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动春心》 第1章 “夏医生，楼下有人说是你老公。” 早上七点，通宵做完手术的夏眠来到医院门口，挑了个早餐店坐下。 跟她一起的还有她的值班搭档，赵媛。 “老板，两碗云吞面，我的不要香菜，她的要香菜。” 熟练地点完餐，夏眠抽了几张纸巾擦拭桌子。 一旁，赵媛还在喋喋不休：“真的，好姐妹不骗好姐妹，我跟你说，男人就是一个好东西都没有。” “不管他们一开始表现得多好，最后都会露出丑陋的真面目。” “尤其天蝎座和处女座的男人，你遇到就直接跑，听我的，千万别回头，你姐我就是在这两种男人身上栽的跟头最多。” “甭管他们长得多人模狗样……” 在赵媛不停的耳提面命中，热腾腾的云吞面被端了上来。 白花花的面条卧在碗中，汤汁清澈，上面漂着两点金色的油星子。店家还给放了一点葱花，翠绿点缀其上，让整碗面看起来更加诱人。 熬了一宿也饿了一宿的夏眠拉下口罩，撩起一筷面吹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送进了嘴里。 明明清清淡淡的说不上多么美味，可就是熨帖得让她忍不住微眯起眼，发出喟叹。 “欸，你听没听我讲话？”赵媛看向夏眠。 把嘴里的面咽下，夏眠点头应道：“在听在听，遇到处女座的男人就赶紧跑。” “还有天蝎座！” “好好好，还有天蝎座。” 半碗面下肚，夏眠缓过来了不少。 她往碗里加了点醋：“我觉得你还是别太信这个，总不可能几十亿人就那么十几种性格。” 赵媛道：“可我相亲相到的还有周围碰到的天蝎男全是人渣。” 夏眠想说可能只是你碰上的天蝎男恰好都是人渣，不代表别的天蝎男都是人渣，但姐妹就是这样，用不着讲道理，附和就完事了。 于是夏眠点点头：“是是是，天蝎座的男人全是人渣。” 赵媛满意了，又开始讲起其他重点：“还有啊，现在不是流行什么体型差嘛，确实看起来很萌很苏，但我说真的，眠眠你可别找那种比你高很多还比你强壮很多的，否则……” 话音一顿，赵媛看到了什么似的贴到夏眠耳边，压着声道：“喏喏喏，就比如那边那种。” 夏眠抬起眼：“哪边？” “坐最里面那桌的。” 夏眠抬眼望去，看到了一个身着黑T恤黑长裤的男人。 男人背对她们而坐，只能看到对方宽阔的肩背和劲瘦的腰线，还有那露在短袖外的胳膊，肌肉紧实，线条流畅，看着就很有力量感。 赵媛认真地对她说：“虽然这种男人看起来很有安全感，但要命的时候也是真要命，我昨晚才给一个小姑娘做了缝合。” “总之从我的个人经历上来讲，我不建议你找天蝎座和处女座的男人，从生理契合度来讲，我不建议你这种小身板找太高大的男人，否则肯定会吃苦头。” 夏眠低着头专心吃面：“没事，只要我不找男人，我就不会吃苦头。” 赵媛惊讶地看着她：“不是吧，你真不打算找对象啊？” 夏眠摇摇头：“不找，工作上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有空找对象。” “现在的女孩子怎么都一点不着急找对象，我带的那两个学生也跟我说不急。”赵媛单手托腮，摇头啧啧两声。 夏眠弯起眼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两人吃完了早饭，夏眠率先站了起来：“我去结账。” 说罢她走到收银台，刚开口问了个“多少钱”，老板就说她们那桌已经有人结过了。 夏眠愣了下，回头看了眼四周，除了赵媛外一张熟悉的面孔都没有。 她问老板：“谁结的？” 老板回答：“就刚刚坐里面那桌的男的，他说他叫天蝎座，还说我只要跟你这么说你就能明白。” 夏眠：“……” 她不太想明白。 抿了下唇，夏眠又问：“那他还有没有说别的？” “没了。” “好，谢谢啊。” 夏眠点点头，转过身，回到赵媛旁边。 赵媛一脸莫名地看着她：“怎么了？” 夏眠抬手搭在赵媛的肩膀上，一字一句地认真道：“媛媛，答应我，我们以后都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了，好吗？” 赵媛脑子一下就转了过来：“我们刚刚说的话被那个男的听见了？” 夏眠冲她点了点头。 “听见就听见呗，我们又没有说他坏话。” 赵媛理直气壮，“而且我们那是在夸他好不好？他听了估计心里得意得很。” 夏眠说：“他是天蝎座的，我们刚刚说天蝎座都是渣男，他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我不但骂天蝎座，我还骂男人呢。” 赵媛完全不以为意，拿着包站起身，“走走走，我得快点回去了，还得准备一个手术呢，你呢？” 夏眠道：“回去先补觉，睡两个小时起来查房。” 夏眠跟赵媛并不是一个科室，赵媛在急诊科，而她在心外科。 她们两人在同一个学校毕业，又在同一个医院工作，加上经常碰巧在一个时间值班，接触很多，所以日积月累下来，关系非常不错。 昨晚就是轮到夏眠值班，急诊科又恰巧收了个急性心肌梗死的病患，所以她被赵媛一通电话叫了过去，又是抢救又是做手术，一直忙到天亮。 忙到天亮还不算完，九点她还得去查房。 和赵媛分开后，夏眠回到办公室小睡了一会。 闹铃一响她便睁开眼，用冷水洗脸漱口，把疲态强行压下后精神饱满地来到了住院部。 住院部的病人都很喜欢她，尤其是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总想着把自己的孙子外孙介绍给她，孙子外孙介绍不成还有外甥侄子之类的等着。 总之只要轮到夏眠查房，就少不了要被介绍对象。 今天也一样。 查完房，夏眠的口袋里多了五张名片。 “收获颇丰啊夏医生。”一个圆脸的小护士笑嘻嘻地跟她开玩笑。 夏眠顺势跟她侃了起来：“人气高，没办法。” 小护士夸张地摇摇头：“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夏眠长得漂亮，身材也好，性格温柔还爱笑，是妥妥的招桃花体质。 事实上她也确实招了不少桃花。 从她进医院工作起，从同事到病人再到病人家属，向她表示好感的人不计其数，可偏偏她的心比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刀还要冷。 桃花来一朵她斩一朵，从不拖泥带水。 因此勤勤恳恳工作五年，回头一看仍是单身。 并且寡王这位置她还有越坐越牢的架势。 因为她打算申请接王医生的班，做他们科室下一年的住院总。 住院总，全称住院总医师。 需要住在医院，24小时待命，是个又脏又累又苦的活，但也是升主治医生前必经的一个岗位。 在这个岗位上，别提谈恋爱了，出趟医院都不容易。 如果夏眠真的成功做了住院总，那都不用她出手，桃花自己就先跑了。 小护士道：“夏医生，你真的要申请做住院总啊？” 夏眠弯起眼点点头：“对啊。” “那这样的话你岂不是三十岁之前就能坐上主治的位置了？” “是啊，厉害吗？” “厉害！” 小护士眼睛亮亮地看着夏眠：“果然无爱自然神，男人只会影响你升职的速度！” “没错！” 趁现在手头没事，差不多年纪的两人开心地插科打诨。 忽然，护士站的座机响了。 小护士收了笑，立刻一脸严肃地接起电话：“喂。” 见对方有事，夏眠挥挥手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结果才抬脚就对上小护士几乎皱成菊花的脸。 小护士对她说：“夏医生，找你的。” “找我的？” 小护士点点头，表情一言难尽：“保安说楼下有个男的非说是你老公，而且他手上还有你俩的结婚证。” 夏眠刚走到小护士身边，准备接过话筒。 一听这话她直接收回了手，并立刻作出诊断：“这人大概率是妄想症，你让他去挂精神科，找我没用。 第2章 这男人……好像还真是她丈夫！ 夏眠没太把对方当回事。 她在医院工作了五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识过，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能让她的心再掀起什么波澜。 再说了，那个人都消失三年了，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 不过她还是留了个心眼。 对于这种奇奇怪怪的人，还是多警惕点好。 中午。 夏眠从一堆病历中抬起头，长长地深呼吸了一下。 她起身动了动酸痛的四肢，决定先去吃饭，剩下的工作等吃完再处理。 下了楼，她一边揉捏后颈，一边往食堂的方向走。 没走几步，就看到保安大叔朝她直直走了过来。 夏眠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有什么事吗？” 保安大叔把她拉到边上，说悄悄话似的抬起一只手拢在嘴边，压着声道：“那个男的还没走呢，你看我要不要报警？” 一边说，大叔的眼睛一边往外瞅。 夏眠顺势看了过去，没在大门口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她问：“他在哪呢？” 大叔给她指了指：“在对面面馆门口坐着呢，他都坐那儿一上午了，我估计他是在等你下班。” 一听这话，夏眠心下微沉。 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夏眠脑子里已经把近段时间做过的手术、接待过的病患及病患家属全盘了个遍，但盘来盘去也想不出有什么人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而且还是用这么奇葩的方式。 难道…… 对方真的有精神病？ 把自己错认成他老婆了？ 见她不吭声，保安催促道：“夏医生，现在应该怎么办啊？他坐在面馆那我也不好去赶他，要不你报警，就说他骚扰你，我们门口的保安全都可以给你作证。” 对于一个不知底细且举止怪异的高大男子，安全起见，夏眠并不想跟其有什么接触。 于是她摇摇头，看着那人的身影道：“我今天下班走侧门。叔，麻烦你帮我盯着点他，有什么情况直接打我办公室电话，我下午都在办公室。” 保安大叔一口应下：“行！我帮你看着他！” “谢谢叔。” 说完，夏眠就要离开，可就在这时，男人似乎是发觉了他们的视线，忽地抬起头，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瞬间，目光对上。 夏眠被对方精准且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但同时心里又生出一股怪异的熟悉感。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会是在哪里呢？ 黑衣，黑裤，还有这宽肩窄腰…… 夏眠眨了眨眼，她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早上吃面的时候碰到的那个说自己是天蝎座的奇怪男人么？！ 认出对方后，夏眠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但困惑的感觉更重了。 这人到底什么情况？ 难道真的有精神病吗？ 不然为什么一会说自己叫天蝎座，一会又说她是他老婆？ 不等夏眠仔细思考，男人已经从面馆的凳子上站起，直直朝她走了过来。 早上吃面的时候因为是坐着，所以看不出什么，现在男人整个走在阳光下，夏眠立刻注意到对方比周围人要突出许多的身高，目测起码一米八五以上。 除了高，对方的身材也很突出。 笔直修长，健壮却不显得魁梧，远远看着像一棵苍劲的白杨。 走路时身形不摇不晃，步伐有力沉稳，再加上那剃得极短的头发和凌厉的目光，几乎让人瞬间就联想到了士兵和军官之类的职业。 这样的人，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夏眠困惑归困惑，反应却一点也不慢。 她先是观察周围，确认周围有很多人且保安也在，如果对方要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有人能及时制止。 接着又观察男人的手和口袋。 男人的手里什么都没有。 衣服也单薄，对方穿的短袖上并没有口袋，倒是走动时右边的裤袋显示出了一点棱角的形状，但是是方形的，看起来更像是皮夹手机之类的东西。 也就是说，男人应该没拿什么利器。 但这也说不准，万一藏在什么看不见的地方呢？ 总之，保险起见，她还是不要让对方近身比较好。 保安大叔想的也跟她一样。 男人刚从大门口走进来没几步，保安大叔就率先走过去大声喝住了对方：“你等一下，你找谁？” 男人停下步伐，朝夏眠抬了抬下巴，声音低沉微冷：“我找她。” 保安大叔不依不饶：“你是什么人？你找她干嘛？” “我是她丈夫，我有事情要跟她说。” 这话一出，周围路过的人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保安大叔厉声道：“我们夏医生根本没有结婚，哪来的什么丈夫？你不要瞎说八道，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我们就真的报警了！” 男人轻挑了下眉，话是对着保安大叔说的，目光却笔直地看向夏眠：“她没结婚？” 夏眠瞳孔收缩，咯噔了一下。 保安大叔道：“我们夏医生一直是单身！” 听到这句，男人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目光平静地看了夏眠一眼，然后伸手从右边的裤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子。 保安大叔见状瞪起眼：“又拿这个出来？我跟你讲，做假证是违法的，信不信我把你送派出所去？我们医院旁边就是派出所，你给我注意一点！” 男人没有生气，只是很轻地皱了下眉，露出了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接着他抬起手，稍稍一用力，就把小红本扔到了夏眠脚边。 夏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其实在听到男人特别理直气壮地说出那句“我是她丈夫”的时候，夏眠就已经有点懵了。 现在她更加懵，甚至有种脑子转不过来的短路的感觉。 不是吧…… 不会吧…… 还真的出现了啊…… 夏眠低头看着脚边的结婚证，纠结了几秒，还是蹲下身捡起，并翻了开来。 只看了一眼，她就确认这结婚证里的女人是自己没错。 只是比现在的她看起来要更稚气一些，脸颊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是她读研究生时候的样子，大概22、23岁左右。 夏眠又看向领证日期。 20xx年11月28日。 这一年她确实是23岁，在读研究生。 并且同年的12月3日，是她母亲去世的日子。 这个日期她铭记于心，绝对不会弄错。 而母亲去世的前一周，她也确实跟人领了证。 所以，这个证上的日子也是没错的。 心脏开始怦怦狂跳，喉咙也变得无比干涩。 夏眠目光颤动着，移向照片里的另一个人。 盯着看了一会儿后，她抬起头，仔细打量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渐渐的，两张面孔重合。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熟悉感也彻底决堤，倾泻而来。 这个男人…… 好像…… 还真是她那个三年没有音讯的丈夫！ 第3章 简单，离婚就好了嘛！ 夏眠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茫然又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张了张嘴，却仿佛失语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该说什么呢？ 对着一个三年没见、几乎没有印象、忽然从天而降的“丈夫”，她又能说什么？ 见夏眠一直不吭声，保安大叔急切道：“夏医生！夏医生你怎么了？” 男人则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着夏眠：“终于想起来了？” 夏眠抿了抿唇。 她按下纷乱的心绪，站起身，在保安大叔疑惑的目光中主动走到男人跟前，把已经合上的结婚证递了过去。 “还给你。” 男人没接，仍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深黑色的眸子直直看着她：“不怕我了？” “我怕你干什么？” 夏眠蹙着眉，把结婚证又往男人跟前递了递，“拿着啊。” 男人这次终于接了过来，重新放回兜里。 没等他开口，夏眠又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只水笔和一个小便签本，开始记录：“你电话多少？” 男人看了她一眼，报了串数字。 记下后，夏眠又换了张纸，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男人。 “我现在还在工作，没有时间跟你聊天，等我忙完了我会找你的，而且我也需要回去再确认一下。有什么事都晚点再说吧，行吗？” 男人没有提出异议，点头应下：“可以，但别让我等太久。” 他的声音不高，语气也很随意，但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 夏眠嗯了声，又跟保安大叔打了声招呼，然后饭都没吃就直接回了科室。 她心乱如麻，回到办公室后坐下没一会儿，就倏地站起身去上司那儿请假。 昨晚熬了一宿，现在又碰上个天降老公，她恍恍惚惚脑袋里一片空白，这个状态根本就不适合再继续工作。 请完假，夏眠收拾东西直接回了趟老房子。 夏眠家的老房子位于近郊地段，是个夹在胡同里的三层小楼，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父母去世后，除了他们的忌日，她几乎不会回来。 因为她对这儿的快乐回忆，已经全被亲人离去的悲痛所覆盖，来这儿只会睹物思人，徒增伤感。 但这次她不得不回来。 因为她搬去新家后的东西全是新买的，想找以前的东西只能上这儿来找。 打开门，夏眠熟稔地上到阁楼。 母亲去世那段时间的东西，都被她收到了阁楼里。 很快，在翻找了两个箱子后，夏眠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一个红色的小本本。 一个内容和今天中午看到的那本完全一致的小红本本。 所以…… 今天在医院门口出现的那个男人，真的是当年和她结婚的那个人。 看着眼前的结婚证，夏眠神情复杂。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想起什么似的，继续在箱子里翻找。 母亲的医药费单，母亲的化验单，母亲的检查报告，母亲的CT和X光片…… 在一堆雪花似的纸片中，她终于找到了一张已经泛黄的征婚启事。 上面写着—— 【梁屿川，男，25岁，身高187cm，体重75kg，985大学本科毕业，职业飞行员，身家过亿，天资聪颖，长相卓越，性格极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后面还有一连串的修饰词，以及一串电话号码。 夏眠抬手抚额，有些不敢置信。 自己当年居然真的给这种一看就是诈骗的征婚启事打了电话？ 而且还真的跟对方领了证？ 那时候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 夏眠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拖着疲惫的身子下到二楼。 屋里的家具全都盖了层白色的塑料罩，她从中找出一张懒人沙发，拖到阳台上，然后整个躺了上去。 午后温和的太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微风吹拂，惬意无比。 夏眠眯起眼，再次打开结婚证，看向其中男方的资料。 梁屿川。 梁屿川。 她看着合照里那个帅气又陌生的脸庞，轻声默念对方的名字。 念着念着，那些被忘却的记忆悄然拂去尘埃，蠢蠢欲动地在脑海中跳跃。 夏眠记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也记起了那段对她来说相当混乱的、糟糕的岁月。 在那段岁月里，跟人闪婚这种事，她甚至都觉得不算什么了。 因为比这更糟糕的，多的去了。 … 夏眠还记得母亲是在她刚考上研究生的时候突然心脏病发，然后缠绵病榻，形容一点点变得憔悴枯槁。 但在这之前，母亲的身体就不怎么好，常常这儿痛那儿痛，只能做一些轻便的工作，收入自然也就不高。 又要供女儿上学，又要供家里开支，母亲那微薄的薪水根本不够，好在夏眠读书努力，年年都能拿奖学金，再加上一些政府和社区的补贴，她们家虽然没什么钱，但也算过得平安顺遂。 可这样的家庭不过是表面安稳罢了，根本经不住一点风浪。 母亲那突然发病且来势汹汹的心脏病，就让她们不得不卖掉了房子。 夏眠还记得当时这套房子卖了八十万。 但只过了不到两个月，八十万就花得只剩下了四十五万。 并且她还想给母亲做心脏移植，因为通过各方了解，她知道对于母亲的病来说，心脏移植是最好的治疗手段。 可心脏移植花起钱来是没有底的，光一个手术费用就要三五十万，并且做完后还得熬过排异期、感染期，就算一切顺利，也得终生服药，所以花费过百万非常正常，甚至术后花几百万护理的也大有人在。 她们家的情况自然是负担不起的，但那种时刻，夏眠哪还管什么负不负担的起？ 她只知道手术一定要做，必须得搏上一搏。 不然，她就没有妈妈了。 思来想去，夏眠想起前几年，外公外婆的老房子拆迁，母亲既没有去跟舅舅要求分房子，也没要一点拆迁款。 之前她尊重母亲的决定，没有多说什么，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正是用钱关头，所以她想也不想，就过去跟舅舅要母亲的那份拆迁费。 刚提了下“拆迁款”三个字，舅舅就眉毛倒竖，把她狠狠骂了一通，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个子都不会给她。 她又去求舅妈。 舅妈倒是心软一点，但也就那么一点点，她同意给钱，但这个钱得打欠条，算借给她的，以后要还，并且还只肯借十万。 舅舅舅妈的反应让夏眠气愤无比。 偏偏她那时还在念书，念的还是并轨研究生，要在读书的同时去医院规培。 所有事情全挤到一起，她每天都是事赶事、活赶活，身上的负担沉重无比，片刻都不得喘息。 现实的残酷和亲人的绝情让夏眠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她想休学，专心照顾母亲，可被母亲严词拒绝。 她只好挤出时间，把舅舅告到法院，想通过法律手段要回属于母亲的那份拆迁款。 那时的她忙疯了也急疯了，除了母亲的话，她谁的话都不听，就像一个行走的炸药包。 舅舅打电话过来骂她，她就在电话里跟舅舅对骂。 舅舅去医院跟母亲争吵，她就直接把舅舅轰出病房。 几次三番，见她实在油盐不进，又怕法院真的判他把一半的拆迁款吐出来，最后舅舅又气又恼地给了她两百万，要她撤诉。 如果不是急用钱，夏眠绝不会就这么罢休，因为她知道外公外婆的老房子拆了很多钱，不说上千万，七八百万是起码的。 因为外公外婆早年养过猪，搭了个规模不大但也不小的养猪棚，虽然早就荒废了，但拆迁时也能算面积、算钱。 总之，加上这两百万，那时的她手里有了两百四十多万，终于可以有底气给母亲做手术了。 正好这时医生也告诉她，有了合适的心脏。 夏眠惊喜不已，非常麻利地交钱做手术。 手术过程也非常顺利。 夏眠以为自己和母亲终于苦尽甘来，熬出了头，可没想到才过了两天，母亲就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 几次抢救后，医生直接劝她说让她放弃。 夏眠本身也是学医的，她所学的知识也告诉她母亲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只是理智上她认同医生的诊断，心理上却完全无法接受。 她请了半个月的假，在医院二十四小时照顾母亲。 可她浑浑噩噩的，照顾了母亲，就没法照顾好自己。 她照顾不好自己，母亲就担心她。 她不想母亲每次一醒过来就担心她，就越想把什么事都做到最好，向母亲证明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让母亲放心。 可要把事情做到最好，就得付出加倍的努力。 加倍的努力，就需要加倍的时间和精力。 就这样，她陷入了一个完全恶性的循环。 导致母亲病重后的每一天都在担心她，替她忧心以后的生活，而她自己也状态极差，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整个人瘦到像张纸片。 最后那几天，她看着医生第N次下达的病危通知书，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跑到了商场的相亲角。 就是在那里，她见到了这张浮夸到宛如诈骗的征婚启事。 然后一通电话、一次见面，换来了一张红彤彤的结婚证。 她拿着结婚证冲回医院，等待着母亲苏醒，好让母亲知道自己成家了，以后有人护着，有人照顾。 她可以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女儿以后会孤单、会被人欺负。 可以放开手，放心地离开。 可是她一直没能等到母亲睁开眼睛。 最后她是在监护仪上心跳变成一条直线时，边哭边贴在母亲耳边，大声地告诉她自己结婚了，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小孩，让她放心离去，不要再担心自己。 …… 如果事情只发展到这儿，那么她在这期间干得最草率的事情也就是跟陌生人闪婚。 然而现实是事情到这儿还没完。 母亲去世后，夏眠想把母亲接回家里办丧事，但她们家的老房子已经卖了，她租的房子的房东也不同意夏眠把母亲的遗体接到他的房子里。 夏眠理解房东的想法，于是只好去找舅舅。 毕竟人死为大，舅舅又是母亲的娘家人，外公外婆没了，舅舅就是娘家那边地位最高的，所以舅舅来主持母亲的丧事再合理不过。 然而舅舅拒绝得非常利落无情，又一次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母亲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夏眠气得不行，但又没时间跟舅舅扯皮，因为过世的人的身体是禁不住放的。 吵了两天吵不出结果后，夏眠果断放弃，转过头，一边联系买她家老房子的人，一边找中介疯狂在市里看房子。 买她家老房子的人两天都没能联系上，夏眠只好看得差不多了，就匆匆签合同付首付，在市里买了套二手房，买完就立刻把母亲的遗体从医院里接了过去。 葬礼刚进行到一半，还没缓上一口气，老房子的买家就回了电话，同意把老房子原价卖回给她。 夏眠顿时有些焦头烂额，但想想“落叶归根”的传统，且毕竟在老房子住了那么多年，母女俩都对那套房子感情很深，所以夏眠也没多纠结，再次匆匆忙忙办手续走合同，把老房子买了回来。 短短几天，夏眠就跟陀螺似的，忙得团团转。 不但给母亲办了葬礼，还把老房子也买了回来。 获得了一套新房子的同时，也让自己背上了百来万的房贷。 对了，还闪了个婚。 并且葬礼一办完，夏眠一天也没休息就回了医院，继续日夜颠倒地实习加班，想要重新跟上进度。 现在想来，夏眠都不得不佩服当年的自己。 果敢，但也轻率。 虽然轻率，又非常坚韧。 夏眠并不后悔当时做的那些决定，即使那些决定给她留了不少烂摊子。 而且她相信，除了生死，其他一切问题都有解决办法。 所以，对于眼下这个突然出现的梁屿川…… 夏眠单手托腮，心道，简单，离婚就好了嘛！ 第4章 “我想你给我生个孩子。” 如梁屿川所愿，夏眠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当天下午，夏眠就打电话给他，约了晚上在咖啡厅见面。 习习凉风吹过檐下的风铃，带起叮当脆响。 夏眠点了杯热可可，坐在角落的隔间里安静地等待。 很快，她等的人就来了。 搭在杯子上的手悄悄握紧，夏眠略微有些紧张地抬起眼，看向对方。 “你好。”她主动打招呼。 梁屿川点了点头，在夏眠对面坐下：“我来晚了。” “没有，我也才刚到。因为不知道你爱喝什么，所以就没给你点。” 夏眠把菜单推过去，“想喝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不用，我喝白水就行。” “好。” 夏眠注意到对方似乎是刚洗过澡，头发微微还带着点潮湿，刚才路过她旁边时她还闻到了一股非常淡的柠檬气息，很干净，也很清爽。 比起白天见面时满满的压迫感，夏眠觉得现在的梁屿川要显得温和许多。 她稍稍放松了一些，开口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梁屿川靠着椅背，闻言看向她：“你是要做什么报告还是演讲吗？” 夏眠愣了下，有些小尴尬：“当然不是。” 她抬起手把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那我直接问了，为什么之前你一直都没有来找我，现在却突然来找我？” 梁屿川道：“我之前一直在队里忙，没空。现在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有了点假期，所以才有空来找你。” “队里？你是在当兵吗？”夏眠好奇地问。 看着那双圆圆的眼睛，梁屿川道：“不是，我在海上救援队工作。” 夏眠“哦”了声：“那很危险。” 梁屿川没有否认：“是挺危险的。” “所以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闲聊两句后，夏眠果断切回主题。 梁屿川颔首：“当然有事。” 他看着夏眠，直截了当道，“我想你给我生个孩子。” “咳！”夏眠猛地呛了下。 她捂住嘴巴，震惊地看着梁屿川，“……孩、孩子？” “嗯。”梁屿川表情严肃，语气认真，“我的工作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所以我希望能赶紧有个孩子，这样万一我出事，家里人也能有个念想。” 夏眠睁大眼睛，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可是你想要孩子你干嘛找我呀？” 梁屿川看着她：“你是我的合法妻子，我不找你找谁。” 夏眠：“……” 好、好像是这个理。 “可是、可是我们俩根本不熟，怎么生孩子？” 深邃的目光凝在夏眠脸上，梁屿川声音低沉：“你作为医生，难道还不知道怎么生孩子吗？” 夏眠的脸颊瞬间涌上热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没有感情的两个人怎么能在一起生孩子呢？” 梁屿川看着她，语气平静地诉说着事实：“我们没有感情，不也结婚了吗？” 夏眠：“……” 梁屿川：“嗯？” 夏眠：“……” 对方如有实质的目光让夏眠感到压力倍增，她别开头，深呼吸了一下，道：“那时候跟你领证确实是我一时冲动，我很后悔也很抱歉。” “还有就是，我觉得生孩子的前提是父母必须相爱，否则在没有爱的家庭里出生，对孩子来说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 “如果做不到爱孩子、陪伴孩子、对孩子负责，那么我认为这样的家长对于生孩子这件事应该慎重考虑。你觉得呢？” 梁屿川没有立刻回答。 他喝了口茶，沉默了一会才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自己的孩子？” 这话说得就太严重了！ 夏眠忙道：“当然不是，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想法，我只是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里出生，否则的话我是不愿意要孩子的。” 感觉话题似乎越扯越远了，夏眠不等梁屿川开口，赶紧切回正题，“所以我们两个的观念是不合的，自然也就达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因此我的意思就是，你应该去找一个和你观念契合的人，让她来给你生孩子，而不是找我。” 梁屿川：“可你是我的妻子。” “我们可以离婚。” 终于把想法说了出来，夏眠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紧张，因为她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在她说出离婚二字的瞬间冷了下来。 “离婚？”梁屿川眸色深沉。 夏眠紧握着手里的杯子，强作镇定地跟梁屿川对视：“对，离婚。” “我不同意。” 夏眠眨了下眼：“为什么？我们又没有感情，本质上就是两个陌生人，你难道真的要跟一个陌生人过一辈子吗？而且我也说了，当年跟你领证确实是因为一时冲动，我很抱歉也很后悔，所以……” 梁屿川接过话：“所以你利用完我就把我甩了，而我什么都没做就因为你的冲动变成了二婚？” 夏眠拧起眉，有些不快：“我利用你？难道你跟我结婚不是因为冲动吗？不是冲动的话谁会跟一个陌生人闪婚啊？” “我不是。” 夏眠怔了下。 梁屿川目光沉沉地看着夏眠，语气低沉且认真：“我不是出于冲动才跟你结婚，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气氛突然间安静下来。 沉默蔓延，两人目光相对，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夏眠轻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极力在脑中翻找当年的记忆。 她不可能没有把自己当时的情况跟对方说清楚，所以绝对不存在对方因为被她欺骗，而跟她结婚的情况。 可当时具体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实在太久远了。 但出于对自我的认知，夏眠很肯定，自己一定把自己当时的情况和想法都说清楚了。 他们也一定约定过关于离婚的事宜。 还是说…… 她跟他约定的是“他可以随时提离婚”？ 还真有这个可能。 但真的太久远了，实在记不清了。 沉默了好一会后，夏眠呼了下气，直视着梁屿川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只能说我很抱歉，但我确实没办法和一个没有感情的陌生人组建家庭、孕育孩子，所以不管你当年是冲动还是深思熟虑，你的要求我都无法满足。” 梁屿川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夏眠。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夏眠接着道：“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婚，你去找跟你观念契合的人，我去找跟我观念契合的人。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梁屿川微垂下眼，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轻叩着：“不能跟没感情的人组建家庭，跟有感情的人就可以了？” 夏眠道：“当然，正常的婚姻不就应该是这样吗？” “那你跟我谈出感情不就好了？” 夏眠：“……” 见对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夏眠深呼吸了一下，道：“感情这东西不是说有就能有的，而且我现在也没有时间来跟你谈感情，我真的很忙。” “所以非常抱歉，我还是希望我们可以达成共识，和平离婚，否则这样一直拖下去的话，对我们两个人都不好，我也不想耽误你。” 夏眠认真而又诚恳地看着梁屿川。 她的内心非常坚定—— 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离婚。 似是感受到了夏眠语气里的决绝，梁屿川没有再提什么谈感情之类的话。 他眼帘微垂，像是陷入了沉思。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越来越暗，落叶被风裹挟着飘向空中。 似是要下雨了，夏眠在吹进室内的空气中闻到了下雨前特有的青草气息。 又等了一会，梁屿川仍然没有开口。 夏眠没有忍住，再次说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尽早去民政局把婚离了吧。要不就明天早上吧，我可以抽点时间出来一趟。” 梁屿川微拧起眉：“你就这么着急？” “是。”夏眠不再掩饰，直白地看着对方，“我希望越快越好。” 梁屿川盯着她的眼睛，过了一会，道：“行，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依你的，我们离婚。” 夏眠心下一松。 只听梁屿川接着道：“我这几年一直在外面忙，也没攒下什么钱，所以没有财产可以分给你……” 夏眠当即就想说自己不需要他一分钱，可话刚要说出口，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他是没有财产可以分给她。 但她有财产可以分给他啊！ 那套老房子是全款买回来的，她现在住着的市区房是贷款买的，当时贷了一百多万，还到现在还有差不多一百万要还。 最关键的是，这两套房子，都是在他们领证之后买的。 也就是说按照法律规定，离婚的话，她这两套房子都得分梁屿川一半。 可这两套房子的钱没有一毛是梁屿川出的，即使这样这房子也要分给他一半吗？ 梁屿川还在说：“但毕竟你是女孩子，离婚对你的影响更大一些，所以我……” “等一下。”夏眠忽然抬起手，打断了梁屿川的话。 接着她嘴角上扬，微笑地看着对方，“我突然有点想去洗手间，麻烦你等我一下好吗？有什么话我们待会再说。” 第5章 她这……难道是在跟他撒娇？ 一走进卫生间，夏眠就打开手机马不停蹄地搜索起来—— 『婚后单方面出资购买的房产，离婚后需要平分吗？』 『丈夫一分钱没出，离婚后也能平分妻子的房产吗？』 『只要是婚后产生的财产，就必须平分吗？』 『婚后单方出资购买的房产，要怎么做才能不分给对方？』 …… 夏眠搜来搜去搜了许久，得出的结果无一都是她的那两套房子有梁屿川一半。 除非梁屿川自愿放弃，否则必须分给他。 即使转移或隐瞒房产，顺利离婚，以后梁屿川发现了也可以打官司，要回一半的房子，并且还会对隐瞒的一方进行财产分割上的处罚。 再说，她也没有可信任的人能够转移房产。 面对这样的结果，夏眠完全不能接受。 这闪婚的后果也太严重了。 谁能接受自己辛辛苦苦买的房子，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什么都不做就分掉一半呢？ 看着手机，夏眠眉头紧拧。 该怎么办呢？ 她一时有些茫然。 她买的那套房子86平，购买时市值两百万出点头，再加上装修投进去的钱，这套房子花了她差不多两百三十万。 还有郊区的那套老房子，虽然价格不高，但潜力无穷，有拆迁的可能，万一真的拆了，那起码也能拆个三五百万。 就算不考虑拆迁，那套房子也是她当初花了八十万买回来的。 如果实在没办法，一定要分给梁屿川，她肯定不会给房子，那就得把一半的房子折成钱给他。 两套房子的一半，也就是差不多一百五十万。 夏眠越想越心惊。 她本身就背着一百万的房贷，这样一来，她的负债一下就变成了两百五十万。 两百五十万，什么概念？ 按照她现在一年攒十万的速度，那就是二十五年，如果能顺利升职，钱会再多一点，那就算二十年好了。 也就是说，她要还到四十六岁，才能把钱还完。 夏眠顿时痛苦扶额。 她才不想把最好的年纪全浪费在还钱上！ 而且她也不想给梁屿川这么多钱！！ 可不给钱的唯一办法，就只有指望梁屿川人品好，主动放弃财产分割。 这样大家就各归各，和平离婚，一别两宽。 但就怕他人品不好，毕竟百来万呢，真金白银摆在面前，一般人怎么会不动心？ 更何况她还一点都不了解他。 一直到离开卫生间，夏眠也没能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总不能拿自己的房子去赌梁屿川的人品。 所以思来想去，最后夏眠还是决定先抽时间跑一趟律所，找个专业的律师咨询一下。 至于梁屿川这边…… 夏眠回到位置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梁屿川道：“抱歉，刚才同事给我打了个电话，聊了下工作上的事，所以费了点时间。让你等久了，不好意思。” 梁屿川点了下头，神情平静：“没事，我刚才的话还没说……” “居然都快九点了。”夏眠看了眼手表，故意用惊讶的声音说道。 梁屿川顿了顿：“是有点晚了。” 夏眠抬头看向他：“我就住这附近，回去只要几步路，很方便，你呢？你住哪儿？” 梁屿川没什么防备，也没想太多，直接回道：“我住酒店，离这里也不远。” 酒店啊…… 夏眠的心稍稍提起。 “那你怎么回去？”她又问。 梁屿川道：“打车，十分钟就能到。” 打车啊…… 所以就是没有房也没有车的意思？ 这很不妙。 夏眠倒不是看不起人，只是眼下的情况让她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 尤其她下午还在家翻出了当年那张宛如诈骗的征婚信息表。 说实话，才稍稍试探了一下，夏眠就已经有点慌了。 想想看，一个三年前就自称身家过亿的男人，怎么会跟她一个父亡母病，一看就没钱的穷学生闪婚？ 再想想看，一个真的身家过亿的男人，怎么会在失踪三年后忽然冒出来，对名义上的妻子说想要个孩子，并且还说出“这几年没攒下什么钱”以及“没有财产可以分给你”这种话？ 没房没车不给钱还想白嫖个孩子…… 这哪像是身家过亿的人能干得出的事？！ 夏眠暗自深吸了口气，放在桌上的手也悄然攥起。 越想，她越觉得自己可能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骗局。 她该怎么办？ 报警吗？ 可人是她当年自己联系的，证也是她自己本人去领的。 没人逼迫也没人威胁，一切都是她自主且自愿。 这又能算哪门子骗婚？ 征婚信息倒是挺假的，但她只听说过隐瞒重大疾病可以撤销婚姻，没听说过隐瞒实际家境可以撤销婚姻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只要离婚，她就吃亏，而且还是吃大亏。 亏足足一百五十万！ 呜啊啊啊啊啊！ 夏眠顿时又悲又愤。 如果可以，她真想穿回三年前，把那个火急火燎闪婚的自己狠狠揍一顿！ 此时，坐在对面的梁屿川目光一动，注意到了夏眠忽然攥成拳头的手，还有那快要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 他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怎么忽然气呼呼的？ 思索一瞬，梁屿川问：“你还好吗？” 心里都快憋屈死的夏眠实在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对着眼前这个疑似诈骗犯的男人，她没好气道：“我不好！” 梁屿川：“？” 看着那瞪得圆圆的眼睛和红扑扑的脸蛋，梁屿川有些迟疑。 她这…… 难道是在跟他撒娇？ 第6章 皮肤饥渴症 话一出口，夏眠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自从工作后，她已经很少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在医院，她需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病患和病患家属，直面各种各样的生离死别场景，所以为了更好地完成工作，她必须时刻保持冷静。 可眼下的情况显然不在她擅长的领域范围内。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工作时遇到困难她可以依靠书本的知识、依靠过往积累的经验，再不济还可以求助同事、老师或者上级主任。 但感情问题她只能一抹黑，完全抓瞎。 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感情问题，不是说一句分手就能结束一切的，其中还包含了婚姻、财产分割之类的复杂元素。 这哪是她一个毫无经验的小白能处理得来的？ 既然已经确定这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夏眠也不再跟自己单薄贫瘠的情感认知较劲，她果断决定先结束今天的谈话，等找到解决办法，再约梁屿川进行下一次的谈话。 否则再继续下去，她只会越来越被动，最后被对方捏着鼻子走。 “抱歉，我同事跟我说我的一个病人出现了一点状况，所以我有点担心。虽然说到一半就离席不太礼貌，但没办法，我现在心思都在我的病人身上。” 夏眠眼里满是歉意地看着梁屿川，“非常不好意思，我想先回医院处理一下，等空了我们再约见面，可以吗？” “你赶紧去吧，工作要紧。”梁屿川道。 “谢谢。”向对方点了下头后，夏眠站起身就要走。 梁屿川又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陪你一块过去吧。”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亮起，车辆和行人都比之前少了许多。 江城是一座休息得很早的城市，到晚上九十点钟，店家就都陆陆续续地打烊了，白日里还喧嚣吵闹街道全都安静下来，变得宽阔而冷清。 夏眠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了，我打个车十分钟就到，很方便。” 梁屿川还是道：“我送你。” 夏眠再次推拒：“真不用，我直接打车到医院，很安全。” 既然对方执意不肯，梁屿川也没有一定要送，于是他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 “我会的。” 说完，夏眠走了出去。 她打了辆车，没回医院，而是直接回了家。 回到熟悉的地方后，她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 包包往衣架上一挂，接着脱掉鞋子，扑向大床，把脑袋埋进柔软的枕头，发出呜呜的叫喊。 发泄地喊了好几声，她才委屈兮兮地从枕头里抬起头，拿起一旁的手机，打开微信进行翻找。 想也不想的，她找到了和赵媛的聊天框。 【在忙吗？有空陪我聊聊吗？】 消息发过去后，她安静地等待着对方回应。 过了大概五分钟，铃声响起，是赵媛回了电话过来。 “喂。”夏眠立刻接起，她语气上扬，有种找到了救星的感觉。 要说情感问题，夏眠认识的人里只有赵媛算得上是大师。 在学校的时候，赵媛就跟不少男生相处过，毕业后更是相亲宛如吃饭，她见过的男人、遇到过的情感问题比夏眠要多上十倍百倍。 所以她今天遇到的这种情况，只有找赵媛聊天最合适。 赵媛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刚下班，现在在吃饭呢，想找我聊点什么？” 夏眠听见了一点咀嚼的声音，她道：“要不你吃完再给我回电话？我也不是特别急。” 赵媛：“没事，你说呗，反正干吃饭也无聊，聊聊天还能吃得更香。” “那我说了啊。” 夏眠把自己和梁屿川的事情大致描述了一下，还没描述完，她就注意到对面格外安静，没有一点咀嚼的声音。 “媛媛，你在听吗？”夏眠问。 “在听。”电话对面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语气惊讶而又夸张，“没想到啊，我是真的一点都没想到啊夏小眠同志，你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居然这么狂野这么潮，还玩闪婚！你怎么从来都没提过？我还一直以为你单身呢！” “我们就领证当天见了一面，之后三年都没有联系，这我怎么提嘛，我都当他不存在了。而且我那时候真的就是脑子抽抽了，否则怎么会给自己挖那么大坑，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啊啊啊啊——？”夏眠仰躺在床上，脸上满是愁容。 赵媛：“行行行，我来给你捋捋，你现在是想离婚是吧？” 夏眠：“对，必须离婚。” 赵媛：“离婚的话就得面临财产分割，你就要分给他一半的房子，而他却没有任何财产可以分给你，对吧？” 夏眠眉头紧皱：“对，不过我也没想要他什么财产，我就希望我不要他的，他也不要我的。” 赵媛：“但听你的描述应该是不太可能，他估计调查过你，或者说这几年里一直在观察你，否则怎么知道你现在在哪个单位？还这么精准的在你正好上班的时候找到你？” “而且他又是住酒店又是打车，还特地跟你说什么没财产可以分给你的那种话，反正我怎么想都觉得他是奔着你的房子来的。” 越听，夏眠越有种危机重重的感觉，她抿唇：“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赵媛：“很好办啊。” 夏眠愣了下：“很好办？” 赵媛：“是啊，你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啊。他不是想要你给他生孩子吗？这不就等于他有求于你吗？子宫是你的，生不生孩子你说了算，所以你应该是主动的，他是被动的才对。” 夏眠完全没想到还能这么想，她隐隐感到了一种大门打开的感觉。 夏眠坐起身，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展开说说。” 赵媛：“然后你可以跟他说，生孩子可以，但必须买套房子你才愿意生，这不过分吧？总不能啥都没有就让你生孩子啊，所以你提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夏眠感觉自己有点悟了：“他买了房，然后我再提离婚，这样他的房子也就有我一半了。” 赵媛：“对！” 夏眠顺着思路，继续道：“我们都各自有了自己的房子，就不会再图对方的房子。” 赵媛：“对！” 夏眠扬起嘴角，眼里多了分光亮：“这样就可以和平离婚，免去财产纠葛！” 赵媛：“对咯！” 夏眠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但下一秒，她就想到什么似的笑容一僵：“可是房子也不是说买就能买的啊，万一他十年八年才买得起呢？难道我要十年八年之后再提离婚吗？还有，万一他十年八年也买不起呢？那我难道要等他一辈子？” “哎哟，我们眠眠可真是个单纯又善良的好孩子。” 夏眠怔住：“啊？”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替对方考虑，你管他买不买得起呢，你就直接说想要孩子可以，两年内必须买房，你把问题直接抛给他不就完了？又不是你求着他跟你生孩子，是他求着你给他生孩子。眠眠，你搞搞清楚，你才是占上风的那个！” 夏眠抿唇：“可他手里捏着我一半的房子啊……” 话刚说完，夏眠就听到了话筒里传来的叹气声。 她想，赵媛肯定在对面翻白眼了。 果然，下一秒赵媛就没好气道：“这不是有两年时间吗？或者你定个三年五年也行，反正你这几年也没有谈恋爱结婚的打算，那就拿他当个工具人好了，而且这几年你总不会榨不到他一点东西吧？物质、情绪，都可以啊。” 夏眠睁大眼，感觉又有一扇大门在朝她缓缓打开。 赵媛还在说话：“让他请你吃饭，让他带你出去玩，还可以让他接送你上下班，给你拎包给你做饭送饭，要是长得不错身材也不错的话还可以让他给你暖床，当然，这个的话你得提前让他去做体检，必须确定他身体健康才行。” “等等，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来了。”赵媛话音一顿，语气严肃正经了许多，“我觉得你还可以拿他来试一试那个。” 夏眠接话道：“什么那个？” 赵媛道：“脱敏疗法。” 听到这话，夏眠垂下眼，安静下来。 赵媛用劝说的口吻道：“只要确认他没什么问题，那我觉得你真的可以拿他试一试。不管怎么说，他总归是你名义上的丈夫，你们俩的关系是存在唯一性的，很多对亲人、朋友不能做的事、不能提的要求，对他都可以提。” “当然！”赵媛拔高声音，“一定得在确认他没问题之后再作考虑。” 夏眠抿了抿唇，迟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 不等她说完，赵媛就道：“你不用有压力，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思路而已，做不做在你。我也只是希望你能轻松一点。” 夏眠沉默着没再说话，过了两三秒才道：“媛媛，谢谢你。” 夏眠有皮肤饥渴症。 这一点除了赵媛没人知道。 她一直掩饰得很好，也控制得很好，因为她不希望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夏眠还记得高中的时候，他们学校每周都有一堂心理课。 其中有一节就讲到了“皮肤饥渴症”。 夏眠记得老师刚念出这个词，底下就一堆人捂着嘴笑，特别阴阳怪气地念叨“饥渴”两字，显然是想到了黄色的东西。 这种情况非常常见，跟年龄无关，只跟认知有关。 所以每当生出被人拥抱和抚摸的需求的时候，夏眠就会强迫自己忙碌起来，逼着自己没空去关注内心的需求。 当需求一直得不到满足，进而衍生出焦虑、孤独、烦躁的时候，夏眠就会去猫咖、犬咖，通过抚摸和拥抱小动物，来稍稍缓解需求和渴望。 撸完小动物回家后她还会下厨房，给自己做一桌好菜，通过满足五脏庙的方式，来进一步压制内心的负面情绪。 这一套做下来的效果不算特别好，但也还行，至少让夏眠这么多年都顺利度过了。 除了赵媛这个对人情绪特别敏锐的人，没有任何人察觉出她的问题。 但说到底，这些总归治标不治本。 夏眠这两年去猫咖、犬咖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下厨房的频率也同样越来越高，自然而然的，她的厨艺也越来越好。 甚至夏眠觉得自己以后要是不做医生，还可以去做厨师。 回归正题。 认真思考过后，夏眠觉得赵媛的提议确实是值得考虑的。 “就是……”夏眠还是很犹豫。 赵媛道：“就是什么？” 夏眠道：“就是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跟异性接触和交往了。” 因为非常严重的自保心理，夏眠总是极力避免和任何人之间的亲密接触。 平时在医院也总是戴着手套，除了工作，她尽量能待在办公室就一个人待在办公室。 回家了也是，能宅在家就宅在家，能不接触人就不接触人。 所以，忽然要她应付一个“丈夫”角色的男人，要她多跟这个男的接触、还要榨取他的价值，光是想想，夏眠都觉得茫然。 赵媛道：“不会就学嘛！你又不恐男，实在不行你就把他当成人形的猫或者狗，你怎么撸猫撸狗的，你就怎么撸他嘛。” 夏眠：“……这好像不是一回事。” 赵媛：“这你还别说，还真就是一回事。” 夏眠：“……” 赵媛：“再说了，你渴肤症都能找到办法压制，一个男人又算什么？” 夏眠沉默了几秒，刚张开嘴要说话，就听赵媛又道—— “总不能真的白白给出去一百五十万吧！” “嘭”一声。 夏眠听见自己脑中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有烟花在里面炸开。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盘腿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忽然觉得自己大彻大悟。 是啊，区区一个男人，难道还能比得过渴肤症，比得过一百五十万？ 而且渴肤症只是个心理疾病，一百五十万可是她的命啊！ 那是一百五十万啊！ 足足一百五十万啊！ 自己怎么也得从对方身上得到点什么才行。 少亏总比全亏好啊！ 想到这，心里的那点犹豫和为难瞬间被理智和金钱压下。 夏眠从床头柜里拿出纸笔，接着把手机夹在肩膀处，语气认真道：“媛媛，你把重点再给我讲一下，我要都记下来。” 第7章 要房要车 一通电话，聊得夏眠大彻大悟，神清气爽。 她真心实意地对赵媛表示感谢：“媛媛，你就是我的大恩人，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你！” 千恩万谢之后，夏眠看着记得满满的笔记本，心里安定无比。 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就像赵媛说的，她才是应该掌握主动权的那个。 毕竟子宫是她的，房子也是她的。 她不肯生孩子，那梁屿川又能拿她怎么样？她不肯离婚，那梁屿川怎么着也分不到她的房子。 所以她才应该是这段关系中的上位者，掌控者。 她不但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梁屿川，还可以理直气壮地支使梁屿川。 是梁屿川图她生孩子。 是梁屿川图她的房子。 是梁屿川主动送上门要做她的老公。 哪有什么都不付出，就又想得个孩子、又想分到房子、又想拥有名分的？ 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所以她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对梁屿川提出任何要求。 想清楚后，堵在心口的浊气彻底散去。 夏眠把笔和本子放到一边，拿了套干净睡衣就进了浴室。 洗完澡，她身心舒畅地躺到了床上。 一夜好眠。 第二天，夏眠精神满满地去医院上班。 除了赵媛，同事们并不知道昨天的“天降老公事件”，圆脸的小护士也以为只是一个脑子有病的骚扰者，见夏眠没事，就也没多说什么。 于是，夏眠顺利地上完了一天的班。 并且因为医院又来了批规培生的关系，人员没那么紧张，她也就不用再一直加班。 因此下午五点，夏眠难得按时跟人交班回家。 回到家，她先给自己做了顿晚饭，吃完后拿出昨晚的笔记本，继续添添画画，加上了不少东西。 最后，她把自己做的笔记拍照发给赵媛。 很快，赵媛回了她一个充满赞赏的大拇指。 夏眠弯起眼，长舒了口气。 她把笔记本放到一边，唇角勾起，信心十足地给梁屿川发去消息，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 边发心里边想，这次她一定要把主动权拿回来！ - 夏眠是个不喜欢拖拉的性子，能早点解决的事情就喜欢早点解决。 因此在问过梁屿川后，她直接把见面的时间约在了今晚。 并且地点依旧是昨天的那个咖啡馆，位置也依旧是昨天的角落位。 距离晚八点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夏眠就提前到达了咖啡馆。 她往店里看了眼，梁屿川还没到。 她也不急，入座后拿出笔记，再次复习起来。 八点整，梁屿川准时踏入咖啡馆的大门。 一进去，他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夏眠，他名义上的妻子。 对方今天换了身衣服，穿了条米黄色的无袖长裙，两指宽的肩带搭在纤薄的肩膀上，露在外的肌肤如羊脂白玉般细腻光滑。 乌发垂在胸前，与雪白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对比。 再加上纤长的睫毛和红润的嘴唇，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对他来说，她的身形确实如同娃娃般娇小，目测身高一米六五、六六的样子，骨架也小而细，他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把她举起来。 不过她只是看起来很瘦，凑近就会发现她的脸颊和肩膀一点也不瘦削干枯，反而皮肉充盈，肌肤白中透粉，带着一点诱人抚摸的肉感。 尤其是凹凸起伏的曲线，更加证明她身材的优越。 纤细却不失丰盈，可爱却又透着一丝成熟的风情。 这样的女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果然，梁屿川扫了眼周围，店里的员工、进来的客户，目光几乎都会在夏眠的身上停留几秒，甚至还有人明明在点饮料，目光却黏在了夏眠身上，好像夏眠的身上有菜单似的。 见状，梁屿川眉头皱起。 他大步走到夏眠旁边，刚要说话，目光就落到了夏眠的胸口。 夏天的衣服单薄宽松，又因为坐着的关系，布料没那么服帖，边缘稍稍翘起，露出一点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窥见一点隐秘的弧度与暧昧的蕾丝边。 梁屿川的眉头皱得更紧。 虽然这个女人想跟他离婚，但怎么说现在还没离，所以她还算是他的妻子，穿成这样被他看见也就算了，被其他人看到怎么办？ 而且她到底是一个女孩子，又娇娇小小的，随便来个男人都能给她制住。 他知道现在的社会提倡穿衣自由，但女孩子家家的，总得有点自我保护意识，毕竟指望什么，都不能指望男人的良心。 作为男人，梁屿川更懂什么叫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他克制住内心的想法，在夏眠的对面坐下。 刚要说“你好”，就见夏眠被吓到了似的倏地一下合上了手里本子，脸颊和耳朵肉眼可见的染上了红晕，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似的。 “你、咳，你好。”夏眠欲盖弥彰地坐直身，强作镇定地把头发撩到耳后。 梁屿川看了她一眼：“刚在看什么？” “没什么。”夏眠又道，“既然你到了，那我们直接开门见山？” “行，你说吧。”梁屿川往后靠在椅背上，他随意地拉了两下领口，感觉有点热。 “是这样。”夏眠在脑子里飞快地整理思路，“你上次不是说想我给你生孩子，然后我拒绝了吗？” 梁屿川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嗯。” 夏眠接着道：“我现在依旧是跟上次同样的想法，就是没有感情的话，我是绝对不可能跟你生孩子的。” 梁屿川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还是要离婚？” “也不是。”夏眠道，“我回去又想了一下，毕竟我们已经领了证，而且我也没有对象，你应该也没有吧？” “没有。”梁屿川道。 夏眠点了点头，又道：“所以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我们俩尝试着谈一下也是可以考虑的，不过女孩子嘛，想法肯定会稍微保守一些……” 保守？ 梁屿川眉头微动。 是真的很保守，还是只是自以为的保守？ 梁屿川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从他的角度来说，眼前这个女人绝对是性感的，撩人的。 虽然穿得很干净很清爽，裙子也是常见的长裙，除了胳膊和肩膀以及一小截的腿外，没有露出其他地方，可有时性感并不等于暴露。 即使长直发，素颜，也一样可以让人心跳加快。 梁屿川觉得夏眠就是这样的女人，干干净净，可就是让人觉得她的一颦一笑都很撩人，像带着钩子，叫人不自觉地把注意力落到她身上。 就是不知道夏眠自己清不清楚自己对男性的吸引力有多大。 男人直勾勾的眼神让夏眠感到了压力，她微垂下眼，忽然觉得语言组织起来都没那么顺畅了。 她硬着头皮接着说：“毕竟我们在法律上已经是夫妻了，不可能像普通人恋爱那样，一点点接触，一点点了解，我会希望能有一些保障，比如说……” 夏眠顿了顿，略微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她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对一个陌生男人张嘴就要房要车。 这让她感觉有些羞耻，但又不得不说。 于是她暗暗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比如说，至少要有一个可以住得下一家三口的婚房。因为我们的情况和一般的小情侣不太一样，所以必须考虑到实际生活的方面。” 她说完，有些紧张地抬起眼看他，“我这么说，你应该能理解吧？” 第8章 上交工资卡 夏眠的眼睛很大，眼形偏圆，眼尾微微上翘，水汪汪的，看起来有些稚气，可她的五官又已经完全长开，任谁看了都不会把她当成不经世事的小女孩。 所以当她用这样一双眼睛看向一个成熟男人的时候，不会让人觉得她很小，只会感到无比的心痒。 就像有一只小猫，在心上无意识地抓挠。 梁屿川想，可能有的人就是这样，撩人而不自知。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声音微微发沉：“还有别的要求吗？” “嗯？”夏眠愣了下。 梁屿川又道：“我的意思是，我能理解。所以，你还有别的要求吗？除了房子。” 夏眠看着他，心说，这可是你自己要我说的。 于是思索一瞬，夏眠道：“车也要。” 万一他买的房子比她的便宜呢？ 这样的话有个车也不错，虽然是个消耗品，但就像赵媛说的，有了车后她就可以让梁屿川接送她上下班，也算是变相地从他那获取了一些价值。 梁屿川直接点头：“行，还有吗？” 夏眠垂下眼，一时想不出还能要点什么。 在她的计划里，她其实只要对方买个房子就可以了。 想了想，她道：“我要求的这些是有期限的，我希望你能在两年里买房，车的话最好也是在两年内买。” 梁屿川问：“为什么是两年？” 夏眠道：“如果我正常跟人谈恋爱结婚的话，就差不多要两年。谈恋爱一年，然后见双方家长，再订婚结婚，又是一年，加起来就是两年。” 实际上夏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谈恋爱、结婚的事宜，这些都是她通过听赵媛讲述，还有在网上搜索之后制定出的方案。 梁屿川想了一下，道：“所以就相当于你是用两年时间来考察我够不够格跟你结婚？如果这两年里我做的不行，你还是会跟我离婚？” 夏眠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行。”梁屿川颔首，又重新问起了之前的问题，“还有什么要求吗？” 不等夏眠开口，他接着问，“工资卡要上交吗？” 夏眠眨了眨眼，这是她完全没想到的，但只怔了一下，她就点了下头道：“你要交的话……也行。” 话音刚落，就见梁屿川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钱夹。 他打开钱夹，从里面拿了张卡放到桌上，又推到夏眠面前，说：“这是我的工资卡，还有我自己攒的一点老婆本，都给你。” 就、就这么直接给她了？ 夏眠有些惊讶，并且她注意到对方的钱夹似乎用了很多年，已经有好几处破损和划痕，还有掉了几块皮。 里面一共是两张卡，给了她一张，就只剩下一张，另外还有几张人民币，但没一张是红色的，全是十块二十块的零钱，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钢镚儿。 看到这些，不禁这让夏眠想起了很多付不起治疗费的底层人群，他们根本生不起病，小病不治，大病治不起，真走到进医院的那一步，已经是穷途末路。 尤其她所在的科室是心外科，心脏相关的疾病就没有哪个是便宜的。 所以她经常能看到医院的病房和走廊里，很多衣衫破旧的人拿着和他们衣衫一样破旧的皮夹或者小包，从里面拿出辛苦赚的零钱，一遍又一遍地数。 于是她又抬起眼，打量起梁屿川的穿着，发现又是件黑色的T恤，没有标签，看起来和昨天穿得是同一件。 想到这，夏眠忽然感到了一点愧疚，桌上的钱也变得有些烫手。 但就在这时，她手机的屏幕亮了下，是赵媛发来的消息，问她怎么样了。 一看到赵媛，夏眠就立马想起了那句振聋发聩的“总不能真的白白给出去一百五十万吧！”。 瞬间，夏眠就恢复了淡定，收起了多余的同情心。 她要给他一百五十万呢！ 他把工资给她又怎么了？！ 夏眠一下挺直了脊背，理直气壮地伸手拿过了那张卡，并问：“我看你钱包里还有一张卡呢。” 愧疚没了。 钱也不烫手了。 她甚至膨胀了还想要更多了。 梁屿川看了眼钱夹里的卡：“这张卡里的钱都是我爸妈还有爷爷奶奶给的，我从来没用过，你要的话也可以给你。” 夏眠摆了下手：“哦，那不用了。” 夏眠虽然很想赶紧从梁屿川身上榨出一百五十万，但也不至于要把人家家人给的钱也拿走。 “对了，还有两个东西你一定要给我。”夏眠又想起了一件事。 梁屿川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戏谑：“不会零钱也要拿走吧？” 夏眠一顿，脸颊又有些泛红的迹象：“……才不是！” 梁屿川：“那是什么？” 夏眠道：“体检报告和无犯罪记录证明。” 这两个东西非常重要，都是为了保障自身的安全。 她今的这些也都是基于对方是个正常人的情况，否则对方要是真的有大病，或者真的是个罪犯，那一百五十万就当是为当年的脑抽买单了。 她也绝对不会想着从对方那里榨取价值来弥补亏损。 她只会跑得远远的，花钱买平安。 梁屿川道：“这是应该的，我明天就去你们医院做体检，证明的话可能要两天。” 夏眠嗯了声：“我也会把这两项证明给你看的。” 梁屿川又问：“等这两项报告出来，确认我是健康且合法的公民之后，我们接下来的相处能进行到哪一步？” 夏眠看着他，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梁屿川见状接着道：“牵手，拥抱，接吻，做……” “停！” 没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夏眠就立刻出声制止。 梁屿川也收了声，没再往下说。 他看出了夏眠的局促，于是道：“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在这方面害羞。” “我没有害羞。” 夏眠暗暗呼了下气，垂在腿上的手悄悄攥起，“我只是觉得你想得有点远了，而且我之前已经说了，没有保障的话，我是不会跟你生孩子的。” 梁屿川嗯了声：“所以你的意见就是牵手、拥抱、接吻可以，但性行为必须在我买了房子后才能发生？” 梁屿川换了个委婉一些的词，但夏眠反而感觉更局促了，脸也更热了。 她实习期就在医院的各个科室轮岗，并不是没有见过异性的身体和器官，但那时她从来不会觉得尴尬和害羞，因为那是她的工作，是正经的，是严肃的。 但此刻只是简单的一个专业术语，都让她的心跳加快了许多。 好像脱离了医院的主场，她就变得容易慌张害臊起来。 这一点也不像她了。 夏眠用力攥了攥手，努力平复着心情，然后道：“这些都要看当时的情景以及双方的意愿，简单来说就是一切都顺其自然。” 说着，她垂下眼喝了口水。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比起之前的慌张和害臊，现在还多了分悚然的害怕。 因为对方的目光实在太过直白，看得她有些招架不住。 夏眠总觉得对方像一头蛰伏着的，虎视眈眈的猛兽，而她则是被盯上的猎物。 喝了好几口水，夏眠才觉得舒服了些。 她呼了下气，然后接着说：“但基于我们的关系和一般情侣不一样，所以就像你说的，没有房子的话，我确实不会跟你，跟你……跟你做那种事。” 梁屿川下意识地想说“哪种事？”，但话刚到喉咙口，就被他又咽了回去。 他不想吓到她。 这时候，梁屿川基本能确定夏眠确实是一张干净的白纸。 他都没说什么，她就脸和脖子都红了，慌得很什么似的，样子一点也不似作伪。 他心想，夏眠可能连片都没看过。 梁屿川道：“行，都依你。那你对我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物质方面已经提了，相处方面也说过了，具体的细节比如接送上下班、请吃饭之类的，可以后面报告出来再说，于是夏眠摇了摇头：“目前没有了。” 梁屿川道：“那轮到我了，我应该也能对你提要求吧？” 夏眠很轻地皱了下眉，这一点她倒是没有考虑到。 想了想，她还是点了头：“你说吧，但不能太过分。” 梁屿川道：“不会的，我有分寸。” 夏眠看着他：“那你说吧。” 梁屿川目光直直地看着夏眠的眼睛，道：“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梁屿川说：“粘我。” 第9章 关于一见钟情 夏眠眨了眨眼：“粘你？” 梁屿川颔首：“对，粘我，我喜欢粘人的。” 夏眠：“……” 不等夏眠说什么，梁屿川又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夏眠顺势看去，发现是两个牵着手的小情侣正在前台点单。 女孩子纤细娇小，亲密地依靠在男孩的身上，两人仿佛连体婴一般，看着就黏糊得很。 夏眠收回视线，声音平静道：“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是粘人的类型。” 梁屿川打量地看着夏眠，问：“你怎么知道你不是粘人的类型？” “我肯定不是。”夏眠的语气无比笃定。 如果她很粘人，那她就无法在母亲去世、无人陪伴的情况下，一个人顶着皮肤饥渴症度过三年。 所以夏眠确信，自己是非常独立的。 “你之前跟人谈过吗？”梁屿川又问。 夏眠摇摇头，此时她脸上的红霞已经退去许多，神情也恢复了镇定。 她坐直身，眼睫微垂，喝水的样子看起来安静而沉稳，没了刚才的羞赧和紧绷。 梁屿川追问：“一次都没谈过？” “嗯，没时间。”夏眠道。 梁屿川：“很好。” 夏眠微歪了下头，眼里多了分疑惑：“好什么？” “我也没跟人谈过。”梁屿川说。 夏眠眼神变了变，不太相信地看着梁屿川。 梁屿川语气认真道：“真的。” 夏眠还是道：“不信。” 如果说夏眠是一眼可见的乖乖女，那么梁屿川就是一眼可见的坏小子。 虽然用固定思维来看人不太好，但人就是这样，总是会对第一印象先入为主，做出主观判断。 夏眠很清楚自己在周围人眼中是什么形象，是乖乖女，好学生，是听话的、文静漂亮的小女生。 所以她很有长辈缘，见过的长辈里就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而梁屿川就非常符合一般人想象中的刺头、坏学生形象。 因为他的长相并不属于阳光开朗那一挂，反而硬朗不羁，整体偏向于浓颜系，五官立体，眉眼深邃，挺鼻薄唇，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非常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很不好惹。 尤其他还把头发剃得极短，再配上高挑挺拔的身形和凛冽冷酷的气质，看着就很能打，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 但夏眠很清楚，这样的男生其实非常吸引人，一定会有很多女生前赴后继地要做他女朋友，所以她才不信他没有谈过恋爱。 “是真的没有。”梁屿川道，“我也跟你一样，没空。而且我身边根本接触不到什么女性，就算能接触到的也都是霸王花和铁娘子，那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梁屿川很尊重也很敬佩队伍里那些不畏风雨的女性，但敬佩与喜好无关，在情感上，他就是更喜欢娇娇软软的小女生，喜欢黏黏糊糊的粘豆包。 他对自我的认知非常清晰。 他很清楚，自己就是一个俗人。 否则当初也不会跟夏眠结婚。 他会跟夏眠结婚，除了当时家里逼婚的缘故，也是因为那时他对夏眠一见钟情了。 而一见钟情说到底就是见色起意。 他就是喜欢夏眠漂亮，喜欢她那柔柔弱弱可可爱爱的小白兔似的气质。 他就是这么肤浅，就是这么的没内涵。 他清醒地认知，并且坦然地承认。 夏眠看着梁屿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她不想太计较这个，毕竟大家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谈过没谈过都很正常，没什么好较真。 于是她含糊且随意地嗯了声，重拾前面的话题：“话说回来，如果我做不到你想象中的那么粘人，你会怎么办？” 梁屿川思考了一瞬，道：“也不会怎么样，这不是什么硬性要求，我就是提一下。” 夏眠感到了一点遗憾。 心说他要是出轨去找粘人的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要求他净身出户了。 “那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夏眠又问。 梁屿川问：“拿完报告后我们怎么相处？” 夏眠看着他：“嗯？” “跟男女朋友那样处，还是跟夫妻那样处？” 梁屿川直视着夏眠的眼睛，接着又问，“你要跟我一块住吗？要不要跟我回家见我父母？” 夏眠怔住，硬着头皮道：“跟男女朋友那样处吧，见家长什么的就算了，也不用一起住，我有房子。” 说完又连忙补了句，“我租的。” 梁屿川：“行，我现在住酒店，你过来也确实不方便，地方太小。” 提到房子夏眠就觉得心累，她道：“既然这样，那要不今天就到这，其他的等报告出来再说？” 梁屿川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走吧，我送你。” 夏眠推拒：“不用，我住得离这儿很近，我可以自己回去。” 梁屿川的目光在夏眠白皙的肩膀扫过，坚持道：“我送你，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总归不安全。” 夏眠暂时不想被他知道具体的家庭住址，于是再次拒绝道：“真不用，我一直一个人上下班，都好几年了，周围我也很熟悉，不会有事的。” 梁屿川直接站起身：“我送你到小区。” 夏眠有些烦了，她拧眉坐在位置上不动：“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不高兴。 梁屿川眼帘微阖，目光落在夏眠身上。 他们俩沉默地僵持着。 一个站，一个坐，一个带着气，一个很平静，落在周围人眼中就像是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梁屿川脸色也有些冷下来了。 他在队里说一不二，周围人都很服他，见了他基本都会叫他一声哥，尤其他冷脸的时候，一帮五大三粗的男人都没一个敢吱声的。 偏偏眼前这个娇娇小小腿还没他胳膊粗的人一点不吃他这套。 见他冷脸她好像还更生气了。 她一生气，耳根子那片就容易红，胸膛的起伏也会变大。 气呼呼的，就像只炸毛的小猫，看得他想呼噜她的脑袋，给她顺毛。 脸忽然就冷不起来了，冰雪消融，梁屿川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他看着夏眠，语气有些无奈道。 夏眠愣了下，生气就生气，突然夸她干嘛。 夏眠抬眸看他：“那更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梁屿川顿了下，有些被气笑了：“真行，不防别人只防老公是吧？” “你才不算我老公。”夏眠别开眼，小声嘟囔。 梁屿川单手叉腰，感觉眼前坐的不是一个成熟的女人，而是个犟脾气的小女孩：“那我算什么？男朋友算不算？” 夏眠说：“不算，得拿了报告才勉强能算。” 这话说得梁屿川想给她竖个大拇指。 “行，你说了算，不送就不送了，回去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报个平安。” 梁屿川这么一说，夏眠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非要跟她犟的话她就会变得比对方更犟，但只要一向她低头说点软话，她就又会不好意思起来。 尤其梁屿川也算是好心，是她一直把人往坏了想，防备他。 于是夏眠想了想，语气软和了一些，看着梁屿川道：“等拿到报告了，你就可以送我了。” 梁屿川：“……” 梁屿川有一瞬的失语。 顿了一会儿，他才有些好笑地点了头：“行，都依你。” 第10章 估价 和梁屿川分开后，夏眠一个人打车回家。 回到家，她先给梁屿川发了条报备短信，然后跟赵媛汇报起了晚上的聊天情况。 聊着聊着，赵媛突然道：“欸对了，你有没有问问他的家庭情况？” 夏眠边刷牙边说：“没。” 赵媛：“干嘛不问？说不准他家里很有钱呢？” “怎么可能。”夏眠满嘴泡沫，声音含含糊糊。 赵媛道：“你看啊，你提房子车子他连惊讶都没惊讶一下，并且你说两年就两年，他也没要你宽限期限啥的，一般人哪能这么淡定地就接受你的条件？” 夏眠喝了口水，咕噜一阵后吐掉了泡沫：“我又不是立刻就要，而且我用这两年考察他，他也可以用这两年考察我啊，两年后他不买房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她们俩的计划本身也不是真的指望对方买房。 毕竟江城的房价每平米一万五往上，一套房最最起码也要百来万，除非靠家里或者能力特别出色，否则三十岁前买房是件很难实现的事情。 夏眠买的那套房才将将九十平，都要两百万，不光掏空了她所有的积蓄，还用掉了从舅舅那儿要来的拆迁款，即使如此，她也还是贷了一百多万的款。 由此可见当今社会普通家庭买房有多艰难。 而且不管梁屿川买不买房，她都会跟他离婚，所以对于对方的家庭，她不想了解，也不想接触，没必要。 夏眠接着道：“他的钱夹都是破的，皮都掉的能看到里面的布了，里面也全是零钱，连张一百块的都没。奥对了，还有他的衣服，他昨天今天穿得都是一模一样的衣服，也不知道换没换过，应该会换吧，天这么热怎么可能不换衣服？要是不换的话，说明他就那一身能穿出来见人的，换过的话，正常人谁会买两套一模一样的衣裤，估计是搞活动买一送一那种吧。总之他给我的感觉是没什么钱。” 赵媛闻言唔了声：“没钱的话，那就只能榨他的情绪价值了。或者……你啥时候把他带出来给我看看，我帮你估估价。” 夏眠疑惑道：“估价？” 赵媛：“对啊，我帮你估估他的身体能值多少钱。” 夏眠：“……” 赵媛：“害羞了？” 夏眠漱了下口，垂下眼道：“那倒也没有，就是感觉这样有点奇怪。” 而且她连跟人触碰这一步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更多的、更深入的身体接触什么的…… 对她来说有些太过了。 肌肤饥渴症虽然会让人对亲密触碰和建立亲密关系产生强烈的向往，但这种向往长期得不到满足、一直被压抑和克制的话，反而会让人变得非常排斥和畏惧跟他人接触，甚至会因为跟人走得太近、关系变得亲密而产生恐惧，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 所以光是跟梁屿川正常交往，对夏眠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难题，就更别说后续更深入的接触了。 赵媛没想那么深，只以为夏眠是不好意思，于是她道：“唉，你这人就是道德感太强，做事畏畏缩缩的，我跟你说，你只要在人前谦虚正派就行了，私下用不着那么正经，一不犯法二不害人的，就私下跟姐妹聊聊男人而已，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不会因为他看起来很穷，所以就心软了吧？” 夏眠想了想：“嗯……好像确实有点。” 赵媛无奈道：“你啊，唉，我该怎么说你。这样吧，你只要一心软，就想想你那被分走的一百五十万，保证你立马娘心似铁！” 这方法果然有用，夏眠的眼神陡然清明坚定了许多。 她飞快漱口，擦了擦嘴对着手机道：“媛媛，你再多跟我说几遍一百五十万。” 赵媛一点就通，立马语气夸张道：“一百五十万没咯！” “一百五十万飞走咯！” “房子住着住着一半就没咯！” “本来十来年就能还完贷款，这下还到退休都不一定能还得完咯！” “你、太、可、怜、咯！” 夏眠闭上眼，捂住缓缓滴血的胸口。 对于一个房奴来说，没有什么比还一辈子贷款更恶毒的诅咒了。 深吸了口气后，夏眠道：“媛媛。” 赵媛：“欸？” 夏眠：“明天他来咱们医院体检。” 赵媛：“所以？” 夏眠：“你给他估个价吧。” 区区肌肤饥渴症，跟一百五十万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可以。 她能行！ - 第二天，夏眠起床上班。 她买的房子离医院步行大概十二三分钟，很近，所以她一直都是步行上班。 因为昨天晚上想事情想得有些失眠，所以早上闹铃响了后她又继续睡了十五分钟，导致没时间在家安安定定地吃早饭，只能一边走一边吃。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她手里的饭团还剩一半。 正吃着呢，脚还没踏进大门，门口的保安大叔就“欸欸欸”地朝她小跑了过来。 夏眠咽下嘴里的食物，有些茫然地看着保安大叔：“怎么了？” “又来了！那个人又来了！”保安大叔脸都快皱在一起了。 夏眠一时没明白过来：“哪个人又来了？” 保安大叔道：“就前天那个在这儿蹲你半是你老公的那个！被我拦下来了，就在花坛那待着呢，他说他是来体检的，肯定是找的借口！” 夏眠本来脑子还有点昏沉沉的，这下瞬间清醒了：“他在哪儿？” “那儿！”保安大叔朝花坛一指。 夏眠定睛一看，果然是梁屿川。 他又是穿着一身黑，并且衣服裤子还是和前两天一模一样的款式。 夏眠不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整个衣柜里的衣服裤子都是同一个款式。 “叔，没事，他是我认识的人，只是好几年没见了，所以一直没想起来。今天也是我叫他来这儿做体检的。”夏眠笑了笑，道，“你忙吧，没事的，我过去跟他说。” 保安大叔：“真没事？” 夏眠道：“真没事，以后看见也别拦他了，他没什么问题。” 保安大叔忍不住咕哝：“谁没问题拿个结婚证跑出来乱认老婆啊……” 夏眠只好打哈哈：“这个有点复杂，以后再跟你讲，总之他没问题，你放心吧。” 有她打包票，保安大叔才半信半疑地回了保安亭。 夏眠把饭团包好收进口袋，朝梁屿川的方向走了过去：“什么时候来的？” 梁屿川从花坛边站起：“比你早来十五分钟。” 夏眠道：“那还好，你进去吧，我跟保安大叔说过了，以后他不会再拦你了。你也别介意，他只是为我的安全考虑。” “我知道。”梁屿川问，“体检在哪儿做？” 夏眠伸手指了指：“在那栋楼。” 梁屿川：“嗯，我去了，待会把报告给你。” 夏眠道：“不用那么急，过两天给也行。” “那不行，我可不想再被人说脑子有问题，拿个结婚证跑出来乱认老婆。”梁屿川的声音和表情都是一样的冰冷。 夏眠：“……你听力真好。” 梁屿川瞥了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刚才夏眠指的那栋楼走。 夏眠站在原地，摸了摸脖子，有些尴尬。 但上班时间要到了，她也顾不得太多，赶紧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忙碌总能让人忘却时光，夏眠投入地看着手里的两张片子，正观察对比着其中的不同，思考后续的治疗方案，就听见有人敲了敲她的门。 “请进。” 话音刚落，一个欢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快快快，快给我说说，早上在门口跟你说话的那个男的是谁？不会他就是你那个闪婚对象吧？不会把不会吧？！”一进门，赵媛就机关枪似的一阵突突。 夏眠还在看片子，闻言头也没抬道：“你怎么来了，到饭点了吗？” “都十一点半多了！快，别转移话题，快告诉我他是不是就是你那个天降老公？” “是啊，你看到他了？”夏眠这时才从片子里抬起了头。 “居然还真是！”赵媛一脸的惊讶和兴奋，“我早上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你俩站一块了，但是今天宋音跟我一块来的，我就没敢喊你，怕万一说错话闹出什么尴尬，所以一直憋到现在才来找你解惑。你可真行啊，这么个极品你还担心赚不回那一百五十万？” 夏眠放下片子，看着赵媛：“你的意思是……” 赵媛一副老油条似的口吻道：“他这种的在牛郎店少说一天两万起，要是会讨好人，那方面再猛一点，五万十万都有富婆找。” 夏眠有些惊讶：“这么贵的吗？” 赵媛兴冲冲道：“那可不，他那脸蛋，那身材，那肌肉，那气质，都是极品啊！就算他一天两万好了，你只要睡他七十五次就回本了。” 夏眠：“……” 赵媛：“睡七十六次你就开始赚了。” 夏眠：“……” 赵媛：“不过考虑到你俩这体型差异，估计你的体验会打点折扣，前期可能得磨合一段时间，那就算睡他一百次好了，睡他一百次你就能回本了。” 赵媛手抵着下巴，神情认真得像是在分析病情一般。 她接着道：“不过还是得看实际情况，你可以先跟他睡一次，根据实际情况来推算到底要跟他睡多少次才……”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人从外面再一次被推开。 夏眠和赵媛都瞬间闭上了嘴。 见到来人后，她们俩更是直接同步瞪起眼，一齐僵在了原地。 只见梁屿川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里拿着两张纸，好像没有注意到她们俩僵硬的表情似的，神情平静地走到夏眠桌前，把纸放到了夏眠桌上。 “这是我的体检报告。”梁屿川道。 夏眠眨了眨眼，喉咙有些发紧：“哦，哦，好，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我过两天会把我的资料一块给你。” 梁屿川垂眸看着夏眠，深色的瞳孔幽深无比：“还有件事。” 夏眠赶紧朝赵媛挥了下手，赵媛紧抿嘴唇，迅速离开并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这下，办公室里就剩下夏眠和梁屿川两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办公室很大，可夏眠就是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心砰砰直跳，后背也有些发毛。 夏眠看着梁屿川，声音干涩道：“你还有什么事啊？” 梁屿川没有吭声，他盯着夏眠看了一会后忽然俯身，在距离夏眠大概一厘米的地方又猛地停住。 他们眼对着眼，鼻子对着鼻子，彼此的呼吸交织到一起，看起来暧昧至极。 这个距离过于近了，已经完全越过了夏眠内心划定的安全范围。 她呼吸一窒，强烈的不安感漫上心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时，梁屿川缓缓开口，用他那把低沉磁性的嗓音道：“你想睡我？” 第11章 “请你不要在这儿耍流氓。”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夏眠脑子里嗡了一声。 血液直冲天灵盖，脸上也红一阵白一阵。 手指和脚趾都不约而同地蜷缩起来，心跳在耳边咚咚作响。 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尴尬和羞耻铺天盖地地笼罩了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眼神闪烁，气若游丝道。 相比夏眠那肉眼可见的慌乱，梁屿川缓缓站直了身，他双手插兜，垂着眼，神情平静而懒散。 他回道：“到了没一会。” “那，听到了多少？”夏眠强忍着尴尬，又问。 梁屿川头微歪，作思考状：“让我想想，我好像听见你们说什么我去牛郎店的话一天能赚两万，还有什么睡我75次就够本，76次就赚了，还有什么来着……” 夏眠呐呐：“可以了，不用再说了……” 梁屿川没有理会，眼睛微眯继续回忆：“哦，想起来了，我还听见你那个同事说我们俩之间有体型差，可能会让你体验不太好，所以需要磨合一下。” “够了，别说了！”夏眠红着脸大声叫停。 看来赵媛前脚刚来，梁屿川后脚就到了，她们俩的对话他就算没有全部听见，也至少听了大半。 这么一想，夏眠的脸更烫了。 然而梁屿川好像一点不会看人脸色似的，她都已经很尴尬了，他还非盯着她追问：“为什么要睡我75次？算我两万一次，睡我75次就是一百五十万，这个数字有什么意义？” 夏眠沉默地看着梁屿川，心里大呼救命。 “嗯？说话。”梁屿川追问。 羞耻归羞耻，夏眠是绝对不可能把一百五十万的真实含义告诉梁屿川的，于是她飞快地思索着，在梁屿川又催了一遍后，才有些磕巴地回道：“我……把我们的事情跟我同事说了。” 等了几秒没等到下文，梁屿川道：“然后？” 夏眠：“然后……然后她就觉得我亏了。” 梁屿川很轻地挑了下眉：“亏了？” 夏眠眨眨眼：“啊，我毕竟是个女孩子嘛。” 思路一通，后面的瞎话就编得顺畅起来。 夏眠看着梁屿川，接着道：“她就是觉得我做了三年的有夫之妇，却没有过过一天的夫妻生活，空窗了整整三年，约等于守了三年活寡，所以她就觉得我亏了，要我从你那把三年的亏全都补回来，她……她就随口给我算了个一年五十万，三年就是一百五十万，嗯……就是这样！” 一边瞎编，夏眠一边在心里不停给赵媛道歉。 没办法，眼下她找不到更好的接锅人选了。 见梁屿川不吭声，夏眠又道：“这个你应该能理解的吧？” “能。”梁屿川点头。 夏眠稍稍松了口气。 但不等她彻底放松，梁屿川又道：“那你想什么时候试？” “啊？”夏眠有些没反应过来。 梁屿川道：“你那个同事不是让你跟我试一试，好知道我一夜到底值多少吗？” 夏眠脸上刚降了点度数，这下又重新开始升高。 办公室里明明开了空调，她也坐在位置上没动，可依旧冒出了热汗。 梁屿川的目光在她通红的脸蛋和脖颈上逡巡，接着慢条斯理道：“你那同事好像还说要是我性格好活也好的话，一晚上可以五万十万。” 顿了下，他眼帘微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夏眠，“所以，你想什么时候试？” 夏眠更热了，脸也更红了。 这里是她的办公室，是她的主场，之前五年她在这个场合里运筹帷幄，如鱼得水，带过她的导师和主任都夸她是可造之材，可以说，她在自己的主场内几乎没有受过什么挫折。 她在这里永远可以是自信的，乐观的，积极的。 可现在，她却在自己的地盘被人狠狠压制，不但脸红得跟发烧似的，还话都说不连贯。 夏眠攥了攥手指，连着做了两个深呼吸后才抬起头，直视梁屿川的眼睛：“光天化日的，请你不要在这儿耍流氓。” 梁屿川一顿，有些被气笑了。 他心想，他这个妻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有意思。 梁屿川直接拉了张凳子，在夏眠对面坐了下来：“我耍流氓？我只是把你们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你就说我耍流氓？那你们刚刚那算什么？” 夏眠咬唇，没有吱声。 她也知道是她们理亏，可谁能想到闺蜜之间说点私密话会被人听见啊！ 梁屿川看着她，又道：“我也是看不懂了，你们自己私底下聊得这么色，我稍微说两句你又羞得不行，还说我耍流氓，这合理吗？” 夏眠看着梁屿川，胸膛不停起伏，手也紧紧攥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梁屿川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夏眠。 沉默在办公室内蔓延，只能听到空调呼呼地吹气声。 不知过了多久，夏眠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忽地站了起来，不再看梁屿川，而是从抽屉里拿出自己自带的筷子和勺子，然后抬手把耳边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 “对不起。”飞快地道完歉后夏眠紧接着道，“我要去吃饭了，你自便。” 梁屿川看着她：“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听清就算了。”说完，夏眠直接往门口的方向走。 梁屿川就坐在门附近，夏眠要出门就必须经过他身边。 所以轻而易举地，梁屿川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夏眠立刻应激似的想要甩脱，但甩了两下都没能甩开，于是她皱着眉道：“你别碰我！” 幸亏她外面套了件白大褂，是长袖的，但夏装到底单薄，隔着薄薄一层的布料的接触，也足够让她觉得不舒服。 梁屿川声音微沉：“把话说清楚再走。” 夏眠蹙眉：“有什么好说清楚的？” “生气了？”梁屿川仍紧攥着夏眠的手腕，“我这个被你们说黄话的当事人都没生气，你气什么？” 夏眠低着头，嘴唇紧抿。 “过来，站好，把话说清楚再吃饭。” 梁屿川手一拉，夏眠就被拉到了他跟前。 夏眠的脸腾地一下更热，她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她犯了错母亲也是这样，严厉地把她拉到身前让她站好，然后再跟她讲道理。 梁屿川的形象和印象里母亲的形象重叠，这种复杂的感觉让夏眠又臊又气愤，但梁屿川没说错，确实是她不对在先，所以不管心里多么别扭，她也只好暂时忍耐下来。 然而别扭的不止夏眠，等夏眠站到身前了，梁屿川也开始别扭起来。 以往站在他身前被他训斥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一个个皮糙肉厚的，不管他怎么骂都行。 可现在不一样，站在他身前的是个娇娇软软的姑娘家，他刚才都没说什么呢，她都脸红得不行了，要是他话再稍微重一点，估计能给人眼泪吓出来。 心里的那股气忽然就散了，声音也忽然就冷不起来了。 靠得近了，梁屿川还闻到了对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这下别说训话了，心猿意马的感觉反而更多一些。 “咳。”梁屿川清了清嗓子，“算了，你去吃饭吧。” 夏眠疑惑地抬眼看他。 梁屿川板着脸，又道：“以后觉得空虚就跟我说，别把我们的事都说给你同事听，防人之心不可无，懂不懂？” 夏眠瞪他：“我才没有空虚。” 梁屿川：“嘴硬，不是还说要睡我一百次？” 夏眠：“……” 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行了，知道你害羞，我就不多说了，这种事自己心里清楚就行，总之以后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我这段时间都有空。” 梁屿川说着站起身，“去吃饭吧，还有一个报告我明天给你。” 夏眠想说点什么反驳他，但想想又没什么好说的。 她和赵媛私底下说点体己话都被听了，现在梁屿川已经认定她是个空虚寂寞的女人了，不管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看法。 既然说什么都没用，那她也懒得说了。 于是夏眠硬邦邦地抛下一句“再见”，然后转过身，快步离开办公室，把梁屿川遥遥落在了身后。 第12章 怎么想怎么像个小孩儿 夏眠走出办公室没多远，就注意楼道口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眼熟的身影。 是赵媛。 她出了办公室后没有离开，而是在等夏眠一块下去吃饭。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八卦。 “怎么样怎么样？你们后来都说啥了？我们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吗？不会吧？”赵媛压着声，一只手捂在嘴边，语气兴奋得不行。 认识好几年，夏眠当然知道自家好姐妹的德行。 可以说整个江城一院，没有比赵媛更八卦的人了，她可以算是他们医院的百达通。 夏眠双手环胸，一脸麻木地和赵媛一块等电梯：“没都听见，但也听得差不多了。” “那他什么反应？”赵媛又问。 夏眠目视前方，有些提不起劲道：“他能有什么反应。” 赵媛道：“震惊？害羞？气愤？” “都没有，他淡定得很。” 夏眠暗暗咬牙，心说那家伙不但淡定，还有心情反过来调戏她。 最后当事人没什么感觉，她倒是被说得面红耳赤，又尴尬又羞耻。 “那你怎么这个表情？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赵媛说着瞄了一眼夏眠的脖子，“你脖子都红了，他是不是说什么话气你了？” 夏眠往周围看了眼，确认梁屿川不在后稍稍侧头靠近赵媛，小声道：“媛媛，有个事情我得跟你说一下。” 赵媛：：“什么事？你尽管说就行。” 夏眠：“我给你扣了个锅。” 赵媛：“……什么锅？” 夏眠道：“他不是听到咱们讨论一百五十万了么，就问我一百五十万是什么意思，我就说你觉得我守三年活寡很亏，所以给我那三年算了一百五十万，让我找从他身上讨回来。” “哦，就这啊，这锅我接了，放心。”赵媛语气随意，根本没当回事。 这时，电梯到了，两人一块进入电梯。 电梯门正要合上，一个小护士突然跑了过来，见状夏眠按下开门键，等了一会。 等小护士进来，电梯门再次要合上的时候，外面的按键又被人按了下。 合拢中的电梯门顿住，再次往两边打开。 因为有其他人在，也不好再说刚才的话题，于是夏眠想问问赵媛待会吃什么，然而话还没口，就被噎回了喉咙里。 她闭上嘴，沉默地看着梁屿川走进电梯。 电梯里安静无比，没有一个人说话。 赵媛也识相地闭上了嘴，只是手指不停地扯着夏眠的袖子。 都不用看，夏眠也知道赵媛的八卦之心肯定又熊熊燃起了。 “夏医生是去吃饭？”梁屿川看向夏眠，打破了电梯间里的平静。 明知故问。 夏眠暗自腹诽的同时脸色微变，因为赵媛忽然在她腰上戳了一下。 她悄悄侧身，避开赵媛的手，然后故作镇定地回道：“是啊，去吃饭。” 梁屿川：“我可以一起吗？” 这话一出，夏眠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赵媛眼睛里那火一般的热切。 并且她还注意到小护士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脸上。 夏眠：“……” 夏眠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我是去员工食堂吃，所以抱歉了，我们没法一起。” 梁屿川道：“我可以请夏医生去外面的饭馆吃。” 夏眠真的很想踹梁屿川一脚，怎么就这么欠的？又不是听不懂人话！ 她按捺着内心的暴躁，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实在太忙，吃完就得赶紧回来接着工作，所以只能辜负你的好意了。” 梁屿川点点头：“好吧，那夏医生什么时候空了我再约你吃饭。” 夏眠干笑了一声：“再说吧。” 在无声的沉默沉默中，电梯来到一楼。 门一开，夏眠就赶忙拉着赵媛的袖子快步走了出去。 赵媛一边走一边扭头看：“欸欸欸！他在看你！” “你管他干嘛？”夏眠闷头往食堂的方向走。 “他还在看你！” “你能不能别管他了！” “说真的，他那双眼睛看起来还挺深情的。” 夏眠松开了赵媛的袖子，一个人往前走：“你留在这儿看他吧，我去吃饭了。” “别呀！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 看着不远处一个埋头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苦苦追的两个医生，梁屿川双手插兜，没忍住勾起了唇角。 怎么就这么有意思呢？ 一点藏不住情绪，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完全不像二十六七岁的成熟女人，反倒跟个小孩儿似的。 容易生气又容易脸红，说点话也叫人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梁屿川又想起了在办公室里，夏眠站在他跟前低头认错似的样子。 怎么想怎么像个小孩儿。 还挺可爱。 正想着呢，梁屿川忽然眉心一蹙，猛地回过头。 他发觉有人在盯着他看！ 下一秒，窥视者映入眼帘，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个保安大叔。 只见保安大叔皱着眉，神情严肃，充满防备地盯着他，一只手还紧紧地捏着传呼机，好像只要他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就会立刻叫人来制服他。 梁屿川：“……” 还挺敏锐。 梁屿川看了眼夏眠刚才离开的方向，已经看不到背影了，于是他收回目光，往大门的方向走。 保安大叔的目光就跟定在了他身上似的，他走到哪，目光就跟到哪。 很快，梁屿川走到了保安大叔跟前：“叔。” 保安大叔不吃他这套：“谁是你叔？干嘛呢，套近乎啊？” 梁屿川道：“可不得套近乎吗？以后我们还得经常打交道呢。” 说着，梁屿川从口袋里拿了包烟出来，从里面抽了一支递给对方。 保安大叔双手背在身后，没接：“我可不收你的烟，我们有规定的，不能拿别人东西。” 梁屿川手随意一抬，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烟卡在了对方的耳朵上：“叔，你不用这么防备我，我就是想跟你说，你做得特别好，以后继续保持。” 保安大叔愣了愣：“……哈？” 梁屿川接着道：“有任何异性接近夏医生，麻烦你都跟盯我一样盯着他们，千万别让他们靠夏医生太近。” 保安大叔道：“怎么可能？光男病人夏医生一天就得看不少个。” 梁屿川道：“那不一样，你不也没盯别人就盯我了么。” 说着，梁屿川把买烟时店家送的一块钱打火机塞进了保安大叔的手里。 只要抽烟的，就拒绝不了一块钱的打火机，这可是在男人堆里比烟还要俏的东西。 果然，保安大叔看了眼，见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就没再塞来塞去，直接拿在了手里。 梁屿川道：“总之再有像我这样的人靠近夏医生，就麻烦你帮忙多盯着点，等有空了我请你喝酒。” 保安大叔回过味了：“你想追我们夏医生？那结婚证还有说是她老公什么的只是吸引她注意力的套路？” 有些东西没法跟外人讲，于是梁屿川干脆点头承认：“对，都是我的套路。” 保安大叔瞪大眼，惊讶道：“哎哟喂，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真会玩，我还一直以为你脑子有问题呢。” 梁屿川：“……我脑子没问题。” 保安大叔：“真的都是套路？” 梁屿川：“……真的是。” 保安大叔终于卸下了防备：“你小子可以啊，还挺会，不过也不能你这么一说我就都信，晚点我还是得问问夏医生。” 梁屿川：“行，那我也不多说了，总之麻烦你了。” 保安大叔摆摆手：“不麻烦，你就算不跟我说这些，我也会关注那些不对劲的人的，这是我的职责。” “成，谢谢了，那我走了。” 说罢，梁屿川挥了挥手，就要离开。 保安大叔顺嘴问了句：“去哪儿啊？” 梁屿川道：“派出所。” 话音刚落，就见保安大叔神情一凛，眼神再次凌厉了起来。 第13章 “可我着急做你男朋友。” 一直到吃完午饭，夏眠都没有再见到梁屿川。 她稍稍松了口气，但也不敢彻底放下警惕。 于是，看着视线时不时在人群中扫视的夏眠，赵媛道：“别看了，人肯定走了。” 夏眠问：“你怎么知道他肯定走了？” 赵媛道：“他中午不是专程来给你送体检报告的吗？送完肯定去弄无犯罪记录证明了，不然他一下午耗在这儿干嘛？” 夏眠终于收回了目光：“你说的有道理。” “那你呢？”赵媛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做体检？” 夏眠道：“过两，不着急。” 虽然计划得很完善，但到底没有跟异性相处过。 夏眠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所以面对身边突然多一个人的情况，她还是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接受。 她是真的不知道具体要怎么跟梁屿川相处。 所以，她决定再拖一拖。 然而她想拖，梁屿川却根本不给机会。 下午。 夏眠跟着主任开完一场研讨会后，刚回到办公室，才打开手机，就发现有好几条来自梁屿川的微信。 【梁屿川：无犯罪记录证明我弄好了，发给你。】 【梁屿川：[图片.pdf]】 这么快就开好了吗？ 夏眠蹙眉点开图片，发现是一张从网上下载的PDF格式的无犯罪记录证明。 想了想，夏眠回复—— 【夏眠：怎么不是派出所开的那种？】 对方此刻在线，所以回得很快。 【梁屿川：我去了派出所，派出所的跟我说现在都是线上申请，不用找他们开。】 说着，梁屿川还发了张派出所内部服务台的照片，证明他去过派出所了。 【梁屿川：我还录了视频。】 【梁屿川：[视频.avi]】 夏眠点开，里面是梁屿川和执勤民警的对话，确实是执勤民警让他去线上办理的无犯罪记录证明。 这东西夏眠之前也没开过，所以下意识地以为必须去派出所开，结果没想到现在竟然变得这么便捷。 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本来她想得很好，体检要一天，开证明要个两三天，那加起来至少也要三天，而她又是医生，很忙，她就可以推说忙，把三天能办完的事情拖到两个礼拜甚至一个月完成。 可眼下无犯罪记录证明只要上网一查就可以，她本人又在医院，随时可以体检，那这样一来她不就没有拖延的借口了吗？ 夏眠看着手机，陷入了沉默。 【梁屿川：看完了吗？】 【梁屿川：我可以算是你男朋友了吗？】 看着梁屿川发来的消息，夏眠想了想，回复道—— 【夏眠：我还没把我的体检报告和无犯罪记录证明弄好，我这几天实在有点忙，早上都没空体检，得看一下下个礼拜的排班再说了。】 既然梁屿川全办好了。 那就只能靠她来拖延时间了。 【梁屿川：不用，这是你的要求，不是我的，你不给也没事。】 夏眠：“……” 这怎么行？！ 【夏眠：不行，这是相互的，你给我保障，我也得给你保障，不能让你吃亏。】 【梁屿川：随你，晚上我来接你下班？】 夏眠愣了下。 这人怎么回事？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吗？ 【夏眠：你为什么要来接我下班？】 【梁屿川：不是你说的像男女朋友那样相处吗？男朋友接女朋友下班，有什么问题？】 【夏眠：……我体检报告和无犯罪记录证明还没给你呢。】 【梁屿川：随便什么时候给我都行，我不急。】 【夏眠：我的意思是，我得把这两个东西给你了，我们才能开始像男女朋友那样处。】 这句话发过去后，好一会梁屿川都没有回复。 夏眠以为对方默认了她说的话，打算放下手机继续工作，结果她刚把手机息屏，下一秒，手机屏幕就又亮了起来。 是梁屿川打来的电话。 夏眠眉头轻皱，接起电话：“喂？” “耍我玩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磁性，上翘的尾音带着点调情似的勾人。 夏眠莫名觉得耳朵麻了一下。 她把手机稍稍移开了一点，抿抿唇，道：“我哪里耍你玩了？” “之前不肯承认是我老婆也就算了，现在我按照你的要求，把你要的东西给你，结果还是连个男朋友的名分都不肯给，这不是耍我玩是什么？” 对方的声线很平稳，语气也很平静。 可就是这样散漫随意的口吻，配上那把低音炮的嗓音，让人即使身处在冰凉的空调间里，也依旧忍不住悄悄红了耳朵。 夏眠不禁有些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个隐性声控。 不然为什么梁屿川才说了几句话，她就有了点心跳加快的感觉。 她按捺着深呼吸了一下，解释道：“我没有耍你玩，我说了，我只是希望我们彼此都能有个保障，等我拿到体检报告和无犯罪记录证明，我会立刻交给你，我们的相处模式也会立刻变成男女朋友的模式。” 梁屿川说：“我不着急看那两个东西，也不在意。” 夏眠问：“既然不着急那你打电话过来干嘛？等着我发给你不就好了。” “可我着急做你男朋友。” 第14章 “还说自己不粘人。”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这句话要是一般女孩子听了肯定心跳加速，脸泛红晕，可夏眠却蓦地一凛，蹙起眉，心里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我做你女朋友？”夏眠问。 电话那头的男人道：“我假期有限，当然得抓紧时间跟你培养感情。” 夏眠又问：“你假期多久？” “一个月。”梁屿川道。 夏眠看了眼桌上的日历，现在是六月下旬：“那你就是七月下旬归队？” 梁屿川嗯了一声。 “七月下旬啊……”夏眠喃喃。 一个月的假期，跑来找她就是为了让她给他生个孩子。 如果当时她同意了，那等于说他就是回来找她播个种，一个月后拍拍屁股跑路。 而她当时没有同意，所以孩子要不成了，这一个月就被他改成用来跟她搞好关系。 搞好关系的最终目的，还是要生孩子。 综上所述，她就是个生孩子工具人。 夏眠：“……” 刚刚还稍稍有些发热的脑子瞬间冷静了下来。 心里那点犹豫和动摇也全部消失不见。 夏眠觉得自己又找回了那颗比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刀还要冷的心。 又拿她当生孩子工具人，又要分走她一百五十万。 这种人，她干嘛要跟他客气？ 夏眠面无表情道：“行吧，既然这样，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跟男女朋友那样处吧。不过我有一点要事先说明，我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小毛病非常多，人也特别矫情。还有就是我很忙，这一点你肯定清楚，所以我很容易忽略你顾不上你，你会经常热脸贴冷屁股，这些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还有吗？”梁屿川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夏眠道：“当然还有。” 梁屿川：“那你说，我听着。” 夏眠努力回忆着自己在一些吐槽bot里看到的极品女性，道：“我还特别作，特别容易emo。” “一什么？” 夏眠：“……你不网上冲浪的吗？emo，e、m、o，就是很容易情绪低落的意思。” “哦，现在知道了，你继续。” 夏眠一边想一边接着道：“我会查你手机，会禁止你和其他女性聊天，不允许你和其他女性单独来往，还会要求你去任何地方都提前跟我报备，并且不是那种说一声的报备，而是必须打视频，把周围一圈都拍给我看的那种报备。还有、还有……我会连环夺命call，你必须秒接我的电话秒回我的信息，否则我会不停地给你打电话。对了，你有兄弟姐妹吗？” 梁屿川道：“没。” 夏眠又问：“堂的表的有吗？” 梁屿川：“当然有。” 夏眠道：“行，那我接下来的话你记好了——你的钱不经过我的同意不许给他们花，还有零花钱每个月给你一百块，不许藏私房钱，被我发现就罚你跪菠萝，并且下个月的零花钱扣掉五十，只给你五十块。刚刚那个emo还没有说完，我只要一emo你就必须来安慰我，哄我开心，不能随便哄一下就完事，必须哄到我不emo、哄到我开心才行。还有你必须每天给我发早安晚安，每天按时喊我起床、催我睡觉，还要每天接送我上下班。我去任何地方，只要叫你陪我，你就必须无条件地陪我一起……”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还说自己不粘人。” 上一秒，夏眠还在滔滔不绝。 下一秒，她就倏地没了声。 她攥着手机，咬唇站在原地，莫名有种自己输了一城的感觉。 “怎么不说了？继续，我都听着呢。”电话那头的梁屿川道。 夏眠没了继续说的兴致。 她抿抿唇，问他：“我说的你都记得住吗？” 梁屿川道：“我开了录音，记不住的话多听几遍就记住了。” 这人真的是…… 夏眠垂下眼：“不觉得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还好，不难做到。” 夏眠哼了声：“张口就来，你就给我画饼吧。” 梁屿川：“我从来不画饼。” “行，那我拭目以待。” 说着，夏眠看了眼时间，一个电话打了六分钟，对她来说有些过于久了，而且现在是工作时间，她不应该在工作时间摸鱼聊天。 于是夏眠道：“先挂了，我得接着忙去了。” 梁屿川道：“今天几点来接你？” 夏眠下意识地想说不用，但话刚到嘴边就被咽了回去，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那她榨他价值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夏眠道：“如果一切顺利，五点，如果有情况，就不一定。” “好，我知道了，你忙吧，挂了。” “嗯。” 挂掉电话后，夏眠长长舒了口气。 她仰靠进座椅中，抬头望着天花板，有种兴冲冲跟人斗智斗勇，结果却被人四两拨千斤轻易打败的心累感。 梁屿川好稳啊。 他为什么可以这么稳？ 回想刚才的情形，自己从头到尾巴拉巴拉不停，而梁屿川每次就那么平平静静的几个字。 偏偏就那么几个字，还把自己给噎住了。 真烦。 趁现在手头不忙，夏眠拿出手机给赵媛发了条消息—— 【夏眠：媛媛！！！我好像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办！！！！！！】 发完，手机关掉，反着扣在桌上。 夏眠深吸一口气，重新投入工作。 …… 一旦投入工作，夏眠就很容易沉浸其中，忘记时间。 等她终于忙完，想倒杯水休息一下时，才发现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窗外太阳倾斜，余光温和地照耀着人间。 晚高峰的马路上挤满了车辆，从高楼的窗口往远处看，可以看到处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仿佛也能听到那喧嚣的声音。 很吵，但也充满了生活气息。 “夏医生，还不走吗？”从门口路过的小护士道。 夏眠收回目光，笑了笑：“马上就走了。” “真好，我晚上还得值班。” 夏眠弯着眼道：“加油！” 给同事打完气，夏眠把白大褂脱下，又在身上披了件衬衫。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现在充也来不及，只能回家再充了。 夏眠又在桌上看了一圈，手机和充电线都拿了，钥匙也在包里，应该没漏掉什么……吧？ 夏眠想了想，把要带回家的东西又点了一遍。 点完后确定该带的都带了，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但是……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就是有种忘了什么感觉。 忘了什么呢？ 病人都关照过了，手术的方案也拿到了，病历也都按规定填好了，还有什么呢？ 夏眠一边想，一边锁门下了电梯。 一直走到大厅，她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想不起来就干脆不想了，要是真的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早有人去办公室提醒她了，既然没人提醒，那应该就是没什么重要的事。 夏眠甩甩头，大步往大门的方向走。 今天忙了一天，实在有些累，她不打算做饭了，决定就在附近找个店随便打包点什么回去吃，顺便再去甜品店买个菠萝包，做明天的早饭。 不错，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抛开烦恼后，夏眠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可这个笑容只挂了几秒钟，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看见了梁屿川。 并且在看见梁屿川的瞬间，想起了那件被她忘记的事。 ——梁屿川会来接她下班。 第15章 他这小妻子逗人玩是真的很有一套 夏天的白日格外长，即使已经傍晚六点了，天空也依旧和白天一样亮堂。 梁屿川坐在保安亭外的凳子上，手里拿着个装了一半茶水的一次性塑料杯，正表情随意地跟保安大叔说话。 不知道梁屿川说了什么，保安大叔哈哈大笑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夏眠看着梁屿川，心说，这人明明看起来很不好相与，结果没想还挺会跟人搞关系。 她记得早上保安大叔还跟防贼似的防着他呢，现在居然从兜里掏烟递给他。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夏眠怀着一脑袋问号，朝梁屿川走了过去。 没等她走到跟前，梁屿川就注意到了她。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跟保安大叔打了声招呼后走向她：“怎么不回我消息？一直在忙吗？” 夏眠故作刁蛮状：“不然呢？” 梁屿川似乎没察觉她的语气有什么不对，问：“饿不饿？一起吃晚饭？” “当然饿。”夏眠强压下道德感和羞耻感，用理直气壮的语气命令道，“你带我去吃饭，我要吃好吃的，你请客。” 梁屿川想也不想地就应下了：“行，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夏眠道：“想吃重口的，我现在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 梁屿川：“重口……火锅？” 夏眠：“火锅一吃就要吃很多，我晚上不喜欢吃那么多。” 梁屿川又提议：“那小龙虾？” “不要，剥起来好麻烦，肉还只有一点点，费劲又不过瘾。” “烧烤？” 夏眠皱了皱鼻子：“太油了，听着都觉得腻。” 说一个被否一个，梁屿川倒也不生气，继续好脾气地问：“冒菜？” “也油，也腻。” “那你想吃什么？” 夏眠道：“想吃凉皮，我要多加醋加辣，再多加黄瓜丝和花生碎。” 梁屿川：“……” 早就想好要吃什么了还非得刁难刁难他。 别说，他这小妻子逗人玩是真的很有一套。 “行，吃凉皮，想吃哪家？”梁屿川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水，然后把杯子扔进垃圾桶。 夏眠道：“那边巷子里有个凉皮王，我想吃那家。” “远吗？要不要打车？”梁屿川问。 夏眠：“不远，走过去就五六分钟。” 梁屿川：“那你带路。” 夏眠点点头，正要往前走，余光却忽然瞥见保安大叔那充满探究和八卦的表情。 夏眠：“……” 夏眠呼吸一窒，僵硬地别过脸，假装没有看见。 她加快步频，快速往前走。 梁屿川腿长，轻轻松松地跟在她旁边。 即使途中她几次故意走得很快，想把梁屿川甩在身后，他也依旧能不紧不慢地跟上来，跟她并排走在一块。 夏眠只好作罢，老老实实地正常走路，只是一直跟梁屿川保持着半个手臂的距离。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夏眠说的那家凉皮王。 夏眠经常点这家的凉皮外卖，所以进去后菜单都不用看，直接道：“老板，一份小份的凉皮，加麻加辣加醋，都多加一点，黄瓜丝绿豆芽也要多一点。” 梁屿川接她后面道：“给我来个大份的凉皮，其他跟她一样，再加三根里脊三根肉肠。” 夏眠道：“这家店分量很足的，你别点了吃不完。” 梁屿川随口道：“吃不完打包。” 说完，他找了张空位坐下，夏眠则是习惯性地抽了几张餐巾纸，擦了擦桌面和凳子，擦完又问梁屿川：“你的凳子要不要擦？” 梁屿川不甚在意道：“不用，坐都坐了。” 于是夏眠不再管他，径自把自己那份餐具倒入开水重洗了一遍。 可她不管了，梁屿川又凑了上来，问她：“怎么不帮我也洗一下餐具？” “你不会自己洗吗？”夏眠扭过头，不理他。 梁屿川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很快，两碗凉皮被端了上来。 夏眠挑了一筷子到洗干净的小碗里，然后又往里加了点醋和辣椒，拌一拌吃完后，她又同样的操作，再次挑了一筷子到小碗里。 梁屿川就坐在对面看着她。 夏眠注意到了梁屿川的视线，抬起头看向他：“看我干什么？” 梁屿川说：“没干什么。” 夏眠不动，盯着他看。 梁屿川看了眼她的小碗，很轻地笑了声：“挺可爱的。” 夏眠：“……” 她解释道：“因为料汁全部都沉在最底下，所以就算拌过，最上面一层的凉皮味道也还是会有些淡，我这样吃的话味道就不会那么淡。” 梁屿川拖长音哦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有眼里明显的笑意，看得夏眠有点想给他来上那么一下。 这人怎么就欠欠的呢？ 夏眠不想理他了，低下头继续吃凉皮。 然而凉皮虽好，吃多也腻。 夏眠胃口小，即使点的小份，也有些吃不下了。 可碗底剩下的一层全是精华，凉皮被泡得格外入味，黄瓜丝和花生碎满满得裹在上面，看得人食指大动。 可再馋，她也实在吃不下了。 反观梁屿川，他已经在吃第二份凉皮了，刚点的那些根本不够他吃。 并且第二份凉皮都快见底了，他吃东西的速度也一点没慢下来，更是没打一声嗝，看起来好像还没吃饱的样子。 察觉到夏眠的目光，梁屿川抬眸看了眼：“吃不下了？” 夏眠点点头。 梁屿川神情自然地伸出手，把她剩下的凉皮端了过去，一边端还一边道：“把最好吃的剩下，真有你的。” 说完，他毫无芥蒂地两筷子就把她剩下的凉皮吃完了。 夏眠怔怔地坐在位置上，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从来没有人吃过她的剩饭。 这让她感觉很尴尬，同时又有些紧张，心跳得也有些快。 因为这个行为放在其他地方很上不得台面，毕竟谁都不乐意吃剩饭，把自己的剩饭给别人吃更是一种非常侮辱人的行为。 可这个行为放在男女之间，就却会产生一种无形的、特殊的亲密感。 这种亲密感让人感到害臊和羞赧，还有种私人领地被入侵的紧张与慌乱。 夏眠只要一想到他吃了她吃过的东西、间接地吃了她的口水，脸上的热度便只增不减，心也跳得更快，怎么深呼吸都没有用。 于是梁屿川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张欲言又止的、红彤彤的脸，并且连脖子都是粉色的。 “热？”他问。 夏眠没有作声。 梁屿川看向店里的空调，24度，没什么问题。 看着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的样子，夏眠压着声道：“你怎么、你怎么能……” 声音太低，跟蚊子似的，梁屿川没听清：“什么？” “算了，没什么。”夏眠别开头。 梁屿川道：“你想说我怎么能吃你吃剩下的东西？” 夏眠回过头，瞪大眼看着他，这人故意的是吧！ 梁屿川又道：“你是我老婆，我吃你的剩饭有什么问题？” 夏眠飞快看了眼四周：“你声音小点！” 梁屿川看都没看旁边一眼，他看着夏眠低笑了声，道：“脸皮真薄，这么点小事脸就红成这样，以后要是做点别的还怎么得了。” 血液腾地一下涌上了头顶。 夏眠倏地站起身，低下声快速道：“里面有点闷，我去外面走走透透气，你慢点吃。” 说完，夏眠快步走到了店外。 她找了处在梁屿川视线之外的拐角，站定后便连着做了两个深呼吸。 她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头。 按理说，她不应该这么大反应，更不应该这么慌乱无措。 毕竟她是个二十六岁的成年人，而且还是个医生。 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也没有体验过性行为，但与性相关的东西她还是比较了解的。 在她实习期间，她把医院里所有的科室都轮岗轮了一遍。 她去过妇科，也去过产科，去过男科，也去过肛肠科，甚至还轮过肿瘤科、血液科等等…… 她给撕裂的女性缝合过伤口，也给要结扎的男性剃过毛，给病人做过B超，也给病人做过阴超，她看过太多太多的身体，也看过太多太多的隐私部位。 她觉得她已经麻木了，对男女之事提不起兴趣了。 因为她看到异性身体的时候，真的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想法，甚至可以说她看异性的身体跟看猪肉没区别。 听病人阐述病情、提及房事之类的事情时，她也不会有任何害臊害羞的情绪，除了思考治疗手段外几乎没有什么心理波动。 她甚至以为自己是个性冷淡。 因为她从来没有过那方面的冲动与幻想。 她本来就忙，空闲时间少，偶尔上社交软件也主要是看猫猫狗狗，或者看一些同行的信息，还有一些科普之类的东西。 她从来没有关注过什么颜值、身材博主，也没有追过星。 即使对有些异性有好感，也是纯粹的欣赏或佩服，从来没生出过一丝男女之情。 甚至刷到擦边视频，她都能非常淡定地一划而过。 还有收到表白、撩拨、调情、挑逗，也一样能做到面不改色。 夏眠曾经悄悄想过，除了医生和厨师，她还非常适合做尼姑。 因为她清心寡欲，心如止水，一点不为感情所扰。 仅有的一点因为渴肤症而产生的渴望和需求，也能通过撸猫撸狗得到缓和。 所以在梁屿川出现之前，夏眠一直是这么一个四平八稳波澜不惊的人。 可梁屿川出现之后，一切似乎都开始变了。 他像是按动了她身上的一个按钮，让她变得不再像以前的她。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夏眠蹲下身，有些茫然地环住腿。 第16章 我以后能天天来找你蹭饭吗？ 是心动吗？ 应该是没有的。 夏眠朝梁屿川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感受到书里、电视里说的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 想了想，她觉得最有可能的还是因为渴肤症、因为梁屿川的身份很特殊。 因为渴肤症，她极力避免和他人过多接触。 因为渴肤症，她几乎摒除了和异性交往的念头。 可梁屿川不同。 他跟她在一个结婚证上，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是能够合法分她一半财产的人。 也是可以理直气壮入侵她生活的男人。 所以对她来说，他是非常特别的存在。 她无法像对待其他人那样避免和梁屿川的接触，也没有办法不跟他产生交往。 夏眠想，大概就是因为这份特别，所以才导致她对他格外的在意。 因为在意，所以会心思敏感，想得更多一些。 嗯…… 说到底也是还因为她太没有经验了，以前没有正式地跟异性相处过。 以前她只要感受到对方别样的情愫，就会快刀斩乱麻，迅速避嫌或远离。 而眼下这个没法避开，所以才弄得她手忙脚乱。 不过就像赵媛说的，就当练手了。 有了经验，以后再碰上这种情况就不会再这么不淡定了。 想通后，夏眠站起身。 一转过头，就被那个默默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吓了一跳。 夏眠瞪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 梁屿川双手插兜，斜靠在墙壁上：“我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害羞，以后那种话，我会尽量避免。” 夏眠心道，才不是因为害羞。 但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梁屿川又道：“你现在是不是就是处于你中午说的那种emo的状态？” 夏眠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想了想，她道：“算是。” 梁屿川问：“那你想我怎么哄你？” 夏眠顿住：“……这不是你应该思考的事情吗？” “抱抱？”梁屿川张开手，问她。 梁屿川的身量很高，胸膛宽阔，手也很长。 他的怀抱能够轻轻松松地容纳夏眠，甚至可以让夏眠整个蜷进他怀里。 这种大而结实的怀抱，看着就充满安全感。 夏眠攥了攥手，心里产生了一丝丝的向往。 毕竟有哪个渴肤症患者能抗拒得了这种温暖的怀抱呢？ 并且因为父亲早逝的缘故，夏眠从小就很向往父爱，向往父亲那高大宽阔的肩膀，以及结实温暖的胸膛。 即使现在她已经二十六岁，潜意识里对父亲的角色也还是抱着渴望。 可是，这人是梁屿川，不是她的父亲。 夏眠摇摇头：“不要。” 梁屿川转过身示意：“我背你？” 什么鬼，把她当小孩了吗？ 夏眠再次摇头：“不要。” “举高高？” “……不要。”夏眠眼神古怪地看着梁屿川。 梁屿川嘴角噙着笑，接着问她：“那不然骑我脖子上？” 夏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你拿我当小孩子吗？” 梁屿川点点头：“嗯。” 夏眠瞪大眼：“嗯？你说‘嗯’？！” 梁屿川垂眸看着她，眼神柔和，和他那张酷帅的拽脸有些不太相容。 他说：“动不动就生气，生气了还要人哄。我觉得你顶多六岁吧，跟我侄女差不多。” 夏眠：“……” 这人真的好欠。 夏眠不想理他了。 夏眠问：“你吃完没？” 梁屿川道：“没。” 夏眠又想瞪他了：“没吃完你出来干什么？” 梁屿川看着她，神情认真道：“不是你说的吗？你emo了我就得哄你，还必须哄到好为止。刚才我感觉你有点emo的苗头，所以赶紧过来哄你了。” 夏眠一怔，低下头摸了摸脖子，刚冒出来的脾气忽的就熄了。 她声音低了些，比刚才明显温和了许多，她道：“哦，那我们回去吧，不然老板还以为我们吃霸王餐呢。” “钱我付了。”梁屿川道。 夏眠随口接过话，问：“多少钱啊？” “七十二。” 夏眠有些惊讶：“吃什么了这么贵？” 她在这家店从来没花过十五块以上。 梁屿川道：“三份凉皮，还有几个里脊肉香肠大排，这个价差不多。” 夏眠对梁屿川的胃口感到了吃惊。 感到吃惊的同时，她也想起了一件事。 她双手环胸，一脸严肃地看着梁屿川：“我们不是说好一个月就给你一百块零花钱的吗？现在就吃掉了七十二，还剩二十八你这个月怎么过？” 梁屿川想也不想道：“这顿不算。” 夏眠挑眉：“嗯？” “……那就等我花完了再给我一百。”梁屿川说，“你又没说花光了不能再问你要。” 可以，挺会钻空子。 夏眠想了一下，又道：“你钱包里还有多少钱？” “不算那张卡里的钱，还剩四十多，要检查吗？” 说着，梁屿川把手伸进裤兜，作势要把那个破破烂烂的皮夹拿出来。 