 “哎呀,这是老天开眼了。人生在世,还得多多行善啊!”赶车的人把银子揣了起来,对着天空拜了几拜。 屋子里,苏子文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被扒了下来,凌萱拿了热水手巾,亲自给他擦洗。 一边擦一边落泪,这身上姹紫嫣红的,没有一块儿正常的肤色了。 “什么人下此毒手?我平阳侯府到底招惹了哪路凶神恶煞?”凌美娟哭的眼泪鼻涕糊在了一起。 “娘,还能是谁?您看,我们家刚过了几天太平日子,这云锦婳刚刚回京不久,夫君就遭了毒手,肯定与她脱不开干系。”凌萱红着眼圈儿。 不管是不是云锦婳,推到她身上,苏家准保会深信不疑。 “既然已经一刀两断了,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呢?云锦婳,她到底想干什么?”凌美娟果然信了。 “得不到就想毁了呗!她那个人,恶毒着呢!”凌萱轻叹。 “她,她要杀了子文?”凌美娟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先别胡乱猜疑,等子文醒过来,我们问问便知分晓。”苏浩虽然面色也很难看,但是还沉得住气。 最近,他们家可没有招惹云锦婳。 她也没有理由揪着苏家不放。 第87章 把哥哥的糗事当故事 平阳侯府里闹腾到后半夜,苏子文才苏醒过来。 “鬼!有鬼!”他还没睁开眼睛,缩在被子里就哆嗦成一团儿了。 “儿啊,别怕,你回家了,爹娘和你媳妇儿都在呢!”凌美娟扑过去,紧紧搂住了他。 凌萱捏了捏指尖儿,绕到床头的另一侧,柔声细语地说道:“夫君,萱儿在呢!” 心底却有几分鄙夷,一个大男人,怎的如此胆小? 半晌,苏子文探出半个脑袋来,看到家人和熟悉的摆设,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爹娘……”苏子文一咧嘴又要哭。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你到底遭遇了什么?”苏浩烦躁地低喝一声。 已经成家立业的人了,还处处让他操心。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在睡梦中被人扛着带走了,他把我带到了一处坟地,举拳就打,抬脚就踹,连个理由都没有。我,我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长相。 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咱们家的祖坟里。我又冷又饿又怕,勉强爬到大道上,央求一个乡下的车夫把我送了回来。” 苏子文到现在都是懵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打他? 他真的一无所知。 “在苏家祖坟里打的你?”苏浩一张脸比夜幕还黑了几分。 这他娘的! 是打给苏家各位列祖列宗看的吗? 这是告诉他们,苏家子孙不孝,他们不管教自然有别人代劳? 这,这,这简直是把他苏家死人活人的脸皮都扒下来了! 苏家老祖宗的棺材板儿压不住了啊! “爹,我们家祖上得罪了谁?为什么有人屡次只跟儿子过不去?”苏子文很绝望地问。 他这身子骨,熬不住了啊! 苏浩抡起的巴掌,差点儿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这是养了一个什么混账玩意儿?说的什么混账话? 自己先给祖宗泼了一盆脏水,还希望他遭的罪,苏家人平摊? “京师之地,恶贼竟然敢随意殴打朝廷命官。爹,咱们苏家不能次次都吃了这哑巴亏啊!”凌萱不满地嘟囔。 她主要更担心自己的安危。 如果任由凶手逍遥法外,谁知道下一次自己会不会受牵连? “报官了,京兆府和兵马司都备案了。”苏浩按揉着额角。 “云锦婳在兵马司任职,她巴不得世子出了意外呢,哪里会认真寻找?车夫都能与夫君巧遇,可见兵马司的那些人不过是做做样子。至于京兆府尹林大人,他一直明里暗里护着云锦婳,也不会把世子的安危放在心上。” 凌萱摇头叹气。 她总觉得,苏子文所有不幸的遭遇,都与云锦婳脱不了干系。 “那又能怎么样呢?没有真凭实据,我们还能去告御状不成?”苏浩头疼欲裂。 皇上,才是云锦婳最大的靠山。 “爹,请几个武艺高强的护院吧!”凌萱别无良策了。 “行,慢慢打听着,遇到合适的,就请。”苏浩敷衍地答应下来。 他有点儿后悔了,如果云锦婳还是侯府的儿媳,苏家的生计不会这么艰难。 安全,更是有了保障。 自从凌萱做了苏府的少夫人,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 当初她过门儿前请人查了八字的,说是旺夫命。 那先生不会是被收买了吧?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欣悦溜进了房间,把他们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听了去。 苏欣悦闪动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儿,细白的牙齿咬着下唇。 那尖酸刻薄的模样,跟凌萱十足十的像。 她皱着小鼻子,拧着小眉头,小心眼儿里盛满了怨恨。 爹爹这一身伤,是被云锦婳那个坏女人打的? 就因为爹爹不要她了,自己也不肯要她做娘,她就恨上了苏家和爹爹? 这个仇,她早晚要报! 而武安侯府里,云锦婳早早吃过了晚饭,守在灯下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二更时分,她的窗棂上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 窗子立刻打开了,云锦婳笑靥如花,云浩然飘身而入。 “三哥,你去了哪里?可吃过饭了?”云锦婳关切地问。 桌案上,她已经备好了酒菜。 他不便以真面目示人,在京城里吃住都是问题啊! “住在镇国将军府,我的房间里啊!厨房里一日三餐是不缺的,回到自己家里,我还能挨饿?”云浩然哂然一笑。 云锦婳哑然失笑,还真是没有比镇国将军府更好的藏身之地了。 那里只留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家人看守,偌大的一座宅院,十几个下人。 只要三哥愿意,在里面住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的。 “锦婳,我真是不明白,爹娘怎么会给你选了那么一个怂货做夫婿呢?幸亏你不要他了,他真真玷辱了我云家的门风。”云浩然一脸鄙夷地讲述起他痛殴苏子文的经过。 云锦婳兴致缺缺,那个人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 看着妹妹波澜不起的表情,云浩然确定了,苏子文是真的没有能力伤害她。 “说说你是如何被三嫂征服的呗?”云锦婳挑起了眉眼。 云浩然:“……” 把你哥哥的糗事当故事,你可真是我亲妹妹。 “我那时候刚跟爹闹翻了,心情很不好,又得知他们进入了幽冥谷,更加的烦躁,就去找时天宇喝酒解闷儿。没想到,他趁我半醉的时候,在酒里加了点儿东西,第二天醒来,我跟西滨的公主躺在一张床上。 我,我的清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没了!”云浩然双手捂脸。 虽然隔着面具,虽然时隔三年,他还是觉得身上脸上一阵燥热。 他是男人哎,被脱光光送到了女子的床榻上,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对时天宇赤诚相见,那混蛋却扒光了他,把他当作礼物送给了长公主。 “三哥,生米做成熟饭就一定要吃吗?还是,你就喜欢三嫂的简单粗暴?”云锦婳更好奇的是这个。 三哥是匹烈马,被算计了,就乖乖接受了他们的安排? 云浩然一脸的黑线,小丫头的笑,很不怀好意啊! 听这话的意思,怎么感觉他喜欢被霸王硬上弓呢? 第88章 假夫妻成了真爱侣 “你不知道她当时有多可怜。”云浩然轻叹。 他醒来的时候,身边躺着一个陌生女子。 云浩然直直地跳了起来,他一蹦三尺高。 然后,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为着寸缕。 他又急急忙忙钻进被子里,就听到了“嘤嘤”的哭泣声。 云浩然找到自己的衣服,三把两把套在身上,就要下床。 “你走了,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那女子幽怨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云浩然不加理会,他要杀了时天宇! 他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儿,身后“砰”的一声巨响。 云浩然收住了脚步,回头一看,那女子一头撞在了梁柱上,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上,额头上“汩汩”冒出血来。 他愣住了,被夺了清白的是他,她寻死觅活干什么? 云浩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却不能见死不救。 他若一走了之,这姑娘就死定了。 而且,他还有杀人害命的嫌疑。 南陵,暂时回不去了。 西滨,他再摊上人命官司,那这天下还有他立足之地吗? 云浩然赶忙为那姑娘包扎了伤口,守护在她的身旁。 半个时辰之后,那姑娘才幽幽醒了过来。 “姑娘,我是遭人算计了,绝非有意冒犯。你,也是受害者。这样,我会补偿你一笔银两,你自己寻条生路吧!”云浩然并不清楚她的身份。 还以为时天宇为了留下他来,随意找来一名女子,使用了美人计。 “云将军,你知道我是谁吗?”女子露出了一丝苦笑。 时天宇提醒过她,即便木已成舟,云浩然都未必应允这门亲事。 但是走投无路的她,还是想赌一把。 云浩然抬眼一看,才发现这屋子十分奢华。 雕花的紫檀木大床,垂着水红色的绣花幔帐。 床上的枕头被褥,用料极为考究,比镇国将军府还要高档。 华丽目的桌椅,上面摆着一对儿玉瓶,里面插着几只应季的花朵。 那梳妆台的铜镜周边镶嵌着玳瑁和七彩的贝壳,华美绚丽,光彩夺目。 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四幅苏绣,栩栩如生。 置身其中,竟然有了一种走进皇宫内院的感觉。 他再低头看看那女子,雪白的瓜子脸,细长的眉毛,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鸦羽一般的睫毛,又长又翘。 悬胆鼻,樱桃嘴。 不施粉黛,美得清新自然,犹如一株带露的幽兰。 高贵、典雅,美丽、大方。 看起来怎么都不像靠着出卖身体谋求富贵的女子。 她的矜贵,比起世家小姐,豪门千金,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天宇为了他,还真是下了血本儿,不知道从哪里寻来这么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姑娘,想必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被迫做了这糊涂事……”云浩然斟酌着措辞,尽量不想伤害她。 “不,我不是被迫的,我是自愿的。云将军,我,我是西滨皇室的公主。”那女子银牙一咬,心一横,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西滨公主?”云浩然登时呆住了。 时天宇曾经提议,他从中为媒,让他尚了公主,永远留在西滨。 却被他一口拒绝了,他是南陵人,早晚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去。 再者,尚了公主,与赘婿有什么分别? 他云浩然的前程,是不可能靠着女人来谋取的。 没想到,时天宇想了这么一个荒唐的主意,公主,还配合实施了。 “求云将军救救我们姐弟,救救西滨。君清影,求你了。”西滨公主撑着一口气爬了起来,跪在床榻上,泪落如雨。 最难消受美人恩,何况美人哭得梨花带雨一枝春。 “云将军,只要你肯帮我弟弟保住皇位,我们不成亲也行。过个三年五载,我,就放你回南陵。就当,我们从来不曾相识。等我弟弟长大成人,我就出宫修行去了。”君清影苦苦哀求。 云浩然没有答应,但是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了。 “云将军,我们姐弟无依无靠。那些觊觎皇位的皇室宗亲,只为一己私利,并不曾把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把西滨交给这样的人,我不放心。你帮了我这一次,我西滨愿意与南陵永世友好相处,永无异心。但凡南陵日后有需要,我西滨愿竭力相助。”君清影又开出了一个条件。 云浩然心中一动:他,可以借助西滨的力量去寻找爹爹的那支队伍。 “那,我们一言为定,我帮你渡过难关,你日后还我自由。我们可以假装成亲,但是不能泄露我的身份。待新君坐稳皇位,我就回南陵了,你可以对外宣称我的死讯。”云浩然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君清影苦笑几声,国师果然说对了,她得到了云浩然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 “好。”她眼里还含着热泪,却笑了起来。 人,不能太贪心的。 就这样,君清影与云浩然火速成亲,云浩然以驸马的身份全力支持君千羽登上皇位。 小皇上登基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封驸马做了摄政王,总领军国大权。 “我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却没有想到……一个月后,公主她有了身孕。”云浩然说到这里,长叹一声。 这个孩子并不在他的计划中。 君清影求他留下这个孩子,她独自抚养,绝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约定。 虎毒不食子,更何况这未出世的孩子有什么错? 云浩然想到她腹中孕育的是他的骨血,是云家的香火,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公主身娇体弱,又忧思过度,这一胎胎像不太安稳,险象环生,几次有流产的征兆。 云浩然在照顾她的过程中,渐渐被君清影的温柔和体贴所吸引,更为她的深明事理所感动。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谁都离不开谁了。 假夫妻成了真爱侣,待桐桐出生的时候,云浩然的一颗心已经系在君清影的身上了。 “这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云锦婳笑不可抑。 “清影她,真的很好。”云浩然很别扭地夸赞。 他只是讨厌他们结合的方式。 两情相悦,水到渠成,这才是爱情的模样。 可是,到了他这里,都不一样了。 第89章 他心疼的可能只是萧家的基业 “有多好?”云锦婳戏谑地问。 “我派人去幽冥谷,给你运送粮草物资,她都出了一份力的。”云浩然感念在心。 “那三哥准备什么时候带着三嫂和桐桐认祖归宗呢?”云锦婳目光灼灼。 “可能,回不来了。”云浩然语气沉重。 “是三嫂故土难离吗?那就偶尔回来小住几日。”云锦婳表示理解。 君清影以她公主之尊,在西滨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和优渥的待遇。 来到南陵,她只是个将军夫人。 身份的落差和陌生的环境,的确很难适应。 “锦婳,你说,爹爹是不是接到了密令,迫于无奈才进入幽冥谷的?我云家,会不会遭到了皇室的猜忌?”云浩然面具下的脸,神色黯然。 “不!军国大事,非同儿戏。先皇再糊涂,也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雁南关失守,先皇吐血身亡,他,他是心疼爹娘和那支军队的。”云锦婳下意识地辩驳。 她不愿意相信,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不仅要面对强悍的敌人,还要提防身后的冷箭。 “他心疼的,可能只是萧家的祖宗基业。”云浩然冷嗤。 云锦婳抿着娇红的唇瓣儿,一颗心渐渐冷却了。 是啊,爹娘他们失去讯息之后,云家没有得到先皇的安抚,只快速更换了雁南关守将。 新任守将韩青是皇后娘娘沈璃的妹夫,三个月后,漠北军队展开了凶猛的反击,雁南关失守,韩青不知所踪。 “锦婳,你,谨防步了爹娘的后尘。无情莫过帝王家,更何况你一个女孩子被捧到了云端山巅,遇到合适的机会,就急流勇退吧!三哥之前要你去西滨和亲,就想着能够更好地保护你,我们兄妹互相也有个照应。”云浩然喟叹一声。 “不会!即便先皇不仁,萧槿安也不会做出不义之事来。我和他是贫贱之知,彼此都很珍惜这份患难与共的情义。你也看到了,他对我是真的好。如果不是我拦着,你那过分的要求就引起两国兵戎相见了。” 云锦婳眼角眉梢堆满了笑意。 萧槿安为了她,是能够与天下为敌的。 “锦婳,君心难测。他不是昔日的平王了,他对你的好,或许别有所图。要知道,他出身低微,无依无靠。凭着云家的威望,军中将士对你颇为拥戴。有你相助,他能坐稳江山。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是怕,他会有卸磨杀驴的那一天。”云浩然不无担忧地说道。 正是因为妹妹见过萧槿安最困苦最狼狈的一面,她才时刻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三哥,他给了我这个,不但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还能护我一世平安呢!”云锦婳从贴身的荷包掏出一枚黄灿灿的龙纹令牌来。 “哦?锦婳,你记着啊,共患难易,同富贵难啊!”云浩然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目前看起来,皇上对锦婳还算倚重。 相似的金牌,他也有一块。 那是西滨皇上君千羽所赠,为的是表示他们君臣、郎舅之间,永无猜疑。 “我记下了。”云锦婳点点头。 若是有朝一日,她跟萧槿安真的心生嫌隙了,她就转身离去,他们后会无期了。 不能保全情分,她还能保全自己。 “锦婳,如果先皇真的辜负了云家,你还会无条件地支持、辅佐当今圣上吗?”云浩然对萧家已然心存芥蒂。 “先皇做的孽,跟萧槿安有什么关系?”云锦婳不答反问。 萧槿安做皇上,是临危受命。 若是太平盛世,若是先皇寿终正寝,这皇位,无论如何都不会由他来继承。 作为先皇的亲生儿子,他没有得到父亲的关爱,接手了一个烂摊子,还要为那个人偿还人情债? 父债子还,也不能可着一个人祸害吧? “锦婳,如今你们君臣有别,男女有别,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随意相处了。”云浩然提醒道。 时至今日,妹妹对当今圣上还直呼其名? 他们这关系,不是一般亲密啊! “就私下相处的时候稍稍随意一些,在朝堂上,我跟他保持着距离和分寸呢!”云锦婳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快夸我! 我很懂事的,公私分明。 “你们,还私下相处?”云浩然眼睛立时直了,“他不会还跟小时候一样,偷偷溜出来来咱们家找你吧?”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云锦婳看不清三哥的脸色,但是,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呃,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而且,孤男寡女的,要是被三哥知道萧槿安时不时就钻入她的闺房,说不准会闯入皇宫大闹一场的。 “没有!萧槿安现在是皇上,想偷偷溜出宫来,哪有那么容易?宫廷侍卫都是摆设吗? 他不是给了我黄金龙牌了吗?我偶尔会进宫去见他,当然,几乎都是为了闹着去幽冥谷。他也曾派人前去,三番五次的都寻而未果。他怕我出了意外,坚决不肯答应。” 云锦婳瞪着眼睛说谎,面不改色心不跳。 “算他有良心。”云浩然冷哼一声。 在没见到爹娘、哥嫂之前,他不会轻易跟萧家和解的。 云锦婳干干笑了几声,良心这东西,萧槿安一直都不缺吧? “若是他敢欺负你,随时去西滨投奔三哥。”云浩然拍了拍小丫头的头。 他努力让西滨在最短的时间内强大起来,不仅是为了履行对君清影的承诺,更是为了成为妹妹最大的依仗。 敢发倾国之兵的,不止有萧槿安。 还有他! “三哥,或许算计云家的人,另有其人呢!”云锦婳眯起了眼睛。 沈璃的父亲,曾任兵部尚书,接替她爹职务的人又是沈璃的妹夫。 雁南关失守后,沈大人告老还乡,回到乡下颐养天年去了。 韩青,并没有人见到他的尸首,却得到了“以身殉国”的美名,被追封为“忠勇伯”的爵位。 韩家因此成为朝廷显贵,韩青的儿子韩振国子承父业,掌管着宫廷的禁卫军。 “先有昏君,后有谗臣。不过,你怀疑谁呢?”云浩然问道。 第90章 敢跟朕抢武安侯? “仁寿太后沈璃。”云锦婳把这个嫌疑人给推了出来。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女人的胃口,不是一般的大。 她不但想在后宫一支独大,还想把萧槿安当做傀儡,任由她操纵。 沈璃半世争强好胜,在后宫说一不二。 先皇在世的时候,虽然没有立太子。 但是他对靖王的宠爱和重视,大家有目共睹。 五岁开蒙,七岁请了宫廷第一侍卫做他的教习师傅。 完全是把他当做皇位继承人来培养的。 因为她的关系,云家对时任平王的萧槿安明里暗里有些照拂。 难道,被沈璃发现了,引起了她的不安? 所以,才对云家动了杀心? 听了云锦婳的分析,云浩然微一点头。 为了确保自己儿子的地位,做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 “她可曾难为过你?”云浩然问道。 沈璃若是刻意针对云家,总是有迹可循的。 “她曾经要我给沈家二公子沈俊凯做平妻,被我拒绝之后,不许我婚嫁。为此,萧槿安申饬了她,两个人几乎撕破了脸皮。”云锦婳如实相告。 云浩然眉目一凛,口气森寒:“她是不知道云家嫁女的规矩吗?沈家的平妻?她还真把自己的侄儿当作人物了!锦婳,沈俊凯若是敢骚扰你,我就一刀下去,送他进宫做了太监。” 云锦婳:“……” 倒也,不必如此暴烈。 “没有没有,南陵的男人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没有人敢打我的主意。”云锦婳赶忙郑重申明。 她是真怕三哥一言不合,再把人拉到坟地里去暴打一顿。 云浩然皱了皱眉,锦婳都快二十岁了,不能因为一个苏子文,就误了她一辈子啊! 等回到西滨,他要认真挑选,给她寻个出类拔萃的夫婿来。 “锦婳,我不便久留,后天就要返回西滨了。我们兄妹要保持联系,往来信件通过莲花山转交即可。”云浩然的大手落在妹妹的秀发上。 云家如今就只有他们知道彼此的存在,本该相互扶助,相依为命的。 可是,却不得不天各一方,不能正大光明地相认。 “三哥,不能多留几日吗?”云锦婳鼻子发酸,万分不舍。 三年的离别,只换来三日的相守。 而且,每天只有晚间的一个时辰。 “好好保重,我们一家人会团圆的。”云浩然轻轻拥抱着妹妹,而后迅速分开。 所有的别离,都是为了更好的团聚。 “对,一定会早日团圆的。”云锦婳含着眼泪笑了起来。 三哥的南陵之行,让他们都坚信,父母和兄嫂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呢! 云浩然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没有在南陵留下任何痕迹。 云锦婳没有想到,三哥刚走,朝廷又因为她喧闹起来。 这次,是因为她的亲事。 兰敏郡主与靖王成亲之后,夫妻和睦,因为她是远嫁,京城里没有亲戚朋友,就时常去寿康宫给仁寿太后请安。 提起云锦婳的时候,满眼的羡慕。 “母后,南陵对女子真是仁厚。女子不但可以上阵杀敌,还能跟男人一样入朝为官,真是难得。” “不过是仰仗她父兄的威名,才成就了她的美名。这入朝为官,祖上并无先例,是皇上偏爱她罢了。”仁寿太后垂下了眼睛。 她很不满意,云锦婳占据了那么重要的一个职位。 更不满意,云锦婳成了萧槿安不可或缺的一条臂膀。 “母后,武安侯真是天下女子的楷模。您想啊,这世间的女子有谁能做到既能建功立业,日后还能相夫教子呢?儿媳如果有她一半的才能,就心满意足了。”兰敏“啧啧”称赞。 沈璃心中一动,对啊,云锦婳成亲之后,必然要怀孕生子。 如此一来,她就只能做一个空有其名而无实权的武安侯了。 女子,还是安于内宅的好。 既然云锦婳不满意沈俊凯,自己就多给她一点儿挑选的余地。 沈璃打定主意,立刻关注起各个世家公子,官宦之后来。 她召集了十几个朝廷命妇,借助大家的力量,在京城的青年才俊中找到了五个人选。 年纪都在二十上下,相貌端正,尚未婚配。 她把这些人的画像交给了太傅李昌,命他在朝堂上提出为武安侯择婿。 李昌现在对云锦婳是敬而远之,不愿意多管她的闲事。 但是太后懿旨他不能不尊,只好硬着头皮提了出来。 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事先声明是奉太后之命行事。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大为赞同。 只要云锦婳成了亲,用不了多久,她自己就会淡出朝堂了。 男尊女卑的思想,使他们始终认为与女子同朝为官,是一种耻辱。 五张画像并排摆在龙书案上,萧槿安的脸当时就黑成了锅底。 敢跟朕抢武安侯? 这一个两个的是找死啊? “左相之孙白云飞、武探花赵强,兵部侍郎之子张宇,靖远侯世子庞世文,齐王幼弟萧常林。好好好,都是我南陵的俊杰。 只是想做武安侯的夫君,要通过几项考核,才能正式入选。三日后,宣这五个人上殿,朕要亲自出题考量他们的学问。”萧槿安笑得比千年的狐狸还要狡猾呢! 被仁寿太后挑中的几个人的家长,一脸的懵逼。 从来,只有男人挑选女人的。 现在,他们的儿孙倒成了等待云锦婳翻牌子宠幸的人? “皇上,这个,老臣那孙儿不敢高攀武安侯。”白丞相立刻站出来婉拒。 他们家庙小,装不下这尊大菩萨。 他那孙子在国子监读书呢,细胳膊细腿的,一旦发生了口角,还不被云锦婳给扔房顶上去啊? “皇上,臣等不敢高攀。” 另外几人也直接拒绝了。 他们在朝堂上都不愿意与云锦婳共事,还弄到家里去,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萧槿安脸色一沉,这些人肯定配不上云锦婳的,但是谁敢暗生嫌弃之心,那就是对他的小姑娘的亵渎。 云锦婳可以不要他们,他们只能落选,不能弃权。 第91章 你想养面首? “如果连下场参加考核的胆量都没有,日后就不必出现在朝堂了。”萧槿安轻飘飘一句话断了这几个人的前程。 嘴上说着“不敢高攀”,心里却是百般嫌弃。 论地位,云锦婳位列王侯;论功绩,她救国救民于水火。 南陵的臣民,对云锦婳都应该恭而敬之。 受了她的庇护,还敢对她心生轻视,他萧槿安不会任用忘恩负义之人。 “皇上,微臣愿意参加考核。”武探花赵强朗声回话。 他是凭真本事进入朝堂的,对武安侯十分敬仰。 如果当真能娶她为妻,不但是他的福分,就连赵家的祖坟也冒了青烟了! “皇上,老臣的孙子愿意与武安侯比试诗文。”白丞相立即改口。 他孙儿的学问还不错,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内肯定不会输给云锦婳。 只要能保住白家的颜面和孙儿的前程,这婚事他自有办法推脱。 “皇上,犬子愿意参加考核。” 兵部侍郎和靖远侯也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孩子们的前程,最为要紧, 至于萧长林,皇上替他做主了,一封书信召他即日回京。 出了午朝门,靖远侯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白丞相,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儿?一家有女百家求,一马不行百马忧。好姑娘,不是应该由男方上门求娶的吗?这倒好,一个二嫁的妇人,择婿还闹出如此大的阵仗!我们几家,这是做了什么孽?” 庞德站在白元鑫的身边,低声耳语。 “靖远侯,慎言!这是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恩典,是我们几家的福气。”白元鑫赶紧摆手制止了他。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太后的心思他明白,她不希望有任何女子压过她的风头。 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都无权过问政事,云锦婳却可以参与进来,她心里必然是不舒服的。 所以,给她指一门家世相当的婚事,让云锦婳安于后宅,做回普通的妇人就好。 但是,皇上摆明了要继续重用云锦婳,连带着对她未来的夫君都很挑剔。 或许,谁娶了云锦婳,皇上会对那个人爱屋及乌? “这福气,留给白丞相吧!我们庞家,无福消受。”靖远侯扭头就走。 让他儿子娶个再醮之妇? 这绝对不行! 苏子文不要的女人,他们庞家更不会娶回来做当家主母的。 那他还不被苏浩给笑话死? 白家跟庞家不一样。 庞家是世家,有世袭的爵位。 白家是清贵之家,他们的前程要靠子孙自己努力。 他们家不屑借云锦婳的光,庞家自身门户就不比云家低。 白元鑫被抢白了几句,不急不恼。 靖远侯这人,脾气太急躁。 你看不上云锦婳? 人家还未必能看上你儿子呢! 侯府世子很了不起吗? 武安侯不是休掉一个了吗? 朝堂上闹得乌烟瘴气的,云锦婳却一无所知。 难得有了相见的机会,萧槿安能放过? 不过,久在河边转,哪能不湿鞋? 这一次他夜入武安侯府,运气不大好。 他刚从墙头上飘落,正赶上秦岭上茅房回来。 “乾坤一剑”的首席大弟子,武功早已经跻身江湖一流的行列。 练就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 看到黑影儿飘落,他脚尖儿一点地,径直扑了过去,一掌拍向萧槿安的前心。 这个时辰鬼鬼祟祟地进入侯府,能是好人? 不管是劫财的还是劫色的,把命留下来就行了。 萧槿安再想隐身躲藏就来不及了,他举拳还击,与秦岭战在一处。 打斗的声音惊动了武安侯府的人,林峰率先冲了出来,白芷和青黛紧随其后。 家丁和丫鬟婆子拎着棍棒和扫把赶来了,就连厨娘都拿着二尺长的擀面杖跑来助阵。 萧槿安进退两难了。 动真格儿的,这些人都是一个心眼儿保护云锦婳的。 不拿出真本事吧,他想脱身很难。 “住手!” 云锦婳旋风般地卷到了萧槿安的面前,把他牢牢护在了身后。 两位师兄联手,萧槿安还不得被打个头破血流啊? “锦婳,你再来晚一步,我就尸横当场了。”萧槿安俊美的脸庞直接贴在了小姑娘的后背上。 一双修长的大手,还勾住了她的腰带。 云锦婳哭笑不得:他,这是要挂上去吗? “锦婳,你们认识?”秦岭狐疑地问。 既然认识,就正大光明从前门进来不行吗? “咳咳……”云锦婳咳嗽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她如果说不认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武安侯府会不会成为刺王杀驾的现场? “大家各自散去吧!”云锦婳都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虽然秦岭等人对这个不速之客有着深重的敌意,但是两个人看起来很熟稔,他们就不好过多干涉了。 “萧槿安,你这次如果没有正事儿,别怪我把你给丢出去。”进了屋子,云锦婳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仁寿太后给你选了五位夫君。”萧槿安今晚是来通风报信的。 “五位?都给我?仁寿太后这么开明的吗?”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了云锦婳的头顶,把她震得外焦里嫩,大脑有片刻的宕机。 “你想养面首?”萧槿安眯起了狭长的凤眸。 小姑娘要照单全收? “萧槿安,仁寿太后到底什么意思?”云锦婳糊涂了。 还有比这更荒唐的懿旨吗? “她要你在五个人中任选其一,给你指婚,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萧槿安恨不得打开她的脑子看看。 里面装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呼!我是一时被吓到了,没反应过来。”云锦婳讪讪地笑。 这胡言乱语萧槿安听了也就听了,换个人,还不得以为她是女流氓? “我今晚前来,就是想知道你会选谁?”萧槿安一张嘴,心里的酸意喷薄而出。 平心而论,那几个人勉强拿得出手。 锦婳,不会真的留下一个吧? “谁也不选,劳烦你替我谢过太后的好意吧!”云锦婳想都不想,一口回绝了。 沈璃,这是要在她的身边安插眼线吗? 第92章 他对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乖!”萧槿安笑弯了双眸。 真好,他的小姑娘心里谁都没有! “你也不希望我嫁人的是吧?”云锦婳坦率地问。 萧槿安:“……” 我希望你能够嫁给我! “你因为我已经跟她撕破一次脸了,不能再让你为难了。这样,我明日进宫,亲口说个明白。”云锦婳改了主意。 她不能永远躲在萧槿安的身后,有些事情,是该她直言面对的。 “不必推诿,我已经给你想好了主意。既然想做武安侯的夫君,就得有些真才实学。三日后,我自会让他们知难而退。”萧槿安狡黠地笑笑。 “你要做什么?”云锦婳很感兴趣地问。 萧槿安低下头来,薄唇凑在云锦婳的耳边,细细说着他的计划。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莹润的耳朵上,修长的脖颈上,雪白的肌肤泛出了娇嫩的粉红色。 别提多可爱了。 萧槿安心旌荡漾,喉头一滑,“咕咚”一声,响亮地咽下了口水。 “没吃晚饭?我这里还有一些点心,你垫补垫补。”云锦婳以为他肚子在叫,把一盘子点心端到了他的面前。 萧槿安拿起一块,泄愤似的狠狠咬了一口。 他是饿了,想把小姑娘连皮带骨地吞下肚子里。 “你早点儿回去吧,如果得了闲暇,好好练练功夫吧!唉,谁说名师出高徒?秋雨老剑客肯定后悔收你为徒了,你可丢了他的脸喽!”云锦婳连声叹息。 萧槿安摸摸鼻子,笑而不语。 如果因为他弱,云锦婳愿意守在身边保护他,他装一辈子的猪都行啊! 看到外面几座房间里灯火通明,萧槿安很自觉地告辞了。 那些人对他是有多不放心? 他对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无非就是想把她拐上他的床,做了他的皇后娘娘。 “以后别来了,当心被我师兄抓住,打断你的腿。”云锦婳在他身后促狭地低笑。 萧槿安无声地勾了勾唇,他的骨头结实着呢! 三日后,明华殿。 五位风流倜傥的少年,一字排开,站在大殿中央。 “白公子,朕听说你自幼饱读诗书,文采斐然。武安侯一介女流,只粗通文墨,她想出来的问题,必定难不倒你吧?”萧槿安对着白云飞先是一阵吹捧。 这人啊,站得高才跌得狠呢! “云飞才疏学浅,还请武安侯赐教。”白云飞态度谦逊。 其实,他打心眼儿里,还真没瞧得起云锦婳。 女子读书,不过是《女儿经》、《女四书》之类的,为了修身养性而已。 有些慧根的,能作诗填词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些,对于国子监的学生来说,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云锦婳又是武将,她能问出多么高深的问题来? “白公子,我读书不多,偶然得到三副对子,你如果能够对得上,就算过关了。”云锦婳笑笑。 “对对子?”白云飞轻笑出声。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他几岁的时候,就精通此道了。 “嗯,这是上联,白公子先看看吧!咱们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云锦婳很客气。 有宫女过来,把一个托盘递到了白云飞的面前。 白云飞只扫了一眼,就提起了羊毫,饱蘸浓墨,就要续写下联。 只是,这笔提起来了,却落不下去了。 小伙子涨得脸色通红,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飞儿,快写啊!”白丞相在一旁催促着。 有什么对子,能难住他孙儿的? 一炷香都快烧完了,他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武安侯,学生认输了。”白云飞窘迫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觉得嘴角火烧火燎的。 “拿过来,老夫替你对。”白丞相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了。 这孩子,还是心性不稳,人急失智啊! 白云飞垂头不语,白家有他一个人丢脸就够了,别把祖父再搭进来。 这玩意儿,不好买一送一的。 “给我!”白元鑫劈手夺了过来。 定睛一看,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加深了。 这个…… “武安侯,这对子你自己对得出来吗?”白元鑫把这烫手的山芋又给扔回去了。 哼,拿着无解的对子难为他们祖孙,这算什么本事? “很难吗?我当时一刻钟不到,就全部对出来了。因此,还赢了十两银子的花红呢!”云锦婳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你说说看。”白丞相很是不服气。 “烟锁池塘柳,下联是桃燃锦江堤。”云锦婳随口说道。 白家祖孙对视一眼,思索片刻,重重点头。 高,实在是高! 不但意境优美,而且五个字都包含了五行的偏旁。 “武安侯,这另外两联可否容我慢慢想来?”白云飞被激起了胜负欲。 他,不能输给一个小女子。 “好。”云锦婳很痛快地答应了。 白元鑫老脸一红,又暗自庆幸。 这婚事没成,可不是他故意抗旨不遵啊! “陛下,微臣自幼习武,不喜读书习字,武安侯不能拿这个难为臣吧?”武探花赵强直率地问。 “你与武安侯射箭一较高下,如何?”萧槿安早有安排。 “好好好。”赵强喜上眉梢。 他百步穿杨的功夫,那是人见人夸的。 “武探花,咱们今天射活物吧!”云锦婳提议。 “好,你说射什么便射什么?”赵强对自己的箭术非常自信。 “请皇上移步演武场。”云锦婳向上一抱拳。 到了演武场,有人送上两套黑色的劲装来。 云锦婳和赵强各自换了,拿起了弓箭。 赵强这才发现,这箭没有箭头儿,上面还沾了白灰。 “武探花,我们向对方射箭,谁身上的白点儿多,谁就输了。若是射在要害部位,也是输了。”云锦婳解释着游戏规则。 “武安侯,我会手下留情的。”赵强笑道。 女子力气小,他不会仗着一把力气欺负人的。 “开始吧!”萧槿安一声令下。 “武安侯,我让你三箭。”赵强大大方方地说道。 “如此,多谢了。”云锦婳微微一笑,拿起了弓箭。 赵强一惊,他好像轻敌了! 第93章 她装备好啊 云锦婳用的是一把铁弓,她轻轻松松拉开了弓箭,弓开如满月。 就这份臂力,让赵强肃然起敬。 更让赵强惊诧的是,云锦婳在弓弦上搭了三支无头箭。 她有三箭齐发之能? 赵强心中一凛,不敢再掉以轻心。 “武探花,小心了。”云锦婳微微一笑。 弓弦一响,三支箭破空而来。 赵强铁弓横在胸前,护住了自己的心脉。 不料,云锦婳的箭是分三个方向射出来的。 第一箭,直奔他的眉心。 第二箭,射向他的前心。 第三箭,对准了他的丹田。 这三处,都是要害部位,伤到哪里,都能要了人的性命。 赵强左手弓,右手箭,挡住了两支箭。 再顾下面,就来不及了。 他腰身急速摆动,却依然没能躲开第三箭。 “噗!” 一支箭射在了他的大腿根上,又酸又麻。 赵强大惊失色,如果没有去了箭头,他这条腿,就废了! “武安侯吗,承蒙手下留情,多谢多谢。”他一改之前的倨傲,对云锦婳敬畏有加。 这姑娘的战功,并非像有人所说,是边关的将士敬重她的父兄,每人让出了一份功劳,成就了她的丰功伟绩。 她是有真本事的。 “武探花,该你了。”云锦婳抱拳一笑。 她对赵强的印象还不错,为人直爽,武艺也算出众。 赵强在箭囊中抽出了十几支箭来,弓弦响处,箭如飞蝗。 “好!”靖远侯击掌叫好。 云锦婳手中的铁弓抡圆了,都快舞出残影来了,把自己护了个严严实实,风雨不透。 “叮当,叮当!” 箭羽碰在铁弓上,纷纷坠地。 赵强再伸手,在箭囊中摸了个空。 “武安侯,我甘拜下风。”他输得心服口服。 萧槿安瞬间挺直了腰杆,嘿嘿,他看看日后谁敢质疑云锦婳的实力? 她这武安侯的爵位,实至名归。 还有,想做云锦婳夫君的,家里没有镜子还没有尿吗? 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这么好的姑娘? “皇上,臣子文不如白公子,武比不上赵探花,就,自动认输了吧?”兵部侍郎张大人看看自己的儿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 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他儿子不成才。 “张宇,你可有一技之长?”萧槿安很有耐心地问。 云锦婳的本事,他们才见识了多少? “陛下,小臣,善饮,素有千杯不醉之称。”张宇难为情地搓搓手。 张大人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要不是怕御前失仪,他早就一巴掌抽在儿子的后脖颈上了。 这他娘的算什么本事? 萧槿安:“……” 难不成让他和云锦婳拼酒量? “武安侯,都说你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大英雄。英雄必然是海量,不知你敢不敢与我比试一番啊?”张宇的神情很明显带了挑衅的意味。 你管我在哪方面胜出呢? 赢了,就不丢人。 “不行,武安侯她滴酒不沾。”萧槿安不干了。 这不公平。 “皇上,不妨一试。臣与云霆将军曾经把酒言欢,云将军是真正的海量,武安侯颇有其父之风,未必就会输。”靖远侯看热闹不怕事大。 云锦婳是个文武全才,要想赢她,就只有剑走偏锋了。 “皇上,武安侯在边关征战三年,为了抵御寒气,也许早就学会饮酒了呢!”白元鑫笑呵呵地说道。 这丫头的才学都压了他一头,如果连战连捷,他们这些男人的面子往哪里放? “皇上,臣应战。”云锦婳爽快地答应下来。 萧槿安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小丫头怕是不知道醉酒之后有多难受? 云锦婳??了??眼睛,笑容里带出了只有萧槿安才能看得懂的狡诈。 这是,有必胜的把握了? “来人,命人送十坛美酒到明华殿。”萧槿安龙骧虎步,把众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他眼角的余光向后一瞥,云锦婳心领神会,立即抬腿跟了上去。 “学会喝酒了?”萧槿安语气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不会,不过医仙谷的灵药可不是只限于救死扶伤啊!”云锦婳英眉一挑,笑容明媚灿烂。 张宇酒量好,但是她装备好啊! 萧槿安勾起了唇角,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他就知道,这丫头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嘿嘿嘿,就让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误以为她天赋异禀吧! 十坛美酒摆在桌子上,张宇和云锦婳各坐在桌案的一边。 “武安侯,我是男人,不欺负女人。这样,我喝一碗,你喝一杯,谁先喝不下了,谁就输了。”张宇在酒桌上,特别豪爽。 平日与朋友相聚,十个人他能把九个喝到桌子底下去。 白云飞和赵强对视一眼,想提醒他不要轻敌,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喝酒,不会也是云锦婳的强项吧? “请!”云锦婳端起了酒杯,浅酌慢饮。 张宇“哈哈”一笑,拿起了一个大海碗,倒满了酒,一仰脖儿,喝了个一干二净。 他对着云锦婳亮了亮碗底儿,又拿了一碗。 不大功夫,桌子上摞了十八个海碗,张宇面前两个酒坛子都空了。 他向对面看过去,却发现云锦婳的面前也摆着两个酒坛子。 张宇一探头,看到坛子里空空如也。 他一个愣怔:酒呢? “武安侯,喝不过我不丢人,但是作弊,可有欺君之罪啊!”张宇眼睛瞅着地面。 他怀疑云锦婳趁人不备,把酒给偷偷倒了。 “武安侯没作弊。”他老子第一个出来作证。 张宇狂饮,云锦婳细水长流,两个人在速度上是旗鼓相当的。 “不可能!”张宇无法相信。 “张公子,我们还是一人一坛子来得痛快。”云锦婳站起身来。 她单手举着酒坛子,张开了樱桃小嘴,美酒缓缓流入她的口中。 张宇张大了嘴巴,两只眼睛兴奋的冒光。 想不到,在酒桌上他还能遇到对手呢! “来来来,我们一醉方休。”张宇抱着坛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等他停下来的时候,他面前四个空酒坛,云锦婳面前六个! 他揉了揉眼睛,自己生平第一次喝醉了? 第94章 小姑娘的心里,是有他的 “再来!”张宇不服气地叫嚷。 萧槿安嘴角轻抽,他的御酒也是花钱买来的。 锦婳喝多少他都不心疼,但是进了张宇肚子的,白白浪费了啊! 他手指微动,一缕指风拂过张宇的上星穴。 张宇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歪,趴在桌案上,鼾声如雷。 “醉酒的人总是不会承认自己喝多了。”萧槿安轻笑摇头。 张大人老脸一红,这不争气的东西! 平时不是挺能喝的吗? 关键时刻,怎么不中用了呢? “来人,扶张公子去偏殿休息,吩咐御膳房熬些醒酒汤。”萧槿安是善于做好人的。 “多谢陛下,不给您添麻烦了,微臣即刻就带犬子回家。”张大人匆匆告辞而去。 云锦婳喝了那么多的酒,虽然事先服下了解酒的灵药,但还是显出些许醉态来。 一张俏脸,白里透红,艳若三春桃花。 漂亮的大眼睛,水波荡漾,目如流光。 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平添了几分妩媚几分风情,美艳不可方物。 不仅是萧槿安的凤眸移不开了,靖远侯世子庞世文心里“咚”地一跳,喉头一阵干涩。 原来,能征惯战的武安侯还是个倾城绝色的女子。 “皇兄,长林没有出众的文采,没有高超的武功,但是有一颗诚心。只要武安侯不嫌弃,我愿意娶她为妻。这是我齐王府的祖传玉佩,就做了定情信物吧!我就不跟武安侯比试什么了,回家之后就求父母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萧常林把自己贴身玉佩递到萧槿安的面前。 他是皇室宗亲,使用点儿特权不过分吧? “哎,萧公子,本世子同样心仪武安侯,我们家世相当,更般配一些。父亲,这亲事现在就定下来吧!”庞世文急吼吼地要求。 萧常山承袭了齐王的爵位,作为次子的萧常林只能继承小部分家业。 别看他是皇室宗亲,日后的前程还比不上他这个侯府的世子爷呢! 所以,他凭什么拱手相让? 靖远侯庞德气得心头“突突”直跳,他在家掐着儿子的耳根子嘱咐,不管输赢,只一口咬定自己有了心仪之人,绝对不能答应与云锦婳的亲事。 他当时也满口答应了,怎么现在突然反悔了呢? 逆子! “文不成武不就的东西,也敢想娶武安侯为妻?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快收了这心思,别没的辱没了武安侯的威名。”靖远侯瞪着眼睛训斥儿子。 糊涂东西,他想娶媳妇儿,京城里清清白白的名门闺秀随便挑,如何能娶一个二嫁的妇人呢? 庞家先祖的脸面,不要了吗? “对对对,庞世子,还是听靖远侯的话吧!这婚姻大事,就是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靖远侯不同意,你可不能拧着,否则就是不孝。”萧常林笑着拍了拍庞世文的肩膀。 自乱阵脚好啊,他就没有竞争对手了。 萧槿安俊颜清冷,干什么?干什么? 当着他的面挖墙角啊? “输给武安侯的几位公子,另求良缘吧!庞世子,靖远侯所言甚是,你不要肖想武安侯了。常林,你的亲事,朕要与齐王商议之后,再做决断。你们,都出宫去吧!”萧槿安挥挥手。 白元鑫祖孙二人和赵强退了出去。 一个如释重负,一个有些遗憾。 “皇上……” 庞世文还想再争取争取,被他爹抓着手腕拖走了。 “皇上,臣弟临来之际,已经向父母兄长表明了心意,他们,都不反对。”萧常林在萧槿安面前垂手侍立。 “亲事是要两情相悦的,你一个人愿意没用,朕还要问过武安侯的意见。”萧槿安咬着后槽牙。 他没有想到,齐王府竟然会支持萧常林娶云锦婳。 老王爷那人最是循规蹈矩,还有些迂腐。 娶妻求贤,非常在意女子的名声。 他的儿媳,要温柔敦厚,要贤良淑德。 像李青柠就是因为素有贤名,虽然两家家世当初相去甚远,他还是非常中意这个儿媳妇的。 但是,云锦婳…… 能得到他的认可,这,就离了个大谱! “那,您现在就问问吧!”萧常林偷偷瞄了云锦婳一眼。 “什么时候,朕做事要你来教了?”萧槿安沉下脸来。 他如此心急,为的是什么? “臣弟不敢,臣弟惶恐,臣弟告辞。”萧常林低头认错,退出了明华殿。 宋承恩送上了醒酒汤,悄然离开了。 萧槿安倒了一碗,拿起银勺,吹了吹,送到云锦婳的唇边。 “皇上,我,我自己来。”云锦婳忙伸手去接。 让皇上服侍她? 她好大的面子! 被人看到了,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闲言碎语来呢! “乖,张嘴。”萧槿安一脸的宠溺。 他的语气带着诱哄的味道,云锦婳仿佛中了蛊,红唇微启,很配合地喝下了一碗酸酸甜甜的醒酒汤。 “那庞世文不是什么好人,花名在外的。他与醉月楼的头牌姑娘相好了一年多,有为她赎身的打算。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萧槿安出言提醒。 云锦婳眨了眨眼睛,皱起了小眉头:“萧槿安,你是皇上啊,怎么专门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 萧槿安:“……”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朕怕你重蹈覆辙,再嫁错了人。一次错,是你遇人不淑。再错了,只能说你心瞎眼盲。”萧槿安赌气似的冷哼一声。 还有比云锦婳更不知道好歹的女人吗? “你为了我,去查了他们几个人的底细?”云锦婳柔声问道。 萧槿安别开头去,没有! 他就是闲的! 一阵倦意袭来,云锦婳的脑袋枕在了胳膊上,昏昏欲睡。 “萧槿安,如果,你不是皇上该多好!我,我就可以嫁给你了。”云锦婳低声嘀咕着。 长长的睫毛在眼睛的下方,划出漂亮的弧度来。 萧槿安猛然转过头来,眼里闪耀着两簇跳跃的火苗儿。 小姑娘的心里,是有他的! “锦婳,我做了皇上,你也可以……” 他默默闭上了嘴巴,因为,他的小姑娘睡着了。 她刚才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胡言乱语呢? 第95章 冷水泡茶慢慢浓 小姑娘素日是滴酒不沾的,今天却喝了六坛子酒。 要不是医仙谷的灵药,这会儿她早就瘫软如泥了。 只是,那睡姿,萧槿安看着都不舒服。 萧槿安举目环顾,明华殿内只有他坐的那把椅子够宽够大,尺寸跟一张单人榻相似。 他走过去轻手轻脚抱起了云锦婳,把她放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她的身边,伸出一只胳膊给她当枕头。 一个时辰后,云锦婳迷迷糊糊地醒来,口中焦渴的厉害。 “水,我要喝水。”她闭着眼睛嘟囔。 萧槿安半扶半抱她起来,一盏温热的茶水递到了她的唇边。 云锦婳就着他的手,一饮而尽。 小姑娘鬓发歪斜,颊染胭脂,眼尾晕染着一点娇红。 娇艳的唇瓣上,残留着水渍,宛如盛开的玫瑰花瓣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 妩媚,又不失俏皮。 萧槿安深深的呼吸,勉强压下一亲芳泽的冲动。 她就像一枚香甜诱人的果子,令人,垂涎欲滴。 得到滋润的小姑娘,缓缓睁开清眸,看着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萧槿安,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 “萧槿安!你又爬墙来我家,早晚有一天,跌断你的狗腿。”云锦婳低声怒吼。 萧槿安嘴角一抽,按住小姑娘的肩膀,委委屈屈地说道:“这是我家。” 云锦婳惺忪的睡眼“滴溜溜”转了几转,又敲了敲脑袋,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明华殿呢! “医仙谷的药也没有多神奇嘛,我还是喝醉了。”云锦婳揉了揉眼睛。 “六坛子上好的御酒啊!你把张宇都给喝得人事不省了,还敢说这解酒药不好?若是被医仙谷谷主听去,还不骂你个狗血喷头?”萧槿安伸手给她按揉着额角。 恰到好处的力度,微凉的手指,让云锦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他还能喝,你暗中捣鬼了。萧槿安,你对我,可真好。”云锦婳还在迷糊的状态,声音软糯。 一国之尊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暗中相助,若是被人发现了,他颜面何存啊? 别人不说,那赵强是武探花,能一点儿察觉没有? 萧槿安嘴角扬起了漂亮的弧度,小姑娘,终于知道他的好了。 哎呦,这冷水泡茶慢慢浓。 他们两颗心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近。 “锦婳,仁寿太后挑选的那几个人都会知难而退,只有萧常林,你多加提防吧!老齐王迂腐古板,素来喜欢端方文雅的女子。他们家竟然对这门亲事并无异议,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萧槿安眉心深锁。 “那就看看他安的什么心?”云锦婳明眸一眨。 “锦婳,那还用想吗?男人对女子有所图谋,无非是图权图财图色。这些,你一样都不缺。萧常林如果娶了你,那就是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了。你不许跟他接触,明天我就让他回乡下去。” 萧槿安紧张起来。 云锦婳的用意他看明白了,是想将计就计。 但是,萧常林,个人条件还是非常不错的。 烈女怕缠郎,万一在萧常林的纠缠下,他们两个,假戏真做怎么办? “让他留下来吧!否则,仁寿太后不知道会把什么山猫野兽塞给我呢!”云锦婳眼珠儿一转。 “锦婳,你只是为了拿他当挡箭牌?”萧槿安不确定地问。 萧常林是皇室宗亲,虽然不能承袭爵位,但是入朝为官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他人长得仪表堂堂。 京城中有几位姑娘对他芳心暗许,这两年为他说媒的人络绎不绝,只是都被老王爷给婉拒了。 “不然呢?难道我还能喜欢他不成?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仁寿太后许给了齐王府什么好处?”云锦婳眸色清明。 “锦婳,你在朝中任职,男子心生不满我还能理解。可是她,同为女子,竟然也处处与你为敌作对,这胸襟未免过于狭隘了。”萧槿安摇头叹息。 他父皇选的这位皇后娘娘,委实没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她如果是个好的,当年也就不会苛待你与庄静太后了。”云锦婳对沈璃这个人素来全无好感。 “锦婳,我……” 想起云锦婳当年对他的帮助,萧槿安眼眶微微发热。 受人滴水恩,他愿意用一生去回报。 “哎呀,天色不早了,我该出宫了。”云锦婳急急起身,全然没有注意到萧槿安眼中的炽热。 小姑娘一阵风似的走了,只留下萧槿安一个人独自在大殿中凌乱。 寿康宫。 沈璃坐在高背靠椅上,长长的护甲轻轻地敲着桌面,漫不经心地问道:“云锦婳没有拒绝萧常林?” “太后娘娘,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答应。”她的贴身宫女玉珠如实回报。 “派人告诉萧常林,只要这门亲事成了,哀家保证让他取代云锦婳的位置。而且,他的子子孙孙都能承袭这爵位。”仁寿太后低声吩咐。 “是!”玉珠答应一声,快步出去了。 沈璃眼底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意来,不是女子不能干政吗? 那么,云锦婳也乖乖地回到后宅做个驯良的媳妇吧! “嫂嫂,听说您与武安侯有些交情?”萧常林一回到齐王府,就去见李青柠了。 “见过几面,颇为投缘。对了,我派人送到乡下的老参,就是她送来的呢!爹爹用着效果如何?”李青柠笑问。 “很好,恢复了一些力气。嫂嫂,您,能不能在武安侯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几句呢?太后有心为她赐婚,我,我今日见了她一面,这心里喜欢得紧呢!”萧常林红着脸央求。 “那的确是一位好姑娘,相貌美丽,武艺高强。只是,她这二嫁的身份,你不介意吗?”李青柠诧异的看着小叔。 齐王的这个弟弟,心气儿很高。被他拒绝的姑娘,有七八位了,个个都是才貌双全的。 刚见了云锦婳一面,就动心了? 这一见钟情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萧常林的身上? “是苏子文负了她,她有什么错?”萧常林一摆手。 “那,爹娘和你哥哥会同意吗?”李青柠又问。 他们一家子,都是循规蹈矩的人。 第96章 这口软饭,可真香 “云锦婳是将门之后,又是南陵的功臣,能娶她为妻,那是光耀门楣的事情,爹娘和哥哥都极为赞同的。”萧常林言辞之中对云锦婳没有半点儿轻视之意。 李青柠不由一愣,齐王府的人何时这样开明了? 她的那个公爹,跟她爹一样,最是食古不化。 他们家娶妻,首要条件就是家世清白,姑娘贤名在外。 云锦婳什么都好,不过,到底是嫁过人的了。 齐王府的人,竟然肯接受她做自家的儿媳? “嫂嫂,这是太后赐婚,本就是无上荣耀。”萧常林又补充了一句。 李青柠默默点头,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如果能与武安侯做了妯娌,我们必然会和和美美的。”李青柠温柔地笑笑,算是答应了萧常林的请求。 “多谢嫂嫂!”萧常林躬身一礼,兴冲冲地走了。 刚吃过晚饭,萧常林的小厮旺财拿了一封书信进来。 “公子,门上有人送了书信,要您亲启呢!” 萧常林打开书信,只看了一眼,就命旺财给他泡茶去了。 他一目十行看完了书信,随手扔在水盆里。 字迹渐渐模糊,他推开窗子把墨水倒在了花墙下。 这口软饭,可真香! 娶了云锦婳,不但财色双收,这名利一样不少。 只是,即使仁寿太后没有给出这些诱人的条件,他们齐王府也是愿意让他与云锦婳结为秦晋之好的。 他什么都没做,那些竞争对手就自动消失了,让他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啧啧,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啊! 萧常林这里暗自得意呢,靖远侯府却吵翻了天。 庞德一路上忍着怒气,回到府中就把儿子带入了书房。 桌子拍得“啪啪”响,震的他手掌生疼。 “老子叮嘱你的话,你全当做耳旁风了吗?连一个二嫁的女人你都当做宝贝,你这是饥不择食了吗?”靖远侯气得口不择言。 “爹,您想想,如果云锦婳一无是处,为什么输了的人都不甘心?还有,您也听见了,齐王府的老王爷不反对与云家联姻呢!没有三分利,谁赶五更集? 那萧常林平日眼高于顶,被他拒绝的姑娘还少吗?这门亲事,如果不能给他和齐王府带来足够的好处,你以为他们会答应?既然是好事儿,我们为什么要拱手相让呢?” 庞世文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放屁!我看你就是色不迷人人自迷,老子不同意,你就休想把她娶进门儿。这便宜,谁爱捡谁捡,我们家不稀罕!”靖远侯坚持己见,不肯松口。 “二嫁的女人您看不上是吧?那好,明儿我就把醉月楼的花魁姑娘娶回家来。”庞世文混不吝的劲儿上来了。 “你敢!”靖远侯抄起桌上的茶壶照着儿子砸了过去。 “砰!” 茶壶砸在了庞世文的脑袋上,落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再看庞世文,额头上肿起了一个红疙瘩。 他伸着脖子瞪着眼睛,活脱脱一只发怒的大鹅。 “你怎么不躲?”靖远侯又生气又心疼。 “您再好好想想,我还是不想便宜了萧常林。”庞世文捂着脑袋退了出去。 靖远侯气得直喘粗气,有什么好处? 一头母猪有人争,你都会觉得它眉清目秀的。 不过是争着吃香,他们才觉得云锦婳好。 之前,不是都无人问津吗? 齐王府的老王爷不止摔坏了腿,还摔坏了脑子。 只要他有三寸气在,云锦婳就不能进靖远侯的大门。 给云锦婳赐婚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 五个候选人,只有萧常林时常出现在云锦婳的面前。 其他那几个人,几乎都闭门不出了。 以博学多才闻名的白云飞,回府之后,捧着那三副对子,昼夜苦思冥想。 对子没对出来,憋得他三天没上茅房。 火大! 赵强比试之后,打点了行囊,辞官归隐了。 临行之前立下誓言,什么时候能与武安侯的武艺不相上下了,他再入朝为官。 那张宇,醉酒之后睡了个昏天地暗,三天后才在一片哭声中醒了过来。 看着身上穿了寿衣,地下摆了一口棺材,他吓坏了。 好险好险,他差点儿被活埋! 惊惧之下,嗜酒如命的张公子,戒酒了。 至于靖远侯府的世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性情大变,与过去的新欢旧爱都断绝了关系,转而只喜欢那些清俊的小倌儿了。 一时之间,京城里流言蜚语满天飞。 有人说云锦婳是扫把星转世,哪个男人接近她就要倒大霉。 谁家要是娶了她,轻则夫妻不睦,重则家破人亡。 兵部侍郎张大人站出来说了公道话,力挺云锦婳。 毕竟,他们家是受益者。 他儿子不但戒酒了,而且还洗心革面,投身军营,发誓要做跟武安侯一样的人,立志报效国家。 不幸的是,三天后,张宇在训练的时候,摔断了胳膊。 这下,云锦婳走在大街上,男人们都对她敬而远之了。 毕竟,谁都不想走霉运。 患难见真情。 萧常林没有被流言蜚语吓退,对云锦婳不离不弃。 这一天云锦婳刚巡城回来,两个人在东城“偶遇”了。 “武安侯,我爹爹服用了你赠送的老参,病情大有好转。为表谢意,我嫂嫂在府内摆下了酒宴,特意命我请你前去赴宴呢!”萧常林努力拉近两个人的关系。 “哎呦,萧公子。您没听说吗,有个女人命犯寡宿,合该一生孤独。但凡有男子与之亲近,会损了自身的福报。您听我一句良言相劝,还是远离这丧门星吧!我是最大的受害者,这前者之鉴,您不可不防啊!” 苏子文突然出现了,拉着萧常林好一阵阴阳怪气地输出。 “苏子文,你的意思是遇到我的男人要倒霉是吧?”云锦婳语调清冷。 “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苏子文冷哼。 “砰!” 云锦婳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 苏子文“噔噔噔”连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嗯,还挺准!”云锦婳拍拍手,笑眯眯地俯视着他。 有些人,就是贱骨头。 上赶着找揍,她要是不肯成全,那就不仗义了。 第97章 可能是我们家祖上积德了 萧常林憋笑憋到差点儿破功。 难怪嫂嫂说云锦婳这人最是宽宏大量,从不记仇。 原来,她有仇当场就报了! “苏世子,你还真倒霉了啊!”他惊奇地叫了起来。 “你也是男人,遇到我怎么没倒霉?”云锦婳转过头看着萧常林。 明明是纯良无害的眼神儿,却让他后背冒出一股凉气来。 “那个,可能是我们家祖上积德了?”萧常林反应机敏。 “哦!原来如此。”云锦婳丹唇含笑。 这男人,还挺上道儿的嘛! “武安侯,我们走吧,免得让嫂嫂久等。”萧常林站在了云锦婳的身侧。 他倒想看看,接近这个背负“不祥之人”骂名的女子,是能遭雷劈呢,还是能神魂俱灭? “既然是齐王妃盛情相邀,我就叨扰了。”云锦婳不动声色的与萧常林拉开了距离。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苏子文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 萧常林的脑子是被驴给踢了? 这人啊,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报应落在自己身上,就知道害怕了。 他爬了起来,眼神阴鸷。 只要萧常林遭遇了意外,那么,云锦婳这“扫把星”的恶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云锦婳进了齐王府,跟李青柠寒暄了几句,摆下了酒宴。 云锦婳冰眸一转,看到偌大的花厅里只有她们一主一客,萧常林并没有出现。 “常林与靖王早有邀约,他去靖王府了。”李青柠浅浅一笑,温言解释。 云锦婳立时放松了许多,笑道:“青柠姐姐太客气了,不过是一支老参,还特意设宴相谢?” “锦婳,谢你不过是个幌子,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你说呢!我曾经说要给你做个冰媒的。没想到,这媒做到自家人身上了。 我那小叔,对你一见钟情,我公婆敬重你的人品,对这门亲事极为赞同。只要你愿意,齐王府挑良辰择吉日,立时下聘。但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李青柠跟云锦婳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但是知道她性情直爽,自己也就开门见山地说明了宴请她的用意。 “青柠姐姐,承蒙齐王府厚爱,锦婳感激不尽。只是……” “只是什么?你是没看中我们家的家世啊,还是没看中我小叔的人品?”李青柠问道。 论家世,齐王府是皇室宗亲,地位只在几位亲王之下。 论人品,萧常林虽然不敢以美男子自居,但是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也算品貌出众。 “都不是。”云锦婳摆摆手。 平心而论,如果她没有走上战场,立下功勋,这门亲事,是她高攀了。 “那就是嫌弃他至今还是白衣之身?锦婳,虽然常林他不能承袭爵位,但是官职和家业都不会少了他的。”李青柠很笃定地说道。 “青柠姐姐,我云家嫁女的规矩不会变,你觉得萧公子和齐王府会接受吗?”云锦婳很认真地问。 李青柠伸出去的筷子一顿,秀气的眉毛蹙了起来。 说实话,齐王府肯接纳云锦婳做儿媳,都出乎她的意料。 她还要求萧常林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女人,这要求,委实有些过分。 “锦婳,抱歉,我竟然忘了云家这独特的规矩。等我详细问过了小叔和公婆的意见,才能答复你。”李青柠歉意的笑笑。 她上有公婆,齐王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这件事,她不敢擅自做主。 男人嘛,十个有九个都愿意坐享齐人之福。 “青柠姐姐,我听说老王爷对二公子的婚事甚为挑剔,我何德何能,怎么就入了他们的青眼呢?”云锦婳不解地问。 李青柠抿了抿唇,缓缓地摇头。 她不知道。 “锦婳,我只知道,常林他为人直爽,读书的天分比齐王要高,性情也温和,应该能做个好丈夫。”李青柠不负萧常林所托,还真给他说了一些好话。 “娘,我回来晚了,家里有客人?” 房门一响,外面走进来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来。 看年纪,也就在十一二岁。 眉眼,与齐王萧常山有七八分的相似。 “宏业,快来给云家姨母见礼。”李青柠弯弯的眼睛露出了慈爱的笑意。 那少年眨巴着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打量着云锦婳,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的白牙。 “娘,这就是您常跟我提起的巾帼英雄武安侯吗?” “正是。”李青柠点头笑道。 云锦婳微微一笑,齐王妃对她的欣赏和友好,不只是在人前装装样子,而是发自内心的。 “武安侯,我们家人都很喜欢您呢!您,愿意做我的二婶吗?”少年很期待地问,两只眼睛亮闪闪的。 云锦婳别开了眼睛,脸色有些窘迫。 “这孩子,不许胡说。”李青柠板起脸来。 “姨母,我能见识见识您的剑术吗?”萧宏业被训斥了,赶紧转移了话题。 “好,我们去后花园吧!”云锦婳站起身来。 “我家里只有这个。”萧宏业捧出了一把长三尺宽二寸的竹剑。 云锦婳接过来,练了一套剑法。 剑招由缓转急,越来越快,人随剑走剑随人行,融为一体了。 “好!真好!”萧宏业兴奋地拍着两只手叫好。 等云锦婳停下来,他才发现,地上铺了一层落叶。 “姨母,您能教教我吗?这可比大街上打把势卖艺的那些人厉害多了。”萧宏业显然看出了一些门道儿。 “别胡闹,你祖父不许你练武。被他知道了,会生气的。”李青柠轻叱。 “唉,真是可惜,遇名师却不能求教,真是人生一大憾事。”萧宏业摇头叹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幸亏祖父当年坠马,摔伤的是腿,如果他吃饭被噎到了,一口气上不来,是不是咱们家人都不能吃饭了?”萧宏业苦恼地问。 云锦婳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李青柠轻轻拍了他一巴掌,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因为萧宏业缠着云锦婳问东问西,她告辞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了。 街头上几乎没有行人了,云锦婳加快了脚步。 忽然,不远处传来呵斥和打斗的声音。 云锦婳眼睛一眯,她不能袖手旁观。 第98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循着声音找过去,原来是一条暗巷里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昏黄的月光下,四五个男子把一个人围在了中间。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被包围的人厉声喝问。 “还能干什么?哥儿几个一时手头不便,想跟你借几两银子花花。”有人嬉笑着,顺手去抢他的荷包。 “混账东西!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有王法的地方,岂容你们肆意胡为?”那人正气凛然地训斥着。 “哈哈哈,脾气还挺大。小爷看你这衣服不错,也扒下来吧!哥儿几个,动手。”为首的那个人,痞里痞气地叫道。 云锦婳一皱眉:从哪里跑出来的几个小混混? 这是要拦路抢劫! 她怕那人人单势孤,吃了大亏,身形一动,就要过去帮忙。 “找死!” 那人怒喝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对面某个人的脸上。 云锦婳脚下一顿,这人的声音,很耳熟。 好像是,萧常林? “兄弟们,给我狠狠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挨了打的人怪叫一声,一拳打了过去。 四五个人饿狼似的齐齐扑了过去,拳头巴掌雨点儿般地落了下去。 “哎呦,哎呦……” 转眼之间,几个人都被打趴下了。 云锦婳身子一闪,躲在了暗处。 那几个无赖不过是乌合之众,她一只手就能把这些人打得满地找牙。 但是,如果这个人真是萧常林,那就不正常了。 齐王府的人不是不许习武吗? 能独立对付四五个壮汉,这可不是普通读书人能做到的。 “小子,你找死!” 为首的那个人大喝一声,银光一闪,手里的匕首狠狠地扎了过去。 “啪!” 他的手腕子被对方擒住了,匕首就到了人家手里。 “不好!快跑!” 那人转身就想跑,对方一个扫堂腿,把他踢翻在地。 云锦婳运足了目力,借着月亮的光芒,看清了负手而立的人果然是萧常林。 “咔咔咔!” 他走了一圈,那几个人立刻抱着胳膊腿哀嚎起来。 “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我的手,我的手腕折了。 云锦婳一惊,看着很温和的萧常林,实则是个面冷心硬的主儿。 “闭嘴!谁敢再出声儿,我就割了他的舌头。”萧常林把玩着那把匕首。 几个人吓得噤若寒蝉,都死死咬住了牙关。 萧常林在叫嚣的最厉害的那个人面前蹲了下来,用匕首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脸颊。 那人浑身哆嗦着,缩成了一个团儿。 想喊,不敢。 想跑,跑不了。 想躲,躲不开。 空气里忽然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那人缩着脖子,一动不敢动。 “这就吓尿了?”萧常林嗤笑一声,退开了几步。 “我兜里还真装着银子呢,想要吗?”萧常林从身边的荷包里摸出几两碎银和几张银票来,托在手心上。 “不,不敢了。”为首的人瑟瑟发抖。 银子是个好东西啊,只是跟性命比起来,就没多好了。 “为什么盯上我了?”萧常林饶有兴致地问。 “大爷,哥儿几个今晚手气背,在赌场把所有的家当输了个一干二净。我们想翻本儿,又拿不出钱来了,所以一时鬼迷心窍,才想到了这个法子。我们看您穿戴不俗,又是孤身一人,就,就想发个外财。 我们知道错了,我家中上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下有没出满月的婴儿,还求大爷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那人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 一边解释,一边苦苦哀求。 “你不过三十岁左右,你娘都八十多岁了?你爹挺能干的嘛!”萧常林讥讽地笑道。 云锦婳默默地捂住了耳朵。 这就是青柠姐姐夸的“为人直爽,性情温和”? 萧常林这张嘴,很刻薄啊! “大爷,我说错了,八十多岁的那是我奶奶。”打劫的人急忙改口。 “唰!” 萧常林一抬手,银光一闪,鲜血四溅,那人的耳朵掉了一半儿。 “少打马虎眼!说实话,是什么人指使你们加害于我的?再敢说谎,我就一刀一刀剐了你。”萧常林语气中透出一股狠厉来。 “我说!我说!” 离萧常林最近的人绷不住了,带着哭腔开了口。 他娘的,钱难挣,屎难吃。 早知道拿几两银子要用命换,他就不来了。 “大爷,有人给了我们五两银子,让我们在这暗巷中等着你途经此地,一哄而上,抢了你的荷包,狠狠打你一顿。不是什么伤天害命的事情,我们还有双份银子拿,大家就答应了。 没想到,您是个练家子。老大,快,把那五两银子拿出来,给大爷买杯酒压压惊吧!” 这人,还挺会来事儿。 为首的那个人,咬着后槽牙拿出了银子。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 还有比他们更惨的劫匪吗? “给你们银子的人是谁?”萧常林问。 他才回京,不曾与人结怨啊! “是,是东盛赌坊的掌柜的,叫刘四儿。”有人供出了幕后指使人。 萧常林眉头一皱,他从来没有去过赌坊,更不认识这个人。 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个人为什么要害他呢? 几个小喽啰,嘴里吐不出更有用的东西了。 萧常林一扬手,那四五个劫匪齐齐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云锦婳瞪大了眼睛,这几个人虽然可恶,应该受到处罚和惩治,但是,罪不至死啊! 萧常林为什么杀了他们呢? “唉,我没想杀人的,是你们自己找死,怪不得我。”萧常林叹息一声,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出了暗巷。 云锦婳躲在粗大的树干后,屏息敛声,眼看着他施施然离开了。 他面色如常,仿佛刚才连害几条人命的,不是他。 夜风寒凉入骨,云锦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若非她亲眼所见,她绝对不敢相信萧常林是个嗜杀成性的人。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齐王兄弟两个,都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萧槿安说得对啊,萧常林答应娶她,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第99章 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 暗巷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令人闻之欲呕。 云锦婳屏住呼吸,上前查看。 五具死尸杂乱地躺在地上,一个个瞪着眼睛,张大嘴巴,死不瞑目。 云锦婳仔细查验,除了那几处外伤,找不到致命的伤口。 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呢? 看着他们痛苦且怪异的面容,云锦婳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在一人的头顶上摸了摸,果然,在百会穴上摸到了异常。 云锦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噗”地吹亮了。 借着火光她看到了,死者的头顶上有一枚铁钉。 尖锐的一端刺入了头骨,只剩下黄豆粒儿那么一点大的钉头露在外面。 云锦婳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透骨追魂钉是江湖上一种非常歹毒的暗器。 使用的人有着强劲的内家功力,腕力和指法都有独到之处,三寸长的铁钉嵌入人头部的死穴,不容易被人发现。 能做到杀人于无形。 萧常林随手一挥,就能要了五个人的性命。 这个人的武功,至少已经跻身于江湖中一流高手的行列了。 齐王府的人不是不能修习武术吗? 萧常林是从哪里学来这门歹毒的功夫? 云锦婳满腹的疑惑,头脑中浮现出在宁远县遇到的那个恶贼的身影儿。 萧常林,似乎比那人略矮了一些,身材也消瘦一些。 最主要的是,大师兄说过,那人遭到反噬,半年之内,不能运功。 不,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但是,无意中窥见的秘密,却让云锦婳对齐王府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齐王府的人给大家的印象一直是与世无争,齐王兄弟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有大才,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如今看起来,他们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 云锦婳满心狐疑地离开了暗巷,这桩凶杀案,明日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第二天,天光放亮,京兆府尹林森带着十几名衙役和仵作匆匆去了城南的一座暗巷。 已经有军士围住了暗巷,最先发现尸体的两名卖菜的农人吓得都快站不住了。 他们,就是来这暗巷里撒泡尿的。 没想到,五具僵硬的尸体,不但把尿给吓没了,差点连魂都给吓丢了。 面对林森的询问,两个人结结巴巴地只一再重复,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面相憨厚,那份惊吓也不是装出来的,两担白菜萝卜足以证明他们是真正的农户。 林森没有难为他们,记下了二人的姓名住址,就让他们离开了。 仵作当场验尸,用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找到了致命的伤口。 五个人死法一致,并不是互殴致死。 他们的头顶,都被人钉入了一根三寸长的钢钉。 如果不是其中一人发髻散乱,仵作还发现不了真相。 林森脸色骤变,什么人这么凶残? 死人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凶手无处可寻,就先从被害人查起吧! 不到半天的功夫,这几个人的来历就打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都是游手好闲的混子,最喜欢喝酒和赌博。 他们时常出入东盛赌坊,仗着身强力壮,几个人又非常要好,赌坊的掌柜的有时候会让他们替赌坊收取客人久不归还的赌账,从中分给他们一些好处。 一来二去的,他们就成了东盛赌坊的打手。 难道是因为收取赌账,把人逼急了,才丢了性命? 赌徒如果红了眼,杀人放火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林森立即派人去传刘四儿来公堂回话,凶手很可能就是欠下赌债的人。 “大人,小人们去晚了一步,刘四儿被人杀死在家中,也是头顶被人钉入了钢钉。”衙役们回报。 他们,只带回了刘四儿的尸体。 他家中被翻得乱七八糟,林大人想要的赌坊账本,他们没有找到。 他们的对手不但凶残,而且还很狡诈,事事都走在了前面。 林森按住了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这案子所有的线索都被掐断了。 他这老虎吃天,无从下口了。 云锦婳暗中密切关注着这件案子,她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能说出来。 萧常林的暴戾和狠毒,让她意识到这个男人和齐王府隐藏着一个可怕的秘密。 他接近自己,的确有所图谋。 她要做的是引蛇出洞,而不是打草惊蛇。 被惊到的不是萧常林,而是苏子文。 他只是动了一点点小心思,想让萧常林出点儿意外。 五十两银子能干什么? 不过是找几个地痞无赖把人揍个鼻青脸肿而已,不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暗巷闹出的人命案,他听说了,但是并没有往心里去。 死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有什么稀奇? “世子爷,不好了!”他的长随庆儿一脸惊慌的钻进了书房。 苏子文手中的扇柄重重敲在了庆儿的脑袋上。 他最近倒霉的次数太多了,最听不得“不好”两个字。 “本世子教导你多少次了?遇事不要慌慌张张,心稳了,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苏子文一本正经地教训庆儿。 “是是是,世子爷说得对。事情是这样的,您不是命小人找几个人给萧公子一点儿颜色瞧瞧吗?他看着没看着颜色小人不知道,但是找他麻烦的那几个人都死在暗巷里了。” “什么?”苏子文直直地跳了起来。 撞翻了桌椅,自己被扣在椅子下面,桌子上的砚台打翻了,浓墨洒了他一身。 “世子爷,您慌什么啊?小人话还没说完呢!那几个人不是小人直接找到的,而是花了点儿银子,托人去办的。”庆儿扶起了苏子文。 苏子文气得一脚踹了过去,你他娘的说话大喘气不要紧,吓得老子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那就好那就好,查不到你身上就好。”苏子文额手称庆, 这小子还算机灵,他们主仆躲过了一劫。 “小人找的东盛赌坊的刘四儿,他,也死了。这下好了,死无对证了。”庆儿笑道。 苏子文看着庆儿的眼神,恨不得刀了他。 完了,他要被拖下水了。 第100章 我只是想你了 “糊涂东西!那几个人能供出刘四儿,焉知刘四儿不会供出你来?你这小子不是什么硬骨头,若是他找到了你,你肯定要把本世子给供出来。”苏子文已经在心里给庆儿贴上了“卖主保命”的标签。 “世子爷,小人就是死也不会出卖您的。”庆儿吓得跪下来举手对天发誓。 他们家世子,最近有些喜怒无常。 为了保全自己,杀了他灭口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不不,小人绝对不能死。我是家生的奴才,又是服侍世子爷的。我要是死了,那人就知道是您杀人灭口了。”庆儿看着神情阴冷的苏子文,心思急转。 苏子文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的确,这个时候庆儿死了,萧常林很容易就怀疑到他的身上来了。 不对啊! 齐王府的人都不会功夫,萧常林一个人能打趴下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还能轻而易举杀了他们? 转身又去杀了刘四儿? 如果刘四儿供出了庆儿,萧常林又有那么大的本事,平阳侯府早就闹得鸡飞狗跳了。 嗯,疑心生暗鬼,是他想多了。 死的是几个赌徒和赌坊的掌柜的,一定是他们平时作恶太多,招惹了亡命之徒,逼得人家狗急跳墙,这才把他们给一锅烩了。 苏子文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一颗心渐渐平稳下来。 他笑着对庆儿说道:“你赌咒发誓的干什么?本世子若是信不过你,还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那几个人的死,跟咱们没关系。你不认识什么刘四儿王五的,我也没交代过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对对对,世子爷,咱们什么都没做。”庆儿很机灵,立刻跟着改口。 他笑嘻嘻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退出去了。 夜晚,躺在床上,他忍不住对凌萱说起了这件事情。 “夫君,你好端端地招惹齐王府的人做什么?”凌萱翻身坐了起来。 两道弯弯的细眉皱了起来,一脸的不高兴。 “我,我还不是为了给你出一口气?你看仁寿太后给云锦婳挑选的那几个夫婿人选,已经有四个都走了霉运,要是萧常林也受看了伤挂了彩,那云锦婳可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灾星了。” 苏子文为自己荒唐的行为辩解。 “夫君,再不要为萱儿去冒险了,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得罪了一个云锦婳,你已经几次受了无妄之灾,你可千万不能再去招惹齐王府。”凌萱扑进他的怀里,眼中的愤怒转化成了万分担忧。 “我什么都没做,萧常林也毫发无伤,齐王府会跟我苏家为仇作对吗?”苏子文不以为然地笑笑。 “自然不会!齐王府绝对不会难为苏家的。”凌萱脱口而出。 为了她,萧常山也不会跟平阳侯府过不去的。 毕竟,这个家有他在意的人。 “萱儿,你怎么会这么肯定?我们与齐王府不过是泛泛之交。”苏子文箍紧了凌萱的细腰,狐疑地问。 她一个深闺妇人,对齐王府能有多少了解? “齐王妃八面玲珑,与各个世家都维持着良好的关系。我们平阳侯府因为云锦婳,不如之前风光了,但是根基还在。齐王妃那么聪明的人,至少会跟我们保持友好往来的。大家族之间,如非深仇大恨,断然不会轻易撕破脸皮的。” 凌萱亲昵地依偎着他,娓娓道来。 苏子文不住地点头:有道理。 “夫君,天色不早了,我们早点儿安歇吧!”凌萱纤细的手指挑开了他的腰带。 一双杏眼水波流转,溢出万千风情。 苏子文“噗”地吹灭了烛火,把她压在了身下。 幔帐里很快传来一阵娇喘低吟,苏子文血脉偾张,在方寸之间往来驰骋。 凌萱欲迎还拒,弄得苏子文欲罢不能。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苏子文精疲力尽地躺在凌萱的身边,沉沉睡去了。 凌萱咬着红唇,心中一阵烦躁。 看着苏子文那张俊美的脸庞,她轻声叹息。 可惜了这么俊美的一张脸,却有个不大争气的身子。 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成亲三年了,她在苏子文这里很难得到满足。 倒也,怪不得他。 那个男人的强大和勇猛,足以让十之八九的男人自愧不如。 她,想再见见他了。 几天后,齐王回京给老王爷买松鼠鳜鱼,他进了醉花荫,径直去了二楼的一个雅间儿。 “王爷,如今想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啊!”凌萱媚笑着迎了上来。 她薄施粉黛,轻点朱唇,一袭大红裙装衬得她宛如新嫁娘那般娇媚。 萧常山坐在椅子上,凌萱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儿,丁香小舌轻轻吻着他的喉结。 “天生的狐媚子,勾引男人你倒是得心应手。”萧常山抓住她的两团娇软狠狠揉搓着,嘴里还不忘羞辱她。 这女人,真是贱! 自己越粗暴,她反而越柔顺。 他的暴虐,只有她甘之如饴。 凌萱陶醉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狂风暴雨的降临。 她如同一株快要枯萎的玫瑰,需要雨水的浇灌。 萧常山折腾了她一通,把她推开来,问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凌萱面色潮红,眼中写满了欲求不满的渴望。 “王爷,我,我只是想你了。”凌萱大胆热烈的表明了心迹。 她跪伏在桌子上,开始宽衣解带。 “啪啪!” 萧常山两巴掌打在她的丰臀上,打得她娇躯一颤,吃痛地呻吟出声。 “滚下来!本王今天没兴趣儿。”萧常山冷冷地说道。 他对待凌萱的态度,比对待奴婢还要恶劣,比对待青楼的姑娘还要轻薄。 “王爷,您,怎么了?”凌萱忍着屈辱,小心翼翼地问。 齐王待她从来都不温柔,但是对她的要求,一向是有求必应的。 他或许很嫌弃她,但是从来不嫌弃她的身体。 “日夜侍疾,累了。”萧常山敷衍地回应。 “凌萱只恨自己不能为王爷分忧解愁。”凌萱看着他憔悴的脸庞,立时心疼起来。 “我父亲病重,这一年我们能不见就不要相见了。”萧常山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一年? 凌萱抓心挠肝的,她要怎么熬啊? 第101章 你做得很好 “王爷,不如请老王爷回京休养吧!乡下虽然安静,但是请医问药都不方便。为了一口吃食,您还要两地奔波,实在是太辛苦了。”凌萱贴心地建议。 萧常山目光冷肃,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齐王府的事情与你有何相干?谁允许你干涉本王的家事了?” “我……我只是心疼王爷。”凌萱委屈地撇撇嘴,眸中水汽氤氲。 “本王不是苏子文,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你想要什么,我能给的自然会给。但是,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苏家妇,你的手不能伸到齐王府的。” 齐王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娇俏模样,心中没有一丝悸动。 他们之间只是简单的男欢女爱关系,他享受肆意蹂躏凌萱的快乐,作为回报,给了她许多好处。 二人不过是各取所需,并无情义可言。 用身体谋利的女人,与烟花柳巷的风尘女子有什么区别? 凌萱用力掐着自己的指尖儿,深深地吸气,压下了胸中翻涌的怒气。 这男人,跟苏子文截然不同。 情爱是不能打动他的。 对他来说,爱和心疼一文不值。 有用,才行。 “王爷,凌萱心里最敬爱的人一直都是您。您那王妃贤良淑德,又精明能干,把齐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我看着都替您高兴。可是,贵府的二公子,似乎惹了麻烦呢!” 凌萱皱着两道细眉。 “常林?呵呵,他看中了云锦婳,你心里不舒服了?”齐王嗤笑。 凌萱甘愿入齐王府为妾未能如愿,而二嫁的云锦婳能做萧常林的正妻。 她求而不得的,云锦婳却垂手可得。 “我有什么不舒服的?她要嫁的人又不是王爷。王爷应该知道,最近京城出了一桩大案。官府怀疑是因为追讨赌债闹出的人命,可是,有人亲眼所见,事发当晚,二公子从暗巷里走了出来。” 凌萱故意压低了声音。 苏子文以为萧常林一个文弱书生,必然没有能力对付五个壮汉。 所以猜想找他麻烦的人,阴差阳错之下,并没有遇到萧常林。 但是,凌萱知道,齐王武功高强,萧常林也不会是等闲之辈。 萧常山曾经警告过她,如果敢把他会武功的事情泄露出去,他会灭了凌家满门。 虽然她不明白齐王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自己的实力,但是她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谁看见了?这件事还有谁知道?”萧常山一把抓住了凌萱的领口。 力道之大,勒得她透不过气来,两眼上翻。 萧常山稍稍松了一些力道,两只眼睛血红。 凌萱吓坏了,几年前,她就见过萧常山这副冷酷的模样。 如果不是她机灵,早就一命呜呼了。 “王爷,您松手,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外人知晓。”凌萱真怕他情绪激动之下,失手杀了她。 “说,到底怎么回事儿?”萧常山厉声逼问。 萧常林绝对不能跟那桩案子有牵连,被人怀疑都不行。 “王爷,是平阳侯府一个小厮无意中撞见的。他只在我和苏子文的面前提过一嘴,被苏子文呵斥了几句。他说二公子人品贵重,又一心苦读圣贤书,哪里会跟几个泼皮无赖扯上关系呢? 我怕他嘴不严,第二天就找了个理由把他打发到田庄去了。当晚,他贪杯喝醉了酒,出去起夜的时候,失足掉入一口枯井中摔死了。” 凌萱急中生智,一番谎话编得合情合理,还顺便在齐王面前卖了个人情。 “你做得很好,”齐王放开了凌萱。 难得夸赞了她一句。 凌萱低眉顺眼的:“我虽然与王爷没有夫妻的名分,但是有夫妻的情分呢!我那一双儿女,日后还要仰仗王爷提携,我自然盼着齐王府兴旺发达。您好了,我们母子才能好。” 她这谦卑驯顺的态度,萧常山很满意。 这女人,对他的情意没有十分也有五六分。 毕竟他们之间有着斩不断的羁绊,她为他着想也是应该的。 “这件事与常林无关,但是我会告诫他,回到京城之后,要谨言慎行。喏,这些银票你收着,只要你真心待本王,本王必不会亏待于你。”萧常山把几张银票塞进凌萱的手中。 这女人,适当地给她一点儿甜头,她对自己更会死心塌地了。 一看上面的面额,凌萱立时眉开眼笑,连声道谢:“多谢王爷。” 没了云锦婳的嫁妆,她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唉,都是王侯之家,平阳侯府怎么就这么穷呢? “带几样醉花荫的招牌菜回去,这些日子,你似乎清减了一些。”萧常山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 “儿子还小,虽然有丫鬟婆子和奶娘照顾着,我到底放心不下,整日整日陪着他,的确辛苦。不过啊,想到日后能母凭子贵,一切都是值得的。”凌萱妩媚一笑。 “好好抚养他长大成人,你必然能安享荣华富贵的,去吧!”萧常山挥挥手。 凌萱拉开了雅间儿的门,探头一看,走廊上空荡荡的,她迅速闪身出去了。 虽然,没能来一场鱼水之欢,但是她想着那些银票,心里的怨气消散了许多。 权势、利益和人,总得给她一样啊! 凌萱走后,萧常山坐下来喝了一壶茶,才离开了醉花荫。 回到齐王府,他第一件事就是去见萧常林。 萧常林正在窗下读书,见到他进来了,急忙起身问候:“大哥,您回来了?” 齐王两道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在他的脸上。 萧常林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心中忐忑不安。 他,不会是因为云锦婳至今还没答应这门亲事生气吧? “那桩凶杀案是你做的?”萧常山冷冷地问。 萧常林一愣:“大哥,您怎么知道的?” “啪!” 齐王一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才回京城,就捅下了这么大的篓子,自己的叮咛,他是一句没放在心上啊!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齐王冷哼。 萧常林眼睛里闪过一抹凶狠,谁知道了,杀了谁便是。 第102章 你不会真喜欢上云锦婳了吧 “不知道从哪里跳出几个不知死活的人,敢抢我的银子,还要扒了我的衣服羞辱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一气之下,就动了杀机。当时,并没有留活口儿,我做得很隐秘。大哥,想必是因为那透骨钉,才知道是我所为吧?” 萧常林隐瞒下那几个人是被人收买的真相,因为刘四儿嘴很硬,他没问出真正的幕后指使人。 但是案发时,那条暗巷附近没有行人经过,任谁都不会怀疑到他身上的。 “有人看到你在案发现场了,好在人已经死了。否则,你现在应该在京兆府尹的大牢里。你自己惹了麻烦不要紧,若是连累了齐王府,爹不会饶过你的。”萧常山冰冷的话语没有一丝温情。 仿佛,对面站着的这个人不是他的手足弟兄,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我知道了。”萧常林惊出了一身冷汗。 齐王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问道:“这门亲事,还没定下来吗?” 萧常林摇摇头:“虽然太后有意撮合,但是皇上并不赞成。云锦婳是他一手提拔的,他如何肯自断一条臂膀呢?” “搞定一个女人有什么难的?要么得到她的心,要么得到她的人,她自然就会对你百依百顺了。”萧常山以过来人的身份指点他。 萧常林苦笑几声:“大哥,云锦婳不是寻常闺阁女流,她那心里只记着忠君爱国,对情爱并不在意,如何能够只见了几面,就喜欢上我?我一个文弱书生,她是能征惯战的勇将,我能对她霸王硬上弓吗? 还有那苏子文,暗中造谣生事,京城中谣言四起,说云锦婳命犯寡宿,与她交往的男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得想个办法,让他管住自己的嘴。或许,这样会打动云锦婳的芳心。” “不!你不许难为苏子文,不能坏了我们两家的交情。”萧常林正色警告他。 “我们与苏家并无深交,那苏子文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大哥何必维护他?”萧常林不解地问道。 “到底是百年世家,他日后要承袭爵位的。能多一个朋友,就不要多一个仇人。”萧常山淡淡地的解释。 “那暗中给他的妻儿一点教训,他自然就学乖了。”萧常林有些不甘心。 毕竟如今围在云锦婳身边的,就只有他一个男人了。 苏子文肯定盼着他走路跌死,吃饭噎死。 反正那家伙儿不会盼着自己好的。 “胡闹!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他不过口出恶言,诋毁云锦婳几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不必与他纠缠不休。”萧常山一拍桌子,厉声呵斥。 萧常林闭口不言了,却暗自腹诽:大哥什么时候开始讲道德和良心了呢? 这玩意儿,就如同太监的根,先天都是有的,后面会被割掉的。 “记住了,不许动他的妻子儿女。如果你敢阳奉阴违,我就打断你的腿。”萧常山还不忘威胁他一句。 “又不是你的女人你的种儿,大哥对他们比对我这个亲弟弟还好。”萧常林不满地抱怨着。 萧常山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到京城,就像脱了缰的野马,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你再肆意胡为,我就把你送回爹爹身边去。” 哼,无知蠢货,你怎么知道这内里乾坤? “我听大哥吩咐就是。”萧常林赶紧端正态度。 在这个家,他处处要听命于父兄的。 “我今日在府中住一晚,明天去见仁寿太后和皇上,尽快落实了这婚事。”萧常山比萧常林还心急呢! 云锦婳这个权势滔天的女人,即便不能为齐王府所用,也要尽快拔去她的爪牙。 “多谢大哥。”萧常林抱拳致谢。 “常林,你不会真喜欢上云锦婳了吧?”齐王探究地看着弟弟。 他那喜上眉梢,是什么意思? 萧常林一愣:喜欢? 他从小到大,有过自己喜欢的东西吗? 他要走的路,在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安排好了,他按照既定的轨迹一步一步前行就好。 自己的思想和喜好,跟家族的利益比起来,一个轻如鸿毛,一个重如泰山。 “大哥,这不是爹和您的意思吗?我只是想快些完成任务而已。”萧常林双手一摊,满不在乎的模样。 “记住,你千万不能对那个女人动情。日后,你要什么样的女人,要多少,我都会给你。”萧常山出言提醒的时候,还不忘给他画了一张又圆又大的饼。 “知道,您去见嫂嫂吧!小别胜新婚……” 萧常林忽然捂住了嘴巴。 这,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萧常山只斜睨了他一眼,起身出去了。 用过晚饭,李青柠早早的回房沐浴更衣去了,房间里还特意点了熏香。 他们夫妻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在一起了,这一晚,自然免不了柔情蜜意、耳鬓厮磨一番。 二更鼓响,齐王还没有回房。 李青柠想了想,亲自端着一碗参汤去了萧常山的书房。 齐王夫妇感情甚好,这书房李青柠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王爷,天色不早了,喝了参汤,早些休息吧!”李青柠柔声笑道。 “啊!有劳王妃了,你早些歇着吧!我明日要进宫觐见皇上和太后娘娘,要做一些准备的。”萧常山接过了参汤,对待李青柠一如既往的体贴、和气。 “那妾身就不打扰王爷了。”李青柠识趣儿地告退。 不知什么时候,睡意朦胧中李青柠感觉到有人蹑手蹑脚走进了卧房,躺在了他的身边。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刚想依偎过去,枕畔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唉,他太累了! 李青柠内心轻叹一声,又悄悄闭上了眼睛。 等她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只有深深的卧痕证明她的夫君来过。 李青柠爬了起来,坐在菱花镜前打量着里面的人儿。 她乌发如云,皮肤细腻光滑,眉眼温润柔和。 她自知不是一等一的绝色美人儿,但是齐王爱的一直就是她温柔的性格和淡雅如菊的气质。 只是,他有很久没碰过自己了。 是她年老色衰,没有吸引力了吗? 第103章 齐王这是给萧常林要官儿来了 齐王最近奔波往返两地之间,李青柠很体谅他侍疾的辛苦。 但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他怎么忽然就变得清心寡欲了呢? 要说累,侍疾比操劳政务还累? 伺候老王爷的人多着呢,一群丫鬟婆子,还有身强力壮的男仆,哪里就需要齐王事事亲力亲为了? 李青柠摸着自己的脸,怅然轻叹。 红颜未老恩先断,她与那些以色侍人的女子,也并无不同吗? 想到齐王的温柔体贴,他们夫妻十几年了,从未发生过争执,连高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李青柠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又渐渐平缓下来。 或许是她想多了,他真的只是太累了。 清心寡欲,总比四处留情的好。 嗯,他们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没有矛盾,没有问题。 齐王妃一边焦虑一边安慰着自己,在丫鬟进来服侍之前,又恢复了温婉端庄的当家主母模样。 齐王因为侍疾,向朝廷告了长假。 早早地起床,不知道去了哪里? 早膳的时候,他才出现在李青柠的面前。 “王妃,新出锅的蟹黄包,你最喜欢吃了。本王不在京城,家里家外全由你一人操持,多有辛苦。”萧常山把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放在了她的面前。 “父王太偏心了,都是给娘的,我们没有吗?”萧宏业不满地抗议。 另外那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盯着包子,再看看满桌的吃食,一样都不肯往嘴里送了。 早膳非常丰富,清粥小菜外加各色点心,荤素搭配,满目琳琅。 两个孩子却只觉得那蟹黄包才是人间美味,不然父王为什么单独买来给娘一个人吃呢? “都有都有,见者有份。”李青柠笑着把包子分给几个孩子。 还不忘在齐王的吃碟里,也放了一个。 “父王最近不在家,不许惹你们的娘生气。等父王下次回来,给你们带许多好吃的好玩儿的。”萧常山咬了一口包子。 看着妻子儿女,笑纹比包子上的褶儿还多呢! 李青柠也跟着笑了起来,自己真是想多了,他依然是那个体恤入微的好丈夫,慈爱温和的好父亲。 巳时,齐王入宫。 他先去寿康宫拜见了仁寿太后。 仁寿太后不仅是齐王的婶母,她与齐王的母亲还是远房的表姐妹,关系十分亲近。 沈璃见到萧常山,屏退左右,只留下两名心腹宫女伺候着。 “太后娘娘,侄儿是为了舍弟的亲事而来。” 萧常山给太后问了安,没有过多的客套,直接说明了来意。 “一个二嫁的妇人,匹配皇室宗亲,已经是无上荣耀了。她却迟迟不肯表态,既不推辞,又不答应,就这么吊着长林,无非是想给自己抬抬身价。 这欲擒故纵的手段,一点儿都不高明。想嫁给常林的名门闺秀大有人在,若非哀家的恩典,她能有嫁入皇室的机会?”沈璃先发了一阵牢骚。 她对云锦婳一个看不上,百个看不上。 如果不是为了削弱她手中的权利,自己才不会关心她的亲事呢! “太后娘娘,或许她嫌弃常林是白衣之身?毕竟,她如今是南陵唯一的女侯爷,皇上对她恩宠有加,位极人臣的武安侯,眼高于顶也是应该的。”齐王自嘲地笑笑。 低娶高嫁是最常见的婚姻缔结方式,女子出嫁十之八九都会选择比自己家境好,地位高的人家。 齐王府虽然比武安侯府门户高一些,但是萧常林的身份地位与云锦婳相差悬殊。 这一桩女强男弱的姻缘,云锦婳如何能心甘情愿呢? “怎么,难不成她还有更好的选择?”仁寿太后冷笑一声。 她的儿子已经使君有妇了,其余的两位皇子尚且年幼,还不到议亲的年龄。 即便他们该娶妻生子了,作为皇上的亲手足,断断没有娶一个再醮之妇的道理。 萧常林虽然眼下没有功名和官职,但是就凭皇室宗亲的身份,肯娶云锦婳为妻,已经是给了她天大的脸面了。 那贱人还敢故意拿乔,简直是给脸不要脸了。 “没有更好的人选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瞧不上常林。毕竟,她休掉的可是侯府世子呢!为了赌一口气,云锦婳也要找一个方方面面都超过苏子文的男人。所以,要不是靖远侯再三阻挠,她或许会选庞世文呢!”萧常山言之凿凿。 沈璃目光闪烁,端起茶盏浅浅地啜饮几口。 齐王这是给萧常林要官儿来了? 而且,这职位还不能太低,有两位侯府世子做比对呢! 可是,萧常林于江山无助于社稷无功,没有破格提拔的道理。 而且,自从萧槿安做了皇上,前朝官员的任免,她根本就无权过问了。 “齐王,你知道,哀家除了牧尘那孩子,最疼爱的人就是你们兄弟两个了。只是今昔比不得往日,许多事情,哀家有心无力了。 我能做的,只是等待合适的机会,让常林替代云锦婳的位置。现在,哀家帮不了他的。我只是皇上的嫡母,比不得庄静太后的。人家,那才是真正的母慈子孝呢!”仁寿太后轻声喟叹。 要么说夫贵妻荣抵不过母凭子贵呢,先皇让她风光了二十多年,而萧槿安能让殷玉莲余生尽欢。 “太后娘娘,皇上以仁孝治天下。陛下秉性淳厚,对您和庄静太后都是一视同仁的。靖王与陛下更是手足情深,皇上对您非常敬重。您看,您为云锦婳择婿的事情,陛下不是遵从您的意思了吗?”齐王低声劝慰。 锣鼓听声,说话听音。 他听出来了,想走仁寿太后的门路,不大可能了。 她对皇上的抱怨,他只能置若罔闻。 谁都知道,当年皇后娘娘对这位庶出的长皇子别说视如己出了,就是连稍假辞色都做不到。 不但是她,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平王,会一飞冲天。 平王的地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谁都没有资格要求他以德报怨。 太后和皇上的恩怨纠葛,他齐王府没有必要卷进来。 不要与弱者共情,否则你会承担她的命运。 第104章 坑儿子日常 沈璃的笑很明显带了讥诮的意味,萧槿安对她和殷玉莲一视同仁? 说这话的人,自己都不相信吧? 提起了萧牧尘那个逆子,她心中火气更盛。 但凡他们母子一心,她在后宫的地位必然无人能够撼动。 虽然殷玉莲那人看起来不争不抢,无欲无求的,事事以她为尊,仿佛对名利毫无欲望。 但是她知道,那些太妃和太嫔们对她恭敬着呢!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上的亲娘呢? 沈璃很是后悔,自己当初就是被她与世无争的性子给骗了,否则,绝不会容许她活到现在。 一个小小的贵人,竟然与她这个皇后娘娘平起平坐了! 都怪她的那个儿子不争气。 仁寿太后按了按眉心,抱怨没有用,她得想办法改变现状。 “齐王,哀家与齐王府是亲上加亲,你和牧尘自然要更亲近一些才对。他还年轻,你是哥哥,有些事情呢,他若不懂,你就慢慢教导他。 看看你们兄弟两个,互敬互爱,真是令人羡慕。你想给常林谋个前程,是做哥哥对他的疼爱与关怀。哀家是帮不上忙了,你去问问牧尘,能不能从中斡旋?”沈璃把这个难题抛给了儿子。 齐王一脑门子的问号,这个,是亲娘? 连他都知道,萧牧尘那人搞钱有一套,对权势没有多大兴趣儿。 他能帮自己什么忙? 给他几两银子让他给萧常林买个官职? “去吧,那孩子是个热心肠,或许有办法呢!即使帮不上忙,你们兄弟常来常往,也能够增进感情啊!”沈璃催促着。 齐王嘴角一抽:都说知子莫如母,到了仁寿太后这里却行不通了。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儿子有几斤几两? “侄儿告退。”齐王行了礼退出了寿康宫。 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了,他还能赖着不走? 走在青石甬路上,齐王忽然反应过来了。 仁寿太后催着他去靖王府求助,其实是别有用心。 她知道萧牧尘没有能力帮常林得到想要的官职,这个权利,是专属皇上一个人的。 她就是想让萧牧尘明白,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一个嫡出的皇子被庶兄遮住了光芒,他心中没有半点儿怨恨吗? 这世上能让男人疯狂的,只有脚下的土地和怀中的女人。 尤其是那片土地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确很容易引发一场争夺之战。 虽然被仁寿太后当做了一枚棋子,但是齐王并不介意。 他这个小卒如果过了楚河汉界,那就所向披靡了。 谁能保证,棋局没有失控的时候? 齐王立刻改换了方向,他不去御书房了,去靖王府吧! 反正,求到他们兄弟两个谁的名下,这事儿都不会有结果的。 他不过是来仁寿太后这里碰碰运气。 现在,换个地方接着碰吧! 靖王府。 萧牧尘听到萧常山来访,亲自迎出了府门。 “齐王兄,稀客稀客,里面请吧!”萧牧尘笑道。 “来得冒昧,望乞恕罪。”萧常山并不托大,很是客气。 进了花厅,二人分宾主落座,下人献上了香茶、果品,就退了出去。 “皇伯病情可有好转?我还想着休沐的时候前去探望呢!”萧牧尘先问候了老王爷。 “上了年纪的人,原本就拖着一条伤腿,又摔了这一跤,这才是旧疾未愈,又添新伤呢!请了几位大夫问诊,都没有太好的法子,只能慢慢休养。 你这新婚燕尔的,靖王妃又是远嫁,你有了闲暇,多陪陪弟妹吧!你这份心意,我心领了,亲身探望就不必了。 我谢绝了所有亲友的探视,为的是避免老人家看到人来人往的,心中犯了狐疑,以为自己很难恢复呢!虽然,的确如此。”齐王谢绝了萧牧尘的好意。 “既然如此,那我就日后再去问安吧!齐王兄如果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萧牧尘笑得一团和气。 他平日与齐王来往并不密切,萧常山今日上门,他猜想大概是有所求。 不过,齐王府家大业大,并不缺银子;他自己也是王爷,请太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自己,能帮他什么呢? “牧尘,我还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齐王拱拱手。 “您说,能出十分力,我绝不出九分。”萧牧尘还是很给萧常山面子的。 论起亲疏来,除了他的那些手足,皇室之中,他跟齐王府的关系应该最为亲近。 只是,他与萧常山年纪差了一大截,所以玩儿不到一处去。 “这个,是这样的……”齐王有些难为情地开了口。 靖王与萧常林年龄相仿,不过一个养在深宫,一个养在乡下,只有在家宴的时候,见过几次。 萧牧尘对他有些印象,那人五官端正,性情温和,听说学问还不错。 只是,他还真配不上云锦婳! 那个功高盖世,又风华绝代的女子,宛若高岭之花,岂是凡夫俗子能够随意攀折的? “齐王兄,快要开恩科了,不如让常林下场应试去。有真才实学的人,才会赢得武安侯的敬重。”萧牧尘很真诚的建议。 曾经令他心动的女人,配得上南陵最优秀的男子。 萧常山微微一笑,这小狐狸倒是会说话。 不帮就不帮,还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我今日进宫求了太后,她说你跟皇上兄弟情深,想举荐谁入朝为官,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所以,我才来求你。既然多有不便,你就当我没来过好了。” 齐王一摆手,神色如常,看不出分毫的恼怒。 “哦?是母后的意思?”萧牧尘又圆又大的鹤眼半眯了起来。 她就好好的做她的太后不好吗? 为什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正是。”萧常山点点头。 “那,得了机会,我在皇兄面前替常林美言几句。只是,成了您别欢喜,不成,您也别怪我。”萧牧尘没有大包大揽。 皇兄纵着他,不等于对他有求必应。 而且,齐王这要求很过分。 萧常林想娶云锦婳,还想要与之匹配的地位。 合着这天底下的便宜,都让他一个人给占了啊! 第105章 他这是要把云锦婳捧到天上吗 “哎呀,你肯替常林说几句好话,已经是天大的情面。又不是你能做主的事情,齐王府只有感激之情,绝没有埋怨的道理。”萧常山连连拱手。 请出了太后,还要给萧牧尘一点儿斗志不是? “是啊,但愿皇兄能给了这个恩典。”萧牧尘笑笑。 他就是个敲边鼓的,决定权在皇兄手里。 齐王是个明白人,所求若能如愿,是他的功劳。若是被驳回了,那是皇兄自有决断。 “我还要赶回去侍疾,就不多叨扰了,告辞告辞。”齐王来去匆匆。 “齐王兄代牧尘问候皇伯。”萧牧尘也不虚留,起身送他出府。 刚走到庭院中,祁珺瑶带着两名侍女,捧着食盒过来了。 恰巧与齐王和萧牧尘走了个对面,再闪避已经来不及了,她落落大方地打了招呼:“王爷,府上来了贵客啊?” 能让萧牧尘亲自迎来送往的客人,身份地位必然是与他相差无几的。 “王妃,这位是齐王兄。”萧牧尘做了介绍。 “见过齐王兄。”祁珺瑶飘飘万福。 “靖王妃。”齐王抱拳还礼。 “妾身刚刚炖好的补汤,给您送到书房去?”祁珺瑶含笑问道。 “送到花厅吧,王妃陪着本王一起用些。”萧牧尘很温和地回她。 “好,恭送齐王兄。”祁珺瑶再次万福,闪退到甬路的一旁,垂首静立。 萧牧尘陪着萧常山继续向府门外走去,齐王笑笑:“牧尘,恭贺你得此贤妻。” “兰敏郡主性情温婉,待人和气,并无半点儿骄纵。有人说,她有几分齐王妃嫂嫂的风范呢!”萧牧尘对祁珺瑶显然很满意。 “哈哈哈……我素日竟然不知道,你还是个满舌生花的。”萧常山朗声大笑。 这一句话,夸赞了两个女人。 出了府门,二人抱拳道别。 齐王唇角一勾,暗笑:靖王还是年轻啊,识人的功夫,差了那么一点点。 兰敏郡主跟李青柠可不是一样的人。 他那王妃知书达理,婉约、端庄,不愧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女子。 而兰敏郡主,外表温婉可人,实则心机深沉。 这偶然相遇,还伺机想进入靖王的书房,都证明这个女人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东昭的郡主,只是为和亲而来吗? 靖王身为先皇嫡出的皇子,有一位喜欢独享尊荣的母亲,又娶了一个心怀叵测的王妃。 他还能一如既往的安分守己吗? 好女旺三代,恶妇毁一族。 萧牧尘在这两个女人的鼓动下,想做个闲散的富贵王爷,怕是难了。 萧牧尘回到花厅,祁珺瑶已经把补汤倒入两个瓷碗中,见他进来了,嫣然一笑,递到他的手中。 “妾身在东昭的时候,最喜欢亲自下厨。王爷虽然年轻力壮,但是早些保养总是好的。” 萧牧尘哑然失笑,喜欢洗手作羹汤的女子还真不多见,这位东昭的郡主甚是贤惠。 他喝了一口老鸭汤,连连赞叹:“王妃的厨艺堪比宫廷御厨啊!” “王爷喜欢就好,既是齐王兄来做客,怎么不偕同王嫂同行呢?妾身在南陵,早就盼着能交到几个朋友呢!”祁珺瑶笑道。 “齐王想为弟弟谋个一官半职,与武安侯匹配良缘。他自己不好向皇兄开口,求到了本王的头上。只是,这要求着实难为本王了。”萧牧尘放下了汤碗。 “张嘴三分利,不过是在皇上面前替齐王府美言几句,即使达不到目的,王爷也没有任何损失。亲戚之间,相互帮扶,是情意所在。而且啊,如果因此能够促成一桩良缘,那是功德无量的善事啊!” 祁珺瑶粲然一笑。 东南西北风,都没有枕边风好用。 “王妃觉得这是一桩良缘?那萧常林是齐王府的二公子,没有承袭爵位的可能。武安侯的爵位是云锦婳用不世之功换来的。萧常林寸功未立,皇兄如何能给他相应的职位?武安侯若是嫁了他,岂不是彩凤随鸡了吗?” 萧牧尘并不看好这门亲事,云锦婳配得上更好的男人。 要么神勇非凡,要么凤彩鸾章。 最好,是一个相貌英俊,文武双全的奇男子。 唉,如果不是母后对她万般厌弃,如果不是皇兄当众赐婚,他们…… “在王爷的心里,何人与武安侯才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呢?”祁珺瑶笑意盈盈。 嘴里却仿佛咬了一口青杏,一股酸涩的味道一直蔓延到了心头。 他是不是依然对云锦婳念念不忘? 自己除了不能上阵杀敌,论相貌,论才学,论品性,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了? 云锦婳能与他举案齐眉吗?能为他红袖添香吗? 能小意温柔地服侍他,亲自打理他的衣食住行吗? 谁家娶媳妇儿,是为了并肩作战啊? 萧牧尘摇摇头:“没有。” 南陵国子监最会读书的监生和武探花,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哪里去找一个文韬武略样样出众的男人来? 祁珺瑶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他这是要把云锦婳捧到天上吗? 男人啊,心中念念不忘的永远是爱而不得的那个人。 女人则不同,自从她嫁给靖王为妻,她已经不去想那个红衣少年了。 “王爷,妾身对武安侯一直心怀仰慕之情。所以,我希望她早日得遇良人。对女子而言,一个温暖的家,一个深爱她的丈夫,才是最好的归宿。 齐王府的二公子,那是母后亲自挑选出来的人,自然不会辱没武安侯。而且,她都快到双十年华了,以她的经历和年纪,若是再耽搁下去,只能给人做填房了。” 祁珺瑶恨不得云锦婳立马嫁人,她嫁给什么人并不重要,以后过得好不好更不重要。 她就是见不得云锦婳占据高位,还占据着她夫君的心。 她不是天下女子的表率,而是女子共同的敌人。 因为她才貌双全,无所不能,自己这个东昭皇室第一美人儿,都变成了一颗黯淡无光的星子了。 “填房?”萧牧尘一愣。 是啊,韶华易逝,青春对女子尤为宝贵。 跟云锦婳同龄的女人,都拖儿带女的了。 供她挑选的男人,还真不多了。 第106章 他想踩着云锦婳一步登天吗 “是啊,若果真如此,那可太委屈武安侯了。”祁珺瑶收了笑容,轻声叹息。 似乎在为云锦婳的归宿担忧。 萧牧尘默默颔首,他是为数不多的,希望云锦婳青云直上,永享富贵的人。 “本王进宫面见皇兄去。”他一口喝尽了碗中的汤,快步走了出去。 祁珺瑶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点儿一点儿握紧了。 虽然萧牧尘接纳了她的意见,但是她很不高兴。 因为,他是真的在意云锦婳啊!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夫君,心里为其他女子留下一个位置。 纵使她没有全心全意爱上萧牧尘,但是并不妨碍她吃醋。 毕竟,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她的身份,她的美貌,还不能完全俘获他的心吗? “郡主,王爷已经出府去了,咱们回房吧!武安侯快要嫁人了,您不高兴吗?”荷香已经把食盒提在了手中。 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讥诮,东昭送她来和亲,可不是为了争风吃醋的。 “高兴,自然高兴。对了,本王妃忘了告诉你了,你要大喜了呢!”祁珺瑶笑吟吟地说道。 “郡主,奴婢能有什么喜事?”荷香狐疑的问,心中七上八下的。 她那笑,有些不怀好意呢! “靖王府的一名侍卫看中了你,向靖王求了恩典,王爷把你指给了那侍卫。嗯,就是你时常在院子外面遇到的那个人,叫……哦,叫马明伟。”祁珺瑶慢条斯理地说道。 “郡主,奴婢愿意一辈子留在您身边。”荷香脸色一变。 她陪嫁过来,不但是为了服侍兰敏郡主,更是为了时刻监视她,让她不能脱离郡王府的掌控。 没想到,她们来到南陵没多久,兰敏郡主就急于把自己从她身边驱逐了。 “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你,是想做靖王的通房丫头?”祁珺瑶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不不不,奴婢绝无非分之想,奴婢的意思是终身不嫁,永远服侍您。”荷香脑袋摇得飞快。 “靖王府的侍卫,得了王爷的赏识,日后必然有很好的前程。也许,不久的将来,你就会成为使奴唤婢的夫人了。咱们主仆情深,我岂能为了一己之私误了你的终身?”祁珺瑶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这贱婢,自己三番五次向她示好,她都无动于衷。 不能为己所用的人,留在身边等着她伺机卖主求荣吗? “郡主,奴婢是东昭郡王府的人,卖身契在郡王手里,您无权决定奴婢的亲事。”荷香语气很谦卑,但是态度很嚣张。 祁珺瑶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这小贱人从来就没把她当做主子。 她的眼里只有祁明旭,她对他才会唯命是从。 只是,她怎么就忘了,这里是南陵,是靖王府。 祁明旭,他鞭长莫及。 “是,本郡主无能,没有处置你的权利,但是,靖王有啊!别说把你指给一名侍卫,就是寻个由头把你卖到青楼或者乱棍打死,也不过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你说,我哥哥会为了你与靖王府闹翻吗?东昭会为了你与南陵大动干戈吗?”祁珺瑶明眸闪动懵,笑意盎然。 荷香死死咬住了下唇,她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侍女,这条命贱如草芥,谁会在意她的生死呢? “郡主,奴婢知错了。”荷香两腿一软,跪在了祁珺瑶的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嫁人是喜事,又不是去送命,你怕什么?”祁珺瑶笑得依然很和气。 “郡主,奴婢并非故意与您作对。您是知道的,奴婢是郡王府的家生子,我们一家人的性命都握在郡王的手里。”荷香哽咽起来。 祁珺瑶脸色一寒,如果不是因为姨娘和弟弟,她会任由祁明旭肆意羞辱、折磨她? “你嫁给靖王的侍卫,我们才能够给郡王提供更多的消息啊!你想家人无恙,我何尝不想姨娘和弟弟平平安安的?”祁珺瑶声音压得低低的,确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 荷香猛然抬起头来,她不懂郡主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走吧,回房。”祁珺瑶姿态优雅地走了出去。 荷香爬了起来,拔腿追了上去。 祁珺瑶抿了抿唇,她都能操控云锦婳的婚事,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婢女? 靖王,会说动皇上吗? 御书房。 萧牧尘腰背挺直,垂手侍立在龙书案前。 “成了亲的人,果然懂规矩了。”萧槿安满意地点点头,放下了御笔。 “皇兄,臣弟有事相求。”萧牧尘在萧槿安面前向来直来直去。 这人,长了八百个心眼子,他斗不过。 “坐,说。”萧槿安言简意赅。 “齐王想为萧常林谋个前程,最好能与武安侯的职位不相上下。他求到了母后名下,母后无能为力,让他去找臣弟。臣弟没有任免官职的权利,就找皇兄来了。”萧牧尘几句话就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交代清楚了。 “升官、发财,娶老婆,萧常林是想踩着云锦婳一步登天吗?”萧槿安嗤笑一声。 简直是痴心妄想! “唉,南陵比萧常林条件好的,一心求娶武安侯的人,不是没有吗?臣弟最近听了一些闲言碎语,说云锦婳命犯孤寡,有克夫之嫌。而且她年纪也大了,很难遇到门当户对,年貌相当的人了。” 萧牧尘一阵唏嘘。 萧槿安双眉紧锁,这人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自己这条件,不是比萧常林强了十倍百倍? 唉,这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能看懂他的心思。 他都二十三岁了,该立后了。 还有,他命硬,不怕刑克。 “武安侯暂时无心婚嫁,你就不要跟着添乱了。萧常林如果想致仕,科举在即,让他凭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吧!眼下,别说侯爵之位,就是七品的县令朕都给不了他。” 萧槿安一口回绝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哦?武安侯无心婚嫁。是臣弟冒失了,这皇上不急太监急啊!”萧牧尘“哈哈”一笑。 萧槿安摸了摸鼻子,太监急不急他不知道,但是皇上真急啊! 第107章 他还敢废了哀家不成 “齐王兄不但是个孝子,还是个无微不至的好哥哥。只是,这官职不是你手中花不完的银子,想给谁就给谁。萧常林如果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朕必不使明珠蒙尘。”萧槿安一向是任人唯贤。 萧牧尘讪讪的笑,皇兄这是怪齐王徇私,怪他多管闲事了。 “皇兄,我这就去寿康宫见母后,请她安心颐养天年,少生事端。”萧牧尘不介意把母后卖得更彻底一些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映射进来,给萧牧尘那俊朗的面容镀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他那双又圆又大的鹤眼,清澈明亮,坦坦荡荡。 似乎,所有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他抱拳转身离去,修竹一般挺拔的背影,成了冬日宫苑的一抹亮色。 萧槿安单手支额,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遮住了狭长的凤眸,遮住了深水寒潭的幽暗无边。 因为仁寿太后的关系,他们兄弟自幼就不大亲近。 他做了皇上之后,萧牧尘跟他才慢慢亲近起来。 相对于其他的弟弟妹妹,他在自己面前少了一份拘谨,坦率又随性。 自己与仁寿太后发生了几次小小的摩擦,萧牧尘都是帮理不帮亲,坚定地站在了他这一边。 他,是真正的心底无私呢? 还是…… 萧槿安捏了捏眉心,只希望这个聪明人不要做糊涂事。 寿康宫。 沈璃的手边放着一盏炖好的燕窝,她拿着银勺子轻轻搅动着,心绪繁乱。 她很了解萧槿安的性子,牧尘如果替齐王求了人情,势必要碰个软钉子。 只是,她那傻儿子什么时候才会懂得银钱远没有权势重要呢? 宫门口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沈璃缓缓抬头。 他,是来向自己抱怨的吗? “母后。”靖王躬身见礼。 “快坐下,御膳房才送来的松子百合酥,配一盏银针茶,都是你最喜欢的。自从封王开府之后,宫廷里许多好东西你都吃不到了。”沈璃慈爱的语气很自然地流露出几分怜惜。 她的儿子,原本应该成为天下之主的。 “母后,我小时候吃腻了的东西,以后不必再叫人备着了。”萧牧尘皱起了眉头。 母后那暗戳戳的心思,他再明白不过了。 自己是在这皇宫长大的,受尽了父皇母后的宠爱。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深宫内苑,永远是他们母子的家。 沈璃笑容一僵,她的一番心思,白费了。 “齐王托你的事情,可有了结果?”仁寿太后明知故问。 “母后,朝中官员任免,是吏部的职责,儿子无权过问。您力不能及的事情,何苦还要拉儿子下水呢?齐王兄弟跟您比咱们母子还更亲近?”萧牧尘直接表达了他的不满。 她此举倒是拉近了与齐王府的关系,但是他如果处理不当,疏远的就是他们兄弟了。 “哀家没有难为你的意思,只是气不过,我这堂堂的正宫皇后,如今还没有一个小小的贵人威风。哀家与皇上没有什么母子情分,但是你们一直是兄友弟恭的,这点儿情面他还能不给你吗?” 沈璃理所当然的模样,把萧牧尘都给气笑了。 “母后,您统领后宫二十多年,还不够威风吗?人啊,要感恩惜福……” “哀家感谁的恩?惜哪门子的福?”沈璃怫然不悦,冷言冷语地打断了萧牧尘的话。 先皇若是降下隆恩,就不会让殷玉莲那贱人与她平起平坐。 能母凭子贵,才是最大的福气呢! 如今,除了一个虚名,她还有什么? “母后,您再闹下去,这六宫之主的位置,大概要换人来坐了。”萧牧尘喟然而叹。 “他还敢废了哀家不成?”沈璃柳眉倒竖,怒火满腔。 萧槿安虽然坐稳了皇位,但是还没有肆意妄为的资格。 尚方宝剑虽利,不斩无罪之人。 她做错什么了?萧槿安就敢废了她的封号? “母后,皇兄如果立了皇后,他有了执掌凤印的人,管理六宫的权利您自然要让出来。”萧牧尘淡声说道。 仁寿太后护甲刺入了掌心,半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作为嫡母,她从未给萧槿安张罗过亲事。 他做平王的时候,如此。 他做了皇上,她依然如此。 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后。 但是南陵的后宫,三年多了,住的还都是先帝的未亡人。 萧槿安忙于政务,对自己的婚事毫无兴趣,她也从不过问,更不会催促。 太后的地位比皇后尊贵,但也只限于辈分和孝道。 一旦萧槿安立了皇后,她在这后宫之中就没有多少影响力和话语权了。 到时候,管理后宫事务的人是皇后,她真心孝敬的人是皇上的生母殷玉莲。 她这个太后娘娘,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了。 不,她就只有这么一点儿权利了,不能轻易地放手。 只是,萧槿安都二十三岁了,早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 尤其是萧牧尘这个弟弟都成亲了,南陵也安定下来了,如果再有人上书请皇上立后纳妃,他连推辞的理由都没有了。 沈璃忽然觉得给云锦婳指婚没有多重要了。 削弱她的权利,和保住自己的权利,还是后者更重要。 她不能阻止萧槿安立后,但是在选择谁做皇后这件事上,她的意见还是不容忽视的。 萧牧尘暗吁了一口气,行了,他母后至少能安分三五个月了。 “行了,你出宫去吧,哀家要去慈宁宫了。”沈璃没有了继续敲打儿子的心情。 他们母子,这前朝后宫的,总要有一个人保住至尊的地位。 “母后,这就对了,您和庄静太后若是能做到情同姐妹,您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萧牧尘很庆幸他母后终于看清形势了。 “哀家这就跟她商量皇后的人选去,你沈家的表妹花容月貌,知书达理,品相端庄,出身也好,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只要庄静太后同意,这亲事就早点儿定下来吧!”沈璃三步两步进了寝殿。 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精美的木匣,里面装了十二颗光滑圆润、光滑璀璨的东珠。 萧牧尘:“……” 他们母子别说默契了,就连沟通都要翻山越岭啊! 第108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母后,凌月表妹才过了及笄之年,与皇兄的年纪相差的有点儿多。”萧牧尘委婉地表示了不赞成。 沈家有几个待嫁的女儿,但是嫡出的只有沈凌月一人。 那丫头姿色出众,颇通文墨,只是被养得骄纵了一些。 做皇上的女人,最要紧的就是性情温柔,胸襟宽广。 她那拔尖儿要强的性子,跟母后十足十的相像。 皇兄看到她,不会想起曾经的母后吧? “你皇兄今年二十三岁了,难道娶一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才算年貌相当吗?谁家好姑娘会二十来岁还会待字闺中啊? 女孩儿过了及笄之年,正值婚嫁的年龄。你凌月与你皇兄相差才八岁,你父皇的那些妃子,还有比他小十多岁的呢!”沈璃不以为然。 萧牧尘无言以对,女子十三四岁就议亲的现象很普遍,满京城的贵女中还真就没有一个超过十八岁未嫁的。 云锦婳,是个例外。 不对,她早在三年前就嫁过人了。 “母后,庄静太后和皇兄,会同意吗?”萧牧尘还真就不看好这门亲事。 因为母后的关系,沈家对皇兄从无帮扶之意。 “我沈家的女儿不配做这皇后娘娘,还谁配?”沈璃脸色一沉。 倒退几年,她沈家庶出的女儿都不会嫁给萧槿安。 萧牧尘摇摇头,母后这一意孤行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 “要不,你顺便去慈宁宫给她问个安?”沈璃希望儿子能帮她玉成此事。 “儿子要事在身,就不陪您了。”萧牧尘立刻脚底抹油,开溜。 母后执意要去撞南墙,他拉不住,也不能陪一个吧? “想着多给你表妹准备添箱的礼品,好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沈璃在他身后喊道。 萧牧尘脚步一滞,有几个钱也不好,谁都惦记。 大家只看到他生财有道,却没有人知道他花钱如流水。 靖王府的银子,多乎哉? 不多也! 只是,他是最不能哭穷的人。 哦,不对,还有一个陆明轩呢! 萧牧尘加快了脚步,唯恐母后再提出具体要求来。 沈璃去了慈宁宫,殷玉莲听到宫女禀报,眉尖儿一蹙。 她又来做什么? “有请。”她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 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亲自迎出去。 沈璃有些不痛快,这贱人都敢怠慢她了啊! 进了屋子,看到殷玉莲刚从暖榻上起身,不由笑道:“你倒会享福,午睡才起来。” 万事不管,也有好处。 殷玉莲揉着额角,声音倦怠:“昨晚一夜没睡,中午躺了一两个时辰,朦朦胧胧的,似睡非睡,没什么精神。不曾迎候姐姐大驾,还望恕罪。” 她不愿与人相处,托病不出是最好的办法。 “你啊,要时常出去走动走动。赏花观景,或者与姐妹说笑玩闹,心情好了,身体自然就好了。”沈璃做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来。 殷玉莲敷衍的笑笑,困在这皇宫里,她这心情一辈子都好不起来。 “妹妹,这是姐姐早年间得的一盒珍珠,后宫的姐妹只有你最配它,拿去做几件首饰吧!”沈璃把那个木匣打开递到殷玉莲的面前。 十二颗大小一致,晶莹剔透,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不不不,这太珍贵了,我不能收。”殷玉莲急忙把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沈璃做皇后娘娘的时候,对各宫的妃嫔时常会有赏赐。 自己入宫多年,却从未得到过她的馈赠。 今日一出手,就是十二颗硕大的东珠。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好处,才下了这样的血本儿? “哎,妹妹见外了不是?快收起来,哪日请了工匠做了全套的头面,等你做婆婆的时候,总不能还像平日这么素淡。”沈璃按住她的手,不许她推辞。 殷玉莲秀美的眼睛一闪,她知道沈璃的来意了。 “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呢?皇上不敢辜负先皇的托付,只希望南陵早日国泰民安,海晏河清。这儿女的私事,他一时顾不上,想来也是缘分未到。我这个做娘的,帮不上他什么忙,就别给他添乱了。” 殷玉莲态度明确,她不会催婚。 “南陵如今已经恢复安定了,皇上的年纪不小了,这选秀的事情可以暂缓,但是立后却不能再拖延了。否则,该有人说我这个嫡母只顾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对皇上并不真心的疼爱了。” 沈璃笑道。 殷玉莲垂了眼帘,这人的脸皮还真是厚,用来蒙鼓都够用了。 她什么时候疼爱过槿安了? 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姐姐不必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殷玉莲绵里藏针地说道。 沈璃:“……” 不问! 问,就是她没心。 “妹妹,先皇不在了,咱们只有让皇室子嗣延绵,人丁兴旺,才是对得起他啊!你身子不好,又不喜欢操心,这件事就由哀家一手承办了吧! 上次我跟你提起过,我娘家侄女正值妙龄,模样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哀家有意从中为媒,咱们姐妹更亲近一步,你与我们沈家做了儿女亲家,可好?” 沈璃亲热地抓住了她的手。 好好好,殷玉莲什么都不管才好呢! 那就一切都由她这个嫡母做主。 殷玉莲知道沈璃一向唯我独尊,在宫里习惯了一言堂。 但是没有想到,她对自己无视到了这种程度。 自己从前人微言轻,一个贵人,宫里的大事小情,她都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 可是,时过境迁,她如今也是太后之尊了。 而且作为皇上的亲生母亲,儿子的婚事,她才有决定权吧? 沈璃如此越俎代庖,有些欺人太甚了。 为了儿子,她不会再忍气吞声了。 “姐姐,我虽然没有见过沈小姐,但是能让您赞不绝口的人,必定是个极好的。不过这亲事,我不能答应。”殷玉莲直接拒绝了。 他们母子不能受沈家两代人的气。 “你说什么?”沈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自己是来知会一声的,可不是真的跟她商量。 什么东西? 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第109章 皇上心里有了挚爱之人 “姐姐身康体健,在后宫多年一直都是养尊处优,保养甚好,比同龄人至少要年轻七八岁。怎么,最近上火了,耳朵失聪了吗?”殷玉莲一脸的惊讶,刻意提高了声音。 沈璃眼睛里的荫翳一点儿一点儿地扩散开来。 这贱人,跟她说话竟敢夹枪带棒了? “妹妹可是觉得我们沈家的姑娘高攀了?”沈璃的怒气压不住了。 他们沈家能飞出一只金凤凰,就能飞出第二只、第三只来。 “谁嫁了皇上都是高嫁吧?”殷玉莲如烟似雾的眼睛平静如水。 有本事,她沈璃就宣告她当年入宫,不是低娶高嫁,先皇需要她沈家的扶持。 沈璃强忍着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的冲动,不能打,不能打。 如今的殷玉莲不再是任由她呼来喝去的小贵人,而是与她平起平坐的太后娘娘了。 她怒极反笑:“咱们姐妹相处二十多年,哀家竟然不知道妹妹是个兰心蕙质的。” 她小瞧这贱人了。 “妹妹愚笨,当不起姐姐谬赞。”殷玉莲见好就收,垂下了眉眼。 她不屑于与人争斗,先皇活着的时候,她都不肯争宠献媚。 如果不是沈璃算计到了槿安的身上,她愿意一辈子无声无息,了此残生。 但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再次成为沈璃手中的棋子。 “妹妹不妨直言,是嫌弃我们沈家门户低,还是嫌弃哀家的侄女容颜丑陋,无才无德?”沈璃没了跟她周旋的耐性。 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都不是,姐姐误会我了。我是怕,委屈了沈小姐。”殷玉莲摇摇头。 这皇宫里,就不是一个能说实话的地方。 “哦?此话何意?”沈璃不明白了。 做了皇后,有什么好委屈的? “皇上他心里有了挚爱之人,这皇后之位,大概是要留给心上人的。”殷玉莲微微一笑。 “皇上看中的是哪家千金?”沈璃一愣,立即追问。 那女人如果不肯给凌月让路,就去死吧! “六年前,皇上还是平王的时候,曾经向先皇求过赐婚的圣旨,却没有得到应允。自从那以后,他对自己的亲事就没上心过。 当时我不敢问那姑娘是谁,想来必定是身世显赫的世家之女,我们高攀不上的。这段往事他再不曾提起,后来,我更不好过问,怕触及他的隐痛。”殷玉莲一声轻叹。 生在帝王家有什么好处? 她的儿子当年鼓足了勇气,才敢对他的父皇吐露心声。 可是,得到的却是奚落和打击。 他没有自暴自弃,已经足够坚强了。 沈璃眉心拧出一个“川”字,她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先皇当时还斥责萧槿安,说他不思进取,一味地沉溺于情爱之中,将来难成大器。 对这位庶子,她秉持了一贯的漠然视之的态度,甚至都懒得问一句,他喜欢的姑娘是谁? 只知道,既然先皇不允,那必然是萧槿安不配。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萧槿安做了皇上,眼界和心境都跟从前不同了。 那个爱而不得的人,或许已经被他忘记了。 即使念念不忘,也没有再续前缘的可能了。 “妹妹,都过去六年了,皇上可能早就不喜欢那姑娘了。身处桃林,他喜欢的自然只有桃花。站在百花园里,只有牡丹才能吸引他的目光。而且,时隔多年,那姑娘应该早就嫁人了。 既然错过了,就说明他们无缘。你别总勾着他思念往事,这人啊,总要向前走的不是?”沈璃心里的怒气消散了一多半儿。 六年前,萧槿安十七岁,到了男子钟情的年纪。 他喜欢的女孩子,至少也要十二三岁了。 娉娉婷婷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女孩子那个时候初显姿容,出落得明眸皓齿,身材婀娜。 含苞待放的青涩、娇嫩,最易令男子怦然心动。 算起来,那姑娘今年已经二十岁左右了,早就嫁做人妇了。 很可能,都拖儿挈女了。 “姐姐说的不无道理,只是,皇上最念旧情。你看他身边服侍的那些人,都是潜龙之际就陪伴他左右的。第一次心动的人,他终生都不会忘记的。他喜欢的姑娘应该已为人妻了,但是他的皇后,从容貌到性情,必然要与那姑娘有几分相似的。” 殷玉莲目光清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也就是说,不管谁做了皇后,都不过是那女子的替身?”沈璃心里似乎压了一块石头,堵得难受。 萧槿安对往事难以释怀,是不是意味着他记着那姑娘的好,也没有忘记当年所受的磨难,和给予了他磨难的人? “是!我虽然没有见过沈小姐,但是外甥随舅,侄女像姑,她必然跟姐姐极为相似的。这样的仙姿佚貌,妃嫔的位置,岂不是辱没了沈小姐?”殷玉莲态度谦和。 对她们姑侄赞不绝口,弦外之音却是,你那侄女连给人做替身的资格都没有。 “妃嫔?”沈璃整张脸罩了一层寒霜,旋即笑道:“妹妹抬举她了,不如就做个贵人呢!” “不好吧?姐姐知道,宫里的晋升之路,比前朝还要艰难呢!有些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皇上几面的。没有恩宠,还能安享太后之尊,不是谁都有哀家这份福气的。”殷玉莲揉着手里的帕子,略显不安之色。 沈璃:“……” 给你竖一架梯子,你还真敢往上爬! 她沈家的嫡女,做了贵妃,她心里都不舒服。 这后宫的大权,只能掌握在沈家人的手里。 后宫的路走不通,她就再想个办法,让沈凌月名正言顺地坐上皇后的宝座。 殷玉莲不就仗着自己是皇上亲娘,才有了向她挑衅的勇气吗? 但是,只要天呈异象,凤星出在沈家,她难道还敢阻碍南陵的国运吗? 跟她斗? 殷玉莲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妹妹福气无双,连我都羡慕呢!皇上的亲事,你我都上些心,早点儿寻个既让皇上可心,又让群臣敬服的女子来。”沈璃不再一味推荐沈凌月了。 上赶不是买卖,她要让殷玉莲母子求着迎娶沈家的嫡女为后。 第110章 你嫌弃她是再嫁之身吗 “是啊,必定要选一个皇上称心如意的。”殷玉莲点头笑道。 至于群臣是否敬服,有什么要紧? 他们母子人在屋檐下的时候,低头隐忍。 如今,谁的脸色都不用看了。 不然,这皇上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好生休养,我就不打扰了。”沈璃有些心疼她的十二颗东珠了。 她看了看木匣,再看了看殷玉莲。 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她懂的吧? “等这东珠做了全套的头面,我戴了去给姐姐看看。只是下次,千万不要这么客气了。”殷玉莲起身送客,还不忘跟她客套几句。 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只是这点儿东西想买个皇后之位,还远远不够。 就是把整个寿康宫都给她,她也不会答应的。 沈璃点点头,脸上带笑,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是心里却是骂骂咧咧离开的。 眼看着她出了慈宁宫的大门,殷玉莲随手把一盒东珠丢在了箱子里。 女为悦己者容,她的一颗心早就死了,打扮给谁看去? 她知道,沈璃这人有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偏执。 自己拒绝了沈凌月入宫为后,她必然不甘心,更不会轻易打消这个念头儿。 “天气日渐寒冷了,让小厨房给皇上送一碗当归羊肉汤去。”殷玉莲吩咐一声。 她身边的掌事宫女急忙去传话。 皇上只初一、十五会来慈宁宫问安。 其他的时间,母子两个很少相见。 并非是萧槿安薄情,而是殷玉莲习惯了独处。 后宫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若是儿子经常来看望她,她这慈宁宫怕是要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整日门庭若市,她不得安宁。 如果她想见儿子了,命宫人送一些吃食,萧槿安就会忙里偷闲地来看望她。 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约定。 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送到了御书房,萧槿安喝了几口,身上和心里都暖暖的。 母后要见他,不会也是为了萧常林吧? 仁寿太后收了齐王府什么好处,这样的卖力? 萧常林没有说谎,齐王府上下都是赞成他与云锦婳结为夫妻的。 老王爷早年退隐,不问世事。 萧常山对权利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欲望来,这一家子却为萧常林的亲事上下奔走。 齐王府的二公子,才是贪慕名利的人? 萧槿安对这个人,无形中更加厌恶了几分。 傍晚时分,宣平帝摆驾慈宁宫,陪着母后共进晚膳。 慈宁宫并没有因为皇上的到来而热闹起来,大殿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他们母子坐在桌旁,把太监、宫女悉数打发了出去。 庄静太后的晚饭吃得很清淡,照例是一碗鸡丝面。 萧槿安同样吃得津津有味。 饭后品茶的时候,庄静太后才细细说了沈璃白天来访的事情。 “她做了这太后真是屈才了,月老儿若是个识趣儿的,就应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萧槿安戏谑地笑道。 “还是算了,那天下岂不都是怨偶了?”庄静太后跟着笑了。 只有在儿子面前,她才多多少少恢复了几分本性。 “她不知道儿子有多厌恶她吗?就不怕我哪天找了理由,把沈家的小姐给打进冷宫?”萧槿安凤眸露出了清冷之意。 “二十多年后宫一直以她为尊,她不希望有人分走她的权利。”殷玉莲对沈璃的心思了若指掌。 “随她折腾去吧,这后宫再不能任由沈家的人一手遮天了。”萧槿安冷哼。 “皇上,沈家女的确不能为后,我已经替你回绝了这门亲事。不过,仁寿太后那个人,会千方百计迫使你答应的。不如,你先她一步,在京城的贵女中挑选一个顺心如意的人立为皇后吧!” 庄静太后就想着走沈璃的路,让沈璃无路可走。 萧槿安勾了勾唇,他也想啊,奈何他的小姑娘不配合啊! “母后,儿子希望我的皇后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皇上这个身份。”萧槿安玉白的手覆上了前额。 天底下再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像云锦婳那样真心实意地爱护他,帮助他了。 他缩在宫宴的一个角落,父皇都忽视了他的存在。 只有那个小姑娘,跌跌撞撞地向他走来。 那灿烂纯真的笑容,就如同一束阳光,驱走了他心头的阴霾,照亮了他的生命。 “皇上,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嫁人了吗?”庄静太后小心翼翼地问。 萧槿安默默地点头。 他亲眼看到云锦婳盛装打扮,穿着大红的嫁衣,坐上了花轿,走进了平阳侯府。 那一声“夫妻对拜”的喊声,赢得了满堂欢笑,唯有他心如死灰。 那一刻,他知道,他彻底失去了他的小姑娘,也知道再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走进他的心里了。 “既然放不下,就找个与她相似的姑娘吧!”殷玉莲轻声叹息。 得不到,哪怕有个寄托也好啊! 就像她,一碗鸡丝面吃了二十多年,依然觉得鲜美无比。 因为,那是他第一次下厨,亲手煮给她的啊! 这味道,足够她回味一生一世。 “这世间不会有跟她相似的人。”萧槿安坚定地摇摇头。 即使身材、相貌相似,但是那颗心,不是啊! “那,你虽然贵为皇上,总不能横刀夺爱啊!”庄静太后苦恼起来。 当了皇上,也不能为所欲为。 “母后,您说什么呢?”萧槿安瞪大了狭长的凤眸。 他又不是强盗。 如果云锦婳与苏子文两情相悦,夫妻和睦,他绝对不会破坏他们的感情。 她幸福,自己就开心。 “唉,都是母后无能,帮不了你。”殷玉莲自责起来。 她人微言轻,连在先皇面前为儿子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母后,她,她已经离开了夫家。没有子女,孤身一人。”萧槿安半垂着头。 他和云锦婳想修成正果,母后这里,是要过的第一关。 “皇上,你,嫌弃她是再嫁之身吗?”殷玉莲眼睛一亮,充满了期待。 萧槿安一愣,猝然抬头,对庄静太后四目相对。 殷玉莲眼中的光彩黯淡下来,她,这是怎么了? 第111章 有人惦记上我了 “母后,不嫌弃吗?”萧槿安同样的小心翼翼。 “是她不敬公婆,不爱夫君,不守妇德,苛待下人吗?”庄静太后问。 当年先皇认定儿子配不上的女子,必然是高门世家之女。 这样的出身,若不是犯了七出之条,夫家断然没有轻易休弃的道理。 除非,她翻了不可饶恕的过错。 这样品行不端的女子,即便美若天仙,也决计不能入宫的。 “不,她只是,不许夫君纳妾。”萧槿安甚至不接受迂腐之人给云锦婳按上的“善妒”的罪名。 云家女子不与人共事一夫,这是人所共知的。 是苏子文背信弃义。 锦婳,无过。 “这……”殷玉莲勾着手指,纠结起来。 每个女子在情窦初开的时候,都憧憬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吧? 只是她们挣脱不了世俗礼法的约束,只能接受与其他女子共同拥有一个男人,还要与她们和平共处的现实。 女子善妒,不利于后宅安宁,更会影响一个家族的延续。 只有妻妾成群,才能人丁兴旺。 所以,这个特立独行的姑娘注定不会被世人所容。 “皇上,她,会为你改变吗?”庄静太后迟疑地问。 “不会!”萧槿安太了解云锦婳了。 如果她改了云家的规矩,那就是把自己的脸皮和尊严丢在地上,任人践踏了。 她的休夫,就成了一场闹剧,一个笑话儿。 “那,哀家就帮不了你们了。”庄静太后无奈地叹息。 “母后想怎么帮我?”萧槿安深感意外。 女子比男人还要重视名节呢! 她们不但要保住自己的清白,对婚前失贞和被夫家休弃的女子更是全无同情,只有轻视和鄙夷。 身处皇宫中的母后,竟然是一股清流? “我原想着,只要你不嫌弃她嫁过人,她也愿意与你再续前缘,就重新给她一个身份,掩过众人的耳目,许她入宫为妃。只要她不抛头露面,就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过去。 可是,你身为皇帝,这三宫六院必可不少的。你们,终究还是无缘了。”殷玉莲很遗憾。 萧槿安愣怔半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母后,您可真是个人才!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儿子想不到您会如此开明。” 他以为等他的小姑娘开了窍,母后会是他们婚姻最大的阻碍呢! 没想到,母后是最大的支持者。 “我,不是开明,只是知道年少时候喜欢上的人,可能一辈子都难以忘怀。昔日你因为你身份所限,不能得偿所愿。如今做了皇上,总要肆意妄为一次,才对得起自己。”殷玉莲笑得无比慈爱、柔和。 “母后,您,就没喜欢过父皇吧?”萧槿安长眸中划过一丝探究的意味。 世间,哪有什么感同身受? 除非,走过相同的心历路程。 母后的不争不抢、无欲无求,大概都是源自于不爱吧? 父皇驾崩之日,后妃们哭声震天,一个个悲痛欲绝。 只有母后眼眶微红,一遍一遍地问,朝中可有人真心扶保他? 他从不曾见过,她为父皇流过一滴眼泪。 殷玉莲轻咬下唇,喜欢?自然是从未有过的。 她对先皇只有厌恶和憎恨。 “皇上,喜欢你的父皇吗?”殷玉莲反问。 她的心事,即使是对儿子,也不能诉说。 萧槿安缓缓地摇头。 他和父皇只有父子的名分,没有父子的情分。 二十年里,他给自己的只有这条生命,和一个处于风雨飘摇的国家。 他对母后,给过什么呢? 母后入宫的时候,得了个才人的封号,生下他这个皇长子之后,才封了贵人。 靖王之外,他还有两个庶出的皇弟,他们的生母都是封了妃嫔的。 在他的记忆中,父皇不曾与母后同桌而食,同榻而眠,他们两个在长达二十年里,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父皇,大概已经把母后给完全遗忘了。 母后喜欢他什么呢? 喜欢他的薄情寡义? 喜欢他一夜欢好之后,就把她抛诸脑后? 自己这个问题,可真蠢! 这冰冷的皇宫里,他们母子是彼此唯一的温暖和慰藉了。 见萧槿安沉默良久,殷玉莲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柔声说道:“早点儿回去休息吧!那姑娘是个有骨气的,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就不要强迫她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滥用皇权,你只能得到她的人,却不会得到她的心。” 萧槿安内心哀叹一声:想得到她的人,也没那么容易。 自己在云锦婳面前,就硬不起来。 啊不,是强硬不起来。 “母后,儿子改日再来看望您。”萧槿安看了看天色。 他得去一趟武安侯府。 “锦婳,锦婳,大事不好了,有人惦记上我了。”萧槿安一见到云锦婳就嘴角一撇,垂头丧气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这哭唧唧的模样,吓了云锦婳一跳。 甚至都忽略了他跳墙、穿窗而入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没有惊动任何人了。 “说吧,是谁要造反,想把你推下皇位?还是边关再起烽烟了?”云锦婳立刻顶盔贯甲,长剑悬在了腰间。 想夺萧槿安的帝位,除非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 萧槿安:“……”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吗? 不过,她为他拼命的样子,可真好看。 “没有人造反,边关安宁。”他闷闷地解释。 云锦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摘下亮银盔戴了萧槿安的头上。 “吓唬我很好玩儿吗?” 没人造反,边关韬戈卷甲,他还有什么好被惦记的? 多大的人了,还玩儿这么幼稚的把戏! “我没吓你,有人看中了我的皇位,还馋我的身子,想给我做皇后呢!”萧槿安抓住了云锦婳的手。 她,不会把自己拱手让人吧? 萧槿安身上清冷的香气很好闻,唇红齿白的脸也很好看。 云锦婳心神一荡,这么鲜嫩水灵的大白菜,终于有猪要来拱了吗? 只是,她心里怎么有那么一点点的酸涩,感觉,挺不是滋味儿的呢? “嗯,你年纪不小了,是时候娶妻生子了。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云锦婳笑得没心没肺。 只是,那酸意有点儿要压不住了呢! 萧槿安微微用力,把云锦婳的手抓得紧紧的。 他就想问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第112章 爱会消失的对吗 萧槿安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这福气如果云锦婳不要,他们日后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嗯,先回答她的问题吧! 只要不涉及感情,小姑娘的智商还是在线的。 “锦婳,这次你一定要救救我,仁寿太后要把她娘家侄女沈凌月给我做皇后。”萧槿安清俊的面容上写满了恐惧和抵触。 “啊?这个恶毒的女人,她磋磨了你二十年还不肯放过你?不行,这亲事你绝对不能答应。”云锦婳勃然大怒。 她回京之后,参加过几次宴会,对这位沈家的小姐有些印象。 那张脸,跟仁寿太后沈璃非常相像。 萧槿安如果娶了她,怕是每天晚上都会从梦中哭醒。 他受过的委屈会一幕一幕在脑海里展现,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锦婳,你也不希望我落在她的手里是吧?如果仁寿太后逼着我娶沈凌月,求你每晚收留我,好不好?”萧槿安可怜兮兮地央求。 云锦婳习惯性的一拍胸脯:“好……好像不行。” “锦婳,你变了,我们小时候,只要我遇到麻烦,都是你挡在前面替我解决的。现在,你不管我了吗?”萧槿安瞬间就红了眼睛。 委屈的好像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寻求安慰和帮助而惨遭拒绝的孩子。 “萧槿安,我在雁南关三年,是用鲜血和生命击退敌人的。你在安阳城,是靠着眼泪保住皇位的吗?”云锦婳困惑地问。 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水鸡尿蛋的,他这辈子还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三年了,他还安然无恙地坐在龙椅上,真是一个奇迹! 萧槿安:“……” 唉,他深知小丫头能征善战,但是在云锦婳的脑海里,他似乎还是那个武功平平的无能之辈。 他爬武安侯府的墙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就没发现自己这轻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吗? 灵剑山的大师兄,武功早已经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 再加上武安侯府那些杂七杂八的人,一顿围攻,他都毫发无伤,她就没想到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吗? 看来,他不能一味地示弱了。 他最擅长的就是扮猪吃老虎,时间久了,这丫头不会真的误以为他就是一头猪了吧? 可是自己如果不需要保护了,她对他仅有的那点儿同情也收了回去,在两情相悦,爱情萌芽之前,他们的感情要靠什么来维系? 萧槿安一时之间想不出万全之策,好不容易挤出两滴泪水挂在长长的睫毛上,似坠不坠的,他吸了吸鼻子,哀怨地问道:“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你对我只有质疑和不满,不会再心疼了,是吗? 锦婳,你不在的三年,我一个人独对风雨。既要关心边关的战况,还要应付群臣的刁难。 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学过安邦定国之策,没接触过朝政。但是,我没南陵易主,没让沧海横流。边关有你,朝堂有我。我做到了,很不容易。” “萧槿安,你别哭。我没有不心疼你,我知道你能撑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别怕别怕,一切都有我呢!”云锦婳手忙脚乱地给他擦了眼泪,连声安慰。 她可太怕他水漫金山了,一个大男人这个时辰了,在她的闺房里哭得这么委屈这么压抑,那声声控诉,任谁听了,不会误会他是被自己欺负狠了? 关键是,她什么都没做,不能白白担了贼名儿啊! “你真心疼我?”萧槿安凤眸蒙了一层水雾,泪眼朦胧地问道。 心中却狂笑不已:小丫头,可真好骗! “真的,真的。”云锦婳一迭声的保证,就差举手发誓了。 “那你想办法让沈凌月自动打消对我的觊觎之心。”萧槿安理所当然地求助。 沈璃亡他之心不死,势必会想方设法把沈凌月弄进宫来。 “这个容易。”云锦婳想也不想,立刻满口答应下来。 萧槿安的眼睛骤然闪亮,他就说,他们两个只要不谈感情,云锦婳的脑子无比灵光。 这么快,她就想到应对之策了。 “快说说,你想怎么做?”萧槿安悄咪咪地抓住了云锦婳的手。 虽然不是柔若无骨的感觉,但是他的指腹抚摸着那一层薄茧,就特别安心和舒服。 “告诉她你不能人道,她就不会嫁了。”云锦婳一本正经地说道。 别说男人娶媳妇儿是为了传宗接代,女人何尝不是如此? 谁愿意嫁给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呢? 眼馋肚子空的,这滋味儿多难受。 尤其是要熬一辈子,这谁受得了啊? 还不如出家做尼姑呢! 至少不会有人背后乱嚼舌根子,说你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萧槿安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他真不知道云锦婳战胜漠北,凭的是实力呢,还是运气呢? 这只顾眼前利益,不为大局着想的做法,他,不敢苟同。 “锦婳,如此一来,沈凌月是不会嫁了,但是,我只能孤独终老了。”萧槿安摇头苦笑。 你这一招玉石俱焚啊,不但吓跑了沈凌月,我这一生也与女人无缘了。 这还真是从“根儿上”解决问题啊! 高,实在是高。 “嗐,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等你遇到了心仪的女子,我就请了医仙谷谷主来安阳城走一趟,你立马百病全消。到时候,你想娶几个就娶几个。”云锦婳豪迈大气的笑道。 “医仙谷谷主避世而居,他那人性情喜怒无常,并无悲天悯人之心。治病救人,全凭心情。而且,听说,他不肯给皇家的人看病。虽然我不知道南陵皇室与医仙谷有何宿怨,但是我知道,我若是得了那隐疾,就是金牌调银牌宣,也请不来那人。” 萧槿安很有自知之明,那些世外高人的脾气都古怪着呢,他不敢去赌,自己会成为例外。 万一医仙谷谷主一针下去,真伤了他的命根子,人家一口咬定,这病他看不好,他都没地方喊冤去。 云锦婳英眉一挑,大包大揽地说道:“你放心,你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做到啊!” 萧槿安嘴角一抽,看破还说破,这朋友还能不能做? 第113章 你就没有一点点想把我抢回来的欲望吗 “锦婳,此计并非上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尽量少做,最好不做。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萧槿安第一次教训起云锦婳来。 “哎呦,可以啊!萧槿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咱们一别三年,你长进了啊!我记得上次我们讨论的还是《颜氏家训》呢,现在你都能流畅地背诵《孙子兵法》了,不错不错。” 云锦婳眉开眼笑,一脸“吾家有子初长成”的与有荣焉。 萧槿安眼皮子狂跳。 你说她不关心他吧,这事儿发生在十四年前了。 那时候小丫头刚开蒙,自己能跟她讨论的只有《三字经》、《百家姓》和《颜氏家训》这些浅显易懂的书籍了。 你说她很在意他吧,她似乎只记得他们分开了三年,从来没有意识到他早已脱胎换骨,栖息在屋檐下的燕雀长成了能够搏击长空的鸿鹄。 “锦婳,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十几年的时间,很多事情都跟当初不一样了。”萧槿安隐晦地提醒。 小丫头,你好好看看我啊! 我都快成了别的女人口中的猎物了,你就没有一点点抢夺回来,据为己有的欲望吗? “啊,是我失礼了。”云锦婳一拍脑门儿。 “现如今我们不但君臣有别,最主要的是男女有别,的确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百无禁忌了。尤其是我这闺房,你不能随意出入了。萧槿安,你快走吧!如果被人发现我们两个私下密切来往,你做不成明君,我也做不成贤臣了。 萧槿安,你以后别来了。如果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让别人误以为咱们两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我可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我可不想狐狸没打着,惹了一身骚。” 云锦婳一把薅起萧槿安,毫不犹豫地扔出了窗外。 看着紧闭的窗户,南陵的皇上独自在风中凌乱。 小丫头把他赶出来了?! 她那点儿聪明劲儿怎么就不能用在他的身上呢? 曾经的心有灵犀,却变成了背道而驰。 他是想跟她有进一步的发展,她却毅然决然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就是被人误会了又有什么关系? 那就,索性弄假成真好了。 还跳进黄河? 跳进他的怀里,不舒服吗? 萧槿安抬起衣袖,仔细地闻了闻。 就算他是一只狐狸,也是香香的,一点儿都不骚啊! 小丫头,脑子不够用,眼睛不好使,鼻子也失灵了? 没关系没关系,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待她如珠似宝,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萧槿安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来到了后墙,脚尖儿一点地,身子拔地而起,潇洒地飘然而去。 云锦婳想做个贤臣,那他就成全她。 沈璃唯恐夜长梦多,萧槿安立了其他女子为后,第二天就紧急召沈凌月母女入宫。 与此同时,云锦婳也被皇上召进了御书房。 “皇上召见微臣,有何吩咐?”云锦婳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守住御书房的门,没有朕的吩咐,不许任何人擅入。”萧槿安说完了就聚精会神批阅堆积在龙书案上的奏折去了。 他时而皱眉思索,时而奋笔疾书。 云锦婳默默地站在门口,百无聊赖,一双眼睛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萧槿安的身上,他却一次都不曾抬头与她对视。 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处理政务上。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云锦婳亲眼看着一尺多高的奏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恍然觉得,这男人已经能独当一面,不,他手中的御笔也是刀枪剑戟,能平定天下了。 御书房里,一派祥和。 寿康宫里,却是另外一番情形。 身姿窈窕的沈凌月,穿着浅紫色对襟绣花短襦,上面绣着几朵小小的白梅。 一条银色的腰带,宽约三指,勾勒的她那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 下配一条同色百褶裙,裙摆处用银线绣了几只蝴蝶。 她轻移莲步,那蝴蝶展翅欲飞,活色生香的。 一头乌黑的秀发绾成飞云髻,碧玉簪斜插发间。 绿宝石的耳环,垂着长长的流苏。 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儿越发的白皙、柔嫩。 她吊梢眉,丹凤眼,小巧的鼻子,樱桃嘴。 长得非常漂亮,看着就很精明干练。 只细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眉宇之间略显几分刻薄之色。 这姑娘与仁寿太后沈璃从容貌到神态,都有八九分的相似。 沈璃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这样出挑的容貌,这样雍容华贵的气度,合该是天生的凤命。 “好孩子,快坐到哀家身边来。”沈璃招招手。 “太后姑母安好。”沈凌月乖巧地万福问安。 “给太后请安。”沈夫人躬身施礼。 “嫂嫂免礼,请坐。”沈璃对自家人很是亲昵。 有了娘家的支持,她在后宫才能多年立于不败之地。 有了她的帮衬,沈家才能在朝堂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太后,凌月这几天正念叨想您了,要进宫看望呢!可巧,今日就得到了宣召。您最疼这丫头,姑侄们倒是心有灵犀呢!”沈夫人嘴上跟抹了蜜似的,说得沈璃心花怒放。 “嫂嫂,哀家想着,把凌月日日留在身边呢!”沈璃笑道。 “太后的意思是……”沈夫人心思一动。 女儿到了议亲的年龄,最近时常有媒人上门,有几位世家都有跟沈家联姻之意。 但是,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入宫了。 有太后娘娘照应着,凌月的份位必然十分尊贵。 “靖王都成家立业了,皇上的亲事也该张罗起来了。哀家就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后位要留给凌月才是。她进了宫,我们娘两个也互相有个照应。不知嫂嫂意下如何呢?” 仁寿太后含笑问道。 “做皇后?这,庄静太后可会答应?”沈夫人下意识地问。 虽然后宫中依然以仁寿太后为尊,但是,毕竟庄静太后才是皇上的生母。 皇上的婚事,她才有决定权吧? 他们沈家与庄静太后素无来往,没给过皇上母子任何好处。 这天大的福气,能轮到她的女儿吗? 第114章 攻心为上 “这后宫的事情一向由哀家做主,她的意见不重要。”仁寿太后态度强硬,一如既往地摆出了唯我独尊的气势。 “太后,最好还是要让庄静太后参与进来,并且得到她的首肯。皇上以仁孝治国,宫里还是一团和气的好。”沈夫人婉言相劝。 她与庄静太后没有接触过,不知道她的为人和性情。 但是,换了谁,自己儿子的亲事由别人做主,心里都会老大不痛快的。 “那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不必过多理会。不管她是否同意,这皇后之位只能是凌月的。”沈璃怨气满满。 沈夫人不做声了,她听出来了,沈璃不是没有跟庄静太后商量过,只是两个人没能达成共识。 沈凌月秋波一闪,泛出一丝狐疑来。 她都没有见过庄静太后的面,她为什么会不喜欢自己呢?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一宫啊,其实也容不下两位太后。 想来是姑母和她的明争暗斗,她把吃过的亏,受过的气,都发泄在自己身上了。 “太后姑母,凌月听闻,庄静太后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如果这个时候……” 她话还没说完,沈夫人立时变了脸色,手里的帕子径直塞进了她的嘴里。 “这里是皇宫,谨防隔墙有耳。你这孩子,是猪油蒙了心吗?什么话都敢乱说。如果不小心被人听去了,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沈家就要遭受灭门之灾了。”沈夫人声音低低的,但是语气十分严厉。 素日挺聪明的一个,今天怎么说出这么愚蠢的话来? 谋杀太后,那是要祸灭九族的。 这孩子,还是养在家里吧,不够跟她操心的。 进了宫,沈家沾不了光,还要在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 沈凌月推开了母亲的手,抠出了嘴里的绢帕,干呕了几声,小脸儿憋得通红。 “娘,您想什么呢?女儿是说,这个时候,我们如果寻来名医,求得灵药,治好了庄静太后的病,或许她对女儿就另眼相看了呢!”沈凌月一只手不住地摩挲胸口。 她没有害人的心思,却差点儿死在母亲手里。 都说知女莫如母,她娘,一点儿都不懂她啊! 害人性命,那是化解矛盾吗? 那只会激化矛盾,闹得两败俱伤。 宫斗犹如用兵,攻心为上。 只有征服对方的心,才能取得彻底的胜利。 “哦,吓死我了。为娘还以为你心急之下,要做出什么不合礼法的事情来。你这主意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日后都是一家人,不能闹得太难堪。 只是,凌月,你千万记住了,最疼你的人只有你太后姑母一个人。庄静太后会有几十个儿媳妇,你姑母心里只认你。”沈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 这个时候,两宫太后,她谁都不肯得罪。 沈璃拉住沈凌月的手,笑道:“好孩子,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是这般聪明伶俐。哀家原本想了一个能够让你顺利进宫的办法,但是再加上你的孝心,就是锦上添花了。” “太后,求医问药之外,还要我们怎么做?”沈夫人虚心求教。 女儿如果能够做了皇后,沈家就迎来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不必那么麻烦,外面的大夫治好了她的病,那岂不是显得太医院过于无能或者敷衍了?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个七灾八难,这大夫,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沈璃丹凤眼中尽是算计。 其实,她不愿意看到殷玉莲强健起来。 那贱人早死早安生。 沈夫人连连点头,“还是太后思虑周详,您有什么主意,就尽管吩咐,咱们家里和凌月保证全力配合。” “哀家想……” 沈璃的声音低了下去,确保不会被在外面服侍的人听去。 “太后娘娘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凌月,还不赶快拜谢你姑母?”沈夫人大喜过望。 自己这小姑子不愧是六宫之主,她给沈凌月安排了一条畅通无阻的康庄大道。 “多谢姑母。”沈凌月深深拜了下去。 “为了沈家永保荣华富贵,姑母已经竭尽所能了。凌月,你不但相貌美丽,还冰雪聪明,必不负我所望。咱们沈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沈璃对她的计策充满了信心。 “凌月愚钝,还要太后姑母时刻提携。”沈凌月不仅乖巧,还很谦逊。 沈璃越看沈凌月越满意,这丫头,别看年纪小,心机却很重,最主要的,她处事方法比自己圆滑柔和许多。 倒退二十年,宫里有这么一位漂亮又聪明的妃子,自己未必能斗得过她。 “去吧,出宫的时候,要经过御书房,或许能与皇上巧遇呢!”仁寿太后笑笑。 御书房院子外面种着四季的花卉,常年鲜花盛开。 初冬季节正值枇杷树开花,萧槿安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在抽出一点儿时间来赏花。 年轻男女,偶然相遇,只要找到共同的话题,很快就会热络起来。 凌月这么美丽可爱的女孩子,有了与萧槿安相处的机会,自然会有办法引起他的好感。 沈凌月羞涩一笑,理了理云鬓,弱柳扶风般地走了出去。 男人,都喜欢娴静典雅的女子。 皇上,也不例外吧? 萧槿安批阅完所有的奏折,揉了揉眼睛,踱着方步走出了御书房,站在一排枇杷树下,仰头望着那些开成一簇簇的黄白色的小花。 云锦婳跟在他的后面,眨着黑亮的大眼睛。 不是让她守好御书房的门吗? 这怎么他自己跑出来了? “云锦婳,喜欢吃枇杷吗?”萧槿安转头笑问。 云锦婳暗暗翻了个白眼儿,他们一起长大的,他对自己的饮食喜好,知之甚详,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行,你是皇上,你有问我必答。 “枇杷果肉柔软,味道鲜美,我很喜欢。” “等宫里的枇杷成熟了,朕命人摘下来,都送到武安侯府去。”萧槿安故意提高了声音。 云锦婳一皱眉,我耳聪目明的,你那么大声儿说给谁听啊? 走在青石甬路上的沈凌月脚步一滞,皇上跟武安侯在一处赏花? 第115章 他是故意的吧 沈凌月很快压下了心中的疑虑,武安侯是皇上倚为臂膀的重臣,君臣关系自然亲厚一些。 更何况这青天白日的,御书房附近有当值的太监和侍卫,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循规蹈矩的。 自己将来是做皇后的,她在后宫,云锦婳在前朝,她们两个之间没有恩怨情仇的争斗。 沈凌月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她清清白白的千金小姐,吃一个离妇的飞醋,没的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她笑意盈盈,挺直了腰背,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那一抹明黄的身影儿。 她与皇上有过数面之缘,虽然没有说过话,但是他那清隽挺拔的身姿,眉目如画的容颜,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其实皇上还是平王的时候,就有人夸赞,这位默默无闻的皇长子,着实生了一副好皮囊。 只是,俊美抵不过权势。 三公九卿和勋贵世家,没有谁会因为他出众的相貌,把女儿嫁给他。 现在,登上帝王宝座的他,成了南陵所有未出嫁的女子心仪之人。 只是,却不是谁都有机会能够接近他了。 沈凌月酝酿着情绪,准备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在宣平帝的面前。 萧槿安凤眸一斜,看到自己和云锦婳已经在沈凌月的视线范围之内,他薄唇噙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锦婳,朕忽然想起来了,御书房里给你准备了云片糕,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朕去给你取来。”萧槿安弯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在外人的角度看来,两个人举止亲昵,甚至流露出几许暧昧的意味来。 云锦婳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萧槿安脚下生风,已经进了御书房的院子。 沈凌月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犹如被人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皇上对云锦婳,不是一般的好啊! 他们之间,似乎已经超越了君臣的界限。 皇上还不曾娶亲,云锦婳却是嫁过一次人了,自然知道如何取悦男人。 她,不会对皇上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吧? 这就是她的不对了。 太后娘娘给了她天大的恩典,齐王府的二公子那也是皇室宗亲,她还不满意吗? “武安侯,兵马司的职责不是负责保卫京师之地的安全吗?”沈凌月诧异地问道。 云锦婳这身份,出现在宫廷之内,就不大合适。 日久生情,这男女之间接触久了,未免会生出别样的情愫来。 沈凌月脸上带笑,语气温柔,但是云锦婳却很轻易地感受到了她的敌意。 呦,这还没入宫呢,就容忍不了皇上身边有别的女人了? 啊不,她跟皇上有君臣之谊,兄弟之情,不是男女关系。 只是,她为什么要跟沈凌月解释? “沈小姐,皇宫不在京师之地吗?”云锦婳负手而立。 她身穿甲胄,头戴盔缨,肋下配着长剑。 站在那里,威风八面。 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沈凌月一窒,被问了个哑口无言。 只脸上的笑容,一点儿不变。 没想到,云锦婳不但手上功夫了得,一张嘴也甚是锋利。 自己还是不要跟她正面交锋得好。 “宫里的侍卫都哪里去了,竟然劳动武安侯亲自护驾,这不是大材小用了吗?”沈夫人四下环顾,一副为云锦婳抱不平的模样。 “保护皇上,护佑南陵,这是本侯的分内之责。沈夫人,忠君护国,还有大小之分吗?”云锦婳正色问道。 “武安侯说的是,是我言辞不当。”沈夫人讪讪的笑。 这女人,怎么软硬不吃呢? 云锦婳眼神一飘,向内院看去。 取个云片糕,要这么久? 萧槿安该不是故意把自己丢在这里,对付沈家母女的吧? 这两个人还真讨厌。 不过是仗着仁寿太后这个靠山,就对她指指点点的,真是狗仗人势。 沈家母女对视一眼,云锦婳跟个门神似的,挡在了院子门口,御书房里悄无声息的。 想来,她们今天是见不到皇上了。 “武安侯,不忙的时候,来府上坐坐,我很愿意结交您这个朋友呢!”沈凌月主动示好。 “本侯一介武将,沈小姐如果不嫌弃我粗鄙,我改日自会登门拜访。”云锦婳见她放下了身段,态度跟着和缓下来。 她做人,就是这样的恩怨分明。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但是,你打我一拳,我要踢还三脚的。 “那我就在府中恭候了,武安侯,咱们后会有期。”沈凌月笑吟吟地跟她道别。 “沈夫人、沈小姐,慢走。”云锦婳礼貌回应。 沈凌月走起路来,风摆杨柳般的好看。 那袅娜的背影,让同为女子的云锦婳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两个人走远了,萧槿安才亲手捧着一碟云片糕慢腾腾地走了出来。 “萧……皇上,沈家的小姐,生得花容月貌,人也很聪明。出宫的路不止一条,她特意绕到这里,是想一睹圣颜的。看起来,她对你,还真有几分势在必得的意思呢!” 云锦婳皱了皱眉。 她对沈凌月的印象,更不好了。 跟仁寿太后一样,这也是个占有欲和控制欲都很强的人。 不过,她比仁寿太后更圆滑更懂变通之道。 咬人的狗,不叫。 沈凌月这种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的人,萧槿安能是她的对手? “快吃吧,你最喜欢的云片糕。”萧槿安把碟子递到云锦婳的面前,声若洪钟。 云锦婳下意识地就想去捂他的嘴。 他今天怎么了? 说话总是高门大嗓的? 难道最近耳朵出问题了,自己听不见,也唯恐别人听不清楚? 刚要走到拐角处的沈凌月猛然回过头来,远远地看到了云锦婳的手贴着皇上的脸。 阳光给那个颜如冠玉的男人镀上了一层淡金的光芒。 沈凌月抬手挡住了眼睛,这么远的距离,她看不清皇上的表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在笑。 那笑容,不但刺眼,还刺了她的心。 武安侯在皇上心里,有着非同一般的位置啊! 自己,能取而代之吗? 第116章 唯独云锦婳不会是她的对手 “咳咳……”沈凌月轻轻咳了两声,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不见了。 她努力平稳着呼吸,暗暗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失态。 她还不是皇后,不能对云锦婳表现出一丝敌意。 这女人,就跟皇上身边的太监和侍卫一样,虽然不是很重要,但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只要她能坐上皇后的宝座,功高爵显的武安侯,也只有匍匐在地,叩拜、仰望她的份儿。 等云锦婳嫁给萧常林之后,会慢慢安于后宅,与皇上再无相见的机会。 左右都不会进入皇宫的女人,自己真没有必要把她当做对手。 “凌月,武安侯征战三年,跟将士们同吃同住,大概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女人了。”凌夫人声如蚊蚋。 是劝解,也是安慰。 皇上待云锦婳好得有些出格儿,那又怎么样呢? 作为女将军、女侯爷,她凭着忠心耿耿,能得到皇上的看重。 作为离妇,她还有资格能得到皇上的宠幸吗? 京城中的贵女,谁都可能成为女儿潜在的对手。 唯独,云锦婳不会。 “女儿知道,等她出嫁的时候,咱们家要送上一份厚礼。”沈凌月神色如常。 沈夫人会心地点头微笑:这事儿太后娘娘和齐王府比他们沈家还心急呢! “萧槿安,你是不是故意拿我做挡箭牌呢?”云锦婳咬牙切齿,低声质问。 “是!食君俸禄当报皇恩,朕遇到麻烦了,你为人臣子,不应该替朕分忧解愁吗?”萧槿安理直气壮地反问。 你不是要做贤臣吗? 朕给你机会。 云锦婳:“……” 好像,有点儿道理。 “那微臣现在可以走了吗?”云锦婳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萧槿安,从前虽然弱了一些,但是不会给她找麻烦。 就连自己对他的那些帮助,都是她看他处境艰难,主动开口的。 现在,他把她当做了一步棋子。 那份纯真的情意,终究是变了味道啊! “把这云片糕吃了再走。”萧槿安笑着,自己先拈了一片送进嘴里。 他养了一个御厨,只为了满足小姑娘的口腹之欲。 一碟云片糕,两个人分而食之。 萧槿安只觉得口齿生香,回味甘甜。 云锦婳却味如嚼蜡。 原来美食要在有个好心情的时候,才能品尝出美好的滋味儿。 “皇上,微臣告退。”云锦婳一抱拳,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她心中的怏怏不快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被萧槿安很轻易地一眼看穿了。 他无声地勾了勾唇,小丫头,这不是你要的界限分明吗? 朕做到了,你怎么好像生气了呢? 出了宫门,冷风一吹,云锦婳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嗐,自己矫情什么呢? 这君臣有别,男女有别,都是她提出来的。 萧槿安不过照做了,她为什么就心怀不满了呢? 如果他利用了自己,真能阻止沈凌月进宫,她应该为他高兴啊! 因为怕仁寿太后没完没了的纠缠,殷玉莲故技重施,又开始托病不出,闭门谢客了。 不料,这正中沈璃的下怀。 这女人,头一次这么配合自己的计划。 殷玉莲如果知道了自己拿她的病大做文章,会不会直接气死? 哦,沈凌月入宫之前,她绝对不能死。 否则萧槿安又有了守孝三年的借口,那可就误了凌月的终身大事了。 仁寿太后召集了宫里的太妃太嫔们,她拿帕子揉着眼睛,早早就把两只眼睛揉得微微红肿起来,众人到齐了她叹息着开口:“诸位妹妹,庄静太后又病倒了,宫里的太医束手无策,药石无解,哀家甚是忧心。你们,可有什么好的办法让她尽快康复吗?” “太医都没有办法,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用人参、燕窝等滋补的药物慢慢调养,再让人精心服侍着。庄静太后一向娇弱,她的病只能静养。”有人跟着摇头叹息。 “就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吗?若是能换得庄静太后早日痊愈,哀家愿意在菩萨面前日日叩拜。”仁寿太后双眉紧皱。 这群蠢货,怎么就不明白她的心思呢? 人力所不能的时候,自然要借助神佛之力了。 “太后娘娘,臣妾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林太嫔期期艾艾地说道。 沈璃斜睨了她一眼,这女人屡次暗戳戳地向殷玉莲示好,自己很讨厌她。 不过,这人的脑子在一众妃嫔中是最好用的。 “你且说说看。”沈璃和气地说道。 自己暗示的都这么明显了,如果她还跟自己想不到一处去,这宫里又多了一个蠢材。 “太后娘娘,宫中的姐妹曾经抄写经文,或者去庙上降香,为国祈福。我们,也可以为庄静太后祈福。”林太嫔提议。 “你这主意倒好,只是姐妹们都一把年纪了,抄写经文还能做到,这去庙上祈福,怕是有人身体支撑不住啊!”沈璃摇摇头。 她们都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谁愿意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吃苦呢? 尤其是,殷玉莲之前不过是贵人的身份,她有什么资格让众人为她祈福? 这样的尊荣,只能留给自己。 “太后娘娘,那就挑选几位年轻的姑娘去皇家寺庙祈福。一来,可以表示她们对皇室的忠诚,对庄静太后的一片孝心;二来嘛,庄静太后若是好起来了,也是她们的福报。”林太嫔抿嘴一笑。 至于这福报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好,这主意不错,臣妾有心前往,只是还要照料公主,难以如愿。不过,我有个外甥女,她可以替我完成这个心愿。”李太妃立刻推荐了一个人选。 沈璃攥紧了手里的锦帕,暗自腹诽:你倒是会捡这现成的便宜!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哀家想着,挑选十二名品行端正、知书达理的姑娘一同前往。”沈璃故意稍稍思索之后,才做了决定。 沈凌月注定是要做盛开的红花,同时也需要几片绿叶来衬托她。 虽然这是后宫决定的事情,但是皇上一定不会反对。 只要他答应让那些年轻的姑娘去祈福,那么沈凌月入宫为后的事情,就十拿九稳了。 第117章 都是先皇的错 仁寿太后把这个决定告诉宣平帝的时候,他只微一拱手,淡声道谢:“有劳母后费心了。” 为生母祈福,他自然没有理由阻止。 即便他知道沈璃此举根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哀家与你母后姐妹一场,只盼着她早日痊愈。若不是宫中事务繁忙,有些姐妹走不开,哀家与她们必然前身前往的。”沈璃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 “等那些姑娘抵达皇家寺庙之后,您与诸位母妃在宫中抄写经文,吃斋念佛也是一样的功德。朕与母后,同感恩德。”萧槿安弯了弯腰。 他不是三岁孩子,沈璃这一套拿嘴皮子哄人的办法,在他这里行不通了。 沈璃:“……” 她这个后悔,恨不得一巴掌抽在自己嘴上。 多嘴多舌的,有什么好处? 她过惯了清闲日子,哪里还愿意受这份苦? “宋承恩,请温嬷嬷每日去寿康宫,跟仁寿太后等人一起念佛诵经吧!”萧槿安吩咐。 “是!”宋承恩恭恭敬敬答应下来。 沈璃保养得当的面容闪过一丝不快,这不是存心给她添堵吗? 温嬷嬷是服侍殷玉莲多年的人了,日日去她的寿康宫,哪里是去抄写经文,念佛祈福,分明就是监视她们这些人,不许她们松懈偷懒。 虽然是皇上的旨意,但是这件事是她一手策划的,大家挨累受苦,这一腔怨气还不得发泄在她的身上? 有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姑娘为皇家寺庙为殷玉莲祈福还不够,竟然还要劳动一宫的后妃,她何德何能啊? 到底是亲生的母亲,萧槿安还真抬举她啊! 就不怕她福小命薄,担不住这位福气? “母后,念经颂佛,远修儿女近修身,修来修去为个人。所以,朕也是为了你们好。”萧槿安笑眯眯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沈璃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算计他,自己先吃点儿苦头吧! “多谢!”这两个字,沈璃说得很有些咬牙切齿。 “母后安心静养吧,接下来有您忙的呢!朕还有政务在身,就不陪您了。”萧槿安很是体贴。 “皇上也不要过于劳累了,虽然年轻,还是要注意身体的。”沈璃假惺惺地表示了对皇上的关心。 在外人看起来,他们母慈子孝,宛若亲生。 只是萧槿安才走出寿康宫,两个人的面孔同时黑了下来。 宣平帝俊颜清冷,沈璃这是打算一辈子都把自己捏在手心里啊! 看来这寿康宫她不是很喜欢啊! 要不,给她换个地方? 沈璃端起凉了的茶水,喝下了半盏,心里的火气才消了一点点。 自从萧槿安登上皇位,她就察觉到了,很多事情,都渐渐不在她掌控范围之内了。 退守后宫,是她最后的底线了。 可是,如果没有沈凌月入宫助她一臂之力,她最后的权利也会逐渐消失。 所以,这口气,她忍。 等到沈凌月诞下皇室血脉之后,就可以去父留子了。 到时候,萧牧尘这个既是叔父又是舅父的亲人,就能够以摄政王的身份监国,协理朝政了。 如果小皇上出了意外,萧牧尘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了。 这样做,有点儿对不住沈凌月。 不过,她可以补偿那丫头的。 悄悄把她送出宫去,给她一块封地。 有了食邑,荣华富贵少不了她的。 伤她一个孩子,那就多给她几次做母亲的机会。 她想跟谁生,想生多少,都不是问题。 唉,都是先皇的错。 这皇位原本就是她儿子的,却要用这么复杂的手段拿回来。 还要害她沈家的嫡女经受丧夫失子之痛。 沈璃从来不认为自己心肠狠毒,只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先皇的身上。 是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自己,只是帮他更正错误,才引来这么多麻烦。 为了表示她对祈福之事的重视,更是为了抬举沈凌月的身份,仁寿太后在确定祈福名单的时候,增添了两位公主的名字。 都是庶出的公主,没道理她们这些嫡母、庶母都在忙碌,而她们坐享清闲。 而且,这两位公主都到了待嫁的年龄,得了贤孝的美名,挑选驸马的时候,这也是资本。 懿旨传下,被选中的女孩子都欢天喜地。 虽然庙上的生活很清苦,祈福也是耗费精力体力的事情。 但是谁都知道,庄静太后如果因为祈福而玉体康健,她们就是有功之臣了。 尤其是沈凌月也在其中,没有好处的事情,仁寿太后能把自己的侄女舍出去? 只是这么多年轻的女子出行,安全是头等大事。 在选择护卫的时候,萧槿安和仁寿太后难得意见统一,都决定任用云锦婳。 萧槿安除了云锦婳,谁都信不过。 有小丫头在,沈璃的阴谋逃不过她的眼睛。 沈璃却是另有一番心思,她得让云锦婳明白,她做了武安侯,在一群京城贵女的面前,充当的依然的护卫之职。 这里面,每一个人都比她高贵。 另外,这也是沈凌月的要求。 云锦婳手下有一队女兵,只有她们才能近身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换了任何一位男性武将,只能在院子外面守护。 沈璃深以为然,这些女孩子无比矜贵,清白的名声是最重要的。 云锦婳接了任务,心中有些不大情愿。 那一队跟随她上战场的女兵,是镇国将军府的丫鬟。 云家习武成风,许多下人都跟着学了拳脚棍棒的功夫。 她的丫鬟们也不例外,都有自保的能力。 但是从雁南关回来之后,她的身边只留下了白芷和青黛,其他的女孩子她都解除了奴籍,放她们回家了。 为了保护十几个娇小姐,再把她们召回来? 转念一想,这是为了庄静太后祈福,那是萧槿安最亲近的人。 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念山情念水情。 看在萧槿安的面子上,这个忙她得帮。 好在那些姑娘虽然离开了云家,但是依然把云锦婳当做主子,一声召唤,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武安侯府。 云锦婳又从兵马司挑了二十名士兵,准备向祥龙寺进发。 她不会想到,这一去,发生了许多惊心动魄的故事。 第118章 你别被人当枪使了 十二个娇贵的小姑娘,最小的只有十三岁,最大的十五岁。 每个人都出身高贵,每个人都生的貌美如花。 站在一处,犹如十二尊花神临凡。 因为是去降香祈福,她们打扮的很素雅。 一个个淡扫蛾眉,薄施脂粉,轻点朱唇,宛若二月枝头的鲜花,娇美又灵动。 云锦婳深知此行责任重大,这些姑娘,不能有一点儿闪失。 带着她们出行,比不得行军打仗,日上三竿才能出发,红日西坠的时候,就要安顿下来。 第一天下榻的客栈,是当地最气派的百年老店,掌柜的和伙计们待客热情周到,令人有宾至如归之感。 而且,整座客栈就只接待他们这一行人,安全有着足够的保障。 只是,这些姑娘在家都是娇生惯养的,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这次出来,每人按照规定只带了两名贴身丫鬟照料日常。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这不,刚住下来,就遇到了一桩麻烦事。 用过了晚饭,几个人围坐闲聊的时候,沈凌月喝着香茶,忽然一皱眉,问自己的丫鬟:“日常应用之物可带全了?出门在外,虽然不能过于讲究,但是使用的东西,尽量还是要用从家里带来的。” “小姐,枕头、被褥都带了几套呢!就是茶杯碗筷也准备了许多。”丫鬟春梅连忙回禀。 “那,浴桶呢?”沈凌月又问。 “小姐,那东西过于笨重,又占地方,就,没有带。”春梅怯怯地回话。 “算了,回头把房间里的浴桶好好清洗一番,将就着用吧!”沈凌月摆摆手,并未苛责。 “这怎么好将就呢?我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岂能沾染不干净的东西?这浴桶,南来北往的客人都用过。而且,多数还是男客,我是绝对不会用的。”靖远侯府的小姐庞青莲当即沉下脸来。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我们还是随遇而安吧!毕竟,这个时候回家去取是不可能的了,而且这么多的女孩子,一人带一只浴桶,一路上多有不便。武安侯也是女子,她都没有挑剔,我们也不好徒生事端的。” 沈凌月柔声相劝。 “她跟咱们可不一样。”庞青莲立刻跟云锦婳划清了界限。 她有过男人的。 沈凌月抿了抿唇,端起茶杯慢慢啜饮,再没有说一句话。 靖远侯父子因为云锦婳闹了一场,庞家的小姐对她有几分敌意那是必然的。 “来人,去请武安侯来。”庞青莲高声吩咐。 没一会儿的功夫,云锦婳挑帘走了进来。 “庞小姐,你有什么事?”云锦婳客气地问。 “武安侯,麻烦你给我们买十二只新的浴桶来,并且这一路都要带着,派专人保管吧!”庞青莲见到她进来了,并未起身。 就连话语,都有几分颐指气使的意味。 “这个时候了,无处可买。而且这东西不便携带,庞小姐若是有需要,可自行购买,自己保管。”云锦婳断然拒绝了她这无理的要求。 “武安侯,皇上和太后命你保护我们,你就是这样敷衍了事吗?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如何能用男子们用过的东西呢?”庞青莲愤怒地一拍桌子。 “皇上和太后命本侯保护你们,而不是服侍庞小姐的。而且,去祥龙寺祈福,接触的高僧都是男子,你不拜读他们用过的经书吗?你不睡寺院的床榻吗?你不用那里的拜垫吗?”云锦婳还真不惯着她这大小姐的脾气。 “你,你……”庞青莲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她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 云锦婳竟然当众让她下不来台,这女人着实的令人讨厌。 难怪父亲死活不答应让她进靖远侯府的大门呢! “忘了告诉庞小姐了,咱们这次出来,下榻的客栈和用餐的酒楼,都是皇上事先派人安排好的。如果你觉得自己比两位公主还尊贵,本侯这就派人即刻送你回京。”云锦婳语调清冷。 才出来第一天就闹幺蛾子,她要是顺从了庞青莲的心意,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给自己招来多少麻烦呢? 庞青莲咬着嘴唇,气呼呼地瞪着云锦婳,却不敢再抱怨一句了。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被送回去了,就只能证明靖远侯府教女无方,她以后在京城怕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服软是不可能服软的,坚持己见她也做不到。 这可怎么办呢? “武安侯,庞小姐年幼,深得家人的宠爱,难免娇贵一些。你不要跟她计较,女孩子偶尔撒撒娇,发点儿小脾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又没犯大错,如何就要遣送回京呢? 好了好了,你早点儿休息去吧!庞小姐这里,我开导她几句,很快就没事了。”沈凌月站出来打着圆场。 云锦婳略一点头,转身出去了。 “沈姐姐,她欺人太甚!”庞青莲气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好了好了,武安侯在战场上令出如山,将士们对她奉令唯谨。她不是故意难为你的,只是习惯了。你这要求不是很过分,但是她为我们的安全日夜操劳,脾气难免暴躁一些,互相多体谅体谅吧!” 沈凌月没有说任何人的不是,只是尽心尽力从中调停着。 “她好好说话嘛!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庞青莲嘟着嘴巴。 云锦婳那强硬的态度,让她很不舒服。 “好了好了,明天还要赶路呢,早点儿睡吧,睡着了就不生气了。”沈凌月哄孩子似的哄她。 “还是沈姐姐好。”庞青莲无形中跟沈凌月亲近了几分。 在座的还有她表姐顾晓萱呢,却任由云锦婳欺负她,哪里有亲戚们互相回护的意思啊? “累了一天了,大家就此安歇吧!”沈凌月笑道。 众人各自散去,顾晓萱眼看着庞青莲回房了,快步走过去推门而入。 “表妹,我有一句要紧的话对你说。”她掩了门,神色凝重。 “说吧!”庞青莲口气疏离。 “你可千万不要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顾晓萱摇头轻叹。 这丫头,怎么就不长脑子呢? 第119章 旁观者清 “表姐这话什么意思?”庞青莲一张脸皱成了包子。 刚才自己受辱,她坐视不理。 这个时候,跑来说些有的没的,是怕自己回家告状,她跟两家大人不好交代吗? “青莲,离那个沈凌月远点儿,还有,别去招惹武安侯。”顾晓萱直言不讳地说道。 “云锦婳给了你什么好处?沈姐姐又怎么得罪你了?”庞青莲撇了撇嘴角。 想不到表姐还是个踩低拜高的,只是她抱错了大腿。 云锦婳现在的地位是高过她们这些千金小姐的,但是她大概率会嫁给齐王府的二公子萧常林。 因为哥哥承了爵,他的前程只能靠自己了,估计根本就没有希望官封王侯。 而沈凌月就不一样了,她是仁寿太后的亲侄女,日后嫁的夫婿,必然是人中龙凤,富贵双全的。 她是能够妻凭夫贵的。 顾晓萱看她执迷不悟,说话还这么难听,真想一走了之,不管她的闲事了。 但是转念一想,她们是表姐妹啊,闹了矛盾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儿吗? 而且,有可能影响两家的关系。 青莲这丫头,别家人宠坏了,脾气大,性子直,但是没有什么坏心眼儿的。 自己可不能看着她一时不察,识人不清,结交了不该结交的,得罪了不该得罪的。 “青莲,你平日跟武安侯有仇?还是沈凌月对你有恩?”顾晓萱一句话怼了回去。 “都没有!但是刚才你都看见了,云锦婳欺负到了我的头上,只有沈姐姐一个人护着我。”庞青莲余怒未消。 顾晓萱呼了一口气,知道她这是把自己一道怨恨上了。 “傻丫头,你就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炸。明明是沈凌月自己嫌弃那浴桶是别人用过的,但是跟武安侯闹了一场的却是你。 如果武安侯答应了你的要求,受益的人自然少不了她。武安侯拒绝了,她也并没有损失。 她出面调停,不过是从中和稀泥。你看她可曾向着你说话?可曾说过武安侯一句不好?事情是她挑起的,好人也是她做了。你得了什么好处?如果武安侯真把你送回京城,你日后要如何自处?” 顾晓萱旁观者清,把沈凌月的用意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就是在利用庞青莲。 庞青莲眨巴着眼睛,仔细想了想这番话,表姐说的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 “临行之时,姨夫姨母没有叮嘱过你,不要惹是生非。咱们是去给庄静太后祈福的,不是出来游玩享受的。 你看到了,那么多小姐,谁都不肯做出头鸟的。就连两位公主都保持了沉默,这是考验大家的品性呢,怎么偏你就那么沉不住气呢?” 顾晓萱一指头戳在她的脑门儿上。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在家,不用我吩咐,事事都有人打理妥当,我都习惯了嘛!”庞青莲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是啊,论尊贵,她这个侯府的小姐,怎么也比不过公主啊! 人家都能安然若素,自己怎么就做不到呢? “她不过是因为表哥喜欢云锦婳,引起了姨夫的诸多不满,知道你心里也是存有芥蒂的,心里又藏不住事,才故意引起争端,两头儿买好的。”顾晓萱一语道破了沈凌月的心思。 “哼,沈凌月和云锦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庞青莲别扭地转开了头。 沈凌月居心叵测,云锦婳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留,两个,都是坏人! 顾晓萱知道她一时难以改变对云锦婳的印象,毕竟能让父子心生嫌隙的女子,在庞家人眼里,就不是好女人。 不过,能认清沈凌月的真面目也好。 武安侯不是个会主动招惹是非的人,只要表妹安分守己的,她和靖远侯府都会平平安安的。 “嗯,那就离她们两个都远一点儿。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不管沈凌月怎么挑唆,你都不要上她的当。”顾晓萱能想到的保护青莲的办法,就是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庞青莲没表态,只拉着顾晓萱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表明,表姐的话,她其实是听进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凌月时常在庞青莲的耳边念叨刚炖好的燕窝多么香甜,午睡后丫鬟会送上烹煮的香茶和各色糕点,还有她日常的衣服,都是一日三换,每一件都要用香熏过的。 庞青莲倒是没有再找云锦婳的麻烦,只抱着沈凌月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地问她:“沈姐姐,你是不是想家了?你是不是后悔被挑中来祈福了?听说庙上的生活更清苦,你受得住吗?实在不行,你就装病回家吧!” 沈凌月急忙摇头,有些嗔怪地说道:“你不要乱说话,我几时说自己后悔来着?京城那么多的贵女,咱们能被挑中为庄静太后祈福,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那就别抱怨了,被武安侯听到了就麻烦了。那个女人离京三载都不想家的,她不会同情咱们的,说不准还要怪咱们矫情。她太凶了,我有点儿害怕呢!幸好,她不记仇,否则这一路不知道被她怎么刁难呢?” 庞青莲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很明显流露出几分畏怯的神情。 沈凌月在她低头垂眸的时候,暗暗翻了个白眼儿。 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 云锦婳不过随口恐吓了她一句,她就怂了。 京城中,庞三小姐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暴躁,想不到却是个外强中干的。 不过,如果她真被云锦婳针对了,刁难了,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会爆发的吧? “哈哈哈,青莲妹妹,你说武安侯不记仇?你看不到如今的平阳侯府,早已经没了往日的威风吗?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苏世子挨的几次揍,都跟武安侯脱不了干系呢!”沈凌月神秘地说道。 “啊?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那,她会不会报复我呢?”庞青莲紧紧抓住沈凌月的手。 在她的手腕上留下几道清晰的指痕。 表姐说得没错,她果然又来挑拨离间了。 哼,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当傻子糊弄。 沈凌月比云锦婳还可恶呢! 第120章 云锦婳救了她们的命 “哎呦,你弄痛我了。”沈凌月赶忙拍开她的手。 死丫头,你有这么大的力气,去跟云锦婳发狠啊! “沈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说,她会不会打我一顿呢?”庞青莲瑟瑟发抖。 “不会不会,武安侯没有那么小心眼儿。她是恼恨苏子文完全不顾及她的脸面,暗中纳妾,瞒了她三年,一时气不过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你们不过是拌了几句嘴,她哪里会放在心上啊?” 沈凌月好言好语地安慰她。 打人,这么粗暴的方法,她不喜欢。 而且,云锦婳肯定不会对庞青莲动粗, 报复,哪有明目张胆的? 过了两天,大家吃过午饭,正在客栈里小憩,忽然,一座房间里传出惊骇的叫声:“救命啊!蛇,有蛇!” 被惊醒的小姐们,有人瑟缩在床头,有人茫然失措,有人急匆匆跑了出去,听着那令人胆战心惊的呼救声,却停住了脚步,没有推门救人的勇气。 “快去找武安侯,就说,庞小姐遇到危险了。”沈凌月还算冷静,转头吩咐自己的丫鬟。 还不忘在门外提高声音,给庞青莲壮胆儿。 “青莲妹妹,你别怕,我就在这里。没事儿的,我已经派人求助武安侯了,她很快就来救你了。” 屋子里的庞青莲,吓得花容失色,只“呜呜”哭着,连声呼喊“救命”。 “青莲,别害怕,我来了。”顾晓萱手里拿着一根长竹竿,轻轻推开了房门。 “表姐!”庞青莲就想跑过来。 只是,她刚一抬腿,那蛇“嘶嘶”吐着信子,昂起了脑袋,蓄势待发,似乎要发动攻击。 庞青莲身子一抖,往后退了两步,清泪长流。 顾晓萱鼓足了勇气,拿起竹竿向那蛇打去。 “啪!”的一声,竹竿打在了地上。 那蛇尾巴一摆,急速转身,向门口扑了过来。 “啊!” 惊叫声四起,沈凌月第一个转头就跑,其他人也纷纷四下逃窜。 只有顾晓萱,虽然浑身发抖,还是站在那里,手里的竹竿胡乱挥舞着。 “表姐,快走!”庞青莲哭叫着。 “我不走,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顾晓萱声音颤抖,她也怕啊! 但是,她不能退缩。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身影腾空而起,一人一蛇同时扑向了对方。 顾晓萱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到云锦婳气定神闲地站在屋子中央,手里的蛇一动不动了。 “武安侯,快,快把它扔出去。”她颤声喊道。 “不行,会伤到路人的。别怕,它吓到你们了,今晚我熬了蛇羹,让它以死谢罪。”云锦婳英眉冷冽,俏脸含威。 语气,却是轻松诙谐的。 她说着,拎着那条手臂粗的蛇大步走了出去。 “哇”的一声,庞青莲扑进顾晓萱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关键时刻,亲疏立现啊! 只有表姐,才是最关心她的人。 还有云锦婳,她救了她们的命。 她没有公报私仇,见死不救。 “青莲,你怎么样了?没事吧?可吓死我了!幸好我命丫鬟请来了武安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沈凌月这个时候,还不忘为自己邀功。 “多谢沈小姐了,我们姐妹都安然无恙。你和武安侯的恩德,我们铭记在心,容当后报。”顾晓萱虽然也受了惊吓,但是气度从容。 一派大家风范,从礼仪到言辞,挑不出分毫的瑕疵来。 “我,也没做什么,功劳是武安侯的。” 她这么一说,沈凌月不好继续自夸了。 “奇怪,都入冬的时节了,又是正午时分,客栈里怎么会有蛇呢?” 闻讯赶来的长平、长乐两位公主疑惑地问。 “是啊,真是奇怪。可是你这屋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招了这东西来?”沈凌月睁大一双丹凤眼,四下里瞧着。 她抽了抽鼻子,问道:“你这屋子里什么味道?” “还能有什么味道?腥臭味儿啊,那东西伸着舌头,又恶心又吓人。”庞青莲惊魂未定。 “不对,好像有一股子花香。”沈凌月用力嗅了嗅。 “屋子里没有养花啊!”庞青莲摇摇头。 沈凌月走到她的床边,仔细地翻找,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了几个香囊。 大大的香囊,里面装满了干花。 打开来一看,是夜来香和金银花。 “我在书上看到过,这两种花,还有爬山虎啊,葡萄藤啊,和青竹,都很容易招蛇的。虽然入了冬,但今儿正午阳光充足,天气温热,这个时候,刚冬眠的蛇经常会苏醒过来。” 顾晓萱平日博览群书,知道很多奇闻轶事。 “顾小姐,你这么一说,难道是有人故意要害青莲吗?不然,我们都住在同一家客栈,别人的屋子里怎么没有遇到这么可怕的东西?”沈凌月惊讶地问。 庞青莲脸色煞白,带着哭腔说道:“我,我这个人性子直,有时候说话不中听,这是无意中得罪了哪位姐妹啊?咱们有话说在明处,不能这么用阴招儿害人的啊!” “青莲,别胡说!咱们姐妹一直相处和谐,偶尔开几句玩笑,谁会记恨你啊?可能,是以前的客人留下来的。”顾晓萱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掌心儿。 沈凌月这不是故意把矛头引向了云锦婳吗? 虽然她与云锦婳并没有深交,但是能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的,必然是大义之人。 她的心思都放在了保家卫国上,不屑于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算计人。 “哦,表姐言之有理。”庞青莲跟着点点头。 表姐刚才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的,绝对不会有害她的心思。 “这件事交给武安侯处理吧!”顾晓萱握紧了庞青莲的手。 唯恐她再受人蛊惑,又犯了糊涂。 “对,武安侯受命保护咱们的安全,这么大的事情,她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的。”长平公主很赞同顾晓萱的建议。 她母妃说,但凡皇兄喜欢的人她也要去喜欢,但凡皇兄讨厌的人,她绝对不能去接近。 皇兄重用云锦婳,自己也要给予她足够的尊重。 因为,皇兄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 第121章 哪里出问题了呢 长平公主萧千蕊一锤定音,沈凌月悻悻地闭了嘴。 这反间计,只是虚惊一场。 甚至,还给云锦婳拉了一大波好感。 她们被吓得四散奔逃,她如神只降临,让顾晓萱和庞青莲免遭祸殃。 这两个人,以后会把她当做救命恩人一样敬仰。 其他姑娘也会把她当做大英雄, 她煞费苦心想出来的计策,为什么没有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发展呢? 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了,都怪庞青莲胆子太小,鬼哭狼嚎的,惊动了很多人。 才逼得她不得不立刻派人向云锦婳求救。 如果,再晚一些,等庞青莲或者顾晓萱受了伤,云锦婳就是当场把那蛇斩得七零八落,她们也不会感激云锦婳的。 而且,这保护不力的罪名落实了,太后姑母肯定不会轻易饶恕她的。 “庞小姐和顾小姐受了惊吓,不宜赶路,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半天,明日再出发吧!去请个大夫过来,给二位小姐把把脉,开一副安神汤吧!”长乐公主萧霜翎提议。 顾晓萱和庞青莲的脸色都很难看,想来,是吓坏了。 “不,我不要住在这里。”庞青莲连摆手带摇头。 她会做噩梦的。 “你这几天都跟我同住吧!”顾晓萱自觉担任起照顾、陪伴庞青莲的责任来。 “好,咱们这就走吧!”庞青莲拉着顾晓萱的手,逃一般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这鬼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众人各自散去,庞青莲坐在顾晓萱的身边,惶恐不安地问道:“表姐,是谁要害我啊?你知道的,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蛇了。我午睡醒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有我胳膊那么粗的一条蛇,盘在我的床边,瞪着眼睛,张大嘴巴,阴森森地盯着我,我当时都快吓死了。” “你别多想,今天这件事很可能就是巧合。”顾晓萱言不由衷地安慰着她。 她怀疑这是沈凌月设的局,但是,她没有证据。 她和庞青莲惊慌之下,没有闻到屋子里的花香,其他的人也没有。 只有沈凌月嗅到了花香,还顺利找到了香囊。 不过,猜疑是不能给人定罪的。 沈家,虽然没有世袭罔替的爵位,但是有仁寿太后在,他们就有一座强硬的靠山。 她们对沈凌月只有加强防人之心,而不能有害人之意。 最好,避免正面冲突。 而青莲是个暴脾气,若是知道沈凌月再三算计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最让顾晓萱不解的是,沈凌月与云锦婳和庞青莲都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她为什么几次蓄意挑起事端,坐山观虎斗呢?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很显然,她的不满是针对云锦婳而来的。 但是,沈家和云家并无过节,她们两个人之间也并没有过节啊! 难道,就只是因为云锦婳与男人一样建功立业,就无端招来嫉恨? 男人对她诸多非议,是因为千百年来男尊女卑的习惯使然,不甘屈居于女子之下。 为何,女子之间也不能相容呢? 不管别人怎么想,在顾晓萱的心里,云锦婳是巾帼英雄,女子楷模,不仅值得她尊敬,还是她学习的榜样。 她,不会与云锦婳为敌,也不会让庞青莲卷入这莫名其妙的争斗。 长乐公主派人请的大夫到了,给她们诊脉之后,取确定只是受了惊吓,并没大碍。开了安神汤,叮嘱二人好好休息即可。 云锦婳把那条蛇交给了青黛,让她送到附近的酒楼,做了一锅蛇羹,分给大家食用。 “蛇羹?武安侯,快拿走吧!青莲和顾小姐被吓破了胆,她们是万万不敢食用的。两位公主矜贵无比,岂能食用这么丑陋吓人的东西?”沈凌月捂住了口鼻。 三分嫌弃七分惧怕,被她表现得淋漓尽致。 云锦婳微微一笑:“公主,诸位小姐,蛇羹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还能美容养颜、滋润肌肤,有养气血、通经络的作用。是很好的滋补圣品,味道又非常鲜美,你们确定不要尝尝味道?” “我来尝尝!哼,这东西吓到我了,如今我把它吃进肚子里去,看它如何还能兴风作浪?” 谁都没想到,庞青莲第一个站了出来。 “青莲,你,别逞强。”顾晓萱拉了她一把。 “它活着我怕它,它死了还能把我怎么样啊?武安侯,这蛇没有毒吧?”庞青莲问道。 她怕蛇,很多人都知道。 但是,她今天要是吃了这东西,以后她就所向披靡,没有什么能吓到她了。 以后,她再也不会让别人知道她的软肋了。 云锦婳笑笑,拿起汤匙大快朵颐。 行动,比话语更令人信服。 庞青莲不甘示弱,端起一碗,闭着眼睛吃了一大口。 “咦?浓郁芳香,鲜美绝伦,特别的清香。那么丑的东西,能做出这么美味的吃食来?”庞青莲惊奇地睁开双眸,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好吃!” “肉质鲜嫩,又嫩又滑。” “这汤好鲜啊!浓而不腻。” 庞青莲吃一口夸赞一句。 旁边的人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这东西,真有那么好吃? “公主,几位小姐,我特意嘱咐厨子在里面加了菊花和一些草药,没有异味,反而很清香。你们吃一点点,或许会喜欢的。”云锦婳吃得眉开眼笑。 “给本宫来半碗吧!”长乐公主是个小吃货。 看着庞青莲的吃相,已经食指大动了。 云锦婳依言递过去了半碗,她略尝了尝,眼睛一亮,三下五除二的,把半碗蛇羹吞下腹中。 “还要!”她把空碗伸了过来。 还不忘招呼其他人:“姐姐,你和大家一起尝尝啊,真的很好吃!嗯,宫宴上的珍馐美味都比不上这个。” 金尊玉贵的长乐公主对蛇羹都赞不绝口,长平公主也很听劝地拿起了碗,那些小姐争先恐后的跟着品尝起来。 只有沈凌月一人孤零零的站在一旁。 刚才她是率先抵制这玩意儿的,现在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去分一杯羹? 不过,难为云锦婳的机会,来了! 第122章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武安侯,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怕蛇呢!而且,能把这东西做成无上的美味,一看你对蛇的习性就非常了解。”沈凌月轻言细语地说道。 云锦婳冰眸半眯了起来:这是单纯的夸她吗? “在雁南关的时候,将士们的生活清苦啊!打仗是很耗费体力的事情,日常的供给难以满足他们的需要。 别说野鸡野兔、鸟雀这些野味了,就是知了猴、蚂蚁、田鼠、蛇,大伙儿见到了,都犹如饿狼见了肥美的羔羊,恨不得给生吞活剥了。伙夫们心疼将士,就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些东西制作得鲜美可口。我在边关三年,这些东西吃了不计其数,哪里还会不了解呢? 沈小姐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自然不懂人间疾苦的。既然你对这东西无比嫌恶,我就不勉强你了。”云锦婳淡然一笑。 那条蛇,加了一些配料,做了一锅的蛇羹。 现在剩下的,给白芷、青黛和那些丫头们打打牙祭,很不错。 在战场上,她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名为主仆,情同姐妹。 “武安侯,你在战场上吃过那么多的苦啊?你曾经是镇国将军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小姐,没想到上阵杀敌,比男人还要勇猛呢!还跟他们一样能吃苦,真是太了不起了。 难怪我哥哥对你念念不忘,换了我是他,一定非你不娶。”庞青莲对云锦婳由衷地生出几分敬意来。 从前的那些偏见,都烟消云散了。 “武安侯,您不要见怪,青莲她心直口快,没有冒犯您的意思。”顾晓萱赶忙解释。 “我倒是很喜欢庞小姐这天真烂漫的性情,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比那些笑里藏刀的人可爱多了。”云锦婳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沈凌月神色微变,她这是敲打谁呢? “武安侯,你喜欢我?”庞青莲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儿。 “嗯,相处不累。”云锦婳点点头。 她看出来了,庞青莲率性而为,没有什么心机,不会做出背后捅刀子的事情来。 “等我回京之后,就告诉爹娘,你是我和表姐的救命恩人。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我们两家绝不答应的。呃,好像,也没有人敢欺负你啊!漠北的五万大军,都被你打得抱头鼠窜,谁招惹了你,那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庞青莲说完,自己难为情地笑了起来。 嗐,云锦婳自己那么强大,哪里还需要别人撑腰呢? 大家都被她逗笑了,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好了好了,快回屋喝安神汤去吧!”顾晓萱笑着推了她一把。 “武安侯,辛苦了。难怪母后和皇兄派你护送我们,有你在,的确很安心。回京之后,你若是得了方便,请去我的宫里坐坐。”长平公主对云锦婳也表示了亲近之意。 “还有我!武安侯,外面如果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好吃的,你带给我好不好?”长乐公主很期待地看着她。 “好!”云锦婳笑着点头。 她接触过的皇室中人,除了仁寿太后之外,都是很容易相处的。 “行了,都回去休息吧,别打扰武安侯了。”长平公主挥挥手。 云锦婳跟她们不一样,她还有公务在身,难得有半天休息的时间,让她好好放松放松吧! 沈凌月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这些没见识的东西! 不过是一碗蛇羹,就全都被云锦婳给收买了? 最可恨的就是庞青莲了,看她那样子,恨不得拉着云锦婳回去给她做嫂子。 这个棋子,算是彻底废了。 大家各自回房,顾晓萱想了想,摘下一只耳环藏在袖子里,借口丢了东西,返回去寻找。 云锦婳还没有离开刚才的房间,白芷和青黛正在收拾碗筷。 “武安侯,我有两句要紧的话对你说。”顾晓萱轻声说道。 一双眼睛不时瞄着外面。 白芷和青黛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走了出去,一左一右站在了门口。 “顾小姐请讲。”云锦婳对她印象很好。 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没有独自逃生,这份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武安侯,今天这件事我怀疑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图挑起你和青莲的矛盾。你若是救援不及时,要承担护不力之罪。青莲还会误会你故意拖延时间,害我们受伤,怕是要恨你一辈子了。 沈凌月她话里话外都在质疑,那蛇是你招来的。无非是暗示你白天杀人,晚上念经,不过是惺惺作态装作好人,以缓解和青莲的矛盾。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害你,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好偷偷来提醒你一句,千万提防着那个人。” 顾晓萱小脸儿涨得通红,她从来没有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习惯。 这不是君子所为,但是,直觉告诉她,沈凌月对云锦婳怀有很深的敌意。 “我知道,以后我会小心防范,不会给任何人再伤害你们的机会。”云锦婳郑重承诺。 沈凌月自以为那些小心思藏得很好,但是比她聪明的人多着呢! “武安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顾晓萱疑惑地问。 “可能,就是单纯看我不顺眼吧!”云锦婳浑不在意地笑笑。 因为仁寿太后不喜欢她,所以沈家的人都不会喜欢她。 当年,沈璃就是这么对待萧槿安的。 “你有所防范就好。”顾晓萱长出了一口气。 她就怕自己的好意被曲解了。 “顾小姐,多谢你了。庞小姐很听你的话,有你在她身边,我很安心。”云锦婳诚心诚意地向她道谢。 她跟庞青莲发生争执的那次,她亲眼看到了顾晓萱走进了庞青莲的房间。 后来,那暴躁的小丫头就安静下来了。 顾晓萱愣愣地看着她,旋即笑了。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武安侯不但武功高强,还是个明察秋毫的。 是啊,她胸藏锦绣,腹隐珠玑,与敌军斗智斗勇都技高一筹,还能在阴沟里翻船吗? 沈凌月,是自不量力啊! 第123章 他,会按照太后的指示行事吗 一碗蛇羹,拉近了云锦婳和众人的关系。 当然,并不包括沈凌月在内。 想到自己花了一大笔银子,反间计没生效,反而让庞青莲那个脑子缺根弦儿的人成了云锦婳的死党,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二十两银子在京城的醉花荫都能吃一顿很丰盛的宴席了,结果,蛇羹没她的份儿,人家吃肉,她连一口汤都没喝上。 沈凌月虽然心生怨愤,但是却收起了难为云锦婳的心思。 接连两次碰壁,再看那女人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她怀疑自己借刀杀人的心思,很可能被云锦婳给看穿了。 其实,她原本不想与云锦婳为敌的。 即便亲眼所见,云锦婳在御书房外与皇上举止亲密,她也劝着自己压下了醋意。 娘亲说得对,三年军旅生涯,云锦婳可能都不再把自己当做女人了。 而皇上,对她也只是君臣之谊,绝无男女之情。 但是,后来太后姑母告诉她,这女人不可小觑。 就连靖王表哥,都曾经对她心动过。 如果不是东昭送来了和亲的兰敏郡主,靖王表哥的人可能就被云锦婳给勾走了。 沈凌月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靖王表哥出身高贵,人又长得丰神俊秀,还生财有道。 这么好的男人,她一个离妇都敢觊觎? 而且,还差点儿成功了。 那么她接近皇上,难保没生出非分之想来。 沈凌月不方便自己出面对付她,如果吃了不相干的飞醋,那就贻笑大方了。 那就只有从败坏她名声这方面下手了。 因为没有办法满足庞青莲的生活需求,更因为对靖远侯府心怀不满,所以她怀恨在心,小题大做,设计伤害庞青莲,再假充好人,救她的性命。 这阴谋一旦被揭露,云锦婳的伪善,就会在京城贵女的圈子里传播开来,进而扩展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此一来,靖远侯势必要大动肝火地参那女人一本。 届时,平阳侯府肯定要跳出来踩她一脚,添油加醋地诋毁她。 还有那么多看不惯女人为官的文臣,大家一人一把柴,能把她活活给烤死。 毁了一个人,是这么的简单。 只可惜,这么完美的计策,碰到了庞青莲这个蠢货,一点儿效用没有发挥出来。 没有了可以利用的棋子,她只能自己收拾残局,偃旗息鼓了。 接下来的行程,非常顺利。 白天按照既定行程赶路,夜晚茶余饭后大家围在一起说说笑笑,气氛很是和谐。 只要云锦婳不在,沈凌月的长袖善舞就派上了用场,细心周到地照顾着每个人。 她的温柔体贴和善解人意,为她赢得了很好的口碑。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他们终于来到了青峰山。 皇家寺院祥龙寺,离京城有几百里之遥,位居这座高山的半山腰。 虽然是冬季,但山脚下松风吹茵露,翠湿香袅袅,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仰面观看,郁郁葱葱的竹林映着青砖灰墙,露出庙宇的一角来。 悠扬的钟声,浓郁的檀香,令人忘却了尘世的喧嚣,身体和灵魂似乎都得到了净化。 事先得到了消息的方丈了然带着僧众迎下山来,早早地在此恭候。 头戴亮银盔,身披铁甲,足蹬战靴,肋下配剑的云锦婳威风凛凛,英气勃勃。 她跳下战马,疾步走到了然大师的面前,抱拳一礼:“云锦婳见过大师。” 如果不是这清脆的声音,很多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位英俊的少年将军。 “见过武安侯。”了然大师合掌还礼。 “在下奉命保护两位公主和各家小姐前来为庄静太后祈福,愿太后娘娘早日凤体康健。”云锦婳再次躬身。 “贫僧早已命人把寮房打扫干净,恭迎诸位贵人的到来,请!”了然大师请他们上山。 青峰山山势陡峭,连绵起伏的山脉宛如碧波荡漾,十分雄伟壮阔。 因是皇家寺庙,香火旺盛,庙上修建了一条便道。 不是很宽阔,但足以容纳一辆马车通行。 云锦婳带着女兵和士兵们在两边保护着车辆缓缓前行。 天色将黑未黑的时候,一行人来到了寺院正门。 两位公主和众家小姐下了马车,与了然大师等人相互见礼。 沈凌月暗中打量起这位祥龙寺的方丈来。 只见他的年纪大约在六十开外,穿着黑色的袈裟。 他面色红润,慈眉善目,颌下飘洒着一部花白的胡须。 颇具大德高僧的风采。 他,会按照太后姑母的指示行事吗? 这念头儿只在沈凌月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就消散了。 既然是皇家寺庙,就是为皇室服务的。 敢不遵从太后娘娘的懿旨,换个方丈是很容易的事情。 再说她做皇后,并不会碍着别人什么,了然大师没有必要与太后姑母和沈家作对儿。 “这几日会有香客前来进香礼佛,但是不会留宿庙中,更不会打扰贵人们的清净安宁,请诸位先去寮房安顿下来。寺里已经备下了斋饭,稍事休息后,就可以过堂了。” 了然大师做了详尽的安排。 两位公主住在一个院子里,其他的小姐,有三个人也有四个人共同住在一个院子的,云锦婳给每个院子都配备了几名女兵。 军士们住在外面的寮房,分昼夜两班当值。 近身服侍的丫鬟们忙着整理床铺,更换被褥。 公主和小姐们沐浴更衣,洗去一路的尘埃。 沈凌月草草的洗漱一番,换了干净的裙衫,捧着一个木匣走出了院子。 她向小沙弥问了路,径直向了然大师的禅房走去。 出家人不爱财,越多越好。 漫天神佛、菩萨还争一炷香呢,求人办事,给人一些好处也是应该的。 “笃笃笃……”她轻轻叩响了了然大师的房门。 “请进。”里面传来温和的声音。 见到一名妙龄女子走进禅房,了然大师缓缓起身。 “沈姑娘,你来见贫僧有什么事情吗?” “大师好记性。”沈凌月笑吟吟地夸赞。 一行十二名女人,只见了一面,他就记住了自己的身份。 “大师,信女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命,给您送一样东西的。” 她把木匣递到了了然大师的面前。 第124章 密旨和密信 “这……”了然大师略一迟疑。 无功不受禄,太后给他送礼,所求之事不会是连菩萨听了都摇头表示为难的吧? “大师,礼物信女亲自送到您手上了,我就告辞了。”沈凌月不给他推辞的机会,放下匣子就走。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这世间,没有一钱银子是白拿的。 尤其是佛门圣地,讲究的就是因果报应。 了然大师打开了木匣,里面装了十个金元宝。 黄澄澄,明亮亮,在灯光下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 了然大师捧着这木匣,一颗心都开始往下坠。 这么多的金子,足够子孙三代衣食无忧了。 当然,他自幼与佛门结缘,早就断了七情六欲,没有后代。 只是他这跳出三界外的人,还是避免不了受到红尘的纷扰。 太后厚礼相赠,所求的是什么事呢? 了然大师把金元宝一个个拿了出来,冷冰冰的东西,却有些烫手。 木匣的底层,放着一封书信。 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小字:了然大师亲启。 薄薄的书信,拿在手里,似乎有千斤重。 了然大师逐字逐句阅读完毕,紧蹙的眉心,都能夹死苍蝇了。 这个,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怎么能撒这弥天大谎呢? 可是,如果不答应,那必然会遭到太后娘娘和沈家的报复。 他死不足惜,但是,下一任方丈能拒绝金钱的诱惑,还能跟他一样不惜命吗? 不,他也惜命。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只是,他该怎么办呢? 皇上的密旨先懿旨一步送到了他的手里,两个人的意思是截然相反的。 了然大师很快冷静下来,皇家寺庙弘扬佛法,普度众生之外,还要服务于皇室。 忠于皇室,其实就是忠于皇上。 皇室最重要的人是皇上,而不是太后娘娘。 只是,这懿旨也不好公然违背的。 他得想个阳奉阴违,啊不,是想个两全其美,谁都不得罪的办法来。 了然大师皱着眉头思索,脑袋都要想秃了。 哦,他都秃了几十年了。 了然大师的手指不住地敲打着光秃秃的脑袋,恨不得凿出一个洞来,来个醍醐灌顶,好让他当场顿悟了。 “师父,放参了。”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低声回禀。 来人是了然大师最得意的弟子,明空。 了然袍袖一挥,迅速把金元宝和书信都收了起来。 “去请那些贵人吧!”他声音平稳,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是!”明空去后院寮房传话了。 僧人吃饭一般称为“过堂”,僧众一般遵守过午不食的规矩。 但是,祥龙寺是个例外。 这里的和尚一天要吃四五顿饭,除了正常的早粥、午饭外,下午还要吃一些点心和稀粥,晚上还有一顿饭食,一般是稀粥配馒头,称为“放参”。 因为庙里香火旺盛,时常做法事。 打坐、诵经、跑香,还有祭祀和祈福的活动,很是耗损体力。 这些年轻的姑娘们来到庙上祈福,要住一段时日的,她们日日用些素斋已经很清苦了,这放参是必不可少的。 云锦婳等人随着明空来到了五观堂(庙上的食堂),明空宣布了进食的规矩。 大家学着僧众的样子,安安静静地用饭。 了然为了照顾这些娇贵的小姐,又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点心和小菜,尽量让她们吃得好一些。 但是,两位公主和众家千金小姐,对这粗茶淡饭都没有多少胃口,随便吃了一点儿,就放下了筷子。 只有云锦婳和她的那队女兵没有半点儿挑拣,吃得十分香甜。 她们都是上过战场的,艰苦的环境让她们深深地明白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当念物力维艰”的道理。 了然大师看到那个位高爵显,却没有一丝骄纵之气的女子,不由暗暗点头。 云家的姑娘,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对了,听闻皇上对武安侯很是倚重和信赖,那么他遇到的麻烦,能不能请她帮忙出个主意呢? 云锦婳不经意地一抬头,正对上了老和尚的目光。 了然对她点头微笑,目光和善。 云锦婳也报之礼貌的一笑,心中却暗自画魂儿。 看样子,这老和尚全神贯注地盯了她好久了。 难道,自己与佛门有缘,他要度化她吗? 或者因为她身上杀戮气很重,想要她夜夜忏悔,来赎罪吗? 不了,不了,她还有很多大事要做,侍奉佛祖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留给有缘人吧! 用过餐,众人有序地离开。 云锦婳没有回房,她要先各处巡查一番,确保这些人的安全。 “武安侯,贫僧可否请您禅堂一叙?”了然大师径直走到她的面前,双手合十。 “好!”云锦婳爽快地答应了。 “武安侯,请坐。”了然大师客气地让了座。 “大师,杀恶人即为善念,我虽然手上沾满了鲜血,但是并无一人无辜。如果敌军还敢进犯南陵,我会重披上征袍,再跨战马,把他们杀个人仰马翻。用你们佛门中的话说,那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您不必劝我了,我是不会出家的。” 云锦婳抢在他之前开口。 多余的话不必说了,反正,她绝对不会剪了头发做尼姑的。 这缁衣哪有她的战袍好看? 了然大师一愣:“啊?保家卫国乃正义之举,何罪之有?贫僧若是把军功赫赫的武安侯给度化了,皇上大概会平了这祥龙寺,直接送贫僧早登极乐了。” 皇上的肱股之臣啊,留在寺庙中,这是要培养武僧吗? “啊?不是劝我出家啊?”云锦婳讪讪的笑。 “武安侯,你尘缘未了,日后贵不可言。眼下,贫僧有一事相求。”了然大师起身一礼。 “啊,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可别折了我的寿。”云锦婳忙不迭地还礼。 和尚,只拜佛祖和菩萨。 她可受不起。 “武安侯,您看看这个。” 了然把皇上的密旨和仁寿太后的信件一并交给了她。 也把祥龙寺的未来和他个人的命运,都交到了她的手里。 第125章 你糊弄我,我糊弄你 云锦婳看到那黄色的丝绫卷轴,有些惊奇。 萧槿安在她面前跟个话痨似的,那狗肚子里是存不住二两香油的。 她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只要他高兴,都会事无巨细地说给她听。 萧槿安在她面前,没有多少秘密可言。 但是,为什么了然大师也会这么信任她? 要知道,既然是密旨,这上面的内容就是指定给专人看的。 泄了皇上的密,那是杀头之罪啊! “大师,我,还是不看了,我这个人不大能保守秘密。”云锦婳干笑几声。 尤其是关于萧槿安的,她不但守不住,大概率还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贫僧给了武安侯,就当你看过了。”了然大师双目轻阖,状似入定。 她能救万民于水火,还救不了一个我? 云锦婳:“……” 这哪里是大德高僧,纯纯的臭无赖啊! 明白了,想必是萧槿安交代了什么特别难办的事情,他这是要拉自己下水啊! 再难,还能比她收复雁南关难? 管他有什么套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就是了。 云锦婳打开了密旨,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看完了。 萧槿安在旨意中明示,这些来祥龙寺为庄静太后祈福的女孩儿,其实是仁寿太后精心挑选的后妃人选。 但是,他并没有一个中意的。 云锦婳眉头微蹙:这话,萧槿安大可以压在心里,对了然大师说这些做什么? 这些女孩儿前来祈福,至多能够为自己博一些美名,但只要萧槿安不愿意,谁都不能强行把她们送上龙床吧? 她再打开那封密信,越看越是胆战心惊。 沈璃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了更好地控制萧槿安,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她一个人的力量不够,还妄想借助神佛菩萨的力量? 也不想想,沈凌月有那么大的福报吗? 就不怕,遭了报应? 云锦婳把密旨和书信依原样放在了桌上,高抬腿轻落步,悄悄向外走去。 “武安侯。” 在她的一只脚刚要跨过门槛的时候,了然大师陡然睁开了眼睛。 在她进入到禅堂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啊呸! 是她就别想独善其身了。 “大师有何吩咐?”云锦婳英眉一挑。 唉,这回到京城还不如在雁南关省心呢! 那时候,将士们一心对敌,自己人不会勾心斗角。 现在,明明海晏河清了,她怎么好像却身处险境,四面楚歌了呢? 身边的人,善恶难辨。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跳出来咬她一口呢? 就连茹素的老和尚都不例外。 “武安侯,老衲该怎么做?”了然大师向云锦婳讨主意。 “那个,我去神佛菩萨面前求他们示下去。”云锦婳话音刚落,闪身出门儿。 铁拐李把眼挤,你糊弄我,我糊弄你。 了然“呵呵”低声笑了起来,这丫头,是个不吃亏的。 跟着女侯混,吃香的喝辣的,裤衩子穿大的。 呸呸呸! 这都是哪里听来的俚言俗语? 他是出家人哎! 出家人怎么了? 他修心不修口,不行吗? 了然不愧是大师,遇事不纠结,想得开,看得透。 看不透的时候,就把困难转移到别人头上。 祈福的法事一共要做七天,贵女所做的就是跟着法师们念诵经文,跪拜祈祷。 对僧人来说,这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于常人而言,能全程坚持下来颇不容易。 这些娇生惯养的公主、小姐们,一天下来,累得头昏眼花。 回到房中,大多数人倒头就睡。 只有沈凌月点起了檀香,在烛光下抄写经文。 第二天,她把抄写好的佛经放在供桌上供奉起来。 “沈小姐这怕是抄了一两个时辰吧?想不到你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有这么好的体力。”了然大师赞叹不已。 “信女一片虔心,惟愿庄静太后福寿康宁。”沈凌月揉了揉眼睛,美丽的脸庞上显露出几分疲惫来。 只有努力的人,才值得帮助。 “沈小姐积德累仁,可敬可佩。”了然大师合掌致敬。 庞青莲看了看那些经文,再看了看精神尚好的沈凌月,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她一夜好眠,到现在都觉得浑身的骨头酸软。 沈凌月还能熬夜抄写经文,的确很了不起。 长乐公主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儿,瑶鼻一皱,轻轻地冷哼一声。 如此,倒显得她和姐姐对庄静太后没有多少孝心了。 既然是来祈福的,按照庙里的规矩来就好。 她这样急于表现自己倒没什么,只是不该把她们都比了下去。 长平公主见她面露不悦之色,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要与她置气,她若是能坚持下去,才是本事。” 庙上饮食清淡,祈福又消耗体力,再熬夜抄写经文,沈凌月以为她是铁打的吗? 为了名声,把自己累倒了,得不偿失。 长乐公主眼珠儿一转,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 对,累死这只出头鸟儿。 “沈小姐,你夜夜辛劳,功德无量。等本宫见了母后,定然禀告于她,老人家必定念你一辈子的好儿。”萧霜翎满面笑容。 喜欢出风头是吧? 本宫让你出个够。 顾晓萱偏头打量着沈凌月,她脸色红润,眼底不见半点儿青黑。 怎么看,也不像熬了夜的人。 了然大师的估算不会错,抄写这些经文,至少需要一个多时辰。 她是怎么做到既辛苦,又不是很劳累的? 这一天似乎格外漫长,大家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 沈凌月刚刚点燃了檀香,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小丫鬟开了门,顾晓萱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顾家的丫鬟捧着一个托盘跟在后面。 “沈小姐,今天开始,我陪着你一同抄写经文吧!”她在沈凌月的对面坐了下来。 沈凌月好一会儿才挤出了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只怕顾小姐吃不了这份苦呢!” “嗯,若是坚持不下来,沈小姐就罚我在一旁给你研墨。”顾晓萱好脾气地笑笑。 “我可不敢劳动你的大驾。”沈凌月笑着摇摇头。 这女人,也想通过讨好庄静太后进入后宫吗? 第126章 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们开始吧!早些抄写完毕,也好早点儿休息。”顾晓萱在丫鬟手里接过了羊毫。 沈凌月垂下眼帘,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顾家是书香门第,顾晓萱是京城中出了名的才女。 她的字写得娟秀端庄,正如她的人。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沈凌月甩了甩手腕儿,心中烦躁起来。 白天熬了那么久,就盼着回房好好歇息呢,想不到来了这么一个碍眼的人。 “顾小姐,还吃得消吗?”沈凌月关切地问。 “还行。”顾晓萱抬头一笑。 注意力又放在经书上了。 新换上的香燃尽了,沈凌月两眼酸胀,上下眼皮直打架。 “小桃,煮一壶浓茶来,再准备几碟点心来。”沈凌月转头吩咐。 “小姐,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喝安神茶的吗?”小桃诧异地问。 沈凌月狠狠瞪了她几眼,这个蠢丫头,看不出来吗? 今晚上不熬夜怕是不行了。 小桃不敢多言,赶忙去准备茶点了。 “顾小姐,休息片刻,喝点儿香茶提提神,再吃些点心吧!”沈凌月热情地招呼着。 她喊了几声,顾晓萱的眼睛才从经书移到她的身上来。 “啊?”顾晓萱看着摆在面前的茶盏和吃碟一脸的茫然。 “沈小姐,抄写经文不是应该心无旁骛吗?我临来的时候,特意沐浴更衣,用青盐擦洗过牙齿了。焚香、燃灯和供奉鲜花都是有助于抄写的。但是,吃吃喝喝,未免对佛祖有些不敬了吧?” 顾晓萱小心翼翼地问。 沈凌月唇边的笑意,慢慢消失不见了。 她该说这女人是虔诚还是愚蠢呢? 不过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的,何必这么认真? “昨晚沈小姐也是这个态度?还能抄写那么的经文,是不是写到子时了呢?”顾晓萱很认真地问。 她放下了羊毫,合上了经书,正襟危坐。 她对礼佛和抄写经文,都表现出了敬畏之心。 “不,不是的。这么庄严肃穆的事情,我怎么敢坏了规矩?是因为顾小姐的到来,我不好怠慢客人的。”沈凌月为自己的轻慢找着开脱的理由。 “沈小姐见外了,为了庄静太后的康宁,我们辛苦一些也是应该的。”顾晓萱正色说道。 “是,你说得对。”沈凌月迫于无奈,把吃碟推得远远的。 她,又累又饿,还困。 可是顾晓萱就坐在这里,她没办法偷懒。 那些事先抄写好的经文,没有办法拿出来了。 她的心血啊,全都白费了。 “小姐,三更天了,快去歇着吧!明儿,还要起早呢!”小桃哈欠连天,轻声提醒。 她困倦的站着都快睡着了! 这哪里是丫鬟? 分明就是牛马! 不对,牛马晚上还给一口草料呢! 她不如牛马,什么都没有。 沈凌月不说话,只看着对面的人。 “哎呀,时间不早了,是要歇着了。跟我猜的一样,要熬到子时,才能写这么多经文。”顾晓萱站起身来,活动着四肢。 她的丫鬟过来把笔墨纸砚收了起来。 “沈小姐,早些睡吧,明儿我还来。”顾晓萱嫣然一笑。 沈凌月点点头,那个“好”字,她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还有五天呢,她能坚持下来吗? 顾晓萱带着丫鬟回自己的院子了。 “小姐,我们怎么办?”小桃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家小姐。 为什么非要显示与众不同呢? 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咕咚!”沈凌月重重地躺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好像除了舍命相陪,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小桃替她除去簪环首饰,又给她擦了手脸,再脱了衣服,才吹灭了蜡烛。 “要是能生一场病,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小桃低声嘟囔。 别说小姐了,就是她都没有吃过这样的苦。 迷迷糊糊的沈凌月,忽然睁开了眼睛。 生病? 这个主意好! “明日让人下山去买一味让人腹泻的药,不要巴豆,买药性温和的,多买一些。”沈凌月低声吩咐。 “小姐,奴婢随口一说的,您别当真。”小桃吓了一跳。 小姐如果病倒了,她回去会受到责罚的。 “傻丫头,不是我们吃。药买回来了,你悄悄放在顾晓萱、庞青莲还有李玉玲的茶水里。”沈凌月恨不得爬起来,一指头戳在小桃的脑门儿上。 这几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在同一时间里,得了同一种病症,那只能说明她们一时没忍住嘴馋,吃了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 佛祖降罪了,才让她们闹肚子的。 她才不介意另外两个人是不是无辜,只要顾晓萱不来跟监工似的打扰她就好。 要怪,就怪她们倒霉,跟顾晓萱住在了一起。 “好,这样好,我们就能睡个安稳觉了,还是小姐聪明。”小桃顿时笑了起来。 还不忘顺手拍了一记马屁。 “我没有害人的心思,是她逼我的。佛祖、菩萨,不要怪罪信女。”沈凌月双手合十,喃喃祝祷。 “佛祖忙着呢,这点儿小事他们才没有功夫管呢!”小桃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沈凌月这才安心地睡了。 翌日,沈凌月和顾晓萱同时献上了昨夜抄写好的经文。 沈凌月眼底下的肤色明显黯淡无光,顾晓萱却跟往日并无区别。 “顾小姐,你也抄写经文了?”长乐公主眉头一皱。 “怕沈小姐一个人过于寂寞,我就陪了她一晚。公主,我在家的时候就习惯了深夜读书,反而白天没有什么精神。大家就别跟着受累了,白天祈福还需要你们多多出力呢!”顾晓萱浅浅的一笑。 长乐公主很友好的笑笑,还是顾小姐人好,知道照顾别人的脸面,并不彰显自己的特别。 “沈小姐好像有些体力不支呢,如果感觉身体不舒服,千万不要勉强。烧香拜佛,心诚则灵,不必过分拘泥于形式。”萧千蕊这看似关心的话语,却是弦外有音。 “多谢公主关心,臣女还支撑得住。”沈凌月努力维持着良好的状态。 只要顾晓萱倒下了,她就可以夜夜安眠了。 第127章 你是喜欢当狗腿子吗 第三天,大家熟悉了做法事的流程,也逐渐适应了这有些超强度的生活。 反而是沈凌月无精打采的,几次在跪拜的时候出了差错。 中场休息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沈小姐这两天可是累坏了,看着都让人心疼。”