夏眠神情复杂道：“不用了，你留着吧。” 梁屿川哦了声，把钱包又塞回了口袋。 夏眠忍了又忍，该死的同情心还是冒了出来。 她问：“你现在还住酒店吗？” “嗯。” “为什么不回家住？” 因为结婚证和体检报告上都有梁屿川的身份信息，所以夏眠知道他是本地人。 本地人不住自己家，而是住酒店，这个行为有些不太寻常。 夏眠问完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越界，不该试探对方的隐私，想要收回刚才的话。 然而不等她开口，梁屿川就语气非常随意地道：“跟家里关系不太好，懒得回去。” 夏眠：“……哦，那你还有钱住酒店吗？” 梁屿川道：“酒店是包月的，钱早付过了。” “那就好。”夏眠松了口气。 梁屿川却忽然道：“但是吃饭没钱了。你也看到了，我饭量很大。” 确实，一顿凉皮能吃五十多块的人，胃口着实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梁屿川顿了一下。 夏眠看着他：“所以？” 梁屿川直直看着夏眠的眼睛：“所以我以后能天天来找你蹭饭吗？” 说完，又补道，“饭钱从我那张工资卡里扣。” 第17章 “我好像拿他没有办法。” 当天晚上回到家，夏眠刚给手机充上电，就被来自赵媛的信息刷了屏，甚至赵媛还给她打了数个电话。 看着一堆的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以及信息里那满满的感叹号，夏眠后背发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想也不想的，她赶紧回了个电话过去。 铃声才刚开头，对面就接起了电话，并且一接起来就是一顿机关枪似的扫射。 “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你跟梁屿川干什么了消失那么久不接电话？！！！” “给我发那样一条信息却又不跟我说后续你是要逼死我吗夏眠同志——？！！！” 巨大的嗓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夏眠忙把手机拿开了一些。 等到电话里的声音终于小下去了，她才重新贴近电话，对赵媛道：“我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 “手机没电那么久不充你干什么去了？真绝了，发了个消息之后就没声了，给我弄得抓心挠肝了一下午。”赵媛还是气呼呼的。 “抱歉抱歉。”夏眠连声道歉，“我今天在外面吃的晚饭，现在刚到家，刚给手机充上电。” “跟你那天降老公一块吃的？”赵媛问。 夏眠摸了下后颈，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声。 赵媛：“那你中午给我发的那个消息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是他的对手？怎么，你对他动心了，喜欢上他了？” 夏眠忙道：“那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 夏眠说着抿住唇，神情露出了一丝茫然。 她走到窗前，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灯光亮起，微风吹拂，比起白日的燥热与沉闷，夜晚的江城更加清凉舒适。 手指在窗沿轻敲，夏眠垂眸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拿他没什么办法，说不过他，也难不倒他。对上我的时候，他总是轻轻松松的，反倒是我，总是被他带跑。” 她越来越不相信梁屿川没谈过恋爱了。 否则大家同样是情场小白，凭什么他那么的游刃有余，有些话张嘴就来？ “你的意思就是说你觉得他段位比你高，是他拿捏你，不是你拿捏他，是这个意思吗？” 赵媛在情场混迹的时间起码是夏眠的几百上千倍，所以一听完夏眠的描述，她大致就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了。 夏眠闻言嗯了声：“对，就是这种感觉，我觉得我拿捏不了他。” 赵媛道：“可是你没必要拿捏他啊。” “没必要吗？”夏眠有些怀疑。 赵媛说：“当然没必要啊，你的目标是从他身上能榨到多少价值就榨到多少价值，所以你就只管跟他索取就是了。你没必要管他怎么样，你只要提出要求就可以。要东西你总会要吧？” “……应该是会的。” 夏眠把今天中午给梁屿川定的那些要求说了，顺便还告诉了赵媛梁屿川的工资卡在她手里，以后他要花钱都得跟他要。 赵媛听完问她：“他那卡里有多少钱？” 夏眠回道：“我还没去查。” 赵媛闻言沉默了一下，接着又问：“那到现在你花了他多少钱了？” 这下换夏眠沉默了。 “花了他多少？”赵媛追问。 夏眠手指抠了抠窗户，有些墨迹地吐出了一个数字：“22。” 当初在早餐店，她点的云吞面是12块。 这次，她点的小份凉皮是10块。 所以加起来一共是22块。 听到这个数字的赵媛也陷入了沉默，许久都没有说话。 有些受不了这种尴尬气氛的夏眠开口道：“可是他工资卡在我手里啊。” 赵媛叹了口气：“行吧，那你打算怎么用他卡里的钱？买化妆品？买衣服？还是出去玩？” “这我还没想好。” 夏眠是个消费欲望很低的人，除了房贷外，她最主要的花销也就在一个“吃”上。 并且吃她也吃不了几个钱，因为医院内部的食堂是免费对本院医生开放的，而她又更习惯于自己买菜做饭，所以往常她一个月在吃上花的钱差不多在五百块左右。 再加上一些水电天然气、电话费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她的消费一般就一个月一千。 至于比较贵的衣服和化妆品，她一年到头也买不了几次，在上面花的钱不会超过五千。 而且她也不爱化妆，除了日常喜欢涂个唇膏提一下气色，其他化妆品几乎都用不上，倒是护肤品她每天都会用。 但她不会买特别贵的，而且护肤品买一次能上用几个月，也花不了什么大钱。 所以突然让她花钱，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花。 “要不你帮我想想怎么花？”夏眠决定向赵媛求助。 “这还用问我？花钱还用人教？”赵媛觉得自己这个小姐妹似乎总是在突破自己的认知，“那我问你，要是医院突然给你发了一笔奖金，你会怎么用这笔钱？” 夏眠想也不想道：“还房贷。” 赵媛：“……” 还真是朴实无华却又非常合理的回答。 赵媛道：“那你就拿他的钱还房贷呗。” 夏眠立刻摇头否决：“不行不行，这样一来他不就知道我买房了吗？而且万一他把工资卡给我，只是在试探我呢？我要是真的一下给他花光，说不准他立马就来找我闹了。最差的情况就是闹到医院，到时候我脸还要不要了。” 赵媛：“他是跟你正儿八经领了证得到国家认可的老公，挣钱给你花不是天经地义？而且为什么他问你你就要说啊，你不能骗他吗？你就说钱都拿去买买买了，他又能拿你怎么样？再说了，卡是他自己送上来的，又不是你跟他要的，他怎么好意思来找你闹？” “你呀。”赵媛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就是人太实诚了！” 但话音一转，她又说，“不过你要不是这个性格的话，我们也没法成为这么好的朋友。” 本来情绪还有些低沉的夏眠一下就笑了。 她脱了鞋跳上沙发，弯起眼，声音甜得像是玻璃罐里的蜜糖一样：“媛媛，好媛媛，快帮我想想办法，除了还房贷，我还能怎么花他的钱？而且还花得理直气壮让他没处说。” 赵媛啧啧了一通：“你要是用现在这个语气跟梁屿川说话，那都不用你想，他肯定上赶着给你花钱！” 说着说着，赵媛莫名有了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虽然夏眠是她的朋友，年纪也只比她小了两岁，可她就是有种夏眠要比她小很多的感觉。 所以除了八卦的心态，她主要也是不放心夏眠。 想了想，赵媛道：“要不哪天攒个局，你把梁屿川带给我见见，我帮你考察考察？” 第18章 “他又没约我。” 一开始，赵媛并不想掺和夏眠的事情。 大家都是二十多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什么事该掺和，什么事不该掺和，已经能拎得很清，毕竟这么几年的社会，不是白混的。 所以她得知夏眠曾经闪婚过，并且闪婚的老公时隔三年多突然出现时，她除了惊讶好奇以及想看看热闹听听八卦外，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即使作为情感上的前辈，她很爱跟自己这个小白姐妹分享她的人生经验和心得体会。 但事情真到眼前，她也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多嘴。 因为男女之间的事情，最忌讳的就是有第三个人掺和。 她很清楚，这是夏眠自己的事，就该夏眠自己面对。 同时作为朋友，赵媛对夏眠也是非常放心的。 这么多年了，赵媛就没见夏眠对谁动一动心，再帅的男人到了夏眠面前也没见她多看一眼。 虽然知道夏眠患有渴肤症，会为了克制自己而强行让自己和他人保持距离。 但赵媛是谁啊？ 情场达人啊！ 喜不喜欢、动没动心她会看不出来？ 所以她很清楚，夏眠就是从来没对男人动过心，再帅、再优秀的到她这儿也是白瞎。 她压根就没有那根筋！ 所以赵媛是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夏眠会被男人伤害。 再说了，这个梁屿川可不是一般的男人，而是跟夏眠领了证，且一出场就要分走夏眠一百五十万的男人！ 所以赵媛就更加不用担心夏眠会对这样的男人动心或者心软了。 怎么可能有人会对突然冲出来抢自己钱的人动心嘛？！ 就狠狠讨债狠狠要好处就完事了！ 但这才过去几天，小姐妹发来的消息和说出的话就让赵媛不得不警惕起来。 她觉得自己小看了那个梁屿川。 也高看了自己的小姐妹。 所以即使一直秉持着不掺和他人关系的理念，赵媛这回也不得不破一次例，替小姐妹看一看男人、探一探对方的底了。 否则她真的有点担心夏眠，别一百五十万没赚回来，最后自家小姐妹还把自己给赔进去。 对于赵媛的好意，夏眠自然领情，她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那简直太好了，媛媛我明天请你吃饭！” 赵媛也不跟她客气：“那我要吃牛排。” “没问题！” “对了，马上就周末了，你这次休周六还是周日？” 夏眠道：“休周六。” 她们医院采用的是双休制，但并不是两天都在周末休，而是周一至周五内挑一天休息，周六周日挑一天休息，加起来总共休息两天。 具体休息的日期也不固定，全看每周的排班。 因为手术、大型会议之类一般都会提前安排，所以她们主要就挑没手术没大事情的那天休息，但很多时候她们都没法顺利休假，实在是突发情况太多了。 这周的工作日夏眠就没能休成。 本来她是周二休息，但那天她的一个病人忽然心跳微弱，出现发热、水肿、黄疸等症状，于是她本来在家里想睡个懒觉，结果七点不到，一个电话过来，她又只能赶紧披上衣服赶去医院。 最后抢救了一天，也没能把人抢救过来。 本来美好的假日，最后全被遗憾和惋惜填满。 不过夏眠已经习惯了，她已经不再像刚上临床那样，会为了无法拯救生命和眼睁睁地看着生命流逝而崩溃大哭。 医院就是这么个逼着人成长的地方。 如果没有信仰，没有一颗铁心脏，真的很难坚持下来。 夏眠道：“就是不知道这个周六能不能顺利休成。” 她已经好几个休息日没能顺利休成了，连轴转了有一个月都不止了。 赵媛道：“应该能吧，这次不是来了一大批规培生么，虽然他们很多还没上手，但人多就是不一样，我现在都能定定心心吃饭了。” 夏眠道：“我也有两天没加班了，不用写病历真的太舒服了。” 对比其他工作事项，写病历算是个很简单的事，但耐不住它繁琐，病人病情、用药、体征、查房情况等等，什么都要记录，并且格式还不能错。 看三十分钟的病人，可以写一小时的病历。 病房里病人还那么多，光是写病历就要花好几个小时。 之前她好几次累得要死还得强打精神写病历，现在有人帮忙，夏眠真的有种得到喘息、重获新生的感觉。 “那这周六你有没有什么安排？”赵媛又问。 夏眠摇头：“没安排，我只想窝在家睡觉看电视，其他什么也不想干。” “不跟梁屿川出去玩？” 夏眠躺下，侧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他又没约我。” 赵媛的声音大了一点：“你不会约他吗？！” 赵媛恨铁不成钢：“你等着，我这就去打印条幅海报，把血红的150万贴满你家墙壁！” 夏眠：“……” 她瞬间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我这就给他打电话！那么媛媛，根据你的约会经验，你觉得我跟他去哪里会比较好呢？” 第19章 余额：84562元 赵媛给的参考意见是游乐园。 游乐园的好处一个是人多眼杂，不用担心对方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另一个是可以理直气壮地换着法折腾对方。 六月的天已经挺热了，但也不至于跟七八月份那样仿佛被太阳烘烤似的，热得人喘不过气。 属于能把人热得流汗，但又不会蔫掉的程度。 再加上江城的游乐园全国出名，不管是工作日还是周末，每天游客都络绎不绝，所以基本上每个项目都要排队，有些热门项目甚至要排上两个小时不止，这就非常考验人的耐性和计划能力了。 赵媛一条一条地指导夏眠—— “你可以让他做攻略，安排游玩路线和项目。” “可以让他安排接送的车辆，给你买水，买遮阳伞，拎包，涂防晒霜，让他伺候你。” “还可以让他去排队，让他给你拍照。” “下午要是玩不动了或者走不动了，还可以让他背你，给你端茶递水捶肩捏脚。” “这一套下来，物质和情绪层面的价值不就都来了么？顺便你还能考察他的人品，又是天热又是排队又是要做这做那，事一多有些小细节就会注意不到，就很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本性。” “除了这些你还能趁机观察他的体力，吃吃他的豆腐，摸摸他的腹肌胸肌什么的，最好是再亲个小嘴看看他吻技怎么样。” “我跟你说，吻技好的绝对不是处男，这种不守男德的那就不值钱了，就得给他打个折扣，但要是真的吻技特别好，能让你觉得舒服，那就不用打折扣了，拉平，不扣钱也不加钱，毕竟这年头找个技术好的也不容易……” 夏眠揉揉耳朵，几次想要出声打断，但又全部按捺了下来。 虽然觉得赵媛越讲越远、越讲越不适用，她还是全部听进了耳朵里，并且认真地做笔记。 毕竟赵媛都这么努力地帮她了，她怎么可以打击对方的热情呢？ 再说了，万一用上了呢？ 凡事无绝对嘛。 因此最后结束通话的时候，夏眠的笔记本上又是记得满满当当。 看着满是精髓的笔记本，夏眠拿出手机，直接给梁屿川发去消息。 【夏眠：周六我休息，我们一块去三江游乐园吧，怎么样？】 发完，夏眠去浴室洗漱。 等她洗完出来，梁屿川的回复也早就发过来了。 【梁屿川：好，你想几点出发？】 夏眠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回消息。 【夏眠：都你来安排吧，我有点困了，过会就睡觉了。】 【梁屿川：好。】 夏眠转头看了眼笔记本，又补充道： 【夏眠：如果你安排得不好，我会生气的。】 赵媛跟她说，既然矫情作精的人设已经立了，那就得立住了，她必须收起泛滥的同情心和道德感，化身资本家，狠狠压榨和使用梁屿川。 用赵媛的话说就是“她们天天日夜颠倒累得要死两年都不一定能攒下十五万，梁屿川不比她们辛苦十倍怎么配拿一百五十万呢？”。 夏眠深深地觉得赵媛说得非常有道理。 她不能再心软，也不能再犯糊涂了，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狠狠地榨取梁屿川的价值。 【夏眠：你多看看大众点评和小红书，做一下攻略，规划一下游玩路线。】 【梁屿川：行。】 【夏眠：对了，我不喜欢吃油腻的，园里的烤肉炸串我都不想吃。总之你网上多看看，挑个好吃的地方。】 【梁屿川：好。】 【夏眠：还有那个花车游行和烟花，到时候你得把我扛在肩上，不然我看不见。】 【梁屿川：没问题。】 零零碎碎的，夏眠又补充了不少。 可不管她说什么，梁屿川都是“好”、“行”、“没问题”，一副有求必应的样子。 夏眠撇撇嘴，心说周六见真章。 【夏眠：就这些了，周六见。】 【梁屿川：周六见？明天不要我送你上班吗？】 【夏眠：不用，明天我早上有事，下次吧。】 【梁屿川：好，晚安。】 关掉手机，夏眠吹好头发后就上床睡觉。 一夜无梦。 第二天，夏眠在闹铃声音中睁开眼。 她摸到手机，关掉闹铃，拿起手机看了眼。 然后，她就在一堆工作相关的信息中发现了一条夹在其中、格格不入的消息。 【梁屿川：早安，宝贝。】 打到一半的哈欠猛地顿住，夏眠忽然就整个人都清醒了。 这是什么鬼？ 梁屿川喊她宝贝？ 他是不是发错人了，他怎么会喊她宝贝？ 夏眠揉揉眼睛坐起身，开始回复信息。 【夏眠：你是不是发错人了？】 【梁屿川：没发错。是不喜欢宝贝这个称呼吗？】 【夏眠：……嗯。】 【梁屿川：那小公主怎么样？乖乖？甜心？小可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夏眠看着这一堆称呼，想想都觉得牙酸。 【夏眠：都不喜欢，你就正常喊我名字就行。还有，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喊我？】 【梁屿川：你不是让我去网上搜游乐园攻略么，我搜了，搜完顺便搜了下别的，省得你老说我跟不上时代。】 【夏眠：比如？】 【梁屿川：[链接：如何讨女孩子换心？][链接：十个妙招，让女友对你死心塌地！][链接：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女孩子能够扛得住这些攻势吧？][链接：只要三天，教你搞定一个女人的心！]……】 夏眠：“……” 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大大的无语。 【夏眠：你少看这些，这些都是博人眼球吸引流量的，根本没什么用。】 【梁屿川：确实没什么用，第一步就折戟了。】 夏眠忽地有点想笑。 看来喊宝贝就是他说的第一步。 【夏眠：不说了，洗漱上班了。】 放下手机，夏眠快速洗漱换衣，然后出了门。 以前她喜欢早点起床，再泡个燕麦煮个鸡蛋做早饭，但她今天有事，所以就没法慢悠悠地享受早餐时光了。 ——她要去银行查一下梁屿川给的那张卡里的余额。 因为医院这种地方的特殊性，周围必定集齐了本市所有种类的银行，所以夏眠只稍稍拐了一下，多走了三四百米，就找到了这张卡所对应的银行。 来到自助ATM机前，夏眠把卡插入，再输入密码进行查询。 很快，要查的数据弹出。 显示余额：84562元。 第20章 好乖 居然有八万多！ 这数字有些出乎夏眠的预料，因为梁屿川的破皮夹和他那几乎全是同款的衣服留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她总觉得梁屿川肯定没什么钱，就算有也花光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存下来八万多！ 84562加上22，那就是84584，也就是一百五十万的十八分之一左右。 还不错嘛。 就算其中一部分要给梁屿川花，但她怎么也能占掉其中五万吧。 跟一百五十万相比是少了点，但好歹也算是回头钱呀！ 夏眠蓦地弯起眼，心情变得非常不错。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周六，和梁屿川一块去游乐园玩的日子。 - 周六早上七点，夏眠就醒了。 醒后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又翻看了一下和梁屿川的聊天记录。 ——梁屿川一直没有跟她提门票的事情。 不应该啊。 他不是没钱了吗？怎么都不问一问她买票的事情呢？ 难道要等到了游乐园门口再让她买票吗？ 夏眠有些困惑，但也没找梁屿川问。 因为赵媛对她不止说了一次，要她只提要求，不要去管对方如何达成她的要求，更不要替对方考虑她的这个要求能不能完成，所以夏眠即使一脑袋问号，也一点没问梁屿川。 她先去浴室洗漱，然后换上衣服吃早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手机震动，是梁屿川发了信息过来，跟她说他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夏眠还是没有跟梁屿川说自己具体的住址，但把小区的名字告诉了他。 既然人已经来了，那她也不再慢吞吞的，把剩下的几口燕麦片喝掉后，她擦擦嘴巴，涂上口红，然后拎起小包下了楼。 刚走到小区大门附近，夏眠就看到了坐在门口椅子上，和保安聊天的梁屿川。 他仍是一身黑的打扮。 黑T恤黑长裤黑鞋子。 这下，夏眠几乎是可以确定这个男人衣柜里一定有好几身一模一样的衣服，否则这么热的天怎么可能几天不换衣服？那不得馊了。 同时她也发现梁屿川是真的意外地合群。 他好像总是很容易地就能和陌生人打成一片，这和他那高冷酷拽的气质格格不入。 “什么时候到的？”夏眠走过去问道。 梁屿川见到她，眼睛明显一亮，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似乎是非常满意她今天的这身打扮。 “化妆了？”梁屿川道。 夏眠道：“就涂了个唇膏描了下眉毛。” “好看。”梁屿川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毫不吝啬地发出赞叹。 “谢谢。” 被人夸总是开心的，夏眠笑了下，问，“打车了吗？” 梁屿川站起身，拍了拍裤子道：“不打车，我们今天坐地铁过去。” 这是夏眠没想到的，她有些惊讶道：“地铁？” “嗯，打车有点超预算。” 梁屿川的语气非常坦然，他完全不介意周围人的目光，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先去那边坐一号线，到市民广场那一站转二号线，终点站下车之后再走三百米就到了。” 夏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哦哦，也可以，听起来很方便。” 这时，梁屿川转头却对她道：“就是有点委屈你了。” 夏眠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不委屈啊，怎么会委屈呢？地铁还不用堵车，说不定比打车都快。” 梁屿川看了她一眼：“这倒是，地铁过去二十分钟，打车得三四十多分钟。” 夏眠：“那我们走吧，九点开园，一开园就进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多玩几个项目。” 多玩几个项目就能让梁屿川多排几个队。 多排几个队那她不但能玩到更多，也能赚回来更多。 毕竟这年头代排队也是很贵的。 夏眠前一天晚上也有在网上搜索过，游乐园里代排队基本都是一小时60起步，而三江游乐园早上九点开园，晚上十点闭园，分日公园和夜公园，一共开放十三个小时。 十三个小时里起码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排队，让梁屿川去排的话那她不就赚了至少四百块？ 不用一直站着也不用在太阳底下晒还有游乐项目可以玩，四百块，值了！ 说完，夏眠抬脚就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梁屿川跟在夏眠身后，没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 他还以为她会不高兴呢。 结果没想到，人家一点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得很。 眼睛也亮亮的，就跟小朋友春游似的。 真可爱。 积极的情绪是很能带动人的，只是看着夏眠，梁屿川都觉得心情松快了许多。 他步子大，很快就跟上了夏眠的步伐，跟她肩并着肩走。 没走几步，梁屿川忽然看着不远处的一家店道：“你早饭吃了吗？前面有家卖拇指生煎的，要不要买点？现在还早，吃早饭也来得及。” 夏眠摇摇头：“不用，我已经吃过了，你呢，你吃了吗？” “没。”梁屿川道，“我过去买点。” 这家店就在地铁入口处不远，两人过去很方便。 又因为地铁上不让吃东西，所以梁屿川买完直接站在路边，就着盒子里的生煎吃了起来。 店里唯一的一张椅子被他要来给夏眠坐了。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一边，一会打量前方的车流，一会又看看花坛里开得正艳的小花。 耳边的碎发滑落，在晨光中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她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但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催促他，更没有离开。 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他。 真的挺乖的。 直到筷子夹了几下都夹空，梁屿川才发现生煎已经不知不觉地被自己吃完了。 原来他不自觉地盯着她看了那么久。 第21章 他就喜欢她这样的 难得出一趟门，夏眠的心情很不错。 往常休息日，她总是待在家里，不是睡觉就是躺着看电视玩手机，睡衣不换，饭也懒得吃，实在饿了才点个外卖，然后挑个下饭剧，一边吃一边看。 她很享受这种一个人的独处时光，所以这次出门，她以为自己虽然能从梁屿川身上赚回一点钱，但肯定会不开心。 可意料之外的，她是开心且期待的。 在她的印象里，上一次去三江游乐园已经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 那时她高三，没两个月就要高考，可她一模二模的成绩都很不如意，远不如她平时的成绩，所以那时她心理压力非常大，每天晚上不学到凌晨一两点就不肯睡觉。 母亲看出了她的焦虑，没有责怪她也没有说她什么，只是默默地陪伴她。 她学到凌晨，母亲就陪她熬到凌晨。 她奋笔疾书，母亲就去厨房给她热牛奶、煮银耳、切水果。 一次周末，母亲难得强硬一回，不许她再看书写作业，而是带她去了三江游乐园。 因为身体不好的关系，母亲一向喜静，空闲的时候更愿意一个人看看书、画画画，或去公园逛逛，游乐园只有夏眠才喜欢。 可母亲为了让她放松心情，主动陪她去游乐园不说，还陪着她玩了好几个项目。 尤其坐过山车的时候，母亲怕得要死，都快把她的胳膊攥青了。 可下了过山车，母亲却是抱住她，跟小时候似的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问她怕不怕。 她对母亲说，她不怕。 自那天之后，她的心忽然变得无比安定。 不再焦虑，也不再紧张。 因为她知道，不管怎么样，母亲都会陪着她。 之后的三模和高考，她都发挥得非常稳定，甚至比平时的成绩还要更好一些。 时间一晃而过，算起来居然都快要十年了。 夏眠单手托腮，对于即将要去的三江游乐园又多了分向往。 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游乐园里的设施有没有换新，过山车会不会变得更刺激，摩天轮会不会变得更大。 正想着呢，夏眠忽然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她回过神抬起头，对上了梁屿川探寻的目光。 夏眠：“？” 梁屿川眨了下眼，收回目光后把吃剩的盒子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箱里。 “吃完了，可以出发了。” 又道，“起来吧，我把椅子还给老板。” 夏眠站起身：“好。” 做完这些，两人继续前往乘坐地铁。 虽然是周末，但地铁上依旧非常拥挤，大概是因为一号线主要经过的地区是市中心、商业区等繁华地段。 换乘二号线后就舒服了许多，人少了，空气都清新了一大截。 梁屿川拿出一张游乐园的宣传单，在上面点了点，道：“待会我们先去玩这个，穿越亚马逊，怎么样？” 夏眠凑上去看了眼游乐项目的介绍：“上来就玩这么刺激的吗？” 穿越亚马逊实际就是激流勇进。 只是三江游乐园的激流勇进经过几次改版，不但加了探险的主题，还加高加抖了许多坡道，最后那一冲更是飞流直下，光是看文字和图片都觉得吓人。 这个宣传单让夏眠来了兴致，她大致扫了一眼所有的项目推荐，发现一大半都是自己没玩过的，就算玩过的，也全都进行了升级，比她高中时玩过的更加惊险有趣。 见她感兴趣，梁屿川把宣传单往她那边多移了些，并说道：“这个项目是大热门，人肯定很多，早点去就能少排一个大长队，而且这种刺激的就得在精力最好的时候玩，否则玩到后面玩不动了，再玩这个就没什么意思了。” “哦。”夏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工作上她喜欢把一切事情都规划好，但工作之外她就是个很不爱动脑筋的人。 不管去哪里，她都不爱做攻略。 科室里几次出去团建，她也都是随便玩玩，碰到网红项目、网红店也是秉持一个原则——没人排队，那她就去试试，有人排队，那她就换别的地方。 总之怎么方便怎么来。 所以她出去玩必须有人一起，否则一个人的话她绝对不会出去。 这种性子的人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喜欢。 偏巧，梁屿川就喜欢这样的。 小时候，梁屿川就是孩子群里的孩子王，喜欢号令群雄，他指哪小弟们打哪，长大一点，他也是刺头中的扛把子，领着一堆跟班逃课打架打篮球。 老师管不住他，爸妈又生意忙，实在没空管，所以在他高中的时候，他爸干脆给他送去舅舅那儿当了两年的兵。 当完兵出来他确实老实了许多，不再招猫逗狗惹是生非，认认真真地读书考大学。 但骨子里的东西不但没变，还多了点英雄主义和救世主情怀。 否则他后来也不会加入救援队，天天上天下海，救人于水火。 总之，梁屿川就是这样的人，满腔热血的同时又控制欲极强，喜欢做决定，且说一不二，热衷挑战的同时抗压能力也极强，并且他极度享受被需要的感觉。 同理，对待自己的女人，只要不犯法不违背道德，对方提什么要求他都不会说不。 他只会觉得都是他应该做的。 毕竟作为丈夫，自己老婆的要求自己不满足的话，难道要让她去找别的男人满足她吗？ 反正他是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所以相处虽然没几天，但梁屿川心里已经对夏眠挺有好感了，因为夏眠不但想要什么都会跟他说，性子也文静乖巧，偶尔闹下脾气也很快就能哄好，这不就正中了他的喜好吗？ 梁屿川稍稍侧头，目光落在夏眠的脸上。 渐渐的，目光又移到涂了浅红色唇膏的嘴唇上。 那嘴唇小幅度地动着，仔细听还能听到一点声音，是夏眠在轻声念宣传单上的文字。 夏眠注意到了梁屿川的目光，转头道：“你在看什么？” 梁屿川不问反答：“你是小孩子吗？” 夏眠愣了下：“啊？” 梁屿川很快地笑了一下，看着她说：“看东西还得读出来。” 第22章 “怕的话靠我背上。” 夏眠转过头不理他，继续看宣传单。 只是这次，她没有再小声地默读。 很快，地铁到站。 一走出地铁站，就能看到三江游乐园那高耸入云的两个地标性建筑——巨型摩天轮，以及超级跳楼机。 光是看着，夏眠都有些腿软，但又跃跃欲试。 心情忽然就回到了从前，夏眠久违地感受到了雀跃和兴奋。 “走走走，这些看起来都好好玩！” 她脸带笑容，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大门。 此时才八点四十多，游乐园还没有开园。 入口处已经排了好几条长队，夏眠赶紧挑了个人少的队伍排了过去。 “对了，你买票了吗？”夏眠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 梁屿川道：“没买，我朋友给了我两张兑换券，正好可以兑游乐园门票。” “好。”夏眠点点头，又向梁屿川确认，“我们进去就直冲穿越亚马逊，对吗？” 梁屿川嗯了声，同时侧了侧身，替她挡住旁边挤过来的人。 夏眠又问：“穿越亚马逊之后呢？” “去坐海盗船。” “好。”这个项目夏眠也喜欢，“那海盗船之后呢？” 梁屿川道：“你要是不怕，那我们就去坐跳楼机，要是怕，那我们就去坐大摆锤，相比跳楼机，大摆锤不是那么吓人。” 闻言，夏眠看向那个耸立空中的跳楼机：“怕的，但是我想玩。” 梁屿川：“那就玩。” 夏眠弯起眼：“好！” 虽然夏眠看起来纤细文静，柔柔弱弱，但她其实很喜欢惊险刺激的东西，喜欢看恐怖小说，也喜欢看鬼片。 只是她属于又菜又爱玩的那类。 明明怕得要死，但又非要玩。 梁屿川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嘴角勾起了一点弧度。 没一会，到点了，游乐园正式开园。 大部队涌入其中，向乐园的四处散开。 夏眠和梁屿川按照计划，直奔穿越亚马逊。 这个项目是大热门之一，除了他们，还有不少人也冲了过去，但毕竟大家是开园头一批过去的，就算要排队也不是很长，大概排了十五分钟，就轮到了他们。 夏眠和梁屿川都换上了一次性雨披。 但以防万一，夏眠还是把裙摆提起，攥在了手上。 她穿了安全裤，所以不用担心走光。 可裙摆一提，那笔直洁白的大长腿便露了出来。 之前也说过，夏眠只是看着很纤细，但她骨架小，为了有体力做手术，还在家会跟着健身博主做一些有氧和无氧的锻炼，所以她其实是有不少肉的，且皮肉充盈有弹性，还白里透红，很吸引人眼球。 夏眠无所谓别人看自己，因为她觉得自己穿了安全裤，并没有很暴露，而且她也没有把裙子提得很高，还是遮住了一部分大腿的。 可梁屿川就不那么想了。 虽然夏眠穿的安全裤前后都加了块布，一眼看上去像短裙，丝毫不会显露出三角区的线条，可在他看来，光是那雪白笔直的大腿就已经很吸引人了。 而且夏眠偏葫芦型身材，她小腿细，大腿虽然算不上粗，但越往上肉感越足，臀部也很翘。 作为肤浅的男人，梁屿川自然能懂这样的腿型对于同类的诱惑。 所以他想也不想地走上前，拽了下夏眠捏在手里的裙子，等裙摆重新垂下后道：“等坐到船上再提裙子。” 说完又上前一步，贴着夏眠小声道：“不然都要被人看光了。” 夏眠很快地皱了下眉，往旁边让开了一点：“你才被人看光了。” 不过，她倒也没有再把裙子提起来。 直到上了船，她才又重新提起裙摆，并且因为这次只有她和梁屿川两个人，且梁屿川坐在她前面，所以她直接把裙子提到了腰上，再用雨披仔细盖好。 她记得以前每次玩这个都会打湿裤子和鞋子，所以这次她特地穿了凉鞋，这样就算湿了也没关系。 很快，轨道开始运行，他们坐的小船进入场馆内部，随着水流缓缓飘荡。 场馆内一片昏暗，灯光也极暗，除了能看清里面的模型外，什么也看不见。 诡谲阴森的音乐飘荡，他们一路路过张着血盆大口狮子，体型巨大且凶猛的巨鳄，比盘子还粗的盘绕在头顶的森蚺…… 并且这些动物还会动，尤其森蚺，还会伸头吐信子。 可能园方也是怕做得太逼真会真的吓到人，所以这些模型的眼睛里都是有亮光的，能让人一眼就知道是假的。 只是即使知道是假的，也照样让人毛骨悚然。 至少夏眠感到了害怕。 她嘴唇紧抿，脊背绷直，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又是坐在后面，身后空空荡荡，还不时传来诡异的叫声。 这些都让她心跳加快，头也不敢回，甚至船飘了没一会，她就直接闭上了眼睛。 “夏眠。” “夏眠？” 在晃荡的水声还有各种叫声中，夏眠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她闭着眼应了声，然后继续缩着当鹌鹑。 “你怕不怕？” “怕的话靠我背上。” “还好。”夏眠又应了声。 接下来，梁屿川没有再说话，因为船速越来越快，坡度也越来越陡峭。 夏眠抓紧座位上的把手，随着轨道的起伏不停沉浮。 水开始越来越多地涌入小船，并且周围的喷淋装置也不停往他们身上喷水。 脸上全湿的夏眠更是闭紧了眼睛和嘴巴，生怕水弄进眼睛和嘴里。 坡道更加陡峭了，他们冲进水里的力度已经让夏眠觉得自己屁股都有点被震麻。 最后一个超高的坡道更是要命。 他们才刚从黑漆漆的场馆内出来见到阳光，想缓上一口气，下一秒，上升个没完的轨道就提醒他们马上要进入最后的高-潮。 抓在扶手上的手在不知不觉中环住了梁屿川的腰，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贴在了梁屿川的背上。 终于，咔嗒一声，小船停在了轨道的最顶点。 夏眠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手上更加用力，整张脸几乎要嵌在梁屿川背上。 梁屿川看着自己腰上的手，有些想笑。 这些游乐项目对他来说就是小儿科，毕竟海上的风浪哪是这些东西能比的？ 所以全程他心跳都没快一快，气定神闲不说，还有工夫掏手机出来拍照。 “咔嚓咔嚓”。 在背后人骤然响起的高亢尖叫中，他不疾不徐地从各个角度一顿连拍，并在船体即将冲进水中前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第23章 等到没人的地方再给你看 小小的船只从峭壁顶端飞流直下，狠狠撞击水面，溅起冲天的水花。 夏眠浑身巨震，一直到船只在水里又飘了两三米，才终于缓过来似的把头抬起。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几乎靠在了梁屿川背上，手也还环在对方腰上。 夏眠：“……” 一秒收回手，整个人也瞬间往后坐。 夏眠别开脸，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她的脸和手臂都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很温暖，但也提醒着她刚才狠狠往人身上贴的事实。 好在梁屿川什么都没说。 就好像他根本没有感觉到那个拥抱一样。 这让夏眠松了口气。 她摸了摸手臂，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但超敏的肌肤还是有些微的发麻。 想了想，她又往后坐了点。 直到玩完全程，从小船里出来，梁屿川才回过头问夏眠：“好玩吗？” 夏眠点点头：“很好玩。” 因为脸上沾了水的关系，夏眠看起来湿漉漉的。 鬓边的头发潮湿地贴在脸上，衬得她的脸更加白皙透亮。 梁屿川看得有些心痒，想帮她把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可手动了动，还是按捺住了。 “你不怕吗？”他又问。 夏眠脱掉一次性雨披，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怕，但是它就是很好玩。” 这次因为她把裙子保护得很好，所以一点都没弄湿，除了露在雨披外的脸，也就小腿和脚有点湿。 但梁屿川就不一样了。 他大咧咧的，裤管没有捋上来，雨披也没有像夏眠那样把领口处扎紧，所以他裤子和鞋子都湿了，领口也湿了一大片。 好在他穿得一身黑，看不大出来。 但夏眠就站在他旁边，很近，所以还是能看出衣下的线条的。 她的感想就是…… 梁屿川的胸肌好像挺大的。 但令夏眠没想到的是，梁屿川忽然把衣摆撩了起来。 他神情自然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简短道：“红了。” 夏眠刚别开眼，闻言又回过了头：“什么红了？” 梁屿川转身正对夏眠，甚至为了让夏眠看清还稍稍挺了下腰：“喏，你勒的。” 脸颊忽然就热了起来，夏眠还听到了周围传来一阵惊呼声。 她强作镇定，一脸正经地看向那嵌着八块腹肌的劲腰：“哪啊？哪里勒红了，我怎么没有看到。” 梁屿川的肤色略深，但也不是特别深，虽然一直在外执行任务，但他的主要工作是开飞机，并且为了防止受伤，装备都厚实齐全，所以除了平时训练，工作时衣服下的身体并不怎么见光。 因此凑近仔细一看，确实能看到上面有一圈浅浅的红印。 夏眠心一跳，有些心虚。 她力气这么大的吗？ 夏眠踌躇着想要道歉，但不等她开口，梁屿川就忽然拉下了衣服。 夏眠疑惑地抬起头看他。 梁屿川飞快整理好衣服后朝出口处偏了偏头：“这里人太多，等到没人的地方再给你看。” 说完，他捏住夏眠防晒衣的袖子，拉着她离开了人群。 走上宽阔的大路，夏眠缩了两下手，梁屿川看了她一眼，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接着目光蓦地一顿，他盯着夏眠手腕上的红印道：“你皮肤怎么这么嫩？明明是你勒我腰，怎么你手还红了？” 夏眠拉了拉袖子，遮住手腕，半天才干巴巴地吐出一句：“……因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梁屿川没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夏眠。” 夏眠：“干嘛？” 梁屿川双手环胸：“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可爱啊？” 夏眠没有立刻回答。 她在心里仔细分辨着对方这句话里的“可爱”的意思，到底是真的说她可爱，还是在暗戳戳地说她蠢。 没等夏眠分辨出来，就见梁屿川点了点头，像是在赞同自己刚才说的话似的：“确实挺可爱的。” 夏眠：“……” 夏眠别开头，避开梁屿川的以目光：“我刚才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又道，“没事的话就继续吧，下一个是海盗船，怎么走？你带路。” 梁屿川看着她，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走那边。” 夏眠催促道：“那你走啊，带路。” 梁屿川笑着点了两下头，转过身朝海盗船的方向走。 身后，夏眠悄悄呼了下气。 她反应慢了半拍，等梁屿川把她拉走的时候，她才忽地意识到刚才她跟梁屿川真的靠得太近了，尤其她还弯着腰仔细地去看梁屿川的腹肌。 那个姿势，想想都觉得暧昧至极。 并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拍下来，要是传出去的话可就太尴尬了。 不过夏眠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影响心情，因为游乐园这个地方实在太多欢乐，处处都是欢声笑语，路过的每个人脸上几乎都带着笑容。 快乐是最容易传染的。 所以夏眠很快就又兴冲冲地投入了下一个项目，海盗船。 并且这次她没有排队，而是把一个提前做好的、写着“女友叫我来排队”的条幅递给梁屿川，然后又给他一个可以穿进条幅边边的小棍子，让他跟举旗子一样举在手里，方便周围人看到。 梁屿川看着手里的小旗子，挑了下眉：“你倒是还准备得挺全面。” “那你坐哪儿等？”他又问。 夏眠指了指一处阴凉的角落：“那儿。” 梁屿川朝夏眠指的方向看了眼：“待会你能挤得进来吗？” 夏眠又指了指入场口工作人员站的地方：“我可以从员工那边的通道进。” 游客和员工的通道是在同一边的，只是员工那边的超近道上勾了条铁链，一般不会放行，但人有三急，夏眠注意到有人上完厕所回来，工作人员会给放行，让他们跟自己的家人朋友汇合。 梁屿川见她都安排好了，也不再多说，好脾气道：“估计得排上一个小时，你要不要去买杯饮料？” 夏眠摇摇头：“我杯子里还有水。你要喝的话我去买一杯给你。” 梁屿川：“不用。” 看着梁屿川额头上的汗水，还有他那发干的嘴唇，夏眠心说，不用才怪。 她转身去旁边的移动饮料车，买了瓶快乐水递给梁屿川。 “真懂事。”梁屿川笑着接过，然后一口就喝了半瓶。 夏眠：“……” 嘴真硬。 她又回到一旁阴凉处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持小风扇，一边吹一边刷手机。 赵媛早就迫不及待了，从早上开始就不停给她发消息。 一会问她们到哪了，一会问他们吃饭没，一会又问梁屿川表现怎么样，并不停提醒她一定要记得从梁屿川那获取价值。 说到价值，夏眠在心里稍稍盘算了一下。 门票280元一个人。 虽然票是梁屿川朋友给的，但这280也是得给他算上的。 还有雨披，10元一件。 地铁，来得时候是5元，再加上回去就是10元。 这些都是梁屿川付的钱。 虽少，但也得算，毕竟积少成多嘛。 还有现在代排队也得给他算一笔，根据网上搜的标准价，那就先给他算60好了，多了到时候再加。 零零总总，到现在她从梁屿川那赚回来了360元。 奥对，还要扣掉5元的快乐水，这个是她付的。 于是夏眠弯起眼，在对话框里输入“我到现在赚回来355了！”。 但就要发送过去的那一刻，夏眠的手指又顿住了。 眼前蓦地晃过那带着点红痕的腹肌。 夏眠思索了一瞬，又把刚才输入的文字删了，重新输入后再次发送。 【夏眠：媛媛，我看到他的腹肌了，这个要算钱吗？】 过了三秒，又补了一句。 【夏眠：还隐隐约约看到了他的胸肌形状。】 第24章 越看越想过去把夏眠抓过来 这句话发过去后，对面并没有回复，夏眠想，赵媛这个时候估计正在忙。 于是她把手机收了起来，从包里拿出一支防晒霜和一包湿巾，然后伸长腿，先用湿巾擦拭，擦拭干净后再在上面挤上一长管的防晒霜。 夏眠虽然不爱化妆，但是对护肤还是非常重视的，尤其是防晒，她每天就算不化妆也会涂防晒。 刚才玩穿越亚马逊的时候，她脸上腿上弄的都是水，防晒早就全部晕开了，所以必须再涂一遍。 天越来越热了，光芒正盛。 夏眠的小腿又细又长，洁白无比，防晒霜涂上之后，皮肤更加柔润反光，格外吸引人的注意。 夏眠对人群的目光并不是特别敏感，因为她在医院工作，每天都有很多人盯着她看，所以渐渐的，她就对他人的目光不是那么敏感了。 所以她没有发现，有数道目光悄悄地落在了她的腿上。 其中有一道，格外炙烈。 但此时的夏眠哪里顾得上？ 左腿涂完，她又涂右腿，两条腿都涂完后，她把鞋子脱了，又抽了两张湿巾擦脚。 夏眠不光腿漂亮，脚也非常漂亮。 脚形精致，足弓线条流畅，脚趾也莹润白皙，纤长秀气，透着点健康的粉色。 旁边一个女生忽然凑过来道：“小姐姐，你的腿好好看啊。” 夏眠抬起头，冲对方笑了笑：“谢谢。” 刚才她低着头，所以对方没有看清，此时她抬起头，对方立刻用惊艳的语气道：“小姐姐，你长得也好好看啊。” 夏眠有些开心又有些羞涩，弯着眼道：“谢谢，你也长得很好看。你也在这儿休息吗？” 女生朝前方的位置抬了抬下巴，对夏眠道：“喏，我男朋友在那儿排队呢，我在这儿躲懒，小姐姐你呢？” 夏眠笑着道：“巧了，我也是。那边那个手里拿着小旗子的就是我……我男朋友，他也在帮我排队。” 女生顺着夏眠说的方向看了过去。 看到人后不禁赞叹：“你男朋友怎么也那么帅啊，小姐姐你眼光好好！” 夏眠笑了笑，莫名有点小开心。 不得不说，梁屿川还是非常拿得出手的。 他一米八七的个头，再加上鞋，看起来差不多一米九，在人群中，比周围人都要高了一个脑袋，显得鹤立鸡群，气质出众。 而且他长得也非常帅气，无论是眼睛，鼻子，还是眉毛，都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线条流畅立体，充斥着满满的男人味。 所以不光有很多人在看夏眠，也有很多人在看梁屿川。 反正坐着也是坐着，没什么事情，夏眠就和女生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但没多久，女生就收到了来自她男朋友的消息，让她过去汇合，因为项目已经排到他们了。 跟女生说再见后，夏眠又看向梁屿川的位置。 她估摸了一下，大概还得再排半个小时，于是她再次把防晒霜拿了出来，伸出胳膊，捋起袖子，继续抹防晒。 胳膊上涂好后，她又把防晒霜挤在脖子上，然后仰起头，伸长脖颈，这样可以更方便涂抹防晒。 可这样，也更加凸出了她优越的脖颈线条。 并且因为她今天穿的裙子领口比较低，所以胸口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纤细的锁骨嵌在上面，显得愈加精致诱人。 夏眠没什么自觉，她觉得她不过是在做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这么热的天，女孩子基本上都涂了防晒，随着出汗导致防晒脱落，肯定需要再次补防晒。 在她旁边，就有不少女生在补防晒。 再说了，她又没有露出什么重点部位，夏天露胳膊露腿再正常不过，所以就算发现有人看自己，她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稍微侧了侧身。 可这画面在梁屿川眼中就不一样了。 从之前夏眠在腿上涂防晒霜开始，他就一直盯着夏眠。 一开始还好，夏眠只是涂一涂小腿，但紧接着，她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了鞋，擦起了脚。 梁屿川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要擦脚，肯定是嫌刚才穿越亚马逊里沾到的水脏。 这个行为再正常不过，可落在他眼里，就多了几分暧昧与撩拨的意思。 成年男女间就是这样，一个对视都能擦出火花，更别提这些。 梁屿川不禁想，早知道还不如抓着夏眠一起过来排队，自己还可以替她挡着点，省得那么多人盯着她看。 而且为什么非要现在抹，待会儿去人少的地方或者找个卫生间再抹不好吗？ 梁屿川眉头紧拧，越看越想过去把夏眠抓过来，让她躲自己怀里抹防晒。 当然，如果可以让他帮她抹的话就更好了。 第25章 【梁屿川：要我帮你涂防晒吗？】 毕竟是成年人，对一些亲密行为总归会有一定的了解。 尤其他工作的地方还全都是男人，而男人们凑在一起，除了聊工作，自然少不了要聊女人。 聊女人的脸，聊女人的身材，聊女人的性格，自然也少不了有人会聊一些和女人在床上的事情。 梁屿川是不太喜欢听这些的。 一个是觉得太肤浅。 梁屿川觉得他们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应该有更高的精神层次、人格层面的追求，而不是整天脑子里就想着男男女女那些事。 另一个是觉得他们说的太粗俗，太肮脏。 梁屿川虽然性子野，但对感情和婚姻还是抱着向往的。 他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对自己真心相待，而他自然也会对他的妻子从一而终。 他并不觉得今天和这个女人睡，明天和那个女人睡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更不喜欢把感情以及床上的事情摊开来说给别人听。 那是隐私，就该只有两个人知道。 所以每当队友们说起这些的时候，他就默默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情，既不用参与，也不会显得不合群。 但毕竟他二十多岁，正是精力旺盛、血气方刚的时候。 有时一些刺激，一些暗示，甚至只是多喝了两杯酒，多练了几组深蹲，或者听见胸、屁股这种词，身体都不会不受控制地出现反应。 尤其他们还工作艰巨，抢险救援高压且紧张，很容易肾上腺素飙升。 所以身体产生反应和需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很多时候他会出去跑步，把自己跑累，把过多的精力发泄掉，但有时候，他也会进入浴室，自己解决。 可这些都是只有他一个人、妻子不在身边的情况。 而现在，他不是只有一个人，他的妻子也在身边。 并且他的妻子非常漂亮，性格和身材也都特别好，全都很符合他的心意，所以当他心里再有冲动的时候，他自然就会去想自己的妻子。 一个男人，对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有那方面的幻想再正常不过。 想要和自己的妻子亲密接触，有肌肤之亲，也同样正常不过。 只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会吓到他这个小妻子的。 所以即使心思再活跃，梁屿川也只能按捺住自己，让自己显得人畜无害一些。 他绝对不能让夏眠知道，她对自己的诱惑力有多强。 他不能吓到她。 可他不想吓到她，她却毫无自觉地在他脑中那根绷紧的弦上左右横跳。 梁屿川眼睁睁地看着她涂完脖子，又开始涂胸口。 虽然重点部位一点没露，可手在胸口那白皙的肌肤上抹来抹去的动作，照样能让人想入非非。 至少能让他梁屿川想入非非。 毕竟他说穿了…… 还是个处男。 没牵过女人的小手，也没亲过女人的小嘴。 对别的女生他还能冷心冷肺毫无波动，但对自己合理合法、且非常合眼缘合胃口的妻子，那是真的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总之在见到夏眠之前，梁屿川完全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跟个毛头小子一样，看人涂个防晒霜都受不了。 梁屿川深呼吸了两下，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给夏眠发消息。 【梁屿川：要我帮你涂防晒吗？】 手机震动，夏眠看了眼，以为是赵媛回消息了，没想到是梁屿川。 她抬头看向梁屿川，但太阳光太刺眼，没有看清，于是她又低下了头，把防晒霜放到一边，开始打字回复。 【夏眠：不用，我自己可以。】 【梁屿川：你不是穿了防晒服了吗？为什么手臂还要再涂防晒？】 【夏眠：我的防晒服很薄，作用不大。】 夏眠买的防晒服很薄，更像是一件丝质的衬衫。 夏眠买它也并不是真的图它防晒，而是图它好看。 毕竟真正防晒的防晒服都又厚又丑，夏天的时候穿出来跟暴汗服几乎没什么区别。 她今天穿的裙子这么漂亮，跟那种严严实实的防晒服也不搭。 【梁屿川：那你背上呢？】 夏眠愣了下。 她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换作以往，她肯定想也不想的拒绝，可现在她面对的人是梁屿川。 他是她的合法丈夫，是对她做任何亲密事都合情合理的存在。 所以，他给她背上涂防晒，也同样合情合理，再正常不过。 夏眠不禁有些迟疑。 因为触碰背部对她来说，到底还是过于亲密了一点，之前她从来没有让人这么直接地碰到她除了四肢之外的地方。 甚至只是稍稍想一下待会梁屿川的手在背后游移的情景，夏眠都有种后背发麻的感觉。 【梁屿川：要我帮你涂吗？】 见夏眠发愣，梁屿川直接打了一记直球过来。 他本来也想委婉点，但想想又觉得他们俩之间毕竟有夫妻这层关系在，有些东西可以委婉，但也没必要那么委婉。 而收到梁屿川直球的夏眠更纠结了。 计划归计划，真迈出那一步多少还是有些心理障碍的。 而且那可是直接触碰背部，都没有衣服隔着…… 夏眠紧紧攥着的手里沁出了一点汗水。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一动，果断切屏到跟赵媛的聊天框。 接着，滑动屏幕，翻到之前的聊天记录。 几张一模一样的图片出现。 这几张图片的背景都是当初她连做几场手术，虚脱地瘫在椅子里时赵媛给她拍的。 照片里的她脸色苍白，浑身瘫软，看起来格外憔悴悲惨。 并且赵媛还给这图P了一下，加了个代表灵魂出窍的白色幽灵，并配文：啊！天啊！我的150万没啦！我不活啦！！！ 怎么说呢，整个画面就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赵媛P出这张图片后，只要她在对待梁屿川的问题上稍稍迟疑一下，就会唰唰唰地发过来刷她的屏，让她清醒。 果然，这图很有用。 夏眠只看了两眼就立刻耳清目明，觉得心里那层障碍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低下头，切到和梁屿川的聊天界面，打字回复： 【夏眠：好啊，等玩完这个项目你帮我涂背吧。】 发完，夏眠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同时在内心不停地找理由宽慰自己。 她想，没办法，防晒霜确实再怎么涂也没法靠自己涂到背上，所以必须找人帮忙嘛！ 这里这么多人她只认识梁屿川，不找梁屿川还能找谁呢？ 再说了，梁屿川今天本来就是来伺候她的，让他给她涂个防晒霜再合理不过了！ 而且背部也不是什么敏感部位，让人帮忙在背上涂个防晒霜又有什么关系？ 合情合理啊！ 所以夏眠，没事的，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就在夏眠给自己做心理疏导的时候，收到消息的梁屿川却呼吸一窒，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了起来。 梁屿川完全没想到夏眠会这么说。 他以为夏眠肯定会拒绝自己，那这个时候自己就可以回复说“如果不想让我帮忙涂的话，就不要当着我的面涂，否则我会很想帮忙”。 他觉得这句话一出，夏眠肯定会不好意思，就不会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继续涂防晒。 然而夏眠根本没让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反而真的同意了让他帮她涂背。 虽然没按照他的想法走，但这说起来…… 这也算意外之喜了！ 梁屿川立刻回复了一个字—— 【好。】 第26章 仿佛眼里只有她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终于排到了他们。 夏眠赶紧走了过去，跟工作人员说清楚状况后，对方非常顺利地给她放行。 对于海盗船这个项目，夏眠并不怎么害怕，她睁着眼玩完了全程，没有叫也没有喊，反而脸上一直带着笑。 也正因为如此，下了海盗船后，夏眠主动去工作人员那里挑选照片。 拍照这个环节是任何一个项目都有的，刚刚他们玩过的那个穿越亚马逊也有，想要的话可以去工作人员那里花钱买。 但那个项目夏眠太害怕了，几乎全程都闭着眼，所以没有什么值得挑的照片。 而海盗船不同，夏眠不但不害怕，还非常享受，于是她有些期待地跟着工作人员去看照片，然后挑了5张买了下来。 买完后，夏眠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照片。 照片里，她眼睛弯弯，笑得非常灿烂，头发也随风飘浮，自然又灵动。 有两张她还对着镜头做了个比心的姿势，配着大大的笑容，就连夏眠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好看。 她打算回去就把这两张照片放进相框，挂在墙上。 从各个角度看完照片里的自己后，夏眠才终于转移目光，看向照片里的梁屿川。 然后她就发现，不管是哪一张照片，梁屿川都在看她。 目光专注而直白。 仿佛眼里只有她。 心跳忽的漏了一拍，夏眠转头去看梁屿川，然后直直撞进一双深色的眼眸。 夏眠顿了顿，又赶紧回过了头。 回过头后，她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大，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于是又赶紧故作镇定地对梁屿川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怕诶。” 梁屿川说：“这没什么好怕的。” 夏眠又说：“你胆子好大。” 梁屿川：“我在队伍里训练的项目难度比这大多了，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夏眠：“那跳楼机呢？跳楼机你也不怕吗？” 梁屿川很轻地笑了下：“我一个开飞机的，你觉得我会怕跳楼机吗？” 三江游乐园的跳楼机不过三四百米，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个非常可怕的高度，尤其那失重感，一般人根本遭不住。 但梁屿川不是一般人。 他曾开着飞机在万米的高空俯冲、翻滚，也曾在海面低空飞行，一边躲避风浪，一边准确地把安全绳放下，救助被困人员。 所以别说三四百米的跳楼机了，就算是三四千米的，他也照样不怕。 可以说除了家人，他梁屿川这辈子就没有怕过什么。 梁屿川以为自己这么说，夏眠肯定会非常崇拜地看着自己。 但他没想到，转过头，对上的却是一双充满质疑的眼睛。 “你会开飞机？”夏眠问。 梁屿川道：“会啊。” 夏眠又问：“你是飞行员？” 梁屿川：“当然。” 夏眠想了想，道：“你真是在海上救援队工作的啊？” 这下轮到梁屿川一头问号了。 他问：“你不会以为我是骗你的吧？” 夏眠：“……” 她确实不太信他。 实在是那吹得天花乱坠的、诈骗般的征婚启事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看到夏眠的眼神，梁屿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又气又好笑，梁屿川干脆从兜里拿出皮夹，然后又从皮夹里拿出自己的工作证件，举到夏眠眼前。 “还觉得我在骗你吗？”梁屿川问。 夏眠认真看了看，看完后赶紧摇头。 心说，很好，对方是个工作体面的良民，这对她来说是个非常好的消息。 梁屿川又道：“要不要多看几遍，看仔细点？” 夏眠再次摇头：“可以了可以了，我知道你会开飞机，你是个飞行员，你很厉害，现在你可以把你的证收起来了。” 梁屿川这才把证收回了皮夹。 此时已经中午11点，太阳光越来越盛，气温也越来越高，就算站着不动，身上也会不停地出汗。 这个点已经有很多人去餐厅吃饭了，但也有很多人还在继续玩。 看了眼不远处的跳楼机，梁屿川问：“玩完跳楼机再去吃饭，还是先吃饭，等吃完饭再玩？” 夏眠看着那高耸入云的跳楼机，道：“吃完饭再去玩跳楼机的话，我怕会吐出来，要不我们玩完了再去吃吧，你现在饿吗？” 梁屿川摇摇头：“不饿。” 夏眠道：“我也是，我也不饿，那你去跳楼机那儿排队吧。” 梁屿川：“又是我一个人去排？” “对啊。”夏眠眨了眨眼，理直气壮道，“太阳太大了，排那么久的队我会晒黑的，晒黑就不好看了，你就没关系啊，晒黑点只会更有男人味。” 梁屿川笑了下，问：“这算pua吗？” 夏眠稍稍睁大了眼睛：“你现在怎么连pua都知道了，你之前不是连emo都不知道是什么吗？” 梁屿川道：“没办法，为了跟上你的思维我最近一直在网上高速冲浪。” 夏眠听了有些想笑。 她道：“行吧，那我告诉你，这不是pua，如果我对你说‘你晒黑虽然会变丑，但没关系，即使别人都嫌弃你，我也不会嫌弃你’，这才是pua。” “所以我晒黑到底是更有男人味还是变丑？”梁屿川看着夏眠，他抓重点的能力一向不错。 夏眠用肯定的语气道：“会更有男人味。” 梁屿川：“你别骗我。” “不会。”夏眠笃定地摇头，并再次把那个写着“女友叫我来排队”的小横幅递给梁屿川。 梁屿川接过小横幅，眼睛却仍盯着夏眠：“真没骗我？” “真没骗你。”说完夏眠忍不住催促，“快去排队吧，再说下去我们又得多排十五分钟。” “那你答应我，别再在我排队的时候抹防晒，要抹也只能去卫生间抹。” 顿了顿，梁屿川又道，“或者让我帮你抹。” 这下算是提醒夏眠了，她终于想起来半天过去，她背上的防晒霜还没抹呢。 赵媛给她P的那张图又开始在脑子里不停地循环刷屏。 夏眠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梁屿川。 她定了两秒，然后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认真地对梁屿川道：“你先帮我背上抹一下防晒，抹完再去排队吧。” 说完，夏眠就有些后悔，她就不该穿这条裙子出来，因为这条裙子露的皮肤有点多了。 主要她想着天热，穿这样的裙子会更凉快，而且游乐园里很多项目带水，裙子可以抱起来防止弄湿，弄湿了也因为不贴身，不会半干不干的穿得难受。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种海滩风情的裙子拍照更好看。 有哪个女孩子能拒绝好看的照片呢？ 反正夏眠无法拒绝。 甚至才过去半天，她就已经定好了几张可以发朋友圈的照片，只要下午再来几张好看的，就能凑个九宫格。 但凉快是凉快了，照片也好看了，可也是真的容易晒黑。 并且一遍遍涂防晒也是真的麻烦。 尤其出过汗后，汗水混着防晒霜，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重新涂就得先用湿纸巾擦一遍，然后再补，繁琐又费时。 如果有下一次，夏眠一定会选择一条布料稍稍多点的裙子。 至少要把背遮上。 这样她就不用让别人帮忙涂防晒了。 也就不用再面对眼下这种令人纠结不已的窘境。 说完后，夏眠带着梁屿川来到一个阴凉人少的角落，从包里拿出防晒霜递给他。 接着她转过身，脱下防晒服，视死如归似的闭上眼，把头发全部捋到身前，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美背，道：“涂吧。” 第27章 不止梁屿川渴，她也觉得很渴。 虽然夏眠很紧张，很尴尬，很不好意思，心也跳得很快，可她的表情在外人看来却是波澜不惊，四平八稳，好像无所谓让一个异性触碰自己的背部。 这神情看在梁屿川眼中，就有些不是滋味。 夏眠真的就对他这么放心？ 就这么直接地把背露给他，让他摸？ ——让他抹防晒，不就等于允许他摸她的背么。 至少梁屿川是这么理解的。 他皱起眉，盯着夏眠的后脑勺。 心里不禁想，难道夏眠真的不知道把背露给一个男人是什么意思吗？ 她真的不知道这对于男人来说是暗示，是撩拨吗？ 她真的就这么不懂男人的心思吗？ 真的就这么缺乏两性之间的常识吗？ 梁屿川很清楚，夏眠并没有把他真的当成丈夫，现在顶多只能说把他当男朋友。 但男女朋友之间也是分感情亲疏的。 他们就属于感情非常浅的那一类。 他们还没法做到像其他小情侣那样随意地牵手，随意地接吻，随意地肢体接触。 甚至他们连话都不能随意地说。 他们的关系只能说比陌生人要稍微好一点，但也就好那么一点。 所以对一个关系一般的异性，就这么轻易地把背露给对方，还允许对方抚摸触碰。 梁屿川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劲。 忍了忍，梁屿川还是没能忍住地问：“你不会也让其他男人给你涂过防晒吧？” 能这么随意自然地让他涂，他有点不信她没让别的男人涂过。 一想到有其他男人亲密地摸过她的背、她的胳膊，还有腿之类的地方，梁屿川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心头也像是压了片阴霾，沉重而压抑。 “怎么可能？当然没有。” 夏眠悄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又不用在别的男人身上捞钱，也不需要想方设法地让别的男人给她提供服务。 “只有你。” 只有他欠她钱。 只有他。 梁屿川听不到夏眠的腹诽，也看不到夏眠神情。 他听完，嘴角明显上扬了几分：“真的？” 夏眠点点头：“真的。” 梁屿川追问：“因为我是你丈夫，所以才对我这么特别？” 夏眠又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无奈：“是是是，快涂吧，不然我都要饿了。” 梁屿川这才满意了。 他嘴角微勾，先用夏眠给的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又拿了张新的湿纸巾准备把夏眠的背也擦一擦。 湿纸巾刚贴上背部，夏眠就忍不住地缩了一下。 梁屿川手上的动作顿住，问：“凉？” 夏眠咬着唇，摇了摇头。 梁屿川又道：“那我继续擦了？” 夏眠点点头，没有作声。 湿巾再次贴上露出裙外的背部，湿润的凉意在皮肤上晕开。 夏眠咽了咽口水，垂着的手悄悄攥起。 心跳加快，她有种想要躲开的冲动。 但她忍住了。 只是一下又一下地，不停地深呼吸。 很快，背上就擦干净了。 湿巾离开，接着，夏眠听见了一声很轻的拧盖子的声音。 背上倏地一凉，是防晒霜被挤了上来。 夏眠再次闭上眼，抿紧了唇。 “别紧张。”忽然，梁屿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眠怔了怔，放松背部，并找了个借口道：“我怕痒。” 梁屿川又道：“很快就好。” 夏眠嗯了一声。 大概是因为太紧张了，所以夏眠没有注意到梁屿川话音里的紧绷。 其实，梁屿川的紧张并不比她少。 他垂着眼，目光落在眼前那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红的皮肤上。 透着粉的白皙肌肤柔软而又有弹性，与之相比，他的掌心粗糙而干燥。 梁屿川都没敢用力，他稍稍屏气，用自以为轻柔的力气在夏眠背上轻轻涂抹按压，生怕弄疼了她。 夏眠也一声都没吭，任由梁屿川的手在自己背上游走。 天越来越热，连风都沾上了夏天的温度，变得有些粘稠起来。 嘈杂的人群就在不远处走来走去，偶尔也有人经过他们这个角落，但只是看了一眼，就识趣地退了开来。 再之后，无人再来打扰。 安静的角落，只有两颗心，飞快地跳动。 过了好一会，梁屿川才出声道：“抱歉，不小心弄到你衣服上了。” 他的声音很沉，还带着一点哑。 夏眠睫毛颤动，摇摇头：“没事，这个衣服就是这样，很容易弄到。” 她买的是非常适合海滩泳池的裙子，前面是挂脖的设计，后面是几根交错的一指宽细带，上半个背完全露出，清凉又带着点小性感。 夏眠嗓子干涩，手指几乎要抠进手心。 她轻咳了一下，问：“涂好了吗？” 梁屿川：“嗯，好了。” 夏眠：“那你可以……” 梁屿川：“你带子松了，我帮你重新系一下。” 夏眠抿了下唇：“好。” 背后传来绳带拉扯的感觉，夏眠不由地吸了下腹。 很快，梁屿川道：“系好了。” “谢谢。”夏眠低声道谢。 梁屿川嗯了声：“走吧，我们去跳楼机那儿。我排队，你自己找个角落坐一下。” 夏眠点了点头。 她穿好防晒服，又把东西收起，跟着梁屿川一块走到了跳楼机附近。 她在跳楼机旁的一家饮料摊上坐下，然后看着梁屿川买了两瓶矿泉水，一口气喝掉了一瓶半。 等梁屿川过去排队了，她才轻呼了下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不止梁屿川渴。 她也觉得很渴。 甚至梁屿川的手已经离开了，她也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滚烫粗糙的大手，在她背上滑动抚触的感觉。 有点害臊，还有点可怕。 是那种私人领域被入侵、与人交往的界限被模糊的可怕。 但出乎意料的是，夏眠并不是很排斥。 甚至还有些隐约的、久违的激动。 对于一个皮肤饥渴症患者来说，被轻柔而又认真地抚触，明明白白地感受到自己被爱护，这样的感觉实在难以抗拒。 夏眠咽了下口水，又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 然后她站起身，也去饮料摊上买了瓶冰水。 一口气喝掉一半，剩下的一半装在杯子里。 冷静得差不多了，她才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发现赵媛已经给她回了消息。 【赵媛：就只是看到？而且还是隐隐约约看到？】 隔着屏幕，夏眠都能感觉到赵媛那满满的嫌弃。 【夏眠：嗯。】 【赵媛：那不值钱，得摸到才值钱，对了，他有几块腹肌？】 【夏眠：八块。】 【赵媛：！！！！！！真的？？】 【夏眠：真的。】 【赵媛：那他的胸肌是不是很大？】 【夏眠：……嗯。】 【赵媛：眠眠。】 【夏眠：？】 【赵媛：给你定个今日目标。】 【夏眠：什么？】 【赵媛：摸他！狠狠摸他！为了你的一百五十万，冲！！！】 第28章 摸一下又怎么了？ 这句“一百五十万”就像是一针强心剂，让夏眠的大脑瞬间变得无比清明。 羞臊感和被抚摸背部产生的异样感被压下，夏眠抬起眼，目光直直看向不远处的梁屿川。 虽然作为一个皮肤饥渴症患者，她更渴望被抚触，被拥抱，但让她碰他的话…… 好像也不是不行。 夏眠仔细感受了一下内心，发现自己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一点蠢蠢欲动。 思绪翻滚，她又深呼吸了一下。 接着微垂眼帘，凝神思考着摸梁屿川腹肌和胸肌的可行性。 要怎么才能在摸到的同时，又不让他觉得自己在勾引他呢？ 【夏眠：媛媛，你有什么比较好的建议吗？】 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夏眠决定向赵媛求助。 【赵媛：太阳这么大你们不要涂防晒霜吗？涂防晒霜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啊！说不定可以把他全身都摸个遍哦~】 【夏眠：不太可行，我给你看看他今天穿的是什么衣服。】 说完，夏眠对准梁屿川的方向，拍了张照片给赵媛发了过去。 照片里，梁屿川穿着一身黑，就露了个脑袋和胳膊。 这豆腐，神仙来了都很难吃到。 【赵媛：……他怎么穿这么多？】 【夏眠：他一直都是这一身，我就没有见过他换过衣服。】 【赵媛：……】 这下，赵媛也一时没了办法。 总不能就这么直接摸上去，否则万一梁屿川以为夏眠在对他发出暧昧邀请可就不好了。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赵媛才又发来消息。 【赵媛：你们玩不玩水公园？】 三江游乐园是一个非常大的主题乐园，里面不仅有日公园，夜公园，还有一个水上乐园。 水上乐园，顾名思义就是玩水的。 玩水，那当然就得脱衣服，换泳装，而男人基本都是穿一条泳裤或者沙滩裤，然后袒露整个上半身。 上半身露出来了，那机会不也就来了？ 抹防晒霜、佯装摔倒、假装害怕，有这些套路在，还怕摸不到对方的腹肌和胸肌？ 甚至只要胆子大一点，想摸哪儿就摸哪儿！ 【夏眠：我们没买水公园的票，也没有带泳衣。】 他们的票是普票，也就是只包含了日公园和夜公园的场地。 水上乐园是需要另外加购的，想去的话还得再加八十块一个人。 【赵媛：买呗，这能要几个钱？你多摸一把他的腹肌，钱不就都回来了？】 夏眠思考了一下，觉得赵媛的话说的非常有道理。 但还有一个点需要注意，那就是—— 【夏眠：那他要是摸到我呢？这怎么算？】 【赵媛：你别让他摸到不就好了？】 【夏眠：万一呢？】 【赵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你就多摸他几下，赚回来。】 【夏眠：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摸多了万一擦枪走火怎么办？】 【赵媛：那试试他一夜值多少钱的机会不就来了？】 夏眠沉默地看着手机。 心说，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媛的策略好像也不是不行。 水上乐园本身就挺好玩的，清凉舒爽，她也蛮想去玩，而且确实衣服脱下之后才更方便执行计划，否则她根本没什么理由好去摸梁屿川的腹肌和胸肌。 就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这样觊觎过他人的身体。 不但觊觎，还要上手…… 不过一切都是为了她那一百五十万！ 她要给他一百五十万呢！ 他给她摸一下又怎么了？ 一想到这笔巨款，夏眠瞬间又挺直了腰杆，她目光落在梁屿川身上，开始计划先摸哪个地方。 和夏眠不同，梁屿川对他人的视线非常敏感。 所以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夏眠那落在自己身上的古怪目光。 他回头向夏眠看去，却发现夏眠并没有在看自己的脸，反而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体上来来回回扫视。 她在看什么？ 她又在想什么？ 梁屿川总觉得夏眠像是在计划着什么，但他想不出来，于是也盯着夏眠看。 一直盯了三四分钟，夏眠的眼睛才终于往上抬，跟他的视线撞上。 夏眠倏地愣了下，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冲梁屿川挥了下手。 梁屿川压下心头的疑惑，也冲夏眠点了点头。 然后，夏眠低下头在手机上打字。 过了几秒，梁屿川的口袋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夏眠发来的消息。 【夏眠：太热了，要不我们吃过午饭后去水公园玩吧？】 【梁屿川：可以。】 【夏眠：你是不是没有钱了？水公园的票我来补？】 【梁屿川：不用，水公园的票我也带了。】 【夏眠：行，那待会就只需要买泳衣了。】 【梁屿川：我裤子里穿的泳裤。】 【夏眠：……你准备得可真齐全。】 既然对方给她大行方便，那这个腹肌和胸肌，她今天是不摸也得摸了！ 第29章 “别怕，老公在呢。” 跳楼机这儿虽然排队的人很多，但是一轮能上三四十个人，所以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快，这次大概排了半个小时左右，就轮到了他们。 和之前一样，夏眠从员工通道超近路走到了梁屿川身旁。 看着眼前这巍峨耸立的跳楼机，夏眠还没有坐上去，就已经开始腿软，胸口也闷了起来，好像已经有点失重的感觉。 梁屿川发现了她的紧张，道：“待会上去了不要闭眼睛，闭眼睛只会更害怕。” 夏眠摇摇头：“那怎么行？不闭眼睛的话才会更害怕吧。” 梁屿川道：“闭上眼睛的话，你的其他感官会更加敏感，失重的感觉也会更加严重。” 夏眠能理解他的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不行，睁眼的话我会害怕。” 梁屿川没再多说，这种本能的恐惧也不是他多说两句就能克服的。 于是他道：“那你抓紧扶手，把身体紧紧往靠背贴，有东西靠着会好很多。” 夏眠点了点头，做了两个深呼吸后，她跟在工作人员的后面进入场地。 很快，大家就都在位置上坐定。 工作人员轮流检查了三遍，确认安全设施没有问题，便抬手向控制台的同事示意。 几乎是机械启动的第一秒，夏眠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以前也玩过跳楼机，自然知道跳楼机的流程是什么。 恐惧渐渐累积，心也越跳越快。 相比夏眠的紧张，梁屿川就放松许多，甚至还有空去看夏眠的表情。 看着那闭得死紧的眼睛，梁屿川勾起唇：“还没开始呢，现在就闭眼睛也太早了吧？” 夏眠没有理他。 “夏眠？”梁屿川又喊了一声。 夏眠这次依旧没有理他。 梁屿川笑了声，伸手去挠夏眠紧绷的下巴。 夏眠不敢松开手，只能睁开眼去瞪他。 这一瞪，梁屿川更来劲了。 “你别怕啊，你往下看看，这高度有什么好怕的？” 此时跳楼机还在缓缓上升，目前的高度大概在100米左右。 这个高度对于梁屿川来说是小儿科中的小儿科，但对夏眠来说这个高度已经非常恐怖，因为一百米已经有大概二三十层楼那么高了。 空中的风很大，把发丝吹得凌乱。 夏眠只往下看了一眼，就赶紧闭上了眼睛，同时嘴里道：“你别烦我！” 梁屿川哪是那么乖巧贴心的人？ 见夏眠害怕，他反而逗弄的心思更甚，那骨子里的欠劲是怎么也收不住了。 “夏眠，你睁眼啊，别怕，这不是还有我在呢吗？” “夏眠，你得直面恐惧，闭着眼的话你玩多少次你都会怕。” “玩十次怕十次，那还有什么意思？不就等于白玩？” “你得直面恐惧，克服恐惧，只有这样你才会获得成长。” “夏眠……” “夏眠……” 跳楼机已经开始上上下下地起落，虽然幅度不大，但到底是在空中，伴随着风声和轻微的失重感，夏眠的心已经提了起来。 可是她正紧张害怕的时候，旁边的人却聒噪的不行。 烦躁感越来越多地冒了出来，吼人的欲望忽然就压过了心里的恐惧。 夏眠倏地睁开眼，转过头大声对梁屿川道：“你能不能闭嘴啊？吵死了！” 梁屿川看着她，笑的得意：“你看，这你眼睛不就睁开了吗？不就不怕了吗？” 然而下一秒，夏眠就闭上了眼睛。 腿上一疼，梁屿川发现夏眠踹了自己一脚。 眼里的笑意更甚，梁屿川更加来劲：“夏眠，你是真的怕还是假的怕？还有功夫踢我，你不会是假装害怕吧？” “夏眠，你睁眼看看啊，你看看下面的景色多好。” “我好像都看到你家那个小区了。” “你睁开眼，我指给你看，没认错的话那个应该就是你家小区。” “你别害怕，睁开眼看看嘛。” “夏眠……” “夏眠……” 夏眠紧紧攥住把手，害怕的同时又心烦意乱，很想伸手去捂梁屿川的嘴。 太欠了。 这人怎么就能这么欠的？ 烦人！ 但是不得不说，注意力被分散之后，恐惧感确实减弱了不少，夏眠虽然还不敢完全睁开眼睛，但她却悄悄睁开了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她能看到广阔无垠的蓝天，还有繁华热闹的市中心。 人群在绝对的高度下宛如蚂蚁一般，车子也变成了一个个移动的糖块。 喧嚣远离，鼻尖满是清新的空气。 失重的感觉让人轻飘飘的，好像真的浮在了云里。 如果跳楼机不拽着她上上下下，不停给她制造恐惧，如果旁边的男人不呱唧呱唧，不停骚扰她的耳朵，就这么单纯地飘在云端，单纯地被风裹挟，好像也挺浪漫，挺惬意。 但很快，这种惬意就在跳楼机到达顶端的时候消失了。 夏眠眯着眼垂直往下看了眼，只一眼，她就感觉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太高了！ 这么高的高度猛地掉下去谁能遭得住啊！ 强烈的恐惧压过一切，在她的心上卷土重来。 就在这时，夏眠听到有人在喊她。 “夏眠。” “夏眠？” “能听到我说话吗夏眠？” 夏眠闭着眼深呼吸了一下，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能听见。” “你是不很怕？” 这不是废话吗？ 夏眠有点暴躁，但眼下的情况她不敢多说话，生怕话说到一半跳楼机就猛地往下坠，然后往她嘴里灌风。 她紧闭着嘴巴：“嗯。” 然而梁屿川没听清，又问她：“怕吗？” 她无奈，用了点力：“嗯！” “你怕吗夏眠？” 夏眠猛地睁开眼，瞪向梁屿川：“我都嗯了好几遍了你没听见啊？！” 梁屿川冲她露出安抚的笑容：“听见了。” “那你干嘛一直问问问！” “这不是担心你怕得昏过去嘛。” 夏眠：“……” 夏眠快烦死他了。 “好了，我不问你了，我就再跟你说一句。” 夏眠转过头重新闭上眼，她实在懒得理他。 就在她重新闭上眼的下一秒，在最高处停留了好一会的跳楼机终于猛地往下落了下去。 剧烈的失重感席卷而来，尖叫声就要从喉咙里溢出。 可刚要叫，她就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不疾不徐地对她说—— “别怕，老公在呢。” 夏眠忽然就不想叫了，也忽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不但不怕了，她甚至还想冲梁屿川呸一声。 呸完。 再谢谢他。 第30章 “有我在，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在那个瞬间，夏眠是有被感动到的。 不知道为什么，梁屿川总能让她想起以前。 当初在医院陪伴母亲的日子，忽然就出现在了脑海中。 夏眠又想起了当时的无助和悲观。 那时的她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分担她的焦虑烦躁等情绪。 忙碌的工作，母亲的病情，亲人的绝情，所有的一切她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承担，一个人消化。 她不禁想，如果那时候也能有个人对她说一句“别怕，我在”，就好了。 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现在不管做什么，说什么，也都没有了意义。 可夏眠依旧会为之感动。 依旧会想跟梁屿川说一声谢谢。 过了会儿，跳楼机慢慢停了下来，降到底部。 脚又一次踩到了地面，虽然腿还是有些发软，身体也有些发飘，但夏眠没那么害怕了。 以前她玩跳楼机，即使结束了落到地上，心脏也要狂跳很久，后怕很久。 但这次，反应却没那么大了。 “你还好吗？”这时，梁屿川走了过来，语气里带着些担心。 夏眠摇了摇头：“我没事。” 梁屿川：“真的？” 夏眠：“真的。” “看来我说的那句话很有用。” 夏眠有些无语，但又有些想笑：“是是是，非常有用，多亏了你嘚吧嘚吧地不停吵我，分散我的注意力。” 梁屿川也笑：“不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走到场外，夏眠的神情就恢复了自然。 她问梁屿川：“待会儿我们吃什么？” 梁屿川道：“去那边那个菠萝屋吃，里面的菠萝饭很不错，还有白斩鸡凉拌菜，网上的评价都很高。” 夏眠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人多不多。” 梁屿川：“应该还好，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过了饭点应该就没那么多人了。” 果然如梁屿川所说，菠萝屋的人虽然多，但没有坐满。 他们很快就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拿过桌上的菜单看了一眼，夏眠发现这里的菜都非常贵。 梁屿川说的菠萝饭要40一份，小小的白斩鸡半只要50一份，其他菜也都起码二三十块往上，两个人吃一顿的话，最起码也要两百块钱。 而梁屿川只有一百块钱零花钱，并且他那一百块还花了不少，所以这顿饭他是肯定请不起的。 不过夏眠也没有主动说要付款，因为她想起梁屿川还有另一张卡。 她不想要他家里人的钱，但他总可以花他家里人的钱吧？ 就算跟家里人关系差，不想花家里人给的钱。 但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哪有债主体谅欠债人的？ 不过为了防止她点完后梁屿川付不起钱，最后还是要她来掏腰包，所以夏眠委婉道：“哇，这里的菜都很贵诶。” 梁屿川神态自若：“这种地方的东西都贵，正常。我看说菠萝饭和白斩鸡是必点的，其他要吃什么你再看看。” 说着，梁屿川就拿起笔在菠萝饭旁边写了个2，然后又在白斩鸡后面的框里打了个勾。 他扫了眼菜单，又勾了三四个菜，接着把菜单推到了夏眠眼前。 这么淡定？ 这么大方？ 这是一个月只有一百块零花钱的人该有的豪迈吗？ 似是注意到了夏眠惊讶的目光，梁屿川勾了下嘴角，笑道：“我朋友给了我这个餐厅的券，随便点，我付得起。” 夏眠更惊讶了：“你朋友连这个券都有？” 梁屿川道：“是啊，我那个朋友做的是早教生意，手里游乐园、公园还有亲子乐园的券一堆，平时都拿来当赠品发给孩子家长。” 见夏眠不信，梁屿川从兜里拿出了一叠券。 “喏，这些都是我朋友给我的，全是能在三江里用的。” 夏眠伸手接过，越看越惊讶。 不光这个菠萝屋，还有不少其他店铺的券，可以说有了这些券，除了外面那些流动摊、小卖铺的零食饮料，他们可以不用花一分钱。 “你朋友可以啊。”夏眠道。 梁屿川喝了口水：“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朋友。” 夏眠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低头点起了菜。 菠萝屋的这张券额度是三百，已经非常够他们吃了，就算不够，点超了，梁屿川那儿还有几张券可以继续叠加使用。 总之想怎么点怎么点，把全部菜品都点一遍梁屿川手里的券也完全够用。 不过夏眠还是点了三百以内的菜，一个是不想浪费，另一个是想给梁屿川留点，省得他后面再找借口来跟她蹭饭。 那张工资卡里的钱，能留着全给她花不是更好？ 很快，菜就上齐了。 然后…… 夏眠对着菜沉默一分钟，又点了几个菜。 因为这儿的菜，分量实在太少了，几乎就是把“专宰游客”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不过好在这家店的菜味道非常不错，否则夏眠真的会考虑去投诉它。 吃过饭，两人又坐了一会消食。 一点多的时候，他们从菠萝屋里走了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光芒强盛，空气闷热。 不过刚出菠萝屋，夏眠的身上就又开始冒汗。 她对梁屿川道：“要不我们直接去水公园吧？现在也就水公园那边舒服一点。” 梁屿川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叠券：“行啊，走吧，先去给你买身泳衣。” 夏眠默了默，看着梁屿川道：“……你不会还有泳衣的券吧？” 梁屿川把券翻了一遍，摇头：“没。” 夏眠舒了下气，心说有泳衣券的话就有点离谱了。 然而下一秒，梁屿川就道：“但是有服装店的券，买泳衣应该也能用。” 夏眠：“……” 梁屿川把券塞回口袋，冲夏眠笑了笑：“放心，有我在，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情。” 说着他一偏头，“走，挑泳衣！” 第31章 比基尼泳衣 夏眠从小就是一个非常懂礼貌，知礼节的人。 她从来没有未经允许拿过别人的东西，也从来没有眛过别人一分钱。 总之，活了二十六年，夏眠从来没有在金钱上跟人有过任何的纠纷。 当然，跟舅舅要拆迁款不算。 但现在…… 夏眠想说，白嫖真香！ 看着衣架上琳琅满目的泳衣，还有那令人咂舌的价格，夏眠觉得现金券真的是香爆了。 如果是她，她是绝对不会买这些店里的泳衣的。 因为这些泳衣的标价实在是太贵了，物价完全是外面正常价的两到三倍还不止。 只能说，这儿又是一个明晃晃宰人的地方。 但现在不一样，他们有券，并且券还可以叠加使用。 简单来说就是夏眠想买哪身就买哪身，梁屿川全都付得起。 不用被宰就能有漂亮泳衣穿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用别人的券买自己的衣服并且还不需要有心理负担的感觉更加棒呆了！ 夏眠兴致勃勃地挑起了泳衣，并且时不时询问梁屿川这个出资人的意见。 “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夏眠拿起一件泳衣在自己身上比了比。 这件泳衣是连体裙的款式，虽然整个背部露出，但前面遮得非常严实，并且裙摆下还自带安全裤，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走光的问题。 “不错。”梁屿川道。 夏眠又拿起另一件泳衣：“这一件呢？” 这一件是分体式的泳衣，上面抹胸，下面小短裙，露出了整个腰肢，比刚才那件稍稍性感一些，但也不怎么需要走光问题。 梁屿川打量了下：“比刚才那个好。” 夏眠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那你觉得这里哪个泳衣最好看？” 梁屿川扫了一圈，伸手指向模特身上穿的，道：“这套好看。” 夏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抿起唇，在心里腹诽。 她就知道。 不出她所料，梁屿川选的是一身比基尼式的泳衣，并且还是芭比粉的颜色。 这套泳衣在假人模特的身上都显得无比扎眼，更别提穿在真人的身上了。 夏眠心想，自己如果真的穿了这一身，那估计只要是个人就会看自己一眼，男人的视线肯定是往她的胸口飘，而女人则是笑她居然穿死亡芭比粉。 但是…… 夏眠又不得不承认，她对这套衣服有一点动心。 夏眠是一个看起来很保守的人，但其实并不是。 她也会喜欢一些性感的衣服，喜欢一些性感的装扮。 如果不是因为医院以及大众对医生有形象上的要求和偏见，她或许也会去尝试大波浪，尝试给头发染成红色、紫色，尝试欧美那种抹胸短裤的穿搭，尝试那些在很多人眼中“很擦边”、“很越界”的衣服…… 但她不敢。 不敢挑战医院的规章制度，也不敢挑战大众的目光。 她就是这样一个循规蹈矩的矛盾体。 一边求着稳，一边又向往着自由奔放。 想到这，夏眠还是压下了那点小心思，摇摇头：“不要，这个有点太暴露了，万一走光怎么办？” 这时，一旁的服务员道：“不会的哦，这一点请您放心，我们的衣服里面都是有防走光的设计的，不管动作幅度多大都不会走光哦。” 说着，服务员把假人身上的那身比基尼翻过来给夏眠看。 果然，布料的边边上有好几条胶条一样的东西，可以牢牢地附着在皮肤上，并且还有胸垫，下身也做了加厚，可以防止出现尴尬情况。 “您要是还是担心的话，我们也有防走光贴可以免费提供哦。” 梁屿川看着夏眠道：“买吗？她说不会走光。” 夏眠：“……” 夏眠本身就是一个很不会拒绝的人，现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她更有种手足无措应付不过来的感觉。 而且她对这身衣服是有点动心的，所以再说下去的话，她真的要克制不住了。 服务员笑着道：“小姐姐您皮肤这么白，穿这身的话肯定超好看的。” 梁屿川也道：“要不就买这个吧，外面很多人穿比基尼，没事的，不用害羞。” 服务员又问：“小姐姐您的尺码是多少呢？我要看看有没有您的号。” 夏眠看看服务员，又看看梁屿川，最后深呼吸了一下，伸手挡在嘴前，凑到服务员耳边小声地说了一个尺码。 服务员眼睛瞪大，轻轻地“哇”了一声。 注意到梁屿川的目光后又赶紧闭上嘴，蹲下身翻找符合夏眠尺码的衣服。 夏眠的耳朵已经有些红了，她没有去看梁屿川的目光，而是欲盖弥彰地低头去看服务员拿货。 很快，服务员就找到了符合她尺码的衣服。 “里面有试衣间，小姐姐可以直接进去换哦。” 夏眠拿过衣服，小声道：“谢谢。” 进入试衣间后，夏眠关上门，再次深呼吸了一下。 她把手里的比基尼提了起来，看着那薄薄少少的布料，还有那骚骚的粉色，她有些害臊纠结，但又有些蠢蠢欲动。 僵持了三分钟之后，她还是脱下裙子，换上了这身布料清凉的比基尼泳衣。 换完，她抱着换下的裙子，没有立刻出去。 直到服务员来敲门询问，她才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换衣间的门。 只是她没有完全走出去，而是抱着衣服挡在胸前，对服务员道：“能麻烦再给我拿一件长款的衬衫吗？就那边那件白色的，谢谢。” 等服务员拿来衬衫，她又赶紧进入试衣间披上。 披上衬衫后，夏眠松了口气，羞耻感终于没那么强了。 这次她不用再做心理建设，换好后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出去后她刚一抬眼，就对上了梁屿川直勾勾的目光。 他的眼神直白而不带任何的掩饰，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在她的身上不停扫来扫去。 抱着衣服的手忍不住蜷了蜷，脸颊和脖颈也都漫上了薄粉。 夏眠感觉嗓子有点哑，她轻咳了一声，强作镇定地看着梁屿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平稳。 她对梁屿川道：“怎么样？好看吗？” 第32章 天赋异禀 好看。 怎么可能不好看？ 简直好看到出乎梁屿川的意料。 虽然梁屿川面上看起来非常平静，好像在冷静地打量夏眠，毕竟他那高冷拽酷的皮囊还是挺能唬人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看呆了。 因为夏眠真的太漂亮了。 也太性感了。 即使她抱着衣服，把胸前都挡住了，可那两条笔直纤细却又带着肉感的大长腿就足够吸引人眼球。 那深粉色的比基尼和她雪白的皮肤简直相得益彰，不但没有让她显得低俗，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性感和撩人。 并且梁屿川脑海中还一直回荡着那声低低的“32E”。 夏眠以为她压低声说他就听不见了吗？ 梁屿川耳力惊人，并且当时他站的地方离夏眠并不远，所以即使她捂着嘴巴，他也依旧清晰地听见了她说的话。 真的没有想到，夏眠的身材居然如此优越。 因为她总是喜欢在衣服外披一件衬衫，即使穿裙子也喜欢穿那种在胸口有褶皱或布料遮挡设计的，所以虽然可以看出她曲线窈窕，却完全看不出她的曲线居然那么那么的火辣。 瓶子里的水已经喝光，梁屿川不想自己在夏眠眼中是个好色低俗的形象。 于是也只能强压住内心的冲动，克制地对夏眠道：“好看，很好看。” 夏眠舔了下干涩的唇，低低地嗯了声：“好看就行。” “嗯，那就这身了。” 说罢，梁屿川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下，转身把现金券交给服务员，买下了这套泳衣。 服务员问：“先生，您呢？您要买吗？我们这儿男款的泳衣泳裤也都有哦。” 梁屿川摇了摇头：“不用，我里面穿了泳裤，待会直接脱就好。” 服务员点点头：“好的，我们店也可以寄存衣物哦，两位有需要吗？一小时3元，比那边的公共寄存柜要更便宜也更干净哦。” 梁屿川问：“能用券吗？” “可以的哦。” 梁屿川看向夏眠：“那就寄存在这儿？” 夏眠点了点头：“嗯。” 梁屿川道：“我去里面脱一下衣服。” “好。” 梁屿川的速度非常快，进去还没一会儿，他就出来了。 夏眠下意识地看向梁屿川，然后猛地别开了头，语气有些羞恼：“你怎么穿这种泳裤啊？！” “我穿这种泳裤怎么了？”梁屿川问。 夏眠道：“这种泳裤穿了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梁屿川的泳裤是平角的，布料轻薄且贴身，即使前方的布料有所加厚，看不出细节的线条，但大致轮廓却是被勾勒得一清二楚。 而梁屿川又天赋异禀，突出的轮廓线条几乎是所有人看了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的程度。 夏眠拧着眉道：“你再买条沙滩裤，你要这样穿着出去的话我就走了，不玩了。” 梁屿川有些想笑：“你是小朋友吗？还用不玩来威胁人。你害羞啊，干嘛不看我？” 夏眠：“我才不要看你呢，你色死了。” 梁屿川挑眉：“我色死了？” 夏眠愤愤：“对，你色死了，还脸皮厚。” 梁屿川又气又好笑：“我脸皮厚？我穿的哪里不正常？条件好还不允许我秀是吧？” “大家都是同样的泳裤，我条件好反而还要被鄙视说色说脸皮厚，夏眠同志，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你怎么不去说那些人发育不良呢？发育得好还怪我了？” 夏眠转了个身，背对着梁屿川。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梁屿川见她一副不想听的样子，凑上去接着道：“夏眠同志，你知不知道你捡到了多大的宝？就算老外来了我都不会输，你跟我出去别人只会羡慕你。” “你还偏偏不识货，非要我穿什么沙滩裤……” 夏眠看了眼缩在一旁不好意思作声的店员，脸上的臊意更甚。 她开口打断梁屿川的话，语气强势而不容反驳：“我才不管你，反正你一定要穿沙滩裤，不然的话我直接打道回府，不跟你继续玩了。我是认真的，说到做到。” 梁屿川脸上的笑意更甚。 瞧瞧，他这小妻子的耳朵红得都快滴血了。 “行行行，我穿总行了吧？” 梁屿川笑得无奈又纵容，他从一旁的架子上随手拿了条蓝色印着椰树的沙滩裤，直接套到了身上。 “好了我穿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夏眠看向服务员：“真的？这么快？” 服务员小姐姐冲她点了点头。 夏眠这才放心地转过了头，她看着梁屿川身上的沙滩裤，大大地松了口气。 “付钱了吗？”她问。 梁屿川看着她：“还得我付？” “你不付钱谁付钱？难道要我付吗？”夏眠理直气壮地看着梁屿川。 梁屿川抬了下手，表示投降：“好好好，我付。不过话说回来，夏眠，你不会是什么衣托吧？” “衣托？”夏眠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梁屿川一边给服务员递券，一边道：“是啊，让我进行额外的服装消费。” 夏眠：“……” 夏眠盯着梁屿川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走上去，踹了他一脚。 “你好欠。” 说完，夏眠把手里的衣服放到桌上，然后又快速跑到店外。 梁屿川一下笑了出来，看着夏眠道：“到底谁欠？踹我一脚还说我欠？你讲不讲道理？” 夏眠玩心也上来了，大声道：“不讲！” 梁屿川挑了下眉：“行，不讲道理是吧？那我也不讲了。你给我等着，被我抓到你就完了。” 他话音刚落，夏眠就转头跑向了不远处的巨大泳池。 梁屿川耐着性子等服务员办好手续，把储物柜的钥匙套在手上后，也大步朝夏眠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 在他们身后，吃了满嘴狗粮的服务员兴奋得红着脸，悄悄地拿起了手机。 咔嚓。 咔嚓。 咔嚓。 狗粮怎么可以一个人吃？ 八卦怎么可以一个人独享？ 32E和20 的王炸组合怎么可以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她不允许！ 绝对不允许！！ 于是很快，照片就被发到了她的社交群里，吃狗粮的人数也不停增加。 几乎所有人都问了她同一个问题，那就是—— 这么逆天的尺寸都是真实存在的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 当然，这些事情夏眠和梁屿川都全然不知。 他们这时已经来到了水上乐园的巨大泳池里。 泳池里到处都是人，中间的大滑梯也围满了大人和小孩，想要玩都只能排队。 但夏眠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游乐设施和周围的人上，而是在梁屿川身上。 因为…… 梁屿川在挠她的痒痒。 “别闹了哈哈哈哈别闹了，停停停哈哈哈哈痒！真的痒！” 夏眠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又害羞又尴尬，但又拿梁屿川没有办法。 因为她的皮肤就是非常敏感，尤其是腰和腋下，碰一下她都受不了。 “对不起哈哈哈哈我不说你欠了！” “我不说你了哈哈哈梁屿川！快点放手啊梁屿川！” 见夏眠脸涨得通红，梁屿川终于停了手。 他抓着夏眠的一只胳膊，沉声问：“还踹不踹我了？” 夏眠用力摇头：“不踹了不踹了。” “还说不说我欠？” “不说了不说了。”夏眠缩了缩手，但梁屿川力气很大，她没能把手抽出来。 梁屿川又问：“要是还有下次怎么办？” 夏眠抬起绯红的脸颊，她喘着粗气，看向梁屿川：“要是有下次……你就，你就再咯吱我。” 梁屿川目光沉沉地看着夏眠，喉结滚动。 半晌，他才“嗯”了一声，松开了夏眠的手。 第33章 他确实称得上一句极品 成年男女在一起，很容易擦出暧昧的火花。 尤其高悬的太阳，让人体温发烫，清凉的穿着，又让敏感的皮肤裸露在外。 只是轻轻的一碰，一擦，无声的磁场便在两人之间形成。 夏眠别开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男男女女，声音在喧嚣中显得有些飘忽。 她说：“我帮你涂防晒吧。” 梁屿川没有听清：“什么？” 夏眠抿了下唇：“我说，我帮你涂防晒。” 再害羞，再不好意思，也不能耽误正事。 夏眠没有忘记赵媛给她定的今日目标，也没有忘记自己提出要来水上乐园玩的真实目的。 “东西都在那个店里，难道要再过去吗？”梁屿川问。 “不用。”夏眠摇头，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支瓶身矮胖的防晒霜，“走吧，去找一个遮阳伞，我帮你抹。” 梁屿川看着夏眠：“你不是说我晒黑点更有男人味吗？” 夏眠淡定回应：“这么晒容易晒伤，还是抹一下防晒比较好。走吧，去那边，我看到了一个空的位置。” 梁屿川不再多说，跟在夏眠身后走了过去。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心下不免有些担心。 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就在他的正前方，是穿着衬衫和粉色比基尼的夏眠。 衬衫是白色的，微微有些透，虽然也有一点遮蔽对作用，但这样欲遮还羞，反而显得更加撩人，比直白的露出身材更加让人心猿意马。 怎么会有人这么会长的？ 不光脸蛋在他的审美上，身材也完全戳中了他心里的点。 那笔直纤细的小腿线条，还有那充盈着肉感的大腿，以及再往上，那饱满又挺翘的弧度，几乎每一处，都在挑战着他的意志力和忍耐力。 更别提在衬衫遮蔽之下的上半身了。 只是想到那声低低的尺码数，梁屿川就有种浑身发热，口干舌燥的感觉。 “你坐这儿。” 前方，夏眠转过身，示意梁屿川坐下。 梁屿川又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哪儿？” 夏眠有些莫名：“还能是哪儿？这儿就一张沙滩椅。” “哦。” 梁屿川在沙滩椅上坐了下来，宽阔的背部正对着夏眠。 夏眠觉得梁屿川的背很好看，或者说，从她个人的审美和科学的审美来看，他身上就没有哪一处不好看的地方。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肌肉健硕却又不夸张，纹理流畅紧致，肩宽腰窄腿长，是非常完美的男性身材。 更何况…… 夏眠的视线不自觉地往下撇了眼，又赶紧上抬，落回梁屿川肩上。 心说，他确实称得上一句极品。 暗暗深呼吸了一下后，夏眠拿起桌上放着的纸巾给梁屿川擦了擦背，然后把防晒霜挤了上去。 手掌刚一覆上，就能感觉到那滚烫的温度和坚硬的肌肉，是和抚摸自己时完全不同的触感。 夏眠抿紧唇，尽量不让自己瞎想，专注地把防晒霜在梁屿川的背上抹匀。 可怦怦狂跳的心脏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夏眠眼帘微垂，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上。 她还是第一次，不戴手套地直接触摸异性的背部…… 这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淡定。 皮肤饥渴症患者的皮肤本身就比正常人要敏感许多，过于发达的神经末梢能在最普通、最常见的触碰中感受到更多细节。 就好比现在。 夏眠隔着皮囊，不仅能够摸清皮囊下肌肉的具体走向，还能感知到血管的轻微搏动，她甚至能够通过这些，在不看梁屿川的情况下，清楚地掌握梁屿川的心理波动。 原来，紧张的人不止她一个。 夏眠忽然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抹完，她拍拍梁屿川的背：“弯腰，我给再你腰上抹点。” 梁屿川没出声，顺从地弯了点腰。 夏眠把防晒霜挤上，同时注意到梁屿川后腰有两个明显的腰窝。 脑中蓦地冒出了曾经赵媛说过的一句话。 赵媛说，有腰窝的男人那方面的能力会非常强，并且那两个腰窝特别适合在那种时候把脚架上去。 刚到想这，夏眠就猛地一惊。 怎么回事？ 自己怎么帮人擦个防晒霜都能想到那档子事？ 脸上漫上红云，夏眠为自己污秽的思想感到羞耻。 “嘶。”忽然，梁屿川动了一下。 夏眠手上的动作顿住：“怎么了？” “痒。”梁屿川压着声道。 “痒？”夏眠道，“你也怕痒？” 因为背对着，所以夏眠看不到梁屿川的表情，只能听见对方回道：“不怕。” 夏眠困惑：“不怕那你躲什么躲？” 梁屿川回头看向夏眠的眼睛：“你摸我的腰子我能不躲吗？” 夏眠顿住。 不止脸上发烫，身上也有了种被高温蒸得发烫的感觉。 她欲言又止，最后故意恶声恶气道：“忍着！” 梁屿川一下笑了出来，他看着她点点头：“行，我忍着，你接着摸，想摸哪里摸哪里，我保证不躲。” 虽然这句话很轻佻，还带着故意的调笑，但听在夏眠耳朵里，这不就等于瞌睡送枕头么？ 夏眠当即道：“你说的？” 梁屿川点点头：“我说的。” 说完又眼带笑意地看着夏眠，道，“不是，你还真想摸我别的地方啊？要不你跟我说说，你想摸我哪儿？让我提前做一下心理准备。” 已经见识过好几次梁屿川这种欠兮兮的模样了，所以夏眠虽然还是不那么会招架，但也知道这时候就该强势一点。 他欠，那她就顺水推舟，得寸进尺，比他更欠。 于是夏眠顶住心里的羞臊，对梁屿川道：“你穿裤子以外的地方全都要抹一遍防晒霜。” 梁屿川看着她：“抹一遍还是摸一遍？” “随你怎么说。”夏眠道，“行了，你可以躺下来了，我要给你抹别的地方了。” 梁屿川在沙滩椅上躺下，眼睛直直盯着夏眠：“摸哪儿？” 夏眠不理他，直接把防晒霜往梁屿川的胸口挤了一大泵。 然后垂下眼，不去看梁屿川的表情，也不去管他的反应，强忍着害羞和尴尬，一门心思跟糊墙似的把防晒霜在梁屿川的身上抹开。 比起坚实平滑的背部，胸前的肌理纹路要更多一些。 尤其是手掌经过腹肌的时候，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凹凸的起伏，这不光是男人吸引异性的魅力所在，也是这些年梁屿川的汗水和付出的证明。 “可以了。” 沙哑隐忍的男声响起。 夏眠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深沉幽黑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翻滚着克制与隐忍，也翻滚着让夏眠脸红的躁动与渴望。 夏眠吞咽了一下，强作镇定地收回了手，站到一边。 她目光看向远处，把手里的防晒霜瓶子递给梁屿川：“行吧，那你自己抹。” “嗯。” 梁屿川坐起身，接过瓶子后站了起来，往泳池的反方向走。 夏眠察觉到动静后回过头，问：“你去哪儿？” 梁屿川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闻言没有转身，只侧了下头，哑声道：“卫生间。” 轰的一下，被极力压制的羞臊全部涌上了头顶。 夏眠攥紧手，只觉得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喉咙，浑身也都羞得发烫，仿佛马上就能冒烟。 最后，她移开视线，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道：“哦，去吧。” 第34章 脸红心跳 等梁屿川离开，夏眠也没有了玩的心思。 她跑去边上的饮料摊买了根冰淇淋，一整根吃完，沸腾发烫的血液好像才终于被安抚下来，恢复了平静。 心跳得没那么快了，脸上也没有那么烫了。 夏眠深呼吸了一口气，走进泳池，找了个位置把身体都泡了进去，静静地等待着梁屿川过来。 一直等了有大概快半个小时，梁屿川才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和头上都湿了，像是用水泼过。 他走到夏眠旁边，垂眸看着夏眠道：“不过去玩吗？”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哑。 夏眠耳朵有点热，没有看他，有些不自然道：“滑梯那边人太多了，我懒得排队。” “我去排。”说着，梁屿川下了水。 夏眠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过了大概十二三分钟，梁屿川朝夏眠挥手，示意她过去。 夏眠点点头，这才从池边挪到了梁屿川身旁。 梁屿川道：“你上吧，我去下面接着你。” 夏眠看了眼大滑梯，发现在玩的人多数是女人和小孩，而家长和男人则基本都在出口等着接自家小朋友或者女朋友。 夏眠道：“不用接，这个滑梯不陡，没事的。” 梁屿川：“那不行，我不接的话你就滑别人怀里去了。” 夏眠：“……随便你。” 说完，夏眠扶着扶手，上到了滑梯顶端。 她已经很久没有玩过滑梯了，甚至她自己都没有滑滑梯的印象，也许小时候有玩过，但时间太过久远，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看了眼梁屿川的位置，确认他在尽头接着后，夏眠矮下身，坐在了滑梯上。 “哗——”的一下。 伴随着水流声和小朋友们的欢笑声，夏眠顺着滑梯轨道，一路冲了下去。 风在耳边急速掠过，夏眠恍惚回到了童年。 快意在心口生出，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就在这个时候，梁屿川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他身高腿长，张着手臂，像一个可靠的骑士，正守护着他的公主，不让他的公主受到任何伤害。 看着看着，夏眠闭上眼，任由自己顺着惯性冲向了梁屿川的怀抱。 只听见“啪”的一声，肉与肉瓷实地贴在一起，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们紧密相拥，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 无言的暧昧再次蒸腾，夏眠赶紧从梁屿川的怀里退了出来。 梁屿川也收回了手，问她：“还玩吗？” 夏眠看看他，又看看滑梯，纠结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玩。” 梁屿川朝一个在排队的小男孩指了指：“那你过去跟他换，我给了他五块钱让他帮忙排队。” 夏眠有些惊讶。 这想的也太周到了！ 夏眠抬头看向他：“你呢，你不玩吗？” 梁屿川道：“我看你玩就可以了，去吧，我在这儿等着接你。” 夏眠没有走，她看着他，认真道：“谢谢。” 梁屿川笑了下：“这有什么好谢的，快去吧。” 夏眠又问：“你真的不玩？” 梁屿川嗯了声：“真的。” 既然梁屿川说不想玩，夏眠也没有再多说，她转过身，跟那个小朋友换了个位置。 之后，她连着玩了三次才终于尽兴。 渐渐的，天一点点暗了下来，温度也没有之前那么高了。 两人玩得差不多，就又回到那个卖泳衣的店铺，换好了衣服。 因为着急去看花车游行还有烟花秀，所以他们没有进餐厅吃饭，而是在路边的移动餐车上随便买了两个汉堡，一边吃，一边赶往花车游行的地方。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和谐而自然，他们看了玩偶的游行，也赶上了盛大的烟花秀。 在绚烂的烟花中，夏眠让梁屿川给自己拍了很多照。 照片里的她眼睛弯弯，笑容甜美，长发垂落在胸前，配着在礼品店购买的银色水晶皇冠，拎着裙摆的她仿佛真的就是一个开心的公主。 唯一一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小插曲，发生在花车游行的时候。 因为前面的人太多，夏眠看不见，所以梁屿川见状主动蹲下身，要她骑在他的肩膀上。 夏眠拒绝了，因为她觉得这个动作有些太尴尬，如果骑在梁屿川肩上，那么她的下半身就会紧紧地贴在梁屿川的后颈上。 即使中间有布料阻隔，夏眠也还是接受不了如此程度的亲密。 于是最后梁屿川直接单肩把她扛了起来。 夏眠获得了最广阔的视野，也看清了所有的玩偶们，并且她还深深地记住了这个扛着她的男人的肩膀是那么的坚硬，抓在她腿上的手是那么的大，那么的有力。 甚至一直到回到家，夏眠的腿上仍有种被什么东西抓着的感觉。 进入浴室后，她对着镜子撩起裙摆，才发现白皙的皮肤上多了几个指印。 可见梁屿川的力气有多大。 手指轻轻在红印上抚过，带起一阵细微的麻痒。 夏眠微垂眼眸，眼前再次浮现起燥热的白天，喧嚣的乐园，还有那不经意间令人心跳加速的暧昧触碰…… 忽然，手指一顿，夏眠又猛地清醒过来。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跑进厨房拿了瓶冰水，先在两边脸颊上轮流敷了敷，然后才拧开盖子喝了起来。 心里那点燥热被压下，她决定转移注意力，拿起手机开始看消息。 赵媛给她发了一天的消息，她还一直没回。 把消息看完后，夏眠打字回复。 【夏眠：我到家了。】 赵媛这时候应该是空闲的，消息刚发过去，她就立刻回了过来。 【赵媛：怎么样怎么样？摸到没？】 【夏眠：嗯。】 【赵媛：嗯什么嗯，直接说摸到哪了？摸到腹肌还是摸到胸肌了，还是全都摸到了？】 夏眠摸了摸脸颊。 一说到这个话题，她就又有种脸上要烧起来的感觉。 【夏眠：全都摸到了。】 【赵媛：！！！！！！！那儿也摸到了？】 夏眠浑身一震，快速敲字。 【夏眠：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我哪有那么猥琐？！】 【赵媛：哪儿猥琐了？你们都是成年人，还是领了证的夫妻，摸对方任何地方都合情合理好不好！不过话说回来，好摸吗？触感如何？】 虽然明知道跟赵媛聊天，她肯定会提起这些，可夏眠还是有点后悔了。 她好不容易喝冰水压下的燥热感又一次冒了出来，和梁屿川肢体触碰的感觉也被重新想了起来。 除此之外，还想起了白天的惊鸿一瞥，想起了那沟壑纵横的肌肉纹理。 想起了他散发着热度的大手，也想起了他坚实挺阔的肩膀。 不知不觉，一瓶冰水喝完。 夏眠又去厨房拿了一瓶，然后回来就看见赵媛用问号刷了她的屏。 夏眠只好赶紧拿起手机，打字回复。 【夏眠：很好。】 【赵媛：你怎么回事啊？回消息那么慢还跟挤牙膏似的就回那么一点点，非逼我打电话给你是不是？】 【夏眠：刚刚去厨房拿了瓶水。】 【赵媛：行吧，那你有没有算算你今天大概从他身上赚回来多少钱？】 【夏眠：你等我一下，我算算。】 又一口气喝了半瓶冰水，夏眠拍拍脸，把注意力放在算账上。 她记得上午的时候算出的数字是355元，后面吃饭花了422元，但梁屿川胃口比她大得多，所以她只能算吃了三分之一，也就是140元。 水公园的门票是80元一个人，那身泳衣是320元，衬衫是180，寄存费一人一半，一个人是6元，他还在礼品店用代金券给她买了皇冠和小玩偶，一共是230元。 他还去帮她排了滑梯，扛着她看完了整场花车游行，那就算他100元辛苦费好了。 这些零零总总的加起来，就是1411元。 【夏眠：摸腹肌和胸肌大概能算什么价？我就只在抹防晒的时候摸了几下。】 【赵媛：就只摸了几下啊？那给个一百块小费很可以了，我前两年去泰国的时候一个男模就给二十块，梁屿川身材条件好，再加上不同国家物价不同，给他算个五倍差不多了。】 那这么算的话，她岂不是一天赚了1511块？ 可以啊！ 夏眠对这个数很满意，于是给赵媛发消息，告诉她自己今天赚了1511，然而赵媛却对这个数字不是特别满意。 【赵媛：有点少，一天一千多块这得多久才能把那一百五十万赚回来啊。】 【赵媛：说真的，媛媛，你还真的不如把他睡了，他这条件，只要伺候得你高兴，你就不亏。】 夏眠：“……” 赵媛还在发消息过来。 看着那“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夏眠不用想都知道赵媛会说什么。 于是她赶紧打发言打断—— 【夏眠：媛媛，我得去洗澡了。我今天玩得累死了，有什么我们明吧，我真的得赶紧休息了，明天还有的忙呢。】 【夏眠：先晚安，明天再接着聊！】 发完，夏眠迅速按灭了手机。 她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海藻般浓密的黑发下，红红的耳朵惹人眼球。 她今天已经看不得任何“腹肌”、“胸肌”、“睡”这样的字眼了，这些都能非常轻易地让她的脸热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她今天到底怎么了？ 夏眠做了好几下深呼吸后，起身进入浴室。 她确实也累了，想早点睡觉，毕竟明天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 只是…… 夏眠怔怔地看着洗衣篓里刚刚脱下的衣服，神情怔愣。 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她才红着脸，把扔在最底下的裙子翻起来，盖在最上面。 “应该是姨妈快来了吧……” 她低声喃喃。 然后掩耳盗铃的，欲盖弥彰的，故作镇定的，进入了浴室。 第35章 怎么还梦到了孩子？！ 半夜，夏眠越睡越渴，她困倦不堪地睁开眼，起床去厨房喝水。 她打了个哈欠，眼前迷迷糊糊的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顺着记忆，就快要走到厨房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呢哝，然后是男人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语气温柔，像是在哄着女人。 夏眠停住脚步，清醒了一些。 她揉了揉眼睛，仍是没有从困顿中缓过来，整个人沉重而疲惫，好像下一秒就能睡过去，可双腿却被那声音吸引着，控制不住地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没走几步，她就又听到了一声男人的轻笑。 那笑声低沉而磁性，夏眠总觉得有点耳熟。 问号在脑子里冒出，夏眠皱着眉，不禁想，谁这么离谱，大半夜跑别人家里谈情说爱？ 她有些生气，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那么没公德心。 她气呼呼地往客厅走，一过去，看见的不是那两个发出声音的人，而是一个木制的婴儿床。 婴儿床上，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举着小手，睡得香甜。 夏眠愣在原地。 什么情况？ 怎么还把孩子带她家来了？ 这儿是她家没错啊！ 夏眠转头看向四周，再次确认这地方是自家的客厅没有错。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着窗外高悬的月亮，还有眼前这个睡得咂吧小嘴的小婴儿，夏眠彻底陷入了茫然。 还没等她想出什么，浴室方向又传来了声音。 夏眠转头，看见一男一女穿着浴袍，正一起从里面走出来。 一边走，男人一边还用毛巾给女人擦头发。 两人看起来恩爱非常，像是刚结婚没两年、还在蜜里调油状态的小夫妻。 眼见着他们要往卧室里走，夏眠赶忙出声：“喂，你们俩是谁啊？来我家干嘛？客厅这个小孩是你俩的吗？为什么大半夜带小孩来我家啊？” 然而那俩人就跟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进了卧室。 夏眠顿时生气了，她快步走过去，边走边大声道：“喂，说你们呢，回自己家去行不行？我这儿不欢迎你们！” “带着你们的小孩从我家里离开，否则我就报警了！” 话音刚落，就听“砰”一声，门在夏眠眼前被关上了。 夏眠瞪起眼，更加气得慌。 她想也不想地直接拧动把手，推开卧室门：“我说！请你们立刻从我家离……” 剩下半截话堵在了嗓子眼。 夏眠瞳孔睁大，呆愣愣地看着卧室里的两人。 两人已经抱在了一起，刚才披着的浴袍也已经脱掉了，只是脱掉后里面还穿着衣服。 女人是一身粉色的比基尼，男人则是一条蓝色的印有椰树的沙滩裤。 关键是这两身打扮，夏眠都非常眼熟。 她在原地愣了许久，然后走过去，伸手托起女人的下巴。 那媚眼如丝、含着春意的脸，居然跟她一模一样。 还有这个男人…… 夏眠又转头看向男人，发现那嘴角微勾，明明很酷却又带着点欠劲的脸，和梁屿川的一模一样！ 这个顶着梁屿川脸的男人冲她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伸手托住床上躺着的女人的脸颊，低头亲了下去。 夏眠瞪大眼，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 “嗡——嗡——” 夏眠猛地睁开眼，恍惚地看向震动的手机，终于反应过来刚刚都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可是她怎么会突然做这种梦？ 和梁屿川抱在一起也就算了，怎么还梦到了孩子？！ 夏眠一只手抬起捂住额头，另一只手按掉了手机闹铃。 她掀开被子下床，进入浴室。 一走进浴室，就看到了那个空着的脏衣篓，虽然里面什么都没有，但并不影响夏眠再次想起昨天的尴尬情况。 她别开眼，垂眸刷牙，一边刷一边思考那个梦。 作为医生，夏眠知道这主要跟体内的激素分泌有关。 激素分泌增多，就容易导致幻想，从而做和异性有关的梦，或者就是压抑太久，欲望长期得不到满足，也会导致这种情况发生。 简单来说就是受到刺激或者身体饥渴的时候，就容易做这样的梦。 这到是不难理解，她因为皮肤饥渴症的关系，总是极力避免和他人接触，虽然昨天只是让梁屿川涂了下防晒，并没有任何过分亲密或者逾距的行为，但到底是头一遭，比起之前的经历还是过于刺激。 并且她本人不排斥这种刺激，反而还很喜欢，甚至有些享受。 所以，梦见梁屿川这件事虽然令人害羞，但还是符合科学且正常的。 可梦到孩子又算怎么一回事？ 这个夏眠是真的有些理解不了。 她才二十六岁，根本都没考虑过孩子，也从来没有做过跟孩子有关的梦，怎么就突然就梦到了？ 并且还跟梁屿川一块梦到！ 夏眠皱着眉，一脸拧巴地刷着牙。 “嗡。”手机震动了一下，打断了夏眠的思绪。 夏眠看了眼手机，发现是梁屿川的消息。 【梁屿川：我到门口了。】 因为刚做完跟对方有关的梦，所以只是看到这个名字，夏眠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吐掉泡沫，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打字回复。 【夏眠：你来太早了，再给我十五分钟。】 【梁屿川：好。】 放下手机，夏眠抓紧时间洗漱，等她换好衣服下楼走到门口，正好十五分钟。 “早。”梁屿川冲她挥了下手。 夏眠没有看他：“早，你是走过来的吗？” 梁屿川道：“共享单车。” “哦，那走吧。” 夏眠微垂眼眸，闷头往医院的方向走。 梁屿川看了她一眼，见她闷不吭声的样子，问：“心里有事？” 夏眠摇头：“没。” 她现在不是很想理梁屿川，马上就要工作，她希望自己的脑子里能少一些杂念。 梁屿川说：“你这表情不像是没有的样子。” 夏眠一本正经道：“我今天有两台手术，我在想手术的事情。” 她当然不是在想手术的事情。 今天虽然确实有两台手术，但都由她们心外的主任操刀，她的任务就是去学习，看大牛是如何临床操作的。 但眼下，她只能找理由搪塞梁屿川。 她甚至希望梁屿川可以别说话。 因为他一说话，他那把低音炮就总是很容易就能让她联想到昨晚梦里那声低笑。 不得不说，梦里的梁屿川真的非常性感。 无论是那低低的轻笑，还是…… 不对。 怎么又开始想了？ 不能再想了！ 夏眠深呼吸了一下，试图让清晨的新鲜空气把胸口攒聚的那股浊气全部置换。 然而这根本没有用，因为让她思绪躁动的源头就在她的身旁。 对于夏眠心里的异样，梁屿川一无所知，他问：“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昨晚没睡好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眠抿了抿唇：“我睡得很好，只是有点担心手术而已。” 梁屿川：“做手术是不是很累？” 夏眠不想多说，含糊道：“还好。” 梁屿川又问：“那今天会不会要加班？” 夏眠：“不知道。” 梁屿川：“要加班就微信跟我说，不然我还是五点在门口等你。” 夏眠：“好。” 梁屿川：“今晚一起吃饭？” 夏眠：“到时候再看吧。” 看着近在眼前的医院大门，夏眠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并对梁屿川道：“我去上班了，再见！” 说完，也不等梁屿川回应，她就快步跑进了医院。 看着那飞快消失的身影，梁屿川站在原地，挑了下眉。 这是…… 在躲他？ 可是她为什么要躲他？ 昨天不是还玩得很开心吗？又让他背又让他抗的。 过了一夜就忽然这么生疏，难道……昨晚他送她回家后又发生了什么？ 第36章 “怎么别人没让你做梦，就梁屿川让你做梦了？” 夏眠是一路头也不回地走进办公室的。 一进入办公室，她就立马关上门，坐在椅子上大大地舒了口气。 接着她又做了好几下深呼吸，然后起身换上白大褂，有些急切地打开电脑，登录系统，又是把昨天没有看完的资料打开，又是把需要特殊关注的病人情况捋了一遍。 她迫切需要繁重的工作，来挤掉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 这一招非常有用，很快，她的心和大脑就都恢复了冷静，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 一直忙到大中午，夏眠才终于从忙碌的工作中得到一丝喘息。 她倒了杯水，打算缓一缓再去食堂吃饭，然而水才喝了一半，她的门就被敲响了。 夏眠下意识地一愣，见到来人后又彻底放松。 是赵媛。 不是那个男人。 “还在忙吗？”赵媛笑着从办公室外探头。 夏眠摇摇头：“不忙，你进来吧。” “那我可进来了。” 这次进来前，赵媛特地往外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身影，才关上门，并且上了锁。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赵媛叹息着道，“待会我们都小声一点，就算有人来了也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 夏眠笑了一下，也想起了那次她们当着正主面编排正主的愚蠢行为。 “怎么样啊昨天？”赵媛在夏眠对面坐下，眼神里带着一丝调笑。 夏眠趴在桌上，双手托着腮：“什么怎么样？” 赵媛脸上的笑意更浓：“还能是什么怎么样？肯定是你觉得梁屿川怎么样呗。” “怎么说呢……” 夏眠摸了摸后脖颈，有些卡壳。 这个问题她自己都没有弄清楚，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于是她接着道：“感觉就挺复杂的。” “有多复杂？”赵媛没跟夏眠客气，直接去夏眠平时放东西的柜子翻了翻，从里面找了瓶旺仔出来，她打开喝了一口，道，“你慢慢说，我都听着呢。” 夏眠嘴唇紧抿，纠结半晌，蓦地开口：“我昨天做梦了。” 赵媛随口问：“什么梦？” 夏眠一脸严肃道：“我梦见了梁屿川。” “梦见了梁屿川？！”赵媛陡然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着夏眠，“是那种梦吗？是我理解的那种梦吗？” 夏眠：“……也不算。” 她虽然梦到他们俩躺在了一起，但彼此都穿着衣服呢，而且也就接了个吻而已。 “也不算？那就是有一部分算咯？”赵媛一脸震惊地看着夏眠，“所以你这是终于动春心了？” 说到这个夏眠就有些臊，她又摸了摸后颈，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的：“应该没有吧……” 赵媛：“你都梦见那个那个了，你还说没有？” “哎呀什么那个那个啊，我没你想的那么色，我就只是梦到跟他接吻而已。” 当然，如果闹铃没有响，可能还会梦到更多。 但闹铃响了啊！ 想到这儿，夏眠更加羞臊了，“我跟你说的你可别说出去，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赵媛道：“这还用你说？我嘴巴那可是出了名的紧。” 这个倒是，赵媛虽然爱八卦，但从不乱传话，夏眠对她还是挺放心的。 于是思考了一会，夏眠接着道：“我觉得我也没有喜欢他，可能只是太久没有接触异性，但偏偏身体又成熟了，加上渴肤症的关系，心理上也对那种特别有安全感的怀抱很向往，所以才会梦见他。” 赵媛看了夏眠一会儿，问：“你们昨天有做什么特别亲密的事情吗？” 夏眠愣了下。 赵媛又道：“比如……接吻？” 夏眠立刻摇头。 “那牵手？拥抱？” 夏眠还是摇头。 “就只是互相涂了下防晒？没有做任何多余的行为？” 夏眠点点头。 赵媛不出声了，双手环胸，目光直直地打量夏眠，似乎在确认她说的话的真假。 过了大概半分多钟，她才出声道：“那怎么别人没让你做梦，就梁屿川让你做梦了？你渴肤症不是一天两天了，身体成熟更不是一天两天，怎么之前就从来不做这种梦？” 这个问题夏眠早就思考过了，只是答案还不太确定。 她对赵媛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个外表控。因为梁屿川长得帅，身材好，又很有男友力，所以才把我诱惑到了。” 撇开渴肤症的心理因素，她和普通女人没什么两样。 她也会对异性有渴望，有杏欲。 之前一直无感，不过是因为没有遇到对她胃口的罢了。 赵媛：“你都觉得他长得帅、身材好、有男友力了，这还不算喜欢？” 夏眠仔细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好像对他的身体更有感觉……” 一切的化学反应，都产生在抹防晒霜之后。 在这之前，她并没有对周鼎有过多的在意。 赵媛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你之前就没看过比他身材更好的男人？” 夏眠认真道：“网上刷到过，但是这么近距离面对面且上过手的就他一个。” 赵媛再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的意思就是你见识太少，所以才会摸到个长得帅身材好的男人就做梦呗？” 夏眠点点头：“差不多吧，而且我还梦到我跟他有了个孩子。” 赵媛：“……你是有多喜欢他的身体啊，喜欢到孩子都给他生了？！” 夏眠看着赵媛，无辜地眨巴眨巴眼。 赵媛伸手扶住额头，作头疼状：“你这也太没见识了，都没发生什么就这么激动，还做这种梦……要不这样吧，下班你跟我一块去城西那个酒吧，我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男色诱惑，见识多了你就不会这么眼皮子浅，摸一下男人就又做梦又纠结的。” 赵媛说着说着就有些愁。 她可不能让小姐妹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男人用身体给拿捏住。 夏眠问：“这能有用吗？” 赵媛：“试试不就知道了，说不准还能进一步帮你脱敏。” 夏眠有些纠结。 她活这么大，从来没有去过酒吧，就更别说那种充斥着“男色诱惑”的酒吧了。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不纠结了。 她都二十六岁，成年八年了，去一下酒吧实在太正常。 再说脱敏…… 好像也有点道理。 于是夏眠点头道：“行啊，你今天几点下班？” 赵媛道：“我跟你聊完就直接回家了，我从昨天熬到现在，真的要了命了。” 夏眠有些惊讶：“那你晚上还去酒吧？你赶紧回去补觉吧！” 赵媛啧了一声：“你懂什么？