齐凤莲压低了声音。 齐家与沈家交好,她跟沈凌月算是手帕交。 得了机会,自然要为她说话的。 “得了吧,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张翠屏一撇嘴。 她是张参军的女儿,张家是把她当坐千金小姐来娇养的。 琴棋书画,刺绣女红,都请了人悉心教导着。 不过,张参军的粗犷豪迈,还是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这姑娘。 喜欢仗义执言,偶尔嘴里也会蹦出几句粗话来。 她昨天看沈凌月就挺不顺眼的,但是人家表现的是对庄静太后的一片赤诚之心,她无可指责。 今天做法事的时候,沈凌月都昏昏欲睡了,这种不敬的行为,还值得称赞? 这个齐凤莲,她是不是脑子有包啊? “张小姐,你这是什么话?自己捱不得辛苦,还要讥讽别人?”齐凤莲沉下脸来。 “我们都睡了,她装模作样地抄写经文,就是为了证明她比大家更诚心呗!结果,我们诵经、跪拜的时候,她却屡屡出错。她这种行为,说好听的呢,是本末倒置;说难听的呢,就是磕一个头放仨屁,行好没有作孽多。” 张翠屏的白眼儿直接翻上了天。 “你,你好歹也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怎的如此粗鄙?尤其是在这佛门净地,污言秽语的,成何体统?”齐凤莲气得胸脯剧烈地起伏。 “话糙理不糙,我啊,说的话有点儿脏,但是我心里干净啊!佛祖长着眼睛呢,把每个人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该赐福的赐福,该记过的记过。正主儿都没说什么呢,你急吼吼地跳出来,是喜欢当狗腿子吗?” 张翠屏双手叉腰,一脸的挑衅。 她怼人的本事,颇有其父之风。 哎,咱是大老粗,骂人就是为了让自己痛快。即使骂不过也没啥关系,不是还长手了吗? 齐凤莲咬着牙瞪着眼睛 “都是有身份的人,吵吵嚷嚷的,就不怕失了体面?幸好咱们是在一处休息,若是被庙上的师父们看见,岂不是一场笑话?”长平公主出面了。 沈凌月早就被吵醒了,这个时候也不好继续装聋作哑,只好睁开眼睛歉然地说道:“都是我不好……” “不是你不好,是你这身子太弱了。你看看,顾小姐不是也抄写经文来着吗,人家就没有出半点儿差错。沈小姐,听我一句良言相劝,收了这份要强的心吧,给太后祈福要紧,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 若是病倒在这里,岂不是令庄静太后心里不安?再一个因此耽误了归程,你也会觉得拖累了大家,生出愧意来的。” 张翠屏言辞恳切,沈凌月却觉得字字诛心。 只恨她没有跟顾晓萱住在一个院子里,否则今夜病倒了,看她还如何说嘴? “多谢张小姐关心,我不要紧,只略歇歇就好了。”沈凌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内侧一把。 她要打起精神来,看别人的笑话儿。 顾晓萱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没有卷入这场纷争。 她摸了摸荷包里那个小小的瓶子,无声的笑笑。 武安侯给的药还真好使。 她说服用了这药物,能令人精力充沛,两个时辰之后,药力虽然失效了,但是能够快速进入梦乡。 良好的睡眠能让她一整天都神采奕奕的。 一个晚上,沈凌月就原形毕露了。 她熬夜抄写的经文,很有可能是提前准备好的。 顾晓萱不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只是看不惯沈凌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 大家是来为庄静太后祈福的,她却急于脱颖而出。 她刻意讨好的,只是庄静太后吗? 钟声响起,祈福仪式继续进行。 沈凌月把自己胳膊腿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才克制住了睡意,没再出差错。 午休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问小桃:“东西准备好了吗?” “小姐,准备好了,买了好多呢!我只留了三份,其他的都藏在车厢的杂物里,免得被人发现。”小桃神神秘秘地说道。 “嗯,不错,有长进。”沈凌月夸了她一句。 “跟在小姐身边,再蠢笨的人也多多少少会变得伶俐一点点的。”小桃谄媚地笑。 “回去我就让母亲提你做一等丫鬟。”沈凌月给了她足够的甜头儿。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奴婢一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事情办好,让那个人别再来烦您。”小桃连声道谢,拍着胸脯保证。 沈凌月点点头,不管是谁,只要成为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她都会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 申时,留在院子里的小丫鬟去厨房取热水给自家主子泡茶。 小桃早早地去了,她都泡好茶了,其他院子的丫鬟才结伴而行。 看看顾晓萱住的院子,空无一人了,她回头四下环顾,耗子似的快速溜了进去。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她又鬼鬼祟祟地快步走了出来。 回到住处,她不住摩挲着胸口,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 嗯,其实她没有做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那些药只会让人暂时不舒服,又不会要了她们的命。 “小桃!” 外面有人喊她。 小桃慌慌张张应了,出了门口,已经面色如常。 “你怎么打了热水就走了?小沙弥问我你是不是忘了拿点心?如果是,就快点儿去取。”齐凤莲的丫鬟笑着问道。 她们的主子是好朋友,两个人自然也熟络一些。 “唉,陪着我们小姐熬了两个夜,这脑子,糊涂了。多谢你了,我这就拿去。”小桃拍了自己脑袋一巴掌,急匆匆地走了。 沈凌月房间的后窗被人悄悄推开了,一道身影飘了进来。 她把茶壶里的水倒进一个水囊,又把另外一个水囊里的水倒进了茶壶。 “哼,自食其果才是真正的报应!别以为这庙里的佛祖菩萨还有我们都是睁眼瞎。” 她轻声嘀咕着,原路返回。 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128章 做坏事真的会遭报应 沈凌月刚回到房间,小桃就喜眉笑眼地说道:“小姐,事情都办妥当了,您就瞧好吧!” 沈凌月微微一笑,坐下来慢条斯理地享用茶点。 “小桃,今天的茶点味道都很好,你也用一些吧!”沈凌月把剩下的半壶茶和一碟点心赏给了她。 “多谢小姐!”小桃躬身道谢。 沈凌月时不时地竖起耳朵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姐,大夫说那药物至少半个时辰之后才能发挥效用呢!”小桃悄声说道。 她也太心急了。 “哦,那就是放参的时候了。这样更好,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的头上。”沈凌月闭目养神。 晚饭,沈凌月吃得特别香甜。 一想到顾晓萱抱着肚子痛苦呻吟的模样,她几乎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走出五观堂,一阵冷风吹来,沈凌月猝不及防灌了一大口冷气,没走出几步,肚子隐隐作痛。 她一皱眉,轻快的脚步慢了下来。 “凌月妹妹,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吗?”齐凤莲见她落后了,忙停下脚步等她。 “刚才不小心吸了冷气,肚子有些难受。”沈凌月捂着小腹。 “那,要不要派人下山请个大夫来啊?”齐凤莲关切地问。 “没有那么严重,回房喝点儿热茶,再用汤婆子暖暖,一会儿就会好起来的。”沈凌月赶紧笑着摆手,谢绝了她的好意。 请了大夫,顾晓萱得到了及时医治,她不是白忙了一场? 得罪了她的人,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她连求救的机会都不会给。 齐凤莲见她还能笑得出来,也没有往心里去,陪着她慢慢地走。 “拿热茶来,拿汤婆子来。”沈凌月进了房,就倒在了床上。 小桃正给汤婆子灌热水呢,肚子开始拧着劲儿地疼。 她把汤婆子塞给了沈凌月,自己快步向茅房跑去。 出来的时候面色苍白,两条腿软得几乎要站不住了。 “快,快拿恭桶来。” 小桃在门外就听到沈凌月声音虚弱地吩咐。 “快去服侍小姐。”小桃吩咐另外一名丫鬟杏儿。 杏儿翻了翻眼睛,不情不愿地进去了。 有轻巧的差事,她跑得比谁都快。 这脏活累活,就推给别人了。…… 没办法,这口气她得忍着。 谁让人家是小姐面前的红人儿呢! “哎呦!”小桃捂着肚子,又向茅房走去。 折腾了三四趟,小桃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沈凌月的身子也软成了面条。 把杏儿打发出去,沈凌月扶着床头慢慢坐了起来。 “小桃,我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这,不是喝了药茶的结果吗? “小姐,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哪里会有害……您的心思呢?您看,奴婢腹……痛难忍,比您还……还严重呢!奇怪,那药,明明是放进她们的茶壶里,怎么受害的却成了……咱们?” 小桃疼得在竹榻上直打滚儿,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是不是你做事不谨慎,让人发现了,被人暗中掉了包?”沈凌月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会,奴婢特意挑了……个方便行事的时间,出来进去的时候四下里瞧过了,没有人发现的。而且回来之后,我一直守在房里……哎呦,疼死我了。” 小桃一阵心虚,立时觉得肚子更疼了。 她,离开房间有那么一炷香的功夫。 只是,这说什么都不能承认啊,否则,她能被小姐活活打死。 哎呦呦,原来做坏事真的会遭报应啊! “去,让武安侯立刻给我请个最好的大夫来。”沈凌月强撑着,提高了声音。 她现在顾不上追查事情的真相了,张翠屏那个贱人,倒是一语成谶了。 她真的病倒了! 对,很可能就是那贱人动的手脚。 等她好起来,绝对不会饶了那小贱人的。 杏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看到小姐和小桃双双病倒了,又是着急又是心慌。 得到沈凌月的吩咐,急匆匆去找云锦婳了。 “武安侯,我家小姐和小桃腹痛难忍,已经有些脱水了。还请您派人立刻下山,请个大夫来。”杏儿哭唧唧地央求。 “哦?白芷,去问问其他人可有类似症状?”云锦婳不紧不慢地吩咐。 “武安侯,求您快点儿吧!奴婢这一路走来,别的院子都安安静静的。”杏儿心急如焚。 三个人同住,就她好好的,这,若是有人怀疑到她的身上,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这个时候,山下的药堂都打烊了,可哪里去请大夫呢?即便请到了,这下山上山,一个来回,最快也要一两个时辰。你家小姐,能坚持得住?”云锦婳皱着双眉,有条有理地给她分析。 “那,怎么办?就硬捱?”杏儿快要哭出来了。 “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再做决定吧!青黛,你去问问哪位小姐身上带着止泻的药呢?还有,问问了然大师,或许他有办法呢!”云锦婳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青黛问了一圈儿,大家都没有备药。 听说沈凌月病倒了,她们都来探望她了。 有些人是关心,例如齐凤莲;有些人是幸灾乐祸,例如张翠屏;其他的人,就是为了情面,走个过场。 只有顾晓萱摇头失笑:沈凌月为了不熬夜,开始装病了? 云锦婳正询问沈凌月的病情呢,两位公主带着众人赶到了。 “噗噗噗!” 一阵异响,臭气弥漫。 屋子里的檀香都压不住这味道了。 众人纷纷拿着帕子掩了口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尴尬。 更尴尬的是沈凌月,完了,她的脸都丢尽了。 可是,她控制不住啊! “大家先去外间等候吧,免得过了病气。”云锦婳起身开窗。 有了这个台阶,庞青莲转身就出去了。 “呦,我又不是菩萨,这嘴也开了光了?沈小姐,你还真病倒了啊!没关系,慢慢养着吧,大不了我留下来陪你多住几日。”张翠屏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了。 你看看,她就说,这神佛菩萨是不能糊弄的吧? 这不,遭报应了吧? 而且,是现世现报哎! 第129章 把衣服脱了 沈凌月恨不得爬起来撕烂她这张嘴。 这贱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武安侯,别再耽误时间了,快去请大夫吧!”沈凌月催促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跟张翠屏这笔账,以后慢慢算。 “武安侯,快派人去吧!刚吃了饭,沈小姐就不舒服了,我让她早点儿请大夫,她怕给你添麻烦。要不是实在忍不住,她不会惊动大家的。”齐凤莲也跟着催。 云锦婳勾了勾唇,当时沈凌月以为是堵死了别人的求救之路。 没有想到,这一记回旋镖扎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会儿,知道着急了? 让她多痛一会儿,或许下次会长记性。 “天已经黑了,山路难行,来回很耗费时间。我已经派人去请了然大师了,或许他有办法呢!”云锦婳就没想着给沈凌月请大夫。 “阿弥陀佛!” 门外有人高宣佛号。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然大师来了。 云锦婳走出去说明情况,很客气地问道:“大师,您这庙里可备有常用的药物,或者有什么立竿见影的办法?” 了然稍一沉吟,为难地说道:“老衲略懂一点儿黄岐之术,尤其擅长针灸。只是,沈小姐乃千金之体,那针灸的部位又是不能示人的隐秘之处,这该如何是好?” 云锦婳是习武之人,对人体的穴位知道得很清楚,眼珠儿一转,笑道:“可否请大师赐教,由我来施针呢?” “那就看看武安侯有此天赋吗?”了然大师微微一笑。 他说了几个穴位,云锦婳精准地找到了位置。 其他人都很敬佩她的聪明伶俐,了然暗笑,这对武者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他再讲了针法,才发现云锦婳的确是聪颖绝伦,一点就透。 “来来来,武安侯,你先在老衲身上试试针法。”了然大师还是不大放心。 若是出了差错,他这个师父肯定要受牵连的。 云锦婳手腕一翻,银针刺入了天枢穴。 隔着僧袍,位置准确,力道沉稳,那针正好刺入穴位一寸。 “不错,去吧!”了然大师不住地点头。 这丫头,是谁的徒弟呢? 怎么没见到她的师父出来炫耀呢? 他要是有这么个宝贝徒弟,那是要天天挂在嘴边的。 而且,会知会武林同道,都给我暗中护着这个丫头。 了然大师大概不知道,小丫头的师父不但是武林响当当的人物,还是个护徒狂魔。 只是,之前被云家保护得太好了,师门都没有表现的机会。 云锦婳拿着几根银针就进了里屋,她俯视着沈凌月,居高临下地说道:“把衣服脱了。” 沈凌月:“……” 云锦婳跟将士们一样的打扮,穿着一袭黑衣。 她,有一种被调戏和凌辱的感觉。 “快点儿,把肚子露出来。”云锦婳有些不耐烦了。 不就是脱个衣服,露个肚子吗? 磨磨唧唧的,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同是女人,她有的,自己都有。 无非大小形状有些区别而已。 “武安侯,你确定能治好我?”沈凌月心里惴惴的。 她信不过这个现学现卖的。 “不确定,死马当活马医呗!反正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云锦婳很诚实。 有本事你就挺着,挺不过去,就受着。 自己做的孽,别指望我会心慈手软。 沈凌月用力地眨眨眼,用事实证明她是活人,不是死马。 “你要信不过我就算了,我派人下山去请大夫吧!”云锦婳一摊手。 好人难做,那就不做了啊! “你试试吧!”沈凌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最终妥协了。 “哎呦,沈小姐可真白,这皮肤又光滑又细腻。”云锦婳上手摸了一把。 沈凌月又羞又气,感觉,自己遇到了流氓。 “嗷!” 云锦婳一针下去,沈凌月痛得惨叫一声。 “不疼的啊,你可能是有些怕针,你把眼睛转开,就没事了。”云锦婳还很贴心地安慰她。 沈凌月头上冷汗直冒,疼不疼的,我自己不知道? “对了,我想起一个土办法,在军中的时候挺好用的。青黛,去煮一碗姜水来,要热热的,辣辣的,再加上一些红糖。一碗下去,立马见效。唉,人急失智,人急失智。”云锦婳懊恼地拍了自己一巴掌。 青黛领命去了厨房。 沈凌月眼底晦暗不明,她怎么感觉,云锦婳就是故意的呢? 云锦婳转身又给小桃施针,这也是个坏心眼儿的,跟她主子一道吃点苦头儿吧! 小桃被扎得吱哇乱叫,连声喊着:“我不扎针了,我不扎针了,我喝姜水就行了。” 青黛来去如风,空着两只手回来了。 “小姐,姜是小五荤,庙上不食辛辣之物,我做不了红糖姜水了。” “那就只有靠行针了。” 云锦婳出手如电,在沈凌月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在几个穴位扎了下去。 这可不是了然大师教她的,而是单纯为了让沈凌月疼。 沈凌月凄惨的叫声在山间回荡着,听着,特别的恐怖。 了然大师身子一晃,这丫头,不会把人给扎残了吧? 云锦婳唇角微扬,打了人家几巴掌,自然要给一颗甜枣吃。 她一只手抵在沈凌月的神阙穴上,轻轻按揉着。 恰到好处的力道,适中的温度,让沈凌月渐渐安静下来。 云锦婳促狭的一笑,是时候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了。 “啊,啊……” 沈凌月凄厉地嚎叫一声,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 她的狂呼乱叫,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 云锦婳转开头去,眸色幽寒。 她给了沈凌月一点儿教训,小惩大诫,希望她就此改过自新,不要动不动就想着算计别人。 “武安侯这是在治病吗?”齐凤莲万分疑惑。 她怎么感觉,沈凌月疼得死去活来的呢? “小姐,您怎么样了?”杏儿胆战心惊地问。 “没事了,我好多了。”沈凌月扶着她的手臂慢慢坐了起来。 奇怪,剧痛之后,她出了一身透汗,肚子也不疼了。 “武安侯真是了不起,只跟了然大师学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就能给人治病了。”长平公主对云锦婳由衷的敬佩。 了然大师“噌”的一下,没了踪影。 此地不宜久留! 别夸别夸,四个碟子打了仨。 他就没教过云锦婳整蛊别人。 第130章 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多喝热水,好好休息,明天应该能好起来了。切记,别乱吃东西,当心病从口入。”云锦婳意味深长地说道。 她那双清澈的冰眸锐利如刀,似乎能刺穿皮肉,看到人的心里去。 沈凌月心头一跳,不自然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沈凌月总觉得自己在云锦婳的面前无处遁形。 “沈小姐,你好好休养。今夜,我就不来打扰你了。”顾晓萱探头说道。 沈凌月闭目不言,一副疲倦不堪的模样。 她恨死了顾晓萱,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自己会弄得这么狼狈吗? “大家都回去安歇吧,沈小姐这里有我呢,了然大师真是高人,传授的法子很管用的。”云锦婳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沈凌月的床前。 “惊扰了大家,实在抱歉,不劳动武安侯了,我好多了,大家都回去睡个安稳觉吧!”沈凌月赶忙谢绝这份“好意”。 一想到整晚都处在她的监视之下,沈凌月这浑身都开始不自在起来。 “也好,觉得不舒服了,立刻打发丫鬟去找我,跟我,你不必见外。”云锦婳语气温和,态度和煦。 “多谢,杏儿,送大家出去吧!”沈凌月客客气气地把众人给请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云锦婳的眼神明明很温和,但是盯着她的时候,沈凌月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顾晓萱刚要回自己的院子,云锦婳叫住了她。 “顾小姐,别太辛苦了。” 顾晓萱转过身来,嘴角微翘,笑容温柔又平和。 “武安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顾小姐,如果不是我早有察觉,今晚病倒的很可能就是你和庞小姐还有李小姐了。”云锦婳附耳低语。 顾晓萱一个愣怔,脸色随即就变了。 也就是说,沈凌月的病不是意外,而是她害人不成反害己,自食恶果了? “多谢武安侯暗中护佑,她三番两次与我们姐妹过不去,还真拿顾家和庞家当软柿子捏了。回京之后,我必据实向父亲和姨夫回禀。”顾晓萱不是一味软弱可欺的。 她不招惹是非,不代表她怕事儿。 她的父亲顾正明,是御史大夫。 御史台的人,个个刚直不阿,不畏强权。 不要说朝中诸臣,就连皇上都要避让其三分锋芒。 “屋子里别离开人,饮食上要多加注意,我是怕她贼心不死。”云锦婳细细叮咛。 顾晓萱是个聪明的姑娘,自己只稍加提点,她必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会事事谨慎的。”顾晓萱从容地点头告别。 没想到,沈凌月是一个如此心胸狭隘的人。 自己不过看不惯她弄虚作假,稍加警示,她就用了这么阴毒的手段。 而且,还要累及无辜。 青莲和李玉玲根本不曾开罪于她,她却因为她们同住在一处,一个都不肯放过。 武安侯帮了她,这份人情她记下了。 但是,沈凌月欺负她了,这个仇,她得自己报回来。 没有谁可以保护她一辈子,遇到不公,只能勇猛还击。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顾晓萱已经想好了报复沈凌月的办法。 沈凌月的病被云锦婳给治好了,人也安分下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直到祈福结束,再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长平、长乐公主代表皇室向了然大师和祥龙寺所有僧众表示了感谢,捐献了香油钱。 其他人随喜。 “大师,明日我们在此歇息一日,后天就要离开青峰山返回京城了。信女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您能不能答应?”沈凌月含笑问道。 云锦婳嫌恶地皱了皱眉,这女人,怎么就不能安分下来呢? 时不时就跳出来表现一番,没人把她当猴子,自己却耍得挺欢。 “沈小姐请讲。”了然大师微微一笑。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管怎么说,他得对仁寿太后有个交代啊! 十个金元宝,让他说几句吉祥话,佛祖都不觉得亏。 “久闻祥龙寺有求必应,故而香火鼎盛。尤其是观音灵签,十分灵验。大师解签,更是一语中的。信女想着,明日与众家姐妹一道求签问卜,也好趋福避祸,求个运道。不知,会不会给您添麻烦呢?” 沈凌月笑意盈盈。 她知道,了然大师绝对不会拒绝这个要求。 “明日恰逢十五,善男信女都会上山烧香拜佛,届时,在观音殿,老衲会为信众答疑解惑。沈小姐与诸位贵人若是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沈凌月急迫地打断了他的话。 人越多越好,关于她是凤命的事情就会迅速地一传十十传百,散播开来。 她人还在祥龙寺呢,京城就该家喻户晓了。 等她一回去,百姓们会纷纷走出家门,争相一睹她的风采。 到时候,她入宫为后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还没天黑呢,沈凌月就先做上美梦了。 两位公主虽然有些不满她的自作主张,但是看在仁寿太后的情面上,不好责怪她。 “表姐,我们也跟着凑个热闹吧!”庞青莲笑道。 顾晓萱看着这个心无城府的丫头,眸色一暗。 这个热闹,怕是另有蹊跷。 沈凌月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众人都不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大家鱼贯而出,离开了大雄宝殿,沈凌月故意走在最后。 看看殿内再没有别人了,她这才笑问:“大师,您可准备好了?” “阿弥陀佛,沈小姐,菩萨会保佑你的。”了然笑得特别慈祥。 云锦婳不是说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问问佛祖菩萨的意见吧! 他会照做。 其他的,就听天由命了。 反正,他跟云锦婳打过招呼了。 他是方外之人,云锦婳在朝为官,为君王分忧解愁,是她的分内之事。 “多谢大师!多谢菩萨!”沈凌月顶礼拜谢。 果然是出家人不爱财,越多越好。 你看,佛祖也是见钱眼开的。 这佛渡有缘人,是要拿金元宝来结缘的。 了然大师垂下了长寿眉,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沈小姐,你自求多福吧! 第131章 这届贵女太难带 每逢初一、十五,都是庙上最繁忙的时候。 祥龙寺刚刚做了一场长达七天的法事,期间不接待其他的香客。 今日庙门大开,迎接八方信众。 一时之间,香客如云。 一眼望去,从山脚到半山腰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 沈凌月心花怒放,有这么多人见证她尊贵的命格呢! 太后姑母这一招真是高明,什么定数?什么命运? 还不是事在人为?! 就是权倾天下的皇上,也要顺应天意、民意的。 “小姐,您今天真漂亮。”小桃奉承道。 连着几天淡妆素裹,今日精心修饰了一番,原本就有七八分姿色的沈凌月,更显得美艳动人了。 “我平日不漂亮吗?”沈凌月斜睨着她。 “小姐一日比一日好看呢!”小桃马屁拍得特别顺手。 “就你嘴甜。”沈凌月心情大好。 抬手理了理云鬓,又整理着身上的裙衫。 她日后是要要母仪天下的,自然要格外注重形象。 端庄大方,雍容华贵。 做到这八个字,才能让百姓心生敬畏。 了然大师早早地坐在了观音殿。 他身旁的供桌上放着一只签筒,紫竹所制。 看上去,年代久远。 古朴,又不失典雅。 里面装着一百根竹签,签上有戏文,有诗诗词谶语。 已经有人在求签问前程问钱财问姻缘了。 了然大师一一做了详细的解释,那些信众不拘多少,放下了一些银钱,有人欢欢喜喜地离开,有人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再次叩拜。 嘴里念念有词,想来是祈求菩萨保佑、赐福。 长平公主带着众位小姐走进来的时候,了然大师起身合掌问讯。 百姓们很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来,一个个屏息敛声,脸上带出几分恭敬来,大气儿都不敢多喘一口了。 她们一行人虽然没有刻意的装扮,身穿锦衣华服,满头珠翠环绕。 但是通身的贵气,由打骨子里散发出来。 而且,能让了然大师礼遇有加的,身份必然非同一般。 他们可是听说了,京城里来了两位公主和十位官家小姐,特意上山为皇上的生母庄静太后祈福。 人数对得上,必然就是这些贵人了。 小沙弥过来,给她们安排了座位,奉上了茶点。 百姓更加确认了,这些人是祈福的贵女无疑。 见她们态度和善,一个个端庄秀丽,目不斜视,百姓们渐渐松弛下来。 同时也好奇起来,她们出身高贵,容颜秀美,如果不出意外,这一生注定富贵无边的。 她们,还有所求? “您先来吧!”了然大师对着长平公主萧千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萧千蕊轻移莲步,走到供桌前,先拜了几拜,再拿起签筒摇了几摇。 一支竹签跳了出来。 小沙弥拾了起来,看到是上上签,放心地呈给了长平公主。 “自小生在锦绣家,眼前万事俱奢华。远离故土三千里,四海闻名皆可夸。” 萧千蕊满腹疑惑,明明是上签,为什么还会离家在外呢? 三千里? 皇兄,不会把她赐婚给边关的将军了吧? “大师,劳烦您给解签吧!”萧千蕊把竹签递了过去。 了然大师看了一眼,笑道:“此签文主万事大吉。” “可是……”萧千蕊对“远离故土”这几个字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京城那么大,就容不下一个她了吗? “稍后,老衲请您品茶。”了然“哈哈”一笑。 萧千蕊心思一动,立时就明白了,她身份特殊,有些话不宜被太多的人知道。 “该你了。”萧千蕊很自然地把位置让给了妹妹。 萧霜翎有样学样,摇出一支竹签递给了了然大师。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老和尚读了一遍,“呵呵”直笑。 “大师,这不是《诗经》里面的内容吗?讲述的是一位痴情的女子,在风雨交加的夜里,傻傻的等待心上人相会。这写在签文里,是什么意思?”长乐公主睁着皂白分明的大眼睛问。 “稍后,老衲请您一道品茶。”了然这次更不好直言了。 这么浅显易懂的签文,小公主都解出来了。 只是却没有想到,影射在自己身上了。 萧霜翎微翘的睫毛忽闪了几下,大师这是不是在暗示他口渴了? “去,把带来的君山银针煮一壶,给大师尝尝。若是他喜欢,那些茶叶就送给他吧!”长乐公主吩咐身边的宫女。 她对人一向大方。 顾晓萱抿了抿唇,对求签问卜有了几分怀疑。 这签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只是,堂堂的公主殿下,会倒追一个男人吗? 轮到顾晓萱的时候,她摆摆手,轻言细语地说道:“我无所求的,就不耽误大师的时间了。” 张翠屏坐着没动,求神问卜,不如自己做主。 她爹说在战场上,只有凭借真本事,才能活下来。 你背着佛祖上战场,能不能落个全尸都两说着呢! “我来试试,怪好玩儿的呢!”庞青莲雀跃地跑上前去。 她抱着竹筒使劲儿摇啊摇的,“啵”跳出来一支。 庞青莲弯腰捡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了。 凭什么她摇出来的是中平签? 她一把塞了回去。 大家都没看见,观音菩萨也没看见,那就不作数。 她抱着竹筒继续摇,在竹签落地的那一刻一把抓了起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又给塞回去了。 什么玩意儿? 下下签也敢蹦出来! 她再摇再摇,直到摇出了一支上上签,才心满意足地递给了了然大师。 “大师,是不是我一生都平安顺遂啊?”庞青莲笑眯眯地问。 老和尚满头满脸的黑线,她这是凭一己之力在逆天改命吗? 他做了五十多年的和尚,第一次知道上上签真的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求来的。 原来,神佛没有自己可靠? 老和尚的信仰,在这一刻有些动摇了。 啊不不不,他没有,他就是被这番操作给惊呆了。 “啊,庞小姐,您有上天眷顾,菩萨保佑,自然是洪福齐天,寿……寿比南山的。” 他差一点儿就说出了“寿与天齐”来。 这一届祈福的贵女可真难带。 第132章 福星变成了倒霉鬼 “青莲,佛门圣地,要怀有敬畏之心,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大师是敦厚的长者,对你有些纵容,你就不怕菩萨降罪吗?”沈凌月实在看不下去了,绷着脸斥责。 这求签被庞青莲当做了儿戏,后面老和尚就是把她说成凤命天女,还会有人信吗? “你以为菩萨跟你一样,凡事都喜欢斤斤计较?”庞青莲撇了撇嘴。 表姐告诫她少与沈凌月来往,看起来是对的。 这女人,要是真心为她好,背后警告她几句就行了,当着众人说教,不是故意给她难堪吗? 沈凌月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她不能生气,否则真就是“斤斤计较”了。 “我是为你好。”她深深地吸气。 这辩解,很是苍白无力。 “行了,轮到你了。”庞青莲把竹筒塞进她的怀里。 “沈小姐,你先拜过菩萨,这竹筒交给老衲吧!”了然伸出手来。 他不动点儿手脚,菩萨都未必能帮得了沈凌月啊! “好。”沈凌月表现得十分乖巧。 了然接过竹筒,手指在底部摸到了一个凸起,悄悄按了下去。 沈凌月摇晃着竹筒,一支竹签“唰”地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落在了供桌上。 “哎呀,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竹签能落在供桌上的。” “既有异象,必出祥瑞。” “别吵,快看看签文上写的什么?大师怎么说?” ………… 小沙弥恭恭敬敬地把竹签捧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沈凌月的面前。 “八仙同宴会,五马入门来。凤舞天地坠,金盘捧玉杯。”沈凌月一字一句读得清晰。 看到“凤舞”两个字,她的心田开出漫山遍野的鲜花来。 十个金元宝,买来人人艳羡的命格,太值了! “还请大师为信女指点一二。”沈凌月压住心中的狂喜,面色如常。 顾晓萱唇角轻勾,她终于明白了沈凌月的用意。 她急于表现自己,讨好庄静太后,最终的目标却是皇上。 这场祈福,或许就是仁寿太后和沈家联手做的局。 她们,都不知不觉地沦为了沈凌月的陪衬。 只是,连德高望重的了然大师,都因为名利迷失本心了吗? 顾晓萱看着宝相庄严是菩萨,再看看慈眉善目的了然大师,兴致索然。 她用脚趾想都知道,这签文的解释,会把沈凌月捧上天。 凤舞九天? 呵呵,她也不怕掉下来摔个腿断胳膊折。 要不是顾及顾家的教养和她个人的修养,顾晓萱真想立刻走出去。 沈凌月把大家当做傻子来耍,了然大师,不,他配不上“大师”的称谓了。 这老和尚,也做了提线木偶,甘心被人操纵。 祥龙寺,一片污浊了。 顾晓萱闭上了眼睛。 如果可能,她甚至不想听那和尚说的每一个字。 就在她满怀失望的时候,了然缓缓地开口了。 “此乃如鱼化龙,凿石见金的吉兆。” 沈凌月对这解释大为不满,绕来绕去的多麻烦,直接说她天生凤命,百姓不是听得更明白吗? “大师,还请详解。”她直视着了然大师。 了然大师略一皱眉,这颐指气使的语气,显然她已经把自己当做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了。 他抬头看向门外,武安侯怎么还不来? 难道,就让沈凌月这样轻而易举的操纵了舆论,赢得了名声? 那自己岂不是违背了道德和良心,更对不起菩萨,成为为虎作伥的罪人了吗? “是啊,大师,您再给我们细细说说。” “对,只知道是上上签,到底怎么个好法儿,却是听得如坠云里雾里呢!” 围观的人群中有发出了三三两两应援的呼声。 了然看着步步紧逼的沈凌月,暗叹一声:行,她要的,他都给。 至于这福气,她能不能接得住,就不关他事儿了。 人在做,天在看。 菩萨,可是睁着眼睛呢! “沈小姐,你若求财,财源广进;你若问家宅,瑞气迎祥。你若谋望,自有贵人相助。你若合姻缘,那是天定良缘。而且,所嫁之人……必是玉叶金柯。”了然大师还是用了很委婉的说法。 纵然是被逼,他也不愿意说沈凌月命格高贵,是天选凤命之人。 “这不就是说这位小姐洪福齐天,未来的夫婿贵不可言吗?” “姓沈?难道是京城沈家的小姐?” “莫非,沈家又要飞出一只金凤凰?” 了然大师话音刚落,各种猜测纷杳而至。 全都是对沈凌月有利的。 “沈小姐,祥龙寺最为灵验,您还不赶快谢过菩萨?” 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拍马屁了。 了然大师双手合十,默默念叨:“菩萨,弟子迫于无奈,说了违心的话。您若是有灵有圣,就大显神威吧!祥龙寺的清誉,不在弟子的嘴里,而是掌握在您的手里啊!” 他毫不犹疑地把压力给到了菩萨。 沈凌月拿起三炷高香来,虔诚又恭敬地在菩萨面前跪了下去。 “信女沈凌月叩谢菩萨,我若他日匹配良缘,必定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她发了弘誓大愿。 “求菩萨保佑我家小姐。”小桃在她身后跪了下来。 她小姐若是青云直上,少不了她的好处啊! “求菩萨保佑。” 一群男男女女跪在了沈凌月的身后。 显然,是想沾点儿福气。 沈凌月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就在她第三次跪下去的时候,还没等磕头,稳坐莲花台的观音菩萨,那塑像轻微晃动起来。 “快看,快看,沈小姐拜动了菩萨,这是多大的造化,多大的福气啊!” 有人指着塑像发出了一声声的惊叹。 祥龙寺灵验是灵验,还没有人能够让菩萨做出回应呢! 他们亲眼目睹了这奇迹,也算是有福之人了。 沈凌月大喜过望,难道,菩萨真的给她赐福了。 “多谢……” 她话没说完,就见菩萨的塑像直直地向她砸了过来。 “啊!” 她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紧躲慢躲还是没完全躲开,倒下来的菩萨,擦破了她的额头。 鲜血“哗”地流了下来。 大殿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她身后的人,四散逃开,一个个对她避之不及。 菩萨,这是生气了啊! 沈小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哎呦,这哪里是福星? 妥妥的倒霉鬼啊! 第133章 菩萨圣明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然大师赶忙上前,要请菩萨归位。 只是纯铜镀金的菩萨塑像又高又沉,一个人把菩萨请上莲台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师,我来帮您吧!” 就在此时,云锦婳带着一队女兵走了进来。 其他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唯恐自己的下场比沈凌月还惨。 “小姐,那么高的地方,又没有着力点,想请菩萨归位,有点儿难啊!”白芷等人试着想托举起塑像,没有成功。 “去拿棍棒绳索来。”云锦婳吩咐一声。 青黛出去片刻,就带着几根胳膊粗的木棒和井绳那么粗的绳索进来了。 在云锦婳的指挥下,绳索在塑像身上打了几个结,又穿了棍棒。 “武安侯,你,你这是对菩萨的不敬。你们不能这样做,菩萨会怪罪下来的。”沈凌月捂着额头阻止。 “嗤!” 云锦婳一声冷笑,“沈小姐,你那么恭敬,为什么菩萨单单打破了你的头?唉,也不知道你造了多大的罪孽,才触怒了菩萨,当众降下责罚来。你快闭嘴吧!若是不能让菩萨重新坐上莲台,今天在场的人怕是都要跟着你遭殃。” 不就是利用百姓的从众心理吗? 这个,她熟。 在雁南关的时候,振动军威和安抚百姓,她都做得很好。 造势,她轻车熟路啊! “之前我还以为她是凤星临凡呢,没想到是扫把星转世。也不知道她做了多少损阴德的事情,看把菩萨气的,都坐不住了!” “你快离开此地吧,别连累了大家。” “就是,大师说你是个命好的,你一定是得陇望蜀,起了不该有的贪念,才惹菩萨动怒了。菩萨慈悲,给了你一点儿小小的惩戒,你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就不怕引来更大的灾难吗?” 刚才大家看沈凌月,如同天上的明月。 现在,却成了一坨狗屎。 事情转变如此之快,根本没有给她适应的机会。 沈凌月瞬间从云顶山巅跌落尘埃,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又不能跟众人对骂,心里憋屈,伤口又疼,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但是,没有一个人心疼。 云锦婳不再理会沈凌月,利用棍棒、绳索,做了一个简易的起重器。 在她有条不紊的指挥和操纵下,塑像缓缓上升,不断调节着角度,最后,终于稳稳坐在莲台之上。 “成功了,成功了!菩萨落座了。” 殿内一片欢呼声。 菩萨倒了,他们都吓坏了。 现在,信仰又回来了。 “菩萨有灵,不会错怪一个好人的。你看,只有她一个人受伤,我们不过是受了一场虚惊。以后,我可不敢妄言了。” 有人立刻就跟沈凌月划清了界限。 “行了,你们不要落井下石。没看到她都受伤了吗?这话不是往她心上捅刀子吗?或许就是因为沈小姐挡在前面,你们才躲过了一劫。你们不但不感谢她,还恶语伤人,菩萨要罚你们知恩不报的。” 齐凤莲义正言辞地训斥对沈凌月恶语相向的人。 “齐小姐说得对,我家小姐是大善人,她为你们挡了劫难,你们应该感谢她的。”小桃力挺齐凤莲。 “啪!” 菩萨身上的绳索还没解开,一根棍子掉了下来,不偏不倚砸在小桃的后背上,还扫了齐凤莲一下。 小桃当时就趴在了地上,额头上肿起来一个好大的包。 齐凤莲捂着腰,脸色煞白,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菩萨圣明,菩萨圣明!” 大家纷纷跪拜。 这现世现报,才真的可怕呢!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老衲要念经消灾,还请大家速速离去吧!”了然大师向众人行礼。 菩萨发怒,谁还敢在此地多加逗留啊? 大家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唯恐惊扰了菩萨。 云锦婳带着她的人也退了出去。 “武安侯,请留步。”了然大师叫住了云锦婳。 白芷和青黛和十名女兵站在殿外,三丈之内不许他人靠近。 “请个大夫来给沈小姐治伤吧,可千万别破了相。”长平公主淡淡地吩咐。 就她事儿多! 沈凌月花容失色,急忙说道:“请当地最好的大夫来。” 如果破了相,她这辈子就完了! 别说入宫,就是想嫁个如意郎君都难了。 “那就只有回宫请太医了。”萧霜翎慢悠悠地说道。 这个时候,她还有得挑吗? 沈凌月满心愤恨,却不能发作。 等太医来了,她这伤口都结痂了。 都是坏人! “小民略通医术,不知道这位、姑娘可信得过在下?”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站了出来。 医者仁心,他见不得病人受苦。 更何况,这是积德行善的事情。 沈凌月上下打量着那男人,见他穿戴一般,衣不压众貌不惊人的,心里不大瞧得起他。 他什么身份? 就敢毛遂自荐给自己看病? 她的伤在脸上,得请个高明的大夫,千万不能留下疤痕。 “多谢你的好意,还是,派人下山请个名医来吧!”沈凌月直接拒绝了他。 她不放心把自己交到一个山野村夫的手里。 那人涨红了面皮,敢情自己一片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 人家这是没看得起他。 好好好,难怪说医不叩门呢! 病人没求到自己名下,这好人还真不能轻易做。 他存了悲天悯人的情怀,这位沈小姐却是怕他另有所图呢! 这男子一甩袖子,挤出人群,走了。 三晃两晃的,不知去向。 “哎,我怎么看他如此面熟?”有人敲着脑袋思索。 “嗐,他换了衣服,我一时也没有认出来。这不是方圆几十里最负盛名的董大夫吗?”旁边的人说道。 “呦,还真是无缘对面不相逢啊!你看看,名医自己送上门儿来了,你却把人家赶走了。要不怎么说人不该死总有救呢?”张翠屏抱着胳膊阴阳沈凌月。 活该! 让她狗眼看人低。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沈凌月把气撒在与董大夫相识的那个人头上。 “你又没问我!再说,我不是刚想起来吗?”那人不客气地回怼。 菩萨责罚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沈凌月气得直跺脚。 这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放个屁能砸了后脚跟。 “快去把人给我找回来。”她推了小桃一把,自己先追了出去。 没眼色的东西! 第134章 她看起来像傻子吗 小桃身上还有伤呢,被她用力推了一把,疼得眼泪汪汪。 “是,小姐,奴婢这就请侍卫们帮忙找人。”小桃已经犯愁了。 山上香客林林总总的,大概能有几千人。 寻人,那不是大海捞针吗? “侍卫们没见过他,哪里去找?诸位,大家谁能帮我找到那位董大夫,赏银十两。”沈凌月反应过来了。 但是,她不慌。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十两银子,有些庄户人家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 “这么多赏银,要不咱们去找找?”有人心动了。 “董大夫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人家热脸贴了冷屁股,一气之下可能下山回家了。这好几条小路呢,你知道他从哪里回去了?”旁边的人摇摇头。 “是啊,这女人不知好歹,咱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否则,菩萨怪罪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个老太太嘀咕着。 “银子这玩意儿,有命挣还得有命花啊!” 有些人迈出去的腿,悄悄收回来了。 这下,连长平公主都不言语了。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长胳膊拉不住短命的鬼。 沈凌月自己要作死,神仙都拦不住啊! “谁能找到刚才那位大夫,赏银二十两。”沈凌月提高了声音,加了一倍的赏银。 还是没有人应声。 直到他开出了五十两银子的价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来一个声音:“谁找到董大夫都给五十两银子吗?” “对,都给。”沈凌月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了。 “我来了!” 大家这回听清楚了,声音好像是从脚底下发出来的。 祥龙寺所在的半山腰,下面是一处山谷,长满了松柏,遮天蔽日的。 一眼望去,只见丛林翠柏不见人影儿。 这里,是下山最近的一条通道。 只因山路陡峭,平日人迹罕至。 难道,董大夫从这里离开,被人发现了? 大家正猜测着,就见一人迈着四方步,不慌不忙慢腾腾沿着小路走了过来。 “董大夫?” 好几个揉着眼睛,不确定地问。 “姑娘,老夫二次毛遂自荐,不知可有资格为您看病啊?”董大夫的语气里含着三分自谦七分讥诮。 他娘的,有银子不赚王八蛋! 五十两银子,他可以接济许多穷苦百姓了。 刚才这女人不是不给他面子吗? 现在,他要凭本事把里子都给赚足了。 沈凌月这脸上好像挨了狠狠的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转而一想,哼,自己轻慢了他又如何? 看在银子的份上,他还不是自己屁颠屁颠地滚回来了? 只是,心里的想法却不敢露出半分了。 “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了,先生大人大量,还望海涵。”沈凌月勉强放低了身段,说了几句软话。 董大夫伸出一只手来,“沈小姐先把赏银给了吧!” 沈凌月:“……” 她说十两赏银的时候,他是没听见吗? 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她有些不甘心。 但是话已出口,又有求于人,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她取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沈小姐,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讲在前面,这诊费和药费是要另外算的。“董大夫接了银票,继续谈条件。 “理应如此。”沈凌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一百两。”董大夫竖起了一根手指。 找他都有五十两的赏银呢,他要是开价低了,岂不是自降身份? 有钱人的银子真好骗,啊呸,是真好赚。 “行,但是你要保证我额头的伤处不能留下疤痕。”沈凌月提出了要求。 正值青春妙龄的女子,最在意的,就是这张脸了。 “没问题。”董大夫满口答应下来。 她的伤不算严重,放在普通百姓身上,抓一把香灰按在伤口处,止了血就行。 官家小姐,这脸跟命一样娇贵。 “大夫,请到寺内为我家小姐医治吧!”小桃在前面带路。 小沙弥给他们找了一间干净的寮房,董大夫跟庙上借了石杵石臼,在背包里取出一把翠绿的树叶来。 清洗干净之后快速捣烂了,让小桃给敷在沈凌月的额头上,再用细布包扎好。 还真是立竿见影,不消片刻,血就止住了,伤口处清清凉凉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大夫,这,这不是山上随处可见的柏树叶子吗?”沈凌月看着桌子上剩余的药材,忍不住问道。 “对,这侧柏树的叶子是止血的良药。”董大夫笑笑。 他回来的时候,顺手在路边撸了几把。 “这玩意儿你要我一百两银子?”沈凌月感觉自己成了冤大头。 被人狠狠宰了一刀。 “不是还有不留疤痕的秘方吗?沈小姐先付了诊费和药费吧!”董大夫怕她赖账。 ”你能保证疗效吗?”沈凌月犯了嘀咕。 民间的郎中到底比不得宫里的太医。 太医们用药,都是选最贵重的药材。 他这,做的是没有本钱的买卖啊! “若是伤处留下疤痕,有损小姐的容颜,我不但退回所有的银两,还会双倍赔偿你的损失。而且,此后我关了药堂,再不会行医了。”董大夫拿起笔来,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沈凌月这才放下心来,没有人愿意亲手砸了自己的饭碗。 拿到了一百两的银票,董大夫坐下来认认真真地开起药方来。 “按照上面的方法去做,不但不会破相,还能让你肌肤白嫩。”他吹干了墨迹,把药方交给了小桃。 “多谢大夫了,小桃,送客。”沈凌月点头微笑。 等看到药方,沈凌月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要不是顾及身份,当场就能破口大骂。 浑蛋! 竟敢如此糊弄她! 用新鲜的姜片敷伤口,每日更换三次,坚持两周。 这是什么美颜秘方? 一把树叶子再加上几块生姜,骗了她一百多两银子。 她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再仔细看,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人参吃死人无过,黄连治好病无功。药物只需对症即为良药,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沈小姐若是不遵医嘱,后果自负。 沈凌月咬着牙发狠:最好你没骗我,否则,我派人砸了你的药堂! 第135章 你对菩萨做了什么 观音殿。 刚才还人满为患,现在,就只剩下了然大师和云锦婳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 “大师,我不求签问卜的,你把我留下来干什么?”云锦婳挑眉问道。 了然大师“呵呵”直笑,“武安侯,多谢你出手相助,保住了祥龙寺百年清誉,也让老衲对仁寿太后有了交代。” “大师何出此言?我,什么也没做啊!”云锦婳双手一摊。 “哈哈哈,武安侯,当着真人咱们可不说假话。老衲虽然老眼昏花,但是,菩萨却是心知肚明的。”老和尚捋着一把长髯。 他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落在了菩萨的金身上,意味深长地笑笑。 “大师慧眼如炬啊!”云锦婳知道自己的戏法被他看穿了。 清澈的眸子里滚动着狡黠的笑意。 “不管是什么东西在菩萨肚子里作祟,还请武安侯尽早带它离开。”了然大师摇头失笑。 敢把主意打到菩萨身上的,云锦婳是第二个。 “大师尽管放心,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让它自行离去,不会给祥龙寺造成任何困扰。”云锦婳痛快的应承下来。 她起身走到菩萨面前,拜了几拜,嘴里念念有词:“菩萨在上,我对您虽然有不敬之举,但那是为了不让您和祥龙寺背负骂名。不管是做人还是修行,都是论心不论迹,论迹无完人。 所以,您必然能宽恕我的,对吧?若是不能,就把这罪过加诸于沈凌月的身上吧!毕竟,她论心论迹,都不是好人。” 了然大师嘴角一抽:跟菩萨,还能讨价还价吗? “武安侯,老衲有些好奇,您对菩萨做了什么?”了然大师直截了当地问。 他知道这丫头动了手脚,但是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连菩萨都能听从她指挥的? “很多寺庙的佛像是实心的我看过了,祥龙寺却是一个例外。我捉了一只猴子,事先放了进去,给它喂了安睡的药。 等到沈凌月叩拜的时候,我的一名侍女溜到神像的后面,拍醒了它。它身处黑暗之中,又一夜没吃东西了,又怕又饿,就在里面闹腾起来了。 我进来的时候,给它丢了一些吃食,里面搀了药,能让它继续呼呼大睡。”云锦婳没打算隐瞒,竹筒子倒豆子,交代得一清二楚。 了然大师目瞪口呆,指着菩萨问道:“武安侯是说,这里面藏了一只猴子?这,罪过啊,罪过啊!” 他跪在菩萨面前,一再忏悔谢罪。 “大师,你不用怕。我都跟菩萨说好了,所有的罪过由沈凌月一人承担。毕竟这乱子,是她惹出来的。”云锦婳善意地安慰他。 这老和尚,胆子,忒小了点儿! 出家人不是都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吗? 下地狱你都不怕,还怕承担一些罪过吗? 了然摇摇头:“武安侯,您有所不知。这祥龙寺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建庙初期,还不是皇家寺院呢!那时候,是靠着僧众化缘和信徒的捐赠,才给神佛、菩萨塑了像,当时银钱有限,铜像内里俱是空的。 后来南陵的圣祖皇上起兵初时,被人追杀,途经此处,祖师把圣祖藏在了佛像之中,才躲过了一劫。后来南陵建国,寺庙更名祥龙寺,成为皇上寺院。塑像都镀了金身,但是圣祖感念神佛相救之恩,每座神像依然是空的。” 最初这空心的佛像是因为穷,后来,就是因为救驾有功了。 “空的才对啊!是佛本无心,有心不度人。”云锦婳很自然地接口。 了然大师一愣,这可不是谁都能领悟的道理。 “武安侯,您慧根颇深,与我佛家……” “无缘!”云锦婳很干脆地打断了他。 看吧,她早就看出来了,这老和尚就想骗她出家。 “武安侯尘缘未了,日后会有一桩比翼连枝的美满姻缘。”了然大师没想度化她。 他只是,想跟这丫头结个善缘。 “那不重要。”云锦婳一摆手。 男人这东西,有则锦上添花。 没有,她自赏芳华。 男人又不是饭,一顿不吃会饿;一直不吃,会死。 有没有的,她还真不在乎。 了然大师愣愣地看着她,这丫头身在红尘,却无心情爱,那她在意的只是天下百姓,南陵的江山吗? “武安侯,您的心里只有忠君爱民吗?”了然大师对她不由得肃然起敬。 “不啊!”云锦婳摇摇头“大师,您如果真的能未卜先知,我想知道我父母兄嫂的下落。” 了然:“……” 管尼姑要孩子,你这不是在难为我吗? “您不必说出他们身在何处,我只想知道,我们一家还能团聚吗?”云锦婳心口闷闷的。 了然大师略略松了一口气,你就是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啊! 我真有那本事,可能就立地成佛了。 “武安侯,你还是问问菩萨吧!”了然指着竹筒。 “你那玩意儿,是骗人的。”云锦婳直言不讳地说道。 了然老脸一红,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一个尘世的人,还是可以说几句谎话的。 不是,老衲的意思,你能不能不要把话别说得这么难听? “祥龙寺的菩萨一向灵验的,只是为了应付仁寿太后,老衲才略略用了一点儿手段。武安侯也说了,修行一事,论心不论迹,我没骗人。”他强行为自己挽尊。 “那,就问问吧!”云锦婳抱着竹筒摇了摇。 她摇出了一支中平签。 “千年古镜重复圆,女再求夫富贵添。自此门庭多改换,福禄双全合家欢。” 咦?听起来好像大吉大利呢! 这不应该是上上签吗? “恭喜武安侯,贺喜武安侯。老衲就说,您还有一点鸾凤和鸣的好姻缘呢!” “我不要苏子文那个糟心的玩意儿。”云锦婳急忙摆手。 好马不吃回头草,她和那混账王八蛋绝没有破镜重圆的可能。 “哎,武安侯,此签主富贵,你再嫁的夫君,身份地位苏世子拍马莫及啊!”了然大师满面喜色。 他跟云锦婳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真心盼着她好。 那些祈福的贵女都是很好的命格。 但是,好像谁都压不过云锦婳去。 这小丫头,会嫁给谁呢? 第136章 佛曰:不可说 “身份地位不要紧,只要人品好就行。”云锦婳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没有多高的要求。 遵守云家的规矩,待她一心一意就好。 前程她有,银子她也有,他能给她一颗真心就好。 “武安侯,您所受的苦,皆有回报。这签文的意思是:骑龙跨凤,须事劳心,于中有补。主古镜重圆之像,万事有贵人相助。”了然话音刚落,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 骑龙跨凤? 武安侯二嫁的,不会是皇上吧? 天哪! 天哪! 勘破天机,会不会遭雷劈啊? 了然默默把竹签放回了原处,供在菩萨面前。 那个,这是菩萨的旨意。 雷神不敢得罪菩萨的。 云锦婳也一脸的懵。 骑龙? 龙不是天子的化身吗? 在南陵,那就是指的萧槿安啊! 她骑着他干什么? 她是臣子,辅佐君主,也只能化作清风和白云,任他万里翱翔啊! 女再求夫添富贵? 富贵莫过帝王家。 论富贵,萧槿安若自认第二,南陵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吧? 难道,她二嫁的夫君是萧槿安? 不! 绝无可能! 古往今来,哪国的皇上能娶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啊? 更何况,他注定要万花丛中过的。 三宫六院,数不胜数的女人。 这显然不符合云家嫁女的要求。 在这一点上,他们都无法妥协。 朝中的大臣,后宫的太后、太妃们更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就说这竹签是用来骗人的吧? 月老儿就是喝得酩酊大醉,都不敢给他们二人系红线啊! “大师,不可妄言。这话,就当你没说过,我没听过。千万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否则这祥龙寺和我的武安侯府,都再无宁日了。”云锦婳郑重其事地警告他。 了然大师连连点头。 佛曰:不可说! 那他说点儿能说的。 “武安侯,您的家人虽然受了一些磨难,但是皆有贵人相助,必然有相聚之日。而且,他们还会暗中给您提供帮助呢!”了然给云锦婳吃了一颗定心丸。 云锦婳默默点头,这个推测应该是没有差错的。 三哥,身在西滨,心系南陵和她,给她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 “多谢大师了。”云锦婳扬眉一笑。 行,大家都活着就好。 她会一个一个把他们找回来,再把桐桐给接回京城来。 “是云家和武安侯福泽深厚。”了然对这一家人是怀有很深的敬意的。 若是镇国将军能够带领那三千将士归来,是多少家庭的福音啊! “大师,打扰多日,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多谢您的照拂。”云锦婳躬身行礼。 “武安侯,贫僧会修书一封,向陛下为您表功。若是没有您出手,贫僧愧对皇家,怕是要以死谢罪了。”了然对云锦婳更是感激不尽。 “大师慈悲,菩萨成就无上道果。”云锦婳很是谦逊,没有把功劳全部揽在自己的身上。 看着小姑娘坚韧的背影,了然大师陷入了沉思。 武安侯求签的事情,他要不要跟皇上说呢? 算了,他不多嘴了。 是财不散,是子不死。 他们如果真的有缘,早晚有一天都会走在一起的。 若是无缘,这两个人日后相处该多尴尬啊! 第二天,云锦婳率领一行人准备离开祥龙寺。 大家早早就打点好了行装,即将出发的时候,沈府另外一辆马车的车厢里滚出一个包袱来。 里面的纸张散落一地。 白芷俯身拾了起来,惊奇地说道:“都是抄好的佛经啊!这不供奉在庙上,还要带回去吗?” 沈凌月急匆匆跑了过来,一把夺了过去。 讷讷地说道:“我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抄错了很多字,都是作废了的,原本该拿去焚烧的,一时忘了。” “沈小姐病中还不忘修功德,真是难得啊!”顾晓萱连声夸赞起来。 “那么厚厚的一摞,全是你病中抄写的?”张翠屏在顾晓萱身后探出头来,狐疑地问。 “是啊,只可惜忙中出错,都不能用了。”沈凌月死鸭子嘴硬,赶紧把经文塞回包袱里。 张翠屏的动作比她快多了,伸手抢到了几张。 “呦,字迹工整,一个错字都没有啊!沈小姐,这些你是不是在家的时候就抄好了啊?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啊!”张翠屏拖着长腔,冷笑几声。 “我不是,我没有……”沈凌月都快哭了。 这,人赃并获,她该怎么解释? “张小姐,你不要胡乱污蔑我家小姐。小姐交代我把这些错了的经文焚烧,是我一时忘记了。”小桃劈手夺过经文。 连同沈凌月手里的,转身就塞到旁边那个巨大的香炉里了。 “呼!” 火苗窜得老高,一切都化为灰烬了。 “你这跟毁尸灭迹有什么区别?烧就烧了吧,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就行了。”张翠屏轻蔑地瞥了她们主仆一眼。 “不要脸”几个字都写在额头上了,还好意思强词夺理呢? “小姐,您有伤在身,不能吹风的,快点儿上车吧!”小桃扶着沈凌月的胳膊。 “唉,我不过病了一场,竟惹了张小姐厌烦。我说什么,她都是不信的。我不过多解释了,清者自清,由她去吧!”沈凌月轻声叹息。 证据没有了,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张翠屏啐了一口:贱人就是矫情! 她还委屈上了? 一场小小的闹剧,并没有掀起风浪。 但是,大部分人对沈凌月的好感几乎消失殆尽了。 “回去我就告诉皇兄去。”萧霜翎气忿忿的。 这种事情,她都能营私舞弊,难怪菩萨罚她。 “你不说,这些事情也会传进皇兄的耳朵里。别多事,让你母妃过几天舒心日子吧!”长平公主轻声告诫她。 后宫里,还是仁寿太后掌权呢! “皇兄怎么还不成亲啊?”萧霜翎吐了吐舌头。 有了皇嫂,那位在后宫就不能一手遮天了啊! “他是皇上,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在他心里是头等大事。” “都一把年纪了,再不成亲,就没人要了。”萧霜翎捂嘴偷笑。 “你以为他是女人啊?有钱有势的男人,只有挑别人,没有别人挑他的。皇兄就是五六十岁,还能纳十五六的姑娘为妃呢!”长平公主不以为然地说道。 云锦婳虎躯一震:这男人,白给她都不要! 第137章 撑腰的人来了 “大师,告辞了。”长平公主含笑辞行。 众位小姐随着万福道别,各自登上马车。 “大师,您就别送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云锦婳阻止了僧众的送行,抱拳作别。 看着她飒爽如风的背影,了然合掌恭送。 如果不是武安侯,这祥龙寺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回程的时候,沈凌月安静多了。 唉,她想象中的百姓倾城而出迎接她的风光没有了。 还给自己招来了骂名。 这会子,闲言碎语大概已经传到京城了。 她回去怎么跟太后姑母交代呢? 在云锦婳的推波助澜之下,关于沈凌月的一些传言,先一步抵达京城。 沈府的人听着街头巷尾的议论,不知真假,只好禀告给沈夫人。 沈夫人大惊失色,她满怀希望地等待女儿带着凤命的光环归来,怎么,突然就变成灾星了呢? 她不敢怠慢,急忙进宫求见仁寿太后。 沈璃听了,跌坐在椅子里,久久无言。 “太后,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沈夫人没了主张。 “哀家怎么知道该怎么办?我明明给她铺好了路,她只要按部就班走下去,就是一条康庄大道。她怎么就给搞砸了呢?”沈璃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那丫头看着也不蠢啊,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太后,无论如何您得帮帮凌月,她正是议亲的年纪,可不能背上这恶名。否则,她这一辈子可就毁了。”沈夫人眼含热泪,几乎要哭出来了。 “行了!哭有什么用?还是赶快想个办法解决问题吧!”沈璃心烦意乱,口气都不大好了。 沈夫人收了眼泪,嗫嚅着:“臣妾哪里有什么法子,一切仰仗太后做主。” 沈璃越发烦躁起来,她是全心全意地帮扶沈家。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争气呢? 连个能够跟她共商大计的人都没有。 “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流言,你不必太往心里去。等凌月回京,问个清楚明白,再做计较吧!”沈璃心乱如麻。 她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了然那里,明明她都打点好了的。 “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凌月那么小,又是云英未嫁的姑娘,比不得俊凯,被人落了颜面,若是一时想不开,可如何是好?”沈夫人满腹忧愁。 一层肚皮一层山,十层肚皮隔了天。 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这疼爱是有限度的。 凌月如果能进宫为后,会成为仁寿太后的一条得力臂膀。 如果背上了恶名,伤了的可是沈家的脸面和她女儿的前程。 “你这是在责怪哀家吗?”沈璃沉下脸来。 她一心为侄儿、侄女筹谋,却落了埋怨? 云锦婳没有答应给沈俊凯做平妻,她多多少少是有些责任。 她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敢忤逆自己。 但是沈凌月,她真是费尽心思了。 “臣妾不敢,我知道太后是为了沈家好,沈家自然也要顾及到太后的名望。”沈夫人低眉顺眼地说道。 太后与沈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道理她们都懂。 “嫂子,你先回去吧!凌月是哀家最疼爱最看重的人,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诋毁。”仁寿太后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态度和缓了几分。 沈家是她的根基,她是沈家的依靠。 任何时候,她和沈家都不能心生嫌隙。 那岂不是做了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多谢太后!臣妾知道您对凌月一向是视如己出的。有您在,谁都不能欺负到她头上的。”沈夫人得到了沈璃的保证,才放心出了宫。 沈璃揉着额角,头痛得厉害。 自从萧槿安做了皇上,很多事情都不再按照她的心愿发展了。 这些天,她带领着太妃、太嫔抄写经文,劳心费力的,这功德修到哪里去了? 沈凌月还是低估了传言的力量,他们一行人刚进了城门,街道两边就站满了百姓。 “听说祈福的贵女中出了一个灾星呢!是谁啊?”有人高门大嗓地问。 云锦婳循声望了过去,这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哦哦,想起来了。 是景航的发小。 哈哈哈,看起来萧槿安对迎娶沈凌月这件事真是从心眼儿里抵触呢! 这不,就差他亲自下场战斗了。 “青峰山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沈家的小姐呢!她抽出了凤舞天地坠的上上签,在叩谢菩萨的时候,被倒下来的神像砸破了额头。”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是不是她用了旁门左道的手段,欺骗了菩萨,受到了惩罚?” “可不,她彰显孝心的经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呢!” “还有还有,她派人在客栈中引出了冬眠的蛇,把靖远侯府的小姐和顾大人的千金吓得魂不附体呢!” “才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心肠?” ………… 这些人议论的声音很大,完全没有什么避讳。 马车里的沈凌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双手紧紧按着裙子。 再扒下去,她的亵裤都要被拽下来了啊! 青峰山距离京城几百里的路程呢,这些事情怎么会有鼻子有眼地传到了京城? 说得活灵活现的,仿佛他们这些人就在现场亲眼所见似的! “真想看看她长的什么样子?心黑的人,一定面目可憎。不是说,相由心生吗?” “也不一定,你没听说蛇蝎美人吗?有的人,长得漂亮,但却是个黑心肝的。” “是啊,像武安侯这样人美心善还有本事的人,几百年才能出一个呢!” 沈凌月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诋毁她就诋毁吧,为什么还要顺便碰云锦婳一把呢? 自己,是她的垫脚石吗? “谁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王不客气!沈家的小姐,也是你们能随意评判的?别受了有心之人的蛊惑,听风就是雨,都散了吧!” 一道威严又略带慵懒的声音蓦然响起。 落在沈凌月的耳朵里,这比仙乐还动听呢! 她猛然挑开了车帘,看到萧牧尘冷着脸驱赶附近的百姓。 “靖王表哥!”她弱弱地喊了一声。 还好,终于来了给她撑腰的人! 第138章 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凶我? “靖王殿下,这可不是空穴来风,有人确确实实看见了呢!” 有个胆子大的人,站在人群中不服气地抗争。 “谁看见了?给本王站出来!再敢肆意传播谣言,本王割了他的舌头!”萧牧尘厉声喝问,目光凛冽如刀。 对付群情激奋的百姓,最好的办法就是杀鸡儆猴。 刚才还喧闹的百姓,顿时肃静下来。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言语了。 这些话是几位经过青峰山的客商传回来的,他们说得真而且真,但是,真假,无从考证。 云锦婳一皱眉,萧牧尘这人你很难用善恶来界定他。 他做事,全凭自己的心情和喜好。 沈凌月与他是姑表兄妹,他护短,并不奇怪。 只是,仗势欺人,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表哥,这些刁民,不知受了何人教唆,故意污蔑我,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沈凌月嘴巴一瘪,丹凤眼里泪水盈盈。 “你要本王怎么做?”萧牧尘鹤眼里的光彩暗了几分。 凌月平时不是这咄咄逼人的性子啊!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些百姓不过是被奸人蒙蔽,呵斥几句,驱离此地就行了。 沈凌月略一思索,把他们都抓起来问罪,显然是不可能的。 法不责众,让这些人全部去坐牢,京城各个衙门的牢房,要人满为患了。 而且,这会给沈家和她招来多少怨恨? 这些贱民,虽然不足为惧。 但是,不能因为他们破坏了沈家的口碑。 “表哥,让他们向我赔罪即可。女孩儿家的名声最重要了,但是,不知者不罪。念在他们被蒙骗的份上,我就不过多地计较了。”沈凌月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来。 萧牧尘面色稍霁,这要求,不算过分。 “沈小姐宅心仁厚……” “我呸!沈凌月,你还要不要脸?这些事情,祈福的人都是亲眼所见。你触怒了菩萨,祥龙寺的一众僧人都可以作证。你额头上的伤口现在都没好呢,你怎么好意思说百姓污蔑你的? 来来来,靖王殿下,您把我的眼睛剜了去,把我敲齿割舌吧!我这个人,不会说谎,只有这样,我才能不说沈小姐一个字的不好。” 张翠屏跳下车来,“腾腾腾”几步走到靖王的面前,仰脸看着他。 这姑娘比萧牧尘矮了一个头,但是那不屑一顾的神情,让靖王感觉自己才是被俯视的那一个。 “你说什么?这些都是真的?”萧牧尘深感意外。 表妹,自幼温柔乖巧,怎么去了一趟青峰山,就性情大变呢? “别人畏惧沈家的权势,我不怕!不让说实话还不如弄死我痛快呢!” 张翠屏这个将门虎女,跟她爹一样,很有血性。 “沈小姐确实触怒了菩萨,额头上的伤痕就是证明。我陪她抄写了一夜的经文,她就病倒了。可是,她的包袱里,有很多抄写好的经文呢!”顾晓萱站在了张翠屏的身边。 要不是她手里没有证据,她都想把沈凌月暗中给她们下药的事情给抖出来。 “我房间里有蛇是真的,要不是武安侯出手相救,我可能就葬身蛇腹了。”庞青莲故意夸大其词。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袭击她的是一条巨蟒呢! 她也不说那蛇是不是沈凌月弄来的,但是这个时候她站出来,大家就理所当然认为她在指控沈凌月了。 “一派胡言!我什么都没做过。表哥,你相信我。”沈凌月惊慌失措。 她没想到这几个人会现场跳出来打她的脸。 “跟我走!” 萧牧尘长臂一舒,把沈凌月放在自己的马背上,他牵马而行。 对错不要紧,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百姓纵然心有不满,也不敢拦住靖王的去路,只好闪出一条通道来。 云锦婳不住地摇头,先皇还是很有深谋远虑的。 幸好传位于萧槿安。 萧牧尘在大是大非上毫无原则,实在不配做天下之主。 “几位小姐,你们仗义执言,锦婳深表佩服。请上车,我送诸位回府。”云锦婳寥寥几句,侧面印证了传言的可信度。 百姓们对着沈凌月的背影指指点点,要不是她与靖王同行,烂菜叶子、臭鸡蛋肯定要砸她一身。 沈凌月坐在马上,抽抽噎噎的,委屈极了。 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跟她作对? “表哥,都是云锦婳不好,就是她纵容这些人几次三番欺负我的。”沈凌月恶人先告状。 庞青莲蠢蠢笨笨,顾晓萱胆小柔弱,张翠屏性情鲁莽。 没有云锦婳的暗中指使,这三个秉性不同的人如何能够同时站出来指责她呢? “你再敢说她一句不好,我就把你扔回去。”萧牧尘不耐烦地大声呵斥。 云锦婳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她跟疯狗似的逮着人就乱咬,这什么毛病? “表哥,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凶我?”沈凌月瞪大了眼睛。 连表哥都不疼她了! “什么叫不相干?当年如果不是云锦婳挺身而出,能有南陵今日的安定?匡扶社稷的功臣,必然心怀大义。岂能跟你一样,滥用见不得人的手段?”萧牧尘板着脸教训她。 沈凌月气得差点儿呕出一口心头血来。 “她父兄贪功冒进,才害的雁南关失守。她不过是赎罪,哪里有什么战功?皇上偏心她,你也偏心她,她到底有什么好?”沈凌月哭着质问。 “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你就等着沈家大祸临头吧!”萧牧尘连人带马都扔下了,自己负气离去。 母后说沈凌月受了天大的委屈,命他为表妹出头。 谁想到,自己都被她给连累了。 “表哥,表哥!”沈凌月吓坏了。 如果这马受了惊狂奔起来,她是控制不住的。 靖王的侍卫赶忙上前牵马,主子一去不回头,他们总不能也不管表小姐啊! “沈小姐,属下送您回府?”侍卫征询她的意见。 “不!我要去靖王府。”沈凌月赌气说道。 她要跟表嫂告一状。 表哥已然成亲了,心里就不能再装着别的女人了。 尤其是,不能装着云锦婳。 第139章 她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呢? 萧牧尘的侍卫也没多想,带着人向靖王府走去。 祁珺瑶听说沈家的表妹来了,带着丫鬟亲自迎了出来。 看着沈凌月微微红肿的眼睛,祁珺瑶一愣: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表妹,去我的院子里坐坐吧!”她挽住了沈凌月的手。 这是她婆婆的亲侄女,慢待不得。 来到祁珺瑶的房间,她这才温和地问道:“表妹可是在哪里受了什么委屈?跟我说说,我虽然未必能帮上你,但是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一些。” “我不委屈,我是替表嫂委屈。”沈凌月看着祁珺瑶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表妹这话是从何说起啊?”祁珺瑶大惑不解。 “是这样的……”沈凌月把萧牧尘因为云锦婳跟她翻脸的事情讲了一遍。 “啊,武安侯是南陵的功臣,王爷对她另眼相待也是应该的。”祁珺瑶表现得很是通情达理。 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有几分不自然了。 “表嫂,靖王表哥对云锦婳与众不同呢!想当初,她离开平阳侯府的时候,苏家欠了她一些银子,是表哥主动借给苏家的呢!”沈凌月继续拱火儿。 “王爷一向乐于助人。”祁珺瑶还真不知道这段往事。 “是啊!苏家也是这么想的,结果,他是怕苏家赖云锦婳的账,才把银子强行借给苏家的。”沈凌月冷哼。 她就不信,这样祁珺瑶还不吃醋? “王爷可能是怜惜武安侯一人孤苦无依吧?”祁珺瑶勉强笑道,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 靖王至今还对云锦婳念念不忘吗? 他们成亲这么久了,夫妻和睦,举案齐眉,你尊我让的,从来没有发生过争执。 他待她很温和很体贴,是因为她和亲郡主的身份吗? “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表哥这么维护一个女人呢!他们两个不会已经韩寿偷香了吧?”沈凌月问。 “不会的,王爷品行高洁,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胡乱猜疑了。”祁珺瑶俏脸上现出了一丝不快。 沈凌月安的是什么心? 当着她的面一个劲儿地质疑靖王和云锦婳不清不白,这不是把她的脸皮扒下来扔在地上,肆意践踏吗? “表嫂,我,我也是一番好心。有些事情有些人,你还是多留意得好。”沈凌月巴不得祁珺瑶跟云锦婳大闹一场。 “我知道了。”祁珺瑶不冷不热地回应。 见祁珺瑶始终没有表现出对云锦婳的敌意,沈凌月终于悻悻地闭嘴了。 “那,我先回去了。”她讪讪地告辞。 “派人送表小姐回府。”祁珺瑶只把送人到了门外。 沈凌月有些气恼,这东昭的女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呢? 哦哦,明白了。 她是远嫁,在南陵没有娘家没有亲朋。 一旦跟表哥闹翻了,连个去处都没有。 所以,只能委曲求全了。 自己就不一样了,她是爹娘的掌上明珠,还有太后姑母疼爱。 对,明天她让母亲陪同入宫,把这些日子受的委屈都说出来。 太后姑母一定会为她做主的。 沈凌月走了,祁珺瑶眼底一片阴寒。 她讨厌云锦婳,但是也不想被人当成傻子给利用了。 跟靖王闹翻,对她有什么好处? 男人嘛,都是一个德性。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不可能一辈子围着一个人转。 与其让他外面偷腥去,还不如自己落个贤名,给他房里添几个人。 只要,不是云锦婳,那些姬妾、通房的命运,还不是掌握在她的手里? 沈凌月回到家里,看到女儿额头上的伤,沈夫人心疼地眼泪直掉。 “去了那么多人,怎么就你一个受了伤?真当我们沈家是软柿子呢!”沈夫人已经听小桃说了,有几家小姐联手欺负她的宝贝女儿。 “娘,最可恶的人是云锦婳。那几个人,都是受了她的挑唆。”沈凌月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女人在背后捣鬼,才害得她颜面尽失。 “她?沈家不曾开罪于她,她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呢?”沈夫人不解地问。 “别看人家是离妇,却是眼高于顶。之前太后姑母想把她给二哥做平妻,她觉得是平白受辱了呢!这不,就把一腔怨气撒在女儿身上了。”沈凌月冷哼。 一想到萧牧尘为了云锦婳把自己一个人扔下不管了,她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那是对你二哥的辱没!”沈夫人心头无名火起。 云锦婳,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明天我们进宫,太后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沈夫人安慰着女儿。 沈凌月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云锦婳阻碍了她的前程,破坏看了太后的计划,姑母不会轻饶了她的! 翌日,沈家母女来到了寿康宫。 “哎呦,凌月,你怎么受伤了?伤得重不重?快让哀家看看。”沈璃看到沈凌月头上用细布包着,一颗心顿时就悬了起来。 “姑母,我受伤之后,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几天过去了,伤口还隐隐作痛呢!”沈凌月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 “别哭别哭,玉珠,快请太医来。”仁寿太后急忙吩咐。 一个女人毁了容貌,就失去了最大的资本。 太医来了,轻轻解开沈凌月头上的细布,伤口已经结痂了。 “伤口愈合的情况还不错……” “可会留下疤痕?”仁寿太后急切地问。 “沈小姐,可用过什么药?”太医谨慎地问。 太后娘娘在意的人,他自然要格外上心。 “当时情况紧急,遇到了一个乡村郎中,用的土方子。只用侧柏叶止了血,再让我用姜片涂抹伤处。”说起这件事来,沈凌月就委屈。 “哪里来的庸医?我沈家的小姐,连药都不配用吗?”沈璃大怒。 “太后息怒,这两样常见的东西,确实有止血和消除疤痕的作用。只是,还是宫里的玉颜膏,对沈小姐的伤处更有益一些。用了半盒,就能确保伤处的肌肤像从前一样白皙娇嫩。”太医拱拱手。 他知道,这些贵人们自恃身份高贵,别说吃穿应用了,就是所用的药物都要贵重的。 “给她拿一盒,女孩子家花朵一般娇嫩,可千万不能有一点儿损伤。”仁寿太后放心了。 太医留下了药,躬身而退。 “事情办砸了,怎么还伤了自己?”沈璃皱着眉头,不悦地问道。 “太后姑母,都是云锦婳的错。”沈凌月第一时间甩锅。 第140章 恶人先告状 仁寿太后登时沉下脸来,“她是不是欺负你了?” 沈凌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压在心底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一下子都宣泄出来了。 “她奉命保护你们前去祈福,却害你受了伤,哀家要追究她失职之罪。”沈璃先给云锦婳定了罪。 沈凌月心中暗喜:此时不火上浇油,更待何时? “姑母,云锦婳与庞青莲发生争执,事先派她的丫鬟在庞小姐下榻的房间放了一条蛇,后来又假惺惺地出面做好人,成了顾晓萱和庞青莲的救命恩人。反过来,却在她们姐妹面前把这一盆脏水泼在我的头上。 我按照您的吩咐,事先抄写了经文,云锦婳却指使顾晓萱与我一道抄写,害得我夜不能寐。我派人下山买些提神醒脑的药材泡茶,想着坚持下来就好。没想到,却被人动了手脚,我喝了那茶,腹泻不止。 了然大师收了您的金子,暗中相助,我抽出了凤命的上上签,却在叩谢菩萨的时候,神像无缘无故从莲台跌落下来。若不是我躲得快,伤的就不是额头,而是丢了性命啊!虽然我不知道云锦婳做了什么,但是我敢保证,这事儿与她脱不了关系。 因为我才受了伤,她带着人就进了观音殿。那么重那么大的神像,她指挥着十个女兵,就让神像归位了。她既然能让菩萨坐上莲台,就肯定有办法让她倒下来。 最可恶的就是,她还指使张翠屏和顾晓萱,在百姓面前说出了我事先准备经文的事情。 我把这一切告知了靖王表哥,没想到,他口口声声维护云锦婳,还因此把我一个人扔在了街头。”沈凌月一边哭一边诉说自己的遭遇。 沈璃听着沈凌月的控诉,一张脸越拉越长。 听到最后,那脸黑得能拧出墨汁来。 “贱人!她坏了哀家的大计,还敢勾引哀家的儿子?”沈璃最听不得萧牧尘会跟云锦婳扯上关系。 “姑母,是,是表哥一厢情愿也说不定呢!云锦婳,跟表哥没有说过一句话。”沈凌月小小声地说。 姑母身为太后,最是骄傲。 她唯一的宝贝儿子又是嫡出的皇子,在姑母的心目中,矜贵无双,云锦婳这种离妇连多看表哥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表哥对云锦婳的喜欢,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姑母如何能接受? 果然,沈璃一拍桌子,厉声怒喝:“胡说!牧尘怎么会喜欢她?哀家的儿媳同样是皇室出身,人长得端庄秀丽,又知书达理,与我儿互敬互爱。牧尘又不瞎,珍珠和鱼眼睛还能分不开?” “你这孩子,别信口开河了。靖王和云锦婳根本就不是一个林子里的鸟儿,这乌鸦岂能配凤凰?别说她嫁过人了,她未出阁的时候,也配不上靖王殿下的。或许,是她欲擒故纵,故意吊着靖王的胃口也不一定呢!” 沈夫人看着仁寿太后的脸色,别有用心地说道。 云锦婳不是看不起他们沈家吗? 总得让她尝尝被轻视的滋味才好啊! “正是这话!别依仗着那点儿军功就为所欲为。事情的经过哀家都知道了,我必然会为你讨回公道。你们去内殿暂避一时,哀家这就召她前来问罪。”沈璃一刻都忍耐不了了。 “多谢太后姑母。”沈凌月眼泪还没干呢,就笑了起来。 云锦婳今日在家休息,接到传唤,好看的眉头一皱。 莫不是沈凌月恶人先告状,仁寿太后才来找她的麻烦? 哎,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 更何况,这青天白日的,她去见的是人,有什么好怕的? 尚方宝剑虽利,还不斩无罪之人呢! 仁寿太后,还能凭空捏造罪名来惩罚她吗? 因为没有执行公务,云锦婳穿了常服入宫。 浅紫色的裙衫,外罩一件白色的斗篷。 如云的乌发,绾成凌仙髻,发间斜插了一支碧玉梅花簪。 很平常的装扮,却衬得她清水芙蓉般的清丽可人。 传旨的太监眼前一亮,英姿勃勃的武安侯,换了女装,竟然是如此的美丽动人。 用“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来形容,也不为过。 宫里都说沈小姐人比花娇,今日看来,从相貌到气质,都是武安侯略胜一筹。 “武安侯,太后今日心情不大好。您言辞应对之间,需要小心谨慎才是。”这太监好心提点了一句。 “多谢公公。”云锦婳快速把一张银票塞进他的手里。 “哎呦,多谢武安侯,咱家爱财了。”那太监看清楚了上面的面额,笑得腮帮子上的肉直抖。 就是在皇宫里,也没有这么丰厚的赏赐啊! 何况,他不过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不该泄露的,一丝口风都没透呢! 那平阳侯府的苏世子,是个没福气的。 这样文武双全,有才有貌还有钱的妻子,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他却为了凌萱,放弃了武安侯。 真真的有眼无珠。 云锦婳刚进了寿康宫,还没来得及向上行礼问安,正襟危坐的仁寿太后就威严地喝问:“云锦婳,你可知罪?” 云锦婳还没有弯下去的腰立时就挺直了,她朗声回答:“微臣不知,皇上不曾降罪于臣。” 仁寿太后脸上的阴冷都遮不住了,这贱人,还敢拿皇上来压她! “这里是后宫,一切由哀家做主。”沈璃一拍桌案。 她久居后位,气势逼人。 云锦婳可不是吓大的,一双清冷的黑眸直直地与她对视。 “云锦婳身为朝臣,功过自有皇上和文武群臣评判,不劳太后费心。” 她又没想过入宫,皇上明令后宫不许干政。 仁寿太后,用宫规约束不了她。 用朝廷律法责罚,她没有这个权利。 “大胆!”沈璃气的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还从来没有人敢当面忤逆她。 云锦婳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多谢太后夸赞,胆子小,臣就不敢面对漠北几万大军,跃马扬刀了。”云锦婳英眉冷厉。 那一副横扫千军的姿态,竟然把仁寿太后的气势压下去了几分。 沈璃:“……” 这云锦婳是不是故意装傻充愣呢? 她不会以为自己真在夸她吧? 第141章 你让哀家看看,什么是报应 “云锦婳,你立下的军功,该得的赏赐和体面,皇上都给你了。但是军功又不是免死金牌,能保你一世安然无恙。哀家命你保护那些祈福的姑娘,你却闹出了那么多的乱子,还伤了沈小姐,该当何罪?” 仁寿太后直接问罪。 不过是个侯爵之位,这贱人就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了? 祈福是她发起的,云锦婳随行担任护卫之责,也是她的懿旨。 既然如此,她怎么就教训不得一个小小的武安侯了? “乱子?什么乱子?大家不是高高兴兴地去,平平安安地回了吗?至于沈小姐受伤,那是观音菩萨降罪,微臣不敢违背天意。有些报应,总是要有人来承担的。如果不是沈小姐,换成了别人,太后娘娘,您愿意吗?” 云锦婳绵里藏针地问。 沈凌月不过是个傀儡,仁寿太后才是在幕后操纵的人。 若是真有报应,就应该让沈璃不得安生。 “你胡说什么?分明是你保护不力,如今却来推卸责任?菩萨只会赐福,哪里会降罪?你倒是让哀家看看,什么是报应?”仁寿太后怒容满面。 “啪!” 她话音刚落,额头上挨了重重一击,登时肿起核桃那么大的一个红包来。 “哎呦!”沈璃捂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云锦婳:”……“ 她什么时候跟菩萨关系这么好了? 言出法随? “太后娘娘,您不要紧吧?要不要传太医?还是,您先去佛堂拜拜?难道观音菩萨从祥龙寺杀过来了?”云锦婳关切地问。 仁寿太后气得看人都重影了,她这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惹的菩萨千里追杀! “传太医!”她忍痛吩咐。 “哦。”云锦婳嘴里答应着。 脚下却仿佛生了根,纹丝不动。 这事儿,自有寿康宫的太监、宫女跑腿儿。 她,是要做大事的人。 一股冷风吹了进来,仁寿太后身子一抖。 虽然刚入冬不久,但是她的屋子里已经烧了地龙,怎么会有如此明显的寒意呢? “咦?窗纸怎么破了一个大洞?”她抬起头来,发现窗户破了一个桂圆大小的洞。 冷风正是从那里灌进来的。 “菩萨可能是从那里出入的吧?”云锦婳瞪着一双眼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沈璃又不是傻子,这会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来人!护驾!抓刺客啊!” 大殿里只有玉珠和一个粗壮的嬷嬷。 听说有刺客,玉珠吓得瑟瑟发抖。 那嬷嬷,是寿康宫掌刑的。 听云锦婳一再提到报应和菩萨,也慌张起来。 “武安侯,你,你倒是出去抓刺客啊!”她对着云锦婳嚷道。 云锦婳一摊手:“我没带兵器。另外,敌明我暗,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我如果出去了,太后娘娘的安危谁来保护?” “云锦婳,你,你站在哀家的面前来。”沈璃这个时候看云锦婳顺眼多了。 她能挡住千军万马,就是赤手空拳,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还请太后娘娘退到寝殿,臣好出去查看情况。”云锦婳沉着应对。 “好。”沈璃第一次这么听她的话,起身快步向寝殿走去。 玉珠和那个嬷嬷紧随其后。 寝殿的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云锦婳迅速弯腰,在脚底下摸出一块飞蝗石来。 她慢腾腾地走了出去,站在寿康宫的院子里,先询问在外面当值的太监、宫女,“可看见什么异常或发现可疑的人了吗?” “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奴婢只听到大殿里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看到那里白光一闪,眼睛疼得厉害,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一个宫女指着正殿旁边的屋顶,战战兢兢地回话。 “你们呢?”云锦婳再问。 “我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睁不开眼睛了。”众人的眼睛都红肿起来,有些人还不住地流眼泪。 “眼睛不舒服,可能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本侯在祥龙寺看过一本医书,只要用车前子煎水,熏洗眼睛,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们不妨跟太医讨了药材,试试效果。” 云锦婳看着他们一个个比兔子还红的眼睛,不忍让他们受罪。 “多谢武安侯,听说祥龙寺的菩萨非常灵验呢!既然是庙上的医书记载,一定很管用。” 有人望着空中拜了几拜。 云锦婳再四处巡查一番,才折身返回大殿。 “太后娘娘,臣已经查明,并没有刺客。外面的宫人众口一词,只说看到了一道白光,并没有可疑的人出现,他们的眼睛被那白光刺到了,现在都红肿得厉害。”她站在大殿中央复命。 寝殿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沈凌月,惊恐地抬手捂住了双眸。 她撒了谎,不会再次被菩萨责罚吧? “先请太医过来吧!”沈璃的头,疼得更厉害了。 “已经派人去了,臣还跟当值的侍卫首领交代过了,他亲自带了八名侍卫在外巡视,可以保证太后娘娘的安全。”云锦婳躬身回禀。 沈璃这才放下心里,云锦婳,总算做了一件还算令她满意的事情。 “哀家今日身体不爽,你先出宫吧!”沈璃顾不得跟她算账了。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怀疑,云锦婳是不是会妖法? 得罪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太后娘娘保重,微臣告退。”云锦婳退出了寿康宫,直奔萧槿安的御书房而去。 “哈哈哈……”她大笑不止。 萧槿安看着靠在房门上,笑得前仰后合的小姑娘,嘴角不自觉地跟着上扬。 “这是哪里捡到狗头金了?”他把奏折推到了一边。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能看到她的笑脸,他所有的疲倦和烦恼都一扫而空了。 “萧槿安,你派去的人还怪懂事儿的呢!”云锦婳张开五指。 手心里躺着一块墨绿色的飞蝗石。 “景航动手了?”萧槿安狭长的眸子泛出了笑意。 这小子,竟敢擅做主张。 不过,能博佳人一笑,其罪可免。 “嗯,把仁寿太后的脑门儿打出了这么大一个包。”云锦婳用手比划着。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依然乐不可支。 她前脚刚入宫,萧槿安后脚就派景航去了寿康宫。 这是怕她吃亏啊! 作为兄弟,他可太够意思了。 第142章 我的心始终跟你在一起 萧槿安凤眸中星光璀璨,他要在现场该多好! “你先回府,朕晚上去找你,咱们秉烛长谈。”皇上终于有了去武安侯府的理由。 “总爬墙,容易被人误会。这样,今晚一更中时,我在后角门等你。”云锦婳有太多的话想跟他说。 “好,我晚上给你带云片糕吃。”萧槿安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哎呦,出去一趟,他的小姑娘知道心疼他了呢! “你喝酒还是喝茶?我事先预备好。”云锦婳笑问。 她最懂得投桃报李了,吃了他那么多点心,总要给点儿回馈的。 “喝酒。”萧槿安想都不想,立刻回答。 唯恐慢了一拍,小姑娘会反悔。 哎呀,乌啼隐杨花,君醉留妾家。 这个时节,没有杨花,但是他可以微醺,可以酩酊大醉。 若是,能够相拥而眠,必然能解他多日,不,是多年相思之苦。 “那,我们不见不散。”云锦婳一句废话没有,干脆利落地开门走了出去。 萧槿安:“……” 小丫头,你回头多看我一眼,谁会剜了你的眼睛吗? “景航!”他扬声喊道。 “伺候皇上。”景航飞奔而至。 立即出现在皇上的面前,笑得别提多谄媚了。 要是身后有条尾巴,他都能给摇出一朵花儿来。 那个,武安侯来的时候笑容满面,走的时候满面笑容。 想必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她在皇上面前一句好话,能换来多少好处? 景航太想知道答案了。 “谁许你擅自行动的?”萧槿安沉声问道。 景航犹如一盆冷水浇了下来,火热的心瞬间就凉透了。 “仁寿太后欺人太甚,见了武安侯的面,直接问罪。属下见不得武安侯平白被人欺负,而且,这报应是她自己求来的,属下没做太过分的事情。”景航为自己辩解。 他不过是让仁寿太后得偿所愿了,这有什么错? “跟了朕这么久,做事不留痕迹都做不到?若不是武安侯为你善后,仁寿太后早晚会揪出你这个真凶来。你是帮武安侯吗?简直是给她添乱!”萧槿安大手一挥。 一道劲风直奔景航的面门。 景航不敢怠慢,伸手一抓,接住了暗器,却觉得整条臂膀被震得麻酥酥的。 他看着手里的飞蝗石,再看看若无其事的皇上,不由沮丧地低下头来。 “皇上,属下是不是越来越没用了?” “你一直在进步,宫廷侍卫中已经鲜有对手了。”萧槿安对他给予了肯定。 “真的?”景航的信心,又回来了! 要知道,他服侍皇上的时候,连骑马射箭都不会呢! “鸟随鸾凤腾飞远,人伴贤良品自高。你跟在朕的身边,就是一块烂泥,我也得把你甩到墙上去啊!”萧槿安一本正经地说道。 景航:“……” 皇上,您这么夸自己好吗? “这几天你辛苦了,即刻回家休息去吧!”皇上甩了一张银票过来。 景航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呢! “谢皇上圣恩。”他连声道谢。 看吧,只要云姑娘高兴,皇上的心情就不会差。 景航出了宫门,冷风一吹,脑子清醒多了。 皇上先打了他一巴掌,又给了他这么甜的一颗枣子吃,不会,别有用心吧? 云姑娘进了御书房,前后待了不到几分钟就出来了。 两人多日不见,皇上会这么痛快地放人? 哎呦,他不会今晚又偷偷地去爬墙吧? 景航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又一想,天这么冷,他守在外面,可是真难熬啊! 而且,皇上的武功还在他之上呢! 自己这个贴身侍卫,充其量不过是他的小跟班儿。 皇上,这是心疼他啊! 景航感动得眼泪汪汪,暗自决定,今晚,他还要一如既往地在墙外守候。 这么重情重义的主子,别说挨冻受苦,就是肝脑涂地,他也在所不惜。 景航抹了一把眼睛,加快了脚步。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皇上的面前,他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冬天日短夜长,但是从红日西坠的那一刻,萧槿安这心里就长了草。 唉,天是很快黑了下来,但是,为什么还不到入更的时间呢? 还有,谁规定的,一更是一个时辰呢? 好不容易等到谯楼上梆子响,萧槿安早就换好了夜行衣,抓起一件黑色的大氅,避开了宫中的侍卫,飞身跳出宫墙,脚下生风,直奔武安侯府而去。 没有景航这个累赘,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会儿。 他把自己的脸搓得通红,再把双手从袖筒里伸了出来,任由寒冷的夜风吹得他指尖冰凉。 角门轻轻被推开了,云锦婳探出头来,对他招招手:“快进来啊!” “来了。”萧槿安鼻音浓重。 云锦婳一皱眉:这是,受了凉了? 进了屋子,云锦婳递给他一杯热茶。 萧槿安接过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哎呀,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云锦婳握住了他十根修长的手指。 小姑娘的手,带着一层薄茧,但是,很暖。 “锦婳,我冷。”萧槿安不动声色地依偎过去,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她的身上。 云锦婳这才看到,他穿着一身夜行衣,外面罩了一件丝绵大氅。 “都做了皇上的人,还没有几件狐裘之类的大毛衣服吗?”云锦婳有些不解。 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萧槿安就穿着半新不旧的棉袍,在锦衣华服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寒酸。 如今,还有谁敢苛待他吗? “你在雁南关的时候,想到你和将士们都护铁衣冷难着,我就不肯穿得太好了。没有道理你在前方受苦,我在宫里安心享受。锦婳,这三年,虽然我没在你的身边,但是这颗心始终跟你在一起呢!” 萧槿安垂着凤眸,深情款款地表白。 云锦婳鼻子一酸:这个傻子! “你等我一下。”云锦婳塞给他一个手炉,急匆匆出去了。 萧槿安嘴角都耷拉下来了,小姑娘不会是想再加几个炭火盆吧? 哎呦,他的心啊,拔凉拔凉的,只有她的体温才能焐热。 第143章 我有人要啊 过了差不多两刻钟的功夫,云锦婳才回来。 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狐狸毛的大氅,几乎把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手里还捧着银鼠褂子,猞猁毛斗篷,紫貂的坎肩。 “给你!”她把这些衣服一股脑地塞到萧槿安的怀里。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男人衣服?”萧槿安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都是崭新的,还没有上身呢! 该不会是她为苏子文置办的吧? “这些都是我前些日子请裁缝制作的,你看看,合不合身?”云锦婳脱下了狐皮大氅。 萧槿安身材修竹一样挺拔,略显清瘦。 云锦婳穿着拖到脚面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非常合体。 “锦婳,你,特意给我准备的?”萧槿安的心里比喝了蜜还要甜。 “是啊,从雁南关带回来的皮毛。想着你畏寒怕冷,就请人赶制出来,昨天,才刚刚做好呢!”云锦婳笑道,“啧啧,还真是俊呢!皎如玉树临风前的美少年,从诗文里走出来了。”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布衣难掩绝色,但是此时的萧槿安清贵俊雅,宛如谪仙临凡。 “锦婳,我,好看吗?”萧槿安的嘴一直咧到了耳根子。 小姑娘终于意识到,他容颜俊美了。 一见钟情,是不是都从见色起意开始? “好看,南陵就没有过比你更好看的男人了。”云锦婳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 萧槿安:“……” 那你怎么没有早点儿喜欢上我? 哦哦,他跟小姑娘相识太早,那个时候,她还是个贪吃淘气的小娃娃,对他的相貌,并不十分在意的。 及至长大了,看惯了这张脸,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自然不会生出怦然心动的感觉。 好在,三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 他的婚姻和命运,都不必再接受别人的安排。 而她,也恢复了自由之身。 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她了。 “锦婳,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你看着这衣裳,长短肥瘦,没有一处是不合适的。锦婳,你对我,真的是太好了。”萧槿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只凭一双眼睛,就能让裁缝做出如此合体的衣服来,这是把他放在心坎上了啊! “你的身材跟我三哥相仿,我找了他的一件衣服,让裁缝照着他的尺寸做出来的。我想着,如果不合身或者你不喜欢,就留着日后送给我三哥。”云锦婳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感动的?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又做了几年的皇上,怎么还跟从前一样,自己送他点儿东西,他就眼泪汪汪的? 萧槿安紧紧抱着那些衣服不肯撒手,一迭声地说道:“合适,合适,简直太合适了,就是宫里的尚衣局都做不出这么合我心意的衣服来。锦婳,我真是太喜欢它们了。” 他就是把身上的龙袍扒下来给云浩然都行,但是这几件衣服,是锦婳的一片心意,他绝对不会相让。 云锦婳抿着嘴乐,萧槿安,还真容易满足啊! “时间还早,我给你讲讲去祥龙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吧!”云锦婳让他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 “早知道有故事,我应该带一坛美酒来的。”萧槿安暗戳戳地提示她。 小姑娘不是答应给他备酒了吗? “酒菜都在厨房的灶上温着呢,我这就去取。”云锦婳闪身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一壶香气四溢的美酒,四碟菜肴,两副碗筷摆在了桌案上。 鲜嫩肥美的香酥鸡,一大盘酱牛肉,香干肉丝,什锦小炒。 平平常常的四道菜肴,却很容易就勾起了萧槿安的食欲,也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 他做平王的时候,第一次领到了俸银,带云锦婳去酒楼,要的就是这四样菜。 镇国将军府金尊玉贵的嫡小姐,大快朵颐,吃得眉开眼笑。 他忐忑不安的心逐渐放松下来,那个时候他就知道,锦衣玉食的小姑娘,也能安于荆钗布裙、粗茶淡饭。 “都是你当年最喜欢的,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合胃口?”云锦婳歪着脑袋看他。 萧槿安凤眸流转,小姑娘对时隔多年的往事,记得一清二楚啊! 这是提醒他,不忘初心? 萧槿安伸出玉白的手,扯下两条鸡腿,递给云锦婳一只,自己一口酒一口肉,吃得嘴角流油。 这狼吞虎咽的吃相,跟他矜贵俊雅的容颜很违和。 但是,云锦婳很喜欢。 她抓着鸡腿跟着大吃大嚼,哪里还有半点儿女孩儿家矜持娇贵的模样? “萧槿安,你一点儿都没变。”云锦婳笑得眉眼弯弯。 当年他们私下相处的时候,就是这样赤诚相见的。 “可是,锦婳,你变了。小时候,你吃完东西,最喜欢在我身上、脸上乱蹭了。”萧槿安缓缓地抬头。 现在,她再也不会跟他做任何亲密的动作了。 “我们长大了,男女有别了嘛!”云锦婳笑笑。 这个傻子,她是故意弄脏他衣服的,这样她就有借口赔他一件更好的。 现在,他不需要了。 “锦婳,你还记得小时候跟我说过什么吗?”萧槿安口气幽怨。 长大了,才适合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啊! “我跟你说过的话可多了,你问的是哪一件啊?”云锦婳不由失笑。 “你说,如果你长大了,没有人要你,就要我娶你。”萧槿安直视着她清澈明亮的大眼睛。 他嘴角油汪汪,凤眸亮晶晶,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这句话,他记了十年! “可是,我有人要啊!我还没及笄的时候,上门说亲的媒人就络绎不绝。我爹娘,最后选了苏子文。只是他违背了当初的承诺,所以我不要他了。 但是,我依然有人要啊!仁寿太后挑选的那几个人,都挺喜欢我的,尤其是萧常林。 萧槿安,倒是你,挺好的一个人,都做了皇上,为什么还没人要你呢?是不是你这身子不行啊?”云锦婳不解地问。 萧槿安:“……” 我为了你,拒绝了所有的诱惑,你却以为我没有人要? 我视你如命,你却以为我有病? “行不行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萧槿安酒壮怂人胆,瞪着眼睛气呼呼地说道。 “这个,还能试?”云锦婳更惊奇了。 要,怎么试? 第144章 你是要护我一辈子吗 “锦婳,你,嫁过人了。”萧槿安闷闷地提醒她。 她做了苏子文三年的妻,虽然他们相处只有一个晚上,但是她也不至于一窍不通,问出这么蠢的话来。 “我跟他也没试过啊!”云锦婳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萧槿安心头狂跳。 “我跟他只拜了花堂,他揭了我的盖头,我们正要喝合卺酒,就传来先皇驾崩,传位于你的消息。我知道,如果不能平定边关,你这皇位是坐不稳的。所以,我不顾苏子文的反对,脱下嫁衣,换了征袍,进宫向你请命去了。” 云锦婳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萧槿安欣喜若狂,猛然站了起来。 老天对他也太好了! 他以为错过的爱情,错过的姻缘,竟然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他从未嫌弃过锦婳的二嫁之身,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窃喜。 是苏子文的不惜福,才让他有了求娶云锦婳的机会。 这么好的小姑娘,他能完完全全地拥有她? 他,他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锦婳,我不知道,你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萧槿安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进了云锦婳的怀里。 这惊喜和意外来得太突然,他一时无法承受也无法消受,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云锦婳抱着这么大的一个男人,一脸的懵。 不是,受委屈的是我,为什么晕倒的是你? 因为心疼她,被气坏了? “萧槿安,快醒醒,快醒醒。”云锦婳腾出一只手来,在他脸上拍了几巴掌。 萧槿安:“……” 小丫头,你这就过分了! 打人不打脸啊,朕不要面子的吗? 不能醒,这绝对不能醒。 没有柔声细语的呼唤,他坚决不会清醒过来。 否则,他是狗! 他紧闭双眼,窝在云锦婳的怀里,虽然,姿势很不舒服,但是心里高兴啊! “萧槿安!”云锦婳见他没有反应,大拇指狠狠掐着他的人中。 “再不醒,我就只能给你针灸了。扎哪个穴位来着?是上星穴还是命宫穴来着?”云锦婳努力回想着在祥龙寺学到的一点儿知识。 “哪个都不要!”萧槿安暗自哀嚎一声。 小丫头这是从哪个庸医那里学来的害人本事啊? 这两个穴位,一个扎下去能够让人真正的晕倒。 另外一个,一针下去,非死即残。 “锦婳,扶我坐下。”萧槿安虚弱地呻吟出声,赶紧睁开了眼睛。 他是真龙天子,不能在她手里变成一条死狗。 这丫头学医和学武是一个作用,都是为了取人性命的。 “萧槿安,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好歹也是习武之人,怎么如此弱不禁风呢?动不动就晕倒,太医请平安脉的时候,没有发现你这身体有什么不大对劲儿的地方?”云锦婳眸子中透出深深的担忧来。 “锦婳,你是不是特别怕我死?”萧槿安抓住她的一只手,按在了胸口。 她感受不到他的激情,还感受不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吗? “是啊,我历经艰难收复雁南关,一来是为了完成我父兄保家卫国的大业,二来,就是为了让你坐稳这龙位。萧槿安,你好好活着,这锦绣江山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云锦婳红了眼圈儿。 他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萧槿安自幼不受待见,身体亏空的厉害,做了皇上又日夜为国事操劳,他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似乎一直都在吃苦受罪。 “别怕,我会长命百岁的,我要跟你共享富贵呢!”萧槿安差一点儿就说出来跟她共掌江山。 “嗯,我们对天发过誓的,要患难与共,富贵共享的。萧槿安,你放心吧,有我在,南陵和你都会平安无事的。这几天我就修书一封,请医仙谷谷主来一趟京城,好好给你诊治一番。” 云锦婳大包大揽地说道。 萧槿安愣愣地看着她,这些年,小姑娘明里暗里给了他很多帮助,一直以保护的姿态陪伴他成长。 她,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羽翼能为她遮风挡雨吗? “锦婳,你是要护我一辈子吗?”萧槿安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对啊,做兄弟是一辈子的事情。”云锦婳掷地有声地回答。 “做夫妻才是一辈子的事情呢!”萧槿安含糊不清地低声嘀咕。 那是要生同衾死同穴,一生一世不分离的。 云锦婳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哦哦,他今晚是来试探口风的。 “做夫妻?那些祈福的姑娘,我都替你暗中考察过了。沈凌月肯定不行,她与仁寿太后狼狈为奸,互相勾结,就为了把持后宫。她这个人阴险狡诈,诡异多端,还善于玩弄权术,如果她做了你的皇后,六宫必定大乱。 那十个姑娘中,还真有两个很优秀的。一个是御史顾大人之女顾晓萱,她容貌秀美,品行端正,是个秀外慧中的,而是遇事沉稳,够聪明也够勇敢。若是她入主后宫,那么必然能够龙凤和鸣,后宫也会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条。 还有,张参将的女儿张翠屏,是个急公好义,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她如果入宫,定然不许眼皮子底下发生龌龊卑鄙的事情。 她们两个,顾晓萱做皇后,张翠屏做贵妃,二人联手,相得益彰,保证六宫相安无事,后妃和谐。如此一来,前朝后宫一片和谐,你也能子孙延绵。”云锦婳很认真地说道。 萧槿安不住地磨牙,所有的感动都烟消云散了。 小姑娘人还怪好的嘞! 不但给他推荐了合适的人选,而且,连分位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锦婳,那些祈福的姑娘都在观音殿求签问卜了,只有沈凌月一人摇出了凤命的签文。只是,假的真不了,她这只麻雀注定无法飞上枝头做凤凰的。 你呢?就没有求一支签问问自己的姻缘?”萧槿安凤眸深邃,嘴角扯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来。 他的小姑娘啊,怎么可以不遵照神明的指示呢? “啊?我没有求签啊!我的姻缘,可能是月老儿喝醉了酒给胡乱系的。月老儿犯下的错,我怎么能去麻烦菩萨给解决呢?” 云锦婳虽然心虚,但是嘴硬啊! 第145章 谁调戏谁还不是一样呢 “锦婳,既然是月老儿无能,菩萨无奈,你的婚事,就由朕来做主吧!”萧槿安气势威严。 他第一次在二人独处的时候,摆了皇上的谱儿。 云锦婳一愣,旋即点头笑道:“好!我相信你不会坑我。仁寿太后挑的人,没有一个能入我眼的。” 他们自幼相识,交情深厚,对彼此非常熟悉。 萧槿安其实比她的父母和哥嫂还要了解她,会按照她的喜好给她找一个最适合的人来。 “朕给你的自然是最好的,只是一旦赐婚的圣旨传下来,你不许抗旨不遵。”萧槿安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微笑。 他也不想以权谋私的,但是,他抛下了那么多鱼饵,却遇到了一条傻不拉几的鱼,要么置之不理,要么把饵料吃得一干二净,尾巴一甩,转身钻水里去了,再不肯露面。 他能怎么办啊? 只好改变战术,采取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跳下河,先把鱼捞上来说。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进了别人家的锅。 不是,是不能再上别的男人的床。 “好。”云锦婳点头微笑。 一副“你办事我放心”的模样。 皇上的威严,就是靠臣子的绝对服从来维护的。 她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再怎么都不能让他为难。 更何况,于私,萧槿安是她的好哥们儿,在婚姻大事上,决计不会再委屈着她;于公,他是明君,不会亏待她这个有功之臣。 “锦婳,值此良宵美景,切莫辜负了美酒佳肴。来来来,我们痛饮几杯,不醉不归。”萧槿安心情豁然开朗。 醉了,他也不归。 “这个时节,哪里还有美景?”云锦婳笑他用词不当。 唉,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家伙儿,竟然能把南陵治理得国泰民安。 看来作为一代明君,不必有大才,只要知人善用就好。 “我算不得一道美景吗?”萧槿安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几杯美酒入喉,萧槿安白皙的面庞染了一点点淡红。 更衬的他眉目如画,风姿卓越。 云锦婳清凌凌的眸子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儿,这个齿如编贝,唇若涂朱的男人,还……真挺赏心悦目的。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以前她怎么没有发现,萧槿安处处都长在她的审美上。 多看一眼,似乎都要沦陷。 “咕咚!” 云锦婳喉头一动,响亮地咽下了口水。 小姑娘赶忙端起一杯酒,直接灌了一大口,借以掩饰内心的慌乱。 怎么回事儿? 她,好像对萧槿安有了一点点心动的感觉! “喜欢,就多看一会儿。”萧槿安单手托腮,薄唇挑出轻懒的笑容来。 小姑娘满面羞红、垂涎欲滴的样子,真可爱。 云锦婳捧着酒壶,一连喝了四五杯,才抬起头来。 那张俊俏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然后变得虚无缥缈。 “别动!”小姑娘伸出手来,在空中胡乱挥舞。 云锦婳的小脸儿红扑扑的,往日略带冷意的冰眸,如同含了一汪春水,神色迷离。 娇艳欲滴的红唇,不满地嘟了起来,很有几分小女孩儿的娇憨。 这是醉了? 萧槿安伸手在她眼前一晃,云锦婳一把抓住了他的中指,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萧槿安整个人都麻了。 秀色可餐,不会就是这么来的吧? “呸!”云锦婳一口吐了出来。 皱着小眉头不满地抱怨:“云片糕不是入口即化的吗?你送这东西是存放了多久?都变硬了,不好吃。” 萧槿安:“……” 这要是入口即化,他会不会被云锦婳吃得连渣儿都不剩了? “嘻嘻,萧槿安,你可真好看,来,给我摸摸。”小姑娘抬手就勾住了他的下巴。 他眼前的男人,狭长的凤眸越睁越大。 原来,你是这样的云锦婳! 不过,早晚要做夫妻的,谁调戏谁还不是一样呢? 萧槿安很愿意成人之美,主动羊入虎口。 他乖乖坐在云锦婳的身边,任由她上下其手。 光滑饱满的前额、浓黑的长眉,星光璀璨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樱唇…… 萧槿安俊俏的脸在云锦婳的手里,都快变成包子了,被她随意的捏来揉去。 云锦婳仿佛得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咯咯”直笑,大概没玩儿尽兴,一抬腿,直接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轰!” 萧槿安大脑一阵空白,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 这丫头,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锦婳,快下去。”萧槿安轻轻推了她一把。 他不是柳下惠,面对这样直白的诱惑,很难保证自己坐怀不乱。 “小气!”云锦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小时候我们在一起,一个桌子吃饭,一个床上睡觉,我就躺在你的怀里,你什么地方我没碰过啊?这人长大了,怎么开始矫情了呢?萧槿安,你别不识抬举,老老实实地,不许反抗。不然,我打你!” 云锦婳用力晃了晃拳头,明目张胆地威胁他。 反正,他又不是自己的对手。 “锦婳,我,我是怕你后悔。”萧槿安咬住了下唇,内心狂笑不已。 哈哈哈,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霸王硬上弓的事情,他竟然会是被吃干抹净的那一个。 嗐,不就是被劫个色吗? 就是要他的命,他都给啊! “谁后悔谁是小狗。”云锦婳跟他勾了勾尾指。 萧槿安笑得眯起了眼睛,喝醉酒的云锦婳跟她小时候一样可爱。 既然她为砧板,自己就要有做鱼肉的自觉啊! “嗤啦!” 他手指微一用力,把自己的衣服从领口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直到腰际。 小姑娘都这么主动了,他一个大男人还装腔作势的干什么? 善解人意,和善解人衣,这两样,他都做得很好。 “哇!”云锦婳眼睛都直了。 宽衣解带任君游,好俊一身白肉! 萧槿安看着小姑娘的眼睛里冒出了幽幽绿光,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啧啧,她这流氓兮兮的样子,咋那么招人稀罕呢! 不过,她不会事后不认账啊? 这可是他的第一次! 第146章 她强了萧槿安? 萧槿安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他宽肩、细腰,大长腿。 小腹紧实,看上去,很有力量感。 云锦婳满意地点点头:“御膳房尽心了,你被养胖了一些。瞧,白白嫩嫩的,很有弹性,真不错!” 小姑娘拍拍他的胸膛,再摸了摸他的腹肌。 萧槿安脸色爆红,抓住她的手,不许她继续向下游移。 那个,他承认自己定力不够,经不起撩拨。 云锦婳起没起色心他不知道,但是,他这身体,有了反应了! 赐婚的圣旨还没下,小姑娘又是神志不清,他不能趁人之危的。 锦婳占他点儿便宜没什么,但是他希望小姑娘是清清楚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他。 “你藏了什么好东西?还不拿出来给我看看?”云锦婳暴躁的一爪子拍开了他的手。 这男人,做了皇上,反而变得小气吧啦的。 萧槿安:“……” 这个,真不能拿出来。 “锦婳,乖,喝点儿茶解解酒吧!”萧槿安强忍着把她扑倒的冲动,想去给她倒茶。 “不喝茶,我想睡……你……”云锦婳口齿不清,掩嘴打了个哈欠。 萧槿安气血翻涌,口干舌燥。 这么直白的要求,他该怎么拒绝? “乖,以后给你睡,睡一辈子好不好?”萧槿安满眼的宠溺。 声音温柔得像潺潺山泉,缓缓流淌进人的心田。 云锦婳尖尖的下巴搁在萧槿安的肩头,回应他的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睡着了? 萧槿安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她勾起自己的火来,就若无其事地呼呼大睡了? 这,跟强盗有的一拼,都是管杀不管埋啊! 不过,她对自己是真的没有一点儿防范之心啊! 萧槿安小心翼翼地起身,抱着她向床边走去。 他有些好奇,云锦婳这纤弱的身躯,怎么能够蕴藏那么巨大的力量呢? 他是见识过的,几十斤的大刀,在她手里舞得虎虎生风。 现在,他再次见识到了小姑娘惊人的力量。 他想把她放下来,可是,小姑娘八爪鱼似的紧抓着他不放。 萧槿安用了三成的力气,小姑娘纹丝不动地挂在他的身上。 如果再加大力道,就会惊醒她。 萧槿安有些舍不得扰她的好梦。 那,就一起睡? 萧槿安不断调整姿势,尽最大的可能,让云锦婳睡得舒服一些。 温香软玉抱满怀,没有一点儿旖念是不可能的。 萧槿安运用功力和意念跟欲望做了持久的斗争,三更天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啊!啊!萧槿安,你这个混蛋!” 他是被愤怒的叫声给吵醒的。 睁眼一看,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天光微明。 云锦婳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披散着头发,怒气冲冲地站在床前。 一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锦婳,昨晚……”他试图唤醒她的回忆。 “卑鄙!下流!无耻!萧槿安,亏我把你当兄弟,你却,你却……”云锦婳气得直跺脚。 她说不下去了,也说不出口。 萧槿安看出来了,小姑娘好像对把昨晚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哎呀,这种事情,可不能倒打一耙的。 否则,小姑娘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萧槿安凤眸转了几转,大滴大滴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捂着嘴“呜呜”的哭得别提多伤心了。 云锦婳一头的黑线,失声痛哭的不应该是她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哭什么?”云锦婳黑着脸质问。 “锦婳,昨晚,你喝多了,看了我的脸还觉得不够,又要看我的身子,还要睡我……”萧槿安哭得梨花带雨,仿佛他才是被蹂躏的那个人。 “胡说!我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无礼的事情来?萧槿安,你如果敢作敢当,我还敬你是一条汉子。现在,我很看不起你。”云锦婳对这个男人非常失望。 这人,也太没有担当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答应,你就来强的。我,我打不过你,衣服都被你撕烂了。”萧槿安给她展示了四分五裂的衣服。 哎呦,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啊! 他昨晚怕小姑娘麻烦,这善举,今天救了他一命啊! 云锦婳看着他衣不蔽体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穿戴还算整齐,气势和声音同时弱了下来。 这么说,是她强了萧槿安?! 她捶了捶脑袋,努力回忆着,对他说的那些话,好像有一点点印象了。 小姑娘双手捂脸,完了,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都是酒闹的! “锦婳,你,你不会翻脸不认账吧?”萧槿安“嘤嘤嘤”的,哭个没完。 云锦婳头大如斗,这可怎么办啊? 换个男人,她都会负责。 但是,萧槿安,这责任她负不起啊! “请皇上治臣欺君之罪。”云锦婳屈膝跪了下去。 要杀要剐,随他的便吧! “小姐,您怎么了?” 云锦婳的房门被拍得山响。 白芷和青黛披着衣服冲了出来,起床气加上担心,让这两个姑娘分外暴躁。 “锦婳,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岭和林峰要不是碍着男女有别,就破门而入了。 大清早的,他们都是被云锦婳那一声怒吼给惊醒的。 “我没事儿,就是梦魇了,你们都回去吧!”云锦婳赶紧高声回应。 这难堪的一幕,可千万不能被人看到了。 萧槿安不干了,凭什么啊? 女人占了男人的便宜,就不用负责的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睡了我,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萧槿安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那声音的高度,恰好能让外面的几个人听见。 白芷和青黛立刻垂下脑袋,退后几步。 这不是她们应该知道的事情。 秦岭和林峰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和……尴尬。 小师妹她,寂寞难耐,强行掳了一个男人回来? “你闭嘴!”云锦婳气恼地低吼。 “没有你这么欺负人的!你总得给我一个交代吧!”萧槿安撇撇嘴,又要哭给她看。 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了,他只想要个名分。 至少,要在武安侯过了明路。 “那个,里面的人,你切莫高声。我是锦婳的远方表兄,是她的亲人。她的事情,我能做三分主。我进去,咱们慢慢商量可好?”秦岭准备出面调和了。 哎呦,难办啊! 第147章 喝多了,酒后失德 “这人是你的大师兄吧?萧槿安立刻猜到了说话人的身份。 什么表兄? 都是遮人耳目的。 还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云锦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哥哥快请进来。”萧槿安热络地招呼。 能得到她师兄的认同,离被她师门承认,还会远吗? 秦岭:“……” 这人,还挺认亲的。 “你们在外守候,不许任何人接近这个院子。”秦岭对白芷和青黛说道。 两个丫头快步走到院子门口,一左一右,做起了门神。 “锦婳,我们,一刻钟之后进来。”秦岭先打了个招呼。 得给小师妹一点儿准备时间,至少别看到让他们长针眼的东西。 “现在就进来吧!”云锦婳粗声粗气地回应。 秦岭和林峰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哦豁! 一个清新俊逸的男人,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的,露出了大片的胸膛和平坦的小腹。 他不住地抽噎,眼尾晕染了一抹淡红,更是平添了几分可怜。 不得不说,单论姿色,全天下也挑不出几个这么俊俏的男人来。 只是,这哭唧唧的熊包样子,实在配不上飒爽英姿的小师妹。 “哥哥。”萧槿安怯怯地喊。 双手挡在了胸前。 他是被迫的, “你怎么潜入了锦婳的闺房?”秦岭一开口,就故意带偏了节奏。 “我不是潜入,我是应约前来的。”萧槿安的眼睛往桌案的方向一飘。 嘿嘿,唯一正大光明的一次,小丫头却做了对他不大光明磊落的事情。 秦岭和林峰的视线随着看了过去。 一壶酒,四碟菜,两副碗筷。 这小子没说谎。 小师妹她,是垂涎人家的美色已久,才设下了这个局? “没想到,来了就走不了了。”萧槿安哀怨的眼神,看得林峰头皮一阵发麻。 难怪小师妹抵不过诱惑,这男人,是个女人就会喜欢吧? “锦婳,发生什么事情了?”秦岭把主动权交给了云锦婳。 哪怕她就是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他都有理由把这家伙儿给打出去。 奈何,云锦婳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啊! 不是,她有。 但是,不能对萧槿安用。 “喝多了,酒后失德。”云锦婳老老实实地承认了。 秦岭嘴角一抽,就这耿直的性子,你不吃亏谁吃亏? “这位公子,事已至此,我们会对你做出弥补的。这样,你看,我们给你一笔银子可好?”秦岭陪着笑问道。 “不好!”萧槿安摇摇头。 银子,他给陆明轩点儿好处,那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那你想怎样?”林峰皱着眉头问道。 他想要别的,他们给不了啊! “我失身了,不会有人要我了。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让锦婳嫁给我。这样一来,就一俊遮白丑了。”萧槿安理直气壮地要求。 “你做梦!”云锦婳断然拒绝了。 秦岭舔了舔嘴唇,怎么感觉小师妹是夺了人家清白还不肯负责的采花贼呢? “哥哥,如果你们的姐妹遇到了这种事情,这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萧槿安直接问秦岭。 “那个,兄弟,你是男人,不一样的。就是失了身,只要你不说,谁都不会知道的。”秦岭干笑着安慰他。 “男人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吗?如果哥哥们被女人霸王硬上弓了,你会怎么办?”萧槿安泪眼朦胧地问。 “我会杀了她!”秦岭这话可没敢说出来。 林峰嗤笑一声:他才不会这么废物呢! 头一回听说男人被强的,可笑死他了。 “可是,我们家锦婳未来的夫君要武功卓绝,你,配不上她。”秦岭摇摇头。 好看,有什么用? “才不是,苏子文手无缚鸡之力呢!我多多少少还会些功夫,只是没有锦婳这么厉害罢了。你们问问锦婳,我配不配得上她?”萧槿安有理有据地反驳。 “是我配不上你。萧槿安,再闹下去,就误了早朝的时间。皇上不见了,伺候你的人都难免一死。文武大臣会四处寻找你的踪迹,你想把此事闹得尽人皆知吗?” 云锦婳看着天色越来越亮,一颗心越来越慌。 南陵的臣民要是知道她睡了皇上,把她抓去浸猪笼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皇……皇上?” 秦岭和林峰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完了,小师妹犯了祸灭九族的大罪。 “草民有眼无珠,不识皇上大驾金身,多有冒犯,望乞恕罪。” 秦岭和林峰同时请罪。 头上有三千乌鸦在不停地叫嚣。 小师妹这是把天给捅了一个大窟窿啊! 能把皇上拐上床,还不想负责的,开天辟地,她是第一个! “二位师兄,你们答应了朕和锦婳的亲事,我就不怪罪你们了。”萧槿安很和气。 秦岭和林峰彻底石化了。 小师妹跟皇上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灵剑山,也保不住了。 “你先去上早朝,这件事我们以后再商量。”云锦婳心急如焚,软语相求。 再耽搁下去,前朝后宫怕是要一片大乱。 “锦婳,你答应嫁给我,我就去上朝。”萧槿安咬定青山不放松。 他都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哪能没有一点儿回报呢? “行!我嫁!”云锦婳深呼了一口气。 这是萧槿安逼着她骗他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锦婳,我们做了夫妻,我不会亏待你的亲朋好友的。二位师兄,准备准备,明日奉诏入宫吧!嗯,就先做朕的贴身侍卫。”萧槿安笑眯眯的对秦岭和林峰说道。 有了人质,就不怕小姑娘反悔了。 云锦婳:“……” 得! 自己没捞出来,还把两个师兄给搭进去了。 萧槿安什么时候学得比狐狸还狡猾了呢? “多谢皇上提携。” 秦岭和林峰无奈谢恩。 “锦婳,给我找一件衣服吧!”萧槿安抱着肩膀,可怜兮兮地央求。 “白芷,找一件我三哥的冬衣来,要没上过身的。”云锦婳吩咐。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萧槿安穿戴整齐,抱着白狐大氅、银鼠褂子,猞猁毛斗篷,紫貂的坎肩,满载而归。 啧啧,他这次出宫,可赚大了。 第148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承明殿已经乱了。 宣平帝很自律,一般寅时末已经穿戴整齐,卯时会准时出现在朝堂。 可是,今天眼看都到了上朝的时间,皇上寝宫的大门还没有开呢! 宋承恩在门外催叫了几次,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景侍卫,你说,皇上,该不是龙体不适吧?”他轻声嘀咕。 身后无人搭话,他这才想起来景航昨天休息。 宋承恩急忙派人去寻景航,自己蹑手蹑脚进了皇上的寝殿。 “皇上,早朝的时间快到了。”他站在门口,轻声提醒。 连喊了几声,连个回音儿都没有。 宋承恩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走到龙床前,再喊了几声,依然无人应答。 他大着胆子挑起了幔帐,顿时惊得灵魂出窍。 皇上,不见了! 宣平帝的龙袍平放在床上,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床单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 也就是说,皇上根本就没在承明殿过夜? 那,他去了哪里? 宋承恩慌了神儿,想出去喊人,一只脚刚迈出了门槛,又退回来了。 此事暂且不宜声张。 皇上,如果出了什么意外。 他们这些人,可就都活不成了。 即使他平安归来,他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身上的罪过也轻不了。 轻者要受杖责,重者要丢半条命的。 这可怎么办啊? 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就盼着景航赶快出现。 他是皇上最信赖的人,平时,形影不离的。 “宋公公,这么早要我入宫,有什么急事吗?”景航及时出现了。 昨夜,他早早出现在了武安侯府的墙外,一直等到二更天,也没有见到皇上的身影儿。 再侧耳倾听,府内静悄悄的,并无异常。 他这才相信,皇上是单纯心疼他,给他放了一天的假。 徒劳无功折腾一趟,景航回到家中倒头就睡。 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他迅速爬了起来,看到门外站着的小太监,瞌睡立时吓没了。 “宫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景航心头“突突”直跳。 “宋公公请您即刻入宫。”小太监只负责传话。 景航打马狂奔,把小太监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该不会是皇上出了什么意外吧? “景侍卫,请进来说话。”宋承恩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异常。 景航一步跨了进去,就看到宋承恩不住地用衣袖擦拭着头上的汗珠儿。 “景侍卫,大事不好了,皇上不见了!”宋承恩抓住景航的手,都快哭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景航还算沉稳。 毕竟,皇上偷偷溜出宫去不是一次两次了。 “昨晚,皇上早早睡下了,今日却迟迟不起,咱家催问了几次,进了寝殿才发现,皇上好像昨夜就没在此处安歇。咱家真是想不出来,还有比皇宫更舒服的去处吗?”宋承恩大惑不解。 景航看了他一眼,嗯,你想不出来是正常的。 毕竟,你跟正常的男人不大一样。 虽然是实话,但是侮辱性极强。 所以,景航只把这话藏在了心里。 “宋公公不必急躁,只推说皇上偶染风寒,身体不适,早朝延后一些,我这就四处找找,肯定能把皇上找回来。”景航胸有成竹地说道。 他明白了,皇上昨天早早打发了他,为的就是夜不归宿。 合着他在墙外与冷风寒夜作伴的时候,皇上围着红泥火炉,与他的小青梅眼色暗相钩,魂迷春梦中呢! 他以为皇上与他名为主仆,情同兄弟呢! 原来,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和碍眼的! 景航这一颗心啊,都要碎了。 行吧,他没时间矫情,把自己拼吧拼吧拼凑完整了,还得恭请圣驾回宫呢! “嗖!” 寝殿的后窗无声无息地开了,身穿白狐大氅,怀抱几件皮毛衣服的萧槿安射了进来。 “快,给朕更衣。”萧槿安连声催促。 “皇上,您这是去了哪里?”宋承恩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这些珍贵的狐裘、紫貂等衣服是哪里来的? “皇上,您不会是黑吃黑去了吧?”景航脑子一抽,问出了一句特别欠揍的话来。 “朕是皇上,不是山大王。这些衣服,都是锦婳送给朕的。”萧槿安唇边的笑一直没有散去。 “皇上,您昨晚跟武安侯……” 景航话还没说完,宋承恩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他才反应过来,皇上口中的“锦婳”,原来是武安侯! 这,这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休了夫君的妇人,他们私下里不可能有任何来往的。 “嗯,朕喝醉了,酒后失德。唉,朕对不住锦婳啊!”萧槿安“痛心疾首”地解释。 小姑娘只需要在她的师兄们面前承认错误,其余的黑锅,他一个人来背。 他换了龙袍,急匆匆上早朝去了。 只留下宋承恩和景航站在大殿里,面面相觑。 “景侍卫,什么叫酒后失德?”宋承恩战战兢兢地问。 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就是,皇上把武安侯给睡了?”景航比自己做了贼还心虚呢,不住向外张望着。 “那,那该如何善后呢?武安侯一怒之下,不会,不会逼宫吧?”宋承恩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武安侯回京当日跟平阳侯府决裂了,她的丫头带着一队士兵,直接抬走了嫁妆。 云家的大小姐,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受了欺负,肯定要想办法报复回来的。 “那不会,她还送了皇上几件贵重的衣服呢!”景航连连摇头。 “难道他们是郎有情妾有意?”宋承恩也看出来了,那几件衣服的确价值不菲。 “不能!”景航摇摇头。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皇上喜欢云锦婳,是从年少时候就开始的, 但是,奈何云大小姐不是没把自己当做女人,就是没把皇上当成男人。 “那就是皇上给了武安侯承诺,要封她做妃嫔,才平息了她的怒火?可是,皇上,怎么能娶一个二嫁的妇人呢?哪个皇室,都没有这种先例啊!”宋承恩都快把自己的头发薅秃了。 景航:“……” 皇上为云大小姐破例,是第一次吗? 第149章 天大的冤枉啊 “景侍卫,此事决不能由着皇上的性子来啊!皇上是明君,武安侯是贤臣,他们不能因为此事背负千古骂名的。”宋承恩愁眉苦脸地说道。 景航:“……” 这才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 “宋公公,难道你觉得皇上应该提上裤子不认账吗?”景航皱着浓眉。 “这是什么话?咱家不是那个意思,不管怎么说,咱们得想办法保全皇上的名声和皇室的体面。”宋承恩急忙摆手。 “那,武安侯就默默吃了这哑巴亏?那她的名声和云家的体面谁来保全?”景航忍着一口气问。 受害人是云锦婳,原不原谅皇上,是她的事情。 其他人,谁都无权干涉。 “哎呦,这可如何是好?”宋承恩实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切莫声张,否则先死的是咱们两个。还有,记着,以后对武安侯要跟对皇上一样恭敬。”景航善意提醒。 他相信,皇上会给云锦婳一个满意的交代。 少年时候喜欢过的人,那是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也不肯辜负的。 “什么?你的意思是武安侯会入宫为妃?”宋承恩难以置信地问。 他这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让门挤了啊? 这件事的确是皇上对不住武安侯,但是云锦婳早就失去了入宫陪王伴驾的资格。 她想入宫,不但文武群臣不会答应,两宫太后也不可能点头的。 “这已经很委屈武安侯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呢?”景航挠挠头。 毕竟,云家的女儿与人共事一夫也是没有先例的。 不知道云锦婳能不能为皇上破例呢? 宋承恩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去。 武安侯委屈? 她一个离妇,能得到皇上的雨露恩泽,那不是她的荣幸吗? 这会子,她怕是乐疯了吧? 云锦婳还真是疯了! 不过,是气的。 萧槿安走后,秦岭和林峰看她的眼神儿都变了。 本来想安慰她几句的,但是想到皇上被她欺负成那么狼狈不堪的样子,两个人就忍不住想笑。 “小师妹,你,真乃女中豪杰也。”秦岭伸出了大拇指。 能强了皇上的,开天辟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估计,小师妹是蝎子粑粑——毒(独)一份儿了。 “小师妹,你不亏。皇上都从了你了,而且事发之后又没有降罪于你,还肯给你名分,他人还怪好的哩!”林峰对萧槿安有了几分好感。 皇上怕不是对小师妹早就情根深种了吧? 是,论实力他打不过小师妹,但是长嘴了吧? 呼救总会吧? 人家就那么不声不响依了小师妹。 两个人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意思呢! “都是我不好,我喝多了,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云锦婳懊悔地直捶脑袋。 完了! 她不仅亵渎了萧槿安,还亵渎了他们之间纯真的感情。 难怪萧槿安哭得那么委屈,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最大的危险来自他最信赖的人吧? 但是,他对她真的挺好的。 林师兄所言不错,他要是治自己一个欺君之罪,云家老祖宗的尸骸都得被挖出来鞭尸。 剑灵山,估计自此之后也要在武林销声匿迹了。 可是,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自己嫁给她。 不过,这天大的福气,她接不住啊! “小师妹,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不要难过了。好在,皇上肯负责任……” “我不要他负责!两位师兄,求你们想想办法,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吧!我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云锦婳万分苦恼。 “锦婳,这,不妥啊!喝醉了,拿人家开心解闷儿。酒醒了,就死不认账。你自己想想,这行为与采花贼有什么区别?”秦岭义正言辞地教训她。 灵剑山的人,可不能做出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情来。 “而且,你还采了一朵不该采的花。小师妹,你想想怎么补偿皇上吧?”林峰摇摇头走了出去。 秦岭默默跟在后面。 帮不了,真的一点儿都帮不了。 “萧槿安,是我对不住你。我夺了你的第一次……咦?不对啊!我也是第一次!”云锦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被揉得皱皱巴巴的,但是完好无损。 她是怎么强的萧槿安? 这玩意儿,能隔着衣服操作? 云锦婳又看着他们睡过的大床,同样皱皱巴巴的,但是,但是没有落红的痕迹。 她对男女之事知道得不多,却也知道这是新婚夜证明女孩子清白的证据。 所以,他们只是单纯地睡了一觉? “萧槿安!你这个浑蛋!我要杀了你!”云锦婳气得睚眦欲裂。 他做出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给谁看呢? 他不要脸,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可是,凭什么要她背上“女流氓”的骂名呢? 冤枉! 天大的冤枉啊! 原来,眼见的不一定为实。 两位师兄,都被他给蒙蔽了。 可是,这要怎么解释? 向他们说自己没跟苏子文圆房,也没跟萧槿安有夫妻之实? 关键是,谁信啊? “小姐,您这狂呼乱喊什么呢?若是被人听到了,会给武安侯府引来灭顶之灾啊!”白芷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把云锦婳的嘴捂得严严实实的。 小姐回到京城之后,因为皇上的偏宠偏爱,已经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无数双眼睛明里暗里窥探着她,恨不得早日把她从云端山巅踹到尘埃、泥淖里去。 小姐这是怎么了,竟然敢出言辱骂皇上? 这可是她最大的靠山啊! “白芷,他算计我。”云锦婳伤心欲绝。 她为朋友两肋插刀,没想到萧槿安在她的肋上插了两刀。 真疼啊! “小姐,莫不是皇上昨晚故意灌醉了您,你们才,才睡到一起的?”白芷小心翼翼地猜测。 “对,他知道我沾酒必醉的,还,色诱我。我们,其实没做什么,就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但是,他一口咬定,我强了他,要我嫁给他。”云锦婳别提多憋屈了。 萧槿安文才武略都不如她,她怎么栽到这个男人手里了呢? 第150章 萧槿安病了 “小姐,皇上对您是不是蓄谋已久,不,是不是早就心生爱慕之意了?”白芷笑得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苏子文那猪油蒙了心的混账王八蛋,睁大他的狗眼看看吧,她家小姐抢手着呢! 哎呦,陆公子长得好看又有钱。 靖远侯府的世子虽然花名在外,但是愿意为小姐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齐王府的二公子,对小姐一见倾心,穷追不舍。 这几个,随随便便拉出一个来,都比苏子文强十倍百倍。 现在,皇上都开口求娶她家小姐了。 她可太希望看到有朝一日,他在小姐的面前三跪九叩,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娘娘千岁”了。 “不可能!”云锦婳蓦然抬起头来,语气笃定。 她与苏子文议定亲事的当日,萧槿安送来了一支“并蒂莲开”的金钗,笑着祝福她匹配良缘。 她出嫁的时候,父母兄嫂没能及时归来,是萧槿安以兄长挚友的身份,担负起哥哥的责任,把她背上了花轿。 他们之间有着浓厚的亲情、友情,唯独不会有爱情。 “那皇上处心积虑布下这个局算计您,是为了什么?”白芷疑惑地问。 云锦婳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蹙眉深思:是啊,他为了什么? “你小姐我在战场上耗费了太多的脑力,一时猜不到那小狐狸的心思。”云锦婳沮丧地摇摇头。 她,好像越来越看不懂萧槿安了呢! 猜不到就直接问。 云锦婳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她三次求见萧槿安,都吃了闭门羹。 云锦婳这个气啊! 躲? 你就是钻进耗子洞里,我都有办法给你掏出来。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云锦婳挑了一个特别适合作案,不是,是特别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夜晚,悄悄溜出了武安侯府。 看着比武安侯府还要高几米的围墙,云锦婳冰眸一闪。 萧槿安每次去见她,要翻越两座高墙? 如此说来,他的轻功已经与自己不相上下了啊! 分别三年,他倒也不是没有一点儿长进。 云锦婳突然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她是来找萧槿安算账的,怎么还夸上他了呢? 她巧妙地避开了宫廷侍卫,顺利来到了承明殿。 殿外的廊檐下挂着两盏宫灯,远处有巡夜的侍卫,门外有当值的太监。 云锦婳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萧槿安那么喜欢爬墙,那么喜欢走后窗。 不仅方便,而且安全啊! 他都亲身示范了,自己还能不有样学样? 她的身影随着冷风一起飘入了承明殿。 寝殿里静悄悄的,桌上一对荷花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龙床上幔帐低垂,里面传来梦呓般的声音:“锦婳……锦婳……” 云锦婳这火儿“噌”的就冒了出来。 还装! 她挑开幔帐,伸手就想把床上的人拖下来。 “锦婳,你离我远一些,我病了,别过了病气给你。”萧槿安扯了扯嘴角。 他是不是笑得太难看了? 小姑娘的脸,都皱成了包子! “萧槿安,你这脸都红成猴屁股了,怎么不宣太医呢?”云锦婳摸着他滚烫的额头,特别想抽他。 有福不享,没苦硬吃。 他真是病得不轻。 又不是穷困潦倒的时候,还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看过了,说是温热病,吃几服药就会好起来的。可是,三天过去了,并不见效。”萧槿安一张嘴,喷出了一股灼人的热浪。 云锦婳一肚子的气都消了。 原来,他不是躲着自己,而是染了风寒。 “那就换个太医啊!”云锦婳顾不得跟他算账了。 萧槿安的情况,看起来不大好呢! “两位院正都说是普通的热病,服了药,将养几日就好了。可是,我心里堵得难受。锦婳,你扶我起来坐坐。”萧槿安看起来非常虚弱。 “你生病了,怎么跟前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云锦婳一边抱怨一边把他扶了起来。 萧槿安倚着床头坐着,忽然觉得气血翻涌,口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 他忙用力压了压,嘴角还是沁出一丝血线来。 “萧槿安,赶紧宣太医啊!”云锦婳慌了。 “别声张!锦婳,你还记不记得,我父皇也是吐血而亡的?”萧槿安眼底晦暗不明。 “你是说……” 云锦婳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满眼的惊惧。 先皇的死,是个意外? 现在,那幕后的黑手又伸向了萧槿安! “你身边就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吗?”云锦婳有些心疼他了。 这大殿里,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 “你不是在吗?”萧槿安很自然地握住了小姑娘的手。 他就知道,拒绝了三次,小姑娘就会登门问罪了。 景航和宋承恩他都信得过,可是他们除了给他请太医,没有救他的办法。 能跟他共商大计的,只有云锦婳。 “萧槿安,我早就说过你身体不行吧?偏偏嘴硬不肯承认。现在好了,倒下了吧?”云锦婳气的一拳擂了过去。 只是高高举起的手,怎么都落不下了。 他脸色绯红,嘴角残留着一点儿血迹。 凄惨、美艳,又仿佛时时处在破碎的边缘。 云锦婳真担心自己这一拳下去,他就跟个瓷娃娃摔在了地上似的,霎时间就残破不堪了。 “锦婳,我最近的饭食都是景航从外面悄悄带进来的。就连茶水,也是用了宫外的水,自己烹煮的。你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明日,我就调你入宫,负责宫廷的守卫。” 萧槿安这次还真不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如此一来,反而会打草惊蛇了。萧槿安,你觉得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云锦婳半眯着冰眸。 只要不涉及感情,这姑娘的反应,还是很敏捷的。 “或许三五日就好起来了,或许就一病不起了。”萧槿安坦言。 如果是饮食的问题,他已经从根源上切断了祸根。 但是,宫里害人的手段防不胜防,他并不知道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 “萧槿安,你给我坚持一个月,我请医仙谷谷主来救你。”云锦婳拍拍他的手。 “如果,我坚持不住呢?”萧槿安病恹恹地问。 “那,这南陵的江山和我,都是别人的了。”云锦婳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我想,我至少能坚持两个月。”萧槿安目光中顿时焕发了勃勃生机。 脚下的土地和怀里的女人,他一样都不会让出来。 第151章 萧槿安蹬鼻子上脸 “明日就让我两位师兄入宫吧!还有,这是医仙谷的圣药,虽然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是,在我回来之前,能吊住你的命。”云锦婳把从不离身的瓷瓶塞给了萧槿安。 “锦婳……”萧槿安感动得热泪盈眶。 小姑娘把最好的,都留给了他。 “好好活着,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云锦婳扔下了一句狠话。 萧槿安无声地笑开了,这账算一辈子可好? “锦婳,我难受。你,能不能留下来照顾我?”萧槿安凤眸中满是期待。 “不能!”云锦婳一口回绝了。 萧槿安轻轻阖上眼帘倚靠在床头,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几颤,像极了求助却没有得到回应的孩子。 是那么的可怜,那么的无助。 云锦婳抬起的脚又慢慢收了回去。 “安心睡吧!我在这里,谁都伤害不了你。”她最终还是答应了。 萧槿安立刻默默让出了大半张床。 云锦婳瞬间黑脸,什么叫蹬鼻子上脸? 这就是! “锦婳,我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你明天还要赶路,应该好好休息。”萧槿安赶紧解释。 云锦婳斜睨了他一眼,别说他病成这个鬼样子了,就是生龙活虎的时候,也不是她的对手。 美色误国,美酒误事。 如果上次她不是一不小心喝醉了,萧槿安根本就没有可乘之机。 “睡吧!如果不舒服,就叫我。”云锦婳躺在龙床的一侧,和衣而卧。 屋子里灯光摇曳,最后暗了下去。 黑暗中,萧槿安笑得像个傻子,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他就知道,小姑娘对他有求必应的。 一夜好眠,第二天醒来,他伸手一摸,身边却是空空如也。 小姑娘躺过的地方,早就没了温度。 云锦婳回府打点了行囊,让秦岭和林峰即日入宫。 把武安侯府交给白芷打理,自己带了青黛挑选了两匹骏马,准备赶往医仙谷。 ”小师妹,是谁病了?“秦岭大为诧异。 医仙谷谷主性情乖僻邪谬,前去求医问药的人都经常会碰了一鼻子灰。 请他出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看在师父的情面上,他能给些珍稀的药物,就算对得起这份交情了。 小师妹大动干戈,想必那个人对她十分重要。 “萧槿安。”云锦婳并没有隐瞒。 因为两位师兄入宫,就是为了保护皇上的。 “医仙谷谷主二十几年闭门不出,你未必请得动他啊!”秦岭双眉紧锁。 皇上病了,小师妹去医仙谷搬救兵。 很显然,宫里的太医是无能为力了。 前几日皇上离开武安侯府的时候,还神采奕奕的。 怎么几天过去,就得了急症,还如此凶险? 秦岭还没入宫呢,就感觉到了暗流涌动。 “请不动,就把他绑了来,大不了事后给他赔罪嘛!”云锦婳不以为然地说道。 秦岭和林峰嘴角齐齐一抽:小师妹果然是不走寻常路的。 “你还是好言相求吧!关谷主不但医术高超,还善于用毒。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武林高手不敢开罪医仙谷呢?他们怕自己去阎王殿报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林峰真担心小师妹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啊! “好,那我就跪下来求他。”云锦婳很乖巧地答应下来。 心中却是暗自好笑,自己就是把关谷主的胡子薅下来几根,他都不敢跟自己发脾气。 那老头儿的确多年不曾离开医仙谷一步了,所以,自己还可能真得用点儿强硬的手段。 “小师妹,家里你就放心吧!有我们在,皇上妹夫不会有事的。”秦岭拍着胸脯保证。 “谁是你妹夫啊?”云锦婳一脸的黑线。 “不是妹夫你那么关心他干什么?”林峰促狭地问。 “我是为了南陵的繁荣昌盛、百姓的安居乐业。”云锦婳正气凛然地回答。 “对对对,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的安危,与国家的稳定和百姓的幸福息息相关的。”秦岭不住地点头。 不可否认,南陵在宣平帝的治理下,的确逐渐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来。 能有一位明君,是南陵之幸,百姓之福。 “小师妹心怀大义,绝不是因为儿女私情。”林峰随声附和。 只是,调侃的意味呼之欲出。 “林师兄,你说我在关谷主面前说,绑了他来的主意是你出的,他会不会信?”云锦婳挑眉一笑。 林峰:“……” 小师妹这点儿心眼子都用在自家人身上了。 这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啊! “小师妹,你快起程吧!别耽误了皇上的病情。”林峰赶快换了话题。 “我把他就交给你们了。”云锦婳急匆匆出发了。 这一路她们披星戴月,昼夜兼程地赶路。 她带了充足的银两,一路上不停更换马匹。 按正常的脚程十五天才能到达,可是云锦婳只用了七天就来到了医仙谷。 青黛看到“医仙谷”三个大字的时候,激动得都要哭出来了。 她这一身的骨头啊,几乎被颠得散架子了。 上次这么辛苦,还是收复雁南关的时候。 “二位姑娘,想入谷求医,请去那边排队,拿到了号牌,自然有人引你们去见大夫。”有个眉清目秀的小童子过来指引。 “小哥儿,我家里有患了急症的病人,求见关谷主。”云锦婳一抱拳。 “哎呦,求到医仙谷名下的,谁家是为了请平安脉啊?我们谷主,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小童子很骄傲地扬起了小脸儿。 在医仙谷,管你是江湖侠客还是朝廷大员,都要听从他们都安排。 而且,只有大夫挑病人的。 这姑娘好不识趣儿,竟然敢要求直接面见谷主。 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你就说我能不能见吧?”云锦婳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块玉牌。 上好的羊脂美玉,雕刻着一簇绿叶黄花。 “姑娘,您,您怎么会有我们医仙谷的令牌?”小童子脸色一变,立时对云锦婳恭敬了几分。 云锦婳微微一笑:“这是我从小佩戴在身上的。” “姑娘,请恕我眼拙,不识贵人金身。快,您请随我来。”小童子不敢怠慢。 这令牌只有两块,分别为正副两位谷主拥有。 他们的副谷主,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这姑娘,是副谷主的传人? 第152章 你与南陵皇室是有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哪 医仙谷是个大峡谷,地势险峻。 两边山坡因为海拔不同,谷底又有温泉滋养,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 一年四季,郁郁葱葱。 是一座天然的药材宝库。 峡谷底部有一处平坦开阔之地,就是谷中众弟子的居住之处。 “姑娘,您在此地稍候片刻,我去通禀一声。”小童子躬身一礼。 他一路小跑,向着一座青砖黛瓦的房舍奔去。 青黛崇敬地看着自家小姐,这世上就没有她进不了的门,就没有她想见而见不到的人。 “姑娘,我们谷主请您进去。”小童子出来之后,对云锦婳越发的恭敬了。 能让谷主说一个“请”字的,目前为止,他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进了屋子,云锦婳对着坐在椅子上的男子拜了下去。 “侄女拜见关伯伯。您真是驻颜有术,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看过您的画像。十几年过去了,您一点儿都没变。”云锦婳一声惊叹。 “你是说,我十几年前就这么老了吗?”医仙谷谷主摸着自己的脸,重重地叹气。 云锦婳:“……” 得! 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难怪江湖人背地里叫他“关老邪”呢,这人说话、办事果然不按套路出牌。 “关伯伯,我是说您驻颜有术,能够永葆青春呢!老天对您真是格外偏爱,没有在您的脸上留下一丝岁月的痕迹。按辈分我应该喊您伯伯,看面相,我叫您一声兄长也不为过。” 云锦婳加大了力度赞美他。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关山月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幽黑的眼睛里闪着细细碎碎的流光。 他一指头戳了过来,笑骂道:“你这丫头,比那巧嘴八哥还会说呢!这一点,倒是比你娘强。” 提起娘亲来,云锦婳的冰眸黯淡了几分。 “关伯伯,我都几年没有见过我娘了。不知道她……” “那个小辣椒,从小到大都是不吃亏的。你放心吧,她一定活得好好的。要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她早就跑回医仙谷避难了。”关山月轻描淡写地说道。 “您知道的,我娘武功不算高……”云锦婳眼中的担忧并未散去。 “嗤!” 关山月笑了起来:“她那个人样样通样样松,就没有一样本事是拿得出手的,还生了个火爆脾气。不过,她聪明极了,也浑蛋透了。歪脑筋一动,鬼心眼子就来了。就是千年的狐狸,也斗不过她的。” 云锦婳:“……” 医仙谷都是这么夸人的吗? 不过,关谷主这番话,倒是让云锦婳松弛下来了。 如此说来,爹娘率领的那支队伍,生还的机会很大。 “关伯伯,我娘说了,日后不管我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向您求助。您力所能及的,一定会伸出援手;超出能力范围之内的,您也会请别人帮助我。现在,我想请您帮我救一个人,于您而言,这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所以您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吧?” 云锦婳笑得一脸乖巧。 关山月摇头失笑,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他还好意思拒绝吗? “说吧,你是要接骨丹还是要续命散?内服外敷的灵药,我都可以给你。”关山月很大气地说道。 “关伯伯,我想求您出谷救一个濒临垂危的病人。”云锦婳给他行了大礼。 “小丫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让你如此在意?”关山月讶然问道。 她娘家的人失踪了,与苏家彻底决裂了。 谁值得她千里迢迢来到这医仙谷,求他破了自己立下的规矩? “关伯伯,这个人不但对我很重要,对南陵也很重要。您救了他,不仅是救人一命的功德,还是救国救民啊!”云锦婳把救人的功劳上升了不止一个高度。 关山月脸上的笑容“倏”地不见了。 能与国与民扯上关系的,就只能是南陵皇室的人了。 “丫头,我一个小小的山野郎中,只能医治民间百姓的病痛。贵人的病,还轮不到我来操心。还有,我避世而居多年,不愿再踏出医仙谷半步了。”关山月婉言拒绝了云锦婳的要求。 “关伯伯,看在我娘的情面上,您就帮帮我吧!”云锦婳软语相求。 “丫头,我这里的药你可以随便拿,但是出谷的事情,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关山月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也就是云锦婳,换了别人敢为南陵皇室的人求药,他直接把人给踹到谷底的那条大河里去喂王八。 “关伯伯……”云锦婳还想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他回心转意。 “丫头,不必纠缠。念你远道而来,在谷中休息一晚,明日就回去另寻良医吧!”关山月直接下了逐客令。 “关伯伯,医者仁心,您不能见死不救啊!”云锦婳不甘心,继续哀求。 “丫头,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吧?”关山月不以为意地笑笑。 他有悬壶济世之能,却无悲天悯人的情怀。 这世上的病人,是救不完的。 就如同地狱的鬼,也是超度不完的。 菩萨度人是看缘法,他救人是看心情。 云锦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来,医仙谷谷主不给南陵皇室面子,不是传言。 “关伯伯,南陵皇室与您有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啊?”云锦婳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了。 “小丫头,再敢胡说八道,我就一碗毒药毒哑了你。”关山月又好气又好笑。 这丫头跟小师妹蓝玉瑶还真是一个性子,就没有什么她不敢说的。 “您别吓我,否则等我娘回来了,一把火烧了你的医仙谷。”云锦婳有恃无恐。 关山月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到底不敢再放狠话了。 他要是欺负了玉瑶的心肝宝贝,她就是做鬼都有办法把医仙谷弄得寸草不生。 “晚上跟我一道用饭,让你尝尝我谷中不可多得的美味,也不算你无功而返。”关山月不肯救人,但是对云锦婳还是非常慈爱的。 他们常有书信往来,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两个人早已经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了。 小丫头第一次开口求助,他就给回绝了。 觉得怪对不住她的呢! 云锦婳眼珠儿一转,既然说不通,那,先礼后兵,就不是她的错了啊! 第153章 小师妹这种奇葩百年出不了一个 晚餐的菜肴十分丰富,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样样俱全。 再佐以医仙谷中的各类草药,味道特别鲜美。 云锦婳并没有因为没达到目的就影响了心情,面对一桌子美食,她吃得津津有味。 还绘声绘色地给关谷主讲起了外面的趣事儿。 关山月脸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却莫名慌乱起来。 不对劲儿! 但凡他有一件事不依着蓝玉瑶,那妮子肯定闹得天崩地裂,昼夜不得安宁。 云锦婳,却安安静静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还有心情大快朵颐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丫头,不会憋着什么坏呢吧? 在饭菜里动了手脚? 哈哈哈! 关山月自己先笑了起来,蓝玉瑶用毒的本事,至多能害死一条狗。 还有,这是医仙谷哎,在他跟前卖弄医术毒术,那不是孔夫子面前念三字经——自不量力吗? “关伯伯,来,我陪您喝几杯,多谢您盛情款待。”云锦婳举起了酒杯。 “丫头,你善饮?”关山月很意外,“你娘可是沾酒就醉的,醉了还不消停,非要嫁给我,醒了就不认账。她在医仙谷住了一年半,跟我求了五次婚,又揍了我五次。因为,我当时没拒绝。” 他啼笑皆非地摇摇头。 幸好她早早离开了医仙谷,要不然自己指不定被她折磨成什么样呢? 云锦婳:“……” 原来,她酒后乱性是有源可溯的。 “关伯伯,那,您为什么不拒绝啊?莫非,您喜欢我娘?”云锦婳顿时来了兴致。 “你可别胡说,我就是喜欢一条狗我都不可能喜欢她,我还想过几天安稳日子呢!我是不拒绝吗?我是不敢啊!拒绝了,她当场就揍人的。 喝醉了的人,你能跟她讲道理?而且,她发疯的时候,力气很大,我武功一般,怕被她打死。” 提起那段往事,关山月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您一直未娶,不会是被我娘吓的吧?”云锦婳心虚的不敢看他了。 这就是娘亲说的,她跟关伯伯感情甚笃,亲如手足? 关山月举杯就饮,把心里的苦涩压了下去。 因为小师妹,很长一段时间,他对女人都有心理阴影了。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一个温柔可人的姑娘,才知道世间的女子,是百花百色。 小师妹这种奇葩百年出不了一个。 幸好她来医仙谷是消遣的,如果真的为学本事而来,他可能坚持不到艺成出师。 不是没有得遇名师,而是小师妹太疯癫,他招架不了。 “小师妹就是淘气一些,其他的还挺好的。因为她,我医术进步飞速。就比如说解酒的药,就是因为怕她酗酒闹事,研制出来的。后来,还真派上了用场。”关山月笑道。 自己的小师妹,师父的眼珠子,除了宠着,他能怎么办啊? 云锦婳暗笑:现在,也派上用场了啊! “关伯伯,我们喝酒。您放心,我酒品很好。我爹他有千杯不醉的海量,我这点像他。”云锦婳这话说得比刚出了青楼那些男人的肾还虚呢! “小丫头,还是少喝一些吧!而且,你明天还要赶路呢!”关山月善意地提醒。 主要是,看着云锦婳这张跟蓝玉瑶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庞,他不自觉地担心这丫头也会酒后发疯。 他是医仙谷谷主哎,在江湖上有名望有地位的,总不能被她们母女两个调戏吧? 他不要面子的吗? “无妨,我与关伯伯神交已久,今日是第一次相见。以后见面的机会,恐怕也不多,总要尽兴而归的。关伯伯,您不会舍不得吧?这次来得匆忙,等回京之后,我专门派人给您两坛子荷花蕊来。” 云锦婳豪迈的连干三杯。 小姑娘神色清明,两只眼睛清澈明亮,没有一丝醉态。 关山月眼睛一亮:“荷花蕊?这可是手托着银子都买不到的好东西?你家里有?师妹真是小气,这么多年,就没说送我一坛子尝尝。” 还是小丫头仁义,心里头想着他呢! “关伯伯,这您可错怪我娘了。这荷花蕊是一位朋友送我的,宫里都没有呢!”云锦婳殷勤地给他添酒。 她一句都不再提请关山月出谷救人的事情,只缠着他说一些娘亲年轻时候的故事。 气氛越来越融洽,关谷主逐渐放下了戒心。 这顿酒,两个人直喝到月上柳梢,云锦婳看着醉意微醺的关谷主,起身告辞。 “关伯伯,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休息了,您也早点儿睡。” “好,去睡吧!”关山月挥挥手。 带着三分醉意,关山月倒在床上,迷迷糊糊闭上了双眼。 他并没有注意到,窗子的缝隙里飘进了丝丝缕缕的白烟。 无色无味,却有很好的助眠作用。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云锦婳就起床了,她和青黛洗漱之后,听到外面有了响动,才走了出去。 她推开了关山月的房门,不出片刻就退了出来。 “姑娘,一路车马劳顿,怎么不多睡会儿?”昨天那个小童子恭恭敬敬地跟她打招呼。 “谷主不肯随我出谷救人,但是赐了很多圣药,想必能保住我家人的性命了。我急着回去救人,就不多打扰了。谷主昨晚多饮了几杯,至今未醒,且莫惊扰他,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云锦婳回头望了望关山月所住的房间,很体贴地叮嘱。 “姑娘放心,谷主平素也是晚睡晚起的,一般要中午时分才起床的。”小童子笑道。 云锦婳轻吁了一口气,哎呦,这才是天助我也。 “小哥儿,告辞了。”云锦婳含笑告别。 青黛牵过马来,二人翻身上马,打马疾驰。 出了山口十里地之外,是一片松林。 云锦婳勒住了坐骑,走了进去。 她出来的时候,肩上扛着大麻袋,看上去很有些分量。 “小姐,这是什么?”青黛诧异地问。 “医仙谷谷主。”云锦婳把他牢牢地绑在了马背上。 青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小姐什么时候把人给偷出来的? 第154章 您怎么知道太后的闺名? 到了镇上,云锦婳买了一辆马车,她跟关山月坐了进去,顺手点了他的安眠穴。 “青黛,辛苦你做车夫吧,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云锦婳归心似箭。 青黛打马扬鞭,两匹骏马四蹄翻飞,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一路上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都用来赶路了。 关山月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好在云锦婳在他房中拿了很多保命的灵药,喂他几粒,就是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对他的身体也没有什么损伤。 马车进了武安侯府,云锦婳命人把关谷主送到了柴房。 青黛整个人已经软成了面条,她只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可以睡个天昏地暗了。 至于怎么安置医仙谷谷主,那是小姐的事情。 关山月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堆杂草上,屋子里只有微弱的光。 他翻身坐了起来,脑子一片空白。 他是谁? 他在哪里? 发生了什么事情? 足足有一刻钟,他的神识才一点儿一点儿与身体连接起来。 他,跟云锦婳在一起喝酒,然后,然后…… 就想不起来了! 莫非是他喝醉了,晚上去茅房的时候,走错了地方,跑到柴房睡了一觉? 不对啊! 他只是稍稍多喝了两杯,没有酩酊大醉,做不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啊! 不管了,先回房间吧! 堂堂的医仙谷谷主睡在烂草堆上,被人看到了还不笑掉了大牙? 关山月刚想起身,却发现身旁的草堆上坐了一个人,咧着嘴对他笑。 “锦婳?你怎么也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关山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 “关伯伯,您来到了南陵的都城安阳城,这是我的武安侯府。”云锦婳仰着小脸看他。 “你,你把我拐到京城来了?”关山月气的一颗心“突突”直跳。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啊! 这丫头,比她娘还狡猾呢! “是的,您真聪明。”云锦婳竖起了大拇指。 “聪明?聪明我能上当?你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把我弄走的?医仙谷的弟子都是死人吗?”关山月简直要气死了。 从医仙谷到京城,要十天半个月左右的路程。 这么长的时间,门人弟子都没发现他失踪了吗? “关伯伯,我去医仙谷的那个夜晚,您一时高兴喝多了几杯。我怕您睡不安稳,就在您的窗外点燃了安神香。这是我娘亲手所制,无色无味,助眠的效果极好。尤其是酒后使用,几个时辰之内打雷都不会惊醒。 等您睡熟了,我就把您带出了医仙谷,藏在附近的松林里。冬夜寒冷,我给您盖了两床被子呢!”云锦婳笑容和煦温暖。 “怎么,我还要感谢你如此体贴周到吗?” “不必客气,这都是我这个晚辈应该做的。第二天我离开的时候,还特意跟医仙谷的人打了招呼,让他们不要惊动您。而且,我在您房中留了一封信,写明您思前想后觉得愧对故人,最终悄悄离谷寻我去了。 为了保存体力,我让您睡了一路。虽然没吃没喝,但是服用了半瓶灵药呢!关伯伯,您没有哪里不舒服吗?”云锦婳关切地问。 关山月捂着脑袋,又按了按心口儿。 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云锦婳!你费了这么多心思和力气,把我弄到京城,就让我住柴房?”关山月一口气堵在哽嗓咽喉。 他医仙谷谷主,不配住稍微好点儿的房间? “我这不是怕您一怒之下,把客房给砸了吗?我这武安侯府是能与皇宫媲美的住所,您弄坏了一间屋子,怕是整个医仙谷赔给我都不够。”云锦婳慢悠悠地说道。 关山月这个憋屈,怎么,欺负人这种事情还代代相传? 真当他是软柿子,可以随意任人揉搓啊? “小丫头,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态度。”关山月冷静下来。 不就是来京城做客吗? 那就吃好喝好,然后,找个机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云锦婳笑容温婉,行,对方不过是要个台阶。 她把关山月带到了一间豪华的客房,里面生了地龙,暖洋洋的。 浴室的门半开着,水汽氤氲,连换洗的衣服都准备好了,都是全新的,质量也是最好的,轻柔又保暖。 “关伯伯,您先沐浴更衣,我给您准备接风宴去。”云锦婳闪身出去了。 一连三天,关山月给饭就吃,给酒便喝。 吃饱了喝足了,倒头就睡。 只是云锦婳一旦提起治病救人的事情,他就装聋作哑。 “关伯伯,救人如救火,迟误不得。我再给您最后一晚的考虑时间,您再不答应,我明日就是绑也要把您绑去皇宫了。”云锦婳的耐性都耗完了。 “那我就胡乱开个方子,让病人暂时好起来,过个一年半载,直接一命呜呼,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他。”关山月靠在椅背上。 他把座椅当成了摇椅,摇来晃去的,惬意得很。 小丫头能挟制得了他的人,但是这身上的本事,只要他不想用,谁都勉强不了他。 云锦婳脑筋高速旋转,正在思索如何才能劝动这头犟驴,就听到林峰在外面喊她。 她三步两步跨出了房间,一把抓住了林峰的手,急切地问道:“林师兄,是不是他情况不大好啊?” “小师妹,庄静太后晕倒了……” “谁病了?你说谁病了?”关山月紧张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林峰看着这个陌生人,虽然猜到了他的身份,还是紧紧闭上了嘴巴。 做宫廷侍卫的,最要紧的就是能做到守口如瓶。 “丫头,你请我来京城,原来是为了给玉莲……太后治病?”关山月面色慌乱。 云锦婳眯起了眼睛,疑心顿起。 “关伯伯,您怎么知道庄静太后的闺名呢?” “哎呀,你不要问那么多,救人要紧。快,你赶快带我入宫吧!”关山月烦躁地催促。 他后悔了! 要不是他故意拿乔,耽误了这三天的宝贵时间,她的病应该都有了起色了。 “不劳烦关伯伯了,有太医们在呢!”云锦婳慢条斯理地说道。 “十个太医绑在一起都不如我一个人顶用,云锦婳,耽误了太后的病情,这后果不是你能够承担的。”关山月急的额角上的青筋都蹦起来老高。 “我又不是太医,问罪也问不到我头上啊!”云锦婳一摊手,毫不在意。 “丫头,我求你了,带我入宫给她治病吧!”关山月苦苦哀求。 云锦婳半点不急,呦,风水轮流转了啊! 第155章 原来,你是可以没有下限的 “林师兄,您先回宫吧!”云锦婳给林峰丢了一个眼色。 “好,等太医院有了新消息,我再来告诉你。”林峰拔腿就走。 “丫头,你再不带我入宫,我就用毒药把皇宫的侍卫都给毒倒。”关山月赤裸裸地威胁她。 “去吧!希望庄静太后能撑到你找到她。”云锦婳施施然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庄静太后缠绵病榻二十年了,她生病是常态。 晕倒了,可能是因为多多少少知道萧槿安病了,情急之下,引发了旧疾。 有太医在,没有危险的。 所以,治好了萧槿安的病,庄静太后自然就会 “锦婳,你说,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带我入宫呢?”关山月慌慌张张地拦住她的去路。 这三天面对云锦婳的恳请,他回绝的态度有多坚决,现在就有多卑微。 “南陵的皇上穷,可能给不起您诊费和药费。”云锦婳停下脚步。 “我分文不取,倒贴药材。”关山月急忙表态。 钱不钱的他不在乎,主要是他这仁心仁术都有用武之地啊! “皇宫里还有一位患了疑难杂症的病人。”云锦婳轻描淡写地说道。 嘿嘿,萧槿安这不就有救了! “一事不烦二主,我一并给医治了,同样分文不取。”关山月很上道儿。 “您跟庄静太后是什么关系?”云锦婳笑眯眯地问。 一颗八卦之心,按都按不住了。 “没关系。”关山月别扭地转开了头。 耳根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没关系你操什么闲心?行了,明天我就派人送您回医仙谷吧!关伯伯,是我不懂事,不该坏了您的规矩。”云锦婳欲擒故纵。 “规矩是我定的,现在改了!锦婳,你想知道什么,等我把人治好了,咱们慢慢说行不行?救人的事情,不能再耽搁了。以后,你让我救谁我立马出手行不行?” 关山月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别提多卑微了。 这丫头,比她娘还难缠呢! “庄静太后从年轻的时候,就常年抱病在床,每个月总有那么二十七八天不舒服的。您必然是能够妙手回春,治好她老人家的。只是,您这身份,如何能进得了太后的寝宫呢?”云锦婳总算松了口。 但是,又提出了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一个陌生的男人进入了慈宁宫,必然要引起轩然大波的。 “我,我可以男扮女装,也,也可以扮作太监。”关山月还真豁出去了。 “那您先去剃了胡须,我找人给您化妆,再换一套衣服,就扮作我府里的嬷嬷。只是,您这身材过于高大了。”云锦婳为难地皱了皱眉。 “我可以屈着腿走路。”关山月全力配合。 唯恐云锦婳改了主意,不带他入宫了。 “好吧,那这就行动起来。”云锦婳终于点头答应了。 “丫头,多谢,多谢。”关山月连连拱手。 云锦婳:“……” 原来,你是可以没有下限的。 在白芷的帮助下,关山月化了妆,绾了发,戴上了几样简单的首饰,还穿起了女装。 好在他长得眉清目秀的,皮肤又很白皙,这一打扮,还真有点儿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意味。 看着穿着裙子,高高的发髻上斜插银簪,抹了官粉,点了红唇,扭扭捏捏走出来的关山月,云锦婳笑弯了腰。 “有什么好笑的?我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大功德呢!”关山月强行挽尊。 “对对对,咱们快进宫吧!”云锦婳早就给他准备好了药箱。 凭着皇上钦赐的金牌,云锦婳带着关山月顺利入宫。 但是,她跟庄静太后并无交集,贸然前往,估计连慈宁宫都进不去。 所以,她先去了御书房。 “武安侯,皇上去慈宁宫探望太后去了,您有急事,可去那里面圣。”景航看到云锦婳,立刻告知皇上的去向。 云锦婳心内稍安,她,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有没有可能,萧槿安只是普通的温热病,故意装得很严重,借以转移她的怒火? 她却巴巴地大费周章把医仙谷谷主给请出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不管他现在是不是皇上,她都要找个机会揍他一顿! 不,殴打皇上,这可是灭门之罪。 嘿嘿,有关伯伯在呢,自己可以换个温和的方式惩罚他。 她一边想着一边向慈宁宫走去,关山月步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 进了慈宁宫,大殿里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微臣见过皇上,拜见太后娘娘。”云锦婳躬身施礼。 “武安侯免礼。”萧槿安看到云锦婳,唇边不自觉地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原来这就是武安侯。哀家还以为能上阵杀敌的女将军,都生得威风凛凛、虎背熊腰呢!想不到,却是个倾城绝色的美人呢!”庄静太后含笑夸赞。 “多谢太后夸奖。听闻您凤体抱恙,臣特意寻了一位名医,不如让他来为太后诊诊脉吧?”云锦婳再次躬身施礼。 心里却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庄静太后虽然看上去柔弱了一些,但是精神很好,有说有笑的,不像是昏厥过去,才醒来不久的人啊! 庄静太后浅浅一笑:“武安侯,你是皇上倚重的臣子,哀家就不瞒着你了。昏迷是哀家装出来的,只因这几日仁寿太后时常来我宫中,商议皇上的亲事。哀家不胜其扰,就晕了过去。 她选的那些祈福贵女,怎么安排是她的事情。哀家不想参与。这宫里,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唯独皇上的亲事,由不得她做主。哀家这一病啊,她就不敢再来烦我了。毕竟,我要是薨了,皇上要守孝三年的。” 云锦婳望着这位端庄娴雅的太后,默默挑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沈凌月过了年就十六岁了,再过三年,就是大龄女子,失去入宫待选的资格了。 只是,这么隐秘的事情,她无遮无拦地对自己和盘托出了。 这份超乎寻常的信任,因为自己是萧槿安股肱之臣的身份吗? “太后娘娘,您缠绵病榻多年,宫里的太医一直未能让您痊愈。不如,您试试微臣请的大夫吧?高手,通常在民间的。”云锦婳言辞恳切。 她是尽力推荐关谷主的。 “不必了,哀家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庄静太后幽幽叹息。 好不好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关山月径直闯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 第156章 终身误 “皇上,太后,这是臣从医仙谷请来的神医。关谷主他医者仁心,遇到病人,必要全力医治,他最见不得任何人遭受病痛的折磨。”云锦婳赶紧解释。 萧槿安看着比云锦婳几乎要高出一个头来的妇人,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如此身材高大的妇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他没想到,天下闻名的医仙谷谷主,竟然是个女人! 庄静太后身躯一颤,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关山月。 他,怎么来了? “武安侯一片心意,哀家不忍拂逆。皇上,武安侯,你们先出去吧!”庄静太后好不容易压住了心底的惊涛骇浪。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面色看起来与平时无异。 只是,萧槿安那心眼儿比藕眼还多呢! 不对劲儿! 母后有事情瞒着他。 “母后,让儿子见识见识这大夫的高明之处吧!”萧槿安坐着没动。 “微臣遵命。”云锦婳立刻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射向了萧槿安。 “啊,母后,儿子还有一件要紧的政事需要处理,暂且失陪了。”萧槿安一秒都不带迟疑的,追着云锦婳的脚步就出去了。 “这大夫怪异得很,你确定请来的不是冒牌货?”萧槿安站在远处的廊檐下,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货真价实,不过为了方便行事,男扮女装了。”云锦婳如实说道。 萧槿安长腿一抬,就要返回慈宁宫。 他直觉母后跟这个大夫不大正常,现在知道那是个男人了,如何还能让他们独处一室? 云锦婳手疾眼快,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摆。 “萧槿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请来,想活命就乖乖在这里等着。”云锦婳低声警告。 “锦婳,你瘦了。”萧槿安自动忽略她后面的话。 看着她那尖尖的下巴,他心都疼了。 小姑娘的辛苦,他看到了。 “一个月的路程,我十五天就赶回来了。你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总要顾我的死活吧?”云锦婳可不敢让他去触怒关山月。 她都看出来了,庄静太后的病无关紧要,不过是体质虚弱而已。 关伯伯是关心则乱,才求着她进宫的。 这如果治好了太后,甩手一走了之,她还能故技重施,再把人给绑进京城? “我惜命哩,我不能死,我还没娶媳妇儿呢!你都答应嫁给我了,我不能让你守望门寡啊!锦婳,咱们两个,都要好好活着啊!”萧槿安萧槿情不自禁地去牵小姑娘的手。 云锦婳后退了三步,低叱:“你别胡闹!皇宫里人多眼杂的,被人看去了,成何体统?” 萧槿安点头附和:“对,咱不给别人看。咱两个,悄悄的。” 云锦婳白眼儿几乎翻上了天:这个臭不要脸的! 她不会想到,慈宁宫里还有一个比萧槿安更不要脸的呢! “你,你怎么来了?”庄静太后紧张地捏着衣角。 她深深地低下头去,心如鹿撞。 “你,还能认得出来我?”关山月摸着自己的脸,万分诧异。 二十多年不曾相见,能一眼认出故人的,都不多了。 更何况,他发髻高绾,薄施脂粉,淡点朱唇,还,穿了女装。 白芷给他装扮已毕,看着镜子里那个中年妇人,他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怎么会认不出呢?”庄静太后垂眸低语。 苦涩和甜蜜交织在一起,汇集心头。 他眼底的疼惜和担忧那么明显,她被迫入宫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深情地凝望她。 以后的二十几年里,再也没有人这么在意过她了。 “我先给你诊脉治病吧!”关山月最关心的还是她的身体。 殷玉莲缓缓伸出了手,在腕子上盖了一块丝帕。 “恭喜你学有所成,成为医仙谷的谷主了。”殷玉莲诚挚地道贺。 关山月苦笑一声,“草民恭贺您守得云开见月明,母凭子贵,终于熬出了头,成为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太后娘娘。” 两行清泪从殷玉莲的眼角无声地滑落,她终究负了他们的盟约。 “你别哭,我进宫是冒着生命危险的,若是惹得太后娘娘不开心了,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关山月粗声说道。 “关,关先生,您请回吧!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就不劳您费心了。”殷玉莲轻声抽泣,把手缩回袖子里。 他的话句句带刺,扎得她心疼。 “并无大碍?锦婳说你常年卧病在床,真不知道这二十多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皇宫里的太医本事都是跟师娘学的吗?那么多人那么多年,都治不好你的病?一群废物!” 关山月疯狂贬低同行。 殷玉莲轻叹一声:“怪不得他们。” 心病还须心药医,打不开心结,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治不好她。 关山月冷着脸不由分说抓起了殷玉莲的胳膊就放在脉枕上,自己三根手指按了上去。 殷玉莲满面羞红,却没有挣扎, 罢了,让他安心出宫吧! 老天垂怜,有生之年她还能见上他一面,死而无憾了。 “郁结于心,你这病症因闷闷不乐所致。健身首须健心,否则难以长寿。”关山月有些意外。 她的身体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虚弱,但是她情绪低落、闷闷不乐是真的。 都做了皇上的娘,她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长寿,于我而言,是今生最无趣的事情了。”殷玉莲幽幽地叹息。 只要活到槿安坐稳皇位,娶妻生子,就足够了。 “别胡思乱想,我,我一直在等你出宫。虽然后来知道是没有希望了,但是,我也不想听到你的死讯。”关山月态度缓和了一些。 他发现这慈宁宫并不奢华,甚至有几分寒酸。 她嫁的那个男人和所生的那个浑蛋,都对她不够好? 否则,她怎么会一副了无生念的模样呢? “关先生与我不同,妻贤子孝,才想着长生不老的。”殷玉莲凄凉一笑。 “我没有你那么轻诺寡信,老子至今未娶!”关山月咬牙切齿地冷哼。 敢在太后娘娘面前自称“老子”的,就是她亲爹都不敢。 但是,殷玉莲不但没有动怒,反而羞愧万分。 是她,误了他啊! 第157章 贞洁不在罗裙之下 “是我对不住你,若有来生,我愿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你的恩情。”殷玉莲闭上了眼睛,心如刀绞。 “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我要等多少次轮回,才能再次遇到你?即便相遇了,我们谁还会记得彼此? 殷玉莲,你骗了我一次就够了,别再拿着虚妄的承诺来哄我了。怎么,你还想让我生生世世都等着你吗?”关山月好一阵冷嘲热讽。 他发现殷玉莲的病,还真要不了命,所以气恼之下就口无遮拦了。 “我没想哄骗你,我是真心真意想补偿你。”殷玉莲轻声啜泣。 她所有的委屈,在这个男人面前都说不出口了。 他守着那份承诺,一直未娶啊! “真心想补偿我?”关山月唇畔勾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殷玉莲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无论你提出任何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是她的儿子,她有了足够的底气。 “好,那你放弃现在的荣华富贵,跟我走。我才四十多岁,即便只能活到八十岁,我们还有三十多年的时光相守。”关山月目光灼灼地盯着庄静太后。 殷玉莲:“……” 她万万没有想到关山月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我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儿子都那么大了……”她嗫嚅着。 “我不介意,只要,你余生心里只有我。”关山月满怀热切。 他知道,这皇宫里是个不得自由的地方。 很多事情,由不得一个弱女子做主。 贞洁不在罗裙之下。 只要她的心是属于他的,就算不得背弃盟约。 “可是,我不能走。”殷玉莲无奈又无助地摇头。 她还有儿子,沈家人对后位虎视眈眈。 若是不能得偿所愿,沈璃很有可能使用非常手段。 这个时候,慈宁宫但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很有可能掀起轩然大波。 “是不能走,还是不想走?”关山月冷笑一声。 纵然脸上有脂粉的遮盖,都掩不住他深深的失望。 “我如果跟你走了,会让皇上蒙羞。我给不了他任何庇护,但是我不能把他拖入泥淖深渊。”殷玉莲的指甲陷入了掌心。 她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她给不了儿子荣华富贵,但是绝不能毁了他的前程。 “我不会只顾自己,而令你背负骂名的。我有一种药物,服下去之后会迅速进入死亡状态。就是经验丰富的大夫,都查验不出来。这药能保你七日肉身不坏,只要你入土为安,我会想办法把你挖出来。 从此,你隐姓埋名,跟我去医仙谷,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关山月已经想出了“金蝉脱壳”之计。 “对不住,我……”殷玉莲颓然垂下头去。 如果他能再等她几年,等天下太平,后宫安稳,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 可是,这话她怎么才能说出口? 他都等了二十多年了。 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都因她而蹉跎了。 “我就知道,你舍不下这份荣耀。真情跟泼天的富贵比起来,一文不值。是我自作多情了,告辞。”关山月拎着药箱就走。 “不是的,你误会我了,我……”殷玉莲急得哭了起来。 关山月脚下一滞,到底还是硬着心肠走了出去。 他不想再听这女人解释一句了,说到底,他没有那么重要罢了。 二十多年前,她为了父母家人,珠泪涟涟地与他辞别,进了皇宫。 二十多年后,她为了儿子和自己的声誉,她又不肯离开皇宫了。 是啊,他不过是一个外人,怎么会比她的亲人更重要呢? 走出慈宁宫的关山月,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关……太后娘娘怎么样了?”云锦婳一颗心提了起来。 能让关伯伯为难,莫非太后娘娘得了绝症? “好得很,能寿与天齐。”关山月赌气说道。 云锦婳眯起了眼睛,那就是说,故人相见,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行了,我们去救另外一个人吧!”云锦婳给萧槿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走。 关山月无精打采地跟在云锦婳的身后,做完答应小丫头的事情,他就要回医仙谷了。 “萧家这是造了多少孽?得了不治之症的人是不是特别多?小丫头,我跟你说,我只救一个。从此,南陵皇室任何人的生死,都与我没有半点儿相干了。”关山月丑话说在了前面。 云锦婳连连点头,其实除了萧槿安的安危,别人的生死,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进了承明殿,萧槿安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 “锦婳,你,要我救的人是他?”关山月勃然变色。 “是!咱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绝对不能反悔。否则,我就把您的身份公布于众,皇上的命和云家的安危可都握在您的手里了。”云锦婳软硬兼施。 关山月一扶额,她这分明是把医仙谷所有人的性命都赌进去了。 他对南陵皇室的人本来就没有好感,现在看着萧槿安,越发的不顺眼了。 这人的爹,是抢了他心上人的仇敌。 他恨不得那个男人的血脉都死绝了呢! 救情敌的儿子? 他脑子是坏掉了吗? 可是,不救吧,这个人又是殷玉莲的亲生儿子。 他如果见死不救,白发人送黑发人,殷玉莲十有八九也是活不成了。 他可以跟她恩断情绝,但是做不到眼睁睁看她去死。 更不想让她怀着对自己的怨恨而死。 “关神医,只要你能救朕一命,能让朕与锦婳白头到老,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萧槿安很大方地承诺。 关山月撇撇嘴,我想要你娘,你给吗? 等等,他说什么? 他要跟锦婳白头到老? 他不嫌弃锦婳是再嫁之身,这一点,倒跟自己一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你说你会娶锦婳?”关山月面色和口气都缓和了几分。 云锦婳眼睛里飞出了两把刀子,恶狠狠地瞪着萧槿安。 但是,她又不敢否认。 也许,靠着赖皮赖脸,能续命呢? 第158章 他没病,但是中毒了啊 “是,朕会立她为后,永不纳妃。”萧槿安举起一只手来,郑重发誓。 小姑娘跟医仙谷谷主有着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他不介意让小姑娘的亲人和朋友知道自己的心意。 云锦婳抬头望天,好在是冬季,说谎不会被雷劈。 为了活命,他这迫不得已的谎言,自己这个正主儿就不追究了。 如此,老天也不会对他降下惩罚了。 关山月愣住了,男人三妻四妾在高门大户里再平常不过,像云霆那种愿意与小师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简直是绝世好男人。 而萧槿安,是玉叶金柯的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六宫充盈,他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现在,他说,他这一辈子,只有云锦婳这一个女人? 哎呦,皇室竟然出了个情种儿?! 哈哈哈,啊呸! 糊弄鬼,鬼都不信呐! 不过,糊弄鬼行,糊弄他,可没那么容易。 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 萧槿安,如果做不到一言九鼎,自己就来帮他一把。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冲着这番话,锦婳丫头,这人,我救了。”关山月把这人情顺理成章地卖给了云锦婳。 “多谢关伯伯。”云锦婳悬着的心终于平稳落地。 她抓住萧槿安的一只手,不由分说就递到了关山月的面前,唯恐慢了一步,他就会反悔。 关山月三根手指很敷衍地放在了萧槿安的手腕上。 见到殷玉莲之后,他才知道皇宫里的人有多娇贵。 他以为的病入膏肓,不过是贵人们身体不舒服了,呻吟几声而已。 片刻之后,他撩起眼皮看了看宣平帝的脸。 随后,眉心慢慢蹙起。 他问了萧槿安几个问题,再次给他诊脉,久久不语。 这脉象,有些怪异。 “关神医,朕,得了什么病?”萧槿安声音低沉。 能让医仙谷谷主为难的病症,不多见吧? “没病。”关山月很干脆地回答。 云锦婳顿时就跟炸了毛的小野猫似的,扑过去对着萧槿安的胸膛就是一拳。 这浑蛋! 害得她千里奔波,用尽了心思和力气,好话说了一箩筐,才把人请来。 结果,他什么事儿都没有! “噗!” 萧槿安一口血喷了出来,及时伸手捂住了嘴。 小姑娘下手可真重啊! 云锦婳看看他指缝儿里渗出来的暗红血迹,骇然失色。 “关伯伯,您不是说他没病吗?”云锦婳急了。 她,这是一拳把皇上给打出内伤来了? 还是,医仙谷谷主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过跟她娘亲一样,都是个半吊子? “他没病,但是,中毒了。”关山月思忖半天,还是说了出来。 皇宫,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这是有人要谋权篡位啊! 难怪玉莲不肯离开,她是不愿意把儿子一个人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啊! 她常年身体抱恙,或许这只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啊?您为什么不早说?您可把他害惨了。”云锦婳抱着萧槿安,又是心疼又是内疚。 关山月满头满脸的黑线:人是她打的,这锅为什么要他来背? 小丫头跟她娘一样,都是个急性子。 他这话还说完呢,她那边就直接动手了。 “又不是没救了,你哭什么?”关山月淡然问道。 “我没哭!是,是这大殿里的熏香太呛人。”云锦婳迅速抹了一把眼睛,随意找了个借口。 萧槿安眸光一闪,龙涎香气味甘甜芳香,怎么会呛人? 而且,那香是用来助眠的,青天白日的,他这寝殿里根本就没有燃起熏香好不好? 心疼就心疼,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呢? “关伯伯,您赶快动手救人吧!”云锦婳催促着。 “这毒倒不是无药可解,可是想彻底治愈,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情。尤其是,有一味药引,十分难得。没有它相助,这毒将会伴随终身,一年里总会发作那么两三次。” 关山月略略皱眉,脸上现出为难之色。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这个大夫,没有对症的药材,如何治病? “关神医,太医院备有几百种常见药材,稀有的草药也有数十种,您说出名字来,朕派人去取。”萧槿安靠在云锦婳的身上,声音虚弱。 “我医仙谷没有的,皇宫里会有?”关山月嗤之以鼻。 “关伯伯,是天山雪莲还是百年老参,或者是其他珍贵的草药,我都会想办法找来。” 云锦婳知道有些珍稀的药材,生长在环境异常恶劣的地方,但是却有奇效。 “这个,很难找啊!这东西不生在高山之巅,不长在海底深渊。而是在人体内,又不是人人都有的,只有纯阳命格的女子才有。一万个女子之中,都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人啊!” 关山月眉心紧锁。 “关神医,何谓纯阳命格呢?”萧槿安问道。 “就是五月五日午时出生的女子,这就是难得一见的纯阳命格。”关山月解释。 萧槿安长睫垂了下来,遮住了幽暗的双眸。 这么,巧的吗? 眼前恰好就有一个。 “关伯伯,我就是五月五日午时所生。您说吧,要多少血?拿个盆来接着就行了。”云锦婳拔下了头上的金簪,放在了手腕上。 关山月:“……” 咱们是救人,不必弄出杀猪的架势来。 还拿个盆? 这丫头真是舍己为人啊,为了救萧槿安,自己的小命儿都豁出去了。 萧槿安感动得热泪盈眶,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云锦婳总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这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所需不多,半盏足矣。只是有一利就有一弊,用你的血入药,能彻底解了他体内的毒。但是,此生你们就无法分开了。”关山月意味深长地说道。 哼,他还能不知道云锦婳的生辰八字吗? 什么稀奇古怪的病,要纯阳之体的鲜血做药引子? 不过是他顺口胡诌的。 为的是让萧槿安以为他离开了云锦婳会性命不保。 如此一来,他刚才的誓言不管是真是假,都得认认真真去履行。 锦婳丫头已经吃了一次亏,再不能被男人给骗了。 誓言,只有用身家性命做赌注,才不敢随意辜负。 第159章 她,比他的江山社稷还重要吗 “这不能分开是什么意思?是他每个月都需要我的血吗?”云锦婳不懂就问。 这个,还能跟月事似的,形成规律? 关山月嘴角一个劲儿地抽搐,这丫头对萧槿安可真大方啊! 就是丹药,他都舍不得这样随意送人。 她不会以为自己体内的鲜血,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吧?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解这种毒,不仅要服药、针灸,还要佐以特殊的手段。这蚀骨草的毒性单靠药物是压制不住的,还需要苗疆的蛊虫相助。用你半盏鲜血,喂养蛊虫。七日之后即可养成,分别放在你们的体内。 如此一来,毒性在一个月内,可以被逐步清除。但是因为蛊虫的原因,他如果再与其他的女人有了鱼水之欢,就会爆体而亡。”关山月暗中窥探着宣平帝的神色。 萧槿安眼睛骤然闪亮,竟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这可太好了! 这下,小姑娘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了。 “皇上,还,还治吗?”云锦婳反而犹豫了。 如此一来,萧槿安一生一世就只能有她一个女人了。 这,是南陵臣民都接受不了的事情啊! “锦婳,你宁愿让我去死,都不愿意嫁给我吗?”萧槿安脸色苍白。 狭长的凤眸里蓄满了泪水,长长的睫毛一眨,就是泫然欲泣、伤心欲绝的模样。 云锦婳放自己的血,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但是,一看到萧槿安的眼泪,她就六神无主了。 “我是有多差啊!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好好好,如你所愿,我不治,不治了。”萧槿安颓然倒在了床上。 雪白的脸颊,没了神采的眼珠儿,嘴角和那一手的血,看上去,让云锦婳的心里无比沉闷。 他像一个被摔碎了的瓷娃娃,有一种破碎的美。 而她,是有能力把他拼凑好的啊! “我没有看不上你,我是怕拖累你。如果你还是从前的平王,我会立刻答应嫁给你。可是,现在你是皇上啊,即便我同意了,南陵的群臣和百姓,还有两宫太后,都不会同意的啊!” 云锦婳打湿了手巾,给他擦着脸上和手上的污血。 顺便,把眼里的泪水给抹了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成天哭哭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君命无二,古之制也。谁敢反对朕娶你,为臣者,可辞官归隐;为民者,可离开南陵;两宫太后嘛,仁寿太后的意见,并不重要。我母后那里,你无需担心,她不问世事的。” 萧槿安终于拿出了上位者的气势。 “萧槿安,你为了我要与天下人为敌?”云锦婳大为意外。 她,比他的江山社稷还重要吗? “不,这天下不管谁敢与你为敌,就是乱臣贼子!”萧槿安霸气侧漏。 他是皇上,谁忠谁奸,他说了算! 关山月第一次拿正眼看了看萧槿安,那么优柔寡断的殷玉莲怎么会养出如此坚决果敢的儿子来? “好了,既然决定救人了,锦婳,咱们先回去吧!等我把蛊虫养出来,再给他治病。只是说好了,我再也不进这皇宫一步了。”关山月好一阵心酸眼热。 同样是男人,为什么他想娶个媳妇儿就那么难? 难道非得自己快死了,才能换来她的回心转意吗? 咦?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萧槿安那眼泪还没掉下来呢,小丫头不是就松口了吗? 嗯,可以效仿。 “关神医,那我每天去武安侯府治病吧!”萧槿安满心欢喜。 这大夫的每一个安排,都合他的心意啊! 等他好起来,就赐关山月一块“圣手神医”的匾额,保他的子子孙孙…… 哦,他没有! 那就保医仙谷繁荣昌盛吧! 云锦婳无奈地摇摇头,得,这下他都不用爬墙了。 “你好好养着,我们走了!别怕,揪出真凶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云锦婳习惯性地拍着胸脯打包票。 萧槿安点头微笑。 不,以后该是他护着小姑娘了。 回到武安侯府,关山月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可是,一道木门,它防君子防不住小人啊! 更,防不住女人! 云锦婳穿窗而入,笑眯眯坐在了他的对面。 关山月刚想跑,却发现房门上了锁。 得,小丫头这是走他的路,让他无路可走啊! “人我已经答应救了,你还想干什么?”关谷主这暴脾气,又按捺不住了。 “我想知道您和庄静太后的故事。”云锦婳带来了一壶酒。 你有故事我有酒,我能陪你唠一宿。 “我认错人了!”关山月冷哼。 云锦婳:“……”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你猜我信不信这么蹩脚的理由? “宫中的富贵迷了她的眼,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关山月摆摆手。 他真的没有兴致再提起那个薄情寡义的女人了。 “关伯伯,您是不是误会庄静太后了?入宫二十几年,她与先皇,只做了一夜夫妻,直到皇上驾崩,他们都没有再见过面。宫中的富贵,与他们母子没有半点关系。至少,在萧槿安做了皇上之前,他们在宫里的日子,很是清苦。” 云锦婳很自然地为庄静太后辩解。 她认识萧槿安的时候,几位皇子、公主的身边都有母亲的陪伴。 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再后来,她从萧槿安的嘴里知道了当年的殷才人一夜恩宠之后,就病倒了。 直至生下他这个皇长子,才被皇上想了起来。 可是她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身上、脸上红斑连成了片,不敢得见圣颜。 养了很久,才能勉强起床。 而先皇,晋升她为贵人,给了一些赏赐,就彻底把她抛诸脑后了。 宫中的富贵,与她何干啊? “你说什么?那混账王八蛋敢如此欺她辱她?”关山月拍案而起,睚眦欲裂。 他待她如珠似宝,那个男人却对她弃如敝履? 虽然她出身算不得多高贵,但也是千金小姐啊,在家使奴唤婢,娇生惯养长大的。 二十几年的磋磨,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云锦婳把一颗核桃整个塞进关山月的嘴里。 辱骂先皇,您这是长了几个脑袋? 第160章 我想与她共度余生 “噗!” 关山月吐出了核桃,也吐出了心里的闷气。 他明白了,玉莲与那个男人的一夕欢好,一定是被迫的。 之后的病染沉疴,是她逃避的唯一办法。 她忍受了二十几年的孤独、寂寞还有清贫的生活,那是因为心里从未放下过他啊! “锦婳,我,我还是进宫去给皇上治病吧!”关山月老脸通红。 虽然出尔反尔,打的是自己的脸。 但是,他不能屈了玉莲的心啊! “关伯伯,没用的,即使您能入宫,也没有再见到庄静太后的机会了。”云锦婳一语道破他了的心思。 也打破了他的幻想。 “锦婳,你,你再帮我一次。我有句要紧的话,想,想当面跟她说。”关山月期期艾艾地说道。 “关伯伯,我唯一能帮您的就是替您传话。”云锦婳摊摊手,表示已经尽己所能了。 “什么话都能传吗?”关山月脑袋都垂到胸口了。 “您,想说什么?”云锦婳没敢贸然答应下来。 她见识到了关谷主的癫,谁知道他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我,我想与她共度余生。”关山月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咳咳……” 云锦婳刚喝下去的茶悉数喷了出来,呛得她连连咳嗽。 是他说错了,还是自己听错了? 我是请您来给皇上治病的,你你你,你却想做他的后爹? “关伯伯,您和太后到底是什么关系?您确定我传了这话,不会触怒太后,被活活打死?”云锦婳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唉,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啊!”关山月敞开了关闭多年的心扉。 在小师妹离开医仙谷的第三年,他学有所成,告别师父出谷游历天下。 杏花微雨的季节,他来到了如诗如画的江南。 他离开师门的时候,身无分文。 靠着一手精妙的医术,来到江南的时候,已经积蓄颇丰了。 荷包里鼓鼓囊囊的,装满了铜板和碎银,还有面额不等的银票。 这些银两足够支持他在人间天堂潇洒快活一阵子了。 这一日他来到了颇负盛名的碧霄阁。 他坐在临窗的位置,一边观赏湖光山色,一边享用江南的美食。 美好的心情在用餐结束的时候,被破坏殆尽了。 不知何时,他腰间的荷包不翼而飞了。 面对店伙计的催账,他窘迫得抬不起头来,被带到了柜台前。 “客官要是拿不出银子,我们只能交给官府处理了。”掌柜的面色不虞。 毕竟,他点了一桌子上等酒席。 “我,我能不能暂时赊欠,改日加倍奉还?”关山月低声央求。 “敢问客官在何处下榻?若是一时不便,我派伙计随您回客栈去取?”掌柜的从口音上判断出他不是本地人了。 或许是他出门匆忙,忘了带银两了? “我,今日还不曾投宿。”关山月神色慌乱。 他刚刚来到这个县城,就丢了银子,不但付不出饭费,住宿的钱也没有了。 堂堂医仙谷谷主的开山大弟子,竟然要流落街头了。 掌柜的脸色一冷,这人穿戴还算体面,却是个吃白食的! “客官可是不慎丢失了银两?”掌柜的语带讥诮。 “是啊,掌柜的,通融通融吧!”关山月低声央求。 “你这样用脸面蹭吃蹭喝的人,我每个月都会遇到几次。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这种下作的手段,还是少用一些吧!”掌柜的语气里掩饰不住轻蔑。 “你,不要随意污蔑我。我只是……哎呀,掌柜的,你千万不要动怒,你最近心口可有疼痛或者憋闷感?还伴有胸闷、气短、咳嗽的症状?” 关山月抬起头来想为自己分辩几句,却发现这掌柜的眉心笼罩着淡淡的黑气。 能望气诊病的人举世罕见,恰巧他师父是个中高手,这本事他学到了八九成。 “你只拿银子出来,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掌柜的虎着脸。 虽然这年轻人所言不差,但是谁知道他是不是靠着这一套坑蒙拐骗呢? 这套说辞,可能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掌柜的,这病叫真心痛(也就是现代所说的急性心梗死)。朝发夕死,夕发朝死,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关山月好心提醒他。 “住口!你这无赖!拿不出银子,还敢口出恶言,诅咒于我。来人,把他给我乱棍打出,再去报官。”掌柜的气得把桌子拍得山响。 忽然,他嘴角一抽,身子直直地向后倒去。 身旁的小伙计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 “这病最忌情绪激动,快,先找个地方让他躺下来,我能治好他。” 关山月在袖筒里摸出了银针,幸亏这东西没丢。 “你?你就是骗子!把我们掌柜的给气晕了,现在来假装好人。我可信不过你,我还是去请大夫来吧!”小伙计一脸戒色地盯着他。 “来不及了,延误了时机,即便能保住性命,他日后也是废人一个了。躲开,被耽误我治病救人。”关山月一把推开了那伙计。 把掌柜的平放在椅子上,一根银针扎了下去。 两刻钟之后,掌柜的呻吟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哎呦,你还有点儿本事,把我们掌柜的救过来了。”小伙计喜出望外,对他的态度温和多了。 “抓住他!这是个骗子!他肯定是先用药害了我,再装模作样救了我,为的就是名正言顺白吃白喝。说不定,他还会讹我一笔银子,然后继续去别的地方招摇撞骗呢!” 掌柜的指着关山月,对他有着浓重的戒备心和敌意。 怎么那么巧,他说自己病了就病了,说得那么严重,却轻而易举又把自己救了过来。 说这里面没有蹊跷,打死他都不信! 关山月黑了脸,这掌柜的可以质疑他的人品,但是不能质疑他的医术啊! 啊呸! 他人品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光明磊落,清清白白。 “你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我不是骗子呢?”关山月急于自证清白。 “除非,你拿出银子来。”掌柜的不肯松口。 关山月皱了眉头,这不是管尼姑要孩子——诚心难为人吗? “掌柜的,这银子我来付。”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关山月转过头去。 第161章 好心是有好报的 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梳着两个双环髻,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长裙,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 “掌柜的,你的性命是这位公子救的。家趁万贯还有一时不便呢,你说话不要太尖酸刻薄。看这公子面相忠厚,绝非奸诈之人。这银子我替他付了,你不要再难为他了。” 那姑娘拿出了一锭银子,大约有十两重,拍在了柜面上。 “够不够?不够我这里还有。”那小姑娘拍了拍腰里的荷包。 那财大气粗的模样,让郁闷无比的关山月忍俊不禁,笑出声儿来。 豁! 这十两的银子,她硬是拍出了百两黄金的气势。 “哎呀,姑娘,够了,足够了。这位公子,您可以走了。”掌柜的捂着心口陪着笑脸。 “多谢姑娘仗义援手,容当后报”关山月对着小姑娘深施一礼。 “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不必记挂心怀。”那小姑娘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看着她转到一架屏风之后,关山月才收回了目光。 “掌柜的,你这病我只是采取了急救措施,你还需好好保养,另外,再请个大夫吃一些汤药调养吧!”关山月给了他最后一点儿忠告。 医不叩门,果然是有道理的。 因为他主动出手救人,反而遭人质疑,甚至怀疑他故意害人。 等他游历结束,回到医仙谷,不上门求医问药的人,他一概不救。 病人拿出几分诚意,他就回报几分信任。 “哦哦,我知道了。”掌柜的漫不经心地应下了。 关山月摇摇头: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他站在碧霄阁的楼下,刚才楼上食客众多,他没有追问那姑娘的姓名。 但是,这点水之恩,他是愿意涌泉相报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看到那个绿衣姑娘扶着一位带着帷帽,垂着面纱的姑娘走出了酒楼。 “姑娘,劳烦您留下芳名和住处,改日我必登门叩谢。”关山月迎上前去,抱拳施礼。 “公子,我家小姐最是心善,扶危济困是她常做的事情。刚才替您解围,是我们小姐的意思。”绿衣姑娘含笑说道。 关山月这才知道,真正帮助他的人是这个不曾露过真容的姑娘。 “多谢小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还请小姐告知府上的地址,欠下的银两我一定加倍偿还。” “公子既是丢失了银两,想必没有归家的路费了。青儿,再送公子一些川资路费吧!这位公子,您若是有心回报,日后遇到落难之人,周济一二便是。”带着帷帽的姑娘轻声吩咐那绿衣姑娘。 她甜美的声音宛如莺啼鸟鸣,很是悦耳动听。 关山月赶忙谢绝了她的好意:“不不不,不劳烦姑娘了。在下懂些医术,是有办法谋生的。” “公子,这十两银子您就收下吧!先给自己找个安身之所,出门在外,万事自己多加谨慎。尤其是财物,千万要保管好。”那姑娘把一张银票放在小丫鬟的手里。 她自己向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听口音,您是外乡的客人,此刻身无分文,难道要露宿街头吗?公子,我家小姐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小丫鬟不由分说把银票塞给关山月,匆匆忙忙去追她们家小姐了。 小丫鬟扶着那位小姐登上了马车,就在车帘即将放下的那一刻,轻风吹起了她的面纱,露出一张琼姿花貌的容颜来。 关山月一时愣住了。 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姑娘就是小师妹蓝玉瑶了。 但是这姑娘比小师妹还要俊俏几分呢! 而且,见到他落难,小师妹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哪里还敢期望她相助一二呢? 这姑娘,却时常做些善事,还担心素不相识的他晚上没有容身之地。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美心善的女子啊! 关山月在江南这个小县城暂住下来,他想攒够银两,找到那位姑娘,还了这个人情。 可是银子还没攒够,姑娘也没找到,他在城门看到了一张求医的告示。 知县大人的女儿忽染重疾,城内有些名气的大夫都被请了去,却谁都没能治好这位小姐。 知县大人爱女心切,贴出了求医榜文,言明谁能治好女儿的病,赏银百两。 关山月想都没想,立刻向前揭下了榜文。 两名官差看他年纪轻轻,善意地提醒:“小公子,谁都知道黄白之物动人心。但是,这银子,它有些扎手。没本事的人拿不到,若是庸医误诊,轻则会被乱棍打出,重则有可能被关入大牢。您可想好了,要是觉得自己经师不到,学医不精,把榜文贴回去,我们全当您没来过。” 关山月微微一笑:“两位官爷,治不好小姐的病,分文不取就是。县令大人还会刻意难为我吗?” 官差见他主意已定,就把他带入了县衙。 县令大人听到有人揭了榜文,大喜过望,及至看到来人是个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顿时大失所望。 “大人,我若是治不好令千金的病,愿充作苦役。”关山月为了打消他的疑虑,主动说道。 这笔赏银不是很重要,他更希望能够借助知县大人的能力,找到那位帮助住过他的姑娘。 “那倒不必,公子若是看不出小女的病症,只实话实说就好,别随意用药,延误了病情就好。”县令大人很是温和。 关山月默默点头,听闻清城县县令是个清官,爱民如子。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关山月进入了后宅,小姐的贴身丫鬟迎了出来,看到他,就是一愣。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是又惊又喜。 关山月没想到,他要寻找的那位姑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青儿是见识过这位年轻公子的医术的,心里生出几分欢喜来。 “青儿,这是刚请来的大夫,你带他进房去吧!”县令大人吩咐一声。 青儿连声答应,把关山月请入了内室。 “青儿姑娘,我必竭尽所能,治好小姐的病。”关山月郑重其事地说道。 “好人是有好报的,我就知道小姐她吉人天相,会逢凶化吉的。”青儿又愁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们小姐,有救了! 第162章 暗生情愫 幔帐里伸出一只手来,衣袖卷了起来,上面盖了一块粉色的丝帕。 只露出一截皓腕来,雪白的肌肤上有着许多紫色的斑点儿。 关山月暗自吃了一惊,这,可别是斑疹啊! “晴儿姑娘,小姐她近日可有关节和下腹疼痛的症状?”关山月惴惴不安地问。 “有的。”青儿点点头。 “那,我能否看看小姐的面容?别误会,我并没有不良之意。这望闻问切是诊病的必要条件,面诊占据很重要的位置。”关山月先为自己的要求做了辩解。 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云英未嫁的姑娘,又是千金之体,不宜与外男相见的。 “病不忌医,我家小姐人在病中,只盼着早日痊愈。奴婢相信公子是正人君子,小姐,您就露出脸来吧!”青儿轻声对帐子里的人说道。 “就依你吧!”里面传来一道虚弱又略带喑哑的声音。 关山月心头沉闷,小姐那甜美轻柔的声音,一直留在他的记忆中。 没想到再次相见,她就病得这么严重了。 青儿挑起了幔帐,床上的姑娘和衣而卧,下半身搭着一条薄薄的锦被。 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的那个姑娘,如今面色青灰,眼底一圈儿有着很明显青黑的痕迹。 青春少女的肌肤大多柔嫩细腻,她却像操劳的妇人一般粗糙。 一双眼睛黯淡无光,眼白还带有一些血丝。 关山月心下一沉,继续问道:“小姐可觉得口干舌燥吗?” 床上的女子微微颔首。 “请小姐伸出舌头来,我要看看舌苔。”关山月再提了一个要求。 那女子侧过头来,面带羞涩,却还是张开了嘴巴,伸出了舌头。 暗红的舌头带有瘀斑,舌苔发白。 关山月伸手给她把脉,脉涩与弦脉兼见,主气滞血瘀。 “小姐,您这是患了斑疹了。”关山月确诊了。 “公子,我,还能活多久?”那女子低声问道。 关山月一窒:这是什么话? “小姐,又不是绝症,你何必如此悲观呢?” “我爹请了十几名大夫,跟公子的诊断一般无二,但是,却没有一人能治好我的病。”那女子摸着自己的脸,神色悲凉。 “小姐,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保证您能康复如初。”关山月蛮有把握地说道。 “您能治好我?”那女子目光中有七分希翼,三分狐疑。 实在是他太年轻了,名医,不都是经过时间的沉淀,和多年的经验才历练而成的吗? “我在知县大人面前已经立下军令状,如果不能医好小姐的病,愿充作苦役,以示惩罚。”关山月一脸凝重。 “公子何苦如此为难自己?”那女子轻蹙蛾眉。 关山月抿唇不语,他很庆幸自己的孤注一掷,才换来了他与恩人的相逢。 他走出小姐的闺房去见知县大人,说了自己医治的办法,也言明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保证小姐痊愈。 “公子,可否多服用几副汤药,这行针,就不必了吧?”知县大人思索片刻之后吗,跟他商量。 针灸,难免会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他女儿可是个未曾出阁的黄花大姑娘,还是少与年轻男子相见为好。 “大人,行针是为了尽快排除毒邪,疏风去热。若只靠药力,效果并不好。如果一月之内不能清除体内热毒,病人会有危险的。”关山月告知了后果。 他是大夫,只想以最快的时间治好病人。 可是,世人迂腐,对女子格外苛刻,亲人性命攸关之际,还在想一些有的没的。 难怪女子夭亡的多,长寿的少。 他们的家人最在意的永远是名节、清白,这些跟生命无关的东西。 知县大人这次沉吟许久,最后才下了决心,点头答应下来。 又问清他是外乡人,于是要求他每天悄悄入府,不得对外宣扬治病的细节,待女儿病好之后,他会在原定的诊费上再加五十两的酬金,只求他尽快离开此地。 关山月明白这是花钱让他闭嘴,以保住小姐的名声。 他原本就是为了报恩而来,自然没有异议。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月的时间,让两个年轻人的心在逐渐靠拢。 青城县县令名叫殷世林,这位得病的姑娘是他唯一的女儿,名叫殷玉莲。 在治病的过程中,殷小姐不但非常认可关山月高超的医术,还被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这个游遍名山大川的男人,见多识广,经常在她郁闷的时候给她讲述外面的奇闻趣事,博她一笑。 心情好了,有利于病情的恢复。 殷玉莲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见他居无定所,做了江湖游医,觉得埋没了人才。 于是暗中相赠他一笔银两,希望他日后开一所医馆,能成为一代名医。 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这么关心过他。 关山月这才知道,天下的姑娘不全都是像小师妹那样飞扬跋扈又诡计多端的。 殷小姐就是既温柔又美丽的姑娘,天生一副善良的心肠,愿意无私地帮助他人。 等殷玉莲病好的时候,两个人暗生情愫,有些难舍难分了。 关山月并没有如约离开青城县,而是换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在这个小小的县城,他无数次与殷玉莲“偶遇”。 在青儿的掩护下,他们作伴观赏江南的美景,也时常相约品尝美食。 就在关山月准备坦白自己的身份,请媒人向殷知县求亲的时候,皇上选秀的圣旨到了。 殷玉莲就在待选的名册内,她得知消息哭得肝肠寸断,求父亲不要送她入宫。 殷大人倒没有卖女求荣的心思,只是,圣命不可违。 他只能劝女儿安心入宫,万一落选了,熬几年,就会被放出宫来,回到家乡。 若是抗旨不遵,他们一家老小,可就性命难保了。 殷玉莲无奈之下,只能应允了。 毕竟,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害了全家十几口人的性命,更不能害父亲丢了官儿。 殷家一门都是读书人,只有她爹十年寒窗,改换了门庭。 这份荣耀来之不易,不能毁在她的手里。 她能委屈的,只有自己和那份刚刚生出萌芽的感情了。 第163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 殷玉莲去见关山月最后一面。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那一道宫门,隔断的不仅是爱情,还有亲情。 或许,她熬个十年八载的就会被出宫来。 或许,这一辈子她都会被困在那个不能自由呼吸的地方。 她带着帷帽,一层面纱遮住了她哭红了的眼睛。 来到关山月的下榻的房间,他正眉飞色舞地逐一清点桌面上的礼品呢! “玉莲,我,我想请了媒人,向殷大人提亲去呢!你看看这些礼品,还合规矩吗?”关山月搓着手,兴奋地问。 殷玉莲忍了一路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可遏制地滚落下来。 她哭得气滞语凝,两个肩膀不住地抽动。 关山月慌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怪我冒犯了你吧?我知道,你是千金小姐,我是白衣之身,配不上你的。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的。” 他不能考取功名,但是不会少了她的富贵。 “不要说了,我们今生是没有这个缘分的。”殷玉莲呜咽出声。 “你是嫌弃我的出身,还是担心令尊大人会棒打鸳鸯?”关山月轻声问。 “都不是,以后,我们再不要见面了。”殷玉莲痛哭失声。 是,再也见不到了啊! “玉莲,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把话说清楚。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关山月很乐观地劝慰她。 虽然他不可能入朝为官,但是凭着医仙谷下任谷主的身份,这门亲事,他不算高攀。 “这次,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你不知道,皇上选秀的名册里有我。十日之后,我,我就要入宫待选了。”殷玉莲哭着说出了实情。 “啊?”关山月呆住了。 满腔的欢喜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助的悲凉。 皇权于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但是此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他引以为傲的医术,能救得了许多人的性命,却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 “不能不去吗?我有办法让你大病一场,错过这个机会,只要你愿意。”这是关山月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了。 “没用的。按照规矩,这一次因故不能参选的,下次还会被召入宫。上了名册的女子,若是私自婚配,会累及族人。我若是拒绝入宫,我一家人很有可能被充军流放。” 殷玉莲据实相告,她不愿意让关山月误会,以为她是攀龙附凤的人。 “就,没有一点儿办法了吗?”关山月对朝廷的规章制度根本不懂。 殷玉莲摇摇头,她爹一个小小的县令,如何能与皇权抗衡呢? “玉莲,我此生只想娶你为妻。若是不能如愿,就,终身不娶了。”关山月凄惨一笑,语气决绝。 老天何其不公? 他入了眼入了心的女人,却永远不可能属于他了。 殷玉莲睁大了泪眼,或许,他们还有一点儿机会呢? “你,愿意等我吗?”她轻声问道。 “等来世吗?我愿意!”关山月毫不犹豫地举手发誓。 “倒也不用那么久,或许十年八年就可以了。我爹不过是个七品县令,待选的秀女身份高贵的比比皆是。有王侯将相之女,有封疆大吏的千金。我的家世,注定不会被人重视的。 只要入宫的时候,我刻意扮丑,就会落选了。我可能会成为一名宫女,只要离皇上远远的,不被他宠幸,过几年年纪大了,就会被放出宫来。只是,那时候我已经二十多岁了……” “不要紧不要紧,只要能等到你,等到齿摇发落又又何妨?”关山月抓住殷玉莲的手。 她为了他,愿意放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机会,他不过是晚几年成亲,这有什么关系呢? “这并非万全之计……”殷玉莲轻声叹息。 进了皇宫,就没有一样事情,是她自己能做主的了。 “我知道,你这么善良,老天一定会帮你的,会成全我们的。万一……我也不会怪你。如果你能出宫,就派人去医仙谷找我。那里,是我的家。”关山月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医仙谷?那是什么地方?”殷玉莲万分诧异。 “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峡谷里。那里,四季皆是美景,长着几百种药材,我师父是医仙谷的谷主,我是他捡来的孤儿,他把我养大成人,又教了我本事。这次回去,他就会把谷主的位置让给我,自己云游四海去了。” 关山月坐下来,写下了详细地址,还画了一张图。 殷玉莲小心收好,她会牢牢记住这个人这个地方,永远都不会忘。 二人分别之后,殷玉莲就再也没有出府了。 如果被人看到她与年轻男子私下往来,她一家人性命不保。 到了秀女进京的那日,殷玉莲坐上了马车,心里酸涩得要命,却不敢流一滴眼泪。 这是无上荣耀的事情,能服侍皇上,是她们这些人的福分。 虽然这福分,她并不想要。 送行的人默默无语,不住地挥手。 有人泪流满面,有人喜笑颜开。 有人是伤离别,有人盼望着女儿能让他们飞黄腾达。 秀女们的车辆走出了县城,前面不远处是一座竹林,有人放声高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愉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最后两句,反复吟唱,凄美的歌声在众人的耳边回荡,久久不曾停歇。 殷玉莲用帕子蒙住了脸,用手捂住了嘴,心里的酸涩从眼睛里淌了出来。 这首《留别妻》,是关山月吟唱的。 虽然此时此刻意境与歌中描述截然相反,但是她听懂了。 他在告诉她,只要她活着就一定要归来啊! 即便是死了,他们也会两心相念。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别,他们就断了音信。 君问归期未有期啊! 第164章 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皇宫里 云锦婳这才明白,为什么医仙谷这二十几年来,对南陵皇室深恶痛绝? 她就说嘛,在娘亲的口中,这位师伯曾经是一个好脾气的大哥哥,她怎么胡闹,他都不会生气。 她闯了多大的祸,他都心甘情愿地给她收拾烂摊子。 怎么后来在别人眼中就成了性情乖戾,冷酷无情的人了? 原来,先皇跟医仙谷谷主真有夺妻之恨啊! 他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走向他永远进不去的地方,又无望地守候了二十几年,无情就成了他护卫自己的铠甲。 “关伯伯,您是真正的男人,一诺千金。可是,庄静太后早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您,还愿意带她去您的医仙谷吗?”云锦婳看着关山月,肃然起敬。 “在我心里,她永远只是殷玉莲。我二十几年不出谷,就是怕她找不到我啊!只要她肯走出宫门,以后就只有一个身份:医仙谷谷主夫人。”关山月眼里的柔情似乎要溢出来了。 云锦婳揉了揉眼睛,这故事,没有话本子写得精彩。 但是,为什么她听了想哭呢? 她一直以为爹爹是天下最深情的男人了,多年来与娘亲恩爱无比,从无二心。 可是跟关伯伯比起来,他好像就显得略逊一筹了。 “关伯伯,我得了机会就把这话回禀给太后娘娘。只是,她的选择无论是什么,都请您尊重她。” 云锦婳有心成人之美,无奈,这种事情不是她能决定的。 “好。”关山月淡然一笑。 云锦婳的一席话,打开了他的心结。 玉莲的心里一直是有他的,这就足够了。 “丫头,急流勇退吧!皇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看在你娘的情面上,医仙谷可以养你一辈子,我这次总得带一个人回去。”关山月语重心长地说道。 “关伯伯,我不走,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皇宫里。”云锦婳摇摇头。 说好了患难与共的,这皇宫里危机四伏,离开了她,萧槿安可怎么活? “郎有情妾有意啊,这两情相悦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啊!”关山月“啧啧”赞叹。 “关伯伯,您别乱说,我,我跟他只有君臣之谊,没有男女私情的。”云锦婳急忙更正。 “嗤!” 关山月一声长笑:“丫头,伯伯是过来人了。你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我。为了那小子,你不择手段把我弄进京城来。为的是什么?你怕他死,你心疼他。这男女之间啊,只要心疼对方,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云锦婳眨了眨眼睛,那个,她从相识的那一天,就心疼萧槿安啊! 难道,自己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关山月一指头戳到云锦婳的额头上,挺精明的小丫头,怎么在感情上就这么迟钝呢? 蓝玉瑶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已经把京城赫赫有名的少将军云霆给收为己有了。 云锦婳倒好,从天而降的馅饼眼看着要落在怀里了,她一记连环腿,给踢出去了。 踢—出—去了! 算了算了,这孩子靠引导和敲打是开不了窍的。 还是先把生米做成熟饭再说吧! 第二天傍晚,萧槿安早早溜出了皇宫。 来到宫外,接应他的景航递上了雪白的狐皮大氅,他把脸藏在又长又软的皮毛里。 人暖了,心也暖了。 来到富丽堂皇的武安侯府,云锦婳已经在门外迎候了。 萧槿安笑身姿挺拔,薄唇噙笑,他终于可以不用爬墙来见小姑娘了。 “快进来吧!” 云锦婳反而跟做贼似的,左右逡巡着。 进了院子,萧槿安才抬起头来。 青黛直眉瞪眼地看了他好一会子,才诧异地问道:“小姐,这不是您那个江洋大盗黄大哥吗?” 景航嘴角一抽:那他这个御前侍卫岂不是成了被盗贼收买的内奸了? “青黛,不许胡说。我哪里认识什么江洋大盗?”云锦婳尴尬地扯着萧槿安就走。 青黛转着眼珠子,又认出景航来了。 “咦?你不就是带走江洋大盗的那个宫廷侍卫吗?你怎么跟贼混到一起去了?”她越发的疑惑。 这贼,好大的本事。 “姑娘,你别一口一个贼喊着,那是皇上!”景航脸都绿了。 “皇上?”青黛大吃一惊。 哦,想起来了! 皇上把这座府邸赐给小姐的时候,他带着群臣来给暖居。 自己远远地看了那么一眼,虽然没有看清皇上的面容,但是这身形是十分相像的。 完了! 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被她当做了贼。 青黛撒腿就跑,在皇上离开武安侯府之前,她决计不出来了。 景航一头的黑线,这,御驾亲临,武安侯府就出动了两个人。 云姑娘陪着皇上进了内宅,这个鲁莽的丫鬟又不知去向了。 好歹他也是皇上身边的近侍啊,在宫里都要被人高看一眼的。 在武安侯府,就被撂在院子里了? 这,皇上爬墙的时候,他在墙外忍受孤独和寒冷。 皇上从府门被迎进来,他在屋子外继续餐风饮露? 哎呦呦,他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景航不知道皇上跟武安侯商议什么军国大事去了,也不敢随意打扰。 只好直挺挺站在廊檐下,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因为事先得到了云锦婳的吩咐,武安侯府里的下人都守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人随意走动。 所以,根本没有人招呼景航。 偏生天公不作美,阴云密布,寒风呼号,不多一会儿,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景航暗叹一声:这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放个屁都砸后脚跟。 没办法,他就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连老天都跟他过不去。 得了,运功抵御风雪吧! 别等皇上出来了,他变成了雪人。 “景侍卫,您站在外面做什么?” 白芷手里托着一个油纸包,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景航一愣。 武安侯府里还有人认识他? “景侍卫,我是白芷,常跟在武安侯的身边,我们见过的。”白芷微微一笑。 “啊,白芷姑娘,皇上与武安侯商议大事呢,你能不能找间屋子让我暂避风寒啊?”景航搓着手问。 皇上来到武安侯府,至少会逗留一两个时辰,他这身子骨的确很结实,但是也不能白白糟蹋啊! “是府上失礼了,怠慢了景侍卫,请您跟我来吧!”白芷在前面带路。 景航感动得都要哭了。 苍天啊大地,他终于遇到了一个有良心的人。 第165章 进门先洗香香? 白芷把景航带进了对面的客房,给他端来了温热的香茶,又把手里的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红豆包合栗子糕。 “景侍卫,您慢用。”白芷浅浅一笑,退了出去。 景航猛灌了几口热茶,再吃了几口糕点。 浓浓的香气在口腔里蔓延,一直甜到了心坎儿。 这样的待遇,他等皇上一整晚都没问题。 只是,他没有想到,皇上此时受尽了煎熬。 走入客房的一刹那,萧槿安一双狭长的凤眸瞪得老大。 很宽敞的房间,地中央摆着一只浴桶。 这浴桶是楠木所制,比他在皇宫里使用的还要奢华。 这并不奇怪,很符合陆明轩那恨不得把“有钱”两个字刻在额头上的性子。 不过这浴桶的底部箍了一层半米多高的铁皮,放在一个巨大的三角架上,底下摆着几个炭盆,里面堆满了银丝炭。 浴桶上方水汽氤氲,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水变成了深褐色,散发出奇特的味道。 萧槿安转头看着云锦婳,眼中现出点点笑意来。 “锦婳,你把我洗剥干净之后,要干什么呢?”萧槿安坏笑着问。 武安侯府待客的规矩真别致,进门先脱光光洗香香? “别胡思乱想,中了毒的人还这么不安分。脱了衣服,进去泡着吧!这是为了逼出你身上的寒毒,洗干净之后就可以行针了。”关山月冷着脸从里间走了出来。 虽然他不是云锦婳的爹,但是也生出了自家水灵灵的大白菜要被猪拱了的烦恼。 “腾!” 萧槿安一张脸红到了后脖颈儿。 他回头儿幽怨地看着小姑娘,她怎么没有事先告知这屋子里还有外人呢? “关神医,这浴桶里都放了什么?”萧槿安郑重其事地问。 好歹他是一国之君哎,掉在地上的脸皮能捡回一点儿是一点儿。 “草寇、生姜、丁香、甘草、艾叶……”关山月一本正经地答。 只是,他每说一样,云锦婳脸上的笑意就深了一分。 “哈哈哈,关伯伯,这些东西不是厨房用来炖肉的吗?哎呦,您还准备了几个火盆,待会他坐进去了,我来掌握火候儿好不好?”云锦婳笑得前仰后合的。 她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细皮嫩肉的萧槿安坐在一锅热水里,上下沉浮,不一会儿,水开了,把他给捞出来…… 这哪里是治病? 这大冷的天儿,分明就是在准备羊肉锅子。 哎呦,越想越馋,她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萧槿安:“……” 小姑娘笑得那么邪恶,那垂涎欲滴的样子,该不会是,想吃了他吧? 关山月斜睨着云锦婳,拉长了声音:“你确定要留下来全程观看?” 这丫头去了边关三年,难不成都忘了自己是个女人了? 一个大男人药浴,她在旁边添薪加火? 就是蓝玉瑶都做不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啊! 萧槿安已经把大氅脱了下来,小心地搭在了椅背上。 修长的手指放在了第一粒纽襻上,他乜斜着眼睛瞟着云锦婳。 反正自己早晚都是她的,她要是想大饱眼福,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两个男人四只眼睛瞅着她,云锦婳这才反应过来,俏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 大男人洗澡,是她能看的吗? “噌!” 她一个箭步窜进里间,再也不肯出来了。 “劳烦关神医也出去吧!”萧槿安长眸低垂。 他这身体,只能给云锦婳一个人看。 “想活命,就快点儿进去。都是男人,矫情什么啊?谁还会偷窥呢?难道你有的我没有?”关山月说着背转了身子。 他对萧槿安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尊敬。 既然是玉莲的儿子,算起来就是他的晚辈。 唉,如果没有他爹横刀夺爱,他和玉莲的孩子也该有这么大了。 萧槿安暗自腹诽:男人和男人也是有区别的好吧? 外貌都千差万别,这尺寸和形状肯定也不会雷同啊! 他飞快地脱掉身上的衣服,“扑通”跳进了浴桶。 浴桶很深很宽,他这么高的个子,坐下去就只有胸口以上的部位露了出来。 适宜的水温,带着独有的辛辣气息,把萧槿安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靠在浴桶上昏昏欲睡。 关山月没有打扰他,只不时用手测试着水温。 待到稍稍冷却的时候,他点起了炭盆。 上好的银丝炭,燃烧起来没有烟雾,也不会“噼啪”作响。 水温有些烫手的时候,萧槿安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人浸泡在热水里,却觉得体内一股股寒气喷薄而出,冷得他上下牙不住地“打架”。 不出一刻钟,水面上竟然结了一层薄冰。 关山月又点燃了一个炭盆,还拿了一把扇子大力扇动着,一块块银丝炭红彤彤的,热气灼人。 水温越来越高,那一层薄冰消失不见了。 一炷香的功夫,水面再次结冰。 燃烧的炭盆,又多了一个。 如此反复三次,萧槿安的头上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来,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出来吧!”关山月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这大冬天的,他都快中暑了。 给他治个病,不但白搭功夫和药材,还差点儿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就是在小师妹身上,他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萧槿安迅速跨出浴桶,擦干了身上的水迹,套上了月牙白的亵衣亵裤。 关山月不由的多看了萧槿安几眼。 被大火煮了一个时辰的人,又逼出了体内部分寒毒,换做常人,早就精疲力尽,虚弱的站不起来了。 