酒吧才是真正能给我续命给我力量的地方。那就这么定了，我先回家睡一会，晚上下班了你打我电话，我来接你。” 夏眠点点头：“好。” - 医院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两台手术，几个病人，看完再抬起头天就有些暗了。 夏眠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三刻，都快七点了。 好在她没忘记让梁屿川别来接她，否则她就真的罪过了，让人白等两个小时。 夏眠伸了个懒腰，脱下白大褂，给赵媛打了个电话后收拾东西，接着到医院侧门等赵媛。 没过十分钟，赵媛就到了。 她开着她那辆骚包的荧光粉奔驰，准确地停在了夏眠身前。 赵媛放下车窗，打量了夏眠一眼：“要不先送你回去换身衣服？你穿这裙子看着也太嫩了，比大学生还像大学生。” 夏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子，是一条碎花吊带长裙，看起来确实是有点小清新。 她问：“穿这身会不让进吗？” 赵媛道：“那不至于，成年了就能进，但你这打扮实在太格格不入了，要不你穿我的？我后备箱里有条刚买的裙子，快递拿了放车上一直没想起来拆。咱俩码数一样，你应该能穿得下。” 认识这么多年了，夏眠也不跟赵媛客气：“行，你把裙子拿出来我试试。” 赵媛朝副驾驶偏了偏头：“先上车，我直接带你去酒吧换，顺便再给你化个妆。” 夏眠点点头，上了车。 上车后，她才发现自己又见识到了赵媛的新的一面。 这火辣的红唇，这长的能戳死人的睫毛，还有那布灵布灵的眼妆，以及身上那也就比比基尼多两片布的紧身裙。 夏眠没忍住“哇哦”了一声：“欧美酷girl！” 她敢肯定，眼前的赵媛全医院没一个人能认得出来！ 赵媛笑道：“待会也给你整一个？” 夏眠赶忙推拒：“我就不用了，我就随便画一下眉毛就好。” “那不行，太素了，都来酒吧了不骚浪贱起来怎么行？” 说完，赵媛一脚油门，车朝着医院相反的方向飞驰出去。 夜幕渐渐低垂，路灯亮起，晚上七点的江城褪去白日的紧张和忙碌，开始躁动着，喧嚣着，打开另一幅灯红酒绿绘声绘色的夜景图。 城西最大的一间酒吧里，赵媛守在卫生间的一个隔间外，不时地出声询问：“怎么样啊？穿好没？这裙子有这么难穿吗？” 隔间内，夏眠努力提气，试图把裙子拉链拉上。 然而试了好几次，拉链都卡在了半腰，离完全拉好还差大概一根食指的长度。 “等我一下，这裙子好像有点小了，我拉链拉不上。” 赵媛有些疑惑：“拉不上？我买的是S码啊，难道给我发成XS了？” 夏眠：“只能拉到一半，还有一半就拉不上了。” 赵媛：“是不是拉链坏了？要不你让我进去看看？” “咔嗒”一声，隔间门开了。 赵媛挤了进去，刚要说话，就被眼前那惊人的事业线给震得说不出话。 她张了张嘴，好一会才找回声音，道：“眠眠，你这么瘦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胸啊？你这也太犯规了吧，你到底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夏眠有些不好意思：“你的也很大啊。” 赵媛巴巴看着那深邃的事业线，从头酸到了脚，悲愤道：“我那是用胸垫垫然后再用力挤硬挤出来的！” 第37章 进入酒吧 说着赵媛就要把自己裙子的拉链拉下来，给夏眠看看自己加了一堆高科技的胸。 夏眠赶忙伸手阻止：“别别别，你不用给我看。” 赵媛只好停住了手，只是眼睛里还是充满着明显的羡慕之情，目光时不时地在夏眠胸口掠过：“要不我给你拿两个别针吧。” “别针？你还带了这东西？”夏眠问。 “不是，是酒吧提供的，问服务员要就行。这儿经常有人蹦迪蹦得太猛把衣服蹦坏，所以就需要拿个别针别一下，防止走光。” 说完，赵媛便往外走，“你在这儿等着，千万别出来，等我去给你拿几个别针。” 夏眠点点头：“好。” 赵媛出去，把隔间门带上。 夏眠又把隔间上了锁，然后站在原地等赵媛。 这种地方夏眠从来没来过，所以从进门开始，就有种哪哪都不适应的感觉。 即使这里装饰得非常高大上，连卫生间都修得宽阔干净又上档次，夏眠也还是对这儿免不了有些刻在脑子里的刻板印象。 她总觉得这个地方很危险。 空气是危险的，因为里面充满着酒精的气味，也充满着男男女女身上或是因为蹦跳，或是因为做其他事而泛出的汗水味。 灯光也是危险的，又红又绿又暗，让人看不清他人的面庞和眼神，甚至连自己的朋友都分辨不出，更别提好人坏人，即使在舞池里被摸了，说不定也找不到摸自己的人是谁。 还有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它能掩盖一切呼救的声音，就算出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人会注意。 可危险总与刺激捆绑。 夏眠一边担忧，一边又有些跃跃欲试。 因为路过舞池的时候，她注意到了那些人放肆喝酒、放肆蹦跳的模样，甚至还看到了几个穿西装打领带，明显是社畜形象的人高举酒杯，畅快地放声大笑…… 这里很危险，但也很自由，很肆意。 “叩叩叩——” “眠眠，开门，我来了。” 夏眠回过神，给赵媛开了门。 赵媛摊开手掌，给夏眠看自己手里的大别针：“我特意要的这种大的，这种比较硬，不容易断开来刺到肉。你把手抬起来，侧对着我，我给你别上。” 夏眠依言侧过了身，抬起右手。 一看到那因太过丰满而拉不上的拉链，赵媛又忍不住咕哝：“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啊……” 夏眠提了口气：“应该是天生的。” “真的是，想羡慕死谁啊。别吸气，一吸气更大。”赵媛道。 夏眠又赶紧把气呼出。 很快，赵媛就给她别好了别针。 “给你别了四个，这样应该稳了。” 夏眠低头看了眼，除了腋下有一点点异物感，其他都还好。 “别说，这别针一别上去反而还更好看了。”赵媛打量了一眼，赞叹地点点头，要不是她克制力强，早上去摸一把了。 赵媛买的裙子原本是一条抹胸裙，黑色缎面丝绸材质，紧身包臀，长度到腿根。 是一条不管身材多么干瘪的人都能穿出性感的裙子，甚至越A越瘦的人穿它还显得越高级——赵媛就是冲着这一点买的。 然而没想到最后给了夏眠穿，并且还被她穿出了另一种风情。 这衬得身材格外凹凸有致的打扮要是在外面就不太合适，但在酒吧，那简直不能更合适。 “一定会有很多人看你。”赵媛语气肯定道。 夏眠有些迟疑：“那要不我还是披件外套？” “没事儿，这儿还是很安全的，到处都是摄像头，不然也不会被扫了那么多次都屹立不倒，而且我跟这儿的经理认识，你就放心吧。” 说完，赵媛就一只手把夏眠换下的衣服拿起，另一只手牵着夏眠往外走：“先去给你把衣服寄存，然后你就跟着我。今晚我哪儿也不去，就专门陪你，毕竟你是我带来的，我得对你负责，你放心就好。” 赵媛说到做到，连最爱的舞池都不去了，坐在夏眠旁边给她当起了导游。 “你看那边，那边是VIP中P的卡座，最低消费十万才能坐，还有几个是专座，专门留给重要的客人。后面两排稍微便宜一点，最低消费五万，总之这前三排坐的基本都是有钱人，所以想傍大款傍富婆的人就爱往那三排凑。” “那三排后面的卡座就都便宜了，依次往后是最低消费3888跟1388还有388的。” 夏眠问：“那我们坐的算什么位置？” 赵媛道：“散台，比较偏，适合不想被打扰的人。” “那那边呢？”夏眠指了下吧台那边坐着的人。 “那边是高台。那边坐着的起码有一半是寂寞难耐想钓鱼的人，所以一般想来酒吧勾搭人、约个一夜情什么的人就爱去找坐高台的人，喏，看见没，那男的去找那女的喝酒了。”赵媛抬了抬下巴，朝夏眠示意。 夏眠顺势看去，有种看电视剧的既视感。 无论是男人请喝酒的样子，还是女人故作矜持撩头发的样子，以及最后两人眼神对上，一起出门的样子，夏眠都觉得特别眼熟，好像在电视剧和小说里见过无数次。 “应该是对上眼，出去开房了。”赵媛道。 夏眠对此兴致缺缺，别人的生活方式她不打算做什么评价。 她转过头，又看向最前方的舞台。 此时在上面表演的是一个银色长发，妆容也非常赛博朋克的女DJ，无论是打碟的动作还是甩头的样子都格外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是个又酷又漂亮的女生。 赵媛见夏眠似乎对舞台那边感兴趣，于是道：“再等一会，再等一会我跟你说的男色诱惑就来了，大概八点半的样子。” 夏眠有些好奇：“神神秘秘的，就不能直接跟我说么？” 赵媛摇摇头，口风非常紧：“说了那就没惊喜了！这东西就得你自己见识才有意思，别人说了就一点意思都没了。” 夏眠猜测：“一群男的跳脱衣舞？钢管舞？” “哎呀你就别猜了，待会你就知道了！” 第38章 “你们俩呀，迟早的事。” 不猜就不猜，夏眠正饿得慌，干脆低头专注干饭。 不得不说，这个酒吧的餐品还是非常不错的，她点了一份牛排和一份炸物拼盘，高强度的工作后她正需要这种高热量的食物来慰藉五脏庙。 又咽下一口食物后，夏眠注意到赵媛眼巴巴地看着舞池的方向，于是道：“媛媛，你想去跳舞吗？你可以不用管我，我就坐在这儿吃东西，哪也不去。” 夏眠也有观察过周围，确实如赵媛所说安保力量很强。 无论是三五米就有一个的摄像头，还是四处巡逻的保镖，都让初次来酒吧的夏眠感到了安心。 赵媛摇摇头：“不去，说好了陪你的。” “没事儿，你想去跳舞就去，我会注意安全的，保证不会吃任何人给的东西。” 夏眠虽然之前没来过酒吧，但也不是没有常识的小白。 她在医院就接诊过不少从酒吧送过来的病人，有喝醉后打架闹事受伤的，也有因为喝醉被捡尸而遭受侵害的，甚至还有不少是警察带着过来的。 所以，夏眠并不是什么没见识的人。 她非常清楚这种地方潜藏的危险，同时也很清楚这儿对人的致命诱惑。 放纵，自由，肆意，洒脱。 这儿给人皮囊之下的另一面提供了一个释放的地方。 所以夏眠没有问赵媛为什么对这儿这么熟悉，也没有问她是不是经常来这儿之类的话，因为根本不用问，她也能想到答案。 夏眠笑着道：“去吧，别担心我，我这么大一个人用不着你一直看着。” “可是是我把你带过来的，我得对你负责。”赵媛心里是很想去蹦迪，但理智又告诉她必须得看着夏眠。 要是是夏眠自己进的酒吧，那她绝对不会多管一句。 毕竟大家都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出了任何事都怪不到别人头上。 但夏眠是她带过来的，她就有责任让人安全进来又安全出去。 见赵媛执意要陪她，夏眠也不再多说，有这么一个靠谱的队友在，她初次来酒吧的局促感更少了，开始更加期待接下来要见的“世面”。 不愧是城西排名第一的酒吧，场面还弄得挺大。 赛博女DJ下台后，舞台开始变形，台面往两边收缩，露出了其中T字型的水池。 原本还在舞台上劲歌热舞的男男女女分成两边，左边女人，右边男人。 他们脱下了刚才穿着的闪着亮片的服装，露出了里面贴身穿着的比基尼和泳裤，大方秀出自己优越线条和轮廓后，一个个排着队，姿势优雅地跳入水池。 音乐开始变化，诡谲妖冶的声音充斥大厅。 池水覆在身上，在皮肤上形成了一道光滑的膜，灯光打在上面，晕开夺目的反光，把那极致完美的曲线更加突出，好勾引台下人的眼神与渴望。 男男女女都靠在池边，扭腰挺胯的动作都极尽妖娆。 他们完全褪去了刚才赛博机械的未来感，变成了为了吸食人精气而生的妖艳水妖。 这极致的反差，谁能受得了？ 夏眠倒是还好，但她明显感觉到了赵媛的激动。 “眠眠快看那个，那个是这儿的头牌，长得是不是超级帅！” 被赵媛不停拉胳膊的夏眠顺着赵媛指的方向仔细观察了一下：“你说的是那个穿透视衬衫的那个吗？” “对对对就是他，他叫戚风，点他作陪二十四小时要三万块。” “这么贵？！”夏眠惊了。 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叫戚风的男人，长得确实很帅，眉眼狭长，鼻梁挺拔，身材也很好，目测有六块腹肌，但那勾引人的表情和姿势有些过于熟练，一眼就能看出风尘味，不是夏眠喜欢的款。 “他是这儿综合条件最好的，没什么短处，所以点他陪酒陪玩啊价格都最高。”赵媛一副你懂的表情。 夏眠：“……” 没有短处，嗯，意思就是生理上和技术上都非常好呗。 虽然但是，她还是对这个戚风提不起兴趣。 反倒是那边那个肤色深一点、人也更魁梧的一点的更合她眼缘。 那宽阔的肩膀，那性感又结实的肌肉，还有那大而有力且青筋凸出的手…… 脑中忽然晃过一个身影。 夏眠想起了一个人，梁屿川。 她又想起了昨天在游乐园，梁屿川抓着她的腿，轻轻松松把她扛在肩上的样子。 并且也想起了坐在对方肩上的感觉。 有些紧张，又有些羞赧，因为梁屿川把她举的得很高，因为旁边的人都在看他们。 同时想起的，还有坐在他肩上的触感。 他肩膀上的骨骼和肌肉是那么的硬，身上的温度也是那么的烫，与她的柔软敏感完全相反。 夏眠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在布料上看到的东西。 梁屿川…… 应该不会发现吧？ 想到早上见面时梁屿川那完全没有异样的表情，夏眠刚刚收紧的心又瞬间放松下来。 见夏眠一直盯着那个深皮肤的，赵媛若有所思，问：“你喜欢那种类型的？” 夏眠想了下，点点头：“他肌肉不错。” “那个叫岑兢，名字听着还挺文艺，不过他小子可是这帮男的里面最猛的。” 说着，赵媛压低声，凑到夏眠耳边道，“据说他有22，一般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爱点他作陪，因为其他人根本就受不了他。” 夏眠：“……” 根据昨天那猝不及防的一眼，她觉得梁屿川可能比这个人还要再夸张一点。 夏眠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赵媛又道：“不过就得这种才刺激，才更有挑战性，毕竟硬件条件在那摆着呢。再好的技术，硬件条件差也没用，但只要硬件好，技术再差总会慢慢提升……” 夏眠的耳朵晕上了一点粉色。 她又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梦。 “对了眠眠，忘记问你了，昨天有没有看见梁屿川的？” 夏眠一愣：“什么梁屿川的？” 赵媛道：“梁屿川的硬件条件啊！” 夏眠感觉有点热，她飞快地抚了下额头，道：“他穿了沙滩裤，就很宽松的那种，我没看到。” 这话当然是假的。 虽然只是飞快一瞥，但拜极好的视力所赐，她把那轮廓线条看的一清二楚。 赵媛点了下头，又问：“哦，那他手指长不长？” 夏眠：“……长的。” “他鼻子挺，人也高，那他肯定差不了。”说着赵媛看向夏眠，“就是你可能要吃苦头。” 可能是喝了点酒的缘故，赵媛越说越叹息，“那天早上吃面的时候我还跟你说别找天蝎座，别找那种长得特别高大健壮的男人，结果你转头就碰了个这种的，我这算不算是毒奶？” 夏眠攥了攥手，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平静：“我不会跟他做什么的。” 赵媛却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在夏眠面前摇了摇：“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们俩呀，迟早的事。” 第39章 搭讪 赵媛说完这句后就没有再说了，她端着杯酒，小口小口地抿着。 夏眠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心下也冒出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告诉她，赵媛是对的，这是迟早的事。 因为她已经在梁屿川不在的情况下无数次想起梁屿川。 想起梁屿川的脸，想起梁屿川的身材，想起梁屿川的肩膀、手指，还有他的呼吸，以及他那低沉又磁性的低音炮。 想坐在他肩上时的感受，想梦里的他的性感…… 她还是头一次对一个男人的身体如此念念不忘。 夏眠想，自己也许不是多么地喜欢梁屿川，但她确实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兴趣。 她沉默了一会儿，再次低下头把剩下的牛排吃完。 正当她招手让服务员把餐具收走时，赵媛突然一脸兴奋地猛拍她的背：“眠眠眠眠眠眠！你快看你快看！” 夏眠被打得歪了下身子，她莫名地看向赵媛，然后又看向赵媛看的方向。 ……嗯？ 这人不是刚刚在水池里表演的那个赵媛说他特别猛的那个男的吗？ 叫什么来着？ “美女你好，我是岑兢，一起喝一杯吗？” 哦，叫岑兢。 同时，夏眠想起来对方的身价似乎很贵。 于是夏眠摆了摆手：“抱歉，我们不点牛郎。” 岑兢一下笑了出来，他的身材虽然非常猛，但脸是那种阳光健气的脸，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很白的牙齿，看起来很好亲近：“不用你付钱，是我请你喝酒。” 夏眠问：“为什么要请我喝酒？” 岑兢笑道：“难道是我误会了吗？你刚刚一直盯着我看，我还以为你对我会很感兴趣。正好我注意到了你，对你也很感兴趣，所以就想来找你喝杯酒。” 夏眠“哦”了声，打算拒绝对方。 来这儿之前赵媛就跟她说过很多次，让她不要喝任何人给的酒，要是渴了就自己去点杯柳橙汁或者气泡水，并且必须全程亲眼盯着调酒师制作。 但拒绝的话刚要出口，夏眠又顿住，改口道：“喝酒就算了，如果可以的话，带我跳个舞吧？我刚才都看见了，你跳舞跳得很好，非常会扭。” 岑兢脸上的笑容更大：“可以呀，我还可以教你扭。” 夏眠道：“我以前没有跳过舞。” “没关系，我教你。”岑兢冲夏眠笑了笑，又侧头看向赵媛，“这位美丽的小姐呢？要一起吗？还是说我再找个朋友陪你跳？” 赵媛冲夏眠挤挤眼睛：“那当然是再找一个咯。” 说完，赵媛起身站了起来。 原本她坐在这儿是为了保护夏眠，既然现在夏眠自己要出去跟人跳舞，那她当然也就不用再在这一直坐着了。 “麻烦你给我找个身材好的。”赵媛笑着对岑兢道。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岑兢朝某个地方挥了挥手，又喊了两声，一个身高腿长穿着黑丝衬衫的男人就走了过来。 “小姐姐，这个你看还行吗？” “不错，是我的菜。” 赵媛又冲夏眠挤了挤眼睛，然后把手搭在那个黑丝男人的手背上，笑着走开了。 他们离开后，岑兢一手背在身后，弯下腰，另一只手伸到夏眠面前：“美丽的小姐，请随我去舞池吧。” 果然，做出决定和实际操作是两回事。 看着那伸到面前的手，夏眠又下意识地排斥和紧张了起来。 岑兢见她盯着自己的手不动，有些莫名，又把手往前伸了一点点。 并再次道：“请。” 夏眠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内心已经深呼吸了八百遍。 她扯着嘴角冲岑兢笑了笑，然后压下心里的紧张，把手虚虚地搭在了岑兢的袖口上，没有碰到一丝皮肤。 岑兢挑了下眉，但没有说什么。 毕竟做他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察言观色的能力。 他冲夏眠笑了笑，然后在前面带路。 夏眠一边跟着他走，一边打量四周。 她今天穿的衣服和往日的风格完全不同，而且还画了大浓妆，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别人会认出她来。 赵媛已经和她的男伴先他们一步进了舞池，此时正在跟随着音乐火热狂舞。 夏眠从来没有见过赵媛这个样子，闭着眼睛，猛烈地甩着头，抖动着四肢。 她彻底释放了自己，无所谓任何人的目光。 夏眠的共情能力很强，只是看着，她都能感受到赵媛内心的畅快与舒展。 这也是她为什么忽然想要跳舞的原因。 她也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混入人群，放飞自我，就真的能活得轻松与解脱的畅快淋漓的感觉呢？ 第40章 像是被盯上的猎物 “第一次来这儿跳舞吗？”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岑兢凑近问道。 夏眠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点点头：“嗯。” 岑兢笑了笑：“那你想先随便蹦蹦，但是跟我学动作，跟我一起蹦？” “我先随便蹦蹦吧，热热身。” 说着，夏眠就学着周围人的动作，简单地蹦跳了起来。 没有节奏，也没有规律，就那么一下又一下地蹦蹦跳跳。 头顶的彩灯照出无数道灯光，不时从狂热舞动的人脸上一次次掠过，每个人的脸都一下陷入黑暗，又一下被暧昧的彩色灯光照亮。 好多人都闭着眼睛，随着音乐蹦跳呐喊，并不停地出着汗。 夏眠跳了一小会就停下了，因为她刚刚吃了牛排和炸物，所以跳了没几下胃里就有点难受。 她一停下，岑兢就立刻问：“欸？你不跳了吗？” 夏眠道：“刚吃了东西，胃里有点不舒服。” “要去卫生间吗？” 夏眠摇了摇头。 岑兢又笑了起来：“那我跳给你看？你不用蹦也不用跳，就这么站着就行。” 夏眠想了下，答应了：“也行。” 于是岑兢就跟着音乐，在她的周围跳了起来。 他时不时地转身、扭腰、挺胯，动作非常熟练且撩人，在绚丽的灯光下就宛如一只花孔雀，不停散发荷尔蒙，吸引他人目光。 但他最想吸引的，只有夏眠。 在台上跳舞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夏眠。 夏眠旁边那个赵媛他是有印象的，见过的，而夏眠却是完完全全的生面孔，所以他很快就作出判断，夏眠应该是被赵媛带过来的。 并且他还判断，夏眠应该是个酒吧新人，因为她的反应很生涩。 即使穿着暴露，妆容大胆，可那眼神里对酒吧的好奇、对各种事物的陌生是显而易见的。 偏巧，他最爱的就是这种生涩。 并且对方还长得这么漂亮，虽然有可能是妆化得好看，卸了妆像个恐龙，但那无所谓啊，他又不看对方卸妆的样子，妆后好看就完全够了。 最关键的是，对方的身材还好到爆，看起来瘦，但身上该有的全都有，纤细与肉感并存，说一句极品也不为过。 昏暗的灯光下，岑兢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在夏眠身上扫过。 他在心里估着夏眠的罩杯，又悄悄算着夏眠的腰围。 身上渐渐发热，他冲夏眠笑着，用自己这张阳光端正的脸弱化对方的心理防线，同时用尽浑身解数，不停发散荷尔蒙，像一只求偶的孔雀一样在夏眠的周围舞动。 一开始，夏眠还有心思看岑兢跳舞。 毕竟人家万把块一天，不要钱白给她跳舞，那她就看着呗，反正看看自己也不会损失什么，还能顺便长长见识，看看现在的人都爱看什么。 可渐渐的，她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岑兢跳着跳着，越来越贴近她。 他好像故意在向她展示自己，先是肌肉结实的胳膊，然后又是解开两颗纽扣后若隐若现的健壮胸肌，接着用力在她面前扭腰顶胯，展示自己人鱼线和腹肌的同时，似乎也在向她暗示着自己那方面的能力。 因为岑兢是下过水的，他的衣服贴着身体，所以夏眠自然能注意到那渐渐变化的线条。 不止夏眠注意到，旁边的人也注意到了。 酒吧这地方，大家几乎不知道不好意思为何物。 不少人直接当着岑兢的面惊呼了起来，其中有男有女。 “岑少这公狗腰，名不虚传啊。” “嚯，衣服这么湿穿着多难受，要不直接脱了吧？” “岑少，今晚跟我一块出去玩呗？” “有没有点眼力见？岑少这明显是想跟这位美女出去‘玩’啊~” 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夏眠蹙着眉，手挡在胸前，打算离开：“你在这儿跳吧，我有事，先走了。” “别走啊。” 人群里突然有只手拉了她一把。 夏眠趔趄了一下，有些没站稳。 下一秒，一只手就环上了她的腰，她的背往后贴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起哄的声音。 夏眠扭头一看，是岑兢。 汗毛瞬间立了起来，她抬起手肘往后就是用力一击。 可能没想到她看着娇娇弱弱的，居然敢动手，所以岑兢毫无防备下腰上一痛，往后退了两步。 夏眠见状赶紧往外走。 但周围起哄的人来劲了，围了个人墙挡着她不让她走。 夏眠有些恼，恰好这时岑兢也缓了过来，又来抓她的手，她想也不想地侧身躲开，拧眉道：“这舞我不跳了，你爱跳你自己跳。” 岑兢咧开唇，自己看中的猎物，哪有让她跑了的道理？ 何况他刚才那么卖力，他就不信哪个女人能被他那么撩还不动情。 见夏眠执意要走，岑兢眼疾手快，再次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只是这次他学精了，没把人再往怀里拉。 他道：“说好要教你跳舞的，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夏眠想也不想道：“我不想学了。” 说着她低头看向岑兢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怎么，你还要拦着我不让我走？强行教学啊？” “那当然不会。” 岑兢笑着松开了夏眠的手，“那就太不绅士了。” 支着帐篷说这种绅士不绅士的话，着实有点搞笑。 夏眠懒得看他，转头就走。 这次身前的人墙推了两下就推开了，夏眠一离开包围圈就立刻回到位置，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擦拭自己的手腕和手指。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那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的，夹杂着火光的复杂目光。 第41章 被拉进男更衣室 这个变故也算是在夏眠的意料之中，毕竟是酒吧这种地方，被搭讪太过正常，所以她并没有觉得烦恼。 但这也扫了她的兴，让她不再想去跳舞了。 于是她决定坐在位置上等赵媛，等的同时，她按照赵媛说的去吧台那边点了杯柳橙汁，从头盯到尾，确认调酒师没有在里面乱加任何东西。 弄的调酒师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跟她保证说他们这儿不搞加料的饮料，否则不等警察过来抓他，他们老板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夏眠才不管他们老板放不放过他，她只知道她必须得防着点。 端着饮料，夏眠又回到了角落，坐在位置上一边喝饮料，一边刷手机。 时间一点点过去，渐渐来到晚上的九点半。 往常这个点，只要不在加班，夏眠就肯定已经洗完澡，准备入睡了，但现在赵媛还在跳舞，所以她也不好一个人先走。 夏眠在位置上又等了一会儿，但到十点的时候，赵媛还是没有过来。 夏眠有些坐不住了，她站起身看向舞池，搜寻一圈后，很快在涌动的人群中找到了赵媛的脸。 赵媛看起来仍旧沉浸其中，跳舞的姿势虽然不如一开始那么大幅度，但她仍在跟着节奏韵律晃动身体，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好的精力。 赵媛明显还想玩，但夏眠已经非常想走了。 纠结一瞬，夏眠拿出手机拨打赵媛的电话，一连拨了有五次，赵媛才终于从AppleWatch上接通，听见她的声音后遥遥冲她点头。 终于可以走了，夏眠松了口气。 她转身就朝更衣室走去，准备换完衣服就立刻走人。 然而刚走到更衣室门口，夏眠就停住了步伐，因为她听见了里面若隐若现的暧昧声响，还有那克制隐忍的女性哭声。 夏眠：“……” 啊这。 夏眠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这时，又有一个女生过来拿东西，和她一样，刚走到门口听了两下就露出了然的表情，然后她和夏眠对视一眼，耸耸肩就离开了。 门口又只留下了尴尬踌躇的夏眠一人。 夏眠是真的很无奈。 这个点也许对酒吧里的其他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对她来说已经很晚了，而且她回到家还要卸妆洗澡，现在走的话，乐观估计能在十一点半之前上床睡觉。 但眼下显然是个非常不乐观的情况。 夏眠忍不住叹了口气，只好背靠着门边的墙面等待。 正常来说，国人男性一场的时间应该是三到十分钟，也有可能会有十五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但那种比较少，所以夏眠算了算，大概再等几分钟里面就能结束了。 她也不怕里面的人知道她听了他们的墙角。 他们都不要脸到在公共场合干事了，还怕人听见？ 夏眠理直气壮地在心里腹诽着，她倒要看看到时候撞脸里面的人会不会觉得羞耻！ 夏眠完全陷入了个人的思维，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大概在她来到更衣间后的一分钟，有另一个人也跟了过来。 那人隐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她。 大概又过了三分钟，里面的动静小了下来。 夏眠大大松了口气，同时默默在心里想，待会会是男的先出来，还是女的先出来呢。 然而还没等到答案揭开，反射弧很长的夏眠终于注意到旁边有人在盯着自己。 她抬起头看了过去，与那人目光对上后，她顿时就要惊叫出声，然而嘴刚张开，就被来人飞快捂住。 夏眠瞪起眼，被不容抗拒地一把拉进了旁边的男更衣室。 第42章 触碰 “什么声音？” 更衣室里走出一个女人，她衣服还没有穿好，但已经戴上了口罩和帽子，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自己的脸。 “估计是哪只小猫偷听吧。”岑兢坐在长椅上，神情淡定。他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覆着汗水和红痕的胸肌不停起伏。 女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以后不许再在这种地方。” 岑兢笑了一声：“知道了。” 女人说话时已经把自己衣服的扣子都扣好了，接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岑兢：“这儿太脏也太乱了，以后去我西郊的别墅。” 见岑兢懒洋洋的不动，女人直接把信封塞在岑兢的衣领里，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岑兢深呼吸了一下，捏捏信封，没什么表情地起身往外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眼。 没得到想要的消息，他眉头拧起，露出不愉的表情。 他的衣服上都是汗，裤子上也是乱七八糟，岑兢扫了一眼，打算直接去男更衣室换衣服。 然而刚走到男更衣室门口，他就不由挑了下眉，因为更衣室的门是关着的。 凑近一听，里面很安静，完全听不见什么动静。 他伸手敲了两下门，里面很快响起一声请进。 岑兢推开门进去，扫视一圈发现就一个男人在里面。 男人柜子的位置在最深处，并且柜门开着，挡住了视线。 岑兢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是已经换好衣服了，还是正打算换衣服，因为对方的衣着非常整齐，但就是站在柜门前不动。 岑兢敏锐的目光瞬间投向了那开着门的衣柜。 岑兢敢肯定，打开的柜门后面肯定藏了个人。 事实上，岑兢想得没错。 衣柜里确实藏了个人。 作为那个藏在衣柜里的人，夏眠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出来。 她也没想到梁屿川突然会出现在酒吧，并且还跟个痴汉似的跟踪她。 刚才她虽然认出了梁屿川，但那种她从未见过的、宛如狩猎者一般令人如芒在背的目光还是吓到了她，让她一瞬间毛骨悚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种下一秒就要被吞吃入腹的恐惧和紧张。 并且梁屿川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捂着她的嘴把她一把拖走，这行为就跟媒体报道里的痴汉、强J犯似的，着实把夏眠吓得够呛。 即使已经过去一会儿了，夏眠的心也还是砰砰狂跳。 要不是现在有其他人在，并且她的衣服绷开，如果不攥紧就会立刻走光，否则她真的很想冲过去狠狠把梁屿川打一顿，发泄自己被惊吓后的愤怒和恐惧。 于是，更衣室里的气氛陷入僵持，三个人都没有做声。 岑兢的目光在梁屿川和开着门明显遮掩着什么的柜子间逡巡。 梁屿川则完全不顾岑兢探究的目光，他薄唇紧抿，下颚紧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站在衣柜里的夏眠，深黑色的眼底仿佛有火苗在跳跃。 而藏在衣柜里的夏眠则一边警惕着其他人的目光，生怕被另外的人看到自己的狼狈，一边对梁屿川怒目而视，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去在梁屿川的脸上狠狠咬一口。 过了会，岑兢率先收回了目光，他打开自己的衣柜，慢条斯理地换起了衣服。 听见响动，知道刚才进来的人不会过来后，夏眠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往后靠了靠，紧绷了许久的身体贴在了柜子的隔断上。 然而下一秒，突然朝她伸过来的手又让她瞬间绷紧了身体。 ——梁屿川忽然碰了下她的腰。 夏眠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在梁屿川手上。 一声清脆的“啪”声响起，刚换好衣服准备换裤子的岑兢又侧过头看向他们，眼神里微微带上了一点兴味。 窝在柜子里的夏眠则瞪着梁屿川，无声地警告他不许碰她。 可梁屿川似乎完全没收到她的警告，他垂眼看向自己刚才碰到夏眠、并被夏眠打了一巴掌的手，只见手指上沾着一丝血迹。 梁屿川瞬间神情一变，原本还气势汹汹的，现在眼里只剩下担心。 “怎么有血，你受伤了？我看看。” 他皱着眉，有些急切地再次朝夏眠伸手。 夏眠一手捂着衣服，一手去挡梁屿川的手，压着声用气声道：“不要你管！” 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刚才大力的拉扯，把她用来夹衣服的别针拉开，戳到了肉上。 夏眠有感觉到疼痛，但当时心理的恐惧压过了痛感，所以她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现在冷静下来，倒是觉得有些刺痛，可也在她的忍受范围内。估计只是刺破了表皮。 夏眠不是很在意，但梁屿川很在意。 夏眠不让她看，他就更要看。 心里本就压着火，梁屿川手上的动作也就多用了几分力。 夏眠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是梁屿川的对手，他手臂肌肉一鼓，就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夏眠的两只手。 夏眠生怕衣服滑落，手忙脚乱地把胳膊缩在胸前，压住抹胸的边缘，不让其掉落。 梁屿川此时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只想去看夏眠受伤的地方。 他一只手按住夏眠，另一只手则去抬夏眠的左胳膊。 细白的胳膊负隅顽抗了两下，就被轻轻松松地抬了起来，压制消失，左边大片雪白的肌肤瞬间暴露在梁屿川眼前。 夏眠脸都涨红了，可她的力气跟梁屿川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她咬着唇忍着气，眼里也微微带上了一点潮湿。 然而梁屿川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夏眠那被别针戳破的皮肤上。 夏眠的皮肤本就雪白细嫩，上面有一点痕迹都会非常明显，所以那星星点点的血珠子在上面就显得格外刺眼。 梁屿川眉头皱得更紧，凑近仔细打量。 一、二、三…… 他数了两遍，数出了四个针眼，还有两条划痕，应该是拉扯时被别针的头子划伤的。 梁屿川顿时非常后悔。 虽然以前在队伍里的时候就常常听人说女人是水做的、是豆腐做的，但他根本没放心上，所以哪能想到他们说的居然是真的。 居然真的有轻轻一碰就会受伤的女人。 梁屿川皱着眉，对着伤口的地方轻轻吹了两下，然后问：“疼吗？” 没有人回答他。 他又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夏眠仍然没有吭声。 梁屿川这才抬起头，去看夏眠的脸。 入目的，是红得宛如苹果一般的脸颊，还有那带着水汽，泫然欲泣的乌黑眼眸。 愤怒，紧张，羞赧，窘迫，埋怨，责怪，慌乱…… 各种情绪在夏眠的眼睛里交织，看得梁屿川一愣。 后知后觉的，梁屿川脊背发麻，喉结滚动，心跳和呼吸开始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第43章 欠教育 成年男女之间，超过安全距离的对视，本身就已经很暧昧。 更别提其中还有一个人衣衫不整，并且还处在酒吧、男更衣室、一人躲在柜里、外面有人窥探等一系列条件之下。 粘稠的焦灼感瞬间被点燃。 更衣室里莫名就热了起来，两人面对着面，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隐忍而滚烫的呼吸。 视线相对，两人都没作声。 反倒是坐在一旁的岑兢饶有兴味。 从古至今，雄性之间的竞争心理都非常严重。 争地位，争女人，争事业…… 甚至只是小小的孩童，都会在上厕所时悄悄地在心里比较大小。 作为这家酒吧身材第一的男性，岑兢已经很少见到比自己身材更好的男人。 比自己高的没自己肌肉大，比自己肌肉大的没自己肌肉好看，比自己肌肉好看的没自己高，还有脸没自己帅、身材比例没自己好…… 一眼扫过任何男性，岑兢总能在对方身上找到不如自己的地方。 尤其他还天赋异禀，是酒吧出了名的种马王，一堆富婆排着队来找他睡觉，所以就更是志满意得，觉得没有男人比自己更有魅力。 即使是他们酒吧的头牌戚风，他也照样看不上。 不过是嘴甜一点，比他更会舔罢了。 在他这儿可都是富婆上赶着舔他，他才不像戚风那么来者不拒。 所以，他觉得只有自己拒绝女人的份，没有女人能拒绝得了他。 然而今天偏偏就碰到了一个。 并且还是在他极尽散发魅力的情况下，对方拒绝了他。 他很不爽，但那点不爽很快就在送上门的女富婆身上发泄殆尽。 ——你永远也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看着人前高高在上的富婆满脸红晕地雌伏在他身下的模样，他在心里对那个拒绝他的女人如此说道。 但他没想到的是，今天的“惊喜”居然这么多。 先是一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接着又是一个居然一眼看过去哪哪都能跟他平分秋色，甚至还超他一头的男人。 他在眼前的男人身上一时竟找不到一点的优越感。 无论是外貌、身高、身材、仪态，对方都没有哪一点比他差。 所以…… 他就更加好奇对方的眼光。 刚刚他在一墙之隔的女更衣室睡了富婆，而眼前的男人恰好也在更衣室里藏了人。 他倒要看看这个男人睡的是什么样的货色。 并且，他也很想知道在那方面的能力上，眼前的男人能不能也跟他平分秋色。 可别是个外强中干的废物。 他嘴角含着笑，心里却满满恶意地想道。 梁屿川和夏眠可不一样，他对一切视线都非常敏锐，并且距离还这么近，那个男人还那么光明正大，所以他的怒气值早就在心里堆积了起来。 尤其他还在不久前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在夏眠面前跟发情似的跳舞。 偏偏夏眠还跟看戏似的看得挺起劲。 那个画面只是一想起来，梁屿川都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有种头顶青青草原的感觉。 幸好，夏眠还算有分寸，没跟这个花孔雀合跳，也没真的让这个花孔雀贴到身上，占到便宜。 那时他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酒，正打算过去把夏眠抓出来，结果放下酒杯抬起头，就发现夏眠已经自己从舞池里走出来了。 要不是这样，他早过去抓夏眠了。 也不用等到夏眠寂寞难耐，去听别人墙角的时候再抓她。 想到这个，梁屿川就更怄了。 虽然他跟夏眠的关系和其他夫妻不一样，没什么情感基础，也没有多么深厚的过往，不过是刚认识一周的、勉强算是男女朋友关系的纸面夫妻罢了。 但纸面夫妻也是夫妻。 合法合规合礼义廉耻。 即使感情不深，在夫妻关系存续期间，他们对于彼此也该是唯一性的。 尤！其！是！ 他还跟夏眠说过，觉得空虚的话就打电话给他，他会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他说这句话是认真的，不带任何玩笑的。 毕竟大家都是二十好几的成年人，身体早就发育成熟，会自发地对异性产生渴望和需求。 这简直再正常不过。 想要满足需求，也再正常不过。 而他们是夫妻，为对方解决生理需求那就更正常不过。 然而—— 夏眠空虚寂寞了，不来找他，而是跑去听别人墙角。 并且听得还是那个花孔雀的墙角。 这花孔雀到底哪里比得上他？ 梁屿川真是弄不明白了，这人没他帅没他高身材也没他好，肌肉还虚的要命，他一拳能打十个。 这种小白脸到底有什么好的？ 至于特地追过来听这个小白脸的墙角吗？ 难道夏眠是想偷偷考察对方那方面的能力？ 好决定要不要点这个人的台？ 越想，梁屿川的面色就越沉，周身的气压也越低。 暧昧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 夏眠很轻地蹙了下眉，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她这个被弄伤、被摸的人还没生气，他这个弄伤她还不经允许碰她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冲她冷脸？ 哦，对，他还那么用力地攥她的手腕。 夏眠也有点来火，她用力缩了几下手，但仍是没能把手从梁屿川的掌心里挣脱出来。 细密的汗水渐渐涔出，夏眠的呼吸变得越加急促。 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下，她真的毫无办法。 就在她想豁出去狠狠咬梁屿川一口的时候，梁屿川抓她手忽然一松，接着她身前一凉，又一紧。 是布料滑落，被梁屿川眼疾手快拉住，并重新按在她的身上。 原本，那烫人的体温只在她的手腕和手肘，此刻，那温度转移到她身前，与心脏连接的地方。 血液逆流，心脏猛跳，耳边传来擂鼓般的声响。 梁屿川喉结滚动了一下，在夏眠还瞪着眼的时候迅速脱下身上的黑色T恤，劈头盖脸地套到了夏眠身上。 看着傻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的夏眠，梁屿川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 他把夏眠的胳膊从袖管里拉出，然后刻意沉声道：“来这种地方还穿成这样，生怕别人不揩你油是不是？我待会再来教育你！” 夏眠眨了眨眼：？ 说完，梁屿川就转过头，微抬下巴，神情睥睨地看着岑兢，声音冷淡道： “看够没有？” “看够了就滚，否则我不介意亲自请你出去。” 几乎是和梁屿川视线对上的第一秒，岑兢就感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脊背瞬间应激僵硬，喉咙也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岑兢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来到了空旷的草原，他是无处可逃、被猛兽锁定的弱小猎物。 而梁屿川就是那个让他感到血脉压制，忍不住产生骇意的食物链顶端的猛兽。 可笑他刚刚还跟人比来比去比了那么久。 却没想到不过一个眼神，他就在对方的气势中彻底败下阵来，再也生不出比较、窥伺的念头。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赶紧离开，会真的被对方“送”出去。 于是岑兢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试图给自己挽尊，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他说：“OKOK，那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了，祝你们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说完，他裤子都没换就走了出去，并且还非常懂事的，在出去后替他们带上了门。 直到门关上，彻底看不见岑兢的人影，梁屿川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夏眠。 他正打算好好教育夏眠，告诉她以后不能穿这么暴露的衣服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来，并且有需求可以找他，而不是去找脏兮兮的不知道被多少乱七八糟人睡过的公共牛郎，告诉她应该认清他们是夫妻关系的事实，并跟她强调夫妻之间唯一性的重要性…… 然而他才张开嘴巴，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就被夏眠猛地推了一把。 “神经病！谁要你教育？！” “你爸妈没教育你不要尾随女性吗？” “他们没教育你不要擅自碰女性的身体吗？” “没教育你不要未经同意就随便把人拉到更衣室里困着对方不让对方走吗？” 光推还不够，夏眠越说越气不打一处来，她皱着眉，又狠狠踹了梁屿川一脚。 “我看你才欠教育！” 第44章 给她好好上一课 梁屿川简直被夏眠的这番话还有那理直气壮的态度给惊呆了。 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到底还讲不讲道理？ 换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自己妻子穿着一片布，蹲在酒吧更衣室听一个牛郎办事的墙角吧？ 还尾随？ 想看看自己妻子在酒吧里干什么有问题吗？ 怎么反倒还成他的错了？ 眼见夏眠说完就要走，梁屿川大步走过去，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别走，把话说清楚。”梁屿川道。 夏眠甩了两下都没能甩掉梁屿川的手，她呼了下气，干脆放弃，抬起头，无奈又带着情绪地对梁屿川道：“你耳朵有问题吗？我哪句话没说清楚？” 梁屿川直视夏眠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全部。” 夏眠一怔，脸上的怒意变作诧异：“……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梁屿川神色不变：“我只是听不懂你说的话。” 夏眠快被气笑了：“来来来，你先把衣服穿上，然后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好好掰扯掰扯。” “我就一件衣服。”梁屿川抬了抬下巴，“在你身上。” 夏眠顿了顿：“那你等我一会，我去换个衣服。” 说着，夏眠就要往外走，但她的手腕还被梁屿川的掌心包着，没有松开。 她又站住，叹了口气看向梁屿川：“松手啊。” 梁屿川这才松开了夏眠的手。 夏眠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夏眠就发现外面站了不少人，大概都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所以一直在外面等着没有进来。 现在见他们俩出来，这些人沉默地对他们行注目礼的同时，也自觉地给他们让了道。 夏眠当然知道她和梁屿川的穿着很让人误会，但这些人她都不认识，所以也懒得说，在各种复杂的目光中径自走进女更衣室。 迅速换好自己的衣服，夏眠走出更衣室，把T恤扔给了赤着上身在外面等待的梁屿川。 “走。”夏眠朝右边偏了下头。 梁屿川穿上衣服，打量了下她，道：“还是这身更适合你。” 夏眠懒得理他，直接往一个没人的楼梯拐角走。 梁屿川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到了地方，夏眠站定，转过身跟梁屿川面对面：“需要我一句句跟你解释吗？” 梁屿川垂眸看着她：“需要。” 夏眠看了眼旁边的楼梯，走过去站上第二层台阶。 这下，换她垂眸看梁屿川。 梁屿川心道，幼稚鬼。 夏眠道：“我说你尾随我，有问题吗？里面哪个字你听不懂？” 梁屿川：“你是我妻子，我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在干什么，这能叫尾随？我偷偷摸摸跟在别人后面，那才叫尾随。” 夏眠呵地笑了声，点点头：“行，那未经同意就随手碰我呢？你不会又说我是你妻子所以你碰我天经地义吧？” 这次梁屿川眨了下眼，没有吭声，但那眼神明显像是再说：难道不是吗？ 夏眠：“……” 见夏眠神色不愉，梁屿川道：“我道歉了。” 夏眠：“你别想糊弄我，你那是因为弄伤我道歉，而不是因为擅自碰我道歉。” 梁屿川呼了下气，看着夏眠的眼睛，道：“对不起，我不该不经过你的同意就碰你，以后碰你我都一定先问过你，这样可以了吗？” 夏眠哼了声：“勉强吧。还有，你还把我拉进更衣间把我困在那不让我走。” 梁屿川：“那时候更衣室里有人，你裙子都烂了你出来不得被人看光？” “要不是你，我裙子会烂？要不是你，我裙子会掉？” 夏眠说着瞪了梁屿川一眼，“我最后到底被谁看光？你心里没数？” 梁屿川眼前蓦地划过那极具冲击力的一幕。 梁屿川喉结滚动一下，抿了抿唇：“……对不起。” 夏眠也想到了那一幕，她又开始生气，但同时耳根也有点发烫。 最后她深呼吸了一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然后双手环胸，对梁屿川冷哼道：“都这样了你最后还理直气壮说要教育我？” 说到这个，梁屿川瞬间气势回笼：“现在轮到我说了吗？” 夏眠目露诧异：“你还有话要说？” 梁屿川认真看着夏眠的眼睛，决定给眼前不知人心险恶，不知男人卑劣，并且不懂夫妻相处相处之道的小妻子，好好上一课。 “嗯，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记住了受教了，所以接下来，该轮到我说了。” 第45章 “至少我是干净的。” 夏眠抬了抬下巴：“行，你说，我倒要听听你能说点什么。” 梁屿川往前走了一步，更加靠近夏眠，他灼热的呼吸几乎就喷在夏眠的唇边。 站定后，他稍稍抬眸，看着夏眠的眼睛道：“以前经常来酒吧？” 夏眠挺直脊背，试图避开那呼在她唇和脖颈间，给她带来痒意的呼吸。她说：“不算经常，但来得次数也不少。” 小骗子。 梁屿川心道。 在这个酒吧看到夏眠后，他的目光几乎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他看到了她好奇又谨慎地看牛郎跳舞的模样，也看到了她那点杯橙汁都警惕又拘束的表情。 即使穿着性感，妆容浓艳，也遮不住神情与动作里透出的生涩与纯净。 她与整个酒吧都格格不入。 梁屿川又问：“这次来酒吧是想干什么的？想找牛郎？” 夏眠皱了皱眉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才不找牛郎。” 梁屿川盯着她的眼睛：“不找牛郎你为什么跟牛郎跳舞？不但跳舞还特地跟过来听人家墙角，不就是对人家有想法，想知道他在床上的水平吗？” 夏眠茫然地眨眨眼，只觉得莫名其妙极了：“不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哪有特地跟过来听人墙角？我是过来换衣服，然后碰巧有人在里面做……做那种事。” 梁屿川：“那你干嘛不走开？” 夏眠睁大眼：“该走开的是他们才对，这里是更衣室，不是酒店私房，凭什么是我走开？” 梁屿川：“那照你这么说，你应该理直气壮地进去打断他们，让他们走，而不是蹲在门口偷听。” 夏眠无奈极了：“我没想偷听……” “那你蹲在那儿想干什么？” 夏眠深吸了口气：“我是觉得他们很快就结束了，所以没必要进去打断也没必要——” 话还没说完，梁屿川就突然开口道：“你没想偷听那你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还知道里面什么时候结束？” 夏眠有种一肚子话却说不出口的憋屈感，她再次深呼吸了一下，试图用科学来解释：“正常来说，男人就是几分钟的事，所以不管我偷不偷听，他们都很快就能结束，而且这里还是公共场所，他们肯定不会在里面赖太久。” “万一呢？”梁屿川说。 夏眠顿了顿。 “万一他们就是脸皮厚，在里面一直不出来，难道你还要一直听下去？” 夏眠：“……” 夏眠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即使她当时真的、真的、真的没想偷听，只是有点恶作剧以及小小的报复心理，想把自己感受到的尴尬加倍还给对方，让对方也尴尬一下，长点记性，下次不要再公共场合乱搞。 真的就仅此而已。 但梁屿川这油盐不进什么也不信的样子，让她忽然就一点也不想辩解了。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就是想偷听，我就是想找牛郎，行了吗？” 梁屿川看着夏眠，又问：“为什么想偷听？” 夏眠：“……” 梁屿川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为什么想找牛郎？” 夏眠：“……” 梁屿川说着，稍稍挪动了一点步伐，此时他的脚尖已经抵到了第一层台阶的边缘。 楼梯间内安静而空荡，任何一点声响在这里都显得格外清晰。 心跳的速度，呼吸的频率，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们之间实在靠得太近了，梁屿川的目光和呼吸都让夏眠感到了若有似无的压力。 她很轻地攥了攥手，然后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一点点。 可她往后仰一点点，梁屿川就往前倾一点点。 最后他们的距离仍是那么近，近得几乎快要贴在一起。 “说啊。”梁屿川的声音更沉，还带上了一点沙哑。 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突然想找牛郎？” 问完，没有再像刚才那样耐心等待夏眠回复，而是直视着夏眠的眼睛，接着道：“为什么昨天才跟我出去玩，今天就突然想来酒吧找牛郎？” 夏眠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远没有面上表现出的那么平静镇定。 梁屿川还在说话，他说：“你有生理需求。”这句话是肯定的语气。 夏眠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道：“只要是人就会有生理需求。” 她的声音有些紧绷，梁屿川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你承认了你有需求，有欲望，对吗？” 夏眠微抬下巴，用不以为意的语气道：“我说了，只要是人就会有需求，有欲望，难道你没有吗？” 梁屿川直截道：“我当然有，因为你。” 夏眠随口道：“那不就得——” 尾音被吞回了喉咙里，夏眠睁大眼，怔怔地看着梁屿川。 梁屿川看着她，接着问：“那你呢？你的需求还有欲望是因为谁？” 停顿一瞬，道，“我吗？” 大脑轰的一下被点燃，然后陷入死寂般的真空。 夏眠的心跳得奇快，她有种自己被窥视、被剥光的惊惧感。 那被她藏在心底、假装不在意、找借口掩饰的秘密，就这么被梁屿川轻而易举地挑了出来。 震惊和愤怒之后，是羞耻和心虚。 她不得不承认，她心里、身体里的火，是由梁屿川而起。 但她不想输。 她要在和梁屿川的关系中做高位的那个。 她不能被梁屿牵着鼻子走。 夏眠深吸了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不好意思，你想多了，跟你无关。” 梁屿川嗤地笑了声：“小骗子。” 三个字清晰地从舌尖滚过，含着笑意，亲昵又狎昵。 夏眠脊背发麻，别过头骂了句：“神经病。” 梁屿川也不恼，他盯着夏眠看了会儿后收起笑，语气认真地对夏眠道：“夏眠，不要去找牛郎，也不要去找其他男人，他们都很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你可以找我。” 夏眠蹙着眉：“怎么，难道你是男人中的特例？” 梁屿川抬起下巴，神情里多了几分高傲。 他说：“那当然。” 夏眠：“？” 梁屿川的语气里是明显的骄傲和得意：“至少我是干净的。” 第46章 “我真的很干净，你要不要试试？” “你干净你来这种地方？”夏眠脱口而出。 夏眠对这种夜店一样的酒吧就是存在一些偏见的。 因为不可否认，除了清吧外，这种灯红酒绿，专门夜里做生意，还有男色表演、女色表演，以及存在牛郎和公主的酒吧，它就是鱼龙混杂，危机四伏。 真的洁身自好的人就算想喝两杯想唱唱歌蹦蹦迪，也不会到这儿来。 所以梁屿川这句“干净”，在夏眠看来就是睁眼说瞎话的典范。 梁屿川神色坦然：“我来这儿只是喝酒，你以为？” 夏眠道：“没点个公主什么的陪陪？” 梁屿川勾唇冲夏眠笑了下：“我兜里就剩那几个钢镚，能点得起哪个公主？” 夏眠：“公主点不起，酒倒是喝得起？” “都朋友请的，我一分没花，不信我可以把账单给你看。” 夏眠哦了声：“所以你是想点公主的，只是没钱点。那你朋友既然酒都请了，怎么不干脆把公主也给你点了。” “夏眠。”梁屿川突然正色，喊了声夏眠的名字。 夏眠看着他：“干嘛？” 梁屿川又忽地笑了，微垂眼眸，目光落在夏眠的嘴唇上：“明明嘴巴这么软，说点话却跟嘴里有刺似的。” 夏眠抿唇，面部线条略微有些绷紧。 “放心吧。”梁屿川又重新看向夏眠的眼睛，说，“我以前没点过公主，以后也不会点。” 夏眠小声道：“谁知道你说真的假的。” “嘿。”梁屿川乐了，“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难哄？” “我可不是什么小姑娘，我没那么好骗。” 说完，夏眠就绕开梁屿川下了楼梯，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不跟你说了，掰扯半天也没见掰扯明白什么东西，我还不如早点回去洗洗睡觉。” 梁屿川从容地跟在夏眠身后：“哪还没掰扯明白？你说的我全都记住了，我要说的我也全表达出来了，你哪里还没明白？” 夏眠闷不吭声地往酒吧外走。 梁屿川喊她：“夏眠。” “夏眠？” 三步并作两步，梁屿川走到夏眠并排的位置，侧眸看她：“你走太快了，我有点跟不上，所以我可以申请牵一下你的手吗？” 夏眠抿抿唇：“不可以。” “好的长官。”梁屿川双手插进兜里。 抿着的唇有点上扬的趋势，但很快又被压下，夏眠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 此时的酒吧已经嗨到极致，酒精味四处弥漫。 一路过来，夏眠就看到了三个躺在地上的酒鬼，还有捂着嘴朝卫生间冲刺的人。 她皱了皱鼻子，又加快了一点步伐。 不止是想快点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也是想把梁屿川甩远一点。 因为他会给她带来压力。 然而梁屿川个高腿长，即使夏眠步伐频次再快，他也轻轻松松跟上，一点不被甩开。 过了大概两分钟，梁屿川又道：“我真的很干净，你要不要试试？” 夏眠：“不要。” “我请求被试。” “……拒绝请求。” “那你千万不能找别人。” 走出酒吧，清凉的晚风扑面而来。 喧嚣和嘈杂被甩在身后，身上的那点燥热也渐渐消失。 夏眠在路边停下，低头在手机上打车。 梁屿川跟一尊雕像似的，直直矗立在她旁边。 “夏眠，你听见没？” “夏眠？” “夏眠？” “夏眠？” 夏眠双手环胸，就跟听不见似的一言不发，也不看梁屿川。 一直到出租车开到眼前，坐上车，她才看向车窗外仍絮叨不休的梁屿川，吐出三个字—— “知道了。” 声音平静，语气敷衍。 可梁屿川知道，她这是答应了。 很快，车辆在夜里疾驰离开。 梁屿川遥遥望着，直到车尾巴都看不见了，才忽然笑了声，低头点了根烟。 火星子在夜风里明明灭灭，灰色的烟雾在空中腾起又飘散。 又站了一会儿后，梁屿川转身回了酒吧。 - 酒吧里，音乐劲爆震耳。 梁屿川面不改色地走到最前排的VIP卡座，刚入座，一根雪茄便朝他飞了过来。 梁屿川随手接住，又抛回去：“我不抽这个。” 在酒吧里还戴墨镜的年轻男人道：“哥你试试，这保证好抽，沛沛特地从国外带回来的，四千多美金一根呢！” 梁屿川挑了下眉：“怎么，这烟金子做的？” “金子都没它贵！算了，你不抽我抽。”年轻男人熟练地剪了雪茄，点燃后翘着二郎腿抽了起来。 梁屿川看了眼旁边的空位：“他们呢？” “转包厢去了。” 梁屿川哦了声，有点兴致缺缺。 年轻男人一边抽烟一边打量梁屿川，过了会，试探地问道：“跟嫂子闹不愉快了？” 梁屿川抿了口酒，随口道：“算是吧。” “那简单，换个嫂子不就好了，反正你俩感情也没多深。”年轻男人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他这儿天塌下来都不算事，“感情深也照样可以换，女人多得是。” 梁屿川：“滚，不换。” “干嘛不换？” 梁屿川瞥了眼自己这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表弟，要不是爷爷那边还要这小兔崽子哄着，否则他真想好好给他收收骨头，磨磨性子。 梁屿川道：“我就看她顺眼。” “啊？闻乔姐你看不顺眼？木子家的那个妹妹你也看不顺眼？不应该啊，你当初不是还想找闻乔跟你结婚吗？看不顺眼你干嘛去找闻乔？木子那妹妹也老去你家吃饭，也没见你给她赶出来啊。” 梁屿川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语气不咸不淡：“你懂个屁。” “嫌我不懂那你倒是跟我解释啊，你解释了我不就懂了？” 梁屿川：“懒得跟你解释。” “干嘛不跟我解释，还是不是兄弟？” 梁屿川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尽，辛辣感瞬间充斥整个胃部和口腔，他长呼了一下气，放下杯子站起身：“我先走了，待会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 “你不跟我解释我就不说。” “爱说不说。”梁屿川拔脚就走。 二世祖表弟见他真走，忙坐直了身子问：“你去哪儿啊？” “你嫂子那儿。” “啊？都闹不愉快了你还过去？哥，你可千万别当舔狗！我跟你说，舔狗舔到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梁屿川嘁了声：“我又不是你。” 说完，他大步走出了酒吧。 第47章 奇怪的痒 夏眠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但她一点不困，反而头脑非常活跃。 到家后她没有立刻去卸妆洗澡，而是去厨房拿了瓶饮料，走到阳台上，一边望着窗外的夜色，一边吹风。 然而吹了很久，脑子里仍是一片纷乱。 这些东西梳理完之前她不是很想动，可再拖下去睡觉又要到很晚，于是她只好回到房间，赶紧卸妆洗澡。 脏了的衣裤扔进洗衣篓，夏眠的目光落在赵媛借给她穿的那件抹胸裙上。 抹胸裙的布料很结实，并没有被扯破，但是拉链坏了，并且还有几个明显的针头插过的痕迹。 也不知道这件抹胸要多少钱，夏眠打算明天去问问赵媛，直接赔她一件，或者折现金给她。 把衣服全部放进洗衣篓后，夏眠进入浴室。 她来到洗手台前，侧身抬手，露出左侧被针刺过的地方，那片皮肤微微发红，除了已经干掉的血渍外，能明显看到几个很小的血点。 并不疼，因为创口真的很小。 夏眠没急着擦药，而是神情微动，目光落在了伤口旁边一些的位置，是那片被梁屿川触碰到的地方。 比起伤口，夏眠觉得这片皮肤的反应反而更大。 因为到现在，这片皮肤还是麻麻的，仿佛还残留着被触碰时留下的温度。 夏眠记得那双手又糙又烫，擦过皮肤时还有些痒。 那痒很奇怪。 它不止停留在皮肤表面，还会渗入皮肤往肉里钻。 让藏在血肉里的那颗心都忍不住骚动起来。 夏眠双手撑着洗手台，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下，想要压下心里那股烦躁与躁动，然而毫无作用。 她不但没能平复心情，反而还想起了梁屿川呼吸喷在皮肤上的感觉。 梁屿川的呼吸就跟他的手、他的身体一样，充满了热量。 这人就像是一个行走的火炉。 走到哪，哪里就是热的，并且还让被他触碰到的人也跟着一块身体发热。 又深呼吸了一下，夏眠睁开了眼。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乌黑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水意，脸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薄薄的粉。 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这种样子。 从来没有。 所以，她现在的情况绝对不是皮肤饥渴症发作。 那么…… 难道真的跟赵媛说的那样，自己对梁屿川动了春心？ 夏眠蹙起眉。 可她真的没觉得自己有多喜欢梁屿川。 那么就是身体自发地渴望？ 但这种情况一般不存在限定人物。 就好比女生来月经的时候，因为激素的关系，会产生强烈的空虚寂寞的感觉，但这种空虚寂寞的感觉跟对象没有关系，女生的冲动完全是来自生理，来自激素的影响。 同理，夏眠觉得自己就算是身体有需求了，也该是因为生理、因为激素，而不是因为梁屿川。 可偏偏…… 她似乎就是只对梁屿川有感觉。 今天去酒吧她也看到了不少牛郎，那些男人的皮囊可以说都是百里挑一，个个180以上不说，还每个都有胸肌腹肌，长相也是奶狗狼狗全都有，款式真的相当齐全。 可夏眠毫无感觉，内心也毫无波动。 甚至当那个岑兢对着她猛猛散发荷尔蒙，扭腰挺胯，都快贴上来了，她也一点不为所动，反而只想赶紧远离。 包括后来在更衣室听到的墙角。 她当时除了尴尬，还有想让对方也尴尬的心思外，并没有想其他任何多余的东西。 只有梁屿川。 只有梁屿川。 只有他出现，她的心潮才开始波动。 身体皮肤开始变得敏感，大脑记忆力也变得强横，即使事情都过去一小时多了，还把对方的呼吸和手掌温度记得一清二楚。 只有梁屿川，才能挑起她心里那根躁动的弦。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夏眠站在淋浴头下，打开龙头清洗身体。 热水顺着光滑的皮肤流下，带走白天沾上的灰尘与汗水。 它流过梁屿川触碰的地方，把梁屿川留下的痕迹与温度完全覆盖，接着夏眠又上手搓洗了两下，把那片皮肤变得更热更红。 可心里的痒仍旧存在。 脑子里对梁屿川的呼吸和手掌也仍印象深刻。 甚至隐隐产生了渴望，想要再次被梁屿川认真且温柔地对待，想再次感受被梁屿川细心涂抹防晒霜时的感觉。 并且还想要被梁屿川拥抱，想窝进梁屿川宽阔结实的怀抱，想从梁屿川那儿索取更多的爱护与安全感…… 熟悉的渴求感冒出，夏眠知道，自己发病了。 身体的空虚与内心的空虚交织在一起，一同在她的心里泛滥。 夏眠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脑袋，加大水龙头的出水量，迅速冲完澡。 随便擦了擦，她就披上浴袍走出了浴室，觉得屋里太闷，又来到阳台，一边擦头发一边深呼吸。 她想用新鲜空气把脑子和胸腔里的污秽浊气全部换出去。 她想要恢复清醒的头脑。 想要重新变回那个不会想男人、也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东西的理智夏眠。 一直做了五分钟的深呼吸，她才回了房间。 夏眠按捺着内心的情绪，拿起吹风机吹头发，另一只空着的手则拿起手机，打算给赵媛发个消息报备一下自己到家了，并且也问问赵媛回没回家。 她得找点事情做。 这样，脑子里就不会一直去想那些东西。 然而才按亮屏幕，夏眠就发现有好几个来自梁屿川的未读消息以及未接来电。 夏眠：“？” 她点开微信，梁屿川的信息便全部出现在屏幕上。 【梁屿川：我到你家小区门口了，给你送点东西。】 【梁屿川：睡了吗？】 【梁屿川：这么快就睡了？】 【梁屿川：我在门口等到十二点，睡了的话就好好睡吧，没睡的话给我回个消息。】 夏眠抬眼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九，离十二点还有十一分钟。 这么晚了，梁屿川会给自己送什么呢？ 还是说这是梁屿川的阴谋诡计，说是送东西，其实是想趁机到她家里来，跟她做点什么？ 夏眠警惕地思考着，同时，又有一点轻微的动摇。 夏眠不禁想，要是自己是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就好了，这样异性大晚上的过来，她只会觉得对方是来投怀送抱，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必须先考虑自身的安全。 但是…… 在门口见一面的话，应该也没问题。 反正门口有保安在，只要自己不让他跟进来就好。 那就…… 见一面，看看他到底要给她送什么东西？ 第48章 只是来送药吗？ 夏眠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离十二点还差一分不到的时间。 梁屿川就站在门口，单手插兜，低着头抽烟。 红色的火星子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夜晚的空荡和微凉的夜风让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瑟和孤单。 夏眠拢了拢睡袍，趿拉着毛茸茸的拖鞋走了过去。 鞋底在地面上擦出细微的声响，还未到身边，梁屿川就抬起头朝她看了过来。 下一秒，他丢掉了烟，并用鞋底碾灭。 被冷风吹得僵硬的脸也在这一刻变得松泛，嘴角略微上扬，周身的冷意一下子就去了大半。 “我以为你睡了。”梁屿川朝她走过来。 夏眠摇了摇头，看向梁屿川：“我刚才在洗澡。你说要给我送什么？” 梁屿川把手里的袋子提了起来：“碘伏、创可贴、消炎药。”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夏眠。 果然是刚洗完澡。 脸蛋还红扑扑的，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也泛着热意的粉，一双大眼睛像是含着水，看人的时候清澈无比，却又无意识地撩着人。 还有那半干的头发，蓬松又柔软，贴在白净的脸上，衬得瓜子脸更小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比白天更加柔软年轻。 浑身还香喷喷的，看着就很想抱进怀里揉一揉，捏一捏。 穿的衣服也很可爱。 里面是一件单薄的丝质吊带睡裙，外面披着一件睡袍，细腻雪白的脚上则穿着一双毛茸茸的兔耳朵拖鞋。 原来私下里的夏眠这么软萌。 梁屿川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下，目光忍不住地从夏眠胸前扫过。 酒吧里的那一幕又在眼前晃荡。 梁屿川喉结滚了滚，心里不禁想，里面穿内衣了吗？ 似是注意到了梁屿川的目光，夏眠有些不自然地又拢了一下衣服。 她没有接过梁屿川手里的药，而是道：“这些东西我家里都有，你不用这么麻烦。” 梁屿川目光回到夏眠脸上：“我不知道你家里有。” “现在你知道了。”夏眠道，“你拿回去吧，可以留着以后用。” 梁屿川笑了下：“夏小姐。” 夏眠顿了下，疑惑地看着他。 梁屿川接着道：“我好心给你送药，你怎么还诅咒我？” 夏眠没理解他的意思，问：“我哪里诅咒你了？” 梁屿川道：“你们医生难道会给一个没病的人开药，然后说留着以后吃？” 夏眠明白过来，有些无语：“那能一样吗？你买的这些都是家里必备的药，生活里少不了磕磕碰碰，肯定能用得上。” 梁屿川垂眸看着夏眠，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怎么就肯定用得上了？我为什么一定要磕磕碰碰，我就不能不磕磕碰碰？你这难道不算是在诅咒我？” 夏眠沉默地看着梁屿川：“……” 梁屿川：“说话呀。” 夏眠道：“你是不是喝醉了。” 虽然是询问的句式，但夏眠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她觉得梁屿川应该是喝醉了，因为他说话的时候她能闻到明显的、混合着烟草气的葡萄酒味。 而且梁屿川眼睛在今晚显得格外的亮，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还有嘴角也是，时不时地上扬，总带着笑意。 夏眠总觉得他的眼神和笑意里包含着某些意味，明明看起来是高兴的，和颜悦色的，但却充满着攻击性，让她下意识地绷紧脊背，警惕起来。 梁屿川看着她道：“没，能把我灌醉的人目前还没遇到过。” 夏眠语气干巴巴的：“哦。” 哦完她又道，“那你还有什么事吗？现在已经很晚了，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早点回去洗洗睡吧。我也要睡了，明天还要上班。” 梁屿川又提了提手里的袋子：“这些真的不要吗？” 夏眠迟疑了一瞬，还是伸手接过了袋子：“谢谢。” 毕竟是梁屿川的好意，而且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东西，没必要推来推去，直接收下，对方心里舒服，也省了浪费口舌和时间。 夏眠又道：“那我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梁屿川双手插兜，“嗯”了声。 “晚安。”夏眠又道。 梁屿川点了点头：“晚安，裙子下次还你。” 夏眠刚要转身，闻言又停住：“裙子？” “嗯。” “怎么还我？你知道裙子的牌子和价格吗？” 梁屿川道：“不知道。很贵吗？几万？几十万？” 夏眠：“……” 夏眠刚才那么问只是单纯地好奇梁屿川怎么可以这么笃定地说要还她裙子，毕竟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裙子什么牌子什么价格，还得等问过赵媛才能知道。 但听梁屿川这话，他是以为自己要敲诈他吗？ 还几万几十万…… 一个兜里都没几个钱的人怎么能这么轻巧地说出这些数字的？ 夏眠默了默，道：“那不至于，先不着急还，等我找到吊牌再说吧。” 那条裙子只是拉链坏了，换个拉链还能继续穿，而且她已经决定赔赵媛钱了，裙子肯定就留下了，一模一样的群裙子没必要留两条，所以她并不需要梁屿川还同款给她。 还不如还她钱。 梁屿川颔了颔首：“嗯。” 夏眠道：“那我走了，晚安。” 梁屿川：“晚安。” 夏眠转身离开，走着走着，又回过身看了梁屿川一眼。 梁屿川穿着一身黑，双手插兜，隐在夜色中，中遥遥地看着她，见她回头，他又朝她挥了挥手。 不知何时他又点燃了一根烟，赤红的火星子明明灭灭，在夜里格外显眼。 夏眠也冲他挥了挥手，然后转头继续往回走。 这次，她没有再回头。 可即使没有回头，那种被盯上的感觉也让她如芒在背。 直到彻底离开门口，落在身上的目光消失，她才松了口气，赶紧回到家里。 心情放松下来，心思却又活跃起来。 夏眠不禁想，他明明看起来还有很多话要说、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可为什么就那么简单地说了两句就走了？ 他真的只是来送个药？只是来跟她道个晚安？ 他真的没有想过别的吗？ 比如…… 来她的家？ 夏眠垂眸看着那一袋子的药，伸手打开，从中拿出一瓶碘伏和一包棉签。 因为左侧腰上的擦伤并不严重，所以她没有急着上药，甚至她之前都不想上药了，因为反正不疼，而且过两天就能痊愈。 但既然梁屿川特地送了药，那用一下也无妨。 睡袍被脱下，睡裙的肩带也被褪下。 夏眠对着镜子抬起手，露出那片泛红的皮肤，然后她低下头，把沾了碘伏的棉签涂了上去。 凉意在微微发热的伤口上散开，很清凉，也很舒服。 伤口上细微的麻痒被药物压下，但是身体里，还有心里的躁动，怎么办呢？ 涂完药后夏眠又喝了一大杯的矿泉水，然后关了灯，躺在床上。 她闭着眼，手捂在心口，听着里面匀速的心跳。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变了。 或者说，没有变，只是之前在某些方面，一直没有觉醒罢了。 第49章 他看着像是那种会伺候人的吗？ 第二天，夏眠早起上班。 因为睡得太晚的缘故，她差点没能起得来。 下楼走到门口，她还在打哈欠呢，就听见了梁屿川冲她打招呼的声音。 “夏眠，早。” 然后是一杯热美式，和两个奶黄包，递到她跟前。 因为没有彻底清醒，所以夏眠有些迟钝，她接过东西后才抬起头，看向梁屿川。 “谢谢。” 和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疲倦不同，梁屿川目光清明，要不是她知道昨晚他肯定熬夜了，否则还真的以为他睡得很好。 “你怎么精神这么好？”夏眠忍不住问道。 梁屿川道：“我睡五个小时就够了。” 夏眠伸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有些人就是这样，天生血条厚，忙了一天或者睡很少的时间也照样精神抖擞。 而她不同，她是个脆皮人，一旦忙碌或者没有睡好，就很容易从外观上表现出来，比如黑眼圈，比如体型。 她特别忙的话就会瘦，没睡好的话就会眼下发青脸色发白，走起路来也轻飘飘的。 “你没睡好吧。”梁屿川说的是肯定句。 夏眠又打了个哈欠，猛喝了一大口热美式才道：“能睡好才怪。” 说着吐了吐舌头，“真难喝。” 冰美式就已经很难喝了，而热美式是比冰美式还要难喝10倍的存在。 夏眠感觉有点反胃，她赶紧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馅是甜的，味道也奶香奶香的，吃下去胃里瞬间舒服了不少。 梁屿川道：“难喝，但提神。” 夏眠又喝了一口：“确实。” 才喝下去没一会，她就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 夏眠再次看向梁屿川，问：“难道你这一个月就一直耗在这里吗？不去别的地方玩玩吗？” 梁屿川道：“我又没钱，能去哪里玩？” 夏眠：“不是还有家里人给你的钱吗？” 梁屿川：“不想用。” 夏眠又咬了口包子：“那到时候你怎么还我裙子？” 梁屿川：“以身相许？” 夏眠噎了一下：“那倒也不必。” 梁屿川笑了笑，说：“裙子的钱可以用那张卡里的。” 夏眠问：“为什么？” 梁屿川说：“给你花可以，给我花不行。” 真稀奇。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然不知道梁屿川和他家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夏眠是个知趣的人，所以也没有多问。 夏眠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对梁屿川道：“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出去打打工吧，好歹也能赚点钱。” 梁屿川侧头看向夏眠：“什么？打工？” “对啊。”夏眠点点头，认真地说道，“你既然一个月没事干，那为什么不能把这一个月利用起来出去干点事情，赚点钱呢？每天陪着我走上班，走下班，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赚点钱，好歹买辆电动车载我上下班。” 不管怎么样，那一百五十万是绝对不能忘记的。 而且一旦不出去玩，她就几乎没有办法从梁屿川身上捞到什么钱，陪着走上班走下班跟她平时一个人上下班也没什么不同，算不得什么价值。 这样一天天过去，她那一百五十万要什么时候才能全赚回来？ 昨晚夏眠倒是也有考虑过赵媛说的，让梁屿川肉偿。 但只想了一下，就被她暂时放到了一边。 因为她冲动归冲动，毕竟以前从来没做过，而且他们认识的时间还这么短，所以肯定不能就这么贸贸然地去找梁屿川，去跟他做那种事情。 而且对于性，她还是稍稍有些保守的。 别人一夜情、做海王、约炮什么的她不会去评价，不会说好也不会说不好，因为那是别人自己的生活方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与她无关。 她能够接受这个世界的开放和自由，比如穿衣自由、化妆自由、性取向自由，甚至是性别自由以及性自由。 但落到自己身上，她就没那么好接受了。 夏眠仔细地思考过自己的接受能力，她认为自己能够接受梁屿川的触碰，能够接受和梁屿川牵手、拥抱、接吻，但最多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 上床的话，她还是接受不了的。 并且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需求也没有大到迫不及待要跟梁屿川上床的程度。 她现在更想要的，反而是从梁屿川那里获得更多的安抚与呵护。 他怀抱的温度令她眷恋。 他宽阔的肩膀和铁一般的大手也令她感到安心。 被他小心温柔地对待，能给她带来生理与心理两方面的安抚和满足。 所以她现在最需要思考的，除了从梁屿川那里赚回一百五十万，就是要怎么才能自然地和梁屿川贴贴、从梁屿川那里索取精神上的价值。 但又不至于让梁屿川发觉她的病症，觉得她是个饥渴的变态。 夏眠回过神，接着道：“现在做临时工也很赚钱的，一天做五六个小时一个月下来也能赚个几千块。或者你要是实在不知道找什么工作，我可以介绍你去我在的医院做护工，你这种身强力壮的很多人都抢着要，要是被VIP病房的看上，一个月几万块不是问题。” 梁屿川：“……” 夏眠还在滔滔不绝，她的表情真的非常真诚：“真的，你又年轻又有活力，长得好身体也好，绝对是个香饽饽。” 夏眠可以肯定，梁屿川要是肯去做的话，一定会在护工里非常抢手。 尤其是那些瘫痪在床的，太需要这样一个身强力壮的人来帮他们翻身了。 夏眠是被梁屿川扛在肩上过的，他的臂力腕力她都体验过，自然知道他的力气有多大，手有多稳。 而且他既然是从事海上救援的，肯定也懂基本的医疗急救常识。 这样一个力气又大，手又稳，还懂基础急救医疗常识的人，放哪个医院的护工圈里不香？肯吃点苦的话怎么可能挣不到钱？ 而且护工也正好适合他兼职，完全不耽误他休假结束后的计划。 夏眠越想越觉得这个工作可行。 看着那双写满诚恳的眼睛，梁屿川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看着像是那种会伺候人的吗？ 别人伺候他还差不多。 而且他要是真的去做护工，那估计护一个死一个，直接变身活阎王。 但是小妻子好不容易对他这么热情，还考虑得这么周到，并且还不停夸他这儿好那儿好，听得他还挺受用，所以梁屿川也不想驳了她的面子。 于是梁屿川想了想，委婉道：“谢谢你替我考虑这么多，我很感动，但是——” 夏眠看着他，眨了眨眼：“但是什么？” 梁屿川道：“但是我是有事情做的，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闲，只是我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而已。” “哦。”夏眠垂眸，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尽可能地委婉了，但夏眠似乎还是不高兴了。 梁屿川见状想说点什么弥补，但不等他开口，就见夏眠抬起头，皱着眉一脸审视地看着他。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有在赚外快？”夏眠问。 梁屿川愣了下，点点头。 夏眠道：“难怪你有钱给我买早饭，原来是有外快。” 说着，她伸出一只手，在梁屿川面前摊开，“速速把外快钱上交，并且下个月的零花钱变成五十块，之前说好的，你不能藏私房钱。” 梁屿川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那只雪白的手掌，过了几秒才无奈地笑着点头：“……行。” 第50章 铁树开花，昙花一现 也不知道梁屿川做的什么工作，赚的外快还挺多。 看着微信里多出来的五千块钱，原本还心情不佳兴致不高的夏眠立马精神了起来，这样一来，加上那张工资卡里的钱，她就从梁屿川那拿到九万多了。 那距离一百五十万也就还差一百四十万！ 虽然还差很多，但这推进速度还是非常喜人的，毕竟她也才跟梁屿川认识了没多久。 而且距离她收走他的钱没几天，他就又有五千了，那他一个月赚外快岂不是得有好几个五千？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藏了五千，骗她说是外快钱，但她才不管那么多，只要能交到她手里就行。 走到办公室，最后一口热美式也喝光了，夏眠把杯子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换上衣服，准备上班。 就在这时，一个同事路过她的办公室，伸头进来问道：“夏医生，今天跟你走在一起的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 毕竟上班接下班送，所以夏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因此她也没有避讳，点了点头说：“嗯，是我男朋友。” 同事直接惊呆了：“真的啊夏医生？你真的谈男朋友啦？” 旁边走过的圆脸小护士也听到了，也凑过来惊讶道：“真的吗真的吗？夏医生你真的谈对象啦？” 夏眠笑了笑：“是是是，真的真的。行了别挤在这儿了，快去忙你们自己的事情吧。” 同事啧啧摇头：“要有一堆人伤心喽。” 圆脸小护士也摇摇头道：“昨天还有一个帅哥让我帮忙要夏医生的微信呢，现在看来只能把我的微信号给他了，夏医生，你不会介意吧？” 夏眠快被这帮人逗笑了：“不介意不介意，你加油把帅哥拿下，好吧？行了行了，不跟你们多说了，我还有事儿呢，现在得去住院部走一趟。” 说完，夏眠就收拾东西去了住院部。 - 不出夏眠所料，她谈男朋友这件事很快就被传的全科室都知道了。 不光同事问她，认识她的病患也问她，就连主任都在工作之余，问了她一句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甚至还有不死心的，扛着盐水瓶惨白着脸也要过来问她一句是不是真的谈男朋友了，好像被她伤到了似的。 给夏眠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 “有这么值得讨论吗？” 中午忙完，夏眠和赵媛没去食堂吃，而是点了外卖在办公室里吃。 健康干净的吃多了，有时候也会想念那些不那么健康的。 俩人美滋滋地吃着麻辣烫，嘴上都是一圈的红油。 听了夏眠的话，赵媛道：“当然值得讨论了，你这等于铁树开花，昙花一现，这不值得讨论什么值得讨论？” 夏眠道：“你这也太夸张了。” 赵媛：“不不不不不，这一点也不夸张，你就是对自己的影响力没有清晰的自知。” 夏眠笑了：“你这说的更夸张了，我能有什么影响力？又不是明星又不是什么医学界大牛，算了不说这个了，媛媛，你昨天给我穿的那件抹胸是什么牌子啊？多少钱？那个拉链被我穿坏了，我赔你一件。” 一听这话，赵媛捧着心脏，做出一个心痛的表情。 夏眠开始紧张起来，她看着赵媛，小心翼翼道：“这件衣服……很贵吗？” 赵媛摇了摇头。 夏眠松了口气，更困惑了：“那你干嘛一副心痛得要死的表情，我还以为这件衣服很贵很贵呢。” 赵媛看向夏眠的胸口，神情有些恍惚道：“你居然把拉链撑裂开了。” 不是她撑裂的，是被梁屿川拉了把才裂开的。 但这样不太好说，一说又得把昨晚的事情全部说一遍，赵媛肯定还会刨根问底没完没了，所以夏眠在心里转想了下后，还是决定把这个拉链的锅给自己扣了。 “对不起。”夏眠道。 赵媛摆了摆手：“算了，天生的，比不了。衣服也不用赔我，送你了，你还想穿的话就换个拉链，要是不想穿的话就放着吧。” 夏眠道：“那不行，哪有穿坏了别人衣服不赔的道理。” 赵媛痛苦推手：“别别别，真不用赔，那衣服就算没坏，我也没打算要回来。我现在只要一看到那件衣服，我就会跟柠檬一样酸。” “我赔你钱。”夏眠道。 赵媛道：“不用不用真不用，一件衣服罢了，没必要，而且我老来你这蹭零食蹭饭的，我都没给过你钱，真要算起来，说不定我还得倒贴你钱呢。” 既然赵媛都这么说了，夏眠也不再跟她客气：“那行，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赵媛嗯了声，又问：“昨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加到那个岑兢的微信？” 夏眠摇摇头：“没。” 赵媛有些惊讶：“怎么会？我看那个岑兢对你挺有意思的，而且你昨天还走那么早，我还以为……” 赵媛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 夏眠问：“以为什么？” 赵媛咽了咽口水，低声道：“以为你俩去开房了。” 夏眠：“……” 第51章 “夏小眠，你得栽。” 夏眠正色：“赵媛同志，你的思想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问题，我觉得你应该少去酒吧，多看看马克思恩格斯，洗刷一下你那污黄的灵魂。” 赵媛揉揉耳朵：“好嘛好嘛我错了，我不该乱想，那你昨天怎么走那么早？” 夏眠：“哪儿早了？我走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 要不是梁屿川，她还能再早点回去，也能更早地入睡，而不用想东想西，一直到老晚才睡着。 “对了媛媛，我有个事情想要请教你。”夏眠把嘴里的食物咽下，认真地看着赵媛。 赵媛划了口饭：“什么事？” 夏眠放下筷子，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要怎么做，我才能非常自然地去跟梁屿川贴贴，增加肢体接触，但又不会让他觉得突兀、觉得我是个变态？” 赵媛顿时转过头，震惊地看着夏眠：“你怎么还梁屿川来梁屿川去的，昨晚真就一点收获都没有？” 夏眠眨眨眼，点点头：“……嗯。” 赵媛更震惊了：“昨晚那些帅哥就没一个打动你的？难道他们里面没一个身材比得过梁屿川的？” 夏眠再次点头。 赵媛：“岑兢呢？” 夏眠摇摇头。 赵媛：“不会吧？他身材可是出了名的好，还有那什么也特别绝，我看你俩还一块儿跳舞呢……” 夏眠打断道：“没一块跳舞，就他跳，我在旁边看着。” 赵媛：“长得帅身材又好还这么会跳舞的男人都入不了你的眼？” 夏眠摸摸脖子，小声道：“我觉得梁屿川比他好多了。” 赵媛不禁叹了口气，看着夏眠啧啧了两声：“夏小眠，你得栽。你的眼里已经看不到别的男人了。” 夏眠正色道：“不会的，我只把他当满足需求的工具人。” 赵媛一副看破的模样，又啧啧了两声。 夏眠：“……真的，我真把他当工具人！” 赵媛：“你最好是。” 说完，转过头继续吃饭，“你刚说什么来着，想增加跟梁屿川的接触是吧？” 夏眠点点头：“啊。” “就认准梁屿川了？不用再多见识见识了？” 夏眠：“……我没认准他！” 赵媛：“那今晚跟我去城东的酒吧？” 夏眠：“……” 赵媛噗嗤笑了：“行了行了，你不用说了，我懂了，我明白。” 夏眠被赵媛这声笑弄得尴尬不已，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解释一下：“你不懂！我真不是认准他！我就是……我就是觉得你当初的提议挺好的，就拿他来帮我脱敏的那个提议，然后我跟他几次接触下来吧，我感觉……就是……还不错，所以我就想着别烦了，就继续让他来给我脱敏算了，真不是什么认准他！” 赵媛：“你们什么时候接触的？怎么接触的？” 夏眠眼神微微有些发飘：“就游乐园啊，互相抹防晒霜啊。” 赵媛：“还有呢？” 夏眠抿抿唇，纠结了一瞬还是把那个几乎刻在脑子里的场景说了出来：“他把我扛在肩上看花车游行还有烟花秀。” 赵媛追问：“还有呢？” 夏眠摇摇头：“没有了。” 赵媛眯起眼，打量着夏眠的表情，显然不信：“就这些就让你觉得不错了？” 夏眠挺直脊背：“是啊。” “就帮你抹个防晒霜，然后扛着你看场秀，就这就不错了？”赵媛又问了一遍。 夏眠被看得莫名有些心虚，语气也不如刚才那么坚定：“……是啊。” 盯着夏眠看了一会儿后，赵媛收回目光：“我明白了。” 夏眠：“……” 你又明白什么了啊。 赵媛没有再多说，重新回归正题：“你刚才说的那个问题在我看来没什么难度，你们现在本来就是男女朋友关系，彼此之间相互贴贴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自然不自然的？” 夏眠道：“因为我跟他的感情还没到可以随意搂搂抱抱的程度。” 赵媛：“那就制造搂搂抱抱的机会啊。” 夏眠眨眨眼：“比如？” 赵媛：“你们去游乐园不就又是抹防晒又是扛着看烟花秀什么的，很自然地就有了肢体接触吗？同理啊，多去一些可以产生肢体接触的地方玩呗，比如鬼屋啊，电影院啊，海边沙滩之类的，不都可以吗？” 夏眠：！！！ 夏眠：“对哦，媛媛你好聪明！” 看着高高兴兴打开手机搜索小情侣约会圣地的夏眠，赵媛有些无奈：“也就你会觉得这些最基础的小伎俩聪明了。” 说完，她又有些羡慕。 谈的恋爱多了，接触的男人多了，浪漫和惊喜反倒越来越少，因为那些套路她早就经历过无数次了。 现在基本男的嘴巴一噘，她都能猜到对方要说什么。 所以，现在她谈恋爱更加地快餐化，流水化，基本上吃一顿饭、出去玩一趟，一个男人就被她考察完、筛过去了。 像夏眠这种兴冲冲但又害羞地想和对方贴贴的样子，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她的身上。 真羡慕啊。 赵媛单手托腮，回过头继续吃饭，只在夏眠征求她意见的时候，才回复几句。 最后，她们俩一同选出了下一个约会地点。 ——电影院。 但不是那种大众类型的电影院，而是专供情侣的电影院。 这种影院虽然也是看电影，但座位两两分开，并且中间有一定的安全间隔，同时座椅也是包围感和遮挡感比较强的沙发，可以防止周围人的窥探。 当然，这是个正经地方。 虽然允许小情侣之间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但更多的是绝对做不了的，毕竟有监控在，且到底是公共场合。 这也正好符合了夏眠的需求。 她要的就是这种有情侣氛围，能让他们顺其自然地牵手、贴贴的地方。 选完地点，赵媛看着夏眠，有些欲言又止。 夏眠看出来了，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赵媛拖长音嗯了声，显得有些迟疑。 夏眠看着她：“说吧，没事的。” “眠眠。”叫完名字，赵媛又冲她招了招手。 夏眠会意，侧身把耳朵贴过去。 赵媛对着她的耳朵，小声道：“眠眠，你有没有看过片子？” 夏眠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什么片子？哪个病人的？” 赵媛一脸的无可奈何：“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那种，就是……” 她压着声在夏眠耳边说完。 夏眠睁大眼，冲她摇摇头：“没。” 赵媛：“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看一看，好歹有点了解。” 夏眠：“……用不着吧，我没跟他打算做那种事。” 赵媛撇撇嘴：“那可说不准。” 又问：“要不要？” 夏眠摇摇头：“不要。” 赵媛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夏眠：“真不要？我劝你再考虑考虑，好好想想你这段时间的变化，然后再回答我。” 这话一出，夏眠迟疑了。 赵媛的提醒没错。 在遇到梁屿川之前，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内心能够那么的骚动，更没想到她会那么迫切地想要和一个男人贴贴。 但梁屿川出现后，这一切都成了真。 所以…… 万一呢？ 万一她真的一冲动，和梁屿川躺到了一块儿呢？ “快点，到底要不要？”赵媛又问了一遍。 夏眠眨巴眨巴眼，缓缓点头：“……那就要吧。” 赵媛冲她挤挤眼睛：“我就知道你会要。” 夏眠别过脸，耳朵通红：“就、就当辅助脱敏了，顺便长长见识，看看现在的小年轻都爱玩些什么。” 赵媛弯起眼：“是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52章 壕无人性！ 不得不说，赵媛不愧是老司机，这破路上一旦开起来，她就停不下来了。 才说完回家再给夏眠推荐，吃了两口饭后没忍住，当场就给夏眠列起了片单，列完还给夏眠主动介绍起了成人用品，给夏眠说得眼睛都瞪起来了。 “不不不不，算了算了算了，我觉得这个我应该还是用不上的。”夏眠双手推拒，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赵媛啧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害臊的？都多大人了，也该接触接触了。” “再说了，这可都是好东西，用过之后你就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触碰，喜欢被触碰哪里，讨厌被触碰哪里，喜欢多大的力度，讨厌多大的力度，等等等等，它是能帮你了解自己的。 “你只有了解了你自己，等真的跟梁屿川碰上的时候，才能游刃有余，指挥全场，而不至于直接抓瞎，被梁屿川玩弄于鼓掌之间。” “所以，要推荐吗？” 夏眠深吸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从头红到脚了。 还有…… “媛媛，我觉得比起做医生，你更适合去做销售。” 赵媛咧嘴一笑：“我也这么觉得，所以，要吗，名单？就算现在用不上，万一以后用上了呢？” 夏眠沉默地跟赵媛对视。 赵媛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半晌，夏眠在赵媛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要。” 但要归要，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还是跟梁屿川贴贴，以及工作。 吃过饭，夏眠就赶紧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思绪，投入了新一轮的忙碌。 因为要加班，所以她晚上没让梁屿川来接。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又见到了梁屿川。 和往常一样，她起床洗漱完后，就下楼上班，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把见到梁屿川时要说的话复盘一遍，省得到时候卡壳。 ——她要约梁屿川看电影。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见到梁屿川的第一秒，她就严重卡壳了。 因为和往常不同，这次梁屿川虽然还是在大门口等她，但这次他是倚在一辆明黄色的法拉利超跑上等她。 法拉利。 超跑。 这两个词正常来说跟她不会扯上什么关系，因为有些东西真的就是命中注定，要么生来就有，要么一辈子也不会有。 至少以夏眠的工资水平以及人品性格，她这辈子都不会去买超跑，也不会去坐哪个公子哥的超跑。 她都跟超跑没关系了，那梁屿川这个兜里都没几个钱的岂不是更和超跑扯不上关系？ 所以，这车哪来的？ 走到梁屿川跟前，夏眠指了指那辆跑车，对梁屿川道：“你这什么情况？这车哪儿来的？” 梁屿川很快地打量了下夏眠的表情，道：“你不是觉得我陪你走着去上班没意义，想坐电动车吗？” 夏眠眨了眨眼：“是啊，但这也不是电动车吧？这车跟我说的车，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梁屿川：“但它们都是车，都能载你去上班。” 夏眠：“……虽然你说的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请问，这车哪儿来的？” 梁屿川笑了下：“还能是哪来的？借的呗，既然你想坐车上班，那我不得想想办法。来吧，上车。” 一听是借的，周围探头探脑的人都收回了目光。 梁屿川没理睬他们，非常坦然地看着夏眠，按下车钥匙上的按钮解锁，并走到副驾驶那边给夏眠开门。 夏眠站在原地没动，认真问道：“跟谁借的？要钱吗？” 梁屿川道：“跟朋友借的，不要钱。” 夏眠仍站在原地没动，又问：“不要钱要什么？人情？” 在夏眠看来，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没有哪个人会真的善良大度到什么都借给自己的朋友。 尤其还是身份地位如此悬殊的朋友。 能够把一辆法拉利说借就借出去，想来车子的主人肯定家世非常显赫，而梁屿川不过是个普通的小人物罢了，不付出点什么，怎么可能让人把这么高级别的车借给他开？ 她虽然很想尽可能地从梁屿川身上榨取价值，但也并不希望因为她的关系，让梁屿川做出什么不必要的牺牲，或者去做一些违背本心良知的事情。 梁屿川哪知道夏眠一下子想了那么多，他把手随意的搭在棚顶上，看着夏眠道：“你想多了，借车开一下而已，能要什么人情，又不是借了就不还了。” 夏眠保持怀疑：“真的？” “真的。”梁屿川点点头，“上车吧，你上班别迟到了。” 夏眠抿了抿唇，还是坐上了车。 由于是头一次坐超跑，所以夏眠全程都很无措，不知道保险带的搭扣在哪里，也不知道关窗该按哪个键，甚至下车都不知道怎么开门，最后全是由梁屿川帮她搞定的。 下车前，夏眠道：“以后你不要开这样的车来接我了，太高调了。” 梁屿川看向夏眠：“不喜欢？” 夏眠点点头，认真道：“嗯，我宁可你开电动车载我。” 梁屿川闻言眉头动了下，语气里带着一丝诧异：“比起这车你更喜欢电动车？” 夏眠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论喜欢肯定是更喜欢跑车，但它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坐它我会感觉心里不安稳，所以这种车就看看就好。” 梁屿川道：“没法看看就好。” 夏眠抬眸看他：“嗯？” 梁屿川道：“我能开来载你的车没一辆比这个差的，这已经算便宜的一辆了。” 夏眠睁大眼：“为什么？” 梁屿川：“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兼职么。” “啊。”夏眠点点头。 梁屿川一本正经道：“我的工作就是给有钱人当保镖，雇主不开的车我可以随便开。” 说着他指指眼前这辆车，“车库里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了，真的。” 夏眠：“……” 壕无人性！ 第53章 “电动车” 中午十点多，江城富人别墅区。 几个外貌不凡，一看就是公子哥的男人神情凝重地站在花园里。 在他们中间，是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 梁屿川双手插兜，直直站在跑车跟前，他眉头微皱，眼睛微眯，面色不虞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跑车，随后目光一转，落到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身上。 “这就是你找的电动车？” 年轻男人点点头：“是啊，你还别说，这车还挺难找的，还是我从江哥那儿借到的。这年头跑车谁开电动的啊，一点灵魂都没有，不过这车拿来泡妹子足够了，性能不够颜值凑嘛。” 梁屿川：“……” 见梁屿川皱着眉不吭声，年轻男人又道：“你要是觉得这个颜色太艳也可以换其他颜色，就贴个膜的事儿。” 梁屿川双手环胸，还是没作声。 年轻男人跟在场的另外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迷茫。 想了想，年轻男人道：“哥是觉得这车不够上档次？要不我去给你整辆宾利？可宾利现在也没纯电动的啊，只有个油电混动的。劳斯莱斯倒是出了款纯电动的，可它刚公布，今年交付不了，最起码也得明年。” 年轻男人的言下之意就是在纯电动的车里，这款保时捷已经算档次很不错的了。 更高档次的人家要么没出纯电动的，要么就交付不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弄不来。 “或者你要求降低点，我给你弄辆特斯拉？宝马？” 梁屿川闻言长叹了声气，神情无奈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电动车。” 年轻男人更迷茫了：“那是什么电动车？” 梁屿川单手叉腰，对弟弟们的认知感到堪忧：“就俩轮子的小电驴，小电驴你能明白吧？” 年轻男人的神色从迷茫变成了震惊：“哈？小电驴？那不是穷人开的玩意儿吗？” “就是啊哥，你怎么想开那种车啊，你不嫌难受？”在场的另外一个男人也忍不住插话道。 “那车座子我看着都觉得硌得慌，风吹日晒的，也就穷人能受得了。” “哥你这么高，开那种车腿能塞得下吗？而且干嘛突然想不开要骑小电驴啊，不纯纯找罪受么？” “就是啊，开摩托也好啊，正好我新入了一辆川崎，特别定制的，可拉风了，哥你要的话就拿去。” 兄弟几个你一言我一语，语气里都是对小电驴满满的嫌弃。 也是，这几个哥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去哪儿都是豪车接送，等到成年拿到驾照了，开的车更是一辆比一辆贵，除了马路，其他有他们生活痕迹的地方根本见不到小电驴这种东西。 梁屿川也懒得多说，他只是他们哥，又不是他们爹，教育这种事儿他完全不想插手一点。 “算了，我自己去买。” 本来梁屿川也没打算让他们给自己买电动车，不过是归还法拉利时顺嘴问了一句“有没有电动车”，二世祖表弟立马说有，他想着可以省点事，就让二世祖表弟给他弄一辆，结果哪知道搞了半天是这种电动车？ 梁屿川摆摆手，想走。 二世祖表弟立马伸手拦他：“那玩意儿不满大街都是？” 说着冲不远处的管家招了招手，“林叔，你现在就让人去给我买辆电动车回来，不是这种，是那种俩轮子的小电驴。” 管家问：“谁开？” 年轻男人冲梁屿川抬了抬下巴：“他。” “那需要定制一辆吗？” “对哦，可以定制。”年轻男人扭头问梁屿川，“哥，要不找人给你专门设计一辆能让你开得舒服点的？” 梁屿川：“……算了，我自己去买。” 第54章 她可真是个有良心的债主。 另一边，江城第一医院。 夏眠一到医院就立刻忙得脚不沾地。 她们这种工作最不缺的就是突发状况，一会儿这个病人突然抽搐，一会儿那个病人心脏骤停，好不容易忙活完坐下喝一口水，又有家属冲过来着急忙慌地说病人突然头痛胸闷。 所以才上了半天班，夏眠就已经感到了身体上的疲惫。 但除了身体的疲惫，还有心理上的疲惫。 工作中间休息的空隙，已经有七八个人八卦地过来问她男朋友是不是富二代，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那辆亮眼又拉风的法拉利跑车。 之前梁屿川跟她一起上下班了数次，也没几个人注意到，因为医院门口每天都人来人往，长得再帅再出众也没人有空看你。 但超跑不一样，尤其还是颜色这么抢眼的超跑。 就算赶忙赶急没什么心情，也能一眼注意到那辆车。 所以就那么一眼，让不少人注意到了她从豪车上下来的画面。 夏眠对此早有预料，也很坦然地对每一个来问的说自己男朋友是有钱人家的保镖，车是他雇主的，不是他的。 但没什么人信，都觉得她在故意谦虚。 好听点的说“豪车配美女，夏医生就该配富二代”，难听点的就说“果然女人想嫁好人家还是得做医护师，有钱人都喜欢这种职业”。 好在夏眠医术过硬，人缘也好，所以除了有人酸两句，倒也没听见什么特别难听的话。 不过这对于夏眠来说也有点小烦恼。 毕竟谁喜欢被说傍大款呢？ 虽然没明说，但她耳朵又不聋，能听得出那些话里的意思。 要是梁屿川真是个富二代也就算了，说她傍就傍吧。 可梁屿川不是啊！ 不但不是，他还欠她一百四十多万呢！ 说他是负二代才差不多！ 不过这个数字应该很快就会变小了。 因为她虽然没有考虑赵媛说的肉偿，但算起来的话，梁屿川能给予她的情绪价值也是很值钱的。 毕竟现在看一下心理医生都起码得大几百上千，甚至找更高级别的专家的话，都是按照小时收费，去一趟就能花掉一个月的工资还不止。 再说回最实际的，最起码梁屿川给她省了去猫咖犬咖的钱。 虽然不是很多，但好好歹歹是省了钱的。 所以情绪价值虽难定价，但该算的也得给他算。 啧，她可真是个有良心的债主。 终于，寻到一个无人打扰的空档，夏眠思考了一会儿后给梁屿川发去消息。 【夏眠：今天晚上一起看电影吗？我同事给了我两张电影票。】 不知道梁屿川在做什么，他回得很快。 或者说，夏眠就没有见过对方回得慢的时候，基本她每次发消息、打电话过去，梁屿川都会秒接秒回。 【梁屿川：你今天晚上不用加班？】 【夏眠：应该不用，今天事情虽然多但是都不难处理，不过万一要加班的话我会提前通知你。】 【梁屿川：好，等你消息。】 【夏眠：嗯。】 发完信息，夏眠看向窗外，长长地深呼吸了一下。 第55章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受不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些时候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其实内里早就风起云涌。 不过一个白天，夏眠就注意到了不少看向自己的目光。 不过她也没有太当回事，医院虽然会有作风上的要求，但是只是坐一下豪车，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大部分人都是说一句就过去了。 剩下的那么一小撮人，夏眠当着面没有说什么，但在心里悄悄记住了对方的名字。 毕竟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有些事情还是得心里有个数，该防也得防着点。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很快到了下班时间。 这次没有什么突发情况，所以夏眠准时下了班。 梁屿川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开那辆明黄色的骚包超跑，而是坐在一辆小小的黑色电动车上。 走到跟前，夏眠才发现这辆电动车也不算小，是非常正常的尺寸，但实在是梁屿川太高大、太大只了，两条大长腿根本塞不下，只能岔开来撑在两边。 不过这么一看，夏眠觉得这画面还有点反差萌，就好像一个成年人坐在孩童的摇摇车上一样。 夏眠走过去，笑着道：“这辆车不会也是你借的吧？” 梁屿川道：“我买的，跟雇主预支了点钱。” 夏眠看了看车后座，道：“我坐上去的话这辆车会不会直接塌了？” 梁屿川把头盔递给夏眠：“不会，老板跟我说这辆车能载三百斤，咱们俩加起来怎么都不会超。” 夏眠接过头盔，发现上面印的是粉色的Q版小猪。 再看梁屿川的头盔，纯黑色，相当无趣，但确实是他会做的选择。 梁屿川又问：“晚上想去吃什么？” 夏眠歪头想了想：“要不吃烧烤吧？我现在有点馋那个牛肠，想吃那种一咬开来瞬间嘴里爆满油的那种大牛肠！” 平时夏眠吃得都比较清淡，但清淡久了，就会很想念重口味的东西。 尤其是工作特别忙碌特别费神的时候，就会更加惦记那些热量炸弹类的食物。 “行啊，上车。”梁屿川已经戴好了头盔，说话时他头朝座位偏了一下，“把头盔戴好。” “好。” 夏眠举起粉色的小猪头盔往头上戴，大小还挺合适，就是因为没有视野，所以搭扣扣了几次都没能扣进去。 “过来。” “嗯？”夏眠抬眸看向梁屿川。 梁屿川冲夏眠勾了勾手指：“我来。” 夏眠也不扭捏，走到梁屿川跟前，冲他抬高下巴，露出脖颈。 夏眠的脖子纤长白皙，同时也很敏感。 所以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梁屿川的手指蹭过皮肤时留下的轻微摩擦感，有那么一点点的痒，还有一点点的硌。 夏眠睫毛颤动，垂眸看向那双近在眼前的大手。 梁屿川的手很大，手指长而有力，骨节分明，指腹粗糙，掌心温热，手背上有几条凸出的青筋，是一双看上去就觉得充满力量感的男人的手。 不得不承认，夏眠对这双手很有好感。 她很喜欢那天被梁屿川扛在肩上的感觉，那时他的手就像钢铁一样非常用力地扣在她的腿上，是那么的稳，那么的有力。 “咔哒”一声，头盔的带子扣好了。 梁屿川收回手，拍了拍后座：“上来吧。” 夏眠眨了眨眼，从梁屿川的手上挪开目光：“哦，去哪家店？” 夏眠并没有因为穿裙子而选择侧坐，而是大大方方地选择了跨坐，然后把因为坐下而垂落的裙摆抱到了怀里。 梁屿川一转头，就看到了那白得晃眼的雪白小腿。 “有没有想去的店？”他问。 夏眠摇摇头：“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但是很想去那种开在路边或者老街的烧烤店，最好是露天的，可以一边吹风一边吃烧烤。” 梁屿川道：“那就去城北，那边有条烧烤街，还蛮出名。” 夏眠点点头：“好啊，那就去那边看看。” 梁屿川嗯了声，从夏眠的小腿上收回目光。 他又看了眼周围，然后皱了皱眉，一卷油门就开了出去。 - 梁屿川是会开电动车的，或者说他在开车这方面格外有天赋，无论是电动车、摩托车，还是飞机，甚至是挖掘机、工程车之类的，他都会开。 但会开不代表喜欢开。 不得不说，小电驴对他来说是真的有些折磨。 实在是他的腿太长了，开车的时候只能岔开着才舒服，但下班路上车子多，腿岔着也不安全，时不时地就得并腿避开旁边的车，所以弄得他有些烦躁。 但最让他心烦意乱的还得是坐在他身后的夏眠。 一开始的时候，夏眠是尽量往后坐，手也抓的是车身上的杆子，并且人还往后仰，尽量跟他保持着距离。 但这小电驴本身就小，车座子一共就那么点位置，即使夏眠身体向后仰，也拉不开多少距离。 尤其下班路上，车况复杂，时不时地就要刹一下车，所以一点点一点点的，夏眠就朝他滑了过来。 很快，他们就几乎贴在了一起。 夏眠对此很不好意思，所以每当靠到一起，她就会抓着旁边的杆子用力往后靠。 但一刹车，一颠簸，便会再一次地贴过来。 梁屿川抿着唇，蹙着眉，感受着喷在脖颈处的呼吸。 心说，还不如直接抱着他的腰，整个贴上来算了。 这样时不时地过来贴一下，反而更折磨人。 梁屿川暗暗做了下深呼吸，恨不得下一秒就到烧烤店，否则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觉得自己会受不了。 第56章 让她不自觉地想要冒烟、燃烧 而坐在后座的夏眠，此时也是焦躁不已。 红晕已经爬上脸颊，虽然坐的是完全露天的真·敞篷车，四面八方都是空气，但她还是有种窒息的感觉。 夏眠手抓着车座两边的杆子，试图不着痕迹地把身体往后挪。 可小电驴的稳定性远不如四轮车，动作稍稍大一点车子就会晃，此时又是下班高峰，前后左右都是车，夏眠也不敢冒险做什么大的动作，生怕梁屿川没抓稳车把手，跟别的车子撞上。 可这一点点挪，挪半天也抵不上突如其来的一个刹车、一个颠簸。 总是好不容易挪开一点，下一秒就又狠狠贴在一起，后仰的身体也随着惯性蹭到梁屿川身上。 夏眠咬着唇，感觉浑身都发起了汗。 碰在一起的地方也是又麻又烫，麻是撞的，烫是因为梁屿川的体温，还有她心里的燥意。 夏眠曾经对韩剧里的一些慢镜头非常嗤之以鼻，觉得不愧是玛丽苏剧，手指碰一下、肩膀擦一下、眼神对一下，不过一两秒的事情，居然能弄出这么多戏码。 可现在，她忽然就理解了。 虽然时间的流速是恒定的，秒针永远滴答滴答，保持着匀速前进，但在人的眼中，某些时刻就是不受客观法则的影响的。 它是可以被无限拉长、放慢、延伸的。 就好比现在。 夏眠觉得身边像是多了一层透明的膜，把外面嘈杂的人声全部隔了开来，她只能听见自己胸腔里猛烈的心跳，噗通、噗通，是那么的快，那么的响，让她感到无措、慌张，生怕被梁屿川发现。 与梁屿川发生摩擦触碰的皮肤也变得敏感至极，明明蹭过的速度那么快，一触即离，可她还是敏感地觉得每一次摩擦，都像是在她的心口点燃火苗。 一簇又一簇的火苗像是要聚成大火，把她整个引燃。 或者说，梁屿川对她而言本身就是一场烈火，而她是那等待点燃的干柴，所以只要靠近他，贴近他，她就会不自觉地想要冒烟、燃烧。 夏眠长长地深呼吸了一下，目光落在眼前宽阔的肩背上。 接着目光下滑，又落在腰间。 隔着一层黑色的布料，什么都看不见，但却不影响她准确地看向那两个腰窝所在的位置。 她记得那两个腰窝，很深，也很性感。 傍晚的凉风吹在脸上，却带不走一点热意。 夏眠抿了下唇，强迫自己别开了眼。 接着又抬起一只手，对着脸小幅度地扇起了风。 忽然“嘎吱”一声响起，夏眠身形摇晃，整个人猛地往前掼去。 脸颊猝不及防地贴在了滚烫坚硬的后背上，胸口也狠狠撞了上去，带起一阵挤压的浅浅闷痛。 夏眠心里一紧，瞬间回过神，探头望向前方：“怎么了？” 梁屿川皱着眉，语气不耐：“有个小孩突然鬼探头。” 夏眠哦了声，注意到路边有个女人正拎着一个小孩的耳朵，一边打一边骂。 她松了口气，道：“没撞上就好。” “嗯。”梁屿川往后看了眼，语气低沉，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坐好。” 夏眠这才注意到自己整个贴在了梁屿川的背上，中间紧密得没有一丝空隙，透过夏天轻薄的布料，她能清楚感受到梁屿川那灼人的体温，还有坚硬流畅的肌理线条。 心跳得更快了一点，夏眠赶忙往后坐了坐，并故作镇定地说：“黑色吸热，你总是一身黑，不嫌热吗？” 梁屿川随口道：“还行。” “哦。”夏眠别开头，深呼吸了下。 梁屿川热不热随便了，但她觉得自己快要热死了。 原本只是接触到的那一小片地方有点热，现在她整个身前都变得热烫热烫的，仿佛梁屿川把他的体温透过布料，留在了她的身前。 她的额头和脖颈都涔出了细细的汗珠，把衣领边缘都弄湿了一小块。 夏眠抿了抿唇，不禁想，今年的盛夏是不是提前了？ 否则怎么会才六月，就连风都已经是热的了。 - 又煎熬了大概十五分钟，目的地终于到了。 夏眠大松了口气，赶紧下车，她感觉自己的屁股都快麻了。 梁屿川拧眉停好了电动车，问夏眠：“想吃哪家店？” 话音刚落，作为医生的直觉让夏眠立刻看向梁屿川，她打量了他一眼，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只见梁屿川的额头上也布满了汗水，他皱着眉抿着唇，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忍耐和烦躁，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没事。”梁屿川不欲多说，简短道。 可这哪像是没事的样子？ 夏眠见梁屿川四处找寻的模样，问：“你在找什么？” “厕所。” “哦哦，你想上厕所吗？我看看。”夏眠也转头看了起来，但这地方太陌生，她从来没来过，所以根本不知道公共厕所在哪里。 “要不随便找家店，去店里上厕所吧？”她道。 梁屿川点了点头，眉头仍没有舒展开。 也不多挑了，夏眠直接拉着梁屿川进了一家最近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店。 她让梁屿川先去上厕所，自己则在外面先找了个座位点餐。 点了三个菜了，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猛地抬起头，朝梁屿川离开的地方看了眼。 然后眨巴眨巴眼睛，又揉揉耳朵，才重新低下头，继续看菜单。 第57章 舔嘴唇 夏眠克制着、按捺着心里纷乱的思绪，垂眸看着菜单，一直到梁屿川回来，她除了脸上微微有些发红，神情并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她把菜单递给梁屿川，道：“我把我想吃的点好了，你再看看加点什么。” 梁屿川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只是薄唇仍然微微抿起。 他的修长的手指上都是水，他正拿着一张纸巾擦拭。 闻言，他的目光扫过夏眠，落在菜单上，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要稍稍沉一些：“你点了几个肉？” 夏眠道：“三个，烤鱼、烤牛舌、烤牛肠，还点了碗海鲜冷面。” 梁屿川嗯了声，随手把纸巾团成团扔进垃圾桶，然后拿过菜单又勾了几个菜：“饮料要吗？” 夏眠摇摇头：“不要，我喝白水就可以。” 梁屿川点点头，把菜单直接递给了服务员。 夏眠问：“你不喝点什么吗？” 梁屿川道：“开车了，不喝。” 夏敏心说，还挺有安全意识。 接下来是等待上菜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微妙的僵硬，夏眠有些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僵硬，可扭头见梁屿川垂着眼似乎在想事情的样子，她又只好闭上嘴，不吭声了。 幸好，烤肉店上菜很快，毕竟都是生肉，切好摆盘就能端上来，不费什么功夫。 趁着服务员摆盘和架烤盘的功夫，夏眠又悄悄看了梁屿川几眼。 却不想，他忽地抬眸看了过来，捉住了她的目光：“偷看我？” 夏眠目光颤了颤，挺直脊背道：“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在想事情？” “嗯。”梁屿川伸手把盛放着牛肠的盘子放到了夏眠旁边。 “在想什么？”夏眠顺势问。 梁屿川没有让服务员帮忙烤肉，而是选择了自己动手。 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着银色的烤肉夹，肥糯流油的牛肠被整齐码放在黑色的烤盘上，滋啦滋啦的声音瞬间响起，同时伴随着一股浓郁四溢的香气。 烟雾腾起，又被悬着的抽烟管抽走。 隔着一层薄薄袅袅的雾气，夏眠的视线落在梁屿川脸上。 她有些好奇，因为梁屿川给她的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他的表情看起来是平静的，可她却总觉得他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耐烦和烦躁，但他又不能把这种情绪摊开给她看，所以只能隐忍克制，于是表现出来的感觉就很矛盾很割裂。 也正是这股矛盾割裂的感觉，吸引了夏眠的注意。 她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明明在医院门口的时候还很正常。 “你很好奇？”梁屿川眉头挑了下，抬眼看向她。 “有点。”夏眠给了个比较万金油的回答，这个回答不会显得她过分热情，但也不会给人疏离敷衍的感觉。 梁屿川道：“不太好说。” 夏眠是个有分寸的人，既然如此，她瞬间按下了心底的好奇。 她道：“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梁屿川却在这时接着道：“说出来怕吓到你。” 夏眠怔了下。 “所以，不太好说。” 梁屿川说完，又垂下眼，继续专注地给烤盘上的肉翻面。 夏眠：“……” 要是真的不想说，那就不要说。 这种说着不好说，却又要跟一句“说出来怕吓到你”这种似是而非、吊人胃口的话的情况，就真的很容易让人感到烦躁。 即使刚才真的很好奇，现在夏眠也完全没了听的兴趣。 爱说不说。 少故弄玄虚。 夏眠也拿了个烧烤夹，把蘑菇倒扣在烤盘上烤。她很喜欢吃蘑菇被烤后渗出的汁水，有种原生态的鲜甜。 夹完蘑菇，她又夹了几根刷了油的芦笋一起烤。 梁屿川见状看看烤盘，又看看夏眠，半晌，他问：“不好奇了？” 夏眠摇摇头：“不好奇了。” 梁屿川噎了一下，心里反而有点乐了。 他把烧烤架放到一边，背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打量起了夏眠。 毕竟是街边的小店，配置不如商场里的那些店，虽然也开了空调，但根本抵不住每桌一个的火炉的蒸烤，所以店里的温度稍稍有点高。 而夏眠可能又是个易出汗的体质，浑身雪白的皮肉上看起来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汗津津的，一眼望去有种洗完澡后的水润和光感。 她的脸颊也因为烤炉的关系而红彤彤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正专注地看着烤盘上的肉。 梁屿川忽地开口道：“牛肠好了。” 夏眠哦了声，没有看他，夹了个牛肠吹了吹，然后沾上酱汁放进了嘴里。 轻轻一咬，牛肠便爆了满嘴的油脂。 甚至还有一点从没能完全闭合的唇缝中溢了出来，顺着嘴角往下流。 梁屿川就那么坐在位置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夏眠手忙脚乱地抽纸擦嘴。 因为油这个东西很难擦干净，所以夏眠用了点力，多擦了几次。 白色的纸巾顺利擦掉了嘴上的油脂，但却也让那两瓣嘴唇微肿泛红，舌头舔过之后，看起来水红水红的，比盘子里的烤肉还要勾引人的食欲。 梁屿川喉结滚了滚，深吸了口气。 “夏眠。”他声音低声喊夏眠的名字。 夏眠：“嗯？” 梁屿川眉心微蹙，神情认真道：“不要舔嘴唇。” 夏眠立刻抿住了唇，又反应过来似的很快松开。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梁屿川用这样带着教育意味的口吻跟她说话了。 于是她微抬下巴，反问：“为什么不能舔嘴唇？” 梁屿川呼了下气，侧头看向别的地方。 见状，夏眠更加觉得梁屿川是在说她吃相不好看。 夏眠也有点郁闷，她只是因为用纸巾擦完嘴唇后嘴唇特别干燥，所以才没忍住舔了一下，她又不是一直这样。 夏眠道：“你要是觉得我吃相难看的话就不要看我好了。” 梁屿川看向她，神情舒展，低笑一声：“想什么呢？谁说你难看了？” 夏眠道：“不然你干嘛那个样子？” 梁屿川直直地看着夏眠，道：“我那个样子是因为你舔嘴唇的样子……” 夏眠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若有所悟。 果然，只听梁屿川接着道—— “太性感了。” 第58章 憋得整个人发慌 夏眠的表情很镇定，但身体很诚实。 她看起来更热了，露在衣外的皮肤泛出薄粉，乌黑的秀发贴在涔着薄汗的鬓边，长睫颤动，就像一个成熟饱满的水蜜桃，光是看着，都觉得汁水充沛，柔软甜美，诱人啃咬。 梁屿川喉结滚了滚，垂下眼把注意力放在烤盘的肉上。 他有点后悔说了这句话。 因为他明知道夏眠是多么容易害羞，当初在那家凉皮店里，自己只是稍稍说了句不算出格的话，都给她羞恼到跑出店外。 现在夏眠倒是没有跑，但谁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 可不得不说…… 真的很性感，非常性感。 性感到他很想对她做点什么，但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暗自忍耐。 这种感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给梁屿川憋得慌。 一开始的时候，梁屿川想的真的很简单，他觉得既然领了证已经是夫妻了，那还要什么过程？直接睡一块生孩子养孩子就行了。 忍什么？克制什么？ 自己的女人自己的老婆，想睡就睡。 反过来也一样，他是她的伴侣，是她的老公，她身体空虚、钱包空虚全都可以直接跟他说，他一定全部满足。 夫妻不就该这么相处么？ 这不就是所谓的夫妻之间坦诚相待么？ 不过夏眠既然不愿意，非要考察他，那他也没有问题，虽然曲折了点，但最后的结果肯定也还是跟他想的一样，他们还是会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生孩子，然后一个当爹一个当妈，在一起养孩子。 但现在，梁屿川觉得自己在这曲折的考察路上也得了点趣。 一点点了解自己的妻子，一点点发掘她的内心，发现她的小习惯，小脾气，注意她内在和外在的变化…… 这种剥洋葱一般，越剥惊喜越多的感觉，真的相当令人上头。 同时这也让他意识到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是多么的刻板且无趣，除了活塞运动就是养孩子，完全就是在做婚后任务，从根本上忽略了婚姻中的两个主体。 他不但把自己当了工具人，也把自己的妻子当了工具人。 所以，这是不对的。 现在这样剥洋葱的感觉就很不错，只是…… 要是能剥得再快一点，就好了。 梁屿川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试图缓解喉咙以及内心的干渴。 喝完，他低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芦笋应该好了，再烤要焦了。” 夏眠“哦”了声，把芦笋夹到碗里，又道：“你要吗？” 说话的时候她微垂着眼眸，并没有看他。 梁屿川看了夏眠一眼，品了品，并没有在她的语气里感受到生气的意思。 “要。”梁屿川道。 夏眠：“自己夹。” 梁屿川咂了咂嘴。 刚才的感觉错了，她果然还是不高兴了。 然而事实并不如梁屿川想的那样，夏眠并没有不高兴。 除了正常的羞涩外，她是有些高兴的。 可能是因为心态渐渐在扭转的关系，此时她已经把梁屿川代入了伺候自己的角色，而自己则成了金主、主顾类的角色。 被自己的下级夸赞，又有什么好生气和尴尬的？ 她就该理直气壮地、大大方方地享受梁屿川给予的任何金钱、情绪、身体上的价值。 想到这儿，夏眠不禁有些雀跃。 从制定榨取梁屿川价值计划开始，她就如赵媛所说，畏畏缩缩、犹犹豫豫，即使心里知道自己应该去索取、去要求，但还是会被刻入骨髓的价值观、道德感所束缚。 导致做点什么总要在心里先说服自己，不停地在脑子里想那一百五十万，甚至经常要求助赵媛，让她告诉自己自己的行为很合理，让她确认自己在德行上没有问题，才好意思去跟梁屿川提要求。 总而言之，之前的自己一直很虚。 但现在，那种心里发虚的感觉好像消失了。 夏眠终于有了点自己真正进入状态、进入角色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呢？ 夏眠一边咀嚼，一边思考。 “在想什么？” 梁屿川的声音把夏眠的思绪带回，她眨了眨眼，道：“没什么。” 梁屿川也不多问，又道：“牛舌好了。” “嗯。” “放你碗上？” 夏眠把碗推过去一点：“谢谢。” 梁屿川挑了下眉：“这么客气？” 夏眠含糊地应了声，心说也就这种时候客气了，后面她可就要越来越不客气了。 咽下嘴里的肉后，夏眠问梁屿川：“这个周末你有什么安排吗？” 梁屿川道：“没。” 夏眠点了点头，夹了片牛舌蘸了蘸酱，语气随意道：“那我们周末去海边玩吧？感觉上次水公园没玩尽兴。” 毕竟梁屿川的假期只有一个月，所以她不能再等着梁屿川来发出邀约。 她必须抓住当下，主动出击，多制造独处机会。 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也更多地从梁屿川身上赚取价值。 不然谁知道一个月后会怎么样？ 他要是真的回了工作岗位，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梁屿川直接应下：“行啊，我都可以。” 夏眠又道：“还是你来做攻略。” 梁屿川勾了勾嘴角：“得令，保证让你满意。” “你最好说到做到。”说完，夏眠抬眸看向梁屿川。 这次，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了梁屿川的嘴唇。 梁屿川的长相是偏浓颜系的，他的面部折叠度很高，骨相优越，棱角分明，尤其是那上半张脸，深邃的眉眼和挺拔的鼻梁格外吸睛。 所以一眼看去，人们都会下意识把目光聚焦在梁屿川的眼睛上，从而忽略他的下半张脸。 夏眠也是一样。 她对梁屿川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眉眼和鼻梁，但现在，她发现梁屿川的嘴唇虽然有些薄，颜色也浅，看起来有些冷淡，但唇形很好看。 此时因为吃了东西沾了油的缘故，看起来比平时饱满一些，呈现出与冷硬五官不太相符的柔软，看着……应该很好亲的样子。 梁屿川正在烤肉，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夏眠的目光。 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夏眠已经又低下头吃了起来。 夏眠是非常纯粹的江南血统，口味也是地道江南人的口味，所以不怎么吃得来辣。 但烤肉不沾辣椒面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所以夏眠每一筷肉都沾了一点辣。 可就这么一点点，也很明显不是她能吃得来的辣度。 嘴唇肉眼可见的变肿不说，红霞也一路从脸颊晕到了眼角和脖子根，眼睛湿漉漉的，身上也汗津津的，整个人看着跟桑拿房里出来似的。 梁屿川多看了两眼，然后又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进肚里。 之前他还觉得剥洋葱似的相处挺不错，但现在又不禁想，这洋葱得剥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真的是…… 憋得整个人发慌。 第59章 影院情侣厅 吃到一半的时候，不少客人嚷嚷说热，但是空调实在制冷不够，于是老板把挂在墙上的电风扇全部打开了。 