他竟然能够快速穿戴整齐,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这份体力,就是一般的武者都达不到啊! 至少自己不依靠药物,是做不到的。 这小子,是天赋异禀,或者,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锦婳怕是也不知道他的根底吧? 这人,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哪里还需要小丫头时时刻刻惦记他的安危呢? 他的的确确是中毒了,但是就这身体,跟锦婳嘴里说的“弱不禁风”是一点儿边都不沾啊! 是这小子故意扮猪吃老虎,还是小丫头看走眼了啊? 第166章 萧槿安,我在呢 “去里间床上躺着,等着我。”关山月出去沐浴更衣了。 萧槿安揉了揉鼻子,低笑出声儿。 这话,如果是小姑娘对他说的,那该多动听啊! “锦婳,我进来了啊!”萧槿安轻叩门扉。 云锦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随口应了一声。 萧槿安推门而入,他身上只穿着亵衣亵裤,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慵懒随意。 一头长发半干未干,水珠从额前的碎发上滚落,顺着他半敞的领口滑了下去。 因为刚出浴的缘故,他白皙的肌肤染成了娇艳的桃粉色。 柔软、细腻。 像饱满的水蜜桃一样光滑,分外的诱人。 云锦婳别开了眼睛,耳朵尖微微发红。 她捏着自己的脖子,把口水一点一点咽了下去。 怎么回事儿? 她有点儿心猿意马呢? “锦婳,你出去,我要给他行针了。”关山月拿着一盒银针走了进来。 云锦婳长出一口气:您老人家来得可真是时候! 萧槿安瞬间黑脸: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把衣服脱了,平躺在床上,只留一条里裤就行。” 萧槿安躺了上去,关山月拿起了银针,寒光一闪,还没等扎在穴位上,就见他的病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关山月:“……” 他万万没想到,萧槿安是个胆小如鼠的人。 他手里拿的是救人的银针,又不是杀人的刀枪剑戟,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吗? 啧啧,锦婳配这么个窝囊玩意儿,还真是委屈。 除了天下至尊的身份,这人好像没有什么优点。 也是,就他爹那德行,烂种子能长出什么好苗来? “哎,醒醒!”关山月一边点了他几个穴位一边呼喊。 萧槿安刚醒过来,看着关山月手里的银针,再次晕了过去。 “我救不了这个娇贵的皇上,胆子太小,他见不了我的银针,晕过去两次了。”关山月走出来,无奈地摇头。 云锦婳:“……” 不会吧? 他们切磋武艺的时候,用的都是真刀真枪。 萧槿安还曾受过剑伤,当时血流如注,他却没有退却,坚持到了最后。 “关伯伯,您再试一次吧!”云锦婳软语相求。 这是世上唯一能救萧槿安的人了。 “行吧,他如果再晕过去,你就另请高明吧!”关山月很勉强地答应了。 “我,我陪您。”云锦婳谄媚地笑。 “看看,心疼了吧?”关山月撇着嘴笑。 云锦婳刚踏入里间,就捂住了眼睛。 萧槿安脱得光溜溜的,就只留了一条短短的里裤,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该看的不该看的,她都看到了啊! “小子,想活命你就给我睁大眼睛。”关山月一声低吼。 什么毛病? 几根银针就能吓掉他的魂儿? “萧槿安,萧槿安,我在呢!”云锦婳什么都顾不上了,赶紧跑到他的身边。 用力攥住了他的手。 不能晕不能晕,否则,这条小命很可能就保不住了。 心疼不心疼的她不知道,但是她真心不想他死啊! “锦婳,我怕。”萧槿安眼神飘啊飘的。 不敢面对关山月。更不敢看他手里的银针。 “你是怕针还是怕死?”云锦婳让他自己选择。 他是成年人了,能对南陵负责,还不能对自己负责吗? “怕针更怕死。”萧槿安实话实说。 关山月两眼望着屋顶,锦婳拼命护着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这么个窝囊废,能让南陵国泰民安? 死就死了吧! “我要是死了,你可怎么办啊?”萧槿安眉宇之间笼罩了一层哀愁。 “你死了我带她回医仙谷,给她找个相貌英俊,身体健壮的男人,生几个儿女,过平淡幸福的生活。”关山月淡声说道。 他有什么资格担心锦婳? “锦婳,你来给我行针好不好?如果行针的人是你,我,就没有那么怕了。”萧槿安低声央求。 关山月:“……” 你小子不会是嫌弃我长得丑吧? 再怎么说老子也是你娘一直放在心里的人。 你这是在质疑你娘挑男人的眼光吗? “关伯伯,我能不能从背后开始行针呢?”云锦婳问。 关山月狐疑地问:“丫头,你学过?” 小师妹那半吊子水平,也敢为人师表? 虽然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能随意祸害啊! “在祥龙寺跟了然大师学过一点点。”云锦婳自认还是有点儿行医经验的。 关山月缓缓点头,那老和尚是懂一些黄岐之术的。 虽然没有多高明,但是勉勉强强能跟他医仙谷三流大夫相媲美。 “学了多久?”关山月随口问道。 哼,小师妹很过分啊! 丫头想学医,为什么不送到医仙谷去,让他亲自教导呢? “一刻钟。”云锦婳老老实实地回答。 关山月:“……” 还,真是只学了一点点! “我教了你针法,你敢运用吗?”关山月不放心地问。 “敢!”云锦婳毫不迟疑。 不是有高手在身边吗? 她就是把萧槿安给扎偏瘫了,关伯伯都能给治好了,且不会有什么遗留问题。 “你,敢用她吗?”关山月又问萧槿安。 “敢。”萧槿安更干脆。 关山月真是服了这两个人,一个敢提要求,一个就敢答应。 皇上这条命在他们眼里,好像也没多珍贵。 “这里,进针一寸。”关山月在萧槿安的腰部点了一下。 云锦婳的力道控制得很好,银针准确无误地刺入了穴位,深浅恰到好处。 “这里,进针一寸五。这里……”关山月一连指了十几个穴位。 “萧槿安,不疼的,这有什么好怕的呢?”云锦婳有些不明白了。 男人安安静静地趴着,针落下去的时候,他并没有过激的反应。 “锦婳,我小的时候,母后身体特别虚弱,常年药不离口。后来,仁寿太后以宫里削减用度为名,停了她的药,命太医用针灸之法给她治病。 那么长的针,一针下去,鲜血四溅,母后痛得昏了过去。太医每日都来,母后每天都会昏迷很久。那个时候,我真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母后在我的哭声中醒来,太医再次行针的时候,她自己撕裂了身上的衣服,诬陷太医轻薄她,要告诉父皇。 太医害怕了,答应暗中给她用些珍贵的药材续命。母后扯下了他的荷包,作为证据,这才保住了性命。从那个时候起,我看到银针,就想到母后被欺被辱的那一幕。” 萧槿安低低的声音蕴含着满满的恨意。 关山月眼角湿润了,瞧瞧把孩子吓的。 等有了机会,他要让那个毒妇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第167章 小姑娘为什么会替算计她的男人说话? “沈璃竟然如此恶毒!萧槿安,她做了那么多坏事,你为什么至今还把她当作一尊菩萨给供着?”云锦婳替他和庄静太后抱打不平。 “她心肠恶毒,但苛待妃嫔和皇子,不过是德行有亏。想褫夺了她的封号和太后位分,需要杀人害命或者祸乱皇室的罪名。把她打入冷宫,是我当了皇上就想做的事情。”萧槿安压在心中的恨意肆意翻涌。 压都压不住了。 “就只打入冷宫吗?为什么不想办法干脆坐实了她害人的罪名,直接弄死她?” 关山月虽然没有见过仁寿太后,但是因为殷玉莲,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恨之入骨。 “关伯伯,您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他中了什么毒?”云锦婳岔开了话题。 她知道,萧槿安要对付的不仅是沈璃,还有她身后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 萧槿安竖起了耳朵,这也正是他想知道的。 “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种毒草名叫蚀骨草,南陵境内并没有,而是长在东昭和西滨的交界处的云雾山。误食了蚀骨草,症状与温热病十分相似,严重的会咯血。如果医治不及时,身体会越来越虚弱,最后会吐血而亡。 能够把蚀骨草炼制成毒药的,只有苗疆的巫师,这东西最初是用来对付猛兽的,后来被心术不正的巫师拿来害人。可是,这毒药怎么会流入南陵皇室的呢?”关山月皱着双眉。 “东昭和西滨?” 萧槿安和云锦婳同时在脑海里搜索可疑的人。 “不会是西滨的那个冷血摄政王对朕的报复吧?”萧槿安对他们的和亲要求至今耿耿于怀。 而且,他写下的国书,对西滨的小皇上极尽羞辱。 那个神秘又冷血的家伙儿,对西滨皇上倒是忠心耿耿,而且还是个睚眦必报的。 他暗地里做出这种事情,合情合理。 “不!不会是他。”云锦婳下意识地反驳。 三哥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最不屑用卑鄙的手段害人。 尤其,不会害到萧槿安的头上。 “你怎么知道不会是他?”萧槿安猛然转过头来。 小姑娘为什么会替算计她的男人说话? “因为,西滨内斗严重。我想,至少现在,他不会与南陵为敌。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但凡长点儿脑子的人都不会做。”云锦婳煞有介事地分析。 萧槿安盯了她好一会子,才缓缓点头:“言之有理。” 小姑娘,似乎有事儿瞒着他啊! 云锦婳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说谎的时候,眼珠儿会不自觉地向右飘。 她认识西滨的摄政王? 云锦婳看到他转过头去,才悄悄吐了吐舌头。 哼,你嘴里那个冷血无情的人是我三哥。 他算没算计你,我能不知道? “不是西滨,那就是东昭暗地里使了绊子,难道是她?”萧槿安想到了一个人。 “皇上,猜疑定不了任何人的罪,总要找到真凭实据的。”云锦婳压低了声音。 她知道萧槿安怀疑的是祁珺瑶,但是他刚起了把沈璃打入冷宫的心思,再怀疑东昭的郡主,会不会让人误以为他其实针对的是靖王萧牧尘? 毕竟,这两个女人都是他最亲密的人。 一个是他的生身之母,一个是他的结发之妻。 “朕知道。”萧槿安声音沉闷。 他憎恨沈璃,因为他们母子受过她太多的磋磨。 对那个东昭郡主也并无好感,因为她第一次出现在南陵的宫宴上,就蓄意挑衅他的小姑娘。 但是,他跟萧牧尘的关系,还算和谐。 虽然说不上有多亲密,但是表面上的兄友弟恭,两个人都尽力维持着。 即便回想起从前那些黯淡无光的日子,他也记不得萧牧尘曾经难为过他。 他们兄弟,会有反目成仇的那一天吗? 这些关系到前朝后宫,甚至两国之间的明争暗斗,关山月并不感兴趣,而且这也不是他能参与或者左右的。 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治好萧槿安的病。 让他有足够的精力和充沛的体力,去解决潜在的危险。 这时候他才理解云锦婳的良苦用心,萧槿安不能有意外,皇室乱了,天下也就乱了。 不管是内忧还是外患,承受苦难的最后都是百姓。 关山月默默地捻针,萧槿安脑后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叫道:“关神医,您指点锦婳就好,不必亲自动手。” 然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关山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苦练几十年的本事,还不如一个对医术一窍不通的小姑娘更令人信赖? 这真是没有天理了! 只是一个戒心这么重的男人,又有着无与伦比的尊贵身份,他为什么对锦婳如此的信任和依赖呢? 等到云锦婳拔下银针,擦拭干净了,萧槿安缓缓地起身。 “记住,针灸后不能受凉,要记得避风,不能食用辛辣食品和牛羊肉。”关山月叮嘱。 “扑通!”萧槿安直挺挺地躺回去了。 “锦婳,外面下雪了。我不能受凉,还怕风……”他终于有了名正言顺耍赖的理由。 这样的天气,他留下来过夜合情合理吧? 你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次老天对他都动了怜悯之心。 云锦婳一阵风似的出去了,萧槿安嘴角翘了起来。 虽然今夜不能同榻而眠,但是住在武安侯府,离她近了一步啊! 云锦婳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床厚厚的棉被。 萧槿安笑纹深了几分,小姑娘真疼他啊! 怕他忍受不住寒冷,特意寻了一床这么厚的被子来。 “呼啦!” 云锦婳手腕一抖,那被子在空中展开,把萧槿安连头带脚盖了个严严实实。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云锦婳把他卷吧卷吧,卷成了一个长筒,扛在了肩膀上。 “景侍卫,府门外备有马车,劳烦你这几步路把皇上扛出去吧!记住,千万不能让他受了风寒。”云锦婳细心交代。 “武安侯,您就放心吧!”景航把那么大一个铺盖卷儿小心翼翼接了过来。 萧槿安:“嘤嘤嘤……” 我哭死! 云锦婳,你就是长了个榆木脑袋,也该开窍了吧? 第168章 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不但被卷在被子里的萧槿安差点儿被气晕了,就是站在屋门口的关山月也同样的一脸懵。 他当初就是这么被带出医仙谷的吧? 想到他跟皇上同等待遇,关谷主就没有那么气了。 这丫头解决问题的手段,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武安侯府的马车里,景航把那么长的一个行李卷毕恭毕敬放在车厢的座椅上。 只是,皇上七尺多高的身材,躺上去只能蜷曲着身子。 “皇上,武安侯府的茶真好喝。又香又浓,好像是什么锦绣茶王香竹箐。三品大员一年的俸禄还买不来一两茶叶呢,陆公子给武安侯留下了足足有半斤。属下今儿是兔子跟着月亮走,借了贵人的光了。没有您,微臣一辈子也喝不上一口这么珍贵的茶。” 景航喜滋滋地念叨着。 萧槿安杀人的心都有了,这么好的东西,又没花自己的银子,锦婳都舍不得借花献佛给他尝尝。 “皇上,红豆包香甜软糯,栗子糕松软细腻,御膳房都做不出这么美味可口的点心。”景航继续碎碎念。 “还有吗?朕有些饿了。”萧槿安就觉得“叽咕”一声,肚子空荡荡的。 他泡了那么长时间的药浴,又做了针灸。 那个没良心的丫头,一口茶一口点心都没给他准备。 “没有了,茶都喝光了,点心也吃完了。皇上,武安侯给您准备的茶点更好吧?”景航很没眼色地问。 关键,他连皇上的脸色都看不到啊! 她给我准备了个屁! 宣平帝差点儿就爆了粗口。 “你先把朕给放出来,我快闷死了。”萧槿安无比郁闷。 “武安侯说了,您不能受了风寒。”景航很是尽职尽责。 “再废话朕回去就把你埋雪里。”萧槿安咬牙切齿地说道。 一顿茶点就被收买了的侍卫,不要也罢。 景航飞快地把皇上给放了出来,这才看到皇上只穿了亵衣亵裤,外面的锦衣长袍还有狐皮大氅都跟他一块被卷在被子里。 “皇上,您跟武安侯……”景航差点儿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那个,他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不许再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萧槿安恶狠狠地威胁景航。 他迅速穿戴整齐,顺手还给自己绾了个松松垮垮的发髻,越发像个受尽摧残的良家少年。 “嗤!” 景航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儿来。 不知道为什么,武安侯明明身形娇小,但是跟皇上站在一处的时候,莫名就有一种女大王护娇夫的强悍之感。 所以,他们主子被云姑娘欺负了又怎么样呢?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两个人都乐在其中,他一个外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再敢胡思乱想,朕把你的心也掏出来。”萧槿安火气更大了。 自己穿成这个样子,景航又笑得那么猥琐,一定在臆想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但是,真的没有啊! “皇上,咱们还什么时候再来武安侯府啊?”景航忍着笑,很期待地问。 “你之前不是最反对朕来武安侯府的吗?”萧槿安皱了皱眉毛。 景航不会单单是为了一壶茶两碟点心吧? “那是因为您在屋子里有吃有喝有人陪,微臣只能苦哈哈地站在墙外吹着冷风。现在就不一样了,武安侯府的客房真舒服,茶点很香甜,白芷姑娘特别温柔……” 景航讪讪地闭上了嘴。 完了,这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都给说出来了。 “呵呵……武安侯府的姑娘你也敢肖想?”萧槿安看着景航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为什么不敢?”景航奇怪了。 您惦记武安侯,我喜欢她的丫鬟,这不是属于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你不知道,白芷和青黛是锦婳的贴身丫鬟,是随同她出生入死,立过战功的。锦婳早就恢复了她们的自由之身,还曾经为她们请功。朕已经答应,给了她们校尉之职。 但是这两个姑娘给拒绝了,情愿留在武安侯府。她们二人与锦婳名为主仆,情同姐妹,早已经为二人做了长远打算。日后会给她们一份丰厚的嫁妆,嫁入殷实的人家做正妻的。” 萧槿安对这两个姑娘,还是有些印象的。 “人家的主子怎么那么好?才十几岁,武安侯就为她们以后做打算了。我都二十二岁了,还孑然一身呢!”景航垮着一张脸,很委屈地抱怨。 他是皇上哎,给自己赐个婚,很难吗? 萧槿安:“……” 朕都二十三了,我着急了吗? 关键是着急根本没用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熬吧! 萧槿安很有耐心,但是有个人却坐不住了。 沈璃打造沈家嫡女凤星之命的计划失败了。 她不但没能把沈凌月捧到云端,反而让她名声尽毁。 别说皇上了,之前有意跟沈家结亲的人家,纷纷打了退堂鼓。 一来是沈凌月做的那些事情,实在上不得台面。 哪个府里愿意娶这么个搅家不良的媳妇儿? 有心机有手段,再配上一副恶毒的心肠,这样的女人进了门儿,后宅还能安生? 二来,大家都看明白了。 仁寿太后野心大着呢! 沈家飞出她这一只金凤凰是不够的,她是想着南陵的后宫,永远由沈家人当家做主。 沈夫人着急了,她才貌双全的女儿去了一趟祥龙寺,怎么就无人问津了呢? 她连日进宫,话里话外都在催促仁寿太后尽快为沈凌月终身大事做个打算。 “太后娘娘,这女孩子比不得男人。一家女百家求,男人被拒绝了,也没什么要紧。但是女孩子就不一样了,一个看不上,其他的也会看不上了。您最疼凌月了,还是想办法把她留在您的身边吧!” 沈夫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当初是你打包票要凌月入宫的,可不能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给撂下了。 她的一双儿女,都因为沈璃的主意,才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沈璃绷着脸,这是在怪她喽? 哼,明明是她自己的儿女不争气,一个毫无建树,云锦婳才会看不上。 另一个,那么好的一条计策,都能被她弄砸了。 真是蠢啊! 不过蠢人好拿捏。 实在不行,就别顾什么名节了,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吧! 第169章 这南陵的江山就不该由他做主 过了几日,沈璃召了沈凌月和靖王夫妇一道入宫。 一家人围坐,品着香茶,闲话家常,气氛很是融洽。 “珺瑶,你们成亲也有一段日子了,还没动静吗?”仁寿太后盯着兰敏郡主的肚子,笑吟吟地问。 祁珺瑶脸上一红,微微摇了摇头。 她比仁寿太后还急呢! 女人嫁了个有权有势的夫君,是成功的第一步。 要想保住这份荣耀,必须要有子嗣傍身。 尤其是嫁入皇室,延续血脉的责任,更是重大啊! “哀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意问问。”仁寿太后笑容不改。 祁珺瑶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她这个和亲的郡主,在南陵的生活还算惬意。 夫妻和睦,婆婆待她也宽厚。 比起她在东昭郡王府的日子,这里简直是人间天堂。 “去请庄静太后过来,哀家这里刚刚熬好了血燕,请她过来尝尝。”沈璃吩咐。 “是。”宝珠领命而去。 祁珺瑶暗叹:这天下的当家主母,不是都像她嫡母一样是个心胸狭隘,不容人的。 到底是做过六宫之主的皇后娘娘,这胸襟和气度就是比常人宽广许多。 “母后,您待庄静太后娘娘真是好呢!难怪皇上跟靖王殿下也是兄弟情深。”祁珺瑶笑着恭维。 “做了二十多年的姐妹呢,自然要相互照应着。”沈璃大言不惭地说道。 “表嫂,姑母太后最是仁爱,她对每一位嫔妃都亲如姐妹。她是天下女子的楷模,我们都要以她老人家为榜样呢!”沈凌月大拍马屁的同时,还不忘暗戳戳地映射祁珺瑶。 她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有身孕,若是个贤惠知礼的,就该主动张罗为夫君纳妾了。 祁珺瑶脸色微微一变,她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手却伸进靖王府的后宅了? “表妹,等你成亲的时候,我把从东昭带来的丫头挑两个年轻貌美又伶俐的给你做陪嫁好不好呢?”祁珺瑶很“真诚”地问。 沈凌月咬住了下唇,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恼怒。 “表嫂,您的人还是留在靖王府吧!毕竟自己的人,用着更放心不是?”沈凌月阴恻恻地笑。 这贱人! 嫁进靖王府,却与她一点儿都不亲近。 上次她不过是想让祁珺瑶跟云锦婳闹一场,给她找回面子,却被这女人一口回绝了。 现在,又诚心给她添堵! 陪嫁丫头是干什么的? 她们都心知肚明。 “凌月,你表嫂千里迢迢地从东昭嫁了过来,你可不许欺负她啊!珺瑶,你这表妹从小被娇宠惯了,说话行事甚是随意,你别往心里去啊!”沈璃笑道。 仿佛两个人之间你来我往的明枪暗箭,不过是一场玩闹而已。 萧牧尘眉头一皱,母后叫他们进宫,是为了催促珺瑶尽快生个孩子,还是,有心给他纳侧妃啊? 呵,她自己恨不得父皇一颗心一个人都是她自己的。 如今,却这么大度了吗? 可是,她请了庄静太后前来,又为的什么呢? 殷玉莲是被身边的宫女左右搀扶着,才来到寿康宫的。 毕竟,做戏要全套。 装病,她是认真的。 “见过太后娘娘。” 靖王夫妇和沈凌月起身问候。 殷玉莲一摆手,笑道:“姐姐召我前来,这是有什么大事要商议吗?大可不必,这多年来,后宫的事情一向是姐姐做主,如今,还依着从前的规矩吧!我,没精力,也不愿劳心费力。” 她这一进来,就主动示弱。 她被沈璃欺负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 毕竟,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不会偏心沈璃了。 沈璃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得一张脸紫红。 这贱人! 这不就是明晃晃指责她专权擅势,肆意打压嫔妃吗? 她怎么敢? “妹妹说笑了,别说后宫,就是前朝,先皇在世的时候,国家大事也是群策群力,要听取文武大臣的意见,并不是一味独断专行的。”沈璃很快找回了理智。 她要拿殷玉莲的话堵她自己的嘴。 别以为萧槿安做了皇上,就能为所欲为。 这南陵的江山,就不该轮到他做主。 “姐姐说得对,有什么事情就应该大家商量着办。家和万事兴,国安享太平。您有话不妨直说,今日把我找来,所为何事啊?”殷玉莲端起了燕窝。 呵,沈璃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大方了? “妹妹,当年后宫接连生下几位公主,只有妹妹一夜恩宠就生下了当今皇上。哀家是想请你给靖王妃传授传授经验,可是有什么生子秘方?”沈璃“虚心求教”。 “夫妻是前缘,儿女原宿债。生儿生女都是天赐的缘分,哪里有什么秘方?如果一定说有,那就是多行善少作孽,求个报恩的孩子来,是男是女,倒是无关紧要。”殷玉莲只吃了一口燕窝,就放下了。 寿康宫的东西,她吃起来没有胃口。 还不如,她常年吃的那一碗面鲜美。 沈璃目光阴冷,这女人,在她面前越来越放肆了。 “对对对。妹妹会生养,皇上可不就是来报恩的吗?”沈璃笑意不达眼底。 这贱人! 得了便宜还卖乖。 先皇糊涂啊! 糊里糊涂跟她睡了一夜,生出个小孽种儿来。 撒手人寰之际更是糊涂透顶,竟然把皇位传给了萧槿安。 牧尘那时候尚未成年又怎么了? 不是有她和沈家扶持吗? 如果不是这个错误的决定,这对母子下辈子都没有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机会。 “姐姐这话说的,哪一位皇子和公主不是来报恩的?怎么,您这是对靖王殿下有什么不满吗?”殷玉莲很直白地问。 “自然没有,牧尘他很好,靖王妃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沈璃赶紧摆摆手。 还想离间他们母子关系? 这女人,好恶毒。 “这枣花酥是皇上最爱的点心,来人,去请皇上过来一道品尝吧!”殷玉莲吩咐身边的宫女。 不但靖王夫妇在,就连沈凌月也在,沈璃要商量的,肯定是她儿子的婚姻大事啊! 她一味地退让,被沈璃当成软弱可欺了。 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 这窝囊废谁爱当谁当吧,她是不干了! 第170章 有人要害朕 “真是巧呢!这枣花酥是凌月亲手所做,孝敬哀家的。想不到皇上竟然也喜欢,那快快请他前来。”沈璃立时换上慈爱的笑容。 殷玉莲是皇上的亲娘又怎样? 不过是发几句牢骚,最后还不得乖乖按照她的心意行事? 看在殷玉莲这么上道儿,主动邀请皇上的份上,之前的不敬,她就不计较了。 “母后,皇兄政务繁忙,就不要打扰他了。这枣花酥,儿臣送到御书房吧!”萧牧尘起身笑道。 母后,有些过了。 她一再暗示想让沈凌月入宫,皇兄和庄静太后这边始终没有回应。 怎么,今儿是想牛不喝水强按头? 母后真是糊涂啊! 皇兄早已经不是那个仰人鼻息的稚子孩童了,如今,这南陵上上下下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了。 母后,怎么就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呢?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啊! “哪里就要你去送了?哀家这寿康宫,皇上平日很少涉足,今天你殷母后也在,还怕请不来他吗?”沈璃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逆子? 人家母子一条心,他倒好,处处跟亲娘作对儿。 “去请皇上来吧!”殷玉莲淡然一笑。 她得让沈璃看看,她在后宫一支独大的日子,落幕了。 慈宁宫的宫女走出了寿康宫,去请皇上了。 祁珺瑶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是她高估了南陵皇室。 这世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女人之间,怎么可能做到和平共处呢? 有丈夫的时候,争夺丈夫的宠爱。 做了母亲,又都为各自的子女筹谋。 她倒是有些羡慕庄静太后了,不管吃了多少苦,到底熬出头了。 她的姨娘,就没有这样的好命了。 至今还在郡王府里受罪呢! 萧槿安进来的时候,除了两宫太后,其他人都躬身施礼。 宣平帝的凤眸在沈凌月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坐在寿康宫的都是皇室成员,她一个外人不觉得自己很多余吗? “皇上,这是哀家的侄女沈凌月,你们小时候见过几次的,她一直还记得您喜欢吃枣花酥,这不今日亲手做了,特意送进宫来的。”沈璃竭力在萧槿安面前给沈凌月刷好感。 宣平帝嘴角勾出的笑容,带了讥诮的味道。 呵呵,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吃枣花酥? 还有,沈凌月会记得他? 骗鬼鬼都不信啊! 看到母后悄悄给他递眼色,他意味深长地笑笑:“小时候穷,没见识,更没吃过好东西,所以有人给点儿甜头就念念不忘了。” 沈璃努力维持着笑容,一个皇上说起小时候的事情,竟然只记得自己穷! 这不是当面控诉她这个嫡母苛待他吗? 沈凌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她没给皇上送过甜点啊!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他这是记错人了。 也好也好,这无人认领的功劳就归了她吧! 沈凌月袅袅娜娜站起身来,声音比枣花酥还要甜腻呢! “皇上,这是臣女亲手所制,您尝尝可比得上年少时期的味道?” 她那一双丹凤眼,秋波慢闪,再配上甜美的笑容,对皇上的觊觎之心,昭然若揭。 萧牧尘默默转开头去,沈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必然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可是,表妹这怎么一副急于投怀送抱的模样呢? 萧槿安狭长的凤眸一片清冷,在他的记忆中,所有甜蜜的味道,都只与云锦婳一个人有关。 沈凌月是个什么东西? 竟然妄想冒充他的小姑娘? 好,既然招惹了他,就要承受得住后果。 “沈小姐有心了。”萧槿安长指拈起一块枣花酥,缓缓送入口中。 “嗯,不错,是朕记忆中的味道。”萧槿安又拿起了一块,吃得十分香甜。 “皇上,从选料到制作,都是臣女一人独自完成的呢!”沈凌月垂眸一笑。 “好,很好。”萧槿安幽暗的眼底,寒芒闪烁。 “不好!”萧牧尘暗叫一声。 立时紧张起来,他怎么感觉皇兄笑得不怀好意呢! “凌月……” 他想提醒沈凌月不要无事献殷勤,正斟酌着说辞,就听到萧槿安闷哼一声,一只手捂住了胸口。 “噗!” 他一张嘴,吐出一口黑红的血来。 “皇上!你这是怎么了?”殷玉莲大惊失色,起身把儿子抱在怀里。 “母后,儿子,儿子,难受……” 萧槿安又喷了几口血,溅落在寿康宫的地面上,开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花来。 “快!传太医!寿康宫的所有人不许踏出宫门半步。”萧牧尘立刻做出了决断。 “皇上,您怎么了?”沈凌月吓得瑟瑟发抖。 皇上只吃了两块枣花酥就吐血了,她这下难辞其咎了。 “慌什么?皇上只是政务繁忙,过于劳累,才吐了血。唉,你们的父皇,不也是因为劳心政务,才伤了心脉吗?皇上还年轻,请了太医,好好休养很快就会痊愈的。” 沈璃这个时候反而是最沉得住气的,对,皇上是累吐血的,与食物无关。 凌月这傻丫头,怎么不知道赶紧把自己摘干净呢? “传……传云锦婳入宫。有人,要害朕。”萧槿安脑袋一歪,无力地趴在了桌案上。 “对,传武安侯。”殷玉莲想到了关山月。 他,能救她的儿子。 “皇兄,先请太医来吧!”萧牧尘略一踌躇。 “召武安侯入宫!朕,不能死。更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萧槿安虚弱无比,脸色一片惨白。 “景航!景侍卫!快去请武安侯来,皇上他,中毒了。”殷玉莲哭叫着。 如果她的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今天在寿康宫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来人!封锁寿康宫!去请太医来。太后娘娘,微臣这就请武安侯入宫。”景航嘶吼着。 秦岭带着人把寿康宫团团围住,林峰薅着一名太监撒脚如飞按照他指的方向向太医院狂奔。 景航心急如焚,即刻赶往武安侯府。 寿康宫里,死一般的沉寂。 第171章 萧槿安真是个狠人儿 沈凌月缩在了沈璃的身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声如蚊蚋:“太后姑母……” 沈璃拂开她的手,神情肃穆。 她到现在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枣花酥是宝珠在小厨房亲手做的,这丫头是沈家家生的奴才,她父母如今还在沈府当差。 宝珠绝对不会生出害她的心思来。 可是,萧槿安确实是在食用了枣花酥之后,才吐血的。 那不正常的颜色,不用太医来,她也知道萧槿安十有八九是中了毒了。 她是巴不得萧槿安去死,但是,她绝对没有下毒啊! 大殿里就他们几个人,谁会对萧槿安起了杀机呢? 殷玉莲不会害自己的儿子,萧牧尘也做不出来毒害萧槿安的事情来,沈凌月一心想嫁给他为后,讨好他还来不及呢! 那么,最可疑的人,就是祁珺瑶了。 虽然她是自己的儿媳,但是毕竟是东昭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谁知道她和亲的背后,是不是另有隐情? 沈璃看向祁珺瑶的目光,由从前的慈爱转变成了如今的猜疑和阴冷。 不管下毒的人是不是祁珺瑶,今天的事情注定要有人出来背锅。 那,就只能是祁珺瑶这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了。 祁珺瑶正襟危坐,不经意一抬眸,恰巧与沈璃那不友善的目光碰撞上了。 她心中一凛,她这个婆母不会算计到她的头上来了吧? 祁珺瑶垂下去的手,悄悄握住了萧牧尘的几根手指。 这大殿里,她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个男人了。 “别怕,太医很快就会赶到,皇兄,一定没事的。”萧牧尘这话不仅是说给祁珺瑶的,更是说给大家听的。 只有皇兄安然无恙,他们这些人才能保住性命。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林峰背着太医,太医背着药箱,冲进了寿康宫。 “院正,你快给看看,皇兄这是怎么了?”萧牧尘站在了萧槿安的身后。 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太医看着宣平帝嘴角的血迹,脑袋“嗡”的一声。 他取出了一根银针,哆哆嗦嗦沾了一些血液,银针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太后娘娘,靖王殿下,皇上他,这是中了毒了。”院正这一会儿子的功夫,额头上已经见了汗了。 “太医,可有医治的办法?” “太医,你试试这枣花酥有毒吗?” 庄静太后和仁寿太后同时出声儿。 亲疏立现啊! “太后娘娘,微臣一时查不出皇上中了什么毒?只能先用一些解毒的药物稳住心脉,再请几位太医一起会诊吧!”院正拱拱手。 人多不但力量大,还可以分担责任。 “武安侯怎么还不来?”殷玉莲急得不时向外张望着。 她谁都信不过了,只有关山月才能救儿子的命啊! “妹妹,武安侯又不懂医术,她来了能做什么?”沈璃就不想再看到云锦婳。 “她能查出害了皇上的凶手。”殷玉莲口气无比冷漠。 这一刻,她的隐忍和懦弱统统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重的恨意。 那一双眼睛,犹如两把利刃,似乎要把沈璃的黑心给剜出来。 她低估了这个女人的狠毒。 她以为沈璃只是想掌控槿安的余生,没想到这毒妇竟然是想要他的命。 他们母子无依无靠,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随意找个借口,随便推出一只替罪羊来,给她儿子偿命。 以后,这前朝后宫,就是她沈家的天下了。 但是,她做梦! 只要自己还有三寸气在,她一定会咬死这个毒妇。 云锦婳,是儿子最信赖的人,她一定会帮助自己的。 沈璃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怎么,她这是觉得云锦婳是她的靠山吗? 一个小小的武安侯,自己又没有杀人害命,还敢对她这个当朝太后无礼吗? “把当值的太医都找来,院正,你先给皇上服下解毒的药物,然后再查明这枣花酥到底有没有毒?以免错怪了好人。”沈璃沉着脸吩咐。 “朕不吃药,朕要等武安侯前来。”萧槿安摇头,他不接受这个建议。 “派人去催,请武安侯速速入宫。”萧牧尘高声叫嚷。 “嗖!” 一道人影窜了进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到宣平帝面前多了一个人。 白衣素袍的云锦婳站在了宣平帝的面前。 “皇上,微臣救驾来迟……”云锦婳话还没说完,眼圈儿就红了。 这个命运多舛的倒霉鬼啊,怎么一步一难啊? “武安侯,你来了,朕,就安心了。你一定要查出害朕的凶手,将他绳之以法。”萧槿安伸出尾指在云锦婳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狭长的凤眸瞟向沈凌月所在的位置。 云锦婳:“……” 你拒婚就拒婚,怎么还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 哦哦,明白了! 他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害人的是沈凌月,事情发生在寿康宫,沈璃和沈凌月都难辞其咎。 谋害皇上,这罪名足够抄家灭族的了。 萧槿安真是个狠人儿啊! 这下不但有了把沈璃打入冷宫的理由,沈家在朝堂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关闭宫门,本侯要在寿康宫设下公堂问案,若有违令者,杀无赦。”云锦婳身上散发出的寒气,让大殿的温度都低了几度。 沈凌月的后背已经冒出一层冷汗来。 这女人真像地狱里走出来的罗刹。 “云锦婳!这是哀家的寿康宫,几时轮到你在这里发号施令了?”沈璃厉声呵斥。 云锦婳英眉一挑:“太后娘娘,皇上吃了沈府的点心才中毒的,人又是您请到寿康宫的,本侯不在这里问案,难道要把疑犯带到大理寺吗?” 别给脸不要!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敢暗害萧槿安,就是太后娘娘,她也得给扒下一层皮来。 “武安侯,朕,朕遭人算计。你临危受命,朕赐你监国之职,再赐你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斩谗臣。前朝后宫,若有不服者,斩立决。”萧槿安撑着一口气为小姑娘撑腰。 沈璃差点儿气出心梗儿来。 你咋不把皇位让给她呢? 萧牧尘揉了揉面颊,皇兄真是个狠人儿,这发起疯来,把自己的脑袋都送给云锦婳了。 他这偏听偏信,不是昏君又是什么? 第172章 内讧 云锦婳愣怔了半晌,萧槿安这毒很严重啊!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脑子都不清楚了。 就是想让她狐假虎威,倒也不必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女子监国? 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啊! 不过,既然是萧槿安的决定,好像也不稀奇。 自己在他心里就是一个例外,更何况他能够全身心信赖的人也只有她了。 唉,可怜的皇上,没有她,这个家,不,是这个国得散。 “太后娘娘,您听清楚皇上的圣旨了吗?”云锦婳那口气,十足的挑衅啊! 沈璃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是,她能怎么办啊? 装聋作哑? “听清了听清了,哀家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武安侯,给皇上服了药,你先审问哀家吧!”殷玉莲主动配合。 沈璃五官都扭曲了。 贱人! 贱人! 可气死她了。 太医院的人合力研究出一个方子来,几经推敲,确保万无一失,由一名太医亲自熬药。 景航就站在旁边监视着。 云锦婳在身上摸出一丸丹药来,悄悄塞给了萧槿安。 这是她临来的时候,跟关伯伯求来的解毒丹,可解百毒。 那个,蚀骨草的毒除外。 萧槿安咳嗽几声,抬手掩嘴,顺势把丹药给吞了下去,嘴里心里都甜滋滋的。 他就知道,锦婳舍不得他受一点点苦遭一点点罪。 云锦婳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萧槿安的身边。 只有跟沈璃平起平坐了,她才有资格审问这里所有的人。 “皇上,微臣入宫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云锦婳开始询问。 “两位母后请朕来寿康宫,朕才进来,仁寿太后就说沈小姐自幼与朕相识,还知道朕最爱吃枣花酥。今日沈小姐特意做了一些,给朕品尝。从选料到制作,都是她一个完成的。 朕一时贪嘴,吃了两块儿,就一阵头晕目眩,吐了血了。”萧槿安无精打采地说道。 看上去,随时都会晕倒。 “太医已经验过了,枣花酥并没有毒。所以,皇上中毒的事情,与寿康宫和凌月无关。”沈璃态度依然强硬。 有太医作证,她们洗脱了嫌疑。 萧槿安就是给了云锦婳非同一般的权利又怎么样? 尚方宝剑,就能随意斩杀无罪之人吗? “太医只能证明剩下的枣花酥没有投毒,至于皇上吃下的两块,难保不会被人动了手脚。”云锦婳目光幽寒。 沈璃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怨毒地瞪着云锦婳。 “或许皇上来寿康宫之前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呢!”沈凌月弱弱地说道。 “皇上的饮食,都是有人试吃过的。”景航毫不客气地反驳。 这锅,可不能甩给他们。 “武安侯,朕一时大意。沈小姐带来的点心,是她亲手所制,又是她亲手端到朕的面前,朕以为她是太后的侄女,就没有任何防范,结果……”萧槿安擦着嘴角沁出的血丝来。 寥寥几句话,就彻底把沈凌月给锤死了。 “沈凌月意图谋害皇上,其罪当诛。”云锦婳当场给沈凌月定罪了。 “不!不是我!这枣花酥不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是,是太后姑母准备的。她要我送给皇上,我不知道这里面有毒啊!”沈凌月慌乱地哭叫起来。 姑母,太过分了。 不能让她入宫为后,也不必让她背负谋害皇上的罪名啊! 她这是要把自己和沈家置于死地。 可是,她也是沈家人啊! 沈家倒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沈璃面色骤变,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凌月。 她最疼爱的侄女,她竭尽所能,一心为之谋划前程的侄女,竟然背刺了她! 她一直努力为沈凌月开脱,甚至刚才还在思索,如果在场的人势必要有一个人出来顶罪,她就把祁珺瑶给推出去。 可是万万没想到,被推出去的人是她! “啪!” 沈璃抡圆了胳膊,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沈凌月的脸上。 “你在胡说什么?谁说这点心有毒了?”沈璃一张脸乌云密布。 “对对对,枣花酥没有毒。但是,这东西真不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沈凌月被打懵了。 下意识的只想撇清自己。 “不是你带来的你怎么知道没毒?”云锦婳绵里藏针地问。 这女人,真是配不上萧槿安。 不仅坏,还蠢! “姑母不会害皇上的,她,她对皇上一直以来都视若亲生。” 这话一出口,沈璃自己都忍不住默默捂脸。 沈凌月好意思说,她都不好意思认啊! “沈凌月,这欺君之罪你可认?”云锦婳一拍桌案,目光如炬。 “太后姑母救我!”沈凌月向沈璃求救。 这罪名,她推脱不掉的。 她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做什么点心呢? 沈璃还没开口,云锦婳先发制人地问道:“仁寿太后,这碟枣花酥是出自御膳房呢,还是您的小厨房做出来的?在皇上食用之前,可有人接触过它?” 沈璃略一迟疑,蓦然抬起头来,就看到祁珺瑶绷着俏脸,挺直了腰背,站在了萧牧尘的身侧。 她不闪不避,静静地与她对视。 但是神色坚毅,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决绝。 电光火石间,两个人用眼神做了一次短暂的交锋。 最终,沈璃不自然地避开了她的注视,身子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祁珺瑶这是什么意思? 她,好像看清了自己的意图,打算跟自己玉石俱焚? 不,不是的。 她站在了萧牧尘的身后,一只手还攥着儿子的衣角。 是了,她知道儿子才是自己最大的软肋。 如果,自己敢把她推出去顶罪,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把萧牧尘拖下水。 这个东昭来的女人果然不简单,不像她那个侄女,蠢笨如牛。 沈璃不敢赌了,儿子就是她的命啊! 不,比她的命还珍贵。 沈璃的眼睛在大殿里飞速转了一圈,终于打定了主意。 这才对云锦婳说道:“武安侯,这碟枣花酥是宝珠端进来的。她昨晚不慎打碎了哀家一只心爱的玉镯,哀家罚了她。” 站在角落里的宝珠愕然抬头,太后娘娘的意思,这口千斤重的黑锅,由她来背? 第173章 你要给皇上和本侯一个交代 “不……” 宝珠下意识就想拒绝。 但是,对上了仁寿太后暗含警示的目光,只好把一肚子委屈和不甘给咽了下去。 即使能够自证清白又有什么用? 她一家人的性命,都握在沈家人的手里。 他们杀了她一家,比端了一窝蚂蚁还容易。 如果,她认了罪,至少家人还有一条活路。 宝珠惨然一笑,她还能怎么办呢? “是,是奴婢的错。奴婢受了责罚,一时气不过,就在枣花酥里掺了毒药。可是,奴婢没想过害人的,奴婢是想留着给自己吃的。后来,沈小姐来了,太后催着上茶点,奴婢一时疏忽,误把两块有毒的点心也装进了盘子里。” 宝珠跪在地上哭诉。 云锦婳脸色一寒:不愧是跟在沈璃身边的人,够机灵! 既认了罪,还说明了自己是无心之过。 没有点儿心眼子的人,在这宫里,怕是连一个月都活不过去。 有些争斗,远比战场上还要阴险、残酷得多。 只是,她看起来是很好糊弄的样子吗? “宝珠,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你害了皇上,就是犯了祸灭九族的重罪。不但是你,还有你的家人,无一能够幸免。 既然你已经认罪,那就接受处罚吧!景侍卫,劳烦你去内务府走一趟,查明宝珠家人的下落,即刻押解进京。”云锦婳声色俱厉地吩咐。 她明知道宝珠是代人受过,但没有一句劝解。 毕竟,这是宝珠自己的选择。 她倒要看看,在宝珠的心里,是沈璃重要,还是她的家人更重要? “是!”景航应声就要走。 “且慢!”殷玉莲开口阻止了。 景航停下了脚步,垂手侍立。 “宝珠,你是沈家的家生子,又是太后姐姐身边最得力的人,她怎么舍得责罚你呢?哀家瞧瞧,你伤成了什么样子,竟然起了轻生的念头儿?”殷玉莲说着走到了宝珠的身边。 宝珠慌乱地躲避着:“太后娘娘,奴婢这下贱的身子,不敢污了您的眼。” “你的确不敢!”殷玉莲声音冷淡,“因为,你在说谎,你根本就没有受罚。别指望你那主子大发慈悲,她不会照拂你的家人,甚至都不会给你收尸。你死后,尸首会扔在荒郊野外,任由野狗啃噬。至于你的家人?呵,她连你这个贴身服侍的人都舍出去了,你说她会怜悯他们吗?” 她每说一句,宝珠的脸就苍白一分。 “殷玉莲!你少在这里蛊惑人心,你这意思不就是一口咬定哀家有谋害皇上之意吗?怎么,你就这么容不下哀家了吗?哀家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如此怨念深重?”沈璃又愤怒又委屈。 还不忘哀怨地瞪了萧牧尘几眼。 但凡他是个上进的,早夺了萧槿安的江山,自己这个国母太后也不会落得被一个小小的贵人骂到脸上来。 “是哀家容不下你,还是你容不下我们母子啊?沈璃,你因为我生下了皇长子,忌恨在心,我们母子吃了多少苦,别人不知道,你心里没数吗?先皇龙归沧海,圣驾冥天之际,把皇位传给了当今圣上,更是引起了你的不满。 可是,先皇有什么错呢?这继承大统的人,原本就是立长,立嫡或者立贤。我皇儿他身为皇长子,自然有资格继承皇位。而且,他用三年的时间证明了,他是一位贤德的君主。 他尊你为母后皇太后,以德报怨,给了你尊崇的位分。你却犹自不满,还想着继续把控他,三番两次的想立自己的侄女为后。一个德行有亏,只知道耍阴谋手段的人,她配吗? 哀家几次婉言拒绝,你却变本加厉,竟然心生歹意,妄图害死当今圣上。哀家知道,你骄傲了几十年,不愿意也不甘心与我平起平坐。你就是想害死我的儿子,扶持靖王成为新君。 沈璃,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这样的心思吗?”殷玉莲字字珠玑,把压在心里的怨恨都发泄出来了。 自从云锦婳进来,她就看到了儿子唇边那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而且,云锦婳在跟槿安近距离接触之后,对他的身体不是很在意,转而问起了案子。 这就是说,云锦婳是有备而来,儿子的性命无忧了。 关山月的本事,她是早就知道的。 所以,她要借机大闹一场,把沈璃的险恶用心给揭露出来。 这双连排位,别说沈璃不愿意坐,她也不愿意坐了。 她倒不是想着什么一支独大,而是不想让儿子再受一丝委屈和胁迫了。 沈璃的脸色变了几变,殷玉莲这是摆明了要彻底与她撕破脸了。 这样的心思,她当然有。 但是,绝对不能认。 “庄静太后,皇上中了毒,哀家跟你一样难过。此时,你心智已乱,难免口不择言,哀家不与你计较。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出真凶,还有尽快为皇上医治。你跟哀家在这里纠缠不休,只会延误时机。 来人,先送庄静太后回宫休息吧!”沈璃故作大度的挥挥手。 “未经本侯允许,任何人不许离开寿康宫。何况,本侯觉得庄静太后所言甚是。仁寿太后,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皇上中毒的事情发生在寿康宫,你要给皇上和本侯一个交代。” 云锦婳语气威严,态度霸气,对仁寿太后毫无敬意。 “云锦婳!你竟敢对哀家呼来喝去?哀家是堂堂的太后,不是犯人。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你眼里可还有上下尊卑吗?”沈璃气得浑身哆嗦起来。 真是墙倒众人推啊! “太后娘娘,本侯只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龙体违和,本侯履行监国之职,为了早些查出真凶,得罪了。”云锦婳极其敷衍地一抱拳。 沈璃冷哼一声: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啊! 萧槿安比先皇还糊涂呢! 即便他中了毒,这监国的事情不是交给至亲之人吗? 譬如,萧牧尘。 云锦婳不过是个外臣,还是个女子,何德何能能担任这样重要的职务啊? 南陵的男人,是死绝了吗? 第174章 这是要卖主求荣了 “庄静太后情急失去了理智,武安侯也要跟着犯糊涂吗?哀家给你什么交代?你想定哀家的罪,要人证物证俱全才是。仅凭着庄静太后一番怨言,就想诬陷哀家吗?”沈璃脸上笼罩了一层寒霜。 她云锦婳算个什么东西? 就算是萧槿安,受了她多年的苛待,做了皇上,还不是依然对她毕恭毕敬的? “来人,把宝珠带到外面去,给她纸笔,让她写下或者画出打碎的玉镯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式的?她又受了什么责罚?请宫里的嬷嬷去验伤。也给仁寿太后一份纸笔,请她详详细细地写下来。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又是太后娘娘的心爱之物,想必你们都记得清清楚楚吧?” 云锦婳早就想出了应对的计策。 “是!”景航长臂一舒,跟拎小鸡崽儿似的把宝珠拎了出去。 沈璃顿时六神无主了,云锦婳这贱人,把她和宝珠给分开了,想互相通气都做不到了。 她随口编出来的谎言,这不是一戳就破了? 这可如何是好? 靠在萧牧尘身上的萧槿安,嘴边的笑意逐渐放大。 他的小姑娘,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呃,除了在他表明心迹的时候。 “太后若是不会写字也不会画画,那么口述也是可以的。”云锦婳一本正经地说道。 沈璃鼻子差点儿气歪了。 要知道,入宫的秀女个个都是才貌双全的。 她这个太后娘娘不会写字?恶心谁呢? 只是,她手里的笔似乎有千斤重,还,真就落不下去了。 沈璃暗中祷告,希望老天帮她一次。 宝珠是近身服侍她的人,对她的首饰很熟悉。 她心爱的玉镯也就两对儿,她们主仆但凡有点儿默契,都能想到一处去。 至于惩罚,扣了月银,也是一种惩罚方式啊! 嗯,她的胜算其实很大。 云锦婳静静地看着她嘴里念念有词,暗自腹诽:诸天神佛但凡有一个肯保佑她的,那都应该打入凡尘,永世不得飞升。 沈璃思索再三,“刷刷点点”写下了几行字。 云锦婳一声令下,景航把宝珠带了进来。 看着两张纸,云锦婳沉吟半晌,皱紧了双眉好一会子没有说话。 沈璃心中一喜,哎呦,还真蒙对了啊?! “罚月银三年?仁寿太后还真是赏罚分明,对自己贴身的侍女格外仁慈呢!”云锦婳讥诮地冷笑。 “哀家待她自然是与众不同的,若是换了别人,弄坏了哀家心爱之物,轻则撵出宫去,重则就是要了她的性命也不为过。”仁寿太后口吻里很自然地带出了恩赐的味道。 宝珠眼底晦暗不明,暗暗握紧了拳头。 是她高估了自己在太后心目中的位置,以为即便真的打碎一个玉镯,也不过受到几句呵斥,至于处罚,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罚半年的月银足矣。 罚三年的月银? 这是要她一家人喝西北风去吗? 太后明明知道自己的哥哥要成亲了,家里是需要她帮衬的啊! 呵,她们之间哪里有什么主仆情深? 自己死了,沈家随便再挑一个人进宫服侍就行了。 “可是,宝珠以为太后娘娘给她的恩典是罚月银半年啊!”云锦婳一双清冷的冰眸,在沈璃和宝珠之间逡巡着。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还有,太后娘娘说宝珠打碎了你的三色翡翠手镯,宝珠却说她打碎了一只青玉手镯。”云锦婳玩味地笑笑。 “宝珠,你是不是被吓坏了?一时糊涂,记不清昨天的事情了?”沈璃示意宝珠赶紧改口。 “她怕什么?皇上没定她的罪,本侯也没有刑讯逼供。”云锦婳眸色清冷。 宝珠心中一动,两宫太后素来不合,皇上,不会早就起了铲除仁寿太后的心思吧? 如果,自己帮他达成了心愿,那是不是可以求个恩典,让他们一家人就此脱离沈家? “皇上,奴婢,奴婢有几句真情话,只是,只是不敢说出来。”宝珠对着宣平帝连连叩头。 萧槿安唇角一勾,呦呵,他的小姑娘真厉害,三言两语的,就挑起了她们主仆的矛盾。 宝珠,这是要卖主求荣了? “这案子交给了武安侯,有什么事情,你跟她说便是。”萧槿安彻底放手了。 小姑娘办事,他放心得很。 “武安侯,奴婢如果说了实话,您,能保全我一家人的性命吗?”宝珠又给云锦婳磕头。 “皇上盛德如春,仁慈如海,必然许你戴罪立功的。”云锦婳在给宝珠吃定心丸之前,先给萧槿安戴了一顶高帽。 萧槿安上扬的嘴角,几乎都快压不住了。 啧啧,小姑娘对他的评价真高! 只是如果他们两个私下里相处的时候,她如果能懂他的一往情深,愿意跟他相濡以沫就更好了。 “谢皇上隆恩,还求武安侯为奴婢主持公道。”宝珠下定决心,她不要成为一颗没用的弃子。 “宝珠,你,你想干什么?如果你敢胡说八道,哀家不会饶了你的。”沈璃心头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个贱丫头,要背叛她了! “仁寿太后,皇上和本侯在此,你却肆无忌惮地恐吓一个小小的宫女,你目无皇上也就罢了,还敢把国法律条也不放在眼里吗?再敢多言,休怪本侯对你不客气。” “呛啷!” 云锦婳肋下的宝剑,铮然出鞘。 “云锦婳!这天下还没有能杀哀家的刀剑。”沈璃梗着脖子,脸上能刮下一层寒霜来。 “母后,武安侯一向公正严明,执法如山,您,稍安勿躁啊!只要您没做错事,谁都不能随意给您按上罪名的。尚方宝剑虽然锐利,但是它不斩无罪之人的。”萧牧尘缓缓地开口。 他的亲娘啊,这不就是在作死吗? 唉,喜欢自作聪明的人,给别人挖的坑,最后会成为埋了自己的坟。 滔天的权势和泼天的富贵,谁都想攥在手里。 但是,有命挣你还得有命花啊! “对,牧尘说得对,哀家什么都没做过,不怕谁恶意中伤,更不怕有人诚心设局想陷害哀家。”沈璃找回了丧失的理智。 怎么回事儿? 面对云锦婳,她好像有点儿稳不住了呢! 第175章 众叛亲离 “啪!” 云锦婳拿起镇纸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 “靖王所言甚是,本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那就请仁寿太后说说,为什么你和宝珠的供词完全不一样呢?” 她是真把沈璃当做犯人来审问了。 “哀家所说句句属实,没有一个字的谎言。至于宝珠为什么会写错了,哀家不知道。”沈璃漠然说道。 说多错多,她不会再上云锦婳的当了。 “武安侯,我的供词是假的,没有一句实话。”宝珠垂下了头。 沈璃眼中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狐疑,宝珠到底想干什么? 她怎么有点儿看不懂这个丫头了呢? “武安侯,奴婢并不曾打碎太后娘娘的玉镯,她也不曾责罚过奴婢,您若是不信,可以打开她房中那口黄梨木的箱子,里面有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太后珍贵的首饰,都装在那里面。三色翡翠镯子和青石玉镯,都好好地放在里面呢!箱子的钥匙,就在太后娘娘的腰间。” 宝珠很有底气地说道。 沈璃暗暗磨牙:这贱婢! “请太后娘娘交出钥匙,容本侯查验。”云锦婳直视着沈璃。 “这是寿康宫的私事,不劳武安侯过问。”沈璃态度强硬。 “噌!” 云锦婳宛若一支穿云箭,沈璃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到她人已经俏生生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你还给哀家!”沈璃站起身来,去抢那串钥匙。 “别动!仁寿太后,刀剑无眼。我认得你这尚方宝剑可不认得你,你若敢违抗圣命,别怪本侯不讲情面。”云锦婳腕子一翻,冷森森的宝剑架在了沈璃的脖子上。 “有胆子你就杀了哀家。”沈璃向前一伸脖子。 她就不信,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云锦婳敢要了她的性命。 云锦婳手腕微微一动,宝剑避开了她的要害,在她锁骨的上方划了一道口子。 “姑母,您,您出血了。”沈凌月指着她被鲜血染红的衣服哆哆嗦嗦地说道。 沈璃伸手一摸,再一看,黏腻腻的鲜血沾了一手。 她愕然瞪大了眼睛,云锦婳,她怎么敢? “母后!”萧牧尘几步跨到了沈璃的身边,接住了她瘫软的身子。 萧槿安一直是拿靖王当人肉靠垫的,他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撤退了,萧槿安的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皇上!” 景航和殷玉莲同时扑了过去,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萧槿安整个人都靠在了景航的身上,凤眸微微一暗。 萧牧尘这个时候选择保护沈璃,并不奇怪。 父子天性,母子连心。 只希望靖王在大是大非面前,不要让他失望啊! “牧尘,拿下云锦婳!她想杀了哀家,她罪该万死!”沈璃又恨又怕。 萧牧尘:“……” 您能闭嘴吗? 您儿子我,没这个权利! “武安侯,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伤了我的母后?”萧牧尘不满地质问。 她真是冷酷无情啊! 自己数次维护她,她却完全没有顾及他的情面。 “靖王,你觉得仁寿太后是无辜的吗?她明知道我手里拿的是宝剑,不是烧火棍,还要故意撞上来。如果不是我武功高强,反应敏捷,她的脑袋应该已经掉在地上了。你说,我做错了什么?仁寿太后以死相逼,又想掩盖什么?”云锦婳目光如炬。 萧牧尘气势立时弱了下去,母后的野心他是知道的。 虽然沈凌月和宝珠的话,对母后很不利。 但是,他总觉得下毒的事情,并非母后所为。 害人,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她这样大张旗鼓请了这么多人来,不过是想促成皇兄和沈凌月的婚事。 只是,皇兄中毒是真的,母后说了谎也是真的。 他要如何为母后开脱呢? “咳咳,武安侯奉命监国,谁阻碍她查案,就是,就是违抗圣命。靖王,你护母心切,朕不怪你。但是,你连让武安侯查明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吗?”萧槿安的声音越来越低,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不是时机未到,他真想跳起来暴揍萧牧尘一顿。 锦婳做错了什么?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萧牧尘呼吸一窒,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母后和皇兄之间,终于还是闹到无法调停的地步了。 他,该如何抉择呢? 萧牧尘扶着沈璃回到座位上,轻声说道:“母后,还请您遵从圣命,配合武安侯吧!” 如果母后是清白的,谁都不能伤她分毫。 如果母后她一时糊涂,那么,他也护不住她了。 “牧尘!你,你竟然也不相信母后吗?”沈璃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心碎了一地。 她做错什么了? 怎么就众叛亲离了呢? 她想拿回属于儿子的尊贵,她想让沈家永远繁荣昌盛。 可是,她这棵大树还没倒呢,他们就四散奔逃,选择明哲保身了。 谁背叛她都没有关系,但是,儿子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母后,就让事实来证明您的清白吧!”萧牧尘避开了她的目光。 “好,查吧,查吧!”沈璃万念俱灰。 她,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恶人。 云锦婳在宝珠的指引下,打开了木匣,两对名贵的玉镯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 沈璃的谎言不攻自破。 “武安侯,太后娘娘想害皇上,不是一日两日了。自从先皇传位于陛下,她就忌恨在心,每日在佛前叩拜,愿意用自己三年阳寿换取陛下早日驾崩……” “你胡说!你胡说!”沈璃拿起手边的盖碗狠狠砸了过去。 “砰!” 云锦婳一掌击了出去,那盖碗原路返回,在沈璃的脚下摔了个四分五裂。 飞溅的碎屑崩在她的额头上,鲜血“哗”地淌了下来,疼得她五官都扭曲起来。 宝珠躲在了云锦婳的身后,体似筛糠。 如果不是武安侯出手相救,她这会儿已经头破血流,躺在地上了吧? 仁寿太后可真狠啊! 既然她无情,就休怪自己无义。 她不是凭空诬陷仁寿太后的,她有确凿的证据。 第176章 哀家就是巴不得你们母子去死 “武安侯,侧殿的佛堂供奉的神像底下有一个暗格,您打开,里面有一具扎满了银针的小木人儿。”宝珠颤声说道。 沈璃僵住了,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瘫软如泥。 这么隐秘的事情,她,怎么会 “靖王,还请你随本侯一道前往侧殿。”云锦婳对萧牧尘说道。 萧牧尘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一步一捱走出寿康宫的正殿。 “啊!哀家要撕了你这个贱婢的嘴!”沈璃猛然跳了起来,扑向宝珠。 “拦住她!别让她杀人灭口。”殷玉莲高声喊道。 景航毫不犹豫,一脚踢了出去。 “扑通!” 沈璃身子一软,双膝重重跪在了地上。 她恶狠狠地盯着景航,她这个太后已经落到是个人就能随意欺负的地步了吗? 云锦婳与靖王来到了佛堂,打开了暗格,看到了一个一尺多高的木人儿。 木人儿雕刻的栩栩如生,长眉凤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身上还穿着一袭明黄色的袍子。 上面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就连头顶上都没有放过。 萧牧尘捂住了眼睛,虽然他早就知道,母后对皇兄并不友善,但是,她怎么会用这么恶毒的办法诅咒皇兄呢? 云锦婳捧着木人回来了,沈璃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退了。 她知道,自己完了! 皇上中毒的事情,她还能分辩一二。 但是,这木人儿,就是先皇在,都不会赦免她的罪过了。 后宫之内禁止巫蛊之术,若有人背地里用这东西害人,必将受到严惩,绝不姑息。 “沈璃,你这个毒妇!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庄静太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沈璃缓缓抬头,她曾经俯视的人,如今正俯视着她。 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吧? “殷玉莲,你赢了。但是,你不要得意,先皇直到驾崩,都没有提起你一句。作为女人,你是失败的。”沈璃“哈哈”大笑。 没有得到皇上的恩宠,是她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吧? 她可太想看到殷玉莲黯然神伤,一蹶不振的表情了。 “啪!” 一记狠辣的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 打得她耳朵“嗡嗡”轰鸣。 “你,你竟然敢打哀家?”沈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在她面前那个怯声怯气,唯唯诺诺的小贵人吗? 殷玉莲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扬起手来,“噼噼啪啪”一连打了她十几个巴掌。 她压在心里多年的怨恨,总算有了发泄的机会。 她才不在意先皇的宠爱呢! 沈璃舍不得放手的,是她殷玉莲根本就不想要的。 只是,她欺压、谋害他们母子的账,她一直都记在心里。 “太后娘娘,仔细手疼。如果还想教训她,让宫人代劳即可。您乃国母之尊,犯不上跟一个罪妇计较。”云锦婳好心劝阻。 沈璃的双颊高高肿起,嘴角鲜血淋漓。 想不到看似娇弱的庄静太后,力气,还挺大的。 沈璃目光毒蛇一样阴冷,怨毒地看着云锦婳。 什么时候,她的脸,都不配挨殷玉莲的巴掌了? “沈璃谋害皇上证据确凿,即刻废去她太后的尊称,褫夺了她的封号,贬为庶民,打入冷宫。生,不得出现在皇家玉牒之上;死,不得葬入皇陵。”殷玉莲厉声吩咐。 皇上,还要顾念他和靖王的兄弟之情。 云锦婳,也不适合得罪太多的人。 这恶人,就由她来做吧! “你,凭什么对哀家发号施令?哀家掌管六宫的时候,你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谁给你的胆子,敢对哀家无礼?”沈璃费力地爬了起来。 “就凭你祸乱宫廷,就凭你妄图谋害当今圣上,就凭你使用巫蛊之术。沈璃,国法家法都容不得你肆意妄为。”殷玉莲正气凛然地说道。 沈璃嘴角的血一滴一滴流了下来,这女人,不对劲儿! 她提起先皇对殷玉莲的冷落,这女人没有一点儿悲伤之意。 现在,这女人明明可以用太后的身份压制她,却口口声声跟她讲起了王法律条。 对先皇的妃嫔,当今圣上的生身之母,这两个显赫的身份,她,好像根本不愿提起。 难道,她从前的猜疑是对的,萧槿安,根本就不是先皇的血脉? “殷玉莲,你少在哀家面前耀武扬威。是,哀家就是巴不得你们母子去死!”沈璃笑了起来。 萧牧尘:“……” 母后,她,疯了! “殷玉莲,你这个贱人!生了个野种,别以为先皇驾崩,就无人知晓了。哼,哀家心明眼亮,容不得你混淆皇室血脉,又不想污了先皇的威名。迫不得已,才想了一条下策。 是,哀家存了害人的心思。但我是为了确保南陵的大好江山不落在外人手里。哀家争夺皇权,不是为了自己,先皇还有两个儿子,无论他们哪个继承大统,哀家都没有异议。唯独,萧槿安不行。因为,他不姓萧。” 沈璃指着殷玉莲,一顿疯狂输出。 满室寂然,就连萧槿安都在景航的怀里坐直了身子。 这女人,得了失心疯了。 “母后,请您慎言!”萧牧尘一个头两个大了。 无凭无据的话,也是能乱说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说这话的,就该敲齿割舌了。 “哀家有证据!你看,你这位皇兄跟你父皇可有一分相似的地方?殷玉莲这相貌,年轻的时候,说艳压群芳也不为过。但是,她跟先皇只有一夜的恩情,之后二十几年一直托病不出。 什么病会病了这么久?既治不好又死不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先皇宠幸她的那一晚,是喝醉酒了。这贱人一定早有预谋,她是故意爬上龙床的。先皇走了,你们有谁见过她哭过一声? 殷玉莲,你自己说,你爱过先皇吗?你这儿子,到底是谁的种儿?” 沈璃把心里的疑惑都说了出来。 萧牧尘本来就又圆又亮的鹤眼,又睁大了几分。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萧槿安好半天。 别说,他跟父皇除了性别,还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再仔细想想,庄静太后的行为是十分怪异。 父皇从病重到出殡,就没有看到过她的身影儿。 难道,母后的怀疑并不是无的放矢? 第177章 这是她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顷刻之间,大家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转移到庄静太后的身上来。 沈璃虽然状似癫狂,但是细思细想,她说的这些话,并不是全无道理。 庄静太后年逾四十,风韵犹存。 病了多年的人,脸上却找不到一丝皱纹,就连身材,都宛若青春少女,婀娜多姿的。 她今天的表现,是勇敢又有大智慧的。 她的本性,绝不是一个娇弱无用的女子。 一个相貌昳丽,有勇有谋的女子,如果稍微用那么一点儿手段,或者,只在先皇面前多晃悠几次,她的位分也绝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 更何况,她可是生下皇长子的人啊! 只要她愿意,先皇在世的时候,熬个妃位是很容易的。 甚至,成为一人之下的贵妃也不是不可能。 她,是甘于寂寞,还是别有隐情? 就在大家暗自猜测的时候,云锦婳一步跨了出来,挡在了庄静太后的面前。 这是关伯伯最在意的人,也是萧槿安的母后。 看在这两个男人的情面上,她也不能让庄静太后受到伤害。 “沈璃,凭着猜测是不能给人定罪的。庄静太后为什么与先皇鲜少相见?那还不是因为你忌恨她生下了皇长子,处处为难他们母子?如果庄静太后不是常年抱病在床,如果皇上不是甘心做默默无闻的平王,他们怕是早死在你的手里了。 去内务府查查,当年的殷贵人和平王的待遇比各宫差了多少?看看你的寿康宫,再看看慈宁宫。看看靖王府,再看看曾经的平王府。你敢说,你从未克扣过他们的月银吗? 你说庄静太后与先皇恩情淡薄,难道这不是你一手造成,并且很希望看到的吗? 庄静太后给先皇生下了皇长子,却遭受了二十几年的冷落。先皇大概早已经连她的模样都记不起来了,至死都不曾提起她一个字。换作是你,对先皇又能有多少情义呢? 至于你说当今圣上与先皇并无相像之处,就判定他不是先皇的血脉。那么,你长得也完全不像沈大人啊,难道你也不是沈家的血脉?” 云锦婳字字珠玑,最后一句直接问到了沈璃的脸上。 “云锦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哀家的名讳!哀家跟家父的容貌是不大相像,但是,我酷似我娘。你再看看萧槿安,他跟殷玉莲长得像吗?”沈璃直勾勾地盯着殷玉莲。 不像爹也不像娘,这不是野种是什么? “沈璃,哀家行得正走得端,不怕你恶意中伤。去请太医进来,他们总有办法断定我儿子是不是皇家血脉?”殷玉莲从云锦婳身后走了出来。 她没有一丝怯懦,温柔秀美的眼睛盛满了怒火。 她确实从来没有爱过先皇,对他没有一丝情义。 但是,这个儿子千真万确是他的。 “快,宣太医。”沈璃巴不得立刻扒下她这虚伪的面具来。 只要证明萧槿安不是先皇的儿子,自己就是南陵皇室的大功臣了。 到时候,她的儿子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九五之尊了。 “且慢!”云锦婳一摆手。 “云锦婳,怎么,你倒先心虚起来了?你口口声声控诉哀家曾经苛待殷玉莲和萧槿安,难道你和萧槿安自幼就过从甚密吗?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私情?所以,才倾尽全力也要维护彼此?” 沈璃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萧槿安对云锦婳偏宠偏爱,大家一直以为是因为她战功卓着。 怎么就没有人想到,他们之间或许有着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呢? 从休夫到封侯再到监国,他这是给云锦婳破坏了多少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啊? “心灵肮脏的人,眼睛里就没有干净的东西!本侯做事一向公正,自然会一碗水端平。本侯不反对请太医,但是,如果查出真相,你怎么说?”云锦婳不会给她白白羞辱庄静太后和萧槿安的机会。 “如果查出萧槿安不是先皇的儿子,就把殷玉莲这荡……贱人千刀万剐,以正国法。萧槿安么,让出帝位,以死谢罪。”沈璃就没想着给他们母子留活路。 “如果他是先皇的子嗣,你要受何种责罚呢?”云锦婳挑眉问道。 沈璃,就别想着全身而退。 “如果他是先皇的儿子,哀家任由发落。”沈璃把身家性命给押了进去。 这是她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一言为定!”云锦婳伸出一只手来。 “绝不反悔!”沈璃与她击掌为誓。 萧牧尘转头对祁珺瑶说道:“劳烦王妃带母后去梳洗干净。” 他并没有阻止请太医的建议。 他可以接受皇兄执掌江山,但是不能接受这个人,不是萧家的血脉。 “母后,请。”祁珺瑶扶着沈璃向内室走去。 她知道,靖王不想让他的母后过于狼狈和难堪。 待沈璃收拾干净清爽,伤处也简单包扎之后,太医院院正秦明缩肩拱背地站在大殿中央。 他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乌龟,把脑袋缩在壳里。 今天,这是怎么了? 先是皇上被下了毒,现在又要查明他的亲爹是不是先皇? 这,是他一个太医应该知道的吗? 走出寿康宫的大门,他不会被灭口吧? “秦院正,你说说,可有什么办法证明皇上与先皇是不是亲生父子呢?”云锦婳当着沈璃的面,再问了一次。 “武安侯,有两种办法。一是滴骨法,二是合血法。”秦明惴惴不安地回答。 他总觉得,自己脖子上的吃饭家伙儿要保不住了。 “什么是滴骨法?什么是合血法?”沈璃心急地问道。 “滴骨法,就是把皇上的血,滴在先皇的尸骨上,如果血滴渗入到骨头里,就证明他们是亲生父子。”秦明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行!先皇已经入土为安,绝对不能打扰他的安宁。” 沈璃和萧牧尘异口同声,坚决反对。 殷玉莲和萧槿安倒是没有发表意见,那个男人,对他们来说,跟路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合血法,就是把皇上和靖王或者其他皇子和公主的血滴落在同一个容器里,如果相容,就能证明是同胞手足。如果不相容,就说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秦明硬着头皮说完。 “那就用合血法吧!”沈璃做了决定。 她就不信,她生的儿子,血液会跟一个野种的融合在一起。 第178章 滴血验亲 秦明不敢催,也不敢问。 如果可以,他宁愿把自己的血放干了,也不想给皇上和靖王做什么滴血验亲。 “秦院正,快啊,先取了靖王的血吧!”沈璃心急地催促。 “先取朕的吧!”萧槿安斜睨了沈璃一眼。 任谁,也不能越过他这个皇上去。 既然他坐上了这把龙椅,想把他拉下去就绝无可能。 他们两个人的血相融合,那再好不过。 如果不相融,那就是沈璃的错。 谁敢保证,她生下的就是皇家血脉呢? “皇上,微臣告罪。”秦明颤颤巍巍走过来,取了宣平帝的一滴指尖血。 萧牧尘主动伸出手来,绷直的身体证明了他比皇上还紧张呢! 不管是什么结果,他都要失去一个至亲的人了。 两个人的血,落在一个雪白的瓷碟里。 沈璃不错眼珠儿地盯着,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了。 怎么会这样? 两滴血珠凝聚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说!你动了什么手脚?”沈璃指着秦明厉声叱问。 这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太后娘娘,您就站在微臣的身边,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微臣能动什么手脚?”秦明急忙为自己辩白。 他被宣召进来的时候,还以为皇上毒发了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先皇之子。你,你一定是弄错了。”沈璃不住地摇头。 “来人!把长平公主和三皇子请来。”萧槿安吩咐一声。 萧千蕊和萧世麟来到寿康宫的时候,都是一脸的懵。 这,好像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秦院正,取长平公主和三皇子两滴血,分别滴在两个器皿里。”萧槿安淡声吩咐。 大殿里的气氛过于压抑和沉闷,萧千蕊和萧世麟不明所以,但是也不敢询问,只乖乖伸出手来。 萧槿安又吩咐秦明取自己的血,两滴血与萧千蕊和萧世麟的先后融合在一起。 沈璃两腿一软,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验过靖王的。”萧槿安用手一指萧牧尘。 “你,你凭什么质疑哀家,质疑牧尘?”沈璃脸色铁青。 这是对她和萧牧尘极大的侮辱。 “就凭要保证皇室血统的纯正啊!怎么,你这是心虚了吗?”云锦婳一记回旋镖扎在了沈璃的心口上。 她做了初一,不许别人做十五吗? 萧牧尘又羞又窘,万分尴尬。 刚才他只想跟母后一样,查明皇兄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儿子。 现在,他才知道,这个要求,羞辱的是两个人。 果然,针不扎在自己的身上,是感觉不到疼的。 靖王没等秦明动手,自己夺了银针,狠狠戳破了手指。 好在他的血跟长平公主和三皇子的也相融。 “好险啊!好险啊!”秦明暗自嘀咕,偷偷擦了一把冷汗。 他们只是出了几滴血,他却感觉自己在鬼门关逛了一圈。 “秦院正,今日之事,你要守口如瓶,退下吧!”萧槿安挥挥手。 秦明紧紧闭着嘴巴,只要能保他满门无伤,让他做个哑巴都行啊! “皇上,沈璃意图毒害陛下,肆意污蔑庄静太后,其心可诛,其罪昭昭。如何发落,还请您明示。”云锦婳躬身请旨。 虽然萧槿安给了她莫大的权利,但是,没有人比她更懂,他有多恨沈璃。 报仇这种事情,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若是假他人之手,那就犹如锦衣夜行,差了些意思了。 “哀家没有下毒,没有!!”沈璃坚决不认这罪名。 “即刻废去她太后的尊称,褫夺了她的封号,贬为庶民,打入冷宫。生,不得出现在皇家玉牒之上;死,不得葬入皇陵。”萧槿安撑着一口气,提高了声音。 这可是他母后发布的第一道命令,他这个做儿子的,必须要全盘实施。 “微臣遵旨。来人,把她拖下去。”云锦婳毫不犹豫地执行圣命。 “牧尘,你,你救救母后,母后真的没有下毒。”沈璃长长的指甲抓向云锦婳的手背。 她都是罪妇了,云锦婳哪里还会惯着她? “咔嚓!” 几声细微的声响,沈璃十根葱管一样长的指甲齐根断掉了。 “啊!”沈璃捧着手惨叫起来。 萧牧尘眉骨一跳,心疼的抽搐起来。 可是,他连一句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 单凭那具木人儿,母后就罪无可恕。 在一片哭叫声中,沈璃被带了下去。 “唔……” 萧槿安闷哼了一声,再也支持不住了,晕倒在景航的怀里。 云锦婳身形一动,飞扑到了萧槿安的身边。 “皇上,皇上……”她惶声喊道。 他,不会救不回来了吧? 忽然,她的大腿有些发痒。 云锦婳低头一看,萧槿安那修长的手指正在她的腿上画圈圈呢! 云锦婳:“……” 你到底在闹哪样? “把宝珠和沈凌月关入大牢,待本侯日后亲自审问。其他人,各自散去。靖王夫妇,暂时禁足。”云锦婳看了萧牧尘一眼。 希望,他跟这件事没有关联。 “武安侯,我们……”祁珺瑶不服气地想辩解。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参与谋害皇上。 “是!”萧牧尘拉住了她,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言。 母后犯下的错,换作常人,那就要灭九族了。 因为她身份特殊,九族能保住,但是,祸及三代是免不了的。 云锦婳没有把他们当场羁押,这已经是从轻发落了。 她,还是顾念自己相助之情了吧? “抬软榻来,护送皇上回紫宸殿。秦院正,你随时在殿外候命吧!”云锦婳井井有条地安排着。 萧槿安被抬上了软榻,云锦婳和庄静太后紧紧相随。 “武安侯,皇上他……”殷玉莲眼泪“扑簌簌”掉落下来。 如果可以,她宁愿代替儿子承受所有的苦难。 “皇上没有性命之忧,您信不过微臣,还信不过关伯伯吗?他可是救过您的命的。”云锦婳声音压得低低的。 殷玉莲睁大了泪眼,她,知道自己和关山月的关系了? 哎呦,她是会质疑自己不守妇道呢,还是怀疑自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呢? 第179章 萧槿安这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吗 萧槿安被抬回了紫宸殿,云锦婳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大殿里只剩下庄静太后和她了。 殷玉莲安安静静坐在床榻前,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她,该怎么面对云锦婳呢? 关山月跟武安侯到底是什么关系? 怎么会连这种私密的事情,都和盘托出呢? “皇上,醒醒吧!”云锦婳耐着性子轻声呼唤。 要不是庄静太后在,她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 都没有外人了,他还装给谁看? 萧槿安缓缓睁开狭长的凤眸,虚弱地叫道:“母后、锦婳……” “母后在呢!皇上,你哪里不舒服?可要传太医?或者要喝水吗?还是要坐起来?”殷玉莲关怀备至地问。 萧槿安眼巴巴地看着云锦婳,她能效仿母后这般温柔的关心关心他吗? “萧……皇上,沈璃被废了,寿康宫以后就不存在了,沈凌月也会受到应有的责罚和教训。您放心,微臣一定把下毒的人给揪出来,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为您报仇。” 云锦婳语气里多了一抹不常见的狠戾。 沈璃一直叫嚷她没有给萧槿安下毒,这话云锦婳是相信的。 再蠢的人,害人也没有把自己搭进去的道理。 萧槿安:“……” 倒也不必这么苦大仇深的。 “锦婳,朕,知道下毒的人是谁?”萧槿安小心翼翼地看向窗口和门外。 “是谁?” 殷玉莲和云锦婳同时问道。 “是我。”萧槿安指着自己的鼻子。 “皇上,你,你是疯了吗?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殷玉莲泪眼婆娑,紧紧抓住他的手。 云锦婳吸了一口气,萧槿安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母后,沈凌月在一众贵女中,已经声名狼藉,沈璃却还贼心不死,想方设法地要扶持她登上后位。今天我们如果拒绝了,她还会再生事端。也许,哪一日她就会设计陷害儿子,让沈凌月爬上我的床。 儿子清清白白的人,可不想跟那个又蠢又坏的人有任何纠葛。如果她坏了儿子的名声,我就娶不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了。所以,我就给自己下了一点儿毒。这毒药,是关神医给的,他必然有解药。 所以,儿子才会急召武安侯入宫,她进了宫,儿子就有救了。我只想打消沈璃要沈凌月入宫的念头儿。没想到,苍天有眼,她的罪恶行径竟然暴露出来了。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萧槿安俊美的面容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从此以后,这后宫干净了些许。 “皇上,你喜欢的姑娘是谁?”殷玉莲对这个问题显然很感兴趣。 沈璃不能再兴风作浪了,儿子也平安无恙了。 还有什么比他的婚事更值得关注的呢? “母后,她就站在您的面前啊!”萧槿安长眸亮晶晶的,脸上笑开了花儿。 “武安侯?”殷玉莲愣住了。 他儿子这眼光…… 还怪好的呢! “太后娘娘,皇上跟您开玩笑的呢,您千万别当真啊!皇上,您再乱说,我就恼了。”云锦婳面红耳赤,嗔怒地瞪着萧槿安。 “是哀家疏忽,竟然没有察觉到你的心思。原来,沈璃说的是真的。”殷玉莲摇头失笑。 不得不说,沈璃还是很敏锐的。 只是,她为人恶毒,她的猜测,在别人眼里变成了恶意诬陷。 “不!太后娘娘,臣没有觊觎皇上的心思。”云锦婳急得恨不得赌咒发誓。 萧槿安这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吗? 太后娘娘心目中皇后的人选,首要条件就是清白之身。 然后,才貌双全,出身世家,宽仁孝慈、温恭淑慎,这些优良的品德更是必不可少。 这第一条,她就达不到要求啊! 虽然,她跟苏子文没有圆房。 但是,名义上,她已经是离妇了。 “那,就是哀家的儿子觊觎武安侯良久了。”殷玉莲掩着嘴笑。 槿安曾经提起,他年少时候喜欢的姑娘,早已经嫁为人妇了,后来又离开了夫家。 她没有犯七出之条,只是不许夫君纳妾。 那时候,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人,是云锦婳呢? “太后娘娘,您就不要跟着打趣儿微臣了。”云锦婳偷窥庄静太后的神情。 宫里的人,最擅长阴阳怪气了。 虽然她知道,庄静太后和沈璃不是一路人。 但是,别说是一国的太后了,就是普通人家的当家主母也不会赞同儿子娶个二嫁的女人。 “哀家知道,皇上十几岁的时候,就有了心仪的姑娘。却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他,还曾向先皇求赐婚的圣旨来着,结果却换来一顿呵斥。后来啊,他就把那个人藏在了心底,再不曾提起。” 殷玉莲缓缓道来。 她柔美的声音,犹如一道闷雷,劈地云锦婳外焦里嫩,呆立当场。 萧槿安在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 这,怎么可能? 她一心想保护,想让他变得强大的人,说好了做一辈子兄弟的。 却心心念念地想睡她?!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太后娘娘,不要说笑了。皇上,你放心,只要我云锦婳有三寸气在,一定护你安好,护南陵无恙。即使你立后纳妃了,我们还是最好的兄弟和朋友。我不但会保护你,也会保护你心爱的女人和孩子。” 云锦婳很认真地说道。 萧槿安太没有安全感了。 他是怕成亲之后,自己疏远了他吗? 怎么会呢? 他们之间不但有君臣之谊,还有十几年的兄弟之情,她怎么会不管他,不帮他呢? 萧槿安:“……” 云锦婳! 听我说谢谢你! 我竟然不知道,你是如此一个大度的人。 “咳咳咳……母后,儿子要死了,要被这个蠢丫头给气死了。”萧槿安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安心休养,武安侯,你随哀家来。”殷玉莲站起身来。 家事国事天下事,她什么都不懂。 但是儿子的亲事,她可以帮忙的。 “是!” 云锦婳走到门口回过头来狠狠瞪了萧槿安几眼。 这男人除了给她惹麻烦,还能干什么? 如果她在庄静太后那里受了气,等她针灸的时候,看她戳不戳死他就完了。 第180章 我拿儿子抵债行不行 萧槿安笑得见牙不见眼,小丫头很快就是他的了。 云霆将军夫妇不在,关神医就是锦婳的长辈了。 这婚事,他母后和关神医都不反对,这就算是得到了长辈的支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再请个德高望重的官员来做媒人,他们的亲事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到了慈宁宫,庄静太后让云锦婳坐在了她的身边。 云锦婳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脊背绷得直直的。 “武安侯,这里是慈宁宫,不是战场,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殷玉莲柔柔地笑。 “不紧张,不紧张。您这么和蔼可亲,微臣不紧张。”云锦婳干笑几声。 手心儿里却攥了一把汗水。 奇怪了,她面对嚣张跋扈的沈璃,都毫不畏怯。 庄静太后这么温柔可亲的人,她怎么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了呢? “武安侯,你有喜欢的人吗?”殷玉莲温笑开口。 云锦婳??了??眼睛,而后毕恭毕敬地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我爹、我娘、我哥哥嫂子,都是我喜欢的人。” 这回答,没毛病吧? “嗤!” 庄静太后笑出声儿来。 这丫头,是真不懂她的意思,还是怕自己怪罪他? “原来,我还会笑?”殷玉莲摸着绽开的唇角,有片刻的失神。 曾经的她,是一个眼里有光嘴边有笑的姑娘啊! 进宫之后,她的眉头就再也没有舒展过。 “太后娘娘笑起来,可真好看啊!”云锦婳真心夸赞。 她白皙的面庞像一朵恬静的莲花,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跟萧槿安笑起来的样子极为相似。 像一缕春风,轻拂心田。 像冬日的暖阳,驱散了寒冷。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太后娘娘这个称呼。”殷玉莲轻叹一声。 嗐,她跟武安侯说这个干什么呢? 母仪天下,这不是每个女子梦寐以求的尊荣吗? “太后娘娘,微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如有冒犯,还求您恕罪。”云锦婳眼珠儿一转。 “武安侯不必客气,只要不是谋逆,皇上都不会治你的罪。不过是闲话家常,我哪里会怪你呢?”殷玉莲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云锦婳这才注意到,除了在沈璃面前,这位太后娘娘还真没有自称过“哀家”。 沈璃说得对,她对先皇果然没有丝毫的情意。 不用问了,自始至终,她都很抵触入宫这件事的。 她心里在意的人,一直都是关伯伯吧? 关伯伯托她给太后娘娘带话呢! 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关伯伯让我替他问问,您喜欢做医仙谷谷主夫人吗?”云锦婳大着胆子问。 太后娘娘即使怪罪,也应该向关伯伯兴师问罪,不会难为她的。 毕竟,她就是个传话的。 “啊?”殷玉莲愣住了。 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有窘迫、有羞涩,有甜蜜、有期待,当然还有恐慌。 她站起身来,推开了窗子再推开了房门。 还好,外面静悄悄的,一个闲人都没有。 她重新掩了门窗,定定地看了云锦婳好一会子。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殷玉莲有些恼怒。 关山月怎么可以不经过她的允许,就把他们的事情告诉外人呢? 还有,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竟然可以让云锦婳代为传达。 要知道,他们的过往,她就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只字未提啊! “关伯伯是我娘亲的师兄,我娘曾经跟他开玩笑,日后生下儿女,两家亲上加亲,要做亲家的。可能,是我娘亲性情过于……泼辣,关伯伯他不想跟我们家结亲,所以,才一直没有娶妻吧?” 云锦婳戏谑地笑道。 在关伯伯心里,“泼辣”已经是对娘亲最高的评价了吧? “哦,想不到云夫人竟然是医仙谷的人。”殷玉莲再看云锦婳,就生出几分亲切之感来。 她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之计,就是,不知道云锦婳能不能同意? “武安侯,你们两家结亲,好像不可能了。关山月现生肯定是来不及了,我亏欠了他的情分,拿儿子抵债行不行?”殷玉莲促狭地笑。 真是奇怪,跟云锦婳相处,她的心情格外愉悦呢! “什么意思?您要让皇上认关伯伯做义父吗?”云锦婳眨巴着大眼睛。 太后娘娘好算计! “对啊!槿安做了关神医的义子,你们两个结亲,不就是完成你娘亲的心愿了吗?”殷玉莲直言不讳。 她不能再给云锦婳装傻充愣的机会了。 儿子的心意她已然明了,她也看得出来小丫头是那么在意槿安的安危。 她要做的是撮合这对有情人,而不是棒打鸳鸯两离分。 她和关山月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悲剧,不能在他们身上再次上演了。 “太后娘娘,这,这不妥!微臣已经嫁过人了,我,我……” “我配不上他”这几个字,云锦婳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其实,她觉得她真嫁给萧槿安了,是那个家伙儿高攀她了呢! 毕竟,从小到大,都是她保护他呢! “关山月,他,他不嫌弃我嫁过人生过孩子了吗?”殷玉莲揉搓着衣角,悄声问道。 “关伯伯说余生只愿与卿度,不负深情共白头。”云锦婳脱口而出。 这是她从话本子里看来的,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殷玉莲满面绯红,比情窦初开的少女还要娇羞几分呢! 想不到,他还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呢! “锦婳,我们都遇到了最好的男人。我已经错过了,你可千万不能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了。”殷玉莲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还,换了称呼。 两个男人都没有对她们生出嫌弃之心了,作为女子,她凭什么要轻视云锦婳呢? 遇人不淑,又不是她的错。 “太后娘娘,您还是劝劝皇上打消这个念头儿吧!只要传出一点点风声去,南陵的朝堂必然一片大乱。”云锦婳虽然很感动,但还是拒绝了。 她没有想到庄静太后对她没有一点点的嫌弃。 但是,她不想让萧槿安成为昏君,更不想让自己被骂作祸国殃民的妖妃。 “天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殷玉莲气势凛然。 “那他要是让您嫁给关伯伯呢?”云锦婳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原则贯彻到底。 慈宁宫里,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 第181章 这丫头是懂得杀人诛心的 “锦婳,我跟你不一样。虽然这些年我一直深居简出,就是皇室中人,也没有几个见过我。但是,如今我是太后,沈璃又被打入了冷宫。正值多事之秋,我这个做娘的,如果做出与人私奔的事情,这不仅是槿安一生抹不去的污点,还会让他遭到孤立与攻击。 你知道的,当初先皇传位于槿安,只因为他是唯一成年的皇子。现在,靖王已经娶妻了,另外两位皇子也快开府封王了。南陵的皇位,不是非他不可了。”殷玉莲推心置腹地说道。 “怎么是私奔呢?关伯伯早就想好了使用金蝉脱壳之计,悄悄把您带出宫去。您的新生自然会有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您至少还有几十年的时间享受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呢!” 云锦婳开始给殷玉莲描绘美好的未来。 殷玉莲沉默不语,只连连摇头苦笑。 儿子如果知道她因为另外一个男人,刻意疏远先皇,才造成了他们母子二十几年在这后宫无依无靠,他,会恨她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 她已经辜负了关山月,就,别再伤害自己的儿子了吧! “那您好可怜啊!您不喜欢先皇,可以托病不与他亲近,但是生不同衾死要同穴的啊!”云锦婳很同情地看着她。 殷玉莲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丫头是懂杀人诛心的。 一想到她死后的若干年都要与她最讨厌的人葬在一处,甚至都转世投胎了,还会被后世子孙提起,殷玉莲是真不想死了。 “唉,我怎么那么倒霉啊?怎么就碰到他了呢?”殷玉莲提起先皇,恨意绵绵。 “关伯伯为了您,二十多年没有走出医仙谷一步,就怕与您错过了。再次听到您的消息,是您被封为太后了。那一晚,他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失足跌进湍急的河流,差点儿丢了性命。 他说他是个傻子,被一个虚假的誓言困了多年。他说,您在决定入宫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抛弃他了。真是这样吗?”云锦婳可太想知道萧槿安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但是,直言相问,太冒昧了。 这样的旁敲侧击,太后娘娘会主动把事情告诉她的。 虽然,有点儿不道德。 但是,没有关系,她会补偿给萧槿安。 看看,她对萧槿安多好! 他娘只想拿他抵债,自己却愿意多给他一点儿好处呢! “不!不是这样的!他可以恨我,但是不能误会我。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只是进了皇宫,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主的?”殷玉莲潸然泪下。 在庄静太后的哭诉中,云锦婳才知道了她入宫后的遭遇。 殷玉莲在选秀的时候,要多低调有多低调。 穿了最普通的衣服,在梳妆打扮的时候,刻意掩盖着自己清丽的姿容。 她只想做个宫女儿,熬到年纪大了,清清白白地离开皇宫,与关山月再续前缘。 可是,没想到,她还是被选中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但在名分上,也是皇上的女人。 她背着人大哭了一场,知道自己离开皇宫的希望十分渺茫了。 作为位分低微的才人,她侍寝的机会微乎其微。 这,正是殷玉莲求之不得的。 郁郁寡欢的过了一年,在一个初秋的夜晚,她独自在湖边赏月。 没想到竟然与先皇不期而遇了。 他那天醉意微醺,大概是兴致很好,来湖边纳凉。 殷玉莲穿着一袭浅色的宫装,云鬓楚腰。 素面朝天,宛如一支淡雅的荷花,袅袅娜娜浮出了水面。 皇上目光灼热,低笑一声:“想不到后宫之中竟有如此气若幽兰,仪静体闲的女子。你是哪宫的宫女,叫什么名字啊?” 殷玉莲低头行礼,声若蚊蚋:“臣妾,殷玉莲。” “皇上,这位是殷才人。”随行的太监记性极好。 “哦,今晚就由殷才人侍寝吧!”皇上吩咐,转身离去了。 既然是他的女人,那侍寝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了。 宫里最不缺乏的就是美女,但是她们出现在皇上的面前时,无一不是敷粉涂脂,点花钿,描青黛。 恰到好处地展示自己的艳丽与华贵,声音娇媚,眉眼妩媚。 今晚,让他遇到了一个清水出芙蓉的美女。 殷玉莲如遭雷击,花容失色,娇弱的身躯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殷才人,您的福气到了。”随行的太监谄媚地上前恭喜。 “我,我……”殷玉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是什么福气? 简直就是倒了大霉! 她,怎么就入了皇上的眼呢? “殷才人,别让皇上久等了。”太监连声催促着。 那一晚,殷玉莲如一具行尸走肉,任由皇上摆布着。 回到自己的住处,她想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是,她知道,她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嫔妃自戕是大罪,无论死活,下场都会无比凄惨。 如果没有死,会被绞死或者杖毙。 若是死了,不得葬入皇家陵墓,而且要褫夺封号,尸体会被暴尸荒野。 她的家族都会受到株连,男的充军流放,发配边疆。女的为奴为仆,甚至可能成为官妓。 尤其是她刚得了恩宠,就想着自杀,这简直是对皇上最大的侮辱。 万念俱灰之下,她一病不起。 皇上也曾问起过她,知道她病了,嘱咐好生休养,之后就渐渐把她给忘了。 一个月后,她月事延迟了,在忐忑不安中,她确定自己有了身孕。 因为不思饮食,她又十分瘦弱,几个月了,还不大显怀。 有过生养经验的后妃,并没有把这个小小的才人和她腹中的骨肉放在眼里。 她那样子,看起来肚子里就是个女娃儿。 而且,就她这瘦弱的身板儿,能不能熬过生产这一关都很难说。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婴儿的啼哭声宛若猫叫,接生的产婆却眉开眼笑地报喜:“恭喜才人,您生了个小皇子。” 这消息迅速在宫里传开,引起了一众后妃的羡慕嫉妒恨,也引来了久不露面的皇上。 第182章 在她心里,萧槿安也挺重要的 “哈哈哈,朕有皇子了!殷才人辛苦了,即日起,晋升为贵人。赏,重重有赏。”德正皇帝萧翰龙颜大悦。 立刻下旨嘉奖。 他膝下有四位公主了,早就盼着能添一位皇子。 没想到,那个在湖边偶遇,清丽娇弱的小才人竟然让他如愿以偿了。 男人不进月子房,萧翰并没有为皇长子破坏这个规矩。 那里面血腥气和阴气都很重,男人进去了,会影响婴儿的健康,更重要的是会折损自身的运气。 一个月后,他见到了小皇子,也见到了殷玉莲。 只是他记忆中那个清丽动人的女子,让他大失所望。 她面色枯黄,眼中无光,白皙娇嫩的肌肤起了一片片红斑。 还不如宫中洒扫的宫女看着舒服。 他安慰了几句,借口政务繁忙就匆匆离开了。 再见了两三面,殷玉莲的身体和面容都没有恢复,德正皇上的心思就越来越淡了。 因为萧槿安的关系,他们母子的日子勉强过得去。 直到四年后,皇后娘娘沈璃生下了嫡出皇子萧牧尘。 再后来,萧槿安开蒙了。 他身子弱,天赋也并不出色,读书和习武成绩都很一般。 反倒是嫡皇子后来者居上,善读诗书,精通骑射,人长得漂亮,嘴巴又甜。 皇上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萧牧尘的身上,皇长子和他娘亲一样,在深宫里活成了透明人。 他们都没有想到,皇上病危之际,竟然把皇位传给了萧槿安。 自此,他们母子的境遇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真是难为您和皇上了。”云锦婳喟叹一声。 太后装病,萧槿安藏拙。 都是万不得已的事情。 “没办法,我们母子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了。若非如此,想平安活下来都难。皇上他,小时候过得真苦啊!”殷玉莲最心疼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更苦的人是关伯伯,他这一辈子没有个知疼知热的人,老了更是晚景凄凉,连个承欢膝下的人也没有。唉,医仙谷的谷主啊,长得英俊潇洒,又有一身好本事。他能救得了世人的命,却救不了自己,真是可怜。” 云锦婳一阵唏嘘。 “是我对不住他,所以,我愿意让槿安认他为义父……” “关伯伯他不愿意!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自己的心上人被人抢走了,他不能报仇也就算了,还要替情敌养儿子?您这儿子是能够给他养老还是送终啊?您这辈子,是打算可着他一个人坑了是吧?”云锦婳替关山月抱不平了。 您确定这不是恩将仇报?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殷玉莲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您不要苦恼了,关伯伯会体谅您的苦衷。过几日,他就要离开京城,以后想必不会再踏入皇宫半步,你们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原本就是我的错,明知道医仙谷早就立下规矩,不给皇室中人治病。我违拗了他的意愿,强行把他带进京城来。阴差阳错之下,你们才会重逢。没有缘分的人,还是相忘于江湖吧!”云锦婳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这是她最后一招了,如果还是不能让太后娘娘更改主意,她就真的帮不了关伯伯了。 殷玉莲逼回了自己的眼泪,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 “锦婳,你告诉我,槿安他怎么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紧紧攥着云锦婳的手,满面惶恐。 她之前还猜疑过,关山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呢? 医仙谷奇怪的规矩是因为她立下的吧? 那么能让云锦婳远赴医仙谷,请关山月出山,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她的儿子患了难以医治的重病。 这皇室中,能让云锦婳在意的,只有槿安的安危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到了今天才知道。 “皇上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关伯伯正在全力医治。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锦婳,你别吓我。槿安若是救不过来,我也不活了。”殷玉莲掩面大哭。 她忍辱负重留在皇宫里,就是为了儿子啊! 儿子要是出了意外,她还要这条性命干什么? 云锦婳有些意外,太后娘娘竟然没有以救活萧槿安为条件,答应跟关伯伯去医仙谷。 她果然是值得敬重的,她对关伯伯的爱,简单、纯粹。 并没有掺杂任何算计。 “您别哭,也千万不要声张。这皇宫中,并不是除掉沈璃,就风平浪静了。关伯伯看在我的面子上,会竭尽所能去救皇上。再加上您的情面,他大概是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 云锦婳赶紧给她服下一颗定心丸。 “那就好,那就好。替我,谢谢他。大恩大德,我必有回报。”殷玉莲对着云锦婳拜了下去。 云锦婳赶紧躲避开了。 那个,有什么话你们两个就不能当面锣对面鼓地讲清楚? 她不想做这个传声筒了。 “那,微臣先告退了。”云锦婳躬身告辞。 她得赶紧回武安侯府,不知道萧槿安服下的毒药会不会加重他的病情? 唉,为了扳倒沈璃,他竟然做出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傻不傻啊? “从今日起,我亲自照料皇上的饮食。”殷玉莲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您不必劳心费力了,免得打草惊蛇。皇上身边,有可靠的人服侍。”云锦婳怕的是这娘两个一起病倒了。 在关伯伯心里,肯定是太后娘娘的分量更重一些。 她不想让他分心。 在她心里,萧槿安也……挺重要的。 “好。”殷玉莲点点头。 明白了,她不添乱就是帮忙了。 云锦婳走到宫门口,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儿了,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微臣觉得,最好的报答,就是以身相许了。” 说完,她脚下生风,赶紧溜了。 鼓动太后与人再结情缘,她也是胆大包天了。 殷玉莲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忍不住抿了抿唇角。 儿子还没送出去呢,这丫头倒想着把她给拐走? 第183章 大难来时各自飞 “想不到那小子倒有些血性。”关山月挑起了大拇指。 萧槿安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只为了不被人随意拿捏。 如果,玉莲也像他这般果敢,那座宫苑是困不住她的。 “关伯伯,这次中毒对他的身体会有很大的伤害吗?” 相对于血性云锦婳更在意萧槿安的健康状况。 “这不是有我在呢吗?保他平安无事。”关山月把胸脯拍得山响。 没见到萧槿安之前,他对这个小皇帝恨之入骨。 那个男人的骨血,能有什么好东西? 没想到,歹竹出好笋,病蚌出珍珠。 不管那小子答应立锦婳为后,永不纳妃的誓言是真是假,在他敢承诺的时候,关山月对萧槿安多多少少有了一丝好感。 现在,为了摆脱沈璃的掌控,他以命相搏,更是令关山月刮目相看。 罢了,看在小丫头和玉莲的面子上,这小子就是进了鬼门关,他都会给拽回来的。 “关伯伯,我今天把皇上中毒的事情告诉了太后娘娘。我以为她会为了救自己的儿子,答应与您远走高飞呢!结果,她只字未提,只说皇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唉,你们两个要修成正果,有点儿难!”云锦婳颓然说道。 她尽了最大努力了,也不知道那句“以身相许”,太后娘娘会不会考虑? 关山月扯了扯嘴角,竟然笑了出来:“这才是她啊!她信得过我的医术也信得过我对她的情意,她知道,救她的儿子,有十分力,我不会出九分的。若是,为了救她的儿子,她答应跟我走,我全当自己瞎了眼了,爱错了人。” 他最讨厌爱情掺杂了不该有的算计。 “你们两个,还真是像啊!”云锦婳托着腮,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他们这辈子做不成夫妻,她都想把月老儿的塑像给扔到茅厕,自己坐上去。 “可是,我好希望她成为我的伯母啊!”云锦婳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她总不能把太后偷出宫去,送到医仙谷吧? “你不希望她成为你的婆母吗?”关山月反过来打趣儿她。 云锦婳瞪着他:“哦,我忘了告诉您了,太后为了弥补对您的愧疚,决定把皇上送给您当义子了。” 不就是互相伤害吗? 她又不会输。 “我不稀罕!”关山月果然黑了脸。 “我又不是没设备,也不是没功能,为什么要当便宜爹?” 云锦婳一跺脚,嗔道:“关伯伯!”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啊!小丫头,对不住对不住,我气恼之下,把你当做你娘了。”关山月一张脸臊成了大红布。 咳咳,他真是气糊涂了,在孩子明确口无遮拦的,这不是为老不尊吗? 云锦婳摆摆手,算了算了,就当他酒后失言了。 娘亲喝醉了,应该说过比这个还过分的话吧? 嗐,母债子偿,母债女偿,她和萧槿安都摊上好娘了! 暗自唏嘘的不止是云锦婳,还有靖王萧牧尘。 他娘,凭着一颗想助他问鼎的野心和不大够用的脑子,把自己尊贵的位分给作没了。 一道禁足的命令,让他预感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 “王爷,切莫烦恼。我们没做错事情,武安侯查清真相后,会还给靖王府一个公道。”祁珺瑶在安慰他的同时,还不忘把战火引到云锦婳的身上。 一个小小的武安侯,竟然越级处罚一国的亲王。 她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还不就是仗着身后撑腰的那个人硬气吗? “王爷,沈大人和沈夫人求见。”靖王府的下人前来回禀。 靖王一皱眉:他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沈家人。 “靖王,凌月她,她犯了什么错,怎么会被关进大牢了呢?”沈万青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萧牧尘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位沉稳的舅父大人方寸大乱的模样。 “是啊,她不过是进宫探望太后娘娘,怎么就得罪了云锦婳,被关押起来了呢?什么时候,后宫的事情,由得那个女人做主了?她这是要越过太后娘娘吗?她跟我们沈家什么仇什么怨,怎么处处跟我们过不去呢?” 沈夫人哭得泪人儿一般。 她的女儿是沈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从来没有吃过苦。 现如今,却被云锦婳给关进了牢房,这不是要了凌月的命吗? 她那金娇玉贵、心高气傲的女儿,平白受了一场侮辱,就是气也会被气死了吧? “我母后,不,是我娘,她犯了谋害皇上的重罪,已经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了。” 萧牧尘一开口,沈夫人不哭了,沈大人更慌了。 夫妇二人不约而同抓住了萧牧尘的手,沈大人颤声问道:“怎么会呢?太后娘娘母仪天下,宽厚仁爱,与妃嫔们情同姐妹,对所有的皇子、公主视如己出,对当今圣上更是万般疼爱,她怎么会谋害圣上呢?一定是,一定是有人故意诬陷她。” 萧牧尘嘴角连着抽了几抽。 这话,舅父大人说出来不觉得亏心吗? “是,本王亲眼所见。”靖王艰难地说道。 “那,那也不能牵连无辜啊!我们家凌月做错了什么?靖王,您快想个办法救救她啊,那可是你的表妹,是,是太后娘娘最心疼的人,她一定不想凌月受苦的。”沈夫人大打亲情牌。 “沈凌月,她并不无辜。她犯了欺君之罪,还妄想成为皇后,她不择手段,刻意接近皇上,惹得龙颜震怒。”萧牧尘对沈凌月真是半点儿都同情不起来。 在她毫不犹豫地把毒害皇兄的责任推给母后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兄妹之前就彻底割裂了。 “不!她什么都不懂,她没有任何的坏心思。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太后娘娘授意的。靖王,你去跟太后说,这都是她的主意,与凌月无关。”沈夫人央求着。 不是她无情,而是她的女儿真的很单纯,她没有那么多心机和手段的。 沈璃已经罪无可赦了,她就该倾尽全力把凌月给推上岸。 萧牧尘面色一寒,大难来时各自飞的,又岂止是夫妻? 在沈凌月母女眼里,他母后和靖王府就活该不计一切代价,护沈凌月周全? 第184章 祁珺瑶推涛作浪 “本王自身难保,恕我无能为力。”萧牧尘一口回绝了。 “王爷怎么会没有办法呢?您和皇上一直兄友弟恭,手足情深,您一定有办法救凌月的。”沈夫人不住地哀求。 “本王,被禁足了。”萧牧尘冷冷地回应。 她的眼泪,没有一滴是为母后而流。 “沐辰,这么说靖王府和沈家都处于风雨飘摇的境地了?”沈万青脸色铁青。 沈家的靠山,倒了! 萧牧尘苦笑一声,母后和沈家合谋的事情,他并没有参与。 只是身为人子,皇兄若是降罪于他,他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因为母后,他享了近二十年的福。 余生若是因为她受苦,也算是为她赎罪,全了母子一场的情分。 他,不抱怨。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 他这算是现世现报了。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沈万青忽然闭上了嘴巴。 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祁珺瑶。 外邦的女子,不可轻信。 “靖王,我们总要想个办法救出你娘亲和表妹来。要不,您试着找个人疏通疏通关系,求皇上开恩赦免了她们吧?”沈万青找了个借口,拉着他就走。 书房,才是商议大事的地方。 “靖王妃,我到现在还糊涂着呢,您告诉我,今天寿康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后和凌月,咱们大家想想法子,可还能救出来?”沈夫人转而央求祁珺瑶。 祁珺瑶对那两个人的生死,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她们,都准备拿自己当棋子的。 只是她没有那么傻,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算计。 她不会与沈家交好,但是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 “沈夫人,事情是这样的……”祁珺瑶绘声绘色讲了今日的所见所闻。 沈夫人白了脸,沈璃真是太过分了。 她早有心把皇上置于死地,为什么还要竭力撮合凌月进宫呢? 这不是要凌月终身无靠,害她孤苦无依吗? “沈夫人,如果是在东昭,本王妃或许还有斡旋的办法。在南陵,我人地两生,能依靠的只有我的夫君。如今,靖王殿下也受到了牵连。这件事,我真是爱莫能助了。 不过,有一个人倒是能救得了表妹。就是不知道,她和沈家有没有交情,愿不愿意帮忙?”祁珺瑶美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是谁?满朝文武都跟我沈家交好,无论是哪位大人,只要我们求到他的名下,必然会竭尽所能相助的。”沈夫人很自信地说道。 祁珺瑶脸上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难怪沈凌月那么蠢,原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沈夫人就没有想到,沈璃获罪,那些文武大臣怕是要对沈家避之不及了吧? “沈夫人,皇上把此案交给了武安侯审理。表妹能不能被放出来,全凭她一句话。你去求求她吧,只要她肯高抬贵手,别说表妹了,就是我婆婆也能得到赦免。”祁珺瑶故意夸大了云锦婳的能力。 “有内务府,有三司衙门,这案子凭什么由云锦婳审理?怎么,在前朝她还没出足风头,这手又伸到后宫去了?”沈夫人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最讨厌的人就是云锦婳了。 沈家是与她八字相冲吗? 她嫌弃自己的儿子,不愿与俊凯做个平妻。 事情已经过去了,沈家都不计较了。 她又来害沈家的小姐,这人怎么专跟他们沈家过不去呢? “沈夫人,您还不知道吧?皇上对武安侯信任有加,因为皇上中毒,龙体违和,南陵会有一段时间,由武安侯监国。”祁珺瑶缓缓道来。 不知道明天早朝,文武群臣看到龙椅上坐着一个女人,会不会把金殿的房顶给掀翻了? “什么?!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南陵有那么多的皇室宗亲,还有那么多济世贤臣,怎么就轮到一个女人指点江山了?”沈夫人当场就炸了。 虽然,她也是女人。 但是,她发自内心见不得云锦婳大权在握。 沈璃先为皇后,再为太后,都没有这么大的权利,也没有给沈家太多的好处。 云锦婳,她凭什么啊? “沈夫人,慎言!本王妃听说皇上自登基以来,德政斐然,以仁孝治国,爱民如子。但是,武安侯那人骁勇善战,有气吞山河之势。得罪了皇上,会被降职罚了俸禄。但是,得罪了武安侯,轻则家宅不宁,重则性命不保啊!” 祁珺瑶“好意”规劝。 沈夫人把一口恶气缓缓压了下去,是啊,这事儿是有前车之鉴的。 看看平阳侯府苏家,自从云锦婳休夫之后,就,一蹶不振了。 对,最忍受不了云锦婳坐在龙椅上发号施令的,就是平阳侯父子了。 在他们的带动下,文臣武将必然会竭力反对云锦婳监国的。 到时候,只要有人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何愁云锦婳不交出大权? 还有可能被打入天牢,甚至,被诛杀。 沈夫人思及至此,心中一喜。 她知道怎么做才能尽快救出女儿了。 “多谢靖王妃指点,我一会儿就备了厚礼,去武安侯府求情。”沈夫人向祁珺瑶道谢。 收买不了的人,就彻底消灭。 不知道沈万青对萧牧尘说了什么,从书房出来之后,他就带着夫人匆匆告辞了。 而萧牧尘坐在椅子上,冷汗涔涔,足足有一刻钟,如老僧入定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发。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祁珺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啊!”萧牧尘如梦方醒,俊颜上现出纠结的神色来。 “王爷,有什么烦心事,就对臣妾说说吧!虽然我未必能为您分忧解愁,但是有个人倾听,心里会舒服一些的。” 祁珺瑶递给他一杯温茶,在靖王身边坐了下来。 “啊,本王只是想不出解救母后和表妹的办法来。”萧牧尘苦恼地摇摇头。 至亲至疏夫妻,不是他戒心太重,事事防着枕边人。 而是,今天他见到了若是翻脸无情,亲人是最尖利的一把刀子,让人防不胜防。 更何况,舅父跟他商议的事情,若是泄露出一个字去,两府的人都将性命不保。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第185章 他,这是大义灭亲来了? “王爷,吉人自有天助,母后和表妹或许能转危为安呢!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您不必过于忧烦。”祁珺瑶眸色微暗。 沈璃防着她,沈万青防着她,就连萧牧尘,也防着她。 成亲几个月了,她还没能得到靖王的真心相待。 作为女人,她是不是太失败了? “王妃,你说,本王如果去向皇兄求情,他是否能法外开恩呢?我不奢求皇兄既往不咎,只求,保住她们的性命。”萧牧尘满面愁容,半晌才叹出一口气来。 “可是,我们被禁足了,只要踏出府门半步,就是违抗圣命了。武安侯,法纪严明,她不会放过我们靖王府的。”祁珺瑶垂眸低叹。 她不止一次听到靖王对云锦婳暗生情愫的事情,如今人家可没念旧情啊! “就是要趁她此刻不在宫中,才方便我见皇兄一面啊!宫廷侍卫多少会给本王几分薄面,云锦婳却是个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萧牧尘又圆又亮的鹤眼,一阵黯然。 祁珺瑶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六亲不认? 你跟云锦婳有什么亲? “王爷,武安侯会不会只是针对咱们靖王府啊?”祁珺瑶弱弱地问。 “唉,她那人心眼小,气量狭隘,想来是母后一再难为她,她把这笔账记在本王的头上了。”萧牧尘皱起了双眉。 眼中的失望清晰可见。 祁珺瑶略略安心,失望犹如扎在心里的一根刺,历久弥深,终有一日,这两个人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云锦婳跟萧牧尘就应该视同秦越,日渐疏离的。 “那,王爷就走一趟?或许皇上能念在手足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呢!肉烂了焖在锅里,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说到底一家人的事情,就应该一家人坐下来商量。 母后一念之差,酿成大错。但是,只要她诚心悔改,您再求个情,皇上想必是能够原谅一二的。王爷,您从后门悄悄离开。如果被武安侯知道您公然违背圣命,怕是要按律严惩的。” 祁珺瑶小意温柔地叮嘱。 萧牧尘略一点头,随手拿了一件狐裘,出门去了。 走出靖王府的后门,他俊美的容颜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烦恼。 兰敏郡主生得美艳明媚,性情温柔端方,待人接物一团和气。 他们夫妻互尊互敬,和和美美。 只是,祁珺瑶对云锦婳有着很强烈的敌意。 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是不经意的,言语之间会带出对云锦婳的不满。 这,仅仅是因为在宫宴上,云锦婳让她失了颜面吗? 唉,母后已经把他推到了沼泽地里,希望,祁珺瑶别再给他添乱了。 靖王来到宫门,递上腰牌,求见皇上。 景航很快走了出来,他绷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靖王殿下,您不是被禁足了吗?” “本王有要事求见皇上,我为国事而来,还请景侍卫替本王通报一声。”萧牧尘垂下了眼眸。 景航略一迟疑,最终点点头:“王爷稍候。” 一刻钟之后,萧牧尘被请进了紫宸殿。 宣平帝靠着床头,半倚半坐,一脸的病容。 “皇兄!”萧牧尘哽咽着呼唤了一声。 “你见朕,何事?”萧槿安抬起长眸。 他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 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惟其如此,萧牧尘才感到心中一阵钝痛。 他们兄弟,要渐行渐远了吗? “皇兄,母……我母亲和沈凌月所作所为,臣弟不曾参与半分。”靖王红了眼眶。 “朕,信你。”萧槿安微微颔首。 “皇兄……”萧牧尘眼睛一亮,嘴角一撇,却是要哭出来了。 这几个字,价值千金。 “你所谓的国事,就是要朕相信你是清白的?”萧槿安唇角轻扬。 “皇兄,臣弟绝无谋权篡位之心,只是,不止一人把臣弟推入了漩涡。先是我母亲,再是沈家,祁珺瑶也未必没有这个心思。”萧牧尘一口气凝住了。 他就想做个闲散的富贵王爷,为什么这么难? 身边的人一个两个的,都鼓动他造反。 那玩意儿要是跟吃饭一样容易,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揭竿而起了? “哦?”萧槿安一个愣怔。 他,这是大义灭亲来了? 景航在紫宸殿外不时走动着,两只耳朵竖了起来,时刻注意着殿内的动向。 殿内的兄弟两个,不知道在说什么,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天色将黑的时候,靖王才走了出来。 