风吹在身上，瞬间舒服了一大截。 梁屿川也把袖子卷了起来，露出的胳膊肌肉结实，因为出汗的关系，看起来滑滑的，有些潮湿。 夏眠注意到坐在角落一桌的几个女人看了梁屿川好多次。 她想，如果她不在这儿，肯定会有女人过来跟梁屿川搭讪。 他不止在她的眼里有吸引力，在别人的眼里，也一样。 把嘴里的冷面咽下，夏眠道：“我吃饱了。” 梁屿川抬头：“这就吃饱了？牛肠还剩大半盘呢，不吃了？” 夏眠点点头：“吃不下了。” 夏眠经常这样，想吃的时候特别想吃，但真的端上来她又只吃两口就满足了，尤其还是牛肠那种非常油腻的东西，吃了两个她就不想再吃了。 于是夏眠巴巴地看着梁屿川：“你多吃点。” 梁屿川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他看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笑了声。 等到梁屿川把桌上的肉扫完，夏眠已经玩了一会儿手机了。 见梁屿川拿纸巾擦嘴，她出声道：“走吧，我们去隆成广场，你之前去那里看过电影吗？” 梁屿川摇摇头：“没，我不怎么看电影。” “哦。”夏眠点点头，“我也没去过，据说是新开的，设施应该不错。” 又道，“电影七点十五开始，我们到了那儿还可以买杯饮料。” 顺便…… 再买个口香糖。 - 新开的电影院内空间很大，冷气打得也非常足。 夏眠身上的汗已经全部消了下去，甚至还感到了一点点冷，但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又不冷了，反而有些热了起来。 嘴里蜜桃味的口香糖已经被嚼得失去了滋味，入座后，她把口香糖吐到包装袋里，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确认口腔里是干净且好闻的后，夏眠神情平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待电影开始。 倒是梁屿川有些不习惯了，他看看周围的人，又看看身下坐着的沙发椅，问夏眠：“这是VIP厅？” 夏眠“嗯”了声。 直到进入电影院，夏眠都没有跟梁屿川说明信息。 没有告诉他他们进的是情侣厅，也没有告诉他他们看的是什么片子。 因为她并不想给梁屿川太多信息，也不想让梁屿川有所准备，否则她怕影响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她更希望看到的，是梁屿川最真实的反应。 梁屿川此时已经伸长腿，躺在了沙发上：“舒服，我还是头一次在电影院里把腿伸直。这儿没有三张位置并在一起的？那要是一家三口来的话怎么坐？” 夏眠道：“网上选票能看座位分布，一家三口根本不会选这种厅。” 梁屿川点点头：“也是。” 见梁屿川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意图，只是把这儿当成一个单纯看电影的地方，夏眠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很快，厅里灯光全部暗掉，整个空间陷入纯黑。 接着，大银幕上亮起了光芒，优雅醇厚的女低音响起，随着字幕缓缓歌唱。 因为大环境的关系，新片并不多，所以不少电影院里都放起了老片。 这个片子就是一个老片子，拍摄于98年，是一个关于“深闺怨”的电影。 电影主要讲了一个养于深闺的女人，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嫁给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男人，做了男人的四姨太。 可自从嫁过来之后，男人就没有来过她这儿一次，因为她其实是家里送过来抵债的，根本不是男人真的想纳入房中的。 于是她又寂寞，又怨恨，觉得自己还没有绽放，就要凋零在这偌大空旷的宅院里。 就在这时，男人十九岁的侄子因为求学的关系，住到了男人的宅邸里，恰好，这个侄子住的院子离女人的院子不远。 于是偶尔的擦肩、对视，让这个寂寞女人的胸膛里燃起了火。 可她从未感受过被爱情滋润的感觉，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情，尤其对方还是男人的侄子，所以她大胆又畏缩，向往又胆怯。 除了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侄子外，什么也不敢做。 …… 看到这儿，夏眠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给赵媛点了个赞。 这个地方是赵媛推荐给她的。 她跟她说过，这家影院的情侣厅经常会放一些适合情侣看的电影，有点小刺激，但又不会太刺激，属于内容干净清水，但调调又暧昧无比的那种类型。 来之前，夏眠并不知道具体会放什么，但现在，她觉得这个电影放得非常好，非常合适。 她需要的正是这种欲遮还羞，偷偷摸摸的感觉。 契合眼下的情境，也契合她跟梁屿川之间隔了层窗户纸的状态。 此时，电影已经进行到了侄子的视角。 侄子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女人身形纤柔姣好，走起路来娉娉袅袅，显得勾魂夺魄。 她走到一泓温泉旁边，伸手解开领口的扣子。 丝绸质地的衣服滑落，如玉般的雪背瞬间映入了侄子的眼帘。 女人身上还留着一件蔽体的内衬，上面绣着大团大团的红色牡丹。 涂着丹蔻的手指伸到颈后，就要去解那系在一块的绳结，可手指刚落在绳结上，女人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她扭头看向侄子，柔情似水地呼唤着侄子的名字，叫他来给她解最后一件衣服。 梦在这儿戛然而止，只见侄子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是女人来给他送点心。 …… “什么送点心，我看这女人才是送上门的点心。” “就羊入虎口呗。” “怎么就那么耐不住寂寞？” “是个正常人都忍不了守活寡。” 悉悉索索的，厅里响起一点讨论的声音。 这些声音非常稀疏，零碎，更多的人还是沉默的。 垂着的手攥了攥，夏眠暗暗深吸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其他人在做什么，但猜一下就差不多能知道，毕竟来这儿的都是小情侣，又是在情侣影厅里，还能做些什么？ 牵手拥抱就不用说了。 夏眠心想，肯定也会有人接吻吧。 梁屿川会发现吗？ 总不会一点没发现吧。 这样的电影，还有这样的环境，他会…… 想些什么呢？ 第60章 “你会接吻吗？” 梁屿川虽然以前没进过什么情侣厅，但他也不是傻的。 在一群精英里都卓越无比的观察力在这种地方简直大材小用，进来没一会儿，他就觉出不对劲了。 就比如坐在他右边斜后方的一对，几乎是从灯光暗下的瞬间就开始接起了吻，而灯光没暗前，梁屿川就注意到那两人的头已经凑得很近，男人一直在摸女人的头发。 还有斜前方角落里的一对，他们那对的椅子在电影开始前就已经被摇到了最低处，对于那个位置，躺下后的角度只会更不利于观影，所以只能说明那对人根本不是为了看电影来的，而是为了摸黑做点什么。 除了这两对，梁屿川还注意到所有座位上的人都是一男一女的搭配。 就算他没注意到这些，他又不是没有眼睛，看不见电影，又不是没有耳朵，听不见接吻的声音。 梁屿川双手环胸，拧眉坐在位置上，觉得自己踏入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并且这个不得了的地方还是夏眠带他来的。 所以，夏眠知道这地方是这样的吗？ 梁屿川一时琢磨不清。 如果夏眠是故意带他来这儿的，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在暗示他，要他做点什么？又或者是在考验他，看看他会不会浑水摸鱼、趁机对她下手？ 如果夏眠不是故意带他来这儿的，那么接下来他该怎么做？就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现？可他又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现，这太假了。 思索间，梁屿川侧头看了夏眠一眼。 影厅里非常暗，只有荧幕有光。 浅浅的光晕落在夏眠脸上，梁屿川只能看见她大致的轮廓。 他目光微动，落在夏眠的唇上。 忽然记起，在进入影院之前，夏眠吃了个口香糖，并在电影开始前吐掉了。 所以，她是在为看电影时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准备。 那么，她为之提前做准备的“可能发生的事”，是什么？ 视线落在那抿起的唇缝上。 梁屿川呼吸重了一些。 是接吻吗？ …… 因为一直关注着梁屿川，所以在梁屿川转头看过来的刹那，夏眠就注意到了。 她仍然保持着看电影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坐在位置上，可心里，已经开始悄悄地燃起了火，骚动起来，就像电影里的四姨太那样。 夏眠细细地感受着梁屿川的视线，仔细地听着梁屿川的呼吸。 搭在扶手上的手悄悄攥起，呼吸也渐渐放轻。 她就像一只受了惊的鸟，绷起后背，等待着闯入森林的人的下一个举动，然后才好判断自己应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是飞走，还是停留，亦或是大胆地飞往来人的手背。 可是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对方的下一个举动。 甚至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消失了，来人似乎选择了克制，和撤退。 紧绷的身体渐渐松懈，但眉头却不由蹙了起来。 这么绅士吗？ 还是说就真的一点不为所动？ 梁屿川的反应有些出乎夏眠的意料，毕竟是在酒吧那儿跟她说出“请求被使用”这种话的人，所以夏眠一点也不信，梁屿川会完全没有反应。 难道是因为那次她教育他，不允许他不经过同意就碰她，所以他才这么忍着？ 夏眠眨了眨眼，在脑中飞速地思考着。 那这么说的话…… 接下来就只能靠她主动了。 就在两人沉默焦灼的时候，电影却越来越进入佳境。 四姨太和十九岁的年轻侄子终究还是滚到了一起，两人青涩且不知天高地厚，在偏僻孤寂的宅院角落里，肆无忌惮地品尝爱情的滋味。 即使有其他人在的场合，他们也总是眉目传情。 一边忌惮世俗，一边又想反抗世俗，在众目睽睽下偷偷摸摸地对视，挤眼睛，做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明白的小动作。 好像这样可以证明他们的爱情是多么坚贞，多么伟大。 因为他们是在封建礼教下谈自由的恋爱。 两人都觉得自己与周围的腐朽格格不入，并且沉溺于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于是一开始两人还有所忌惮，见面总会避开旁人，后来胆子就越来越大，他们不再满足于只在无人的角落，而是把场所换成了会有人经过的地方…… 终于，纸包不住火，两人的事情一朝被捅破！ 可即使到了这种水深火热的境地，两人仍是死不悔改，并坚称他们彼此之间是不被凡夫俗子所理解的真爱。 并排跪在堂下受审的时候，四姨太还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悄悄去抓侄子的手…… …… 梁屿川其实挺不耐烦看电影的，他本身对电影就不怎么感兴趣。 尤其是这种腻腻歪歪讲痴男怨女的电影，他是更加不爱看，因为他觉得这种片子看的费劲，有那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劲，还不如多看点书多学点功夫，做个有点用的人。 总而言之这种片子在他眼里一律划为无病呻-吟。 但既然是夏眠拉他来看的，那他也只好耐着性子看。 不过影片里的东西他看了也就那样，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心里也没什么波动，毕竟这到底还算是正儿八经的正经过审电影，虽然剧情尺度大了点，但画面是干干净净，出格的东西一点都没有，所以除了不耐烦外，梁屿川是真的毫无波动。 但对电影内容毫无波动，不代表对别的东西也毫无波动。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梁屿川只会对周遭的氛围、周围人在做的事情更加敏感，同时对夏眠的意图也是更加在意。 只是他实在拿捏不好夏眠到底想做什么，所以才干脆以不变应万变。 他想看看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的话，夏眠会不会做点什么。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他等到了。 就在电影里四姨太悄悄勾侄子手心的时候，梁屿川浑身一震。 ——因为夏眠忽然碰了碰他的手臂。 明明影院里开足了冷气，可夏眠碰上来的手指却是热的。 好像还出了汗，触在皮肤上有一丝丝湿润。 喉结滚动了一下，梁屿川侧过头，神情平静，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觉的样子。 他问夏眠：“怎么了？” 声音里是他自己也没发觉得滞涩暗哑。 这时夏眠也侧过了头，两人的目光在昏暗中相对。 拜极好的耳力，梁屿川听得出来，夏眠的呼吸有一些急促。 她似乎非常紧张。 “梁屿川。”夏眠轻声念他的名字。 呼吸变得更重了一些，梁屿川按捺道：“嗯？” 夏眠另一只手攥紧，腰背挺直，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看着梁屿川，用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道：“你会接吻吗？” 梁屿川耳根瞬间一麻：“什么？” “我说。”夏眠深呼吸了一下，“你会接吻吗？” 梁屿川感觉整个脊背都轰一下麻了起来。他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喉咙无比干涩：“你要试试吗？” 他的声音更沉，比平时更多了几分磁性。 气氛陷入安静，好一会后，梁屿川听见一声很轻的“嗯”。 接着，在黑暗中，夏眠清楚地对他说：“那就试试好了。” 第61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这句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沸腾起来。 梁屿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夏眠的手臂，把人拉向自己这边。 身体也是顺势倾了过去，不过呼吸之间，两人的脸几乎就要贴在一起。 梁屿川急促地呼吸着，只要他再往前倾一点点，两个人的嘴唇就会碰上。 他克制地没有立刻贴上去，而是哑着声道：“是在考验我的耐性，还是真的想跟我接吻？”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夏眠也不想玩什么你猜我猜了，梁屿川的呼吸就喷在她的唇上，是那么的热，还带着一点勾人的痒。 心跳轰隆隆的响，各种情绪在心头交织。 她强压下忐忑与不安，抿唇深呼吸了一下。 然后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她声音颤抖，却又直白地坦诚了自己的想法。 她说：“想跟你接吻。” 吻字还没说完，梁屿川的唇便在顷刻间压了下来。 唇瓣相贴的瞬间，夏眠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她眼睛瞪大，脊背僵硬，连呼吸都快忘记。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做过如此近距离的、超越安全线一大截的、亲密至极的举动。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又向往又恐慌，害臊又紧张。 浑身的鸡皮疙瘩在刹那间全都立了起来，手指和脚趾也都不由自主地绷紧，血液冲上大脑，心跳在耳边轰响。 夏眠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木头人，除了僵在原地任由梁屿川亲吻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她已经整个都呆住了。 “呼吸啊。” 耳边传来梁屿川含着笑意的声音。 夏眠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狠狠地深呼吸了几下。 “好了吗？缓过来了吗？”那个低沉磁性的嗓音又道。 夏眠浑身发麻，脑子里还有些白茫茫的，闻言下意识地应了声：“嗯。” 下一秒，火热而强势的吻便再一次地压了过来。 这次夏眠终于不再像刚才那么失态，她强忍住浑身的不自在，专心致志地感受着自己的初吻，感受着和梁屿川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不过…… 第一次接吻就法式热吻，是不是有点快？ 夏眠以为他们两个童子鸡，顶多就是碰一碰唇瓣，没想到梁屿川还挺敢，也挺会。 不对，敢倒是挺敢的，但不能说会。 夏眠很轻地蹙了下眉，感觉自己嘴巴有点疼。 梁屿川显然是全凭冲动在吻她，根本毫无技巧可言，完全不知道轻重。 只是多巴胺疯狂分泌，痛感被兴奋掩盖，所以接吻的过程仍是令人激动且畅快的。 夏眠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扫兴。 她微仰起头，配合着梁屿川的吻，一只手忍不住地去抓梁屿川的衣服，另一只手则抓在梁屿川捏自己下巴的那只手上。 胸腔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鼻腔里也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哼声。 夏眠整张脸都发起了热，颊边的红晕像绽放的玫瑰一般红。 一直过了许久，梁屿川才终于退开，只是手仍捏着夏眠的下巴。 他的声音更哑了，缺水一般的干涩：“第一次接吻吗？” 夏眠有些喘，好不容易呼吸缓和下来，她不甘示弱地看着梁屿川道：“你不也是第一次。” 虽然影院里非常暗，即使离得近了也不太看得清楚细节，可梁屿川只是伸出大拇指在夏眠的唇角抚了抚，就知道夏眠的嘴唇一定肿了。 也知道，她根本受不住刚才那样猛烈的吻。 梁屿川勾起唇角，心情无比上扬。 哪个男人不喜欢这种把喜欢的人吻到受不住的感觉？ 对视了一会后，梁屿川压着声又问：“就只想跟我接吻吗？” 虽然不知道夏眠为什么会忽然做出向他邀吻的举动，可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梁屿川多想，他只知道机会能抓就得赶紧抓住。 万一成了呢？ 万一就更进一步了呢？ 不过夏眠并没有让这个万一发生，她虽然平复了许多，但内心仍是澎湃的，这种陌生的强烈的情愫让她的身体和内心依旧无比亢奋。 她抿了下唇，也学着梁屿川的样子摸了摸梁屿川的嘴唇，是温热且湿濡的，很柔软，也很性感，确实跟想象中的一样，很好亲。 就是吻技太差了点。 于是夏眠“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梁屿川却以为夏眠只是害羞矜持，于是他亲了下贴在自己唇边的手指，又问：“真的只接吻吗？” 夏眠没有缩回手指，她像是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小朋友，眼里满是对新事物的好奇与热情。 但好奇归好奇，热情归热情，她还是得说，这个新事物的技巧很差，让她不想体验更多的新东西。 夏眠点点头，道：“嗯，真的只接吻。” 梁屿川愣了下，他看着夏眠紧紧盯着自己嘴唇的样子，明显是还没有满足，怎么可能真的只是接个吻就点到为止？ “为什么？” 梁屿川抓住了夏眠抚摸自己嘴唇的手，看着夏眠的眼睛道，“我们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夏眠收回了手，唇齿清晰道：“不要。” 梁屿川蹙起眉，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夏眠抬眼看着梁屿川，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也不想打击他的。 可他没有自知之明，非要问，那这可就怪不得她了。 于是夏眠看着梁屿川的眼睛，慢吞吞道：“我知道能做的事情有很多，但是……但是你的技术太差了，所以其他能做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第62章 没关系，技术是可以练的。 晴天霹雳！ 几乎是在夏眠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梁屿川就猛地凑近夏眠，借着微弱的光芒仔细打量夏眠的眼睛和神情。 夏眠见状下意识往后仰，但下巴被捏着，她动不了，只能任由梁屿川仔细观察。 夏眠当然知道这句话有多伤男人的自尊心，但这也没办法，因为她不能说谎，说谎的话只会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毕竟梁屿川的技术最后都是由她来承受。 所以，夏眠再次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语气认真而又诚恳地对梁屿川道：“你别看了，我没说谎，是真的很差。” 梁屿川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但他们靠得实在太近了，所以夏眠清楚地感觉到梁屿川倒吸了一口气。 于是夏眠赶紧又接着道：“但是技术这东西是可以练的。” “……是吗？” 夏眠耳朵动了动，她怎么感觉梁屿川的声音有点抖。 她道：“当然了，没有谁一上来就很会接吻的，那些很会的都是练出来的。” “我也不喜欢那些很有技巧、特别会接吻的，因为那说明他们都不干净了。” “你这样就很好，虽然技术差了点青涩了点，但证明你之前没有说谎，你确实是干净的。” “而且男人不自爱，就像烂菜叶，我这儿可不收从别的女人手里流入市场的烂菜叶。” “你也用不着灰心，技巧之所以称之为技巧，就说明是大家都能慢慢练出来的。” “所以你只要多练，技术肯定会变好的……” 夏眠越说越流利，越说越顺畅，如果赵媛在这儿，她一定会不停地拍手，夸赞夏眠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拿捏男人的话术。 果不其然，梁屿川显然也很吃棒子加甜枣的这套。 他深呼吸了一下，看着夏眠道：“那……那你觉得我刚刚哪里没做好？” 为了保障自己下次接吻的体验，夏眠认真地给梁屿川反馈道：“主要还是太用力了，而且你现在技术不好，所以我感觉还是先别上牙齿，会掌握不好分寸，说实话我感觉我的嘴唇可能已经被你咬破了。” 梁屿川又倒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他松开了捏着夏眠下巴的手。 夏眠想了想，温柔道：“这次没关系，但下次别这样了。” 梁屿川：“……嗯。” 梁屿川摸了摸鼻子，重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正，他垂着头沉默下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夏眠没有打扰，并在脑子里把自己说的话全部盘了一遍，确认自己说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接下来进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 电影里的剧情跌宕起伏，周围的其他观众也腻歪无比，只有夏眠和梁屿川所处的地带与厅里的氛围无比割裂，格格不入。 一直到电影结束，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走出影院，梁屿川才低咳了声，问夏眠：“要不要吃点什么夜宵？” 此时梁屿川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看不出一点异样。 夏眠摇摇头：“不用，晚上我一般都不吃东西。” “哦，那我们就直接回去？”梁屿川又问。 夏眠“嗯”了声：“回去吧。” 两人坐上电动车，原路返回。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宽敞的大马路褪去了白日里的熙攘拥挤，显得有些寂静冷清。 除了红灯，梁屿川几乎没刹过车，路上也没什么颠簸，于是回去的一路都安静而和谐，没有再发生什么尴尬的触碰和摩擦。 微风拂过脸颊，夏眠只感觉清凉和舒爽。 就在看到不远处的小区大门的时候，夏眠抬眸看着梁屿川的后脑勺问：“明天早上还来接我吗？” 梁屿川“嗯”了声。 夏眠没听清，又问了遍，直到梁屿川说“来”，她才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虽然确认了好几遍自己在影院里说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她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男人心，针尖细，尤其是质疑他们某方面的能力、技术之类的话，他们真的会非常非常在意。 到地点后，夏眠跳下车：“那明天见，晚安。” 梁屿川神色如常地点点头：“晚安，明天见。” 说完晚安后梁屿川没有走，而是和之前一样目送夏眠，一直到夏眠的背影彻底消失，才调转车把手…… ——往二世祖表弟的豪宅冲刺！ “你别睡，等我过来。” 挂断电话，脸上的镇定面具瞬间卸下，仗着晚上路上没人，梁屿川把电动车飚成了一道风，从夏眠的小区一路刮到二世祖表弟的家里。 这个点对于一帮二世祖来说，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章希乾作为标标准准的二世祖，这个点自然是沉浸在葡萄美酒夜光杯、泳池美人怀里睡的快乐Party中。 但自从接了自家表哥的一个电话，他立马火急火燎地把气氛正嗨Party叫停了。 “赶紧的，都给我把衣服穿穿好，别特么穿比基尼了，去找条布料多的裙子换上，我说你呢Abby。” “还有你，闻颂，让你的妞套件正经衣服，妈的情趣内衣算什么正经衣服？赶紧去换！” “还有桌上这些骰子筹码，赶紧的，收起来都收起来！” 一阵兵荒马乱鸡飞狗跳之后，梁屿川神色冰冷地出现在别墅门口。 他往后抬腿跨下小电驴，动作潇洒得仿佛下马一般。 章希乾笑着迎了上来：“哥，怎么这个点还过来，找弟弟有事儿？我们在打台球呢，你要不要来玩两把？” 梁屿川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夜里的冷意，他扫了眼站在台球桌周围的几人，接着目不斜视地往二楼方向走：“你跟我来，我有事跟你说。” 章希乾咽了咽口水，在脑子里疯狂思考自己最近做过的事情，他谨慎道：“是什么事啊？跟我有关系吗？我最近应该没惹什么事吧？” “当然跟你有关系。”梁屿川瞥了他一眼，“慌什么，我只是来找你拿点东西。” 章希乾稍稍松了口气，问：“什么东西？” 进入书房，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后，梁屿川看着章希乾的眼睛，严肃道：“把你的那些珍藏全部给我。” 第63章 “待会我们再接一次吻。” 另一边。 夏眠回到家后先洗了个澡，然后穿上睡裙，在化妆镜前坐下。 她倾身靠近镜子，借着灯光，仔细地去看自己的嘴唇。 有一点红，还有点肿。 靠近唇角的位置还有点痛，唔，果然有个小伤口。 夏眠看了一圈后，又吐出舌头，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 舌头看起来跟平时没有太大区别，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夏眠觉得舌尖的颜色要比平时更红一点。 “好野蛮……” 夏眠撇了撇嘴，轻声嘟囔。 谁家正常人接吻还上牙齿啊？ 看给她咬的。 把护肤做完，夏眠跳上沙发，拿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 橙黄色的灯光充满整个房间，房间里静谧又安全，可以毫无顾忌地泄露春思，而不怕被他人知晓。 夏眠抱着抱枕，垂着的一条腿晃呀晃的。 现在已经很晚了，可她一点也不想睡，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那个笨拙而热烈的吻。 指腹在唇上的小伤口处轻轻擦过，几次后，夏眠终归还是忍不住地给赵媛发去了消息。 【夏眠：媛媛，我跟他接吻了。】 发完，夏眠一把把手机按在怀里，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 和梁屿川接吻这件事让她感到兴奋。 和好朋友分享自己初吻送出去这件事也让夏眠感到兴奋。 她抱着手机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重新拿起手机，打开和赵媛的聊天框。 然而赵媛没有回复。 这个点，赵媛要么在忙，要么已经休息了。 夏眠有些遗憾，看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只能自己一个人消化了。 其实今天她本来是没有打算跟梁屿川接吻的。 她一开始的计划只是和他贴贴，就牵牵手、拥抱一下就好。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几乎是在烤肉店里盯着梁屿川嘴唇看的刹那，接吻的想法就在脑子里跳了出来。 并且刚跳出来，她就立刻决定要实施了。 夏眠也为自己这突兀又大胆的决定感到了惊讶。 但转念一想，她又很快就接受了。 因为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只是这些年的生活太平淡，也太循规蹈矩，再加上皮肤饥渴症的掣肘，所以才让她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一个想一出是一出、敢想敢做的狠人。 毕竟闪婚这种事她都做出来了，接个吻又算什么呢？ 再说当时影院里的气氛也到了，周围很多人都在接吻。 所以几乎可以说是天时利地人和，接吻这种事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 夏眠并不后悔。 反而接受度很高，并且有些心潮澎湃。 她觉得这是和皮肤饥渴症被满足的感觉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觉。 在接吻时她不会想安全感，也不会想自己的情绪是否得到安抚。 脑子里最多的，只有彼此。 感受最深的，除了那个吻，便是敲鼓般的心跳，还有成年男女之间意味难明的暧昧情愫。 让人眩晕，让人上瘾。 就是梁屿川的吻技着实差了点…… 不过这么一来，她反而更加期待周末的海边约会了。 因为今天她既然说了梁屿川吻技差，那下次见面的时候梁屿川的吻技总能有所提升了吧？ 见面那天可以再接个吻，跟今天的比较比较，看看他有没有进步，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夏眠抱着抱枕，弯起眼，心情很好地想道。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第二天，比较的机会就来了。 早上，夏眠和往常一样早起上班，她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梁屿川已经在花坛那儿坐着等了，并且手里还拿着本本子，专心致志地一边看手机，一边做记录。 发现她过来后，他收起本子，偏了偏头示意夏眠上车。 “早。”夏眠道。 梁屿川也道：“早。” 说着，他抬起手，把本子放进电动车篮子里的同时把豆浆和奶黄包拿出来递给夏眠。 夏眠接过，问：“你刚在写什么？” 梁屿川道：“一些工作上的东西。” 夏眠点点头，没多问，她坐上电动车后座，拿出一个包子啃了口，随后忽然皱了皱鼻子：“你一大早就抽烟？” 说完，她仔细去看梁屿川的脸，他的神态和往常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夏眠总感觉哪里不太一样，于是她又问：“你昨晚熬夜了？不会通宵了吧？” 梁屿川“嗯”了声，发动车子。 夏眠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剩下的放回袋子里，微蹙起眉，倾身问梁屿川：“为什么通宵？” 梁屿川没有回答，逆着风，他喊了声夏眠的名字。 “夏眠。” “嗯？” “待会我们再接一次吻。” 夏眠眨了眨眼：“哈？” 梁屿川声音大了点：“我说，待会我们再接一次吻。” 夏眠默了默，忽然明白过来梁屿川为什么通宵，为什么身上有烟味了。 甚至这个烟味已经是洗澡后依旧残留的了，因为夏眠注意到梁屿川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应该是早上才洗的澡。 都洗完澡了还被自己闻出了烟味，那他昨晚肯定抽了不少的烟。 吻技不行这件事对他打击居然这么大的吗？ 没有立刻得到答复的梁屿川又开口了，他道：“夏眠，我会把技术练好的，但你得陪我练。” “这个我找不了别人，我只能找你。” “你必须配合我，帮我。” 见夏眠不吭声，梁屿川一连说了好几句。 夏眠微歪着头，从后面去看梁屿川的侧脸，果然，眉头皱着，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见状，她“哦”了一声。 有一点不好意思，但大体上夏眠还是愿意的。 不过是接个吻而已，陪他练习也没什么问题。 “你答应了？”梁屿川的声音顺着风传来。 夏眠舔了下唇，语气平稳，声线平稳，意图让自己尽量显得矜持一些：“嗯，这个可以答应你。不过我要上班，待会接吻肯定是不行的，嘴唇会肿，被人看见不方便，还是晚上吧，你来接我下班，我们出去吃饭。” 梁屿川拧着眉，语气有些强势道：“不行，我等不及你下班。” “我观察过，你们医院里的人全都戴口罩，就算嘴唇肿也不会有人发现。” “待会我直接把车子开到地下室，我们就在那儿接吻，地方我也已经提前来看过来，有个被墙遮住的小角落，那边很安全，不会有人过去。就算万一有人过去我也可以完全遮住你，不会让你被人看到。” “你放心，我算好时间了，接个吻顶多耽误你五分钟，绝对不会让你迟到。” 梁屿川固执地、自顾自地说着。 一团火从昨晚烧到现在，烧得他心肝脾肺肾都在疼，要是不赶紧洗刷掉“吻技差”这个耻辱，他今天一天都会吃不下饭做不好事睡不着觉！ 第64章 几乎要溺毙在这个吻中 梁屿川昨天半夜就来医院摸好了底，所以今天轻车熟路地直接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在里面七绕八怪地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停下。 他停好车，站直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靠近夏眠：“准备好了吗？” 夏眠后退一步，扫视周围：“……你等等！” 梁屿川又前进一步，脸上写满了认真：“我们得抓紧时间。” “你别急啊！” 梁屿川直直看着夏眠的眼睛：“你放心，这次保证让你满意。” 夏眠看着梁屿川，感觉此时的他就像一条黏人的小狗，拼命地甩着尾巴，迫不及待地要向主人证明自己是一条非常厉害、非常有用的小狗。 夏眠安抚地说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们得先确认下周围的环境，夜里停车场的情况跟白天是不一样的，白天会有很多保安巡逻。” 把昨晚梁屿川夜探停车场这件值得吐槽的事情放到一边，就光说停车场的执勤保安，据夏眠所知，白天的数量是夜里的三到五倍。 夜里顶多也就两三个保安巡逻，但白天的地下停车场起码有十来个保安。 因为她们医院历史悠久，地下停车场是经过多次扩容的，又因为地下管道排布等客观因素，停车场的布局就比较复杂，经常有人在里面找不到车，所以医院就派了不少保安在里面巡逻。 刚说呢，夏眠余光就瞥见了一个骑着电动车的保安：“喏，你看，我说的吧，保安真的很——唔！” 话还没说完，眼前便陡然压下一片黑暗。 唇上一软，夏眠瞪起眼，闻到了一股薄荷味须后水的味道。 清清凉凉的，混着一丝淡淡的烟草香。 她下意识往后退，可身后只有一堵墙，于是她被顺势压到了墙上。 接着，下巴被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抬高。 从上而下的吻显得格外强势，充斥着满满的攻击性和占有欲。 和昨晚不同，今天的梁屿川完全没有一丝青涩，他熟练地吻着她的唇，动作娴熟无比，分寸也拿捏得非常恰当。 他依旧吻得很用力，但因为力度合适的关系，并没有再弄伤她。 轻微的痛意反而撩拨神经，让这个吻多了几分刺激。 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也不时地游移，在她耳后、下颚等敏感的皮肤上轻轻摩挲。 夏眠耳朵发烫，被触碰的地方像是有微小的电流经过，带起一阵麻痒。 她有些受不住地想要逃开，但身后是坚硬的墙壁，身前是牢牢紧贴的梁屿川，她被夹在中间，根本无法逃脱，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令人腿软的吻。 她有些茫然。 怎么才一晚上不见，梁屿川的吻技就提升了这么多？ 她艰难地思考着，脸颊也飘起红晕。 这时，梁屿川忽然抓住她的两只手，放到自己肩上，随后又往前迈了一步。 这下，他们贴得更紧，彻底搂在了一起。 夏日单薄的布料根本无法阻隔剧烈的心跳，和热烫的体温。 夏眠闭上眼，觉得自己几乎要溺毙在这铜墙铁壁般的拥抱和强势热烈的亲吻中。 夏眠最后是逃也似的跑进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间的。 梁屿川站在电梯间外得意地笑着，而她在电梯间里手忙脚乱地戴口罩。 电梯门关上前的一秒，夏眠没有忍住，狠狠地瞪了梁屿川一眼。 可她哪里知道，自己羞红了的脸，还有那水意盈盈的眸子，瞪起人来不但不吓人，反而要命的撩人。 - 【夏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媛：？】 【赵媛：啊啊啊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回我发你的信息？】 夏眠发完消息后手都是抖的，她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还把空调调低了两度，可即便如此，她脸上的热意还是消不下去。 不但消不下去，反而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夏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媛：？？？】 【赵媛：你是不是手机放兜里不小心解锁了？】 夏眠坐在位置上，又深呼吸了几下，才给赵媛发去消息。 【夏眠：没，我就是激动，但没空跟细你说了，所以就分享下心情，具体的等饭点你来我办公室找我吧。】 【赵媛：混账东西！！你跟谁学的一天到晚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激动归激动，该有的职业操守还是得有的。 见脸上的温度一时下不下去，夏眠直接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又在太阳穴上点了点提升醒脑的清凉油。 再吃一颗薄荷糖，瞬间整个大脑都冰冰凉凉，清醒了许多。 夏眠拍了拍脸，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停车场的那个吻，然后带好口罩，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出门查房。 一忙起来，时间久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中午，夏眠刚从患者那边检查完情况回来，就见赵媛已经单手托腮地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在她办公室里等了很久了。 夏眠放下资料，倒了两杯水，其中一杯递给赵媛，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媛道：“来了有十多分钟了。” 夏眠不禁问：“你们急诊这么闲？” 赵媛接过水杯喝了口：“闲什么闲？任何科室都不可能有我们的急诊科忙，不过再怎么忙，吃饭时间该有还是得有滴。喏，我给你带了饭，边吃边说吧，听完我就走。” “这么赶？” 赵媛叉着腰，笑的无奈：“说闲也是你说赶也是你，真难伺候。” 夏眠笑了笑，打开还热着的打包盒，是炒河粉，一看就是点的外卖。 她摘掉口罩，一边拆筷子的包装，一边状似不在意地道：“我又跟他接吻了。” “又？”赵媛瞬间抓住了关键字，说着朝夏眠俯身，仔细去看夏眠的嘴唇。 都用不着仔细看，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那明显的红肿。 “哟哟哟哟哟哟，今天？”赵媛一脸的调笑。 夏眠点点头。 “在哪儿？” 夏眠道：“地下停车场。” “哟哟哟哟哟哟哟哟还挺浪漫，什么时候？早上？除了接吻还干嘛了？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还有接吻是单纯的亲亲，还是成年人那种嗯？你懂的？” 第65章 “下次……别又失误了。” 夏眠被一连串的“哟”弄得耳根发烫，她深呼吸了一下，又点了点头，说：“成年人那种。” 见赵媛又作出“哟”的口型，夏眠赶紧道：“行了别哟了！” 赵媛双手环胸，啧啧道：“害羞了？还有你还没说呢，他动手动脚没？” 夏眠摇摇头：“就接吻。” “谁主动的？” “昨晚是我，今天是他。” “看来他吻技不错，不过上来吻技就这么好，那他之前肯定亲过不少人。” 夏眠赶紧道：“没，我们昨晚接吻的时候他吻技超烂的。” 所以那时她才有功夫想东想西。 今天在地下停车场，她脑袋晕晕乎乎的完全乱成了一锅粥，只会被动地配合、迎合，根本没有一丝空隙去想其他的。 甚至最后还是梁屿川卡着时间及时放开了她，否则她就要迟到了。 现在想起来，夏眠也还是感觉臊得慌。 除了被吻得腿软脚软忘却时间很丢人，梁屿川最后那个志满意得的笑也让她感觉很羞耻。 “啊？昨晚接吻吻技超烂，今天突然就醍醐灌顶吻技爆棚了？” 赵媛看着夏眠红红的脸，怀疑道，“他装的吧？想骗你让你以为他是纯情好男人？再说了他不是二十八了吗？这岁数他还没谈过恋爱接过吻？我不信。” 夏眠摸了摸脖子，道：“我昨晚说了他吻技差，然后他一晚上没睡，通宵了，一大早就来我小区接我。我还看到他拿了本笔记，不过没看到上面具体的内容，我猜他应该是研究了一晚上接吻技巧。之后就是他送我来医院，然后非要跟我在停车场再吻一次，证明自己的吻技。” 赵媛半信半疑：“真就一夜之间吻技突飞猛进了？” 夏眠点点头。 赵媛蹙起眉，想了想，道：“要么他是在骗你，昨晚是装的。要么他就是这方面的天才，一点就通。” 又道，“但是这东西也说不准，具体的还得你自己判断。不过对你来说也没差，反正你就是拿他当工具人罢了，他以前有没有经验也不重要，能让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夏眠点点头：“没错。” 赵媛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对了，你最近都没去猫咖了？” 夏眠点点头：“嗯，没去了。” 赵媛看着夏眠，冲她露出暧昧的笑：“不错，那再跟他更进一步的话，你的病是不是就有望痊愈了。” “说什么呢。”夏眠耳朵泛起红。 接着，又叹了口气，“哪是这么儿戏的。” 虽然与梁屿川亲密接触确实能够缓解她的皮肤饥渴症，但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夏眠很清楚，梁屿川是会离开的。 他会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会回自己的家，会继续过之前的人生。 他们不过是彼此的过客罢了。 如果不是当初那张冲动之下领的结婚证，他们就连眼前这一个月的交集都不会产生。 所以就这样一个随时会离开、随时有可能和她的人生失去关联的人，怎么可能给的了她足够的安全感，怎么可能填得满她内心的巨大空洞。 “不过——”夏眠冲赵媛笑了下，“现在这样也挺好了，就跟你说的，只要我觉得开心就好。至于能开心多久，谁知道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呗。” 赵媛给夏眠比了个大拇指：“心态真好。” 夏眠弯起眼：“那必须。” “不过有个事情我还是得问。” 夏眠夹了一筷牛河到嘴里，语气随意道：“什么问题啊？” 赵媛看着夏眠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步？” 夏眠顿了顿。 不等夏眠开口，赵媛又道：“别说你没考虑过这件事，就算之前没考虑，现在也得赶紧考虑起来了，毕竟你们周末还要一块去海边呢。” “去海边也不一定……” 夏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媛给打断了：“可别不一定了，你一开始可是梁屿川不约你你就窝在家不肯动的，结果现在连约会、接吻都是你主动的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又一个没忍住，又主动了呢？” 夏眠：“……” “而且你们是夫妻，不管做什么都顺理成章，合情合理，就算脑子里本来想着‘不行’，但气氛到了感觉到了，也很容易说服自己。” 说完，赵媛看了夏眠一眼，“你觉得呢？” 夏眠：“……已经有画面了。” 赵媛：“是你能做出来的事不？” 夏眠点点头。 还真的是。 就比如闪婚，就比如接吻，都是她一拍脑子就定下的，之前完全没有计划过。 所以她还真有可能像赵媛说的，气氛到了感觉到了，脑子一热，就真的跟梁屿川躺一块去了。 “我是不是很懂你。”赵媛又道。 夏眠再次点头。 赵媛：“所以，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夏眠咽下嘴里的食物，认真道：“懂了，不管会不会走到那一步，我都会好好准备的。” 赵媛这下终于满意了：“知道要准备什么不？” 夏眠道：“避孕药？” 赵媛看着夏眠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多说，晚点我把物品清单发你邮箱，你照着买一份吧。” “嗯嗯嗯。”夏眠点头如蒜，认真记下。 - 傍晚，夏眠依旧准时下班。 梁屿川抬着下巴，嘚嘚瑟瑟晃晃悠悠地骑着他那辆小电驴，支着两条大长腿在医院门口等夏眠。 夏眠一走过去，梁屿川就盯着她的口罩猛瞧，眼里满是笑意和得色：“戴了一整天口罩都没摘？” “不会吧，都一天了还没消肿呢？” “我也没那么用力吧？” 夏眠在他肩上用力拍了一把：“就你话多，开车。” 这人真是欠死了。 “得令！今晚想吃什么？”梁屿川笑眯眯的，完全看不出早上那满头阴云的模样。 夏眠道：“随便找家店点两个菜吃吧。” 于是梁屿川带她找了家干净的小馆子，熟门熟路地点了几个菜。 虽然这家店很小，还藏在一般人找不到的犄角旮旯里，但客人很多，几乎每一桌都坐满了，其中不少客人都上了年纪，看起来是这儿的老客了。 梁屿川道：“这家店开了快三十年了，小时候还是我爷爷带我来的。放心吃，这儿的东西都很干净，味道也很好。” 夏眠点点头。 这儿的菜完全符合江城人的口味，夏眠又是典型的江城胃，所以每一个菜她都很喜欢。 但因为心里有事，所以夏眠吃得就有些不专心。 梁屿川发现了，询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夏眠赶紧摇头：“没什么。” 梁屿川打量了她一下，道：“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夏眠咬了咬筷子：“我没什么话要说，我就是在想……” 梁屿川：“在想什么？” 她在想赵媛说的那番话。 当然，这肯定是不能跟梁屿川说的。 于是夏眠想了想，道：“我就是在想，你之前真的没有跟人接过吻吗？” 梁屿川道：“当然没有。” 夏眠：“那你吻技怎么这么好？” 听了这话，梁屿川脸上立马又冒出了得意的神情。 他放下筷子，低咳一声：“天赋异禀呗。” 夏眠：“可你昨晚表现很差。” 梁屿川脸上的得意淡了一丝：“……我那只是不小心失误而已。” “哦。”夏眠点点头，夹了一筷子包菜到嘴巴里。 她垂着眼，没看梁屿川，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只慢条斯理，又细嚼慢咽地吃着嘴里的菜。 直到把菜全部咽下，她才抬起眼，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慢悠悠又意有所指地看着梁屿川道—— “那你把能准备的都准备一下吧，下次……别又失误了。” 第66章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听完这话，梁屿川整个人都愣住了。 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似的，坐直身，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夏眠已经又重新低下了头：“你自己想去。” 梁屿川又问：“是我想的那意思吗？” 夏眠把嘴里的菜咽下，又舀了一勺鸡蛋羹。 她神情平静，没有看梁屿川：“我哪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对了，你做过那个手术没？” 梁屿川：“什么手术？” 夏眠道：“就割那个的手术，现在的孩子一般十几岁就都做了。” 梁屿川只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夏眠戳了戳碗里的米饭，语气随意地说道：“你别多想，只是因为我们医院推出了关于那个手术的活动，员工亲属能折上折，所以你要是去的话做下来差不多能打对折，很划算，而且能算业绩，所以我就顺嘴问一下。” 梁屿川：“手术还能讲价？打折？” 夏眠放下筷子，看着梁屿川道：“虽然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是是有的。每年快暑假的时候，我们医院就会推出这类跟学生相关的活动，不光这个手术能打折，还有近视矫正、牙齿涂氟之类的也有免费或者打折的活动。” 梁屿川：“……” 夏眠：“如果你有亲戚朋友需要的话也可以去，。” 梁屿川深吸了口气，双手环胸，他看着一本正经科普医院活动的夏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眠也看着梁屿川。 对视了好一会后，夏眠率先移开了目光，她低下头，跟没事人似的夹菜，嘴里还一边问：“所以你做过了吗？” 梁屿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夏眠，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没。” 夏眠：“哦，那你要不要去我们医院看一看？” 梁屿川打量着夏眠，道：“谁帮我看？你吗？” 夏眠抿了下唇：“你要是坚持的话，让我看也不是不行，但要是真的要做手术的话，还是得让我们医院男科的医生来做。” 夏眠虽然是主攻的心外科，但并不是对人体其他部位的器官就一点没有了解。 她在学校的时候是念的临床专业，到后期考研之后才开始专攻心外，再加上实习的时候她几乎把医院所有科室都轮了一遍，所以只要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一般的情况她都是能够进行诊断的。 但也就只能诊断，做手术还得专科的医生来做。 “哦——”梁屿川挑了下眉，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拖长音点了点头。 夏眠：“你‘哦’什么？” 梁屿川看着夏眠道：“我懂了。” 夏眠抬眸看他：“懂什么了？” 梁屿川勾起唇，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反正我懂了。” 又看向她，“夏眠。” 夏眠：“嗯？” 梁屿川看着夏眠的眼睛，语气认真地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 梁屿川是真的觉得自己懂了。 并且非常确信自己的理解是正确的。 所以送夏眠回家后，他就再次直奔二世祖表弟的家里。 这次他没提前打电话，所以一过来就给花天酒地玩得正嗨的几个人抓了个现行。 章希乾瑟瑟发抖，生怕梁屿川把他卡停了。 于是就跟个小哈巴狗似的讨好地围着梁屿川，一边找借口掩盖自己干的事情，一边又拼命使眼色让其他人赶紧带着证据走。 “我们就打打麻将喝喝酒，没干别的。” “那筹码只是手头正好没东西拿来记数，所以才用了一下。” “哥，我们就几万块玩着乐一乐的，没来大的，你可千万别误会。” 一边拼命解释，章希乾一边在心里哀嚎。 以前梁屿川都不怎么来他这儿的，虽然不久前来了那么一两次，但都提前打电话了，所以他就没太上心。 谁知道他老来老来啊！ 一边示弱，章希乾一边计划着换套房子。 这个地方已经暴露了，不安全了！ 梁屿川在沙发最中间坐下，思考了一瞬，对章希乾道：“你让他们都回来，我有事情要问。” 章希乾心里悚然一惊：“你要问他们什么？” 他那些狐朋狗友可是知道他老底的，万一梁屿川问点什么不该问的，他们又把他老底全供出来，那他可就要凉凉了。 梁屿川看着他：“你把他们叫回来，我就放你一马，不计较你这次在家里瞎搞，不叫回来的话……” 梁屿川顿了顿，“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听我的，把他们都叫回来。” 章希乾：“……我这就去！” 不出三分钟，之前在这玩得开心的几个年轻人就一字排开，站在了梁屿川跟前。 他们互相看看彼此，眼睛里都是同样的茫然和紧张。 梁屿川看着他们道：“别紧张，我找你们来也没什么事。” 章希乾：“……” 这么一说更紧张了好不好！！！ 梁屿川站起身，双手环胸，眼睛扫过眼前的众人，道：“我现在有个难题，需要集思广益一下。” 章希乾立马第一个出声应和：“哥你尽管说就是了，有什么难题我来想办法帮你解决！” 梁屿川点点头，缓缓道：“这个难题就是——如何给予女友一场完美低调且难忘的海边约会。”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除梁屿川外全愣住了。 这不小儿科嘛！ 然而没等他们七嘴八舌出谋划策，梁屿川又道，“你们先想着。” 接着他看向章希乾，“还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章希乾问：“什么事啊？” 梁屿川道：“去把你的那些珍藏打包一下，全部交给我。当然，以后会还你。” 章希乾瞬间惨叫出声：“哥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第67章 “一切都开心就好！” 就在别墅里灯火通明鸡飞狗跳的时候，城市另一边的夏眠也还没睡。 她躺在床上，一边敷面膜，一边给赵媛打电话，两人聊的，也同样是周末去海边约会的话题。 “我跟他约了周末去海边，也稍微暗示了一下下，然后他说他不会让我失望。”夏眠看着天花板，对电话那头的赵媛说道。 赵媛道：“那这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但是……”夏眠顿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踌躇了一会儿，对赵媛道，“我有点担心。” 赵媛：“担心什么？” 夏眠眨了眨眼，眼睫微垂：“担心自己是不是冲动了，担心自己冲动之后会后悔，还有我感觉遇上梁屿川之后，总是在做计划外的事情。” 拜成长环境所赐，夏眠从来没有叛逆的时候。 除了母亲去世前后的那段时间，其他时候她基本都是乖顺的，文静的，做事也是按部就班，做该做的事，做计划好的事，不会有任何的出格，也不会有什么变动。 但自从梁屿川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她一边蠢蠢欲动地向往着这些变化，一边又为这些改变而忙乱慌张。 明明白天还决定快乐就好，晚上又开始自我怀疑，怀疑快乐就好的心态是不是有些草率，是不是有些太过随便。 思想在保守与开放之间不停挣扎。 做出决定却又反反复复地思考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想到这儿，夏眠忍不住揉揉头发叹了口气：“媛媛，应付男人真的好难啊！我现在特别纠结，纠结跟梁屿川吃饭的时候是不是不该说那些话。” 赵媛问：“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夏眠道：“我要是吃饭的时候什么都不说，现在就不用想那么多。因为不说的话，到时候不管做什么都是顺其自然，随心而动。但现在说了吧，就感觉特别刻意，到时候不做点什么都不行了。” “而且我这么说之后，梁屿川肯定也会想很多。本来我们两个只是去海边约个会，牵牵手抱一下，现在搞得……” 夏眠咬了咬唇，声音低了一些，“我感觉不像约会，反而更像约炮了。” 赵媛：“……” 赵媛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宝贝，你真的有点想太多了，你完全没必要这么纠结啊。” 夏眠：“真的吗？” “是啊。”赵媛道，“你长嘴了吗？长了呀，你不愿意你可以拒绝啊。你长腿了吗？长了呀，实在不行你可以跑啊。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你愿意接受就接受，你不愿意接受就拒绝，照样可以随着你的心意来，照样可以让一切都顺其自然。” 夏眠仔细思考着赵媛的话，不禁道：“媛媛，你说得好有道理，你好会啊。” 赵媛笑了声：“哪是我会啊，是你真的太青涩了！” “总之呢，我还是那句话，快乐就好。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没必要太瞻前顾后。” “夏小眠，我说认真的，趁年轻，趁青涩，多享受这种热血上头说干做就做的人生体验吧。” “而且碰到一个有感觉的男人真的特别特别不容易。” “约个会都能辗转反侧纠结很久的经历也不是一直能有的，就像我，现在不管面对什么样的男人，我心都不带多跳一拍的，就一个大写的心如止水，特别无趣。” “所以啊，不要想太多，你就好好享受周末的约会吧，加油！” 夏眠揭下脸上的面膜，她盘腿坐在床上，认真对电话那头道：“媛媛，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说着，她弯起眉眼，抬手握拳，做了个打气的姿势，“一切都开心就好！” 赵媛：“对，开心就好！” - 忙碌的工作下，时间过得飞快。 这周末夏眠休的是周日。 周日这天的天气格外好，太阳很大，光线热烈但却不至于毒辣，是个非常适合出行的日子。 这次出行梁屿川并没有再骑小电驴过来，也没有再带夏眠坐地铁，而是开了一辆空间非常大的七座商务车，车顶上还有一个很大的车顶箱。 这一天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到底是非常特别的，即使两个人都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见面后还是不约而同地在视线上进行回避。 简单来说就是，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到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认识这么多时间下来，他们俩之间的相处还是头一次这么不自然，甚至比第一次见面的气氛还要僵硬、局促。 夏眠不停地悄声做深呼吸，脑子里也不停想着“快乐就好”。 梁屿川则把注意力全放在道路上，时不时地低咳一声。 车子开了十多分钟，梁屿川才终于开口打破了彼此之间沉闷的氛围。 “你今天……很漂亮。”梁屿川道。 夏眠不自然地捋了下耳边的头发：“你也很帅。” 夏眠今天穿的是一身非常平常的衣服，上身是一件白色衬衫，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头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简简单单，但看起来非常清爽干净，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大学生。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身正经保守的衣服里，是一套颜色非常鲜亮，设计也相当性感的橘红色比基尼。 在穿这身前夏眠也有过犹豫和纠结，但最后还是穿了出来。 一个是她自己想穿。 因为到了海边，所以身材好就想秀出来，就这么简单。 另一个是…… 她在暗自期待着一个可能的发生。 所以她既希望梁屿川是能挑起她心火的，能让她自愿且乐意和他达成那个可能的，同时，也希望自己对于梁屿川来说，是诱人的，可口的。 第68章 赧然 好在，今天的日子不止她一个人重视。 梁屿川显然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他难得换掉了他那千篇一律的黑T恤和黑长裤，穿了身非常适合沙滩的白色背心，和印着椰树的浅蓝色沙滩裤，背心外再披一件白衬衫，简洁随性，显得人活力满满，充满朝气。 但衣服下明显的胸肌线条，和露在衣外的结实胳膊，又彰显着他作为成熟男人的力量感，不自觉地向异性散发着魅力。 夏眠还注意到他喷了香水，闻起来清清凉凉的，但又不是薄荷的味道，更像是松柏的气息，淡淡的，很好闻。 眉毛似乎也修过了，那些杂乱多余的眉毛都没了，两道浓黑张扬的剑眉变得更加锋利，衬得鼻梁挺拔，整张脸也更加俊俏神气。 还有胡须也是，剃得干干净净。 夏眠对此非常满意。 想了想，她道：“你都带了些什么，怎么车后座和后备箱都满满当当的。” 梁屿川很快地冲她笑了下：“待会你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夏眠也不再多问。 等车子到达目的地，已经十点半多，此时沙滩边已经来了不少人，还有车子在陆陆续续地过来。 梁屿川找了个离沙滩近的地方停车，然后让夏眠在树荫底下等，自己则一趟趟地把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全部搬到沙滩上。 夏眠当然不会在一边干看着，她主动上前：“怎么这么多东西，我能帮什么忙吗？” 梁屿川把其中最大的一个包打开：“能啊，帮我一块儿搭帐篷。” “帐篷？”夏眠有些惊讶。 梁屿川点了点头：“嗯，有个帐篷比较方便。” 方便？ 方便什么？ 夏眠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偏处想了。 想完她才反应过来，心虚地眨眨眼，赶紧收敛心思，点头应下：“哦，好。” 梁屿川注意到了夏眠那一瞬神情的变化。 他看了她一眼，没吭声，但唇角向上扬了扬。 夏眠别开眼，低头去看包里的帐篷部件，不看他。 “我没搭过帐篷。”她说。 梁屿川道：“没事，我会，你听我的就好。” 梁屿川的动手能力极强，拿起金属杆看一眼就知道如何拼接，动作流畅又迅速，没一会两根超长的金属骨架就拼好了，再穿入帐篷布，轻轻松松，就把一顶灰色的帐篷撑了起来，最后再把四个角在地面钉紧，全程几乎没要夏眠动一下手。 帐篷搭完，他又从另一只包里拿出一条又厚又长的垫子，垫在帐篷里。 “进去坐一下试试。”他对夏眠道。 夏眠脱了鞋，刚踩上垫子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垫子只是看着厚，但其实里面充着水，走上去软绵绵的，非常清凉舒爽。 “你居然准备了这个？” 惊讶之后便是惊喜，在充斥着暑热的沙滩上，有这样一个遮阳的帐篷和冰凉的坐垫，简直不要太美好！ 看来梁屿川果然是有认真做功课的。 见夏眠喜欢，梁屿川脸上的笑容也更大：“我还带了烧烤架。” 夏眠眨眨眼：“还带了烧烤架？” 梁屿川笑着点头：“菜也带了，都串好了，随时可以烤。” 夏眠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相比梁屿川带的这些东西，她带的就太少了，而且基本是自己用的。 她也没想到梁屿川会准备这么多。 在她的计划里，根本没有沙滩帐篷BBQ这些东西。 有的只是停好车后就去换衣服、拿着泳圈浮板下海、找个人稍微少一点的浅滩、可以一起游泳也可以一起晒太阳，还有互相涂抹防晒霜之类，后面再发生一些自然的牵手贴贴之类…… 夏眠心下顿时有些赧然。 原来就她满脑子肢体接触啊。 第69章 穿这么多不热吗？ 这么一来，夏眠只好按捺住心里的浮躁，配合着梁屿川，跟他一块儿把烤炉的火点起来，再拿提前腌制好的肉菜放上去烤。 烤肉滋啦滋啦地冒着油，霸道又浓烈的香气在海滩上弥漫，路过的不少人都忍不住朝他们看了眼，还有人以为他们是来这儿摆摊卖烧烤的，过来问他们上面的肉和菜怎么卖。 梁屿川自然是一一回绝。 拒绝几次后，就没人过来问了，但走都走到这儿了，这些人里的一部分干脆就在附近安营扎寨，支沙滩椅的支沙滩椅，同样带烧烤架的就也来这旁边支个帐篷和烧烤架，毕竟出来玩嘛，人多更热闹，到时候还能互换食材，全当交个朋友。 于是不知不觉的，他们周围就聚过来不少人。 见此情景，夏眠不禁有些茫然。 周围人这么多，万一、她就是说万一！ 万一他们要在帐篷里发生点什么…… 那多尴尬啊！ 夏眠没有吭声，只悄悄扭头去看梁屿川，然而从梁屿川的表情来看，他一点不意外，甚至还主动和在他们旁边扎帐篷的一户人家挥了下手。 夏眠：“……” 夏眠的心情就是说，有一点点复杂。 可恶！居然真的就她一个人多想啊！ 在夏眠的想象里，今天的氛围应该是充满着暧昧气息的，风是热的，呼吸也是热的，耳边应该是她和梁屿川彼此试探、藏着羞意的声音。 但现在…… 风和呼吸间全是烤肉的香味。 耳边也全是热闹嘈杂的人声。 他们没有独处。 没有去海边散步，也没有去海里游泳，没有悄悄的肢体接触，也没有让心跳加速的甜蜜亲吻，反而置身无数视线之中。 不过也没事。 夏眠呼了下气，心说现在还早，没必要急于一时。 这么想着，夏眠放松了许多。 这时，梁屿川递来一串烤排骨，低声问她：“不去换身衣服吗？穿这么多不热？” 夏眠摇摇头：“不热。” 当然是假的，怎么可能不热？ 本来衬衫长裤的搭配在太阳底下勉强可以说还行，但现在又是头上悬着太阳，又是眼前燃着烤炉，热气腾腾的，光着膀子都热。 就比如梁屿川，他早把外套和背心脱了，此时赤着上身，宽肩窄腰一览无余，漂亮的肌肉上覆着一层汗水，跟涂了油似的亮。 相比之下，夏眠就裹得有些多了。 又是长袖衬衫，又是牛仔裤，在这样的环境下看着都觉得热。 可热归热，这衣服她还真不方便脱。 脱了，就只剩下几片遮蔽性一点也不强的布片了。 她想下海的时候再脱，不想现在就脱。 “真不热？” 夏眠再次摇了摇头：“不热。” 梁屿川挑了下眉，显然是不信的，因为夏眠额头和鼻尖都挂着明显的汗水，还有脖颈也是湿漉漉的，汗都在顺着皮肤往下滑。 最明显的是后背，衬衫都潮得直接贴在了背上，露出了里面内衣带子的形状。 等等。 梁屿川目光微动。 这背上这根橙色的带子…… 怎么这么细？ 第70章 “你是不是……在等我？” 梁屿川倒不是对女性内衣有什么研究，而是他见过夏眠穿比基尼，且对夏眠穿比基尼的样子印象深刻。 所以一看到这细细的带子，他就立刻想到了夏眠上回穿的粉色比基尼。 看样子，夏眠这次应该也是穿了比基尼过来。 梁屿川瞬间明白了夏眠为什么不肯脱衣服。 想了下，他道：“你进帐篷吧，我来烤就行，烤好我递给你。” 这样也好，夏眠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就在她转身要进帐篷的时候，梁屿川又压低声道：“你可以在帐篷里脱衣服，帐篷拉链可以拉上。” 周围都是人，夏眠没有多说，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就进了帐篷。 她把帐篷的拉链拉到一半，这样既能挡住外面的目光，也方便梁屿川给她递烧烤。 又因为帐篷里挂了风扇，还有小水床，所以一进去夏眠就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凉意，她舒服地呼了下气，坐在里面等梁屿川递烤串。 递一次两次，梁屿川没有多问。 递三四次，梁屿川就忍不住开口了。 “不把外衣脱了吗？不热吗？” 夏眠吃烤肉的动作一顿。 梁屿川看着夏眠鼻尖的汗水，又道：“帐篷的遮蔽性很好，不会有人看见的，你可以把外面的衣服先脱了，等没那么热了再穿上。待会给你送烧烤我不会直接拉帘子，我会先问你一声，所以你也不用怕我会看到。” 夏眠脱口而出：“我不怕你看。” 梁屿川闻言一怔，没有说话，直直看着夏眠。 夏眠别开头，嘴唇紧抿。 僵持了一会儿，梁屿川轻声问：“你是不是……在等我？” 梁屿川其实也纠结了好几天。 到底是没谈过恋爱，所以对夏眠说的一些话，他也不是特别有把握。 虽然上次他说“懂了”，但那也就嘴上一说，等真的跟夏眠出来了，他又迟疑了，一会儿担心自己唐突，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怂了。 所以别看他表面上风轻云淡准备十足似的，其实心里根本没有底。 不说多的，只说牵手拥抱这种最基础的，他都不敢对夏眠做，生怕夏眠不高兴。 他只能按捺着，等着夏眠发出指令。 只有夏眠给出信号了，他才敢试探地往前迈步。 这也是他从兄弟们那儿集思广益后得出的最稳妥的做法。 梁屿川看着夏眠，想了想，抬手指向她的衣服：“需要我帮忙吗？” 夏眠看着他，心跳得有些快：“帮什么忙？” 梁屿川说：“衣服。” 夏眠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不用，我要是觉得热了我自己会脱的。” 梁屿川摸摸鼻子，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他“哦”了声，道：“那我继续去给你烤吃的了。” 夏眠却在这时突然道：“我已经饱了。” 梁屿川刚要转过身的动作又顿住。 他重新面向夏眠，漆黑深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对方。 沉默了一会，他开口道：“我也吃饱了。” 夏眠的心猛地一跳，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 虽然又是水垫又是风扇，可她额头和背上的汗反而冒得更快了。 无声的暧昧和胶着感在帐篷里弥漫，外面嘈杂的人声在这一刻像是被静了音。 他们眼里仿佛只看得到彼此。 也只听得到彼此的声音。 这时，梁屿川再次开口，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夏眠点点头，强作镇定道：“当然可以。” 梁屿川又问：“进来之后可以牵你的手吗？” 夏眠暗自吸了口气：“可以。” 梁屿川看着她，紧接着问：“可以抱你吗？” 这次，夏眠没有立刻回答。 她看着梁屿川的眼睛，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可以。” 这下换梁屿川大喘气了。 虽然很想立刻马上钻进帐篷里，但他还是用强大的意志力压下了内心的冲动与渴望。 深呼吸了好几下，他才哑着声继续征求夏眠的意见，问：“那可以亲你吗？” “……嗯。” 梁屿川眉眼舒展，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那可以……” “你别问了！” 梁屿川立马收敛神情，适可而止：“好，我不问了。你等我一下，我把烤架上的东西处理好就来。很快。” - 中午时分，正值饭点，沙滩上的人都默契地朝着飘满肉香的地方靠了过来。 人变得更多了，挤挤挨挨的，其中有一对夫妻手里提着两条新鲜的、杀好的鱼，显然是刚在海里钓到的。 他们四处问带烧烤架的人能不能帮他们烤，他们出炭火钱，可问了两家都是不行，因为人家带的那点炭火自己都不够用，于是他们只好继续问下一家。 一转头，他们就注意到了一个明显用过、但此时已经不在用，且槽里还有不少木炭的烧烤架。 见状，妻子不禁问丈夫：“他们这是不是不用了？那我们能不能付点钱跟他们租着用一下？” 丈夫道：“问问呗，不过这人都去哪了？不怕烧烤架被人拿走吗？” 妻子望了眼，道：“估计太热躲帐篷里去了吧。” “行，那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问问。” “我去吧，你提着鱼呢，别给人帐篷弄脏了。” 说着，妻子就往灰色的、紧闭着的帐篷走去。 走近后，妻子露出笑脸，刚要出声询问，就听见了一声非常低的呢哝。 是女人的声音，像是在小声地抱怨什么。 妻子又不是没经过事，这声音一听她就立刻明白了，怕是小情侣在腻腻歪歪卿卿我我呢。 于是赶紧大步后退，跑到丈夫旁边，坚决不去煞风景。 丈夫茫然询问：“怎么了？” 妻子连连摆手：“走走走，里面的人忙着呢！” 第71章 “紧张了？想躲我？” 帐篷之外，烈日灼灼，人声鼎沸。 炙热的阳光一点也没有影响人们的心情，反而更多人来到了沙滩上，晒日光浴的晒日光浴，去海里游泳冲浪的去海里游泳冲浪。 无论是沙滩上还是浅海区，处处都是人，处处都充满着笑闹的人声。 而一布之隔的帐篷之内，同样气氛热烈。 即使挂着风扇，也依旧无法驱散那不住提升的热度，哗啦啦的扇叶旋转声也掩盖不了成年男女之间暧昧的气息和囫囵的呢喃。 帐篷的角落，是几件随意堆叠在一块的衣服。 那双被扔在一边的雪白短袜被深蓝色的软垫衬得格外吸睛，但比这雪白短袜还要更吸睛的，是女人那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细腻柔滑的无瑕肌肤。 夏眠此刻已经脱掉了外衣，身上就剩下了一身橘红色的比基尼。 她背身对着梁屿川，一只手捂着嘴巴，眉头也轻轻拧着，显然是不想再被梁屿川亲了。 只是她那红彤彤的脸蛋没什么说服力，叫人看不出她是真的不想被亲，还是只是被亲得害羞了而已。 “不行。” “我就不。” 低低的细语在狭小紧闭的空间内无比清晰，娇嗔的语气和小小的脾气把男人的心搔得更热更痒，仿佛只要能把人哄开心，让男人伏低做小也照样心甘情愿。 “为什么不行？你刚才不是说都可以吗？” “我哪有这么说？” “你有。” “我没有。” “你真的有。” “我真的没有。” 男人低笑了声：“耍赖是吧？” 女人哼哼了两声，侧过身背对着男人的同时还往边上挪了挪，像是要离男人远一点。 男人直接长臂一伸，就把闹别扭似的女人捞进了怀里。 女人甩了甩肩膀，见挣脱不开，便拧着秀气的眉毛低低骂道：“你离我远点，热死了，汗都沾我身上了。” “反正待会要去游泳。” 男人俯身，唇贴到女人的耳朵上。 呼吸喷洒，不知他说了什么，女人的耳朵瞬间更红了，手肘也狠狠地往后捶了一下。 男人早料到了她的举动，手掌随意一挡，又顺势包住女人的手肘，粗糙的指腹在细腻敏感的关节肌肤上细细摩挲。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男人按住挣扎的女人，手上一用力，就轻松把女人的手臂举了起来。 侧腰的肌肤露出，男人的目光在上面游移。 “上次划伤的地方好了没？” 只见露出的那块肌肤平整光滑，上次见到的四个针眼已经完全消失，划出的血痕也没了踪影，目光可及之处除了细腻还是细腻。 像浸在水里的嫩豆腐，水润润的，诱人抚触采撷，情不自禁地想要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 呼吸更沉了几分，帐篷里的温度也更高了。 男人的目光是那么的灼人，夏眠有些羞恼地想抽回手，可她哪里是男人的对手，除了把自己折腾的一身汗，丝毫没撼动那桎梏在自己手肘处的大手。 “别动。” “乖一点。” 乖什么乖啊！ 夏眠又羞又恼，恨不得给梁屿川头上蒙块布，让他哪儿也看不了。 “放开！”她又试图把手肘从男人的手里解脱出来。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男人倒吸了口气。 耳朵倏地一下变得更烫，夏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热得冒烟了。 她不再动，只咬着牙威胁：“再不放开你接下来什么都别想做！” 这威胁确实挺严重也挺管用，可这水汪汪的眼睛瞪起人来一点气势都没有，反而看得人心里的邪火燃得更旺。 梁屿川没放开她，哑着嗓子问：“放开了就能做了？” 夏眠蹙着眉：“你话好多，快点放开，我要出去！” “出去？去哪？外面人那么多你穿成这样怎么出去？” 外衣早就脱到了一边，夏眠浑身上下就剩下了一套橘红色的比基尼。 这样的打扮在偌大的海滩上并不显眼，毕竟这里穿比基尼的、光着膀子的多了去了，甚至还有些开放的外国人比基尼里内衬都不垫一个，要多放得开有多放得开。 跟这些人一比，夏眠的这身打扮也算不得特别暴露。 可偏偏她身材极好，皮肤又白得晃眼，哪个看见了不得把眼睛黏在她身上？ 尤其是男人，梁屿川不用想都知道这类人肯定看到夏眠的第一眼就立刻会冒出一堆的龌龊心思。 再加上她动不动就害羞的小胆子，梁屿川才不信她敢这个样子走出去，再说了，出去干嘛？ 于是他出声询问：“出去做什么？你要什么跟我说，我去。” “我把衣服披上不就好了，你去没用。”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了忙？” “我要出去冲一把，太热了，全是汗，手上也是，还有烧烤的油在上面，很脏。” 海边有不少开放的淋浴间，不能洗澡，因为周围没有任何的遮挡，主要是为了方便大家从海里上来后，可以及时地冲一下，把身上的盐水冲走。 “哪儿脏了？” 说着，梁屿川放开了夏眠的手肘，把她的手抓在手里仔细地看过来又看过去。 只见纤细柔软的手上除了汗水外干干净净，热乎乎的，捏在手里仿佛柔弱无骨。 梁屿川道：“哪儿脏了？我看干净得很。” 说着，又要去检查夏眠的另一只手。 夏眠缩着手不给看，梁屿川非要看，整个人压过去，笼罩在夏眠头顶，把夏眠缩着的手抓到眼前仔细检查。 检查完又在上面亲了口。 “哪里脏了？我看一点也不脏。” 看到梁屿川亲自己的手心，夏眠头皮都麻了，整个脑子一阵阵地发热：“你怎么亲的下去？脏死了！” “为什么亲不下去？到底哪儿脏了？” “你不觉得我手上有股烧烤味吗？还有你喜欢蒸桑拿你就在这儿蒸着好了，我反正受不了这一身的汗，我要去冲一把。你松开我。” 看着夏眠那羞红的脸，梁屿川哪能不明白夏眠的意思？ 他嘴角咧开，笑得得意，更加亲昵地把夏眠的手抓在手心里揉捏。 “紧张了？想躲我？” “谁紧张了？我才没有，我也没躲你，我就是想去冲一下而已。” 梁屿川俯身，唇贴上夏眠通红发热的耳朵，呼吸急促又沙哑，低音炮般的低沉嗓音里满是笑意。 “别骗人了。” “明明是你喊我进帐篷的，现在又要跑。” “夏眠，你是胆小鬼吗？” 第72章 “你不下指令，我哪敢动你。” 夏眠的心脏怦怦狂跳，身上不停地出着汗。 她咬着牙，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声“胆小鬼”弄疯了。 “你才是胆小鬼！而且还是个色鬼！”她出声反驳，同时又生出一点隐秘的心虚。 梁屿川不认，好整以暇地继续把玩着夏眠的手：“我哪儿色了？摸又不给摸，碰又不让碰，总不能捏一下手就说我色吧？” 夏眠睁大眼：“你哪里只捏一下手了？” “那你说我还捏你哪儿了？手肘？”梁屿川挑眉，“不会真的捏一下手肘也算吧？” 夏眠别过脸，声音低低的：“你看了。” 梁屿川问：“我看了什么？” 夏眠说：“哪儿都看了。” 话音刚落，背后的绳结就被扯了两下。 “这儿还没看。” 胯旁的细绳也被扯了扯。 “这儿也没看。” 夏眠：“……” 梁屿川看着夏眠的眼睛，目光沉沉：“照你的说法，是你把我看光了才对，我上衣可早就脱了。” 夏眠：“……” 见夏眠不吭声，梁屿川又问：“好看吗？” 夏眠觉得自己快要冒烟了。 她又开始觉得自己不是梁屿川的对手了。 因为她经不住他的吻，也经不住他的调情。 只用几句话，梁屿川就可以把她说得面红耳赤，心跳失常。 夏眠闭了闭眼，又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毫无作用。 她的心仍怦怦狂跳，手心里的汗也变得更多。 夏眠又睁开眼，看向梁屿川。 目光相对，她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不光被梁屿川的身体笼罩，也被他的气息彻底地包裹，染透。 否则怎么鼻尖全都是那让人心慌意乱的他的味道？ 明明她也喷了香水。 明明她的香水留香效果那么好。 可她一点也闻不到。 明明一切都在照着她的计划走，明明都是她主动，是她主动地邀请梁屿川来海边，也是她发出暗示，允许梁屿川进帐篷。 可是为什么？ 引导这一切的人变成了梁屿川，而不是她。 “夏眠。”梁屿川看着她，忽然喊她的名字。 夏眠：“嗯？” 有些粗糙的手指碰了碰她的嘴唇。 “别咬。” 夏眠松开唇肉，改成抿唇。 梁屿川看着她，笑了下：“紧张？害怕？” 都快在他怀里缩成一团了。 “怕什么，我又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你不下指令，我哪敢动你。” 说着，梁屿川跟安抚小动物似的挠了挠夏眠的下巴：“明明我吃亏更多，怎么你还怕上了？我有这么可怕吗？” 夏眠仍缩着不吭声。 她也说不清这种害怕到底是来自梁屿川，还是来自对接下来可能的事情的未知。 明明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甚至她还提前把周边的酒店查了一遍，并且从其中选出了心仪且安全的一家，想着只要今天一切顺利，就转移地点，去那家她提前看好的酒店。 可真的快要到这一步，她却又退缩了。 心脏从一开始就在狂跳，汗也是一层层不停地出着。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跟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不堪。 第73章 “你怎么这么懂折磨人？” 忽然，一只宽大的手掌在她的额头上拂过，接着又替她把贴在鬓角的湿发捋到耳后。 梁屿川深深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懂折磨人？” 夏眠瞪他一眼。 到底谁折磨谁啊？ 梁屿川说完翻了个身，平躺到她旁边，没有再贴着她。 “这样好一点没？”梁屿川说。 夏眠嗯了声。 火炉一般散发着热量的身躯从上方挪到了旁边，虽然还是很热，但比刚才好了很多。 她长长地深呼吸了一下，试图缓和胸腔里过快的心跳。 就这样，两人都没有作声，帐篷里渐渐安静下来。 头顶的风扇重新施展威力，驱散了一些氤氲盘旋的空气。 发烫的皮肤终于有了降温的迹象，汗水也不像之前冒得那么多了。 绷紧的后背慢慢放松，夏眠眨了眨眼，终于松了点气，感觉可以重新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然而她刚要思考，就听见了梁屿川的声音。 “夏眠。” 他又喊了她的名字。 夏眠心里一动。 她没有看梁屿川，只是“嗯”了声当做回应。 梁屿川道：“我包里带了耳机，你戴上听会歌吧。” 夏眠道：“我还好，不用听歌。” “我不好。” 夏眠愣了下：“嗯？” “我很难受。” 夏眠眉心一蹙，医生的本能战胜羞耻，她当即要坐起来给梁屿川检查身体。 然而她刚动了一下，梁屿川就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 夏眠道：“你哪里难受？我给你看一下。” “你看不了，你还是听歌吧。” 夏眠顿时有种专业受到挑衅的不爽，挣扎着要坐起来，然而不知道梁屿川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一只手也能给她按住，让她怎么也起不来。 夏眠只好扭头去看他：“你哪里不舒服？” 她一眼就注意到梁屿川额头上出了很多汗，呼吸也有点急促。 “胸闷吗？头晕不晕？想不想吐？”她试图掰开梁屿川的手，同时发出一连串的询问。 梁屿川直接笑了出来，坐起身迅速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一个头戴式耳机，不等夏眠反应过来，就把耳机扣在了夏眠头上。 夏眠抗拒：“你干嘛？！” “你先听歌，待会我叫你。” 说完，梁屿川抓着夏眠的肩膀让她背过身躺着，然后手在耳机的按钮上飞快地按了一下。 劲爆的电子音乐顿时充满耳膜，生生把所有的暧昧羞赧驱散。 夏眠被超大声的音乐吵得整个脑子都震荡了一下，等梁屿川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一松开，她就立刻坐起身摘掉耳机，转头对着梁屿川就要开骂。 “你到底在搞什么——” 剩下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夏眠看着梁屿川手里多出来的三个风扇，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她抬眸，对上梁屿川的眼睛。 梁屿川冲她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对她做口型：“转过去，别看我。” 夏眠：“……” 梁屿川：“快点。” 夏眠眨巴了一下眼睛。 五秒后，她转身重新躺下，把吵死人的耳机戴回了头上。 第74章 你想去酒店吗？ 夏眠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忍耐。 耳机里放着梦龙乐队热血爆棚的摇滚乐，充满力量感和穿透力的嗓音直击脑海，让肾上腺素都忍不住跟着飙升。 身体里仿佛有沸腾的血液在乱窜，对着梁屿川的后背也像是有火在烤。 是不是男人都这样，跟个火炉似的？ 夏眠往角落挪了挪，试图离梁屿川远一点。 然而毫无作用，角落里也依旧没能让她凉快上一点点。 她只好呼了下气，按捺住心里的焦躁，随后看向一个角落，发起了呆。 思绪不停地乱飘，一会儿想想梁屿川，一会儿想想医院里的病人的情况，接着又开始想赵媛说的那些话，回想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 这么一来，不但没能让心里的燥意减少，她反而觉得更热了。 汗水不停涔出，夏眠闭上眼，无奈地做起了深呼吸，同时在心里开始默念《清心咒》。 《清心咒》是她还没适应医院里的残酷现实的时候学会的，那时她总失眠，总是做手术失败还有病人家属哭天喊地的梦。 为了帮她调整心态，赵媛就给她找来了一本《清心咒》。 不知道是《清心咒》真的发挥了作用，还是她见惯生离死别的场景后麻木了，后来她确实内心平静了许多，晚上也不再失眠多梦。 至今夏眠已经有两年多没有念过《清心咒》了，内容也有些记不清，但想出开头后，后面的内容瞬间变得清晰顺畅起来。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后背忽然一凉，好像是梁屿川坐了起来。 夏眠眉头一跳，没动，继续在心里念着。 “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他现在在干什么？ 就用风扇狂吹自己吗？ “长养万物，长养万物……” 长养万物后面是什么来着？ 梁屿川又到底在干什么？ “长养万物……哎呀！” 夏眠睁开眼，大大地叹了口气。 这个《清心咒》她是彻底背不下去了。 夏眠已经完全无心去听耳机里的歌声，除了吵闹外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并且因为看不见又听不着的关系，她的其他感官反而愈加敏感起来。 比如她能敏锐地感觉出梁屿川好像刚刚坐了起来，之后又重新躺下，躺了没一会又坐了起来。 同时，她还能感觉到自身越来越躁动的心跳，以及重新飙升的体温。 夏眠舔了舔干涩的唇。 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手指不由自主地抠着床面，夏眠垂着眼想，梁屿川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呢？ 此时，梁屿川就坐在夏眠的旁边。 他两只手拿着三个手持小电风扇，对着自己不停地狂吹。 吹了差不多有十几二十分钟，他才觉得心里的熊熊火焰终于平息了下来。 他现在有点想抽烟。 但是夏眠还在旁边。 梁屿川忍下抽烟的念头，侧头朝一直安安静静躺在旁边的夏眠看了过去。 雪白的背部映入眼帘，橘红色的细带显得格外扎眼。 夏眠蜷着身子一动不动，呼吸平稳，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看着小妻子一点不设防的可口模样，梁屿川的呼吸又有些重了起来，他赶忙别开头，用深呼吸缓和内心的躁动。 觉得差不多了，他又重新躺下，双手交叠着垫在脑后。 梁屿川低叹一声，还挺享受这样的平静。 他喜欢这种外面熙熙攘攘，而他和他的小妻子在一起，不被打扰地、宁静平和地享受着二人时光的感觉。 即使就这么躺着什么都不做，感觉也很不错。 当然，要是能做点什么的话，那就更好了。 不过耳机不能戴太久，想了想，梁屿川还是坐起身伸出手，在夏眠戴着的耳机按钮上按了下。 音乐停止，梁屿川道：“夏眠？” 夏眠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真睡着了？ 听这么吵的歌还能睡着？ 梁屿川朝夏眠的方向靠了靠，接着探身去看夏眠的脸。 就在这时，夏眠忽然出声：“梁屿川。” 梁屿川怔了下，回道：“我在，怎么了？” “你……” 刚吐出一个字，夏眠又不吭声了，抿着唇，像是陷入了纠结。 梁屿川俯下身，侧耳去听。 看着梁屿川凑过来的耳朵，还有那覆着汗水的下巴，夏眠按捺着狂跳的心脏，小声道：“梁屿川，你想……去酒店吗？” 话音落下，梁屿川像是愣住了似的沉默了几秒。 反应过来后，他转头看向夏眠，一抬眸便撞入一双因为羞臊而湿漉泛红的眼睛。 那双眼睛圆圆的，很可爱。 此时泛着水色和薄薄的粉，又增添了几分动人。 梁屿川克制地放轻呼吸，认真地看着那双眼睛：“你说什么？” 夏眠却在这时别开了头，摘掉耳机，有些别扭道：“没听见就算了。” “我听见了。”梁屿川当即道，“就是想再确认一遍，你是认真的？” 夏眠仍不看他，只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嘴角上扬，梁屿川道：“当然想，很想，非常想。” 夏眠恨不得捂住耳朵。 心说能不能矜持一点，说一个想字不就可以了，谁稀罕听这么多修饰词啊！ 可心跳却又非常诚实地又跳得快了一点，嘴角也有些止不住地想要上扬。 夏眠强行忍住，故作镇定道：“我已经选好酒店了，收拾好东西我们就直接过去吧。” 第75章 贴贴 很快，两人便开车来到了夏眠订的五星级酒店。 因为是本地人，幼儿园到研究生又都是在本地院校念的，甚至工作也在本地，所以除了旅游外，夏眠并没有多少住酒店的经历。 这次她也是下血本了，咬牙定了四千多块钱一晚的酒店，换作以往，她是绝对舍不得的。 也是这次，她才知道原来酒店的镜子是可以加热的。 落地窗贴着防窥膜，无论怎么耳鬓厮磨也不用担心被外面的人看到，反而还可以将半个江城的美景都收入眼中。 还有地毯是每天都会更换清洗和消毒的，床顶的镜子是每天都会擦的，每一张桌子椅子都是有分量的，不用担心会弄坏的。 还有隔音效果也是绝佳的，声音再大也不用担心被其他人听见。 夏眠头一次这么仔细地“探索”和“感受”一间屋子的每一处。 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她和梁屿川几乎快把房间的整个布局和细节都铭记于心了。 …… 天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地亮起。 夏眠微阖眼帘，像一条缺水的鱼一样瘫软虚弱地躺在大床上，一只手挡着脸，另一只手没什么力气地抓在枕头的一个角上。 梁屿川靠在床沿处，正用毛巾给她擦拭脚上的水渍。 擦好后，梁屿川把毛巾扔到一边，给夏眠盖上被子，同时俯身凑到夏眠耳边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夏眠把自己整个埋进柔软的被子里，闭着眼小声道：“不吃，我现在只想睡觉。” 她真的累极了，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除了睡觉外，她什么也不想做。 即使有很多的想法，很多的感触，她也懒得想懒得说了，因为她已经累的脑子都转不动了，更别提组织语言。 她现在就只想睡觉，总结感慨之类的，都明。 “这么困？” 梁屿川坐到夏眠旁边，把被子拉到了夏眠的下巴处：“别把鼻子蒙着，容易窒息。” 夏眠闭着眼唔了声，没有动，显然是困得不行。 梁屿川垂眸看着夏眠，又伸手把沾在她脸上的一捋黑发拨到了耳后。 房间里的灯光是浅橘色的，落在夏眠脸上，衬得她整个人更加柔和乖巧，尤其是那红扑扑的脸颊，一看就非常柔软的样子。 梁屿川忍不住用手指轻戳了戳，果然又软又有弹性。 接着，手指上移，轻轻地碰了碰眼皮和睫毛，再顺着秀气笔挺的鼻梁往下，落在饱满红肿的水润嘴唇上。 夏眠哼哼了一声，把嘴巴缩进了被子里，不给梁屿川碰。 梁屿川弯了弯眼眸，没有说什么，收回了手指。 “睡吧。” 他的神情和语气是自己也想不到的温柔和宠溺。 说完，梁屿川把房里的大灯关上，只留了墙角的几盏小夜灯。 借着暗淡的光线，他把凌乱的房间稍稍收拾了一下，接着打开换气扇，把一屋子的旖旎气息置换出去，弄完后，他给前台打了个电话，点了两份牛肉面。 点完单他看了眼时间，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时间七点多，再过十五分钟就要八点了。 显然，今晚他和夏眠都不会回去了。 他倒是不要紧，就是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夏眠跟医院请个假。 她这个样子，明天是绝对不可能上得了班的。 绝对上不了，他很确定。 想到这，梁屿川抬手摸摸鼻子，神情里是难掩的愉悦和得意。 他不禁想，夏眠的身体素质还是太差了，看来以后还是得找机会多带她锻炼锻炼才行，否则之后相处的时间还这么多，她怎么吃得消？ 只要一想到以后，梁屿川唇角就忍不住地上扬。 他想，最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那么彻底交心应该也不会远了。 交心不远，那么婚礼和孩子是不是也不远了？ “嗡——” 手机倏地震动起来，是前台发来短信，让他去房门外取餐。 梁屿川从美好的幻想中回过神，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从自动机器人的架子上取走牛肉面。 回到屋子里，他把牛肉面放到桌上，然后再次走到床边。 手在鼓起的被子上拍了拍，梁屿川低声道：“夏眠，夏眠，我点了牛肉面，你起来吃点再睡。” 夏眠又是哼哼了两声，眼睛都没睁一下。 梁屿川再喊，她就翻个身背对他。 见状，梁屿川也不继续打扰她睡觉了。 反正这个酒店24小时随时可以点餐，等夏眠什么时候想吃了再点就好。 于是他坐在角落，一个人把两份面全部吃完了。 吃完后，刷牙洗漱。 洗漱完他一把扯下腰间围着的浴巾，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夏眠已经睡熟，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梁屿川贴了过去，他手上脚长，直接把人里揽在了怀里。 感受着怀里人细腻的肌肤和温暖的体温，梁屿川不由自主地把鼻子埋进夏眠的肩窝，像一只大型犬一样亲昵地磨蹭和嗅闻。 他很喜欢夏眠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是有些清雅的花香，不甜不腻，很好闻。 夏眠皱皱眉，发出一声呢哝。 梁屿川顿了顿，安静下来。 他把手搭在夏眠腰间，闭上眼，试图和夏眠一起入睡。 可那幽幽的体香在鼻尖挥之不去，胸腔里还没完全平复的躁动感又蠢蠢欲动起来。 梁屿川没有管，继续闭着眼，匀速地深呼吸。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他无奈地睁开眼，掀被子下床，趿拉着拖鞋往卫生间走去。 等他再回来，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但这次夏眠没有温顺地让他抱。 因为冲了冷水澡的关系，梁屿川身上凉嗖嗖的，所以他一贴过去，夏眠就往床边躲。 梁屿川只好等身上没那么凉了，再去跟夏眠贴着睡。 黑暗中，两颗心脏此起彼伏地跳动。 被子里，是交缠的十指，和紧密的拥抱。 这一觉，梁屿川睡得极好。 第二天六点，他准时睁开了眼睛。 怀里的人还在睡，梁屿川也眷恋于这样温暖的被窝和妻子的体温，所以并不打算起床，而是想陪着夏眠再睡一会儿。 可过了没一会，他就睁开眼，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夏眠的呼吸…… 怎么这么急促？ 第76章 发烧 夏眠发烧了。 意识到这个情况，梁屿川顿时坐了起来，打开灯，仔细去看怀里小妻子的脸。 只见夏眠满脸通红，嘴唇却是不正常的白，看起来非常干燥，呼吸也是呼哧呼哧的，听着非常急促。 梁屿川喊了两声夏眠，然而对方紧闭着眼，一点也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于是他不再磨叽，去装有烘干装置的衣柜里把干净衣服拿出来，套好后就抱起夏眠赶往医院。 他下意识地把车往夏眠工作的江城一院开，但开了没几分钟就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调转车头，开往三院。 此时医院还没正常上班，梁屿川找到值班医生，很快就给夏眠挂起了水。 夏眠是着凉了，外加一点脱水。 现在虽然已经入夏，但昼夜温差很大，他们白天在沙滩上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没彻底缓好就又去酒店的空调房里一通折腾，所以自然而然的，夏眠身体透支，着凉虚脱了。 而他完全是因为身体素质好，所以才一点没有受影响。 梁屿川还是头一次见夏眠这么虚弱无力的样子，好在挂水见效很快，挂完一瓶，夏眠的情况就稳定了下来，不再呼哧呼哧地喘气，额头上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只是脸颊还有些潮红，嘴唇也仍苍白起皮。 见状，梁屿川去倒了杯水，又问值班护士要了棉签，沾上水后轻轻擦拭夏眠的嘴唇。 死皮一碰到水便软化开来，夏眠的嘴唇又恢复了些许红润。 擦完，梁屿川把棉签和水放到一边，就要去拿毛巾给夏眠擦汗，可这时，手机突兀地嗡嗡震动了起来。 梁屿川摸了下口袋，并不是他的手机在震。 他又看向被他顺手带来的包包，打开一看，果然是夏眠的手机响了。 赵媛？ 梁屿川看着屏幕，是夏眠的朋友吗？ 见夏眠仍沉沉睡着，梁屿川选择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说“喂”，便被对面一连串的问话给弄得懵了一下。 “额。” 他才出了下声，对面的话音就立刻戛然而止，两秒后，对面用试探的语气问道：“梁屿川？” 梁屿川挑了下眉：“你知道我？” “我当然知道，我们还见过呢。行了，你把电话给夏眠吧，我有话跟她说。” “我们见过？” “对啊，在夏眠办公室里。夏眠呢？” 梁屿川道：“她还在睡。” “……”对面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这时梁屿川也想起来了，这个赵媛应该就是他去医院做体检那天，在夏眠办公室碰到的人，并且他还想起更早的一次，是他在医院对面吃早饭的时候，那时也是她们两个在一块。 既然这样，那对方应该是夏眠关系很好的朋友。 于是梁屿川想了想，道：“我们在医院，她着凉了，在挂水。” “着凉？真的假的啊？” 这语气…… 梁屿川很快地蹙了下眉，他怎么感觉这个赵媛好像知道不少事情的样子。 对面又道：“在我们医院吗？我马上过来。” 梁屿川道：“不是，在三院。” “行，我正好下班了，半小时到，对了，她请假没？” 梁屿川：“没。” “我就知道。” 说完，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梁屿川盯着手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感觉没错，这个赵媛肯定知道很多东西。 等赵媛到了后，梁屿川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毕竟谁会上来就去翻发烧的人的领子啊？！ 果然，互联网诚不欺他。 女生真的很喜欢把跟对象相处的细节都跟闺蜜分享。 梁屿川摸摸鼻子，莫名有种拱人小白菜被抓包的心虚。 把夏眠衣领重新合好，赵媛转头问梁屿川：“医生就说了着凉脱水？” 梁屿川点点头：“嗯。” 赵媛：“你有没有跟医生说你们做了什么？” 梁屿川：“我跟医生说我们昨天去了沙滩，之后又去了酒店。” “哦。”赵媛点点头，思量了一下道，“你先出去吧，我再给她检查一下。” 梁屿川：“……行。” - 夏眠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半。 她眼睛酸胀，声音嘶哑，一醒来就有种鼻塞发虚的感觉。 “你醒了？” 怎么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听起来还很熟悉。 等等，这儿是医院？ 夏眠抬手看了下手背，果然，上面贴着一个棉花。 视线再往上—— 只见赵媛双手环胸，一脸笑嘻嘻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还非常阴阳怪气地哼哼了声。 “夏小眠，你出息了哈。” 夏眠浑身一僵，失声叫道：“媛媛？！” 夏眠的心瞬间凉了一截。 她居然还是没能逃过缝合的命运吗？ 赵媛哪能猜不到夏眠在想什么，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根本停不下来。 夏眠的脸瞬间充血胀红：“你别笑！这儿是医院你小声点！” 赵媛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没事儿，这是单人间，隔音好得很。不过不得不说，我还是有点佩服你的。” 夏眠：“……” 不得不说不如别说。 “你们昨天是有多激烈啊，你都脱水发烧进医院了。” 夏眠：“……” 她就知道她要说这些。 “放心吧，没缝合。我帮你看过了，就是有点小伤口，还有点发炎，我给你挤了管栓剂进去，晚上你自己再上一次药就行。” 夏眠没有吭声，她闭上眼，缓缓躺下，然后把被子拉过头顶，最后又把双手在腹部交叠。 整个过程非常安详，宁静。 梁屿川提着午饭进来，正好看见了这安详宁静且诡异的一幕。 他愣了下，问赵媛：“她这是怎么了？” 赵媛道：“可能是不太想活了。” 梁屿川：“……” 他走过去把东西放到桌上，然后伸手提起被子的一个角。 被子下，夏眠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把被子给我盖上。” 梁屿川：“……哦。” 梁屿川又把被子重新盖上，只是把遮住夏眠脸的部分拉下来，给她掖到脖子两边。 夏眠：“把我的脸也盖上。” 梁屿川道：“你没必要这样，要是实在尴尬你让她走不就好了。” 赵媛：“？” “有道理。”夏眠看向赵媛，“媛媛，你走吧。” 赵媛：“？？” 梁屿川对此很满意，赵媛在这儿他也很不自在。 然而夏眠紧接着看向他，对他道：“你也走。” 梁屿川：“……哈？” 第77章 契合 把两个人都赶出去后，夏眠顿时破了防，双手抱头，恨不得用枕头捂死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心里疯狂尖叫。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本来她还想给梁屿川打一百分，现在？吃鸭蛋去吧！！！ 本来她还觉得梁屿川这水平一晚上起码能值个五万块，现在？他倒欠她五万块还差不多！！！ 梁屿川你听见了吗你又欠了我五万块！！ 梁屿川！！！你真的欠我太多太多——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发了会癫，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的体力再次透支，夏眠四肢摊开，在床上摆了个大字。 她垂下眼，在心里认真考虑起了换个城市生活的可能。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外面敲门的人说道：“眠眠，我先走了，我早上才下的班，还得回去补觉呢，明天我再去你家看你。” 说完，不等她回答，脚步声就越来越远。 夏眠叹了声气，从包里拿过手机，给赵媛发了个【谢谢】。 【赵媛：别客气，等你好了给我展开讲讲你昨天的经历，沙滩的不要，就讲酒店的那段就行，我很好奇，很想听。】 【夏眠：……886！】 【赵媛：[滑稽笑][滑稽笑]】 关掉手机，夏眠深呼吸了一下。 因为是单人病房，所以房间里非常安静，她终于可以静静地回想和回味昨天发生的一切。 不得不说，梁屿川很行，非常行。 如果他真的如自己所说是第一次的话，那夏眠只能说他是真正的天赋型选手，一点就通，并且还能发散出不少想法。 只要一想到酒店，夏眠就耳朵发烫。 她动了下肩膀，蝴蝶骨上仿佛还残留着落地窗的冰凉。 还有浴室的落地镜，她通过身体实际的接触，确定了它确实会发热。 这么说起来…… 他们昨天是真的很疯，非常疯。 梁屿川疯也就算了，夏眠没想到居然自己也掉了链子，完全被带进了梁屿川的节奏，对梁屿川可以说是予取予求，百依百顺。 想到这儿，脸颊又热了起来，夏眠再次把棉被拉高，盖住了脑袋。 脑中忽然回想起了梁屿川那声“小色鬼”。 夏眠咬了咬唇，虽然羞耻，但她不得不承认，梁屿川说的是对的。 否则她作为一个医生，怎么会不懂那种事情要适可而止，还放任梁屿川把自己弄进医院。 甚至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的那一刻，她心里还感到了一丝丝遗憾。 因为如果不生病的话，她今晚会再次赴梁屿川的约，两人一起去私人影院看电影，然后再在酒店住一晚。 这是他们昨晚说好的。 夏眠一边想，一边觉得羞耻。 都说女人三十如狼似虎，她才二十六，怎么就这样了？ 难道真的是禁欲二十六年憋久了，所以爆发起来就没完没了？ “叩叩叩。” “夏眠。” “夏眠？” 夏眠回过神，从被子里抬起头，看向门口：“干嘛？” 梁屿川脚站在门外，上半身却探进屋子，看着她道：“你饿不饿？我买了小馄饨，就放在床头，你要不要吃点？” 一被提醒，肚子里立刻咕噜了一声。 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吃东西，现在确实很饿了。 夏眠点点头：“吃。” 梁屿川立刻殷勤道：“我喂你。” 说着他就走到了夏眠床旁，手飞快地拆着外卖的包装。 夏眠觑了他一眼，问：“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梁屿川：“什么感觉？” 夏眠目光落在梁屿川的腰上：“比如腿软肾虚什么的……” 梁屿川：“……” 梁屿川：“谢谢关心，我的肾很好。” “不应该啊。”夏眠喃喃。 按道理来说，女人二十多三十反而是黄金期，因为身体彻底成熟，状态只会比年纪小的时候更好。 但男人三十岁就不怎么行了，不然怎么都说十八岁的男生比钻石硬。 梁屿川今年二十八，离三十也没两年了。 就算他经常锻炼，身体素质好，也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吧？ 见夏眠还是一脸的不信服，梁屿川停下开外卖盒的动作，转过身看着夏眠，道：“你要试试吗？” 只要是男人，就接受不了自己的肾被质疑。 梁屿川也一样。 他把手搭在皮带上：“我随时可以。” 夏眠赶紧按住他的手：“不用不用不用。” 说完又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你是这个。” 夏眠服了。 彻底服了。 梁屿川放开手，又继续拆起了外卖：“你呢？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夏眠点点头：“好点了。” “那……还痛吗？” “嗯？”夏眠抬起头。 梁屿川咳了声，清了清嗓子：“你闺蜜说你……有点发炎。” 早上来医院的时候，梁屿川并没有跟医生说这些。 因为他觉得他们昨天非常契合，而且夏眠也没有说她哪里不舒服，他当然也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要不是赵媛，他哪会知道自己都那么注意了，居然还是弄伤了她。 真的跟豆腐做的一样。 梁屿川摸了下鼻子，有点尴尬，也有点心虚，毕竟他也算是害夏眠进医院的罪魁祸首。 等了一会也没见夏眠回答，梁屿川侧头看了下，结果就看到了一个快要烧开冒烟的水壶。 见他看过来，“水壶”拉起被子，又躲了进去。 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见状梁屿川直接乐了。 怎么这么可爱？ 他伸手去拉夏眠的被子：“羞什么？又不是没看过，别躲啊……” 第78章 “都受伤了还不乖一点。” 吃过午饭，夏眠就出了院。 他们没有回酒店，而是直接去了夏眠家。 本来夏眠是不打算把自己的具体地址透露给梁屿川的，但现在想想，反正什么都做过了，以后的交集只会更多，所以再瞒着也没有必要。 再说了，圈定范围后，想要打听一个人的住址真的很简单。 梁屿川又知道她的工作单位，又知道她的电话号码，手里还有他们俩的结婚证，只要他想，那她的具体住址根本瞒不住。 回去的路上，梁屿川开车，夏眠在一旁看手机。 梁屿川看了她一眼：“别在车上看手机，容易把眼睛看坏。” 夏眠有些纳闷地看着手机：“我在看账单，有点奇怪，怎么这个点了酒店还不扣款？你难道没有跟前台说退房吗？” 她是在APP上预约的酒店，因为信用值高，所以享受先住后付的待遇。 此时已经下午一点，按照夏眠为数不多的住酒店经验，一过中午十二点整，应该就会发生扣款才对。 夏眠有点想给酒店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毕竟多一天就得多四千多块钱。 咬咬牙享受一天也就算了，两天的价可就不是她咬咬牙能承受得了的了。 梁屿川哦了声，语气随意道：“钱我付了。” 夏眠一惊：“你付了？” “是啊。”梁屿川还是那种非常轻松的语气。 夏眠更惊讶了：“四千多块钱呢，你就这么付啦？” 梁屿川有些茫然：“住酒店当然要付钱啊，怎么了？还是说你对酒店哪里不满意，要投诉？让他们退钱？” “当然不是。” 说完，夏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收敛神情，目光直直地看向梁屿川，“梁屿川，我忽然发现你好像挺大手笔的欸。” 夏眠感觉到了非常强的违和感。 因为在她的概念里，梁屿川不应该是对四千多块房费无动于衷的设定，就算是心甘情愿地付款，在她说起酒店时怎么也得提一两句，说点比如“这酒店还挺贵”之类的话。 但梁屿川没有。 他就这么轻轻松松的、非常随意地就把这个钱花了出去，看起来不带一丝心疼，好像这个价完全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想到这儿，夏眠又记起了不少跟梁屿川相处中，让她感到违和的事情。 比如有钱人家的保镖可以随便开主人家的车吗？今天法拉利，明天旅行商务七座？ 比如他们昨天去沙滩，梁屿川又是带帐篷，又是带水床，又是带烧烤架和处理好的肉，而且夏眠想起来那个耳机应该也挺贵的，是降噪款，怎么也要个几千块吧？ 梁屿川怎么用的东西都这么好？ 这不像是他该有的条件啊。 还有，夏眠还记得当时梁屿川买小电驴的时候跟她说，钱是跟老板预支的，说完还给她转了五千…… 还有不久前他还去了酒吧，还得再加一笔酒吧钱。 这么算起来，这个月梁屿川的消费怎么也要个两万左右。 这是一个皮夹破破烂烂、没房没车存款也没多少的人该有的生活水平吗？ 前方红灯，梁屿川踩下刹车，转头疑惑地看着夏眠：“我很大手笔吗？” 夏眠看着梁屿川的眼睛：“不大手笔吗？你真的不觉得一晚上四千多很贵吗？” “哦，你说这个啊。” 梁屿川松了口气，“酒店一天一万我也得付啊，开房哪有女孩子出钱的，就算贵到要贷款这个钱也得我来出。” 夏眠眨了眨眼，觉得这个理由很合理，但就是哪里有点微妙。 想了想，她道：“那你这个月花了好多钱了，你以前也每个月都要花这么多吗？” “当然不用，而且我也没花多少，车都是老板的，加油有油卡，帐篷烤架也全是老板的，放在仓库里，要用了说一声就行，酒店钱我还能去财务报销，钱刚出去很快就又能回来，所以实际花不了几个钱。” 夏眠惊呆了：“你们待遇这么好的吗？而且我不管什么时候约你你好像都有空，你都不用跟着老板保护老板的吗？” 梁屿川大脑飞速转动，正好前方绿灯亮了，他看向前方，车子拐过一个弯后才道：“我跟老板是亲戚。” “哦，这样啊，那难怪了。”夏眠瞬间就理解了。 毕竟处在人情社会中，所以夏眠自然明白这个“领导是自己亲戚”的含义是什么。 所有的违和感一下子就全部都可以解释通了。 夏眠想了想，委婉地对梁屿川道：“虽然是亲戚，但你既然收了人家钱，工作还是得用心点，不然时间长了人家心里肯定也会有意见。” 又有关系在，待遇又这么好，这样的工作在夏眠看来必须得珍惜才行。 而梁屿川的表现显然是有点不太敬业，又开人家车，又拿人家东西用，住酒店还要让人家报销，并且经常不在岗位。 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就算是亲戚肯定也不乐意啊。 谁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拿去给亲戚做慈善呢？ 听了夏眠的话，梁屿川心里更乐了。 夏眠这是把他当成打秋风的穷亲戚了吗？ 真可爱。 还督促他好好工作。 真善良。 于是梁屿川嘴角扬起，从善如流地点头：“放心吧，你说的我都懂。” 夏眠又道：“懂归懂，你得做到才行。” 梁屿川解释道：“我真不是玩忽职守，我老板这几天出国了，所以我才这么闲，等他回来我就忙了。” “好吧。” 夏眠不再多说，毕竟她对梁屿川的工作也不是非常了解，说一两句，适可而止就可以了。 很快，车子就开到了夏眠家楼下。 停好车后，梁屿川绕到夏眠这边，拉开门，做出要抱她的手势。 夏眠忙拍了下他的手：“不用抱，我可以自己走。” 梁屿川看着她，深色的眸子在光芒的映衬下泛着温暖的棕，语气也很温和：“走路会疼的，还是我抱你吧。” 夏眠现在就听不得这个，一听耳朵就得红：“真不用。” 她看了眼四周，发现不远处的小亭子里有几个大妈在闲聊嗑瓜子。 这更不能让梁屿川抱了，否则不出一天，整个小区的大妈都会知道她被一个男人抱上楼了。 梁屿川蹙了下眉：“别逞强，都受伤了还不乖一点。” 说着，他一只手揽住夏眠的肩膀，另一只手拖住夏眠的腿弯，稍一用力，就把夏眠从车上抱了下来，接着脚一踢，把车门关上。 “几楼几零几？”梁屿川问。 夏眠见反抗不了，干脆投降，直接把脸埋进了梁屿川胸口，瓮声道：“十六楼，1602。” 第79章 要更努力地把你伺候好 回到家，夏眠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她让梁屿川把自己放到沙发上，然后指了指厨房的位置，道：“冰箱里有罐装咖啡，还有柠檬气泡水和可乐，你要喝的话自己拿。” 梁屿川嗯了声：“我先去把你的东西拿上来。” 说着，梁屿川又出了门，再上来的时候，他手里提着夏眠昨天带的背包。 “还挺重，你都装了什么在里面？” 夏眠脸热了热，接过包放到一边：“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 里面好东西可多了，只是都没能用上罢了。 想着包里的东西，还有眼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况，夏眠摸摸脖子，有点坐立不安的焦躁。 手指抠了抠小鲨鱼抱枕，夏眠看着梁屿川道：“你……要不坐一会儿？冰箱里好像还有一个小蛋糕，你要不要吃一点？” 梁屿川在她旁边坐下，摇了摇头道：“不用。” “哦，那……” 梁屿川道：“你不用想着怎么招待我，我不用吃什么也不用喝什么，就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夏眠暗暗提了口气：“什么话？” 梁屿川轻咳一声，道：“明天……私人影院还去吗？” “腾”一下，夏眠的脸就又热了起来。 不等她说话，梁屿川又补充道：“不做什么，就只看电影，看完了我就送你回来。” 夏眠rua着小鲨鱼抱枕，别开头不看梁屿川：“我才不信。” 梁屿川道：“真的。” 他摸摸鼻子，“我承认，我们昨晚约私人影院的时候我是想做点什么，但现在你不是受伤了嘛，我还不至于那么禽兽。真的什么都不做，就只看电影。” 夏眠还是道：“不信。” 梁屿川：“为什么？” 夏抿了抿唇，低声道：“因为你是个大变态。” 说完就别开了头。 梁屿川：“……” 梁屿川摸摸鼻子，显然也是想起了什么。 他深呼吸了一下，觉得房间里的温度好像忽然变热了许多。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再开口。 他们坐在同一张沙发上，脸各自撇向一边。 夏眠脸和耳朵通红，梁屿川则是耳根处有明显的红晕。 过了好一会，梁屿川才出声道：“你要是担心的话，我们就不去私人影院，还去上次去过的那个电影院，怎么样？” 夏眠看着窗外，道：“那还不如去私人影院呢。” 梁屿川：“……” 他呼了下气，“那就还是私人影院？就这么定了？” 夏眠哦了声：“随你。” 怎么就随他了？ 难道不是他在随她？ 梁屿川转头看向夏眠，没忍住地伸手捏了捏那通红如玉的耳垂，声音里带着笑意道：“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夏眠拍掉梁屿川的手：“觉得难伺候就别伺候好了。” “那不行，我反而得更努力地把你伺候好。” 说着，梁屿川的手又欠兮兮地戳了戳夏眠的耳垂，“男人嘛，就得迎难而上。” 夏眠：“……” 夏眠又去拍梁屿川的手。 不过这次梁屿川躲得快，没被她打到。 “行了。”梁屿川收回手，“我知道我在这儿你不自在，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对了，卫生间在哪？我上个厕所。” 夏眠指了指：“前面右拐就是。” “好。” 梁屿川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一进去，他就被里面挂满小半面墙的毛巾，还有琳琅满目的护肤品给惊了一下。 没想到这个卫生间虽然面积小，东西还挺多，不过都被夏眠收得整整齐齐，一点也不乱。 梁屿川嗅了嗅，还有点香，是非常清新的柠檬味，倒是跟夏眠身上的花香不太一样。 这么想着，他走到智能马桶跟前，打开盖子，接着就开始解皮带。 皮带刚解开，他就听见夏眠在外面喊他。 “梁屿川，你别站着上厕所，你坐着上！” 梁屿川愣了愣：“……啊？” “你听见了吗？我说你别站着上厕所，你坐着上，站着上容易把我马桶弄脏。” 梁屿川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他从小到大除了上大号，就没坐着上过厕所，再说了，哪个猛男坐着上小号啊？ 他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马桶弄脏的。” 夏眠不依不饶：“不行，我不信你！” 梁屿川：“……” 行吧。 “知道了。” 应完，梁屿川把马桶坐垫放了下来，然后一脸别扭地坐着上厕所。 上到一半，外面那位又开口了。 “你上完拿湿纸巾把坐垫一圈都擦一下，湿纸巾就在前面的柜子里。” 梁屿川：“……知道了。” 他这小妻子是有洁癖吗？怎么上个厕所都这么多规矩。 心里虽然这么腹诽，但梁屿川还是乖乖按着夏眠说的话做了。 上完厕所后他打开前面洗漱台下的柜门，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最显眼地方的湿纸巾。 他把一包湿纸巾都拿了出来，先给自己擦，擦完穿好裤子后又回过身擦那个在他眼里非常干净的马桶。 擦完，纸巾扔进纸篓。 梁屿川弯下腰，把剩下的半包湿纸巾又放回原位。 正要关上柜门的时候，他忽然目光一动，看向柜子的深处，那儿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反光。 梁屿川蹲下身，朝里望了一眼。 下一秒，他神情一变，心情也变得有点复杂。 “叩叩叩”。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梁屿川，你好了没有？” 隔着一扇门，夏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可梁屿川却莫名觉得夏眠的声音好像有些急躁。 他回道：“好了。” 夏眠又问：“那你裤子穿好没？” 梁屿川道：“穿好了。” “那我开门了。” 梁屿川：“嗯。” 下一秒，门就被打了开来。 “你上完了怎么还不出……” 声音戛然而止。 夏眠僵立在门口，和里面蹲着的梁屿川目光相对。 梁屿川眼睁睁地看着夏眠的脸，一瞬间红成了番茄。 第80章 “那你脸红什么？” 浴室里陷入死寂，针落可闻。 血液直冲大脑，心脏砰砰狂跳，夏眠垂在身侧的手微弱地颤抖起来。 她羞愤欲死。 她恼羞成怒。 她咬着唇，疯狂在脑子里思考着要怎么说才能把眼前这社死的一幕混过去。 是先声夺人，把握主动权，大骂梁屿川没素质，到别人家乱翻东西。 还是保持住作为成人年的气量，不把眼前的状况当回事，轻飘飘地说一句“哦，你看到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家里放点安全套和避孕药怎么了？”。 再或者把锅推给赵媛，大不了去了医院她给赵媛跪下磕一个…… 瞬息的功夫，无数种想法在脑子里疯狂打架。 好一会，夏眠都没能做出抉择。 两人都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僵持许久，才终于有人开了口。 梁屿川道：“这些你都是什么时候买的？” 夏眠：“……忘了。” 其实就前两天买的。 梁屿川又看了眼：“看起来都挺新的，是那次吃完烤肉之后买的吗？” 夏眠：“你问这么多干嘛？” 梁屿川道：“其实你不用害羞，这很正常。” 夏眠一顿，认真观察梁屿川的神情。 确认梁屿川没有一点调笑和嘲讽的意思后，攥着的手松开了些，她暗暗轻呼了下气。 梁屿川接着道：“既然咱们两个都喜欢做……” “等等。”夏眠伸出一只手，“我没说我喜欢。” 梁屿川朝柜子偏了偏头：“我理解错了吗？你不喜欢你买那么多囤着干什么？不用吗？” 夏眠看向柜子，暗自提了口气：“……那只是……只是……我为了以防万一买的！不是一定要用的！” “哦。”梁屿川道，“可是你昨天缠我缠得很紧，我以为你是喜欢的。” 夏眠闻言立刻哈了一声，双手环胸，侧过头：“别开玩笑了，谁缠你了？谁喜欢了？就你那初哥的技术？你也太自信了吧！” 梁屿川看着夏眠：“那你脸红什么？” 夏眠：“哈！我脸红？我那是被你气的！梁屿川，我还没说你呢，你爸爸妈妈没有教过你去别人家不能随便乱碰别人家东西吗？啊？！” “夏眠。”梁屿川声音非常平静地念着夏眠的名字。 “干嘛？” 梁屿川：“你这个样子很像被戳中心事后的恼羞成怒。” 夏眠：“……” 梁屿川忽然弯起眼笑了下：“很可爱。” 夏眠忘记最后是怎么把梁屿川从家里请走的了，她只记得自己脑子里好像住进了一个开水壶，不停地尖叫发热冒烟。 一直到下午三四点钟，夏眠才从灵魂乱飘的状态中回过神。 回过神的第一反应，就是给赵媛发消息。 【夏眠：啊啊啊啊啊】 【夏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完，她合上手机，躺回床上，继续出神，想到某些事情的时候还忍不住在床上翻滚两下，捶一捶枕头。 -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赵媛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赵媛：？】 显然，赵媛已经习惯了夏眠这样没头没脑的一片啊声。 此时，夏眠刚委婉拒绝梁屿川来送晚饭，见赵媛发来消息，她立刻切换聊天框，啪嗒啪嗒快速敲字。 【夏眠：他说我可爱。】 【赵媛：然后？】 【夏眠：他在我家发现了我买的那些东西，我气得跳脚，然后他说我挺可爱的。】 【赵媛：哦……这就是你发一连串啊啊啊的原因？】 【夏眠：这难道还不值得啊啊啊吗？】 【赵媛：这值得吗？】 【夏眠：这不值得吗？】 【赵媛：？？？】 【夏眠：在你羞耻得跳脚的时候，他一脸纵容地说你可爱，你不觉得“可爱”这个词在这个节点说出来真的很厉害吗？就瞬间抚平炸毛，一肚子气全消，这还不值得啊啊啊？】 【赵媛：宝贝，你真的很可爱。】 夏眠细细地品了品这句话，接着，迅速敲字。 【夏眠：我不是重色轻友，但真的，你现在这句可爱就跟他那句可爱给人的感觉不一样，那个节点说“可爱”真的是，太无敌了！】 【赵媛：夏小眠，你真的是快给我可爱死了。行了，你俩好好谈吧，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接下来可以给我说说你俩昨天的事情了吧，怎么说？他觉得他一晚上值多少？】 夏眠想了一会，才含糊地给赵媛发去消息。 【夏眠：我觉得他如果去我们上次去过的那个酒吧的话，肯定是一号头牌。】 【赵媛：评价这么高？他不是初哥吗？】 【夏眠：我觉得吧，他这方面天赋值点满了。】 【赵媛：？？？那你这运气也太好了，随随便便就捡到这么一个大宝贝。】 【夏眠：=w=】 【赵媛：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我早上也给你看过了，啧啧啧，眠眠，看来你的一百五十万很快就能全赚回来咯~】 【夏眠：o(*////▽////*)q】 夏眠在床上晃了晃脚丫，丝绸质地的裤管顺着小腿滑下，露出的雪白皮肤。 她翻了个身，有些不好意思，但盯着那“幸福”两字看了会儿后，她还是忍不住给赵媛发消息。 【夏眠：我跟他约了明天晚上去私人影院看电影，媛媛，你觉得……那个，我明天，就是……可以吗？】 【赵媛：唉。】 【夏眠：？】 【赵媛：看你这样，我挺羡慕的，我也想体验一下谈恋爱把脑子谈没的感觉。】 【夏眠：……你在说什么啊，我有脑子啊。】 【赵媛：那你作为一个医生这种问题你还要来问我可不可以？你自己不会判断吗？而且你不觉得你对一个孤家寡人炫耀明天要去跟猛男约会的行为很残忍吗？】 【赵媛：呜呜呜呜呜我真的有被伤害到。而且说实话，看你这样，我也好想找个猛男啊QAQ。[口吞柠檬jpg]】 第81章 “喜欢一个人可真不容易啊。” 另一边，偌大的别墅内。 梁屿川坐在昂贵的沙发上，双手环胸，陷入沉思。 管家和佣人们站在一边，无人敢来打扰，直到跑车呼啸的轰鸣在门口停下，年轻男人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屋子里的空气才终于流动了起来。 章希乾穿着一套红白色的赛车服，一脑门汗地从外面冲进来：“哥，你怎么又来了，你现在不该在陪嫂子吗？”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下，眉头一挑，冲着梁屿川哟了起来：“哟哟哟哟哟哟哟哟，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昨晚上搞砸了被退货了吧！” 梁屿川起身就是一个巴掌呼了过去：“哟什么哟，没大没小。” 章希乾笑嘻嘻地躲开：“那你怎么来我这儿了，这个点不该陪嫂子好好温存温存？” 梁屿川嘶了声。 这表弟说点话真让他头疼，没遮没拦的。 不过他还有话要问，也不好上来就给人骂走，只好按捺下来，朝旁边的沙发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坐。” 章希乾从管家手里接过毛巾，坐下后一边擦汗一边问：“怎么了？又有啥情况？先说好，我的那些珍藏你看可以，拿走不行。” 梁屿川蹙眉：“谁要你那珍藏了。” “那你要什么？” 梁屿川：“我不要什么，来就是想问你点事。” 说着，他目光扫了眼周围。 章希乾见状朝管家和佣人们挥了挥手，很快，偌大的客厅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梁屿川朝章希乾勾了勾手，章希乾听话地把耳朵伸了过来。 梁屿川低声道：“我到底要不要跟她说实话？” “什么实话？” “就是跟她说我其实很有钱。” 章希乾坐直身，脸上写满了无语：“就这？” 梁屿川点点头：“就这。” 章希乾纳了闷了：“就这么点事也值得你搞得兴师动众的？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大事情呢。” 梁屿川仍是点了点头，语气认真道：“值得，这就是大事情。” 章希乾一噎。 见状，他脸上的轻慢也褪了下去。 “行吧。”章希乾摸摸脖子，“你要这么说的话，确实，你这个问题还是挺麻烦的。那你们现在感情怎么样？” 梁屿川道：“还不错。” 章希乾：“还不错是怎么个不错法？” 梁屿川：“我平时会接送她上下班，下班后我们一起吃晚饭，也会一起约着一起出去玩，接吻拥抱什么的也有，咳，总之就是正常的交往都有。” 章希乾：“那你们住一起了吗？” 梁屿川：“没。” 章希乾：“如果你跟她说你想和她同居，她会同意吗？” 梁屿川道：“虽然我很想跟她住一块，但她肯定不会同意。” 这一点梁屿川心里还是有数的。 或许夏眠是对他有点喜欢的，但很明显，这份喜欢还不如对他身体的喜欢来得多。 今天去她家里也是，梁屿川看得出来，她全程都非常戒备。 并不是喜欢的异性来自己家的那种紧张、害羞，而是领地被入侵的戒备、不适、僵硬。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 “她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章希乾道：“那你还是别说了。” 梁屿川看向章希乾，无声地问他要解释。 章希乾一只手搭在沙发上，侧着身，用过来人的口吻道：“你跟她说完，她要是突然对你热情起来，那她喜欢的不就是你的钱？你难不难受？” 梁屿川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章希乾：“……” 死恋爱脑。 但章希乾不敢说出口，毕竟眼前的人说断就能断他的卡。 他苦口婆心道：“万一呢？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懂。万一她就是这种人，我问你，你难不难受？” 梁屿川拧起眉，垂着眼，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再抬起头来时，他道：“还好吧，也不会很难受，至少我很有钱，而且她要是真的爱钱，事情反而还简单了。” 顿了顿，梁屿川又道，“关键是她连法拉利都不喜欢，她怎么可能喜欢钱？” 章希乾：“……” 妈的，居然还是个大情种！ 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道：“那就更不能说了。” 梁屿川看向章希乾：“为什么？” 章希乾喝了口水，道：“人家有事业有朋友，不说多有钱，但没病没灾，小日子过得也开开心心。再说了，她又不图钱，又不是多喜欢你，这不图钱不图人的，她进你家门干什么，找委屈受？” 章希乾垂眸，眼里多了几分自嘲。 他们这种人，最不怕的就是为了名利靠过来的，甚至可以说习惯了。 再者，撇掉名利，他们这种狗屁倒灶一堆事的家庭，他们自个儿都受不了，更不用说别人。 “你们感情又不深，可以说禁不起任何考验。她现在不知道你家什么情况还好，知道了，我看她跑不跑。”章希乾翘起二郎腿，重新露出了那副二世祖的不着调模样。 梁屿川微阖眼帘，没有吭声。 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这些，毕竟一见面，夏眠就跟他提离婚，所以他自然没必要跟她说自己的情况。 接着她前一要离婚，过一可以谈谈，他当时还以为夏眠是回去打听了一下，知道了他的家庭情况，所以才态度大变，突然答应跟他谈。 那时她还一脸别扭地跟她提房子和车子，还要他去体检，做无犯罪记录证明，一套又一套的。 他当时也没多说，就顺着她的话演，心里想着，他倒要看看她什么时候露出真面目。 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夏眠是真不知道他家里什么情况。 她就是单纯地担心跟着他，过日子和生孩子都会没有保障。 但那时他已经装了不短时间的穷了，突然坦白也不太好。 梁屿川很清楚，夏眠对他的喜欢远小于他对夏眠的喜欢，所以直接坦白的话万一人家生气了呢？以为自己防着她、在耍她呢？ 她又没那么喜欢他，万一直接气跑了呢？ 所以梁屿川就借着法拉利，想探探夏眠的口风。 果然，还没上车呢，她就说不喜欢法拉利，宁可他开小电驴载她。 于是，坦白的事情又只好憋回去。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谁谈对象不想让对方过好日子？ 能让对方坐劳斯莱斯后排，为什么要让对方坐小电驴？ 能直接包场游乐园，让对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为什么要让对方站在太阳底下热得防晒霜都化掉？ 还有明明家里房产遍地，却要看着对方为一个四千多块一晚的酒店心疼。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梁屿川觉得挺憋屈。 他人糙，过日子可以随便糊弄，但他不希望老婆跟着自己受苦。 梁屿川长呼了下气，对章希乾道：“给我根烟。” 章希乾从茶几底下摸了盒雪茄出来：“我这儿就这个。” 梁屿川颔首：“行。” 章希乾利落地剪雪茄，点燃，递给梁屿川，然后给自己也点了一根。 哥俩坐在一块吞云吐雾，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雪茄抽到一半，梁屿川才叹了口气，道：“算了，再说吧。” 章希乾笑了下：“看来你真的挺喜欢她的。” 梁屿川侧眸：“嗯？” 章希乾眯起眼弹了下烟灰，呼出一团白雾：“喜欢才会顾忌。你看我，我就不会有这些顾忌。” 他把女人当玩物，女人把他当ATM，各取所需，毫无顾忌。 章希乾道：“反正以后钱上面的事儿你都推我头上，就算见着嫂子我也绝不给你掉一点链子，怎么样？够不够哥们？” 梁屿川笑了下，朝章希乾伸出拳头。 章希乾立刻意会，也握拳跟他碰了一下，然后摇头叹气地拍了拍梁屿川的肩膀：“喜欢一个人可真不容易啊。” 梁屿川啧了一声，拍掉章希乾的手：“没大没小。” 说完，梁屿川继续靠着沙发，垂眸抽烟。 也就是说，他接下来只能把装穷装到底了。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加深和夏眠的感情，以及把家里那些阻碍给解决掉，否则就如表弟说的，夏眠肯定会跑。 毕竟光一个他妈，就已经很不好相与了。 第82章 这就是传说中的食髓知味吗？ 好好休整了一天后，第二天，夏眠就回医院上班了。 梁屿川照例来接她，只是没骑小电驴，而是开了辆跟法拉利和商务大七座比起来相对低调的雷克萨斯。 也照例，下车时梁屿川跟她要了个吻。 很轻的一个吻，一触即离。 吻完，两人都非常自然地挥手告别。 夏眠进入医院，一路走到办公室。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同事们看她的目光格外多，还有点奇怪。 她有些纳闷，进办公室后特意照了照镜子。 露出衣服外的痕迹她都用遮瑕膏盖住了，完全看不出来，嘴唇上的红肿也消了，她看起来和平时完全没什么两样。 所以他们为什么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看她？ 想了想，夏眠打开门，眼疾手快地抓住圆脸小护士，问：“小静，我昨天不在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于静好睁大眼：“你不知道？” 夏眠跟她眼对眼：“我应该知道？” 于静好：“没人跟你说？” 夏眠：“那你跟我说呗。” 于静好手一拍：“季医生回来了！还说要请我们心外的同事吃饭呢！” 夏眠愣了一下：“哪个季医生？” 他们医院姓季的医生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几个的。 “季珩季医生啊，他还带了女朋友回来，据说他女朋友是二院院长的女儿。”说完，于静好冲夏眠挤了下眼睛，“这下你明白了吧？” 夏眠点点头：“明白了，当上金龟婿了，挺好。” 又道，“你们不会觉得有戏看了吧？” 于静好道：“我没这么想，但别人我就不知道了。” 夏眠皱了皱眉：“好我知道了，谢了啊。” 回到办公室，夏眠耸了耸肩，心道：无聊。 她跟这个季珩并没有什么关系，非要说有，那也只是季珩单方面追她，追不到她就恼羞成怒，放狠话出国的关系。 现在想起来夏眠还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那时她还在上大学，和季珩是同系的同学，他比她大两届。 在学校里的时候季珩就一直追她，但她根本没空谈恋爱，且季珩不是她的菜，所以不管他怎么示好都无动于衷，非常干脆地拒绝。 结果季珩就非要拿下她似的，任她怎么拒绝也没用，后来还在她宿舍楼下摆了一圈玫瑰，点了蜡烛，抱着一束花，拿着个喇叭，跟她深情告白，要她做他的女朋友。 那时和现在不同，现在人都知道那是道德绑架，都对这种行为非常不齿。 但那时这种当众表白的形式刚刚兴起，很多人都觉得表白的一方非常大胆、爱得热烈而又有勇气，甚至还有上电视的。 再加上季珩的亲友团在旁边起哄，于是一堆人都跟着起哄，喊她答应他。 答应个毛线。 夏眠记得当时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把没喝完的矿泉水一个个浇在蜡烛上，在周围人震惊且越来越弱的呼声中扭头离开，让季珩闹了个没脸。 到这儿，季珩终于不再烦她了。 但也是从这儿开始，学校里莫名传出风声，说她嫌贫爱富，因为季珩没钱才看不上他。 当时夏眠一心读书考试，就没管这些。 后来也没跟季珩再见面。 可谁知道过了几年他们居然又在医院里碰到了，且两个人都在心外科，可谓是冤家路窄。 夏眠想当做不认识他，可他却热络地迎上来，主动跟其他医生介绍说她是他的小师妹。 之后对她的事情也是热心的不行，几乎天天来关照她的工作。 这么一来，同事们不就都以为他们俩之间有关系了么。 夏眠简直快被他烦死，怎么说都没用，偏偏他还跟主任领导们处得很好，有时工作聚餐，饭桌上或暗示或明示地说起这些，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打哈哈。 现在想想，夏眠觉得季珩可能就是看准她失去母亲，又进入陌生环境，无依无靠，所以想再次拿捏住她。 毕竟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得不到的在骚动。 季珩可能并不喜欢她，只是单纯地想拿下她而已。 夏眠见他这样，实在忍不过就不忍了，恰好她当时也是年轻气盛，直接在工作大群里发了篇小作文，把大学和现在季珩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并且还说再这样就要报警告他性骚扰了。 发完没一会夏眠就被领导叫去骂了。 但她目的也达到了，成功把季珩气了个仰倒，丢了大脸。 没过半个过月，他就火速出国进修了。 现在算起来，也有两年半了。 夏眠并不是个喜欢用恶意揣度别人的人，但对季珩…… 夏眠还真没法不用恶意去揣度。 所以也难怪，同事们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看她，毕竟当初她和季珩闹得挺难看。 夏眠再次耸了耸肩。 心想，随便。 最好是什么事也别有，毕竟她挺忙的，工作之余的时间基本都给梁屿川了。 想到这儿，晚上跟梁屿川的约会又在脑子里蹦了出来。 脸上又有点要热起来的样子，夏眠赶紧拿了本本子朝脸上扇风，扇完风又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一边做她一边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 食髓知味？ 第83章 季珩 对今晚的约会期待归期待，但工作是绝对不能耽误的。 夏眠很快就收起了心思，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工作上。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得飞快，把上午的最后一个病人看完，夏眠拿起手机，发现已经十二点半都过了。 她没有立刻去吃饭，而是坐在位置上慢慢地喝水。 一整个上午，除了跑着去上了回厕所外，她一直在不停地给病人看病。 此时她的嘴巴干得发白，喉咙也跟上学时跑完八百米一样，干涩疼痛。 坐着发了会儿呆，又吃了颗薄荷糖，夏眠才终于有了种缓过来的感觉。 她站起身，决定下楼吃饭。 “夏眠？” 刚出门，夏眠就被人叫住。 她回过身，一个穿着和她同款白大褂的高大男人映入眼帘。 夏眠微眯起眼：“季珩？” 名叫季珩的男人笑着点了点头：“不会吧，才两年多没见就认不出来了？” 夏眠打量了他一下，还真有点认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出国是不是能让人变时髦，反正现在的季珩看起来跟他们医院的男医生们格格不入。 骚包的金丝眼镜，明显喷了摩丝的大背头。 锃光瓦亮的皮鞋，笔挺修身的衬衫西裤，腰间束着的皮带中间是非常显眼的字母“H”。 牙似乎也全换了烤瓷的，看起来白的亮眼。 他从头到脚看起来不像一个医生，反倒像是一个从华尔街回来的金融系精英。 而印象里的那个季珩…… 什么样子来着？ 夏眠眨眨眼，有些不记得了。 除了他的那些奇葩事迹，她对他的脸和身材还真没留下什么太大的印象，因为他总是戴着一副很大的黑框眼镜，又总戴着口罩，她几乎就没看清过他的脸。 这次之所以能叫出他的名字，也完全是因为早上于静好说的那番话。 夏眠收回目光，礼貌地冲他点了下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虽然过去有些不愉快，但成年人嘛，表面和谐还是得维持一下的。 季珩道：“就昨天。” 说着，他把手里的单子交给一旁的护士，很快说了两句后又回过头对夏眠道，“昨天你不在，估计他们没跟你说，这周六我请客，就在天来饭店，老同事们一块吃个饭，也算是给我接个风，你可一定要来。” 夏眠双手插兜，语气略微有些冷淡：“周六我要上班。” 季珩伸手抵了下眼镜，脸上仍挂着笑：“下了班来，我定的六点半开席，晚一点也没事，反正都是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 夏眠暗暗腹诽，但想着以后还要做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于是她还是点了头：“知道了，那天没事的话我会去的。” “行，那就这么定了。对了，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工作上的事也方便沟通。”说着，季珩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轻点几下，把二维码递给夏眠。 夏眠很轻地蹙了下眉，她不是很想加他。 可他说的也没问题，以后还要一起共事，加微信是少不了的，于是夏眠只好拿出手机，用工作号加了季珩。 “好了，那我接着去忙了，你也去忙吧。”说完，季珩笑着冲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夏眠也收回了目光，继续往电梯的方向走。 然后不出意外地收获了几个八卦的眼神。 夏眠：“……” 其中一人忍不住地朝她开口：“夏医生……” 夏眠立即打断：“我还赶着去吃饭，有什么事等我吃完回来再说吧。” 说完，夏眠加快步伐，用竞走的速度冲进电梯。 下了电梯又去食堂迅速打饭，打完再快速走回办公室，关上门，不给其他人一点八卦的机会。 夏眠也是不明白，都八百年前的事了，还有什么可八卦的？ 难道是工作太枯燥太无聊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夏眠就忍不住在心里跟了句“确实”。 这破班确实枯燥，确实无聊。 行吧，那就随他们八卦去吧。 想通后，夏眠把这件事抛到一边，专心吃起了饭，一点半她还得继续接诊呢。 - 下午，又是好一通忙碌。 等到下班，夏眠已经整个人都快累散架了。 她疲惫地坐上车，忍不住跟梁屿川吐槽：“今天真的太倒霉了，一连遇到好几个奇葩。” 梁屿川顺着夏眠的话道：“有多奇葩？” 夏眠说：“你想听吗？你听完肯定也会觉得非常无语。” 梁屿川点头：“想听，你说说看。” 既然有人愿意分担她的负能量，夏眠也不再客气，竹筒倒豆子似的道：“一个是三十多岁的男的，我说一句他就百度一句，我说的跟百度不一样他还要问我为什么跟百度说得不一样，我说不同病人的情况都不一样，他非要跟我杠，说百度上有个人跟他情况差不多……哎呀，反正就是我说一句他杠一句，无语死了，最后还说我太年轻，什么都不懂就出来给人看病，最后跑去找我们主任去了。” 梁屿川道：“他应该去看脑子才对。” 说完，他伸长手从后座的包里拿了瓶气泡水递给夏眠，“冰镇过，你嗓子听着有点哑。” 夏眠接过：“谢谢。” 她拧开喝了一口，接着道：“还有一个是个母亲，她不是病人，她是替她儿子来问的，她儿子在外地上大学。我说看病得带本人来，本人不来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给他下诊断，她就是不听，拿了一年多前拍的片子给我，非要让我判断他儿子今年能不能做手术，能做就让儿子这个暑假回来，不能就不让儿子回来，哪有这样的嘛……” 看着夏眠嘚吧嘚吧的不停说话的嘴，梁屿川唇角勾起，耐心地听着。 这个点医院门口正拥挤，三五分钟过去，车子才挪动了两三米。 梁屿川从窗户口伸头看了看，前面似乎是两辆车争抢一个停车位，互不肯让，再加上这个点正好是下班高峰，所以造成了拥堵。 保安已经过去调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恢复交通。 不过梁屿川也不着急，小妻子不停的碎碎念听着很有意思，这种自然的亲近感也让他觉得非常舒服。 忽然，梁屿川眉头一皱，瞥向医院门口的保安亭。 只见那里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看起来很斯文的男人，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正巧跟他所在的位置对上。 梁屿川毫不退避地跟那个男人对视。 过了会儿，见梁屿川一直不搭话，夏眠停下话音，问道：“梁屿川，你在听吗？” 梁屿川收回目光，冲夏眠笑道：“当然在听，我刚才只是在看路况。我记得你说有个男的说自己是某某公司的总经理，年收入八百万，命很金贵，要求你先给他看病，说他万一有什么情况就是你延误病情，害了他的命，还说要去告你。” 夏眠用力点头：“对吧！是不是很离谱？” 梁屿川问：“那后来呢？后来怎么处理的？” 夏眠哼哼了两声，有些解气道：“后来有人报警了，因为我不给他看，他就拦着不许我给别人看，后面排队的病人就气得报警了，一听报警，他立马就老实了。还什么八百万的总经理呢，这么想享受VIP服务，他怎么不去桐安？” 桐安是江城最出名，也是收费最贵的私立医院。 只要踏进去，不花个万把块钱几乎出不来，是专门面向有钱人的地方。 “我估计他就是吹牛的，不然都做到大公司总经理了，怎么还跟个泼皮无赖似的，一点脸面都不要……” 夏眠继续说着。 梁屿川一边听，一边又侧眸看向门口的保安亭。 那个男人仍站在那，时不时地看一下手表，看起来像是在等人，可他的目光却总往自己这边飘。 梁屿川看得很分明，那个男人在打量他，也在打量他的车。 为什么？ 他们认识吗？ 梁屿川没有在记忆里找到这个人，所以他们应该是没有过交集的。 那么，这个人是夏眠认识的吗？ 第84章 怪异感 “夏眠。”梁屿川忽然开口。 夏眠停下话音：“嗯？” “那个男人你认识吗？”梁屿川朝保安亭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夏眠顺着梁屿川的目光看了过去：“季珩？” “你认识他？” 夏眠嗯了声：“我同事，昨天刚回国。” 梁屿川道：“他刚才一直在看我。” “不用管他。”说完，夏眠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曾经和季珩的交集简练地说了下，“他追过我，但没追到，我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梁屿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此时，季珩似乎等到了要等的人。 只见他踮起脚，朝一辆被堵在红绿灯那儿的红色保时捷挥了挥手，见车开不过来，他就提着公文包，穿越车流走过去。 梁屿川扫了眼远处那辆保时捷，然后收回目光。 他对夏眠道：“你以后离他远点。” 夏眠道：“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但是有时候也没办法，工作上总会碰到。” “那就尽量别单独跟他相处。” 夏眠点点头：“我知道。” “真乖。”说着，梁屿川的手就朝夏眠的脑袋伸了过来。 夏眠赶紧往旁边偏头：“夸我就夸我，别动手动脚的。走了走了，前面车动了，可以开了。” 梁屿川这才收回手，跟着前车往前开。 夏眠重新坐正，然后悄悄抬眸看向后视镜。 后视镜里映着梁屿川的上半张脸，他眉心微皱，鼻梁挺拔，专心地开着车，目光灵活地观测着周围的情况。 忽然，他一抬眼，深色的眸子从镜子里直直对上夏眠的视线。 夏眠仿佛被击中一般浑身一凛，立刻别开目光，看向窗外。 接着，她听见了一声低低的笑。 耳朵倏地热了起来，夏眠有些懊恼自己一时不慎居然被抓包。 可听着那笑声，她也忍不住有点想笑。 微凉的风从车窗灌入，消弭了暑热和心里的烦躁。 夏眠轻呼了口气。 心想，算了。 随他笑去吧。 - 车子开出拥堵路段后，一下顺畅了起来，他们连红灯都没吃两个，就顺顺利利地开到了私人影院门口，还非常幸运地找到了停车位。 停好车，两人一块往建筑内部走。 私人影院并不是真正的电影院，他们来的这家开在万达的写字楼里，里面的每一个房间都挂着一块幕布，想看什么电影都可以到服务员那儿进行点播，并且还提供餐食和饮料。 与其说是私人影院，不如说是跟电竞房性质差不多的电影房。 只是一个放电脑，一个放幕布罢了。 这是夏眠来之前就知道的，但看到实际的场景，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尴尬。 因为在宣传图里，她记得是两个大大的自动按摩椅中间放一张茶几，就跟SPA馆里的配置差不多。 但眼前这个…… 夏眠看着那两张几乎快要并到一块的榻榻米，还有封闭且昏暗的环境，以及旁边茶几中间小花篮里放着的两盒杜蕾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虽然她知道这种专供小情侣的场所里肯定免不了会发生一些暧昧的小碰擦，比如搂搂抱抱亲亲嘴什么的。 但也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这种东西摆出来吧！ 电影还没开始看呢，夏眠就已经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她有些僵硬地在其中一张榻榻米上坐下，任由服务员调试机器，播放他们点播好的电影。 既然选择来这种地方，自然不是真的为了正儿八经地看电影，所以夏眠选了一部老片，《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这部电影的背景发生在等级制度非常森严的英国，年轻的女主角等来了自己从战争中归来的丈夫，可也因为战争，丈夫下半身瘫痪，失去了繁衍后代的能力。 可女主角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美貌，她宛如一朵盛放的花朵，渴求着被采撷，所以自然而的，丈夫无法满足她，她便把压抑而渴望的目光投向了其他人。 ——庄园里的护林员，一个魁梧健壮的男人。 虽然这个护林员是个下等人，目不识丁，是个大老粗，可这又有什么要紧？比起富裕、矜贵、有才华的下半身瘫痪的丈夫，他至少能给她提供想要的热情。 于是一间破木屋，一个魁梧的男人，组成了女主的天堂。 …… 梁屿川靠在靠枕上，双手环胸，皱眉看着眼前的这部电影。 看了会儿，他忍不住去瞥坐在旁边的夏眠。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两次看电影两次都是看的这种讲女主跟人偷情的？ 夏眠是单纯觉得这种剧情比较刺激？ 还是说…… 在她心里他们现在的行为就等于是在偷情？ 梁屿川感觉有点迷。 他看这个电影看得一点没有激动的感觉，反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毕竟他和夏眠是合法夫妻，领了证的那种。 所以，作为一个正牌丈夫，他自然而然地会站在男主人的立场上考虑。 不管男主人是不是瘫痪了，无法满足妻子，亦或者上次看的那部电影里，男主人因为姨太太太多，而冷落了四姨太。 总之不管怎么样，他们两个都是光明正大的正牌丈夫。 所以，同作为正牌丈夫，梁屿川看这种电影，一点也不会觉得刺激，反而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种幻视自己老婆出去偷人、给自己戴绿帽的古怪感。 梁屿川不禁想，能不能换个电影？ 看那种没有偷人情节，丈夫不瘫痪也不妻妾成群，就夫妇两人一对一好好过日子的那种？ 想到这儿，梁屿川又侧头看了眼夏眠。 结果发现对方好像看得挺津津有味的。 梁屿川：“……” 他回过头深呼吸了一下，努力把心里的怪异感忍耐下来。 第85章 “太过了。” 就在梁屿川回过头的时候，夏眠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也在悄悄地打量他。 房间昏暗，幕布折射的光亮衬得梁屿川的鼻子更加挺拔，他嘴唇动了动，看不出是在叹气，还是说了什么。 这时，电影里传来女主柔媚的叫声。 夏眠睫毛颤动，嘴唇紧抿，感觉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一点。 暧昧无声蒸腾，欲望在心底涌动。 夏眠收回视线，有些紧张地等待着。 等待着电影即将到达的高潮，也等待着这个房间里即将出现的高潮。 然而…… 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 不说多的，梁屿川就连她的手都没有摸一下！ 此时电影已经进度过了大半，按道理来说最起码他们也应该吻在一起了，就算没有吻在一起，但总归得有点暧昧交流或者简单的小触碰吧？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电影开始时梁屿川怎么坐的，现在他还是怎么坐的。 电影开始时梁屿川什么表情，现在他还是什么表情。 要不是眼珠子在动，他真的就跟一个木偶似的，连姿势都不换一下。 见状，夏眠脑子里顿时开启了头脑风暴。 一会想不换个姿势坐脚不麻吗？ 一会又想为什么还不来碰我、不来吻我？ 明明一切都准备好了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就一直一动不动的？ 夏眠忽然想起那天在她家里，梁屿川说绝对不会在电影院里动他一下，还说电影看完就会立马把她送回家。 想到这儿，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梁屿川。 不是吧…… 他来真的啊？ 不要啊！ 梁屿川这人对他人的目光是何其敏感，所以每次夏眠看他，他都立马就察觉到了。 前几次不做反应是因为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反应，毕竟人家身上有伤呢，万一摸个手接个吻什么的来感觉了怎么办？ 那不是折磨自己也折磨夏眠么？ 而且就算夏眠同意，他也得把持住。 毕竟夏眠年纪小，不懂事，又天真又好骗，哪里懂自我保护？ 可梁屿川却是提前做过功课的，他知道女人的子宫那一块是最最娇贵的。 别看夏眠只是有点小伤口，只是稍微有点发炎，但也是得重视的，必须等到彻底恢复才行。 现在才过去一天多，怎么可能彻底恢复？ 大大小小好歹是个伤口，总归要几天。 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动摇。 但他自己不动摇，不代表他能忽略掉夏眠眼里那明晃晃的希冀和渴望。 那圆圆的眼睛，湿漉漉的，根本无法视而不见。 而且作为丈夫，怎么能让妻子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于是在夏眠又一次看过来的时候，梁屿川心下叹了声气，也转头看了过去。 夏眠当即眼神躲闪了一下，立刻转过了头。 但只过了十来秒，她就又看了过来。 目光相对。 耳边是女主人公和看林人之间的暧昧低语，以及嗡嗡作响、散发冷气的悬挂空调。 这种来自外物的声响，反而更衬得他们之间的更加安静。 不止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就连他们俩也像是被定住了似的。 这种无声的对视和胶着一直持续了两分钟，才被夏眠打破。 她胸膛起伏了一下，看着梁屿川，声音有些干涩地问：“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梁屿川看着她道：“我在思考一个事情。” 夏眠问：“什么事情？” 梁屿川道：“我接下来应该对你做什么。” 夏眠眼睛睁大了一些：“……什、什么？” 梁屿川认真看夏眠的眼睛，声音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低沉而有质感：“接吻应该不够，而且接吻的话只会让你更难受。” 夏眠没听明白，眼里露出几分茫然。 没等她发问，就听梁屿川继续道：“手肯定也不行，我手太糙了，你之前就嫌弃过。” 夏眠眨眨眼，更茫然了：“什么啊？” 梁屿川拧眉：“那就只有……” 说着，他忽然回头看了眼门口的位置，又扫了眼房间，像是在寻找确认什么。 确认完，他又重新看向夏眠，伸手捏住夏眠的手腕，贴到自己嘴边，轻而快地在手背上舔了一下。 然后抬眸重新和夏眠对视，在对方茫然困惑的目光中，低声询问：“那这个呢？” 夏眠：“什么？” 这两个字刚从嘴里吐出，手背上就又猝不及防地一热，又一凉。 夏眠愣了愣，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似的，眼睛瞪大，唰一下抽回了手。 血液翻滚着涌上大脑，脸颊和耳朵都瞬间发起了热。 心跳轰响，呼吸也变得急促。 只是昏暗的环境很好地掩盖了她的惊讶、慌张、紧绷、害羞，以及…… 期待。 激动。 还有兴奋。 幸好理智尚存，把她从堕落的边缘线拉了回来。 夏眠脸蛋通红，但好歹找回了一点克制和矜持。 “不要。” 夏眠声音低低的，像嗫嚅一般，“太过了。” 梁屿川看着她：“过吗？” 夏眠点点头，没有看他。 梁屿川“哦”了声，忽然垂眸，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粗粝的手指在细腻的肌肤上摩擦，泛起一阵麻痒，夏眠缩了缩脖子，听见梁屿川问她：“你很热？” 说着，他就要去拿空调遥控器。 夏眠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又很快松开：“我不热，不用调温度，现在的温度正好。” “好。”梁屿川又坐回原位，没了动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夏眠看着还有一小截就要结束的电影，心里微微有些焦躁。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说、不做，那么他们看完电影就真的分开了，梁屿川会直接把她送回家。 可她今晚根本没计划要回家的…… 而且她刚刚虽然拒绝了他的提议，不是还有别的么。 夏眠鼓了下脸颊，眼前的电影已经完全看不进去，画面再唯美再撩人都如同白水一般索然无味。 紧紧攥着的手指松开，夏眠有点泄气，但下一秒，眼神又变得坚定。 “梁屿川。” 昏暗中忽然响起低低的女声。 “嗯？”梁屿川侧过头。 夏眠回过头，点漆似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梁屿川，说：“我已经好了。” 梁屿川不主动就算了。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主动了。 “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她看着他的眼睛，又说了一遍。 第86章 她好像……把梁屿川激怒了。 昏暗中，两人对视。 梁屿川几乎能看到那瞳孔中似乎有火在摇摆，燃烧。 热意瞬间从胸口弥散到全身，梁屿川克制地吸了口气，试图缓和被撩拨的神经，压下心头蠢动的欲念。 可那个声音根本不想放过他，仍在耳边继续诱惑，萦绕。 “你不想吻我吗？梁屿川。” “你不想抱抱我吗？梁屿川。” “你明明也想的，不是吗？” “而且，你都不问问我，怎么知道和你接吻会让我难受，要是不会呢？” “还有，我之前嫌弃你的手，不代表这次会嫌弃。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你为什么……为什么不问问我，就替我决定。” 内容大胆，声音却是明显的紧绷。 夏眠说话时嗓子都在颤，可她的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梁屿川。 她都这么大胆地发出邀请了，难道梁屿川还要拒绝吗？ “我还记得你之前说过。” 夏眠吞咽了一下，“你之前说，如果有需求，就跟你说。你让我不要找别人，因为你很干净。” “你还说……唔！” 眼前忽然一黑，夏眠眼睫颤动，感觉嘴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捂住。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抓捂在嘴巴上的手，想要拿开，可手上还没用力，指腹和掌心就被那突突直跳的青筋给吓了一跳。 夏眠忽然就有些得意。 她抬眸去看梁屿川，不出意料的，看到一张忍得很辛苦的脸。 “你能不能乖一点？” 梁屿川太阳穴上的青筋也爆了起来，他说完说就深呼吸了一下，像是在按捺自己的性子，强迫自己继续平和冷静地跟夏眠说话。 他说：“首先，这里很不安全。” 虽然他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摄像头窃听器之类的东西，但就这样一个简陋的小房间，连门都没锁死，随便一个成年人来踹一脚都能踹开。 除此之外还有隔音问题。 来的路上，梁屿川是有听见一点别的房间放电影的声音的，说明这边的隔音并没有做得很到位。 在没有了解过的、不熟悉的、他人的地盘，就算再被撩得心潮澎湃，梁屿川也不会精虫上脑。 接着，他又道：“其次，这才过去一两天，怎么可能完全恢复？我问过医生，你那虽然只是很小很轻微的撕裂，也是得好好养几天让它修复的。” 说着说着，梁屿川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被自己捂着嘴巴的夏眠，感觉自己像是在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小朋友。 还有，她的脸怎么这么小？ 他一只手快把她大半张脸都捂住了。 “等你真的恢复了，只要你想，我一定全部满足，但现在——” 梁屿川长长呼了口气，“不行。” “唔唔。”夏眠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捂在脸上的大手。 梁屿川没有松开，问她：“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夏眠点点头。 梁屿川：“真的？” 夏眠又点了点头。 梁屿川：“那你同意吗？今天就乖乖看电影，看完我送你回家，你也别再撩我，同意的话我就松手，行吗？” “嗯嗯嗯！”夏眠眨眨眼，用力点头。 梁屿川松了口气，这才把捂在夏眠嘴上的手移开。 一移开，夏眠就道：“梁屿川，你手好烫。” 梁屿川：“……” 夏眠看看他：“我这可没有撩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这话说的，梁屿川还能说什么？ 他薄唇微动，只能“嗯”一声作为回应。 夏眠又道：“还有，我也没有一定要跟你做那个事情，是你想太多了。” 梁屿川挑眉：“我想太多？” 当他是傻的吗？看不出她动情的样子吗？ 夏眠点点头：“嗯，只是接吻和拥抱，也可以的。那我现在跟你说，我的需求是你抱着我看电影，然后跟我接吻，你还会捂我的嘴，教育我吗？” 梁屿川：“……” 夏眠认真抬眼看他的眼睛，接着问：“梁屿川，你会满足我的这两个需求吗？” 梁屿川后背登时一片发麻。 他看着眼前那两片张张合合的红唇，还有那水汪汪的眼眸，感觉自己在无形中被打得节节败退。 额头又开始冒出汗水，心跳声也在耳边轰隆直响。 他哑着声道：“我明白了，你就是想折磨我，不让我好过。” 看着眼前梁屿川狼狈的模样，夏眠内心有种难言的雀跃。 她像是得胜归来的将军，骄傲地抬起下巴：“这些话都是你当初自己说的，我可没有强迫你。” “而且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告诉我，今天不跟我做嘛，我答应了呀。我现在的要求只是接吻和拥抱，这都不行吗？” “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跟其他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说着，夏眠叹了下气，转过身重新看向眼前的电影，结果映入眼帘的是黑白字幕和片尾曲。 显然，在他们僵持的时候，电影已经放完了。 “算了。” 夏眠又叹了口气，“走吧，你送我回去吧。这总可以吧？” 说着夏眠探过身，就要去拿旁边的包包，结果手才刚伸出去，腰就被坚硬结实的长臂圈住。 腰上一紧，接着便是一阵腾空。 等夏眠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完全陷入梁屿川的怀里，被牢牢桎梏，动弹不得。 炙热的鼻息喷在颈侧，激出一片鸡皮疙瘩。 透过单薄的衣衫，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了身后那强而有力的心跳。 夏眠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点害怕。 她好像…… 把梁屿川激怒了。 “叩叩叩——” 不等两人说话，门口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客人您好，您购买的时间已经到了，请问是继续续费，还是退房呢？” 是服务员！ 夏眠挣扎着要从梁屿川怀里脱离，可那手臂就跟钢铁似的，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先放开我，外面有人！”她只能压着声，希望梁屿川能够配合。 然而梁屿川仍是不为所动，牢牢掌着她的腰。 接着，她听见他对门外的服务员道：“续费，这个房间今天剩下的时间我全包了。” 第87章 我应该把满足你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说完，梁屿川就掏出手机，扫了旁边小桌上的二维码，把包房的钱付了。 门外立刻响起一声支付宝到账的声音，服务员喜笑颜开地一边离开，一边祝他们有个美好的夜晚。 夏眠忙问：“你付了多少？” 梁屿川：“四百八。” 一百二一小时，现在八点，包到十二点就是四百八。 夏眠当即就想问这钱哪来的，然而还没问出口，两边腋下就被钳住，接着身后的人一使劲，她就被举起来调整了下坐姿。 刚才她更多是坐在他的小腹上，现在姿势改变后，她稍稍往后坐了点，变成了坐在他最下方的腹肌上。 刚坐稳，脖颈处便是一沉。 梁屿川把下巴抵在了她的颈窝里，呼吸全喷在她敏感的脖子上。 “什么算了？” “凭什么算了？” “我同意了吗？嗯？” 夏眠咬咬唇，才不吃这套：“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这不行那不行，不算了还能怎么样？” 梁屿川：“你说得对。” 夏眠一噎，准备好的说辞忽然就堵在了嗓子眼里。 怎么回事啊这个人？ 就这就投降啦？ 不该你来我往的互呛几句吗？ 梁屿川很轻地在她脖颈上吻了一下，声音低沉道：“是我错了，我不该顾虑那么多，也不该食言，就算有再多干扰项，我也得想办法解决。” “作为你的丈夫，我应该把满足你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都不会了。” 夏眠：“……” 他都这么说了，那她还能说什么。 夏眠嘴唇动了动，过了几秒，只蹦出了一个“哦”字。 这时，梁屿川又问：“你还想看什么片子？刚才那个片子后半段是不是都没看到？要不要重新看一遍？” 说着，梁屿川就拿起遥控器调了起来。 对于梁屿川这体贴至极的样子，夏眠反而有些不适应起来。 她甚至觉得梁屿川还不如跟她争论、把她拉到身前跟教育闺女那样严肃地教育她。 “调好了，应该是这里。”梁屿川道。 夏眠顺势看向幕布，她对这个片子最后的印象确实是这段。 梁屿川把遥控器放到一边，改成双手环住她的腰：“要接吻吗？还是把最后这段看完再接吻？” 夏眠：“……看完之后再说吧。” 梁屿川：“行。” 说完，他就抱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 夏眠反倒坐立难安起来。 喷在脖颈处的呼吸是那么的烫人，身下肌肉紧绷的腹部和大腿是那么的硬。 只是这么坐着，夏眠都觉得硌得慌。 她忍不住用手肘往后抵了抵梁屿川：“你别靠我那么紧，热。” 梁屿川依言往后仰了仰，胸膛不再贴着夏眠后背。 夏眠又道：“你放松点，别这么紧绷。” 肌肉放松的时候是柔软的，坐着能舒服许多。 昏暗中，梁屿川的太阳穴跳了跳。 光芒折射而过，映出他满头晶亮的汗水。 他长呼了下气，让自己放松下来，然后问夏眠：“这样行了吗？” 夏眠像是没有听到那紧绷沙哑的嗓音似的，兀自挪了挪屁股，又往后坐了一点点。 “差不多吧。” 和她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梁屿川低沉的闷哼。 尾骨处蓦地窜起一阵酥麻，背部一下挺得更直。 夏眠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的电影，双手却攥着裙摆，无人看见的手心已经汗湿一片。 电影缓缓地播放着，两人也都状似认真地看着。 至于看进去多少，就不知道了。 至少这一遍对于夏眠来说，又是白看，因为她所有的心思几乎都在身后的男人身上。 很快，电影结束，再次放起片尾字母。 梁屿川声音平静地问：“接吻，还是再挑一个电影？” 夏眠暗自深呼吸了一下：“再挑个电影吧。” “想看什么？” 夏眠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间有些想不出：“你选吧。” “行。”梁屿川直接应下。 他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打起字。 夏眠没有回头，问他：“你在干什么？” 梁屿川：“我让服务员给我推荐一个。” 他噼里啪啦打了一会字，不出三分钟，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夏眠又要往旁边躲，结果再次被梁屿川按在身上。 于是服务员一进来，就看见了他们俩仿佛连体婴一般的姿势。 服务员早就见怪不怪了，很有职业操守，进来就直奔播放器去，中间根本不看他们俩一眼。 “您好，您选择的电影已经准备好了，是直接播放吗？”服务员问。 梁屿川道：“直接播吧。” 话音落下，服务员便按下开始键，然后退出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夏眠坐在梁屿川腿上，仰起头，怔怔地看着那巨大的、红色字体的、充斥着整个屏幕、看起来震撼无比的电影名—— 《忠贞的妻子》！ 夏眠：“……” 怎么，这是在点她呢？ 她按捺住心底的质疑，语气冷静地询问道：“怎么选这个电影？” 梁屿川道：“换换口味，都看了两部偷情片了，也该看看这种夫妻同心的真爱片了。” 夏眠：“……” 好家伙，合着是不满意她点的那两部片子呗？ 这家伙到底懂不懂啊？ 要不是她点的那两个片子，剧情够带感，氛围够好，还能撩拨人心，营造气氛，他们现在估计连接吻都还没接上呢，更别说后面去酒店了。 尝到好处了却开始嫌她点的片子里的女主不够忠贞了？ 夏眠深呼吸了一下，强忍着没有开口，耐着性子观看眼前这部所谓的“夫妻同心真爱片”。 第88章 “说了要让你高兴的。” 这部片子是个国外的老片，背景跟她今天点的电影一样，也是战争时期，并且它的男主角也是因为被征兵，上了战场，所以伤了两条腿。 回到家后，看着貌美如花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两个孩子，男主角愧疚不已，因为他觉得自己成了废人，不能保护妻子，也不能养育孩子，是家庭的累赘。 他劝妻子改嫁，妻子不同意。 他夜里想喝毒药自杀，被浅眠的妻子发觉并制止。 从前那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妻子，也在一夜之间改变，不再穿漂亮的衣服，也不再涂脂抹粉，而是是素面朝天，换上了朴素的方便劳作的布衣。 她既要做全家的早午晚饭，又要下地干活，还要给丈夫换药擦身，每天做心理疏导，并且还得拒绝小流氓、小混混，甚至是有点小钱的人的骚扰。 她也从一个身姿娉婷的少妇，变成了膀大腰圆手粗糙的劳动妇女。 多年后，丈夫因为风寒死去，有无数人上门劝她改嫁，她也没有再嫁，而是认准了唯一的丈夫，守着丈夫留下的房子和土地，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贫苦又坚韧地生活。 夏眠：“……” 非常好的女人。 非常正能量的剧。 不但把她的灵魂都洗涤了，也把她心里蠢蠢欲动的欲念给彻底压制。 空气中那胶着暧昧的氛围消失，心跳不那么快，手心也恢复了干燥。 简单来说就是，夏眠失去了杏欲。 她转头去看梁屿川，正对上梁屿川认真观看的神情。 察觉到她的目光，梁屿川看向她：“怎么了？” 夏眠问：“好看吗？” 梁屿川：“还行，就这背景我不太喜欢，女主角太苦了。” 夏眠点点头：“又问，接下来还有时间，够再看个一部，你想看什么？” 梁屿川：“不接吻吗？” 夏眠：“待会吧，先看电影。下一部想看什么？” 梁屿川：“你选吧。” 夏眠嗯了声：“那我不客气了。” 这次，夏眠没有通过手机跟服务员选片子，而是直接让人进房间，然后当着梁屿川的面对服务生道：“放《梁山伯与祝英台》吧。” 等服务员离开，夏眠问梁屿川：“这个片子够忠贞吧？男女主死都要在一起，还一块儿变成了蝴蝶，不论人间地狱，都不分开，我觉得你肯定喜欢。” 梁屿川：“……” 夏眠又拍拍梁屿川的手臂：“行了，放我到旁边靠着吧，一直这样坐着也累。” 梁屿川没有松开她，反而更加搂紧一点：“生气了？不喜欢刚才那个片子？” 夏眠：“没生气。喜欢的。” 看着夏眠的侧脸，梁屿川忍不住地想笑。 到底什么时候能不把表情写在脸上？ 梁屿川其实也有点后悔，刚刚选那个片子也是纯属心里那一点点小叛逆，毕竟他是正儿八经的正牌，偷情片实在看得他心里不适。 但他选的那个片子也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谁家小情侣小夫妻会一块儿来私人影院，会看这种苦哈哈的电影啊？ 刚才他点单的时候服务员都问了他两遍“确认要看吗”，他想也没想就说了要，因为他也没看过，纯属冲着名字去的。 结果…… 着实有些扫兴了。 梁屿川道：“要不不看了，我带你出去逛逛吧，再做点别的高兴的事情。” 梁屿川也明白，暧昧气氛已经完全散了。 别说接吻了，夏眠都不想坐他身上、不想跟他有什么接触了，说明问题还是挺严重的。 所以，他得随机应变，改变策略。 夏眠：“去哪里逛？” 梁屿川：“去夜市吧，可以吹吹风，也可以再吃点东西，这里的小零食根本不顶饱。” 夏眠点头：“行啊，那你能放开我了吗？” 这次，梁屿川终于放开了她。 夏眠拍拍衣服，拿起包包，跟在梁屿川身后离开了私人影院。 一出门，便是一阵微风扑面而来。 褪去白日的暑热后，夜晚的风清凉又舒爽。 心底的燥意被彻底清除，饥饿感开始不停地往外冒。 两人驱车来到大学城夜市，从停好车开始，便一路吃个不停。 酒酿小丸子、烤羊肉串、红糖糍粑、烤冷面、鸡蛋汉堡…… 没一会，梁屿川的手里便提满了装着食物的袋子。 不过这些东西基本夏眠都只吃一口，剩下的全被交给他解决。 梁屿川咽下嘴里的烤牛肉，道：“这次倒是不害羞了？” 夏眠背着手，一身轻松地在人群中穿行。 闻言，她头也不回地道：“什么？” 梁屿川道：“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吃你剩下的凉皮，你直接崩溃到跑到店外面去了。” 夏眠不认：“我哪有崩溃？” 梁屿川：“都蹲地上emo了还不崩溃？” “我只是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崩溃，我哪有那么弱。”说着，夏眠就小跑几步，来到了一个炒酸奶的摊位上。 她选择直接转移话题：“我想买这个。” 梁屿川也不多说，直接掏钱。 等食物制作的功夫，梁屿川随意往周围扫了眼，然后目光在一个店铺上停住，接着，他又看向夏眠，认真打量和观察对方的心情如何。 一直等到夏眠笑着从商贩的手里接过炒酸奶，梁屿川才压着声开口问：“都快十一点了，要不今天去酒店吧？” 又道，“说了要让你高兴的，我总不能一天食言两次。” 夏眠慢吞吞地抿着嘴里的炒酸奶：“可是我明天还要上班。” 梁屿川挑眉，没直接拒绝，有戏。 看来夏眠也不甘心今天什么都没做就回去。 也是，她本来就是奔着跟他做点什么，才出来的。 梁屿川道：“不用很久，抓紧点时间的话十二点前肯定可以睡了。” 夏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 梁屿川点点头：“旁边不远就有个还不错的酒店，开车过去大概五六分钟，现在出发的话到那说不定十一点都没到。” 夏眠“哦”了声，低头用小木棍戳了戳纸盒里的炒酸奶。 她觉得，夜晚的风，好像又重新热起来了。 “只要你能保证不超过十二点，我就跟你过去。” 梁屿川当即道：“我保证。” 说完又道，“等我两分钟，我去买点东西。” 夏眠问：“买什么？” 话刚问出，他人就已经冲进了一家店里。 夏眠看了眼点名，是个药店。 他去药店干什么？那个东西他不一直随身携带的么…… 没等她多想，梁屿川就又大步跑了回来。 “走吧，我们去酒店。” 夏眠看着他手里多出来的一个药盒，问：“你买了什么？” 梁屿川把袋子提起给夏眠看了眼，道：“橡皮指套。” 第89章 闻乔 晚上十一点三十七分。 夜幕深黑，月亮高悬。 夏眠脸蛋通红地蜷缩在被窝里，表情又是羞又是恼。 羞的是梁屿川订的是一间情侣房，情侣房的浴室和卧室只由一大块透明玻璃隔开，她只要一转身，就能把梁屿川洗澡的样子收入眼中。 恼的是自己居然这么不争气，来之前还以为梁屿川说的十二点前肯定结束是因为他不行了，结果没想到不行的人是她自己。 三十分钟都没到，她就哭得眼睛都红了。 只一回想，夏眠都气得恨不得捶床。 自己也太菜了！ 还有梁屿川为什么进步这么快！ 就在她咬牙切齿暗自羞恼的时候，“咔哒”一声，浴室门开了。 潮湿的雾气一下子涌了出来，梁屿川一边围浴巾，一边看向床上那个裹得和蚕茧似的鼓包。 “你睡了吗？”梁屿川出声道。 被窝里传出闷闷的声音：“没。” 梁屿川：“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要。” 梁屿川又看向地上的床单，他捞起来看了眼，挑了下眉，神情稍稍流露出一丝得色，然后才把床单扔进了浴室的洗衣篓里。 “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上班。”他说。 夏眠：“嗯。” 刚系上的浴巾又被解开，梁屿川直接掀开被子上了床。 他伸长手关了灯，躺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忍住地朝夏眠贴了过去，手也熟练地揽住夏眠的腰，低声问道：“怎么样，刚刚还喜欢吗？” 夏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哝：“怎么你们男的都喜欢问这种问题？” 话音刚落，只听“啪”一声，房间里的灯全被按亮。 “还有哪个男的问过你这种问题？”梁屿川皱着眉询问。 夏眠：“……” “你说啊。”梁屿川坐了起来，俯身去看夏眠的脸。 夏眠有些无奈：“你是不是傻啊？” 梁屿川才听不进去，直接伸手去掰她的肩膀，非要跟她对视：“除了我还有哪个男的这么问你？” 夏眠：“……” 梁屿川认真道：“对不是自己老婆的人说这种话是性骚扰，是可以报警的。” 夏眠：“……网上刷到的。” 梁屿川：“什么网？” “抖音。” “真的？” 夏眠拍掉他的手，转过头闭上眼：“不信你自己去搜霸道总裁语录，里面就有这句。” 梁屿川忽然沉默了，几秒后才道：“说这种话的人不一定是霸道总裁，我就不是。” 夏眠闭着眼，随口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你要是的话还好了。” 梁屿川又坐直了一点，垂眸看着夏眠：“你希望我是霸道总裁？” 夏眠想也不想道：“当然了，霸总至少有钱啊。” 有钱就不会惦记她那点房产了。 有钱就不用她花心思搞榨取价值这套了。 有钱他们就能和平离婚，好聚好散了。 “你喜欢有钱人？”梁屿川低着头，阴影挡住了眼睛，看不出他的神情。 夏眠道：“谁不喜欢有钱人呢？不过喜欢归喜欢，现实归现实，不管是有钱人还是穷人，都是平等的，都一样值得被喜欢。” 梁屿川追问：“那让你选呢？你选有钱的还是穷的？” 夏眠眉头很轻地皱了皱：“我又没得选，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梁屿川：“那倒也不是不能选。” 夏眠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确认对方没有一点要生气的样子才道：“你放心，我不会婚内出轨的，也不会嫌弃你。行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睡吧。” 梁屿川：“我再问一个问题。” 夏眠打了个哈欠，稍稍有些不耐烦了：“问。” 梁屿川问：“万一我哪天一夜暴富了，你会不会很开心？” 夏眠没有多想，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状，随口会回道：“会的，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一夜暴富。” 梁屿川又俯身去看夏眠的脸：“真的？” 夏眠又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困倦朦胧：“比真金还真。关灯吧，我要睡了。” “啪”一声，房间又再次陷入黑暗。 梁屿川坐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没有人知道这段安静的时间里，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 第二天，梁屿川把夏眠送到医院上班。 飞快讨了个离别吻后，他就火急火燎地要驱车离开，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副急切的模样。 夏眠不禁问：“你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 “买彩票。” 抛下这三个字，梁屿川便一脚油门驶离了医院。 夏眠目送着汽车离开，心里不禁有些纳闷，不会吧，昨晚自己随口一说罢了，难道他还真的想靠买彩票暴富？ 想了想，夏眠还是给梁屿川发了个消息。 【夏眠：昨晚的话我都是随口说的，你没必要在意，也没必要去买彩票，靠彩票暴富是非常不切实际的。】 大概是因为在开车的关系，梁屿川没有秒回。 大家都是成年人，对彩票这东西心里也有数，所以既然已经提过醒了，夏眠也不打算再多说，转身上楼，开始投入新一轮的工作。 今天她的工作安排依旧是出门诊。 按照规定，她这种住院医师一般是不会安排坐诊的。虽然她有医师证，且是三年以上高资质的住院医师，有出门诊的资格，但她们医院是江城首屈一指的大医院，要求会严格许多，所以一般都是主治级别以上的医生才会出门诊。 但实在没有办法，太缺人了。 所以预约看诊人数太大的时候，她也会被安排坐诊。 对于夏眠来说，坐诊是相当折磨的一项工作，因为病患一个接一个，根本不会给坐诊医师任何喘息的机会。 并且人的素质水平是有参差的，尤其是生病的时候，脾气会更加脆弱、暴躁，再加上她一天起码要看一两百号人，这么多人里，总归会有那么几个奇葩和素质极差的。 所以只要出门诊，没有哪次夏眠不头大的。 今天也是一样，才坐诊三个小时，夏眠就整个人都憔悴了一截，口罩下的嘴巴已经不知道悄悄叹了多少次气。 好不容易把胡搅蛮缠的大爷送走，夏眠有些心累地按了下按钮。 很快，新的病患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好，请问是夏医生吗？” 来者是个非常美艳漂亮的女人，身材高挑，妆容精致，背的包包是爱马仕限量款，手镯和戒指都镶着布灵布灵的钻石，从头到脚透露出富贵两个字。 女人在夏眠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微笑道：“你好，我是闻乔。” 第90章 首富儿子的未婚妻 美女啊。 夏眠有点高兴，毕竟谁不喜欢长得养眼声音又好听的美女呢？ 她冲对方笑了下，问道：“你好，你是哪里不舒服？” 美女也冲夏眠笑了笑：“我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是替朋友来咨询的。” 夏眠道：“这是不行的，没有替别人咨询的说法，必须得本人亲自过来才行，否则我没有办法做任何的诊断。” 这样的病患也不是第一次碰见了，昨天她就遇到了一个。 夏眠不禁有些感慨，医疗科普还是太不到位了，眼前这位女士看穿着打扮和气质，就知道显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却也还是连最基本的医疗知识都不懂。 “一定要本人过来吗？”美女又问。 夏眠点点头：“是的，必须本人过来。” “哦……”美女点了点头，眼睛一直盯着夏眠不放，“那夏医生明天还在这儿吗？我还能挂夏医生的号吗？” 夏眠道：“明天我不坐诊，你找任何一位医生都可以。” 美女道：“但我就想找夏医生。” 夏眠怔了一瞬，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就感觉眼前这个美女不是冲着看病来的，而是冲着她来的。 见夏眠不吭声，女人又开口了，语气非常和善诚恳地道：“能加夏医生一个微信吗？什么时候夏医生坐诊了我再过来。” 夏眠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可以。” 说着，她用工作号加了对方，“这是我的工作号，有什么问题可以在微信上问我，但我不一定会回，因为消息太多了，根本回不过来。你最好还是让病患本人直接到医院来，不一定非要等我。” “好的，我知道了。” 加好微信后，女人又冲夏眠笑了笑，就要走出门口时，她还回过头又看了夏眠一眼，像是要把夏眠的模样看清楚、记下来似的。 然而夏眠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这下，夏眠更加觉得这个美女有古怪了。 但是忙碌的工作根本容不得她多思考，后面进来的一位头戴金链、啤酒肚老大的男人嗷一嗓子就把夏眠的思路全打断了。 “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 晕头转向地忙完上午的工作，夏眠立刻冲回办公室，点了份一百多的外卖抚慰自己疲惫的身心。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夏眠头也不抬地道：“进。” 赵媛的脸在门后出现，她扫了眼夏眠桌上的食盒，哇了声：“吃这么好？看来今天是受委屈了。” 夏眠问：“要不要来吃点？这么多我也吃不掉。” “行啊。”赵媛也不客气，在夏眠旁边坐下。 她吃了一个三文鱼寿司，然后道，“我以为你今天肯定会请假呢。” “为什么？” “你昨晚不是跟梁屿川出去了吗？” “是啊。”夏眠一顿，“跟他出去怎么就得请假了？” 赵媛没吭声，就直勾勾地盯着夏眠看，看着看着，她忽然勾起唇笑了下，然后又抬了抬下巴，全程无声似有声。 夏眠：“……” 夏眠往嘴里塞了口玉子烧，小声道：“昨晚我们没做。” “啊？”赵媛震惊了，“真的假的？！” 夏眠道：“真的。” 赵媛眨了眨眼，看着夏眠，眼里是满满的惊讶和不解：“那你们昨天晚上出去干嘛了？” 夏眠道：“看电影，吃饭。” 停顿一下，“住酒店。” 赵媛：“但没做？” 夏眠摸了摸脖子，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转而说起了别的：“媛媛，说真的，一个接吻都不会的人，真的有可能一夜之间技能点满，不但变得特别会接吻，还特别会……会做那个事，就技术特别好，你说这可能吗？” 赵媛问：“怎么，又有情况了？” 夏眠叹了口气，心里也觉得挺烦的。 毕竟是两人之间的私密事，全拿出来说肯定不好，但她又实在是没经验，没法判断情况，网上搜索她又觉得不靠谱，因为她本身就很讨厌病患上网搜索病情的行为，所以自己当然也干不出上网咨询的事情。 所以没办法，绕来绕去，她还是只能跟赵媛说。 “我们昨晚虽然没有正式地做，但是……” 夏眠按下内心的困惑和烦躁，把昨晚发生的事情非常简略、模糊地说了一下。 赵媛听完也有些吃惊：“他真的这么厉害？” 夏眠点点头。 “那你还说没做？” “我觉得这不算……” 赵媛啧啧了两声，然后道：“那你的怀疑确实挺有道理的，换我我也得怀疑，我知道的技术好的基本都是有经验或者被调教过的，那种天赋异禀的天才有是有，但基本不存在，我反正是没见识过。” 夏眠说：“可他第一次接吻时候的生疏也不像装的。” 赵媛：“……你这到底是在苦恼还是在变相地炫耀啊？炫耀你碰到了个大天才光是一只手都超级厉害？！” “当然没有！算了，不说这个了，反正我就拿他当工具人，他是真新手还是假新手都无所谓。” 赵媛双手环胸，又做出了那副夏眠熟悉的看透模样：“真无所谓还是假无所谓？” 夏眠小声吐槽：“无所谓还分真的假的么？” 说完赶紧她赶紧找了个话题，分散赵媛的注意力，“对了，我今天坐诊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赵媛也听出来夏眠不想多聊，顺势切换话题：“有多奇怪？” 夏眠：“她不是自己来看病，而是帮别人咨询的。她进门之后就一直盯着我看，一直在打量我，我让她叫病患自己亲自过来，她还问我什么时候再坐诊，说她还要挂我的号，总之就是特别奇怪，感觉根本不是来看病的，而是冲着我来的，但我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冲着我来，我印象里不记得有跟她接触过。” 赵媛道：“她大概多大？” 夏眠道：“二十八，很有钱，穿的背的都是大牌。” 赵媛琢磨了下：“怎么听起来跟正室观察情敌似的，她叫什么名字啊？” 夏眠道：“闻乔。” 赵媛当即睁大眼睛：“哪个闻哪个乔？” 夏眠：“新闻的闻，乔木的乔。” 赵媛更加震惊：“这不是我们江城首富儿子的未婚妻的名字么？！” 第91章 “你认不认识闻乔？” 听到这儿，夏眠不禁愣了下：“什么？首富儿子的未婚妻？你怎么知道？” 赵媛反问：“你竟然不知道？” 夏眠眨眨眼：“我为什么要知道？” 赵媛：“这不是全江城人都知道的吗？他们两年前那场订婚宴弄得轰轰烈烈的，又是上新闻又是上各个商场、广场的大屏，而且订婚那天百来辆豪车环整个江城城区开了一圈，晚上还有大型无人机表演，总之那一天只要人在江城，就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俩。” 夏眠仔细思索了一下，仍然没有印象。 两年前那个时间点她应该在急诊科苦哈哈地轮岗，就算看到了那浩大的场面，估计也不会在意。 “那她这样的人不应该有自己的私人医生吗？为什么会专门跑来挂我的号？” 他们医院也不乏权贵的病患，但这种病患一般都会有认准的医生，就夏眠见过的，基本都是来找她们院长或者副院长的。 能让这些家世显赫的权贵特地来寻的，也只有他们这种行业大牛。 所以，首富儿子的未婚妻，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专门来找她？ 夏眠又道，“会不会是同名同姓，也许这个闻乔不是你说的那个闻乔呢？” 赵媛：“不会吧，你不是说她一身名牌吗？” 夏眠点点头：“背的包是爱马仕的鳄鱼皮。” 其他皮她不会分辨，但鳄鱼皮还是会的。 硬邦邦的，纹路跟鳄鱼一样，灯光下会反光的就是了。 赵媛笃定道：“那肯定是她了，在江城穿金戴银背鳄鱼皮的闻乔还能有几个？” 夏眠更茫然了：“那她找我干嘛？” 赵媛一摊手：“我哪知道？” 夏眠：“……” 夏眠更困惑了，不管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自己跟对方有过什么交集。 想不通就干脆不想，夏眠低头继续吃饭：“算了，不想了，她要是真的还来找我，那我就当面问她。” 把问题抛到一边后，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就分开了。 下午午休结束，夏眠继续出门诊。 下午她运气倒是还不错，碰到的病患都很讲道理，沟通起来也都非常顺畅。 只是人数还是太多，一个接一个的，就算每一个都能好好说，也照样还是把夏眠累得口干舌燥，不停吃润喉糖。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夏眠赶紧背着包离开医院。 她坐进梁屿川的车，一进去就直接窝进了副驾驶位置。 比起之前两人独处时的拘谨与生疏，她现在已经能够比较自然地跟梁屿川相处了，也习惯了他每天的上下班接送，以及每天给她送早饭、带她吃晚饭。 对于夏眠的这个自然且亲近的表现，梁屿川自然是高兴的。 他看向夏眠，问：“今天想吃什么？” 夏眠道：“看你吧，你想吃什么？” 梁屿川想了想：“吃点清淡的吧，我知道一家全素斋做得很好，你要不要试试看？” 夏眠点点头：“好啊。” 梁屿川发动车子，开出大概几百米后状似随意地问：“你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 夏眠一顿。 梁屿川接着道：“有没有觉得很累？” 夏眠摇摇头：“没。” 梁屿川又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夏眠别过头看向车窗外：“……没。” 她现在确实能够比较自然地跟梁屿川相处了，但也没有到可以随意聊那种话题的程度。 就算他们之间已经什么都做过了，也什么都看过了，可每次提起那方面的事情，夏眠还是会觉得很尴尬。 梁屿川笑着点头：“那就好。” 夏眠抿了下唇，没有吱声。 忽然，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夏眠转过头看了梁屿川一眼。 梁屿川注意到了夏眠的目光，问：“怎么突然这么看我？” 夏眠看着梁屿川道：“你认不认识闻乔？” 梁屿川心下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闻乔？我知道她，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提她？” 夏眠说：“今天她来我们医院了，还挂了我的号，但她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看我的。我跟她肯定是不认识的，我朋友也跟她没有交集，所以我想了下，好像也只有你这边可能和她能够扯上关系，所以我就问一下。” 梁屿川点点头：“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听到这个话，夏眠更加狐疑：“还真是因为你？” 梁屿川想也不想道：“怎么可能？我跟她又没有关系，她跟我老板倒是有些来往。” 夏眠点点头：“她倒也没说什么，她就说她自己没有病，想帮别人来咨询，我说不行之后她就没有再问，就是她全程都一直在看我、观察我。” 梁屿川问：“就这样？” 夏眠点点头：“嗯，就这样。” 梁屿川道：“待会我问问我老板吧，可能是哪里误会了。” 说到误会，夏眠想起来了一些事，想了想，她问：“你老板是不是就是首富的儿子啊？” 梁屿川摇摇头：“不是。” 夏眠又问：“那你那天送我上班开的那辆法拉利，是不是首富儿子的车？” 梁屿川这次没有立刻回答。 他有些纠结，也有些烦躁，本来昨天通过跟夏眠的对话，他已经决定把坦白家世这件事早点提上日程。 但他也知道，不能贸贸然地直接一股脑地全部说出来。 所以在跟亲友团商量过后，他决定一点点来，慢慢地让夏眠意识到自己家里还是挺富裕的，可能有点背景。 然后拉着夏眠，一点点接触和进入他所在的圈子。 最后再找一个好时机、好场合，这样，真相彻底揭开的时候，夏眠也不至于落差太大。 但现在闻乔莫名其妙地插进来是要干什么？ 他本来计划得好好的，现在却又多了个不确定因素。 而且他已经做了决定，在跟夏眠公布真相前，尽量不对她撒谎了，这样可以减少夏眠知道真相后对他的恶感。 可闻乔突然来这么一下，他又得想方设法地撒谎去圆。 只是想想，梁屿川就觉得烦得很。 但没办法，现在还不是好时候，还不能什么都跟夏眠说。 现在既然夏眠提供了一个好思路，那暂时也只能先顺着她的思路应付过去了。 于是梁屿川道：“我也不清楚。他们公子哥之间经常换车开，真要问哪辆车是谁的名字，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问问我老板。” 夏眠点点头：“好，那你问一下吧。” 第92章 “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不用有顾忌。” 夏眠没有多纠结这个问题，既然梁屿川答应帮忙问了，她也就不再说多，转而低头在手机上搜起了即将要去的那家全素斋。 还没到地点呢，她就已经把想吃的全部选好了。 所以入座后她点菜格外迅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经常来这家店呢。 夏眠这番操作把梁屿川看乐了，等她点完，他拿过菜单看了眼，心想，果然。 “点这么多菜你吃的完吗？”他问。 夏眠道：“不是还有你吗？” 梁屿川勾了勾嘴角，心情不自觉地上扬。 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他就是非要问出来，因为想听她自己说。 他就喜欢她这种拿他当自己人、下意识地想着他、依赖他的感觉。 梁屿川大笔一挥，又勾了几个菜，然后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正要回过头跟夏眠说话，目光却蓦地跟新进来的两个人对上。 梁屿川眉心微动，神色辨不出喜怒。 夏眠见梁屿川盯着门口看，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就跟门口的两人正对上了目光。 季珩抵了抵眼镜框，冲夏眠微笑了下：“这么巧，夏医生居然也在这儿吃晚饭。” 夏眠礼貌地点了点头：“确实很巧。” 接着又看向季珩旁边的女人，“这位是？” 季珩笑着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的缪斯女神，林语姗，她刚从国外回来，比较习惯别人喊她英文名，Winni。” 林语姗冲夏眠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夏眠扯起唇笑了笑，也冲她点了下头。 接着，季珩又道：“不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男士吗？” 夏眠道：“他是我男朋友，梁屿川。” 季珩走上前，要跟梁屿川握手，恰好这时服务员上菜，梁屿川只跟季珩飞快地握了一下，然后就抽回手，从服务员的手里接过餐盘。 季珩看看梁屿川，又看看夏眠，也收回了手：“那你们慢用，我和Winni约了楼上的包厢，就先上去了，以后有机会再聊。” 夏眠点点头：“好。” 然而季珩没走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转过身，对夏眠道：“明天我组的科室饭局可别忘了。” 说着又看了眼梁屿川，意有所指道，“可以带家属一起来。” 夏眠还没说话，梁屿川就直接应道：“我会去的。” 季珩笑容更甚：“欢迎之至。” 这次说完，季珩终于牵着女朋友走了。 等他们俩离开，夏眠对梁屿川道：“你干嘛答应要去？我明天都不一定会去。” 梁屿川问：“为什么？你们科室不是都去吗？” 夏眠道：“肯定不会整个科室都去，只有一部分人会去，不然病人怎么办？我不去是因为我不想去，我不喜欢季珩，也不想跟他有什么接触。” 梁屿川点点头：“那就不去，反正我刚才就随口一说。” 夏眠嗯了声，低头夹了个韭菜盒子，咬了一口后，她有些犹豫地看了梁屿川一眼，有些纠结要不要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说出来吧，显得她幼稚，小肚鸡肠。 不说吧，她又觉得不舒服。 她那表情都写脸上的样子哪能瞒得过已经差不多摸清她脾气的梁屿川，只看了一眼，他就道：“你想说什么就说。” 夏眠摸了摸脖子，皱着眉道：“你有没有觉得他刚刚在跟我们悄么声地炫耀？而且我总有种感觉，他好像在偷偷地拉踩我。” 梁屿川道：“怎么说？” 夏眠道：“正常人跟关系一般的人介绍对象会说的那么清楚吗？你想想他的用词——‘我的女朋友、我的缪斯女神’、‘刚从国外回来’、‘习惯别人叫她英文名’，换你你会这么介绍吗？” 梁屿川摇摇头：“不会，跟关系一般的人没什么好多说的。” 夏眠：“对呀，这才是正常人的操作嘛。尤其他之前还追过我，现在却在我面前对他女朋友一口一个‘缪斯女神’，还有‘刚从国外回来’，这难道不是在暗戳戳地踩我？因为我没有出去留过学呗。” “还有，为什么要特意跟我们说他们约了楼上的包厢啊？奇奇怪怪，正常不都是‘你们慢用，我们也去吃了’吗？特意提一嘴‘约了包厢’干什么？搞得好像我们在大厅吃要比他们第一档似的。” 一口气说完，夏眠看了看梁屿川，有些不好意思，“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敏感了，想太多了，把人想的太坏了？” 没办法，夏眠就是不喜欢季珩。 她总觉得这个人阴恻恻的，就算是笑着的，给她的感觉也不怎么舒服。 季珩出国之前的时候她也经常有这种感觉，就是季珩说的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她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觉得听了不舒服。 但真要去跟他抠字眼、咬文嚼字吧，又显得自己度量小，太敏感。 也没法跟其他人说，以前她也尝试过跟当时同办公室的同事说了下，结果对方回她一个“你想多了吧”。 她就只好把话全憋了回去。 这次也一样。 他的话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可能就是太喜欢现女友了，所以介绍时也忍不住要真情表白一下，然后包厢也是，可能只是说出一个既定的实施，并没有要显摆拉踩的意思。 很多人听可能都不会觉得有问题。 但她就是觉得听着不舒服，怪怪的，刺刺的。 想到这儿，夏眠也有些后悔，因为她看梁屿川的表情并没什么变化，应该是没觉得季珩的话有问题。 她道：“算了，你就当我没说……” “不会。”梁屿川看着她道。 夏眠愣了下：“啊？” 梁屿川道：“我说‘不会’，不会觉得你想太多，太敏感。” 夏眠缓缓眨了眨眼。 只听梁屿川又道：“如果你觉得一个人说的话让你不舒服，那他说的话就是有问题。” 梁屿川冲夏眠笑了笑，夹了块素烧鹅到夏眠碗里，“少反省自己，多责怪他人。这句话我网上冲浪学到的，送给你。还有，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不用有顾忌，我永远不会说你小心眼，说你想太多。” 第93章 什么败家玩意儿啊？！ 夏眠停下筷子，看着梁屿川。 梁屿川：“怎么了？” 夏眠道：“你好会。” 梁屿川神情自然地继续夹菜：“我又会什么了？” 夏眠道：“好会说。” “这就算会说了？你要求真低。” 梁屿川说着又夹了个春卷给夏眠，“说话归说话，筷子别停下来，这些东西都是趁热吃最好。” 春卷本来要夹到夏眠碗里，但看里面还有个韭菜盒子，梁屿川筷子一抬，干脆伸到了夏眠嘴边，“啊——” 夏眠下意识地人往后仰：“你干嘛？你放我碗里就好了，我自己会吃。” 梁屿川的手没动，看着夏眠道：“感情这就淡了？” 夏眠用筷子夹住眼前的春卷，小声道：“我们哪有什么感情？” 梁屿川收回手，这回换他停筷子了，蹙着眉较真道：“怎么没感情了？昨天还睡在一起呢今天就没感情了？” 夏眠瞪他一眼：“别乱说！” 说完忙扫了眼周围，确定没人听见才压着声道，“你别在外面说那种事，被人听见不好。” 梁屿川立刻伸手叫人：“服务员。” 夏眠一愣，茫然道：“你干嘛叫服务员？” 服务员很快走了过来。 梁屿川道：“给我们换个包厢。” 服务员道：“您好，包厢是要加包厢费的，小包厢一百八，大包厢三百二。” 梁屿川道：“大包厢。” 说完，他就直接扫码付款。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又风轻云淡，夏眠还惊讶着呢，他就已经付完钱，示意夏眠跟他上楼。 夏眠眨了眨眼：“你疯啦，为了说个话多花三百二？” 他们这顿晚饭都不要三百二！ 梁屿川已经走出两步了，见夏眠还坐在位置上没动他偏了偏头：“花都花了，走吧，上去说。” 夏眠深吸了口气，转头问服务员：“能退吗？” 服务员点点头：“可以的，付款后半小时内是可以取消包厢预定的，但是进了包厢就不可以取消了。” 夏眠：“那麻烦你……” 梁屿川道：“不用退，大包厢正好，夏眠，跟上。” 夏眠：“……” 什么败家玩意儿啊？！ 算了，不管了，反正浪费的是他的钱，关她什么事！ 夏眠闭上嘴，跟在梁屿川身后上了楼。 服务员领他们进了大包厢，接着又把他们点的菜全部端了进来。 夏眠坐在椅子上，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大圆桌，别说坐两个人了，这包厢里起码能坐十来个人。 他们点的菜都摆不满中间玻璃转盘的十分之一。 等服务员离开并把门关上，夏眠立刻对梁屿川道：“说实话，看着眼前这个偌大的桌子和小小的几盘菜，有没有觉得自己冲动了，梁大款？” 最后的“梁大款”三个字带了点调笑的意味。 梁屿川不以为意：“你都喊我大款了，那不更该来大包厢吃？来吧，继续吧。” 梁屿川说着双手环胸，目光直直地看着夏眠。 夏眠问：“继续什么？” 梁屿川：“聊天啊，你不是说楼下有人不方便吗？现在没人了，总可以好好聊聊了。” 夏眠：“聊什么？” 梁屿川抛出两个字：“感情。” 说出这两个字时，梁屿川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认真到连夏眠都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稀薄，整个人也有点不由自主地拘谨、不自在起来。 刚刚还算轻松的氛围一下子沉下去许多，桌上冒着香气的美味也忽然失去了诱惑。 梁屿川看着夏眠，又道：“我们刚才说到——昨天还睡在一起，怎么今天就没有感情了。” 夏眠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她看着梁屿川，没有立刻接话。 梁屿川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没有感情的话不可能跟人上床，原话虽然不是这个，但差不多的意思，可你刚刚说我们没有感情。” 夏眠抿唇，嗯了声。 这些话都是她说的没错。 梁屿川看着她：“以前说没有感情也就算了，为什么现在还这么说？没有感情你怎么会跟我睡一块儿？怎么会跟我做那么多事？” 夏眠微垂眼眸，避开梁屿川直视的目光。 垂在暗处的手攥了攥，她说：“以前没经验，所以说话全凭自以为，现在我改变了想法，没有感情也是可以做那些事的。” 梁屿川很轻地眨了下眼睛，声音也放轻了许多：“那对你来说，我现在是什么身份？男朋友，丈夫，还是……炮友？” “炮友”两字让夏眠的眼皮跳了跳。 手攥得更紧，夏眠默默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词确实更适合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因为他们的每一次见面，她都带着目的。 要么是价值的榨取，要么是欲望的满足。 没有哪一次是单纯地吃吃喝喝，只图开心快乐。 一次都没有。 梁屿川：“说话。” 夏眠抬眸：“男朋友。” 这个选项，她觉得是三个里面最保险的。 她很满意目前和梁屿川之间的状态，她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对方不愉快。 梁屿川看着夏眠的眼睛：“是吗？” 夏眠：“是。” 梁屿川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好，那我问你，你对我这个男朋友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夏眠很小幅度地蹙了下眉：“也不是。” 梁屿川：“那就是有感情，可你刚刚又说没有，还说没感情也可以做那些事。” 夏眠的眉头蹙得更深了点。 梁屿川看着她，又问：“这里面哪一句是真的？” 夏眠节节败退，一时间有种被逼到墙角的感觉。 她看着梁屿川，大脑飞速地思考，可一时半会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对梁屿川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唯一能够确定、肯定的就是，她喜欢梁屿川的身体，喜欢和梁屿川亲密接触。 她们无比契合，总能在床上让彼此获得欢愉。 所以她不排斥跟梁屿川发生关系。 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讲，这也是变相收回她一百五十万的一个途径。 而对于梁屿川本人…… 夏眠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头脑一轻，觉得自己没必要为难自己，也没必要把对身体和本人的喜欢分得那么清。 梁屿川的身体是属于梁屿川的一部分。 喜欢梁屿川的身体，不也是对梁屿川的一种喜欢吗？ 想到这儿，她抬眸正对梁屿川的眼睛，道：“有感情那句是真的。” 第94章 表哥谈恋爱真特么费表弟！ “我信她个鬼！！！” 江城某酒吧，男人绝望的怒吼在包厢里回荡。 充满节奏感的动感歌声全都停了下来，章希乾摆摆手，让捧果盘的、倒酒的服务生全部都退出去。 很快，包厢里被清空，里面就剩下了章希乾和梁屿川两个绝望的大老爷们。 一个为自己的感情路感到绝望。 一个为自己都来酒吧了小姐都近在眼前了结果却什么都不能干而感到绝望。 章希乾在心里发出怒吼。 这么美好的夜晚，跟香香软软的小美女摸摸小手亲亲小嘴什么的不好吗？为什么他要被扣在这里做情感导师开导自家恋爱脑表哥啊？！ 表哥谈恋爱真特么费表弟！ 他又出珍藏又出豪车又出计谋，什么都出了结果表哥这恋爱还谈得稀烂，真特么无语，白费他那么多好东西！ 章希乾也是搞不明白了，嫂子到底何方神圣，怎么会那么难拿下？ 还是说自家表哥实在太菜？ 不应该啊。 自家表哥的情商和智商也没问题啊。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章希乾在心里叹了口气，自觉地安静如鸡，继续听表哥的悲伤阐述。 “她犹豫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犹豫其实就足够说明问题。” “她不喜欢我。” “她对我没感情。” “她说对我有感情只是在安抚我、稳住我。” “可能她觉得我在床上表现还不错，所以还算有点价值吧。” “也是。” “她好像除了对亲密接触有明显的热衷外，其他时候都很一般。” “接送上下班和一起吃晚饭这些都是固定项，一旦做固定项之外的事情，那么最后的目的地一定是酒店。” “所以，她应该也是觉得‘炮友’更适合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 梁屿川记得自己说出“炮友”两个字的时候，夏眠的表情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波动，但因为他一直都盯着她，所以注意到了她在自己说出“炮友”两字后，眼睫立刻眨了一下，像是被说中了似的。 所以后来夏眠再说什么“男朋友”的时候，他立刻能够确定她就是说来安抚他罢了。 而且下意识的回答才是最真实的。 夏眠后来那些话都是经过思考之后说出来的，但那句“没有感情”却是不经思考脱口而出的。 梁屿川叹了口气，双手环胸，仰靠在沙发上。 “我也没指望她能有多喜欢我，毕竟处的时间还短。” “但真说短也不是很短，而且我们每天都见面，又是一起上下班，又是一起吃饭出去玩，还做了不少事……” “所以不用很喜欢，有点喜欢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梁屿川转头问章希乾：“我要求高吗？” 章希乾摇摇头：“不高，一点也不高。” 梁屿川皱眉：“那为什么会一点喜欢都没有呢？” 章希乾再次摇摇头：“别说，你还真别说，这我也没法理解。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 梁屿川：“什么可能？” “她在骗你。” 梁屿川挑眉：“她要真骗我我会听不出来？” 章希乾：“你别小看女人，我告诉你，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梁屿川：“那你说，她为什么要骗我？有什么理由要骗我？” 章希乾：“为了拿捏你呗。” 梁屿川：“什么意思？” 章希乾眯起眼，认真打量了一下自家表哥，越看越觉得是那么回事：“你现在不就是一副被拿捏的样子么？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谁先动心谁输，谁感情深谁输。” 梁屿川眉头皱得死紧：“你能不能直白点？说点头回谈恋爱的人能听明白的。” 章希乾叹了口气：“只要她不承认喜欢你，那你为了让她喜欢你，肯定会更加努力地去对她好、为她付出，毕竟只有得不到的才会一直骚动嘛，这么说明白了吗？” 梁屿川拧眉沉思了一下：“有点。” 章希乾又道：“所以就算她喜欢你，甚至可能她已经非常喜欢你，但她也不能告诉你，不然就身份颠倒，变成她被你拿捏了。” “女孩子嘛，她们在这方面最敏感了，也最喜欢在情感关系里计较这些喜不喜欢爱不爱的东西，因为她们在感情里容易没有安全感。” 说着章希乾耸了耸肩，“你和嫂子才交往多久啊，这么短的时间你非要去问她喜不喜欢你爱不爱你，她说不也正常。” 梁屿川：“……我没问她喜不喜欢我爱不爱我。” 章希乾：“大差不差，没区别。” 梁屿川：“……你最好不是在误导我。” 章希乾：“爱信信，不信就算。” 梁屿川深吸了口气：“行，我既然找你那我就是信你的。那你说，我接下来要怎么做，当没事发生，还跟以前一样和她相处？” 章希乾道：“那肯定不行啊，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她虽然后来说有感情，但之前那句没感情和犹豫也是真的，你不得有点意见？闹点脾气？” 梁屿川：“闹脾气？” 章希乾：“是啊，你总得让她知道她说的那些话你听了是会伤心的，会不高兴的，而且她虽然跟你说有感情了，但也没有给你合理的解释，也没有好好安抚你，这你不得闹点脾气，顺便看看她什么反应？” “你别怕惹她生气，也别怕跟她吵架，适度的闹矛盾反而可以推进感情，大不了你再去哄再去舔嘛，对吧？” 梁屿川没有吭声，眼里写满了纠结。 章希乾道：“你放心，我是你亲表弟，我不会害你的，而且你也不用干啥，就明后两天冷着点她就行。” 梁屿川：“怎么个冷法，不跟她说话？” 章希乾用一种看朽木的眼神看着梁屿川，直接给他提供答案：“你找个借口，明天或者干脆明后两天都别跟她见面了。” 第95章 感觉自己又被拿捏了 晚风吹拂，零散的几个星星点缀着漆黑的天幕。 夏眠双手交叠，搭在梳妆台上，正趴着发怔。 她在想梁屿川说的“感情”。 想自己说的那句“我们哪有什么感情”。 思来想去，纷乱的情绪在胸口翻涌，夏眠不禁有些疑惑，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就只有字面的意思吗？ 真的对梁屿川没有一点感情吗？ 真的对他还只停留在身体的喜欢上吗？ 吃饭的时候太过仓促，不适合思考，所以她的话前后矛盾，逻辑也前后不符，但现在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好好捋一下想法和心思。 可是感情这东西就像是一团朦胧的雾气，让人捉摸不透。 要说喜欢，除了对方的身体外，夏眠也说不出什么喜欢的理由。 因为她跟其他恋爱中的人不一样，她不会见到梁屿川就觉得开心，不会时时刻刻想和梁屿川在一起，不会一想到他就心里冒粉泡泡。 要说不喜欢…… 她又是真的很喜欢和梁屿川进行肢体接触以及深入交流，且这个人只能是梁屿川，其他人都不行。 所以到这儿，问题又得回到吃饭时想的那个—— 喜欢这个东西，到底要不要把身体和灵魂分开？ “好难啊——” 夏眠发出一声长叹。 吃饭的时候没捋明白，回到家了也没捋明白，她可能天生就没这根神经！ 算了不想了。 夏眠站起身，去浴室里冲澡。 她后悔了，她就不该纠结这个问题，不然也不用白白浪费一个多小时，要是回到家就直接洗头洗澡的话，她今天还能有空看两集电视呢。 果然，男人就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把梁屿川从脑子里甩出去，夏眠脱掉衣服站到了花洒下。 热水倾泻而出，带着热气的水珠顺着细腻的肌肤滚落，在地砖上溅起一串水花。 打湿后的头发像一匹深黑色的绸缎，服帖地顺着背部曲线滑下。 夏眠挤了一泵洗发露，动作温柔地搓洗着这匹绸缎。 可搓着搓着，她的手就慢了下来，眼神也渐渐放空，像是想起了什么。 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了半分钟，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继续跟没事人一样洗头。 可没过多久，她擦头发的时候就又忽然发起了呆。 这次也是只呆了十几秒，就恢复了正常。 直到第三次因为发呆而被吹风机烫了下，夏眠才一脸无奈地彻底举手投降，决定继续思考、并且捋清楚自己对梁屿川的“感情”。 因为她觉得…… 梁屿川好像真的很在乎她的答案。 今天吃饭的时候他也是真的失落，真的委屈。 即使后来她说了有感情，他的情绪也还是没有一丝上扬。 她当时没有多解释什么，一个是当时没那么多时间细想，另一个是她本身就不擅长思考感情问题，所以也不想多思考，觉得答案差不多就行了。 可他那失落受伤的眼神却跟刻在她脑子里似的，怎么也忘不掉。 夏眠摸了摸脖子，感觉自己又被拿捏了。 弄得好像不给一个合理的、具体的、有理由支撑的答案给他，她就对不起他似的。 想到这儿，夏眠又叹了声气。 然后迅速吹干头发，认命地盘腿坐到床上，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对梁屿川的感情。 …… 然而认真也没用，捋不明白就是捋不明白。 睡前捋，起床捋，也还是照样捋不出来。 光是身体和灵魂到底要不要区分开这个问题，就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一样，把夏眠卡得死死的。 又因为睡前大脑太活跃，夏眠晚上的睡眠质量很差。 第二天她疲惫醒来，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的。 不知道梁屿川今天会不会给她带热美式。 他好像总能精准地在她憔悴的早晨，给她送来一杯提神醒脑的热美式，以及甜甜的奶黄包或者小猪包。 今天估计也会…… 嗯？ 夏眠朝门口扫了眼，没有看到熟悉的等待的身影。 她又朝门外走了几步，以为梁屿川可能坐在车里等，但一眼看去门口并没有停着的车辆。 他起晚了吗？ 还是有事？ 还是说，真的被伤到了…… 夏眠一下清醒了许多。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梁屿川早上五点多的时候给她发了消息，说他今天有事，没法接送她上下班，也不能陪她去科室的聚餐了。 原来是有事。 夏眠松了口气，打字回复：【没事，本来也没想你去，科室聚会很没意思的。】 发完，夏眠收起手机，自己一个人走去医院。 她住的地方离医院很近，走过去也要不了多久。 路上她顺便买了早饭，等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也正好吃完。 习惯性地跟门口的保安大叔打了声招呼。 大叔冲她笑着点完头后，眼睛却往她身边寻找着什么：“今天你男朋友不送你啊？” 夏眠道：“他有点事。” 大叔“哦”了声，点点头。 夏眠继续往楼上走。 今天她不用出门诊，也没有手术，主要的工作是查房和写病历。 每个人的工作安排都是透明公开的，所以就算夏眠不想参加今晚的科室聚会也不行，因为没有合理的理由。 白天要忙繁琐的工作，晚上还要去吃不想吃的饭。 本来整个人就提不起劲了，这么一来更提不起劲。 从上班到下班这段时间，夏眠整个人都是灰色的。 “夏医生夏医生！” 到了下班点，正收拾东西呢，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夏眠抬头看去，是于静好护士。 “夏医生，你男朋友去吗？” 夏眠摇摇头：“他不去，他有事要忙。” “那要我们一起打车吧？过去了我们也坐一块呗？” “行啊。”夏眠直接应下。 她收拾好东西，跟于静好一起下楼打车去饭店。 - 天来饭店是江城的老字号了，也是所有老江城人心中最好的饭店。 它坐落在市中心的一处佛寺旁，环境清幽，装修高雅，档次很高，当然，价格也贵得离谱。 “季医生出国一趟发大财了，居然请我们在这儿吃饭，我以前都没来过。”于静好看着旁边佛寺内露出的巨大佛像，一边双手合十，一边对夏眠说道。 夏眠也冲那佛像拜了拜：“我也没来过。” 于静好道：“季医生说可以带家属，那他估计会带他那个女朋友。” 夏眠神情淡淡地“嗯”了声。 第96章 “给你介绍对象。” 很快，车子到达了目的地。 她们俩下了车，被服务员带着去往了六楼的包厢。 包厢里金碧辉煌，水晶吊灯璀璨夺目，波斯地毯干净柔软。 里面的空间也非常大，不但放了八张大桌子，周围还放了几张沙发和长条形的茶几，茶几上摆满了酒水点心，即使这样，也还有很大的空场地，丝毫不显得拥挤。 季珩此刻就站在大门进去一点的位置，正端着香槟跟人说话。 他穿了身浅咖色的西装，他的女朋友则穿了一身俏丽的红裙，挽着他的胳膊，时不时地点头微笑。 看着眼前的场面，知道的是同事聚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精英人士的社交Party。 于静好拉了拉夏眠的胳膊，哭丧着脸道：“你觉得我要不要回去换身衣服啊，我这身也太不合适了。” 夏眠这才注意了下于静好穿的衣服，上身是印着猪猪侠的短袖T恤，下身是一条常见的牛仔短裙。 是非常干净、正常的穿搭。 夏眠道：“不用换，你穿的没问题，同事聚会本来就不用多正式。” 于静好道：“可他们都穿西装打领带，季医生女朋友还穿礼服！” 夏眠道：“哪有‘都’？主任他们不就穿的很随便嘛。走啦走啦，趁现在人不多，我们去抢个角落的位置。” 夏眠不想引人注意，并且做好了中途溜走的准备。 趁季珩在跟人说话，夏眠拉着于静好过去飞快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打算入座。 可刚转过头，就被季珩叫住。 “夏眠！” 夏眠闭了闭眼，转过头，微笑着道：“怎么了？” 季珩朝站在他对面的女人抬了抬下巴，道：“看看这是谁，还记得吗？” 夏眠看了对方一眼，乍一下有点眼熟，但记忆里又实在没有哪个名字可以跟这张脸对上号，于是摇摇头：“不太记得了，我们认识吗？” 季珩道：“这是沈家薇啊。” “沈家薇？”夏眠愣了一下，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穿着绿色长裙的女人。 记忆里那双非常有特点的狭长单眼皮变成了欧式大双，微微有点肉感的鼻子变成了挺拔细窄的小翘鼻，还有嘴唇也是，比记忆里厚了一些，似乎做了微笑唇，脸颊上还多了两个酒窝。 变化实在太大，夏眠根本没法把眼前这个女人和自己当年的寝室室友联系到一起。 沈家薇笑了一下：“夏医生贵人多忘事，正常，要不待会一起坐吧，这么多年没联系，马上又要做同事，应该能有很多话聊。” 夏眠抓住了重点：“做同事？” 季珩笑着道：“是啊，她的手续还在办，办完就能入职跟我们做同事了，所以我今天才把她一块儿叫来，顺便给她也接个风。” “哦……”夏眠点点头，对沈家薇道，“欢迎。那你们继续聊吧，我先过去坐了。” 说完不管他们什么反应，夏眠转头就走。 于静好已经找好了角落的位置，夏眠过去跟她坐在一块儿。 跟桌上其他的同事打完招呼后，她低下头给梁屿川发消息。 【夏眠：还在忙吗？】 【夏眠：吃晚饭了没？】 这顿饭夏眠不想吃了。 她想立刻马上就走。 第六感的雷达发出了警报，直觉告诉她季珩和沈家薇凑到一起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沈家薇想跟自己聊天也绝不是想说些忆往昔的话。 毕竟她们两个之间没什么好忆的。 在夏眠的印象里，沈家薇是个功利心非常强的人，一切向钱看齐，为了钱她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刚入学的时候，夏眠还很佩服她，觉得她很酷。 因为她不光学习拼命，年年奖学金，还一有空就去做兼职，疯狂赚钱。 但过没多久，她们就决裂了。 因为当时有个富二代追求她们的舍友，但她们舍友是有男朋友的，所以根本不理会对方。 结果没过几天，夏眠就发现沈家薇跟舍友的男朋友在校园里牵手散步。 她当场抓包，厉声质问，然后沈家薇轻飘飘地抛给她一句—— “倩文现在没对象了，总可以接受富二代了吧？” 倩文就是她们宿舍那个被富二代追求的舍友的名字。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夏眠整个人都愣住了，世界观都被刷新，她完全想不到居然会有这种人，会为了钱故意去拆散他人。 而且完全不顾舍友情谊，对舍友的男朋友说勾引就勾引。 也是这件事，让沈家薇发现了更好的赚钱渠道，因为富二代一下给了她三万。 比起辛辛苦苦地做家教、做服务员，这钱来得可谓是又多又舒服。 于是自那之后，除了上课，其他空余时间沈家薇基本都围着学校里的有钱人转。 她帮有钱人追人，帮有钱人拉皮条，帮有钱人出谋划策…… 也只跟有钱人做朋友。 没钱的，她多给一个眼神都觉得浪费。 那次事情之后，她就几乎没再给过夏眠眼神，也没跟夏眠说过话。 所以啊，她们之间能有什么可聊的？ 有的聊才可怕。 可看沈家薇这架势，还有这走路的方向…… “夏眠，你旁边没人吧，我可以坐吗？” 夏眠看着沈家薇笑盈盈的脸，扯了扯嘴角：“应该没人，你坐吧。” 沈家薇在夏眠的右手边坐下：“怎么坐这么角落？” 坐在夏眠左手边的于静好探出头，友好地冲沈家薇笑了笑：“你好啊，你是夏眠的朋友吗？” 沈家薇道：“我们是大学同学，一个宿舍的那种。” 于静好：“我刚刚听了一耳朵，你要来我们医院吗？” 沈家薇：“对，下礼拜入职手续就能办好了。” 于静好：“哇，那太好了，我们科室超级缺人的，忙的时候人人都拿美式当水喝……” 夏眠往后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她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梁屿川仍旧没有回复。 还在忙吗？ 都这个点了还不休息？ “在看什么？” 夏眠一抬头，就对上了沈家薇询问的目光。 “是在跟男朋友聊天吗？”沈家薇又问。 夏眠收起手机：“嗯。” 沈家薇：“他今天怎么不陪你一块儿过来？” 夏眠语气淡淡道：“他有事要忙。” 沈家薇单手托腮，哦了声：“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夏眠很轻地皱了下眉：“相亲。” “相亲啊。”沈家薇笑着点了点头，“你条件这么好，居然还要相亲？” 夏眠随意地“嗯”了声，当做回复。 她已经表露出了非常明显的不想多聊的意思，然而沈家薇就跟看不见似的，继续兴致勃勃地问问题。 “你男朋友哪儿人啊？” “本地的。” “家里条件怎么样？” 夏眠没有回答，她转过头盯着沈家薇：“干什么？查户口啊？” “怎么会呢。”沈家薇弯着眼睛笑。 她上下打量着夏眠，感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跟在学校时候一样好看，脸上一个痘都不长，真让人羡慕。” 夏眠蹙眉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这么排斥我嘛，我呢，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做个红娘，给你介绍对象。” 第97章 “你好爱他。” 夏眠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我有对象。” 沈家薇道：“别急着拒绝我嘛，我手里有几个长得不错，家世又好的，其中最差的也是书香门第，家里资产几千万，真的都是非常优质的结婚对象。” 旁边传来一声倒吸气。 夏眠和沈家薇一齐看了过去，只见于静好缓缓捂住嘴巴。 沈家薇笑了下，问于静好：“你结婚了吗？” 于静好摇摇头。 沈家薇：“可以加我个微信，我手上要是有合适的也可以推荐给你。” 于静好眼睛蓦地发亮：“真的吗？我加你！” 两人迅速加上了微信。 加完，沈家薇转过头，冲夏眠晃了晃手机：“我们也加一个呗。” 夏眠直接拒绝：“不用了，我不需要你介绍对象，我跟现在这个感情很好。” 沈家薇缓缓点头，她也不气馁，脸上仍是笑意盈盈的，可说的话，就没那么让人舒服了。 她说：“你们的感情值多少钱，说个价吧。” 夏眠顿时拧起眉：“你什么意思？” 沈家薇看了夏眠一眼，叹了口气道：“很简单，有人看上你男朋友了。大家都是老同学，行个方便呗？别让我太为难。” 夏眠心下一凛。 看上梁屿川？ 谁会看上他？ 都快三十了还没房没车，存款也没多少的。 也就那张脸和身体还算出色。 嘶！ 不会真的有哪个富婆看中他的肉体了吧？！ 想到沈家薇只给有钱人服务，再结合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夏眠几乎可以肯定了，梁屿川就是被富婆看上了！ 可以啊这家伙！ 夏眠很想立刻马上给梁屿川发个消息，告诉他有富婆看上他了，看看他啥反应。 夏眠问：“哪个富婆看上他了？” “这我可不能说。”沈家薇勾起唇，“看来是有的谈？” 谈个鬼！ 不过夏眠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她想起了昨天来她那看诊的，那个所谓的首富儿子的未婚妻。 这富婆不会就是那个未婚妻吧？ 应该也不至于，都有未婚夫了还出来打猎，听起来有点毁三观啊。 那就是别的人？ 梁屿川到底去哪儿接触的这些富婆啊？ 夏眠垂下眼，又好奇，又纠结。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她抬起头对沈家薇道：“一点信息都不能透露？” 沈家薇摇摇头：“不能。” 夏眠拧眉沉思，行吧，自己的桃花自己劈，让梁屿川自己解决去。 “你让那个富婆自己去找我男朋友说吧。” 沈家薇一喜：“你同意了？” 夏眠道：“我同意什么了？那富婆既然喜欢我男朋友，那来找我说干嘛？自己去找我男朋友说啊。” 沈家薇：“你不阻拦？” 夏眠道：“我有什么好拦的。” 她说着看了沈家薇一眼，“我拦得住吗？” 别人不知道沈家薇是什么人，但她可太知道了。 不择手段，没有下限。 一招不成还有无数招，她是真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种人。 与其她在这儿拦啊挡的，还不如直接让她们去找梁屿川。 再说了，她也是真的拦不住。 梁屿川又不是时时刻刻跟她绑在一块的，她不了解他的生活、他的圈子，甚至他每天干什么、见什么人她都一点不清楚，所以她能拦得住什么？ 夏眠这完全放纵开摆的样子迷惑了沈家薇，她直夸夏眠是个有眼力见的人。 “我出去打个电话。”沈家薇笑容灿烂地说完就提着裙摆，大步走了出去。 她一离开，旁边听了全程的于静好就凑了上来，问：“夏医生，你真要把你男朋友让出去啊？” 夏眠：“我没啊。” 于静好睁大眼：“那你不拦着点？！” 夏眠摇摇头，诚恳道：“拦不住的，我又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拦了这一次后面还有几百上千次，根本拦不了，而且问题的关键也不是我，而是我男朋友。” “他要是拒绝呢，那最好，事情直接从根源解决，他要是真的被诱惑了——” 夏眠呼了下气，“那我也没办法，大家都是成年人，对感情已经过了那种非谁不可的时候，他要是真选了富婆，那我也只能恭喜他鱼跃龙门了。” 于静好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眨一下眼：“夏医生，你这也太理智了吧。” “很理智吗？”夏眠问。 于静好点点头：“无敌的理智，那你男朋友万一真的跟富婆走了，那你怎么办啊？” 夏眠道：“我能怎么办，以前怎么过的，以后继续怎么过呗。” 于静好眉头紧锁，看着夏眠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夏医生，你这个思想境界，我真的自愧不如。要是有人说看中我男朋友，我估计直接就冲过去打小三了，根本没法像你这么理智。” 夏眠：“是吗？” 于静好用力点头：“是。” 夏眠唔了声。 于静好深吸了口气，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时又组织不好言语。 她挠挠头，一边觉得夏眠想的是没问题的，一边又觉得这个做法有点过于理智了。 毕竟再有钱，再是富家千金，那说到底也是企图上位的小三啊。 而那个穿绿裙子的，不就等于拉皮条的吗？ 对于这种人，居然还敢让她们直接去见男朋友…… 这得对男朋友多放心啊！ 这得多信任自己的男朋友啊！ 思路一转，于静好忽然有点回过味来了。 她忍不住看着夏眠道：“夏医生。” 夏眠从手机里抬头：“嗯？” 于静好：“你好爱他。” 夏眠茫然地眨眨眼：“啊？” 于静好道：“我说，你真的好爱你男朋友。” 这下夏眠更茫然了。 于静好说着拍了拍夏眠的肩膀，摇头感叹：“原来这才是成年人之间成熟健康的恋爱关系吗？我之前在学校谈恋爱都是有情绪就立刻发出来，什么都要操心，什么都要管，结果经常吵架闹矛盾，现在这么一对比，感觉自己好幼稚好不稳重啊……” 于静好絮絮叨叨地说着。 夏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她脑子里仍回荡着于静好刚才说的那句—— “你好爱他。” 第98章 这到底是谁冷着谁啊？！ 梁屿川今天过得不怎么样。 早上，在生物钟的作用下，他六点准时睁开双眼。 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然后按照往常的习惯去酒店的院子里晨练。 打了两套拳，做了三百个俯卧撑，又跑了一会儿步后，他回到房间里洗澡，洗完换上干净衣服，下楼去大厅吃早饭。 酒店大厅的早饭是自助的。 如果是以往，他会先去点心区转一圈，挑一些看着好看的先装起来，等接夏眠上班的时候顺道带给她。 但是今天不用了，因为章希乾让他冷夏眠两天，所以他这两天都不用去接送夏眠上下班了。 怎么说呢，有一点点不习惯，但也还行。 梁屿川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思考待会干点什么。 或许可以睡个回笼觉。 这么想了，他也这么干了。 吃完早饭，梁屿川就回了酒店房间，衣服鞋子一脱，躺到床上。 灯关掉，时间便瞬间变得模糊。 他以为自己会很容易地就睡着，因为他昨天睡得并不好，可没想到翻来覆去，怎么睡也睡不着。 最后无奈地睁开眼看时间，连八点半都没有到。 梁屿川无奈地叹了声气，伸手拿过手机，打开来，信息界面安安静静，夏眠并没有回复。 难道是没看到他的留言？ 她知道今天自己不去接她吗？ 梁屿川胡思乱想地坐起身，去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泡完咖啡，分针指到7。 八点三十五分了，往常这个点夏眠就该下楼了，大概再过五分钟她就能走到大门口。 梁屿川沉默地搅拌着咖啡，鼻尖满是咖啡豆醇厚的香气。 但他一口没喝，因为注意力都在手机上。 他看着挪动的分针，心里计算着夏眠的行径轨迹。 在分针指到8的时候，他搅拌咖啡的那只手停了，只有一双眼睛，直直地落在手机上。 他想，如果现在夏眠打个电话给他，那他也不是不能赶过去送她，理由他都想好了，就说工作顺路。 要送只能是现在，再过五分钟就来不及了。 梁屿川摸了摸裤兜里的车钥匙，又看了眼自己的穿戴，确认是随时可以出门的状态。 然而八点四十五过了。 八点五十过了。 八点五十五过了。 九点整，夏眠单位的打卡时间过了。 整整二十分钟，手机安安静静，没有进来一条信息。 梁屿川端起温了的咖啡喝了口。 就一个“知道了”都不给他回？ 不回知道了，那给他回个“好、嗯、行”也都可以啊，怎么就一个字都不回？ 已读不回很不礼貌的好吗？ 记下来，以后让她改。 皱皱眉，梁屿川把剩下的咖啡一口灌进了肚里。 灌完，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夏眠可能没吃早饭。 之前夏眠都会自己做，或者自己买，但被他强势接手后，夏眠就习惯了每天吃他带的早饭，喝他带的咖啡。 今天他没去，那她岂不是就没早饭吃？ 梁屿川拿出手机，想给夏眠发个消息问问她吃早饭没。 刚输入两个字，他就反应过来关掉了聊天界面。 她又不是没有钱，她不会路上自己买吗？ 就算不路上买，她那小办公室里放了一堆零食，总归饿不到她。 所以他瞎操心个什么？ 还真当自己养闺女呢？ 梁屿川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然后甩甩头，决定今天都不想夏眠了，他要好好出去玩一玩，打打球喝喝酒玩玩游戏，惬意地享受好不容易换来的假期时光。 第一个电话当然是打给了章希乾。 别的不说，这个表弟是真的很会玩，而且约他一个，就等于约了一群，都不用费劲找人了。 结果出乎意料的，打了两个电话对方都没接。 再打，对方终于接了，但那困意浓的隔着电话梁屿川都能感觉到。 他只好放对方补觉。 没有章希乾这个活跃气氛的，梁屿川自然也不会去喊别人，因为就算喊来了，大家也不熟，也玩不到一块。 所以梁屿川只好放下手机，想别的消遣方式。 打游戏？ 他不爱打游戏，手游端游全都不感兴趣。 喝酒？ 大白天的不想喝，没意思。 打球？ 这个倒是可以，打球不要求人数，自己一个人也能打，要是有其他人也可以叫着一块打。 想到这儿，梁屿川当机立断地换衣服换鞋。 他知道夏眠家小区旁边就有个公共球场，那边经常有学生打球。 今天星期六，球场里肯定有人。 梁屿川直接开车过去，还没到地方呢，他就已经远远地看到不少人了。 停好车，走进球场，他直接被里面热火朝天的场面给惊了下。 八块场地呢，居然全有人了！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朝气蓬勃的吗？ “你也来打球吗？”他还站在边缘观望呢，就看到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男生冲他招了招手。 梁屿川点点头：“对。” “我们这儿缺人，你来不来？” “来！” 两句话，梁屿川就直接融入了这群年轻的学生。 人一旦有事情做了，杂七杂八的念头就会瞬间远去，不再在脑子里乱晃。 梁屿川沉下心神，越打越专注，越打越投入。 什么夏眠吃没吃早饭，什么夏眠回不回消息，已经彻底在他的脑子里消失。 他现在眼里只有篮球，想的也只有如何和队友配合得分，拿下比赛！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升高，气温也跟着升了几度。 四肢开始变沉，汗水也不停涔出。 活力满满的学生们开始慢下节奏，轮换着去休息，但那个穿黑红色篮球服、头戴红色吸汗巾的男人却在一群人中格格不入。 他越打越猛，越打状态越好。 全身的肌肉像是被激活了一般，鼓起的线条流畅又充满着爆发力。 他的每一次起跳投篮和每一次暴扣都会引来旁边人的围观和赞叹，他的每一个动作也都行云流水，不管什么角度，不管怎么抓拍，都是又酷又帅。 中场休息时间，梁屿川去角落的卖水老大爷那儿买了两箱水给大家。 然后他倚着铁丝网，一边喝水，一边掏出手机。 下一秒，喝空的水瓶被瞬间捏扁。 妈的。 梁屿川冷着脸想。 这到底是谁冷着谁啊？！ 第99章 只要不是不理他就行 中午，梁屿川跟刚认识的学生朋友们一块儿吃饭。 吃的是小区旁边的一家面馆，量很大，味道也不错，还便宜，最适合这帮还在发育年纪的半大小子了。 “哥们，你多大啊？” 正吃着呢，一个男生问梁屿川。 梁屿川道：“二十八。” 瞬间一帮男生瞪大眼睛：“看不出来啊，你都三十啦！” 梁屿川拿纸巾擦了下嘴：“怎么还自动给我加了两岁？二十八是二十八，三十是三十，能一样么？” 男生不以为意：“差不多，二八二九跟三十也没区别了，那我们应该喊你叔叔才对。” 梁屿川懒得纠正他们：“随便，你们想喊我爷爷都行。” 男生们噗嗤笑了，又问：“那你结婚没？” 梁屿川道：“结了。” “有孩子了吗？” 梁屿川摇头：“没。” 男生眨巴眨巴眼，一派天真道：“为什么？你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没孩子啊？难道你们是丁克吗？” 梁屿川道：“快点吃你的吧，小小年纪问题那么多。” “问问嘛。”男生挠了挠后脑勺，“那你老婆呢？她怎么不来陪你啊？” 梁屿川：“……” “我每次打球我女朋友都会陪我，嘿嘿，刚刚坐在边上给我拍照的就是她，她被她妈妈叫回去吃饭了，吃完了还会来。” 梁屿川：“……” “你呢？你老婆下午来不来？” 梁屿川深吸了口气：“不来，她上班呢，她是医生，很忙。” “那你没事你不用给她送饭吗？” 梁屿川放下筷子，看着男生：“怎么，你想教我谈恋爱啊？” “没没没没，我就随便问问嘛，不得找点话聊，光吃面多没劲啊。” 男生们都处在最活力四射，最聒噪的年纪。 谈了个恋爱就恨不得挂在嘴边，逢人就说。 对自己的爱情感到骄傲，对别人的爱情感到好奇。 总想窥探一二，找找共同点，或者寻找一些可以拿来畅想自己以后的东西。 “我以后要是结婚了，肯定老婆去哪我去哪，我就是老婆的乖狗狗。” “切——没志气，我才不跟在女人屁股后面跑呢，我到哪儿她跟到哪儿还差不多。” “蒋康你少装逼了，我们都看到你追三班的钟念了……” 梁屿川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忽然就不是很想执行章希乾说的那套计划了。 有什么可冷的呢？ 有什么好有脾气的呢？ 炮友就炮友了呗，没感情就没感情了呗，再接再厉不就完了？ 干嘛跟她计较呢？ 干嘛不跟她见面呢？ 干嘛不跟她一起上班，一起吃早饭呢？ 他们又不是眼前这些学生的年纪了，又不是经常能看见对方。 他们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安排，本来见面时间就少了，他的假期又那么难得，为什么还要冷啊冷的呢？ 梁屿川拿起手机，想给夏眠发消息，问问她晚上的科室聚餐要不要他陪着一起去。 可拿起手机，看着那冰冷冷的、一条回复都没有的聊天框，梁屿川沉默片刻，还是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到底是谁冷谁啊？ 明明是她在冷着他啊。 明明是她不理他啊。 梁屿川蹙着眉，心情烦躁地把最后一筷子面咽下，心想，反正她也要上班，冷不冷的都随便了，等她下了班再说吧。 一旦投入一件事，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 梁屿川跟这群新认识的男生们打了一下午的球，并且越打人越多，一直陆陆续续的有人加入。 从一开始的小打小闹，到后来还组织起了正式的篮球比赛。 梁屿川成了争夺的对象，谁都想他来自己队伍里面，没办法，他真的太强了。 在一群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的学生中间，梁屿川的体格那叫一个出色，甚至可以说碾压全场。 他还不光有好体格，篮球水平也很不错，场上基本没什么人能玩得过他。 所以他可不就成球场上的香饽饽了么？ 于是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上半场梁屿川在这一队，下半场梁屿川去那一队，这样大家才勉强能接受了。 梁屿川也是哭笑不得，但这种感觉还不错，所以他没有拒绝。 而且为了不被说偏帮哪一边，他整场球都打得非常专注认真，让人挑不出一点问题。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不觉的，红霞开始出现在天边。 直到哨想，梁屿川才惊觉居然打了这么长时间的球。 他赶紧跑到边上，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居然都快六点了。 最重要是…… 夏眠居然给他发消息了！ 梁屿川忙点开聊天框—— 【夏眠：没事，本来也没想你去，科室聚会很没意思的。】 【夏眠：还在忙吗？】 【夏眠：吃晚饭了没？】 这三条消息中第一条是早上八点四十多的时候发来的，后面两条是不久前发的。 梁屿川低低地骂了声艹。 那条消息他早上根本没看到！ 合着是微信吞消息了？ 他就说嘛，夏眠也不至于真的不理他，连话都不回一下。 原来是吞消息了。 只要不是不理他就行。 梁屿川嘴角上扬，憋了一天的气瞬间全散了。 他想也不想地就要给夏眠打电话。 这个点夏眠应该去参加科室聚会了，他抓紧时间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估计还能赶得上去陪她。 可电话还没拨出去，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梁屿川看了眼来电人，眉头一下又皱起来了。 闻乔打电话给他干什么？ 这么想着，梁屿川随手接通了电话。 - 另一边，夏眠吃到一半就找借口溜了。 她溜得非常顺利，出了酒店直接打车回家。 到门口下了车，她还去路对面打包了一碗米线，因为她在酒店根本没吃到什么东西，肚子还是饿的。 提着打包好的米线，夏眠一边看手机一边往回走。 梁屿川还是没回她。 夏眠不禁有些疑惑，怎么这么忙？连个看消息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她有点不习惯，因为之前梁屿川除了开车，基本都是秒回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久了都不回消息。 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想了想，夏眠又发了条消息过去，让梁屿川忙完了就赶紧回她。 发完，她收起手机，大步往家走。 刚从电梯里出来，她就发现打包米线的塑料袋好像哪里破了，里面有红油冒出来，好在店家还给了她一个塑料碗，汤汁都漏在了碗里，没有掉出来。 夏眠一边端详手里的米线，一边拿出钥匙往门口走。 钥匙刚插进把手，她就忽然瞥到了一个晃动的黑影。 心猛地提了起来，鸡皮疙瘩也瞬间起了一片。 各种杀人场景在脑中闪过，夏眠猛地转过头，惊恐地看向电梯间旁边的位置。 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静静地站在黑暗中。 第100章 他想要听夏眠说喜欢 大晚上的，夏眠魂都快飞出来了。 好在下一秒她就看清了对方的脸，把已经到嘴边的叫喊给憋了回去。 夏眠又气又无奈，一只手捂着心口道：“你有病啊梁屿川？你干嘛不出声啊，在这儿装鬼吓唬人呢？幸亏我没有心脏病，不然得被你吓死。” 一边说，夏眠一边长舒了口气。 她转过身继续开门，开完回过头，只见梁屿川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夏眠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先把米线放到餐桌上，然后对梁屿川道：“你怎么了？干嘛站那儿不动？不进来说吗？” 梁屿川仍是沉默。 夏眠疑惑地看着他，此时才她注意到，梁屿川穿的是一身非常宽松的篮球服，脚上也是同色系的球鞋，额头上还戴着吸汗带，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又痞又帅。 想了想，她走到梁屿川跟前，问：“你今天去打球了？为什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梁屿川还是不出声，就沉默地盯着她看。 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看得夏眠有些后背发毛。 虽然不知道梁屿川为什么会这样，但直觉告诉她，她或许应该离他远点，因为他的眼神看起来一点也不和善，反而非常危险。 “你不说话就算了。” 说完，夏眠就要转身。 这时，一直站着不动的男人忽然动了起来。 他长臂伸出，瞬间挡在夏眠眼前。 然后整个人欺身而上，宽阔的肩背恰好挡住了灯光，把夏眠整个笼进自己的阴影。 汗毛竖起，心跳加速，夏眠后背贴上了墙壁。 她咽了咽口水，仰头和梁屿川对视。 “你怎么奇奇怪怪的，受什么刺激了？” 夏眠说着就要去推梁屿川的胳膊，然而手刚一覆上，就被那冰冷的体表温度给吓了一跳。 不用想都知道，梁屿川已经在这儿站了很久，也吹了很久的风。 太反常了。 太不正常了。 夏眠蹙起眉，就要用力去推梁屿川，然而手刚发力，手腕就被攥紧。 下一秒，梁屿川又贴上来了点，把她紧紧压在墙壁与胸膛之间。 “夏眠。”他终于开口了。 目光幽深，声音低沉冰冷，听得夏眠下意识想躲。 “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 “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把我推给别人？” 夏眠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讨厌你了？我怎么就把你推给别人了？” “你还狡辩？”梁屿川胸膛起伏，好不容易吹冷风压下的火气，再度被眼前这个女人轻而易举地点燃。 在接到闻乔电话的时候梁屿川简直要气疯了。 他一开始是不信的，笑话，夏眠怎么可能把他让出去？ 可没想到对方居然还发来了录音。 录音里夏眠语气轻飘飘的，完全没有自己男人被他人觊觎的担忧和紧张，反而悠哉悠哉的，就任由她们找他，拦都不拦一下！ 甚至也不给他发个消息、打个电话，跟他说一下情况。 但凡她发一句“有人看上你了”，他都觉得好歹她是在乎的。 可她没有。 她一个字都没发，一句话都没说。 她完全无所谓其他女人来找他，完全无所谓他会不会被其他女人抢走。 她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她根本一点也不在意他。 她也…… 一点都不喜欢他。 胸膛猛烈起伏，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梁屿川咬牙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茫然无措的女人，心里的酸涩几乎满的快要溢出来。 “夏眠。” 他咬着牙，几乎是用气声喊她的名字。 “你怎么可以这样？” 夏眠感受到了那有如实质的悲伤，她有些慌张，但她不知道梁屿川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这么的难过。 她有些急切地想要跟他解释：“我真的没有讨厌你，我要是讨厌你我怎么可能跟你出去约会，还跟你去酒店开房？” 梁屿川扯了下嘴角：“因为你想睡我呗。” 他说，“你就是拿我当炮友。之前在医院你不是跟你那个小姐妹说的吗？说要睡我七十五次还是一百次来着。” 夏眠蹙眉：“那不是我说的！” 梁屿川道：“有什么区别？你不一直是这么做的吗？” 夏眠呼吸一窒。 梁屿川抬手攥住夏眠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第一次约会，制造肢体接触，第二次约会，利用电影推进接吻，第三次约会，你早就定好了酒店，第四次约会，又是用电影推进气氛，方便做爱。” 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梁屿川气极反笑，“夏眠，你不喜欢我，但你喜欢跟我做爱，对不对？” 心猛地跳了一下，面上的血色退却。 夏眠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可话到嘴边又停住，因为她昨晚思考得出的结果和梁屿川此刻说的话完全一致，不谋而合。 是的，她昨晚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无法反驳。 夏眠哑然的模样落在梁屿川眼中就等于是默认。 默认她不喜欢他，只是喜欢跟他睡。 默认她不在乎他。 默认之前说的有感情都是在骗他。 梁屿川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他仍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夏眠，希望她能说一句“不对”，就算是骗他的也可以，可是他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 夏眠只是沉默地和他对视。 不说话，也不反驳，就任由他的眼神从期望变作失望。 满腔的火气忽然就散光了。 梁屿川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格外疲惫。 或许他就不该出来打球，上午打下午打，打得力气都没有了。 或许他就不该接闻乔的电话，不该听那什么劳什子的录音。 或许他就不该来找夏眠。 他就该挂掉电话，回酒店睡觉，然后第二天一觉醒来继续去接夏眠上班，给她带早饭，等她下了班再去接她下班，跟她一起吃晚饭。 然后她要看电影就陪她看电影，她要开房就跟她开房。 这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是…… 但是…… 但是他出门了，他接了电话，他听了录音，他来了夏眠家。 他想要一个答案。 他想要听夏眠说喜欢。 可是他没能如愿。 “算了。”梁屿川松开了攥在夏眠肩膀上的手。 “算了。”他呼了下气，冲夏眠笑了笑。 “你进去吧，我看到你买了面，再不吃都要坨了，赶紧进去吧，今天就当我没来过好了。” 说着，梁屿川转过身，按下电梯下行键的同时，随意地冲夏眠挥了挥手。 那总是笔直挺拔的肩背微微有些垮。 那总是抬起的下巴此刻也沉了下来。 梁屿川低着头，安静地等待着电梯到来。 “哗啦——” 很快，电梯门打开。 梁屿川偏头看了眼，见夏眠还站那儿没动，不禁又道：“还不进去？你买的面还吃不吃了？” “不吃了。” 清亮的嗓音在空间内响起，她终于开口了。 梁屿川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稳定而平静：“为什么不吃了？” “都坨了。”夏眠道，“而且我买的不是面，是米线，米线涨得更快。” “哦，那你今天晚上吃什么？”梁屿川发誓，他就是随便问问。 夏眠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会做饭。” “嗯，干嘛？”梁屿川问完就觉得自己多嘴一问。 果然，只见夏眠冲屋内指了指，道：“来都来了，帮我一起做晚饭吧，就当赔我的米线了。” 梁屿川：“……” 夏眠从鞋柜里找双一次性拖鞋扔到地上：“喏，你穿这个。” 说完，夏眠就率先进了屋子，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梁屿川愣愣地站在原地，感觉事情的发展有些离谱。 他看看开始闪灯催促的电梯，又看看眼前那双一次性拖鞋，再探头往屋子里面看了看。 最后他没忍住低低地骂了句艹。 然后换上拖鞋，臭着脸走进屋里。 第101章 纯情少男 梁屿川双手环胸，一脸冷酷地走到厨房：“你在洗什么？” 夏眠道：“西兰花，都放了一礼拜了，再不吃都要蔫掉了。” 他又问：“西兰花炒什么？” 夏眠道：“牛柳，腌过的，待会可以直接炒。你去把番茄切了，再打两个蛋，简单点做个番茄蛋汤吧。” 梁屿川非常冰冷地“哦”了声。 他拿出菜刀，熟练地把两个番茄全都均等地切成八片，然后又去冰箱里拿鸡蛋，先拿了两个，犹豫了下，问：“三个行不行？” 夏眠正在埋头切西兰花，闻言道：“随你，只要你吃得完，放几个都行。那袋牛柳也一次炒完吧，就不留一半了。” 梁屿川问：“为什么不留？” 夏眠抬头：“一半够你吃啊？” 梁屿川怔了下，心情忽然就有些上扬：“对我这么舍得？” 夏眠笑了笑：“德行。你把冰箱里所有菜吃完都行。” “那可不行，我全吃完了你吃什么。”梁屿川拿了三个蛋，咔咔咔，行云流水地全捏到了碗里，手上一点也没沾到蛋液。 接着，他又拿了双筷子出来搅打。 打着打着，他忽然抬起头，看向窗户，窗户上倒映着这个小小的厨房，倒映着他打蛋的身影，也倒映着夏眠洗菜的身形。 他们两个都被框在了这个小小的窗户里。 挤挤挨挨的，但是很温馨。 “夏眠。”他忽然出声。 夏眠没有抬头，她又从冰箱里拿了把豆角出来：“干嘛？” 梁屿川说：“你就是我的克星吧。” “啊？” “给我拿捏得死死的。” 夏眠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梁屿川一眼，这人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谁拿捏谁啊，心里没点数吗？ 梁屿川开火，热锅，一边倒油一边道：“随便了。” 夏眠道：“什么随便了？” 鸡蛋液下锅，响起刺啦刺啦的声音。 油烟机已经打开，正嗡嗡运作。 在一堆或这或那的声响中，梁屿川声音很轻地说：“随便你喜不喜欢我了，反正我就看上你了。” “你说什么？”夏眠指指耳朵，“大声点，没听清。” 梁屿川深吸了口气：“我说——” 夏眠：“说吧！” 梁屿川大声道：“我说你出去等着吃吧，这儿我一个人就行！” 说完，梁屿川咧起唇，把夏眠推出了厨房。 夏眠：？？ 她眨眨眼，看着玻璃门在眼前合上。 玻璃门里，是梁屿川笑着冲她甩手，让她不要进去。 夏眠倏地也笑了，她弯起眼，冲着门后的梁屿川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梁屿川也点点头，然后继续回过身炒菜。 夏眠没有立刻离开，她就站在外面看着梁屿川。 梁屿川真的很大一只，一个人就像是要把她的小厨房全占满了，可他并不笨重，反而非常灵活，无论是切菜的动作，还是颠勺的动作，都是那么熟练。 把简单的家常菜弄得跟酒店水准似的，花里胡哨。 但是很养眼。 尤其是那线条流畅的、颠勺时鼓起的手臂肌肉，还是那张面部折叠度很高的立体侧颜。 会做饭的大帅哥，绝了啊。 夏眠想，梁屿川就该多穿穿这种有朝气点的衣服，他现在看起来哪里像是快三十了？顶多也就大学刚毕业吧。 还有他刚刚在外面说的那些话也是，真是没看出来，这把年纪了，居然还是个纯情少男。 她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原来还是在纠结那个喜不喜欢的问题。 夏眠在餐桌旁坐下，单手托腮，看着梁屿川。 本来她也觉得这个问题挺难的，简直可以上升到哲学的高度，可被梁屿川这么一闹，她突然就不觉得难了，也一点不纠结了。 反而觉得这个问题真简单，简单到根本不需要思考。 “哗啦”一声，玻璃移门被里面的人拉到一边。 梁屿川问：“不是要去卫生间吗？怎么还坐在这儿看我？” 夏眠仰头看他：“觉得你好看呗。” 梁屿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又抬手摸了摸额头上忘记摘掉的吸汗带，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他双手环胸，睥睨着夏眠，道：“喜欢制服诱惑是吧？” 夏眠勾起唇，点点头：“是啊。” 梁屿川一脸看穿的神情：“想留我下来过夜？” “嗯……”夏眠稍稍纠结了一下，点点头，“也行。” 梁屿川冷笑了声：“呵，想睡我就直说，还‘也行’。” 夏眠用力点头：“行！” 梁屿川：“这还差不多。我在冰箱里找到了一袋鸡翅，全做可乐鸡翅，怎么样？” 夏眠嗯了声：“行啊。” 她看着他，又道，“刚刚还纠结我是不是拿你当炮友呢，现在就‘这还差不多’了？” 梁屿川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微妙的幽怨：“那我能怎么办？” 说完，他砰一下拉上移门，低头拆鸡翅的包装。 大大的身体，小媳妇儿似的忧伤。 夏眠看着看着，忽然有些乐不可支。 她站起身拉开移门：“喂，梁屿川。” 梁屿川冷着脸，语气不善：“干嘛？” 夏眠看着他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啊？” 梁屿川：“……上你的厕所去吧，少在这影响我做饭！” “哗啦”一声，移门又被拉上。 透过透明的玻璃，梁屿川看见这次夏眠真的去了卫生间。 一直等到看不见人影了，他才拿出厨房纸擦了擦手，然后掏出手机，在搜索框中输入—— 【女生突然夸男生可爱是什么意思？】 第102章 “我喜欢你。” 半个多小时后，夏眠坐在餐桌前，有些呆滞地看着梁屿川陆陆续续把菜端上桌。 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菜？ 怎么这么多？ 夏眠眨眨眼，不禁坐直身，打量餐桌上的六个菜。 ——西兰花炒牛柳，番茄蛋汤，可乐鸡翅，蒸虾，蒸鳕鱼块，蚝油生菜。 她不过就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顺便再把浴缸瓷砖什么的清洗了一下，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多了这么多菜？ 而且她怎么不记得她冰箱里还有这些东西？ 正想着呢，梁屿川走过来把碗筷递给她：“今天菜多，先吃一会儿再盛饭吧。” 夏眠接过碗筷，问：“我冰箱里有鳕鱼？” 梁屿川点点头：“有啊，塞在角落里，都不知道冻了多久了，还有虾也是，冻得梆硬，我就干脆把它们都蒸了。” 夏眠哦了声，又道：“这么多菜……一顿能吃掉吗？我晚上吃得不多的。” 梁屿川不以为意：“不是还有我么？你尽管剩，剩下的我解决。” 夏眠不禁道：“你要是去做吃播的话绝对能火，颜值又高，吃的又多，还不假吃，肯定很多人喜欢看。” 梁屿川问：“网友会喜欢看人吃剩饭？” 夏眠一噎：“谁让你直播吃剩饭了？” 梁屿川道：“那我吃什么？” 夏眠相当无语：“就正常吃啊，而且除了那次凉皮，后来我也没让你吃过剩饭吧，不都是一块吃的吗？只是我吃得少，所以剩下的都你解决嘛。” 梁屿川唇角扬起：“那不还是吃剩饭。” 夏眠：“……” 她去卫生间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菜忽然多了好几个不说，为什么梁屿川也突然态度改变，又开始欠嗖嗖起来，之前不还挺小媳妇挺幽怨的么？ 夏眠拿起筷子，夹了只虾到碗里：“你真厉害。” 梁屿川：“哪儿厉害？” 夏眠道：“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在卫生间里忙活的时候还一直在想，吃饭的时候要说什么、怎么说，才能安抚梁屿川，把眼前这点不愉快彻底解决。 结果她还没开始发挥呢，人家自己就把自己给哄好了。 别说不愉快了，夏眠觉得现在气氛简直不要太好。 梁屿川道：“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我这叫心胸宽广想得开，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情绪稳定的男人有多宝贵？” 夏眠弯起眼，有些想笑：“那我请问你这个宝贵的、情绪稳定的男人，今天是不是有人给你打电话说了什么？” 梁屿川脸色一变，又有点冷下来了。 夏眠出声提醒：“情绪稳定，情绪稳定。” 梁屿川看了夏眠一眼，然后深呼吸了一下，问：“你为什么不拦着？