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 这才意识到,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不是屋子里太热,而是,他觉得肩膀上多了一副沉重的担子。 不过,能与皇兄并肩作战,是他的荣幸也是他的责任。 只是,想到很长一段时间,他要与一些人“同流合污”,他这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唉,与江山社稷相比,他就做几天恶人吧! 回到靖王府,萧牧尘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眉宇之间一片愁云惨雾,眼底渐渐涌现出几分悲伤和绝望来。 “王爷,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吗?”祁珺瑶轻声询问。 “本王擅自外出,没有罪加一等,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你,还想怎样?”萧牧尘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 祁珺瑶掐着自己的手心儿,垂着眼睛静立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王爷,先想着独善其身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烧什么烧?别惹得本王怒从心头起,一把火烧了……”萧牧尘声音越来越低。 他自嘲的一笑,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双目。 “王爷,去床上睡吧!” 祁珺瑶费力地搀扶他起身,半拖半抱,好不容易才把人给弄到床上。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平他眉心的皱痕,几不可闻地喟叹一声。 他刚才想烧掉什么呢? 是皇宫,还是冷宫? 无论烧了哪一个,都是烧了自己心中的禁锢吧? 可惜,他就是半醉半醒之间,还是这么谨慎。 什么时候,他能对她敞开心扉呢? 要知道,兄弟阋墙,家破人亡。 而他们就不一样了。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第186章 与君子为敌,不与小人为伍 第二天的早朝,云锦婳出现在了朝堂上。 “武安侯,军中并无战事,你上朝来做什么?”太傅李昌看到她,一张脸拉得老长。 他跟云锦婳并无私人恩怨,只是,一想到与女子同朝为官,他就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 “皇上早已经完成学业,您怎么还不告老还乡,安度晚年啊?”云锦婳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不就是卸磨杀驴吗? 她没有这样的心思,但是,现学现卖还不会吗? “你,你……”李太傅张口结舌。 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没想到这小丫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云丫头,不,武安侯,来我们这边。”张猛对她招招手。 要不是李太傅年纪大了,他怕一拳给这老东西打死,他今儿就要动粗了。 不说看在云霆将军的情面上,多多照拂云家仅剩的这点儿血脉。 就是看在小姑娘历时三年,浴血奋战,保护了国土家园的这份功劳,任谁见了她,不应该都毕恭毕敬的吗? 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冲谁啊? 云锦婳淡然一笑,走到西边,这是武将的行列。 “多谢张参将。”她抱拳一礼。 “丫头,别怕。有我们在呢,不会让那腐儒欺负到你的头上。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的。” 一班武将纷纷发声支援。 云锦婳冰眸流转,那个,希望你们一直能够与我并肩同行。 那边,太傅李昌气的胡子直抖,不住地摇头叹息。 平王,是最循规蹈矩的人。 怎么做了皇上之后,尤其是在云锦婳归朝之后,就性情大变呢? 他越想越气闷,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旁边伸出一只手来,稳稳地扶住了他。 平阳侯苏浩颇为关心地问:“太傅,您不要紧吧?您何苦又招惹位高权重的武安侯呢?得罪了她,不是自找倒霉吗?您也看到了,我平阳侯府因为她,已经江河日下了吗?若不是靠着祖荫护佑,怕是在这朝堂之上,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 “老夫与你苏家不同,你们是德行有亏,遭了报应。我是为了维护祖宗礼法,我行得正坐得端,怕一个小丫头干什么?唉,她要是个少年郎,该多好!”太傅李昌气呼呼地拂开了苏浩的手。 他品行高洁,跟苏家就不是一路人。 他宁肯与君子为敌,绝不与小人为伍。 其实,如果云锦婳是个男孩子,封侯拜相他都不反对。 他并不是讨厌这丫头,单纯就是为了维护风化礼教。 苏家,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想拉拢他共同打压云锦婳,门儿都没有! 苏浩碰了一鼻子灰,却并不恼怒。 这老东西,不必自视清高。 等他稍微透露一点儿口风,不怕他不主动与平阳侯府联盟。 “李太傅,等一下,您怕是要对着这小丫头三拜九叩了。”苏浩把李太傅拉到一个角落里,神神叨叨地说道。 “你,你胡说什么呢?老夫,拜她作甚?”李昌万分诧异。 平阳侯府的人,就喜欢信口开河。 “听说,皇上龙体抱恙,有意让武安侯监国呢!”苏浩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皇上病了?什么病?太医怎么说?哎呦,让我这一把老骨头替了陛下吧!”李太傅急得眼前发黑。 皇上年轻力壮的,得了什么重病,竟然都不能处理朝政了? 苏浩嘴角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老东西,现在表忠心还为时尚早。 愿意替皇上受苦受难,这话要让皇上亲耳听到,他才会感动啊! “李太傅,皇上的病养一阵子就会好起来的。但是,武安侯监国,您觉得妥当吗?别说在我朝,就是开天辟地,哪朝哪代都没有这样的先例啊!”苏浩连声唏嘘。 “平阳侯,你这消息是打哪里来的?”李昌追问。 他身为帝师,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无所知。 “太傅,哪里得来的消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千真万确。就是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办法更改了?”苏浩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 李昌沉吟片刻,嗯,这消息应该是真的。 云锦婳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凡她一出现在朝堂上,肯定没有好事儿。 “岂有此理!皇上病了,可以由靖王监国啊!”李昌转头在殿堂上搜寻着萧牧尘的身影。 奇怪,天到这般时候了,靖王怎么还没来? 苏浩暗自好笑:你就是望穿双眼,都等不到靖王喽! “太傅,您德高望重,又是帝师。只要您不同意,这监国之职,就要另选他人。”苏浩适时地拍了几句马屁。 他就不信,这一次老东西还会不跟他站在一条战线上。 如果云锦婳监国,他苏家还不被她一脚给踩入尘埃里去? “不同意!老夫坚决不同意!皇上若是一意孤行,老夫就自请辞官,归隐故里。”李昌立场鲜明。 “太傅大义!苏浩人微言轻,但是愿意与太傅同进共退。”苏浩立刻表态。 他昨夜就已经暗中联络了一些官员,例如,凌家。 沈家,估计早就行动起来了。 这事儿,只要传到御史台那帮人的耳朵里,他就有了一半胜算。 李昌再倚老卖老大闹一场,云锦婳就只能灰溜溜地滚去巡城了。 李太傅斜睨了他一眼,独自走开了。 苏浩抵制云锦婳监国,是因为个人恩怨。 他可不是! 若是坚守正义,需要与这样品行低下的人联手,他岂不是要遗臭万年吗? 哼,苏浩能有多大的影响力? 有他五八,没他四十。 苏浩目光阴冷,这老匹夫,竟然敢轻视他平阳侯府。 苏家是百年世家,纵使一时不如意,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李昌不过是仗着在上书房教导了皇上几天,就在他面前抖起威风来了。 等扳倒了云锦婳,这没用的东西就打发他回老家吧! 忽然,金钟响,玉鼓鸣,到了上早朝的时间了。 头戴冕旒,身穿龙袍的宣平帝在两名内侍的搀扶下,走出了九龙口。 他长眸一闪,眼角眉梢堆出笑意来。 啧啧,他的小姑娘还真有大将军的气势。 威风八面呢! 第187章 牝鸡司晨,乃凶祸之兆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齐齐叩拜。 “众位爱卿,免礼平身。”龙书案后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李太傅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皇上看起来很虚弱。 刚才走进金殿的时候,即便有内侍的搀扶,也是脚步虚浮。 英俊的脸上,面色苍白,眼底一圈青黑,坐在龙椅上,身姿再没了昔日的挺拔。 “皇上,您,您这是怎么了?”李太傅一张嘴,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他是真心疼皇上啊! 好不容易熬到天下太平了,却累垮了身子。 宣平帝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太傅,不必过于担心,朕病了,要休养一段时日。在痊愈之前,由武安侯代为监国,朝中政务暂且交给武安侯全权处理。” 他的声音很低,却犹如一道炸雷在每个人的头上回响。 什么? 武安侯监国? “皇上,您安心养病就是。只是,这监国的事情,万万不能托付给武安侯啊!”李太傅捶着胸脯。 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了。 虽然平阳侯事先透了口风,但是亲耳听到这话从皇上嘴里出来,他还是接受不了。 “皇上,此事不妥,还需从长计议啊!”凌志南站出来反对。 昨天夜里,女儿就跑回娘家跟他哭了一场。 “皇上,这这这……这实在是于理不合,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能言善辩的顾御史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来。 不是他无能,只是翻遍史书都没有过的先例,真真切切发生了。 他被这突发的情况,打了个措手不及。 “臣附议。”平阳侯跳了出来。 此时不发表意见,更待何时?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文官几乎一边倒地表示反对。 宣平帝捏了捏眉心,就没有一个人支持他的决定,支持他的小姑娘吗? “臣赞同!”张猛一声怒吼。 他一个人的气势,比一群人还足呢! “张将军,本相知道你与武安侯有些交情,但是,治国和治军不同,你不能因为私人感情,就盲目支持她啊!国家利益面前,你不能意气用事。”白丞相上前相劝。 “你说我不辨是非,是个孽臣?”张猛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白丞相“嘿嘿”干笑几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与老夫何干? “你大逆不道!竟然敢骂皇上是昏君?”张猛劈手抓住了白丞相的衣襟。 他手痒,想揍人。 “哎,张将军,你怎么能诬陷于我?本相不曾说过这样的话。”白丞相急头白脸地辩解。 “这命令是皇上颁布的,我只是遵从圣意。你认为我是孽臣,皇上不就是昏君吗?”张猛振振有词地质问。 “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皇上是明君。”白丞相现在只想洗清自己。 他竟然被一个大老粗给耍了! “哼,你不是这个意思就赞同皇上的决定啊!”兵马司指挥使吴强冷哼一声。 武安侯是有爵位的人,但是对他恭敬有加。 再说,他跟云霆是有交情的,这丫头算是他的晚辈。 云霆不在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丫头被人欺负啊! “吴指挥使,此言差矣。监国之职,理应由皇室宗亲担任。我看,靖王就可以出任监国一职。”李太傅坚决反对。 而且,他连合适的人选都给找好了。 那可是先皇的嫡皇子,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 他这身份地位和声望,还盖不过一个云锦婳? “靖王呢?”凌志南问身边的人。 大伙儿才意识到,最该发声的人,根本就没站在金殿上。 “靖王被禁足了。”宣平帝没有一个字的解释。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金殿,立时肃静下来,落针可闻。 皇上病了,靖王被禁足了。 皇宫,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多人的目光看向沈万青,他是靖王的舅父,应该知道一些内情吧? 沈万青的头垂到了胸口,他,什么都不能说。 “皇上,要不,召齐王回京吧?”李太傅又想起一个人来。 齐王虽然不是很出色,但是这么多年,也没做错过什么事情。 毕竟是皇室子弟,他监国倒也合情合理。 “对对对,召齐王回京吧!”吏部秦大人附和着。 云锦婳冰眸一闪,这就是提拔了凌志南的人。 看上去,面相忠厚,只是眉尾生了一颗黑痣。 相书上说,这种人内心不大安分,与他打交道要格外小心。 “听说老王爷病重,齐王亲自侍疾,怕是不能应召。监国不过短时间的代理朝政,皇室宗亲和近臣皆可为之,武安侯功勋卓越,也不是不能胜任。”靖远侯很别扭地说道。 虽然因为儿子执意要娶云锦婳,父子两个闹得很僵。 但是,这丫头不计前嫌,救了他的女儿和外甥女,这个人情,庞侯爷记在心里了。 “靖远侯,你糊涂啊!女子怎么能监国呢?牝鸡司晨,此乃凶祸之兆,国之不幸啊!”平阳侯苏浩连连摇头。 “平阳侯言之有理。” “正是这话。” “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若是女子监国,南陵的一众官员颜面何存?” 苏浩看到众多文臣都站在了他这边,越发地来劲儿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们这群吃人饭不说人话的东西!你们哪一个不是女人生女人养的?武安侯保护的就是一群畜生,见了她也得摇摇尾巴吧?你们倒好,就会狂吠。”张参军忍无可忍,当场爆了粗口。 仗义每多屠狗辈,读书尽是负心人。 这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就该活活打死! 张猛眼珠儿一转,他知道,文臣之中是以白丞相和李太傅为首的,让他们两个闭嘴,其他人就消停了。 但是这两个老家伙都年近花甲了,他一拳下去,很有可能闹出人命来。 打了官位太低的,没有震慑力。 所以,杀鸡儆猴,也得选一只有点儿实力,又翻不出多大浪花来的。 嗯,这个人非平阳侯苏浩莫属了。 “揍他,揍他们!”武将们撸胳膊挽袖子。 大战,一触即发。 第188章 你们这些人都是混账王八蛋 张猛身高八尺,长得膀大腰圆。 一伸手,跟抓小鸡子似的把平阳侯抓了过来。 苏浩嘴里正喋喋不休地指责着云锦婳,忽然两脚离了地面,一只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呃,张……将军,你,你要干什么?这是在金殿,难道你还敢殴打本侯不成?”苏浩不断地挣扎。 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可能会挨揍。 张猛眼皮子一抬,偷窥着皇上的神情。 这御前失仪,是要受到责罚的。 只是,龙椅上的那位,似乎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有了皇上撑腰,他还怕什么? 揍他个小舅子! “啪!” 他蒲扇般大小的巴掌,重重落在了苏浩的脸上。 一边打一边骂:“我打你怎么了?这一巴掌是替云霆将军打的,打的是你不念两家联姻之谊,一再欺负他的女儿;这一巴掌,是替云夫人打的,打的是她瞎了眼,虎女竟然配了犬子,而且还是恶犬!” 苏浩:“……” 蓝玉瑶瞎了眼睛,你打我干什么? “这一巴掌是替你娘打的,男尊女卑?对对对,你们家的女人都是贱人,她被自己的亲生儿子骂作老贱人,虽然是事实,但是也一定很生气。生气了,自然要教训你。”张猛一拳捣了过去。 苏浩顿时就变成了熊猫眼, 云锦婳咬着下唇,忍笑忍到差点儿破功。 张叔叔骂人的功力,非同一般啊! “这一巴掌是替你夫人打的,她给你生儿育女,你却认为她是卑贱之人,她委屈啊!”张猛又一拳捣了过去。 啧,对称才好看嘛! “这一巴掌,我是替武安侯打的。她保家卫国的时候,你们一个两个都恨不得躲到女人的裤裆里去。但凡你们那时候谁出言说一句,我南陵男人还没死绝,轮不到你一个女人去冲锋陷阵,老子都敬你们是一条汉子。 牝鸡司晨?那还不是因为公鸡是怂包软蛋,被卡住了脖子,打不了鸣儿?现在你跟我说什么男尊女卑,都是狗屁!不对,狗都不放这样的臭屁!” 张猛上面一巴掌,下面一脚,直接把平阳侯给踹了出去。 他娘的,打这么个窝囊废他都觉得晦气。 “张将军,你这……”吏部秦尚书脸涨得紫红。 骂人就骂人,大可不必骂一个捎上一群啊! “哼,我不是单单骂苏浩,你们这些人都是混账王八蛋!” 张猛大手一挥,把持反对意见的官员都给画进圈里了。 文臣们一个个都三缄其口,羞惭惭地低下了头。 他们读了那么多的书,此刻却想不出一句话来反驳张猛。 “张将军……”李太傅脸红脖子粗,半天只憋出一个称呼来。 “有屁就放!”张猛瞪着眼睛叉着腰。 李太傅紧紧捂住了嘴巴,可,千万别漏气。 他这是嘴,不是屁股! 宣平帝垂下了两排鸦羽似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笑意。 虽然句句都是粗话,但是他听着怎么那么顺耳呢? 这样正气凛然的猛将,官职应该升升了。 他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才能为更多的人抱打不平。 嗯,他看重张猛,是因为他义薄云天,而不是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他的小姑娘。 “皇上,求您给微臣做主啊!张猛他御前失仪,当众行凶,殴打朝臣,结党营私,理应数罪并罚,加以严惩,以儆效尤。”苏浩连滚带爬地跪在了龙书案前。 “啊?发生什么事情了?朕身体不爽,刚才一阵头晕耳鸣,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萧槿安装聋作哑的本事堪称一流。 苏浩:“……” 他这顿揍,白挨了! “皇上英名!武安侯文可安邦武可定国,由她监国,您大可安心养病了。”张猛上前一步,跪倒在地。 还不忘一肘子怼在苏浩的肋骨上。 什么东西? 也配跟他跪在一处? “皇上英名!武安侯当得起重用,您安心养病吧!”武将们还真是把支持云锦婳这件事坚持到底了。 萧槿安勾起了唇角,你们,终于记起来了,朕病了! 文臣们被张猛骂得灰头土脸的,只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李太傅身上了。 “太傅,再劝劝皇上吧!”有人轻声说道。 李昌捻断了几根胡须,他说什么呢? 圣贤书里说了那么道理,可是张猛那一句“你们哪个不是女人生女人养的”,直接给他整不会了。 圣人自然是不会错的,可是圣人没有娘吗? 还是他娘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他才说出男尊女卑这种混账话来? 啊呸! 圣人,怎么会是混账呢? 一定是他愚钝,还,还悟不到其中的道理。 可是,他没理,怎么劝说皇上呢? “太傅,您说话啊!” 又有人催促。 文人的面子能不能保得住,就在此一举了。 李昌猛吸了一口气,行吧,不成功就成仁,他也算尽力了。 “皇上,您若是不肯收回圣命,老臣,就辞官归隐了。”李昌以头触地。 这是他最后的抗争。 “太傅,万万不可啊!皇上,皇上,太傅是帝师,您素来以仁孝治国,尊师重道更是身体力行。太傅他,不能辞官啊!”秦尚书跪在了李昌的身后。 “太傅若是辞官,我等……”顾御史也跪了下来。 “朕都能休养,太傅为什么不能安度晚年?他老人家年纪大了,非得累死在任上,你们才心满意足?”宣平帝皱起了眉头。 李昌一愣:什么意思? 他辞官,皇上准了? 哎呦,他怎么会用这个来拿捏皇上啊? 玩儿大了,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秦尚书往后缩了缩,他后悔做出头鸟儿了。 皇上,不会连他一道给撵回家去吧? 顾御史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那个,他年富力强,还能为朝廷效力呢! 辞官? 他十年寒窗,九载遨游,八月考场,七篇文章,才熬到功成名就。 傻子才辞官呢! “顾大人,你想说什么?”宣平帝给了他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皇上,李太傅若是辞官,我等必齐心协力佐助武安侯,只盼她大展经纶,保南陵国泰民安。”顾大人立时改了口风。 御史台的人不是没有风骨,只是,咳咳,韬光养晦,韬光养晦。 第189章 他们凭什么轻视女人 “诸位爱卿,谁还有异议?”宣平帝很温和地问。 他明德亲民,允许臣子们畅所欲言。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还望您三思啊!”苏浩再次叩头。 云锦婳离开平阳侯府之后,青云直上。 他忍了。 如今,她的脚都快踩到苏家人的脸上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啊,侍疾非你不可?我朝中臣子多孝子,前有齐王,后有平阳侯。这哪里还需要三思啊?想都不用想啊,朕准了,给你三个月的假期,堂前尽孝去吧!若是不够,一年半载的也无妨。即刻下殿去吧!”宣平帝恹恹地挥挥手。 苏浩愕然抬起头来,是他没说清楚,还是皇上没听清楚? “平阳侯,领旨谢恩吧!”张猛按着他的脑袋“咣咣”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下。 然后,薅着苏浩的后脖领子,一路拖拽给拉到了殿门口。 一脚,给踹——出——去——了! “陛下皇恩浩荡,平阳侯感激之情,难以言表。我念在同僚之谊,帮了他一个小忙。李太傅,您需要我帮忙吗?”张猛挥舞着巨大的拳头。 一双豹子眼中,隐隐露出看到猎物的兴奋来。 “啊,不劳动张将军了,老夫……”李太傅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皇上。 但凡这个时候,皇上说一句挽留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太傅辞官不必归隐,就留在京城中安享天伦之乐吧!”皇上对待李昌的态度和蔼多了。 他这位老师,迂腐是迂腐一些,但是为人正直,对他爱护有加。 跟平阳侯不是一路人。 自己病愈之日,就是他起复之时。 “愿陛下龙体早日康泰。”李太傅眼中那一点儿希翼之光消散了,腰背佝偻下去了。 他,老了,没用了! 只盼着皇上早点儿好起来,盼望云家那个丫头真能担负起治国大任来。 “既然都无异议,明日起,武安侯监国。朕养病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散朝!”萧槿安起身走了。 武将们喜形于色,他们把云锦婳围在中央,七嘴八舌地道贺。 “丫头,我只能帮到你这里了。希望你不负所望,别给自己和云家招来骂名。治国,跟治军还是不尽相同的。”张猛语重心长地说道。 “多谢张叔叔鼎力相助,多谢诸位叔伯厚爱,锦婳必将竭尽所能。”云锦婳抱拳致谢。 如果没有这些人的支持,她和皇上就要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李太傅失魂落魄向外走去,身后跟着一班文臣,一个个愁眉苦脸,如丧考妣。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想到太傅被迫辞官,平阳侯被迫侍疾,连抱怨的话都不敢说出口了。 默立片刻,各自拱手道别散去。 李昌站立在寒风中,脸色比乌云密布的天空还要阴暗几分。 “太傅,天气寒冷,早些归家吧!”顾御史替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顾大人,御史台的人高风峻节,不畏强权。你素日更是不畏强权,敢直言正谏,怎么今日就妥协了呢?”李昌不满地质问。 “下官这不是妥协,而是隐忍。平阳侯那人留在朝堂也没有什么用处,倒是太傅这一走,文臣们如同被抽去了脊骨。您放心,那武安侯若果真是个有才能的,我不会刻意难为她;若是她德不配位,做出有损国计民生的事情来,我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不容她肆意妄为。” 顾御史掷地有声地说道。 李昌欣慰地点点头:“同朝为官多年,老夫早已经见识过御史大人的刚直不阿,今日才知道,您还有着深谋远虑。如此,老夫就安心了。” 他就说,顾御史怎么会是贪生怕死之辈呢? “您老人家不必忧心,皇上既然留您在京城,就是有起复之心。您回去养精蓄锐,或许不日就有用武之地了呢!”顾御史又贴心安慰他。 “啊?”李昌昏花的老眼立时亮起了一道光芒。 他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扫之前的颓靡。 “对对对,多谢顾大人提醒,皇上是最念旧情的。”李昌精气神儿都回来了。 “顾大人,云家那丫头,如果犯了小小的过失,还望你私下提点。其实,张猛那人虽然粗鲁,话是说得难听了一些,但是那一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李昌有些别扭地说道。 “是啊!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平心而论,那丫头,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逊于她父兄。我女儿与她朝夕相处过一段时日,对她推崇备至呢!她若是一心为民,我,我不会故意与之为敌的。” 顾御史神情也颇为不自然。 御史,主要行使监察之权,弹劾百官,甚至是皇上的过失。 可是,他在朝堂之上,却妥协了。 就是因为他心中也很纠结。 一方面他觉得皇上这决定匪夷所思,满朝文武,他竟然只信得过一个女人。 另一方面,被张猛骂的狗血喷头的他,竟然无力反驳。 是啊,他们凭什么轻视女人? 还是一个用血汗护卫了国家的女人? 这二位,对云锦婳还真没有多少恶意。 虽然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她代理朝政,但是那是因为礼法和祖宗的规矩,自古便是如此。 不过,被骂醒腔了的人,可不多。 尤其是平阳侯苏浩,挨打受骂,最后,还被丢出了金殿。 这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可是,对上张猛那个粗人,他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赢。 他能怎么办啊? 最可气的是,皇上还不为他做主。 今天这遭遇,那是王八钻炕洞——憋气又窝火啊! 他带着一肚子气回到了平阳侯府,凌氏夫人跟凌萱正逗弄着几个月大的孩子。 “侯爷,今儿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子文怎么没有跟你一道回来?”凌美娟迎上前去诧异地问。 平阳侯阴沉着脸,袍袖一甩,气咻咻地说道:“本侯要做个孝子,在家亲自伺候母亲了。” 苏子文? 这个逆子! 他在金殿上一言不发也就算了,看到自己的亲爹被人肆意羞辱、打骂,竟然一个屁都不敢放。 活该被云锦婳给踩在脚下。 凌萱眼皮子一跳,手一哆嗦,差点儿把怀里的儿子给扔出去。 难道她虐待老夫人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第190章 他娘,这是遭的什么罪 “爹,祖母一切都好着呢!有丫鬟婆子精心照顾着,不会受半点儿委屈的。您安心为朝廷效力就是,服侍祖母的事情,有儿媳在呢!”凌萱按住了心里的惊慌,温温柔柔地笑。 平阳侯跟儿子生闷气,连带着看凌萱也不顺眼了。 她要是有云锦婳一半的能耐,苏家也不至于处处受人白眼儿,遭人排挤。 唉,也不能光骂苏子文,自己这个当爹的,在尽孝道上,的确没有给他树立很好的榜样。 自从老娘病了,他们一家人只在初一、十五去请安、探望,平日,他并不曾亲手照顾过母亲的饮食起居。 “我去看看娘。”苏浩说着就向外走去。 “爹,这个时候祖母正在睡觉呢,您不要去打扰她。”凌萱赶忙阻拦。 平阳侯一皱眉,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母亲还在睡觉? “你祖母她夜晚不得安眠吗?”苏浩闪身出了房门。 “不,不是,祖母晚上睡得很好。就是年纪大了,嗜睡。”凌萱柔声解释。 苏浩不是没有一点儿脑子的人,上了年纪的人,又被病痛折磨,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你日常可有在母亲跟前服侍?”苏浩回头问凌美娟。 “自然是有的,不过恒麟一天天长大了,萱儿天天守在母亲那里,我更多的时间帮她照料着咱们的孙儿。”凌美娟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一个瘫痪的老婆子,能有苏家未来的希望重要? “那就抱着孩子一道去看望娘吧!老人家见了重孙子,心情愉悦,病也就好起来了。”苏浩吩咐一声。 “爹,您刚从外面回来,又冷又饿,不如先吃了饭再过去?”凌萱勉强笑道。 “不必了,我吃不下。你们,都跟我一起去。”苏浩加快了脚步。 凌萱为什么一再阻拦他去探望娘呢? 她不会是,苛待老人家了吧? 凌萱亲手抱着孩子,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 她不住地暗中祈祷,希望丫鬟婆子这个时候正尽心尽力服侍着那死老太婆吧! 可是,那都是她精挑细选的人,没有她的吩咐,是不会善待那个老东西的。 苏子文这个时候,又不在府中,若是被公爹发现她虐待祖母,婆婆能护得住她吗? 才进了院门口,就听到屋子里老夫人连声叫唤:“给我换一条干净的褥子来,给我倒一碗热茶来,给我拿些松软的点心来。” 有人恶声恶气地回应:“你快消停一些吧!整日的这么折腾人,谁受得了啊?一会儿要吃要喝,一会儿要拉要尿,谁耐烦伺候你啊?唉,我们真是造了孽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儿啊?” 苏浩脸色大变,几步跨进院子,抬腿就把门给踹开了。 外间几个丫鬟婆子一回头,都愣住了。 “侯,侯爷!” 她们放下了手里的茶点,瑟缩着往后退了几步。 苏浩顾不上跟她们算账,推开了里间的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捂住口鼻,停下了脚步。 “你,就是这样照料你祖母的?”苏浩瞪视着凌萱。 拳头紧紧攥了起来,捏得指节“咔咔”作响。 “爹,您误会了。照料祖母,儿媳一直是尽心尽力的。是这群刁奴,趁婆婆和儿媳不在,偷奸耍滑,对祖母不敬。来人,把她们带下去,关在柴房里,等候发落。”凌萱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且慢!先让她们把老夫人的房间清理干净。”苏浩退了出来。 这屋子的味道,他实在受不了。 “还不快去服侍老夫人?”凌萱怒喝一声。 还不忘给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别乱说话。 几个丫鬟婆子屏住呼吸,走进去给老夫人换了被褥,清洗了身子,再换上干净的衣裤。 屋子里点了一大把熏香,开了一扇轩窗,散散味道。 几个人足足忙了两刻钟,熏人的气味才逐渐散去。 “娘,您受苦了。”苏浩走到床前,握住了她的手。 “我渴了,饿了,想吃一碗热汤面,放几片煮得烂烂的肉片。”老夫人一边说一边吞咽着口水。 苏浩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了下来。 他苏家是不如从前风光了,但是,就是府里的下人也能吃上一碗带肉的面啊! 他娘,这是遭的什么罪? “你亲自去做!”苏浩对着凌萱低吼。 凌萱把孩子递给了婆母,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她来到厨房,吩咐厨娘煮面,自己站在一旁思量对策。 那老婆子该不会把实情对她公爹说出来吧? 其实这真怪不得她,如果不是那老婆子无事生非,故意折磨她,她怎么会愤然反击呢? 嗯,自己就来个死不承认。 谁都知道,那老东西糊涂了,她的话不可信。 再把那几个奴婢推出去顶罪,这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吗? 凌萱端着面,回到房中,不等平阳侯吩咐,就亲手喂老夫人吃面。 半碗面下肚,老夫人有了力气,看着凌萱的目光满是恨意。 这贱人! 害得她好苦。 “祖母,再用一些吧!日后打发了那些奴婢,孙媳亲自服侍您。”凌萱柔声劝道。 老夫人身子一抖,一口面汤喷在了凌萱的手背上。 凌萱嫌恶地皱起了眉头,恨不得把碗扣在老夫人的脸上。 这老不死的,又要闹幺蛾子了。 “娘,您跟儿子说说,谁害您吃了这么多苦?”苏浩当着凌萱的面问。 老夫人嗫嚅着,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凌萱的恶毒,她领教过了。 这段时间,她遭老罪喽! 儿子和孙子一个月里能来一两次,她的儿媳跟凌萱是一丘之貉。 这后宅,显而易见的,是凌萱在当家做主了。 她说了实话,儿子走后,她还能有好果子吃? “娘,皇上给了儿子三个月的假,儿子会每天来照料您。您有话,尽管直说。”平阳侯已经察觉出来了,他娘很怕凌萱。 “三个月?”老夫人眼睛一亮。 如果她在这段时间里得到很好的照料,再请几位名医,她不是很快就能够好起来了吗? 等她能站起来,看她不打死凌萱这个贱人! “儿子,娘后悔了,后悔让锦婳那孩子离开苏家了。你不知道凌萱这个贱人有多狠,她折磨得我生不如死啊!”老太太大放悲声。 凌萱眼睛里冒出火来。 云锦婳,云锦婳,她再好跟苏家有半文钱关系吗? 哼,就是撕破脸了又如何? 苏家还能二次休妻吗? 第191章 老夫人骂到凌萱的脸上了 “娘,只说您的事情,不提她了。”苏浩苦笑着摇摇头。 如今的云锦婳,他们平阳侯府已经高攀不上了。 “怎么不能提了呢?儿子,娘后悔了,不应该让锦婳离开苏家。云老夫人病重的时候,那蓝玉瑶事事亲力亲为。那么厉害的人儿,对她婆婆却十分孝顺。锦婳如果还在,她一定会衣不解带地服侍我。 凌家的家风,怎么比得上云家呢?你那媳妇和凌萱都是凌家的人,她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病弱的老太婆。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一辈子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儿子,你去求求锦婳,让她回来吧!” 老夫人死死抓住了苏浩的手,把凌家人贬得一文不值。 “娘!不要再提云锦婳了,您那孙儿就是给她提鞋都不配了。”苏浩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不是他刻意贬低自己的儿子,实在是没有想到,离开苏家之后,云锦婳不仅没有成为千夫所指的那个人,反而是苏家很多人在背后戳他们的脊梁骨。 “你别自轻自贱,咱们苏家的门第,不比云家低。锦婳就是做了武安侯,也没压过苏家去。唉,老话说得对,娶妻求贤。锦婳那丫头进门之前,与子文清清白白的。不像有些人,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才进了苏家的门。坐上了少夫人的位置,丑恶的嘴脸就暴露出来了。” 老夫人直接骂到凌萱的脸上了。 凌萱死死咬住了下唇,口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她暗自发狠:等着吧,这老婆子的报应,在后面呢! “娘,这件事是子文酒后失德,怪不得萱儿。要不是您想留下云锦婳的嫁妆,她也不能对苏家怀恨在心,至今不能释怀。”凌美娟忍不住替凌萱辩解。 他们凌家人的脸皮,不能这样随意被人扒下来,丢在地上践踏啊! 哦,这个时候想起云锦婳的好来了? 得了重孙子,笑得抬头纹都开了的人,是谁? 当初云锦婳跟平阳侯府闹得不可开交,这老太太居功至伟啊! “行了,少说这些有的没的。娘,您只说,是谁欺负了您?”苏浩烦躁地低吼。 “儿啊!凌萱这贱人把我身边得力的人都给发卖了,用自己陪嫁的人来服侍我。一日三餐,她们只给我一碗稀粥,半块馒头。我大小便,她们不肯给我抱到便桶上,任由我在床上拉尿,就让我睡在肮脏的床铺上。每天给我喝不见效的苦药汁,我要求换个大夫给看看,她们置之不理。 每个月只有见到你的时候,娘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能吃上顺口的饭菜。她说你和子文公务繁忙,没有时间照料我,我若是敢把实情说出来,她就让我再也见不到你们。” 老夫人一边哭一边哭诉凌萱是如何对待她的。 “我没有想到,这个看着温柔乖巧的孙媳妇,从前一张嘴抹了蜜似的,整日哄我开心。我生了病,她却百般凌辱虐待我。 我,我不就是心情不好,骂了她几句,要求她亲自侍奉老身吗?这要求,很过分吗?怎么,凌家的闺女比蓝玉瑶还金贵?” “凌萱,这就是你凌家的教养?我不跟你计较,我这去凌家问问你爹,这养女不教,他该当何罪?”苏浩气的额上的青筋蹦起多高来。 这女人,真是个搅家不良的祸害! 自从她做了子文的正妻,苏家就诸事不顺。 唉,云锦婳虽然桀骜不驯,但是她不会玩弄这些下作的手段。 虐待病重的祖母,这是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吗? “呜呜呜……”凌萱哭了起来,“爹,您怎么能信一面之词呢?祖母如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这分明就是冤枉儿媳。儿媳自从过门儿,对几位长辈的孝心是有目共睹的。 我知道,如今云锦婳得了势,你们就看不上我了,可是,她再好,能与夫君破镜重圆吗?能给苏家生儿育女吗?” 苏浩看着哭哭啼啼的凌萱,越发的心烦意乱。 一哭二闹三上吊,后宅的女人除了这些手段,还会什么? 云锦婳就是受到众人质疑的时候,依旧气定神闲。 自始至终,都没有跳出来与他们对骂一句。 可是,她就是赢了。 云锦婳做了苏家三年的儿媳,没在府中住一天,但是,家宅安宁,事事顺遂。 她离开之后,好像也没有故意与平阳侯府为敌作对儿,但是,苏家的好运却就此消失了。 只是,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现在就是让苏子文跪求云锦婳,她都未必肯回来。 即便如此,苏家的少夫人也不是非凌萱不可啊! 苏浩沉着脸冷哼一声:“我堂堂侯府,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还迎不进新人来?” 凌萱一愣,止住了哭声。 什么意思? 为了一个土埋到脖颈儿的老婆子,平阳侯府要休了她? “对,休了她,再给子文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来。”老夫人有了儿子撑腰,胆气恢复了几分。 “侯爷,萱儿并无过错,又给苏家生下了一双儿女,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凌美娟站在了凌萱的一边。 “我儿子才是一家之主,这平阳侯府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做主。如果不是你一味纵容,这小贱人怎么敢如此对我?凌萱不孝,犯了七出之条,如何不能休了她?”老夫人连凌美娟一道记恨上了。 她但凡是个好的,不求她亲身侍奉,只要能做到晨昏定省,凌萱也不会如此肆意妄为。 “休妻?我不同意!”苏子文一脚跨进门来。 大老远就听到这院子里吵吵嚷嚷的,苏家什么时候开始连体面都不顾了呢? “夫君,是萱儿不好,不能让祖母和公爹满意。你还是休了我吧,再娶一个能帮助苏家飞黄腾达的媳妇。我们凌家门户低,配不上堂堂的侯府。”凌萱哭得梨花带雨。 “爹,您是想让儿子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苏子文挽着凌萱的手,一脸的不悦。 苏浩沉默不语,是啊,休了凌萱,只能证明他们平阳侯府一家人的眼睛都瞎了,错把鱼目当珍珠。 这岂不是让云锦婳看了苏家的笑话? 第192章 她跟齐王有交情啊 “子文,祖母现在才知道,娶妻不贤毁三代。你看看,自从扶正了这个贱人,咱们苏家一日不如一日了。我仔细想过了,还是锦婳更适合做咱们苏家的少夫人,这等无耻下贱,忤逆不孝的东西,平阳侯府断断容不下她了。”老夫人对凌萱的嫌弃都不掩饰了。 “祖母,您若是容不下萱儿,就连孙儿一道逐出家门吧!”苏子文用行动证明了他和凌萱情深意笃,永不分离。 凌萱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只要拢住了苏子文的心,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就无人能撼动。 “你,你……”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脸上的肉都跟着哆嗦起来。 “好了,好了,萱儿,我们先出去吧!”凌美娟推着凌萱向外走。 有子文护着,她们婆媳两个都会安然无恙的。 这就是生了儿子的好处。 云锦婳再好,又不曾为苏家开枝散叶,子文怎么会把她放在心上呢? 待到凌美娟婆媳两个走远了,苏浩的脸就沉了下来。 “子文,你可知道凌萱她虐待你祖母?如果不是我今天无意之中发现了真相,老人家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这样心肠恶毒的人,你还护着她?” “子文,祖母最疼的人就是你了。你为了一个不孝的贱人,竟然要与平阳侯府决裂吗?当初,锦婳离开苏家的时候,你要是有这气魄,你们两个也不会闹到相逢陌路的地步。”老夫人呼天抢地的哭了起来。 “祖母,不要再提云锦婳了。她如今都行使监国之职,代理朝政了。您觉得,她还能与孙儿重修旧好吗?”苏子文垂头丧气地说道。 想到明日早朝,他要对云锦婳行礼,他这口心头血几乎都呕了出来。 他弃如敝履的女人,怎么就变成苏家高攀不起的存在了? “这怎么可能?女人监国,即便皇上愿意,满朝文武能答应吗?”老夫人吃了一惊。 云锦婳有这么得人心吗? “李太傅不同意,皇上允许他辞官了;爹爹不同意,皇上让他在家侍疾了。我真是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如此看重云锦婳,为了她,不惜违背规矩礼法?”苏子文皱起的眉头,能夹死蚊子。 “还能为什么?南陵没有能代替她的良将呗!同样是女人,凌萱哪一样能跟锦婳相比啊?唉,我们这不是舍珠求鱼吗?”老夫人越想越后悔。 “祖母,萱儿不会苛待您的,一定是那些刁奴偷奸耍滑。她要打理府中大小事务,又要教养一双儿女,对您难免照顾不周。您多多体谅,孙儿回头也会交代她多多上心。”苏子文还在为凌萱开脱。 “不,她就是故意的,她巴不得我死。”老夫人哭叫起来。 不休了凌萱,她就没有好日子过。 “祖母,咱们已经得罪云锦婳了,还要得罪凌家吗?”苏子文忍不住一阵长吁短叹。 这老太太,太自私了。 只要自己舒适,却不考虑他的前程。 苏浩心中一凛,他刚才气糊涂了,与凌家闹翻了,没有任何好处。 尤其是,他如今赋闲在家,儿子要是再丢官或者降职,苏家想翻身就难了。 “娘,凌志南现在掌管官员任免升降,这个人不能得罪。您放心,以后照料您的事情,儿子会亲自盯着人来做,保证您不会再受一点儿委屈。”苏浩的口气也松动了。 老夫人无力地垂下头,喃喃自语:“我想锦婳了,我想见见她。” 凌萱不但不肯悉心照料她,更是,拿不出钱财贴补苏家了。 她请医问药,需要名医,更需要珍贵的药材。 这是一笔很大的花销。 平阳侯父子同时转开头去,即使他们好意思拉下这张脸去求云锦婳,她也不会答应的。 凌萱从苏子文嘴里得知云锦婳监国一事,又是嫉妒又是怨恨。 她就说平阳侯怎么会突然对她发难了呢? 原来是,云锦婳又高升了一步。 “夫君,不过是一个虚职,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她是代理朝政,又没有实权。等有了契机,我让爹爹想想办法,给你谋个有权有势的官职,那才是真正的荣耀呢!”凌萱撇嘴冷笑。 云锦婳再好,能给苏家什么好处? 只有她,才能帮助苏子文一步一步高升。 “萱儿,你才是真正的贤妻。”苏子文把凌萱抱在怀里,喜笑颜开。 相夫教子,才是为人妻子的根本。 “我还是不如云锦婳,祖母至今还对她念念不忘呢!”凌萱撅着嘴巴撒娇。 “她糊涂了,我又没糊涂。高不成低不就,嫁不出去的女人,你跟她吃什么醋?”苏子文为了取悦凌萱,刻意贬低云锦婳。 “武安侯可不愁嫁呢!别忘了,太后娘娘给她选了五个男人呢,也不知道最后会花落谁家?”凌萱跟着冷嘲热讽。 “大概率会嫁进齐王府吧!”苏子文随口说道。 毕竟,只剩下萧常林一个人没有打退堂鼓了。 哦,庞世子也是贼心不死。 不过小胳膊拧不过大腿,靖远侯死活不答应这门亲事。 “她也配?齐王府的门,也是她这个离妇能进的?”凌萱咬牙切齿地咒骂。 “萧二公子是白衣之身,娶了云锦婳,其实是高攀了。”苏子文洋洋得意地说道。 哼,云锦婳还能找到他这种出身世家,又可以承袭爵位的贵公子吗? “胡说!是云锦婳那贱人配不上齐王府。别说二公子了,就是跟皇室沾亲带故的她都不配。”凌萱陡然提高了声音。 “萱儿,你这是怎么了?”苏子文狐疑地问。 云锦婳可能嫁给萧常林,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齐王府是皇室的一脉,她云锦婳何德何能,能嫁给皇室贵胄?不行,哪天我去见见齐王妃,不能让云锦婳进了齐王府的门,这不是有辱皇家体面吗?”凌萱怒气不息。 她连从侧门进去的资格都没有的齐王府,怎么能大开中门,迎娶云锦婳呢? 不行,这桩婚事,她不同意! “她如今正是鲜花着锦的时候,你少去招惹她吧!更何况,你跟齐王妃又没有交情,她怎么会听从你的劝告呢?”苏子文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凌萱掐着指尖,她跟李青柠是没有交情,但是她跟齐王有啊! 第193章 让误会来得更深一些吧 “我爹曾经与李太傅同在翰林院共事,算起来,我们两家也是世交呢!素闻齐王夫妇感情甚笃,齐王府家风也好。云锦婳若是嫁给了萧二公子,就她那泼辣的性子,还不得闹得齐王府鸡犬不宁? 齐王妃那么一个柔弱端庄的人,还不得被她欺负的有苦难言?我要去提醒齐王妃,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凌萱很快为自己找到了合情合理的借口。 “言之有理。”苏子文点头附和。 他巴不得云锦婳一辈子嫁不出去才好呢! 只是,他们不会想到,萧常林可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 最先得知仁寿太后被打入冷宫,皇上中毒的人就是萧常林。 得到消息之后,他连夜赶往乡下的庄子,去见大哥萧常山。 当天夜晚,刚入了更,萧槿安在景航和秦岭、林峰的保护下,来到了武安侯府。 一行人刚走到客房外,恰巧青黛从里面走了出来。 “咦?小姐,那个贼……” 景航冷着脸低声呵斥:“不得胡说!” 皇上是贼,他这个在外面把风的是什么? 小贼? “别吓着她!”萧槿安温和的笑笑。 这丫头跟她主子一样,都是不大开窍的。 青黛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面前的男人一张脸跟他身上的白狐大氅一个颜色,虽然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但是廊檐下的八角灯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衬得他眉眼如画,仿佛是话本子里描述的谪仙降临。 原来,皇上长得这么好看啊! 说起话来,还如此温柔。 就是,武功不大好,跳个墙都能被她给逮着。 不过没关系,她们家小姐武功高强,可以保护他一辈子。 啧啧,他还真是个聪明人,觊觎她家小姐,好处多多啊! “皇上,您快进去吧!我们小姐在里面等候多时了,洗澡水都准备好了。”青黛鬼使神差地说道。 秦岭和林峰同时瞪了青黛一眼,这话听上去,怎么像小师妹急于把皇上给吃干抹净呢? 景航眼珠子差点儿飞出眼眶,皇上不是说来武安侯府治病吗? 原来,是治相思病啊! 萧槿安在众人复杂的眼光中,羞涩地垂眸低笑,扭扭捏捏地走进去了。 让误会来得更深一些吧! 反正他们都不是外人。 “秦大哥、林大哥,皇上还在病中呢,劳烦你们提醒武安侯,那个,稍稍节制一些。”景航期期艾艾的,不敢抬起头来。 好像,做了没羞没躁事情的人是他。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里面还有武安侯请来的大夫呢!治病,他们是在治病!”秦岭脸都黑了。 如果不是看在景航是皇上贴身侍卫的份上,他真想一巴掌打掉这家伙儿的头。 景航狐疑地看着青黛,是这样的吗? “对对对,那大夫往洗澡水里放了很多调料,不是,是药材。”青黛赶紧更正。 景航头发都竖了起来,这武安侯府处处都透着惊悚。 洗澡水里放调料? 皇上美人出浴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浓郁的肉香? 原谅他见识少,宫里没有一位太医是这么治病的。 还有,皇上洗浴,武安侯在旁观赏,这,合适吗? 他知道皇上心仪云姑娘已久,却不知道他们之间进展得这么神速! 难怪皇上把江山托付给武安侯了,看来他把自己送给武安侯,也是指日可待了。 罢了罢了,他这个贴身侍卫很快会被更贴身的人给取代了。 所以,只要皇上安安全全的来,平平安安的回,其他的事情,他还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得好。 毕竟,人家两厢情愿的事情。 他干嘛要马槽子伸出个驴头来——多这一嘴呢? 景航劝皇上的能力不行,但是劝自己立见奇效。 尤其是,在见到白芷之后。 “两位公子、景侍卫,外面天寒地冻的,请先去休息吧!”白芷过来招呼着。 秦岭和林峰在武安侯府是有自己房间的,他们回到这里比在皇宫自在多了。 景航乖乖跟在白芷的身后,线条硬朗的五官,在灯光的映衬下都柔和下来了。 青黛看着刚才还跟她横眉立目的景航,在白芷姐姐面前却乖得像一条大狗狗,就差对着她摇尾巴了。 不禁诧异起来,这家伙儿怎么对人两副面孔呢? 景航品着香茗,吃着点心,再不时偷眼看看脸上挂着恬淡笑意的白芷,忽然就希望皇上治病的时间长点儿,再长点儿。 这一次他们君臣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而且,萧槿安比景航还要更贪心。 他,不想走了呢! “关神医,我体质弱,每日往返,身体有些受不住了呢!”萧槿安嘴里喊的是关神医,眼睛却看向了云锦婳。 云锦婳眼里飞出了两把刀子。 骗鬼呦! 你是在三个侍卫的保护下坐着马车来的,这不比你鬼鬼祟祟溜出皇宫,匆匆忙忙在夜色中疾驰,还要偷偷摸摸爬墙轻松得多? “那,我进宫去?”关山月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心里,却是巴不得他立刻答应下来。 皇宫那么大,但是只要身在其中,他总能见到玉莲的。 “这主意好!”云锦婳举双手赞成。 见面三分情,关伯伯跟太后有了相见的机会,才有重拾旧情的可能。 “不不不,还是朕过来吧!宫中比不得武安侯府,在这里,朕不用防备着谁。”萧槿安无奈地轻叹一声。 云锦婳冰眸流转,是啊,宫里情况复杂,敌暗我明,萧槿安的安全还真是得不到很好的保障。 武安侯府就不一样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忠心耿耿。 尤其是内宅,平时只有白芷和青黛。 这么清幽肃静的地方,真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你又不会分身术,你留在这里倒是方便休养,但是宫里没有了你的身影,会不会有人怀疑我监国的事情,你是受了胁迫,我真正的目的是要篡权谋位啊?”云锦婳一脸的为难。 那么大个皇上不翼而飞了,前朝后宫都稳不住了啊! “林师兄与我身材相仿,脸型也有几分相似。我听说关神医不但医术高超,而且易容术也是一绝,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帮我渡过难关?”萧槿安眼巴巴看着关山月。 关山月:呵呵,这黑心的狐狸,知道的还挺多! 第194章 男人接近女人,不是图财就是图色 “说吧,你看上我家什么东西了?只要我有的,你尽管拿去,不必赖在我家里,伺机盗取。”云锦婳很大方,却没给他留面子。 “我都不怕你夺了我的江山,你担心我偷你的家?”萧槿安委屈的红了眼眶。 那个小丫鬟说他是贼,锦婳诬陷他偷盗。 他是一国之君啊,怎么在武安侯府就落了个贼名? 都说女人的眼泪是最好的武器,反之亦然。 云锦婳最看不得萧槿安伤心,他眼泪还没掉下来呢,武安侯就开始反思了。 她是不是冤枉萧槿安了? “那个,我只是想起来,陆明轩说过你在给我暖居的时候,顺手牵羊拿走了一套琉璃盏。”云锦婳讪讪的笑。 毫不犹豫就把陆明轩给出卖了。 毕竟,他们之间的交情,远不及跟萧槿安那么深厚。 “他胡说八道!分明就是挑拨离间!那是我在他还没把陶然居送给你的时候拿走的。”萧槿安声音越来越低。 为了洗脱罪名,他把不该说的给说出来了。 不过,没关系。 锦婳的反应,一向是迟钝的。 “你跟陆明轩早就相识?”云锦婳眯起了冰眸。 陶然居易主,好像不只是陆家为了报答救命之恩那么简单了。 萧槿安无比郁闷,合着小姑娘只是在感情方面迟钝,其他方面,她的反应灵敏着呢! “比你早了一个月见过他而已。”萧槿安含糊其辞。 他没说谎,之前他跟陆明轩只是有过两次书信来往。 在锦婳出征之后,他才知道,师门多了一个财大气粗的小师弟。 云锦婳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是她想多了。 幸亏萧槿安没有那么大的实力买下陶然居,转赠给她。 要不然,这么大的人情,还不得以身相许才能还清啊? 啊呸! 不知不觉的,她被这个男人带坏了。 “关伯伯,把他留在府里治病更方便一些是吧?”云锦婳很狗腿地替关山月捶了捶肩膀。 关山月一巴掌拍开了她的手,现用现交这一套,她娘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用过了。 “丫头,你要当心,以免引狼入室。男人接近女人,不是图财就是图色。”关山月斜眼冷睨,正色告诫云锦婳。 男人最懂男人。 “关伯伯,不用担心。图财,武安侯府的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的,缺失了一样,我就朝他要;图色嘛,嘿嘿嘿……”云锦婳上下打量着他。 萧槿安瑟瑟发抖,他人比花娇,若是云锦婳用强,他从了便是。 “他十个也打不过我一个!”云锦婳英眉一挑,笑得别提多嚣张了。 不服,来战! 萧槿安暗暗磨牙:丫头,别得意,我一晚上能杀个七进七出,有你哭着求饶的时候! 关山月咧咧嘴,还好,刚才云锦婳看萧槿安的眼神儿,让他误以为好色这玩意儿,也会一代传一代。 听说,小师妹从医仙谷回京,偶遇云霆,立时被那位少年英雄迷得七荤八素,大胆地表明了心意。 想来那云霆虽然身经百战,但是却没有见过这等豪放的女子,吓得落荒而逃。 他跑,蓝玉瑶追,最后,云霆插翅难飞。 不知道小师妹用了什么手段,一个月内,云家就上门提亲了,蓝玉瑶如愿与云霆喜结连理。 要么说人有十分用七分,留下三分给子孙呢! 小师妹那点儿小聪明都用在男人身上了,结果她生的女儿,在面对感情的时候,真像个……白痴! 咳咳,这话不该他说。 但是,这形容绝对贴切。 “关伯伯,帮帮他吧!放心,少不了您的好处。帮人就是帮己哦!”云锦婳促狭地眨眨眼睛。 庄静太后不是想把萧槿安送给他当义子吗? 两个人多接触接触,等建立了感情,萧槿安大概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他娘另有所爱的事情了。 庄静太后如果得到了儿子的理解和支持,就会下定决心勇敢迈出宫门了。 关山月领会了她的意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还,有几分心酸。 他这是什么命啊? 别人娶媳妇儿,讨了岳父大人的欢心,这亲事就大有希望了。 到了他这里,要讨好心上人的儿子才能抱得美人归? 可是,他能怎么办啊? “既然你开口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他吧!”关山月绷着脸。 他这几十年被蓝玉瑶拿捏,被殷玉莲拿捏,被云锦婳拿捏。 不能再让萧槿安拿捏了。 “多谢关神医。”萧槿安半眯着凤眸。 帮他,关神医能有什么好处? 听锦婳的意思,他和关山月好像坐在一条船上呢! 没关系,即使小姑娘把他卖了,他也会乐颠颠地帮她数钱。 因为,这傻丫头十有八九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一个时辰之后,景航护送皇上回宫。 才出了院门,他出手如电,一把匕首就抵在了前面人的腰上。 “说!你是什么人?竟敢冒充皇上?” “别声张!皇上要留在武安侯府一段时间。”秦岭一只手抵在了景航的后心上。 景航懵了:什么情况? 到了马车上,秦岭才说出了实情,林峰也恢复了本来的声音。 景航嘴角抽了几抽,好嘛,他这个贴身侍卫,越来越不重要了。 这么大的事情,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在皇上心里,他不但比不上云姑娘,就连这两个刚到了皇上身边的侍卫也不如了。 “皇上都觉得,我能够蒙混过关,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我是假冒的呢?”林峰摸着自己的脸,有些奇怪。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皇上每次离开武安侯府的时候,都会恋恋不舍的,至少要回头张望三次。你却大步流星,仿佛身后有人追赶似的。还有,你身上并没有泡过药浴的味道。”景航说出了原因。 秦岭竖起了大拇指:“难怪你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对皇上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啊!” 林峰点点头,是他疏忽了。 “你们,就没听出点儿别的来?”景航问。 秦岭和林峰齐齐摇头:“没有啊!” 景航长叹一声: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开窍啊! “我是说皇上喜欢武安侯。”景航压低了声音。 秦岭和林峰相视一笑:是啊,都求过婚了! 第195章 她记得他们所有相处的时光 看到两个人一点儿都不意外,还露出了他看不懂的神情,景航郁闷地摸着后脑勺。 是不是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感觉,他跟皇上渐行渐远了呢! 其实,大可不必。 皇上乐不思蜀,滞留不归。 他,也挺喜欢武安侯府的。 不是,在抬眼可见的地方保护皇上,是他应尽的责任。 不知道皇上睡得可会安稳? 不知道武安侯府的饮食可对皇上的胃口?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按时叫皇上起床? 哦,不用了。 君王从此不早朝。 是,萧槿安不用上早朝了。 但是,他更辛苦了。 夜幕浓黑,风寒霜重,天交四更的时候,他就已经穿戴整齐了。 “锦婳,起床了,该上早朝了。”他轻叩门扉。 屋子里并无人回应。 萧槿安看了看天色,立在廊檐下静静等候。 黎明前的夜最暗,四更天的觉最甜。 此刻,他的小姑娘睡梦正酣。 萧槿安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移动脚步绕到了南窗下。 “锦婳,起床了,该上早朝了。”他敲着窗棂。 “萧槿安?” 云锦婳应声坐了起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披了一件衣服,把窗户打开了一道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萧槿安住在了武安侯,怎么还是改不了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做派? 寒气裹着一道身影飘了进来,萧槿安一双又长又白的手放在嘴边呵气。 “天寒地冻的,你又病着,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云锦婳皱着眉头。 这人,真是有福不会享。 看他冻红了的鼻尖就知道,他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子了。 “第一天上朝,我怕你迟到。”萧槿安暖心回应。 “我昨天不是已经上过早朝了吗?怎么会迟到?”云锦婳看傻子似的看他。 这毒已经进了脑子吧? 忘性真大! “那怎么能一样呢?今天你是要坐在主位的,打扮不能过于随意。”萧槿安很认真地说。 云锦婳如果只穿了平常的衣服,那些人就还会把她当做武安侯。 他要的是小姑娘得到应有的尊重。 “总不能穿了你的龙袍吧?我会被当做乱臣贼子,当场被五马分尸的。”云锦婳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朝服。 “看,我给带什么来了?”萧槿安把藏在怀里的包袱献宝似的递了过去。 包袱带着他的体温,触手是温热的。 里面是一件杏黄色的蟒袍。 云锦婳抖了开来,只见上绣九条四趾威风凛凛的巨蟒。 齐肩圆领,宽大的袖子,长度垂到了她的脚面。 蟒袍上用金丝银线和五彩的丝线绣着精美的花纹,水脚上绣着波涛汹涌的浪花,浪花上又绣着山川和石头。 这纹样象征着吉祥延绵,江山永固。 上好的衣料配上巧夺天工的刺绣,整件衣服光华灿烂,流光溢彩。 在灯火的照耀下,霞光万道。 耀眼的光芒刺得云锦婳抬起手来遮住了眼睛。 “这是谁的蟒袍?”云锦婳呆住了。 这衣服堪比龙袍啊! 王侯的朝服都没有这么华美、矜贵。 “西滨不是有个摄政王吗?他的朝服大抵就是如此的,我命人也做了一件。你穿上这蟒袍,肯定比他还要威武。”萧槿安喜滋滋的。 别人有的,锦婳一定要有。 别人没有的,锦婳可以有。 云锦婳眼皮子直跳:不不不,她三哥这辈子都不会穿这么张扬的衣服。 感觉,这风格更适合陆明轩。 “你不是说西滨的摄政王戴了一张银色面具,永远穿一袭黑衣吗?要不,我还是照着那个样子打扮吧?”云锦婳退后了两步。 “不!就穿这个。几十个绣娘和裁缝日夜赶工,七日七夜才做好的呢!锦婳,你不能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萧槿安喜滋滋地邀功。 云锦婳的白眼儿几乎翻上了天,这家伙儿很有做昏君的潜质。 这不是劳民伤财吗? “好好好,都依着你。”云锦婳妥协了。 再纠缠下去,她真的要迟到了。 “要么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呢!你看看,多俊啊!”萧槿安把她拉到菱花镜前,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走了!”云锦婳匆匆瞥了一眼。 抓了一件黑色的长斗篷,把自己严严实实罩在里面,快步出了房门。 这个样子出门,她怕鬼见到了都会起贼心。 萧槿安:“……” 好歹你夸我一句啊,费了很多时间和心思呢! 他伸出玉白的长指戳了戳镜子里那张脸,他这么俊美这么深情的男人,锦婳就没有想把他据为己有的念头儿吗? 萧槿安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他个高腿长,膝盖碰到了台面。 “啪嗒!” 一个抽屉自动弹开了,里面并没有首饰簪环和胭脂水粉之类,只放着一个古香古色的木匣子。 上面雕着一朵荷花,白色的花瓣,碧绿的荷叶,浅绿色的莲蓬,黄色的花蕊,逼真的仿佛微风一吹,就能嗅到荷香。 萧槿安的长指摩挲着凸起的莲蓬,木匣的盖子打开了,露出来一个小本子。 他好奇地翻开第一页,就被稚嫩的字迹给吸引了。 我在宫宴上认识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他的名字叫萧槿安。 可是,爹说,我要叫他大皇子。 第二页。 我又见到他了,他穿的很单薄,我去三哥的房间里找几件衣服想送给他。 可是,三哥说还是偷偷给他一些银子吧! 第三页。 他溜出宫门偷偷来找我了,给我带了一串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我们两个一起把它吃完了。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端庄秀丽,小姑娘逐渐长大了。 内容也不再只是关于吃喝玩乐了。 他骑射的功夫还比不过二皇子呢,可是,我知道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这不是他的错,名师才能出高徒。 我给他请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师父,代价是送出去一把名剑,还,哭闹了很久。 哼,谷师伯以后就知道,能收萧槿安做徒弟,是他的福分。 ………… 萧槿安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她记得他们所有相处的时光。 他们,是可以回到从前的。 第196章 一见钟情是,你一见到就想睡了他的那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萧槿很久不来找我了。 下面画着一个小姑娘,双手托腮,嘟着嘴巴,很不高兴的样子。 萧槿安心口堵得厉害,许久透不过气来。 不是他不想来,而是,不能来。 他满心欢喜地去向父皇请旨,想与锦婳订下婚约,却受到了父皇严厉的斥责。 萧槿安想不明白,他只是想娶真心真意待他的小姑娘,怎么就成了别有用心了? 一句“你看看自己如此平庸无能,如何能配得上簪缨世家的千金小姐”,宛如把他打入了暗无天日的冷宫。 云锦婳带给他的温暖和阳光都不见了,他独自一人在冰冷的深渊挣扎。 原来,他单纯美好的爱情,在父皇的心中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奢求。 甚至,他怀疑自己生了不该有的野心。 最让萧槿安不解的是,父皇明明很倚重很信赖镇国将军府,与云霆将军更是君圣臣贤,却在盛怒之下说出“朕的儿子,哪一个动不许娶云家女儿”的话来。 回府之后,他才明白,父皇对云家是生了猜忌之心了。 为了不给云家带了不必要的麻烦,他不敢再去找云锦婳了。 远离,或许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只是,锦婳知道他的心吗? 萧槿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继续看下去。 爹爹说,要我少与皇室的人走动,尤其是不能有亲密的关系。 他明知道的,我只与萧槿安一人交好。 但是,他不知道,我们早就义结金兰了。 我问爹,皇上不是说我们云家是他的肱骨之臣吗? 爹爹摇头苦笑。 我明白了,君心难测。 萧槿安睁大了凤眸,受到警告的不止是他,还有镇国将军。 父皇,不信自己的儿子,也不信他的臣子。 难怪,锦婳与他渐行渐远了。 我十三岁了,到了议亲的年龄。 虽然云家嫁女的条件很苛刻,但是我们家的门槛儿还是被媒人给踏破了。 爹最终选中了平阳侯府世子苏子文。 同为世家子女,我们也是自幼相识的,一处玩耍过的。 算起来,这就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了。 最重要的是,苏子文对天发誓,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娘问我喜欢他吗? 我摇摇头。 娘问我讨厌他吗? 我再次摇摇头。 在我心里,他跟路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喜欢他什么? 我讨厌他什么? 娘说,这不是爱情。 一见钟情是,你一见到就想睡了他的那个人。 比如,她见到爹的那一刻,就知道她此生非他不可了。 爹的脸,红到了耳根。 又羞又恼,但是,他在笑。 我知道了,爹和娘是有爱情的。 而我跟苏子文,没有。 再往后翻,一个字也没有了。 萧槿安忍不住一阵阵欢欣雀跃,哈哈哈,小姑娘自始至终,完完整整的都是属于他啊! 他把小本子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笑容满面地走出了房间。 坐在马车里的云锦婳却双手捂脸,哭笑不得,她一会儿就这么金光四射的闪亮登场? 萧槿安只要自己开心就好,是真的不顾她的死活啊! 原来,让她监国,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他蓄谋已久了。 他这是要借自己给群臣立威吗? 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任谁反对,都是没用的。 也好,做了皇上,理应势位至尊的。 只要没做祸国殃民、丧权辱国的事情,他的威严是不容挑衅的。 这么一想,云锦婳从指缝里看看身上的蟒袍,好像,还挺合乎她的身份的。 来到金殿,云锦婳坐在龙书案的一侧。 那把龙椅,她是万万不能坐的。 这,是明目张胆挑衅皇权了。 “见过……武安侯?”白丞相有气无力的声音陡然升高了一个度。 是他老眼昏花了吗? 云锦婳穿了黄袍? 他再揉了揉眼睛,仔细辨认,才发现这是一件蟒袍。 不过,跟皇上的龙袍极为相似。 文臣武将纷纷露出诧异的目光来。 他们皇上,真的不是被云锦婳胁迫做出让她监国的命令? 这件蟒袍,就是宫廷里所有的绣娘和裁缝一起动手,一个昼夜也不可能完工啊! “敢问武安侯,你身上的蟒袍可是皇上御赐?”顾御史脸色铁青。 云锦婳要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今天就是血溅当场,也要请一位皇室宗亲出来主政。 一个国家,只有文死谏武死战,才能长治久安。 云锦婳眼珠儿一转,这顾御史,给她挖了一个好大的坑。 “是西滨摄政王敬献的,皇上昨日赏给了本侯。”云锦婳只好让她三哥出来背锅。 反正,萧槿安不能落个昏君的骂名。 她,更不是佞臣。 “哦,是出自西滨。”顾御史脸色缓和下来。 他就说,他们皇上一向简朴,怎么会弄出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来? 原来,是西滨的朝臣为了讨好那位铁血摄政王特意制造的朝服。 西滨摄政王把这蟒袍当做礼物敬献,是不是意味着西滨有附属之意啊? 如此,这蟒袍穿在武安侯的身上,倒也合适。 “武安侯,真是巧了。昨日下官接到了西滨的国书,摄政王要亲临南陵商谈通商之事。请问武安侯,要按照何等规格接待啊?”礼部尚书拱拱手。 他特意往前站了几步,窥察着云锦婳的神色。 嘿嘿,你要是说谎,这下可就圆不过去了。 皇上对你偏听偏信,那个冷面铁血的摄政王,还能成为你的同伙儿? 听说,在西滨,他谁的面子都不给! “这一桩小事,你也来问本侯的意见?礼部,是没招待过他国的使节吗?”云锦婳冷着脸叱问。 这齐尚书分明就是故意刁难她。 “武安侯息怒,这摄政王一职,只有西滨才有。礼部,还真无例可循。”齐尚书讪讪的,却是给自己找到了开脱的理由。 “亲王之上,君王之下。”云锦婳给足了西滨的面子。 毕竟,来者那是她亲哥哥! 而且,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背了一口锅。 这,不算她营私舞弊吧? 只是,三哥在家信中都不曾提起他要来南陵的事情,这,是要给她带来什么惊喜吗? 第197章 苏子文主动找死,她自然要大开方便之门 虽然顾御史和齐尚书都碰了个软钉子,但是文官之中,还是有很多人对云锦婳并不是真心敬服。 尤其是苏子文,一想到原本应该跟凌萱一样,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女人,走到了他无法企及的高度,他这心里,就如同被一把尖刀剜了五腑六脏那么难受。 凭什么她一个离妇,名利双收,而他堂堂的侯府世子却只能仰望这个抛弃了苏家的女人? 原本,这荣耀,也应该有他一份儿啊! 苏子文越想越气,越想越恨,一把妒火烧得他面目有些狰狞。 只是,他没有正面硬刚云锦婳的勇气。 这女人太泼辣,他打不过也吵不赢的。 不过,杀人何须自提刀? “咱们一群大男人,就看着一个小女子在金殿上耀武扬威?总要有人站出来,给她一点儿颜色瞧瞧的。”苏子文的声音不高不低。 保证不会传到云锦婳的耳朵里,但是足够他周边六七个人听得真真切切。 若是一传俩俩传仨,大家同心戮力,不说第一天就把云锦婳逼得无力招架,但是打掉她几分嚣张的气焰,还是能够做到的。 “哗!” 周边的人齐齐后退了几步,把他一个人给显露出来。 呵呵,昨天平阳侯刚刚被迫回家侍疾去了。 今天苏子文这是想给苏家找回点儿面子。 可是。有本事他自己冲锋陷阵去啊,不要拉着他们垫背。 谁的前程不是前程呢? “苏子文,你有何本章上奏?”云锦婳居高临下地问。 她没想过找苏子文的茬儿,没的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但是,奈何这么大的一个现眼包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她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苏子文:“……” 我他娘的只想隔岸观火,谁想到这把火却烧到自己脑袋上了。 这群卑鄙无耻的东西,忒不仗义了。 他有什么本章? 他有个屁啊! 这金殿上,有他说话的份儿吗? 苏子文好歹是读书人,脑筋虽然转得慢了一点儿,但不是没有。 “武安侯,下官身为礼部的官员,想跟着尚书大人历练一番。此次接待西滨摄政王的事情,可否允许下官参与?”苏子文敷衍地拱拱手。 他没指望云锦婳会答应,毕竟,最见不得他好的,就是这个女人了。 “好!”云锦婳想都不想,一口答应下来了。 “啊?这……”苏子文愣住了。 云锦肯给他上进的机会? 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偷眼观瞧,看到云锦婳面目平和,嘴角甚至还浮现出一抹浅笑。 苏子文心中一动:莫非……她心中还有自己? 虽然她离开平阳侯府的时候,拿出了生死两决绝的气势。 但是,那还不是因为刚立了战功,一时心高气盛? 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她还是没有把自己给嫁出去。 这个时候才知道,除了他,不会有更好的男人娶她了吧? 夫妻,还是原配好啊! 思及至此,苏子文再看坐在高位上的云锦婳,不但是顺眼了,还……格外娇媚。 “下官多谢武安侯成全。”苏子文的腰弯了下去。 赫然是九十度的姿态。 周围的人再远离了他几步。 平阳侯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平阳侯好歹还努力跟武安侯做一些对抗呢,苏子文,是一点儿骨气都没有了。 跟这样的人站在一起,他们都觉得臊得慌。 陆陆续续有几位官员上了本章,云锦婳该自己做主的,当场给了决定。 该大家一起商议的,虚心听取大家的意见。 她有主见,但是不会擅权专行。 白丞相脸上的轻蔑之色,渐渐消失了。 这姑娘不卑不亢、不骄不躁,这金殿也是她的战场,她同样能够施展雄才大略。 希望对上西滨摄政王的时候,她也能占据主导地位。 散朝的时候,云锦婳的身后多了几道尊崇的目光。 有些人是真金白银和玉器,在阳光和灯火的照射下,会发出耀眼的光芒。 而云锦婳,她是骄阳是明月,自带光华。 苏子文顾不上尊卑了,被夺食的野狗跑得还快。 他气喘吁吁地跑出了午朝门,恰好看到云锦婳要上马车。 “锦婳!锦婳,你等等我。”他大声疾呼。 看到云锦婳停下了脚步,他满脸喜色地跑了过来。 “啪!” 迎面一鞭,甩在了他的身上。 从领口到腰间,几层衣服都被抽破了,他雪白的肌肤上现出一道鲜红的鞭痕。 “云锦婳!你是疯了吗?”苏子文不可置信地看着绷着一张俏脸的女人。 在金殿上,她还对他眉目传情来着。 怎么出了殿门,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本侯奉皇上之命监国,你是怎么敢对我直呼其名的?”云锦婳撤回了软鞭,脸上的冷意越发深重了。 苏子文如坠冰窖,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了头顶,冷彻入骨。 “可是,你刚才明明答应了我接待西滨摄政王的请求,你是希望我出人头地的啊!”苏子文承认,他是真的看不懂这个阴晴不定的女人了。 “你身为礼部官员,本侯不会剥夺你历练的资格。”云锦婳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她冷睨了苏子文一眼,转身就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苏子文这个傻子,不会以为接待西滨摄政王是什么美差吧? 三哥上次把他揍了个半死,但是心中的火气只散发出来一点点。 一个人的闷气长久郁结于心,不利于健康。 尤其是三哥那么火爆的性子,心情压抑太久,那是一定要想办法把怒气宣泄出来的。 苏子文主动找死,她为什么不大开方便之门呢? 苏子文看着疾驰而去的马车,面如死灰。 她,这一鞭子可真没留情啊! “哎呦,苏子文,你狗颠肚子似的跑来见武安侯,不是想求她回心转意吧?哈哈哈,想屁吃呢你!” 张猛的笑声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文人整天自诩什么风骨,看看,为五斗米折腰的人还少吗? “啧啧,这一鞭子没抽在你脸上,真是可惜。”张猛粗糙的大手在他细皮嫩肉的身上摸了一把。 哼,比大姑娘养得都娇嫩呢! “张将军,你不要侮辱本世子。”苏子文气得红了眼睛。 他又不是青楼里的小倌儿,由人肆意轻薄。 “记住了,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张猛一拳捣在他的伤口上。 再敢用这种方式侮辱云锦婳,他就揭了这小子的皮! 第198章 你如果死了,我也不活了 苏子文疼得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却连怒骂一句都不敢。 张猛是生姜之性,脾气暴烈得很。 一旦惹怒了他,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一个武夫胳膊粗力气大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他还长了一张厉害的嘴。 金殿上他曾经骂得李太傅哑口无言,更是为了云锦婳舌战群儒。 昨天他亲眼所见张猛把他爹揍的他这个亲儿子差点儿都认不出来。 所以,要是忍不住眼前这点儿疼,他怕是要吃更大的苦头儿。 张猛是个讲理的,从来不做欺软怕硬的事情。 苏子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就不好意思继续难为这龟儿子了。 “呸!你这种怂包软蛋,我真是奇怪,镇国将军当初是哪只眼睛看上了你,把爱女许配给了你?反正,我的屁眼儿都不看好你。还好还好,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武安侯从烂泥塘走出来了。你要是再敢打她的主意,老子揍扁你。” 张猛晃着拳头,警告苏子文。 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苏子文用手遮住了前胸,匆匆向平阳侯府的马车走去。 “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车夫惊疑地问。 “别多问,快回府。”苏子文忍着疼痛爬上了马车。 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看苏家的笑话儿。 祖母,是痴心妄想了。 云锦婳,真的与平阳侯府恩断义绝了。 还是他的萱儿好,温柔多情,纵使被父亲误会,被祖母刁难,也乖乖承受,待他一如既往的恭顺。 苏子文这里垂头丧气,云锦婳却是喜不自胜。 她嘴角的笑意,直到进了武安侯府都没有压下去。 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脱下斗篷,众人诧异的目光。 关山月直勾勾地盯着她身上黄色的蟒袍,就连进来送茶水点心的白芷和青黛也移不开眼睛了。 “锦婳,穿了朕钦赐的黄色蟒袍,满朝文武是不是对你格外恭敬啊?”萧槿安嘴角上扬的弧度,都跟云锦婳一模一样了。 “是你个大头鬼!”云锦婳差点儿就骂了出来。 他是没看见啊,很多人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她反应快,顾御史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但是,看他喜滋滋的模样,她实在不好扫他的兴,只好含糊地点点头。 关山月松了一口气,既然是御赐之物,那就不算犯禁了。 他还担心呢,这丫头会比蓝玉瑶更癫。 “皇上对小姐可真好啊!”青黛话刚出口,就捂住了嘴巴。 嗐,小姐跟她们从来不摆主子的架子。 但是,在皇上面前,这是不是要被治罪啊? 萧槿安笑意更浓。 爱听! 会说你就多说点儿。 “奴婢告退。”白芷带着青黛赶紧退下了。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话多。 “朝堂上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吗?”萧槿安关心地问。 小姑娘第一次处理政务,会有人故意难为她吗? “有一件喜事,西滨的摄政王不日出使南陵。”云锦婳笑道。 萧槿安凤眸半眯了起来。 奇怪,小姑娘对那个神秘、冷血的男人,很有好感。 每次提到他的时候,语气和神情都很温柔。 难道,他们认识? 萧槿安忽然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掩藏不住的。 他的小姑娘,不会喜欢那个男人吧? “那个煞神,他来南陵能有什么好事?这喜从何来啊?他要是敢旧事重提,朕就灭了西滨。”萧槿安口气里带出了从未有过的狠戾。 关山月挥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 好大的酸气! “啊?不会,这次他是要跟咱们南陵商量通商的事情。你放心,虽然是两国互利互惠的事情,但是我会尽力给南陵争取最大的利益。等国家富庶了,你就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了。” 云锦婳郑重其事地说道。 萧槿安那张脸,立时阴转晴了。 对对对,国富民强,一直是他的心愿。 “关神医,你什么时候开始喂养蛊虫啊?”萧槿安突然就转化了话题。 种下蛊虫,他就安心了。 小姑娘就再也没有不要他的理由了。 关山月看向云锦婳,那就看小丫头什么时候下定决心,要与这个男人一生相守了。 云锦婳皱了皱眉,这就意味着他们两个以后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 她不是舍不得半盏鲜血,但是…… “关伯伯,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个人先死了,另外一个,还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吗?”云锦婳问道。 萧槿安:“……” 你就没想过与我同生共死? “他若是不在了,对你没有什么影响。你若是不在了,他可能就活不下去了。毕竟,这蛊虫是用你的血养成的。”关山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他得让萧槿安明白,云锦婳就是他的解药,这一生一世他不能做对不起小丫头的事情。 “那,能不能多养几只呢?万一,我有什么意外,他得好好活下去啊!”云锦婳又问。 看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她得把隐患提前给消灭了。 否则,对萧槿安太不公平了。 “不!就养一只。你如果死了,我也不活了。”萧槿安把云锦婳抱在了怀里。 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 他该怎么回报小姑娘的深情厚谊啊? “有我在呢,你们两个都能长命百岁的。”关山月眼睛有些湿润了。 萧槿安对锦婳,是真心的。 “您能活得比我们还长久?”云锦婳有些怀疑。 关山月气的一巴掌拍了过去。 虽然,可能是实话,但也不必实说啊! 萧槿安身形一动,抱着云锦婳躲开了。 “关神医,不必动怒。锦婳,她开玩笑的。朕金口玉言,您一定能长命百岁。朕看您的面相,就是个多子多福的。” “你别乱说,他一把年纪了,连个媳妇儿都没有呢!”云锦婳悄声提醒。 现成的儿子,他又不愿意要。 “这还不容易,等朕回宫,挑选几个名门闺秀。关神医看中了哪个,朕给他们做媒人。”萧槿安大包大揽地说道。 关山月眼睛一亮:看上谁都行吗? 第199章 我家男儿已长成 “我自己看上的人,陛下也会赐婚吗?”关山月第一次承认了萧槿安这个尊贵的身份。 毕竟,皇上说出口的话,就是圣旨。 断无随意更改的道理。 “自然。”萧槿安随口承诺。 站在一旁的云锦婳,在萧槿安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对关山月竖起了大拇指。 要么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随手挖个坑,惦记半辈子的媳妇儿就有人主动送上门儿来了。 “锦婳,咱们这就取血养蛊虫吧!尽早治好皇上的病,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关山月借着关心云锦婳,也顺便对萧槿安释放了善意。 “来吧!”云锦婳卷起了袖口。 “锦婳,你怕疼吗?”萧槿安紧张地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怕,我又不是铁打的。但是,我更怕你死。”云锦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萧槿安什么都好,就是……婆婆妈妈的。 可惜了,他们两个的性别要是能够调换,她就可以保护他一辈子了。 一辈子? 云锦婳略略失神,随后耳朵尖都红了。 她,原来是想过跟萧槿安永不分开的啊? 关山月取了半盏鲜血,给云锦婳的手腕涂了最好的金创药。 “立见奇效,而且,不会留下疤痕的。”关山月都没有给她包扎伤口。 云锦婳神游天外,根本没有听到关山月说什么,只随口“哦”了一声。 关山月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云锦婳的脸像熟透了的苹果,红彤彤的。 奇怪了,别人失血都会脸色惨白。 她,怎么还红光满面的? “锦婳,你快去休息吧!吩咐厨房做些滋补的药膳,这几日,你不要过于劳累。奏本,还是由朕亲自批阅吧!”萧槿安看着她的伤口,红了眼睛。 关山月的嘴角都快撇到后脑勺儿了。 快点儿哭出来吧,否则伤口就要愈合了。 刚吃过晚饭,青黛进来回禀:“小姐,齐王府的二公子来了。” “不见!”萧槿安放下了手里的茶碗儿。 “萧二公子见我,想必有重要的事情。你,暂避一时。”云锦婳眸光闪烁。 萧常林与她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是时常派人给她送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只是,她不喜欢。 “锦婳,我都做好了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准备了,你却还要跟别的男人往来密切吗?”萧槿安凤眸里盛满了幽怨。 “萧槿安,你懂点事儿。别跟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闹脾气。”云锦婳袖子里的手,攥紧了又松开了。 他的心里除了那点儿男女之情,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他是皇上啊,有一只黑手伸进了皇宫,他一点儿危机感都没有的吗? “萧常林居心叵测,你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萧槿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 他不是闹脾气,更不是没有缘由地吃萧常林的飞醋。 而是,在担心她。 “谁也没有你在我面前说的花言巧语多。”云锦婳冷哼。 她道心坚定,这要感谢萧槿安。 山珍海味吃多了,还会觉得腻呢! 甜言蜜语背后,十有八九都包藏着祸心。 “他不一样,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你给不了。”萧槿安语气幽寒。 “你倒说说看,他想要什么?”云锦婳有些迫切的追问。 多么希望,萧槿安能让她刮目相看啊! 毕竟,他们都分别三年了。 他,也该长大了。 “他背后的人,想要朕的江山。他,也未必没有这个心思。你以为,让齐王监国,只是个建议?”萧槿安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睛,射出了点点寒光。 “萧槿安,行啊!我还以为,你只会爬墙和吃醋呢!”云锦婳开眉眼含笑,十分欣慰。 萧槿安:“……” 你那是什么眼神? 怎么有一种老母亲“我家男儿已长成”的骄傲呢? “锦婳,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小瞧了我?”萧槿安一双凤眸潋滟生辉。 是时候展示他真正的实力了。 “说你胖你就喘,说你干净你就不洗脸。萧槿安,差不多得了,别一会儿装不下去了。行了,你就藏在这里吧,看看萧常林到底来干什么?” 云锦婳毫不客气地一路拖着他,塞在了屏风后面。 萧槿安虽然有些气恼,这丫头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懂怜香惜玉呢? 他还是个病人呢! 但是,想到他可以光明正大“偷听”她和萧常林的谈话,仅有的火气很快就消散了。 萧长杰接近云锦婳是别有用心,他的小姑娘这是将计就计了。 想必她也是发现了齐王府的异常,这才以身入局。 萧常林自作聪明,以为攀上了云锦婳就能走捷径,没想到却掉入了小姑娘布下的罗网。 他倒要听听,萧常林能给锦婳画多大的饼? 萧常林进来的时候,浅色的锦袍一尘不染,眉目清雅,稳稳地迈着四方步。 一派风光霁月的贵公子派头。 只是,眉眼之间多多少少带出一点儿倦色来。 “云姑娘,常林无约而至,来得冒昧,没有打扰到你吧?”萧常林笑起来的样子,也是温雅有礼的。 要不是云锦婳见过他嗜血残冷的一面,大约也会以为他是一位很有修养的读书人。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一张好看的面皮下面藏着怎样的心肠,不是能够一眼看穿的。 “萧公子见我有事吗?”云锦婳没有过多的寒暄。 礼貌中带着一点儿疏离。 她若是稍稍显露出一丝亲近的意思来,不但萧常林会误会,屏风后的那个人,后槽牙大概能磨平了。 “听说你以武安侯的身份监国了,常林特意前来道贺。”萧常林送上了一份礼物。 “这有什么好道贺的?如今,我只盼着皇上早日龙体康泰,亲理朝政。”云锦婳脸色不虞。 萧槿安病了,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吗? 齐王府,对皇上连根本的敬畏都没有吗? “武安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萧常林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都说云锦婳对萧槿安忠心耿耿,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我是说,你与陛下君臣和睦。虽然你功高盖主,但是主不疑,足以证明你深得陛下信赖。此南陵之幸,百姓之福啊!”萧常林及时改口。 屏风后的萧槿安俊美的容颜浮上一层清冷的笑意。 齐王府的人,个个都是懂变通之道的。 第200章 齐王府的人,都不大对劲儿 云锦婳一摆手:“萧公子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那就请回吧!” 屏风后的萧槿安,鼻孔朝天。 确定了,小姑娘对萧常林一点儿情义都没有。 最起码,当着外人,云锦婳是很给他这个一国之君面子的。 萧常林连这个待遇都没有。 “锦婳,我……”萧常林急急开口。 屁股还没坐热呢,他不想就这么被撵出去。 “萧公子,你还是称呼我为武安侯吧!”云锦婳皱了皱眉。 不是谁都跟萧槿安一样,自幼就跟她熟不拘礼的。 “武安侯,我今天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跟你说。”萧常林从善如流,立即改口。 而且,被云锦婳驳了面子,他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 “什么重要的事情?”云锦婳坐直了身子。 就知道,他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武安侯,我想过了,我要参加来年的科考。我虽然也是皇室的血脉,但是,一无功名,二没有可以承袭的爵位。日后,只能分一部分家业。我只有靠自己挣一份前程,才配得上武安侯。 其实,入赘我是爹娘的意思,我不大愿意的。只是,齐王府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大哥。他们,没什么能给我的了。可是,我也不想什么都给不了你。”萧常林目光澄明。 “萧公子有远大的志向是好事,只是此事与本侯无关。我希望你一举夺魁,为南陵尽一份力。但是我武安侯府,应有尽有,不需要萧公子锦上添花。”云锦婳严正声明。 其实,她自始至终,就没有对萧常林的示好做出过回应。 只是,在见识到他那可憎可怕的真容之后,她去齐王府探望李青柠的次数多了一些。 或许,这给了外人和萧常林造成了错觉,她对这个夫婿的人选,或许能勉强接受。 “武安侯,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军功赫赫的女将军,理应匹配神武的将军,或者世家掌实权的嫡长子。如果,我凭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你对我还会不屑一顾吗?”萧常林笑容有些苦涩。 萧槿安暗自腹诽:你再怎么努力,还能越过朕去? 哎,别说,也许,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呢! “萧公子切莫妄自菲薄,你高中之后,自会遇到良缘。皇上任人唯贤,只要你努力上进,日后必然会前程似锦的。光耀门楣,甚至振兴皇室,你都是责无旁贷的。”云锦婳干巴巴地鼓励他。 “武安侯,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萧常林眼睛骤然一亮。 “是啊!”云锦婳敷衍地点点头。 “那你觉得,我比我兄长如何?”萧常林很期待地问。 云锦婳心中一动,随即笑道:“齐王为人忠厚,是个仁义的君子。二公子若是能金榜高中,天下人都会知道,你有八斗之才。” 若是,只夸赞一个人的品德,那就是说明他无能了。 “借武安侯吉言,在下这就回去准备应试了。”萧常林兴高采烈地告辞。 “萧公子慢走。”云锦婳起身送客。 “武安侯留步,我们的事情,等秋闱之后再议。”萧常林来得突然,走得干脆。 那挺直的脊背和坚定的步伐,都显示出了他此刻的豪情万丈。 仿佛,蟾宫折桂,不过是唾手可得。 云锦婳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齐王府一直与世无争,父子兄弟都是淡泊名利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们可是家庭和睦的典范啊!想不到,一个爵位一份家业,竟然让萧常林觊觎已久。我倒是有几分好奇了,齐王就不曾发现他这个弟弟不大安分吗?这几年,他又是怎么做到让萧常林乖乖听话的呢?” 萧槿安走到了云锦婳的身边,这番话像探询又像是独自感慨。 “齐王,和萧常林都不大对劲儿。”云锦婳下意识地说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那位皇伯就不大对劲儿啊?”萧槿安凤眸中精光一闪。 “等你的毒解了,我去齐王府乡下的别院一探究竟。”云锦婳对老齐王也起了疑心。 她十五月圆的时候,发现了采花贼。 十六,老齐王就病倒了。 而且,齐王每个月都会回到京城一两次。 他去醉花荫酒楼,真的只是为了买老齐王爱吃的菜肴。 而不是,暗地里购买大量的动物肝脏和猪心? 她之前派人盯着屠夫的摊子,却疏忽了酒楼可以正大光明地采购这些东西。 老齐王是摔伤了,还是遭到了反噬呢? “哪里需要你事事亲力亲为呢?不如,就让景航去吧!”萧槿安舍不得云锦婳过于辛苦。 “不,你还是交给我吧!”云锦婳摇摇头。 大师兄说,练了逍遥梦的人走的是旁门左道。 功力深不可测。 如果老齐王真是那个采花贼,他受伤了,功力会大打折扣。 但是,谁敢保证齐王,就没有练过呢? 调查这件事,要保证他们的人万无一失,同时,也不能打草惊蛇。 景航,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等萧槿安病好了,他们师兄妹三人一同前往。 “锦婳,那就咱们两个一道去探个究竟。”萧槿安提议。 “你?”云锦婳有些嫌弃地看了看他。 她要的是能与她并肩作战,配合默契的伙伴儿。 而不是,一个拖后腿的累赘。 万一,遇到了危险,她肯定不能独自逃生啊! “锦婳,我轻功很好的。”萧槿安自证他并不是百无一用的。 “对对对,论逃跑的功夫,咳咳,不是,论轻功,你们无影门自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的。行,我们一起去。”云锦婳痛快地答应了。 到时候,再请关伯伯配一些毒药,他们二人的平安,问题不大。 “锦婳,你放心,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扔下你的。”萧槿安勾起了唇角。 他终于有了让云锦婳见识见识他真正实力的机会了。 云锦婳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萧槿安这人本事不大,但是,的确挺仗义的。 “我们,同进共退。”云锦婳展颜一笑。 这就是萧槿安值得她守护的原因。 萧槿安眉开眼笑,余生,都要如此。 第201章 云锦婳真是慧眼识珠啊 苏子文被云锦婳抽了一鞭子,彻底断了他的痴心妄想。 回到平阳侯府,他立刻吩咐请大夫来治伤。 凌萱看到血淋淋的伤口,心疼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打湿了衣襟。 “夫君,是谁打伤了你?” “云锦婳。”苏子文咬牙切齿地说道。 “为什么?”凌萱口气微寒。 后院的那个该死的老婆子,一个劲儿鼓动苏子文与云锦婳重修旧好。 苏子文若是自讨欺辱,挨打,算他活该。 “如今她春风得意,自然要处处针对苏家的。昨日她指使人打伤了父亲,今日又怎么会放过我呢?这个毒妇,不过因为我疼你护你,她就对我恨之入骨。这个仇,她大概要记一辈子了。” 苏子文疼得龇牙咧嘴,却不忘了编排云锦婳。 他要是实话实说,萱儿就是再好的性子,也要跟他哭闹一番的。 “夫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早晚,我会给你出了这口恶气的。”凌萱柔声劝慰。 唉,皇上糊涂啊! 为什么监国的不是齐王呢? 萧常林也是个糊涂的,京城中清清白白的千金小姐多着呢,他为什么会喜欢苏家不要的女人呢? 就连萧常山也不知道,他那个弟弟真喜欢上了云锦婳。 尤其是,得到云锦婳的鼓励之后。 萧常林躺在床上,想起来从小到大的经历。 他相貌比哥哥英俊,天赋也比他好,而且也更勤奋。 他很努力很上进,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比大哥更出色。 可惜,没用! 他爹好像是睁眼瞎,根本就看不到他的好,只一味偏心大哥。 爵位和大部分家业给了大哥,这本来就是应该由嫡长子承袭的,他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但是,为什么就连绝世武功也只有大哥才能修习呢? 明明他天资更聪颖,成功的机会更大。 他不是没有怨言,也不是没有抗争过。 换来的,却是斥责和打骂。 “皇家重长子,百姓爱小儿。你哥哥肩上担负着重大的责任,你只安心辅佐他便是,自然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老齐王的这番说教无法让萧常林心服口服。 他爹从小教导他们,天下是有德者居之,有能者居之。 他们是皇室的一脉,但不正因为是长子为储君的规矩,造成了他们家只剩下世袭罔替的爵位了吗? 若是只需遵从祖训,他们家何必隐忍了三代? 萧常林无比郁闷,他知道,齐王府几代人的谋划,若是成功,他的境遇也没有比现在好多少。 不,他们兄弟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大哥为君,他为臣。 他要对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三拜九叩,俯首听命。 如果一旦失败了,他承担的罪名却不会比大哥轻。 甚至,就是他什么都不做,也难逃一死。 毕竟,篡权谋位这种事情,要么就是从此逆天改命,要么就是灭门之罪。 他不知道自己努力有什么意义了? 可是,从未得到父母认可的他,得到了云锦婳的欣赏。 她可真是慧眼识珠啊! 一眼就看出来,大哥没有什么本事。 振兴家业,光耀门楣,齐王府的辉煌,还是要靠他来支撑。 迷茫多年的萧常林,眼前豁然开朗,似乎一条光明大道已经在脚下铺开了。 我命由己不由天! 齐王府的人不甘心接受命运的安排,他为什么要接受爹娘的安排呢? 他也是正室嫡出,因为比大哥晚出生了几年,就要失去坐拥天下的机会吗?0 萧常林下定决心,他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齐王府而活。 等他成为独占鳌头的新科状元,再向云锦婳求亲,她就不会拒绝自己了。 那么优秀的女人,为什么要为齐王府而用,而不是为他而用? 献身的是他,受惠的也应该是他。 萧常林越想越兴奋,心中已经把云锦婳引为红颜知己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闭门不出,苦读诗书,就等着在大比之年一展风采了。 至于去面见靖王,鼓动他与齐王府 云锦婳并不知道自己随意敷衍他的几句话,改变了萧常林的人生轨迹,也改变了齐王府的命运。 她正满心欢喜等待着三哥的到来呢! 七日之后,关山月把“蛊虫”种在了萧槿安的体内。 药浴排毒也如期完工,效果显着。 “再调养几日,一个月内保你康复如初。而且,你因祸得福,从此百毒不侵了。”关山月语气平淡。 但是,心里的羡慕嫉妒恨啊,都快冒漾了。 “哎呀,关神医,这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所求,我无不应允。”萧槿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要谢,就谢锦婳丫头吧!”关山月摆摆手。 他不能贪天功为己有。 这小子,真他娘的走了狗屎运了! 不,不能骂娘。 这小子也就是命好,有个慈爱的母亲,还有一个对他掏心掏肺的云锦婳。 要不然,自己能管他的安危? 死了又谁儿子呢? 他原本想用蛊虫制约萧槿安,让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云锦婳。 没想到,小丫头的血就是一味良药。 蓝玉瑶医术平平,但是在女儿身上,可是下了血本。 这丫头自出生之日起,就泡的药浴。 不知道蓝玉瑶祸害了多少珍稀的药材,但是养出来的女儿,堪比天材地宝。 “锦婳……” “你不用跟我客气,明天就回宫吧!如果身体支撑得住,我这监国的权利你尽快收回去。”云锦婳也没想到她的血有解毒的功效。 而且,还一劳永逸呢! 她,可能是娘亲最成功的试验品了。 萧槿安凤眸流转,唉,他的小姑娘不贪权就不贪权吧,怎么,也不好色呢? “锦婳,关神医都说了,我还要再调养一些时日呢!”萧槿安神情萎靡,可怜兮兮的。 他住在武安侯府,乐而忘返。 “快回去吧!这几日,沈璃在冷宫闹得厉害,西滨的摄政王即将进入安阳城。有些事情,还要你拿个主意才是。”云锦婳找到了他不能拒绝的理由。 萧槿安不离开武安侯府,她如何能私下与三哥相会呢? 第202章 沈璃的秘密 “快回宫去吧!沈璃欺压你娘多年,她那么温柔善良,怕是难以压制那个毒妇。”关山月跟着焦急起来。 “关神医对后宫中的事情,倒是知之甚详啊!”萧槿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 “啊!若不是锦婳说起你们母子的遭遇,你以为我为什么自毁诺言,走出医仙谷,为你治病呢?”关山月理反应奇快。 萧槿安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云锦婳嘴角一抽:您当着我这个做晚辈的面,撒弥天大谎,真的好吗? 第二天,萧槿安去见了庄静太后。 “母后,如今您掌管六宫,那沈璃不过是废后,您自行发落即可。”萧槿安给了她至高无上的权利。 母凭子贵,这是她应得的荣耀。 “陛下,那沈璃口口声声说她有先皇的圣旨,任何人无权废了她太后的尊荣。”仁寿太后垂下了眼帘。 先皇,把皇位传给了她的儿子。 但是,依然没有给予他们母子足够的信任。 萧槿安眼角眉梢堆砌了几分冷意,转身就向冷宫走去。 殷玉莲默默跟在了他的身后,这皇宫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们母子都是要风雨同程的。 冷宫里,沈璃穿着半旧的衣裙,头发随便绾了起来,只用一根木簪别在发髻中间。 她脸上的伤留下一块块青紫的痕迹,嘴唇干裂,目光阴郁。 昔日的雍容富贵,在她身上一点儿都找不到了。 不过是几天,她却仿佛苍老了几岁。 几道抚不平的皱纹,花白的头发,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儿。 在看到殷玉莲的那一刻,她满脸的怨毒。 虽然她并没有刻意装扮,浅色的衣裙,不施粉黛。 但是依然掩饰不住出尘绝艳的风姿。 “别以为你笑到了最后,有哀家在,你永远不会成为六宫之主。”沈璃嘲讽地看着这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在寿康宫发生的那件事过于突然,她又被抓住了把柄。 当时她只想还自己一个清白,竟然忘了,先皇临死之前,还给了她一道保命符。 “你急于求死,朕成全你就是。”萧槿安冷肃的声音没有一点儿温度。 他看沈璃的眼神,也跟看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萧槿安,你不能杀我!先皇曾经有一道密旨,哀家和靖王永享尊荣,任何人不得褫夺我们的封号。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沈璃得意地放声大笑。 “想不到你不过被打入冷宫几日,就得了失心疯了。”萧槿安负手而立,面色波澜不起。 “那道密旨就放在先皇寝殿的匾额后面,用一个铁匣子装着。你去取了来,就知道哀家所言非虚。”沈璃言之凿凿。 她现在才明白,先皇没有把这道圣旨交给她,是因为早就防备着萧槿安会对他们母子下手。 先皇,果然对她才是有情有义的。 他最爱的,是他们的儿子萧牧尘。 “你果然是疯了,父皇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旨意。”萧槿安身姿笔挺。 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女人,实在够蠢。 这消息,都传不到冷宫的外面。 他为什么要承认呢? “萧槿安!你,你什么意思?” 沈璃愕然瞪大了眼睛,心中惶惶不安。 不会吧? 他不会不承认那道圣旨的存在吧? “沈璃,你好大的胆子!为了活命,竟然与人勾结,伪造先皇的遗旨。你如实交代,买通了何人,又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让他铤而走险的?”殷玉莲在旁神助攻。 既然是密旨,那就是除了沈璃无人知晓。 只要不承认,那就是子虚乌有。 “请皇室宗亲来,请各位太妃太嫔来,咱们当场验证圣旨的真伪。”沈璃声嘶力竭地叫道。 “来人!”萧槿安扬声喊道。 景航应声而入,躬身请示:“皇上有何吩咐?” “废太后神志不清,一直说父皇留下了一道密旨,就存放在他寝宫的牌匾后面。朕却是不信,你去看看,到底有没有?也好让她死心。”萧槿安淡然吩咐。 “是!”景航领命而去。 沈璃瘫倒在地。 她失算了。 她以为萧槿安不敢违抗先皇的遗命,却没有想到,他是个无父无君的混账! “启禀陛下,先皇寝宫匾额后面空无一物。”景航很快就回来复命了。 那东西,已经化为齑粉,连渣儿都找不到了。 “你们这群乱臣贼子,不得好死!萧槿安,你这不忠不孝的东西,就不怕遭到报应吗?”沈璃恶声咒骂起来。 “原来,你还知道世间有报应二字啊?你苛待我们母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呢?”殷玉莲反唇相讥,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 杀恶人即为善念。 这等心肠恶毒的人,如果要她重获自由,还不知道有多少好人要遭殃呢! 儿子,做得对! “你们,你们如今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有什么好委屈的?”沈璃捂着脸。 说什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那是我们命大,是上天仁慈。沈璃,难道你沦落至此,不是你的报应吗?你若再闹下去,难保不会祸及子孙。”殷玉莲赤裸裸地威胁她。 “不!不要!牧尘他不曾做错什么,你们不要累及无辜。”沈璃气势立时弱了下去。 “那我们母子当初又做错什么了呢?我们,就不无辜?”殷玉莲冷笑。 原来,她知道无罪不应该受罚啊! 看看,针只有扎在自己身上,才会觉得疼。 “求求你,求求你们,放过牧尘吧!他对你们从来没有恶意的。”沈璃跪在地上“砰砰”磕着响头。 虽然跪在昔日她最瞧不起的人脚下,令她万分耻辱。 但是,只要儿子换来儿子平安,她,愿意屈服。 “皇上,皇上,只要你放过牧尘,哀家,不,犯妇愿意告诉你一个秘密。”沈璃继续哀求。 萧槿安比她想象的更冷血无情。 他能毁了先皇的遗旨,就能回来她的儿子。 “你还是带着这个秘密去见父皇吧!”萧槿安不为所动,抬脚向外走去。 只要萧牧尘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自己绝对不会难为他。 但是,他就要沈璃提心吊胆地活着。 他们母子受过的苦,她也要尝尝啊! “是,关于云家的。”沈璃艰难的说道。 萧槿安脚步一滞。 第203章 锦婳,你会恨我吗? 沈璃几乎把牙根儿都咬碎了。 还真被她猜中了,萧槿安和云锦婳果然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贱人的儿子也是贱种! 萧槿安已经成为南陵最尊贵的男人了,却对一双别人穿过的破鞋爱不释手。 她就说,南陵将士无数,就是有过从龙之功的开国老臣,都没有得到过云锦婳那令无数人眼红的荣宠。 萧槿安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破了祖例,坏了规矩。 云锦婳也是个不知羞耻的贱货! 萧槿安对她的倚重,三分是凭着战功,七分是凭着她的容颜,甚至是身体。 可是,她却厚颜无耻地打着“保家卫国”的旗号,把所有的好处都照收不误了。 就连监国这么重要的职务,她都敢染指。 这女人,莫不是以为只要讨得了萧槿安的欢心,就能以二嫁的身份入宫为妃吧? 难怪祥龙寺一行,她处处与沈凌月作对。 原来,后宫容不下她们姑侄的,不是殷玉莲,而是云锦婳。 活该她云家落得个不知所踪的下场。 好在她够聪明,终于找到了能够与萧槿安讨价还价的筹码。 沈璃爬了起来,端端正正坐在了破椅子上。 虽然这里不是寿康宫,但是不妨碍她拿出六宫之主的气势来。 这一次,她不会再犯傻了。 如果萧槿安不拿出足够的诚意,她不会轻易透露只言片语了。 “你知道云家人的下落,还是知道他们失踪的原因?”萧槿安徐徐转过身子来。 “我要你恢复我从前的身份,再给牧尘一道免死金牌。”沈璃先提了要求。 吃一堑长一智,在萧槿安没有答应她的要求之前,她什么都不会说。 萧槿安凤眸暗沉:什么秘密,能让沈璃有底气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要见牧尘,见几位德高望重的皇室宗亲。你当着他们的面,把我送回寿康宫,牧尘拿到了免死金牌,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璃唯恐萧槿安言而无信。 没有他人作证,他的承诺还不是一缕青烟,随时就消散了? 她说出那个秘密来,就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到时候,他们母子的生死还不是由他来决定? “母后,咱们回去吧!”萧槿安漠然扫了沈璃一眼。 扶着殷玉莲的一只手出了冷宫。 沈璃:“……” 他根本就不在意云家人的下落? 还是,他没有那么喜欢云锦婳? 不! 都不是。 这小畜生,只是冷血无情。 他一定猜到了,云家失踪的事情,与先皇有关。 所以,他不愿意让这件事被任何人知晓。 如此一来,他面对云锦婳的时候,就不会生出愧疚之情来。 也不必担心云锦婳会因此对他产生怨恨之情。 “萧槿安,回来!你给我回来!”沈璃怒吼。 为什么,事情一次又一次地脱离了她的掌控? 明明她手里拿的都是必赢的牌啊! 冷宫的大门被关上了,“咔嚓”一声,落了锁。 “皇上,你对沈璃所说的秘密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吗?”殷玉莲蛾眉轻蹙。 他既然喜欢云锦婳,那不是应该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挖出沈璃藏在心里的秘密吗? 他,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您先回宫休息,儿臣自有办法让她说出实话。”萧槿安胸有成竹地说道。 殷玉莲不再多言,儿子能治理好一个国家,还对付不了沈璃吗? 萧槿安去了德正帝的寝宫,他想知道,他爹到底留下了多少秘密? 一边把皇位传给了他,一边对他层层设防。 萧槿安和景航两个人,找遍了寝宫的每个角落,一无所获。 此时,宣平帝多么希望他爹也能留下一本日录啊! “去,等武安侯下朝,即刻请她入宫相见。”萧槿安吩咐。 景航嘴角一抽:您不是刚从武安侯府回来吗? 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还没腻歪够? 云锦婳来到紫宸殿,就看到萧槿安两条眉毛都拧在了一处。 “沈璃给你出什么难题了?”云锦婳开门见山地问。 “锦婳,你会恨我吗?”萧槿安答非所问。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云锦婳英眉一挑。 “不是我!”萧槿安赶紧辩解。 唯恐慢一秒,引起了小姑娘的误会。 云锦婳双手环抱于胸,眯起了冰眸。 萧槿安,他不对劲儿! “锦婳,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父皇做了错事,你会因此恨我吗?”萧槿安心下惴惴的。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他继承了南陵的江山,就要更正父皇所犯的错。 他只是怕,锦婳不给他赎罪的机会。 “他是他,你是你。只要你不曾与他沆瀣一气,我恨你干什么?”云锦婳倒是恩怨分明。 她太知道萧槿安和先皇的关系了。 这对父子,还没有一般君臣的关系亲密呢! 先皇做了什么,是萧槿安无法左右的。 甚至,未必知晓。 压在萧槿安心中的千斤巨石,一下子被大罗神仙给搬走了。 他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锦婳,那咱们一言为定。不管父皇做错了什么,我都会承担部分责任。你可以要任何补偿,但是不能疏远我。”萧槿安抓起她的手,来了个三击掌。 “先皇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云锦婳涩声问道。 莫非,与父母兄嫂和那三千将士的失踪有关? “沈璃只说她知道关于云家的秘密,想来她知道镇国将军他们失踪的真相。但是她以此为条件,要我恢复她的太后之位,另外给靖王一道免死金牌。她既然知情,就很有可能参与其中。 她竟然还痴心妄想拿这件事作为筹码,换取他们母子太平?所以,我要你亲自审问。你,可以不择手段。”萧槿安俊颜清冷。 如果云家人和那三千将士的失踪,并不是意外。 那么他没有权利替他们原谅犯错的人。 “重刑之下,必少真情。沈璃若是抱着必死之心,胡言乱语,我们无从分辨真假。”云锦婳很冷静。 “可是,答应她的那些无理要求,我做不到。镇国将军和那些将士若是有知,也不会答应。”萧槿安心头沉闷。 “或许,不必刑讯逼供,我也能让她说出真相来。”云锦婳冰眸转了几转。 “哦?你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招供?”萧槿安欢欣雀跃地问。 他的小姑娘,本事大得很嘛! 第204章 摄心术 “我不能,但是我大师兄能。他会摄心术,能短时间地控制人的行为和意识。尤其是在对方恐惧、忧烦、疲惫等精神状态不好的情况下,效果更为明显。”云锦婳说道。 “锦婳,你会不会?来来来,你先拿我试试吧!”萧槿安忽然兴奋起来。 借着这个机会,他要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 “不会!我们师门中就只有大师兄一人会,他是自悟的。只不过,摄心术不但会让对方神志不清,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对自己的神识也有损伤,遇上心智坚定之人,会伤了自己。所以,他学成之后,只会跟我们开个小小的玩笑,并不曾用来对付过什么人。” 云锦婳详详细细地解释。 “你确定对沈璃用了摄心术,不会对他本人造成伤害吗?”萧槿安关切地问。 他把爱屋及乌的原则,贯彻到底。 “不是有关伯伯在吗?”云锦婳笑笑。 萧槿安屈了长指敲了敲云锦婳的脑袋,小姑娘这是得道者多助? “今晚就让沈璃饿上一顿吧!等明日一早,给她准备丰盛的饭菜。你说,她会不会以为是自己的断头饭?”萧槿安坏坏地笑。 云锦婳忍不住翻了他一个白眼儿,他这个一国之君,也太不庄重了些。 不过,她得承认,这主意极好。 一夜不食,还有可能一夜不眠。 沈璃的身体和精神都会垮下去的,而一顿丰盛的饭食,更是会引来她诸多猜疑。 人在感知死亡即将降临的时候,会产生深深的恐惧。 那个时候,大师兄用了摄心术,沈璃的秘密就守不住了。 “宫里的事情,有你在呢!我去让大师兄养精蓄锐,再让关伯伯准备丹药。”云锦婳说完就走。 萧槿安:“……” 怎么有一种她主外他主内的感觉呢? 冷宫里。 沈璃看着送进来的饭菜,左手紧紧按在了胸口上。 心跳的节奏,快且乱。 一碗米饭,四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都是她平日喜欢的。 还有,一壶酒。 自从被打入冷宫,她的饭食比寿康宫下等的宫女还不如呢! 再加上她饿了一晚,看到好酒好菜,此刻喉咙里几乎要伸出一只手来。 可是,萧槿安会突然大发慈悲,对她这么好? 不会是因为自己知道的太多了,他想杀人灭口吧? “来人!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沈璃仓皇地叫了起来。 只是,她早已经不再是一呼百应的太后娘娘。 任她喊破了喉咙,连个搭腔的人都没有。 沈璃闭上了眼睛,一滴一滴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风光了几十年,没有想到,死的时候会如此悲凉凄惨。 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见上一面。 她哭了好一会子,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吃了大半碗饭。 再怎么,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天近午时,冷宫的大门打开了。 一缕阳光射了进来,沈璃抬手挡住了眼睛。 萧槿安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云锦婳和秦岭。 沈璃木然地看着他们,这是要送她上路了吗? 萧槿安会给她一把匕首,还是一杯毒酒,亦或三尺白绫? 只是,她好不甘心啊! “云锦婳,你很喜欢萧槿安吧?很好,早知如此,我就不尽心竭力地为他的婚事操心了,我希望你们两个早生贵子。”沈璃的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 等她知道,先皇是间接害了云家的人,她会不会后悔为萧槿安浴血奋战,保住了南陵的江山? 如果有一天,云锦婳得知真相,她会不会恨死了萧槿安? 哈哈哈,好可惜,她等不到他们反目成仇的那一天了。 “沈璃,关于云家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云锦婳一开口,就打破了沈璃的幻想。 原来,萧槿安是想会同云锦婳一起审问她? 呵呵,想不到,云锦婳勾引男人,还是有些手段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云锦婳,不见到牧尘,不见到皇室宗亲,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沈璃冷笑一声。 如果不能满足她的愿望,那么今天不管谁来了,用什么办法,都别想撬开她的嘴。 她要云锦婳一辈子生活在后悔中。 生下仇人之子,又有着自己的血脉。 她一定厌恶极了自己的孩子吧? “说吧!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秦岭缓缓开口。 低沉的声音,很自然地散发出魅惑人心的力量。 “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沈璃摇摇头。 “你太累了,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吧!”秦岭看着她的双眼,双手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沈璃打了个哈欠,她的确困倦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沈璃旁若无人地躺在了木床上,进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 “告诉我,镇国将军为什么会带领一支队伍孤军深入?”秦岭按照云锦婳事先准备好的问题开始提问。 沈璃的脸上先是露出纠结之色,很快就变成了一片茫然。 “你有没有听到,三千将士呼救的声音?你知道陷入沙海的他们有多绝望,有多恨你吗?沈璃,你万死难赎其罪。”秦岭声音缥缈虚无。 仿佛是从地下发出来的,很诡异。 在他的描述下,沈璃似乎置身其中,耳边充满了叱骂的声音。 那多人,在向她索命。 那么多只手,向她伸了过来,要把她生生地给撕成碎片。 “不!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害你们的人是云霆,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才害了几千人的性命。”沈璃抱住自己的肩膀,缩成了一团。 “镇国将军又是谁害的呢?”秦岭继续问。 “他是,他是……”沈璃皱着眉头思索。 “是你这个毒妇!你要给他们偿命,你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的。”秦岭声音一变,透出了几分阴森恐怖。 “不!不是我。是皇上,是皇上!”沈璃凄厉地呼号。 萧槿安小心翼翼去握云锦婳的手。 是南陵皇室亏欠了云家。 云锦婳虽然已经预想到了这个答案,但是浓重的寒意依然从心底蔓延到了指尖儿。 不用问了,她知道先皇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先皇是忌惮云家了。 第205章 先皇的算计 云锦婳漂亮的大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心头都在泣血。 最令武将心寒的事情,莫过如此。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保护江山社稷,一寸山河一寸血。 面对敌人的明枪暗箭,他们毫无畏惧,勇往直前。 但是,唯独面对君王的猜忌,进退无门,只能引颈待戮。 爹娘明知道,走入幽冥谷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却又别无选择。 爹娘当初是多么的无望啊! 三哥的怀疑没错,先皇吐血而亡,是因为心疼萧家的祖宗基业,而不是心疼爹娘和那支军队。 她也明白了爹爹为何任由三哥离开军营,没有派人寻找。 知子莫若父,三哥性情耿直,脾气火爆,眼里不揉沙子。 若是知道先皇下了这么一道混账的命令,能原地纠集人马,杀入京城,找皇上算账的。 父亲出此下策,只是不愿意让云家和以血肉之躯护卫南陵的将士,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 云锦婳挺直了脊背,五指慢慢收紧,指甲陷入了手心。 这一刻,她有了把先皇挖出来鞭尸的冲动。 萧槿安的手被掐出了深深的指痕,但是,这远不及他心里的疼痛。 他萧家,愧对云家,愧对那三千将士啊! 所有的疼惜和安慰都说不出口,他红着眼睛默默地把身躯微微颤栗的小姑娘拥进了怀里。 他好怕,他会失去她。 好在,云锦婳没有拒绝,没有挣扎,让他高高悬着的心放下些许。 秦岭微微仰起头来,逼回了眼中的泪水。 小师妹在大婚当日,毅然走上战场,护得山河无恙。 却没有想到,云家人失踪,雁南关失守,是源于先皇的算计。 此刻,她的心该多疼啊! 伴君如伴虎,须臾不可掉以轻心。 他想带她回灵剑山了。 “沈璃,你身为皇后,为何不劝谏皇上?要知道,你们断送的不仅是镇国将军和三千将士的性命,还有南陵的江山啊!”萧槿安压住心中的愤怒,冷声质问。 