为什么还主动让别的女人来联系我？” 夏眠道：“我拦着没用啊，就算我拒绝了对方肯定也还是会联系你，最后还是得看你的态度，所以我就干脆让对方直接找你了。” 梁屿川皱眉：“就算没用但你起码得有个态度啊，你得拦啊，实在拦不住你再打电话给我，让我解决，那不就没事了？” 夏眠：“那不还是要你解决，那不还是要让对方找你？” 梁屿川忍不住加重语气：“态度啊，我要的就是个态度！拦不住归拦不住，你总得表现出拒绝和气愤的态度啊，你不能就什么都不做，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让对方来找我，明白了吗？” 夏眠双手下压：“情绪稳定，情绪稳定。” 梁屿川闭上眼，又做了个深呼吸。 夏眠道：“好嘛好嘛，我明白了，这次是我做得不好，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一定言辞拒绝，拒绝不掉我再给你打电话，行吗？” 梁屿川道：“勉强吧。” 夏眠点点头：“好，下一个问题，你认识沈家薇？” 梁屿川挑眉：“谁啊？不认识。” 夏眠问：“那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梁屿川沉默了一瞬，道：“闻乔。” 夏眠有些惊讶：“你认识闻乔？她真的看上你啦？她什么时候看上你的？她看上你哪里了？她不是有未婚夫吗？怎么还能看上你啊？她想搞出轨婚外情？她这么猛的吗？” 梁屿川：“……你能不能一个一个问。” 说着，梁屿川叹了口气，又道，“我跟她是认识，但是没什么交情，她也不是看上我，我觉得更像是占有欲吧。她是有个未婚夫，但是她跟她的未婚夫是家族联姻，算表面夫妻，两人没什么感情，也不管对方。” 夏眠哦了声，点点头：“她为什么要对你有占有欲？” 梁屿川道：“不光是我，她对很多人都有占有欲。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全是男孩子，就她一个女孩子，所以我们都把她当公主。时间长了，大家都习惯喊她公主了，她也真的把自己当公主了，就希望我们能一直围着她转，但这怎么可能呢？所以这几年她经常会干一些……比较难理解的事。” 夏眠听明白了，她想了想，道：“那我觉得她可能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梁屿川道：“她不认为自己有问题，所以强烈拒绝看医生。” 夏眠：“好吧，那我不管了，你们捧出来的‘公主’你们自己解决，我不想因为她再闹什么不愉快。” 梁屿川点头：“我知道，我会解决的。” 夏眠嗯了声。 问题解决，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松快了一大截。 但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所以氛围还有更松快的余地。 夏眠吃了一会，忍不住用余光去看梁屿川。 第三次用余光看的时候，直接撞上了对方的目光。 夏眠：“……” 不得不说，这家伙对别人的视线是真的敏感。 夏眠发现自己每次偷看都会被他抓包，没有一次例外。 想了想，她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梁屿川夹了一筷子生菜：“问吧。” 夏眠蹙眉思考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直直看着梁屿川，开口道：“我对你有感情，我喜欢你。” 第103章 她把梁屿川留在了她的家里 下一秒，夏眠眼睁睁地看着梁屿川咳得惊天动地，脸红脖子粗。 她有些嫌弃地往后仰了仰。 然后去厨房里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等他咳得差不多了，夏眠出声道：“你还好吗？” 梁屿川深呼吸了几下，抬起头，眼神哀怨，声音也有点咬牙切齿：“你不是说要问问题吗？你那是问题吗？还带玩虚晃一枪的？” 这话说的夏眠也有些想笑了，她咬唇忍住笑，然后道：“我没想虚晃一枪的，本来我是想问你还想不想聊感情，然后我一想，你肯定想聊啊，所以我就不墨迹了，直接给答案了。” 梁屿川说不出话，抬起手给夏眠比了俩大拇指。 夏眠瞬间更想笑了。 她掐了下大腿，深呼吸了一下，接着继续认真说道：“还有，我并不是只喜欢跟你做-爱，跟你做其他事情我也挺喜欢的。比如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等等等等，总之目前为止，跟你在一起做的所有事情，我都挺喜欢的。” 虽然曾经她一直是一个人住，一个人上下班，一个人做饭，什么都是一个人，但并不代表她喜欢一个人。 她是独立的，但她同时也是孤独的。 她偶尔会享受孤独，但更多的时候她讨厌孤独。 梁屿川的出现让她感受到了另一种生活。 她不但不排斥，反而非常喜欢。 只是上下班吃饭这些事情都太细碎，太生活化了，所以思考感情问题时，被她忘到了一边。 因为她之前觉得，喜欢需要一些特别的理由来组成和确定。 比如和对方在一起时会小鹿乱撞，心跳加速。 比如会希望和对方每天都见面，每天都约会。 比如这，比如那。 总之，之前的她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件很复杂的事情，不能用一些小事简简单单就确定。 可今天她忽然就想明白了。 喜欢就是由那些简简单单的、碎片一样的小事和心情组成的。 不用去考虑到什么程度才能算喜欢，也不用去想到底是喜欢身体还是喜欢灵魂。 喜欢就只是一种简单好辨的情绪。 而她和梁屿川在一起的时候，总能产生这种情绪。 所以，她是喜欢梁屿川的。 见梁屿川沉默着不出声，夏眠又道：“我不骗你，是真的有感情，是真的喜欢。” 梁屿川呼了下气，神色淡定道：“哦，知道了。” 夏眠眨了眨眼：“你好平静。” 梁屿川拿起筷子，下巴微微抬起：“意料之中的事情。” 夏眠：“……” 夏眠：“既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你刚刚在门外那副死腔样子是什么情况？我还以为你要跑到没人的地方偷偷哭呢。” 梁屿川眉毛一挑，音量提高：“谁要偷偷哭啊？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哭？” 夏眠看着他，幽幽道：“你最好不会。” 梁屿川掷地有声：“我当然不会！” 说着，他抬了下手，“行了行了，快点吃吧，菜都要凉了。” 说完，梁屿川就专注地干起了饭。 夏眠见状也不再多说，反正问题解决了就行。 于是她也认真吃起饭来。 两人都不说话了，气氛也渐渐恢复平静，只能听到不时响起的筷子碰到盘壁的声音。 夏眠晚上习惯吃七分饱，所以很快她就放下了碗筷。 但她坐在位置上没动，拿出手机刷了起来，安静地等着梁屿川吃完。 过了会儿，夏眠看看桌上剩下的菜，道：“吃不掉就剩吧，晚上不适合吃太饱。” 梁屿川道：“没事，我能吃完。” 夏眠又道：“吃不完也没事，反正明天休息，剩下的菜可以明天再吃。” 梁屿川冲夏眠笑了笑：“我真能吃完。” 夏眠：“那随你，吃撑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说完，她继续低头看手机。 梁屿川道：“你可以不用等我，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夏眠抬头看看他：“也行，那我不陪你了，待会吃完你把盘子放洗碗机里就行。” 说完，夏眠站起身就要去做别的。 可她才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梁屿川的声音。 “夏眠。” 他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夏眠回过头：“干嘛？” 梁屿川垂着眼，仍在吃饭：“你真喜欢我啊，没骗我？” 夏眠：“……” 夏眠：“是，真喜欢，没骗你。” 梁屿川点点头，冲夏眠挥了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他说话时全程没看夏眠，好像就是随便一问。 可夏眠却眼尖地发现，梁屿川的耳朵红了。 夏眠忽然就有些想笑。 她想，死傲娇。 - 吃过晚饭，梁屿川收拾桌子。 他没有把碗筷放进洗碗机，而是放进水槽，一个个手动洗。 夏眠看见了，忍不住道：“不用这么麻烦，有洗碗机的，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用？我来吧。” 梁屿川道：“我会用，我只是不喜欢洗碗机，总觉得洗得不干净。” 夏眠本来已经穿好拖鞋，要从沙发上起来了，闻言又重新坐了回去，继续盘腿看电视：“你是不是有洁癖啊？” 梁屿川道：“没，只是单纯觉得洗碗机洗得不干净而已。” 夏眠：“好吧。冰箱里有益生菌，要喝自己拿。” 梁屿川：“知道了。” 等梁屿川把碗全部洗完出来，夏眠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梁屿川看了眼，分辨出电视里放的是甄嬛传的滴血验亲那一集。 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为什么夏眠就这么爱看这种女主角给男主角戴绿帽的剧啊。 作为正牌老公，梁屿川对这种剧天然的没有好感。 但夏眠看得认真，显然很喜欢，所以他也不去扫她的兴，只道：“我先去洗澡？” 夏眠看看他：“嗯。” 梁屿川站在原地没动，又问：“真允许我留下来啊？” 夏眠道：“不然呢？赶你走吗？你肯走吗？” 梁屿川想也不想地否定：“那当然是不肯了。” 夏眠看着他：“So？” 梁屿川非常识相：“我这就去洗！” 看着梁屿川进入浴室，夏眠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开始有种后知后觉的紧张。 眼前的电视已经看不进去了，她的心思几乎都飘到了浴室里面的男人身上。 夏眠深吸了口气，歪倒在沙发上。 她居然真的让梁屿川留下来过夜了！ 她居然真的让梁屿川留下来了！！！ 这还是头一次有其他人在她的房子里留宿，而且还是异性。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夏眠咬了咬下唇，她又想用尖叫刷赵媛的屏了。 刚把和赵媛的聊天框调出来，浴室门就忽然打开，只见梁屿川探出半个身子，两只手各举着一个瓶子，问：“这俩里面哪个是洗头的？” 夏眠喉咙吞咽了一下，道：“绿色字的是洗头的，粉色字的是护发素。” “哦。”梁屿川收回上半身，同时把门拉上。 夏眠松了口气，在聊天框里打字。 打到一半，门又开了。 这次梁屿川摸摸鼻子，眼神也有些闪烁：“那个，你买的那个我不能用。” 夏眠愣了下：“哪个你不能用？” 梁屿川又道：“柜子里那个。” 说着他低咳一声，压着声道，“那型号我用不了，太小，我今天也没带，要不你叫个跑腿送一盒过来？” 夏眠张了张嘴：“额，这个……” “算了算了！”梁屿川又猛地缩回了浴室，“我有手机，我自己叫，好了没事了！” “砰”一声，浴室门再次被关上。 夏眠眨眨眼，深吸了口气。 羞臊慢了紧张一步，但来势汹汹，铺天盖地。 血液几乎是噌地一下就涌到了头顶，夏眠心脏狂跳，耳朵发烫。 这里不是沙滩，不是酒店，不是私人影院。 这里是她的家。 她把梁屿川留在了她的家里。 【夏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04章 洗澡 浴室里。 梁屿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刚才的表现有点丢人。 就像个愣头青。 居然连套这种东西还要特地去跟夏眠说一声。 这有什么好说的？ 有手有手机，直接下单买不就行了？ 还非去说一声，出洋相。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第一次。 梁屿川深吸了口气，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冰冷的清水冲淡了些许的燥热，他站直身，没有去管那顺着下巴喉结滑下的水珠，而是把目光落在了摆满瓶瓶罐罐的洗手台上。 一种难以言说的柔软情绪充斥胸腔，梁屿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对这些平时最不在意的瓶瓶罐罐感兴趣起来。 刚刚问过夏眠的那两个瓶子被放到一边，他又朝一个粉色的罐子伸出了手。 拧开。 嗅闻。 是桃子味的。 梁屿川一边把盖子拧上一边想，女孩子果然就喜欢这种甜甜的粉粉的东西。 接着目光一动，又落到一个画着芦荟的绿色圆盒上。 他拿起，拧开，又闻了闻。 哦，芦荟胶。 这个他认识。 小心翼翼地拧上盖子，放回原位。 梁屿川余光一扫，发现角落里有个很小的矮胖圆罐。 他避开其他瓶子，用两根手指把这个小圆罐夹了出来。 打开，里面是粉色的粘稠膏体。 闻一闻，没什么味。 这是什么东西？ 梁屿川有些好奇地眯起眼去看小罐子上的字。 ——嫩红素。 干嘛用的？ 他转了下瓶子，看向写着功效的部分。 “私-处养护，永久粉嫩……” 刚念了几个字，梁屿川就低咳一声，麻溜地把东西放回了原位。 他摸摸鼻子，不再东看西看，拿着夏眠提前准备好的毛巾进了淋浴房。 刚走进去，他又退了出来，转头看向旁边的浴缸。 因为房子小的缘故，夏眠家的浴室并不大，又有淋浴间又有浴缸，就显得整个浴室非常拥挤。 她的浴缸也不大，并不能让一个成年人完全躺下。 至少梁屿川躺进去的话，两条腿都只能曲着。 只纠结了一瞬，梁屿川就决定今晚要用浴缸洗澡。 他把塞子按上，又把水龙头打开放水，然后眼睛四处看，试图寻找夏眠平时泡澡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好在，夏眠的习惯非常好，东西总是收得井井有条，所以梁屿川一下就找到了。 ——小黄鸭、粉色的搓澡巾、粉色的浴球，还有彩虹一样的球体肥皂。 梁屿川直接全给自己安排上！ 等浴缸放好水，他先把小黄鸭放了进去，接着美美躺进浴缸，然后把夏眠给的粉色毛巾叠成方形放在头上，再伸手去拿那块粉色的搓澡巾。 真精致。 真做作。 真矫情。 梁屿川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一边美滋滋地用着夏眠用过的东西。 别说，还得是女孩子会挑东西，搓澡巾真好用，毛巾也软乎乎的吸水性特别好。 以往梁屿川都是洗的战斗澡，吭哧吭哧一通猛搓猛洗十分钟就能洗完。 今天是他长这么大头一回这么精致。 等搓完澡，估计都要过去半小时了。 梁屿川怕夏眠在外面等急，想着用肥皂最后再洗一遍就完事。 他伸手拿过挂在钩子上的肥皂袋子，边拿边想，不愧是精致的小女生，肥皂还买这么多块，还全是彩虹色的。 梁屿川拿出一个，拆开塑料膜，随手放进浴缸，然后探出上半身把塑料膜扔进垃圾桶。 等他再回过身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 因为他看到那个球状肥皂居然浮起来了！还一边飘一边融化，化得浴缸里的水都跟着变了色！ 这什么啊？！ 梁屿川有些慌张地离开浴缸，生怕自己也被染色，然后又赶紧拿起袋子里剩下的圆球肥皂，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然而标签、说明什么的全都没找到！ 梁屿川茫然地看着彻底被染成彩虹色的浴缸水，一时不知道是掩耳盗铃，赶紧把浴缸水放掉再把浴缸洗了，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还是把夏眠叫进来，让她看看自己干的“好事”。 不行，这太破坏他的猛男形象了。 虽然他玩了夏眠的小黄鸭，用了夏眠的粉色搓澡巾和粉色毛巾，还用了夏眠的香香的桃子洗发水，但他依然希望自己在人前是猛男形象。 所以，他不能让夏眠看到这些。 所以，他决定掩耳盗铃，毁尸灭迹。 …… 二十分钟后，梁屿川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腰间围着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对夏眠道：“我洗完了，你可以去了。” 夏眠只瞥了眼他赤着的上身，就飞快收回视线，点点头：“哦，跑腿刚才来过了，你买的东西在玄关的柜子上。” 梁屿川“嗯”了声，没说什么，继续擦头发。 梁屿川不说话，夏眠也不好意思说话。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拘谨得不像这个房子的主人。 “那我也去洗了，电视你要看就看，不要看就关了。还有那个吹风机你要不要先拿出来，不然待会我在里面洗澡，你再拿的话不方便。” 梁屿川低咳一声：“行，那我先拿出来。” 说完，他就去卫生间把吹风机拿了出来。 接着，夏眠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门关上，梁屿川耳朵动了动，听见了“咔哒”的锁门声。 她居然锁门！ 梁屿川皱了皱眉头，一脸不爽地去玄关那边看自己买的东西。 浴室里。 夏眠锁完门后，紧接着的动作就是开窗！ 开完窗，她也没急着洗澡，而是仔细地在空气里嗅了嗅。 心想，梁屿川可以啊，还知道好好善后。 夏眠几乎不用思考，就确认梁屿川肯定在她的浴室里干“坏事”了，不然他洗澡怎么可能要那么久？ 她又不是没见他洗过，基本他每次都是十分钟内解决战斗。 这还是头一次见他洗澡洗差不多一个小时。 这一小时他不干“坏事”的话，还能干什么？ 总不能真的就只是安安分分地洗澡吧？ 反正她是不信的。 夏眠检查了一圈，最后不得不感叹梁屿川的收尾工作做得是真的好，她一点蛛丝马迹都没能找到。 算他识相！ 夏眠关掉窗户，把浴缸和淋浴间又冲了遍，然后脱掉衣服，开始洗澡。 第105章 老婆好香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 隔音并不怎么好的门把声音泄漏无疑。 梁屿川原本还在拆跑腿送来的塑料袋，拆着拆着，他忽然侧头，瞥向那紧紧闭合的浴室门。 原本已经消散的燥热感再度冒了出来，梁屿川喉结滚了滚，转身去厨房拿了瓶冰水。 他低着头，路过时看都没看浴室一眼，直接来到夏眠的卧室。 夏眠的卧室不大，但干净整洁。 除了床、衣柜，以及一个梳妆台和配套的椅子外，没有其他东西。 床上用品也简简单单，两个枕头，一条被子，还有一个等人长的海豚大玩偶。 一想就知道，夏眠晚上肯定是抱着它睡的。 梁屿川挑了挑眉，走过去把海豚拎起，放到床脚。 这半边位置今晚是他的了。 放好玩偶，他又从跑腿的袋子里拿出一次性内裤的盒子，拆开，换上。 然后是一个长方体的盒子，拆掉外包装后，梁屿川扫了眼床头的位置，想了想，从盒子里拿了几个出来，走过去放到枕头底下。 刚要抽回手，他的身形又忽地顿住。 手指动了动，接着，缓缓从枕头底下勾出了一件轻薄丝滑的衣服。 梁屿川站直身，把衣服抖开。 是一件丝质的月牙色小吊带。 非常轻薄，在灯光下几乎是半透明的。 梁屿川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出夏眠穿这件衣服的样子了。 她一个人在家，估计里面不会再穿别的，应该就只会穿这一件吊带，然后下半身再穿个内裤。 似乎遮蔽了身体，但似乎又什么都遮蔽不住。 毕竟这布料是那么的薄，又那么的丝滑。 它只会把线条完完整整地勾勒出来。 心跳渐渐加速，梁屿川深呼吸了一下。 他看了眼浴室的方向，里面水声依旧，所以夏眠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出来。 窗户外的其他房子隔着一定的距离，并且因为朝向的关系，除非特地拿望远镜之类的东西，否则是看不到这边的。 但安全起见，梁屿川还是把窗帘拉上了。 随着哗啦的一声响起，房间里顿时变得安静又隐蔽。 不远处的水声成了安全的保障。 只要水声不停，那么就不会有人突然到卧室里来。 也就不会看到他在做的事情。 喉结上下滚动，心跳震耳欲聋。 耳根发烫，喉咙干涩。 梁屿川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忍不住地低下头。 很轻地，很快地。 嗅了一下。 一触即离，梁屿川把衣服又塞回了枕头底下。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走到梳妆台的椅子上坐下，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拆跑腿给买的东西。 他还让跑腿买了身运动服，拆开来一看，跟他今天穿的款式差不多，也是黑红配色的。 还有牙刷、刷牙杯、牙膏、毛巾…… 他也全买了。 因为怕夏眠在他走之后把他东西都扔掉，他还特地买了比较贵的电动牙刷。 拆完牙刷包装，他又拆起了牙膏包装。 拆完牙膏包装，他又拆起了刷牙杯的包装。 实在没东西拆了，他又开始检查毛巾的质量，检查电动牙刷里有没有电…… 忙着忙着，目光又忍不住地往枕头的方向瞥。 然后赶紧收回目光，继续找事情忙。 忙着忙着，视线又双叒忍不住地往枕头的方向瞥。 梁屿川在心里骂了句猥琐。 骂完，他咂一下唇，又觉得不该骂。 因为刚刚那么快一下，他根本就什么都没闻到！ 而且闻一下自家老婆的衣服怎么了？ 他又没闻别的女人的。 闻自己女人的衣服怎么了？ 啊？？？ 怎么了？！！！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合情合理的事情吗？？？ 没有！！！ 他闻老婆衣服就是最合理的！！！！！ 梁屿川直接把手里的牙刷扔到一边，然后走到床边，先是摸了摸干净的、印着小雏菊印花的被子，接着脱掉鞋子，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 脑袋陷入柔软的枕头，淡淡的馨香瞬间包围鼻腔。 梁屿川侧了个身，心想，老婆的东西都好香啊。 被子是香的，枕头是香的，还有这个小衣服，也好香。 这回他没有闻一下就把衣服放回去。 而是理直气壮地、明目张胆地、光明正大地，直接把衣服拿出来，盖在了脸上，然后，用力地嗅闻。 好香。 老婆真香。 他喜欢。 就在梁屿川沉浸式吸衣服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 “梁屿川——” 是夏眠在喊他！ 梁屿川猛地一下坐了起来，手忙脚乱但又无比迅速地把衣服塞回了枕头底下，接着跳下床，细致地把被子上的褶皱全部抚平。 然后应声：“欸我在，怎么了？” “你在卧室里吗？” 梁屿川有些心虚：“是啊，怎么了？” “我枕头底下有件衣服忘记拿了，你把它拿给我一下。” 梁屿川看了眼枕头，声音有些磕绊：“哦、哦，我找一下。” “就在枕头底下，很好找。” 梁屿川把刚藏进去的衣服又拿了出来：“找到了。” “拿给我。” “来了。” 梁屿川拿着衣服走到浴室门口。 只见浴室门已经开了个小口子，里面伸出来一只白皙泛粉的手。 手有点湿，灯光下还冒着热气。 浅淡的雾气袅袅升起，梁屿川看在眼里，总觉得这个雾气也是香的。 因为它们是从夏眠身上冒出来的。 “给你。”梁屿川把衣服放到了夏眠手里。 “谢谢。” 手缩了回去，浴室门再次被关上。 梁屿川站在门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突发奇想地突然用力嗅了一下。 然后他心满意足地想，果然是香的。 是桃子的味道。 只是闻一下味道，他都觉得这个桃子一定很多汁，很好吃。 喉结滚了滚，梁屿川忍不住舔了下干涩的唇。 他转身回到卧室，强忍着没有躺到床上，而是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拿起那瓶冰水，一口气把剩下的全部喝完。 冰凉的感觉瞬间从喉咙延伸到胃里，可它根本没有起到止渴的作用。 不但没有压下喉咙里的渴意，反而让梁屿川觉得更渴了。 可他一点也不想喝水。 他现在只想吃桃子，喝桃汁。 第106章 只供一人欣赏 过了十分钟，夏眠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她两只手举起，扶着被毛巾包起的头发，走进卧室扫了眼，问梁屿川：“吹风机呢？” 梁屿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夏眠的身上：“应该在客厅。” 夏眠问：“你没用吗？” 梁屿川摸了下自己的头发：“我头发短，干得快，用不上吹风机。” “好吧。” 夏眠去客厅拿了吹风机，然后回到卧室：“凳子给我，你坐床上去。” 把梁屿川赶到床上后，夏眠开始吹头发。 “呜呜”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内响起，热风拂过长发，带起一片温暖的香气。 梁屿川坐在床头，神情专注地看着夏眠。 夏眠穿了件长浴袍，把丰盈的身材裹得严严实实，从梁屿川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截细白修长的脖颈。 脖颈还是湿的，因为发丛里不时有水滑落。 湿漉的皮肤在暖橘色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浅浅的光亮，看得人很想走上前，伸手揩掉那潮湿的水珠。 “你头发好多。”看着看着，梁屿川突然出声。 夏眠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回过身继续吹头发：“我小时候头发更多，去理发店经常要让理发师傅给我打薄，现在虽然也多，但是不用再打薄了。” 梁屿川嗯了声：“这样正好。” 又道，“你头发也很黑。” 夏眠道：“我没染过发，也很少烫，所以发质还可以。” “我帮你吹吧。” 夏眠愣了下：“什么？” 梁屿川已经下床，走到了夏眠旁边。 他微垂眼眸，又说了一遍：“我帮你吹头发吧。” 说着，手指触上吹风机，强势而又自然地拿到了自己手里。 夏眠眨了眨眼，坐在位置上没动，只是悄悄地挺直了一点腰背。 下一秒，男人有力的手指穿过发丝，落在她敏感的头皮上。 鸡皮疙瘩一下子冒了出来，又很快恢复。 夏眠吞咽了一下，觉得有些紧张，还有点痒。 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地坐着，任由梁屿川的手指擦过她的头皮，拨弄她的发丝。 无声的暧昧悄然堆积，成年男女之间的奇妙磁场也开始悄悄运转。 房间里温度上升，夏眠感到了一点热。 但她什么都没说。 梁屿川也一直没有发出声响，好像真的在专心致志地给夏眠吹头发。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注意力早就离开了头发，被一滴水珠勾着，顺着肩膀、锁骨，滑向了那隐藏在布料下的阴影里。 他暗暗深呼吸了一下，也觉得很热。 但他也没有说话。 房间里陷入寂静，除了吹风机呜呜作声之外没有一丝声响。 直到头发吹完，梁屿川才关掉吹风机，出声打破宁静：“我再给你梳一下吧。” 夏眠垂着眼，低低地“嗯”了声。 梁屿川把吹风机放到一边，从梳妆台上拿了把木梳子，五大三粗的手一点也不敢用力，好像生怕把对方弄疼了似的。 他微微屏息，动作轻而又轻，可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 尤其此时的夏眠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娇羞，那么的可口。 她的脸颊泛着红晕，皮肤也泛着浅浅的粉。 眼里含着水光，呼吸也比刚才要稍稍急促一些。 梁屿川想，夏眠应该跟他一样，都为今晚即将发生的事，做好了心理准备。 木制的梳子轻柔地滑过绸缎似的乌发，过了会儿，梁屿川出声道：“这样低着头脖子有点酸，要不我坐着，然后你坐我身上吧。” 这话一出，夏眠的脸颊更红了。 她低低地“哦”了声，站了起来。 然后梁屿川坐下，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 起初夏眠是侧坐着的，并且只坐了一半的腿，整个人看起来矜持又小心。 梁屿川没说话，就无声地看着她的侧颜笑。 直到把人看得脸红得快要烧起来了，他才伸手掐着夏眠的腋下，把她提起来，面对面地坐到了自己身上。 “别动。”他伸手按住夏眠。 此时两人面对着彼此，不止目光，呼吸也交织在一起。 只要其中一个稍微往前倾一下，就能碰到对方的嘴唇。 梁屿川没有继续给夏眠梳头发，而是伸手扯开了那根系在腰间的浴带结。 按捺的攻击性再也掩藏不住，梁屿川直勾勾地盯着夏眠的眼睛，手掌压在雪白的浴袍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它掀开。 他沉声道：“很晚了。” 夏眠低下头，眼睫颤动：“嗯，是很晚了。” 梁屿川嘴角的笑意更深，显然是很满意这个回答。 现在他可以确定了，夏眠也准备好了。 于是他充满暗示地询问道：“想就这么接吻，还是关上灯接吻？” 夏眠深吸了口气，抬起头道：“关上灯。” 梁屿川想也不想地应下：“好。” 话毕，梁屿川手上用力，直接圈着夏眠的腰，把人一下抱了起来。 夏眠手忙脚乱地伸手环住梁屿川的脖颈，腿也圈到了梁屿川腰上。 她就像一个树袋熊一样，挂在梁屿川身上，被梁屿川抱着去关灯。 “啪嗒”一声，房间里彻底陷入黑暗。 夏眠后背一疼，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梁屿川直接按在了墙上。 她想要说点什么，可嘴刚张开，便被迅猛而热烈的吻堵上。 胸膛被挤压，氧气被抢夺，脚又碰不到地面。 她就像无根的浮萍，只能更加用力地抱住梁屿川，把自己奉献给他，以换取更多的安全感。 …… 夜色越来越深，不知什么时候，窗帘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隙。 月色钻进房间，恰好洒落在一片细腻白皙的的雪背上。 然而下一秒，占有欲极强的男主人便起身把月光赶跑—— 窗户被关上，窗帘也被拉上。 春光被彻底隔绝在小小的房间内，只供男主人一人欣赏。 第107章 电话 因为明天是周日，两人都休息。 所以他们在这个夜晚毫无顾忌地拥抱、接吻，做尽了一切爱做的事情。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 夏眠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刚睁开疲惫的双眼，就见梁屿川伸长手，似乎是要把她的铃声关掉。 “我醒了。”她及时地出声。 声音沙哑，听起来有些力竭后的虚弱。 梁屿川道：“是赵媛的电话。” 夏眠嗯了声，伸出手：“给我吧。” 她还没有完全睡醒，眼睛朦朦胧胧的，很快就又闭上了。 梁屿川替她接通了电话，然后把手机放到了她耳边。 夏眠伸手按住手机，困倦地对着电话那头道：“喂。” “眠眠，你不会这个点了还没醒吧？” 夏眠这才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都过了中午十二点了。 因为窗帘拉得很严实，完全挡住了光亮，所以她迷迷糊糊的，还以为现在顶多九十点钟呢。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今天休息。 夏眠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嗯，刚醒，昨天睡得有点晚。”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我给你发的消息你不会都没看吧？” 夏眠：“你给我发什么了？” “你还真没看啊？那你昨天晚上这么长时间到底干嘛去了？” 夏眠含糊道：“没干嘛……” 电话对面的赵媛仍在不依不饶地追问：“还有，你昨晚又在‘啊啊啊’个什么啊？拜托了我的夏大小姐，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啊’完就跑啊，你好歹跟我说一下你到底在‘啊’什么嘛！我问你你又不回，搞得我每次都抓心挠肝的……” “啊！” 夏眠忽然短促地叫了声，因为梁屿川忽然咬了下她的耳朵。 她赶紧捂住手机，转头去瞪梁屿川，可梁屿川却笑盈盈的，还讨好地在她的耳朵上亲了亲。 非常细微的痒意让夏眠红了脸颊，她缩了缩脖子，然后又伸手推了梁屿川一把。 可这点力道对梁屿川来说犹如蚍蜉撼树，他抓住她的手，又在她的手上亲了两下。 电话那头的赵媛发现不对，大声道：“你这次又在‘啊’什么？不会是梁屿川在你旁边吧？你们不会一整晚都在一起吧？你们不会现在还在忙吧？？？” 夏眠赶紧道：“没没没，我刚刚翻了个身，差点摔下去，所以才叫了下。” “真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斥着满满的怀疑。 夏眠道：“真的。” “他真的不在你旁边？” 夏眠：“他、嗯……他不在。” 说完，夏眠再次回过头，狠狠地瞪了梁屿川一眼。 梁屿川只是笑笑，然后得寸进尺般地更加贴紧夏眠，手也揽到了她的腰上。 “夏眠，你就直接说实话吧。” “什么实话？” “你知道的，我是个老司机，所以我劝你不要企图在老司机的面前说谎，没有意义。” 夏眠脸颊通红，眼睛里已经再次泛起了水意：“真没有，我真没撒谎，刚刚是真的差点就掉下去了。那个媛媛，你打电话来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先挂了，我打算起床了。” “怎么，打电话影响你起床？” “有、有一点。” “夏眠。”电话那头的人正色道，“你变了。” 夏眠手紧攥成拳，神色隐忍地咬着牙道：“我哪儿变了？没有啊。” “张无忌的妈果然没有说错，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眠眠，你好好享受吧，我挂了。对了，最后再跟你说下，以后不许光秃秃地给我发一串‘啊’，把事情说明白了你再‘啊’！行了，就这样，挂了。” 说完，赵媛就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无形的枷锁消失，夏眠放下手机就抬手去打梁屿川的胳膊：“你疯啦？！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你都忍不了吗？你知不知道媛媛有多敏锐啊，她肯定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 梁屿川不以为意：“她不是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吗？” 夏眠又在他的胳膊上打了一下：“知道归知道，被她听出来就、就……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你都不会害臊的吗？” 梁屿川抓起夏眠打他的那只手，吹了吹：“刚刚声听着挺响的，打疼没？” 他皮糙肉厚，耐打。 他老婆可不一样，浑身上下都跟豆腐似的，碰一下都怕给她弄碎。 夏眠红着脸抽回手，虽然臊得慌，但一时也生不起气了。 赵媛知道太多太多事情了，她是真真正正的老司机，不管自己说什么都瞒不过她，每次都被猜个正着。 真要说起来，这次也幸好电话对面是赵媛，所以她只是觉得害臊。 要是换个其他人，那她就真的可以原地社死了。 “以后不许再在我打电话的时候……”夏眠顿了顿，道，“反正不许了，你明白了吗？” 梁屿川弯起眼：“好，我保证没有下次。” 夏眠问：“如果还有下次呢？” “那就罚我不许上你的床好了。” 夏眠拧起眉：“这算什么惩罚？” 梁屿川笑道：“这对我来说还真算是惩罚，而且还是特别难以承受的那种。” 夏眠拍了他一下，脸颊通红：“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说完，她往梁屿川的怀里靠了靠。 绯红的面颊贴在梁屿川的胸膛上，耳边是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闭上眼，态度顺从又放任。 时间一点点过去。 “咕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夏眠睁开眼，小声道：“我饿了。” 梁屿川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 他伸手抚了把夏眠汗湿的额头，声音低沉却温柔：“待会想吃什么？在家里自己做，还是出去吃？” 又道，“还是在家吃吧。” 夏眠不肯：“不要，我要出去吃。” 梁屿川亲了亲夏眠的脸颊：“你还有力气出去？” 夏眠微蜷起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我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待会开窗通风不就好了？” 夏眠摇摇头：“不要，要出去。” “行。”梁屿川勾起唇角，好说话得很，“都依你，我们待会出去吃。不过你得再等我一会儿，我现在还没法跟你出去。” 夏眠又往被子里缩了缩，背对着梁屿川，闷声道：“一会儿是多久？” 梁屿川低笑了声，贴过去揽住夏眠，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道：“半小时吧。” 第108章 乖巧 两人正式出门时，已经快四点了。 此时的太阳比正午柔和了不少，但照在身上依旧很热。 进店后，夏眠跟蔫了似的趴在桌上。 她腿软脚软，还饥肠辘辘，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梁屿川给榨干了。 反观梁屿川，他唇角带笑，神采奕奕，就跟画本子里那会采阴补阳功法的妖精似的。 昨晚到现在，明明那么长时间，他却一点没有疲态。 这不是会采阴补阳是什么？ 夏眠在心里暗暗腹诽，对于只有自己累得要死的状况表示非常不甘。 “怎么这么看我？”梁屿川端起茶喝了口，心情不错地问道。 夏眠目光幽幽地看着他道：“梁屿川。” 梁屿川：“嗯？” 夏眠：“你有点邪门。” 梁屿川愣了下，有些想笑：“我哪儿邪门了？” 夏眠说：“你居然不累。” 要知道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可见在这种事情中，上位的其实是很辛苦的，但梁屿川哪里有一点疲惫的样子，夏眠觉得他完全可以再去跑个马拉松。 梁屿川勾起唇，给夏眠的杯子里添了点水，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嘚瑟：“身体素质好，没办法。” 夏眠：“……你好猖狂。” 梁屿川嘴角的笑意更深：“实力在这儿，低调不了。” 夏眠真想把杯子里的水泼梁屿川脸上，现眼包！ 她别开头不看梁屿川，抓住旁边路过的服务员问：“小姐姐，菜什么时候能上来？” 她真的快饿死了！ 也怪她自己，居然轻信了梁屿川，相信了他说的半个小时，否则怎么会这个点还没吃上饭？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她再也不会相信梁屿川说的关于任何次数以及时长的话了！ 服务员微笑道：“应该快了，我再去给您催一下。” 催完不出五分钟，点的菜就开始陆陆续续被端了上来。 夏眠松了口气，不再去管梁屿川，专心吃起了饭。 - 吃完，两人并肩往回走。 他们并没有去太远的地方，就在夏眠家小区对面挑了家店吃的，所以走回去只要七八分钟。 梁屿川看了眼天色，问夏眠：“要不我们去找个公园坐坐？” 夏眠没有回答，她像是看到什么似的，忽然停了下来。 她对梁屿川道：“你等我一下，我去买个东西。” 梁屿川问：“买什么？” 话还没说完，夏眠就已经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梁屿川跟在她身后，看了眼她走的方向。 是……一家药店？ 去药店干什么？ 他跟上夏眠，问：“你哪里不舒服？为什么要去药店？” 梁屿川想起了上次夏眠的轻微撕裂，他蹙起眉，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同时也在脑子里回想昨晚到今天自己的行为，回想自己有没有不小心弄伤夏眠。 夏眠道：“没有不舒服，我买别的。” 她推开药店门，走进去后没有咨询柜台的店员，而是直接去货架上找自己要买的药。 很快，她就找到了，拿了一盒到店员那儿结账。 梁屿川看了眼药盒，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你为什么要买这个？我不是都……” 话音顿住，梁屿川看了眼店员。 他闭上嘴，等夏眠结完账往外走，才压低声继续道，“我不是有戴套吗？为什么还要买这个？” 夏眠边走边拆开盒子，她从里面掰了一粒药出来，然后就着刚才买的矿泉水，咽进肚子里。 咽完，她才回道：“以防万一。我昨晚后来不是睡过去了嘛。” 梁屿川攥住她的手腕：“你不信我？” 夏眠抽回手：“都说了，只是以防万一。” 说完，夏眠继续往家走。 走了一段，她注意到梁屿川没有跟上来，于是又停下脚步，回头去看。 然后就看到梁屿川定定地站在原地，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眠道：“不走了吗？” 梁屿川抬起头：“来了。” 两人再次并肩。 夏眠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发生了变化。 如果刚才是轻松、以及小情侣间那种难言的甜蜜，那么现在就有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气氛是僵硬的，沉默的。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这个避孕药的关系。 但夏眠并不后悔自己的举动。 因为她这几年的规划里，完全没有孩子的存在，所以她绝不会让自己怀孕。 “夏眠。”梁屿川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 夏眠抿了抿唇：“嗯？” 是要跟她讨论孩子的事情吗？ 梁屿川：“以后你不清醒的时候我不会碰你。” 夏眠一怔。 梁屿川拧眉继续道：“你不要再吃这个药了，这个对身体很不好。” 夏眠嘴唇动了动：“你……” 梁屿川看着她：“我怎么？” 夏眠眨眨眼，摇了摇头：“没什么。” 梁屿川伸手牵住夏眠的手，把药袋子也从夏眠手里接了过来：“走吧，回去吧。” 夏眠：“你不是说要去公园转转吗？” 梁屿川：“不转了。这个药吃了可能会不舒服，你还是在家待着比较好。” 梁屿川之前对避孕手段是做过功课的，所以知道紧急避孕药对女性身体的影响非常大。 他还知道避孕药盒里有一张说明书，上面光是副作用就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 所以夏眠既然吃了，他又不能让她吐出来，毕竟夏眠想的也没错，所以为了预防可能出现的副作用，梁屿川觉得夏眠还是在家休息比较好。 说完，他就牵着夏眠往回走。 夏眠一路上都没作声，乖乖的任由他牵着。 一直到回到家里，夏眠都非常的乖巧。 梁屿川给她递热水她就喝，让她去沙发上坐着她就去坐着，让她看电视她就看电视，让她穿袜子就穿袜子，几乎是梁屿川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听话到梁屿川都觉得有些诧异。 “怎么这么听话？”梁屿川忍不住勾了勾夏眠的下巴。 夏眠别开头，含糊道：“听话不好吗？” “当然好，好的不得了。” 梁屿川可太喜欢她这副乖巧顺毛的样子了，这简直就是在他的心上挠痒痒。 可惜，昨天疯得太过，今天什么都做不了。 梁屿川扫了眼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卧室的方向，道：“你就在这儿坐着，有事喊我，我去把床单跟被子洗了。” 第109章 那就再他留一晚 因为夏眠着急吃饭，所以出门前他们只开了窗户通风。 床上被弄脏的床单被罩什么的，还没来得及处理。 梁屿川说完就进了卧室，里面那股旖旎的味道已经完全消散，只剩下凌乱的床铺，以及乱七八糟落在地上的睡衣。 他把衣服全部捡了起来，然后又拆下床单和被罩，一齐扔进了洗衣机里。 夏眠买的洗衣机款式简单，很容易上手，所以没要夏眠帮忙，梁屿川就顺利调好了洗衣机的模式，让之开始工作。 这些处理完，他又去卧室里仔细检查了一遍。 夏眠坐在客厅里，看着梁屿川浴室、卧室来来回回，很忙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 她起身走向卧室，一进去就看到一个蹲在地上忙碌的背影。 夏眠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 梁屿川回过头：“怎么不继续坐着休息？” 夏眠道：“我现在还好，没感觉到有什么副作用。你在干什么？我也来跟你一起吧。” 梁屿川道：“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你这儿地方小，很快就能弄完。” 夏眠皱了下鼻子，企图给自己挽尊：“套内有八十多平呢，一个人住的话也不小了。” 梁屿川笑道：“是是是，不小了。去坐着吧，我一个人就行。” 说完，他回过身继续忙了起来。 夏眠走过去看了眼，发现他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把铁尺，正在地板上铲着什么，铲完又用沾了水的抹布擦拭。 “你这到底……” 话音一顿。 电光火石间，夏眠忽然明白梁屿川在做什么了！ 她猛地收了声，改口道，“你接着忙吧，我去外面看电视了。”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 她回到客厅，总觉得还是能听到那令人面红耳赤的铁尺子在地板上刮擦的声音。 于是她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声音又开高了一点，然后整个人蜷进沙发，掏出手机，啪嗒啪嗒地迅速敲字。 【夏眠：媛媛，help！！！！】 【赵媛：？】 【夏眠：我现在需要你给我浇盆冷水，能让我瞬间封心锁爱的那种。今天梁屿川的攻势有点猛，我稍稍有点遭不住！我真的没有办法不被细节打动！！！】 【赵媛：他干嘛了？】 【夏眠：他一句话，让我从吃完饭一直暖到现在！并且因为那句话的加持，我现在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他好，你能明白吗？】 【赵媛：所以他到底说了什么？】 【夏眠：你就说有没有办法吧，我不想真的让他给拿捏住，我还没把那一百五十万全捞回来呢！！！】 【赵媛：呵，我怎么可能没办法？等着。】 【夏眠：好，不愧是wuli老司机媛媛！】 【赵媛：[视频：江城城东下水道惊现女尸，杀人凶手竟是其同床共枕了七年的丈夫！]】 【赵媛：[视频：惨惨惨！女子与前夫离婚后交往新对象，前夫怒极，开车数次碾压女子，致其惨死大马路！]】 【赵媛：[视频：南城一男子只因妻子不肯顺产，将其残忍杀害，并且碎尸抛江！]】 …… …… 赵媛一连发了七八个视频过来。 【赵媛：怎么样？有效果了吗？】 【夏眠：谢谢，心如止水，甚至已经开始厌男了。】 【赵媛：你可以收藏一下，觉得脑子发热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夏眠：[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在看什么？”梁屿川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拿了条薄毯，走到沙发旁抖开，盖在了夏眠的腿上。 因为在家里，夏眠穿得比较轻便。 她上身是一件棉质的短袖，下身是一条同样材质的短裤。 短裤遮到膝盖上面一截，剩下的膝盖和小腿全都暴露在空气中。 梁屿川给她盖完薄毯，又从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水都冷了，怎么不喝？” 夏眠：“……光顾着看电视了。” 梁屿川：“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说着，他就进了厨房，倒了杯新的热水出来，“这次记得喝，别又冷掉了。” 夏眠点点头：“好。” 梁屿川又问：“卧室里都打扫完了，你家里有备用的床单和被子吗？刚才洗的今天应该都干不了。” 夏眠坐起身：“有的，我去拿。” 梁屿川按住夏眠的肩膀：“不用，你就在这儿坐着，你跟我说在哪个柜子里就行。” 夏眠给他说了位置。 梁屿川嗯了声，又进了卧室。 夏眠捧着水杯，坐在沙发上发呆。 过了大概三分钟，她拿起手机，点开了刚刚才保存的视频。 冰冷的广播音从手机里响起，“杀妻”、“碎尸”、“抛尸”等字眼在耳边不停环绕。 梁屿川换完了床单被套，又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工具进了浴室。 “你浴缸好像有点塞，昨天放水的时候感觉特别慢，我帮你看看。” 夏眠：“……哦，好，谢谢。” “还有那个换气扇，怎么开它都没动静，估计是坏了，这得找个专门的师傅来修。” 夏眠：“好，那我现在就联系物业，让他们帮我找人。” “等会，我先试试通一下这个管道，要是弄不好也只能叫个师傅过来。” 夏眠：“行。” “还有，晚点约好上门时间你跟我说一下，到时候我也过来，你别一个人见修理师傅。” 夏眠抿了抿唇：“好。” 接下来，梁屿川没有再说话。 夏眠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只能听到浴室里不时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听了一会儿后，夏眠低下头，打开手机，把刚才保存的视频全部删掉，然后又切到外卖APP，下单了一些菜，还有一些水果。 她今天是不用再吃什么东西了，但梁屿川肯定不行。 按他的饭量，一天就吃一顿是绝对不够的。 现在做饭还太早，毕竟刚刚吃完，那就…… 再留他一晚，请他吃夜宵好了。 第110章 我妈想见你 浴室里，梁屿川正在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摘掉一只手套，拿出手机看了眼，下一秒，眉头就狠狠皱紧。 这电话是他母亲打来的。 他没有立刻接起，而是起身关上了浴室门，然后才按下了接通键。 “喂，妈。” “你现在在哪？” 梁屿川微垂眼眸：“酒店。” 电话那头的女人却道：“是在那个女孩儿那儿吧？” 梁屿川抿唇，没有作声。 电话里的女人冷哼了声，没有追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道：“什么时候带她来见我？” 梁屿川反问：“你真的想见她？” 女人道：“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不管怎么样，你总得带她来见我。” 梁屿川一听这语气，再加上他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就知道真听她的话带夏眠过去，那准没有好事。 于是他想也不想地拒绝：“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我会带她去见你的。” 女人问：“以后是什么时候？” 梁屿川道：“合适的时候。” 电话里响起一声哼笑：“行，既然你不带她来见我，那我只好自己去见她了。” 梁屿川眉心一紧，刚要说话，电话里就传来挂断的声音。 他把手机拿到眼前，想要回拨过去，门却在这时被敲响。 “梁屿川？” 梁屿川收起手机，打开浴室门，他的表情已经完全收敛，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模样：“怎么了？” 夏眠道：“你吃不吃榴莲？” 梁屿川摇摇头：“不吃，我不太喜欢榴莲的味道。” “哦，幸好问你了。” 梁屿川道：“你要吃的话可以买，虽然我不喜欢那个味道，但也还行，闻着也不会觉得难受。” 夏眠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不用，换个水果就行，那我买樱桃好了。还有，你吃牛蛙吗？” 梁屿川嗯了声：“吃。” 夏眠点点头：“好了没事了，你接着忙吧。” 说完夏眠就要走，梁屿川叫住她，嘴角含笑：“留我吃晚饭呢？” 夏眠看他一眼：“是啊，吃不吃？” 梁屿川脸上的笑意更深：“当然吃。” 看着夏眠坐回沙发，梁屿川也重新进了浴室，只是一转身，他脸色就变了，眉眼瞬间沉下许多。 他关上浴室门，再次拿出手机回拨电话。 然而一直到电话自动挂断，对面都没有接。 梁屿川又打了第二个，这次倒是有人接了，但是是他母亲的助理，说他母亲正在忙，接不了电话，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转达。 梁屿川跟助理没话可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挂完，他打开门往外走。 坐在客厅里研究今晚菜单的夏眠听见动静，抬起头：“你要出去？” 梁屿川冲她笑了下：“出去抽根烟。” 夏眠哦了声，收回目光。 等门关上，夏眠又抬起了头，视线落在门口的方向。 她怎么觉得…… 梁屿川好像有点不高兴？ 是因为那个电话吗？ 夏眠过去找梁屿川的时候有听到他在打电话，但什么都没听清。 不过在这个电话前，梁屿川的心情明显是还不错的，但这个电话后，梁屿川似乎就有点不大对劲了。 夏眠忍不住想，他是在跟谁打电话呢？ 夏眠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 因为她觉得问一声跟谁打电话也不算什么逾距的事，所以等梁屿川在外面抽完烟回来，她就直接问了。 梁屿川神色平静道：“我妈。” 说着，他把大包小包的水果蔬菜提了进来，“我上来的时候碰到骑手了，就顺带把东西都拎了上来。你怎么买这么多？” 夏眠道：“一部分今晚做掉，一部分补充冰箱。” 她检查过了，梁屿川才在她家吃了一顿，就把她小冰箱里的菜清了差不多有一半。 夏眠不禁有些好奇，是男的都这么能吃呢？还是就恰好梁屿川是巨胃啊？ 她总觉得不管做多少菜，梁屿川都能一点不浪费地全吃完。 夏眠起身从梁屿川手里接过袋子，顺嘴问道：“你妈喊你回去吃晚饭吗？” 梁屿川没忍住地笑了，他这小妻子怎么这么单纯？ “她要真叫我回去吃饭就好了。” 说着，梁屿川收了笑，“她想见你。” 夏眠手一抖，圆钝的大茄子掉到了地上。 她赶紧捡起，然后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梁屿川：“她要见我？” 梁屿川点点头：“啊，是啊，她想见你。” 夏眠直接就是一个三连拒绝：“不行不行不行，我不想见她。” 梁屿川本来心情还有点烦闷，抽烟都没法排解，但夏眠这眼睛瞪得圆圆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样子，瞬间就给他逗乐了。 他忽然就很想逗逗夏眠：“那她非要见你怎么办？” 夏眠把手里的菜放到一旁，认真道：“那你去跟她说啊，你就说还不是见面的时候，或者把锅推我头上也行，就说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梁屿川道：“我确实也拒绝了。” 夏眠松了口气：“拒绝就好。” 梁屿川：“但……” 夏眠的心又瞬间提起。 梁屿川强忍着嘴角上扬的冲动，尽量声音平稳地对夏眠道：“但是她说，我要不肯带你见她的话，她就亲自过去见你。” 夏眠：“……她真这么说？” 梁屿川点点头：“真这么说。” 夏眠：“那你语气严肃点，强烈拒绝她啊。” 梁屿川：“她直接把我电话挂了。” 夏眠哽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道：“她干嘛非要见我？她知道我们的事情吗？你不会才跟她说我们结婚的事情吧？” 之前三年，梁屿川那边是真的毫无动静。 别说梁屿川的妈了，就连梁屿川本人都是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 所以夏眠直接当他们不存在，也乐得轻松。 现在好了，梁屿川出现了，梁屿川那边的家属也跟着出来了。 夏眠顿时感觉有点麻爪。 和梁屿川相处还好，和他的家人…… 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想接触！ 不想，也没必要。 第111章 “夏眠，我家里挺有钱的。” 梁屿川道：“我结婚的事情她一直都知道，但她不知道我到底是跟谁结的婚，我没跟她说。” 夏眠：“……一直都在没说？” 梁屿川：“嗯，没说。” 夏眠眨眨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还挺叛逆。” 梁屿川走到夏眠身旁，低头分拣起袋子里的蔬菜瓜果：“她那时候一直逼我结婚，说只要我结婚，给梁家留个后，她就不管我了。我爱做什么做什么，天天不回家死在外面她都不管。” 夏眠愣住。 这话未免也太狠了，真的会有人对自己的孩子说这种话吗？ 梁屿川把肉类拿出来放进冰箱，语气平淡：“她就只想要孙子，那她管我跟谁结婚干什么。” 夏眠静静地看着梁屿川，没有说话。 梁屿川从袋子里拿出两盒牛蛙：“这个是不是今天要做？” 夏眠嗯了声：“我打算是做牛蛙鸡爪煲。” “听着就很下饭。”梁屿川又从冰箱里把刚放进去的鸡爪拿了出来。 他的神情非常平静，语气也很随意，似乎对刚才的话题并不怎么在意。 但夏眠知道，他一定很在意。 不过这么一来，她也算是明白当年他为什么会跟自己闪婚了。 也是，正常情况下谁会跟不熟悉的人结婚呢？ 梁屿川把鸡爪全倒进盆里，拿了把剪刀清理起鸡爪的指甲。 夏眠看了一会儿，轻声问：“既然你没跟她说过我，那她怎么亲自来见我？” 梁屿川道：“肯定有人跟她说了。” 这个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闻乔。 他又道，“没事，你不用管她，你没吃她的没喝她的，什么都不欠她，见到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拿她当普通的大婶对待就行。” 夏眠：“……” 梁屿川抬眸：“听见没？” 夏眠迟疑地点了点头。 梁屿川见状又道：“或者到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来把她拉走。” 夏眠：“……” 对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感到困惑且担忧。 夏眠再次点头：“知道了。” 梁屿川嗯了声：“放心，她虽然不讲道理，但还是挺要面子的，一般来说不会让你难堪的。” 夏眠抿唇。 一般来说…… 所以还是有可能让她难堪啊！ 为什么梁屿川的妈妈为什么听着这么不好相处啊？！ 不过转念一想，夏眠又放松下来。 不好相处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她又不用去跟她相处。 夏眠走到梁屿川旁边，也跟着一块收拾起其他的菜。 梁屿川侧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没什么变化，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但只放到一半，就又提起来了。 因为梁屿川又想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怎么跟夏眠坦白自己的家庭情况？ 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和跟自己主动坦白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一点梁屿川非常清楚。 本来他的计划是一点点给夏眠暗示，让她自己察觉到一些东西，然后自己再彻底坦白，这样就不至于太突兀，也不会让人特别难接受。 但现在这个办法显然是不合适了。 因为变量太多了。 比如闻乔，比如他的母亲，再比如那个他不认识的夏眠的同学。 闻乔那边他之前在电话里就明确跟她说了，禁止她再跟夏眠有任何的接触。 好嘛，她是不跟夏眠接触了，但她转头去跟他妈说了夏眠的事。 但为了不冤枉她，梁屿川打算晚点再给她打个电话。 至于他母亲…… 梁屿川想，亲自去见夏眠这件事她是真的干得出来的。 并且她见到夏眠后说的话，绝对不会好听。 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梁屿川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母亲对门户家庭是有多么的在意，当初她给他介绍的全都是家庭条件非常优越的女孩子。 夏眠家里的条件母亲显然是不会满意的。 并且夏眠的父母还都不在了。 这一点也是母亲的禁忌。 梁屿川还记得自己有一个远房亲戚，因为关系真的太远了，所以梁屿川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到底能不能算是她表妹。 总之那个女孩的家庭条件也非常不错，又因为女孩母亲去得早，每次她来他们家，他母亲都会拉着那个女孩的手心疼地嘘寒问暖。 于是就有人开玩笑说让他娶那个女孩。 母亲在人前笑着说他和女孩岁数差得有点多，不合适。 等人散了，她直接对他说，她不喜欢单亲家庭的孩子，她希望以后他找的妻子一定要双亲俱在，且一定要家庭关系很好，说只有那样和谐的家庭，养出来的孩子才身心健康。 梁屿川嗤之以鼻。 他们自己家里的关系都不好，却还要求人家女孩子家里这这那那的。 他都想不通他妈到底怎么想的。 所以当初他会跟夏眠闪婚，除了夏眠刚好长在他的喜好上，让他觉得眼前一亮外，也确实存着点和母亲对着干的意思。 但现在跟夏眠接触下来，他是真觉得夏眠哪哪都好。 虽然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没了，后来母亲也没了，可她一个人照样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 有自己的小房子，有体面稳定的工作，有可以说心里话的朋友。 多好。 哪儿比别人差了？ 所以梁屿川在电话里跟母亲说会在合适的时候带夏眠回去见他们，其实心里压根就没打算带夏眠去见他们。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他妈这么古板这么挑，他爸又能好到哪里去？ 只是他爸一直满世界飞，没时间管他，所以他和他爸之间的关系才不算太僵。 总而言之，他不能等了。 他绝对不能让夏眠从这些人的嘴里了解他家里的事情。 他得自己说。 可是这个口要怎么开呢？ 就直接说吗？ 梁屿川蹙起眉，有点烦。 他真的非常讨厌这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这个鸡爪你已经洗了三遍了。” 夏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梁屿川回过神，关掉水龙头：“没想什么。” 夏眠挑了下眉，直直看着梁屿川，显然不信。 梁屿川笑了下：“好吧，想了。” 夏眠问：“想什么了？可以说吗？不能说的话也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当然能说。” 梁屿川把手里的盆放到一边，转过身，看着夏眠。 可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开口。 夏眠有些想笑：“行了不用说了，我真就是随便问问。”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梁屿川吸了口气。 她不禁侧头去看梁屿川，只见对方神情严肃，一板一眼地对她道：“夏眠，我家里挺有钱的。” 第112章 “我没骗你，我真的有钱。”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夏眠给听愣住了，她停下手头的事情，看着梁屿川道：“什么意思？” 梁屿川：“字面意思。” 夏眠没有吭声。 厨房里的空气陷入寂静，两人像木头人一样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过了会儿，夏眠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似的，问：“有多有钱？” 梁屿川道：“具体有多少资产我不知道，但做江城首富应该是没问题的。” 梁屿川不管家里的事，尤其这几年跟家里关系不好，联系也少，所以根本不知道他那强人双亲又开拓了哪些产业。 但他知道的那一部分就已经足够震撼。 至少在他接触过的人里，目前还没有能比得过他家的。 ——看那些人对他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说完后，夏眠不但不惊讶，反而神情变得格外复杂。 让他弄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夏眠看着他，问：“你家是江城首富？” 梁屿川道：“应该是。” 他没在新闻上看到自家的产业有出什么变故，而且按他爸妈的手段和能力，以及后方还有他爷爷坐镇，他们家没道理会走下坡路。 但也不能太绝对，万一呢？ 万一家里走下坡路了，被人超了，只是爸妈没跟他说呢。 保险起见，梁屿川改口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夏眠道：“你是独子吧？” 梁屿川点头：“是。” 夏眠又道：“所以那个闻乔是你的未婚妻？” 梁屿川蹙眉：“不是。我都跟你结婚了，我哪来的什么未婚妻？” 夏眠：“可我听说她是首富儿子的未婚妻啊，你家要是首富的话，那首富儿子不就是你吗？那你的未婚妻不就是闻乔吗？” 梁屿川挑眉：“庄文韬什么时候成首富儿子了？你听谁说的？” 夏眠道：“我同事说的。” 梁屿川：“吹的，他们家家底是厚，但绝对没到首富的地步，你朋友估计是营销号看多了。” 夏眠看着梁屿川：“他们家是吹的，那你呢？我怎么知道你吹没吹？” 梁屿川神色淡定。 这个他早就想过了。 其实在他的计划里，他跟夏眠公开身份应该有个更华丽的背景。 比如英雄救美。 这也是章希乾跟他提议的。 因为英雄救美对应的是吊桥效应，吊桥效应即一个人处于恐惧状态时，容易对帮助他/她的异性，产生感动、心动的感觉。 这是古往今来永不过时、永远好用的手段。 所以章希乾就替他想了个办法，建议他在夏眠遇到事情的时候挺身而出，然后再丢出身份，震撼全场。 这样能更容易地让夏眠接受他身份的转变，以及之前的隐瞒和谎言。 梁屿川当时听完觉得有些中二，但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好招数。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等不到那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了。 不过问题也不大，他可以随机应变，而且就算没有英雄救美环节，他也不觉得夏眠会对他那么狠心。 脑中思路百转，现实中不过过去了几秒。 梁屿川神色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他那个破旧的皮夹，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卡，递到夏眠跟前。 夏眠看看那张卡，又看看梁屿川：“？” 梁屿川道：“你可以去查一下这张卡里有多少钱。” 夏眠：“你的卡你自己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梁屿川摇头：“不知道。” 夏眠：“？？” 梁屿川：“我爸妈还有爷爷奶奶都会往里打钱，我也不知道里面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夏眠被这似吹牛又似真话的发言弄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沉默地垂下眼，再次看向银行卡。 对这张卡她还是有点印象的，当时梁屿川提出上交工资，她就只要了梁屿川的工资卡，没有要这张卡。 但现在，这张卡又到了她的眼前。 夏眠思索片刻，还是从梁屿川手里接过了卡：“那我现在去查？” 梁屿川点头：“可以。” 夏眠看了眼银行卡上的银行名称，心想他们小区对面正好有一处对应的网点，但出门查卡余额的念头刚冒出来，夏眠就又想到了一件事。 她抬起头，问梁屿川：“你没有网银吗？不能手机上直接查吗？” 梁屿川拿出手机：“没用过，我现在下一个。” 夏眠又道：“还有，你卡里真的钱很多的话不该有个专属VIP客服吗？你直接给银行打电话不就好了？” 梁屿川抬头看夏眠：“你怎么这么熟练？” 夏眠回看梁屿川：“这不是常识吗？” 梁屿川顿了顿：“好，我现在就给银行打电话。” 夏眠狐疑地看着他：“你真的是有钱人吗？” 梁屿川：“……我真的是。” 夏眠抬抬下巴，示意道：“你快打吧，可别搞了半天卡里根本没钱。” 梁屿川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有被挑衅到。 他低下头，拨打银行卡上的客服电话。 没一会儿，电话就接通了。 梁屿川直接要求对方帮自己查卡上的余额，然后就得到了一句“您的卡已被冻结，需要到柜台办理服务”。 梁屿川当即愣住，眉头也瞬间拧了起来。 夏眠在一旁也听到了客服的话，于是看向梁屿川的目光更加复杂。 梁屿川对夏眠道：“……你等会儿。” 转头又问客服，“冻结归冻结，你帮我查一下余额总是可以的吧？” 客服道：“抱歉，您的银行卡存在异常，需要您本人携带身份证去柜台查询。” 梁屿川：“……ATM机能查吗？” 客服：“不可以，先生。” 梁屿川：“必须去柜台？” 客服：“是的，先生。” 梁屿川深吸了口：“谢谢。”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圆圆的眼睛。 圆圆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怀疑。 梁屿川觉得自己要吐血了，他有些无奈地对夏眠道：“我真有钱，不骗你，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柜台好吧？” 夏眠点点头：“哦。” 哦完，她继续洗菜，“你能吃辣吗？牛蛙煲想吃什么辣度的？” 梁屿川：“……我真没骗你。” 夏眠道：“我信你。所以牛蛙煲想吃什么辣度？” 梁屿川：“我真的有钱。” 夏眠嗯了声：“什么辣度？” 梁屿川张了张嘴，又合上。 他盯着夏眠看了一会儿，最后又无语，又有些地泄气道：“按你的口味来吧。” 第113章 那她干的那些事算什么？ 夏眠不太能吃辣，她是彻彻底底的江城胃。 她的口味偏甜，辣也更爱甜辣，但牛蛙煲做甜辣的有些不太合适，所以夏眠只稍稍放了一点点糖提鲜，然后做了个微辣的辣度。 食材在锅里煮着，香气溢出，在厨房里盘旋。 夏眠又切了些土豆放进去，盖上锅盖后又处理起了其他食材。 在这期间梁屿川时不时地就会看看她，但不管哪次看，夏眠都是那副非常寻常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 梁屿川没再说话，但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他忍不住想，要不要给章希乾打个电话，让他来替自己证明。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被他按了下去。 没必要。 这是他跟夏眠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多一个人在中间插话，都有可能导致不确定的因素出现。 而且他明天一早就能去柜台查询，也不必急于现在这一时。 倒是他卡被冻结这件事，他得去给他妈打个电话问问。 “夏眠，我出去打个电话。”梁屿川道。 夏眠点点头：“去吧。” 梁屿川离开了厨房，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就剩下了夏眠一个人。 油烟机嗡嗡地响着，锅里不停冒出袅袅的雾气。 把要准备的菜全部处理好后，夏眠站在厨房里，看着窗外发起了呆。 她在脑子里把在医院见到梁屿川之后的事情全部都细细想了一遍。 很多被忽略，或当时觉得不对劲、但被梁屿川打岔后略过的小细节，也再次被想了起来。 刚才梁屿川说的话，对她的认知来说，确实是有些夸张、且不太好接受的。 毕竟哪个普通人真的敢肖想自己的对象是首富之子？ 也就梦里想想了。 真到了现实里，首富之子？这是能和自己扯上关系的人吗？镇首富、区首富都不是自己能想的，更别提一个市的首富了！ 而且梁屿川也没说他们家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首富。 总之，首富这个词，正常来说跟她就是绝缘的。 可她也不觉得梁屿川在骗她。 毕竟卡余额就是查一下的事情，虽然现在出现了意外状况，卡被冻结了，但明天去一趟银行，余额还是可以查到。 她不觉得梁屿川会傻到拿这种随时可查的东西来骗她。 还有就是那些他们交往中被忽略、被带过的细节。 其中夏眠印象最深的，就是那辆明黄色的法拉利跑车。 这辆车夏眠是绝对忘不掉的，她还记得当时梁屿川给她的解释是车是他老板的，因为老板不在，所以车库里的车可以随便开。 后来他又跟她说，他跟他的老板是亲戚。 这个解释夏眠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她从来没有把梁屿川往有钱人的方向想过，所以打秋风的穷亲戚这个设定几乎是一出来，她就立刻接受了。 毕竟闪婚对象是普通人，和闪婚对象是富二代，这两个怎么想都是前一个可能性更大。 可跳出这个思维，把梁屿川往有钱人的方向想，那他可以随便换车开、随时有空陪她、眼睛眨也不眨地付掉四千块的房钱、为了说话从大厅改去包厢……等等的行为，更能解释得通。 除了这些，夏眠还想起来一个东西。 那就是那则被她当做是诈骗的征婚启事。 几乎在看到那张征婚启事的第一秒，夏眠就先入为主地把它打上了诈骗的标签。 因为它的那些形容真的太夸张了。 尤其是那个“身家过亿”。 谁身家过亿去商场的相亲角贴征婚启事啊？ 正常有点社会地位、有点资源的都不会做这种降格调的事。 可如果那张征婚启事是真的呢？ 夏眠回忆了一下征婚启事的内容，仔细想想，梁屿川跟里面的许多信息都是能对得上的，包括后面那些她觉得非常夸张、跟吹牛似的形容。 比如长相卓越，性格极佳。 梁屿川确实长得很好，确实性格很好。 再比如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梁屿川确实带的出手，也确实会做饭，而且做得还很不错。 总之，那些形容词他是真的能对得上号的。 既然身份信息和形容词全都能对的上，那那个“身家过亿”的真实性自然也就跟着瞬间提高。 所以—— 梁屿川真的可能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她可能真的闪婚闪了个富二代。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现在的重点是——如果梁屿川真的是个富二代，那她的那个“一百五十万计划”，以及她干的那些事，又算什么？ 算什么？？？ 夏眠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 她攥紧手，咬着唇，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茫然。 实在是信息量过大，情况过于复杂，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对梁屿川说什么、做什么反应。 “哗啦”一声，移门被拉开。 梁屿川鼻尖一动，望向锅子：“是不是烧焦了？” 夏眠顿时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赶紧去看她的牛蛙锅：“还好还好，没烧焦，水加少了，有点烧干了，再加点水就好。” 梁屿川走进来，关上了厨房门。 夏眠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随口问道：“跟你妈打电话去了？” 梁屿川面色不虞：“嗯，就她冻的我的卡，也就她会干这事了。不过不影响查余额，明天你上班我们顺路一块儿去趟银行。” 夏眠点点头，“嗯”了声。 梁屿川侧头看向夏眠，她仍跟刚才他离开时候一样，神色平静，没什么异状。 可就是这样，他心里反而更没着落。 要是她大声质问他、要他立刻马上证明他说的话，他反倒觉得舒服点。 不过问题也不大，就等一晚的事。 说到这个晚…… 梁屿川：“夏眠。” 夏眠抬起头：“嗯？” 梁屿川认真问道：“今晚我还能睡这儿吗？” 这才是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 第114章 去银行 夏眠还是让梁屿川留了下来。 只是这顿晚饭他们做得沉默，吃得也沉默，之前的松弛感彻底消失，连梁屿川这种胃口大的人晚上都吃得不怎么多。 期间梁屿川一直在悄悄地打量夏眠，想知道她的态度。 可她的神情就没变过，一直是那副平淡镇定的模样。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梁屿川终于忍不住了，他问夏眠：“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夏眠正坐在化妆镜前护肤，她一边抹面霜一边道：“有啊，我想说的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说三年前的闪婚。 说她的一百五十万计划。 说他的家庭和他说过的谎言。 还是说他们现在和之后的相处？ 他们之间能说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她根本理不清，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甚至夏眠到现在还是有点懵的。 毕竟穷光蛋老公摇身一变成为富家大少，这搁谁身上不懵？ 想了想，夏眠道：“等明天去查了银行卡再说吧，现在我脑子有点乱，而且我也没空跟你说太多，我明天还要上班呢，得早点睡。” 打工人打工魂。 尤其是背着房贷的打工人。 除非失去意识，否则工作永远是要优先考虑的。 梁屿川道：“要不你明天请假算了。” 夏眠站起身，摇了摇头：“不请。” 梁屿川：“那明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好好聊聊，把所有的话都说开？” 夏眠点点头：“行。” 说着她掀开被子上床，“先不说了，早点睡吧。” 梁屿川：“……” 他哪儿睡得着啊？ 但夏眠明显不想多聊，他也不好非抓着她跟她掰扯。 梁屿川只好收了声，也躺了下来。 灯被关上，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梁屿川很轻地叹了声气。 才过了一天，一切就都变了。 昨天他们还在这张床上尽情地翻滚，互相给予对方极致的欢愉，今天就特别礼貌地一人躺在一边，别提什么暧昧氛围了，就连话都没能说上两句。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但他又不敢打破这种沉默。 忽然，梁屿川耳朵动了动。 他侧头看向夏眠的方向，只见夏眠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心中一动，梁屿川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然后也翻了个身，一只手试探着搭到了夏眠的腰上。 夏眠没有动，也没有挥开他的手。 梁屿川心下一松，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掉下来了点。 他轻声道：“晚安，夏眠。” 夏眠的声音很快响起，低低的，听起来很平和，没有什么异样。 “晚安，梁屿川。” - 第二天，梁屿川准时被生物钟叫醒。 他醒来时夏眠还在睡，只是睡姿从昨晚的背对着他，变成了面对着他，并且还贴到了他的怀里。 梁屿川嘴角翘起，对这个姿势非常满意。 借着微弱的光芒，他打量着睡梦中的夏眠。 夏眠睡着的样子非常乖巧，长睫垂下，呼吸平缓，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就很好戳。 要不是怕把人弄醒，他真的很想捏一下她的脸。 正打量着，那双闭着的眼睛忽然颤了颤。 夏眠睁开惺忪的睡眼，声音朦胧含糊，带着明显的困倦。 “醒了？”梁屿川道。 夏眠艰难地掀起眼皮看他：“现在几点了？” “才六点出头，你可以继续睡。” 夏眠从善如流地闭上了眼睛：“你怎么醒这么早？” 梁屿川道：“我习惯这个点起。” 夏眠还困得很，闻言嗯了声，就又继续睡了过去。 梁屿川却毫无睡意。 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夏眠，心已经迫不及待地飞到了银行。 他真想立刻马上让夏眠看到银行卡上的那串数字。 但他做不到，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安静地等待。 一直等到七点半多，他终于出声，叫醒了夏眠。 “可以起来了，我们还得去银行呢。”说着，梁屿川掀开被子，率先下了床。 夏眠睁开眼，只缓了一分钟，就也起了床。 两人动作迅速地洗漱完，早饭都没吃，就出发去了银行。 他们这儿的银行都是八点半上班，两人到的时间正正好，柜台处已经有员工在处理业务了。 梁屿川抓着夏眠的手腕，稍稍有些急切地往一个空柜台走去，然后把银行卡和身份证一股脑地塞给了柜台的职员：“麻烦查一下这张卡里的余额。” 说完又对夏眠道，“马上就可以看了。” 夏眠点了点头。 很快，在梁屿川输入密码后，银行柜员便道：“我这边查到您的这张卡被冻结了。” 梁屿川道：“对，是被冻了，不用管，你就告诉我里面有多少钱就行，最好打个流水单子给我，其他的服务都不需要。” 柜员应了声好。 夏眠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从她的角度，看不见电脑上的信息，但对卡里有很多钱这件事，她已经信了。 因为她虽然看不到信息，但清楚地看到了柜员脸上下意识露出的惊讶表情。 能让天天跟钱打交道的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那么这张卡里该有多少钱？ 百万？ 千万？ 上亿？ 脑子里刚冒出疑问，就很快得到了解答。 梁屿川把流水单递到了夏眠手里：“看吧，我没骗你吧？” 夏眠接过单子，都不用看到最后，光是其中一部分的交易记录，就已经足够震撼到她。 因为每一笔的动账记录后面都挂着数个0！ 每一个数字都比她的一百五十万要大！ 甚至一路看下去，她就没看到哪一笔钱是小于五百万的！ 梁屿川也站到了夏眠旁边，跟着夏眠一块儿看。 “钱怎么多了这么多，我爸妈又去哪里发财了？” 明明是他自己的卡，但他的眼里却露出了跟夏眠如出一辙的陌生。 “这笔钱是谁打的？” “这账户是谁的？” “这家公司的名字我怎么没听过，它给我打钱干嘛？晚点我问问我妈——算了，问我爸好了。” “夏眠你翻最后一页，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夏眠沉默地，或者说麻木地把单子翻到了最后一页。 梁屿川看了眼最后那一长串的数字，语气平静道：“这么多钱不拿去做投资，就这么在我卡里放着，他们怎么想的？” 说完，看向夏眠，“我会想办法尽快把这张卡解冻的，到时候你要用钱就刷这个卡。” 夏眠没有作声。 梁屿川弯腰看夏眠的脸：“夏眠？” 夏眠眼眸颤了颤，看向梁屿川：“啊？” 梁屿川道：“我说我会尽快把这张卡解冻的，到时候里面的钱你可以随便用。” 夏眠深吸了口气，把单子塞进梁屿川手里。 她神色不变，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颤音：“哦，行，那我、那我先去上班了，不然就要迟到了。” 梁屿川注视着夏眠的眼睛：“你是不是不高兴？” “怎么会？”夏眠咧开唇，干笑了声，“一夜暴富谁会不高兴？我只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所以、所以……一时间有点接受不来，得给我点时间缓缓。” 梁屿川：“真的？” 夏眠点点头：“真的。好了，先不说了，我先去上班了，其他的我们晚上再说吧。”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 梁屿川赶紧迈了两步，抓住了夏眠的手。 没了阻隔，他立刻感受到了夏眠手心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 梁屿川看着夏眠，没多说什么，只道：“我送你。” 夏眠没看他，胡乱地点了下头：“好。” 医院就离银行不远，梁屿川没有开车，就这么一路牵着夏眠的手往医院走。 一边走，他一边对夏眠道：“你就认真上班，其他什么都别想，也不要去问别人，等下了班，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跟我说，我会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你。” “有任何情况你都可以打电话给我，不要相信别人的话。” “总之，你千万不要被其他人影响。” 说着，梁屿川抓住了夏眠的肩膀，把人一把捞到跟前，脸对着脸，认真道：“我说的你都听见了吗？” 夏眠仰头看着梁屿川，乌黑的眼里映照着对方的脸。 她点了点头。 梁屿川：“我说的这些你都要做到，好吗？” 夏眠又是点了点头。 梁屿川有些无奈地捏捏夏眠的脸颊：“怎么不吭声，你是呆掉了吗？说‘好，我答应你’。” 夏眠深呼吸了下：“好，我答应你。” 梁屿川忍不住有些想笑：“行了，去上班吧，有事打我电话，实在不行就请假。” 夏眠眨眨眼：“嗯嗯。” 看着夏眠往医院里面走去的背影，梁屿川弯起眼，莫名有种老父亲送闺女上幼儿园的感觉。 不然哪个丈夫送妻子上班要这么千叮咛万嘱咐？ 一直到看不见夏眠的背影，梁屿川才收回了目光，转身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其实他心里也挺没底的。 但夏眠这乖愣愣又听话的样子实在温和，实在可爱，让他有些紧张不起来。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毕竟高、富、帅，这其中不管哪一点在这个社会上都是大大的加分项。 程度越高，加的分越多。 又恰好，这三项他全都有。 虽然他前面对夏眠有所隐瞒和欺骗，肯定扣了分，但他都是有原因的。 再加上卡里的数字，不说把分加满，总能把扣掉的分拉回来吧？ 而且梁屿川还记得夏眠之前说过，他要是有钱的话她会很高兴。 想到这儿，梁屿川不禁又松了口气，心也定了许多。 他想，他跟夏眠的关系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应该是稳了的。 第115章 泼天富贵 一直到坐到工位上，夏眠的脑子都是木的。 那一串串天文数字在脑子里疯狂回荡，她甚至记不住最后一页的那个数字，因为太长了，看的她眼睛发花，除了匪夷所思，还是匪夷所思。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而且这些钱还只是梁屿川家里打给他的零花钱。 这么多钱都只是零花钱的话，那他们家实际的资产又该是什么概念？ 夏眠脑子里几乎是自动冒出了“泼天富贵”四个字。 如果这都不算泼天富贵，那还有什么算？ 夏眠看着窗外，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好不容缓过那阵被巨额财富带来的震撼感后，不知所措的感觉又开始不停冒了出来。 夏眠脑子里一团乱麻，理智、感性、劣根性交替着冒出。 没有人能够在那么一大笔财富面前做到心如止水，至少夏眠做不到，她很快就想到了那一串串的天文数字全都有她一半。 因为她和梁屿川没有婚前协议。 即使那些钱都是梁屿川的父母和爷爷奶奶给的，但只要没有签署明确的赠予协议，那么那些钱就要分她一半。 而显然，梁屿川和他的亲人之间是没有签协议的，否则梁屿川不会对那些数字那么陌生。 所以照这个思路，她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实现财富逆转，从苦兮兮的房奴摇身一变，变成了拥有数十亿资产的大富婆。 什么房子，什么车子，都变成了一串不起眼的数字。 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东西她都可以不用犹豫，想买就买。 太可怕了。 只是脑子里想一想，夏眠都觉得这种钱不再是钱，只是冰冷数字的生活令人颤栗。 不心动是假的，但心动之后的恐惧也是真的。 夏眠攥紧手，深吸了口气。 这样的富贵，这样的生活，她配吗？ 是她能拥有的吗？ 是她有命享的吗？ 她当初和梁屿川结婚是阴差阳错，他们本质上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夏眠从来没有什么野心，也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嫁入豪门。 她一直都是做能做的事，赚能赚的钱，老老实实地守着自己的小世界，不偷也不抢地过自己的日子。 她觉得她现在过得就很好，虽然有房贷，但她能还得起，虽然做不到买东西不看价格，但也不愁吃不愁穿。 她很知足。 所以她也对变故有着本能的畏惧。 她并不希望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也不希望本来清清楚楚、尽在掌握的人生，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充满未知的旅途。 而且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她这种宫斗剧里活不过两集的，进入豪门说不定过得还不如现在自由。 还有梁屿川妈妈也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并且她还对孙子有着强烈的执念…… 夏眠缩缩脖子。 她不想处理婆媳关系，也不想被逼着生孩子。 她不擅长也不喜欢处理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 所以，这么说的话她这种误打误撞，不小心跟豪门有所牵扯的普通老百姓，最理智的做法应该就是跟梁屿川离婚，然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过各自该过的生活。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就不该扯到一起。 可是…… 可是她挺喜欢梁屿川的，梁屿川也明显很喜欢她。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她都觉得很开心，她喜欢跟他胳膊挨着胳膊地一起做饭，也喜欢跟他手牵着手一块上下班，当然也喜欢…… 咳，反正都喜欢！ 甚至她悄悄地想过，为这份喜欢买单也不是不行。 她可以让梁屿川住进她的房子，也可以把梁屿川安排进自己以后的人生规划里。 只要两个人都觉得相处得很愉快，并且这种愉快能持续上两年，那么等她职位上升，收入上涨之后，他们可以继续做夫妻、做家人，甚至养育后代…… 可是她的一切构想都建立在梁屿川是个穷光蛋普通人的基础上。 “啊……” 夏眠叹了声气，烦躁地往桌上一趴。 她理智上还是更倾向于离婚。 她和梁屿川本来就不是正常走到一起的，并且她最开始的时候想的就是离婚。 而且她对梁屿川也没有喜欢到愿意为了他改变生活方式、打乱人生规划的程度，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还短。 再说了，他们目前的相处模式和真正的婚姻根本不是一码事。 真正的婚姻不是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就可以的，其中还掺杂了亲友、门第、社交圈层等很多复杂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衍生出无穷无尽的问题。 可是她又说不出离婚两个字。 梁屿川前天的异常还历历在目，只是因为觉得她不喜欢他，他就那么的委屈，那么的难过。 然后她才对他说喜欢，转头又跟他提离婚…… 夏眠稍稍换位思考了一下，都觉得这么做的话很该死。 她也做不到这么冷血，做不到把梁屿川的真心往脚下踩。 她很喜欢，也很珍惜他的这份真心。 但话又说回来…… “嗡嗡嗡——” 脑子里各种思绪正打着架呢，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夏眠瞬间回过神，接起电话：“喂，主任。好，好，我马上过去。” 事情一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线团就被立刻清空。 除了工作，夏眠再没有功夫思考其他。 她专注地忙碌着，在偌大的科室里来回穿梭，一会儿去主任面前汇报病人最近的情况，一会儿又去住院部跟负责的病人交流病情。 中间她还碰到了正式上岗的沈家薇，对方跟在一个同事的身后，似乎是在被带着熟悉环境。 沈家薇也看到了她，还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一听对方要说工作外的事情，夏眠立刻摆摆手，说自己没空聊天，接着，便转身离开。 但只走了几步，夏眠就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想跟沈家薇约中午休息的时间聊一聊。 因为她想知道更多关于梁屿川的信息，想知道闻乔是不是真的像梁屿川说的那样，只是小公主的占有欲作祟。 可嘴动了动，刚要张开，就又闭上了。 因为她想起了早上梁屿川跟她说的那些话。 他让她不要去问别人。 他让她不要被别人影响。 他说他会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一切。 沈家薇看着夏眠：“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夏眠冲她笑了下：“欢迎你，还有工作加油。” 沈家薇：“……哦，谢谢。” 夏眠转过身，这次，她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 今天夏眠格外的忙，一直到一点多，她才终于抽出空吃午饭。 微信里梁屿川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她也是到现在才有时间看。 【梁屿川：有在专心工作吗？】 【梁屿川：有情况一定打我电话。】 【梁屿川：卡解冻了。】 【梁屿川：[图片]】 【梁屿川：今晚要加班吗？】 【梁屿川：晚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夏眠随手点开图片，早上那种匪夷所思眼睛发花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赶紧点掉。 她待会还有台手术，绝对不能被影响思维和情绪。 【夏眠：我刚忙完。】 【夏眠：待会还有一台手术，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就不用加班。】 见那张图被刷上去，看不见了，夏眠顿时松快许多。 她继续打字。 【夏眠：怎么解的？这么快？】 梁屿川回得很快。 【梁屿川：我给我爷爷打了个电话。】 【夏眠：……[大拇指]】 【梁屿川：[无奈摊手]】 【夏眠：先不聊了，我要去准备待会的手术了，晚点加不加班我会发消息告诉你。】 【梁屿川：好，等你消息。】 夏眠没有再回复。 她深吸了口气，继续吃饭，吃完，接着忙碌。 第116章 世纪大厦顶层 手术非常顺利，夏眠没有加班。 她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如实地告诉了梁屿川，然后和往常一样，在下班后坐上了梁屿川的车。 这次梁屿川开的依旧是那辆低调的雷克萨斯。 他没有在摊牌后就彻底不装了，开高调到亮瞎人眼球的跑车来接她，这让夏眠松了口气。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上次那辆法拉利，是你的吗？” 梁屿川目视前方，“嗯”了声。 那还是他大半夜特地跑去八百年没住过的别墅，从别墅的车库里开出来的。 结果夏眠还不喜欢。 梁屿川接着道：“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也不是故意要骗你，我……” 夏眠开口打断：“我懂，我能理解。” 她怕他惦记她。 他同样也怕她惦记他。 大家都一样，都有所保留，有所隐瞒。 这很正常，谁会对一个陌生人一点不设防呢？ 梁屿川从后视镜里看了夏眠一眼，见对方确实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他稍稍放心了一点。 他又道：“今天我们去世纪大厦吃。” 夏眠：“……” 刚刚她还在心里想他不高调呢，结果才说了两句话就被推翻了。 世纪大厦，和法拉利一样，是一个在正常情况下跟她不可能有交集的词汇。 世纪大厦是很多阶级感很重的人的圣地，因为这个酒店一共一百层，每一层都是一半住房，一半餐饮。 它每一层都有最低消费的线，越往上，消费就越高。 最低的一层都得一万起步。 夏眠是绝对不可能来这儿吃的，一顿饭一万，除非她疯了。 不过世纪大厦的目标群体也不是她这类人，所以她去不去丝毫不影响世纪大厦的生意。 她不去，自然有有钱人会去。 比如她旁边这个。 夏眠抿了抿唇，问：“我记得世纪大厦是要提前预约的。” 梁屿川颔首：“嗯，我已经订好位置了。” 夏眠捏着手，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风轻云淡一点：“几楼啊？” 梁屿川：“顶层。” 夏眠：“……” 果然。 梁屿川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听他说出来，她还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她咽了咽口水，问：“顶楼的最低消费是多少啊？” 梁屿川道：“五十。” 他的语气非常平淡，仿佛说的是五十块，而不是五十万。 夏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五十万，吃金子吗？ 她真的没有办法这么快接受有钱人的生活方式。 这个数字她只是听着都觉得非常窒息，她甚至想跟梁屿川说她的那份能不能退掉，直接把二十五万给她好了，她还可以拿来还房贷。 但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又不是她的钱，她管不着别人怎么花。 夏眠舔舔干涩的唇：“这是不是有点太太太奢侈了？” 梁屿川问：“你不喜欢？” 夏眠：“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是我见识太浅了，我对这种超过我认知的消费一时间有点……有点接受不能。” 梁屿川道：“你可以试一试，感受一下，如果真的适应不了下次我们就不来了。” 夏眠睁大眼，还有下次？？ 她干笑了声，声音有些虚弱道：“好……” 去的一路上，夏眠都有些坐立不安。 她在心里不止一次地想，自己果然是没见识，也上不了台面，一顿饭竟然让她压力倍增，局促不已。 她果然做不了有钱人。 她跟梁屿川也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很快，车子就到达了目的地。 世纪大厦门口停着一水的豪车，穿着笔挺制服的门童们戴着白手套，弯着腰，在一辆辆豪车之间来回穿行。 梁屿川的雷克萨斯在这样的场合里格格不入。 夏眠攥着手，总觉得他们的车肯定会被拦下，然后被盘问是不是开错了地方。 可没想到的是，门童似乎认识梁屿川的车似的，还没开到门口，就有一个门童笑盈盈地过来迎接，他熟练地从梁屿川手里接过车钥匙，然后转到夏眠这边来给夏眠开门，迎她下车。 夏眠虽然心里很不适应很局促，但到了人前她还是很会装的。 她露出微笑，把手搭在门童的手背上，大大方方地下了车。 “谢谢。” 她冲门童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梁屿川旁边，挽住了他的胳膊。 梁屿川看着她笑。 夏眠悄悄捏了下他的胳膊，压着声道：“笑什么笑？” 梁屿川：“我看着你就觉得高兴。” 夏眠没有作声，只是再次捏了他一下。 门童跑过来道：“请稍等一下，我已经通知我们经理了，他会亲自过来领两位客人上楼用餐。” 梁屿川点点头：“嗯。” 门童又退开，把车开走。 等人走了，夏眠低声道：“我们穿的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 梁屿川神情自若：“没事，这儿不看打扮，只看楼层。” 正说着呢，一辆熟悉的红色保时捷跑车开到了他们眼前。 “夏眠，这么巧，你们也来这儿吃饭？”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两张脸。 是季珩和他的那个缪斯女神。 季珩的金丝眼镜在夜晚的灯光下反着光，他笑容满面，掩在镜片后的目光赤-裸-裸地打量着他们。 夏眠：“……” 江城这么小的吗？ 怎么在这儿也能碰到啊？！ 夏眠勾起唇，神色从容道：“确实好巧。” 季珩下了车，把车钥匙丢给门童：“我和Winnie经常来这儿吃饭，Winnie很喜欢七十层的景色。你们呢？是在等人？是要参加谁的宴会吗？” 夏眠暗暗皱眉，什么参加宴会？ 是觉得他们吃不起，必须别人请客才能来这儿？ 是，她是吃不起。 但是梁屿川吃得起啊！ 不但吃得起，还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顶楼吃呢！ 夏眠弯起眼，没有回答季珩的问题，而是冲抱着手臂懒懒站在一旁的女人点了点头，笑着道：“Winnie女士对男朋友真的好大方啊，我的同事能找到你这么好的女朋友，真是太幸运了。” Winnie愣了下。 季珩脸上的笑僵住了。 夏眠看都不看他们，问梁屿川：“不是说经理马上就来吗？他怎么还不来？” 季珩忍不住道：“经理？怎么，你们跟人闹矛盾了？” 夏眠冲他微笑了下：“当然没有。” 季珩：“那你们找经理干什么？” 季珩的话刚说完，一个身姿挺拔、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便直直朝梁屿川走了过来，满脸歉意地笑着跟梁屿川握手。 “抱歉抱歉，让您久等了，刚才被一个客人拦住了，耽误了一点时间……” 梁屿川淡淡出声：“带路吧。” 经理立刻收声，半弯下腰，毕恭毕敬地做出请的姿势。 季珩怔怔地站在旁边，眼神里露出一丝茫然。 擦肩而过时，梁屿川稍稍侧头看向他，语气和表情是一样的冷淡：“我和我太太都比较喜欢最高层的风景。” 说完，梁屿川收回目光，带着夏眠往里走去。 夏眠也在路过季珩时，微笑着冲他点了下头。 季珩呆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猛地转过身，看向两人离开的背影。 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领着走进最高级别的通道。 “开什么玩笑？”季珩不可置信地呐呐。 Winnie听到这句直接白了他一眼，然后戴上墨镜：“丢人。” 说完，直接往里面走去。 第117章 “我才是赚了。” 夏眠和梁屿川直直往里走，把季珩远远地落在了身后。 到电梯的时候，梁屿川看向夏眠，眼里露出了一点笑意：“感觉怎么样？” 夏眠说：“还不错。” 这次终于没再被秀到。 也没有再被膈应到。 这就是由金钱、地位组成的牢不可破的防御。 至少在这个纸醉金迷，毫不掩饰地对贫富、阶层进行区分的地方，谁的钱最多，谁就是无敌的。 夏眠看着梁屿川：“都是沾了你的光。如果我一个人来这儿，那肯定又得被他阴阳怪气的样子弄得不舒服。” 顿了下，又道，“不过我一个人也不会来这儿。” 梁屿川伸手抚了下夏眠的背：“我是你的丈夫，你沾我的光是应该的，而且是我请你来这儿，我有责任保证你的好心情。” 夏眠睫毛轻颤，很轻地嗯了声。 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理智与感性再次在脑子里打起了架。 她想，自己真的好容易被影响。 这时，电梯门打开。 夏眠才要走进去，便被里面的布置惊了惊。 这真的是电梯吗？ 为什么这么大？ 为什么里面不但铺着厚实的毯子，还有沙发和茶几啊？ 这真的合理吗？！ 夏眠的内心被一堆感叹号刷屏，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平静地跟在梁屿川身旁进了电梯。 很快，电梯就上到了一百层。 一走出去，入目便是华丽的超长红毯。 顺着红毯，前方露天场地的中央放着一张白色的长桌，长桌周围由无数鲜花装点，还有朦胧的纱幔随着风轻轻地摇摆。 悠扬的乐声从角落传出，夏眠顺势看去，只见三个穿着礼服的乐手正在吹奏。 再旁边，是一个巨大的泳池。 池底有灯，衬得池水清澈湛蓝。 再往远处是一片绿荫地，看起来像是足球场，或者……高尔夫球场？ 夏眠暗暗深吸了口气。 这就是最低消费五十万的地方吗？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她沉默地跟在梁屿川身后，随着他一起坐到位置上。 等候已久的服务员殷勤地献上了一本巨大的牛皮本，里面每一页都有菜名，以及菜名相对应的插图。 相当有仪式感，但也非常麻烦。 服务员观察到了夏眠接过牛皮本时轻皱的眉头，立即又送上了平板。 夏眠接过平板，看了几眼，便抬起头对梁屿川道：“你来点吧。” 她真的下不去手。 她一连翻了好几页，就没看到有哪一道菜是小于四位数的。 甚至一眼看去，大部分食材都是她没见过也没吃过的。 梁屿川没有多问，点头应下。 很快，他就点完了菜。 其中有一道夏眠正好刚才在菜单上看到了，叫什么鱼子酱巧克力，由顶级香槟巧克力，还有白鲸鱼子酱、白松露等高级食材制作而成。 最吓人的是它的售价，三万五千美元。 三万五千，美元。 夏眠垂着眼，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下。 “夏眠。” 夏眠抬起头：“嗯？” 梁屿川道：“你不是说有很多话要跟我说吗？” “是。”夏眠清了清嗓子，“那我们从头说起？” 梁屿川语气温和：“你尽管问。” “好，那我想问你，当年那个征婚启事，是你去商场贴的吗？”夏眠问完，看着梁屿川的眼睛。 梁屿川摇头：“不是，是我朋友贴的。” 夏眠：“你朋友？” 梁屿川点头：“对，那时候我妈一直逼我结婚，我觉得很烦，所以就想赶紧找个人结婚堵她的嘴，省得一天到晚家里不安宁，但是没找到。我朋友就给我想了个办法，把我贴相亲角去了，他们想帮我，也有点恶搞的意思。” 夏眠：“难怪。” 梁屿川：“什么难怪？” 夏眠：“难怪形容得那么夸张。” 梁屿川闻言笑了笑：“也没有很夸张吧，我感觉我还挺符合的。” 夏眠下意识地想反驳，但又没法反驳。 因为梁屿川确实挺符合。 夏眠又问：“那你为什么会看上我呢？我知道你选择我有跟你妈妈赌气的成分，但是撇开这个，你现在好像也挺喜欢我的。可是——” 她歪着头皱着眉，纳闷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你到底看上我哪里了？” 梁屿川快被夏眠给逗笑了。 他这个小妻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可乐？ 梁屿川问：“你又不差，我为什么不能看上你？” 夏眠道：“你不觉得我很普通吗？” 梁屿川：“不觉得。” 夏眠又道：“按你的家世你什么样的好姑娘没见过？” 梁屿川：“见过跟喜欢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我跟她们产生不了化学反应，我只跟你有化学反应。” 说着，他直视夏眠的眼睛，神色认真，声音低沉道，“你说你普通，那我觉得我也挺普通的，不止普通，还肤浅，没内涵，你不照样喜欢上我了？” 夏眠：“……” 干什么啊，为了安慰她开始贬低自己是了吗？ 大少爷，你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眼前的餐桌，看看周围的环境，然后好好想想你这种拥有“钞能力”的人跟普通有一毛钱关系吗？！ 似乎是猜到了夏眠在想什么，梁屿川接着说道：“你现在知道我有钱了，但你之前又不知道，你不还是喜欢我了？” 夏眠道：“可是你长得很帅，性格也很好。” 梁屿川：“你也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啊。” 夏眠：“我一上来就跟你要房要车。” 梁屿川眼睛眨也不眨道：“我一上来就跟你要孩子。” 夏眠：…… 比不过比不过。 这确实是梁屿川更过分一点！ 夏眠拧眉沉思：“我们出去玩都是你花钱。” 梁屿川笑了下：“那些钱加起来连个包都买不到。你不会觉得自己占了我很大便宜吧？” 夏眠诚实地点了点头。 梁屿川忍住在心里骂了声艹，他他妈的快被夏眠可爱死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单纯？ 吃两顿饭看两场电影就觉得占了人便宜？ 他妈当年可是跟他爸要股份要庄园要地皮要珠宝的！ 梁屿川不禁有些庆幸，幸亏夏眠碰到的是他，否则碰到个心思坏点的，她估计要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梁屿川道：“付出这么点就让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我才是赚了。” 第118章 下辈子她还要学医！！！ 心里的小人跳起了舞。 所有的局促不安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夏眠深吸了口气，神色不变，可脸颊漫上的红云却悄悄出卖了她的内心。 梁屿川见状神情愈加温和，眼里的笑意也更深。 他勾起唇角，觉得气氛松快了许多。 “所以，你不用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也不用去想什么看不看得上、普不普通之类的。” 梁屿川看着夏眠，用笃定地口吻道，“我们很配。” 夏眠低下头，用叉子戳了戳眼前的牛排：“你好会说。” 梁屿川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夏眠嘴角翘了翘，感到了一丝雀跃。 雀跃的同时，她仍保持着怀疑。 她不禁想，是不是因为梁屿川从来没见过自己这款的，所以才会觉得自己特殊？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毕竟很多小说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男主角对才华横溢美貌无双的女二视而不见，偏偏就看中了身无长物家世条件都一般的女主。 夏眠对这类剧的理解就是—— 山珍海味吃腻了，所以看到个小白菜都觉得是个宝贝。 那梁屿川呢？ 他会是这种心态吗？ “又在想什么？”梁屿川问，“觉得我只是在哄你？” 夏眠一顿，也不藏着掖着，点点头承认道：“有点，总觉得不太真实。” 想了想，她又补充，“比中彩票还要更加缥缈梦幻，感觉自己就像那种霸总剧里什么都比不过女二，但却偏偏被男主看中的平凡女主。” 听完夏眠的话，梁屿川拧起眉，沉思起来。 月色如水，轻柔的夜风拂过两人之间，悠扬的乐声在周围环绕。 夏眠抬起手，把随风浮动的发丝捋到耳后。 把话说出来后，她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她有太多的问题，有太多拧巴的想法，现在有梁屿川替她分担和思考，这让她的压力瞬间减了不少。 她没有催促梁屿川，而是低下头，重新看向眼前这桌比金子还要贵的美食。 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仍是觉得这些东西和她不是一个世界。 可她没那么紧张了。 她又抬头看向梁屿川。 专注的目光描摹过梁屿川的眉眼，顺着他的鼻梁落在他的唇上，接着往下滑，路过下巴、喉结、锁骨，落到他那被衣服掩盖的结实体魄上。 外在，性格，灵魂，都是那么的出挑。 更梦幻了。 看着一会儿后，夏眠又重新抬起眼，去看梁屿川的眼睛。 然后就撞上了梁屿川的目光。 他也在看她。 夏眠忽地笑了，问：“想好怎么说了？” 梁屿川也笑：“嗯。” 夏眠：“那你说。” 梁屿川道：“之前你不是说过吗？说要考察我两年。” 夏眠顿时有些心虚。 那两年的期限其实是为了方便她实施她那个一百五十万计划才设置的。 梁屿川接着道：“那就接着考察我好了。现在你觉得不真实，像做梦，两年之后总不会还觉得不真实了吧？而且我可以跟你保证，这两年里，我都不会变，以后也是，也不会变。” 夏眠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的心上中了一枪。 防御被全部击碎，她根本无法抵挡梁屿川的一言一语。 果然，真诚才是最强的必杀技。 夏眠抬起头，深吸了口气后，看着梁屿川坦白道：“其实我一开始是想离婚的，但是又怕你分我的房子，所以才说要跟你处两年，我想着两年里就算你买不了房，我好歹也能从你那儿赚到一点东西，总不至于把一半的房子全都亏给你。” 耳根开始发烧，夏眠垂下眼，“我哪知道你那么有钱，我还以为你是个穷光蛋，觉得自己亏了一百五十万。” 梁屿川露出了然的神色：“难怪那时候在医院我听到你们说算我一次两万，要睡我七十五次才能回本，感情这一百五十万是房子的钱啊。” 夏眠耳根更红了，低头承认：“啊，是不是很蠢？” 梁屿川反问：“哪里蠢？你那时候又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防备我，选择保护自己的财产，这不是很合理吗？” 他说着顿了顿，“就是方式不太对。” 夏眠低头认错：“是不对。” 梁屿川说：“你那小打小闹的什么时候能赚回一百五十万？连包都不知道要一个。” 夏眠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哈？” 梁屿川又问：“我给你的那张工资卡里的钱你用了吗？” 夏眠摇摇头：“没。” 梁屿川：“有没有把里面的钱转你卡上？” 夏眠：“……没。” 这下换梁屿川瞪大眼，匪夷所思了：“钱都到你手里了你不赶紧拿去花掉？平时买东西还是花的自己的钱？” 夏眠：“……嗯。” 梁屿川看着夏眠，陷入沉默。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你真是个好孩子。” 夏眠：“……”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梁屿川把今早解冻的那张卡拿出来，推到夏眠眼前：“给你。” 夏眠看看卡，又看看梁屿川。 梁屿川道：“拿去花，希望我的手机能早日被扣款短信刷屏。” 夏眠目瞪口呆。 听听！ 这是正常人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夏眠震惊道：“你是菩萨转世吗？有你这么要求别人的吗？” 梁屿川放下手里的到刀叉，他叹了口气，有些苦恼地看着夏眠：“夏眠，我觉得你现在最迫切要做的就是转变自己的认知，你得清楚地认识到一个非常现实的情况，那就是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是领了证的。” “不管是什么方面，我们都是一体的。” “我的，就是你的。” “你也不是‘别人’，你是我的妻子，我们不分彼此。” 说完，梁屿川倾身，把卡又往夏眠面前推了推，“拿着吧，密码是你身份证后六位。” 夏眠忍不住屏息。 她又抬眼去看梁屿川，梁屿川冲她鼓励地点了下头。 夏眠：“……” 她是很感动，但也不用真的把她当小孩啦。 夏眠慢吞吞地把银行卡拿到了手里。 看着这张薄薄的金色卡片，夏眠眼前又开始飘过一串串的天文数字。 她不禁想，老师没有骗她，治病救人果然是有大福报的。 虽然每天都忙得跟个牛马似的，但她不后悔。 并且下辈子她还要学医！！！ 第119章 他要他们之间纠缠不清 盯着卡看了一会儿后，夏眠还是把它推回了梁屿川面前。 “还是你自己拿着吧，我用不到这么多钱，而且这个卡我拿着我会有压力。” 梁屿川没接，问：“有什么压力？” 夏眠想了想：“怕被人惦记。” 梁屿川：“你不跟别人说，谁会惦记你？” 夏眠：“这不是跟不跟别人说的问题，一般人也不会在家里放很多现金啊，一个道理。” 梁屿川：“这不是现金。” 夏眠：“我知道，我就是适应不了兜里揣那么多钱的感觉，我会心慌。你收回去吧，我要用钱的话会跟你说的，而且我不是还有你那张工资卡吗？那张卡里的钱我还没用呢。” 梁屿川思索一瞬，问：“要不待会我陪你去趟国金中心，买买包买买衣服？” 夏眠摇头：“不用，那里的东西突然让我用也用不惯，以后再说吧。” 梁屿川又道：“那给你买辆车，以后我归队了，你可以开着上下班。” 夏眠再次摇头：“真不用，行啦，我知道你想给我花钱，想对我好，我都懂的，但是现在我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好啦，吃饭吃饭。” 说着，夏眠不再看梁屿川，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一道道昂贵的菜品上。 来都来了，钱也花了，这些菜再吃不惯，她也要给它们都消灭了！ 这可都是哗啦啦的钱啊！ 梁屿川坐在对面，观察着夏眠的神色。 既然夏眠坚定拒绝，他也不会缠着她非要让她把卡收下。 只是这样一来，他反而有些拿不准了。 和很多男人不同，他反倒希望夏眠是拜金的，见钱眼开的。 他希望夏眠能高高兴兴地收下他的卡，然后高高兴兴地刷他的卡，用他的钱疯狂买买买。 因为他别的东西不能确定，但钱绝对是够的。 他想要加深和夏眠的交集，加深他们之间的牵扯和羁绊。 不管是感情还是物质，他都希望能和夏眠完全混在一起，理都理不清。 这样他反而觉得安心。 可夏眠什么都没要，没要他的钱，也不要他送她礼物。 她的举动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一清二楚，干干净净。 即使将来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她也能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并且让他没有纠缠的理由。 可他不希望她不犹豫。 他就要她犹豫。 他就要他们之间纠缠不清。 他就要她不敢轻易地对他们的关系做任何决定。 “你怎么不吃？”夏眠抬起头望着梁屿川，“快吃啊，都是钱，不要浪费。” 梁屿川忍不住地勾起了唇。 她总能在不经意间就让他开怀。 梁屿川道：“好，不浪费，我会把这些全部吃完。” 夏眠嗯了声，纠结一瞬，又道：“这个鱼子酱巧克力我不喜欢，怪怪的，你帮我吃吧。” 她说着把餐盘递到梁屿川跟前，“我只尝了一点点上面的鱼子酱，我不怎么喜欢这个。” 梁屿川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一点。 夏眠亲密的态度让他感到欣喜。 他就喜欢她把他当丈夫、理直气壮让他帮忙收尾的样子。 于是他接过餐盘，用叉子插起那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道：“我也不怎么喜欢。” 夏眠睁大眼：“那你点这个干嘛？” 梁屿川道：“它贵。” 夏眠：“……” 梁屿川看着她：“以后不点了。” 夏眠默了默，又把一份海鲜咖喱推到了梁屿川面前：“这里面香料的味道我也不太喜欢。” 梁屿川接过，吃了，道：“是有点冲。” 夏眠：“你不会也是因为它贵才点的它吧？” 梁屿川嗯了声。 夏眠：“……” 她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地道，“你也是第一次吃这些？” 梁屿川点点头。 夏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还以为这些都是经常出现在梁屿川餐桌上的东西，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头一次吃。 “那你平时都吃什么？”夏眠问。 梁屿川道：“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夏眠：“……” 她没做声，把装着生马肉刺身的盘子也推给了梁屿川。 梁屿川接过，皱着眉把生马肉刺身咽下，然后一口气喝了半杯水。 吃完，他吐出两个字：“折磨。” 夏眠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最后一点因为阶级差距而产生的距离感也彻底消失了。 夏眠觉得梁屿川又变回了那个她熟悉的、糙糙的、看着就很好养活的梁屿川。 而不是精致的、奢侈的、高高在上的豪门大少爷。 她弯着眼道：“既然我们都吃不惯，那以后都别来这儿了吧。” 梁屿川道：“行。” 夏眠又道：“我还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你吃惯了的。” 梁屿川想也不想道：“二三十块的盒饭才是我吃惯了的。” 这话听得夏眠更加好奇了：“你爸妈到底怎么把你养成这样的，你这哪里像是普遍认知里的富家大少？” 梁屿川拿杯子里的水漱了漱口，道：“我一直是散养的，我爸妈他们不怎么管我。” 比起养育孩子，他的父母更在意实现自我的价值。 在生下他之后，他爸妈就把他扔给了他爷爷，然后两个人满世界地飞，夫妻齐心扩建商业版图，成为生意场上最出名也最强的夫妻搭档。 而他爷爷认为男孩子不能养得太精细，就该皮实一点粗枝大叶一点。 所以直接把他扔进大院，让他跟下属家的孩子们在一起打打闹闹。 偶尔还会带他去部队，让他跟着操练吃点苦头。 所以别的富家大少骑马弹琴的时候，他领着一群小弟到处招猫逗狗。 别的富家大少天天吃着昂贵珍馐的时候，他领着一群小弟挖坑烤红薯烤鱼。 他还上过树，掏过鸟，去田埂上放过野火。 反正在梁屿川的印象里，他小时候基本就没干过什么精致的事，天天玩得灰头土脸的，难得爸妈回来，他都得洗个澡才能去见他们。 他爸妈对他爷爷的教育方法也没意见，只要他健康快乐就好。 毕竟他们忙着提升自我、实现自我价值呢，根本没空管他。 爷爷肯管就不错了，他们哪敢有意见？ 梁屿川就这么散养着、散养着就长大了，跟父母也从来没发生过什么矛盾，即使他对家里的产业、对做生意丝毫不感兴趣，他们也没有苛责过他。 用他妈的话说就是一家上下哪能全都擅长做生意？ 反正有信托基金，总能保几代人富贵不愁。 而且那么多代人里，怎么也能出一个让家族重回荣耀巅峰的。 所以他全家都对他很宽容。 到这儿，梁屿川跟家里的关系真的是相当和谐。 但自从他加入了海上救援队后，家里人的态度就都变了，先是逼他转业，因为他是家里的独苗苗，他们不允许他从事这么高危的职业。 实在拗不过他，他们又逼他结婚生子。 只要有了下一代，保证了家族的延续，他想干什么都行。 就因为这个，他跟家里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根本没法坐下来好好说话，每次碰面总能吵起来。 所以即使放了假，梁屿川也不爱回家。 第120章 “成为我妻子的人是你，我喜欢的人也是你。” 可人又是矛盾的，尤其是面对家人的时候。 梁屿川一边抵触抗拒家人的逼迫，一边又希望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能早日平息。 他不想跟家里闹得那么难看，也不想跟最亲的人互相伤害。 所以他一边反抗，一边又想要不算了，反正他迟早要结婚生孩子的，那就早点结婚生孩子好了。 然而他刚有点软化，向爸妈露出点妥协的意思，他妈就立马挑了几个门当户对的女孩，让他选一个赶紧结婚，最好是一个月内完婚，并且让对方怀上。 梁屿川顿时头皮发麻，气得不行。 于是他转头就跟夏眠结了婚。 说到这儿，梁屿川道：“我就没过过几天大少爷的日子，小时候招猫逗狗，长大了上天下海，就没安生过，糙惯了，根本精致不了。” 夏眠听完也有些唏嘘，她想了想，道：“那你回来找我，跟我要孩子，是不是又是想跟你爸妈他们妥协了。” 梁屿川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想要。” 人是会变的，想法会变，心境也会变。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是各取所需，我看你顺眼，你又能气到我爸妈，所以我跟你结婚。” “至于孩子，它跟结婚不一样，毕竟是个生命，我没办法为了满足爸妈的要求真的随便弄个孩子出来，所以我那时候没跟你提孩子的事，领完证就直接回去工作了。” “现在跟你提孩子的事，是因为我自己想要。” “我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顿了顿，梁屿川道，“我也的确害怕有一天我真出了什么事情，让我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夏眠看了梁屿川一会儿，问：“所以一开始，你确实是把我当生孩子工具人的，是吗？” 梁屿川摇头：“没有，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妻子。” 夏眠道：“可我们领完证就没见过了，你对我根本没什么感情，一上来就要孩子，不是把我当生育工具，那是把我当什么？” 梁屿川看着夏眠的眼睛，认真道：“妻子。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妻子。” 夏眠放下叉子，完全不信梁屿川的话。 梁屿川也知道她不信，于是问她：“三年里你有没有想过我？” 夏眠没吱声。 她忙得要死，早把他忘角落去了，甚至她都不希望他出现。 梁屿川道：“我知道你没想，但是我经常想你。” 夏眠还是没吭声。 梁屿川也放下了刀叉，看着夏眠道：“你难道不觉得我一上来对你的态度就很亲近吗？” 夏眠想了想：“是有点。” 不止有点，而是很多。 现在回想起来，夏眠觉得梁屿川好像真的一上来就彻底代入了她丈夫的角色，理直气壮地调侃她、惯着她、管着她、给她花钱、总是陪伴她。 夏眠抬起头看着梁屿川，困惑道：“为什么？” 梁屿川说：“我说了，因为我真的把你当我的妻子。” 夏眠：“你把我当妻子你三年里一次不来找我？” 梁屿川道：“头一年我想你想的不多，第二年去国外之后才开始经常想，但我真的太忙了，一直没有假期，所以没空回来找你，这次终于有长假了，我就立刻回来找你了。” “我承认，我对你的感情一开始也确实不是冲着你，而是冲着你是我妻子的身份。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把我的情感，还有对家庭的构想和憧憬全部投射到了你的身上。” “所以我会对你好，在意你。” “但现在我对你好，不止因为你是我妻子，也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 夏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听明白了，那你还挺适合包办婚姻的。” 梁屿川愣了下：“……嗯？” 夏眠道：“不管谁成了你的妻子，你都会对对方负责，对对方好，除非对方真的特别过分，否则你会一直对对方好下去，只因为对方是你的妻子。简单来说就是对身份不对人，我说的没错吧？” 梁屿川想了想：“差不多。” 夏眠看着梁屿川，胸膛起伏了一下。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她还是有点不舒服。 如果当年不是她机缘巧合下跟他闪了婚，那么现在坐在他对面，跟他一起吃饭、一起欣赏顶层风景的，就是别的女人。 他会对别的女人好，跟别的女人上床，跟别的女人养育孩子。 他对她做的一切，都会对别的女人做。 想到这儿，夏眠垂下眼，叉子用力地插了下牛排。 梁屿川察觉到了不对：“你不高兴了？” 夏眠抬起头，直白道：“是啊，不高兴了。既然谁都可以当你妻子，你追着我不放干嘛？” 梁屿川道：“我说了，因为我喜欢你。” 夏眠看着他：“如果我不是你的妻子，你就不会喜欢我。” 梁屿川道：“但你是。这是既定的事实，你不需要再去做任何的假设来让自己不高兴。” “人生任意节点的改变，都会导致不同的结果，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他看着夏眠的眼睛，继续道，“所以没有如果。” “现在成为我妻子的人是你，我喜欢的人也是你。这一点已经发生，不会有任何改变。” 第121章 “夏眠，我很高兴。” 夜风微凉。 夏眠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梁屿川。 也对。 这是现实，不是童话故事。 他们三年没见，梁屿川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对她有那么深的感情？ 她又不是什么仙女，能让人一见就喜欢得非她不可。 现在，一切都解释通了。 原来是梁屿川在这三年里不停地给她加滤镜。 夏眠思考了一会儿，轻声问：“那你能分清你说的喜欢我，到底喜欢的是我，还是你脑子想象的那个我。” 梁屿川答得毫不犹豫：“我喜欢的是你。” 夏眠抬眸看他：“你真能分得清吗？” 大学的时候，夏眠同寝室有个非常非常恋爱脑的女生。 男友虐她千百遍，她对男友如初恋，每次闹分手都要死要活，觉得没了男友人生都没有了意义。 明明那个男的渣得显而易见，可她就是跟看不到一样，一厢情愿地对男友好，又是伏低做小，又是温柔讨好。 每次她们劝她跟渣男分手，她都会说“他不渣的，你们误会他了”。 在有女友的情况下网上聊骚、跟学妹搂搂抱抱搞暧昧，这叫不渣？ 她的滤镜简直有八百层那么厚！ 但毕业之后，男的还是把她甩了。 她又开始要死要活，并且还用自杀威胁对方，但男的铁了心要跟她分手，根本不吃她那套，直接把她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并且人也跑到了省外，让她找都找不到。 后来的发展夏眠也不知道了，因为女生没考研，回了老家。 直到前年同学聚会，夏眠才又见到女生。 女生结婚了，丈夫是她老家的邻居。 她对夏眠说：“时间长了，人就慢慢清醒了。我那时候哪是喜欢他啊，我喜欢的是我脑子里想象的那个他。” 她把对初恋的美好臆想全部投到了对方的身上，所以就算对方做得再不好，她也总是给对方机会和台阶。 她又哪是不知道对方的渣？ 只是为了维护自己脑中那个美好的形象，总是在心里自己说服自己。 所以梁屿川呢？ 他是清醒的吗？ 夏眠认真地看着梁屿川的眼睛，企图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 可梁屿川眼神清明，没有丝毫地闪躲，语气也是坚定又执着：“我能分得清。” 说完，他像是要安抚夏眠似的，又说了一遍，“夏眠，我真的能分得清，你别把我想的那么傻。喜欢不喜欢这么简单明了的东西，怎么可能分不清？” “我对我的妻子肯定会珍而重之，对她的情感肯定也会区别于其他人，但重视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不是谁做了我妻子我都会喜欢她。” “所以你可以放心，我说喜欢你，那就是喜欢你。” 说完，梁屿川忽然笑了下。 看起来有些欣慰，又有些得意。 他说：“这么在意我喜不喜欢你啊？” 夏眠：“……” 不是在说正经的吗？怎么这人又开始欠兮兮起来了？ 瞧瞧那嘴脸，简直要把小人得志四个字写脑门儿上了。 梁屿川嘴角又往上飞了点：“夏眠，我很高兴。” 夏眠：“……” 梁屿川：“真的很高兴。” 夏眠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自己内心那股笑出来的冲动。 这人是搞笑男吗？ 说正经事呢，能不能严肃点啊？！ 夏眠在心里咆哮，实则攥着手，忍得辛苦，因为梁屿川那欠兮兮的得瑟样真的太戳她笑点了。 她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行，你说的我暂且信了。” 梁屿川皱起眉：“别暂且信啊，你直接信呗，我真没骗你。” 夏眠看着他：“你最好是没骗我。” 梁屿川整张脸都快皱起来了：“我真没骗你，真没有。” 夏眠嗯嗯两声，敷衍点头：“行吧，知道了，继续吃吧，再不吃菜全都要凉了。” 梁屿川吸了口气：“夏眠——” 夏眠低头吃菜。 这道菌汤倒是还挺合她胃口的。 “夏眠——” 夏眠又尝了下金汤鲍螺肉，也不错，肉质肥厚，但吃着又咯吱咯吱的，很爽脆很有嚼劲，她忘了这个是用什么食材做的了，反正肯定贵得要死。 “夏眠——” 夏眠舀了一勺鲍螺肉，抬起头，直接把勺子伸到梁屿川那不停叫魂的嘴巴旁边：“这个好吃，你吃吃看。” 梁屿川愣了下，然后听话地把勺子里的菜吃了：“是挺好吃的。你喜欢？要不要再点一份？” 这儿的菜盘子大的不行，但都是两三口就能吃完的分量。 夏眠摇摇头：“不用，尝尝就行。” 梁屿川又道：“夏眠——” 刚开口，又是一勺菌菇汤送到了嘴边。 夏眠道：“这个也好吃。” 