父皇猜忌心重,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沈璃,也并不无辜。 沈璃毫无反应,似乎没有听到萧槿安的问话。 秦岭重复了一遍,她忽然愤怒了起来。 “本宫为什么要劝谏?云家人该死!他们全部该死!”她翻身坐了起来,面色狰狞。 不等秦岭询问,她自顾自说了起来。 “我沈家的女儿哪里不好?品貌才学样样出色,性情温柔,知书达理。怎么就做不得他云家的少夫人?他云霆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介武夫,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我沈家的女儿,难道辱没他了吗?” 不仅秦岭懵了,就连萧槿安和云锦婳也是面面相觑。 怎么,沈璃进宫前,与镇国将军有过一段旧情? 听起来,好像还是沈璃爱而不得? “沈婷是本宫的妹妹,与我一母所出,是沈家嫡出的二小姐。她能看中云霆,那是云家的福分。我那妹妹自幼养在深闺,矜持娇贵。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于启齿向云霆表白了自己的心意啊! 那不识好歹的东西,竟然一口拒绝了。我妹妹伤心欲绝再加上羞愤难当,回家之后一病不起,从此后就落下了心口疼痛的毛病。 云霆若是日后寻个强过我那妹妹的,我沈家自是无话可说。可是,那蓝玉瑶是个什么东西?她就连沈婷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那女人刁蛮任性,脾气暴烈,性情粗鄙,不知羞耻。谁不知,蓝玉瑶天上地下追着云霆跑,大概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让云家迫不得已答应了这门亲事。 我妹妹心灰意冷之下,才答应了嫁给同是武将的韩青。有云霆在,韩家永无出头之日。你说,云霆和蓝玉瑶是不是该死?”沈璃越说越气愤,反过来质问秦岭。 秦岭从来不打女人,这一刻,他扬起了巴掌。 这不是人,是个无耻的畜生! 不对,畜生都没她这么无耻。 “师兄暂时别跟她计较,让她写下供词,签字画押。”云锦婳轻声提醒。 空口无凭,只有黑字落在白纸上,才能成为证据。 她要为镇国将军府和那三千将士讨个公道,沈璃这份证词至关重要。 秦岭强行咽下了一口恶气,把纸笔推到了沈璃的面前。 沈璃拿起笔来,这份并不规范的供词,写了几页纸,最后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还在四处找印信呢! 被施了摄心术这段时间,她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秦岭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按下了手印儿。 然后他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满脸倦容。 云锦婳赶紧递给他一粒丹药,他服下去闭目养神,一刻钟之后,脸色渐渐缓了过来。 而沈璃,“咕咚”一声,仰面朝天倒在了床上。 面色灰白,形如死人。 “半个时辰之后她会醒过来,只是神志还未完全清醒,对所说所做的事情,会供认不讳。”秦岭气恼之下,对萧槿安连“皇上”都不肯叫了。 皇室,欺人太甚。 他的一往情深,又有几分是真? 秦岭只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 南陵臣民受了云家庇佑的恩惠,为云家讨回公道的,不应该由小师妹一人发声。 “传朕口谕,命靖王和所有皇室宗亲即刻入宫。”萧槿安明白了秦岭的意思。 这也是沈璃一直要求的,他成全她便是。 他倒想看看,南陵皇室有多少人会为云家主持公道? 萧牧尘委婉地探问前来传旨的宋承恩:“宋公公,皇上命本王入宫,所为何事?” “回靖王,老奴不知。”宋承恩毕恭毕敬地回话。 萧牧尘一张银票塞在了他的袖筒里,他就不信,探不出一点儿风声来。 “王爷,老奴的确不知。只知道,皇室宗亲过一会子会齐聚承明殿。”宋承恩低眉顺眼的。 这不是秘密,靖王进了皇宫,自然能见到那些人。 萧牧尘心中一颤,立时想问问母亲的安危。 但是转念一想,即便母亲有个三长两短,也不会惊动所有的皇室宗亲。 宫里,这是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第206章 肉食朝臣尽素餐,精忠报国赖红颜 承明殿。 萧槿安病恹恹地靠在椅背上,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 云锦婳坐在他的下首,俏脸紧绷,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让生着地龙的大殿,气温骤然降了几度。 在京城的皇室宗亲陆陆续续进了宫,看到这一幕,一个个的脸拉得比马脸还长。 云锦婳行使监国职权,代理朝政还不够? 竟然把手伸进了后宫! 在场的都是南陵皇室的人,不管皇上为了什么事把他们传唤了来,都跟一个外人没有关系吧? 即便是沈璃被打入冷宫,废为庶人。 但是,后宫不是还有庄静太后在吗? “皇上,您把我们召集来,想来是要商量与皇室有关的事情。一个外人在场,这,不大合适吧?”景轩郡王的眼睛毫不避讳地落在了云锦婳的身上。 景轩郡王萧宝峰是萧槿安的族叔祖,他在皇室唯一可以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辈分了。 “叔父言之有理。” “叔祖所言甚是。” 其他人纷纷出言附和。 “呛啷!” 云锦婳肋下的宝剑,铮然出鞘。 “景轩郡主,军国大事本侯都有权决定,何况今日皇上宣诸位进宫,就是为了云家的事情。若是您觉得我在场不妥,就麻烦您另外请一个云家人过来。”云锦婳语气森寒。 云家守护的,是善良正直的百姓,而不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儿。 云锦婳凛然的杀气和冷森森的剑气逼得众人连退了几步。 景轩郡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 旁边有人伸手扶了一把,他才站稳了身形。 “你,你想干什么?当着皇上的面,你还想杀了本王不成?”萧宝峰色厉内荏地叫嚷。 他的眼睛看向萧槿安,就盼着他开口为自己撑腰呢! 皇家的体面和尊严,就被一个小女子踩在了脚下? “咳咳,叔祖,武安侯的话您都听清楚了?若是您能找到镇国将军或者他的几位公子,朕就让武安侯离开离开承明殿。 她一个小姑娘,担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还要操劳国事,太辛苦了。 唉,也是朕无能,肉食朝臣尽素餐,精忠报国赖红颜。若是我朝中多几位向镇国将军父子那样的将军,朕也不必处处依仗武安侯了。”萧槿安深深地叹息。 在场的人:“……” 皇上这就差指名道姓骂到他们脸上来了。 “皇上这不是难为老臣吗?云霆将军一家人失踪三年了,除了云……武安侯,我哪里去寻云家的后人呢?”景轩郡王越说气势越弱。 云家满门忠孝,最后却落了个悲惨的下场,他不该刻意针对云锦婳的。 “皇上,您召集我们入宫,是为了云家的事情?是不是找到镇国将军他们的下落了?那么,没有人比武安侯更有资格出现在这里了。”萧常林力挺云锦婳。 萧槿安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马槽子伸出个驴头来——用得着你多嘴? “皇上,镇国将军和将士们可安好?”萧常林又问。 所有的人都默默低下头去,问这话的人是有多蠢? 三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那支队伍深入的是沙海荒漠,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 武功再高强的人,没吃没喝,能挺这么长时间? “朕不知道,朕只知道,镇国将军孤军深入,不是贪功冒进,而是被逼无奈。”萧槿安一字一句地说道。 “被逼?谁逼的?”景轩郡王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问。 萧常林退后了几步,与他这位叔祖拉开了距离。 那个,他就是装,都没有这么傻啊! “来人!带沈璃!”萧槿安一拍桌案。 萧牧尘眼睛都直了。 不是吧? 这也能跟他母亲扯上关系? 皇兄想治母亲的死罪,有着足够的理由。 不必做这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事情吧? 沈璃在一名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虽然身上穿着半旧的衣裙,没有珍贵的首饰,但是看上去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只是,迅速苍老的面容,证明了她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一个养尊处优的人,突然变成了宫里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庶人,这落差确实能改变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和精神面貌。 萧牧尘鼻子一酸,眼角湿润了。 “沈璃,这供词是不是你亲手所写?所言是否字字属实?”萧槿安命宋承恩把供词递到了沈璃的手里。 沈璃从头到尾翻阅着,冷笑着抬起头来:“那又怎么样?命云霆进入幽冥谷直插漠北大军身后,与雁南关守将内外夹击的人是先皇。皇上已经给了云锦婳莫大的荣耀,也算补偿了云家。难道,你还还想毁了皇陵,把你父皇的尸骨挖出来,才算是向云家赔罪吗?” 不仅是萧牧尘,在场的其他人齐齐变了脸色。 沈璃,她是疯了吗? “沈璃!你不要胡说八道!先皇与云霆君臣无猜,他怎么会下这样荒唐的圣旨?简直是一派胡言!”萧宝峰厉声呵斥。 “怎么是胡说呢?当时先皇还很纠结,他担心云霆去了幽冥谷,漠北大军会趁虚而入,雁南关其他的守将难以抵挡敌军入侵。是我劝说皇上这一战胜负已定,漠北没有反扑的能力了。我还举荐了韩青为雁南关主将,他在云霆出发前,就接任了主将之职。” 沈璃把先皇和自己都卖得很彻底。 承明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先皇,他糊涂啊! 萧牧尘闭了闭眼睛,他甚至不敢去看云锦婳了。 在知道父皇下过这样一道密旨之后,他对云家的遭遇无比同情。 所以,他才会故意让平阳侯府陷入困顿的境地,痛殴苏子文。 为的就是替父赎罪,弥补他对云家的亏欠。 无论云锦婳做什么,他都会大力支持。 现在,她得知了真相,是不是恨死自己了? 比恨苏子文更甚? 他连补偿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皇上,这不可能!沈璃这是肆意污蔑先皇,论罪当诛!”萧宝峰说着,去抢沈璃手里的供词。 只要把这东西销毁了,皇室的体面还能维持得住。 至于亏欠云家的,皇上想怎么补偿云锦婳他都没有意见了。 第207章 你为什么想毁了证词? “咻!” 云锦婳只觉得一道冷冽的劲风贴着她的腰际吹了过去,再低头一看,腰里的剑鞘不翼而飞了。 她眸光一闪,侧头看去,恰好捕捉到萧槿安眼底残留的一丝愠怒。 那双温柔多情的凤眸,此刻幽暗如千年寒潭。 她轻轻咬了咬红唇,萧槿安的武功,也不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啪!” 飞出去的剑鞘不偏不倚,正好敲在景轩郡王的几根手指上。 “啊!啊!” 萧宝峰握着手指跳着脚哀嚎。 他的指骨,是不是断了? 萧牧尘稍一迟疑,上前几步,拿过沈璃手里的供词。 他快速扫了几眼,确定是母亲的笔迹无疑,默不作声地交给了宋承恩。 “云锦婳!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当众行凶,殴打本王。皇上,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萧宝峰心里刚升起对云锦婳的那点儿愧疚,消失得一干二净。 “皇上千辛万苦得到的证词,你却想毁了它。你犯了欺君之罪,还敢求到皇上面前来?景轩郡王,你此举是想为废太后开脱罪名,还是命我父兄进入幽冥谷,是你给先皇的建议?”云锦婳冷冷地质问。 她不能让父兄和三千将士蒙冤受屈,更不能辜负了萧槿安的一片苦心。 “云锦婳!你,这种无凭无据的话你也敢乱讲?这不是红口白牙的诬陷本王吗?”萧宝峰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为沈璃开脱,就意味着他们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给了先皇错误的建议,就证明他是误国误民的奸臣。 还有这欺君之罪…… 他哪一样罪名都承担不起啊! “那请郡王说说,你为什么想毁了证词?”云锦婳冰眸中寒芒四射。 南陵皇室,有多少人跟景轩郡王存了一样的心思? 他们,竭力掩盖事情的真相,就是为了保住皇家的体面。 “本王……本王只是不想让先皇声名受损。先皇一世英名,不能毁于一旦啊!沈璃说的不对,先皇对镇国将军不曾起了猜忌之心,他只是急于结束战争,才兵行险招,想了一个出奇制胜的办法。 只是先皇低估了幽冥谷的可怕之处,镇国将军一行才会遭遇了灾难。沈璃的供词不可信,她污蔑先皇,她该死!”萧宝峰试图把罪名都推到沈璃的头上。 君王无错,圣人无过。 沈璃本就是犯妇,把她推出来为先皇顶罪,这是她的荣幸。 左右,她已经被贬为庶人了,再多一两样罪名,也没有关系。 “对,事情就是这样的。郡王说的没错,是沈璃污蔑先皇。”在场的人众口一词。 维护皇室,他们是同心协力的。 “叔祖,我母亲为什么要污蔑我父皇呢?这对她有什么好处?”萧牧尘听不下去了。 还真是墙倒众人推。 他忽然就理解云锦婳立下了显着的战功,还会毁誉参半了? 这世界,对女人并不友好。 史官笔下对昏君也没有多痛恨,历朝历代的皇上即便昏庸无道,葬送了江山,那也是因为红颜误国,谗臣当道。 萧宝峰面对靖王的质问,目光闪烁,低低的声音说道:“牧尘,你别糊涂!你已经有了一个被打入冷宫的母亲,不能再让你父皇背负冷酷无情,任性妄为的骂名。” 萧牧尘心头一沉:虽然母亲并不无辜,但是,这罪名凭什么要由她一个人扛? “皇上,老臣请求对废太后沈璃处以极刑,以正国法。”萧宝峰义愤填膺地开了口。 “皇上,只有严惩废太后,才能告慰镇国将军和三千将士的英灵。”萧亚光高声叫嚷。 “皇上,不杀沈璃不足以平民愤。”萧云成一脸的正气凛然。 ………… 承明殿里讨伐沈璃的声音此起彼伏。 “住口!”萧牧尘怒吼一声。 那个素来慵懒随意的人,面色铁青,双目赤红,宛若一只被激怒的猛兽,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牧尘,你,你要做什么?”景轩郡王吓了一跳。 京城里有人说,靖王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又素有善名。 其实,却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惹怒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萧牧尘忽然笑了起来,如画的眉眼挑起了讥诮之色。 那张菱角嘴自然而然地翘了起来,眼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像极了一头蛰伏已久海兽,刚露出水面,就迫不及待地把人都拖进深渊。 他能做什么呢? 既然救不了母亲,就让这些人都陪葬吧! “皇兄,臣弟有要事回禀。”萧牧尘双膝一屈,跪在了大殿的正中央。 “靖王,你起来回话吧!”萧槿安虚弱地抬抬手。 “皇兄,父皇对镇国将军确实早有猜忌之心。”萧牧尘完全不顾及众人的脸色。 谁又在意他们母子的生死了? 今天如果换了他写出这份供词,同样还会被指为是对父皇的污蔑。 “萧牧尘!你胡说!”景轩郡王气得一个劲儿捶自己的胸膛。 这浑蛋! 自己明明是为他好,他为什么非要对着干呢? “我胡说?叔祖老当益壮,这把年纪了,还在梨花巷养了外室,哦,那娇滴滴的姑娘名叫如烟,今年才十八岁,曾经是翠红楼的头牌呢!这,也是本王胡说吗?”萧牧尘鄙夷地撇撇嘴。 你跟我装什么德高望重呢? 呸! 老不羞! “你,你……”萧宝峰指着他的手直哆嗦。 两眼一翻,身形一晃,向后栽倒。 完喽! 他的老脸啊! 萧牧尘一个箭步窜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还,“好心”地狠狠掐着他的人中。 他要是晕过去了,怎么会知道众口交詈的滋味呢? “你,你放手。”萧宝峰无力地呻吟。 再掐下去,他的嘴唇就要豁开,变成兔爷了。 这兔崽子,好大的手劲儿。 “扑通!” 萧牧尘很听话,一松手,萧宝峰后背重重砸在了地上。 疼不疼的,靖王不在乎。 只要不死,不晕就行。 “王叔,本王记得你与韩青是莫逆之交。他是投敌叛国了,还是战死疆场了,您应该知道的很清楚吧?毕竟,这些年您对韩家照顾得无微不至。听说,有一笔军饷被你挪用了,但不知何时归还啊?”萧牧尘看着萧亚光不住的冷笑。 “绝无此事,靖王,你不要无中生有。”萧亚光后背冒出了冷汗。 萧牧尘不理会他的辩解,一双鹤眼看向了萧云成。 萧云成神色惶然,面露乞求之色。 萧牧尘阴恻恻地笑,在场的人,谁都别想好。 高门大院里,谁家没有几件龌龊事呢? 第208章 我有确凿的证据 “本王应该称呼你一声兄长吧?身为皇室子弟,你不思上报君恩,下安民心,却一味的强取豪夺。你家中的山林、田庄有多少是压低价钱强买强卖的?若不是本王暗中相助,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吊死在你府门口了。” 萧牧尘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萧云成急得双手乱摇:“误会,天大的误会。靖王一定记错人了,我没干过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萧牧尘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大清楚,怎么偏偏对他做过的那一点儿出格的事情了若指掌呢? 靖王嘴角上扬,继续搜寻下一个目标。 大殿上几十个人不约而同低下头去,一个个心惊胆战。 都在努力回想自己会有什么把柄落在萧牧尘的手里? 这个疯子! 他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 萧槿安不催不问,也不表态,静静地看着萧牧尘发疯。 他这个弟弟,不但手里攥着一大笔银子,还攥着这么多人的把柄呢! 早知道他有这个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高低让他在御史台挂职啊! 看着安静如鸡的众人,萧牧尘这才向上拱拱手。 “皇兄,臣弟所言并非虚妄,件件都有确凿的证据。” “你说父皇对云家早有猜忌之心,有什么证据?”萧槿安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其他的人,容他稍后处理。 唯独云家的事情,他想早一刻弄清真相,早一点儿对那些将士和锦婳有个交代。 “父皇,在临终之前,命臣弟伺机在镇国将军府后院的大树下,埋了一个木匣子。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臣弟并不知晓。父皇交代若是有一天云家尾大难掉,有轻视君主之意,就把它挖出来。云家就是有再大的功劳,也功不抵过。” 萧牧尘眼角的余光瞥向了云锦婳。 只是,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 唉,原本他是想永远都不提起这件事来。 可是,有些秘密终究是守不住的。 “景航,随同靖王和景轩郡王去镇国将军府走一趟。”萧槿安吩咐。 看这老东西还如何申辩,有人栽赃陷害先皇? “是!” 景航架着景轩郡王就走。 只要跟云姑娘作对的,都不是好人,用不着怜老惜贫。 云锦婳脚步一动,跟了上去。 萧槿安并未阻止,只吩咐把沈璃送回冷宫。 她,快要清醒过来了。 云锦婳打马疾驰,身后一辆马车风驰电掣。 萧宝峰被颠得差点儿散架子,看着气定神闲坐在他身旁的萧牧尘,恨不得一掌把他推下马车,活活摔死。 “想把本王推下去?先掂量掂量你这把老骨头有多大的力气?”萧牧尘两根手指钳住了他的手腕。 “嘶……” 萧宝峰疼得直吸冷气,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招惹不得。 等他被靖王从马车上拎下来的时候,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镇国将军府依然威武气派,只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云锦婳上前叩打门环,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大小姐,您回来了。”留守的家丁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 “不必惊动任何人,我回来办点事儿,很快就走。”云锦婳带着靖王等人走进了后院。 “就在西数第五棵大树底下。”萧牧尘指着一棵香樟树。 “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是靖王殿下亲手所埋,还请你动手挖出来吧!”云锦婳找到一把镐头,塞到了萧牧尘的手里。 萧牧尘咧咧嘴,这种粗活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干了? “景航,你去。”萧牧尘下巴一扬。 景航认命地拿起镐头,他天生的劳碌命。 “武安侯,不瞒你说,当初本王命人在监狱里找了个盗墓贼。命令是父皇下的,事儿是那贼干的,与本王无关。”萧牧尘两手一摊,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是父皇对不住云将军和那些将士,本王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云家和你的事情。若是你觉得应该父债子偿,那么连同皇兄在内的四位皇子和七位公主,每人分担一些,你至多就是揍本王一顿。但是有言在先啊,你出了气可就不能继续恨我们了。” 萧牧尘很认真地说。 萧宝峰:“……” 皇家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云锦婳冷哼一声:想得美!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啊? “知情不报,与害人者同罪。”她冷着脸回应。 “若是本王不主动说出来,没找到那道密旨前,我皇兄都无法为你主持公道。”萧牧尘斜睨着景轩郡王。 这老东西,会一口咬定父皇是冤枉的。 云锦婳脸色缓和了一些,平心而论,目前为止,萧牧尘还真没有伤害过她。 他释放的善意,她感受得到。 先皇虽然挺不是东西的,但是萧槿安和萧牧尘,还有她接触过的两位公主,还都称得起“品性端正”这四个字。 不过,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恨萧槿安。 对萧牧尘嘛,好像就没有那么宽容了。 “武安侯,之前,本王是想过替父皇赎罪的。只是……”萧牧尘摇头苦笑。 云锦婳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哦,之前你帮我顺利拿到了平阳侯府赔偿的银两。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了。”云锦婳爽快地说。 “本王不是只做了这一件事,我还……”萧牧尘猛然闭上了嘴巴。 云锦婳奇怪地看着他,这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还羞答答的,脸都红了呢? 哎呦,他不会起了跟萧槿安一样的心思,要……以身相许吧? 云锦婳倒退了几步,与萧牧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先皇知道自己的儿子们,报恩和赎罪的方式如此别致,他的棺材板一定压不住了吧? 两个人同时别开脸去,院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寒风吹过树梢和景航挥舞镐头刨土的声音。 “武安侯,盒子找到了。”景航弯腰在树坑里取出一个红雪松的盒子来。 要不是上面挂着一把铜锁,萧宝峰真想立刻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萧牧尘和云锦婳也在猜测,什么东西能让云家几代人的功劳,都化为乌有呢? 第209章 先帝用心何其阴险恶毒 承明殿里的人眼睛都直勾勾盯着红雪松的木匣子。 上面的铜锁生了斑斑绿痕。 因为没有钥匙,云锦婳在萧槿安的授意下,一剑把铜锁劈为两半儿,却没有伤到木匣。 里面是半块青铜所制的虎形兵符,上面刻着金色的铭文。 “这不是调兵的虎符吗?” 皇室的人不会连这东西都不认识。 “本王就说你们误会了先皇嘛!先皇对镇国将军府从无半分猜忌,反而是无比信任。你们看看,这本该由皇上保管的兵符,都交到了云家手里。先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希望云家永远做忠臣良将。” 景轩郡王神气活现地说道。 他保住了先皇的名声,维护了皇室的尊严,大功一件啊! 至于养外室,他不过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跟这份功劳相比,嘿嘿,瑕不掩瑜。 “先皇圣明!” “先皇仁德!” 大殿上响起一片赞誉。 德正帝,果然是明君仁主。 萧牧尘鹤眼中露出几分迷茫:是他错解了父皇的意思? 父皇的本意是,云家若是起了不臣之心,就拿出这块兵符感化他们? “沈璃她是何居心,竟然要如此污蔑先皇,害他在身后还落得个刻薄寡恩的骂名?皇上、靖王,你们都是先皇之子,要为先皇正名啊!” 皇室宗亲们理直气壮的要求。 萧槿安长指轻轻点了点桌案,在维护父皇的声名和还云霆将军和三千将士一个公道之间,他,选择后者。 “诸位,稍候片刻。”萧槿安起身走了出去。 景航和宋承恩赶紧跟了上去。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大殿里发出一声疑问,却没有人回答。 不出片刻,萧槿安就回来了,宋承恩的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萧槿安亲自打开,大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里面也是半块虎符! “所以,云家这虎符是伪造的吗?”萧常林嗫嚅地问。 先皇的用心何其阴险恶毒? 这是要置云家于死地啊! 爹爹说得对,那个昏君就不配有人忠心耿耿扶保他。 “难道朕所持有的虎符是伪造的吗?”萧槿安冷冷地问。 “这,这……先皇怎会如此糊涂?唉,都是受了沈璃那妖后的蛊惑。”萧宝峰死活不愿意承认先皇的过错。 “景轩郡王,我父母兄嫂和那三千将士的性命,比先皇的名声还重要吗?”云锦婳悲愤地质问。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还是镇国将军做错了什么,才让先皇不得不防。”萧宝峰才不管事情的真相,只一味的强词夺理。 “这南陵的江山也是你们萧家从前朝手里夺过来的,那时候你们也是前朝的臣民,前朝的皇上给了你们什么委屈,只安心受着便是,为什么要起兵造反呢?”云锦婳一针见血地问。 “岂有此理?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那时候,南陵的开国皇上是为了救万民于水火。”萧宝峰急头白脸地辩驳。 云锦婳冷笑连连:“你们受了委屈,奋起反抗是为了天下百姓。我云家受了委屈,就是自作自受?萧宝峰,真是难为你了,能把无耻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你,你竟敢直呼本王的名讳?先皇的怀疑没错,你云家果然是有不臣之心的。云锦婳,你也该死!”萧宝峰老羞成怒。 萧槿安揉了揉面颊,眸色幽寒。 小姑娘在私下里对他也直呼其名,他觉得,很亲切呢! “景轩郡王即日起降为景轩伯,后世子孙不再承袭爵位。”萧槿安口气森寒。 自身品行不端,肆意颠倒黑白,他还没治老家伙的罪呢,萧宝峰却当着他的面欺负他的小姑娘。 是他三年的隐忍平和,让皇室的人以为他这个皇上是个好脾气的? “皇上,老臣不曾犯下大错,您为何要重罚我呢?”萧宝峰不解,也不服。 “朕罚你,自然是因为你做错了事情。作为臣子,朕要你去死,你都要叩谢隆恩。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你有什么可抱怨的?难道,你起了不臣之心吗?”萧槿安目光如刀,刺得萧宝峰胆战心寒。 “臣,臣认罪领罚。”他冷汗涔涔。 他后悔多嘴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只这一句话,他就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 “皇上,还请您尽早派人寻找镇国将军和将士们的下落。若是他们还活着,理应官升三级。若是,遭遇了不幸,就要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如此,才能弥补先皇的过失。”萧常林很恳切地说道。 皇室宗亲里面,只有他一人伸张正义,主持公道。 云锦婳会因为此事,对他另眼相看吧? “朕庆幸,皇室之中还有明理之人。常林,他日你若为官,必然清正廉明,一心为民。”萧槿安俊颜上终于露出一丝浅笑来。 很好,狐狸尾巴快要露出来了。 萧常林心头一震,腰杆慢慢挺直了。 “多谢陛下。” 云锦婳果然没有骗他,就连皇上都看好他呢! 大哥做了十几年的齐王,还从来没有得到过皇上的夸奖呢! 无论是先皇,还是当今圣上。 只要他够努力,早晚有一天会取代大哥的位置。 “都退下吧,朕要好好想想如何替父皇赎罪?”萧槿安最想知道,云锦婳能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众人鱼贯而出,只有萧牧尘还站在大殿之中。 “你怎么还不走?若是想探望你母亲,朕允了。”萧槿安大度地挥挥手。 沈璃这会儿应该完全清醒了,但是,她对前朝后宫不会再有任何影响了。 那个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女人,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左右了。 “皇兄,臣弟留下来是想跟您一起担责。毕竟,父皇不是只有您一个儿子。”萧牧尘低下头来。 他享了多年的福,皇上受了多年的苦。 这一次,就让他跟皇兄一起承担父皇犯下的错吧! “回府去吧,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萧槿安温和地笑笑。 “是。”萧牧尘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南陵面对的不仅是内忧还有外患呢! 萧槿安看着靖王的背影,眼底荡漾着一抹温情。 他这个弟弟,还真有点儿嫡皇子应有的风范和担当。 第210章 我把自己送给你 承明殿里只剩下萧槿安和云锦婳了,宣平帝再没有了在众人面前那份从容、镇定。 他走到云锦婳的身边,偷窥着她的脸色。 看她并没有对自己避之不及,才惴惴不安地问道:“锦婳,你最是通情达理了。不会因为先皇辜负了云家和边关将士,就,迁怒于我吧?” 云锦婳挑了挑眉,呦呵,先皇? 说的好像那个人不是他爹似的。 “唉,摊上这么个无情无义的爹,也算你倒霉。其实,更倒霉的是靖王。他爹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云锦婳对这兄弟俩还真是恨不起来。 他们二人在大是大非面前,都没有徇私情。 如果没有萧牧尘的指正,如果萧槿安没有拿出真正的虎符,先皇的阴谋,说不定就哪天得逞了。 “是,牧尘是够倒霉的。他那枕边人,也不是个安分的。”萧槿安都开始同情自己这个弟弟了。 自己遇到云锦婳之后,就否极泰来了。 而萧牧尘却福过灾生,好在他关键时候没有犯糊涂,两个野勃勃的女人,都没能把他拖进苦海深渊。 云锦婳并不意外,祁珺瑶在宫宴上公然挑衅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东昭这位郡主不是个省油的灯。 “锦婳,牧尘是个聪明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自有分寸。只是我,遇到了天大的难事,方寸大乱,还望你帮我出个主意。”萧槿安可怜巴巴地求助。 他知道,只要他软语相求,云锦婳从来就不会拒绝他。 “说吧,什么事情?”云锦婳侧头看他。 “先皇辜负了忠臣良将,我作为他的儿子和下一任君王,于公于私都要做出相应的补偿。于公,萧常林的建议,我采纳了。于私,我该怎么补偿你啊?”萧槿安很认真的求教。 “不必了,只要寻回我父兄,就不算你亏欠我了。”云锦婳做不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情来。 “不,锦婳,我要补偿你的。你别拒绝,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萧槿安长眸微红。 云锦婳最怕他这副下一刻就要就哭出来的模样,连忙颔首。 “好好好,你随便给我一样东西就行。” 萧槿安:“……” 那我到底是东西呢,还是……不是东西呢? “锦婳,我把自己送给你。我,用一生替先皇赎罪,可够?如果不够,生生世世可好?”萧槿安小心翼翼地问。 身材高大的男人低下头来,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抖,遮不住眼底无尽的温柔。 两个人近在咫尺,呼吸交缠,心跳可闻。 在他深情的凝视下,云锦婳只觉得浑身燥热,喉咙里都要冒出一团火来。 她一把推开萧槿安,撒腿就跑。 他这到底是还债还是讨债啊? 看着落荒而逃的小姑娘,萧槿安唇角的笑意久久不曾散去。 小姑娘的惊慌失措,是因为有一点点心动? 云锦婳跑出了承明殿,才放慢了脚步,慌乱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 她捂着发烫的面颊,有些懊恼。 千军万马都不曾让她后退半步,一个萧槿安,怎么就让她落荒而逃了呢? 是因为,她差点儿就答应了他给的补偿吗? 她的家人,也会恩怨分明,不怨恨萧槿安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云锦婳沸腾的热血一点一点冷却了。 三哥,快要进入安阳城了。 两天后,西滨摄政王如约而至。 靖王在礼部尚书和苏子文等礼部官员的陪同下,在城外的十里长亭迎候。 未末申初,一辆华贵的马车在一队士兵的保卫下,来到了长亭。 四匹骏马驾辕的马车,顶部是杏黄色的车盖,四周装饰着同色的丝绸。 车门和轩窗上镶金嵌宝,垂着绉纱的帘子。 萧牧尘嘴角一抽:上一次看到这么装饰豪华的马车,还是那个狗大户陆明轩的。 西滨摄政王这马车不仅豪华气派,还处处透出皇家的威仪矜贵。 传言,西滨皇上对摄政王极为尊敬。 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 “有劳各位久等了。” 随着一个清冷的声音,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穿玄色锦袍,脸上戴着一张银色面具的男子来。 这人身高八尺,身姿如松。 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身上散发出冷漠肃杀的气息,令人很容易就生出几分畏怯之意。 “南陵靖王萧牧尘见过西滨摄政王。”靖王上前见礼。 男子抱拳还礼,“靖王殿下,本王有礼了。” 他并未透露自己的姓名。 换了别人,这就是对南陵的蔑视。 但是,礼部齐尚书却不敢挑他的理。 因为,就是西滨群臣至今也不知道他们的摄政王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摄政王远道而来,车马劳顿,还请驾临皇家驿馆,休息几日,再议国事。”靖王含笑拱手。 “有劳了。”西滨摄政王礼仪周全。 只是,他的声音如同千年不化的积雪,没有一丝温度。 在寒冷的冬日,越发显得冷冽刺骨。 礼部官员暗暗摇头,这位,不是个好相与的。 西滨摄政王对上南陵监国的武安侯,这气势就已经压了她一头啊! “摄政王请。”萧牧尘跨上了高头大马。 那冷傲的男子上了马车,在车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回头一瞥。 他居高临下,眼中射出缕缕寒芒。 人群中抬头仰望的苏子文没由来的心头一凛。 这人,好生可怕。 再看周围的人,俱是屏息敛声,他才抬手悄悄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苏子文有点儿后悔了,他主动讨来的差事,好像,不是什么美差。 车帘垂下,云浩然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透过轩窗向外望去。 街道和景色,他都是那么熟悉。 心中却生出物是人非的感慨。 镇国将军府再也听不到往日的欢笑了。 好在,武安侯府还有他至亲至近的人。 据打探消息的人说,小丫头如今代理朝政,行监国之职。 他们兄妹,站在同样的位置上了。 他云家的人,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 想不到,宣平帝萧槿安对锦婳还真是无比信任呢! 第211章 他都下贱成这个样子了 皇家驿馆按照最高规格的礼遇,接待了西滨摄政王。 靖王与他寒暄了几句,笑道:“摄政王长途跋涉,想必一定劳乏了。本王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登门拜望。” 摄政王骨微微颔首,礼貌问询:“靖王殿下,本王初来乍到,对南陵十分陌生,可否请一位礼部的官员留在驿馆,也方便本王及时请教南陵的礼节?” 很清冷的人,很温和的口气。 温和到萧牧尘难以拒绝。 “好……” “就他吧!”摄政王没等萧牧尘给他指定人选,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指了过去。 萧牧尘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跟了过去,略一皱眉。 潜意识里就觉得卑鄙无耻的苏子文怎么都不配得到清绝如斯的摄政王的欣赏。 虽然,这个人是他南陵的官员。 但是,他以此为耻。 “摄政王还是换个人吧,此人蠢笨粗鄙,怕是很难令摄政王称心如意。”萧牧尘当着苏子文的面,就把他贬了个一无是处。 苏子文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像开了染坊。 可是,所有的怨怒他都说不出口。 他惹不起这个尊贵的男人。 萧牧尘不仅是南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王殿下,还是,他平阳侯府最大的债主。 就在他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以为摄政王会换个人了,却听到那个冷峻清贵的男人说道:“蠢笨粗鄙无碍,跟本王几日,管保他聪明伶俐起来。” 靖王竖起了耳朵,他似乎听到了某人暗暗磨牙的声音? 怎么着,西滨这位摄政王还有特殊的癖好,喜欢……调教人? “那就遂了摄政王的意吧!”靖王意味深长地笑笑。 他还挺期待苏子文会有所改变的。 “多谢摄政王,多谢摄政王!”苏子文连声道谢。 苏家自从得罪了云锦婳,江河日下之势已经无法阻止。 如果,借这个机会攀上了西滨摄政王,或许苏家就多了一条出路。 面具后的那张脸,冷到了极点。 一双眼睛黑如点漆,锐利如冰。 云浩然隔着面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苏子文。 就这么个没有半点儿阳刚之气的男人,怎么配得上他云家的姑娘? 爹娘当初选了他做女婿,就是因为他答应绝不纳妾,不负锦婳? 可是,他记得小妹尚未及笄的时候,能够答应这个条件的世家子弟,官宦之子,至少有十几个。 苏子文这狗东西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攀上了这门亲事,得到了他们云家的宝贝? 只是,这天大的洪福他接不住啊! 苏子文笑容谄媚,云浩然最看不惯的就是这副奴才相。 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半点儿骨气都没有。 他们祖上也是武将出身,真是把老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 “你叫什么名字?官居几品?”云浩然明知故问。 “回摄政王的话,下官乃平阳侯府世子苏子文,现在官居四品,任光禄寺少卿之职。”苏子文直起腰来。 苏家,其实还是底蕴深厚的。 “是本王有眼不识泰山了,苏世子服侍本王,岂不是大材小用了?”云浩然清冷的语气含着三分惊讶七分讥诮。 惊讶是假,讥诮是真。 虽然苏子文挺反感“服侍”这两个字的,但他还是谦恭的说道:“能入摄政王的青眼,实乃子文之福也。” 云浩然微微颔首,是福是祸,很快就见分晓了。 他要是不剜了苏子文这双眼睛,他就不姓云。 左右是有眼无珠的东西! “本王有些乏了,苏世子给本王捶捶双腿可好?”云浩然两条长腿已经伸到了苏子文的面前。 苏子文本能地想拒绝,却被他身上的寒意所震慑,最终矮下身来一拳一拳给云浩然捶腿。 “苏世子在南陵过得不甚如意?”云浩然单手支着下颌。 “摄政王如何知晓?”苏子文猛然抬头。 下巴差点儿磕在云浩然的膝盖上。 他,暗中关注平阳侯府? 云浩然抿了抿唇,这还用问吗? 他都下贱成这个样子了! “你尽心尽力的,少不了你平阳侯府的好处。”云浩然随口给他画了一张大饼。 苏子文眼中的热切犹如星星之火,越来越炙热,越来越明亮。 “下官明白怎么做了。”苏子文心头的沉闷一扫而空。 西滨在这位神秘的摄政王打理下,日益强大。 人强大了,都会滋生野心。 何况,是一个国家呢? 什么来商谈通商事宜,不过是想寻找一个契机,来个里应外合,伺机吞并南陵而已。 自己只要有足够的资本投靠他,苏家昔日的风光,就会回来了。 不是他不想做忠臣,实在是皇上先对不住他们平阳侯府的。 云锦婳休夫,如果没有皇上的大力支持,根本就行不通。 在金殿上,皇上更是任由张猛几次羞辱他们父子,一颗心完全偏到云锦婳那边去了。 他苏子文从来就做不到什么以德报怨,他这个人,恩怨分明。 云浩然一时愣住了,他明白什么了?自己怎么糊涂了呢? 苏子文捶腿的速度越来越慢,手劲儿越来越轻。 “行了,辛苦苏世子了。”云浩然不屑地扬了扬眉。 这点儿力气,在他的府上做个下人都是不合格的。 同样是簪缨世家,苏家的后辈儿孙怎么被养得如此不中用? “不辛苦不辛苦,那下官明日再来摄政王面前听用?”苏子文忍着手腕的酸麻,笑容可掬地问。 “好!”云浩然点点头。 苏子文倒退了几步,这才走了出去。 他满心欢喜,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两道冷森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苏子文的身影淡出了云浩然的视线,摄政王立刻命人把他站过的地方擦拭了几遍,又点上了熏香。 唉,这么个恶心玩意儿还要在他眼前晃荡几天。 不行,他得换个地方洗洗眼睛,呼吸点儿干净的空气了。 冬日的夜,来得格外早。 摄政王屋子里的烛火灭的更早。 天色刚刚黑下来,云浩然换了夜行衣,黑纱罩面,悄悄离开了皇家驿馆。 小锦婳,三哥来了! 第212章 我接到了一封家书 云锦婳的后窗传来了轻微的响动,云浩然身姿笔挺,张开了双臂。 他很期待妹妹像小时候一样,欢快地扑进他的怀里。 “烦死了!不是刚走吗?怎么又来了?”云锦婳不耐烦地嘀咕。 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接受萧槿安的补偿呢? “砰!” 云浩然直接穿窗而入了。 动静,闹得有点儿大。 “呦呵,本事不大,这脾气见长啊!”云锦婳又好气又好笑。 等她看清了来人的装扮,脸上的笑容一僵。 那一副似乎偷情被人撞破的尴尬表情,顿时让云浩然心头火起。 “三哥。”她心虚地垂下了眼睛。 她知道三哥住在皇家驿馆了,她以为三哥一更天之后才会到来。 所以,她怕萧槿安这个时候来,两个人撞在一起,她无法解释。 “刚才谁来过了?”云浩然审视着小妹子。 听她的口气,好像是被人纠缠上了。 一个苏子文还没打入十八层地狱呢,这是从哪里又冒出一个不怕死的鬼? “三哥,路上还顺利吧?怎么没带嫂嫂回来啊?这次,能待多久?”云锦婳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 反而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云浩然一把推开了她,屋里屋外巡视着,试图找出另外一个男人留下的痕迹。 可是,什么都没有。 “锦婳,告诉三哥,谁这么让你不厌其烦?不管他武功有多高强,不管他权势有多大,你都不用害怕。三哥在呢!”云浩然气势凛然。 唉,这些年小丫头真是受苦了。 她已经在男人身上栽另一个跟头了,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云锦婳绞着手指不说话,那个,其实,她不讨厌萧槿安的。 “捆绑不成夫妻,强扭的瓜不甜。锦婳,一开始你就嫌弃的人,肯定走不到最后。乖,你只要说出他的名字,三哥保证他下辈子都不敢纠缠你了。”云浩然缓和了声音。 “你和三嫂捆绑着不是成了恩爱夫妻了吗?强扭的瓜,尝过了才知道甜不甜啊?”云锦婳有理有据地反驳。 云浩然:“……” 他就是个反面例子,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没有一点儿信服力。 “三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我知道当年爹为什么不要你了。”云锦婳赶紧转移话题。 她真怕三哥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云浩然嘴角一抽,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粗声粗气地说道:“是我离家出走了!” 他又没犯错! “哦,是你知道大难临头,独自逃生了。”云锦婳点点头。 云浩然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这小丫头是会往人心上捅刀子的。 虽然父母兄嫂失踪的结局不是他造成的,但是因为无力阻止,他对此一直心怀愧疚的。 “不是,我……”云浩然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没关系,这不重要。三哥,你猜对了,父亲不是自愿进入幽冥谷的。”云锦婳一摆手。 “锦婳,怎么回事儿?你知道了什么?”云浩然按住了她的双肩。 眸中戾气翻涌。 “是这样的……” 云锦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包括承明殿上发生的一切。 “昏君!混账!云浩然眸色猩红,一拳砸了下去。 “三哥,三哥,砸不得,这桌子挺贵的。”云锦婳接住了他的拳头。 陆明轩这座府邸里,一草一木都不是寻常之物。 云浩然四下环顾,就没看到一件能让他泄愤,价值又不昂贵的东西。 “既然如此,爹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难道,我不是他的儿子?”云浩然难过地问。 “就你那火爆脾气,还不当时就闹个人仰马翻?爹是不愿意,眼看就要安定下来的边关,再生变故。”云锦婳轻声说道。 “哼,如他所愿了吗?最后还不是我们云家人给他收拾烂摊子?现在,我也能闹个人仰马翻,让南陵皇室不得安宁。”云浩然转身就往外走。 不行,他得找萧槿安算账去。 云锦婳一个箭步窜了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三哥,你要杀了他吗?那可是弑君之罪。而且,你是代表西滨而来的,你刚一进安阳城,南陵皇上就遇到了刺客,两国这是要开战吗?” 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冲动。 “我没想杀他,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把那个死了的狗皇帝挖出来鞭尸!”云浩然恨意满腔。 “我也是这么想的。”云锦婳轻声嘀咕。 这一点,他们兄妹倒是很有默契。 “那你要萧槿安怎么补偿咱们家啊?”云锦婳不敢松手。 萧槿安的武功本来就比不上三哥,他现在身子弱着呢,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不是,她就不希望这两个人反目为仇。 “我要他……” 云浩然说不下去了。 他能想到的,萧槿安都主动给了啊! “王八蛋!比他老子还不是个东西,事事都想在了我前头,还落了个贤德的美名。”云浩然怨气更大了。 他连痛骂几声的机会都没有了。 云锦婳:“……” 你这就有点儿不讲理了啊! “过几日我就要去幽冥谷了,我总感觉,爹娘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要去把他们接回来。”云锦婳的脸伏在了云浩然的后背上。 希望,此行顺利,会有好消息。 “不必去了,娘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让自己吃亏呢?”云浩然声音里含了一点儿笑意。 要不是他有好消息,萧槿安做得再周到,自己也不会轻易原谅他。 “三哥,你是找到爹娘的下落了吗?”云锦婳转到了云浩然的面前,急切地问。 “那倒没有,但是我接到了一封家书。”云浩然在自己的兜囊里掏出薄薄的一张纸来。 云锦婳颤抖着双手接了过去,打开后,却是哭笑不得。 很大的一张纸,只写着几个字:安好,勿念! 下面画了一朵黄色的花,跟她留给云锦婳进入医仙谷的令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做派,很蓝玉瑶。 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还,找吗?”云锦婳问。 云浩然摇摇头。 “你征战三载,我在西滨受辱。他们就静静地看着,反过来还要咱们担心这么多年。这样的爹娘,你还要吗?反正,他们是不要咱俩了。”传说中嗜血残暴的摄政王委屈起来了。 云锦婳歪着头看他,男人,都这么幼稚的吗? 第213章 从天上掉下来的 “你不觉得,爹娘是最爱咱们两个的吗?他们知道此一去吉凶未卜,才不愿让我们一道以身涉险。 我跟你,本来可以泯然众人,平安顺遂的。是我们自己愿意承担救国救民责任的,你怪爹娘干什么? 尤其是你,挽救的还是别人的国家。说是为云家续了香火吧,那孩子却说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连姓氏都没有。于国于家无用,你抱怨什么?”云锦婳开口就是一顿暴击。 云浩然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斑驳。 却发现,小锦婳说得好有道理! “我,我之前就想着在西滨站稳了脚跟,日后为家人报仇,为你撑腰。现在我有这个能力和底气了,却发现,你们,都不需要了。”云浩然一阵唏嘘。 父母兄嫂平安无恙,小妹已经成长为一个无惧风雨的巾帼英雄。 外,可御敌;内,可治国。 而他,娶了一个生米做成熟饭的妻子(虽然,这饭很香),生了一个见不得光的孩子(虽然,孩子很可爱),治理着一个陌生的国家(虽然,治理得井井有条)。 可是,这一切跟南陵跟云家有什么关系呢? “三哥,你也不是一点儿用没有,我三嫂和桐桐都需要你啊!”云锦婳很诚挚地安慰他。 云浩然连一丝苦笑都挤不出来了,这不是个男人就能做到的吗? 有什么好骄傲的? “三哥,想不想早点儿见到爹娘啊?”云锦婳??了??眼睛。 自己的亲哥哥,打击得太狠,也不好。 她要的是三哥冷静下来,而不是颓废下来。 “想,当然想。可是,茫茫人海,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哪里去找啊?”云浩然半点儿提不起精神来。 他们的娘,最是狡诈,啊不,是聪慧。 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藏身之所,你就是把脑袋想破了,都找不到。 “你这封家书从何而来?”云锦婳抖着那张毫无分量的纸。 顺藤摸瓜都不会,这都可以成为西滨的摄政王,西滨,好像真的是乏人可用啊! 她三嫂好可怜啊,她以为人中龙凤的夫君,其实,是云家最不中用的。 好在桐桐那孩子,像极了他的祖母。 “从天上掉下来的。”云浩然一摊手。 那天他去上早朝,刚走出府门,“嗖”,一团黑影甩了过来。 “接住了,孩子!” 一个慵懒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 云浩然伸到半空的手,换了姿势,收了力道,赶紧把那黑影接住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桐桐被发现了? 可是,低头看去,却是一个衣衫褴褛,四五岁的小乞丐。 他闭着眼睛呼呼大睡,只手臂上绑着一封书信。 然后,他就看到了熟悉的字迹和老娘那独特的标记。 那小乞丐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大约被人喂了一点儿蒙汗药,所以睡得特别香甜。 云浩然弄醒了他,他比云浩然还糊涂呢! 你指望睡梦中的小孩子能说出什么真相来? 云浩然被气笑了,老娘来这么一出他不奇怪。 送信的方式也这么别致,真是辛苦这个人了。 不过,也保不齐这原本就是老娘一手策划的呢! 这种让人头疼又无奈的把戏,她玩了半辈子,依然乐此不疲。 她只要开心就好,完全不管别人的死活。 云锦婳听得津津有味,她娘这么有闲情逸致,那就证明,他们一家人齐齐整整的,一个都不少。 “你这脚程,连一个送信的都追不上?”云锦婳有些不满。 三哥怎么能跟萧槿安一样呢,武功都退步了! 好歹,萧槿安治理的是自己的江山。 他一个为人做嫁衣的,对国事也这么上心。 呵呵,还口是心非说什么捆绑不成夫妻呢! “我当时以为那孩子是桐桐,再抬头的时候,就只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飘走了。否则,他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云浩然冷哼。 他这不是有了软肋了吗? 云锦婳冰眸一转,做隐秘的事情,不都是应该跟三哥现在的装扮一样吗? 一身夜行衣,青纱罩面。 谁这么张扬,穿着红衣服跑到摄政王府门前挑衅去? 就不怕,被活活打死! “三哥,最近西滨可有南陵的商队入境?”云锦婳想到了一个人。 “常年都有啊!所以,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两国通商而来。只有商队的安全得到保障,两国的经济实力才能迅速提高。”云浩然点点头。 这些年,陆家商队赚得盆满钵满,说他家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但是,这份钱挣得也很辛苦,每一趟出行,都会付出血的代价。 这也是西滨的商队宁可少赚一些,也不敢贸然离开自己国家的原因。 如果建立良好的通商环境,这可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不但可以加强南陵和西滨的紧密关系,还有利于两国百姓更好的融合。 云锦婳眼底闪过一丝轻笑,你看,这线索不就有了吗? “三哥,如果找回爹娘,你会回来吗?”云锦婳可太希望早点儿把那个小团子接到自己身边了。 云浩然略一思索,缓缓摇头:“可能,不会回来了。” “乐不思蜀?”云锦婳戏谑地问。 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一家团圆的愿望,就这么落空了。 “不,那个狗皇帝的猜忌,让我明白不仅君王要善用制衡之术,咱们这些为人臣子的也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别看萧槿安如今对你信任有加,谁敢保证他不会走上他爹的老路? 西滨的皇上倚重我,一方面是他感念我扶持之恩,另一方面是他羽翼未丰。或许,他对我的信任不会变。但是,几代人之后呢?西滨的皇上还能善待我的后人吗? 锦婳,南陵,是我的退路。西滨,是你的退路。”云浩然心底有些苦涩。 君臣无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云锦婳一个愣怔,三哥这想法一点儿错都没有。 所以,是不是就她一个人盼望举家团圆呢? 她娘是个不肯吃亏的,被先皇算计了一次,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释怀的。 她,是不是也给他们兄妹留了一条退路? 第214章 难道他是镇国将军府的三公子 “锦婳,不要想那么多。有爹娘和哥哥们在呢,谁都不能欺负你,萧槿安也不能。”云浩然看妹妹陷入了沉思,赶紧安慰他。 云锦婳咬了咬唇,她和萧槿安之间的信任,会维持一辈子吗? “三哥,你放心吧!他不会欺负我的。”云锦婳很笃定地说道。 “锦婳,男人,不是谁都像云家儿郎这么重情重义的。尤其是皇上,君心难测,你还是防着一些的好。”云浩然苦口婆心地叮咛。 “知道了。”云锦婳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我先回驿馆了,明晚再来看你。”云浩然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呢! “明晚,我们回镇国将军府一起吃晚饭好不好?”云锦婳扯了扯他的袖子。 武安侯府哪里都好,就是,少了家的味道。 “好!”云浩然重重地点头。 谁都不会忘记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 他,也想家了。 看着三哥的背影,云锦婳低笑出声。 武安侯府的后墙,是应该再加高一些呢,还是应该更利于他和萧槿安的出入呢? 云浩然站在高墙上,就见到对面走过一个人来,微微仰头,拧腰垫步,正准备爬武安侯府的后墙。 这,就是来纠缠锦婳的登徒子吧? 云浩然想都没想,双腿一飘,跳了下去。 半空中姿势一变,右腿在前左腿在后,向那人的前心踹了过去。 对面的人反应极快,双掌挟着万钧雷霆之势拍了过来。 “轰”的一声,两个人各自退了几步,才站稳了身形。 云浩然神色一变,这狂徒的功力不在自己之下。 锦婳在他手上,不会吃了亏吧? “什么人?竟敢夜闯武安侯府?” 云浩然还没开腔,对面的人却是勃然大怒。 这人藏头盖脸的,肯定不是好东西。 不管是贪财的还是贪色的,统统该死。 云浩然不说话,再踢出一脚,撒腿就跑。 他今晚势必给这个狂徒一点儿教训,打断他的胳膊腿都是轻的。 但是,一定要找个偏僻的地方。 一来,不能打扰锦婳休息。 二来,避免招来官兵,难以脱身。 巧了,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敢对武安侯府不怀好意,这还了得? 今天他要不把这贼打的爹娘都认不出来,还真当这地方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随便进的呢!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疾如闪电,快如流星,在寂静的街道上只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若是有夜归的人看见了,大概以为是黑白无常出现了呢! 云浩然一边跑一边暗自皱眉,这三年他虽然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打理西滨政务,但是武功也不曾荒废,这怎么随便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人,轻功都与他不相上下呢? 后面的人也是暗自奇怪,这贼不但功夫挺出色,对安阳城也很熟悉,穿街过巷,没有半点儿迟疑。 他,是谁呢? 云浩然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地,这才停住了脚步。 二人一照面,话都没说一句,拳脚相加,就打了起来。 云浩然下盘功夫尤为出色,他右腿一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破空的声音,向对方腰间扫了过去。 对方身如灵蛇,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攻击。 云浩然双腿不停变化招数,攻势犹如疾风骤雨,来得异常迅猛,地上的枯草、残叶都被带了起来,打着旋儿向对面飞了过去。 对面的人见他力道沉猛,招式精妙,不敢掉以轻心,内力凝聚于双掌,猛然轰出。 拳风所到之处,有着摧拉枯朽的力道。 两个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这场凶猛的打斗,虽然没有观众,但是却惊动了天上的月亮。 她拨开了层层云雾,露出了半张侧脸,把清辉洒向人间。 二人再次被劲风逼退,站稳了身形,打量彼此。 云浩然蒙面的青纱像个头套,只露出了眼睛和嘴巴,即便十分熟悉的人,也认不出来他。 他这一抬眼,借着月光,却把对方看了个清清楚楚。 月光下的男子白衣乌发,狭长的凤眸,墨玉般深邃幽暗,挺鼻薄唇,姿容俊美清雅。 “是你?!”云浩然十分惊讶。 萧槿安眯起了凤眸,这人,还是个旧相识? 他微一愣神的功夫,云浩然转身就跑。 这仗,不能打了。 萧槿安紧追不舍,他得弄清这个人的身份。 “啪!” 云浩然回身甩了一样东西。 萧槿安以为是暗器呢,一道指风射了过去。 那东西忽然炸开了,升起一团白雾。 萧槿安急忙掩住口鼻,这贼还是个下五门的? 白雾散开之后,他才发现,这东西没毒,只是作为障眼法,掩护那个人逃走的。 他再一看,黑衣人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萧槿安皱着眉,慢慢往回走。 脑海里盘旋着一个巨大的问号:他是谁? 这人对京城的地势很熟悉,应该是在安阳城居住了很长时间。 虽然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是,这人身材与自己相仿,说话的声音,他也有些耳熟。 等等! 萧槿安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白狐大氅。 锦婳说,这原本是给他三哥做的,因为他们身型相仿,才给了自己。 还有那声音…… 难道,他是镇国将军府的三公子云浩然? 怎么这么巧! 他们才知道了镇国将军深入幽冥谷的真相,他就出现了。 这是与锦婳兄妹相认了? 难怪那么警醒的小姑娘,有这么大一个人穿墙过户的,她一声不响。 如此说来,镇国将军府的人和那三千将士顺利脱险了? 萧槿安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好好好,老天开眼,父皇做的孽,只害死了他自己。 可是,如果那些人都平平安安活着,为什么不回来呢? 还有,云浩然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啊! 莫非,只有他一人侥幸逃脱了? 所以,对南陵皇室心怀怨恨,来找锦婳控诉他父皇的罪行了? 萧槿安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不禁仰天长叹。 他想娶个媳妇儿,怎么就难如上青天呢? 幸好自己这段时日身子还没有完全养好,要不然全力以赴之下,打伤了未来的大舅哥儿,这亲事又要出变故了。 可想个什么法子弥补今晚的过失呢? 第215章 驴肚子还能掏出马屁来? 这一战,耽误了许多时间,萧槿安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宫了。 小姑娘明日还要上早朝呢,他不能让她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虽然,他注定今夜无眠了。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云浩然。 不是说南陵的皇上身染重病,不能亲理朝政,把政务托付给武安侯了吗? 他这病,好得还怪快的哩! 在他的记忆里,平王是个温和的近乎有些懦弱的人。 锦婳尚未成年的时候,他偶尔会悄悄溜进镇国将军府,在书房里一坐就是大半天。 后来,父亲夸平王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子。 再后来,锦婳稍稍大一些,平王就不来府里了。 等到锦婳跟苏子文订下了亲事,他就随父出征了。 一别经年,屋檐下的燕雀长成搏击长空的鸿鹄了? 云浩然怎么也想不通,他自幼习武,颇有天赋,勤学苦练,为什么就只跟那个连骑射功夫都稀松平常的平王打成了平手? 他不在安阳城的这段时间,从前的平王,当今圣上,是吃了一个武林盟主? 其实,萧槿安吃了什么,云浩然并不是很在意。 但是,他想吃了自己的小妹妹,那可是不成的! 虽然那封家书证明了他的父母兄嫂安好,但是先皇的算计,依然让云浩然耿耿于怀。 天家凉薄,父子反目,夫妻成仇,兄弟阋墙,这些事在后宫屡见不鲜。 就连公主,也不过是联姻的工具,要么和亲,巩固两国的关系;要么下嫁,笼络权臣。 尤其是后宫中的女人,活得尤为艰难。 一个皇上,三千佳丽。 狼多肉少,怎么够分呢? 分赃不均,那势必引起祸乱。 那些后妃,要么学会害人,要么就是被害。 他家的小锦婳,那点儿聪明才智在行军打仗和治国安邦中都快用尽了。 她不懂也不屑女人争宠的那些龌龊手段。 因为他们兄妹,都没见过。 云浩然想好了,锦婳的亲事,他要全权做主。 即便锦婳是二嫁之身,云家的规矩也依然不会改变。 不许纳妾,这条件就把南陵的皇上拦在了门槛外。 两个大战一场的男人,躺在各自的床上,辗转反侧。 一个想着如今才能早日红绡帐底卧鸳鸯? 一个想着如何才能挥剑斩情丝,隔断不该有的来往? 直到天蒙蒙亮了,才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依然黑着。 云浩然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暗自思忖:南陵黎明前的黑暗,有这么长? “摄政王,您这一觉睡得香甜,下官在此等候一天了。”苏子文听到屋子里有了动静,满面陪笑地走了进来。 云浩然这才知道,自己睡了一整天。 “本王连日赶路,有些乏累。苏世子,你早些回府吧,本王有事自会传唤你。”云浩然看着他就觉得碍眼。 “摄政王,安阳城有几个好去处,可否容下官略尽地主之谊?”苏子文脸上的笑明显带着讨好的成分。 “不必费心了,本王知道你府上有些入不敷出。”云浩然很直白地拒绝了。 安阳城的好去处,那都是要一掷千金的。 更何况他如今的身份,配得上最好的。 他可是听说,平阳侯府为了赔偿挪用了锦婳的嫁妆,举债度日呢! “唰!” 苏子文的脸一直红到了后脖颈儿。 就因为云锦婳,他苏家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唉,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下官,所遇非人啊!摄政王,您别错听错信被流言所误。要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世人皆道我苏子文背信弃义,岂不知下官满腹冤屈无处可诉啊!” 苏子文长叹一声。 “你有何冤屈?”云浩然面具的眼睛斜斜的睨了过来。 他倒想知道这驴肚子还能掏出马屁来? 锦婳征战三年,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黎民,单单对不起他苏子文了? “摄政王,您知道,娶妻求淑女。孝敬长辈,相夫教子,才是侯府少夫人的职责所在。可是,云锦婳她一走三年,对苏家的事情不闻不问。甚至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也不在我的身边。 镇国将军戎马倥偬,深受边关将士爱戴,凭的是本事和威望。云锦婳一个闺阁女子,她是凭什么得到三军将士拥戴的呢?她,大抵早就不干净了……” “啪!” 苏子文话还没说完呢,云浩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巴掌打得他就地转了几圈,脑袋瓜子“嗡嗡”的。 “再敢诋毁她一句,本王就敲掉你满口的牙齿,割了你的舌头。”云浩然眼睛里射出两道幽幽冷光。 “摄政王,您,您这是何意?”苏子文捂着脸,大惑不解。 云锦婳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竟然会出言维护? “你们之间的恩怨,本王不感兴趣。但是本王也曾经是边陲的守将,深知他们的不易,对边关将士不敬,罪该万死! 云锦婳爱护将士,奋勇杀敌,乃当世少有的巾帼英雄。你身为男子,不觉得汗颜吗?谁给你的脸敢肆意羞辱她?”云浩然牙齿咬得“咯嘣咯嘣”直响。 “摄政王息怒,摄政王息怒。”苏子文十分憋屈地道歉。 谁他娘的知道这摄政王爷是边关守将啊? 这,是跟云锦婳惺惺相惜了? 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但凡说云锦婳一句不好,就会被收拾一顿。 还是,萱儿好。 他们两个可以一起嘲讽、谩骂、羞辱云锦婳。 “滚!” 云浩然指着门口,怒气未消。 不管怎么说,苏子文到底是南陵的官员,自己这身份,没有正大光明教训他的理由。 但是,这笔账,他记下了。 “摄政王息怒。”苏子文抱头鼠窜。 这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放个屁能砸到后脚跟儿。 想讨摄政王的欢心不容易,无关紧要的抱怨,却惹怒了他。 这人,还真是喜怒无常。 他暗自腹诽,还不知道云浩然在心里已经想出了不下一百种折磨他的方法。 不过,他今天没时间收拾这个畜生了,他要回镇国将军府。 两个人的晚餐,那也是团圆饭啊! 第216章 你好像是朕的一位故人 云锦婳早早来到了镇国将军府,她坐在三哥的屋子里,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白芷和青黛按照她的吩咐,在武安侯府做了许多美味佳肴,放在食盒里带了过来。 小厨房的火升上了,饭菜都在灶上温着,随时可以食用。 “你们去原来的房间用些酒菜吧,累了一天了,不必在这里服侍。”云锦婳从来不会亏待她们。 白芷青黛退了出去,来到她们曾经的住处。 “白芷姐姐,小姐怎么突然带着咱们回家了?”青黛有些莫名其妙。 “大概是思念三公子了吧?你看,小姐坐在了三公子的房里,咱们忙碌了一下午,做出的菜肴都是三公子最喜欢的。”白芷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 “为什么只思念三公子一个人啊?今儿又不是他的生辰。”青黛更不明白了。 她就不一样,她回到故居,想的人可多呢! 将军、夫人,还有大公子、大少奶奶、二公子、二少奶奶,当然,还有三公子。 思念一家人,不是要齐齐整整的吗? 为什么会单独想到三公子呢? “三公子跟小姐年岁相差的最少,他只有小姐一个人可以疼爱。而且,他那人最是护短,如果三公子在,哼,谁敢欺负小姐,他绝不会轻饶的。”白芷轻声叹息。 她家小姐,大概是太累了。 一个女子,肩上担负了太多的责任,真辛苦啊! “白芷姐姐,夫人那么聪明,虽然陷入了绝境,但是一定有办法逃出生天的。三年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青黛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 “对,好人会有好报的。”白芷双手合十。 她们自幼在镇国将军府长大,这里就是她们的家。 将军和夫人是她们的主人,也是她们的家人。 二人正感叹的时候,云浩然轻飘飘落在镇国将军府的院子里。 看到他的房间亮着灯光,心中一暖。 推开房门,看到笑靥如花的妹妹,嗅到熟悉的菜香,他的眼睛不由湿润起来。 这才是家的味道。 “三哥,快坐。”云锦婳把他按在椅子上,转身去端饭菜。 云浩然摘下了银色的面具,露出一张冷峻的脸来。 他剑眉虎目,眸若清泉,挺拔的身姿,气宇轩昂。 “啧,到底是将门虎子,威风凛凛,相貌堂堂,难怪西滨的公主,我那三嫂想方设法也要把你弄到手呢!”云锦婳肆意调笑。 “该说不说,你三嫂挑男人的眼光的确一流。”云浩然颇为自傲。 云锦婳“哧哧”的笑,三哥自恋的程度也是一流。 “三哥,我想好了,等你离开南陵之后,我就向朝廷告假,去寻爹娘他们了。”云锦婳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和你一道去。”云浩然正有此意。 兄妹两个谈兴正浓,后窗传来一声低笑:“朕,来迟了。” 云浩然拿起面具,刚想往脸上戴,又改了主意,一把塞进了怀里。 虽然他的身份不宜暴露,但是锦婳身为武安侯,私下与西滨摄政王相会,难免会引起宣平帝诸多猜疑。 与其让他怀疑锦婳里通外国,还不如,就让他见到自己的真容呢! 只是,他这轻功似乎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他都靠近了窗子,自己竟然不曾察觉。 云锦婳眉尖儿轻蹙,萧槿安这是阴魂不散啊,怎么还追到这里来了呢? 后窗被推开了,萧槿安大大方方跳了进来。 云浩然剑眉一扬:动作很自然流畅,看起来这种事情没少做啊! 萧槿安见到长身玉立的云浩然,似乎颇为意外。 “锦婳,朕有一件紧急的政务找你商议。朕去了武安侯府,没有找到你,才想着来此处碰碰运气。不想,你有客人。朕,没有打扰你们吧?” 云浩然两眼望着顶棚:我要是说打扰了,你能识趣儿地退出去吗? “锦婳,你这位客人朕看着有些面善,好像是朕昔日的一位故人。只可惜,他英年早逝,早早亡故了。”萧槿安抽了抽鼻子,有些难过。 云浩然一口老血差点儿呕了出来,在心里大骂:你才早逝,你全家都早逝! “萧槿安,这是我三哥!”云锦婳看着他装模作样的,真想把他拖过来一顿好打。 “啊?三公子?别来无恙啊?还真是你,你是从幽冥谷逃出来的吗?镇国将军和其他人呢?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去见朕呢?”萧槿安这才甩过去一大串问题。 “承蒙先皇厚爱,云浩然死里逃生,实在是侥幸。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云浩然冷哼。 不就是阴阳怪气吗,好像谁不会似的? 萧槿安心中一凛,脸色立时变了。 三千多人,就,云浩然一个人活下来了? 他父皇,罪孽滔天啊! 难怪,云浩然不肯见他。 他此刻对南陵皇室,失望透顶了! “锦婳,三公子,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先皇愧对功臣,朕没能及时发出救兵,罪不可恕。朕会下罪己诏也会提先皇向世人告罪,你们有什么要求,朕全部满足。” 萧槿安很有诚意地对着兄妹二人躬身致歉。 云浩然闪身避开,粗声粗气地说道:“我没说他们死了,只是不知所踪了。我,我当时受了点儿伤,跟他们走散了。至于他们是否活在世上,全看造化了。” 不管怎么说,萧槿安这态度让云浩然心里舒服了一些。 “朕愿意用十年寿命,换得他们平安归来。”萧槿安郑重其事地说道。 “呸呸呸,你少胡说八道。”云锦婳啐了几口。 云浩然有些动容,那个阴狠毒辣的先皇,能生出这么一个仁德明理的儿子来? “锦婳,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死啊?”萧槿安目光灼灼。 云锦婳一翻眼睛:废话! 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呢! “十年寿命,换将士们平安,已经是上天的宽宥了。锦婳,其实我曾经很不在意这条性命,对生死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但是,因为遇到了你,我希望自己长命百岁。” 萧槿安勇敢地承担了责任,还不忘暗戳戳地表白。 云浩然:“……” 不是,你什么意思? 当着我的面,勾引我妹妹? 第217章 趁虚而入的都不是好人 “皇上,许愿要去庙上的。跟我说,没用。”云锦婳一本正经地提醒他。 她连自己能活多久都无法确定,还能保佑他长命百岁? “噗!” 云浩然这么凛若冰霜的人,一个没忍住,当场笑出声儿来。 矜贵的男人深情款款,柔情四溢,他妹妹只听到了当今圣上想长命百岁? 萧槿安嘴角一抽,他还是去求求月老儿吧! 这老神仙怕不是喝醉了,给他拴的不是红绳,而是铁丝? “三哥,不必拘礼,快快请坐!锦婳,叫人添一副碗筷来。”萧槿安反客为主招呼着他们兄妹。 云浩然一头一脸的黑线:他们,这么熟稔的吗? “微臣见过皇上!”云浩然抱拳行礼。 他宁愿在宣平帝面前低头称臣,也绝不应了这一声“三哥”。 萧槿安勾唇一笑,好好好,公事公办,皇上的权威就派上用场了。 “朕与武安侯要商议国事,此事与云家有关,扬威将军,你在场也无妨的。”萧槿安居中而坐。 云浩然黑了脸,他在场,好像还是皇上的恩典? 他举目四顾,冷声说道:“皇上,这是在镇国将军府,是微臣的家。” “那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萧槿安淡然回应。 原本想跟他论私交的,但是云浩然不愿意啊! 他总不好牛不喝水强按头,尤其这是锦婳的三哥,还是要尊重他的意见的。 云浩然的脸,又黑了一个度。 自己的地盘,自己还不能做主,郁闷! 关键,还是他自找的。 更郁闷了。 云锦婳正襟危坐,“皇上,但不知是何要事?” 让他从皇宫追到了武安侯府,又锲而不舍地追到了镇国将军府。 “朕数次派人前往幽冥谷,打探镇国将军等人的消息,但是,徒劳无功。朕搜罗了一批能人异士,各个身怀绝技,终于组建成了一支能够胜任搜寻援救任务的队伍。他们必然有办法深入沙海,探听到镇国将军他们确切的消息。锦婳,你觉得什么时候派他们出发为好呢?” 萧槿安征询小姑娘的意见。 云浩然默默饮酒,嗯,他静静听着就好。 在宣平帝的眼里,他大概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云锦婳略一迟疑,如果是几个月前,萧槿安问这话,她会连夜打点行囊,以最快的速度出发。 现在,她该找个什么借口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儿呢?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现在是冬季,沙漠气候更加恶劣,不能让那些能人异士做无谓的牺牲。还是,等合适的时机吧!”云锦婳含糊其辞。 萧槿安长眸中精光一闪,合适的时机? 那除非是等沙漠变绿洲。 锦婳对找回亲人这件事情,一直记挂心怀。 现在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为什么反而退却了呢? “沙漠春秋狂风肆虐,夏日烈日炎炎,冬日异常寒冷,哪有适宜的天气?”萧槿安好脾气地反问。 云锦婳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很快就想到了新的借口。 “幽冥谷情况不明,不过西滨境内也有一片沙漠。陆明轩的商队请了当地人做向导,每次都能顺利往返。不如我们也重金悬赏,请一个熟知沙漠状况的人来做向导。一来可以加快寻人的进度,二来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这建议很好。”萧槿安颔首。 云锦婳松了一口气,火烧眉毛顾眼前,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不过,不用那么麻烦,眼前不是就有合适的人选吗?”萧槿安用手一指云浩然,“三哥武艺高强,独自一人尚且能走出幽冥谷,他带领队伍前去搜救,再合适不过了。” 云浩然不错眼珠儿地盯着面前这两个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一伙儿的! 宣平帝他有事儿喊“三哥”,没事,就是扬威将军。 小锦婳她这是打算直接把自己送走吗? 爹都舍不得让他进入幽冥谷啊,但是妹妹舍得。 这一瞬间,云浩然连自己魂归何处都想好了。 南陵虽好,却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下辈子,说什么都不来了。 这辈子,他再也不回来了。 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啊! 他想回西滨,安心做他的驸马爷去了。 “不行!”云锦婳接收到了三哥那一言难尽的眼神,连连摆手。 迟一秒都担心三哥会怀疑自己这是想挖个坑把他给埋了。 “我三哥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逃了出来,身体和功力都受到了极大的损伤。骁勇善战的扬威将军,如今手无缚鸡之力。既然是我们云家的事情,那我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这样,我带队前往吧!” 云锦婳铿锵有力地说道。 三哥是有妻有子的人了,不能去冒这个险。 而且,三哥是个很正直很有好奇心的人,你让他带队,他真就有可能把那些人带入幽冥谷一探究竟。 云浩然脸色缓和了几分,是他错怪锦婳了。 镇国将军府,任谁都不会算计自家人。 “手无缚鸡之力?”萧槿安长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玩味的冲云浩然扬了扬眉。 昨晚,跟他打得天昏地暗的人,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吗? 云浩然一张冰山脸没有半点儿变化,心里却开始画魂儿。 宣平帝不会,认出那个蒙面人就是他了吧? “皇上,国事稍后再议,先用些酒菜吧!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云锦婳赶紧给萧槿安布菜。 她总觉得,萧槿安和三哥之间似乎有些暗流涌动呢! 萧槿安喝了一杯酒,再吃了几口菜,咧嘴笑道:“武安侯给朕的,自然都是最好的。酒香菜美,这白狐大氅,更是十分合身。” 东西是真好,不过,原本都是为云浩然准备的。 “好吃你就多吃点儿。”云锦婳殷勤相劝。 萧槿安这个人啊,别人对他的一点儿好,他会一直记在心里。 云浩然脸色一沉,锦婳对萧槿安不只是君臣之谊,这是滋生了男女之情啊! 衣服、香囊、手帕,这不都是女子馈赠心上人的礼物吗? 宣平帝比德正皇帝还可恶呢! 趁虚而入的都不是好人。 第218章 朕亲自为她指婚了 “皇上,派人进入幽冥谷的事情,还是暂缓一时吧!微臣功力折损过半,剩了半条残命。微臣回京之后没有去见皇上,一是对往事难以释怀,二是不想成为废人,辱没了云家的威名。 好在,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过几日,微臣就去深山修习,待恢复功力之后,即刻恭领圣命,动身前往幽冥谷。”云浩然也想了个缓兵之计。 “扬威将军需要多长时间能恢复功力?”萧槿安眸光闪烁。 他这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想不到素有“冷面修罗”之称的扬威将军,竟然是个撒谎不眨眼的人。 “最快三个月足矣,微臣自认天资还是不错的。”云浩然颇为自负地一笑。 但是如果出了意外,或许就需要三年五载了。 甚至,等不到他的归期了。 “好,朕就等你三个月。”萧槿安点点头。 他这个皇帝,硬生生当出了太监的感觉。 人家兄妹两个稳如泰山,他上的哪门子的火着的哪门子的急? “锦婳,三哥因为身体原因,不日就要离京。所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云浩然斜睨了宣平帝一眼。 国事商议完毕,就该他们兄妹闲话家常了,但凡有些眼色的人,也该告辞了。 “三哥,朕在这里不碍事吧?”萧槿安笑眯眯地问。 背人没好事,好事不背人。 有什么事情,是他这个皇上听不得的? “不碍事不碍事,我们又不会密谋造反。”云锦婳不以为意。 云浩然:“……” 妹妹是真没拿皇上当外人啊! “锦婳,三哥已经知道你遇人不淑,与平阳侯府闹翻了的事情。苏子文是个没福气的,你不必气恼,烂人自有天收。他的报应,很快就到了。”云浩然先假模假样地安慰了妹妹几句。 毕竟,他都略施薄惩一次了。 萧槿安揉了揉面颊,暗自好笑。 嗯嗯,功力折损过半,也不影响扬威将军替天行道。 他都不必出手,收拾苏子文的人,络绎不绝啊! “是啊,那人福小命薄,享受不了我这花容月貌。”云锦婳戏谑地笑。 云浩然和萧槿安同时扬起了唇角。 那混账东西,一点儿都没有影响到锦婳的心情。 或许,他从来就不曾走进锦婳的心里吧? “父母不知所踪,三哥又要离开一段时间,没个真心实意护着你的人,三哥不放心啊!”云浩然黯然长叹。 萧槿安举起了酒杯:三哥,你看看朕! “你是病人,不能饮酒。”云锦婳劈手夺下了他的酒杯。 萧槿安叹息的声音,比云浩然还沉重呢! 小姑娘嫁不出去,是有道理的。 这丫头有凭实力单身的本事。 “锦婳,三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给你再议一门亲事。我有个相交多年的故友,你也是见过他的。他与我师出同门,武功好,相貌好,性情也好,最喜欢小孩子了。只要你愿意,他那里我可以做主。” 云浩然极力夸赞着。 云锦婳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三哥跟林师兄的关系确实很好。 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人家还觉得不够,又要把她这个妹妹也托付给人家。 还真是,一事不烦二主。 “扬威将军,锦婳的亲事不用你费心了。朕,已经亲自为她指婚了。”萧槿安按捺不住了。 不好,煮熟的鸭子要飞。 不是,到手的媳妇儿要跑! “皇上把锦婳指给谁了?”云浩然诧异地问。 妹妹不曾提起啊! “就是朕。”萧槿安指着自己的鼻尖儿。 这次,就是天王老子反对,也不好使。 “皇上,这可不行。”云浩然坚决不同意。 “扬威将军是要抗旨不遵吗?”萧槿安淡声问道。 做了三年的皇帝,萧槿安身上已经具有上位者的气势了。 不怒自威。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婚姻大事……”云浩然斟酌着说辞。 “婚姻大事,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已经禀明母后,她老人家欣然同意了。至于媒人,是医仙谷的关谷主。”萧槿安早有准备。 云浩然愣住了,庄静太后竟然同意这门亲事? 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是苏子文有错在先,但是,锦婳的的确确嫁过人了。 就凭这一点,别说太后娘娘了。 就是一般官宦人家的婆婆,都很难接受有这样的一位儿媳。 “关神医也在京城?”云浩然更吃惊了。 娘亲三番五次地给关师伯写信,都没能让他走出医仙谷一步。 他,到底是屈服了皇权啊! “是,我亲自请来的。”云锦婳讪讪地笑。 那个,请来的手段,就无需细讲了。 云浩然身子一晃,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 也就是说,皇上和锦婳,是郎情妾意? “皇上,圣命不可违。但是,云家的规矩也不能破。我爹娘不在,你就不要难为微臣了。”云浩然稍稍放低了姿态。 “弱水三千,朕只取一瓢饮。扬威将军,朕何处让你为难了?”萧槿安郑重表态。 “当初苏子文也是这么说的,他还对天盟誓来着。结果呢,不过三年,他就做了背信弃义的事情。”云浩然对萧槿安的承诺,一点儿都不相信。 帝王的均衡之术,就包括利用后宫的女子辖制朝臣。 “你竟然拿那种卑鄙小人跟朕相比?”萧槿安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苏子连他的一根脚趾都比不上的啊! “天下男儿多薄幸,微臣不是信不过皇上,而是,信不过人性。”云浩然苦笑几声。 “扬威将军,朕的身上种下了蛊虫。今生今世,若是与锦婳以外的女子交好,会爆体而亡。她生,我生;她死,我亡。如此,你信得过朕了吗?” 萧槿安面对云浩然的质疑,拿出了必杀绝技。 “什么?”云浩然不敢置信。 “三哥,是真的,关伯伯亲自种下的。”云锦婳举起手腕来证明。 萧槿安长眸瞬间如星辰般闪耀,锦婳,今晚处处维护着他。 苍天不负有心人,他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第219章 你为什么要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云浩然再看宣平帝的眼神,就变了! 这不妥妥的昏君吗? 宣平帝之前的所作所为,让他以为这位是任贤革新、至圣至明的好皇帝。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却是,他为色所迷。 虽然,迷的是他们家小锦婳。 “扬威将军,你这是怎么了?”萧槿安一时有些看不懂他的表情了。 这是被他对锦婳至死不渝的爱情感动了吗? 可是,他明明从云浩然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屑和鄙夷。 怎么,他也跟那些食古不化的人一样,轻视锦婳再嫁的身份? 云浩然把波涛翻涌的情绪压了又压,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平复下来。 “皇上,微臣希望你做个有道明君。我云家的女儿,也绝不以色侍人。”云浩然脸红脖子粗地叫道。 他压下去的火气,聚集在一起。 炸了! “扬威将军,你是觉得朕处事不公,不该准了云锦婳休夫的请求吗?”萧槿安问。 “那等违信背约、寡廉鲜耻之徒,不休了他,还留着他给云家和锦婳添堵吗?”云浩然对宣平帝这个决定是满意的。 “那么,扬威将军是觉得,云锦婳不配封侯吗?”萧槿安又问。 “苦战功不赏,忠诚难可宣。”云浩然眉眼冷冽。 锦婳她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她的赤胆忠心,勇猛无敌,配得上这武安侯之位。 “那敢问扬威将军,朕做了什么误国误民的错事吗?”萧槿安再问。 “这个……皇上德政斐然。”云浩然不得不承认。 一个没有多少存在感的皇子,临危受命,内修外攘。 三年的时间,他把南陵治理得海晏河清,时和岁丰。 任谁,都不能抹杀他的功绩。 “三哥,你怀疑我魅惑君王?”云锦婳拍案而起,怒目而视。 皇上无过,那错的就是她了? 她所得的封赏和荣耀,不都是用军功换来的吗? 苍天啊大地啊,过往神灵在上,他们都可以证明,她云锦婳绝对没有出卖色相。 萧槿安嘴角狂抽,一直想用美色诱惑人心的,是他好不好? “不不不,锦婳,三哥从未这么想过。我,只是不想让你背上这样的骂名。”云浩然举起手来,对天发誓。 “朕是有道明君,锦婳是济世贤臣。扬威将军,你为什么要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呢?”萧槿安满腹狐疑。 换了任何一家臣子,都会认为这是无上荣宠啊! “皇上,您之前为锦婳破例,臣子们虽然有怨言,但是,因为锦婳立下的战功,他们只会觉得您处事有违常理。若因为亲事再次破例,之前您的大公至正,就会被认为是为色所迷,徇了私情。 您的贤明,锦婳的才干,都会遭到质疑的。”云浩然喟然长叹。 这桩婚事,注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什么君正臣贤? 在某些人的眼里,不过是君王贪恋美色,女子攀龙附凤而已。 这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若是事事都要看别人眼色,由别人来拿主意,朕这个皇上跟昔日的平王又有什么分别?父皇在世时,我喜欢谁不能宣之于口。如今南陵是朕的天下了,我喜欢的人没有变,我未娶,她恢复了自由之身,我们为什么不能白头偕老? 朕顾不了那么许多,臣子若是觉得我昏庸无道,大可以辞官不做。百姓若是觉得我行为乖戾,可移居他国。朕,不能再委屈自己,更不能再委屈了锦婳。”萧槿安掷地有声。 云浩然虎躯一震:他这是,要为了锦婳,与天下臣民对抗吗? 云锦婳痴痴地看着面前矜贵俊雅的男人,大脑一阵轰鸣。 “你刚才说什么?”她捏了捏大腿里侧的肉。 她,是不是幻听了? “我说不会再委屈了你。”萧槿安语气温柔。 就像春风送暖,携卷着花草的清香,沁人心脾。 “不是这句。”云锦婳摇摇头。 “我要与你白头偕老。”萧槿安含情脉脉。 “也不是这句。”云锦婳再次摇头。 “皇上说,他喜欢的人没有变。”云浩然福至心灵。 “是啊,我从小到大,就向父皇提了一个要求。我,求他为我们两个指婚。可是,他大骂了我一顿。说云家的女儿,不是我能够肖想的。还警告我,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我想他大概是嫌弃我没有出息,就想证明给他看,我不是一无是处的。可是,你十三岁就定下了婚约。那苏子文没有过人的文采,簪缨世家的子孙,不能跃马提刀。父皇却在我面前盛赞你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对。 原来,在他的心里,我这个亲生儿子,还不如侯府的世子尊贵。后来,我有了机会证明自己,他却看不到了。”萧槿安神情落寂。 不堪回首的往事,到底让他意难平。 云锦婳直愣愣地看着他,萧槿安藏在心底,爱而不得的人是她? “先皇为君不仁,为父不慈。也幸亏他是一国之君,否则,他不被挖出来鞭尸才怪。”云锦婳气呼呼地说道。 云浩然伸手就捂住了妹妹的嘴。 那个,即使你们两个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你也不能口无遮拦啊! 虽然,他也有这个心思。 但是,好歹你得顾及当今圣上的颜面不是? “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想南陵有这样的国君,也不想有他这样的父亲。”萧槿安提起先皇来,语气凉薄。 二十年前看父敬子,二十年后看子敬父。 他儿时没有因为父皇的威望受到众人的尊重,甚至都没有得到基本的关爱。 那么,他坐上天下至尊的宝座,也没有必要让父皇因为他受到尊崇。 所谓的父子之情,不过他生了自己,自己葬了他。 “那我可以真的把他挖出来鞭尸吗?”云锦婳拍开了三哥的手。 你看看,不是所有的爹都值得子女尊重的。 不是所有的君主都值得臣民敬仰的。 萧槿安掏了掏耳朵,俊颜一片茫然:“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皇上,锦婳她喝多了,说的胡话,您不要介意。”云浩然忙着为锦婳开脱。 这傻丫头,有些事情可以悄悄做,但是不能宣之于口。 佛曰:不可说! 第220章 有没有可能,我就没把你当成男人 萧槿安勾唇一笑,“朕,还挺喜欢她喝醉了的模样。” 小姑娘喝醉了的时候,别提多可爱了。 “萧槿安!”云锦婳又羞又恼。 想起来自己醉酒,差点儿做出霸王硬上弓的事情,她的耳朵尖都红了起来。 云浩然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皇上,是默许把先皇挖出来修理一顿吗? 可是,锦婳脸红什么? 哦哦,她大概是不习惯当着自己的面,皇上跟她调风弄月。 “扬威将军,关于朕与锦婳的亲事,你还有何异议?”萧槿安认认真真地询问。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云浩然没有了反对的理由,献上了真心的祝福。 毕竟,他这个西滨的摄政王实在不便插手南陵皇室的事情。 作为哥哥,他希望锦婳在这纷纷扰扰的红尘,觅一人长相厮守。 看得出来。皇上待锦婳是真心实意的。 “三哥,朕记得你尚未婚配。京城中有几位待嫁的贵女,你若有心仪之人,朕即刻为你指婚。”萧槿安立时与云浩然亲近了几分。 “不劳烦皇上了。”云浩然一口回绝了。 他云家的男儿,没有三心二意的。 锦婳说得没错,强扭的瓜,也有吃起来怪甜的。 西滨的公主,相貌昳丽,性情温柔。 除了在成亲的时候,用了点儿不光彩的手段,其他的地方,都,挺合他的心意。 “好好好,那就让锦婳多多留心。”萧槿安从善如流。 云锦婳在萧槿安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这皇上是一点儿正事都没有啊! 最热衷的就是爬墙和给人赐婚。 只是,他不知道给关伯伯和三哥赐婚有多难? 一个,要把自己的亲娘送出去。 一个,给西滨的摄政王赐婚,你有没有问过西滨公主的意见? “皇上,臣不胜酒力,想早些安歇了。”云浩然这就等于下了逐客令了。 这个不速之客,破坏了他们兄妹相聚的气氛,不能再破坏了他接下来的计划。 “三哥早点儿安歇吧,你喝多了酒,又折损了功力,就由朕送锦婳回府吧!”萧槿安拉起云锦婳就走。 云浩然默默别开头去,不想看到那两只十指相扣的手。 云锦婳今日格外温顺,任由萧槿安带着她跳出了高墙。 冷风拂面,寒凉入骨。 萧槿安解开了大氅,把她裹了进去。 两个人相依相偎,萧槿安的心田开出漫山遍野的花儿来。 “锦婳,你终于发现,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萧槿安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去。 “萧槿安,我只知道我不喜欢别的男人。”云锦婳小鼻子皱了起来。 沈璃挑选的五个男人,她一个都不喜欢。 她还以为,自己只是因为讨厌沈璃,连带着那些男人也看不入眼呢! 可是刚刚她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 三哥想把她许配给林师兄,她跟林平安相处过一段时间。 林师兄相貌出众,人品也没的说。 尤其是,他是桐桐的师父,把她的小侄子照顾得无微不至。 按说,两个人走到一起,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云锦婳知道,她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的。 原来,只有对喜欢的人,才能够做到今生以身相许。 对不喜欢的人,是宁愿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的。 “不喜欢别的男人,那自然就是喜欢我了。”萧槿安的欢喜从心里溢了出来。 小姑娘终于意识到,待他的情分是与众不同的了。 “有没有可能,我就没把你当成男人?”云锦婳停住了脚步,仰起脸来看他。 她自己也糊涂着呢! 她不排斥萧槿安的接近,这,就是喜欢吗? 萧槿安:“……” 他相信了,在感情方面,云锦婳不是装傻,而是,真傻! “锦婳,喜欢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情。就是你愿意与他贫富与共,生死相依,永不嫌弃。”萧槿安耐心地启发她。 云锦婳眨了眨眼睛:“我们结拜的时候,就是这么对天盟誓的。哦,还有一句,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那时候,我是心甘情愿发誓的,原来,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啊!” “那,换一个人跟你结拜,你愿意吗?”萧槿安屏住了呼吸。 云锦婳想了想,最终摇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愿意。” 同生共死这种事情,对别人她真的说不出口,也做不到。 萧槿安抱着她的纤腰旋转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很远。 小姑娘果然是爱他的,只是不自知。 “你放我下来,头晕。”云锦婳的拳头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萧槿安放了她下来,手臂依然缠绕在她的腰间。 云锦婳身体绵软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锦婳,我们成亲后,要生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儿,生一个像我一样的儿子,会不会?”萧槿安兴奋之下,开始憧憬未来了。 云锦婳被转得头晕眼花,仿佛喝醉了酒。 在他充满诱哄味道的声音里,迷失了方向。 “像你一样的儿子?哈哈哈,香香软软的,我可以亲他的脸,吻他的腮,还可以抚摸他的身体。不错,不错。”云锦婳连连点头。 她想起了抱着桐桐的感觉。 又软又乖,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乳香。 萧槿安笑得眉眼弯弯,嘿嘿嘿,小姑娘早就馋他的身子了! “锦婳,你只有亲了我的脸,吻了我唇,抚摸我的身体,我们才能有儿子啊!”萧槿安已经把漂亮的脸和殷红的唇送到了云锦婳的眼前。 求,亲吻。 求,抚摸。 云锦婳两条胳膊勾住了他的脖颈儿,踮起了脚尖。 “啊!” 一声凄厉的呼号骤然响起。 云锦婳瞬间清醒过来,她一把推开萧槿安,循着声音跑了过去。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这,该不是出了人命案吧? “%#¥#¥%¥%……#%” 萧槿安薄唇不住翕动,发出了一声声咒骂。 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就等着缠绵的一吻,以解多年的相思之苦。 结果…… 第221章 并肩作战 萧槿安眼看着云锦婳的身影被夜色吞没了,拔腿追了过去。 从今日起,他展开的双翼,要为心爱的姑娘遮风挡雨。 那一声凄厉的呼号过后,一切归于沉寂。 云锦婳穿过了几条街巷,看着一座座房屋里陆陆续续亮起的灯光,眸色深如夜色。 这,是他们对抗黑暗和恐惧的唯一办法了。 一扇紧闭的大门里,传出了悲悲戚戚的哭声,其间还夹杂着男人的怒骂声。 云锦婳纵身跳入了院子,闻到了刺鼻的血腥气味。 院子里房门四敞大开,几个人围在一间厢房里。 地上坐着一个中年女子,声声喊着:“我可怜的女儿……” 哭得死去活来。 她的身旁或蹲或站,围着三个男人,个个用手掌不时擦着眼睛。 木床上血泊里躺着一个妙龄女子,眼睛瞪得几乎凸了出来,张着嘴巴,一脸的惊恐。 死不瞑目的女子,胸口有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她的心脏,不见了! 惊悚的场面,让云锦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下一刻,她的身子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冷香气息,冲淡了萦绕鼻端的血腥。 云锦婳闭了闭眼睛,一只手按在了心口。 她在战场上,也不曾见过如此恐怖的事情。 活取人心? 这是恶魔还是野兽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啊? “不要哭了,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武安侯,会为你们做主。”萧槿安温和的声音蓦然响起。 屋子里的哭声戛然而止,几个人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来。 看到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一男一女,又惊又怕。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中年男子哆哆嗦嗦地问,还不忘把妻儿护在身后。 刚才他们的哭声太大,根本没听清萧槿安说了什么? “这位是武安侯云锦婳,我是她的手下。”萧槿安再次表明了云锦婳的身份。 “武安侯?” 一家人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她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英眉冷冽,清澈明亮的眼睛锐利如刀。 挺拔的身姿,浑身透着勃勃英气。 她站在那里,犹如一道光,给人带来了无尽的希望。 “武安侯,求求您,为我女儿报仇雪恨啊!”那妇人扑了过来。 抱住云锦婳的腿,泪如雨下。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云锦婳搀扶她起来。 进了正房,云锦婳和萧槿安被让到主位上。 “武安侯,这位大人,事情是这样的……”中年男子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是一户普通的人家,在不远处的街面上经营着一家铁匠铺。 夫妻二人,两儿一女,日子说不上富贵,但是衣食无忧,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女儿今年才刚刚十四岁,日常就在家洗衣做饭。 因辛勤劳作,一家人吃了晚饭,早早睡下了。 一声惨叫,才把他们从梦中惊醒了。 那声音,是从女儿房中传出来的。 一家人起来查看情况,发现女儿遭了毒手。 “武安侯,我们平日不曾与人结仇,女儿更是个守本分的好孩子,不知道这是得罪了谁,害得她死得如此凄惨,还请武安侯为我们做主啊!”粗壮的汉子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云锦婳双眉紧锁,凶杀现场惨不忍睹,那姑娘看起来像是被尖利的鹰爪刺破了胸口,生生剜走了一颗心。 凶手,没有深厚的内力是做不到的。 既不是劫财,又不是劫色。 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寻仇了。 但是,这一家人看起来面相忠厚,又是一个铁匠。 即便得罪了人,也不会惹了武林高手。 到底是什么人对一个弱女子做出来如此狠毒的事情呢? 现场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想找到真凶,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她先好言好语安慰了这一家人,又说道:“天明之后你们就去报官,本侯也会持续关注此事,尽快缉拿凶手归案。” “多谢武安侯。”这家的主人哭着道谢。 他们也知道,这案子没有那么容易告破的。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他们自己都不曾看到凶手的样貌,更提供不出一点儿可疑的线索来。 “本侯今夜出来有要事在身,不曾多备银钱,这些散碎的银两就留给你们,好好装殓了姑娘吧!”云锦婳把荷包里的碎银都拿了出来。 “民妇替我那苦命的女儿给您磕头了。”中年妇人哭着跪了下去。 萧槿安目光幽寒,京城里竟然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 这一不为财二不为色三不是寻仇,难道凶手是什么可怕的嗜血狂魔,杀人只为了取乐吗? 他是皇上,是百姓们的信仰。 国泰民安,不是值得吹嘘的政绩,而是他理应肩负的责任 这件事,务必尽快查出真凶,还京城一份安宁祥和。 走在路上,即使佳人在怀,他所有的绮念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锦婳,明日开始,要增派巡夜的人手。我感觉,这凶手不会轻易收手的。”萧槿安难得在云锦婳的面前严肃起来。 “普通的将士遇到凶手,也难以应付。这人,不但十分凶残,而且武功高强。不如,先把你的那些能人异士派上用场吧?”云锦婳建议。 萧槿安点头:“无端制造杀戮,要么是人性本恶,用欺压良善和弱者来证明自己强大;要么是对朕和官府心怀不满,故意制造事端作为报复的手段。这种人,只能用武力来征服他,毁灭他。” “或许,他杀人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呢!”云锦婳脑子里灵光一现,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锦婳,你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萧槿安问。 她这么说,必然有她的理由。 “只是猜测,还需要印证。你,等我的消息吧!”云锦婳英眉一挑。 “好!你去寻找证据,我来安排巡防的人手。我们布下天罗地网,不能让那恶人再次得手了。”萧槿安没有继续追问,只深情地凝视她。 他们,终于有了并肩作战的机会。 云锦婳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宠溺,只就自己的经验跟他交流着巡防的诸多事项。 这一刻,她觉得他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儿。 心意相通,很有默契。 第222章 他,有贼心没贼胆儿 他们二人是准备协同作战的,但是,云浩然喜欢独来独往。 因为与宣平帝周旋了许久,耽误了一些时间,离开镇国将军府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 来到平阳侯府,只有一座院子还亮着灯。 云浩然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 屋子里,凌萱正拿着剥了壳的鸡蛋给苏子文滚脸。 “睡前再滚一次,明天早晨起来就看不到青肿的痕迹了。”她动作轻柔,满目的疼惜。 “西滨的摄政王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苏子文恶声咒骂着。 窗外的人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在西滨敢肆意诋毁他的人,是要割掉舌头的。 “身居高位的人,性情难免暴烈,你且忍忍吧!那么多官员中,摄政王一眼挑中了你,就说明夫君是有过人之处的。”凌萱温声软语地劝道。 “这话有几分道理,算他慧眼识英才吧!”苏子文心情好了很多。 云浩然冷哼一声,他就是看一条癞皮狗都比苏子文顺眼。 留他在身边,自然是为了方便揪了他的错处。 得了机会,一棒子打倒在地,让他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要不,别等了,现在就动手吧! “夫君,你若是真得到了摄政王的赏识,只他一句话,富贵荣华还不是唾手可得?你这个少卿,不过是个虚职,既无实权又不能谋利。摄政王不是为了两国通商而来吗?你若是能够得到他的赏识比,进了行商司,平阳侯府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昔日的风光了。”凌萱循循善诱。 苏子文喜上眉梢:“萱儿,到底是你聪慧。要么说好女旺三代呢!那云锦婳整日只知舞枪弄棒,做了苏家三年的媳妇,于平阳侯府没有半点儿好处。只有你,时时想着如何才能让我重振门庭?” 凌萱笑意温柔:“我为苏家生下一双儿女,我自然希望他们的爹飞黄腾达呢!” 苏子文叹息一声:“唉,只是,因我说了云锦婳几句不好,惹怒了摄政王,想得到他的提携,难了。我真是不明白,他与云锦婳非亲非故,无端地护着她做什么?” “都是武将出身,想必惺惺相惜。摄政王对云锦婳不过是有几分好感,怎么会跟真金白银过不去呢?”凌萱不以为意。 “想打动摄政王的心,那可不容易。尤其是,我现在还真拿不出一份像样的礼物。”苏子文颓然长叹,心有不甘。 升官发财的机会,就这么与他失之交臂了。 唉,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他和苏家,就毁在云锦婳的手上了。 她又不等着衔口垫背,为什么一定索要赔偿的银两呢? “夫君,我有办法。”凌萱戳了戳他的胸口。 “萱儿,又要你回娘家求助了。你放心,我苏子文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等日后发达了,对岳父岳母必有厚报。我也绝不忘你相助的大恩,余生必不相负。”苏子文紧紧抱住了凌萱。 凌萱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想什么呢? 用凌家的银子给他铺路? 贤妻扶我凌云志,我携贤妻步青云。 这种甜言蜜语,听听就好。 她要是当真了,那就是傻子。 云锦婳就是她的前车之鉴,她才不会用凌家的钱贴补苏子文呢! “夫君,你知道的,我爹比不得勋贵世家的子弟,他的前程是读书读出来的。即便,我们家全力以赴,在这件事上也帮不到你啊!”凌萱为难地绞着手指。 苏子文沉默了。 是啊,凌家没有那么多的闲钱帮他。 “那你刚才说有办法?莫非,又要我举债?”苏子文心有余悸地问。 如今,肯借他苏家银子的,就只有靖王了。 但是,那人比拦路抢劫的强盗还黑呢! “那倒不必,夫君只答应摄政王,若是你管辖两国通商事务,每年所得的赋税,敬献他一成;有些贸易条约,你会向利于西滨的方向倾斜;保护商人的费用,他也会得到一部分。 如此一来,他这个摄政王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又能日进斗金。你说,这天大的好处送上门,他会拒绝吗?”凌萱仰头问道。 苏子文眼中冒出了贪婪的光芒。 权利、金钱和美色,这是男人根本无法拒绝的诱惑啊! 可是…… “萱儿,我做了这贪赃枉法的事情,再加上向邻国的摄政王行了贿赂,出卖了南陵的利益,若是被人发现,苏家就此万劫不复了。”苏子文恐慌起来。 他,有贼心没贼胆儿。 凌萱斜睨了他一眼: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夫君,富贵险中求,你前怕狼后怕虎的,如何能成大事?难道你想让咱们的儿女日后为生计发愁吗?”凌萱摇头叹息。 女子慕强,她就喜欢强大的男人。 桀骜不驯、性如烈火,甚至独断专行,那才是男儿本色。 虽然她没有见过西滨的摄政王,但是对这位传闻中冷血又神秘的人,很是仰慕。 她,原本有机会嫁给这样的夫君。 只是,造化弄人。 他们相遇的时候,对方已经使君有妇了。 嫁给苏子文,是因为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现在,自己给他想了一条升官发财的计策,他却畏缩不前。 唉,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我,我正是为了咱们的儿女,为了这个家着想啊!”苏子文没什么底气地辩解。 他想过投靠西滨,投靠摄政王。 但是,前提是再也不回南陵了。 这,在南陵和西滨之间摇摆,如履薄冰。 万一哪天掉下去,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啊! “你怕什么?我爹在吏部,负责官员的考核。另外,你再走走靖王的门路,有他这个靠山,这不就万无一失了吗?”凌萱眼里满是精明的算计。 “靖王会护着我?萱儿,你别异想天开了。他跟云锦婳是一伙儿的。”苏子文苦笑。 为了云锦婳,他几乎要把苏家的油水刮得干干净净。 “那是以前。如今仁寿太后被打入冷宫,你以为他心中没有怨恨吗?”凌萱压低了声音。 苏子文心中一动:靖王,恨的不只是云锦婳吧? 云浩然侧耳倾听。 原本他对南陵的皇室争斗不感兴趣,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皇上,不但是南陵的国君,还是他们云家的娇客。 他不是外人了。 第223章 不期而遇 见苏子文神色有所松动,凌萱继续游说:“夫君,不如我明日往靖王府走一趟?靖王那人心机深沉,你们又有些嫌隙,心里话肯定不会轻易透露出来。 但是,靖王妃是东昭的郡主,必然不甘心久居人下的,我去探探她的口风。只要她心怀怨怼,靖王迟早会跟我们坐在一条船上的。” 东南西北风,再加上旋风、暴风,都没有枕边风硬啊! “行吧!不过,你多加谨慎。靖王与皇上一向手足情深,当心他前脚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后脚就把我们给出卖了。”苏子文惴惴不安地提醒。 “手足情深都是装给别人看的,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为难仁寿太后,何尝不是故意与靖王过不去?自己的亲生母亲受苦受难,任谁能无动于衷?”凌萱冷笑。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齐王对此垂涎已久了,靖王作为先皇的嫡子,她就不信,他对天下至尊的宝座没有一点儿想法。 尤其是,在他不能救母亲于危难的时候,更会意识到大权在握的好处。 “话虽如此,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苏子文再三叮咛。 也许是他多虑了,他总有一种自投罗网的感觉呢! “我知道了,早点儿睡吧!”凌萱一口吹灭了灯火。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夹杂着娇笑和低喘,还有…… “啪!” 云浩然跃上了房顶,故意蹬落了一片瓦。 男人若是在这个时候受了惊吓,想重振雄风就难喽! 这对狗男女,以后,就望梅止渴吧! 屋子里的暧昧戛然而止,苏子文吓白了一张脸。 他最怕半夜里府中闹出动静儿来了,那意味着,他要倒霉了。 几顿打,都给他弄出心理阴影了。 “不过是淘气的猫碰落了花盆瓦片之类的,你怕什么?”凌萱于黑暗中冷了脸。 她的那个男人,是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 “哦。”苏子文心不在焉。 强打精神的他,最终还是有心无力地败下阵来。 凌萱悻悻地推开了苏子文。 他没用也就算了,那东西,也没用了。 翌日傍晚,冷风刺骨,天空中乌云密布,飘落着零星的雪花。 今冬京城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迟了一些。 似乎为了弥补迟到的过失,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掉落下来,仿佛是扯不断的棉絮。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云锦婳命白芷和青黛准备了菊花锅子,她站在廊檐下赏雪。 “小姐,我准备了三人份儿的呢!这就给您送到房间里去,您如果吃不完,可以呼朋唤友的。”青黛拖长了声音,半是戏谑半是气恼。 哼,她家小姐好过分啊! 昨晚,一声不吭地把她和白芷姐姐扔在了镇国将军府。 “我来了!” 一道轻懒散漫的声音,如珠落玉盘。 陆明轩踏雪而来。 火狐狸毛的大氅,大红的锦袍,镶金嵌宝,五光十色。 别人的贵气都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他的富贵,是长了眼睛就能看到的。 他的俊美,同样肆意张扬。 红衣玉面的美男子,眉目含笑,负手而立,硬生生把庭院中傲然怒放的红梅,衬的失色几分。 “陆公子?”云锦婳喜笑颜开。 哎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正想派人去寻他的下落呢,这人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云姑娘。”陆明轩笑得一双狐狸眼潋滟生辉。 久别重逢,欢喜的不只是他一人。 那就是说,他们两情相悦? “晚来天雨雪,能饮一杯无?” 清雅温润的声音,如泉水激石,泠泠淙淙。 在景航的陪同下,萧槿安缓步而行。 他宛若一尊精致的雪雕,洁白如玉,没有一丝瑕疵,美得有几分不真实。 云锦婳一双美目顿时就移不开了,原来,萧槿安是如此挺拔俊美。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你怎么来了?” 两个绝世美男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发出了诘问。 青黛眨巴眨巴大眼睛,暗自猜测:昨晚,她家小姐是跟谁走的? 唉,要是她们小姐会分身就好了,还做什么选择? 这么好的男人,都收了吧! “去暖亭坐吧!”云锦婳嗔怪地瞪了青黛一眼。 什么时候,她有了言出法随的本事? 青黛吐了吐舌头,去厨房了。 “我回房换一件衣服。”云锦婳拂了拂肩头的雪。 “皇上,来来来,这边请。都说富贵莫过帝王家,我看也不尽然哪!这暖亭,你那皇宫里就没有。”陆明轩趾高气扬地在前面引路。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座宅子了,这跟回自己家有什么区别? 他一边走,一边嘴里还不忘“嘚啵嘚”炫耀着。 “里面有地龙,雪天也不用受烟熏火燎之苦。别跟我说什么金丝炭、银丝炭,我又不是没见过。这暖亭夏日可纳凉,冬日可赏雪。那窗子上可不是桃花纸和什么纱绸,都是磨薄了的琉璃。 坐在亭子里,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最适合夏日听雨,冬日赏雪了。 云姑娘知道我今日入京,特意备了热气腾腾的菊花锅子为我接风洗尘。你若是识趣儿的,喝了一杯酒,就回宫去吧!”陆明轩笑嘻嘻地下了逐客令。 如此良辰美景,对影成三人,就少了一些意境。 萧槿安好脾气地跟在他的身后,不气,也不恼。 这富丽堂皇的院子,曾经是陆明轩的。 现在是云锦婳的。 而锦婳,是他的。 他不攀他不比,不拿傻瓜气自己。 自己得了便宜了,总得让别人卖卖乖吧! “我真是应云姑娘的约请而来的,你这不速之客还是早早回去吧!”陆明轩很认真地说。 怎么感觉他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呢? “锦婳知道你这么无耻吗?”萧槿安笑眯眯地问。 陆明轩握紧了拳头。 想打人。 但是,不能欺君。 这他娘的,就很憋屈。 萧槿安勾唇一笑:单凭一个称呼,谁亲谁疏,不是明摆着呢吗? 别说只是一个约请,就是他亲眼所见锦婳跟别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他都给小姑娘解释的机会。 毕竟,这种事情他不是没做过,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单纯地睡了个觉。 他的小姑娘可能只是没把陆明轩当成男人而已。 第224章 她为什么要学男人金屋藏娇呢 云锦婳刚推开房门,就看见椅子上坐着玄衣墨发的三哥,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 那个,她这武安侯府的不速之客,有点儿多。 而且,今儿还扎堆儿了。 “三人份的菊花锅子,我怕是没有口福了。”云浩然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口水。 他嘴上深表遗憾,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动不动。 这是他娘亲的秘制菜,传女不传男。 所以,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院子里不留一个人服侍,你只别暴露自己是西滨的摄政王就好。萧槿安你见过了,陆明轩,只要我叮嘱他几句,他自然会对你的身份能守口如瓶。”云锦婳当然不会冷落自家人。 那锅子,原本是要他们兄妹共享的。 外面那两个,不过是兔子跟着月亮走——借了好人光儿了。 “陆明轩?他就是那个为了报恩,把这宅子送给你的人?”云浩然想起来了。 “是。” “陆家的人值得信任,陆家家主性情平和,不事张扬,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他的儿子,必然是仁义君子。”云浩然先入为主,对素未谋面的陆明轩很有好感。 云锦婳嘴角一抽:那个,谁家还不出一两个逆子呢? 她走进寝室换了一件衣服,就听到青黛在门外回禀:“小姐,酒菜齐备,请您入席吧!” “关伯伯呢?”云锦婳隔着木门问。 索性,大家一起热闹一番吧! “小姐,刚下雪的时候,关神医就出府去了,交代会晚一些回来。”青黛说道。 “吩咐下去,任何人不许进入内宅,你和白芷也弄个锅子,不必进园子了。哦,对了,别忘了招待景侍卫。”云锦婳吩咐。 “是!”青黛答应一声。 她出了园子就去问白芷:“姐姐,小姐又吩咐我们不必在跟前服侍了。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又要干什么?” 白芷想了想,笑道:“大概是怕皇上跟陆公子为她争风吃醋打起来,不好看吧?” “啊?陆公子也喜欢咱们小姐吗?”青黛一脸的惊讶。 这一点,她跟云锦婳是一样一样的。 不开窍! 白芷抿着嘴笑:“也就是苏子文那个有眼无珠的,才会令珍珠蒙尘。喜欢咱们小姐的,哪一个不比他强百倍?” 青黛疯狂点头:“正是这话。” 这玩意儿就是不好出去显示,要不然她们小姐一天带一个美男在平阳侯府门前走一趟,还不气死那一家子混账王八蛋? 青黛走过去,贴心地把园子的门给关上了。 嘿嘿,可惜她家小姐不是男人。 要不,这左拥右抱的,岂不快活? 小丫头不知道,把里面的男人都抱住了,她家小姐需要长三只手。 云锦婳跟云浩然肩并肩地走了出来。 看着两个人态度亲昵,陆明轩登时就坐不住了。 哎呦!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云锦婳她学什么不好? 为什么偏偏要学男人金屋藏娇呢? “唉,云姑娘挑男人的眼光一如既往地差啊!这男人还没有我们两个生的俊美呢!而且,肯定没有你权利大,没有我银子多。云姑娘喜欢他什么呢?”陆明轩低声吐槽。 萧槿安默默点头:会说你就多说点儿,最好,大声点儿。 云浩然走进来,对萧槿安一抱拳。 “三哥免礼,快快请坐。”萧槿安指着陆明轩旁边的位置。 嗯,他身边的位置,是留给云锦婳的。 陆明轩的狐狸眼眯了起来:三哥? 这是从哪儿论的? “三哥,这位是陆明轩陆公子。陆公子,我三哥云浩然。他的身份,暂且不宜公之于众。你知道就行了,切莫泄露出去。” 云锦婳给不认识的两个人做了介绍,还不忘特意叮咛陆明轩。 “陆明轩见过三哥。”陆明轩起身恭恭敬敬行礼。 仿佛刚才讥讽云浩然的那个人,不是他。 萧槿安笑意含了三分讥诮:这家伙儿,惯会见风使舵的。 云浩然看着五彩斑斓的陆明轩,愣怔片刻。 半分锋芒不露的陆家主,怎么生了一个如此敷张扬厉的儿子? 这人,活脱脱的像一只正在开屏的红孔雀。 “三哥快坐。”陆明轩亲亲热热地去拉云浩然。 他一抬手,云浩然眼前闪现一片七彩霞光。 云浩然目光一闪,定定地看着陆明轩。 “三哥,您可是喜欢我这袖口的珍宝?都是上好的玛瑙、翡翠。您若是喜欢,就当做我的见面礼吧!”陆明轩微微一笑。 他是真的大气。 “咯嘣!” 扯断了几根金丝银线,缝在袖口的珠宝落在了他的掌心儿里。 “陆公子客气,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还请收回去吧!”云浩然婉言拒绝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陆明轩。 在他府门前扔孩子的那个人,也是一袭红衣。 他接过孩子的时候,就是绚烂的光芒刺了他的眼。 所以,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身材和相貌。 给他传递家书的人,是这位陆家的公子? “三哥,尝尝这酒,这一坛是荷花蕊这一坛是秋露白。是我们陆家独有的,皇宫里的御酒都不能相比呢!”陆明轩明目张胆地打压萧槿安。 他穷,是尽人皆知的。 陆家富,也是尽人皆知的。 “的确是琼浆玉液,饮一杯齿颊生香。”萧槿安不但不生气,反而连连称赞。 