梁屿川又听话地吃完了。 吃完，他再度认可了夏眠的口味，然后闭上嘴，没有再试图跟夏眠聊刚刚的话题，他知道夏眠不想听。 夜晚的风又大了点，但不是一直吹，而是一阵一阵的。 夏眠的头发被不时地撩起，贴到唇上。 梁屿川就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伸出手，随意地把头发撩到耳后。 在夜色与发丝的映衬下，夏眠露出的耳朵和撩头发的手白得反光，很诱人亲吻，让人忍不住地想在上面留下印痕。 夏眠瞥了他一眼：“菜在桌上，又不在我脸上，盯着我看干嘛？” 梁屿川嘴角噙着笑：“谁让你这么好看呢。” 夏眠呛了一下，她道：“肤浅的男人。” 看着那白玉似的耳朵上浮出的淡淡粉色，梁屿川眼里的笑意更深：“确实。” 说完又问，“今晚要在这里住吗？还是回你家？” 夏眠：“你订房间了？” 梁屿川道：“整个顶楼今晚都是我们的。” 夏眠抬起头：“你把整层都包下来了？” 梁屿川：“算是吧，这层楼每天就只接待一组客人。” 夏眠明白过来：“难怪这么贵。” 她还想呢，怎么会一顿饭就要五十万起，原来还包括了一整层楼的使用权。 “那就住这儿吧，钱都花了，当然得住了。”她道。 梁屿川点点头，声音温柔：“好。” 第122章 茫然 吃过晚饭，梁屿川牵着夏眠的手在宽阔的绿荫地上散步。 夏眠也终于看清了这个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原来不是球场，而是一个偌大的停机坪。 可能前面震惊的次数太多了，现在夏眠已经惊讶不起来了。 看到停机坪，她心里也只飘过了一句“啊，万恶的有钱人”。 散完步，他们进入了室内。 夏眠感觉自己不像是进入酒店房间，而是进入了有钱人的豪宅。 无论是房间的面积，还是里面的设施，都跟夏眠印象中的酒店房间完全不同。 哪个酒店房间里会有私人影院、棋牌室、室内高尔夫球场的？ 这根本不是房间，这就是个设施完备的宅子！ 趁着梁屿川出去抽烟之际，夏眠躺在床上给赵媛发消息。 幸好，这个床虽然大，但还算正常尺寸，没有像霸总小说里那样有夸张的十平米。 她一口气发了几十张图片过去，全都是拍的室内外的照片，还有几张吃饭时拍的菜肴图片。 【赵媛：这是哪儿啊？这是哪个有钱人的房子？】 【夏眠：[定位·世纪大厦]】 【赵媛：卧槽，世纪大厦？你怎么在那儿？】 【夏眠：梁屿川中了彩票。】 【赵媛：？？？？？？？？真的假的？真中了啊？中了多少啊？】 夏眠没有立刻回，而是给梁屿川打了个电话：“我能跟我朋友说你很有钱吗？” “当然可以。” 夏眠：“好，你慢点抽烟，我想跟我朋友多聊会儿。” 电话对面的男人笑了声：“知道了。” 挂掉电话，夏眠又拨了赵媛的电话。 对面秒速接起：“他真中彩票了啊？中了多少啊？你们去的几层啊？我记得那边最便宜都得万把块吧？又是吃又是住不得至少五六七八万？” 果然，人以群分。 夏眠想，赵媛跟她一样，梦都不敢做大的。 夏眠刚要开口，对面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又道：“外面这些图你是在哪里拍的啊？怎么还有露天泳池？那个是停机坪吗？停机坪不是一般都在楼顶吗？” 夏眠：“是啊。” 赵媛：“你们去顶楼逛了？那边让进？” 夏眠：“媛媛，你大胆一点，尽管发挥你的想象力。”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倒吸了口气：“你们，在顶楼？” 夏眠：“嗯。” 赵媛惊叫出声：“那他不得起码中一个亿？那可是顶楼啊！顶楼！！！” 夏眠坐起身，盘着腿：“好啦，我跟你说实话，是我中彩票了，闪婚闪到了个富二代。” 赵媛：“富二代？你说梁屿川？” 夏眠：“嗯，他是超级富二代，实话，不跟你开玩笑。” “真的？” “真的，他真的特别特别有钱。” 电话那头陷入死寂，好一会儿，赵媛才道：“你们是在演偶像剧吗？” 夏眠：“是不是很梦幻？” 赵媛：“超级梦幻好吧？你俩这也太浪漫了，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啊，现实版王子和灰姑娘诶！姐妹，你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我，我要抱你的大腿！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夏眠：“好，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赵媛：“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啊？” 夏眠一怔，垂下了脑袋。 “眠眠，你怎么啦？” 夏眠呼了下气：“我没事，我就是有点茫然。” “茫然什么？” 夏眠道：“之前我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中，就算有点意料之外的事情，也能及时适应，但现在就有种进了隧道，前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还有就是……” “嗯，你说，我听着。” 夏眠垂下眼，手指揪着床罩边缘的麦穗结：“还有就是我感觉我变贪婪了，还很双标。” 她说：“自从跟梁屿川表白之后，我感觉我的心态就变了，之前真没怎么考虑过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但表白之后，我就希望梁屿川能非常喜欢我，且只喜欢我一个。” “但他今，他一开始对我的感情都是来自他对妻子的憧憬与幻想，并不是针对我。” “他当然也是喜欢我的，但我觉得，这份喜欢里面还是他个人脑补的因素更多一些。因为他真的对我感情很深，是那种不符合我们交往状态的深。” “所以我感到不舒服，因为我希望他的那些感情都是因我而起，而不是由于他的幻想和脑补。” “但我也清楚，他说的才是合理的。” “所以我觉得我变贪婪了，本来没想要什么感情，现在却想要全部。” 赵媛安静地听完，又问：“那双标呢？” 夏眠说：“双标就是……我也没有特别喜欢他，但我希望他非常喜欢我。” “而且正常来讲，我对他感情不深很合理，他对我感情深是因为他把他的憧憬和幻想投射到了我的身上，其实他本身对我的感情没那么的深，这也很合理，但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不高兴。” “就是我能接受我自己的合理，但我不能接受他的合理。” 夏眠说完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赵媛的声音。 她不禁问：“媛媛，你在听吗？” 赵媛：“我在，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我只是在思考。” 夏眠嗯了声，接着道：“是不是还是因为我恋爱经验太少了，所以才应付不来这种情况？我脑子里现在真的乱七八糟的，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跟梁屿川相处。” “你说要是我跟梁屿川是正常地从相遇开始，然后恋爱，结婚，上床，走这个顺序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问题了？” “我感觉我跟他就是所有的顺序都打乱了，所以才时不时地就冒出一个问题，弄得人不知所措。” 说完，夏眠有些苦恼地叹了生气。 赵媛问：“你说完了？” 夏眠嗯了声：“说完了。” “其实……”赵媛道，“我倒不觉得你们有什么问题。” 夏眠顿时挺直腰，做出认真听讲的姿势：“真的吗？那你是怎么想的？快跟我说说，我想听！” 第123章 快乐恋爱，享受恋爱。 赵媛道：“我觉得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有些地方也钻了牛角尖，所以才会觉得茫然，觉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夏眠：“嗯嗯，然后呢？” 赵媛：“我听下来反正就是完全没觉得有问题，你没问题，梁屿川也没问题，你们俩怎么处也很简单，就继续谈恋爱啊。” 夏眠眨了眨眼：“继续谈恋爱？” 赵媛：“是啊，就继续谈恋爱啊。他给你加滤镜是他的事，你就保持好自己的步调就可以了。” 说完，又道，“你也完全不用在意他到底是因为滤镜喜欢你，还是因为什么喜欢你，这根本纠结都不用纠结。” 夏眠：“……为什么不用在意？” 赵媛：“因为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啊。” 夏眠一怔。 赵媛接着道：“父母对孩子的爱都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这个孩子得是他们的孩子，就算不是他们的孩子，那他们肯定也是因为某些理由才会爱这个孩子。所以啊，“爱有前提”，这再合理不过了。” “我再举个例子，如果你当年没跟梁屿川领证，你现在会喜欢他吗？你肯定不会，甚至你理都不会理他。我说的没错吧？” 夏眠：“……没错。” 她也是后来跟梁屿川接触多了，才喜欢上梁屿川的。 但要是没那个证，她根本不会跟梁屿川接触，就更别提什么喜欢不喜欢了。 赵媛又道：“而且谁心里没个理想型啊？但凡是想谈恋爱想结婚的人，谁没幻想过自己的男朋友？谁没有憧憬过自己的未来丈夫、没有憧憬过婚姻？他没把感情投射到别人身上，全给了你，那不是很好吗？” 夏眠道：“……媛媛，我快被你说服了。” 赵媛问：“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有没有催你生孩子或者要你做出什么改变？” 夏眠摇头：“没，还是两年为期，他说我可以继续考察他。” 赵媛：“那不更好了？那你们就继续谈恋爱嘛，反正你觉得自己喜欢他，但又没有特别喜欢他，又觉得他喜欢你，但不是特别喜欢你本人，这样的话，你们彼此的感情不就很符合正常情侣刚谈恋爱的状态吗？所以啊，你俩就继续谈就好了啊。” “你也不用觉得你们俩的关系有多复杂，顶多就是别的男女朋友谈崩了分手，你俩谈崩了离婚。” 夏眠：“……媛媛，我真的要被你说服了。” 赵媛笑了笑，继续道：“就算离婚又怎么样？他这么有钱，你那两套房子总归能保住，你俩又没有婚前协议，他的钱还得分你一半。之前离婚你亏一百五十万，现在离婚你直接变单身富婆，你怕什么？” 夏眠道：“我没想要他的钱。” 赵媛：“那更更好了，他不惦记你房子，你不惦记他财产，那你俩谈恋爱不是更纯粹了吗？接下来就只要开心快乐、互相喜欢就够了啊。” 夏眠皱着眉，有些不敢相信：“真这么简单？” 赵媛：“是啊，就这么简单啊，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夏眠呆呆地坐在床上，眨巴眨巴眼。 好像还真没什么问题了。 她和梁屿川本来也就处了大半个月，他喜欢她，这是符合他们交往阶段的情感，他对她很深情，这是不符合他们交往阶段的情感。 现在符合的不符合的他全给她了，那是她赚了！ 她确实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夏眠对电话那头道：“媛媛，那现在情况其实就很简单，就是我和富二代谈恋爱，对吧？” 赵媛：“对啊，而且还是‘长得帅身材好舍得给你花钱还只对你一个人好’的富二代，简直梦幻开局啊，这你还要纠结，我是真没法理解。” 夏眠：“所以我接下来就是……？” 赵媛：“快乐恋爱，享受恋爱。” 快乐恋爱，享受恋爱。 夏眠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念完，她真的有了种灵台通透、神思清明的感觉。 她和梁屿川本身就是男女朋友的状态，那就继续做男女朋友该做的事就好了啊！ 而且她不图他什么，他也不图她什么，那这两年就纯粹谈恋爱就好了啊！ 夏眠忍不住欢呼了一声，躺倒在大床上：“媛媛！你就是我的神！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知道要怎么跟他相处了，我全都知道了！” 赵媛也在电话那头笑了：“开心了？” “嗯！”夏眠用力点头，“超开心！” 开心得恨不得在大床上蹦两下。 但是这儿的床垫肯定很贵，蹦坏了就不好了，她还是等回家了再蹦吧！ 于是夏眠想了想，点开微信，直接给赵媛发了一千的红包。 “再多谢谢也不如红包实在，媛媛你快收下！” “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不用客气！” 梁屿川从外面溜达完回来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这一幕，只见吃饭时还心事沉沉的小妻子现在喜笑颜开，脸蛋红扑扑的，黑葡萄似的眼睛也亮亮的。 他被她的快乐感染，走过去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夏眠看着他，声音欢快地叫他的名字：“梁屿川！” 梁屿川不自觉地笑起来：“我在。” 夏眠把手机放到一边，朝他伸出两只手：“抱我。” 梁屿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走过去坐在床上，把她抱到怀里，问：“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夏眠看着他道：“因为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梁屿川问：“什么事情？” 夏眠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再说下去就没时间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说着，搂住梁屿川的脖颈，“我们一起洗澡吧，我刚才看过了，浴室里面有个超大的落地镜，我想在那里跟你做。” 梁屿川当即喉咙滚了滚：“刚才跟谁打电话了？” 夏眠实话实说道：“媛媛。” 梁屿川：“赵媛？你那个同事？” 夏眠点头：“嗯。” 梁屿川一把抱起夏眠，声音沉沉道：“问问她想要什么，我送她。” 等不及到浴室，半路上，梁屿川就把夏眠压在墙上吻了起来。 第124章 给赵媛的礼物 心头的阴霾散尽，夏眠全身心地沉浸于此刻的良辰美景。 她后背紧贴着镜子，眼神迷离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宽阔的肩膀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峦，把她整个笼罩，还有那坚实喷张的肌肉，连绵起伏，把她牢牢桎梏。 雾气在周围盘旋，四面八方的镜子里人影晃动。 不管眼睛看向哪个方向，夏眠都能清楚地看到梁屿川是如何疼爱自己。 忽然，她弯起含水的眸子，冲梁屿川嫣然一笑，主动送上柔软的红唇。 “不用克制，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我都喜欢的……” 这一晚，夏眠的热情与纵容几乎让梁屿川丢了魂。 - 第二天，夏眠准时上班。 刚到办公室，她就给赵媛发了个消息，让她中午来自己办公室。 中午，赵媛过来了。 她一脸打趣地看着夏眠，一串哟刚要从嘴里冒出来，就被夏眠塞过来的一个盒子打断。 赵媛抱着盒子，疑惑道：“这是什么？” 夏眠道：“梁屿川送你的。” 赵媛惊讶地睁大眼：“他送我东西？为什么？” 夏眠弯起眼笑：“为了感谢你昨天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赵媛更惊讶了：“就因为我说几句话就给我送礼物？” 夏眠点点头：“嗯呢。” 赵媛：“我的天，不愧是有钱人！让我看看他送了我什么。” 说完，赵媛把盒子放到夏眠的桌子上，动作急切地拆了起来。 刚打开最外层的包装袋，她就大致知道里面是什么了，因为她看到了那H家标志性的橘黄色外包装。 赵媛不可置信地张开嘴，转头看向夏眠：“是包吗？” 夏眠弯着眼睛笑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会真是包吧。”赵媛咽了咽口水，又紧张又兴奋地继续拆了起来。 只是刚才她的动作特别急切，现在却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了里面的东西。 心砰砰直跳，激动的心情在看到布袋的形状时到达了顶峰。 “就是包！”赵媛惊喜无比，她停下了拆包装的手，转头四处找寻，“有没有湿纸巾？我擦擦手，哦对，你这儿有洗手池，我去洗个手！” 说完，赵媛匆匆忙忙地去洗手。 洗完，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两只手都作兰花指状，只用一点指尖，轻而又轻地拉开了布袋。 只见布袋里，玫粉色的鳄鱼皮幽幽反光。 赵媛嘴巴张得更大，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夏眠：“他真的送我了？” 夏眠冲她笑着点了点头。 赵媛有些不敢相信：“是你找他要的吗？” 夏眠摇头：“不是，是他自己要送你的。昨晚他就让我问你想要什么，说他送给你，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看到了墙上的爱马仕，就说送你个包好了，不然我问你的话你肯定不好意思要东西。” 赵媛问：“墙上的爱马仕？” 夏眠点点头：“顶楼有个超大的衣帽间，衣帽间靠墙的玻璃柜里放满了包，想要的话付钱就能拿走。” 赵媛倒吸了口气。 夏眠单手托腮，笑着道：“是不是很惊讶？我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一堵墙都够买好几套房了。” 赵媛已经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她连着深呼吸了两下，才回过头，郑重其事地把包从布袋里拿了出来。 然后高高举起，抬头仰望。 夏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在演《狮子王》吗？哦不对，你是在演《爱马仕王》吗？” 赵媛看向夏眠，神情无比严肃：“麻烦你帮我转达梁屿川。” 夏眠愣了下：“怎么了？是包有问题吗？” 赵媛闭上眼，缓缓摇摇头：“包没有问题。” 夏眠：“那你怎么……” 赵媛道：“你跟他说，以后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赵媛从今天开始就是他的马前卒！” 夏眠绷不住，直接笑了出来：“别别别，不至于不至于。” 赵媛也笑了，她把包搂到怀里，摸了又摸：“眠眠，你可以一定要跟他好好谈，这关系到我这包包会不会被收回去。” 夏眠道：“你放心，他不会收回去的。” “那可不一定，男人心，海底针。”赵媛把包又放回布袋，再次跟夏眠确认，“这么贵的包真的就这么给我了？” 夏眠嗯了声：“真的给你了。” 赵媛问：“那他有没有给你买包？” 夏眠点点头：“买了。” 说到这个夏眠还有点无奈，“他付钱真的太迅速了，我吃个早饭的功夫，他就选了好几只包，把钱给付了，生怕我不要。” 赵媛四处看了看：“包呢？你没背吗？” 夏眠朝柜子呶了呶嘴：“背了，爱马仕的菜篮子，容量大，可以装一些资料，其他的他送我家里去了。” 赵媛拧起眉，摸摸下巴：“他这也太大方了吧，又是世纪大厦顶层，又是一桌奢侈到爆棚的菜，还给你这么多包，简直是糖衣炮弹连番轰炸啊。那些包你全收下了？” 夏眠点点头：“是啊，都收了。买都买了，又是他的心意，推来推去就有点矫情了，而且这些东西我不收的话，难道让他送给别的女人吗？我就干脆全收下了。反正这些东西都一直在升值，就当他是投资理财了。” 赵媛冲夏眠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昨天还慌里慌张地跟我倾诉呢，今天心态就调整好了，就该这样！” 说到这个，夏眠也挺高兴的。 她是真的完全放松下来了，面对梁屿川的时候也不再有一丝的拘谨。 昨天乍一看到银行卡里的数字的时候，她是真的瞬间就觉得梁屿川和她拉开了距离，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但现在，距离感消失。 梁屿川仍是那个她喜欢、也喜欢她的梁屿川。 只是从穷光蛋变成了有钱人而已。 穷光蛋的时候她都敢喜欢他，有钱了她还怕了他不成？ 夏眠心情不错地道：“走吧，一起吃饭，我请客。” 赵媛问：“吃什么？” 夏眠弯起眼，笑盈盈道：“食堂。” 赵媛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唉，都做豪门阔太了还这么抠门，怎么也该请我吃满汉全席吧。” 夏眠笑道：“满汉全席没有，就只有食堂，你就说吃不吃吧。” 赵媛又叹了口气，然后道：“吃！” 第125章 “有本事就来找我。” 两人手挽着手，高高兴兴地一块儿去了食堂。 食堂里的大锅菜都是免费的，单点的话就要收费了。 夏眠跟赵媛点了两菜一汤，一道宫保鸡丁，一道芦笋炒肉，汤是酸辣汤，全都非常的开胃下饭。 赵媛咽下嘴里的饭菜，抬头看夏眠：“眠眠，他送了你这么多东西，你打算回个什么啊，总得有来有回才好。” 夏眠道：“我昨天就找了代购了，东西应该明后天就能到。” 赵媛问：“你想送他什么？” 夏眠道：“钱包。他的那个钱包都破了，正好给他换一个。我也问过了，他那钱包也没什么特殊意义，就是单纯地懒得换。” 梁屿川奢侈的时候是真奢侈，钱花起来跟水库泄洪似的。 省钱的时候也是真省钱，三十块的黑T恤一买就是十件，只要不破就一直穿。 但细究的话，梁屿川只对她奢侈，对自己就比较随意。 他的车、表、别墅什么的全是家人送的，贵的东西他是真的很少买。 高级场所他也很少去，世纪大厦他只跟朋友一块儿去吃过饭，自己主动去还是第一次。 赵媛问：“就一个钱包？” 夏眠点头：“嗯，其他日常用品慢慢添置吧，不着急。” 赵媛有些迟疑道：“是不是太便宜了？会不会显得有点小气？” 夏眠坦然道：“我已经买了我承受范围内最好的，再贵我也买不起了。” 赵媛：“他没给你钱？” 夏眠：“用他的钱给他买东西，还能算是我送的吗？” 赵媛咬了咬筷子：“也是，要你回跟他同价位的礼也不可能。算了，心意到了就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完，夏眠继续低头吃饭。 正吃着呢，“砰”一声，一个盛满饭菜的餐盘放到了她们餐桌旁边的空位上。 夏眠抬起头，看到人后眉头顿时皱起。 季珩微笑着道：“旁边这空位没人坐吧？” 夏眠：“……” 夏眠没说话，赵媛一时也没吭声。 季珩对她们的反应完全不在意，不等她们回答，就非常自然地在夏眠旁边坐了下来。 赵媛看了看夏眠，对季珩道：“季医生，旁边空座位这么多，非要来这儿跟我们挤干什么？你来了我们都不好说点体己话了。” 季珩笑笑：“我也不想来打扰你们闺蜜聊天，只是正好有事情要问夏医生。” 赵媛冲夏眠眨了眨眼睛，然后耸了下肩。 夏眠也冲赵媛眨了下眼，然后对季珩道：“季医生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吧，我们吃完了还得继续去忙呢。” 季珩道：“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想问问昨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到底什么身份。” 夏眠觑了他一眼：“他什么身份跟你有什么关系？” 季珩做出一副为夏眠考虑的模样：“我这还不是怕你被骗吗？昨天回去我就让Winnie帮忙打听了一下，她说圈子里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而且他怎么喊你‘太太’，你不是没结婚吗？” 夏眠夹了根芦笋到碗里，语气随意道：“闪婚了呗。” 赵媛呛了下，低下头咧着嘴咳嗽。 季珩愣了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就跟他闪婚？” 夏眠：“知道啊。” 季珩：“你知道？” 夏眠：“有钱人呗。” 赵媛快被夏眠一本正经说嘲讽话的样子笑死了，但她又不能笑出来，只好低下头，咬着唇努力憋住。 季珩胸膛起伏了一下，目光幽幽地看着夏眠：“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爱慕虚荣。” 夏眠眉心一动。 这是不装了？ 同事间的表面和谐也不要了？ 那就好办了。 夏眠侧眸看他：“哪儿比得上你啊。” 季珩拧眉：“我跟你可不一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夏眠奇怪的腔调打断：“我和Winnie经常来这儿吃饭~Winnie很喜欢七十层的景色~” 季珩一顿，对夏眠怒目而视：“你！” 这不是他昨晚说过的话吗？！ 此时被夏眠这么阴阳怪气的复述出来，季珩顿时脸色涨红。 他还记得他刚炫耀完，那个男人就带着夏眠去了一百层。 比七十层足足高了三十层！ 简直是当着Winnie的面，啪啪打了他的脸。 夏眠侧头瞥他一眼，接着道：“你的缪斯女神怎么不带你去顶楼吃饭啊？她不舍得给你花这个钱？觉得你不配？还有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听说她是你未婚妻，真的假的？人女孩子知道你说她是你未婚妻吗？” 季珩：“呵。我的事情就不劳烦你关心了，我和Winnie好得很，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哪个有钱人随随便便跟人闪婚啊？我劝你赶紧去民政局查一查，可别跟你睡一块的是一个人，跟你结婚的又是另一个人，到头来被骗身骗心还一分钱都拿不到。” 说着，他又冷笑了声，“很多有钱男人都爱干这事，手里一堆的身份证，专门骗你这种见钱眼开的女人——啊！！” 季珩忽然大叫了一声。 夏眠愣了下，只见季珩脑袋全湿了，一块块的碎猪血和条状的豆腐皮正顺着他的脸和脖子往下滑。 他整个人也跟疯了似的疯狂扭动，手不停地擦拭着头和脖子上的汤汤水水。 “赵媛！”擦拭间隙，他朝赵媛怒吼了一声。 夏眠也看向赵媛，愣愣地张了张嘴：“媛媛？” 赵媛手里还拿着空汤盆，她冲季珩冷哼了声：“妈的，最烦装逼的人。你不但装逼，嘴还贱，欠揍玩意儿！” 夏眠眼睛发亮：“媛媛，你好酷啊！” 赵媛把汤盆扔到桌上，拍了拍手：“你跟他多说什么，这种人就是欠揍，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看他还敢不敢凑上来犯贱。” 季珩呼哧呼哧地气得直喘，眼睛也因为进了汤的缘故有些发红，看起来还挺吓人。 周围来用餐的医生护士都看向了他们，还有人拿出手机录像。 季珩深吸了口气，扫了眼周围人后，咬牙切齿地瞪着赵媛：“姓赵的，你给我等——” 话音顿住，季珩低头看向胸口。 只见一只纤细白皙的手，隔着餐盘和衣服，贴在他的胸口。 接着，那只手一松，拿走了盘子。 他的胸口顿时噗簌噗簌地往下掉鸡丁，不少鸡丁还正好卡在了他爱马仕的皮带上。 季珩缓缓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夏眠。 夏眠把盘子往桌上一甩，冷冷看着他道：“有本事就来找我。” 顿了顿，又不屑地吐出三字，“小白脸。” 第126章 “我们不是已经同居了吗？” 在季珩目眦欲裂的怒视中，夏眠牵着赵媛的手，目不斜视地离开食堂。 回到办公室，门一关上，两人面对着面，默契地一齐倒吸了口气，然后目光和神情里都露出同样的激动和兴奋。 “媛媛你太酷了！”夏眠一把抓住赵媛的手。 赵媛回握住夏眠：“你也是啊，你也很酷！你那句小白脸简直就是‘绝杀’！” 夏眠笑着道：“我们都超酷！” 兴奋完，心情很快平复。 赵媛道：“你昨天在世纪大厦碰到季珩了？” 夏眠点点头：“嗯，在门口碰到的，他女朋友也带他去那儿吃饭了。” 赵媛摇摇头，啧啧两声：“他真的好低级，昨天他看你们去顶层是不是眼睛都羡慕得滴血了？” “不知道，没注意看他。”夏眠道。 赵媛：“也是，小丑罢了，没什么好在意的，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去告状。” 夏眠惊讶：“告状？他还好意思去告状？他还嫌不够丢脸吗？我看到食堂里有人拍照了，他那个狼狈的样子估计没多久就得传遍全院了。” 赵媛打开旁边的柜子，从里面找了包饼干出来：“你别说，这事儿他还真能干得出来，一点恩怨记八百年的男人，他那心胸有什么做不出的？诶，这什么味道的饼干，还挺好吃。” 夏眠看了眼：“海盐芝士的，柜子里有好几包，你都拿走好了。” 说完，她在位置上坐下，语气随意，完全没把季珩放在心上，“他要告就去告，这点小事主任顶多说我两句，最不济就写个检讨，也就这样了，难不成他还想闹到院办那儿？” 赵媛摇摇头：“那肯定不会，这点儿小事都要闹到院办，那院办得成菜市场了。” 夏眠看着赵媛：“就是连累你了。” 赵媛连连摆手：“你这样说可就太生分了啊，我们什么关系？我帮你那是天经地义，再说了……” 赵媛看着装着包包的盒子，露出甜蜜的笑，“拿人手短嘛。” 夏眠问：“这包你不拿走？” 赵媛道：“下班再来拿，我那儿带了几个实习生，不方便。” 夏眠嗯了声：“行。” 又说了几句，赵媛就回岗位忙去了。 夏眠也把中午的小闹剧抛到脑后，继续忙手上的事情。 下午，同事忽然来找夏眠，说主任找她。 夏眠还以为季珩真的去主任那儿告状了，等到了才知道原来是几个科室联合会诊，因为医院收了个病情非常罕见的病患。 季珩也在。 他衣服裤子全都换过了，头发也干干净净，浑身上下不见一点在食堂的狼狈。 见夏眠进去，他嘴角很浅地抽动了一下，神情看起来阴阴的。 夏眠没理他，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直到会诊结束，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 因为这个会诊的关系，夏眠今天又加了班，等她忙完的时候天都黑了。 她和往常一样，在确定要加班的时候就给梁屿川发了消息，让他别来接，可走到门口，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SUV。 一个高大的身影随意地倚在车旁，正低着头看手机。 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上松松地夹着一根烟，红色的火星子在夜风里忽明忽暗，就像是躲藏草丛中的萤火虫。 心里泛起暖流，欢喜的感觉一下冲淡了工作带来的疲惫。 步伐变得轻盈，夏眠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走到了梁屿川面前。 待梁屿川抬头，她故作平静道：“不是让你不用来接了吗？” 梁屿川一抬起头就笑了，立体高冷的五官瞬间变得无比柔和，他道：“不喜欢我来接你？” 夏眠别开头：“我可没这么说。” 梁屿川笑着道：“那就是喜欢了？喜欢还板着脸，不给我笑一个？” 夏眠正要开口，手里忽然被塞进一个热乎的纸袋子。 她低头一看，里面是两对烤翅。 “饿不饿？先吃这个垫垫肚子，回去就能吃饭了。”说着，他拉开车门，手熟练地揽过夏眠的肩膀，把她往里推。 夏眠顺势坐上车，等梁屿川在她旁边坐下，她道：“你又把我当小孩。” 梁屿川正在系安全带，闻言挑眉看她：“嗯？” 夏眠道：“只有大人接小孩放学的时候才会给带吃的。” 夏眠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但她妈妈跟她说过，小时候她上幼儿园，爸爸每天来接她都会给她带吃的，有时候是一根棒棒糖，有时候是学校门口小摊贩卖的淀粉肠或者鸡蛋饼。 妈妈说她小时候最喜欢爸爸接她放学，因为只有爸爸会给她带好吃的。 后来爸爸去世，换成妈妈接她，妈妈也开始学着爸爸的做法给她带吃的，只是她每次都是带一根玉米，或者带洗好的水果，全都干净又健康。 但是夏眠都喜欢。 不管是路边摊还是健康餐，夏眠全都很喜欢。 因为这些都是有人爱、有人惦记的证明。 “这个是你做的吗？”只咬了一口，夏眠就分辨出味道的不同了，这不像是速食店批量制作的鸡腿，反倒更像是家里做的。 梁屿川嗯了声：“用你的空气炸锅做的，看的网上的教程。” 夏眠翘起嘴角：“你怎么什么都会？” 梁屿川目视前方：“没办法，家里有个上学的小孩。” 救命！！！！ SOS！！！！ 夏眠脸颊飞上粉色，耳朵和脖颈也泛起了红。 她抿住唇，伸手开了点车窗。 风立刻灌入，呼呼作响。 梁屿川道：“车里开空调了。” 夏眠道：“有点闷，我开一会儿就关。” 梁屿川抬眸扫了眼后视镜，露出了然的笑。 很快，车子开到了夏眠家楼下。 两人一起上楼，在电梯里，梁屿川问：“要不要换个房子？” 夏眠看向他：“换房子？” 梁屿川点点头：“你这儿一个人住还好，两个人就有点挤了。” 夏眠愣了一下，然后问：“你……要跟我同居？” 梁屿川看着夏眠，神情自然：“我们不是已经同居了吗？” 第127章 分寸感 打开家门，夏眠敏锐地察觉到家里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变化。 比如玄关处的鞋柜里多了两双男士的鞋子，再比如她沙发上原本摆玩偶的地方，现在堆了一叠的衣裤，还有她的体重秤旁多了一只篮球…… 见夏眠目光转了一圈又落回那叠衣服，梁屿川道：“你衣柜都塞满了，我没找到地方放。” 夏眠的屋子算是让梁屿川见识到了什么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看起来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但真要找点地方东西放东西，还真不是那么好找的。 梁屿川也弄不明白，女孩子怎么能有那么多的东西。 今天上午他送夏眠去医院后，就回酒店拿了几身衣服两双鞋，外加一篮球，因为想着夏眠家旁边就是篮球场，过去打球很方便。 他东西真没带多少，但就算是这样，夏眠家里都放不下。 “那那些包呢？你放哪儿了？”夏眠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卧室里吗？” 梁屿川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在你玩偶屁股底下坐着呢。” 夏眠这才看向自己的玩偶，原本她的玩偶是沙发靠背上摆一排小的，沙发上再放一个大的，她刚刚光注意大的那个被放到了扶手上，忽略了靠背上那些的小玩偶。 现在再一看，可不是嘛，那些小玩偶全都拔高了一截。 这情形看得夏眠这个对奢侈品没什么追求的人都忍不住想说一句造孽，那些包包也是倒霉，落其他人手里怎么着都得被当个宝贝，天天保养，落梁屿川手里就只能当个垫玩偶的垫子。 夏眠赶紧换了鞋走过去，想要解救这些包包。 毕竟奢侈品这东西又贵性价比又低，跟百来块钱的包比那叫一个娇气，不好好呵护就立马掉链子、贬值给你看。 可是…… 拿出来了放哪儿？ 夏眠在沙发前站定，脑子里把家里的柜子全过了一遍，也没能想出一个适合放包的地方。 她为了睡得舒服，床买了大的，衣柜就相应买的小了点。 春夏秋冬四个季的衣服，再加上被褥床单什么的，她的衣柜一直是满满当当的。 除了卧室外的另一个房间被她改成了工作间，里面有个大书柜，但都被各种书和资料给塞满了，甚至还放不下，只能摞地上。 想到这些，夏眠回过头看梁屿川：“要不你还是把这些包拿回去吧？” 放在她这儿只会落灰氧化，白瞎了这么贵的东西。 梁屿川摇头：“送出去了就没有往回收的道理。” 知道说服不了梁屿川，夏眠干脆不说了，她回身往厨房走，边走边想要不要再找人打个柜子。 “那我当你同意了啊。” 夏眠从思绪中抬头，微微有些茫然：“同意什么？” 梁屿川勾起唇：“同居。” 说完，不等夏眠开口，他就走进厨房，利落地把放在微波炉里保温的菜全端了出来，并且摆好碗筷，还给夏眠把饭盛好了。 盛完，他把碗侧了侧，给夏眠看：“半碗？” 夏眠：“……嗯。” 夏眠在椅子上坐下，莫名有种身份对调的感觉。 好像梁屿川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而她是来这儿吃饭的客人。 他融入的真的太好了，又细致，又强势，不知不觉的，他就成了控场的那个，并且在她的地盘上如鱼得水。 而她还无法拒绝。 是的，夏眠没有办法拒绝梁屿川。 刚认识梁屿川时那种被高段位拿捏的感觉又来了，夏眠不禁想，梁屿川可能真的是个天生的情感天才。 在她还没理清对梁屿川的感情的时候，他就已经不知不觉地入侵了她的世界，在里面悄无声息地扎下树根。 在她承认对他的喜欢后，他不再掩饰，于是原本只是扎根的大树瞬间疯长，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强势地把她世界里的所有缝隙填满。 等她回过神，她已经没法拒绝梁屿川了。 “在想什么？快吃啊，不然都凉了。”梁屿川道。 夏眠看看他，哦了声，乖乖低头吃饭。 一边吃，她一边悄悄打量梁屿川。 心想，被拿捏被主导……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嘛。 “对了。”夏眠想起来一件事，“媛媛让我跟你说一声谢谢，那个包她很喜欢。” 梁屿川嗯了声：“她喜欢就好。” 夏眠又问：“你要不要加她微信？” 梁屿川头都没抬一下：“不要。” “哦……好吧。” 梁屿川抬起眼，恰好看到夏眠还没收起的笑：“在笑什么？” 夏眠下意识道：“没什么。” 说完，又想到什么似的，坦白想法，“媛媛让我帮她转达感谢的时候我顺嘴问了一句，要不要把你微信给她，她也说不要。当时没什么感觉，但后来想想我挺开心的。” 夏眠看着梁屿川道：“我喜欢有分寸感的人。” 她不觉得赵媛会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也不觉得梁屿川会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就算他们俩加了微信换了电话，她也依旧对他们两人很放心。 但这两人主动划界线的行为，让她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梁屿川笑了笑：“那你不得喜欢死我。” 夏眠看着他：“为什么？” 梁屿川拿出手机，指纹解锁后放到夏眠眼前：“除了你跟亲戚，我手机跟微信里一个女的都没。尤其是兄弟的女人，就算当时碍于情面加了，过后我也会删掉。” 夏眠低头看向那个手机，语气有些惊讶：“你居然允许我看你手机？” 梁屿川不以为意：“你随便看。” 夏眠有点想看，但最后还是没看。 她把手机还给了梁屿川，然后目光坚定道：“不用，我相信你。既然我选择跟你在一起，那我一定会无条件地相信你。手机还你，我不会查的，现在不会查，以后也不会查。” 我不查你的手机，你可也不许查我的手机哈。 别的还好，但是她跟赵媛的聊天记录是真的不堪入目，是一旦曝光，两个人就会立马社死的程度。 见梁屿川把手机收起来，抬起头似乎是要说话。 夏眠赶紧抢先道：“好了好了，先不聊天了，赶紧吃饭吧，不然菜真的要凉了！” 第128章 灌溉与娇养 吃过晚饭，夏眠先洗澡，洗好后换梁屿川。 等梁屿川洗完进入卧室，他看到夏眠正坐在床上叠衣服。 衣柜门全打开了，夏眠身旁还摞了些衣服床单之类的东西。 “在收拾衣服？”他擦着头发问。 没擦干的水珠顺着胸肌下滑，刚洗完澡的身体在空调间里显得热气腾腾的，诱人抚摸。 夏眠看了他一眼：“你没带睡衣？” 梁屿川道：“我睡觉一般就穿条短裤。” 夏眠没再多说，只道：“我把衣服理了理，又腾出了点地方，你的衣服都挂进去了。” 梁屿川把毛巾搭在脖颈上，走到夏眠旁边坐下，然后又倾身凑过去，把下巴搁到她肩上，声音沉沉的，带着点笑意道：“夏眠，你怎么这么好。” 热气喷在脖子上，痒痒的，夏眠耸了耸肩膀，故作嫌弃：“你头好重。” 梁屿川头不动，反而身体越加贴过来。 他的鼻子在夏眠的脖颈间不停地嗅，手也不老实，捏上了夏眠腰间的软肉：“你今天用的哪个沐浴露？怎么不是桃子了？” 夏眠缩了下，脸颊已然泛红：“今天用的柠檬草的。” 轻薄的丝绸勾勒出五指的形状，梁屿川的呼吸急促了一点：“下次用完沐浴露别收起来，我要跟你用一个味的。” 夏眠的脸更红了，她拧着眉低嗔：“没看到我在干活吗？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捣乱。” 梁屿川在夏眠脖子上亲了下：“忍不住。” 丝绸质地的小吊带被揉乱，细嫩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空调风吹过，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夏眠用胳膊肘推了梁屿川一下：“冷啊。” 话音刚落，梁屿川整个上半身都贴了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又充满隐忍：“我的错，我给你捂捂。” …… 夏眠渐渐爱上这种生活了。 爱上这种下班有人接，说话有人回应，回到家有人在，夜晚有胸膛可以依偎的生活。 种种的陪伴与细节，都让她感到欣喜和沉醉。 这几乎就是她梦中的完美生活了。 人一旦心情好了，精神气也会跟着好，原本医院里的同事就觉得夏眠漂亮，现在一看，他们都觉得夏眠变得更漂亮了。 眼睛总是弯弯的，人也活力满满。 跟她说话、甚至只是待在一个空间里，都觉得心情变好了许多。 因此夏眠更加受欢迎，连住院部的病人都经常问“今天是夏医生来查房吗”，毕竟偌大的医院，除了新生儿科，想看到一张笑脸真的太难了。 赵媛也是见一次就要调侃夏眠一次。 “最近过得很滋润吧？” “梁屿川是不是特别疼你？” “不用害羞，都过来人，我懂的。” 这些话听得夏眠臊得慌，找个没事的空隙就对着镜子猛瞧。 她也觉得自己气色看起来挺不错的，但是真看不出别的什么变化，尤其赵媛还说她的眼睛变媚了，看人的时候娇娇的。 可她怎么看都觉得没变化。 甚至她还翻出了以前的照片做对比，还是一样，没觉出哪里有变化。 下班回到家，在饭桌上，夏眠没忍住问了梁屿川。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同事都说我变漂亮了，你觉得我有变漂亮吗？” 梁屿川挑眉：“男同事女同事？” 夏眠一愣，笑了：“这是重点吗？” 梁屿川：“怎么不是？” 夏眠弯着眼笑：“好啦，是女同事说的啦。” 梁屿川放心了，他认真看着夏眠的脸，语气肯定道：“是变漂亮了很多。” 在他眼里，如果说夏眠以前是含羞待放的花骨朵，那么现在就是彻底成熟，绽开花苞，完全盛放的艳丽花朵。 青涩的气息全部消失，女人味越来越浓。 一颦一笑都带上了成熟女人的风韵，不会再有人误以为她是大学生。 即使她的脸很显小，又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也不会再有人误判。 因为骨子里散发出的气息已经变了。 而这些变化，都是由于他每日的灌溉与娇养。 爱与呵护会让女人越来越美。 这句话是梁屿川在网上看到的，现在他深深认同。 夏眠问：“哪里变漂亮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梁屿川道：“哪哪都变漂亮了。” 漂亮到他有点慌，因为再过一礼拜多他就要归队了。 本来他的假期就一个月，他后来把年假全请了，东拼西凑也就多了二十天。 梁屿川也有点纳闷，日子怎么就过得那么快。 他都没什么感觉，假期居然就没剩几天了。 现在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结了婚的兄弟每天都要给老婆打电话查岗，还给老婆手机里装定位。 之前他还觉得这么做有点过了，显得不信任对方，并且侵犯人隐私。 但现在，他深深地理解了。 等他归队了，他也要天天给夏眠打电话查岗。 要是她能同意，他也想给她手机里装个定位。 毕竟这么漂亮一老婆放在外面，老长一段时间看不见摸不着的，换谁都得紧张。 “你这也太敷衍了。”夏眠皱皱眉，不太满意他的回答。 梁屿川认真道：“我没敷衍你，我是真的觉得你从头到脚每一寸都变漂亮了。” 说着他忽然勾起唇，冲夏眠笑了下，“套用完了，我今天又买了三盒。” 夏眠有些诧异：“又用完了？” 梁屿川点头：“用完了。” 夏眠呐呐：“是不是用得有点快……” 梁屿川看着她笑：“现在还觉得我在敷衍你吗？” 夏眠一愣，反应过来后又一赧。 见夏眠脸蛋红红，羞答答的不讲话，梁屿川叹了口气。 夏眠抬眼看他：“干嘛叹气？” 梁屿川看着她道：“我马上就要归队了。” 夏眠道：“你休息了这么久，也该准备准备工作了。” 梁屿川：“理是这个理，可是燕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夏眠没绷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尤其梁屿川还是一本正经地说的这个话，更好笑了，笑得她脖子都红了。 梁屿川等着她笑完，问：“我现在这状态算不算假期综合症？” 夏眠笑着点头：“有点儿。” 梁屿川：“那怎么办？” 夏眠还在笑：“我哪儿知道怎么办？” 梁屿川看向玄关处的塑料袋，里面是他今天刚买的三盒套：“把那个用掉我应该就能好了。” 话音刚落，一包餐巾纸就砸到了梁屿川头上。 “你色死了——！！！” 不过嘴上说着梁屿川色，他的每一次靠近，她又全是纵容的。 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他们都无比契合。 第129章 见梁屿川朋友 梁屿川因为归队的事情有些烦躁，夏眠也觉得有一点小烦恼。 处在浓情蜜意中的小情侣，哪里舍得分开？ 好不容易接受了、过惯了、爱上了现在的生活，又哪里愿意这样的生活出现变动？ 但没办法，工作是一定要做的。 所以他们俩只能抓紧剩下的假期，除开夏眠上班的时间，其他时间几乎都黏在一起。 不是牵手，就是拥抱，或者接吻，或者缠绵。 全科室都知道了夏眠有个超爱她的男朋友，上班送，下班接，并且一点不避讳他人的目光，总是夏眠一出医院大门，他就会立刻牵她的手，拥抱她。 赵媛还撞见过他们早上的离别吻，给她酸的发了一串的“啧啧啧”给夏眠。 当然，生活总不能十全十美。 虽然科室里大部分人都是祝福的，但也有那么几个阴阳怪气的。 其中以季珩最为突出，他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冷嘲热讽，好像不阴阳一下就不会说话。 夏眠也不惯他，他一阴阳他就直接怼，骂他是小白脸，然后再嘲讽一下说最近你的缪斯女神怎么不来接你下班，不会是不要你了吧…… 每次说完，季珩脸色就铁青。 夏眠估计自己是说中了，因为最近确实没再看到季珩和那个Winnie一起出现了。 不过这些都影响不了夏眠的心情。 实在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她真的懒得去计较一些有的没的。 - 又是一天下班，梁屿川照常来接夏眠。 今天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家饭店。 这个梁屿川昨晚就跟夏眠说过了，说他马上要归队，所以他兄弟还有朋友就想请他吃顿饭。 他想带她一起去，也算是让她在他的朋友圈里亮个相。 “这次见完他们，以后还要不要见就随你。” 梁屿川一边开车一边道，“这次主要是让他们知道一下你，也让你看一看我的圈子。” 夏眠点点头：“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她把她最儒雅大气的白裙子都穿来了，绝对不会给梁屿川坍台的。 梁屿川又道：“我已经提前跟他们说过了，不许他们乱讲话，但是他们这帮人从小好日子过惯了，要是不小心说了你不爱听的，你就直接说出来，我来管他们。” 夏眠道：“没事的，我有心理准备。” 能和梁屿川在一个圈子的，想来肯定也全是出身豪门的富家大少和富家小姐。 买包跟买菜似的人，夏眠也没指望他们能有多接地气。 反正就一顿饭，吃过就散，不用计较太多。 梁屿川目视前方，伸出一只手握了握夏眠的手：“你也不用担心，来的几个都是有分寸的，他们肯定不会为难你。” 夏眠心态平和地点了点头。 很快，车子开到了目的地。 夏眠看向窗外那水晶宫殿一般的建筑，心想，果然是富家子会选的地方。 下了车，两人被侍者带着往里走。 绕过大厅的喷泉，入目是一棵参天的大树，五根粗壮的树枝伸展，每一个枝末都拖着一个圆盘，圆盘上便是餐桌。 夏眠仔细看了眼，树枝底下是有钢结构支撑的，只是藤蔓盘绕加上树叶遮掩，才显得像是树枝托起了餐桌。 森林风，还挺有意境。 还没走到上面，一个年轻男人便热情地下楼迎接。 “哥，这就是嫂子吧？也太漂亮了！” 梁屿川冲男人抬了抬下巴，对夏眠道：“章希乾，我表弟。” 夏眠冲对方笑着点了点头：“你好，我是夏眠。” 章希乾笑得见牙不见眼，又要开口，就被梁屿川推着往餐桌方向走：“行了行了，别吓着人，菜都点了？” “点了点了，跟服务员说一声就能开始上菜。” “那让他们上菜吧。” 跟着梁屿川入了席，再和众人打完招呼，夏眠就安静地坐在一边，不怎么出声了。 梁屿川的朋友都很客气，没问什么冒犯的问题，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眼光，不冷淡，也不过分热情，维持在一个恰恰好的度，让夏眠感到很舒服。 毕竟这顿饭的主角是梁屿川，所以在跟夏眠寒暄完后，他们就主要是跟梁屿川讲话了。 “哥，剩下几天你不打算回家一趟？” “不回，我得陪你们嫂子。” “咦——” 桌上一阵唏嘘，夏眠笑着抿了口饮料。 又一个男人道：“哥，上礼拜我跟沛沛在墨西哥湾钓到了两条一千多斤的蓝鳍金枪，已经空运回来了，也分好了，待会我叫人给你送一块过去。嘿嘿，其他人我都只给了两百斤，但是我给哥留了三百斤！哥你现在住哪儿？” 梁屿川道：“我现在住你们嫂子那儿，那儿没冷库，放不了，你自己留着吃吧，不用送我了。” 男人想也不想道：“没冷库买个冰柜也行啊。” 梁屿川：“冰柜家里放不下，你要送就送我个三五斤好了。” 男人有些疑惑：“三五斤哪够吃？又不是每一块肉都好吃的。” 说着，男人突然看了夏眠一眼，改口道，“那我找人把鱼再处理一下吧，把大腹什么的都切好了再给你送过去。” 梁屿川不觉有他，笑着点头：“行啊。” 说着，他跟男人碰了下杯。 碰完，男人又道：“那你现在住哪，我让人明天就给你送过去。” 梁屿川说了夏眠小区的名字：“不用送上门，到了大门给我打个电话，我自己去拿。” 男人笑了下：“哪能让你亲自来拿，让小区的管家来拿不就行了。” 夏眠笑着开口道：“我们那个小区没管家，物业也不会帮忙送东西上门。” 第130章 他的生活本该绚烂多姿 夏眠一开口，整个桌上的氛围都突兀的静了。 男人愣了下，脸上显而易见地出现了慌张的神色：“嫂子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不知道你们小区没管家……” 说到一半，他也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过激，于是声音又平静下来，有些纳闷道，“那你们的快递来了谁给送上门啊？” 梁屿川要开口，夏眠在桌底下握了握他的手，然后道：“如果家里没人就放门口的快递柜，要是有人的话可以让快递员直接送上门。” 男人看看梁屿川，思考了下，小心询问道：“快递员可以随意进出小区？” 夏眠点点头：“对。确实有点不安全，所以我一般都会让放快递柜，下班的时候再顺路拿回去。” 男人点点头：“哦哦，知道了。”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桌上的气氛有些低迷。 夏眠也不知道梁屿川跟他们说了什么，她能明显感觉大家都非常的克制，生怕自己说错话。 因为怕说错，所以要么斟酌之后再开口，要么干脆不开口。 这样一来，气氛就很难变得热络。 好在，这些人里有调节气氛的高手在。 夏眠发现那个最开始来迎他们的梁屿川表弟，是真的很会热场子，也非常会挑话题，同时还很幽默，很轻易地就让大家都重新放松了下来。 气氛重新变得活络，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偶尔也会cue一下夏眠，但都是非常普通且不会出错的问题。 夏眠想，看来不光她在来之前预设了这群人的表现，他们应该也提前预设了她的想法。 很明显，他们都在极力避免出现“炫耀”和“对比”的情况，尽量只聊事情本身。 但挥金如土的行为只是他们的日常，所以不管怎么聊，总归避免不了要说些在寻常人看来好像在“炫耀”的话。 比如有个人打算下礼拜去国外某个岛屿避暑，并且热情地邀请大家去他的岛屿一起避暑。 对，那个岛屿被他买下来了。 又比如谁最近盘了个种植园，打算体验下农场主的生活，亲近一下大自然。 再比如有个人吐槽自己弟弟不争气，只能给学校捐两栋楼才能把他塞进去…… 内容是真的相当炸裂，是夏眠这个普通人一辈子都触摸不到的世界。 但夏眠也清楚，他们真的没有在炫耀。 这些真的就只是他们的日常。 夏眠对此也没有感到排斥，反而觉得他们都挺可爱的。 一群卡上余额N个零的人，努力照顾着她的自尊心，想想还挺为难他们。 只是越听，夏眠心里就越不舒服。 并不是因为他们说的话不舒服，而是她突然发现，原来梁屿川之前都是过的这样的生活。 和她在一起…… 他的生活质量似乎变低了。 夏眠脸上含着笑，大大方方地听着大家说话，眼睛却不自觉地开始注意起其他人的穿着打扮。 除了比较为大众所熟知的LV、香奈儿、爱马仕之类的牌子，其他夏眠都不太能看得出来，但只看衣服的质感、钻石的成色、手表的精密度，还有翡翠的透亮程度，都能很简单地得出一个结论—— 这些人的日常穿戴都得约等于几套房。 即使其中最朴素的那个，上半身就穿了个白衬衫，手上什么都没戴的人，脖子上挂着的九眼天珠也还是暴露出了对方背后雄厚的资本。 所以一圈看下来，梁屿川反而是本次聚餐中最最寒酸的。 即使前段时间夏眠把他那些地摊买的黑T恤黑长裤全换了，换到了两三百块的档次，在普通人里也算可以了，可到了这儿，还是被秒的一丝不剩。 很烦。 心里很不舒服。 之前夏眠一点没生出过这种自己拉低了梁屿川生活水平、拖了梁屿川后腿的感觉。 因为梁屿川说的话、做的事，都让她以为他是豪门中的异类，觉得他习惯于过这种粗糙、简单、平凡的生活。 并且打心里以为在认识她之前，他也是这么随随便便地过的。 可现在，听了他们的对话，夏眠才突然惊觉—— 梁屿川是正儿八经的大少爷。 除了在工作上吃点苦、吃吃盒饭，生活里怎么可能真的过得很普通很随意？他家里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管他? 现在夏眠的心态大概就类似于一个男人娶了妻子，觉得自己对妻子挺好、让妻子过得也挺不错，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结果有一天忽然发现，人家在嫁给他之前过得比嫁给他之后要好十倍百倍。 这巨大的落差，一下就给人整难受了。 反正夏眠是真的相当难受。 之前她还觉得梁屿川特别接地气，不像是零花钱有十位数的人，现在想想，原来是梁屿川一直在顾虑她、迁就她。 那次世纪大厦之后，她说不喜欢那么烧钱的地方，他就没再带她去过类似的地方，每天就跟她一起吃人均两百左右的馆子，或者一块在家做饭。 她说习惯了自己的小房子，不想搬家，他就陪她一直住在她的那个小房子里，没再说过“挤”、“搬家”之类的话。 她说不想太高调，所以他总是开那辆雷克萨斯，明明他有很多很炫酷的车，他都没有再开。 可能做这些事他是完全自愿的，甚至他根本不在意，也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可能夏眠真把这些事说出来了，他还会诧异，觉得她想这些干什么，完全没必要。 但夏眠还是忍不住地不停在心里想—— 是自己拖了他的后腿，妨碍了他过更好的日子。 他本该住豪宅、吃米其林、穿定制、开超跑，因为她，他只能住八十多平的小房子，睡一米八的床，吃一两百块的饭，穿两三百块的衣服…… 好不容易的长假，他本该和兄弟们满世界旅游，去墨西哥湾钓蓝鳍金枪鱼，去非洲草原看狮子，去买个海岛跟朋友一块在岛上开Party，因为她，他这一个多月连江城都没出过，玩的地方只有本地的游乐园、动物园、商场…… 他的生活应该绚烂多姿。 而不是粗糙，简单，平凡。 尤其他还是这群人的“哥”，结果就数他最落魄。 就在夏眠深陷情绪，不可自拔的时候，她的手忽然被碰了下。 夏眠猛地回神，正对上梁屿川担忧的目光：“你怎么发呆了？在想什么？” 夏眠立刻冲他露出安抚的笑容：“没想什么，我酒量差，喝一点脑子就有点钝钝的，我去洗手间洗把脸，马上过来。” 梁屿川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夏眠笑着道：“不用，我这么大一个人难道还能丢了？放心吧，我很快回来。” 说完，夏眠离了席。 第131章 受苦啦，小王子。 夏眠并没有真的去上厕所，而是拐了个弯，去大厅后方的花园里站了会儿。 她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夜晚清冷的风让鼓噪的胸腔平静了不少。 夏眠找了个干净的花坛边坐下，然后继续思考。 果然，脑子清醒之后，她没有再陷入之前低沉的情绪。 她冷静了下来，并且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首先，她又不是梁屿川的爹妈，他穿的不好怎么能算她头上？ 他有手有脚又有钱，不能自己买衣服？ 再次，她又不是梁屿川的爹妈，他真要觉得她的房子太小、住的不舒服，那他回自己爹妈给买的豪宅好了，她又没有拦着他。 是他自己要住的，又不是她非拉着他住的。 还有他吃的饭、开的车、假期怎么过的也都是同理，她又不是他爹妈，她为什么要因为他这些自主选择的行为而责怪自己。 夏眠拍拍自己的脸，在心里默念，不要自己pua自己，不要自己pua自己…… 正念着呢，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很重的叹气声。 “啊！！！！我刚是不是说错话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章希乾你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还好吧，你也没说什么过分的啊。” “我刚跟松子斗嘴，我说一千万也就能买个老破小，小的腿都伸不开，啊啊啊啊啊我太过分了！不过我看她没啥反应，但是川哥瞪了我一眼，啊啊啊啊我再也不说话了！” “还行吧，锣城那边房价最低都得十几二十万，还有公摊，一千万确实就只能买个三十来平的老破小，腿伸不开也是事实嘛。” “我说锣城了吗？” “你说了。” “行行行，那我就放心了，我讲的只是事实，我没看不起嫂子。” “瞧你这德行，放心吧，嫂子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她医院工作的，什么奇葩没见过，你这种的算个毛线，别自己吓自己。” “可是嫂子自己有老破小啊，我说她没有的，她肯定没啥体会，我说她有的，就容易扎心了啊，算了，等散了我再给川哥打个电话解释下吧，看得出来，川哥是真喜欢她，为了她都愿意住那种地方，他这么高高大大的人，住那么小地方不觉得憋屈吗？” “你懂个屁，房子小才方便黏一起，川哥聪明着呢。” “为爱吃苦？川哥境界真高，我这辈子都达不到。” “说你不懂你还真不懂，什么吃苦？那叫苦中作乐，不对，是乐在其中！川哥可不觉得苦，而且身体受点折磨算什么，人家追求的是精神的富足懂吗？” “我不吃苦我精神也挺富足啊……” “妈的，对牛弹琴，懒得跟你说了，我走了。” “我烟还没抽完，你等我会儿，欸欸欸，行了我不抽了，等等我……” 声音渐渐远去。 夏眠眨了眨眼，脑子里盘旋着两个词——为爱吃苦、身体受折磨。 梁屿川过得很苦吗？ 这种生活对他来说是折磨？ 开小几十万的车，住两百万的房子，吃三五百的馆子，穿两三百的衣服，只在江城里面玩……是吃苦，是受折磨？ 但想想他的家世，想想他的那张卡，想想他的朋友圈，夏眠忽然又能理解了。 啊！ 真烦！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哪里苛待了梁屿川，也不觉得自己该为梁屿川的个人选择负责，但他做的选择也确实有考虑到她…… “嗡嗡——” 电话响起，夏眠看了眼，是梁屿川。 她接起电话，语气温和道：“我在大厅后面的花园，路过的时候看到了，就想出来透个气，嗯，嗯，我马上就来。” 挂掉电话，夏眠回到了席上。 她绽开笑颜，跟没事人一样坐了回去，吃吃喝喝，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异样。 等到离开，因为叫了代驾的缘故，两人都坐在了车后座，夏眠直接靠进了梁屿川胸口。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让你觉得不舒服的？”梁屿川一边给夏眠揉太阳穴，一边轻声询问。 夏眠道：“没，你那些朋友都挺好的，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怕说错话刺激我。” 梁屿川道：“不过他们还是说了很多很浮夸的话。” 夏眠：“不浮夸，我知道的，那是他们的日常，他们没有故意炫耀。而且我看过你那张卡，还跟你去世纪大厦住过，也吃过几十万的菜，他们说的那些已经没法刺激到我了。” 梁屿川笑了：“那世纪大厦真是去对了。” 夏眠也笑：“可不嘛。对了，你再过几天就得走了，不用去你之前住的酒店把东西都收拾一下吗？” 梁屿川道：“不用，我回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东西，基本都用的酒店自带的。” 夏眠问：“你住的哪个酒店？” 梁屿川道：“帝景湾。” 帝景湾酒店，夏眠知道，那个酒店在南湖湾的度假村里，因为依山傍水位置好，能看到整个南湖，所以价格很贵。 夏眠不动声色：“不会是住的总统套房吧？” 梁屿川：“不清楚，我没问。” 夏眠：“没问？” 梁屿川点点头：“那是我奶奶的产业，我能直接过去住。” 自从跟夏眠坦白家世后，梁屿川就没再避讳说一些自己家里的事。 不过他们很少聊到这方面，所以他也不怎么说。 夏眠哦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回到家，两人和往常一样一前一后地洗澡。 洗完澡，心照不宣地关灯，然后在黑暗中熟练地抚摸揉吻对方，把剩下的精力彻底释放。 夜越来越深，颤动的木床渐渐恢复平静。 听到旁边人平稳的呼吸，确认对方已经睡着后，夏眠毫无睡意地睁开眼，摸到手机，搜索帝景湾酒店。 自家的产业，再加上隔辈亲，还有他说他全用的酒店自带的东西…… 夏眠直接选择价格倒序，从最贵的房间看起。 她的屏幕一页能容下六条信息，也就是六种房间型号，其中最大的三百多平，最小的一百二十平，全是套房…… 最便宜的也得大几千一晚。 剩下的不用看了，酒店负责人怎么可能让自家老板的亲孙子去住便宜房间？ 夏眠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关掉手机，翻了个身。 她的床只有一米八，而梁屿川有一米八多，所以她买了个长凳放在床尾，方便他伸展身体。 只是他一直都是面朝她，侧着身，微蜷着睡的，所以床尾的长凳用不上，后来被她拿来放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了。 此刻房间里很黑，夏眠看不清梁屿川的脸，只能通过他吹到她脖颈处的呼吸判断他的嘴唇大概在什么位置。 她凑上去很轻地吻了下，然后在心里想—— 不管怎么说，受苦啦，小王子。 第132章 刷屏的扣款信息 第二天，梁屿川和往常一样送夏眠上班。 送完，他驱车去了章希乾的别墅。 昨晚聚餐结束后，他跟夏眠回了家，剩下的人却没散，他们转战场地，去章希乾的别墅继续嗨。 梁屿川车子开到别墅的时候差不多九点半，章希乾他们还一个都没起来。 梁屿川也不着急，因为他们约的是十点。 ——他们今天要一块儿去玩摩托。 这当然不是梁屿川起的头，而是宋廉起的。 宋廉也叫梁屿川一声哥，但他跟梁屿川并没有亲戚关系，只是因为跟章希乾玩得好，所以才跟着章希乾一块叫他哥罢了。 宋廉这人特别能折腾，酷爱极限运动，去年年底才因为滑雪摔断了腿，今年一恢复好，就立马又开始找刺激。 他这次又爱上了玩摩托，于是大手一挥，赞助了一支职业摩托车队。 除了赞助车队，他还投资建设摩托俱乐部，组织国内的摩托比赛等等。 这次就是他起头，邀请大家去他的摩托俱乐部玩。 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是意气风发热血沸腾的时候，哪儿能抵挡得住油门踩到底、引擎轰鸣冒烟、肾上腺素飙升的吸引？ 连梁屿川都对此很感兴趣。 过了一个多月的安稳日子，他也有点儿心里发痒，怀念之前风里来雨里去的高压生活了。 因此大家都欣然同意，接受了宋廉的邀请。 十点还没到，楼上就悉悉索索地陆续响起了房门开关的声音。 等到人全在楼下集合的时候，梁屿川看了眼时间，正好十点。 见梁屿川看时间，章希乾笑嘻嘻道：“是不是很准时？” 梁屿川嗯了声：“还挺有时间观念。” 章希乾：“那是，再过两天你就回去了，下次再见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得抓紧点？对了，嫂子昨晚回去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不高兴？” 梁屿川道：“没，她说你们都挺好的。” 章希乾松了口气：“那就好。” 梁屿川察觉到了不对劲，问：“怎么了？” 章希乾道：“还不是洋洋，那货昨天装完逼才发觉自己说的话可能会让嫂子不高兴，所以心虚了，光是昨晚就拉着我问了好几次嫂子会不会生气。” 梁屿川听完有点儿想笑：“他怎么不直接来问我？” 章希乾嫌弃地摆摆手：“怂呗。” 梁屿川转头看向站在人堆里的卢明洋，视线一对上，对方就立刻冲他露出了心虚的憨憨的笑。 梁屿川冲他安抚地点了下头，然后问章希乾：“你之前不都跟他哥玩么，怎么现在带他了？” 章希乾道：“他哥被家里派去接手国外的公司了，走之前特意拜托我带他弟玩儿，顺便照顾照顾他。” 梁屿川哦了声，没再多说。 人齐了，他们就直接出发了。 十几号人分了八辆车，浩浩荡荡地来到宋廉的摩托俱乐部。 这儿车子、装备一应俱全，宋廉大气得很，直接把最好的车、最好的装备拿出来给大家挑。 梁屿川也不客气，挑了一辆特别炫酷的全黑摩托，头盔和机车服也是选的一个色系。 他人高，身材又好，贴身的机车服衬得他身形更加挺拔，在人群中格外帅气吸睛。 一米一的大长腿随意一抬，就跨上了这辆黑色猛兽。 双手攥住把手，继而卷动油门，低沉的引擎声宛如丛林之王在低声怒吼。 梁屿川闻到了能勾动人肾上腺素的硝烟味，他低头看着胯下坐骑，道：“好车。” 宋廉笑着走过来，把头盔递给梁屿川：“我这儿的师傅可都是从各个国际大赛的冠军团队里挖过来的，手艺一个比一个强。” 梁屿川接过头盔，给自己戴上：“行，我先开两圈适应适应。” 说完，梁屿川不再犹豫，一卷油门，身影与车融为一体，在众人的目光中疾驰而去！ 有人站在场边观摩梁屿川骑车，也有人完全没在状态，正忙着打电话扯别的事情。 宋廉走过去，问：“希乾，干嘛呢？装备都穿好了不去开两圈？” 章希乾道：“妈的，Rika放我鸽子，说了十点半在这儿等的，到现在还没来。” 宋廉有些惊讶：“哥们，这是正儿八经的赛级摩托，带妹很危险的。” 章希乾不理他，继续给对方发消息：“我慢点开不就好了。哎呀你不懂，不带妹这个车开得再帅也没有意义。” 宋廉还想说话，但旁边桌上的手机忽然连震了几下。 宋廉扫了眼，没当回事，又要开口的时候，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再次看向那个接连震动的手机。 他问章希乾：“希乾，这谁手机啊？” 章希乾看了眼，继续低头打字：“川哥的。” 为了减少阻力，机车服非常贴身，并且没有设计任何的口袋，因此去骑车的人要么把手机让别人拿着，要么就直接放桌上。 宋廉道：“你看一下呢，这怎么一直在扣款啊，是不是不大对劲。” 章希乾闻言抬起头看向手机，果然，扣款短信接二连三的，一直在刷屏。 【动账通知：您尾号1564的账户，于7月11日10：55：33转账支出118999元……】 【动账通知：您尾号1564的账户，于7月11日10：55：42转账支出1799999元……】 【动账通知：您尾号1564的账户，于7月11日10：56：01转账支出299999元……】 …… …… …… 章希乾和宋廉对视了一眼，又一齐看向远处那个难以用肉眼捕捉的黑色身影。 川哥在飙车，那花钱的人就绝对不会是他。 宋廉问：“是嫂子吗？” 虽然接连的扣款不太对劲，但他们都没大惊小怪，毕竟这点数字还没到让他们感到惊讶的地步。 章希乾蹙眉：“应该不是，川哥之前还跟我愁呢，说嫂子不花他钱，他很烦。” 宋廉：“怎么说？把川哥叫过来问问？” 章希乾：“行，你把他叫过来。” 宋廉应声，从侍者的手里拿过一面鲜艳的旗帜，遥遥地冲梁屿川挥动。 第133章 【夏眠：我今天干了件大事。】 黑色的猛兽从远处奔来，引擎声渐渐减弱。 刹车声响起，长腿支在地面，梁屿川脱下头盔，问宋廉：“怎么了？” 宋廉道：“哥，你手机一直弹扣款信息，你要不要看看。” “是吗？”梁屿川挑了下眉，看向桌上的手机。 他把头盔递给宋廉，下车后边摘手套边往桌子的方向走。 还没走到，章希乾就伸手把手机递给了他。 梁屿川接过，指纹锁屏后直接进入短信页面。 果然，一串儿的扣款短信，还全都价格不低，一眼看去没一个是低于一万的。 他的各个账号密码以及这张卡的卡号密码除了他就只有夏眠知道，所以，只能是夏眠刷的。 可她这个点不是在上班么？ 梁屿川在凳子上坐下，登录银行APP，直接查流水。 流水不会细致到写清楚具体买的东西，但发生交易往来的公司还是能看到的，然后他就看到了几个商城的名字，有国外的，也有国内的。 梁屿川想了想，直接搜索对应的网站，然后登录，查找订单。 他登录的是国内的奢侈品网站，打开后果然看到了几个订单。 他点开—— 【HASTENS床垫……】 【JAHVERY睡眠枕……】 【姆珈蚕丝被……】 …… 怎么全是床上用品？ 梁屿川点开订单，看了眼收货地址，是夏眠家的地址没错。 那看来就是夏眠买的了。 可夏眠突然买这些干嘛？ 是晚上睡得不舒服吗？ 还有，她怎么突然就开始花卡里的钱了？ 是谁跟她说了什么吗？ 还是说她自己想通了？ 梁屿川很想立刻打电话问问夏眠，但思索一瞬，他又按捺住了。 管她买什么，反正她刷他的卡了。 她终于知道刷他的卡了！ “哥，笑什么呢？”章希乾凑过来看了眼，“这是买的床上四件套？嗯？还买了床？” 说着，他含蓄地看向梁屿川，低声道，“你们把床弄塌了？” 梁屿川拧眉啧了声：“别乱说。” 章希乾收了笑，压低声：“那这些钱确实是嫂子花的咯？” 梁屿川看着手机，嘴角扬起：“嗯。” 章希乾笑道：“哥，恭喜了。” 梁屿川没说话，只笑着拍了拍章希乾的肩膀。 拍完，他把手机重新放回了桌上，然后从宋廉那儿拿过头盔，重新往那辆黑色摩托走去。 轰隆的引擎声响起，梁屿川如箭矢般再次冲了出去。 - 另一边，医院。 终于把加入购物车的东西买了，夏眠心口的大石一松，整个人都舒服了。 一开始下单的时候她还纠结得很，死活点不下确认按钮，毕竟一确认就是五六七位数的钱花出去了。 所以从到医院起，夏眠心里就沉甸甸的。 她难得的有点走神，好在，今天上午没什么事情，比较清闲，因此她才有功夫不时地看一下购物车。 喝水的时候看一下，上厕所的时候看一下，坐电梯的时候看一下。 看了不知道多少下，她终于、终于、终于按下了确认键，然后手抖地输入密码，把钱花了出去。 昨晚她一直没能睡好，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虽然梁屿川自愿向她倾斜，自愿拉低自己的生活质量，可她不愿意让他这样。 之前不知道，所以没想法，现在知道了，那她就坐不住了。 她之前也确实不想刷梁屿川的卡，因为总觉得那不是属于她的钱，她不能动。 但现在，比起自己那点羞耻心，她觉得还是梁屿川的生活质量要更重要一点。 即使再过三天他就要走了，她也得赶紧行动起来。 总之能让他舒服几天是几天。 毕竟他又不是一去不回了，以后肯定还要来她这儿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钱花的真的是…… 太刺激了！！！ 订单全下完了，夏眠还有点回不过神。 她居然也有这么大手大脚的一天！ 除了买房，她居然也有一天内花掉几百万的一天！ 夏眠拿出手机，又看了眼订单，然后撸起袖子，看到胳膊上冒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这真的，对她来说还是过于刺激了。 趁现在手头没事，她深呼吸了几下，打开微信，点开和梁屿川的聊天界面，输入道—— 【夏眠：我今天干了件大事。】 等了一会儿，对面没回。 夏眠心想，在忙吗？ 想了想，她又输入道—— 【夏眠：是一件非常非常大的事情。】 仍是没有回应。 看来是真的在忙。 “夏医生，实习生都到齐了。”这时，一个脸上还带着点青涩气的女生敲了敲门。 夏眠神情一肃，立刻收起手机，站起身：“走吧，我现在带你们过去。” 说罢，她再次投入工作。 等带实习生查房的工作告一段落，又正好到了中午休息时间，夏眠遣散众人后，一边下楼，一边再次拿出了手机。 梁屿川还是没回。 夏眠蹙了蹙眉，都中午了还在忙吗？ 她思索了会儿，再次打字过去。 【夏眠：我爆刷了你的卡！！！爆刷！！！】 发完，无人回应。 夏眠收起手机，有点寂寞。 她微垂眼眸，不禁反思起自己的行为。 自己最近好像越来越粘梁屿川了，有点事就要跟他说，稍微大点的事更是一定要叭叭地告诉他。 之前他们微信的消息往来并不频繁，现在一天起码也得十几二十条，没空打字就直接语音，虽然不至于六十秒一条，但一条怎么也要十几秒。 跟那些热恋的小情侣比当然是不多的，可已经是她认真完成工作下的极限了。 想想当初那个得了空就做拉伸、做眼保健操的自己，再想想现在这个一得空就要给梁屿川发消息的自己，夏眠不禁倒吸了口气。 恋爱还真是能让人变一副模样。 不行，以后不能这样了。 她是医生，她不能老去想梁屿川，也不能老去看手机，不能…… “嗡嗡——” 夏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梁屿川：干得好，为你骄傲！[爱心][亲亲]】 夏眠咬唇忍住笑，低头回复。 【夏眠：[爱心][爱心][亲亲][亲亲]】 哎呀，梁屿川还有三天就走了。 等他走了再不看手机也不想他好了，反正又没有影响工作！ 嗯！就这么决定了！ 第134章 等习惯了新的，应该就好了。 “笑什么呢？又是跟嫂子发消息？” 梁屿川从手机里抬头，嘴角仍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嗯。” “受不了，你俩也太黏糊了。”章希乾抖抖肩膀，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就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摩托车赛正如火如荼。 本来他们只来了十几号人，慢慢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是知道他们在这儿后赶过来，想凑个热闹一起玩的，还有就是俱乐部内的其他摩托爱好者，他们本来只是看看，结果看着看着就从围观变成加入了。 于是偌大的场地一下热闹起来，宋廉当即决定策划一个小型比赛。 他也邀请了梁屿川和章希乾参加，但他俩都拒绝了。 梁屿川拒绝是因为他知道夏眠下午可能有事要找他，因为他看了那些订单，其中床上用品她全是买的现货，并且都是下单后就立刻送货上门的那种。 梁屿川也看了发货地，是海市，装车后走高速到他们这儿大概三个小时左右。 算算时间，再过个半小时一小时的，东西也该送到了。 而夏眠又在上班，她总不能为了回家收快递请假，梁屿川清楚，她干不出这种事，所以肯定只能来找他，让他回去签收，并且看着那些工人安装。 至于章希乾，他拒绝则是因为邀请Rika失败了，对方不肯大热天的坐机车上风吹日晒，所以没了漂亮妹妹，他就没有动力比赛。 没有漂亮妹妹，赢了给谁看？ 于是两人都脱下了机车服，冲完澡后换上自己的衣服，在场边的椅子上坐下，当起了观众。 章希乾也有点后悔跟梁屿川坐一块儿，因为他一扭头就会看到梁屿川的笑脸，这对一个情场失意的人来说是多大的刺激啊！ 他双手环胸，有点点想搞事情。 他蠢蠢欲动道：“要是你现在给嫂子打个电话，让她过来看你比赛，你说她会不会来？” 梁屿川看了他一眼：“你今年几岁？” 章希乾：“……” 好好，我幼稚，我无聊。 章希乾：“你就一点不好奇？” 梁屿川：“不。” 章希乾：“……” 章希乾深吸了口气，朝一个方向大声喊道：“洋洋——” 那个被叫洋洋的年轻男人回头看向章希乾，目露好奇。 章希乾冲对方招了招手，等对方跑到跟前，他问：“你没叫你女朋友过来？” 周柯洋道：“她跟闺蜜一起逛街呢。” 章希乾：“叫她过来陪你啊，闺蜜重要你重要？” 周柯洋奇怪地看着他：“我不用她陪，她想跟闺蜜逛街就逛街好了。” 章希乾问：“你就不想知道你在她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周柯洋看章希乾的眼神更奇怪了：“不想，我在她心里什么分量我心里有数，而且哥，说实话，这做法是我高中时候爱干的事了。” 章希乾沉默。 行呗，就他幼稚，就他一个人落伍呗。 周柯洋拍拍章希乾的肩膀：“行了哥，不多说了，我过去了，下一场就轮到我了。” 说完，周柯洋就走了。 他一走，梁屿川也站了起来，拍拍裤子明显一副要走的样子。 章希乾抬头看他：“你去哪儿？” 梁屿川道：“你嫂子那儿。” “她不上班呢吗？” 梁屿川嗯了声：“所以只能我去帮她收快递。” 章希乾诧异极了：“你去给她收快递？你把兄弟们都丢在这儿，跑去给嫂子收快递？？” 梁屿川神情自然：“有问题？我都陪你们半天了还不够？” 章希乾再度沉默。 梁屿川：“行了，我先走了，待会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章希乾看着那两个潇洒离开的男人，深呼吸了几下后两眼一闭，直接拉了块毛巾盖脸，躺下睡觉！ - 医院食堂。 夏眠放下手机，松了口气。 她跟梁屿川说了花钱的事，也说了让他回去等着收快递的事，梁屿川全都答应了。 答应得非常非常爽快，并且一句也没有多问。 这种被完全信任完全接纳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 她之前还想，要是梁屿川问她为什么突然想买那些东西，是不是因为昨晚聚会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等等的问题，她该怎么回答才能不暴露自己内心的小心思。 结果梁屿川完全没问。 这就很好。 因为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自己的这些想法。 “嗡嗡——” 正吃饭呢，手机又响了起来。 夏眠看了眼，是她联系的搬家公司的电话。 因为要放入新的床和新的床品，所以她找了人把旧的都搬去老房子放着。 接起电话后，对方简洁明了地表示还有十五分钟到她家，于是夏眠告诉他们家里有人，让他们到了可以直接敲门。 挂掉电话没多久，送货公司的电话也接连打了过来，告诉她床具、床品还有多久多久到。 一顿饭接了数个电话，事情全部得到落实。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照着她的计划顺利进行。 放下手机后，夏眠垂下眼轻呼了下气，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也并不觉得有多安心。 不过她没有时间多想，吃完饭，就赶紧回了办公室。 下午依旧是带实习生查房，因为要尽可能地让实习生们熟悉工作，获取更多临床上比较有用的经验和技巧，所以她放慢了查房速度。 往常夏眠查一圈房不超过一小时，但这次花了两个多小时，查完后夏眠让他们去写病历，下班前交给自己批阅，然后回了办公室。 关上门，夏眠又拿出手机看了眼。 梁屿川给她发了几条消息，都非常言简意赅，比如“床到了”、“床垫到了”、“原来用的搬去装车了”等等。 每一句都会附一张照片，让她可以更直观地看到家具置换的全过程。 夏眠一张一张地翻阅，越看，心情越复杂。 没有预想中的开心，反而有些沉重，胸口也闷闷的，有种下雨天低气压的感觉。 夏眠想，这种情绪大概是因为自己有点恋旧。 等习惯了新的，应该就好了。 第135章 只要是你送我的，我就都喜欢。 下了班，见到梁屿川的刹那，夏眠白天堵在心里的那点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她弯起眼，笑着上了车：“今天辛苦你了。” 梁屿川也笑：“我就是当个监工，没什么辛苦的。” 说着，发动了车子。 路上，夏眠问他：“你去新床上躺过了吗？感觉跟之前的比有差别吗？是不是更舒服？” 梁屿川摇头：“没躺，打算等着你回去了一起躺。” 夏眠微皱起眉：“好吧。” 梁屿川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夏眠道：“还以为一下班就能收到你的体验反馈呢。” 无论是床还是床品，都是为了梁屿川换的，所以她非常想知道他的感受，她希望他是喜欢这些改变的，这样的话这些钱就没有白花，她的心思也就没有白费。 梁屿川开玩笑道：“那回去了我别的什么都不做，先去床上躺一躺，告诉你感受。” 夏眠笑：“那倒也不用。” 说着不用，夏眠回到家的第一件事还是先去卧室，看了下完全换新的床具。 原本熟悉的白色木床和印着小雏菊的被罩床单都不见了，而是换成了更有气质的宽1.8米长2米的灰色木床，以及看着就觉得非常柔软舒适的米白色床垫和被子。 夏眠没忍住地伸手摸了下被子，蚕丝被丝滑微凉，触手质感极佳。 接着她又在床垫上按了按，床垫非常柔软，但又不是过分的软，手按下去可以感到床垫内部传来的支撑力，并且收回手后，原本凹陷的地方会立刻复原。 夏眠回忆着在官网看到的介绍，脱掉鞋上去躺了一下。 刚一躺上去，就立马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像是被一团柔软的海绵包围，头颈和腰背却又能明显地感到被床垫里的弹簧托着，不用担心颈椎和脊柱受累。 不得不承认，这个床垫躺起来是真的非常舒服，比世纪大厦的那个床还要舒服。 尤其是上了一天班的人，根本抵抗不了这张床的诱惑，再加上枕头和被子也是那么的柔软舒适，本来夏眠只是想躺一下试试的，结果躺着躺着就不想起来了。 梁屿川盛好饭都不见夏眠出来，只好来卧室找人。 结果一进来，就看到夏眠闭着眼睛裹着被子，空调开到22度，窗帘也全部拉上，俨然一副安然熟睡的样子。 梁屿川开了盏夜灯，低声喊夏眠的名字：“你睡了吗？” 夏眠很快睁开眼，道：“我没睡。” 她说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床，“我越来越佩服你了。” 梁屿川看着她：“怎么说？” 夏眠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相当的吃苦耐劳。” 都说由奢入俭难，可这句话似乎在梁屿川身上根本不起作用。 他能吃一顿几十万的饭，也能吃十来块钱的路边摊，过得了充满金钱味的上流生活，也能跟她一起过充满烟火气的普通日子。 他的适应能力是那么的强，难怪能坚持在救援队工作。 如果换做是她，她大概是接受不了的。 她能接受自己的人生是一条直线，永远平稳，但无法接受它往下走，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她都不能接受。 夏眠走出卧室，神色平静地在餐桌旁坐下。 梁屿川坐到她的对面，见她不吃饭，就盯着自己看，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于是问道：“有事想跟我说？” 夏眠点点头，问：“你喜欢我买的那些东西吗？” 梁屿川嗯了声：“当然喜欢。”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为谁买的，他心里清楚得很。 所以他怎么会不喜欢？ 这些都是夏眠在意他的证明。 “那……”夏眠抿了抿唇，过了几秒，“那就好。” 梁屿川看着她的眼睛：“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我们两个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夏眠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回看着梁屿川的眼睛，说道：“我还下单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梁屿川：“比如？” 夏眠道：“超贵的衣服裤子鞋子，还有帽子袜子皮带领带之类的。” 梁屿川问：“都是买给我的？” 看到扣款信息后，梁屿川只去扣的最多的那个网站看了眼，确认是夏眠本人刷的后，就没有再去看别的了。 不过看扣款金额，他大致也能猜到夏眠买了什么。 果然，夏眠说的和他想的一致。 看来昨晚的聚会，对夏眠还是产生了影响，即使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异样。 梁屿川一边思考，一边按捺着没有多说话。 他要等夏眠先说完。 只听夏眠接着道：“嗯，都是买给你的。” 梁屿川：“没给自己买？” 夏眠道：“没，我上班穿太高调了不合适。” 顿了顿，她道，“你单位里能穿吗？” 梁屿川点点头：“能。” 他们平时可以穿自己的衣服，只有出任务才必须统一服装。 夏眠想了下，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递给梁屿川：“我把我给你买的那些衣服裤子都截了图，你看一下，有没有不喜欢的。” 梁屿川随便看了几张图就颔首道：“都喜欢。” 夏眠貌似随意地问：“你以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也都穿这种衣服？” 梁屿川往嘴里划了口饭：“嗯。” 夏眠：“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牌子吗？” 梁屿川摇头：“没。” 他咽下嘴里的饭，看着夏眠道，“其实我穿这些跟穿三十块的衣服感觉差不多，可能我皮厚，所以对衣服面料不太敏感，只要别是那种一眼差的布料就行。” 夏眠很轻地哦了声，垂着眼，像是在思考。 梁屿川没有打扰，安静地吃饭。 等了会儿，夏眠开口了，她看着梁屿川的眼睛，认真道：“既然你觉得不管穿什么都差不多，那……你会不会觉得我给你买这些衣服很没有必要？” 梁屿川眉头一动：“怎么会没必要？我说了我很喜欢。” 夏眠道：“你说的衣服差不多。” 梁屿川闻言笑了起来：“我只是说衣服穿起来感觉差不多。” 夏眠：“那不还是没必要。” 梁屿川放下筷子，直直看着夏眠的眼睛，眼神是跟夏眠一样的认真，他说：“衣服对我来说确实是差不多，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但只要是你送我的，我就都喜欢，也不会觉得没必要。”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夏眠。” 第136章 她讨厌远距离，讨厌触不可及。 说完，梁屿川仔细打量着夏眠的神色。 想了想，他又道：“我觉得你这几天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搭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夏眠看着梁屿川，没有作声。 梁屿川接着道：“你买这些东西的举动很突然。” 夏眠微垂眼眸，承认了：“是挺突然的。” 她大拇指的指甲一下一下地磨着筷子，幅度不大，很细微，但被梁屿川看在了眼里。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她的脸：“你是不是有点焦虑？” 夏眠抬起眼。 梁屿川觉得自己猜对了：“是我马上要走这件事让你觉得焦虑，对吗？” 在他的视角，夏眠突兀的举动是从今天开始的，所以他下意识地想到了昨天的聚会，觉得是聚会影响了夏眠。 可这么久相处下来，他不觉得夏眠会因为一场聚会而受刺激。 毕竟他带她吃过更奢侈的饭，见识过更奢侈的场面，她早就被刺激过了，并且也早就对他的朋友圈有了心理准备，不该再因为一次聚会，而做出什么突兀的举动。 这也是为什么他敢带她去见朋友。 因为他不觉得她会被影响，即使他的朋友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也觉得她能很快就能想开、消化掉。 但事实与他想的相反。 第二天，她就变得非常反常，做了她之前都不会做的事情。 这让梁屿川感到困惑。 但他没有立刻询问，而是选择按捺，再看看再说。 如果夏眠就是单纯地想开了，或者终于冒出虚荣心了，想攀比，想买买买，想给他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那他只要负责开心和鼓励她就好。 但很明显，夏眠并不是这样。 梁屿川细细观察下来，反而觉得夏眠似乎在焦虑，还有点慌张。 再仔细想想，这种焦虑和慌张也不是今天出现的，而且前几天就已经出现了端倪。 他想起来，最近夏眠似乎变得格外粘人。 在他们的关系里，那些暧昧情话一直都是由他来说的，相比之下夏眠就会有点克制，即使是负距离时爱意最浓的时候，她也不会说那些黏黏糊糊的话。 她说不出，她会非常害羞。 话都羞于说，就更别提那些尺度更大的了。 所以在梁屿川眼里，夏眠一直是个言行和性格非常相符的人，她很矛盾，大胆又保守，向往自由又压抑自己，不管人前人后她都没法彻底放开。 可这几天不一样，这几天她会主动地附和他的调情，甚至会为他做她之前一直不愿意做的事。 想到这儿，梁屿川的目光落在夏眠唇上，他的眼前晃过她跪在地上，眼里堆满水雾的模样。 换作以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都不要想。 可前两天她却主动地在他面前矮下了身。 梁屿川眼神暗了暗，无论是当时还是今天，他对她的行为都是有点困惑，但开心更多，可现在放一块儿细想想，就不太对劲了。 他觉得，比起因为越来越喜欢他，所以愿意为他做以前不愿意做的事，她更像是为了讨好他，而做以前不愿意做的事。 为什么要讨好？为什么焦虑慌张？为什么突然改变？ 只能是因为他马上要离开这件事了。 “你不想我离开。”梁屿川看着夏眠的眼睛，语气笃定地说道。 搭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攥起，夏眠轻抿了下唇：“嗯。” 嗯完，夏眠呼了下气，干脆也放下了筷子，“我最近确实有点烦躁，脑子里也有点乱。” 梁屿川没有插话，静静地看着夏眠。 夏眠垂着眼，继续道：“我讨厌生活出现变化。” 梁屿川的突然出现是她近几年生活里出现的最大变化，一开始她也很慌张，很难接受，像个没头苍蝇，各种向赵媛求救。 现在她好不容易适应了梁屿川的存在，沉浸在了有他的生活里，他却忽然要离开。 并且归期不定。 突然地来，又突然地走，这让夏眠有些不知所措，也让她感到焦虑。 所以她努力地想对他更好一点，也希望他能更喜欢她一点。 因为—— “我不相信异地恋。” 她讨厌远距离，讨厌触不可及。 她喜欢实实在在的见面，喜欢看电视的时候手一伸就能摸到对方的手，喜欢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翻身，就能窝进对方的胸膛。 她喜欢这种实打实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亲密关系。 她打心里抗拒远距离，抗拒那种只能隔着屏幕打个招呼的恋爱形式。 面对面和隔着屏幕对她来说是很不一样的。 前者让她放心，后者让她不安。 只要一想到梁屿川离开后，她就会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能通过他的自述来得知他的情况，夏眠就觉得很不安心。 梁屿川问：“你是在担心我离开后，对你的感情出现变化？” 夏眠点头：“有这个原因。” 梁屿川：“还有什么原因？” 夏眠靠着椅背，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后，抬起头看着梁屿川道：“我也在担心我自己。” 她从不低估时间和距离的力量。 还有，她今年二十六，不是十六。 十六的时候她相信爱是一切，相信“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但现在她二十六，她更相信“爱意随风起，风止意可平”。 前者是只要有爱，即使隔着再高的山，再深的海，也可以把山推平，把海填满，再大的艰难险阻都无法阻止两个人相爱。 后者是爱很简单，就像刮风一样，很轻易地就能产生感觉，但不爱也很简单，就像风停一样，也可以很轻易地就突然没了爱意。 而且她之所以会喜欢上梁屿川，主要还是因为他的陪伴，因为她实打实地感受到了他对她的爱意和呵护。 并且随着交往的加深，她对他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可他离开的话，她就无法确定了。 无法确定这些时间积攒下的喜欢和爱意，能禁得起多久的消耗。 而且谁又知道他们分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会出现什么变化？ 之前就出现了一个闻乔，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闻乔？ 还有他的妈妈说要来见她，但到现在她都没来，可能是因为想等梁屿川离开了，再过来对她正式出招，又或者是想等他们分开之后，再逐个进行击破。 等等等等。 无论是这些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还是遥远的不可触摸的距离，都让夏眠很难不感到焦虑和不安。 第137章 “你不用为了让我高兴，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梁屿川一直没有做声，他在思考要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真的太现实了。 他念书的时候就是，一到毕业季，身边无数鸳鸯都会分开各自飞，还有他的亲戚朋友里，也有不少因为太久见不到面，感情变淡而离婚的。 甚至他关系比较近的几个同事，半数婚姻都不怎么稳定。 理由无非那几个——太久见不到面感情淡了、因为工作危险女方一直在家担惊受怕、自己见不到老公孩子见不到爸爸觉得婚姻没有意义…… 所以这个时候他不会对夏眠说什么要相信我、相信爱情之类的话。 即使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他相信自己不会变，相信自己会永远喜欢夏眠。 可说出来真的太虚了，就跟画饼似的。 这种话他光是听章希乾就说过好几次，但说完他照样跟换衣服似的换女伴。 梁屿川深吸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距离和时间是客观存在的问题，他无法改变。 ——除非他离开岗位，换其他工作。 可他并不想换工作，并且他很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 这份工作不仅能拯救他人的生命，也能实现他自我的价值，他很喜欢这种既能帮到别人，又能成就自己的感觉。 所以，他完全没有换工作的想法。 换到夏眠身上也一样，他很清楚，她也绝对不会放下工作去陪他。 因此，唯二的解决办法都无法实行。 梁屿川皱起眉，感到了棘手。 他现在非常能够理解夏眠的担忧和焦虑，可他找不到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 时间和距离，这两个真的太无解了。 不像误会，可以说清楚，也不像闹矛盾，可以通过讲道理和道歉解决。 思考一番后，梁屿川看着夏眠，实话实说道：“我暂时也想不到特别好的办法，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会每天都跟你视频通话，并且只要我一有假期，我就立刻飞回来找你。” 夏眠抿着唇，嗯了声。 她很清楚，这已经是梁屿川能做到的极限。 他真的对她很好，也真的很努力地想维护他们的感情。 她能够感受到梁屿川的心意，同时也很确定自己对梁屿川的心意。 但这反而她更烦躁了。 因为他们明明互相喜欢，明明只要一直这么相处下去，感情肯定会越来越好，到达顶点。 可偏偏在半山腰的时候，就突然要他们分开。 要他们接受时间、距离，接受一堆未知的考验。 夏眠不想分开，也不想被考验。 她就喜欢稳稳的，顺顺当当的感情。 她讨厌波折，讨厌麻烦，讨厌未知。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眼前，再讨厌再抗拒也没辙。 夏眠深呼吸了一下道：“我也会尽量过去看你的，路上太远的话，我们可以折中选一个城市见面。我看过地图，南城正好处在我们所在的两个城市中间，坐飞机的话三个小时就能到。” 虽然这样做，见面的时间还是不多，可能只来得及一起吃顿饭，牵着手散散步说说话，但总归也比一直不见面要好。 说着，夏眠笑了下，“要是真的能坚持下来，那我们的感情应该能算得上情比金坚了吧。” 梁屿川也露出笑：“肯定算，能让你这个周末只想躺被窝里的懒蛋一大早赶飞机来看我，这哪止情比金坚，这都能感动天地了。” 两人都笑着看着对方，可气氛依旧没有放松下来。 淡淡的忧愁围绕，连梁屿川这个心大的都有点想叹气。 他也觉得很烦。 他也很想天天见到夏眠，想跟她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想时时刻刻都跟她待在一起。 可是不行。 三天后，他们只能分开，只能各过各的。 甚至夏眠说的见面也不太现实，虽然听起来可行性很强，但实操的话真的太难凑时间了。 她的工作有很多的突发情况，他的工作也同样充满变故。 她现在基本是周末单休，可他却得24小时在岗待命。 她也跟他说过自己的计划，想申请下一年的住院总，一旦申请上，她也要24小时在医院待命。 两个都得24小时在岗的人，想见面更是难上加难。 梁屿川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声气，然后抬起头，笑着对夏眠道：“别想这些了，随缘吧，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现在想再多也是多想的，不如珍惜当下。”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菜盘，“都冷了，我去热一下。” 夏眠也站了起来：“一起。” 热好菜后，两人一起吃了饭。 这顿饭他们吃得有些沉默，但气氛要比之前好上许多。 之后，他们又下楼散了一小时的步。 散完步回来，两人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前一后地洗澡。 夏眠在梁屿川拿换洗衣服的时候拉了拉他的袖子，目光相对，梁屿川目光沉沉，呼吸变重。 他没说什么，拉着夏眠的手，一块进了浴室。 这个澡洗到一个半小时的时候，夏眠扯了一块毛巾扔在地上。 毛巾很快被之前溅出的水打湿，变得厚重而柔软。 夏眠抬头仰视着梁屿川，眸如点漆，眼尾泛红，又娇又欲。 “我帮你……” 话还没说完，梁屿川就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后两手托住她腋下，把她一下抱到了洗手台上。 洗手台上也铺着毛巾，所以夏眠并没有被冷到。 她只是有些茫然：“你不要我帮你那个吗？” 梁屿川两只手撑在夏眠两侧的洗手台上，弯着眼温柔地对夏眠道：“不要。” 夏眠愣了愣：“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梁屿川摇头：“很喜欢。” “那为什么……” “因为你不喜欢。” 夏眠一怔。 梁屿川垂下眼睫，亲了亲夏眠的唇：“你不用为了让我高兴，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又道，“你原来的床具我没让他们搬去你的老房子，而是放我住的酒店里了，要是今晚睡下来还是觉得原来的床更好，就把它换回来吧。” 第138章 “真想把你打包带走。” 浴室里雾气缭绕。 夏眠微微仰头坐在洗手台上，湿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梁屿川。 梁屿川见状笑了笑，低头在夏眠柔软的唇上亲了下。 “听见我说的没？” 饱含水汽的封闭空间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低沉磁性，夏眠垂着的手指蜷了蜷，她觉得心口微微有些发热。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听到了。” 梁屿川又在她的唇上亲了下：“真乖。” 夏眠睫毛颤了颤，脸颊更红了。 她伸出手，主动揽上梁屿川的脖颈，与他亲密地贴在一起。 失去了布料的阻隔，夏眠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梁屿川的体温，感受到他的每一寸肌肉纹理。 包括他的心跳，还有他的呼吸。 她把腿也缠了上去，整个人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梁屿川身上。 “梁屿川，你怎么那么好。” 总能飞快察觉她的心思。 总能很快就把她哄好安抚好。 她太吃他这一套了，这种情绪被察觉、在意和照顾的感觉总能让她很容易地动容。 夏眠把脸颊埋在梁屿川胸口，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梁屿川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又摸摸了夏眠的头，然后亲昵地揽住她的背，垂首吻上她的肩。 夏眠身后的镜子被雾气遮挡，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大概。 梁屿川抬起夏眠的下巴，唇覆上，吻得很深。 同时长手一伸，抹开了镜子上的水雾。 在深吻中，他掀起眼帘，从镜子里打量夏眠。 目光在细腻的雪背上流连，眼睛忽然微弯，露出满意的神色。 因为整片雪背都被他盖满了章。 一直到快十一点，他们才收拾好回了卧室。 卧室灯关着，两人都没什么睡意，于是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但说是聊天，更多的还是梁屿川在宽慰和交代夏眠。 他侧着身，手搭在夏眠腰间的被子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拍。 “酒店那边我跟经理说过了，我的那间房你可以随时去住，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管跟他们提。” “我妈那边你不用太担心，我会再给她打个电话。” “要是她还是来找你，你别搭理她，能躲则躲，躲不开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别把她的话放心上。” “平时有什么事可以找章希乾，明天我就把他的电话写给你。有事尽管麻烦他，不用有顾虑。” “还有，我已经找好了司机，是我信得过的人，以后他会负责接送你。” 夏眠小声道：“我不用司机接送。” 梁屿川摸摸夏眠的脸颊：“用的，你一个人上下班我不放心。” 夏眠抓住梁屿川的手：“我都一个人上下班好多年了。” 梁屿川笑着说：“是，我们夏眠是个成熟的大人，可以独立上下班。” 夏眠也笑：“嗯嗯，是啊是啊。” 梁屿川接着道：“但是呢，今天床、被子什么的搬上搬下，有点露富了，所以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夏眠一想，也是。 于是她脸颊蹭了蹭梁屿川的手心，顺从道：“那听你的。” 梁屿川嗯了声，又捏了捏夏眠的脸颊。 夏眠：“你干嘛老捏我脸？” 梁屿川：“再过几天就捏不到了，不得抓紧时间捏个够？” 说着，手伸进被窝，贴上夏眠纤细的腰肢。 夏眠嘤咛一声，推了推梁屿川的手，推不动，又干脆放弃。 梁屿川哑声道：“真想把你打包带走。” 梁屿川之前从来没觉得工作苦，甚至比起休息他更愿意在基地待着，但现在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回去。 他想，美人乡英雄冢，老话诚不欺我。 夏眠小声嘟哝：“我还想把你打包去医院呢。” 梁屿川笑了笑，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情一变，更加靠近夏眠，嘴唇几乎要碰到夏眠的鼻尖。 他压着声问：“以后晚上我陪不了你，你要是觉得空虚的话怎么办？” 和夏眠这么久处下来，他对夏眠的身体需求度了如指掌。 他还曾为此感到庆幸，庆幸夏眠在床上并不像她的外表那般端庄矜持。 他喜欢她人前的端庄大方，也喜欢她在人后的妖娆美艳。 他爱惨了她湿漉的眼眸，还有那充满欲求的目光。 也欣喜于他们在这方面是那么的同频。 但是…… 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所以原本令他欣喜的，现在变成了令他担忧的。 他倒是不怕她会去找别的男人，他很信任她，可他怕她被其他人怂恿，怕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人趁虚而入，勾引她，迷惑她，欺骗她。 他相信她，但他不相信别人。 尤其夏眠还这么漂亮，这么吸引人。 本来他想着打视频和手机定位就好，但现在他又觉得这些还是不够保险。 梁屿川拧起眉，有点发愁。 忽然，眉间一热，是夏眠的手指按了上来。 “就知道你肯定皱眉头了。”夏眠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眉头松开，梁屿川凑过去跟夏眠脸贴着脸：“怎么办？那你说怎么办？” 夏眠低声说：“我可以买玩具啊。” 这张口就来的轻松语气，听得梁屿川顿时有点来气。 他很轻地隔着被子打了下夏眠的屁股：“你就不能为了我禁欲？等见面了再让我喂饱你？” 夏眠有些支吾道：“我尽量。” 梁屿川眉头一挑，更气了，他直接坐起身看着夏眠：“尽量？就尽量？骗骗我都不愿意？” “哎呀。”夏眠拉了拉梁屿川的胳膊，软声道，“你躺下来，风灌进来了。” 梁屿川只好又躺了下来。 他一趟下来，夏眠就黏黏糊糊地贴了上来，还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搭。 梁屿川拿她没法，又重新搂紧了她，手也再次搭在了她的腰上。 昏暗中，夏眠的嘴唇贴上梁屿川的心口。 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氤氲，梁屿川喉结滚了滚，觉得心口发烫。 她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低低的，糯糯的，似嗔非嗔，是他最喜欢也最招架不住的调调：“这还不得怪你……” 第139章 分别与思念 在这方面，他们是彼此的启蒙人，也是彼此的引路人。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夏眠觉得梁屿川变成了他们之间的领导者和开发者。 他领导她。 他开发她。 她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要是让遇见他之前的她禁欲，那她二话不说，多久都可以答应，但现在的她…… 太难了。 夏眠在梁屿川的胳膊上捏了下：“你小看了自己，也高看了我。” 梁屿川勾起唇，忽然就不气了。 也对。 是他把她养成这样的。 他得为此负责。 想了想，梁屿川道：“可以用，但得跟我说一声，我同意了你才能用。” “啊……”夏眠蹙着眉叹了口气，伸手戳戳梁屿川的胳膊，嘟囔道，“你不陪我还要管我，有你这样的吗？” 梁屿川伸手勾住夏眠的下巴，把她的小脸从被子里挖出来：“你老公就这样，你怎么办吧？” 夏眠看着他笑：“你管我那我也要管你。” 梁屿川来了点兴趣，兴致勃勃地看着夏眠，问：“你要怎么管我？” 夏眠指指梁屿川捏着自己的下巴的手：“我要管这个，我不同意的话你不能用。” 梁屿川笑：“那我吃饭喝水都得问过你？” 夏眠不接他茬：“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梁屿川摇头：“我不知道。” 夏眠直接在被子里踢了下梁屿川的小腿：“现在知道了没？” 梁屿川还是摇头：“不知道。” 夏眠：“再说不知道，待会踢的就不是你的小腿了。” 话音刚落，梁屿川便忙不迭地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又是一番笑闹。 一直到十一点半，他们才终于收了声，安静下来睡觉。 可梁屿川毫无睡意。 再好的床，再好的被子，也没能成功让他进入梦乡。 他闭着眼，尝试有节奏地呼吸，想让自己快点睡着，忽然，身旁的人似乎动了下，然后温热的指尖很轻地落在他的唇上。 眼睫眨了眨，他在黑暗中无声地睁开眼。 夏眠似乎是以为他睡着了，手指像是在描摹他的轮廓，从他的唇上，很轻地画到他的鼻梁，然后又去碰他的眉毛。 “还不睡？”他出声道。 在他眉毛上描画的手一下缩了回去，夏眠道：“我吵醒你了？” 梁屿川翻了个身，面对着她：“没，我还没睡着。” 夏眠问：“睡不着吗？” 梁屿川嗯了声。 夏眠说：“我也是。” 梁屿川问：“那怎么办？继续睡，还是……做点别的？” 夏眠没吱声，只是往梁屿川身上贴了贴。 梁屿川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伸长手，去摸床头柜上一直放着的小盒子。 - 之后两天，他们极尽缠绵。 除了上班和吃饭睡觉，他们几乎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毫不节制地挥洒汗水和精力。 夏眠本来计划着，剩下的几天他们要抓紧时间多说说话，多陪伴对方，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一起去做个现在很流行的流体熊，或者去哪个景点打打卡，多拍一点合照…… 这样就算天各一方，两人彼此也能多点回忆和念想，也能有东西拿来睹物思人。 可每次下了班，坐上梁屿川的车。 目光一对上，她便只想和他回到她的小屋里，抱在一起，缠在一起。 抓紧时间拥抱对方，感受对方。 显然，梁屿川跟她想的一样。 于是这两天他们默契无比，几乎不浪费一点空余时间。 只是这样的相处终有结束的一天。 第三天，两人就分了开来。 一个在医院工作。 一个拿着行李，坐上了回工作地的航班。 并没有电视里常见的那种难舍难分和痛哭流涕，他们很自然、很平静地就分别了。 就在一个普通不过的早晨，在医院门口的车上。 很轻地互相吻了一下，挥了挥手，就分别了。 “江阳，你写的病历不行，回去重写，不懂的地方来问我，或者问林雯雯，她写得就很好。” “雯雯待会没事的话去3号会议室听一下讲座，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今天王珂跟我查房。” 夏眠也仍和往常一样地工作，一样地忙碌。 她看病人，带实习生，中午跟赵媛一起吃饭，好像梁屿川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她什么。 只有在确定今天要加班时，她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想要发个消息报备，才忽然愣了一下，又把手机放回口袋。 她以后都不用给梁屿川报备了。 他不接送她上下班了。 收起手机，夏眠想，这也没什么。 她家离医院这么近，以前她都走路上下班的，梁屿川不接送她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再说了，他不是找了个司机接送她么。 没差，反正都是那点路。 有人陪也是几分钟，一个人也是几分钟。 没什么的。 夏眠耸耸肩，重新投入工作。 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八点多。 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夏眠打开柜子，想从里面找一包饼干垫垫饥，结果拉开柜门，里面一个零食都没有。 吃的，喝的，全没有了！ 夏眠想也不想地拿出手机给赵媛打电话，电话一通，她就问：“我柜子里怎么一个吃的都没了，你全吃了啊？” 赵媛道：“对啊，早吃完了啊，你才发现？” 夏眠：“什么时候吃完的？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补点进去啊。” 赵媛：“不你说的嘛，梁屿川天天在家给你做饭，你要留着肚子回去吃饭。” 夏眠：“……” 赵媛又道：“诶不对，你怎么今天突然想吃零食了？梁屿川没给你做饭？” 夏眠：“他今天的航班。” “哦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他要回去工作，害，我加班加的日子都记不清了。你现在在办公室吗？我拿点吃的给你？” 夏眠道：“不用了，我下班了，回去随便做点就行。你忙吧，注意休息。” 挂掉电话，夏眠收拾东西离开了医院。 刚一走到大门，她就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旁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工作套装，戴着白手套，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这是梁屿川给她安排的司机，离开前梁屿川把他的身份信息全都给她看过。 夏眠冲对方打了声招呼，然后坐上了车。 刚坐下，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 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前排就递过来一个保温盒。 夏眠茫然地看着司机：“这是……” 司机冲她笑着道：“是寿司，川少特地嘱咐的，说小姐下班会饿。” 夏眠一怔，眼睛蓦地蒙上一层雾气。 她以为就是换了个人接送而已，没什么。 她以为就是没人给她带小点心，没人给她做饭而已，没什么。 她以为她不过就是回到以前一个人时候的生活而已，没什么。 她还以为思念是一点点积攒的，时间越长，思念才会越深，所以她不会那么快想梁屿川。 原来不是。 他才刚离开，她就已经开始不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他才刚离开，她对他的思念就已经到达了顶峰。 第140章 绕指柔 把夏眠送到楼下，司机便离开了。 她打开家门，入眼是一片漆黑。 换做之前，家里会开一盏暖橙色的小灯，厨房里面也会飘出食物的香气。 这个时候她会去亲一下梁屿川，跟他说辛苦了，梁屿川也会回吻她，两个人会默契地看着对方笑。 笑完，他们会一起去厨房洗手，然后吃饭。 但今天，没有暖橙色的小灯，也没有食物的香气。 整个房子安静又空荡，只能听到自己发出的声响。 夏眠在玄关处站了会儿，才伸手开灯，换鞋往里面走。 她把装着寿司的保温盒放到桌上，然后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冰箱里被各种食材装得满满当当，有肉有海鲜有时鲜蔬菜，可看了一圈，夏眠还是关上了冰箱。 她洗了洗手，把保温盒里的寿司吃了，就当解决了晚饭。 吃完，她没形象地往沙发上一躺。 梁屿川在的时候，她是不会这样的。她会拿个垫子靠着椅背坐着，不会像这样又躺下又翘腿，裙子都堆到了腰上，整个下半身走光。 不光如此，她还把手伸到背后，解开了内衣的扣子。 把束缚扔到一边，夏眠舒服地长出了口气。 她胸大，所以买的内衣支撑力和聚拢性都很强，因此也比较紧，尤其夏天，下缘皮肤折叠的地方很容易出汗泛红。 往常她一回家就会脱掉内衣，但自从梁屿川跟她一起住后，她就不会这样，甚至洗完澡后她也会选择穿一件胸前有海绵垫的小背心。 她真的非常注意自己在梁屿川面前的形象。 夏眠翻了个身，一边不习惯一个人，一边又慢慢找回了一点一个人时候的自由与放松。 她手肘撑着沙发，纤细的小腿交叠，有节奏地轻轻摇晃。 看时间，梁屿川应该要下飞机了。 果然，过了大概十分钟，梁屿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夏眠眉眼一弯，立刻接起。 “吃晚饭了没？” 小腿晃动的节奏快了些，夏眠笑着道：“吃过了，你呢？吃的飞机餐吗？” “嗯，不好吃，没你做的饭好吃。” 他们两人还是梁屿川做饭更多一些，但只要休息，夏眠就会主动下厨，梁屿川在旁边帮忙洗菜。 夏眠笑意更深：“快餐哪里比得过家里做的饭。你现在到哪儿了？回去后就直接出任务了吗？还是中间有几天的缓冲适应的时间？” 梁屿川道：“刚坐上大巴，还得一个多小时到基地。回去了先恢复训练，什么时候出任务看情况。” 夏眠问：“那我这两天是不是还是可以联系到你的？” 梁屿川道：“嗯，就是不能秒回了。” 夏眠笑道：“没关系，能联系到就好。” 梁屿川：“怎么样，今天司机来接你，还习惯吗？” 夏眠道：“还行，但是还是最喜欢你来接我。” 听到了想听的，梁屿川嘴角上扬，眉眼温柔：“那晚饭呢？吃的什么？” 夏眠说：“寿司。” 梁屿川问：“还有呢？” 夏眠支吾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没了，我一个人懒得做饭。” “就知道。”梁屿川笑着，声音里是明显的宠溺，“我不在就不好好吃饭了，你说我该怎么——” 话音一顿，梁屿川扫了眼周围一堆两眼放光的汉子，把剩下小情侣调情的话咽回了喉咙里。 平时习惯了，一时没收住。 他敛了笑，低咳一声，“我这边有点不方便，我们微信上打字吧。” 夏眠：“那要不等你方便了我们再聊？别影响你了。” 梁屿川：“不会，就微信上聊。” 夏眠：“好吧。” 说完，电话挂断。 刚挂断，梁屿川所在的大巴里就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怪叫。 “你们刚刚看到没，看没看到我们川哥脸上的笑，哎哟喂，那叫一个甜蜜哦！” “看到了看到了，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他还撒娇！‘没你做的饭好吃~’，哎哟哎哟，什么时候见过川哥这种样子啊？简直从那个什么什么，什么钢，变成了绕指柔。” “百炼钢，绕指柔。” “对对对，就这句就这句，啧啧啧，我们川哥现在这样子不就是那绕指柔吗？讨了个老婆看给他高兴的。” 梁屿川嘴角勾起，也不反驳，就任他们说。 【梁屿川：以后我让司机给你天天带饭吧。】 【夏眠：不用，晚上我本来也吃的不多，吃少点还可以减肥。】 【梁屿川：为什么要减肥？】 【夏眠：不是你说的嘛，你说我肉多呀。】 【梁屿川：我什么时候说的？】 【夏眠：昨晚。】 梁屿川想起来了，他飞快打字：【我那哪是嫌你胖？我那是在夸你手感好，再胖点我更喜欢。】 夏眠本身在梁屿川眼里就性感得很，到了床上更觉尤物。 她骨架小，看着瘦，但摸上去浑身都软软的，一点不胳手，尤其还前凸后翘，他真的爱死了那种绵软又充满弹性的手感。 所以他是真的很喜欢和夏眠进行亲密接触。 不论是牵手拥抱接吻还是其他，他都很喜欢。 他也是真的很难克制自己，很难不在没外人的时候不对夏眠动手动脚。 【梁屿川：夏眠，你别减肥，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夏眠：那好吧，不过说真的，别让司机给我带饭，我一个人可以解决好晚饭的。】 【梁屿川：那你一定要好好吃晚饭。】 【夏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是，三餐都要好好吃。】 “川哥是听不见我们说话吗？” “看他那样就知道他肯定听不见啊，身心全对着手机呢，哪儿能听见我们说话？” “就是，他现在脑子里只有嫂子。” “啧，真想见见嫂子，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给我们硬汉川哥弄得跟个怀春少男似的，真是没眼看。” 梁屿川充耳不闻，他现在就只想抓紧时间跟夏眠聊天。 他恨不得能立刻马上到基地，然后进宿舍，锁上门，放心地跟夏眠开视频。 他都快十二个小时没看到夏眠了。 想她。 第141章 他的老婆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沉浸在热恋中的人根本不会觉得无聊，即使是一些非常普通的小事，也能聊个没完没了，并且津津有味。 梁屿川跟夏眠从晚饭聊到身材，又从身材聊到接送，接着又从接送拐到你想不想我，一个人习不习惯，寂不寂寞。 隔了距离，多了屏幕，脸皮好像反而变得更厚了。 打起撒娇、暧昧、旖旎的字眼来，都不带停顿的。 夏眠越聊脸越红，觉得那些字跟柴火似的，一把把地聚起来，要把她点燃。 她咬着唇，坐起身去够空调遥控器。 把温度又开低了两度，她才觉得舒服了点。 【夏眠：不说了，我要去洗澡了。】 再说下去她真的要受不了了。 【梁屿川：怎么突然去洗澡？】 【夏眠：哪有突然，我一般都是吃完晚饭过一小时左右就去洗澡啊。】 【梁屿川：哦，我还以为……】 夏眠脸颊一热。 梁屿川一定在笑，她想，一定是那种非常揶揄的笑。 她才不要接茬呢！ 【夏眠：不跟你说了，我真的洗澡去了。】 【梁屿川：等等我。】 【夏眠：？】 【梁屿川：我马上到基地了，等我回宿舍了一起洗，我们开视频。】 夏眠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她啪嗒啪嗒地快速打字：【谁要洗澡的时候跟你开视频啊！！！！】 【梁屿川：不行？为什么？】 【夏眠：色不色啊！！！！】 【梁屿川：我们这几天不是一直都一起洗澡的吗？而且我们之间什么没看过什么没做过，怎么突然就开始害羞了？】 夏眠在沙发上坐下。 她摸了摸自己绯红的脸颊，又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才继续打字。 【夏眠：我不想在摄像头里暴露身体，我会有点害怕。开视频的话，就只露脸好吗？】 【梁屿川：你是对的，是我没考虑周全。】 【夏眠：那你到宿舍了跟我说，我先去洗衣服。】 【梁屿川：好。】 “呼——” 关上手机，夏眠长松了口气。 她摸了下脖颈，发现房间里即使开着空调，她脖子上身上也还是出了一层的薄汗。 心怦怦跳着，还没有完全平复。 她起身来到浴室，把衣服全部脱下，扔进洗衣篓里。 她并没有像对梁屿川说的那样，去洗衣服，而是关上浴室门，坐进没有放水的浴缸，再把手机切到自拍模式，一点点调整角度，确保镜头里只会露出自己的脸。 试了几次，夏眠发现泡澡的话还是不太适合视频，稍稍一躺一坐，就很容易露出其他地方。 于是她又来到淋浴间，重新架手机，调整角度。 她不但想只露脸，还想找个最佳视角，让自己的脸在视频里看起来更好看。 最后她干脆找出了懒人支架，总算找到了那个最美的角度。 恰好这时梁屿川的消息也过来了，说他到了宿舍。 不等夏眠回复，下一秒，梁屿川的视频请求便弹了出来。 夏眠直接点了接受。 镜头初开时有点晃，等了几秒才不晃了，梁屿川的脸也出现在了视频里。 不愧是大直男，拍摄角度那叫一个奇葩。 本来非常俊美非常酷帅的一张脸，在镜头里，夏眠只能注意到那超大的鼻孔。 她无奈道：“你把手机拿高一点，从上往下拍。” 镜头又开始晃动。 梁屿川的声音从视频里响起：“这样呢？” 镜头不晃了，这次，视频里的梁屿川看起来帅气逼人。 “这样可以了。”夏眠道。 梁屿川：“那就好，你等我一下，我找个东西把手机卡住，不然它会滑。” 夏眠嗯了声，安静地等着。 梁屿川很快就处理好了，他看着手机里的夏眠，问：“衣服都脱了？” “嗯。” 夏眠脸又开始热起来。 本来正常不过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格外暧昧，格外挑逗。 梁屿川离开了镜头，夏眠听见了布料的摩擦声。 没一会，梁屿川就回到了镜头前：“我也脱完了。” 夏眠抿了下唇：“哦。” 梁屿川笑了笑：“怎么光嗯啊哦的，好好说话。” 夏眠暗暗吸了口气，神色平静道：“洗澡的时候能有什么好说的，就洗澡咯。” 说着，她打开了淋浴喷头。 水兜头浇下，淋湿了乌黑的发。 梁屿川没动，就目光直直地看着手机里的夏眠。 镜头里的夏眠稍稍有一点失真，再加上浴室这种天然打光的背景，让夏眠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朦胧的美。 颜色也更加分明。 白的更白，黑的更黑。 红唇显眼，是整个画面中唯一的艳色。 梁屿川的神思几乎都被镜头里的夏眠牵动，他看着她故作镇定地洗头，看着她一边害羞地往旁边看，一边举着手在头上揉出一团团的泡沫。 也看着她的脸颊越来越红，看着她有些生气地鼓起嘴巴。 真可爱。 他的老婆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干嘛老盯着我看，你不洗澡吗？”终于，夏眠忍不住了，转过头问梁屿川。 梁屿川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我有点难受。” 夏眠下意识接话：“哪里难受？” 刚说完，她就反应过来，“算了你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梁屿川笑着道：“为什么不想听？我手难受，这不能说吗？” 夏眠撇撇嘴：“才怪。” 梁屿川看着她：“真的。” 他一本正经道，“之前都是我给你洗头的。” 不光是洗头，还有用打出泡沫的浴球擦身体，用淋浴喷头冲洗每一寸皮肤，包括最后的抹润肤霜，都被他接手了。 所以看到夏眠自己洗头，他还真的有点手痒，有种被抢了活的感觉。 才分开十二个小时，梁屿川就已经感受到了异地恋的可怕。 看得见摸不着，是真的很折磨人。 身心一块折磨的那种。 梁屿川这么一说，夏眠也想起了两人在一起时腻歪的相处细节。 她倏地低下了头，让淋浴冲洗头上的泡沫。 看见夏眠鹌鹑似的样子，梁屿川脸上的笑容更大。 躲有用？ 她什么样子他不熟悉？ 她身体的每一寸都几乎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所以只是看夏眠的表情和动作，他都知道夏眠一定耳根都红透了，她一定咬了唇，两条笔直的腿也并得紧紧的。 胸膛起伏，梁屿川收了笑，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压抑，有些哑。 “夏眠。”他叫她的名字。 “干嘛？” 梁屿川说：“我申请使用一下我的手。” 第142章 今天依旧是快乐甜蜜的一天！ 有一个色胚老公是什么样的体验？ 夏眠：难受。 有一个会撒娇会点火会调情的色胚老公是什么样的体验？ 夏眠：非常难受。 洗完澡后，夏眠拆开一包新的苏菲日用，从里面拿了一个垫上。 她回到房间躺下，脸颊和眼睛都湿润泛红。 视频还开着，梁屿川正在穿衣服。 他套上一件黑T恤，藏起了那身优越惑人的肌肉线条，接着凑近摄像头，问夏眠：“你还好吗？” “我不好。”夏眠恹恹道。 梁屿川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他说：“东西买了吗？这次允许你用。” 夏眠扁扁嘴：“不想用。” 梁屿川问：“那你怎么办？” 夏眠说：“睡着了就好了。” 这话听在梁屿川耳朵里可怜兮兮，又委屈巴巴，听得他都有点后悔了。 “下次我克制点，不这样了。”梁屿川说着，手指在屏幕上碰了两下，就像是在隔着虚空摸夏眠的头。 夏眠皱皱鼻子，哼了声：“你最好说到做到。”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 梁屿川见状弯起眼，柔声道：“困了？” 夏眠嗯了声。 今天白天工作本来就累，晚上虽然没有实际的接触，可整个人长久保持兴奋的状态，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梁屿川道：“困了就睡吧，明天我再找你。” 夏眠问：“明天可以打我电话喊我起床吗？” 梁屿川点了下头：“明天可以。” 夏眠：“那后天呢？” 梁屿川笑着道：“后天大后天也可以，过了这三天就不一定了。” 夏眠又打了个哈欠，脸颊蹭了蹭柔软的枕头，接着她翻转摄像头，给梁屿川看睡在她旁边的大海豚玩偶。 这个玩偶被梁屿川那个小心眼的塞到了衣柜的最顶上，她垫着凳子才给它拿下来。 “以后又只有它陪我睡了。”夏眠道。 梁屿川看着那只玩偶，哼哼了声：“鸠占鹊巢，不过是我的替身罢了。” 夏眠一下笑了出来：“梁屿川，你少刷点抖音。” 梁屿川：“我没刷，是你看修驴蹄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 夏眠：“哦哦哦，好像是的。” 夏眠很喜欢看一些解压视频，比如什么修驴蹄、修牛蹄、开蚌壳、清黑头之类的，以前这些视频就是单纯的纯解压视频，顶多配两句解说，但现在都流行加个小说。 比如什么“我死那天，皇上要封我的妹妹为后……”。 比如什么“同学聚会的时候，老公给我夹菜时对着我喊出了前女友的名字……”。 随便一想，脑子里都能冒出好几个熟悉的狗血开头。 夏眠有些想笑，梁屿川这么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脑子里却记了一堆言情小说，听着都觉得好笑，这也太违和了。 “好啦好啦，我要睡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是不是六点就得起来？”夏眠问。 梁屿川嗯了声。 “那我关视频了，晚安晚安，睡了！”说完，夏眠冲摄像头飞快地噘嘴啵了下，啵完下一秒，就把摄像头给关了。 没一会，手机嗡地震动一下。 夏眠拿出手机看了眼，是梁屿川发来一堆爱心和亲亲的表情。 她弯起眼，把手机放到一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后，关上灯，缩进被子里睡觉。 她想，虽然梁屿川离开了，虽然一个人有些寂寞，虽然还有一点欲求不满，但是—— 今天总体来说，依旧是快乐甜蜜的一天！ - 第二天，夏眠被梁屿川的电话叫醒。 只浅浅聊了几句，梁屿川就挂掉电话继续忙去了。 夏眠对此适应良好，吃过早饭，按部就班地坐车去医院。 其实生活里少掉一个人的影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头几天，夏眠还时不时地会觉得失落，寂寞，会因为思念而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好无聊，好没意思。 但渐渐的，这种情绪就淡了下来。 日子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夏眠再次过上了梁屿川出现之前的平淡生活。 家、医院，两点一线。 又因为带实习生的关系，她几乎天天加班，到家基本都八点左右，做个晚饭，洗个澡，差不多就要到睡觉时间了。 所以忙碌充实的生活并没有留给她太多的空余时间去想梁屿川。 并且就算想，梁屿川也不一定有时间回应她。 他们的时间排布很不一致，她有空的时候他不一定有空，他有空的时候她可能在加班做手术…… 总之除了头三天，后面一连十来天他们都没能再视频聊天。 他们只能互相发消息，但又都做不到秒回。 经常发给对方的消息可能要过几个小时，甚至第二天才能收到回信。 也是因为这，夏眠才越加明白“秒回”的含金量。 分享的当下得不到回应，时间一长，当时那种分享的劲头就会消失。 等到对方终于回复了，却不是很想说了。 就算说了，也说不了几句，因为觉得这个话题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夏眠还是会努力地多跟梁屿川发消息，比如吐槽一下食堂的猪排超级肥腻，比如拍了窗外的云，随手发给梁屿川，再比如跟他说些关于自己带的实习生，还有负责的病人的事情…… 夏眠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谈异地恋的，也不知道好的异地恋应该是什么样的。 她只知道，联系不可以断。 一定不可以不聊话，不分享。 好在，梁屿川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忙，但他也在努力地挤时间回应她，并且时不时地跟她说些自己工作生活上的事情，好让夏眠及时知道他的动态。 【梁屿川：这次要去马六甲，有个船舶公司的船在那边发出求救信号后失联了。我可能会非常忙，会更加来不及回你的消息，所以我提前跟你说一声。】 【夏眠：好，我知道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梁屿川：嗯，这次任务结束能有个短假期，确定时间了我跟你说。】 【夏眠：好耶！！！】 说别的，夏眠可能有些提不起劲，说见面，那她可就不困了！ 第143章 司机：“我看到了夫人的车。” 对于夏眠来说，手机上消息发得再勤，也不如实打实地见上一面。 因为不管是手机聊天还是视频聊天，她都觉得中间隔了层东西，很虚，不如面对面来得踏实安心，而且面对面也更能调动情绪。 对着手机和对着本尊，那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夏眠：最好能提前点跟我说，我可以跟同事调休。】 【梁屿川：好。】 “夏医生，还不下班？” 门口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夏眠抬起头，是于静好。 