以后的御酒,就由陆家供奉吧! “你少饮酒,这菊花锅子御宴上也没有呢!”云锦婳把鲜嫩的羊肉放在萧槿安面前的吃碟里。 萧槿安大快朵颐,吃得眉开眼笑。 她此时真像一位温柔贤淑的小妻子,精心照应着他的饮食。 尤其是,看到陆明轩举着碟子等了半天,还是空空如也,他吃得更欢了。 陆明轩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果然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人,饕餮一样! “云姑娘,你这厚此薄彼啊!”陆明轩对云锦婳的待客之道很不满。 云锦婳眨了眨眼睛,那个,她和萧槿安小时候吃东西,都是你一口我一口的。 她不嫌弃他,不代表她不嫌弃别人啊! “陆公子,你也该娶个媳妇儿了。”萧槿安关切地说道。 陆明轩:“……” 什么意思? 云锦婳成了他的媳妇儿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第225章 这两个人,关系不太正常 “你们……” 陆明轩魅惑迷人的眼睛在萧槿安和云锦婳之间逡巡着。 “陆公子,朕与武安侯快要成亲了。到时候,少不了你的一杯喜酒。”萧槿安脸上的笑容,三分得意七分炫耀。 加在一起,就是十分的嘚瑟。 陆明轩满心的欢喜换做了一腔悲愤。 那个,他还没发动进攻呢,城池就落在别人手中了。 萧槿安有什么好? 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他回来晚了! 哼,什么喜酒? 不过是巧立名目,想狠狠敲他一笔银子而已。 这黑心的家伙儿,你想财色双收,打云锦婳的主意就行了,为什么把黑手伸进他的荷包里? 不,萧槿安的贪心之大,一个荷包装不下。 陆明轩情绪低落,忽然就觉得这菜也不香了,酒也不美了。 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都像盐粒子,撒在了他滴血的心头。 萧槿安看着郁郁寡欢的陆明轩,勾了勾唇角。 这傻小子,有什么好难过的? 他对锦婳,不过是刚刚动了一点儿心思。 自己可是惦记了小姑娘十几年之久。 而且,他知道,敲开锦婳心扉的人,非他莫属。 徒劳无功的事情,还是尽早止损得好。 不过,自己的小师弟,还是要好好安慰一番的。 免得他一不高兴,断了师门的供奉。 情场失意,那就让他在官场上得意起来吧! 左右是自己允诺过的事情,不过是提前一些时日而已。 “陆公子,如今四海安定,东昭与西滨都有意加强与南陵的贸易往来。就是漠北,民间的交易也呈现出欣欣向荣之势。行商司郎中两个月前就上本提出了告老还乡,朕一直没有找到接任的合适人选。不如,这个职位给了你如何?” 萧槿安是会安抚人心的。 “不要!”陆明轩想都不想,一口回绝了。 欺负他家世代从商,对朝廷的官位一无所知是吧? “那,你想要什么?”萧槿安好脾气地问。 “不管是哪个司的郎中,都只不过是正五品的官职。我,看不上!”陆明轩直接表达他的不满。 萧槿安从前可是答应过要他做二品皇商的。 “行商司的郎中如同六部的郎中令,是从三品。”云锦婳好心提醒。 萧槿安没有做声,显然还是不大满意。 云浩然默默地饮酒吃菜,当然,这不妨碍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萧槿安和陆明轩。 这两个人,关系,不太正常。 陆家纵然富可敌国,也没有在皇上面前叫嚣的资本啊! 士农工商,商人虽然手里握着大把的银子,但是社会地位并不高。 有了入朝为官的机会,而且,上来就是一个正五品,这不是祖坟冒了青烟是什么? 十载寒窗的读书人,都没有几个能够熬到七品县令的。 结果,陆明轩根本看不上。 从三品他都看不上。 云浩然在南陵做过扬威将军,在西滨做了三年的摄政王。 第一次看到皇上给他人封官,还能讨价还价?! 皇上,这是有什么把柄在陆明轩手里吗? “陆公子,你大概还不知道行商司的重要性。它主要职能是负责监管一切贸易活动,制定合理的政策,营造良好的环境,给经商的人提供帮助和保护。”萧槿安很贴心地告知小师弟这个职位的重要性。 陆明轩勾魂摄魄的狐狸眼波光流转,如此说来,行商司是很有实权的。 皇商,只在经济上才有特权。 可是,他两个都想要。 怎么办? “行吧,我去。”陆明轩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云浩然眼中波澜不起,心中却感慨万千。 苏子文费心费力谋划的职位,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被陆明轩拿到手了。 这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啊!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偏不倚落到了陆明轩的怀里。 他虽然没有表现出多高兴,但是,至少,不郁闷了。 暖亭里的气氛渐渐融洽了,陆明轩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其实吧,你要说他此生娶妻非云锦婳不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对这位飒爽英姿的武安侯,的确很有好感。 其一是因为云家是陆家的恩人。 其二是想到她在前方浴血奋战,却遭人背刺,他心生怜惜之情。 其三,嘿嘿,他是有些私心的, 云锦婳武功高强,他是想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的。 他抚慰云锦婳受伤的心灵,云锦婳保护他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现在,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说一点儿不难过是,那是假的。 说是锥心之痛,也是言过其实的。 就是,有点儿心不甘,意难平。 不过,转念一想,云锦婳这么好的姑娘,自然配得上最好的。 就是,师兄这事儿办得不地道。 他看着萧槿安有些碍眼,就想着早点儿打发他离开。 “皇上,雪天路滑,行走艰难。你就是不心疼自己,也得心疼心疼你那侍卫吧?天色不早了,你尽快回宫去吧!”陆明轩见他放下了筷子,适时地开口了。 “对对对,皇上,您尽早回宫歇息吧!”云浩然也出言相劝。 谁家好皇上到了夜晚有事没事四处乱跑啊? “是啊,天色不早了,回去吧!”云锦婳拿过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 她有重要的事情问陆明轩呢! 萧槿安:“……” 他这么不受待见的吗? 感觉,忽然就被排挤了呢! 这三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锦婳与云浩然是兄妹,他们想叙叙家常是人之常情。 但是,把陆明轩留下来就很奇怪。 “你跟朕一道走吧!”萧槿安看向陆明轩。 “不顺路!”陆明轩很干脆地拒绝了。 “劳烦三哥多多关照陆公子一些,他这人酒量不好,酒品更是不好。若是喝多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萧槿安把陆明轩托付给了云浩然。 其实,他不是不放心陆明轩,而是,不放心云锦婳。 小姑娘的酒品,比人品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好,微臣会亲自寻一家最好的客栈安顿陆公子。”云浩然满口答应下来。 “不劳烦您了,我那翠微阁比皇家驿馆还舒服呢!”陆明轩舒服地窝在椅子里。 云浩然神色微微一变:他,不会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吧? 第226章 又一封家书 云锦婳送了萧槿安出去,回来之后,依然把园子的门关上了。 暖亭里,陆明轩坐直了身子,笑道:“云姑娘,我有一件重要的东西交给你。” 说着,伸手入怀,拿出了一张单子。 云锦婳接过来一看,赶紧还给他。 “陆公子,这我不能收。我爹当初救了陆家主,是职责所在,可没想着施恩图报的。这宅子,我都受之有愧。以后,你不要送给我任何礼物了。” 陆明轩接过来一看,不由失笑。 这是他四处搜罗来的珍宝,原本想着用这些东西打动云锦婳的芳心呢! 现在,人家名花有主了。 就留给日后给她做添箱的礼物吧! “我喝多了酒,拿错了。”陆明轩又把手伸进怀里。 摸索了好一会子,才掏出一封书信来。 “有人托我把这个带给你。” 云浩然只瞄了一眼,立时心跳如鼓。 这信封,与他收到的家书一模一样的。 云锦婳拆了开来,云浩然起身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那厚厚的几页纸,心内五味杂陈。 在他娘亲眼里,女儿是宝,儿子是草。 尤其是他这个最小的儿子,就是一根狗尾草。 几个字的家书,就是娘亲对他全部的爱了。 给锦婳的,这是纸短情长,有说不完的话啊! 还好,他能借光看看。 云锦婳逐字逐句读了下去,娘亲给了她一个详详细细的交代。 德正皇帝下了一道密旨,命令云霆带领一支精锐部队深入沙海,神不知鬼不觉地抄了北漠军队的后路。 内外夹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尽快结束战事。 云霆接到密旨后整个人变得无比狂躁、愤怒。 皇上,这是要他和云家人去送死! 谁都知道那幽冥谷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还神不知鬼不觉,内外夹击? 他这个主帅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走出沙海,雁南关的守军如何配合他杀敌? 精锐? 他的三个儿子两个儿媳都是赫赫有名的战将,这是要他一家人整整齐齐地上路啊! 好在他们夫妻同心,云霆对蓝玉瑶并没有隐瞒此事。 蓝玉瑶年轻的时候,是京城出了名的小辣椒,性情火爆,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她一边痛骂狗皇帝,一边鼓动云霆扯旗造反。 什么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狗屁! 她只记得圣贤书上是这么说的:君不正臣投外国,父不正子奔他乡。 人家都准备要你的命了,你还讲忠心报国,那可能是这个人出生的时候,脑子跟胎盘一块被扔掉了。 “不行!你别忘了,锦婳还在京城呢!”云霆一把按住了一蹦三尺高的蓝玉瑶。 谁都知道,云家的女儿是全家人的心头宠。 没想到,她竟然成了皇上辖制云家的筹码。 “那有什么难的?派了人悄悄进京,把她接出来就行了。”在蓝玉瑶这里,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只怕将军府已经被人秘密监视了,我们若是派人回京,云家抗旨不遵的罪名就坐实了。而且她大婚在即,我们不能毁了她的幸福。”云霆苦笑着摇摇头。 他不过是保卫了边关安宁,又不是开疆拓土的功劳,皇上何至于如此忌惮云家呢? “行行行,那咱们就演一场戏给那狗皇帝看。”蓝玉瑶一眨眼就能想出一个鬼点子来。 蓝玉瑶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在将士中挑选一批忠心的人。 当然,这个忠心不是忠于皇上,而是有着忠肝义胆,明辨是非的人。 蓝玉瑶已经想好了,带领这些人进入沙海,但是不会深入幽冥谷。 这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皇上确信他们一去无回了。 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他们这支队伍会悄悄离开,寻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先生存后发展。 日后锦婳若是婚姻美满,他们就悄悄给她报个平安。 若是琴瑟失和,蓝玉瑶自然有办法把女儿带走。 云霆并不是愚忠的人,对夫人的计划十分赞同。 “只是,你知道的,浩然那孩子性情耿直,他如果知道这件事,保不齐会带人杀入京城。”云霆只有一个忧虑。 “生就的牛心犟性,要不,就不要了吧?”蓝玉瑶建议。 云浩然看到这里,一只手捂住了胸口。 他的那颗心啊,快要碎了。 云锦婳差点儿笑出声来。 好可怜的三哥。 “说什么呢?好容易养大的呢!要不,就让他自生自灭吧!”云霆想了想。 “怎么说?”蓝玉瑶兴致勃勃地问。 云浩然的耿直、倔强,十足十随了他爹。 但是,经过蓝玉瑶多年的潜移默化,终于有所改变了。 看看,他们夫妻越来越契合了。 都能一起商量做坏事,不,做正事儿了。 “隐瞒密旨的事情,就说这是我的主意。他必然不同意孤军深入,我坚持己见。一番争吵后,我把他逐出家门,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他无路可去,大概会回师门。如此,我们即便真的遭遇了危难,云家也不至于就此断了香火。而且,有他在,必然能护锦婳周全的。” 云霆其实很疼爱云浩然的,这孩子最像他了。 云浩然心塞至极,原来,他的作用就是传宗接代和保护妹妹的。 “你忘了,他还有一条路可以走。他师兄时天宇在西滨为官,这孩子但凡有我一分机灵,就该去西滨,日后为我们报仇雪恨的。”蓝玉瑶可没想让云浩然安安静静苟活于世的。 “报什么仇雪什么恨?难道,我们还真会遇难不成?”云霆皱了眉头。 蓝玉瑶答应过他,他们在一起,会长命百岁,白头偕老的。 这种事情,不能失信的。 “被人算计不是仇?害得我们一家骨肉分离不是恨?”蓝玉瑶恨恨地问。 敢算计到她蓝玉瑶头上的,皇上是第一个。 不过,他肯定不得好死! 兄妹俩对视一眼,有了这样与众不同的娘亲,他们想循规蹈矩都不成的啊! 幸好,皇上先行离开了。 这封家书,与反书没什么区别。 陆明轩是如何取得娘亲信任的呢? 第227章 陆明轩,在说谎 似乎看出了云锦婳的疑惑,陆明轩主动解释:“云姑娘,我们商队走南闯北,经常会受人所托,给人捎带书信和礼物。我们陆家商队的信誉很好,只要收了银子,决不负所托。” “陆公子可曾见到了托你送信的人?”云锦婳问。 “不曾,这种事情自有手下人去承接。恰好我要进京,所以就亲自把书信给你带过来了。怎么了,这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陆明轩反问。 “写信的人对我很重要,不知道陆公子有没有办法让我们见上一面?”云锦婳暗暗地察言观色。 “我问问负责收信的人吧!不过,云姑娘,怕是难以如愿了。毕竟,萍水相逢的人,再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而且,我的人未必记得住对方的样貌。毕竟,他每天见的人太多了。”陆明轩双手一摊。 “送信的人就没有什么特别交代?”云浩然插了一嘴。 “这我倒是没有听人说起。”陆明轩摇摇头。 云浩然兄妹心照不宣地点点头:陆明轩,在说谎。 “云姑娘,多谢你盛情款待,改日由我做东,宴请贤兄妹。天色不早了,在下告辞。”陆明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陆公子,我送你回去吧?”云浩然客气了一句。 “我没喝多,不劳烦三哥了。”陆明轩摆摆手。 他刚刚离开,云浩然眼睛转了几转,对云锦婳说道:“随便给我找一身衣服来,只要不是黑色就行。” 云锦婳点点头,来去如风,递给三哥一套蓝色的衣服,配了一件灰色的长毛斗篷。 二师兄林峰与萧槿安身材相仿,萧槿安与三哥身高体型极为相似。 云浩然快速穿好衣服,很是合体。 他蒙上了面纱,这才从后门离开了。 “三哥,只问出实话就好,千万别伤了他。”云锦婳叮咛了一句。 他可千万别把在西滨但凡出手,非死即伤的习惯带到南陵来。 “知道。”云浩然往翠微阁的方向追了过去。 宝剑虽利,不斩无罪之人。 他又不是滥杀无辜的匪徒。 陆明轩骑着一匹枣红马,在漫天的风雪中,犹如一团耀眼的火。 云浩然尾随在后,走过了两条街,右手一甩,一道寒光闪过,陆明轩的坐骑一声悲鸣一个马失前蹄就跪了下去。 陆明轩反应奇快,暗叫一声:不好! 他双腿一飘,脚尖一点地,几个起落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云浩然眸光冷厉,陆明轩这反应这身手,可不像是普通的商人。 尤其是他奔跑的速度极快,却不曾带起地上的积雪。 甚至,几乎看不到他的脚印。 这踏雪无痕的轻功,放在武林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 云浩然不敢怠慢,盯着那一团火苗追了下去。 两个人的距离逐渐缩短,但是陆明轩甩不掉身后的尾巴,云浩然用了全力也追不上前面的人。 陆明轩心里有些没底,他武功平平,只有轻功还不错。 他保命的功夫远不如逃命的功夫厉害。 但是,时间一长,他内力不足的短处就会暴露出来。 到时候,吃亏的那个人肯定是他啊! 不行,得赶快想个办法打发了身后的人。 雪夜出门图谋不轨,大概是这人手头不宽裕吧? 若是为了钱财而来,那不算什么。 自己满足他就是。 陆明轩一边跑一边伸手把衣服上钉的珍珠给拽了下来。 “朋友,我留下买路财了,你放我一条生路。”他一扬手,把珍珠向后扔了出去。 云浩然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呢,接在手里才发现是几颗珍珠。 他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有钱! 陆明轩继续跑,云浩然继续追。 “太过分了,不是说盗亦有道吗?拿了好处,你还追我干什么?哦,嫌少?”陆明轩话痨的毛病又犯了。 他嘀咕着,把衣服上值钱的东西都拽了下来,一样一样扔出去。 云浩然照单全收,但是照追不误。 眼看着破财不能消灾,陆明轩只能破釜沉舟,选择背水一战了。 万一,这人跟他一样,也只是轻功好呢? 可是才一交手,他就能知道自己的判断,严重失误了。 他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不过两三个照面他就明显落了下风。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要钱,我没有了。要命,我也不想给。你再逼我,我就要喊人了。”陆明轩被逼得连连后退。 就这,也没能堵住他的嘴。 云浩然不说话,双掌都打出残影了。 喊吧! 这个夜晚如果有人出来多管闲事,才真是活见了鬼。 陆明轩脑子转得比眼睛还快呢! 北风呼号,大雪纷飞,他就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他啊! 这天,巡夜的士兵也不会出现的。 回翠微阁求救? 怕是还没到地方呢,他就横尸街头了。 对,这个时候,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武安侯府。 能救他的,只有云锦婳。 他虚晃一招,转身就向武安侯府跑去。 云浩然一愣:他,这是昏了头? 咦? 不对! 这小子是个聪明人,知道眼下谁能救他的命。 陆明轩脚下生风,提着一口气跑到了武安侯府的后墙。 走前门要惊动府里的下人,他讲礼貌,谁知道那贼会不会横冲直撞? 那他岂不是吃了大亏? 保命要紧,他纵身飞起,越过了高墙,来不及打个招呼,直接穿窗而入了。 云锦婳看着气喘吁吁的陆明轩就是一愣。 “云姑娘,救命啊!什么四海升平?这京城一点儿都不太平,有人想要我的命。”陆明轩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 但是,两条腿都软了。 瘫倒在椅子上起不来了。 哎呦,可要了他的老命了。 “扑通!” 云浩然也跳了进来。 “武安侯,抓贼啊!”陆明轩指着云浩然叫道。 这贼的胆子晒干了能有倭瓜那么大。 敢私闯武安侯府,他是不想活了。 追踪而至的云浩然和云锦婳俱是嘴角一抽。 好嘛,他这回马枪杀得好,杀得妙,杀得呱呱叫! 怎么办? 演戏演全套,他们兄妹打一场给陆明轩看? 那,应该谁输谁赢呢? 第228章 这人啊,有软肋就好 “云姑娘,你跟这贼,相识?”陆明轩看着两个人并没有大打出手,眯起了一双狐狸眼。 “想不到陆公子的轻功如此卓越,云某佩服。”云浩然解开了蒙面的黑纱。 “三哥?您这是什么意思?”陆明轩茫然地问。 “陆公子,咱们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只是想知道,托你给锦婳送家书的人是谁?如今身在何处?”云浩然站在了他面前。 “我不知道,我真……” 陆明轩后面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因为,一把冷森森闪着寒光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陆公子,说,还是不说?我的耐心不是很好。”云浩然手里的匕首再挺进了一丝丝。 “三哥,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陆明轩缓缓说道。 他心一横,眼睛一闭,自己不但不闪不避,反而迎着匕首梗直了脖子。 云浩然收手不及,匕首划破了他的肌肤,一道细细的血线顺着匕首滴落。 “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送了一封书信而已。至于送信的人是谁,他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啊?我的商队经手的书信有几百封,难道你要我个个给他们画了影像,问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 来吧,杀了我吧!阎罗王就是看到我,都会觉得我死得冤枉啊!不过,这没什么,哪个庙还没有屈死的鬼呢?”陆明轩委屈得都要哭出来了。 早知道追他的人是云浩然,他一步都不跑。 他就不信,云浩然会伤了他。 云锦婳一皱眉:他这矫情的样子,怎么跟萧槿安有几分像呢? 云浩然赶紧把匕首收了起来。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明知道陆明轩在说谎,可是他拿出来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自己,还真就没辙了。 云浩然审讯别人一向非常干脆,要么招,要么死。 但是他不能拿这一套对付陆明轩啊! 这,可怎么办呢? “三哥,陆公子视死如归,他这个人视金钱如粪土,视生命如草芥。唯独,最在意这绝世美颜。”云锦婳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陆明轩猛然瞪大了眼睛,两只手把一张脸捂得严严实实的。 青蛇竹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不算毒,最毒妇人心。 他一直以为云锦婳是个人美心善的,却原来她如此恶毒。 云浩然会心一笑,这人啊,有软肋就好。 他走过去,拂开了陆明轩的手。 ”我给你来个锦上添花好不好?“云浩然很和气地问。 “什……什么意思?”陆明轩不由往后缩了缩。 老天对他特别偏爱,给了他盛世美颜,他不好随意毁了老天的杰作。 “就是,在你脸上刻一朵花啊!你别怕,我三哥最善丹青,下手也很有分寸,不会伤了你的。就刻一朵大红的牡丹,不会有损你的容颜的。”云锦婳拍了拍他的肩膀。 “扑通!” 陆明轩直接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去了。 “我美色天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就不劳三哥画蛇添足了。” 陆明轩把自己夸成了一朵花。 这样,就不用刻牡丹了。 云锦婳“噗嗤”笑出声来。 陆明轩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云浩然挥舞着匕首,跃跃欲试了! “我说!我说!”陆明轩哀嚎一声。 那个,云夫人,对不住了。 不是我意志不坚定,而是,你这一双儿女,就没一个好东西! “陆公子,地上多凉啊!快起来坐好,先喝一杯茶暖暖身子,有什么话,你慢慢说。”云锦婳笑得纯良无害。 陆明轩默默爬了起来,乖乖坐好。 是他眼瞎,踏着尸山血海走下战场的女将军,你指望她温柔、和善? 这不是求阎王爷大发慈悲吗? 他此时非常庆幸云锦婳要嫁的人不是他,快祸害别人去吧! 陆明轩暗暗发誓,他以后娶媳妇,还是娶一个温良贤淑的吧! 武功高的人,是能保护他。 可一旦翻脸,她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啊! 最可气的是,他死后她还能掌握他的家产。 云浩然压住嘴角的笑意,他一直以为这世界上生命最宝贵。 但是,在陆明轩的眼里,却不是。 原来,每个人在意的,并不一样啊! “陆公子,你不胜酒力,刚才喝醉了。现在,喝了醒酒汤,可想起什么来了吗?”云浩然也给陆明轩找了个台阶。 陆明轩一声长叹,正气凛然的镇国将军,怎么就养出了这样一对无耻的儿女? 不过,也不奇怪。 毕竟,他也没长成他爹希望的样子。 “云夫人蓝玉瑶给了我几封书信,叮嘱我务必亲自交到几个人的手里。”陆明轩不情不愿地说道。 “一共几封书信?都是给谁的?”云浩然很是奇怪。 云家不是只有他们兄妹二人没跟家人在一处吗? “一封是给西滨摄政王的,一封是给云姑娘的,一封是给医仙谷谷主的。另外有两份礼物,一份是给京兆府尹林森林大人的,还有一份是给张猛的。云夫人特意交代,秘密送去,不要透露是她所送。”陆明轩一一道来。 娘亲给医仙谷谷主写信,云浩然并不意外。 这是托关伯伯对他们多加照应。 只是,这两份礼物送得怪异。 尤其是林大人,不是一向与爹爹不对付吗? 娘亲,这是有什么事情求到他头上吗? “林大人和张叔叔对我很好,林大人在我与苏家的官司中,秉公执法,没有让平阳侯府占到分毫便宜。张叔叔更是为了我,仗义执言,把文臣都得罪的差不多了。”云锦婳若有所思。 娘亲,这是一直都在暗中关注她啊! 护她周全的人,娘亲都记着他们的好呢! 云浩然也明白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娘亲的慧眼。 她,甚至知道桐桐的存在。 可是,他对她如今是状况却一无所知。 “陆公子,怎么才能找到我娘亲?”云锦婳急切地问。 第229章 她对这两个人男人没有多少戒心啊 “我真的不知道,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如果说了一个字的谎,让我下辈子变成丑八怪。”陆明轩发了最毒的誓。 “陆公子好本事,竟然能把信送到西滨摄政王的手里?”云浩然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三哥高看我了,我哪里敢招惹那个煞星?不过,云夫人给出了一个计策,能保我全身而退。果然不出她所料,我还真是毫发无伤。”陆明轩提起云夫人蓝玉瑶来,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当他看到一个容貌昳丽,年纪大约在三十七八岁左右的美妇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就已经猜到了,这可能是云锦婳失踪的母亲。 那女子自报家门,说她是镇国将军云霆的夫人蓝玉瑶,而且有官印为证。 其实她即使拿不出任何证据来,陆明轩都会相信她。 因为,她跟云锦婳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蓝玉瑶拿出几封书信,请求陆明轩亲手交给收信人。 其中有一封是要送往西滨摄政王府的,陆明轩下意识就想拒绝。 只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蓝玉瑶就笑了起来:“想来陆公子听说了,那西滨的摄政王是个冷血嗜杀的小煞星。但是你别怕,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那主意,听着十分的不靠谱。 谁都知道西滨摄政王冷酷无情,他会在意一个小孩子的生死? 但是,蓝玉瑶言之凿凿,保证万无一失。 看着陆明轩依然犹豫不决,蓝玉瑶又给了他一份保障。 一包白色的药粉,在力不能敌的时候打出去,能让对方暂时失明半刻钟。 但是,蓝玉瑶也事先声明,如果陆明轩一旦占了上风,决不能伤害那位摄政王。 “三哥,你今晚捡了个大便宜。如果我把那药粉带在身边,这会子怕是已经被我打得腿断胳膊折了。”陆明轩那表情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 云浩然:“……” 真是他的好亲娘啊,对付他的手段层出不穷。 “云夫人还真是手眼通天,不但认识医仙谷谷主,还认识西滨摄政王,她和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这是陆明轩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 “这不重要,我娘亲后来去了哪里?她就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吗?”云锦婳还是有些信不过陆明轩。 “云家是我们陆家的大恩人,我对云夫人自然要以礼相待。我为她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她说自己不善饮酒。你能相信吗?我以茶代酒,竟然醉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醒来的时候,云夫人早就踪迹皆无了。最奇怪的是,我手下的人根本就没有见到任何人出入我的房间。如果不是三封书信,还有两份礼物,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 陆明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云锦婳知道,在陆明轩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这行事风格,的确是她娘亲能做出来的。 只要她想办成的事情,就没有不成功的。 只要她不想见你,就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陆公子,这件事情,希望你能守口如瓶,对任何人不要透露半句。”云锦婳再三叮嘱。 “我是想守来着,要不是你唆使三哥毁我的脸,你们都别想知道我见过云夫人。云姑娘放心,对云家不利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做。”陆明轩又举起了手。 “陆公子慢走!”云浩然客客气气地说道。 陆明轩嗤笑一声:“那么高的墙,慢走我走得过去吗?”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云浩然才说道:“锦婳,你身边这两个男人都很不简单啊!” “一个执掌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一个富可敌国。”云锦婳评判着。 “锦婳,你能相信吗?皇上的武功,与我不相上下。甚至,有可能在我之上。陆明轩虽然武功平平,但是轻功绝佳。而且,他很有可能与皇上师出同门。”云浩然轻轻戳了戳妹妹的额角。 她对这两个人没有多少戒心啊! “啊?”云锦婳大吃一惊。 她已经察觉到萧槿安武功进步了很多,但是没有想到他的实力都与三哥不相上下了。 更是没有想到,陆明轩跟萧槿安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 如此一来,倒是说得通萧槿安为什么对他格外偏爱和纵容了。 “我师父,亏大了!他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骂死我啊?”云锦婳愁容满面,好一阵唉声叹气。 “这跟你师父有什么关系?”云浩然满腹疑惑。 怎么还扯到灵剑山掌门的身上去了呢? “三哥,你不知道,萧槿安的师父是,是我给找的。赤焰殿殿主南宫师伯,跟我师父在江湖上齐名。他二人武功在伯仲之间,只是灵剑山在我师父手中发扬光大了,门下弟子众多,他又经营着几处产业,灵剑山很是富裕。 而南宫师伯,他接任赤焰殿殿主的时候,这个门派因为几任殿主经营不善,已经穷困潦倒了。我想着他给萧槿安做师父,自然不会嫌弃他穷的。不管怎么说,萧槿安一年给他一百两银子的束修呢! 谁知道他时来运转,竟然做了皇上,这可是够南宫师伯吹嘘一辈子的事情了。我更没想到,陆明轩也会成为赤焰殿的弟子。如此一来,天下最有权的和最有钱的人,都是南宫师伯的徒弟了。 我师父他们两个交情莫逆,但是也总想比个上下。现在,我师父可拿什么说嘴?早知道,我就把萧槿安引荐给我师父了。”云锦婳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皇上的师父是你给找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云浩然诧异地问。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骑射功夫平平,受到别人的奚落,我看不得他难过,就求了南宫师伯。”云锦婳心虚地笑。 那个,萧槿安的拜师礼还有束修,都是她资助的呢! “原来,是你先对他动心的。”云浩然被气笑了。 这件事,她多年来竟然瞒得风雨不透。 云锦婳眼神清澈:“同情心也算动心吗?” 那好吧,就算她先动心了。 谁让当年的萧槿安那么可怜呢! 第230章 他们是自作孽不可活 “想起先皇做的那些事情,我恨不得南陵改朝换代才好。但是,当今圣上还算贤明仁德,对你也还不错。有些事情我要是袖手旁观,就对不住你守护南陵的一片心了。”云浩然轻叹。 说到底,他还是难以割舍对南陵的眷恋。 云家多年的守护,不能因为一个昏庸无道的皇上,就让他对南陵的安危漠然视之。 “三哥,你又发现什么了?”云锦婳眼睛里写满了崇拜。 到底是做了几年摄政王的人,才回京几天啊,就发现了很多问题, “苏子文那个畜生,整日里就想着贪赃枉法。那个凌萱更不是好东西,竟然一再鼓动他里通外国。东昭和西滨,都是他们夫妻的目标。靖王,你们也要多加提防。” 云浩然把在平阳侯府听到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云锦婳。 云锦婳揉了揉眉心,想让暗流涌动的京城恢复风平浪静,不比她收复雁南关简单啊! “三哥,不如你将计就计,等掌握了苏子文里通外国的证据,我第一个就拿平阳侯府开刀。”云锦婳目光冷肃。 对背叛的人,她向来无法容忍。 背叛了感情,这人扔了就是。 但是,背叛了国家,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苏子文和平阳侯府,这是自取灭亡。 其中,凌萱功不可没。 苏家人心目中的贤妻良母,最终把他们送上了不归路。 “正合我意,我就没想过放过苏家。”云浩然口气森寒。 欺负锦婳的时候,平阳侯府的每一个人都不遗余力了。 如今,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 “真是难为三哥了,要为两个国家的安定付出心血,辛苦了。”云锦婳笑嘻嘻地调侃他。 “我能怎么办啊?西滨的皇上是我的内弟,南陵的皇上是我未来的妹夫。虽然于我而言,他们都是外人。但是,谁让他们在意的人都是我最亲的人呢?就希望我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两个国家都尽快富强安定,并且,能长久地和睦相处。”云浩然笑笑。 “那个时候,爹娘就应该回来了。”云锦婳一脸的憧憬。 他们一定会等来一家团圆的。 “歇着吧,过两日我们就要在金殿上相见了。”云浩然拍拍妹妹的头。 “三哥,我可不会徇私情的啊!”云锦婳灿然一笑。 “好,西滨的摄政王给你这个监国的武安侯一个扬名立威的机会。”云浩然眼中尽是宠溺。 虽然宣平帝下定决心非锦婳不娶,但是他可以预见,朝堂上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云锦婳想做上皇后的位置,不知道要冲破多少层阻碍呢! 他这个当哥哥的,在必要时刻要给妹妹增添一些当仁不让的勇气。 “我就知道,三哥最疼我了。”云锦婳难得的在云浩然面前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 “早点儿歇着吧!”云浩然拍拍妹妹的头,笑着离开了。 凌萱对苏子文任职行商司的事情,势在必得。 她备了礼物,踏着积雪,来到了靖王府,递上拜帖,求见靖王妃。 祁珺瑶对凌萱这个人,打心眼儿里是瞧不上的。 但是,却依然见了她。 在南陵,找不出比凌萱更讨厌云锦婳的人了。 她此行,一定是与云锦婳有关的。 果不其然,二人见面寒暄了几句,凌萱就把话题引向了云锦婳。 “靖王妃,平阳侯府因为云锦婳欠下了靖王一笔巨银,我们就是省吃俭用一辈子,怕是都无法偿还了。”凌萱长叹一声。 “世子夫人的意思是,要靖王府把这笔账算在武安侯身上吗?”祁珺瑶似笑非笑地问。 她听说了,是靖王为云锦婳强出头,才让苏家陷入困顿的。 “靖王妃说笑了,如今武安侯大权在握,前朝后宫,以她为尊,谁敢招惹她呢?我是想,能不能换个办法偿还这笔债务呢?”凌萱满面陪笑。 “此事平阳侯与我家王爷商议就好。”祁珺瑶垂下眼眸。 “王妃,我公公平阳侯如今赋闲在家,府内大小事务都交给了我们夫妻打理。这法子能不能成,还要王妃从中斡旋。事后,我平阳侯府对王妃自然有一份心意。”凌萱拿话试探祁珺瑶。 祁珺瑶睨了凌萱一眼,这女人倒是个有些手段的。 平阳侯府的老夫人病倒了,可是她上头还有婆婆呢,就开始掌家了? “你且说说看,是什么法子。如果可行,本王妃就跟我家王爷提一嘴,成与不成的,本王妃可不敢给你打包票。”祁珺瑶敷衍地笑笑。 “王妃,我夫君只是四品闲职,光靠俸银,只够维持生计的。不过,我听说行商司最近要任用一些官员,他若是补了实缺……” “少夫人,我家王爷也只是闲职,这件事他帮不了你们。”祁珺瑶打断了凌萱的话。 她嫁到南陵有一段时日了,发现她的夫君只对银子感兴趣。 “王妃,官员的调动升迁是由吏部决定的,我只是想,求王爷在日后对平阳侯府庇佑几分。王妃,我保证每个月都会孝敬靖王府一笔银子的。”凌萱压低了声音。 祁珺瑶眉头一皱,能让靖王看得入眼的银子,那必然不是一个小数目。 听凌萱这口气,苏子文入职行商司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也不奇怪,凌萱她爹就是吏部侍郎。 有了好处,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凌萱这意思是,苏子文任职之后,手脚会不大干净,所以要靖王为他遮掩一二。 可是这知情不报,还包庇犯错的官员,这可是重罪啊! 一旦东窗事发,靖王的荣华富贵就保不住了。 不过,靖王要是一时鬼迷心窍,犯了过错,他就有把柄在自己手里了。 到时候,东昭再许诺给他一些好处,他就会坠入泥淖不可自拔。 ………… 一瞬间,祁珺瑶已经想到日后他们兄弟反目成仇,萧牧尘在东昭的支持下,有了逼宫之意。 东昭在利用她,她为什么不能利用东昭? 只要萧牧尘坐上皇帝的宝座,别说郡王府了,就是东昭皇上都奈何不了她了。 与其处处仰人鼻息,不如,放手一搏? 第231章 来说是非事,便是是非人 “少夫人,本王妃嫁妆还算丰厚,我家王爷也略有积蓄,你不必劳心费力为靖王府做打算。本王妃奉劝你一句,不义之财不可取,不善之事不可为。我家王爷一直奉公守法,断然不会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来。” 祁珺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凌萱的请求。 “王妃,您……”凌萱试图继续劝说。 “少夫人,你请回吧!以后,也不要来了。来人,送客!”祁珺瑶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凌萱被人“请”出了靖王府,好半天都没有想明白,她到底哪里得罪了祁珺瑶? 是个人就拒绝不了名利的诱惑,祁珺瑶也不例外。 她明明看到,靖王妃脸上的表情是有一丝松动的。 难道,这位和亲的郡主,并没有左右靖王的能力? 连一个男人都无法征服,东昭还真是只把她当做礼物送到南陵的。 凌萱轻蔑地啐了一口,真是没用! 不过,做盐不咸,做醋还能不酸吗? 但凡不利于云锦婳的事情,她都要尽力去做。 凌萱上了马车,吩咐一声,车夫马鞭轻扬,往与平阳侯府的相反的方向驶去。 她不知道的是,祁珺瑶对她的建议动了心,只是没看中合作的人。 平阳侯府和苏子文的名声太差了,祁珺瑶信不过他们。 而且,好处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要与人合作呢? 这么大的一块饼,靖王府自己又不是吃不下。 祁珺瑶的亲身经历,注定她不会相信任何人。 她是郡王府的棋子,那是没有办法选择的事情。 但是,成为沈凌月和凌萱的棋子,她们还不配。 沈凌月已经自食恶果了,而凌萱,正在作死的路上。 祁珺瑶所料不差,凌萱在靖王府碰了一鼻子灰,转头就去了齐王府。 李青柠同样不喜欢凌萱,但是,念在老爹与凌萱之父凌大人曾经在翰林院共事的情面上,即便凌萱无约而至,她还是客客气气把人请了进来。 “青柠姐姐,好久不见。妹妹来得冒昧,您不会怪罪我吧?”凌萱热络地上前见礼。 李青柠几不可察的一皱眉:她跟凌萱没有私交,就喊她一声齐王妃不好吗? “苏少夫人少礼,快快请坐。”李青柠虽然含笑点头,但是话语里透出了几分疏离。 “青柠姐姐,京城里谁都知道您最是贤惠。妹妹今日来是特意向您讨教,如何才能做到治家有方的呢?”凌萱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少夫人谬赞了,我只是命好。公婆慈爱,夫君体贴,子女乖巧,府里没有让我操心的地方。”李青柠对这个家是满意的。 而这些,都是平阳侯府不可能做到的。 那一家子在算计云锦婳的时候,就已经暴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背信弃义的恶人先告状,还想把女方的嫁妆据为己有,这是何等寡廉鲜耻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啊? 尤其是凌萱,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做,偏要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去给人做妾。 唯一能说得通的,也就是,她行为不检点,未出阁就失了清白。 甚至是珠胎暗结,所以才会迫不得已嫁给苏子文。 自身行为不端的人,如何能约束别人? 所以,凌萱这是在苏家受了委屈吗? 不过,她可没有兴趣介入别人的因果。 “是啊,姐姐真是好命呢!我听说齐王府的大事小情,都由姐姐做主呢!”凌萱笑得甜,但是,心里却酸溜溜的。 云锦婳的善妒,尽人皆知。 同样是不许夫君纳妾,凭什么李青柠反而博了个贤惠的名声? 她真是不明白,李青柠貌不惊人,远不及她年轻貌美,家世也很一般,怎么就能让那么强悍的男人事事顺从她呢? “替王爷管理内宅,是我的职责和本分,我自当尽心尽力。”李青柠淡然一笑。 “姐姐,妹妹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提醒您的。”凌萱寒暄几句,直奔正题。 “苏少夫人,这是我府上新做的桂花糕,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李青柠指着她面前的那碟点心。 她对平阳侯府的事情不感兴趣,更不希望凌萱对齐王府的事情指指点点。 这女人,没资格! “姐姐,您这安宁的日子,可能很快就要被打破了啊!”凌萱故意停了下来,想吊李青柠的胃口。 李青柠端起茶杯,浅浅啜饮几口,并不接话。 来说是非事,便是是非人。 她没有必要因为外人几句危言耸听的话,就自乱阵脚。 齐王府能有什么变故? 公公宁愿在乡下养伤,都不肯回京让她侍疾。 齐王,虽然在家的日子很短,但是对他们母子照顾有加。 夫妻二人的感情,更是没有受到影响。 两个家他都要兼顾,难道还会起了怀抱琵琶另想别弹的心思? “姐姐,我听说二公子与云锦婳的好事渐近了呢!”凌萱自顾自地说道。 李青柠放下来茶杯,静静地看着凌萱,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少夫人,这话是从何说起啊?我家小叔要成亲了,我这个做嫂子的怎么一点儿不知道? 萧常林不过是与云锦婳有些来往而已,并没有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啊!尤其是最近,常林一心苦读圣贤书,很少出门。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若是坏了常林和云锦婳的名声,齐王府和武安侯府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青柠语气重了一些。 她最讨厌长舌妇了。 “姐姐,仁寿太后给出的五个人选,如今云锦婳只没有明确拒绝二公子,她这不是有意嫁入齐王府吗?”凌萱已经开始着急了。 凭什么她只能捡云锦婳不要的? 凭什么那个贱人轻易就能得到她求而不得的? “废太后的旨意,大概也是作废了。”李青柠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虽然不知道云锦婳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但是她知道,常林大抵是很难入她的眼的。 “啊?原来如此!那可太好了!”凌萱喜出望外。 难怪,齐王府并没有张罗亲事的意思。 她还以为,这亲事十拿九稳了呢! “你在胡说什么?”门口传来一道愠怒的声音。 第232章 凌萱是以什么身份插手齐王府的事情呢 李青柠和凌萱同时向门口看去,就见到一位年轻公子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这人身材修长,五官清秀,像是个文生公子。 凌萱眨了眨眼睛,齐王兄弟两个,相貌并没有相似之处啊! “嫂嫂,这是何人?”萧常林语气不善地问。 “平阳侯府世子苏子文的夫人凌萱。”李青柠给他介绍。 “哦!原来她就是那个不知廉耻,抢了云锦婳夫君的贱人!”萧常林直接骂到了凌萱的脸上。 “二公子,你,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当时是为了救我表哥的性命,才不得已嫁入苏家的。人命关天,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吧?”凌萱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别在我面前掉眼泪,回去哭给苏子文看,他爱看。”萧常林厌恶地瞪着她。 凌萱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只能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 “常林,不得无礼。”李青柠轻叱一声。 眼睛里却闪现出淡淡的笑意。 自己虽然与凌萱没有交情,但是碍于他们的父亲同朝为官,她还真不好意思跟凌萱撕破脸。 “嫂嫂,是我无礼还是她无礼?我们齐王府的事情,与她有什么关系?我与武安侯的亲事成与不成,碍着她什么了?难道云锦婳嫁一个男人,她就要抢一个吗?”萧常林讥讽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凌萱一跺脚:“二公子,你,你不要羞辱于我。” “怎么,在平阳侯府发号施令还不足以显示你的威风?你有什么资格跑到我齐王府指手画脚的?你又不是我的嫂嫂,我家里的事情有你多嘴的份儿?”萧常林丝毫不给平阳侯府面子。 什么东西? 竟敢跑到他齐王府里来多管闲事! 凌萱死死地咬着下唇,论起来,她又不是没有一点儿资格管齐王府的事情。 只是,齐王说时机未到,还不能给她一个名分。 被他弟弟指着鼻子骂,这也太窝囊了!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觉得二公子配得上更好的女子。”凌萱无力地解释。 “呸!你只是见不得云锦婳过得比你好。有本事,你也做几件利国利民的事情啊!”萧常林戳穿了她的心思。 “算我多事。齐王妃,告辞了。”凌萱气得浑身颤抖,抹着眼泪就向外走去。 再待下去,她能被这不懂事的萧常林给活活气死。 萧常林心里这口气还没出来呢,气恼之下,一道指风弹了出去。 “扑通!” 凌萱腿一软,跪趴放地上。 李青柠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扬声吩咐:“快扶少夫人起来。” 在门外伺候的小丫鬟“呼啦”进来三四个,七手八脚地把凌萱从地上拽了起来。 凌萱这一跤摔得不轻,云鬓歪斜,头上钗环都乱了,嘴角也破了一块。 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小丫鬟想笑又不敢笑,只竭力忍着,替她整理妆容。 凌萱好不容易压住怒气,推开小丫鬟,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苏少夫人慢走,真是对不住了。等我家王爷回来,我一定要他教训二弟。”李青柠没有什么诚心地道歉。 凌萱握紧了双拳,哼,你不跟齐王说,我都会在他面前告萧常林一状。 “二弟,今天的事情,你多少有些鲁莽了。不爱听她说话,当成耳旁风就是了,何苦让她如此难堪呢?”李青柠嘴上责备着。 脸上却带了一点儿浅笑,并没有真心怪萧常林的意思。 她也暗自奇怪,凌萱是以什么身份插手齐王府的事情呢? “她既然有搬弄是非的勇气,就该有承受后果的能力。她若是说了我什么,我不会跟她认真计较。但是她诋毁云锦婳,如果不给她一点儿教训,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萧常林气呼呼地说道。 “常林,锦婳她未必喜欢你为她强出头。”李青柠很委婉地提醒他。 云锦婳虽然没有明确这门亲事,但是她好像对萧常林并无男女之情。 “我喜欢就行了。嫂嫂,我回去读书了。”萧常林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径直回书房去了。 只要他足够优秀,云锦婳早晚有一天会看到他的好。 李青柠摇头轻笑,由他去吧,事情没有结果,他自然会回头的。 “呦,这是谁的玉佩啊?”一个眼尖的小丫鬟弯腰在地上捡起来一块青绿色的玉佩来。 “可能是苏家少夫人掉落的吧?”另一个小丫鬟说道。 丫鬟把玉佩呈到李青柠的面前。 李青柠接了过来,改日派人送回平阳侯府就是了。 她无意中瞥了一眼,不由神色一变,紧紧把玉佩握在手里。 “你们,都出去吧!”她挥了挥手,心里已经慌乱起来。 小丫鬟们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李青柠这才缓缓张开了手心儿。 一枚很普通的玉佩,并不是什么珍稀之物。 但是,这上面的挂绳,比玉佩还珍贵呢! 或许是自己眼花了? 李青柠再仔细看了看,又在脖子上取下自己的玉佩。 一块上好的羊脂美玉,配着小拇指粗细的金色丝线。 不同的玉佩,相同的挂绳。 李青柠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消失了。 如果这是金线编制的挂绳,她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她玉佩上的挂绳是难得一见的海丝,南陵境内并没有。 这东西是齐王萧常山送给她的,据说无比珍贵,只有在深海领域才能得到。 他给她的时候说过,这海丝只有齐王府才有,是要一代一代传给后世子孙的。 她这玉佩自然是要传给鸿业的。 但是,这东西怎么出现在凌萱的身上? 难道,她跟齐王…… 李青柠不住地摇头,不不不,这绝不可能。 她的夫君,怎么会跟凌萱这种品行不端的女人搅在一起呢? 凌萱喜欢抢别人的丈夫,萧常山觊觎有夫之妇? 李青柠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齐王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但是两根一模一样的挂绳无情地提醒她,萧常山跟凌萱的关系,很不正常。 可是,即便两个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也没有必要赠送凌萱海丝啊! 除非是…… 第233章 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除非是,凌萱生下了齐王萧常山的骨血。 李青柠指骨泛白,红唇被咬出了一排深深的齿痕。 那青绿色的玉佩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点点光芒,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 夫妻和睦,举案齐眉。 她以为的婚姻美满,不过是一场笑话儿。 萧常山在外面,连儿子都有了! 可是,李青柠怎么都想不通,她那么温柔体贴又明事理知礼仪的夫君,怎么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来? 别说他身上是有爵位的,即便就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子弟,娶妻纳妾都在常理之中。 她出身书香门第,恪守三从四德。 只要萧常山开口,萧常山纳个侧妃,身边有几个通房丫头,她都会同意的。 她又不是那不容人的,还能因为这种事情闹到与他恩断义绝的地步吗? 他为什么要偏偏要去外面偷腥? 偷的还是有夫之妇? 凌萱,尽管做了平阳侯府的少夫人,但是一个进门并不光明磊落,又是妾室扶正的,京城中各个世家的当家主母,都不屑与她交往。 这样人品低劣的女人,却入了齐王的眼? 李青柠闭上了眼睛,羞辱的泪水无声地划过脸颊,打湿了衣襟。 是她疏忽了,是她过于相信萧常山了。 难怪平阳侯府为苏恒麟举办的百日宴会,齐王特意叮嘱她务必前去祝贺呢! 那孩子,大抵不姓苏,而是,姓萧。 难怪凌萱对齐王府的事情如此上心,她这是把自己当做齐王府的侧妃了! 可是,如今她该怎么办呢? 与萧常山大闹一场? 那丢了的不只是齐王府的脸,还有她李青柠的脸。 闹过了之后,又怎么样呢? 日子不是还要一成不变地过下去? 或者,就若无其事,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如此一来,倒是保住了所有人的颜面。 可做错事情的人是萧常山,为什么要她一个人把所有的委屈吞下去? 凌萱敢在她的面前指手画脚,焉知不是齐王给她的勇气? 今天只是试探她的底线,那明天,后天,还有以后呢? 她会不会像对待云锦婳一样,一点一点占据了萧常山的心,再把她排挤出这个家去? 公婆和小叔待她都是极好的,但是他们会帮理不帮亲去指责萧常山吗? 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平阳侯府欺负云锦婳的时候,全家上阵,齐心合力,还妄想把她的嫁妆据为己有。 幸好她有足够的底气和勇气去跟苏家对抗。 可是,她拿什么来保护自己呢? 当真与齐王府决裂了,她连个存身之处都没有。 爹爹最重名声,是不会允许她和离的。 她若是固执己见,婆家不能相容,娘家 李青柠越想越难过,却不敢哭出声来,隐忍压抑的呜咽犹如幼兽悲鸣。 是那么的无助又凄惶。 她哭得双目肿胀,午饭都没有吃,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王妃,武安侯来访。”小丫鬟轻叩门扉。 被惊醒的李青柠翻身坐起,愣怔了好一会子才问道:“你说谁来了?” “武安侯。”小丫鬟略略提高了声音。 “请她稍候片刻。”李青柠连忙换了衣服,又重新梳洗打扮。 那双红肿的眼睛实在不宜见客,她用冷茶敷了几次,才好了一些,又薄薄施了一层脂粉,这才走进了花厅。 “不知妹妹大驾光临,多有怠慢。”李青柠笑容温婉。 “是我来的冒昧,青柠姐姐,你,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云锦婳一眼就看出来她哭过了。 “没有。”李青柠目光闪烁。 只是那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心头的苦涩。 “青柠姐姐,有什么委屈不要憋在心里,容易闷出病来的。齐王府上上下下都要你来打理呢,尤其是孩子们,他们离不开你的照顾。”云锦婳轻声细语地劝导她。 越是贤名在外的人,忍受的委屈越多。 他们都是牺牲了自己的部分利益,才保全了体面。 提到孩子,李青柠忍不住了,眼圈一红,秀美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说出来又怎么样呢?日子还不是要过下去?妹妹,我只恨自己,若是像你一样有勇气有能力,就不必忍受委屈了。”李青柠抽了抽鼻子。 “青柠姐姐,别难过,你还有我呢!”云锦婳轻轻握住她的一只手。 李青柠苦笑一声,云锦婳如果真是自己的妹妹该多好。 “锦婳,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吗?”李青柠平复了一下心情,转移了话题。 最近云锦婳政务繁忙,她此行不会是单单要跟自己闲话家常的。 “青柠姐姐,我想问问,前几日齐王可曾回京了?我……” “锦婳,你,你可是发现了什么?”李青柠身子如冬日枝头残留的枯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她蜷起手来,长长的指甲刺入了云锦婳的掌心。 难不成,萧常山和凌萱的丑事,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青柠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云锦婳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引起了她这么激烈的反应。 她本来还想说如果老王爷病情有所好转,就召齐王回京,主持一些事务呢! 没想到,这下连准备好的借口都没用上。 “锦婳,你,你都知道了对不对?凌萱,她欺人太甚,今天找上门来了。如果不是她的玉佩掉在我家里,我还不知道她跟萧常山早就暗通款曲,甚至都生下儿子了。萧常山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李青柠眼圈和鼻尖都红了起来。 她仰起头来,强行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什么?齐王和凌萱生了一个孩子?”云锦婳大为震惊。 她以为这两个人只是行了苟且之事,却没有想到他们连孩子都生下来了。 “啊?你不知道吗?”这下换李青柠迷茫了。 “青柠姐姐,我只是在巡城的时候见过他们两个,是有些形迹可疑,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们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凌萱人在平阳侯府,还能生下齐王的孩子?”云锦婳整个人都懵了。 她怎么做到的? 第234章 齐王府的人都不可信 “锦婳,你想不到吧?被平阳侯府当做心肝宝贝的苏恒麟,就是凌萱和萧常山的儿子。”李青柠恨声说道。 “青柠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云锦婳好奇地问。 凌萱再蠢再坏,也不敢找上门来闹事,即便她想让那孩子认祖归宗,也会同齐王商量,想出一个瞒天过海的办法来。 “这玉佩是从凌萱身上掉下来的,上面的那条挂绳是海丝所制。海丝在南陵只有齐王府才有,萧常山跟我说,这是传家宝,是要代代相传的。他送了我一条,以后是要传给鸿业的。 他既然给了凌萱一条,就证明凌萱生下了他的骨肉。”李青柠拿出了两块玉佩。 颜色、质地都不相同,但是挂绳的确是一模一样的。 要不是李青柠太难过了,云锦婳能当场笑出声儿来。 哈哈哈,凌萱不仅给苏子文带了一顶青翠欲滴的帽子,还正大光明地把她和萧常山的私生子养在了平阳侯府。 那孩子,已经上了苏家的族谱。 不知道苏家的老祖宗们在地下是不是正抱头痛哭呢? “青柠姐姐,你打算怎么办啊?”云锦婳颇为同情地问。 “我不知道。哪怕他养个外室,我都能接受。但是,他们两个,真是叫人恶心。 若是我提出和离,他必然不会同意,我爹爹也不会同意。若是我看破红尘削发为尼,我的儿女又无人照应。若是就这么忍下来,我自己大概会疯。”李青柠万分苦恼。 “青柠姐姐,我们去你的房间吧!”云锦婳悄声提议。 李青柠点点头,花厅外面时而有人经过,谨防隔墙有耳。 她把云锦婳带到自己的寝室,又吩咐小丫鬟远远伺候着。 “青柠姐姐,齐王很可能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你呢!”云锦婳决定开诚布公地跟她谈谈。 “他,背着我到底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啊?”李青柠呼吸一滞。 原来,他在外面不是只有凌萱一个女人? “青柠姐姐,你没有察觉齐王有什么与从前不一样的地方吗?”云锦婳轻声问。 “锦婳,他大约是嫌弃我了。他每个月只回来一次,还,还不肯与我同房。我以为我们夫妻和睦,他看重的是我的品性。是我错了,男人,谁不贪恋美色呢?端庄在妖媚面前,一文不值。” 李青柠摇头苦笑。 她年老色衰,他起了厌弃之心了。 之前,还维持着恩爱的模样,大概是顾忌自己的父亲是帝师吧? “青柠姐姐,齐王他什么时候开始不肯,不肯与你亲近了?”话一出口,云锦婳先红了脸。 她无意窥探人家夫妻的隐私,但是偏偏这件事对她很重要。 “自从我公公摔伤之后,他回去侍疾,我们就再也没有……”李青柠也红了脸。 这不就对上了吗? 萧常山就是那个害了无数年轻女子的恶魔! “那他这个月没有回来吗?”云锦婳问。 她总觉得京城里死了的那个姑娘,与齐王府脱不了关系。 “没有,不过常林回去了一趟。”李青柠回答。 云锦婳眸色一寒,这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青柠姐姐,你还是尽快想办法离开齐王府吧!否则,谁都救不了你们母子了。”云锦婳很真诚地说。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但是,齐王府无底的深渊,随时都能吞没无辜的人。 一旦李青柠与齐王发生冲突,谁敢保证她不会遭遇毒手呢? 自身安危都无法保全,还要这婚姻干什么? “锦婳,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萧常山,他是不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李青柠很快反应过来了。 如果萧常山只是在外面找了几个女人,云锦婳不会鼓动她离开的。 “离京不远的一座县城,发生了几起命案,死的都是年轻姑娘。先奸后杀,脏腑都被挖了去。我怀疑是齐王所为。那个萧常林,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我,亲眼见过他杀人,手段极其残忍。”云锦婳透露了一些内幕。 李青柠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萧常山兄弟身上都背着命案? “不,不会,他们武功平平,胆子又小,就是厨房杀条鱼,他们都要绕着走。他们,怎么可能杀人呢?”李青柠连连摇头,不敢置信。 她可以相信萧常山不是好人,但是,难以相信他坏到了这种程度。 “青柠姐姐,你信我一句,齐王府的人都不可信。他们兄弟,都是武林高手,只是隐藏的很好。”云锦婳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青柠脸色惨白,她忽然就明白公婆为什么自从她进门就搬到了乡下。 她是外人,很多事情,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她比云锦婳还惨呢,她是掉进龙潭虎穴了。 自己却还以为这是一个福窝窝,别人也都羡慕她的好运气。 咬人的狗不叫,这一家子都是蛰伏的野兽! “锦婳,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让凌萱给他生个儿子了?齐王府的子孙不能习武,而苏家没有这个规矩。”李青柠最终还是相信了云锦婳。 “这是鸿业的幸运,那武功阴邪至极,如果学了,日后必遭反噬的。”云锦婳额手称庆。 “可是即便能够和离,我也带不走孩子们啊!这该怎么办?我们娘几个,生死都是要在一起的。”李青柠这会子哭都哭不出来了。 背叛带给她的痛苦,远比不上无名的恐惧。 她可以意见,齐王府大厦将倾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他们做下的恶既然被发现了,肯定要自食恶果的。 当务之急,她要想个办法让自己和孩子们活下去。 云锦婳脑筋飞速旋转,该如何妥善安置他们母子呢? “青柠姐姐,你看我这法子可行?”云锦婳附耳低语。 李青柠的眼睛里闪起一丝光亮,她紧紧抓住云锦婳的手,感激涕零。 “锦婳,真是太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们母子只有死路一条了。” 等到齐王府毁灭的那一天,他们母子虽然无辜,但是肯定要受牵连的。 “青柠姐姐,你千万不要露出破绽啊!”云锦婳再三叮嘱。 李青柠重重地点头,这是他们母子逃出魔窟的唯一办法了。 第235章 这圣贤书当真是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云浩然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妹妹身穿黄色蟒袍,坐在大殿上,银色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了优美的弧度。 小丫头,还怪威风的哩! 南陵的文武群臣都在赌,西滨的摄政王不会对监国的武安侯行礼。 据说,摄政王在西滨上殿不参,下殿不拜。 他跟西滨皇上平起平坐,还会把南陵的一个女侯爷放在眼里? 众目睽睽之下,云浩然弯下腰去,沉声说道:“本王见过武安侯。” “摄政王免礼,赐座。”云锦婳淡笑颔首。 文臣武将面面相觑,南陵的侯爷,比西滨的王爷谱儿还大! 云锦婳她竟然都没有起身还礼? 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 摄政王代表的是西滨,他个人的身份依然是王爷。 而云锦婳监国,她代表的是南陵的皇上。 只是,西滨的摄政王好像远没有传说中那么暴戾。 “武安侯,本王此次前来,有两件事要与贵国商议。”云浩然略带喑哑的嗓音,冷如粹冰。 大殿上的众人就是一愣:他不是来商议两国通商之事吗? 云锦婳冰眸涌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三哥还真是守口如瓶。 他们私下里见了几面,他对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不曾透露过只言片语。 “摄政王请讲。”云锦婳一脸的从容。 都说日久生情,原来这不是单指男女之情啊! 三哥在西滨待了三年多,对那个国家那片土地,已经有了感情。 这是要为西滨谋取更多的利益? 而她的责任是寸土不让,锱铢必较。 不管他放出什么大招,她接着就是了。 “两国通商的事情,本王以为只有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才能尽快达成合作意向……”云浩然侃侃而谈。 西滨早有准备,行商司联合户部做好了详尽的计划。 “摄政王,此事西滨可与我国南陵行商司侍郎商议。只是,现任行商司已经提出告老还乡,他与贵国谈判显然不合适。毕竟后续许多事情,都要由行商司侍郎跟进。所以,摄政王稍安勿躁,您和新任行商司侍郎接洽就好。”云锦婳没准备在这件事情上跟三哥你来我往地争斗几个回合。 她对经商之道不大懂。 这个时候,知人善用的好处就显示出来了。 文臣班中的苏子文满脸喜色,凌萱她不过与两位王妃见了一面,又在岳父大人面前美言几句,他就要升职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调任行商司任职,掌握了实权,凌萱就是尽了全力。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嗯,他现在官居四品,行商司侍郎是从三品,这也是正常升迁。 嘿嘿,他还真是娶了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 苏子文正青天白日做着美梦呢,就听西滨的摄政王问道:“敢问武安侯,本王需要等待几日?我归期已定,不能耽搁太久。” “摄政王,官员的升迁贬黜需要吏部考察之后才能决定,还请您耐心等几日。”白丞相严肃地说道。 这又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事情。 难道因为他急于回西滨,南陵就要随意指派一位官员接任行商司侍郎的位置吗?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行商司,还需要一年半载才能定下来吗?本王记得,雁南关失守之际,南陵也是仓促应战,挺身而出的武安侯,不是立下了赫赫战功吗?怎么,挑选一位官员,比保家卫国还难?”云浩然一开口,就带着迫人的气势。 白丞相老脸一红,强自辩解:“武将的职责是保定乾坤,文官的职责是安定天下。武将只需武艺高强,文官,是要算无遗策的。” “白丞相当初没有算出雁南关会失守吗?”云浩然很是刁钻地反问。 这老头儿是故意刁难他,同样也是故意难为锦婳的。 白丞相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半由天子半由臣? 更何况云锦婳不过是代理朝政,不能独断专行,有些事情,还是要听取大家的意见。 白丞相:“……” 他又不是铁口神算。 这西滨的摄政王,果然是个难缠的。 他侧头看向吏部尚书,吏部尚书并没有言语,他正在心里合计谁才是合适的人选呢? 凌志南眼睛一转,女儿跟他提起过,想让苏子文进入行商司任职。 他原想着平调运作起来不太难,但是有了升迁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武安侯,下官倒是想保荐一人。他做事兢兢业业,从无一丝差错。只是下官能做到内举不避嫌,不知道武安侯能否做到以国事为重,尽释前嫌?”凌志南面上露出担忧之色。 云锦婳哂然一笑:不错! 到底是读书人,丑话说在了前面。 苏子文卑鄙无耻,又没什么过人之处,入朝为官之后,无功无过,这也能成为优点? 一个礼部的官员,能犯什么过错? 哦,他任人唯亲,反而以贤臣自居,这圣贤书当真是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既然如此,她何不成全了他的一番苦心,也全了自己任人唯贤的美名? 不过,她得让凌志南知道,自己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任由他拿捏。 “凌大人,你直说想为自己的爱婿谋个似锦的前程就好,大可不必先给本侯泼一盆脏水。怎么,吏部选拔人才,从来都不注重他们的品行吗? 也不奇怪,能把女儿教导得懂礼仪知廉耻,洁身自好的父亲并不多。凌大人的眼光,自然是与众不同的。”云锦婳语调平和。 但是掩不住满满的讥诮。 夹枪带棒的话语,刺得凌志南的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武安侯,你,你这就过分了。咱们只是在商讨国事,你何必非要拉扯上个人恩怨呢?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摄政王还在呢,你说这些丢的可是南陵的脸面啊!”凌志南脸红脖子粗地分辩。 “不是凌大人先扬的吗?原来,你也知道那是丑事啊!嗐,纸包不住火的。摄政王耳聪目明,这一路走来,南陵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呢?”云锦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武安侯,我是对不住你。但是自问于国于民无错,你何况刻意打压我呢?”苏子文不满地责问。 这女人,一点儿都不念旧情。 “本侯何时打压你了?我正想调你去行商司呢!”云锦婳一本正经地说道。 “啊?”苏子文一愣,随即狂喜。 “多谢武安侯,多谢武安侯。”苏子文喜不自禁,就差跪下来叩头谢恩了。 第236章 我们还是太仁慈了 苏子文没有想到,云锦婳竟然这么痛快地准了岳父大人的本章。 哈哈哈,升官发财死…… 不! 不能死老婆。 凌萱,是他的贵人呢! “苏大人,别怪本侯没有事先交代,你的上司,新任行商司侍郎大人是个廉洁奉公,雷厉风行的人。所以,你要一心为公,切勿行差踏错,以免连累了保荐你的官员。” 云锦婳尽职尽责地警告了他几句。 苏子文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怎么,不是由他来接任行商司侍郎的职位吗? “武安侯,本官还没有想好行商司侍郎的人选。”吏部尚书沈大人不满地皱着眉头。 云锦婳的手,直接伸到吏部来了啊! 这是看他沈家失势了,拿着豆包不当干粮了。 哼,别看他妹妹被打入冷宫,女儿也被关进大牢。 但是,有靖王在,皇上不会轻易剥夺他手中的权利的。 他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此事无需沈大人操心。”云锦婳一摆手。 别以为多养你几日,沈家就平安无事了。 看在靖王的情面上,萧槿安不会亲自处死沈璃。 但是,如果沈璃哪一天自己想不开了,寻了短见,沈家就准备树倒猢狲散吧! “这是本官职责所在,我不操心谁来操心?只要本官不同意,谁都不能随意任免官员。”沈大人气咻咻地说道。 云浩然一皱眉:宣平帝就把这么一个烂摊子扔给了他妹妹? “朕,也不能吗?” 九龙口里传来了萧槿安还有些虚弱的声音。 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搀扶着他。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身红衣,眉眼和衣饰都非常张扬的年轻男子。 “皇上。”沈大人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参见皇上。”文武群臣齐齐跪倒。 只有云家兄妹缓缓站起身来。 萧槿安坐在龙椅上,并没有命群臣平身。 “朕命武安侯监国,就是把生杀予夺的大权交到她的手里。你们屡屡与她作对,是轻视武安侯呢,还是目无君主?”宣平帝睥睨着群臣。 有人偷偷抬起头来,冷不防与皇上四目相对,立刻又低下头去。 皇上虽然看起来有些虚弱,但是那一双狭长的凤眸,迸射出无尽的冷意。 他威仪凌云,凛然如神。 “臣,不敢。”沈大人以头触地,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若是他此刻惹恼了皇上,沈家,会不会遭遇灭门之灾? “臣,不敢。”凌志南赶紧表态。 他这官位来之不易,苏子文虽然是他女婿,但是他得先保住自己才能帮助别人啊! 苏子文一言不发,只希望皇上没有听到他质问云锦婳的不敬言辞,也,别断了他的财路。 “平身吧!”萧槿安这才抬手让他们起身。 众人谢恩之后,纷纷起身。 “西滨摄政王见过陛下。”云浩然抱拳施礼。 不是锦婳监国吗? 他怎么突然出现了? 是给锦婳撑腰来了,还是另有隐情? 他暗自庆幸自己改变了声音,若是被宣平帝猜出自己的身份,这谈判对西滨就没有多少好处了。 南陵的皇上虽然是他的妹夫,但是西滨的皇上是他的内弟啊! 他没想偏着谁向着谁,就想着一碗水端平。 但是如果他的身份暴露了,两个皇上的眼里,他怎么做都不公平了。 “摄政王免礼,朕身体抱恙,朝中政务托付给了武安侯。只是刚才内侍来报,朝堂发生了一些争执。朕想着向摄政王讨教一番,你如何让满朝文武臣服的呢?”萧槿安含笑问道。 “不敬君主者,斩立决。不遵本王号令者,杀无赦。若有违法乱纪的,按律处置,父母妻儿同罪。若有大肆敛财,搜刮民脂民膏者,财产充公,一族流放边关。”云浩然掷地有声地回答。 萧槿安长眸一闪,西滨的摄政王跟他倒是挺有默契。 就像,多年相知的好友。 他侧头看着云锦婳,陡然提高了声音:“武安侯,朕和你还是太仁慈了。” “微臣日后自会以摄政王为榜样,皇上像西滨的国君一样,做个仁德的君主就好。”云锦婳躬身回话。 萧槿安眉眼含笑,他的小姑娘可真上道儿! 群臣噤若寒蝉,他们皇上这摆明了是要借云锦婳的手,肃清朝堂了。 “摄政王,朕听闻你归期已定,立时就拟定了行商司侍郎的人选。别看是匆忙的决定,但是朕自信他和武安侯一样,都不会辜负了朕的希望。”萧槿安先把自己选的人夸了一番。 云浩然暗笑:我是该说你眼光好呢,还是运气好呢? 论武艺论行兵布阵,南陵云家人是翘楚。 论经商之道,陆家的能力无人能望其项背。 “陛下英明,自然慧眼识英才。”云浩然没什么诚意地夸赞着。 萧槿安得意地笑了笑:嘿嘿,朕挑女人的眼光,那才是无与伦比呢! “陆明轩听封!”萧槿安拿出了皇上威严赫赫的气势。 “陛下。”陆明轩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朕命你即日起任行商司侍郎一职。”萧槿安直接颁布了命令。 “微臣叩谢皇上。”陆明轩站起身来。 “皇上……” 御史顾大人站了出来,这实在是于理不合。 陆明轩不曾为南陵立下功绩,他一个商人,是没有机会进入朝堂为官的。 这直接做了三品大员,更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顾御史,你还能找到比陆明轩更精通商业的人吗?”萧槿安先发制人。 “不能!”顾御史实话实说。 陆家富可敌国,这个不是吹出来的。 “那你还有何质疑?”萧槿安面色一沉。 但凡他有些逾越祖制,就总会有人跳出来反对。 他们自己就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吗? 老祖宗也不全是对的。 “没有,皇上圣明。”顾御史退回朝班。 皇上好像是对的,陆明轩不但深谙经商之道,对西滨国情更是比他们这些人都有深入的了解。 所以,他反对的理由呢? “皇上圣明!”朝臣们纷纷附和。 不敬君主者,斩立决。 西滨摄政王的话言犹在耳,他们谁都不想成为皇上立威的靶子。 只有苏子文垮着一张苦瓜脸,完了,他这不是落在后娘手里了吗? 第237章 陆侍郎真是个人才! 陆明轩立刻走马上任了,他果然不负萧槿安所望。 看过西滨的合作方案,在最短的时间给出了最合理的修改意见。 天下就没有谁比他更会做买卖,也没有人比他更熟知各国的国情。 一番独到的见解,说得云浩然如坠云里雾里。 论领兵打仗,云浩然是行家里手。 论经商,他十个都抵不上陆明轩一个。 他能听明白的就是,通商的关口由南陵和西滨各派一名官员共同打理,西滨派出维护秩序的兵将、修建以及集市的费用,双方各出一半。 但是,所得利益,南陵与西滨要二八分账,南陵占八,西滨拿二。 大殿上所有人,包括萧槿安和云锦婳都惊得目瞪口呆。 商人唯利是图,陆明轩给南陵争取了最大利益,这事儿本身没错。 但是,这很明显有点儿欺负人啊! 西滨国小式微,跟其他国家比起来,算是个软柿子。 但是他们的摄政王是个硬茬子啊! 陆明轩他是怎么敢如此嚣张地跟他叫板? 谁给他的胆子啊? 云浩然怒极反笑:“好好好,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陆侍郎这第一把火就烧到了本王的头上啊!你且说说看,你安敢欺本王至此?” 这家伙儿不会以为凭借卓越的轻功,就能轻易躲过西滨的追杀吧? 陆明轩笑得极为张扬:“摄政王,本官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但是你们西滨大概是忘了,西滨的商道是我陆家用几代人的心血铺就的。没有西滨的保护,我陆家依然能与民间的百姓交易。但是没有我的帮助,西滨商人想运出货物,要耗费很多人力物力财力。 在商言商,谁都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西滨商人带出来的货物,大约要比陆家卖的货物贵上一倍,才有利可图。同样的货物不同的价钱,百姓会选择谁不言而喻。长此以往,西滨的商人很难支撑下去。 摄政王,你只看到了南陵和西滨现在为边境贸易做出了同等贡献,却没有看到我陆家人的辛苦。怎么,你以为我陆家是什么绝世大冤种吗?” 萧槿安眼睛一亮,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陆明轩的确有压着西滨谈判的资格! 满朝文武心中的不满也消失了大半。 不得不承认,皇上还真是个知人善用的明君。 大河流水小河满,老母猪壮猪崽儿肥。 南陵国库充盈了,他们的待遇会更上一层楼的。 陆侍郎真是个人才! 云浩然静默了片刻,陆明轩所言非虚。 西滨物多山路,且崎岖难行,运输非常不便。 尤其是西滨物产最丰富的地方,是一片茫茫无际的草原。 不过,有一座密林把这片草原和其他的地方隔绝开来。 那密林,蛰伏着毒虫,还有瘴气。 人若是穿行其中,十分艰难。 如果再携带许多货物,怕是就走不出来了。 西滨的人一直好奇陆家商队是如何能够顺利穿过那座丛林的,现在云浩然明白了。 那肯定是他娘助了陆家一臂之力。 难怪陆明轩大手笔地把陶然居送给了锦婳。 原来云家对陆家不但有救命之恩,还有扶助之恩。 不是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吗? 为什么自己和锦婳收到的回馈不一样呢? 妹妹得了一座豪宅,他,扎了一手的刺儿啊! 大殿上的每个人都安静如鸡,只有陆明轩雄赳赳气昂昂,如同一只好斗的公鸡。 “摄政王,你觉得本官的要求是否公允?”陆明轩理直气壮地问。 嘿嘿嘿,他是不是要一战成名了? 云浩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形势对他很不利,但是他也不能被陆明轩牵着鼻子走。 别以为这是阳谋,他就无法破局了。 “陆侍郎,陆家的辛苦并非没有回报,国事私事不能混为一谈。本王的要求很简单,我们两国人力费用平摊,所得利益就应该对半分。”一云浩然坚持原则。 “那就没得谈了。”陆明轩遗憾地一摊手。 “那就不谈了,本王回去之后明令禁止你陆家商队进入西滨。如今你在南陵为官,本王怕你有窃取西滨机密之嫌。”云浩然云淡风轻地摆摆手。 陆明轩:“……” 不是,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摄政王,做生意嘛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陆明轩这暗示不要太明显。 五五分成我不答应,二八分账你不同意。 那么,你提议三七分,实在不行,四六分账我也是可以考虑的。 云锦婳兴致盎然地看着两个人明枪暗箭的较量。 三哥这招够狠,要么有钱大家赚,要么就都别赚! 这下,大概打到陆明轩的七寸上了。 “本王向来一言九鼎。”云浩然多了几分底气。 “咳咳,那是在西滨。摄政王,你要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我们皇上和武安侯在呢,这里说什么也轮不到你一言九鼎啊!”陆明轩随手一抓,就拉了两个人加入他的阵营。 事关南陵的利益,萧槿安和云锦婳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摄政王,看在你千里奔波的份儿上,我们南陵就退让一步,二八分账改成三七如何?”云锦婳率先表态。 云浩然斜睨了她一眼,南陵的武安侯有点儿诚意,不多。 他的妹妹,是念手足之情的,但也不多。 “武安侯、陆侍郎,西滨的密林不是南陵与北漠之间的幽冥谷,本王相信我是能找到自由穿行的办法。”云浩然对云锦婳这个决定显然并不满意。 他找不到亲娘,还找不到关师伯吗? 老人家现在就住在武安侯,自己在他面前不会一点儿面子都没有吧? 陆明轩荡漾着水波的狐狸眼“叽里咕噜”转了好一阵子,心下焦灼起来。 云夫人蓝玉瑶与西滨的摄政王有着很微妙的关系,能接到她书信的人,必然是与她关系密切的人。 所以他手里的筹码,不是必胜的法宝。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了萧槿安。 恶人他做了,皇上就出来唱红脸吧! “摄政王,为了两国世代友好,为了百姓们安居乐业,南陵愿意再退让一步。所得利润,四六分吧!”萧槿安很有诚意地说道。 感谢陆明轩,给留下了恩威并施的机会。 第238章 天赐良缘 “多谢陛下。”云浩然也是个识时务的。 他这面子能给西滨换来二成的利润,这张脸,很值钱了。 “陛下,本王还有一事与您相商。”云浩然一抱拳。 “朕大病初愈,没有多少精力,摄政王有什么事情,跟武安侯商议就好。”萧槿安很享受这“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感觉。 他都想好了,等成亲之后,批阅奏章的事情,他要分一半给锦婳做。 明君是不会独断专行的。 “武安侯,我国君主有意与南陵联姻……” “摄政王,但不知你看中了我朝哪位姑娘。”萧槿安一瞬间所有的精气神都回来了。 他面色微沉,眼中满是戒备。 怎么着,西滨小皇上贼心不死,还惦记锦婳呢? 云浩然:“……” 呦呵,好得真快。 刚才还大病初愈呢,眨眼之间就病树前头万木春了。 “我国国君闻听南陵皇室的公主个个如花似玉,素贤仪矩,想求娶一位适龄的公主,迎为西滨皇后,还望陛下应允。”云浩然躬身一礼。 呼! 萧槿安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事儿可以商量。 “西滨国君年少有为,朕的皇妹才貌双全,若是能够匹配姻缘,倒是一桩良缘。摄政王,此事朕要与母后商议之后,才能答复于你。”萧槿安温笑开口。 “本王静候佳音。”云浩然知道,宣平帝这是答应了。 这次求亲异乎寻常的顺利。 上次西滨想让云锦婳和亲,宣平帝勃然大怒,竟然在国书中表示出不惜一战的意思来。 当时他还以为他们南陵这位皇上,只是爱才心切呢! 却原来,他想把最好的留给自己。 两件大事都得到了还算满意的回应,云浩然离开了金殿。 散朝之后,萧槿安回到了后宫,命人请长平、长乐两位公主前来。 她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这桩亲事说起来,倒是妹妹高攀了。 毕竟,这二人都是庶出。 不过,萧槿安从没有轻视过她们。 他,也是庶出。 只一件,不论是哪位妹妹答应了这亲事,就要忍受骨肉分离之痛。 故国一去三千里,远嫁的公主,想回娘家就难了。 而且,去了陌生的国度,生活是否美满幸福,就要听天由命了。 所以,他要征询她们的意见。 若是有人主动愿意远嫁,再好不过了。 “见过皇兄。”两位公主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坐吧!”萧槿安指着对面的两把椅子。 姐妹二人规规矩矩坐下了,暗自猜测皇兄宣召她们所为何事? 说起来,他们并没有多少兄妹情分。 好在长平、长乐的母妃并不是先皇的宠妃,后宫里一直是沈璃一支独大,她们母女都不曾欺负过萧槿安。 萧槿安继承大统之后,对她们没有多少照拂,但是也没有刻意难为过。 彼此见面客气又疏离。 皇宫,比不得寻常百姓家。 亲情,是最奢侈的东西。 “二位皇妹,朕有一事与你们商议。”萧槿安温和地笑道。 “还请皇兄吩咐。”二人一副乖巧的模样。 “西滨的皇上到了婚配年龄,他有意求娶南陵公主为后……” 萧槿安话还没说完,萧霜翎就拍手笑道:“佛祖显灵,姐姐的卦签应验了呢!” 萧千蕊面色羞红,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垂下头去。 “哦?什么卦签?”萧槿安好奇地问道。 “皇兄,就是我和姐姐去祥龙寺为太后娘娘祈福的时候,沈凌月鼓动着大家抽签卜问前程。姐姐抽中的签文,了然大师说是上上签呢!”萧霜翎快人快语。 虽然她也有些拘谨,但是见皇兄很和蔼,胆子就大了起来。 “签文说了什么?”萧槿安越发地好奇了。 “自小生在锦绣家,眼前万事俱奢华。远离故土三千里,四海闻名皆可夸。”萧霜翎的记性还很好。 “了然大师如何解释的?”萧槿安心中一动。 “姐姐你自己说嘛!了然大师可是私下里悄悄给她解释的呢!”萧霜翎促狭地推了长平公主一把。 萧槿安不催不问,笑眯眯地等着萧千蕊主动开口。 “大师说,此签主得贵婿。”萧千蕊声若蚊蚋,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如此说来,这亲事乃天赐良缘。皇妹,你意下如何呢?”萧槿安问了一嘴。 “但凭皇兄做主。”萧千蕊依然低着头。 看来,这果真是天意了。 天意不可违。 她当时以为自己会离开京城,嫁给守卫边关的将领。 没想到,却有这样的福气等着她。 “好好好,朕明日在宫中设宴,一来为西滨使团接风洗尘,二来为皇妹赐婚。”萧槿安笑得满面春风。 想不到,祥龙寺的卦签如此灵验。 改日,他也去求求。 哎,云锦婳当时也去了啊! “长乐,你抽中了什么签文?”萧槿安为探知云锦婳的签文做了铺垫。 “我的那个,没有姐姐的好,不提也罢。”萧霜翎撅着嘴巴。 什么样风华绝代的男子,能让她做出女追男的事情来? “妹妹的夫君是自己追来的。”萧千蕊轻声笑道。 “啧,你的那位驸马岂不是要活活美死?”萧槿安都羡慕那个男人了。 还用追? 他的锦婳只要稍微一暗示,他立刻就从了啊! “我才不会呢!”萧霜翎撇撇嘴。 京城中的世家子弟她见过一些,没有一个值得她那么做的。 “祥龙寺的佛祖、菩萨十分灵验。沈凌月弄虚作假,就遭了报应,其他人的签文想来也会慢慢应验的。”萧槿安暗戳戳地表示,他对签文很好奇。 “都还好,靖远侯府的庞小姐才有趣儿呢,她先前大概抽了不大好的签文,就塞回去了,然后一直摇一直摇,直到摇出上上签为止。”萧霜翎“咯咯”地笑了起来、 萧槿安笑笑,这么单纯的姑娘可不多了。 “顾小姐和武安侯没有抽签,好像张将军的女儿也没抽。她们大概相信自己的运气会很好吧?”萧霜翎对这几个人的印象都很好。 她不知道,云锦婳抽了,而且也应验了。 第239章 你不会对他一见钟情了吧 萧槿安默默记住了这几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她们,都会得到他的特别关照,有个很好的归宿。 而,最好的,当然是云锦婳。 愁眉苦脸的只有苏子文一人。 凌萱见他闷闷不乐的,虽然暗恨他没出息,还是好言好语安慰了他几句。 “夫君,我虽然连日为你的前程四处奔走。但是,如今是云锦婳监国。有她在,你调任行商司的事情一时难以如愿。唉,都是因为我,她才一直故意刁难你的。”凌萱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她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在靖王府碰了个软钉子,又在齐王府弄得灰头土脸的,这样难堪的事情,她在苏子文面前只字未提。 “她,没有刁难我。”苏子文闷声说道。 凌萱水汪汪的眼睛立刻瞪圆了。 他跟云锦婳不会,旧情复燃了吧? “夫君,我们没有必要巴结她。她不过是代理朝政,等皇上龙体康健之后,自然会收回权利。你日后也是要与她平起平坐的,不必过于委屈自己。”凌萱想着挑起他和云锦婳的矛盾。 “萱儿,或许,我们错怪她了。我对她恶语相向,她却准了岳父大人的本章,我调任行商司了。”苏子文提起云锦婳的时候,难得的语气温和下来。 他今天才发现,云锦婳好像从来没有刻意针对过他。 而他,从笃定了她会忍气吞声,到希望她走投无路,再到期待她回心转意,其实不过是他心里从未放下过她。 他在云锦婳的眼里看到过气愤、憎恶和鄙视,唯独,没有恨意。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从来也没有爱过他? 他不曾得到过她的人,更不曾得到过她的心。 他在云锦婳的面前,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夫君,这还不是我爹的功劳?”凌萱很自然地把这份功劳归在自己身上。 哼,没有靖王府相助又如何? 这县官不如现管,她爹如今可是吏部侍郎呢! “是,岳父大人尽力了。只是,我以为自己能升任行商司侍郎。却没有想到,陆明轩不声不响地回京了,更没想到皇上破格任,把那么重要的位置给了他。”苏子文苦笑着摇摇头。 皇上从前对他对苏家都很好,如今他对谁都比对苏家好。 “他一个商人懂什么为官之道?这官儿,大概用银子捐来的。”凌萱冷哼。 “所以,想跟陆明轩交好,真难啊!”苏子文不住地唉声叹气。 他就是把平阳侯府送给陆明轩,人家都看不上啊! “商人重利,陆家更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他这官职花多少钱买来的,自然会要加倍拿回去。既然同朝为官,那必然是要官官相护的。你给他大开方便之门,他便不会断了你的财路。”凌萱跟苏子文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陆明轩初入官场,哪里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呢? 侯门世子出身的苏子文要是在官场上还斗不过陆明轩,那也太无能了。 苏子文脸色稍稍缓和一些,但愿如此吧! 第二天傍晚,萧槿安在明华殿大排盛宴,招待西滨使团。 南陵三品以上官员可以携带家眷出席。 陆明轩因为上任伊始,就立下了功劳,所以也取得了参加宫宴的资格。 他那魅惑天下的容貌和奢华张扬的衣饰,在身着官服的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极为抢眼。 萧霜翎正与萧千蕊低声说笑呢,不经意地一抬头,眼睛就移不开了。 直到陆明轩落了座,萧霜翎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陆明轩天生一双狐狸眼,看谁,都是潋滟生辉,情意绵绵的。 微微一笑,能令百花失色。 “姐姐,那个人是西滨的官员吗?”萧霜翎好半天才收回视线,悄悄问长平公主。 京城中的贵公子,她几乎都认识。 但是,从未见过这个红衣男子。 “西滨的官员还没到呢,那位是江南陆家的公子,武安侯府原本是他家的宅子。”萧千蕊低声说道。 这位陆公子实在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别说是女人,就是男人见了,也忍不住会多看几眼的。 “我怎么没见过他呢?”萧霜翎的眼神又飘了过去。 “他参加过一次宫宴,不巧,那次你染了风寒,没有出席。”萧千蕊解释。 “真可惜。”萧霜翎有些遗憾。 “霜翎,你不会是对他一见钟情了吧?”萧千蕊诧异地问。 谁喜欢陆明轩都不奇怪,但是,萧霜翎却不能。 她是公主,下嫁也是要嫁给世家子弟或者功勋卓着的将军。 萧霜翎抿了抿唇,笑而不语。 是不是一见钟情她不知道,她就知道,诗词中描绘的美男从书里走了出来。 “你别胡闹,你看看历朝历代有哪位公主会嫁到商贾之家的?还是等皇兄给你寻一门亲事吧!”萧千蕊正色警告她。 萧霜翎眨了眨眼睛,低声笑道:“出身不能改变,但是可以改换门庭啊!南陵臣民的身份,还不都是皇兄给的?” “你要是男人,肯定为色所迷。别胡思乱想了,皇兄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萧千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轻轻拧了她一把。 萧霜翎咬住了下唇,是啊,作为公主,她要么像姐姐一样,与他国联姻;要么,下嫁的人选都是能为皇兄所用的。 她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靖王殿下。”陆明轩热络地向萧牧尘招招手。 “陆侍郎,本王还没恭喜你一步登天呢!你说你一个商人,凭什么入朝就是从三品呢?”萧牧尘对这人一如既往的不待见。 “嗐,我们上辈子一定都积德行善了。要不我们两个这样没能力没本事的人,凭什么一个做了王爷一个做了行商司的侍郎呢?”陆明轩笑得百媚生花。 还不是会投胎吗? 他这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意思? 萧牧尘气哼哼地在他身边坐下,两个人又针尖对麦芒地吵了几句嘴。 萧霜翎眼睛一亮,笑着说道:“姐姐,他是南陵的官员呢!” 能得到皇兄的破格任用,跟靖王皇兄也有些交情。 这个人,她可以喜欢了吧? 第240章 看中这个草包的姑娘,不会是你吧 “也许他有婚约在身或者已经娶妻生子了,也未可知。”萧千蕊皱了皱眉。 她不是故意给妹妹泼冷水,只是善意的提醒。 即便陆明轩没有官职,也没有富可敌国的家世,单凭这副出众的容貌,对他芳心暗许的女子就能从江南排到江北。 萧霜翎小脸垮了下来,是啊,还真有这种可能。 她是不能给人做妾的,更不能仗势欺人,逼迫他休妻另娶。 萧霜翎眼珠一转,“我去问问不就行了吗?” 免得她坐在这里,心中猜疑不定。 这么俊美的人,有人先下手为强也是应该的。 若他果真有婚约在身,或者娶妻生子了,好看,她就多看几眼呗! “女儿家要矜持,你身为公主,更是要尊贵一些。这种事情,也是能当面锣对面鼓的问个清楚?”萧千蕊轻声教训着。 她比萧霜翎年纪略长一些,性情也更沉稳。 “我自有主张。”萧霜俏皮地翎眨着眼睛。 她命一名宫女去请靖王过来。 萧牧尘走了过来,长平、长乐起身见礼。 “靖王哥哥,你身边的那位陆侍郎可曾婚配?有位姑娘看上他了呢!”萧霜翎狡黠地笑笑。 “哪位姑娘这么没眼光,看中了这个绣花枕头?”萧牧尘惊奇地问。 还不忘撇撇嘴,以示轻蔑。 萧千蕊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才没笑出声儿来。 萧霜翎:“……” 你们男人娶媳妇儿是要先经过科考的吗? 都是好色之徒,她这眼光已经超越别人一大截了好不好? “靖王哥哥,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萧霜翎嘟起了嘴巴。 “等着,我去给你问问。”萧牧尘知道陆明轩有钱。 有没有媳妇,这可没写在他的脸上。 “哎,本王问你,成亲了没有?”萧牧尘单刀直入。 陆明轩笑得别提多欠揍了:“没有,我跟你不一样,我得先立业后成家。” 萧牧尘连着翻了他几个白眼儿! 看看,他就说这家伙儿肚子里装了一包草吧? 他都是王爷了,还立业? 那不是就只能谋权篡位了吗? 这可不是努力,而是,作死! “那有婚约吗?”萧牧尘又问了一句。 “没有。怎么,靖王殿下想要为陆某做媒吗?”陆明轩低笑。 他们两个的关系,有这么亲近吗? “想得美!本王可不想害人家的姑娘。”萧牧尘冷哼。 陆明轩生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又挥金如土。 喜欢他的女子,大概多如过江之鲫。 谁做了他的正妻,就这些烂桃花都打发不过来。 “我问过了,他没有婚约也没有娶妻。但是,你别多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萧牧尘刚编排了陆明轩一句,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儿了。 萧霜翎她,为什么听了这个消息眉开眼笑的,整个人快乐的似乎都要飞起来了呢? “那个看中这个草包的姑娘,不会是你吧?”萧牧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靖王哥哥,我母妃说背后说人是非论人长短,不是君子所为。”萧霜翎义正言辞地说道。 萧牧尘:“……” 好好好,算我多管闲事。 萧牧尘拂袖而去,萧霜翎双手捧着脸颊犯了愁。 “姐姐,还是你命好,这顺应天命都这么简单,没有一点儿曲折阻碍,就等到了良缘。我该怎么办呢?” 她没见到陆明轩之前,坚信天下没有一个男子可以让她放下女儿家的矜持和公主的尊贵去主动追求对方。 可是,见了陆明轩之后,她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破个例。 只是,如果自己是一厢情愿呢? 若是被回绝了,她这面子往哪儿放? 萧霜翎有些胆怯了。 靠近了,怕陆明轩嫌她不自重。 离远了,又怕有人捷足先登。 想慢慢走入他的心中,她又不能随意出宫。 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萧霜翎越想越苦恼,小脸都皱了起来。 “真的很喜欢?”萧千蕊不由得失笑。 一见钟情,果然看的都是脸。 萧霜翎重重地点头。 “可是,你对他一无所知啊!”萧千蕊有些担忧。 靖王哥哥,对陆明轩的印象似乎不太好。 听他的意思,陆明轩只有一副好看的皮囊,没有真才实学。 “姐姐对西滨国君又知道多少?你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还不是就要嫁给他了?”萧霜翎反问。 萧千蕊默默点头,许多女人在盖头揭开的那一瞬,才能见到自己的夫君。 婚姻是否美满,大多数靠的是运气和娘家给的底气。 “什么都有可能是装出来的,比如人品,之前苏子文还不是装得对武安侯一往情深的?比如才华,这世间从来不缺欺世盗名之辈。比如家世,也许外面就剩下个空架子了,却不得不努力维持。 只有容貌,才是真实的,美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凭什么喜欢名利的,被人认为是上进?喜欢美色,就被人认为肤浅呢?”萧霜翎振振有词。 萧千蕊:“……” 有道理! “陆公子如果是个庸才,皇兄岂不是成了识人不明的昏君了?靖王哥哥对陆公子有偏见,大概是因为除了皇兄,他又被人压了一头吧?”萧霜翎大胆地猜测。 萧千蕊抬头看了过去,陆明轩与靖王并肩而坐。 论相貌论富贵,好像是陆明轩略胜一筹。 如果能遇到一个一见就满心欢喜的人,大概就是天赐的缘分吧? “霜翎,我倒有个办法。”萧千蕊想帮她一把了。 “姐姐快说。”萧霜翎大喜过望。 “你去求皇兄直接赐婚啊!”萧千蕊笑道。 “对!姐姐真是兰心蕙质,我这就求皇兄去。”萧霜翎急不可待地走出来明华殿。 这姻缘既是她自己主动求来的,陆明轩还不能推辞。 这何尝不是遵循天意呢? 她刚走出没多远,萧槿安迎面走了过来。 “皇兄,请您屏退左右,臣妹有事相求。”萧霜翎捂了捂脸颊。 萧槿安一挥手,太监和侍卫都退到合适的距离。 “皇兄,臣妹求您为我赐婚。”萧霜翎鼓足了勇气,红着脸说道。 萧槿安一皱眉:“朕知道你与千蕊感情甚笃,但是不能共事一夫。” 南陵,不能,买一送一啊! 第241章 我为什么要杞人忧天呢 萧霜翎愕然瞪大了眼睛:“皇兄,这世上男人很稀缺吗?我自小用了姐姐很多东西,难道男人也只能用她剩下的吗?” 她跟千蕊姐姐的确感情很好。 二人相差不过半岁,从小就形影不离。 两个人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都可以随便用对方的。 但是,男人,也能吗? 萧槿安凤眸半眯:是他,会错意了吗? “你看中了哪家的公子?”萧槿安笑问。 这事儿也有凑热闹的? “皇兄,臣妹看中了谁都可以吗?”萧霜翎讨好地笑。 皇兄对商户会有偏见吗? 萧槿安略一颔首:“朕的皇妹,嫁给谁都是他的福气。” 他以为萧霜翎是担心自己这个庶出的公主不够尊贵呢! “皇兄,那您快把这福气赐给陆侍郎吧!”萧霜翎喜笑颜开。 “你说要嫁给谁?”萧槿安一个愣怔。 “陆明轩陆侍郎啊!”萧霜翎也懵了。 难道,朝中还有其他姓陆的侍郎?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萧槿安有些诧异。 陆明轩果然好本事,才一入宫,就勾走了他皇妹的魂儿。 “还,还没认识呢!”萧霜翎有些心虚,“就远远地看了一眼,觉得他真好看。” “就喜欢他生得俊俏?”萧槿安不由得失笑。 他这个妹妹心思倒是简单。 “他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人品端正,又有才华。这样有才有貌德行又好的人,我自然喜欢了。”萧霜翎想说明,她不是很好色。 “你怎么知道他人品端正,有才华,德行好?”萧槿安诧异地问。 不是说,他们不认识吗? “不是说相由心生吗?能得老天偏爱的人,给了他美丽的容貌,自然会给他美好的品德和出众的才华。就像皇兄,不但生得俊美无俦,还有雄才大略之能,恭俭济民之心。” 萧霜翎一番赞美的话,夸了两个人。 萧槿安刚想告诉她,这世间常见蛇蝎美人,也不乏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但是,听到萧霜翎后半段话,他忽然就不想反驳了。 “今日真是双喜临门,朕就为两位皇妹一起赐婚。”萧槿安笑得比萧霜翎还开心呢! 如此一来,他跟陆明轩的关系更亲近了一步。 “多谢皇兄!”萧霜翎心花怒放。 萧槿安才走出三步,萧霜翎在后面弱弱地问道:“皇兄,如果,陆侍郎没看上我该怎么办啊?” 陆明轩那相貌,就是女人在他面前都要自惭形秽。 萧霜翎自知不是倾城绝色的美女,她除了公主这个身份,好像就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了。 萧槿安的声音跟步伐一样坚定:“牛不喝水强按头。敢不答应,朕就治他个抗旨不遵之罪。” “那陆侍郎不会恨我吗?”萧霜翎皱着小眉头。 她终究还是要仗势欺人了吗? “朕只负责把人送给你,至于他爱你还是恨你,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萧槿安勾了勾唇。 他只能帮她到这里了。 萧霜翎嘟着嘴巴皱着眉。 本事? 她有什么本事? 以色诱之? 她还没有陆明轩漂亮呢! 以利诱之? 陆明轩可比她有钱多了! 动之以情? 她对陆明轩没有恩情。 晓之以理? 这种事情根本就没办法讲理啊! 萧霜翎被难住了,长一声短一声地叹气。 萧槿安停下脚步,刚想教唆,不,是教导她几句。 萧霜翎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杞人忧天,万一他喜欢我呢?” 萧槿安勾了勾唇,老天是公平的。 陆明轩一肚子诡计,而萧霜翎没有什么心机,他们生出来的孩子,就不会太奸诈。 若是陆明轩的妻子也生了七窍玲珑心,他们的孩子,怕是要九尾狐来投胎了。 “皇兄,臣妹先行告退了。”萧霜翎提起裙角加快了脚步。 宫宴即将开始了,所有人都应该在明华殿恭迎皇上的到来。 萧槿安走进来的时候,南陵的文臣武将和西滨的使臣同时起身行礼。 宣平帝对西滨使臣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寒暄几句,宫宴就开始了。 “摄政王,你要如何享用美酒佳肴呢?”萧牧尘含笑问道。 他,要么拿下面具露出真容,要么眼巴巴看着别人吃喝。 “靖王殿下,武安侯为本王准备了几架屏风,围住席位。这屏风从里向外看,一览无余。从外向里看,隐介藏形。”云浩然的目光已经看向云锦婳。 萧槿安一口气哽住了,锦婳为西滨的摄政王考虑得可真周到。 她细腻的心思,不是该用在自己身上吗? “我们皇上感念西滨诚意,吩咐本侯务必使宾主皆欢。摄政王,你要谢,就谢过我们皇上吧!”云锦婳把这功劳推给了萧槿安。 咳咳,她是假公济私了。 “多谢陛下隆恩。”云浩然躬身一礼。 自家妹子愿意哄皇上开心,他就陪她演这场戏吧! “哈哈哈,摄政王远来是客,朕自然要让你有宾至如归之感。”萧槿安刚涌上心头的一点儿不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啧啧,锦婳虽然在情感方面有些迟钝。 但是,在外人面前给足了他的面子。 真乖! 萧槿安一抬手,悠扬的乐曲萦绕在大殿的每个角落。 随着乐声,殿外走进十几名年轻貌美,身姿轻盈的姑娘。 她们时而广舒云袖,时而如彩蝶穿梭,时而衣袂翻飞,给大家献上了一场视觉盛宴。 在祥和的气氛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云浩然戴好面具,命人撤去了屏风。 “陛下,通商的事情我们已经达成协议。我们西滨国君有意迎娶南陵公主为后,不知能否如愿?”云浩然向上抱拳。 “朕的皇妹长平公主萧千蕊柔明毓德,克娴于礼。适逢西滨欲与南陵结为秦晋之好,摄政王几次向南陵求娶贤后,朕惟愿西滨国君善待皇妹,更愿两国世代友好。” 萧槿安应允了这门亲事。 “多谢陛下。”云浩然此行功德圆满了。 西滨的使臣面面相觑,合着他们出使南陵,就是走个过场的? 两国通商和皇上的亲事,摄政王一人就搞定了? 第242章 打不过就加入吧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萧槿安又给在场的人来了个意外:“南陵今日双喜临门,朕还要再宣布一桩喜事。” 云锦婳顿时紧张起来,脊背绷直了。 萧槿安他不会,把要娶她的事情公布于众吧? 那个,不是她不愿意,而是,时机不成熟。 “为成佳人之美,兹将长乐公主萧霜翎下降行商司侍郎陆明轩,一切礼仪由吏部尚书与钦天监监正承办。” 呼! 云锦婳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臣妹遵旨。”萧霜翎躬身谢恩。 陆明轩愣怔了好一会子,这才转头看着萧牧尘,低声问道:“皇上刚才说,把这位公主指给谁了?” 他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好像从皇上的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给了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了。”萧牧尘眉头蹙成了一个核桃。 他没想到萧霜翎真的看中陆明轩了。 更没想到,这丫头心动之后立即付以行动了。 前脚刚跟自己打听了陆明轩有无家世,后脚就求皇兄给她赐婚了。 真是,兵贵神速啊! “哦,那不是我。”陆明轩揉了揉耳朵。 的确是他听错了。 金玉其外是他,败絮其中肯定说的别人啊! 对不上,对不上。 “陆大人,快快谢恩哪!”临近的人悄声提醒他。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这是被砸昏头了。 陆明轩狐狸眼瞪得老大。 所以,皇上刚才是给他赐婚? 靖王骂的也是他? “哼,你看不上我,我还不想高攀呢!”陆明轩冷哼一声,用鼻孔看着萧牧尘。 师兄很过分啊,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擅自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那他晾皇上一会儿,也不是很过分。 “本王劝你还是从了吧!否则……” “不就是抗旨不遵吗?我不同意,皇上还能砍了我的脑袋?”陆明轩打断了萧牧尘的话。 “那倒不会。只是,你知道的,南陵与北漠一战,劳民伤财,国库空虚,我皇兄是真穷啊!本王成亲,国库没有拿出一两银子。长平、长乐公主之外,本王还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尚未婚配。他们成亲,算下来至少也要十几万两白银。 皇兄他手头拮据,本王又新婚不久,积蓄花了大半,所以皇兄为了维持皇室的体面,大概会向人借债。他这个人,跟骗子不一样。骗子借钱,会说很快还给你。他借钱,基本上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萧牧尘看着陆明轩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真肥! 换了他,也绝对不会放过这只肥羊。 “你什么意思?”陆明轩要炸毛了。 也就是说他这官儿当得,拿到的俸银还没有贴进去的银子多?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萧牧尘幸灾乐祸地笑。 “那我答应了这婚事有什么好处?”陆明轩第一次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你只需要花钱娶了长乐公主就好,然后你让她执掌陆家的中馈,本王保证皇兄在她那里占不到分毫的便宜。”萧牧尘一本正经地说道。 花钱娶媳妇儿,这事无可非议。 但是,还要他花钱给别人娶媳妇儿,陆明轩是不愿意的。 他们两个这儿低声嘀咕着,明华殿里的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皇上的恩典,陆侍郎不想要? 萧霜翎半天等不到陆明轩的回应,又是委屈又是尴尬。 你愿意不愿意的,好歹表个态。 这装聋作哑算怎么回事儿? 你要娶的人是我,你跟靖王商量什么? 他是我哥,又不是你爹! “陆侍郎,你是要抗旨不遵呢?还是觉得本公主配不上你呢?”萧霜翎转过身来,直视着陆明轩。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两只黑亮的大眼睛瞪得溜圆。 那气呼呼的样子,像极了丢了松子的松鼠。 陆明轩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这位公主跟他师兄一样,焉儿坏! 那两个问题不是一个意思吗? 都是藐视皇室,挑衅皇权。 姓萧的都是狐狸,而且抱团儿欺负他。 他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太累了。 算了算了,打不过,就加入吧! 成为一家人了,师兄想薅他的羊毛,也会下手轻点儿吧? 众目睽睽之下,陆明轩瞪着眼睛说谎:“公主殿下,我刚才恍恍惚惚听到皇上为我和公主赐婚了,我以为自己喝多了,白日做梦呢!我刚才特意再三向靖王求证,他说是真的。可是,我不敢信啊!我怕一站起来,这梦就醒了啊!” 萧牧尘:“……” 你他娘的还要脸不要啊? 萧霜翎回嗔作喜:“那陆侍郎现在清醒了,你意下如何呢?” “多谢公主垂青,谢皇上隆恩。”陆明轩喜滋滋地谢恩。 萧霜翎羞涩又甜蜜地笑了。 嘿嘿嘿,这么俊俏的郎君,是她的了! 女追男隔层纱。 还真是这样的。 薄薄的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了。 “恭喜长平公主,恭喜长乐公主,恭喜陆侍郎。”云锦婳诚心诚意地送上了祝福。 祥龙寺的那些签文都一一应验了啊! 她忽然明白了骑龙跨凤的真正含义。 “恭喜两位公主,恭喜陆侍郎。” 大家随声附和。 只是,很多人看着陆明轩,那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他凭什么官场情场两得意? 这天底下的便宜,都让他一个人占去了。 “多谢多谢,在下届时会拿出全部身家迎娶公主殿下。”陆明轩表达出了他的诚意。 同时,他还洋洋得意地瞟了萧槿安一眼。 再想算计我,你得问问你妹妹答应不答应? 云浩然:“……” 你炫富不能换个场合吗? 现在,压力给到了西滨。 萧霜翎秋波如水,心底的欢喜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那一副柔情似水,情意绵绵的模样,让萧牧尘有些慌了。 完了,他的本意是想让萧霜翎掌管了陆家的财产,在皇兄有困难的时候,他们兄妹适当地伸出援手。 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失控了。 他妹妹为色所迷,一颗心似乎全都扑到陆明轩的身上了。 唉,女生外向。 这丫头,怕是指望不上了。 他,是不是给皇兄帮了倒忙? 第243章 李青柠,她不会是疯了吧 欢乐是别人的,李青柠独自咀嚼着浓浓的苦涩。 今夜,她的一双儿女就要被带离身边了。 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重逢? 她不确定自己最终是否能离开齐王府,但是只要孩子们平安顺遂,她就别无所求了。 坐在马车里,她一手一个紧紧搂住了孩子,却什么都不敢说。 也不能说。 “娘,您怎么了?”萧宏业皱着眉头问。 他察觉到娘亲跟往日有些不同了。 在宫宴上,自始至终,娘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现在,更是满面凄苦,眼中透出了他看不懂的哀伤。 李青柠摸了摸他的头,叮嘱道:“宏业,你长大了,要帮助娘好好照顾妹妹。以后,要听锦婳姨母的话。” “娘,您要去哪里?为什么要哥哥照顾我?为什么要听云姨的话?”灵若抓住了娘亲的手,一脸的迷茫。 “娘!”萧宏业也紧张起来。 他怎么从娘亲的交代中听出了生死离别的味道? “娘只是告诉你们,锦婳姨母是个很好的人,她跟娘一样地疼爱你们。”李青柠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温柔的笑容。 两个孩子乖乖地点头。 回到齐王府,萧宏业和灵若各自回房。 才走到二门以内,突然有两道黑影扑了过来,一人抓住一个孩子。 “救命啊!” 灵若和跟在身边的丫鬟慌乱地哭喊。 萧宏业奋力挣扎,抬腿向抓着他的人踹了过去,高声怒骂:“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呼救的声音惊动了齐王府的护卫,他们迅速赶来,冲上前去,试图救出两位小主子。 但是,两个蒙面的人,武功高强,手里的刀剑舞得密不透风,护卫们根本无法靠近。 李青柠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凄厉地呼喊:“你们,你们千万不要伤了我的孩子。想要银子,我给你们就是。” 萧常林正在秉烛夜读,听到后宅闹成了一团,快步走出来想看个究竟。 “常林,求求你,救救宏业和灵若。”李青柠哭着向萧常林求救。 “你们快去救人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宏业和灵若给救下来。”萧常林急得踹了几个畏首畏尾的护卫几脚。 他摩拳擦掌,却终究没有上前半步。 齐王府的侍卫被逼迎战,却力不能敌,眼睁睁看着两个蒙面人带着小主子跳出了围墙。 “快追!”萧常林带头追出了府门。 夜色茫茫,那两个人踪迹皆无。 “嫂子,你别着急,我,我这就去报官。你放心,他们不敢伤害宏业和灵若的。大不了,就是索要一些财物。咱们就是把整个齐王府都给出去,也要把我的侄儿和侄女换回来。”萧常林握紧了拳头,指节隐隐泛青。 他红着眼睛安慰李青柠,也安慰着自己。 李青柠泪如雨下,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一颗心如坠冰窖。 萧常林可是孩子们的亲叔叔啊,生死关头,他却依然选择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实。 齐王府就是一个魔窟。 萧常山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儿,温润儒雅的萧常林也是个畜生。 她的儿女怎么会有这样冷血无情的亲人? “你们都是死人吗?”萧常林对着一群丫鬟婆子怒吼。 几个人赶忙把齐王妃扶了起来。 “孩子没了,我也不活了。”李青柠甩开了丫鬟,一头向廊柱撞去。 “嫂子!”萧常林一个箭步就要窜出去,却生生顿住了脚步。 “扑通!” 李青柠的身子软软地瘫倒了,额角“汩汩”冒出鲜血来。 “快请府医,快去报官。”萧常林又气又怒,清秀的五官在夜色中有些狰狞。 如果不隐瞒他会武功的事实,他就可以把侄子侄女给救回来。 他只要动作稍稍快一些,就能阻止嫂子受伤。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 齐王府一阵大乱,府医给齐王妃包扎了伤口,血止住了,但是她的哭声却怎么都止不住。 “二公子,王妃的伤势于性命无碍,但是悲伤过度,伤了心神。派人仔细照看,以免她再做出糊涂事来。尽快请王爷回府,好好安抚王妃的情绪吧!”府医悄声提醒。 人淡如菊的齐王妃,经历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意识消沉,眼神都变得空洞了。 “知道了。” 府医不说,萧常林也会这么做。 齐王府的当家人是他大哥,出了乱子,他自己不回来,等着谁给他收拾烂摊子啊? 齐王闻讯不敢怠慢,一人一骑打马狂奔,急忙赶回家中。 “青柠,我回来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咱们的儿女找回来。”萧常山抬手想拍她的手背。 李青柠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急忙缩手。 一想到她跟这个虚伪的男人同床共枕十几年,她就恶心的想吐。 萧常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狐疑,李青柠这个时候不是最需要他的安慰和陪伴吧? 怎么,她避他如避蛇蝎? “王爷,王妃她受了惊吓,任何人靠近她,她都会浑身颤抖。”一旁服侍的小丫鬟抹着眼泪说道。 萧常山眼睛的余光扫了过去,李青柠缩在床头的一角,抱着双肩,低垂着头,瑟瑟发抖。 “王妃,别怕,本王回来了。”萧常山站在床边,身子前倾。 “啊!你不要过来啊!不要抢我的孩子,不要杀我。”李青柠惊恐万分,尖声叫了起来。 她披头散发,面色惨白,瞪着血红的眼睛,形如厉鬼。 萧常山打了个冷战,李青柠,她不会是疯了吧? “用心服侍王妃。”他交代一句,就走了出去。 他要问问萧常林,他就是这样替自己照顾妻儿的? 萧常林这两天被折腾坏了,白天要打理府中各项事务,到了夜晚,李青柠时不时就跑到院子里哭叫,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哄劝。 等李青柠好不容易睡下了,天,亮了。 这会子忙里偷闲小睡片刻,却在睡梦中被人拎了起来。 他一睁眼,就看到大哥那张愤怒的脸。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抽在他的脸上,萧常林的嘴角沁出血来。 “啪!” 他反手一记耳光抽了回去。 他娘的,老子不忍了! 第244章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萧常山愣住了。 他今日是撞了邪祟吗? 李青柠不对劲儿,萧常林也不对劲儿。 “府中被你弄得一团糟,我的一双儿女在你眼皮底下被人掳走了,你嫂子在你面前差点儿一头撞死,你竟然还敢跟我动手?”萧常山低声怒吼,睚眦欲裂。 他闯下了这塌天大祸,不是应该任由自己打骂,随意处置的吗? “不是你要我隐忍的吗?不是你要我刻意隐瞒会武的事情吗?上次我不过出手教训了教训了几个泼皮无赖,你就打了我,这次我听你的话了,没有露出一点儿人破绽,你还打我。 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满意?是不是我以死谢罪你就满意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要我如何救人?” 萧常林低声嘶吼,额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萧常山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就是他自己在场,也会做出跟萧常林同样的选择。 “你可看出了贼人的来历?”萧常山口气和缓下来了。 “没有,我心瞎眼盲,看不出来。”萧常林冷冷的回答。 “常林,别赌气。齐王府多年来平安无事,最近却接二连三的横生祸端,你不觉得怪异吗?”萧常山努力按捺住火气。 这个时候,他们兄弟不能生出嫌隙。 “可能是你坏事做得太多,遭了报应吧!”萧常林冷嘲热讽。 压在他心中多时的不满一下子爆发了。 “萧常林!”齐王眸色猩红。 显而易见,这个弟弟激怒他了。 “想教训我?别忘了,你现在不能运功,否则,可能走火入魔,甚至性命不保。”萧常林咧着嘴笑。 他忽然发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感觉,真好。 云锦婳说得对,他日后的成就一定会超越大哥。 那么,他为什么还要看萧常山的脸色行事呢? “常林,覆巢之下无完卵。齐王府若是出了什么事,后果你要一并承担的。”萧常山被萧常林刺激了一下,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的功力明年才能恢复,他要进补的食材也要萧常林来提供。 眼下很多事情,他都要借助萧常林才能完成。 萧常林冷哼几声,他自然知道他们的命运早已经绑在了一块儿。 “事发突然,你知道我这么多年只修炼一门武功,又从未在江湖上走动,对其他门派的功夫和人都不了解。我只看出来那两个蒙面人武功和轻功都很好,放在江湖中,绝对是一流高手。 大哥,你不会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是来寻仇的吧?嫂子当时表示愿意破财消灾的,但是那两个人没有理会。你说,他们不会真对宏业和灵若下毒手吧?”萧常林猜测。 萧常山心中一紧,随即摇头:“不会,这么多年以来我处处与人为善,行事又极为低调,不曾得罪过任何人。” 在萧常山看不到的地方,萧常林暗暗撇嘴。 他与人为善? 这些年他害死的年轻姑娘,怕是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你不是说自己在宁远县险些暴露身份吗?会不会有人寻着蛛丝马迹查到了什么?”萧常林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没有人会怀疑到我的身上。如果真有人怀疑齐王府,也是你引来的祸端,都是你不肯听我的话。 我就说不要在京城乱来,去周边的县城和乡村,杀了人尸体扔到荒郊野外,这才是万无一的好办法。你倒好,那杀人害命的手法,与我一般无二,难保不会惊动我在宁远县遇到的人。” 萧常山抱怨。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没糟蹋人家姑娘的清白,而且,我杀人剖心也不是为了自己。”萧常林更正。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如果死后下地狱的话,萧常山在第十八层,而他起码要在十五层以上。 萧常山低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只想个办法,早日救出两个孩子才好。” “我已经命人报官了。”萧常林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他们指望不上的。”萧常山摇摇头。 他作案累累,但是官府根本就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来。 “那,就画了宏业和灵若的影像,重金悬赏。只要发现两个孩子的踪迹,赏银一千两。若是能送他们回府,赏银五千两。若是找到他们的尸体……” “住嘴!”萧常山怒喝一声。 萧常林乖乖闭嘴,他也不希望侄子侄女遭遇不测。 但是,谁敢保证呢?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静默,兄弟两个相顾无言。 “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罚我?我公婆宽和仁厚,我夫君为人正直,我小叔小姑谦和有礼。我们这样积善有余的人家,不曾做过欺天灭地的事情,这世间若是有报应,也不该落到我们的身上啊! 老天啊,你睁睁眼,把孩子还给我吧!我求求你,求求你……”院子里响起了李青柠悲惨的哭声。 萧常林头大如斗:“唉,又来了。大哥,嫂子只要睡醒了,就会在院子里狂呼乱叫。你说,她的疯了呢,还是这世上真有报应?” “你少胡说!哪里有什么报应?这世间无非是弱肉强食,死了的都是没有本事的废物。”萧常山最讨厌的就是“报应”两个字。 “那,如果孩子发生了意外,是不是说明他们也是废物呢?”萧常林问。 萧常山差点儿被他气吐血,萧常林是怎么了? “快想想办法,要么给嫂子治好病,要么给她送到清净的地方,她再这么闹下去,我都要疯了!”萧常林捂住了耳朵。 萧常山满面愁容,他该如何安置李青柠呢? “大哥,不过是给嫂子寻个安心休养的地方,你有什么舍不得的呢?我却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个怜香惜玉的。”萧常林语带讥诮。 面对那些年轻的姑娘,他可从来不曾心软过。 “你懂什么?”萧常山冷睨了他一眼。 他当初娶李青柠是因为李家不过是书香门第,不给世人以为他要借助岳父家来增强齐王府势力的机会。 现在,李太傅这个帝师的身份,可是大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