也不知道沈家薇是真的转性了还是怎么了，真的给于静好介绍了一个条件不错、长得也还算帅气的男孩子。 对方名校毕业，全家都在烟草公司工作，不说大富大贵，但世袭的金饭碗也足够让他成为相亲市场里的香饽饽了。 而于静好出生小康家庭，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她能谈上这样的男朋友，他们全家都很高兴。 小姑娘工作都积极了不少，再苦再累都会在下班后换上漂亮小裙子，去跟男朋友约会。 今天也一样，她化了妆穿了裙子，很明显又是要去约会。 夏眠抬起头笑道：“又去约会？” 于静好害羞地点点头：“嗯。” 夏眠道：“注意安全。” 犹豫了一下，她补了句，“尽量别在外面过夜。” 于静好更羞涩了：“放心吧，我每天都会回家的。” “那就好，那你赶紧去约会吧，我收拾一下也回家了。” 跟于静好挥别后，夏眠继续跟梁屿川聊天。 他们俩的空闲时间难得能撞上，所以夏眠虽然对隔着手机的聊天不那么感冒，也还是很珍惜这难得碰上的时间。 【夏眠：你现在大概能休息多久啊，要不我们视频？我现在要收拾东西回家了，我们可以路上说。】 【梁屿川：三十分钟。你等我一下，我找个没人的地方。】 【夏眠：好。】 发完，夏眠迅速收拾东西，跑着去乘电梯。 电梯到一层的时候，梁屿川的视频弹了过来，夏眠接通后又往门口停着的车那儿跑，对等着的司机道：“叔，要不您回去吧，今天我不坐车了。” 旁边有人的话，夏眠会非常放不开。 视频里的梁屿川道：“没事，车子中间有挡板，升起来就行。” 司机也听见了梁屿川的声音，他笑着对夏眠手机里的梁屿川道：“少爷，我开的是您那辆雷克萨斯，不是劳斯莱斯，中间没有挡板。” 梁屿川：“……哦，那你开双闪，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回去。” 司机很轻地躬了下身：“好的少爷。” 夏眠在一旁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啊啊啊啊，不管看多少次她都习惯不了这种在小说里才能看到的少爷称呼，以及这种让司机开着车跟在她旁边，护送她回家的霸总戏码。 夏眠不禁想，或许有一天，她能听到人喊她‘少夫人’？ 少夫人…… 嘶！ 好怪啊！ 司机道：“夏小姐，您先走吧，我跟着您。” 夏眠点点头：“好。” 说完，她转过身往前走。 少、夫、人，嘶，再念一遍也还是好怪啊！ “夏眠。”梁屿川喊她的名字。 夏眠抬起头：“嗯？” 梁屿川笑着道：“在想什么？看路啊。” 夏眠从尴尬的称呼中回过神：“我没想什么，我在看路呢。” 梁屿川没说什么，就看着夏眠笑。 夏眠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 看到脸总归还是不一样的，至少比发消息有意思多了。 只是这么互相看着对方笑一下，都比发几十条消息更能拉近感情。 当然，最好的还是见面。 听着身后的汽车引擎声，夏眠小声道：“我最近买了很多很多好东西。” 梁屿川挑眉：“什么好东西？” 夏眠背着手，笑着说：“你猜。” 梁屿川勾起唇：“我猜的话……一定是只有十八岁以上才能看的好东西吧？” 夏眠眼睛弯弯，笑得有些得意：“你猜对了，可惜你看不到。” 梁屿川皱起眉，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不给我看还要说出来挑逗我，夏眠，你真的学坏了。” 夏眠笑得更加开心：“我就说我就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梁屿川再次露出笑容：“现在是不能拿你怎么办，但是等我回去你就完了。” 夏眠兴致勃勃问：“怎么个‘完’法？” 梁屿川摸了摸下巴，做思考状：“大概就是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吧。” 夏眠睁大眼，做出惊喜的模样：“天哪！我好怕！” 梁屿川被逗笑了：“你怕个鬼，我看你期待得不得了。” 夏眠笑着冲梁屿川吐了下舌头，然后看向周围，确定没人会听见她说的话后，凑近手机收音的地方，几乎用气声道：“老公，快点回来喂饱我。” 梁屿川呼吸一窒，脊背过电一般地僵了僵。 夏眠从来没有主动喊过他老公，仅有的几次也是被他弄得不行了，才被他骗着哄着喊了出来。 但发现越叫他老公他越激动之后，她就连老公都不叫了。 因为她知道这个词是他的兴奋点。 在床上这么喊他，只会越喊越结束不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床之外的地方喊他老公。 并且还是用这种调调，低低的气声，却像是带着钩子，在他的心上抓挠。 梁屿川深吸了口气，尽量压下身体和内心的躁动，沉声道：“知道了，回去一定让你撑得下不了床。” 夏眠抿着唇，有些害羞，又有些开心。 小情侣之间说什么能够迅速让感情升温，让两个人情意绵绵，脸红心跳？ 当然还得是羞羞的事情才行！ 这种私密的、只能为他们两个所知的对话，比聊上半天吃什么喝什么最近干了什么都要来得管用和带感。 氛围陡然变化，即使隔着屏幕，暧昧的气泡也在不停地冒出。 多日不见的距离感被消除，两个人都对着镜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种小情侣之间甜蜜的欢喜，把坐在车里的司机大叔也看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直到他眼尖地看到小区门口停着的一辆迈巴赫，才瞬间变了脸色，收起了笑。 他赶紧下车，小跑着走到夏眠身边，用夏眠和梁屿川都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看到了夫人的车，就停在小区的门口。” 第144章 和梁屿川母亲见面 这话一出，正在视频的两个人都愣了下。 夏眠立即抬眸朝前方大门看去，只见一辆黑色加长的迈巴赫在黑夜里泛着幽光。 旁边还停着两辆车，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车旁，目光都集中在夏眠身上，他们看起来像是梁屿川母亲的保镖。 “夏眠，把手机转过去让我看一眼。”视频里传来梁屿川的催促。 夏眠闻言把摄像头翻转。 看清楚状况后，梁屿川拧眉道：“你先别过去，我给她打个电话。” 夏眠嗯了声，站在原地没动。 此时场上的气氛稍微有些诡异，两方人都静静地看着对方，中间隔着的空地宛如楚河汉界，好一会儿都没人率先做出举动。 等了会儿，视频里又传来梁屿川的声音：“她就在车里，她一定要见你。” 夏眠垂眸看向手机，视频里，梁屿川蹙着眉，显然是在自己母亲那儿碰了钉子。 “那就见吧，反正迟早要见的。”除了一开始惊讶了下，之后夏眠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早就做好准备了。 毕竟梁屿川母亲很早就发出了要见她的通知。 之前她还偶尔会问梁屿川，问他母亲到底什么时候来，梁屿川每次都回答说不清楚。 所以渐渐的，她就不再问了，也不再把这件事放心上。 甚至她以为梁屿川母亲只是在吓唬梁屿川，并没有真的想见她。 毕竟正常情况哪有长辈主动去见晚辈的？就算要见，也会让她过去。 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来了。 只是这个时间…… 夏眠抬头看了眼天，总觉得有点月黑风高那味了。 “我之前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梁屿川又在视频那头问。 夏眠点点头：“记得。” 梁屿川再次强调：“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放心上，也千万不要乱想，还有，我是绝对站你这边的。” 话音刚落，他身后就传来喊他名字的声音。 梁屿川转头大声应和，应完回头看向夏眠，这次他说话变得匆忙了许多，“我要去忙了，有什么情况微信上说，我会尽量抽空回你。总之千万不要被影响，好吗？” 夏眠点点头：“我知道的，你快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梁屿川还想再交代几句，可那边又连着叫了几声他的名字。 于是梁屿川不再迟疑，跟夏眠说了声再见便关掉了视频。 夏眠收起手机，暗暗呼了下气，抬眸看向那扇在刚才打开的车门。 车门旁站着一个男人，对方对她作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显然，是要她上车去谈话。 梁屿川的母亲虽然主动过来找她，但架子拿得足足的，连车都不愿意下一下。 不过也无所谓了。 夏眠抬起下巴，朝车门方向走了过去。 刚走到车旁，夏眠就闻到里面飘出一股淡淡的檀香，还听到了一点珠串碰撞的声音。 她没多想，弯腰上车。 一上车，目光便与坐在其中，打扮精致、手拿一串翠绿佛珠的女人撞上。 女人一眼看去顶多四十岁的年纪，脸型偏圆，五官端正大气，头发在脑后挽成髻，干练雍容，气质绝佳，符合绝大多数人眼中的豪门主母形象。 见夏眠上车，女人神情未变，只目光动了动，无声地打量着她。 夏眠抿了抿唇，莫名有种后颈发凉的感觉。 虽然眼前的女人又是拿着佛珠，又是戴着沉香手串，脖颈间还挂着一个水色碧绿的佛牌，看起来像是一心礼佛、慈悲向善的样子，可她的眼神里却带着藏不住的冰冷和戾气。 夏眠想，不愧是能和丈夫在名利场上并肩厮杀的女人。 只是一个眼神，都能让人觉得脊背发毛。 不过这也更加说明了来者不善，毕竟在名利场上混了那么多年，只要她想，她肯定能够装出温和慈善的样子。 伪装，上流人士的基本课罢了。 但她连装都不屑装一下。 夏眠眨了眨眼，心想，看来接下来是一场硬仗了。 “伯母您好，我是夏眠。”她在梁屿川母亲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梁母很轻地点了一下头：“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 夏眠嗯了声：“我知道，您不想我和您的儿子在一起。” 梁母微抬了下下巴，示意夏眠继续说。 夏眠看着她道：“但是抱歉，我并不打算和他分开。” 梁母面不改色地捻着佛珠：“直接说你的条件吧，要怎么样你才肯跟他离婚。” 夏眠挺直脊背，语气不卑不亢：“我不会和他离婚的。” 梁母倏地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很好看，婉约端庄，从容大方。 要是换做平时，夏眠一定会在心里不停赞美对方，毕竟这年头，这种浑然天成、气质出众的标准国泰民安脸，真的太少见了。 可现在，夏眠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那笑中满满的轻蔑和嘲讽，真的太刺耳了。 “单纯又天真，难怪他那么喜欢你。”梁母脸上挂着笑，但她眼里却是半分笑意也没有。 夏眠道：“伯母，您与其来找我，不如多给您的儿子做做功课。反正我是不会跟他离婚的，您说什么都没有用，所以以后您不用再来找我了，没有意义。” 梁母笑着道：“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做你的工作可比做他的工作简单多了。” 夏眠眉头一凝。 梁母接着道：“夏眠，我也不妨直接告诉你，我绝对不能接受你做我的儿媳，我一定会让你们两个离婚。” “首先，门户差太多，你的条件太差了。换做是你，应该也不会同意让自己的孩子跟乞丐结婚。” 夏眠抿唇。 乞……丐？ “还有，你的基因很差。” 梁母接着道，“我查过，你是早产儿，从小身体不好。你的母亲是心脏病离世，你的外公也在晚年突发心疾，所以你基因里带着心脏病的致病风险，这是我不能接受的。即使它遗传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我也不能接受。” “我在和我丈夫结婚前，互查了对方三代的基因，确保对方完全健康，才进入了婚姻。” “在怀上梁屿川之后，我也花了重金做基因检查，确保他不会有任何的基因疾病。” “所以，梁屿川的基因是完美的，而你不配和他孕育后代，因为你会污染他的基因，给他的后代们带来风险。” 夏眠紧抿嘴唇，手心发凉。 不等她开口，梁屿川母亲又继续说道：“最后一点，你让我觉得不祥。” “小小年纪，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部离世，父母一个车祸一个心脏病，没有一个长寿，全部都是非自然死亡。这种情况你让我怎么放心梁屿川跟你在一起？” “也别怪我迷信，你的情况我认为换任何一个母亲都是接受不了的。” 说完，梁母看着脸色泛白的夏眠，语气轻飘飘道，“请问，换了你，你能接受你的孩子跟一个差不多全家死绝，且携带心脏病遗传风险的乞丐结婚吗？” “不能吧？” “夏眠，我希望你能重新审视一下自己，不要再自我感觉良好了。” 梁母说着，微微倾身，幽深如井的眸子紧锁着夏眠，仪态和语气都充满着攻击性和压迫感。 她说：“夏眠，你根本配不上梁屿川，你和他在一起，你就是他完美人生里的污点。” “所以，自觉一点，离开他。” 第145章 【夏眠：谁的妈谁管，你管好她！】 不要被她影响。 不要被她影响。 不要被她影响。 夏眠攥着的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她紧咬牙关，面色苍白，好一会儿，才提了提唇角，重新抬头挺胸地和梁屿川母亲对视。 这么久不来找她，原来是做功课去了。 不光做了她的功课，还把她全家都查了一遍。 不打无准备的仗，这一点倒是跟梁屿川说的一模一样。 不过她今的这些话，其实都在夏眠的预料范围之内。 因为真的太好猜了。 他们这种家里有王位要继承的人，肯定脑子里除了家世门第，就是血脉传承。 但猜到归猜到，真的实际听到后，那种不光自己，连带着自己所有在意的人都被贬低到尘埃里的感觉，还是让夏眠抑制不住地感到难堪和愤怒。 夏眠垂着的手松开了一些，她冲梁母露出微笑：“伯母，您说完了吗？” 梁母往后靠了靠：“暂时说完了。” 夏眠点头：“好，那么轮到我说了吧？” 梁母随意地抬了下手。 夏眠看着她道：“首先，我认为您过于傲慢了。” “我确实在物质上差您十万八千里，但我凭本事吃饭，并不跪着乞讨，所以无论如何我也算不得乞丐。” “而且，如果不如您的都算乞丐，那么全国上下有几个不是乞丐的？您一句话把那么多靠自己双手吃饭的人全部贬低了，伯母，您不觉得您非常傲慢且非常无理吗？” 夏眠打量了一下梁屿川母亲的神色，见对方唇角向下撇了一点，她满意地勾起唇，继续道：“其次，我需要说明一下，我的家人并不都是非自然去世。” “我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经历过战乱和饥荒，又是挨饿受冻，又是辛苦劳作，所以寿命确实不如现在的人长，但他们也都活到了六十多岁，算不得长寿，但也是正常寿命。” “然后说一下我的外公，他是风湿性心脏病，这个病是后天导致的，并不遗传。之所以会得这个病是因为我外公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年纪大了之后他的身体素质下降，风湿因子侵袭心脏瓣膜，所以才导致了风湿性心脏病。” “我母亲的心脏病也是后天导致的，是因为我父亲去世后她忧思成疾，长期心理的压抑和身体的疲劳，才导致了最终冠心病的爆发。” “在我的家族里，有且仅有他们两个人有心脏病，都是后天形成且病因病情都不同，所以，您说我的基因里携带心脏病遗传风险的说法是不成立的。” “还有，早产不能说明我的身体不好，我现在非常健康。我父亲出车祸也是由于大货车闯红灯，大货车全责，我父亲没有一点责任，是完全的受害者。” “对一个受害者说他去世是因为没有长寿基因，这个逻辑非常奇怪且非常过分。” “最后，对于您说我不祥，这一点同样让我感到离谱和荒唐。” 夏眠微抬起下巴，“我亲人的离世有时代背景的因素，也有年岁上涨、生活操劳的因素，还有他人过错的因素。” 说到这儿，夏眠学着梁母刚才的样子，微微倾身，语气轻飘飘道，“请问，是我挑起的战争吗？是我闹的饥荒吗？是我让他们年纪变大身体素质变差的吗？是我撞的我爸吗？” “都不是啊。” 夏眠直直看着梁母的眸子：“所以抱歉啊梁女士，您这套PUA手法对我没什么作用呢。并且您这么说了之后吧，我觉得梁屿川能找到我真的是上天都在保佑你们家。” “您看啊，您家光有完美的体质，但您家没有完美的素质呀。” “我就不一样了，您家缺的我都有，谦虚呀，善良呀，平等呀，尊重呀等等的，我基因里全有！我还是医生，我天天治病救人，每天都在积大功德。” “梁屿川完美的体质，加上我完美的素质和功德，我们的后代只会更加全面，更加完美。” “能做我们孩子的奶奶，您真是三生有幸。”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夏眠直接当着梁母的面翻了白眼，然后看都懒得看对方的脸色，直接起身，准备下车，“再见了伯母，我们俩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您要想说就去找您的儿子说吧，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夏眠直接转身下车。 她能够感受到那束紧紧盯在自己后脑勺上的目光，甚至下车之后，她还能感觉到那束目光仍牢牢地黏在自己身上。 有些阴冷，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夏眠蹙着眉，无视旁边齐刷刷站着的一帮西装男，边走边思绪乱飘，开始怀疑梁屿川是不是她亲生的，这种妈真的能养出这么好的儿子吗？ 哦不对，梁屿川是放养长大的。 放养好，放养妙，放养真是顶呱呱。 夏眠走到司机旁边，对司机道：“送我去帝景湾。” 都说先礼后兵，这个“礼”都这么针锋相对，“兵”就更别提了。 保命要紧。 夏眠当机立断决定去梁屿川之前住的地方。 那儿是梁屿川奶奶的地盘，梁屿川说过，他奶奶跟他母亲关系很差，因为他奶奶对于他母亲生下他就不管，以及不肯再为他们梁家开枝散叶的行为非常不满。 婆媳间的关系如同水火，几十年了，她们几乎都不会出现在同一场合。 所以去梁屿川奶奶的地盘避险是非常可行的。 梁屿川自己也是这么干的，不想被母亲找，他就会去奶奶的地盘待着。 帝景湾的房间算是他的一个安全屋。 车子上路后，夏眠不停往后看，注意有没有车跟上来，很幸运的是，没有。 夏眠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她们之前还没那么大的矛盾，梁屿川母亲不至于一上来就考虑怎么对她下狠手。 今天的谈话也很明显，梁屿川母亲显然是想先用言语压迫的方式吓退她。 但今天之后可就不一定了。 想想刚才的对话，以及对方话语里明晃晃的恶意，夏眠垂眸，拿出手机给梁屿川发消息。 【夏眠：我跟你妈闹掰了，因为你妈非常不是东西。】 【夏眠：她说话很恶毒，我也很恶毒地回敬她了。现在她不光跟你奶奶势如水火，跟我也是了。】 【夏眠：谁的妈谁管，你管好她！】 【夏眠：谁的老婆谁护，我的安全你看着办！】 越打字，夏眠越生气，鼻子也越酸。 太欺负人了。 真的太欺负人了！ 那个女人凭什么冒出来突突突对她一通开火啊？ 凭什么那么理直气壮地就给她全家都骂了？ 左一个不长寿，右一个基因差的，不光针对她，还把她已经去世的家人都拉出来鞭尸。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怒火混着委屈，烧得夏眠眼睛发红。 她咬紧牙关，手指敲在屏幕上啪啪作响。 【夏眠：别忙着拯救世界了，你家后院着火了！！！】 【夏眠：马六甲重要我重要？！！！】 第146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噼里啪啦一顿消息发送后，夏眠还是觉得不解气。 她开了点窗户，任由微凉的晚风吹在脸上。 真烦。 她拧着眉想。 对于婆媳关系这种亘古不变的难题，夏眠一直很难理解。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再说了，儿媳是儿子挑的，觉得不满意不喜欢，那就去说服自己儿子，让儿子跟儿媳离婚啊。 说服不了儿子就去找儿媳的麻烦，真是无能且有病！ 而且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大家长那套，以为当个婆婆就能在儿媳面前鼻孔朝那了。 什么东西啊？ 夏眠才不吃这套。 她这人就喜欢将心比心、有来有往，别人对她好，那她也会对别人好，别人对她好不好，那就别怪她翻脸。 夏眠气呼呼地在内心腹诽，亏她一开始还在心里夸梁屿川母亲长得好看有气质。 呸呸呸！ 呸完，夏眠抬眸看向司机：“叔，你有给梁屿川他母亲开过车吗？” 司机摇摇头：“没，夫人的司机都是她母家那边的亲戚，外人她信不过。” 夏眠点点头：“哦，好吧。那梁屿川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就比如我跟他母亲见过面之后，他有没有什么安排？” 司机道：“少爷早就在您身边安排了人，所以您不用担心夫人会对您做什么。” 夏眠睁大眼：“什么时候安排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没觉得身边有多了什么人啊？” 司机笑了笑：“早就安排好了，不然少爷哪敢就这么走了啊。” 夏眠勾了勾唇，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叔，那你觉得梁屿川他母亲会对我做些什么啊？” 夏眠对有钱人的了解主要还是来自于电视剧和新闻，毕竟这个圈层跟她所在的圈层实在是距离太远了。 她们医院倒是有不少有钱人，但都跟梁家不是一个级别的。 一个级别的也有，但那种病人基本都是直接找她们院长或者副院长提供专属服务，她这种级别的也接触不到。 所以夏眠只能依靠新闻八卦和电视剧来脑补。 因此她总觉得豪门肯定充满了明争暗斗和无数阴私。 毕竟无奸不商，能屹立在商人顶端的，又能有什么良善之辈？ 夏眠压低声，忍不住问：“叔，你说梁屿川他母亲会不会一生气，直接找人——” 她抬起手在脖子处一滑，“噶了我啊？” 司机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眼角满是笑纹：“不会的，可能会给您找点麻烦，但做这种事还是不至于的，不说别的，就说她要真的这么对您，那她跟少爷的母子情分就彻底完了。” 夏眠好奇道：“她会在意跟梁屿川的母子情？要是真的在意，他们关系怎么还这么差？” 司机道：“当然在意了，少爷是独子，所以他未来一定会是梁家的家主，梁家的一切都会是他的。跟少爷闹翻她能有什么好处？您别忘了，夫人本质上是商人，商人最会计算得失了。” 夏眠眨巴眨巴眼，用了不得的眼神打量司机：“叔，您真的只是个司机吗？” 司机笑笑：“当然是司机了，只是看多了，就懂了点皮毛。” 夏眠点点头：“所以最大的Boss其实还是梁屿川？” 司机点头：“少爷是独子，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了。” 夏眠忍不住问：“那会不会突然冒出个私生子啊？” 不管是电视剧电影还是小说，好像都爱这么演。 司机笑着摇头：“不会，夫人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就算发生了，她也肯定会处理好。” 处理好…… 夏眠感觉脖颈一阵发凉。 她有点懂了。 梁屿川母亲不会来噶她，因为划不来。 她本身的存在并不影响梁家，也不影响梁母的利益，顶多就是没法帮衬梁家，以及梁母不太看得上她的基因。 但说到底，只要梁屿川认定她，那么能给梁家延续血脉的就只有她，所以梁屿川母亲再看不上她，也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价值的，并且价值还不低。 但私生子就不行了，这切实影响到了梁屿川母子的利益，所以这种情况梁母反倒是真的会下狠手。 归根到底，还是利益。 利益才是第一位的。 想到这儿，夏眠对自身的安全放心了不少，同时也更能理解梁屿川为什么不想回去了。 亲人之间还要算这算那，考虑利益最大化，这谁能受得了呢？ 心里的火差不多散完了，夏眠单手撑着车窗，抵着下巴发呆。 看来不用请假了。 本来她还想着要不要在梁屿川奶奶的酒店里躲上几天，让梁屿川把他妈妈的问题处理好了再出来。 这么看是不用了，继续跟之前一样过就行了。 夏眠抬头看向前方，问司机：“快到了吗？” 司机道：“还有五分钟。” 夏眠点点头。 既然快到了，那就住一天，明天再回去好了。 - 很快，车子到达帝景湾酒店。 夏眠下车，在司机的陪同下，跟随侍者来到了梁屿川专属的房间。 在房门前与司机作别后，夏眠一个人进入其中。 因为早就查过帝景湾酒店的房间配置，所以夏眠很快就找到了卧室。 一进去，她就看到了那张和豪华大床并排放在一起，与整个房间布局格格不入的小木床，床上还铺着她熟悉的、印着雏菊的白色薄被。 这是她原来用的床和被子。 夏眠走过去在床上坐下，有些怀念地摸了摸被子，接着抬起头，打量卧室里其他的布置。 梁屿川的卧室非常简单，除了床就是一个灰色的衣柜。 她走过去打开衣柜，一整排款式相同的黑色T恤和黑色长裤映入眼帘。 夏眠：“……” 这确实是梁屿川能干出来的事。 好不容易，夏眠才在一堆复制粘贴的黑色衣服里找到了一件黑色衬衫。 她伸手摸了摸，是丝质的，很舒服，可以当睡衣穿。 她把衬衫搭在手上，然后又去开衣柜下方的抽屉。 抽屉拉开，入目是一堆整齐码放的内裤。 她拿出其中一条抖开，内裤看起来很新，但前面那块布料很皱，明显已经穿过了。 她放下这条，又去拿其他的。 一连拿了几条，抖开一看，都是差不多的情况。 于是她也不挑了，随便拿了一条后，关上抽屉和柜门，转过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第147章 就这么想他吗？ 洗完澡出来，夏眠看了眼手机。 手机上干干净净，一条消息也没有。 她神色平静地放下手机，继续擦头发。 ——她本来也没指望梁屿川真的能在今天回复她。 刚开始和梁屿川分开的时候，发信息没有秒回夏眠还很不习惯，总要隔一会儿就看看手机，隔一会儿就看看手机。 长时间得不到回复，她还会忍不住想梁屿川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不然怎么会忙到一天都没空看一眼手机、回一回消息。 但现在，她已经习惯了。 夏眠走到大床上坐下，把吹风机的插头插进床边的插座，然后倚着靠枕吹头发。 黑色的丝质衬衫随着动作轻轻摩挲着肌肤，只随便扣了两粒纽扣的前襟里不时露出诱人的弧度。 吹风机的热风吹得脑袋发热，夏眠调低档位，换成了微凉的风。 她一边吹着发梢，一边低下头，目光看向那挂在她腰间的棉质布料上。 黑色的棉质布料衬得她的皮肤更加雪白，只是尺码不符，所以本该严密贴合肌肤的布料松垮垮的，穿在她身上一点样子都没有，像一个失去弹性的布袋子。 盯着这个布袋子看了会儿后，手指忽然不受大脑控制似的，鬼使神差地伸过去捏住最前端的部分，往上拉了拉。 里面立马空出了一大块的位置。 松开手，那块布又皱巴巴地堆了起来。 呼吸一窒，身体也忽然有点发热。 夏眠赶紧别开头，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拉起被子盖在身上。 很快，头发就吹干了。 夏眠把吹风机插头拔了，因为懒得下床去浴室，就随手把吹风机扔到了自己那张小床上。 接着，她整个人往大床的被子里缩，一直缩到被子盖住鼻尖，才停了下来。 她伸手攥住被子，让被子里面变成一个密闭的空间。 然后鼻尖埋入其中，轻轻嗅闻，试图在里面找寻熟悉的气味。 可惜，里面除了洗涤剂的清香外什么也闻不到。 到底是高档酒店，被子应该是每天都换洗的，所以根本存不下什么气味。 夏眠有些遗憾地收回鼻子。 忽地，她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旁边的衣柜。 极度静谧的环境放大了心跳，也放大了潜藏在心底的渴望。 五分钟后，昂贵的枕头被叠起的黑色T恤代替，被子下面也这一块那一块地鼓囊起来，显然多了不少东西。 关上灯，夏眠再次钻入被窝。 这次，熟悉的气味终于充斥鼻尖。 - 凌晨四点的时候，一辆黑色越野车划破寂静的深夜，停在帝景湾酒店的门口。 本来有些打瞌睡的守门侍者眼睛蓦地瞪大，忙不迭地走上去问好，但来人似乎非常匆忙，风尘仆仆的，一下车就直接把车钥匙扔给了他，然后跟阵风似的往酒店里面走去。 侍者抬起头和前台值夜班的同事对了下眼，对方耸耸肩，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侍者又看向其他人，只见大家全都神色如常。 于是侍者也学着同事的样子耸了下肩，麻溜地去停车。 电梯一路上到顶楼。 十几秒后，滴的一声电子音响起，房门被打开，入目是一片沉寂的黑色。 来人没有开灯，他似乎对这个房间非常熟悉，只凭着记忆便在其中随意穿行。 柔软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高级定制的木门打开时没有一点声响。 他很顺利地就进入了卧室，然后目光落在大床中间的鼓包上。 鼓包随着主人的呼吸，小幅度地起伏着。 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那细微而平稳的呼吸。 胸口忽然变得柔软发烫，紧绷了一路的神经也倏地放松下来。 疲惫上涌，来人不再迟疑，转过身，边走边抬手脱掉外衣，露出宽阔结实的脊背，然后轻手轻脚地进了浴室。 过了会儿，他顶着一身潮热的湿气从浴室里走出来。 垫着脚走到床边，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不等他伸手去把那侧身酣睡的女人拥入怀中，就被身下凹凸不平的触感给弄得愣了一下。 他伸出手，从身下抓出一团布，抖开，发现是一件黑色T恤。 再抓出一团布，还是黑色T恤。 笑意在脸上漫开，一路奔袭的疲惫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他把这些衣服全部扔到旁边的小床上，然后侧躺着贴近熟睡的女人，直到胸膛完全贴合对方的背部，才终于停下。 手也和往常一样，熟练地往对方的腰间搭。 只是这一搭，入手一片细腻光滑，没有一点布料的触感。 ……没穿吗？ 手往下挪了几寸，还是什么都没碰到。 又往下挪了几寸，才终于碰到了那被拧成绳似的、卡在腿上的一团布料。 他下意识地想捏住边缘，把它往上提。 可手刚一碰到，就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怎么这么松垮？ 手指轻搓几下，男人很快就分辨出这是他的东西，难怪她穿了这么不合身。 她居然连这个都穿他的…… 忽然，男人顿住。 指尖传来的异样让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浑浊起来。 他抬起眼，目光在黑暗中精准地落到睡得毫无知觉的女人脸上。 就这么想他吗？ 第148章 “叫老公。” 夏眠在一阵轻柔的摇晃中醒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些晕乎乎的，仿若还在梦中。 她梦见自己正坐着船，在溪水中漂流。 水中的鱼儿调皮地啄吻她的指尖和肌肤，留下一串串细微的麻痒。 挺好玩的，也挺舒服的。 就是不知怎么的，水流突然湍急起来，从碧波荡漾的小溪流水，变成了狂风大作的幽深湖泊，晃得她不知所措，心头发颤。 因为根本没睡醒，所以视线聚焦得有些慢。 等终于看清眼前的人，夏眠反而弄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醒了？”男人声音低沉，额头和颈间涔着汗水，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在将明未明的昏暗房间内显得格外性感。 她眨眨眼，声如蚊呐，像是怕惊扰了这美好的梦境：“梁屿川。” “嗯。”男人俯身，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叫老公。” 心口一热，夏眠整个人缩了一下。 男人低哼了声，抬起头来吻她的唇，半天没见她回吻，不由抬起头，借着微弱的晨光打量对方。 半晌，他笑了出来：“怎么傻乎乎的？昨晚几点睡的？” 夏眠缓缓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梁屿川？” “嗯。” 夏眠的声音又大了一点：“梁屿川？” “我在。” 夏眠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看窗外，又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 打开一看，05:32。 才五点半。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但灰蒙蒙的，又没完全亮。 才睡了四个多小时的大脑有些迟钝，但此刻也快速地转动了起来，夏眠看看梁屿川的脸，又低下头去看他们挨在一块的地方，总算是全都明白了过来。 她没在做梦。 梁屿川是真实的。 他真的赶过来了。 他此刻就在她的眼前，就在她的身体里。 “梁屿川……”这次再叫他的名字，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委屈和酸涩。 眸子里多了几分水汽，调子也软哝哝的，似嗔似怪。 梁屿川哪能不知道自家老婆昨晚在他妈那儿受了委屈？ 此刻顿时顾不得旁的了，他赶忙托着夏眠的背，把人整个抱起，然后身位一转，变成他靠在床头，而她坐在他的身上。 顺势把人揽进怀里，骨节分明的大手一下下抚着对方的背。 然后拉起薄被，把所有春色与体温紧锁在怀。 “她骂你了？”梁屿川密密地吻着夏眠的脸颊。 夏眠皱着鼻子哼了声：“她骂了我全家。” 梁屿川一怔：“这么过分？” 说到这个夏眠就气得不行，她恨不得把梁屿川母亲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全部跟梁屿川说一遍，狠狠地告一状。 可话到心头，又有些说不出。 好不容易见面，她不想说那些不开心的。 她转而摸摸梁屿川的脸，问他：“你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梁屿川道：“四点左右。” 夏眠在心里一算时间，就知道梁屿川肯定赶了一宿的路，大概是他们断了视频之后没多久，他就开始往她这儿赶了。 夏眠抿抿唇，顿时感动得不行，可那火热堵胀的感觉，又叫她瞬间收起了泪意，想狠狠在梁屿川下巴上咬一口，问问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你是赶回来安慰我的，还是赶回来……”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可梁屿川哪能不明白？ 他更加用力地拥住她：“都是。” 说着，他笑着伸手在她鼻子上轻刮了下，口吻轻松道，“怕你吃不饱，又怕你掉小珍珠，一路上给我急的，只能除了赶路就是赶路。” 夏眠捶了下梁屿川的肩，可那手软绵绵的，哪能打疼人？ 反倒被梁屿川反手抓住，亲了亲手心。 “你请半天假吧，我下午就得走。” 夏眠看着他：“下午就走？” 梁屿川颔首：“嗯，跟队友协调了下，我改成跟着第二批的人出发。下午就得赶回去，不然我怎么舍得这么早就弄醒你。” 夏眠皱起眉，有些失落：“这么快就走啊？” 梁屿川伸手把她贴在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舍不得我？” 夏眠点点头。 现在什么告状，什么委屈，全都被抛到了脑后，夏眠用力地回抱住梁屿川，恨不得跟他融为一体。 梁屿川的心也软成了一片。 温香软玉在怀，如果可以，他也很想日夜沉溺其中，可职责所在，他也不能推脱，该做的事情必须得做。 夏眠问：“你几点走啊？” 梁屿川道：“最迟三点半。” 夏眠点点头，伸长手去摸手机：“你等我一下，我去群里问问，看看能不能找人换个班。” 梁屿川看着她：“周末不休了？” 夏眠低头打字：“嗯。” 梁屿川笑：“果然距离产生美，小别胜新婚。以前扣扣搜搜半天假都不肯请，现在竟然肯给自己增加这么多工作量。” 夏眠抬头看他一眼：“我这样是因为谁？” 梁屿川脸上的笑容更大：“因为我。” 夏眠哼了声，继续打字。 很快，她就找到人换班了，确认好后，她把手机放到一边，整个人重新缩回梁屿川怀里。 温热的肌肤贴在一起，很快就起了化学反应。 在她背上抚动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夏眠闭着眼，配合着梁屿川的节奏，把自己往梁屿川怀里送。 外面的天色又亮了一些。 梁屿川抱着夏眠躺下，一边继续疼她，一边摸摸她的眼皮：“昨晚我不在，一个人是不是掉小珍珠了？嗯？” 夏眠鬓发湿漉，脸蛋也红扑扑的。 她主动凑上去亲了亲梁屿川的唇。 她真的好喜欢梁屿川用这种宠溺的语气跟她说话，也好喜欢他对她说这些和他画风不符的幼稚又可爱的词汇。 这种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像一个公主，被他捧在手心，宝贝一样地爱护着。 “我没哭，我昨天非常狠地骂回去了，你妈妈看起来快被我气死了。” 说完夏眠就有些脸红，自己怎么还真的跟小孩子似的炫耀起战绩来了。 梁屿川问：“之后也没哭吗？” 夏眠嗯了声：“没哭，她不配让我掉眼泪。” 梁屿川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我们眠眠真厉害。” 夏眠脸更红了，一边觉得自己好幼稚，一边又对这种哄小孩似的夸赞感到雀跃，她小声附和道：“是，我超厉害。” 梁屿川看着夏眠的眼睛，又道：“她之后可能还会来找你，怕不怕？” 夏眠摇摇头：“不怕。” “为什么？” 夏眠道：“司机说你有安排人保护我。” 梁屿川笑了笑：“但是他们只能保证你身体不受伤，要是她再像昨天那样对你你怎么办？” 夏眠哼哼了声：“反正她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她。” “真棒。” 梁屿川毫不吝惜夸赞的话，把夏眠说得心里不停冒泡泡。 就在她因为生理心理都被满足而飘飘忽忽的时候，梁屿川忽然问：“你昨晚怎么把我的衣服全铺床上？” 夏眠一愣。 “我要拿走你还不让，夹得死紧。” 说着，梁屿川贴到夏眠耳边，呼吸喷洒，声音低沉沙哑，“摸着潮乎乎的，我还以为回南天来了……” 第149章 “饱了。” 夏眠本来脸就红得很，这下更红了。 她整个人直往梁屿川胸口钻，露在头发外的一对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梁屿川伸手想去托她的下巴，可手刚伸过去，夏眠就两只手都环上了他的脖颈，抱得牢牢的，不肯让他抬她的脸。 梁屿川见状低笑了声。 不看就不看了。 不让碰脸，那他碰别的地方好了。 下一秒，怀里传出一声嘤咛。 夏眠眨着湿润的眼，抬起头就在梁屿川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她表情恶狠狠的，看起来像是要把梁屿川肩膀咬穿。 可梁屿川本来就皮糙肉厚，全是肌肉，又恰好在这种时候，他的肌肉更是全部绷紧了。 所以别说造成伤害了，咬了半天就留了俩浅浅的印子。 不但没让梁屿川痛，反而让他更加兴奋。 于是好不容易干净平整了一个多月的皮肤再次变得斑斑驳驳，夏眠眼睛含泪地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只觉得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你是属狗的吧，梁屿川？”她骂他。 梁屿川抬起头，笑着道：“想夸我公狗腰就直说。” 夏眠一噎，只觉得这人好没皮没脸：“你太自恋了。” 梁屿川跟她鼻尖贴着鼻尖，眼睛对着眼睛，他的声音沉沉的，听起来有些危险：“我自恋？” 很快，夏眠就尝到了苦果。 如果不是紧搂着梁屿川的脖子，她觉得自己能飞出去。 生理泪水溢了出来，整个人像是要散架，可夏眠嘴上偏不服输：“哼，不过如此。” 梁屿川挑挑眉：“我劝你最好不要在这种时候嘴硬。” 夏眠嘴巴痒痒，还想挑事。 她不禁想，难怪梁屿川平时说话总欠兮兮的，故意逗对方炸毛是真的很有意思。 就是后果有点严重，她不太能承受得来。 于是理智让夏眠闭上了嘴，并且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她在梁屿川脸上下巴上亲个不停：“我错了，你好厉害，你特别厉害，你一点也不自恋，我刚才就是想夸你有公狗腰，只是被你抢话了，所以我才故意这么说的，你真的一点也不自恋，你超棒的……” 梁屿川伸手捏住夏眠的后颈，把人扒开一点。 他垂眸看着那对圆圆的，水汪汪的眼睛，心口的火烧得更旺。 夏眠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希望能换来他的温柔。 可没想到她做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情态，都是在火上浇油。 梁屿川强忍着用拇指揩掉她眼角的泪水，恰好这时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指腹，带起一阵触电似的酥麻。 他薄唇紧抿，缓了缓，才低下头去亲她的眼尾。 他神情温柔，语气宠溺，可说出的话却听得夏眠浑身发抖，他说—— “现在知道求饶了？” “晚了。” - 下午两点半多的时候，房间里的窗帘终于全被拉了开来。 夏眠软绵绵地躺在自己那张小床上，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 房间里的动静全是梁屿川发出的，他拉完窗帘又把换气阀开了，然后走到大床边，先看了眼被子，又看了看床垫，最后看向在掉了满地的黑T恤，唇角上扬，露出志满意得的笑。 接着，他走到夏眠床边坐下，伸出修长的手指挠了挠她的下巴：“还饿不饿？” 夏眠撇撇嘴：“我都快饿死了。” 梁屿川露出惊讶的神情：“还饿？” 他说完就抬手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薄被，温热的大掌覆到她比平时要稍鼓一些的小腹上，“肚子都鼓了还饿？” 夏眠羞恼地拍掉他的手，拉起被子重新盖住自己：“你好烦！我说的不是这个！” 梁屿川看着她：“我问的就是这个。” 夏眠闻言直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说话。 那红红的耳朵看得梁屿川眼热，他俯身去亲，贴着她的脸非要问个究竟，可问了半天夏眠都不做声，只有脸颊越来越红。 梁屿川见状站起身：“我去拉窗帘。” 听到梁屿川真的往窗边走，夏眠赶紧坐起身叫住他：“饱了！我饱了！” 梁屿川双手环胸，看着夏眠笑。 夏眠被他笑得又羞又气，可嘴角却又忍不住地往上挑。 她盯着那个笑盈盈的男人，半晌，一手捏住身前的被子，另一只手朝他伸过去。 梁屿川会意，立刻走了过来。 刚弯下腰，纤细的手臂就勾上了他的脖颈。 夏眠仰起头，梁屿川眼神微暗，配合地跟她接了个甜蜜而绵长的吻。 直到把人吻得喘不过气，他才往后退开：“吃饭吧。” 夏眠点点头，嗯了声。 门口送餐的服务生早就到了，梁屿川没让他进来：“把餐车放这儿，待会再过来拿。” 服务生点点头：“好的，先生。请问需不需要为您叫保洁呢？” 说着，他下意识往里面看了眼。 还没等他看到什么，视线就被高大的男人全部挡住：“不需要。” 服务生一怔，立刻收回目光，不敢再往里看：“好的，那我待过会来取餐车。” “嗯。” 门关上，服务员大大松了口气。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大少爷，那气场强的，真的吓死人了。 领地意识也是强得过分，大门正对的是客厅，又不是卧室，这都一眼不让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客厅里干嘛了呢。 服务生在心里悄悄腹诽，忽然，他整个人顿了下。 步伐停下，他转过身，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茶几…… 是不是塌了？ 第150章 要是他可以天天回来…… 屋里。 在浴室简单地冲了下后，夏眠披了件浴袍走出来。 她在梁屿川身旁坐下，还没坐好，就被梁屿川一把搂住，坐到了他腿上。 浴袍的绳结被扯开，夏眠忙伸手去挡：“你干嘛呀，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梁屿川拉住她的手腕：“我想看。” 夏眠不肯。 梁屿川又道：“之后又得很长时间看不到了，可怜可怜我，嗯？” 夏眠的心一下被拿捏住。 她没再做声，红着脸，伸手去拿餐车上的药盒。 拆开药盒，她拿了一粒药出来，梁屿川适时地递上水杯。 吃下药后，夏眠皱了皱眉。 这次药在喉咙上粘了下，喝了两口水才咽下去，所以有一点点苦。 梁屿川立刻送上甜点：“吃口这个，草莓布丁。” 夏眠就着梁屿川的手吃了口，香醇的甜味立刻盖过了那一丝丝的苦味。 “对不起。”梁屿川认真道。 是他违背了约定，之前他跟夏眠保证过，不在她不清醒的时候碰她。 但这次他没有做到。 本来他是想着先陪她睡会儿，等她睡醒了再做别的，可那筑巢般铺满床的他的衣服，还有衣服上面留下的痕迹，都让他瞬间昏了头。 曾经令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在她面前轻易地土崩瓦解。 除了狠狠疼爱她，喂饱她，他的脑子里再想不了其他。 等想到了，已经晚了。 于是干脆放开手，彻彻底底地进行占有。 夏眠摇摇头：“没事，但是没有下次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可以直接叫醒我。” 梁屿川点点头：“好。” 他看着她的眼睛，又认认真真地道了次歉，“对不起。” 夏眠摸摸他的后脑勺，低头在他的眼皮上亲了下。 这件事揭过，两人靠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互相喂食，期间不时地接个吻，说一些缠绵的情话。 让夏眠畏惧与忐忑的距离，在此刻变成了她和梁屿川之间的增稠剂。 她感觉自己更喜欢梁屿川了。 她看不够他的脸，也听不够他的话。 她的目光争分夺秒地黏在梁屿川身上，似乎是要把他每一寸身体都牢牢记在心里。 梁屿川只会比她更加直白，更加热烈。 于是这顿饭两人吃了快一个小时还没吃完，等到定的闹钟响了，三点十五分了，他们才红着脸，气喘吁吁地分开。 “我看到你柜子里有个颈枕，待会你带上，在车上跟飞机上都能补觉。”夏眠嘴唇红润，声音有些哑。 梁屿川看着她，点点头。 夏眠推了推他：“换衣服吧，我也要换身衣服。我送你一起去机场。” 梁屿川抓着夏眠的手腕，指腹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你饱了吗？” 夏眠：“你之前不是问过了吗？” 顿了顿，小声道，“饱了。” 梁屿川看着她，又问：“你还有力气吗？” 夏眠有些疑惑：“问这么做什么？你有事要我去做？” 梁屿川扬起唇，调子懒懒的：“我还没饱。” 夏眠睁大眼：“可是时间……” 梁屿川打断夏眠的话，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我让司机换了辆车过来，有挡板的那种。” 夏眠一愣，血色当即涌上脸颊。 梁屿川攥紧她的手，声音温柔无比：“陪我？” 夏眠垂下眼。 半晌，点了点头。 - 傍晚，夏眠回了自己家。 她不好意思回酒店，想想那满地的狼藉都被保洁员看到，她就觉得羞耻。 甚至下车的时候她都没敢看司机的表情，匆匆忙忙地就进了电梯。 现在回想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眠摔进沙发，脸埋在抱枕里尖叫。 都怪梁屿川！ 都怪他！ 这些出格的事全是他带着她做的，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她当然也是有一点点色的，但是跟梁屿川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她自己的话才不会做出、做出…… 啊啊啊啊啊丢死人了！ 反正都怪梁屿川！ 夏眠在内心不停大叫，好一会儿，心情才终于平复。 她翻了个身，抱着抱枕发呆。 因为只睡了四个多小时，再加上和梁屿川闹腾了那么久，所以她是真的非常疲惫，也非常困倦。 身体告诉她该赶紧去睡觉休息了，可她的大脑却又极度地活跃，让她即使闭上眼，也完全睡不着。 她脑子里除了梁屿川，还是梁屿川。 甚至她觉得这次分别，比上次还要更加不舍和难受。 要是他可以换个工作就好了。 要是他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要是他可以天天回来…… 手指抠了抠柔软的抱枕，夏眠睫毛颤动，忍不住在心里想，要是他可以天天回来，那他们要个孩子，组成一个三口之家，应该也会很幸福吧？ 想想看，疲惫地上完一天班，回到家，灯光亮着，有人等着，再有个调皮的小孩子呜哇呜哇地调节气氛，真的好温馨，好满足啊。 要是两个人都忙，那就请个保姆，不放心的话就全屋装上摄像头，或者让梁屿川找个信得过的下属过来看着。 白天他们俩在外面忙碌，晚上回来其乐融融地一起吃饭、逗小孩，把孩子哄睡，他们俩再回房间，过和谐的夫妻生活…… 这样的日子，好像也很不错。 虽然少了一点自由，但多了许多温暖。 夏眠用力保住抱枕，深呼吸了一下。 算了。 他们俩现在这种聚少离多的情况，想再多也是白搭。 除非梁屿川愿意换一个工作，否则根本不可能像她想象中那样过日子。 就算她愿意去梁屿川的城市工作都不行。 因为梁屿川主要的工作地点在远海，还时不时地要被调去参与国际救援，所以就算她去了梁屿川的城市，也没法频繁地见到他。 唉…… 夏眠叹了口气，有些烦恼。 果然，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不可能事事都如她的意。 真烦。 不过虽然她心里很想让梁屿川换个工作，但也只是想想，不会真的去跟梁屿川说让他换工作。 她能看出来，梁屿川很热爱这份工作。 她也很能理解梁屿川的想法，因为她也是一样的，医生对于她来说也不仅仅只是一个工作，其中还掺杂了信仰、自我价值的实现等很多复杂的东西。 她和梁屿川一样热爱自己的工作。 所以只用换位思考一下，她都不会对梁屿川说要他换工作的话。 夏眠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所以他们这种情况到底要怎么办？ 现在还好，他们感情还深，还都在兴头上，可时间长了怎么办？ 而且这时间还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梁屿川起码能在他那个岗位上再做十年。 十年都要像这样聚少离多…… 啊啊啊啊不想了不想了！ 夏眠甩甩头。 想这么多只会徒增烦恼！ 还不如睡觉，还不如回味一下今天的快乐！！！ 第151章 被他的爱意围绕 夏眠一觉睡醒，外面的天全黑了。 她翻了个身，拿过手机看了眼，已经晚上十点半多，也就是说她睡了差不多五个小时。 浑身的疲乏得到缓解，她懒洋洋地缩在床上不想动。 周遭格外安静，静得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悄然碰上胸前细腻的肌肤。 原本平整光滑的质感被各种细密的痕迹破坏，虽然看不见，但薄薄的指腹能轻易地通过那些细微的起伏，判断出这片皮肤遭受过怎么样的对待。 呼吸稍稍急促了一些，体温也悄悄地攀升。 原本开到26度的空调已经完全够用，但现在开到22度才堪堪觉得差不多。 夏眠闭着眼，整个人蜷成了一只虾米。 脸颊和鼻尖发烧似的泛着红，小脸看起来盈满了春意。 可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睫也有些湿濡。 极度的安静和夜晚独有的空荡感，总是很容易让人陷入自己的情绪，不可自拔。 现在夏眠就陷入了一种巨大的心理落差。 白日的恩爱与缠绵仿佛一场盛大的焰火，在天幕绽开一瞬，又很快消失不见。 骤然的惊喜与喧嚣之后，再重回孤独，就叫人格外难以接受。 夏眠松开手，神情怅然地发着呆。 直到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才终于回过神，起床开了灯。 一下地，酸软的感觉立马传遍全身。 尤其隐-秘-处的胀痛，让她站立不稳，在床上坐着缓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了件梁屿川的黑T恤套上。 她揉揉眼睛，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打开冰箱看了一圈，最后又还是关上了。 实在没兴致做晚饭，夏眠拿了钥匙，打算去小区门口随便吃点。 她又回房间把内衣穿上，再套上一条及膝的短裤，然后就下了楼。 - 晚上十点多的小区路灯明亮，一路上除了夜巡的保安，夏眠只碰到了三两个穿着职业装，行色匆匆，显然才刚下班的打工人。 这个点，大部分的店都已经关了，只有一些卖夜宵烧烤的店还忙碌热闹着。 可能是夜里人少，身边又都是熟悉的同伴，所以烧烤店外店内全是五大三粗、光着膀子喝酒聊天的男人。 夏眠避开这些店，进了家老夫妻开的馄饨店。 一进去，面食特有的香气便扑了满鼻。 夏眠点了碗虾仁荠菜馄饨，然后坐在门口支着的小桌旁等。 很快，馄饨便好了。 年迈的老板娘一边把馄饨端到夏眠面前，一边跟夏眠道歉：“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晚上没什么人，老头子不舍得电费，所以里面就没开空调。外面也挺凉快的，自然风吹着对身体也好。” 夏眠笑了笑，说没关系。 等老板娘走了，夏眠拿出手机，边吃边浏览工作群里的消息。 刚出锅的馄饨很烫，每舀起一个都得吹几下才能入口。 被吻得微肿的唇嘟起，又因为吃热食的关系显得更加红润晶莹。 几道垂涎的目光悄然落在上面，夏眠因为专心看手机的关系，丝毫没有察觉。 直到桌对面的椅子被拉动，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在对面坐下，夏眠才抬起头，拧眉看向对方。 壮汉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夏眠身上打量，喝得通红的脸上露出猥琐的笑。 他早就在旁边看半天了，确认了女生就一个人。 大半夜还在外面乱晃的，能是什么好女人？ 还穿那么大的T恤，一看就是男人的衣服，裤子也短得不得了，膝盖小腿全露在外面，就差把大腿和屁-股露出来了。 真骚，肯定是半夜睡不着想出来勾引男人了。 现在坐近了，他更确定对方是出来勾男人的了，说不准还是个出来卖的，不然怎么会嘴都肿了，脖子上胳膊上也全是吻痕，连他妈的手指都上都有几道红痕！ 这得被多少个男人睡过才能弄出这么多痕迹来？ 壮汉咧开唇，嘿嘿笑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往被衣服遮住的地方飘。 刚刚离得远，女人又是一身黑，搞的他还以为是个寡淡的小身板，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女人不光长得漂亮皮肤白，还有超级有料。 脑子热了，身子也热了，壮汉心神荡漾，自以为豪气地从兜里掏出五百块，拍在小桌上：“怎么样，今晚跟哥一起快活快活，哥保证让你这个小骚唔——” 话还没说完，一条胳膊便猛然勒上壮汉的脖子。 壮汉整个人被拖到地上，一张脸涨得通红，他两只眼直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嘴巴里就被塞上了一个布团。 夏眠身后随即传来一阵桌椅碰撞、骂骂咧咧的声响，听着像是壮汉的朋友们要过来给壮汉撑腰。 不过在“嘎啦”一声清脆的卸胳膊声响起后，那些动静就集体消了音。 夜风微凉，烧烤店的鼓风机呼啦啦地响着。 在这种诡异的安静里，穿着休闲服，看起来还挺斯文的男人抬起头看向夏眠：“小姐，另一只胳膊要不要也卸了？” 整个过程实在太快太流利，夏眠的大脑有那么一瞬的空白。 回过神后，她收敛神情，看了看那个因为被堵嘴而疼得只能呜呜闷叫的壮汉，又回过头看了眼那些怂兮兮坐回位置、低头避开她视线的壮汉朋友们。 最后，目光落到前面几个身材高大的便衣男身上。 这就是梁屿川派来保护她的人吗？ 扫了眼桌上的五张毛爷爷，夏眠道：“把这个钱塞回他兜里，然后送他去警察局吧，他这么熟练，肯定骚扰过不少女性，让警察好好查一查他。” 斯文便衣男有些可惜道：“真的不用把另一个胳膊也卸了吗？” 刚说完，斯文便衣男就被同伴拍了下头：“多嘴！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又冲夏眠笑了笑，“我们这就送他去警局，小姐您慢慢吃。” 夏眠眨眨眼：“……行，你们忙吧。” 两个便衣男利落地把壮汉架走了，剩下的又再次隐入不起眼的角落。 经过这么一遭，夏眠也没了胃口，她让老板娘把馄饨打包，然后拎着袋子往家走。 没走几步，她就听见一阵窃窃的私语。 “完了，阵子吓到小姐了，小姐都不吃了。” “梁哥三令五申说夏小姐胆小，别吓到她，阵子还当着小姐的面卸人胳膊，卸完还问另一只胳膊要不要卸，啧啧啧，我都能想象出梁哥回来会怎么揍他了。” “所以记住了，下次揍人一定要拖到小姐看不见的地方……” 夏眠没有去找声源，仍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 只是嘴角向上勾起，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她忽然就觉得一个人也没那么寂寥冷清了。 因为她知道，就算梁屿川不在身边，他的爱意也仍然将她围绕包裹。 她并不孤单。 第152章 梁母的邀请 第二天中午，夏眠跟赵媛聚在一块儿吃午饭。 赵媛托着腮，笑嘻嘻地看着夏眠，时不时地就要啧啧两声。 夏眠已经过了容易害羞的阶段，对赵媛的啧啧攻击以及哟哟攻击完全免疫，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脸红耳朵红。 见自己的啧啧和哟哟一点不奏效，赵媛不禁摇头叹道：“我们眠眠长大了，成熟了。” 夏眠好笑道：“说得好像我以前是个小孩儿似的。” 赵媛道：“差不多吧，以前是女孩儿，现在是女人了。对了，你们都这样了，那有没有计划办个婚礼什么的？” 夏眠一顿：“婚礼？” 赵媛：“是啊，今时不同往日，之前你俩之间有东西绊着，感情也没到那程度，但现在不一样啊，你俩感情这么好，总不能再一直藏着掖着下去吧，也该办个婚礼昭告天下了。” 赵媛以为这事儿说出来顺理成章，却不想，夏眠直接摇了摇头。 赵媛神色一沉：“怎么，他不想办？” 夏眠再次摇头：“不是，我们俩没讨论过这个事，要是跟他说的话，他肯定是会同意的，但是……” 夏眠顿了顿，眼帘垂下，“但是他家里还没有接纳我。” 赵媛睁大眼：“什么？为什么？” 夏眠道：“他妈妈很不喜欢我。” 夏眠在“很”这个字上重读了一下。 赵媛看了眼周围，小声道：“为什么不喜欢你？” 夏眠耸耸肩，也小声道：“他妈觉得我出身差基因差。” 赵媛怔了一下，然后缓缓点点头：“这个回答我倒是也不惊讶，算是意料之中。” 夏眠扯了扯嘴角：“是吧，也在我意料之中。所以啊，这婚礼能办的了才怪。” 赵媛又问：“你见过他家里全部人了吗？” 夏眠摇摇头：“没，我就见过他妈妈，但是梁屿川跟我讲过，说他爸妈差不多性格，都利益为重。爷爷奶奶性格好一点，但是呢，他们又比较传统，喜欢多子多福，当年因为梁屿川妈妈只肯生一个，又不怎么带他，所以彼此关系差了几十年。” 赵媛倒吸了口气：“这说的，怎么听着跟个龙潭虎穴似的。要真这样那梁屿川爷奶不得急死了，他都二十八了还一个小孩儿都没有呢。” 夏眠道：“是啊，可着急了，所以梁屿川才不愿意回去嘛，回去就是劈头盖脸的催婚催生，哦不对，现在是催他离婚，以及催他优生。” 赵媛：“……真能折腾。” 夏眠点头附和：“英雄所见略同。” 赵媛问：“那你怎么办？要想办法讨好公婆吗？” 夏眠抬起头，笑道：“媛媛，终于轮到我说你天真了，他们是我能讨好得了的吗？而且我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去讨好他们，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关我事，最好是能一直各过各的，别有交集。” 赵媛：“也是，现在结婚的基本都不跟公婆一块儿住了，都是结了婚就搬出去，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样也好，省的有矛盾。” 夏眠点点头：“是啊，我感觉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 除了和梁屿川见面次数太少，其他夏眠挑不出问题。 她是真的对当下的生活挺满意的了，有可以努力奋斗的工作，有心系彼此的爱人，再加上一个温暖的小房子，这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 除了升职加薪、梁屿川多多放假这两个期盼，其他她真的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至于梁屿川的家人，认可她最好，不认可就算了，她不强求。 毕竟跟她过日子的是梁屿川，又不是他的家人。 夏眠想得很开，也想得很简单，因为她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人。 可梁屿川不是。 他的家人更不是。 所以各过各这一点只能在夏眠的脑子里想想，现实根本做不到。 光是梁家独子这个身份，就注定了梁屿川的人生必然受到万众瞩目。 再怎么放养，再怎么纵容，他的父母，他的爷爷奶奶，他的其他亲属，目光也还是会时时刻刻地落到他身上。 所以作为梁屿川名正言顺的妻子，她又怎么可能不被观察，不被审视，不被揣摩。 - 在梁屿川离开的一周后，夏眠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是梁屿川的母亲。 夏眠以为对方又要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但出乎意料的，对方声线平静，语气非常正常，仿佛初次见面时的针锋相对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周日准备一下，陪我一起参加梁屿川表妹的生日宴。” 夏眠蹙着眉，下意识想要拒绝，但不等她开口，对面又道，“梁屿川这个做哥哥的来不了，你作为他的妻子，怎么也该替他到个场，顺便也跟他的亲人朋友见一见。” “别急着拒绝，你得习惯这些，以后这样的场合还会有很多。” “这次只是见亲戚朋友，以后我还会带你参加一些商业活动。” “既然做了梁家的媳妇，你就得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这一切。” 夏眠抿唇，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意思。 这怎么听起来像是要培养她似的？ 不是看不起她吗？不是不能接受她吗？怎么还开始“带”起她来了？ 夏眠犹豫着，没有做声。 电话那头的梁母也不多说，直接道：“礼服我会让人送过去，周日见。” 说完，就挂了电话。 夏眠看着挂断的通话，神情更加茫然。 她按了几下屏幕，进入录音文件夹，找到了和梁母的通话录音。 在知道对方是梁屿川母亲后，她就按下了录音键，本来想的是留存证据，以后梁屿川要是不公正处理她和他母亲之间的矛盾，她就把录音拿出来。 现在，她觉得这段录音更像是一道考题。 只思考了一会儿，她就果断把这个考题给梁屿川发了过去。 【夏眠：我要去吗？】 第153章 被飞快压下的造谣 夏眠有些纠结。 她当然是不想去的，但想一想，又觉得梁屿川母亲的要求也挺合理。 因为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梁屿川的妻子，和梁屿川的父母亲戚朋友接触，都再正常不过。 尤其梁屿川还因为工作的关系在外无法回来，作为他的妻子，代他参加一些饭局、聚会，这真的太合情合理了。 只是跟梁屿川母亲第一次见面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差，所以对于她这突然的邀请和转变，夏眠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要是第一次见面很愉快，那她问都不用问梁屿川，可以直接就在电话里应下。 偏偏，她们之间闹得很不愉快。 发完短信，夏眠就继续工作了。 她没太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主要还是梁屿川给的安全感很足。 自从知道他有派人护着自己，以及他在梁家的地位无人可比稳固如山后，她就没那么紧张了。 只要有他坚定的站队和维护，其他人的目光和话语又算的了什么？ “夏医生夏医生，你现在忙吗？” 就在夏眠给实习生分析病人情况的时候，跟她关系一直不错的护士于静好从门后探出头。 夏眠放下手中的病人资料，看向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于静好看看茫然的实习生，神情扭捏又着急，显然是这个话题不方便在有外人在的时候说。 夏眠见状，跟实习生们示意了一下，然后起身跟于静好一块儿走到无人的楼梯拐角。 她把楼梯门关上，压低声问：“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于静好赶紧把手机递过去，让夏眠看屏幕：“有人造谣，说你被富二代包养，做了二奶！” 夏眠一愣：“啊？” 她低头去看屏幕，只见屏幕上是十好几张截图，有从微博截的，也有从头条截的，还有什么抖音小红书之类的，一扫眼过去全是一模一样的文案。 全是说她没有医德，被富二代包养，插足他人婚姻做小三，吃病人回扣之类非常荒唐又好笑的标题。 配的图有梁屿川当初开法拉利送她的，也有她和梁屿川手牵手进入世纪大厦的背影图，还有她上下班的日常图，只是图里刻意把她背的名牌包放大，并且在一旁标明价值…… 总之就是各种暗示，不对，这算是明示了。 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众人说她德行有问题，傍上大款被包养了。 于静好说：“这些都是我妹截给我的，她来医院给我送过几次饭，认识你，所以看到就截图给我了，只是我太忙了，现在才看到，这都已经是早上发的了。” 夏眠拿出自己的手机，直接登上微博搜自己名字的关键词，什么都没搜到。 然后又搜索他们医院的名字，搜出的都是一些过往新闻，并没有什么跟她有关的信息。 “嗯？”于静好也凑上来看，“搜不到吗？” 夏眠摇摇头：“没搜到。” 说完她又换了几个关键词，最后干脆把整句的原标题、原话进行搜索，也还是什么都没有搜到。 这发展看得于静好也纳闷了，她挠挠头：“什么情况？我来搜搜呢。” 说完，于静好也跟夏眠似的搜索了几个关键词。 结果跟夏眠一样，什么都没有搜到。 于静好懵了：“怎么回事？” 她切回照片页面，那些截图都还在。 她点开放大，并没有找到任何的P图痕迹，而且自家妹妹跟夏医生没有过节，肯定也不会故意恶搞这些图片。 于静好挠挠头，整个人都茫然了：“我问问我妹妹，让她把网址发来？” 夏眠也有些茫然，于是只能点头道：“行，你问问。” 于静好当即一个电话打给了自家妹妹，说了两句就转头对夏眠道：“她在找了，有浏览记录的，很快就能把网址都找给你。” 夏眠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于静好对着电话道，“什么？网址都打不开了？” 说完，于静好直愣愣地转头看着夏眠，“她说网址都打不开了。” 夏眠沉默，用同样直愣愣的、困惑的目光回看于静好。 挂掉电话，于静好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神情也是显而易见的尴尬：“这些图真的是我妹截到的，不是骗你……” “我知道。”夏眠低头思索的同时拍了拍于静好的肩膀。 她已经从刚才的茫然困惑中恢复，对这件事心里也大概有了数。 甚至她已经猜到恶意抹黑她的人是谁了，倒是这个帮忙删图的，她一时没什么头绪。 如果梁屿川没去工作，那想也不用想，一定是梁屿川出手把这些消息处理了。 但现在梁屿川不在，信息受阻，他空下来回她消息给她打电话都来不及，根本没空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信息。 那是…… 梁屿川的手下？ 夏眠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毕竟她认识的人里有这么大能量且愿意帮她的，也就一个梁屿川，梁屿川不在，那自然只能是他手底下的人了。 夏眠一边想着，一边又拍了拍于静好的肩膀：“谢谢你的提醒，我心里有数了，先回去忙了，你也去忙吧，别耽误你做事。” 说完，夏眠回了办公室。 实习生还在办公室里等着，夏眠进去后继续接着刚才停下的部分往下讲。 她思路流畅，神情平静，语气淡定，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实习生们也没多想，毕竟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突发情况，夏眠不说，他们也不会多嘴问。 一直讲了一个多小时，实习生们都离开了，夏眠才靠进椅背，拿出手机，再次搜索刚才搜过的那几个关键词。 还是什么都没有。 那些诋毁造谣的信息被删的一干二净，一条都找不到。 甚至去搜截图里的那几个账号，也找不出他们在上午发的内容，有几个账号还注销了，搜都搜不到。 夏眠摸了摸后脑勺，一时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本来看到那些截图的时候她还脑子里嗡了一下，以为自己要迎接一场腥风血雨，收到来自周围人乃至全社会的攻击和谩骂。 毕竟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再完美的受害者，到了网上也能被揪出各种错处。 更何况给她贴的这些标签还都是社会热点，她又是个医生，热点叠热点，只要营销得好，铺天盖地的讨伐肯定是跑不掉的。 所以在看到那些截图的一瞬，夏眠已经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要被迫付出的代价，以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 工作肯定要受影响，大概率是先停职观察，生活也肯定要受影响，因为要报警要请律师要打官司…… 但就在她上一秒疯狂思考如何应对风暴的时候，下一秒，风暴就没了。 就这么直接没了。 除了于静好手机里的截图，其他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要是于静好不跟她说，可能她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件事情发生过。 夏眠单手托腮，陷入了一个觉得自己应该赶紧做点什么，但又没有头绪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境地。 总不能就拿着这几张截图去找季珩…… 想了想，夏眠又给梁屿川发了个消息。 【夏眠：我被人在网上造谣了，但是造谣消息都很快就被删干净了，是你手底下的人做的吗？】 - 夏眠发消息的时候，梁屿川已经在从马六甲回程的路上了。 这次的任务并不麻烦，甚至可以说很简单。 最开始，他们的任务是寻找发出求救讯号后又消失的捕鱼船，去了后主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海上巡逻，通过科技和肉眼来搜寻那艘消失的船。 并不惊心动魄，也不轰轰烈烈，反而非常枯燥无聊。 就是找船。 四处找，海面上海面下，想尽办法地找。 最后船也并不是他们找到的，而是船上的人弹尽粮绝，船又没有能源，开不起来，无法靠岸进行资源补给，只能在海上随风飘荡，飘着飘着飘到受不了了，船上幸存的人才主动发出了求救讯号。 之后的事情也不归他们救援队处理，因为这船人根本不需要救援。 他们因为利益纠纷在船上自相残杀，出航时几十号人，现在就剩下了七个活着的。 他们也并不是真的失联，而是故意切断了信号。 所以一堆人大费周章忙活了十来天，最后救回了七个杀人犯，别人怎么想的梁屿川不知道，他自己反正是相当无语的。 “真晦气，为了这么几个家伙浪费这么多人力物力，他们他妈的怎么不直接死海里得了。” 梁屿川耳朵一动，谁啊，怎么想的跟他一样。 “周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是啊老周，是不是太累了，我感觉你最近都挺暴躁的，以前你可不会说这种话。” 有个知道一点情况的拿手搡了下说话的人：“害，老周肯定是累了，他……” 这人想给老周找补，帮他圆过去，哪想，老周自己被戳到了似的，忽然捂着脑袋，体格非常健硕一壮汉眼眶通红，眼睛湿润：“这次回去，我就要申请退队了。” 闻言，梁屿川眸色一沉，看向老周：“为什么？” 其他人也哗然一片。 老周是他们队伍里出了名的热血热泪热心肠，特别有江湖气，正义感爆棚，比队伍里大部分人都热爱这份职业。 谁有事找他顶班他都乐呵呵应下，抢险救援的时候也总是最卖力。 而且他今年二十七，比梁屿川还小一岁，正值壮年，怎么会突然想退出？ 所有人都不解地看着老周，老周终于绷不住地抱着头，声音嘶哑道：“再不退出，我老婆就要跟人跑啦！娃儿也要跟别人姓啦！” 老周委屈地捂着脸，崩溃大骂，“他妈的有个毛头小子趁我不在，天天去我老婆店里帮忙献殷勤，我再不回去看着能行吗……” 第154章 给她爱 这话一出，想要开口的劝慰的人全都安静下来。 他们看看彼此，都有些无奈。 梁屿川也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老周捂着脸，还在抱怨：“我本来想着退队前怎么着也要干个大的，最后再热血豪迈一把，给我这救援生涯收个好点儿的尾，结果忙了那么久，最后就救了几个人渣上来……” 梁屿川没说话，坐过去伸手拍了拍老周的肩膀。 老周顺势扭头看向梁屿川：“梁队，真羡慕你跟你老婆，三年多了感情还这么稳定。” 梁屿川已婚的事情他们兄弟间都是知道的。 虽然梁屿川很少说，但只要提起，神情总会变得柔和许多，尤其最近这段时间，那都不止柔和了，简直就是一个陷入热恋期的怀春少男。 以前他们哪见过梁屿川接个电话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 老周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是怎么相处的，怎么时间越长，感情还越来越好了？” 都是一路走过来的兄弟，彼此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前几年梁屿川的状态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他就是个拼命三郎，出任务勤，训练也勤，就算没事也会给自己安排事情，不让自己闲下来。 但现在，他训练一到点就回宿舍看手机打电话，出任务前各种计算时间，还各种想办法在合理的范围内压缩任务时间，并且争取假期。 最近的就是这次。 出发前他忽然申请换到第二批次，半夜奔袭只为回去安慰老婆，还跟上级软磨硬泡申请了这次任务后的假期。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存在的。 所以啊，这感情怎么就突飞猛进起来了？ 都三年多了，反倒越来越黏糊，热烈得跟刚谈恋爱似的，这变化简直好奇死人了。 老周这话问出后，其他人的目光也都热切地落到了梁屿川身上。 他们这群人哪个没点感情问题？ 都有！ 而且基本都是聚少离多闹的！ 尤其不少人是相亲结的婚，本来就没有特别深的感情，联系一少见面一少，难得跟老婆打个电话或者见上一面，反而比结婚前还生疏了。 就算一开始有点儿好感和感情的，时间一长也变成纯纯的搭伙过日子了。 “是啊川哥，你跟嫂子到底咋处的？” “到底怎么才能不见面感情也跟之前一样好啊？” “我老婆以前还会想着法的给我寄东西呢，现在都不寄了，衣服也不给买新的了，就让我穿以前的。” “一样，以前回去我老婆还会做一大桌菜，说要有点仪式感，现在回去就有啥吃啥，屁的仪式感都没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语气听着都很轻松，可神情是显而易见的落寞和无奈。 梁屿川看在眼里，一直没有插话。 直到他们牢骚发完了，再次一齐看向他的时候，他才暗暗吸了口气，思索着回答道：“给她想要的。” 听到这话，另外的人瞪大眼：“这算什么回答，我老婆想我天天陪她，我也想啊，可我做不到啊！” “就是啊，要是能天天在一块儿，哪还有这么多问题？” “川哥你不也不能天天陪着嫂子么，难道嫂子要的不是你陪他，是别的？” 想了想，梁屿川换了个回答，他道：“给她爱。” 老周眉头一皱：“这回答怎么这么抽象？” 旁边的人也摇摇头：“听不懂。” “隔着十万八千里人都见不着，要怎么给她爱？” “是啊，人都见不着，怎么爱啊？” 梁屿川道：“见得到的时候给，狠狠地给。其他时候短信里、电话里，见缝插针地给。” 老周摸了摸后脑勺：“我怎么感觉自己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我也是。” “意思就是对老婆好呗，可就好那么几天也不够啊，分开的时间还是太长了。” 梁屿川很轻地耸了下肩，没再多解释。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侧头看向船舷外一望无际的海面。 单手托腮，目光微垂。 其实队友们担心焦虑的问题，也是让他为之愁苦的问题。 他不知道最正确的处理办法到底是什么，想不出，也无处可问，所以他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然后把夏眠的反应记在心里，再根据她的反应进行调整。 刚分开的时候是他心里最茫然没数的时候，听到其他队友议论起婚姻里的矛盾，他会忍不住地往自己和夏眠身上套。 会想，感情要是真的因为聚少离多变淡了怎么办？ 会想，要是夏眠身边出现了更优秀的人怎么办？ 会想，要是有喜欢夏眠的人趁虚而入怎么办？ 现在他不怎么想了，也不怎么慌了。 因为根据夏眠的反应，他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 就是给她爱。 生理，心理，都狠狠地给。 人可以不在一起，但对彼此爱意的感知不能没有。 而且他一直觉得，夏眠是非常标准的情感动物。 她并不需要他给她什么物质。 她就要陪伴，就要爱。 给她送东西并不会让她多开心，也不会让她对他的爱意增加多少。 但是只要陪她，只要让她知道他心里一直有她，并且坚定地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维护她，那么她对他的爱意就永远不会减少。 就算感情因为时间距离的关系渐渐消磨，那又怎样？ 他又不是死的。 他会抓紧所有见面的时间，陪她，爱她。 不见面的时候，也会尽量多回她的消息，多跟她视频打电话。 所以，爱意一直在产生，减少一点点，又有什么关系？ 船舷外，波涛汹涌，船体也跟着浪涛轻轻摇晃。 船舷内，几个兄弟吐槽着吐槽着，一个个说到伤心处后，开始唉声叹气。 只有梁屿川无比平静。 不但平静，他的内心还渐渐生出了一丝雀跃和向往。 因为，他马上又可以回夏眠身边了。 终于，船只进入了强信号的海域。 梁屿川立刻拿出手机，上面果然有好几条来自夏眠的消息。 他点开，一一细看，上扬的嘴角在看到有最后一条消息时顿住。 眉头皱起，他打字回复。 【梁屿川：可以去。】 【梁屿川：造谣的事情我不清楚，等我问清楚了告诉你。】 第155章 过渡 夏眠给梁屿川设置了特别提醒，只要是他的消息和电话，即使手机开了静音模式，也会发出“叮”的声响。 所以梁屿川一回复，夏眠只要不是特别忙，都会立刻拿出手机查看。 此刻，她看着手机上弹出的消息，眼里露出了一丝惊讶和不解：“……可以去？” 目光向下，“不知道？” 夏眠垂眸，想了想，她在聊天框里输入文字：你现在可以打电话吗？ 消息刚输完，还没发出去，就听她带的一个实习生忽然问道：“老师，我刚刚那么说可以吗？” 夏眠立即把手机收回口袋，点点头：“可以的，你比之前进步了很多。” 今天下午，夏眠带实习生出门诊。 如果是一些比较简单且症状轻的病症，夏眠就会让实习生来诊断病情，并判断如何用药。 给病人看病时，除了话术，如何开药也是一门学问。 刚进医院的时候，夏眠也不懂这些，她认为只要对症下药，并在有效的药物里选择性价比最高的药，就不会出错。 然而事实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被投诉，就是因为开的药太便宜。 那个病患吃惯了贵的进口药，而当时夏眠因为认为其症状减轻，没必要再吃药效很强又很贵的进口药，所以开了个药效温和且便宜了一半钱的药，结果对方丝毫不领情，反手就把夏眠投诉了。 还有一次是夏眠给一个病患开的药药效非常对症，只要吃上按时吃上三个月，病情就能稳定，不再恶化下去，就是这个药含有激素，会导致发胖。 但在当时的夏眠看来，把病情稳住才是第一位的，所以她没有考虑到对方是个非常爱美，也非常爱跳舞的纤瘦小姑娘。 吃那个药小姑娘的病情是稳住了，可人却因为急速的肥胖和忽然爆出的肥胖纹而抑郁了。 也是在有了这些经验教训后，夏眠给病人开药都会慎之又慎，会把病情和病人的心理和承受能力综合考虑。 后来，夏眠在用药上就没再导致过什么纰漏和纠纷。 她把自己的经验都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实习生，实习生们也都听得进去，对此，夏眠非常欣慰。 得了夏眠认可的实习生也很松了口气，她注意到了夏眠刚才看手机的举动，趁着下个病患还没进来的空隙，她问夏眠：“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感觉你今天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夏眠笑了下，“没有吧。” 实习生挠了挠头：“我也不说不清，反正就是感觉老师今天的状态跟平时都不太一样，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老师你今天皱了好几次眉头诶。” 夏眠：“皱眉头？有吗？” 实习生点点头：“有的，看到你皱眉头我都吓死了，我还以为我哪里做的不好呢。” 夏眠摇头道：“没，你今天做得很好。我确实有点事情，不过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先不多说了，继续看下一个病人吧。” 说着，夏眠抬了抬下巴示意，“这个也你来看。” 夏眠按捺下给梁屿川打电话的想法，把手机收回口袋，然后在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的片刻，悄悄叹了声气。 在工作上，她总是神思清明，有条有理，可工作之外的事情，总能让她感到困惑，不知道如何处理。 去参加生日宴，不就约等于见家长么？ 正常情况下的见家长，应该是穿着得体，并准备好礼物，然后挑一个好的日子上门。 对方家长也会提前做准备，好好招待，并且给予红包。 这是夏眠认知里的正常流程。 可梁屿川家这个…… 夏眠轻蹙了下眉。 怎么就一点不按正常流程来呢？ 工作上的突发情况她倒是能应付，其他突发情况她是真的很不擅长啊！ 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无踪的造谣事件，现在也是不上不下的，弄得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不过心里烦躁归烦躁，该做的事情还得做完。 一直按捺到门诊时间结束，夏眠跟实习生交流完今天的病人情况并布置好作业后，就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路上，她撞见了低着头一边打电话，一边大步往外走的季珩。 她跟季珩最近都没什么交集，即使有，她也总是习惯性地忽略对方，把对方当空气，所以现在突然看到季珩颓唐的外形，还有点惊讶。 在她的印象里，季珩总是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白大褂里穿衬衫长裤，腰带是爱马仕的，皮鞋是锃亮的，总之就是恨不得把“精英”两个字写在脸上。 可现在，季珩居然没有梳他那个大背头，而是随意地散着头发，头发还被他抓得乱糟糟的。 白大褂里倒是依旧穿了衬衫长裤，但衬衫下摆被扯了出来，扣子也解了三颗，再加上松垮垮挂在脖子上的领带，就显得非常没有样子。 看着好像好几宿没睡似的，颓唐而又邋遢。 周围人看到他几乎都避着走，因为他的神情是肉眼可见的暴躁，周身也萦满了低气压，看着就很不好惹。 夏眠眉头舒展，薄唇轻抿。 她微垂着眼，像是没有注意到季珩似的，直挺挺地往他的行进路线上走。 就在剩下几步路的时候，她往旁边挪开了一点，然后稍稍侧身，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绷紧肌肉，用肩膀撞上季珩摆动的手臂。 因为注意力都在电话上，所以季珩并没有太留心路况。 看到前方有人影时他下意识地侧了点身，可没想到还是结结实实跟对方撞了一下。 对方倒还好，身形就稍稍晃了下，但他却身子一歪，被撞了个趔趄。 季珩皱眉，站定后看向那个跟自己相撞的人，语气有些冲道：“你不看路的吗？” 说完顿了下，眉头一挑，“夏眠？” 夏眠也转过了身，她勾起唇，冲季珩露出微笑：“季医生。” 说着，她故意上下打量对方，然后用惊讶的语气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狼狈啊，最近工作很忙吗？” 第156章 还是过渡 目光对上的瞬间，两人都注意到了彼此眼中复杂的情绪。 看似平静的神色之下，恶意，轻蔑，猜忌，不满等各种情绪交织涌动，几乎掩藏不住。 可一开口，负面情绪又全部收拢到了面具之后。 季珩冲夏眠露出微笑，匆匆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两句便挂掉了电话。 他收起手机，微抬下巴看着夏眠，语气幽幽道：“夏医生。” 夏眠点了下头，又问了一遍：“最近很忙？” 季珩深深地看着夏眠，因为休息不足而发青的眼袋让他的眼神看起来多了丝病态。 “是啊，最近很忙，非常非常忙，简直忙得焦头烂额。”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夏眠。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夏眠觉得自己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这个错觉让她感到了一丝欣慰。 季珩不舒服，她就舒服了。 夏眠像是遇见老朋友似的，用随口聊天的口吻道：“都在忙些什么？和你那个女神处得怎么样了？有定下来的打算吗？” 其实夏眠早就知道季珩跟他女神分手了。 虽然她没有去主动关注过季珩的消息，但架不住有个百事通的好姐妹，想不知道都难。 她还知道季珩和对方分得非常不体面，好不容易扒住一个千金小姐，他又怎么舍得放手？自然是死活不同意。 不过看这样子…… 夏眠又上下扫了眼季珩的穿着打扮，确实挺符合季珩自己说的那句“焦头烂额”。 不过都焦头烂额了还有空来给自己使绊子，时间管理大师是吧？ 夏眠在心里腹诽着，神色却一点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不表现出来，季珩也能明白夏眠对自己的刻意针对。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她又没有证据。 季珩咧起唇笑了笑，双手插兜，故作轻松地回答道：“主要是在忙工作上的事情，最近收的几个病人都比较棘手。还有，感谢关心，我跟Winnie的感情很稳定。” 夏眠拖长音“哦”了声，真是有够嘴硬的。 她笑着点点头，语气意有所指：“感情稳定就好，希望能早日喝到你们的喜酒。” 季珩皮笑肉不笑：“那就借夏医生吉言了。” 夏眠嘴角翘了翘：“不客气。不打扰季医生了，季医生快去忙吧。” 说完，不等季珩回答，她一秒收起笑容，直直朝与季珩相反的方向走。 没几步，就到了办公室。 夏眠拉开门，进门时又侧头朝季珩的方向看了眼。 季珩居然还没走，仍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他还在盯着她看。 那目光阴冷潮湿，像蜷缩在角落里的毒蛇一样，看得人背后发毛。 同事间的和谐假象夏眠忽然就不想再继续维持下去了，她冲季珩扯扯唇角，冷哼一声，随后“砰”一下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眼见着那扇门关上，季珩又盯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他重新拿出手机打电话，在一遍遍重复的拨打与等待中，神色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沉。 可眼底的火却越烧越旺，犹如实质。 夏眠背后那个人到底是谁？ 怎么就一点都查不出来？ 明明人都消失很久了，为什么还是能把她护得密不透风？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真的结婚的话，他们又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夫妻？ 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公开？为什么不办婚礼？为什么这么久了夏眠还在医院里苦哈哈上班？为什么她还是个住院医？ 真那么有能耐，夏眠提职称不该是动动手的事吗？ 真那么有能耐，找出自己不也该是动动手的事吗？ 能飞快地把事情处理掉，却不来找自己，这合理吗？ 还是说…… 不想闹大？ 因为夏眠上不得台面吗？ 想到这儿，季珩忽然有些高兴，他走进电梯，抬起头遥遥看了眼夏眠办公室的方向。 果然，她也是个玩物。 - 回到办公室后，夏眠在椅子上坐下。 如果说之前她对季珩的怀疑程度是百分之一百的话，那现在就是百分之两百了。 主要是怀疑人选就他一个，也没别人了。 不是他还能是谁？ 尤其照片的指向性也相当明显，那天她和梁屿川去世纪大厦就只撞上季珩和他女神。 那个女神眼光虽然有点问题，但她本人看着也不像是能做出这么低级事情的，而且她俩之间不认识，也没有利益冲突。 所以只能是季珩。 就是帮她的那个人处理得实在太快了，除了几张截图外她什么都没看到，也就没法保存证据。 这样报警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大用，而且她记得这种造谣抹黑的东西浏览量得高于一定数量才会立案。 夏眠深吸了口气，看来只能等梁屿川那边回复了。 最好是梁屿川手底下的人帮的忙。 最好对方能把那些证据全都完完整整地保存下来。 就算报警后没法对季珩造成多大的影响，她也得做点什么，总不能就这么任由季珩干了坏事，还一点没影响地混过去。 她怎么也得让他付出点代价。 【夏眠：好，你查好了告诉我。】 【夏眠：还有你表妹那个生日宴，我会去的。】 夏眠当然是不想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生日宴的，整个梁家她就见过梁屿川和梁屿川他妈妈。 现在梁屿川不在身边，梁屿川妈妈又很不待见她，所以周日的生日宴，约等于她一个人深入敌营。 不紧张不排斥是不可能的。 但既然梁屿川说可以去，那应该就是可以去的，不会出什么事情。 她相信他的话。 除了相信他的话之外，夏眠对这个邀请也有些蠢蠢欲动。 因为她现在有点不爽。 她很不喜欢自己现在这个被动的状态。 一会儿那边给她发出个意味不明的邀请，一会儿这边又来个莫名其妙的造谣事件。 觉得梁屿川不在，她就好欺负了是吧？ 【夏眠：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什么时候能跟我打电话，我急需你所有亲戚的资料！！！】 第157章 “首先排除你妈。” 晚上，夏眠盘腿坐在沙发上，跟梁屿川视频。 视频里，梁屿川的背后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偶尔有灯光扫过，才能窥见那幽深汹涌的海面，仿若一只潜藏在夜色里，伺机而动的巨兽。 海上风很大，夏眠能够听见呼啸的声响。 她单手托腮，微歪着头，听梁屿川讲他家里人，还有周末可能会在宴会上出现的亲戚的事情。 宴会的事情是她提的，他亲戚家人的喜好性格也是她主动问的，可听着他巴拉巴拉一直讲其他人，她又有些兴致缺缺，不怎么想听了。 她不想他花费他们珍贵的视频时间去说别人。 她想他们聊的所有话题都只围绕他们两个人。 夏眠的目光落到了梁屿川的下巴上，她微蹙了下眉，忽然插话：“你是不是瘦了？” 梁屿川话音顿了顿：“瘦了吗？没吧，估计是光线问题，阴影多了人看着会瘦一点。” 夏眠靠近屏幕，仔细打量后用笃定的口吻道：“你就是瘦了，下巴都尖了。” 梁屿川笑起来：“我这儿这么黑你都能看清？” 夏眠点点头：“主要是一种感觉。” 梁屿川追问：“什么感觉？” 夏眠说：“就是感觉到你瘦了的感觉。” “这算什么回答。”梁屿川笑着往后靠在船沿的栏杆上。 视频轻微晃动，他的脸在夜色与微弱的光线中显得更加棱角分明。 因为距离太过遥远，信号又不是特别稳定，所以清晰度也不如在陆地上视频时那么高。 可正是这份不清晰的朦胧，给梁屿川增添了几分平时没有的氛围感。 夜色成了他的陪衬，阴影勾勒出他卓越的面部轮廓。 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深邃，鼻梁也更加高挺。 在黑白清冷的构图中，他的笑容好看到夏眠截图还不够，干脆一劳永逸，直接开启了录像模式。 梁屿川注意到了夏眠在屏幕上点点点的手：“你在干什么？” 夏眠收回手：“我开了录像。” 梁屿川：“干嘛开录像？” 夏眠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不吝夸赞道：“你今天好帅，皮肤也好白，看起来跟电影里的吸血鬼贵族一样。” 梁屿川：“我像吸血鬼？” 夏眠强调：“是吸血鬼贵族，贵族！一看就很高贵的那种。” 梁屿川耸耸肩：“不要，吸血鬼太阴柔了，给我换个阳刚点的。” 夏眠忍不住笑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搞物种歧视？” 梁屿川也笑：“嗯，换一个。” 夏眠手托腮，作思考状，半晌，她道：“有点难想，皮肤苍白轮廓深邃又在夜里活动的，好像也就吸血鬼贵族听起来高级点。” “哦哦哦还有僵尸，僵尸其实也行，我看过一本书，书里说僵尸也分等级的，低等级的叫什么白僵绿僵毛僵，很丑，但是等级高的叫什么不化骨旱魃，外形也很帅……” 梁屿川赶紧打断：“可以了可以了，我们说点阳间的行吗？大半夜的听着有点渗人。” 夏眠噗嗤笑了下：“你怕啊？” 梁屿川摇头，也笑：“我怎么可能怕？而且我现在还在国外呢，没僵尸这种东方特产。” 夏眠脸上的笑容更大，眼睛都快弯成月牙。 笑了会儿后，她收敛了一点神情，注视着视频那头的梁屿川，道：“每次跟你聊天都感觉心情好好啊。” 就算是说一些没营养的吃了吗吃什么的话题，都觉得非常开心，非常有劲。 夏眠曾经很不想谈恋爱，因为觉得谈恋爱很没意思，每天早安晚安，再问点吃吃喝喝的问题，想想都觉得无聊。 尤其她还在医院工作，忙得起飞，如果有个人每天问她早饭吃了什么晚饭吃了什么，她只会想立刻拉黑删除对方。 可真的谈起恋爱了，才发现这些全是分人的。 对其他人无法忍耐的事情，换到喜欢的人身上，不但能够忍耐，还会乐在其中。 梁屿川笑着道：“怎么突然撒娇？想我了？” 夏眠点头：“是啊是啊，超想你，要是周末你能陪我一起就好了。” 梁屿川没说什么，就看着夏眠笑。 夏眠又问：“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梁屿川道：“估计得下周。” 夏眠撇撇嘴：“好吧，看来只能我一个人面对你全家了。” 梁屿川道：“放心吧，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夏眠：“你能保证？” 梁屿川点了点头：“我已经查到帮你删帖的人了，你猜猜看，会是谁？” 听到这个夏眠一下坐直了，她睁大眼：“你怎么不早说？！” 梁屿川笑：“谁让你一上来就跟机关枪似的问这问那，之后还扯这个扯那个，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夏眠：“怪我怪我，是谁啊是谁啊？” 梁屿川：“你猜猜看，可以大胆一点。” 夏眠问：“不是你手下的人？” 梁屿川摇头：“不是，再大胆一点。” “大胆一点？”夏眠拧眉思索，脑子里晃过一个年轻跳脱的身影，“你那个表弟？” 梁屿川还是摇头。 夏眠：“我见过那个人吗？” 梁屿川点点头：“见过。” 夏眠把跟梁屿川相关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边思考一边道：“首先排除你妈。” 梁屿川问：“为什么？” 夏眠道：“这种事她肯定只会喜闻乐见。她恨不得我风评不好满身缺点，好让你跟我分手呢。” 梁屿川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道：“继续。” 夏眠脑子飞快转动，忽然，她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 她更加凑近镜头，压低声跟说悄悄话似的问：“是闻乔吗？” 情敌帮忙删帖维护自己，这猜测够大胆了吧！ 梁屿川：“……” 梁屿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大胆不代表离谱。好了，现在公布正确答案，是我妈让人删的。” “什么？！”夏眠整个人都怔住了，她眨眨眼，有些不可思议道，“你再说一遍，谁删的？” 梁屿川又说了一遍：“我妈。” 说完，见夏眠不作声，他又补充道，“我没骗你，真的是她叫人删的。” 夏眠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她才道：“我觉得这个答案比我刚刚说的那个更离谱。” 第158章 心里再不平，也只能平了。 夏眠不解：“她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 梁屿川道：“也不能说是好心吧。” “啊，我懂了。”夏眠很快反应过来。 说到底还是因为利益。 就算她非常非常看不上自己，也绝对不会容许梁家的颜面因自己而受到影响。 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她儿子的合法妻子。 想到这儿，夏眠微蹙了蹙眉：“那我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感谢她一下？” 梁屿川摇头：“不用，我去跟她说就好。” 夏眠：“这样好吗？” 梁屿川道：“她做得很隐晦，甚至没有跟我说。” 夏眠明白了。 闷不吭声地把事情做掉，说都不说一声，显然是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后续的交集。 夏眠甚至可以想象出对方捏着鼻子找人帮自己的样子。 肯定很烦躁，但又无可奈何。 怎么有点想笑…… 夏眠赶紧深呼吸了一下，道：“知道了，那你去跟她说吧，我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梁屿川嗯了声：“反正那天你就看情况，如果我妈要带你，你就跟着她，如果她不带你，你就问一下那边的管家或者保姆，让他们带你去二楼休息。不想社交就不社交，等宴会结束了直接走。” 夏眠点点头：“好。” 梁屿川继续道：“提前走也可以，反正那种宴会就吃吃喝喝，没什么太大的意思。你要是觉得不好玩就跟司机说，让他直接过去接你。” 夏眠抬眸看着梁屿川：“可以直接走？不用跟主人家打招呼吗？” 梁屿川：“不用，直接走就行，应该也没什么人会注意你。” 夏眠道：“这样的话最好了。” 然而事实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什么直接走，什么没人注意，不存在的！ 夏眠在宴会前做的所有心理准备和设计规划，都在一辆超长定制的劳斯莱斯停到门口的时候消失殆尽。 夏眠怎么也没有想到，梁屿川父母居然会亲自过来接她。 可能只是顺路，也可能只是突发奇想想近距离地看看她和她生活的地方，总之，他们亲自来接她了。 这把夏眠吓得够呛，急忙换上梁屿川母亲助理寄来的礼服就出了门。 坐上车的时候，夏眠有种浑身蚂蚁在爬的感觉。 她冲坐在里面的两个人点头打招呼：“伯父，伯母。” 梁屿川母亲挑挑眉，没说话，倒是梁屿川父亲冲她点点头，嗯了声，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他对她这个儿媳到底是什么态度。 之后，他们就没再说什么话了，只偶尔梁母提一句公司的事情，梁父回答一下。 夏眠挺直脊背，一路上如坐针毡，连看一眼星空顶的心情都没有。 直到下了车，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之后，她就安静地跟在梁父梁母身后，有人过来时，梁母会主动跟别人介绍她，也会告诉她来人的身份，让她喊人。 整个过程非常和谐，也非常正常。 和谐正常到夏眠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预想当中的刁难怠慢全部不存在，梁父梁母虽然都很冷淡，但也没对她说什么过分的话，梁家的亲戚朋友也全都看在梁父梁母的面子上，对她满口夸赞。 “哎哟，医生好啊，救死扶伤，难怪小川喜欢她！” “恭喜啊梁总，儿媳这么漂亮，以后生出来的孙子孙女得多好看？” “在一院工作啊，蛮好蛮好，我有个侄子也在里面的，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找他帮忙，晚点我让人把他名片找出来。” …… 总之，全程出乎夏眠意料的顺遂，没有一点波澜。 人见得差不多了，梁母就让她随便走走，吃点东西，到这儿，夏眠才跟他们分开。 她长呼了下气，想也不想地往花园的方向走。 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个主人家的花园非常大，在那儿可以尽可能的少碰到人。 在她身后，梁屿川父母手挽着手，端着酒杯往人少的地方走。 梁母缓缓收回目光，容色不变，语气却带着明显的不满：“我还是不喜欢她，她配不上我儿子。” 说完，她微笑着跟前方来人打招呼。 打完招呼，她压低声接着道，“我们小川谁家姑娘配不上？怎么就偏偏挑了个这么差的。” 梁父抿了口酒，声音是和表情一样的平淡低沉：“婚结都结了，你再不满意又有什么用？” 梁母道：“我想他们离婚。” 梁父不赞同地看了梁母一眼：“孩子的事情你别管了，随他们去吧。” 梁母语气仍有些执拗：“我不想以后一直看到她。” 梁父道：“又不一起住，不会一直看到的。” 梁母：“你怎么对儿子的事情这么随便？” 梁父把手中的酒杯随手放到服务生的托盘上，然后很轻地在梁母手上拍了两下：“现在小川二十八了，离婚再结婚他不得起码再折腾个三五年？甚至三五年都说不准，你说是不是？” 梁母抿着唇，没做声。 梁父接着道：“我反正是只想抱孙子，越快越好，小川志不在家业，趁我现在还有精力，还可以培养一下孙子。而且人家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家世虽然一般，但也清清白白，学习工作都不错，人也上得了台面，不用对她太过挑剔。” 见妻子还是抿着唇，梁父道：“你别老想着她哪哪不好，不如转移转移注意力，多想想她和小川以后的孩子。” 梁母抿着的唇松开了些，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她跟小川的孩子我肯定是喜欢的，我就是，就是……” 梁父揽着梁母的肩膀往前走：“我知道，你就是不喜欢她。但是呢，我还是那句话，小川喜欢她就行了。他的事让他自己处理吧，你做再多也是吃力不讨好。” 梁母微垂眼眸，好一会儿没说话。 其实，她的内心已经妥协了。 实在是不妥协不行，因为儿子根本不听她的，她也没有有效的手段来给儿子施压。 上次停了儿子的卡，一天不到，她婆婆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只好又把卡解冻了。 实在没招，她找上门想让人知难而退，结果没想到对方是个骨头硬的，一点不怕她。 儿子还让一堆人护着她，甚至还把帝景湾的房子给她住。 要知道儿子从小就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小小年纪就不让她进他的房间了。 长大后更甚，就连保姆打扫都得提前征求他的同意。 帝景湾那套房子也一样，总之只要是他的卧室，他就基本不允许别人进入。 结果他不但让这个女孩儿进去住，还允许人把多余的床具塞进去，改变他房间的格局。 甚至还因为她见了对方一面，就忧心忡忡地连夜赶回来安抚对方。 全然没了在家人亲戚面前霸道高冷的样子。 还有前几天的造谣事件，她也是一边叫人处理，一边在心里讶异，儿子居然为这个女孩儿做了这么多事情。 以前可从来没见他讨好过哪个女孩子。 甚至她常常怀疑儿子没有男女之情方面的那根筋。 小的时候只知道漫山遍野地皮，长大了又跑去上天下海，一刻不肯安生。 她从来没见他牵过女孩子的手，也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和颜悦色，更别提主动讨好女孩子了。 所以，各种事实摆在眼前，心里再不平，也只能平了。 梁母很轻地叹了口气，回握住丈夫的手：“知道了，我不管了。” 第159章 “你想拆散我跟梁屿川啊？” 夏眠提着裙摆进入花园，找了个有较高景观树遮挡的角落，拿出手机，给梁屿川发消息。 她迫不及待地要给梁屿川分享她今天的经历，一刻都等不了！ 【夏眠：我跟你爸妈一起来你那个表妹的宴会了，划重点——一、起！他们早上居然一起过来接我！】 【夏眠：还有你爸妈对我的态度真的出乎我的意料，我都有点怀疑你妈妈是不是被夺舍了，她跟上次见我的时候真的完全不一样！】 【夏眠：不说多友善吧，但是随和客气了很多你知道吗？她不光带我认人，还给别人介绍我。】 【夏眠：上次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对我有很大的恶意，这次虽然还是能感觉到她对我的排斥，但是她真的收敛了很多很多，不会特别明显地摆在脸上。】 【夏眠：是不是你在中间给我们调节关系了？】 【夏眠：爱你，下次回来给你奖励~[爱心][爱心]】 发完消息，夏眠心情不错地找了个树下的长椅坐下。 不用费心思处理婆媳关系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夏眠对这种不必要的纷争真的很不擅长应对。 而且她们俩一个是梁屿川的母亲，一个是梁屿川的妻子，要是面上的和谐都维持不了，肯定会影响到梁屿川。 夏眠不希望跟自己的婆婆成为敌人，也不希望梁屿川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她也不需要公婆多喜欢她，只要大家互相尊重，保持表面上的和谐就足够了。 所以，今天这样的相处她非常满意。 并且希望以后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等了会儿，没等到梁屿川回复，夏眠就知道他肯定在忙。 于是她收起手机，低头撩气一点裙摆，目光落到泛红的脚后跟上。 她今天所有的行头都是穿的梁母助理送来的，可能是怕她乱穿搭，所以连鞋子、包包、耳环项链手镯都全部配好了。 全是一个风格色系，也全是她的尺寸。 只是到底时间太短，不可能给她弄到一身的量身定制，所以这双鞋没有那么合她的脚。 才一个上午，走了没多少路，她的后脚跟就被磨红了。 夏眠仔细看了看，还好，只破了一点油皮，但还是得去找个创可贴贴一下，不然再磨下去肯定会破皮出血。 她站起身，打算去别墅二楼的空房间。 之前跟着梁父梁母交际的时候，她有注意过这个别墅的布局，所以她没有问佣人，提起裙摆，很快就找到上楼的楼梯。 在问过打扫的女佣后，她进入了一个空的客房。 没一会儿，女佣送来了创可贴。 夏眠接过，给脚后跟贴上，接着又拿起包包到化妆台前坐下，准备补一下妆。 早上的时候她没想到梁屿川父母会来接她，所以优哉游哉的，一点不着急。 她原本想的是十一点出发，因为十二点宴会才正式开始。 结果梁屿川父母忽然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导致她涂口红的时候匆匆忙忙的，都没挑一下，随便拿了个色号就涂了。 现在看起来总觉得颜色艳了点，浅一点会更好。 好在，她习惯在包里放几只口红，所以现在正好可以卸了换个颜色。 刚卸掉之前的口红，夏眠就听见了两记敲门声。 她有些疑惑地回头：“哪位？” 这个别墅很大，二楼的客房也有很多，一般来说已经有人的客房佣人不会再带人进来。 “是我，闻乔。”外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夏眠一愣。 闻乔？ 她道：“请进。” 门从外面被打开，穿着一袭粉色长裙的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进来后转身关上门，并没有对夏眠的存在感到一点惊讶，仿佛早就知道客房里的人是夏眠。 夏眠问：“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闻乔朝夏眠走了过来：“当然。” 她提起裙摆，神情随意地在夏眠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双腿交叠，腰背挺直，画着精致眼妆的眼睛上下打量夏眠。 明明穿得很粉，脑后还别着蝴蝶结，甚至妆容也是偏甜美可爱挂，可她此刻的表情和气势和她的呈现出的外表完全不符。 夏眠一点不怵。 在她的印象里，闻乔更像是个被宠坏的公主，会暗戳戳地做点小手脚，但真出格的事情应该还是不会做的。 当然，只是应该。 夏眠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乔没有立即回答，她还在打量夏眠。 好一会儿，她才抬眸，看着夏眠道：“我到底哪里比不过你？” 这句话是她对着夏眠说的，但又像是在问她自己。 “脸？还是身材？”她困惑地呢喃。 夏眠见状放下手里的口红，干脆转过身看着闻乔：“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闻乔倏地抬眼，直勾勾盯着夏眠：“我就是想不明白，他到底看上你哪里了。” 不等夏眠回答，闻乔接着道：“我比你高，比你瘦，家世条件比你好，我也很温柔啊，我也很积极向上啊，我也——” 夏眠忍不住打断道：“等等，哪个积极向上的人会惦记别人丈夫啊？” 闻乔被这直白的话语噎住，眼睛都一下瞪圆了。 夏眠又问：“你多高？” 闻乔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顿了顿，然后回道：“一米七。” 夏眠：“标准女神身高啊，多重？” 闻乔不明所以地看着夏眠，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九十三斤。” 夏眠有些惊讶地打量闻乔：“这么瘦？那你身材真的很可以啊，一米七九十三斤还能前凸后翘。肉全长在该长的地方，可以说是老天爷赏饭吃了。” 闻乔张了张嘴，神情更加怔愣。 甚至有些无所适从地调整了下坐姿。 她道：“你干嘛？你以为说点好话我就不会找你麻烦了？” 夏眠语气平静：“没啊，我只是在说事实，一米七九十三斤还能有你这个身材，不管放在哪里都能说句天赋异禀。” 闻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定定地看着夏眠，发现对方是真的很坦然地说出这番话后，整个人更加无所适从。 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这让她怎么接啊？！ 她可是来找茬的诶！ 夏眠又道：“还有，你刚才说你很温柔，你真的温柔的话干嘛要来找我麻烦？” 闻乔：“……” 夏眠看着她，追问道：“你想拆散我跟梁屿川啊？” 闻乔：“我、我……” 夏眠又道：“还是说想拆散我们，但是又没有办法，所以只能逮到机会就赶紧来找我茬，贬低我，获得一些心理上的优越感，然后安慰自己说是梁屿川眼光差，而不是你不如我？” 闻乔抿着唇瞪大眼，胸膛起伏。 搞什么啊？！ 这发展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第160章 “当年要不是我拒绝了他，跟他结婚的就是我了。” 看着闻乔那傻愣愣的样子，夏眠很轻地叹了下气，转过身，继续涂口红。 梁屿川果然没骗她，闻乔就是个被宠坏的公主。 “你刚刚叹气了，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因为眼睛一直盯着夏眠，所以闻乔捕捉到了夏眠那个非常细微的叹气动作。 她顿时拧起了眉，下巴也抬了起来，神色不满地看着夏眠。 夏眠正对着镜子仔细在唇上描画，闻言头也没回，只道：“不是看不起你，我就是觉得没必要。” 说着，她回过头看向闻乔，“梁屿川已经结婚了。” 说完这句，夏眠沉默地跟闻乔对视了几秒，然后回过头，继续补妆。 闻乔看着夏眠，胸口起伏，洁白的牙齿咬住嘴唇。 她又不是真的没有脑子，怎么会听不懂夏眠的意思。 夏眠的意思就是她没必要为了个已婚的男人搞这套，甚至她来找她都是多余的、没有意义的行为。 闻乔深吸了口气，仍是觉得胸口发堵，她看着夏眠道：“你就一点不生气？” 夏眠拿了个气垫出来：“还行。” 闻乔惊讶地挑起眉：“还行？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啊，这你都不生气？” 夏眠：“我没说我不生气啊。” 闻乔：“那你怎么可以这么平静？” 夏眠垂着眼，抖了抖气垫上的余粉。 闻言她没忍住地勾起一点唇，转过身看着闻乔，她道：“你知道我早上是跟谁一起来的吗？” 闻乔看着夏眠，顺势问：“谁？” 夏眠道：“梁屿川爸妈。” 闻乔怔了怔。 夏眠用陈述的语气补充道：“我的行头也是梁屿川母亲助理专门送来的。” 闻乔抿着唇，没有做声。 夏眠好脾气地解释：“简单来说就是我大Boss都差不多打完了你才过来，我有什么好不平静的？” 如果用游戏来形容的话，那么闻乔只能算是一个小怪。 而她都差不多打完Boss了，又怎么可能把小怪放在眼里。 再说了，梁屿川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目前在梁屿川心中的地位无法撼动。 所以任何女人出现，夏眠都不会觉得慌张。 尤其她还早就对闻乔有了个大致的了解，现在见了面，她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确认对方就是个有点儿小心思，但是又够不上多坏的人。 因此综合下来，她心里还真没起什么波澜。 夏眠想起个事情：“我记得你不是早就订婚了吗？” 闻乔别开脸，表情有点臭：“商业联姻。” 说到这个，闻乔忽地抬头看着夏眠，“当年要不是我拒绝了他，跟他结婚的就是我了，根本轮不到你。” 夏眠神色一动：“你拒绝了他？” 闻乔勾唇，重新得意地抬起了下巴，她眼睛发亮，语气都瞬间高傲起来了：“是啊，我拒绝了他。” “当年他想找人闪婚的时候来问过我，但是我拒绝了，不然跟他结婚的就是我了。” 夏眠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闻乔得意的神色一僵：“你干嘛？” 夏眠道：“我问问梁屿川。” 闻乔拧眉：“你要告状？” 夏眠看着闻乔，一本正经道：“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不得问问梁屿川，听听他怎么说？” 闻乔表情裂开：“你，你！” 夏眠自顾自地找到梁屿川的微信界面，然后把手机拿到嘴边，就要语音。 闻乔忙伸手一把按在了手机上。 夏眠抬眸，跟急吼吼又涨红脸的闻乔对上视线。 她道：“不让问？所以你是在骗我咯？” 闻乔收回手，攥着拳：“我没骗你，他真的这么说过！” 夏眠不说话，就盯着闻乔看。 闻乔大声道：“我真没骗你！” 夏眠低头又去看手机：“那我问问他。” “哎呀你这人！”闻乔攥着的拳锤了下沙发，整个人直接站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又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夏眠，“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你干嘛老扯他？干嘛动不动就要找他说？” 夏眠看着她，神情仍旧平静，但也比之前多了些认真和严肃：“这不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凭什么略过他？” “还有，我跟他已经结婚了，在明知他已婚的情况下，还有人上门挑衅他的妻子，这难道不是他的问题吗？又不是我把你招来的。” “所以最无辜的人是我，你该找的人也不是我，而是他。” “所以，我为什么不问他？” 夏眠说着，也站了起来。 她身高虽然不如闻乔，但因为有十厘米高跟鞋的加成，闻乔又是走可爱挂鞋跟不高，所以此刻的她看起来跟闻乔差不多高。 再加上她神情镇定，而闻乔脸色慌乱，所以她在气势上也盖过了闻乔。 夏眠走到闻乔跟前，直视着闻乔，继续道，“我不但要问他，还要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告诉他。” 闻乔瞪大眼看着夏眠。 夏眠：“还有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也会让他来处理。”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要看的是梁屿川处理这件事的态度和结果。” 闻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她仰头看着夏眠，咬着唇，气愤的情绪消失，只觉得整个人憋得慌，四肢百骸也都充斥着无力的感觉。 她不明白，为什么夏眠和之前遇到的那些女生一点都不一样。 自己根本挑不起她的怒火，也没法挑衅到她，甚至都没有办法让她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梁屿川对自己来说就已经是铁板一块了，结果没想到夏眠更是油盐不进。 她无法把事情变复杂，也无法把自己强行搅和进他们两个之间。 他们构建出的壁垒严丝合缝，她根本没有任何动摇的机会和方法。 现在闻乔终于承认了，夏眠之前说的是对的。 她就不该来找她。 因为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夏眠垂眸看着闻乔，见对方眼眶发红、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点茫然，也有点于心不忍。 但是她感觉自己也没说什么啊。 怎么闻乔就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看来还是保护得太好了，一点重话都说不得。 见对方一直不作声，夏眠又道：“要是没什么要说的，那你可以走了，我还要——” 话还没说完，夏眠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沉重又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砰地一下被人从外面用力拉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大步地往里走进来。 第161章 “你的惊喜我收到了。” 突如其来的响动让屋里两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到了来人的身上。 看清后，夏眠眼里的疑惑瞬间转化为惊喜。 不等她开口，来人就跟阵风似的一下刮到了她的身旁。 “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手被抓住，对方的目光在她的脸和身上不停逡巡。 这夹杂着焦急和担忧的声音，让夏眠的心瞬间像是被春风拂过，柔成一片。 夏眠抬起头，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我没事。你怎么每次回来都这么突然？” 梁屿川皱着眉，上下打量夏眠，见夏眠确实没事，才松了口气道：“我昨晚就到江城了，想给你一个惊喜。” 哪成想惊喜没给成，反倒吃了个惊吓。 他本来计划着在宴会上闪亮登场，甚至为了这个惊喜，他即使早就化好妆换好衣服，也一直在楼上待着，只悄悄地往楼下看。 夏眠来的时候他是看到了的，她跟在父母身旁到处交际的画面他也一直看在眼里。 包括她去花园，还有上楼进客房，他也全都知道。 因为一直不见她出来，他才没忍住地问了下佣人，结果就从佣人那儿得知闻乔气势汹汹地进了夏眠所在的客房。 他当即就按捺不住，管不了什么惊喜不惊喜的，直接过来找人。 见夏眠没事，梁屿川拧着眉，神色沉沉地看向闻乔：“你来找她干什么？你跟她说了什么？” 闻乔愣愣地坐在沙发上，本来只是眼眶泛红，被这个一呵斥，又蒙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水雾。 见状夏眠赶紧抓住梁屿川的胳膊：“她没说什么。” 梁屿川回头看她：“没说？” 夏眠点点头：“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你就来了。” 梁屿川露出狐疑的神色。 闻乔也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夏眠。 明明上一秒还说要告状，下一秒怎么又什么都不说了？ 夏眠拉了拉梁屿川的袖子，然后对闻乔道：“你走吧，我想跟你的川哥二人世界。” 梁屿川板着的脸上神情一缓。 闻乔的脸色则跟调料打翻了似的精彩纷呈。 她动了动嘴唇，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她看看梁屿川又看看夏眠，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想再在这儿继续丢人下去，干脆咬着牙就起身往外跑。 不过才跑了两步，她的胳膊就被梁屿川一把抓住。 梁屿川看着她，语气有些不近人情的冰冷：“跟你嫂子道歉，道完歉再走。” 闻乔用力缩手，公主脾气也冒了出来：“为什么要道歉？她不都说了吗，我没说什么，我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道歉？” 梁屿川手上更用力了点：“她那么说是她大度，给你脸面，不代表你真的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闻乔抬起下巴，不服气道：“本来就是什么都没发生，我就是过来找她聊聊天而已，怎么，跟你媳妇聊两句天都不行了吗？” 忽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了对峙的两人中间。 两人都被那只手吸引了目光，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巴，安静下来。 只见那只手握成拳，接着又伸出一根食指，朝一个上方的位置指了指。 两人顺着食指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房间角落的顶上挂着一个圆乎乎的摄像头。 夏眠看着闻乔道：“不许欺负我老公哦。” 之前她说要到梁屿川面前告状只是骗骗闻乔罢了，这么小的事，根本不值得麻烦梁屿川。 所以她才对梁屿川说她们没说什么，想让这件事赶紧过去。 没想到闻乔居然理直气壮地冲梁屿川发起脾气来了，这她能忍？ 夏眠对闻乔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没人教过你吗？” 闻乔有些抓狂。 怎么还有摄像头啊？！ 她咬着牙，脸都皱了起来，半晌，飞快对夏眠抛下一句：“对不起！” 接着甩开梁屿川的手，提起裙摆，闷头就往外跑。 “砰”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梁屿川皱着眉：“越来越没分寸了。” 说完，见夏眠一直不接话，梁屿川有些奇怪地转过头去看她，结果正对上夏眠一边歪着头，一边打量自己的目光。 梁屿川：“……你在干什么？” 夏眠头也不抬道：“在看你啊。” 梁屿川：“看我？” 夏眠点点头，用笃定的语气道：“你今天好帅，还做造型了。” 前几天视频的时候，她注意到梁屿川的头发长了一点点。 今天再看，他头发又变得极短，并且两鬓都修得干净利落，只留下一点薄薄的青黑，显得非常有层次感。 眉毛明显修过了，没有一丝杂毛，是锋利上扬的剑眉。 下巴也剃得干干净净，看着都觉得非常光滑。 还有正式的西服，笔挺的长裤，以及低调优雅的牛津皮鞋，再加上那若有若无的冷调香水味。 夏眠弯起眼，感觉面前站着的不是梁屿川，而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不过还差了点东西…… 夏眠朝梁屿川指指自己的嘴角。 梁屿川先是睁大了一点眼睛，然后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走到夏眠跟前，手习惯性地去抬夏眠的下巴，同时微微弯腰，目标明确地往夏眠嘴唇上凑。 “不是要亲亲啦。”夏眠失笑，伸手推了推梁屿川，然后在梁屿川不解的眼神中，她又道，“你笑一下。” 梁屿川不明所以，但还是冲夏眠露出笑容。 这笑容一出，夏眠顿时觉得眼前的画面完美了。 太帅了。 又帅又酷又温柔。 是她的丈夫呐。 和梁屿川对视了好一会儿后，夏眠露出大大的笑容，冲他举起双手。 梁屿川立刻会意，他嘴角的弧度挑得更高，手也揽上了夏眠的腰。 两人契合地抱在一起。 夏眠仰头看着梁屿川，眼睛里像是有光芒在闪动：“你的惊喜我收到了，我很喜欢，也很开心。还有——” 夏眠故意停顿了一下，让梁屿川巴巴地等了一会儿，才笑着继续道，“你穿西装的样子好帅，我非常喜欢，以后多穿给我看。” 梁屿川的眼睛几乎成了月牙形，他点点头：“嗯。” 夏眠：“好了，我要说的暂时说完了，轮到你说了。” 梁屿川看着夏眠的眼睛，问：“那可以亲亲了吗？” 夏眠没忍住地又笑了，她用力点了下头，语调欢快道：“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唇上便是一软。 温热的呼吸交织，夏眠踮起脚尖，环住梁屿川的脖颈。 她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温柔与甜蜜织成的吻中。 第162章 “我没跟闻乔求过婚。” 亲完，夏眠拉着梁屿川坐到沙发上。 她一只手握着梁屿川的手，目光也聚焦在他的脸上：“你不是说要下周才有假期吗？怎么昨晚就能回来了？” 梁屿川道：“这次任务用的时间比预计的要少，所以就提前回来了。那天在海上跟你打视频的时候，我就已经差不多要着陆了。” 夏眠露出恍然的表情：“那怎么昨晚才回？” 梁屿川道：“上岸之后还处理了点别的事。” “哦哦。”夏眠点点头，她歪头看着梁屿川，“你看到我给你发的微信了吗？” 梁屿川点头：“看到了。” 夏眠追问：“看完什么感觉？” 看着夏眠眼睛亮亮的样子，梁屿川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欣慰，还有高兴。看见你们能和谐相处，我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夏眠问：“你是不是跟你妈妈说了什么？是不是你在中间帮我们调节了关系？” 梁屿川摇摇头：“没，是你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她。” 夏眠笑着推了推他的胳膊：“怎么可能？我才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呢。” 说着，她把下巴抵在梁屿川胸口，“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梁屿川垂眸看着她：“你微信说要奖励我，奖励什么？” 夏眠直起身，实话实说：“没想好。” 她说着，神情忽地一怔。 然后伸出手，在梁屿川胸口拍了拍。 梁屿川低头看了眼，只见自己的衣襟上有块很浅的白。 是夏眠刚刚下巴抵着时蹭上的粉底。 梁屿川笑着问：“能拍掉吗？” 夏眠皱着眉：“好像不太行，等会儿，我去拿块湿巾擦一下试试。” 说着她就要站起身。 梁屿川抓住她的胳膊，直接把人拉进自己怀里：“不用擦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 又问，“闻乔刚刚到底跟你说什么了？她有没有说什么冒犯的话？你不用因为我而去忍耐她。” 夏眠看着梁屿川：“这么好奇？” 梁屿川点点头：“很好奇。” 夏眠靠在梁屿川胸口，这次她很注意，没有让脸碰到梁屿川的衣服：“也没说什么特别冒犯的，不过她跟我说了一个事情。” 梁屿川问：“什么事情？” 夏眠手指玩着衣服上的纽扣：“她说当年你向她求过婚，但是被她拒绝了，不然三年前跟你结婚的人就是她了。” “没有，我没跟她求过婚。”几乎是夏眠的话刚说完，梁屿川就立刻反驳。 夏眠抬眼：“那她为什么这么说？” 梁屿川微蹙起眉，回忆着说道：“那时候我妈催我结婚催得很急，一急就容易口不择言，说些戳心窝的话，我有时候忍不住就会跟她对呛。” “我记得说到闻乔那次是我被逼急了，那时候我妈给了我个名单，让我从里面随便挑一个结婚生孩子，我就说了句跟这些人结婚我还不如去找闻乔。” “我妈就说有本事去找闻乔啊，我被激得当着她的面就打了闻乔的电话，但是刚打就后悔了，想挂电话又来不及，因为闻乔已经接了，不过那时候她正好在忙，说她有事，就挂了我的电话。” 听到这儿，夏眠抬头看着梁屿川：“她要是没挂你电话，你是不是就硬着头皮求婚了？” 梁屿川摇头：“不会。电话还没接通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她不挂电话我也不会跟她求婚。” 夏眠看着梁屿川的眼睛：“真的？” 梁屿川神情认真：“真的。” 夏眠：“既然她挂了你的电话，那后来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妈跟她说的？” 梁屿川：“嗯。” 夏眠：“……” 夏眠沉默了一会儿，“懂了，那她后来有没有找你，要你跟她结婚？” 梁屿川：“找了。” 夏眠：“你拒绝了？” 梁屿川点头：“嗯，然后就是章希乾他们帮我出谋划策，替我去各个地方打广告，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跟你结婚了。” 夏眠眨了眨眼：“你前脚拒绝她，后脚跟我结婚，那她不得气死？我记得她好像也是前两年还是三年跟那个首富儿子订的婚。” 梁屿川皱着眉：“她选择跟江家小子订婚是她的事，跟我无关。” 夏眠说：“她明显对你有意思，但却跟别人订了婚。” 梁屿川道：“她跟江家小子订婚是冲动还是深思熟虑都与我无关，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而且我除了对我妈说了句气话外什么都没对她说过。” “那通电话我也一个字没有提结婚的事，只是问了句她在干什么，她说她在忙，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是我妈把我们气头上的对话告诉了她，所以就算有问题，也是我妈的问题。” 说起这件事，梁屿川也是很不高兴的。 他也没想到，母亲居然会把他们气头上口不择言的话说给外人听。 而且他明明在挂掉电话后就对母亲说自己不会找闻乔，只是话赶话才说出了那句不如找闻乔的话。 他也对母亲说了，结不结婚、跟谁结婚都是他自己的事，他不会听任何人的话。 结果对话内容还是被母亲传了出去。 梁屿川知道母亲是故意的，也能明白母亲的意思。 她就是觉得自己没法说服他结婚，所以就想让闻乔来缠他、逼他。 用女孩子的名声，来迫使他为自己说的那句话负责。 当时梁屿川真的非常生气。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让章希乾他们出谋划策，想要自己来决定自己的结婚对象。 也因此才有了之后跟夏眠闪婚的事情。 闪婚后，母亲和闻乔都傻眼了，疯了一样追问他结婚的事情。 而他当时也有点逆反心理，什么细节都没跟她们说，一点夏眠的信息都没给她们透露，直接拍拍屁股，就跑单位执行任务去了。 夏眠点点头，思考着梁屿川的话，一时没有做声。 梁屿川见状，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不是我推卸责任，这个事情真的就是我妈一手弄出来的。如果不是她故意搞事，根本不会有这一出。” 他母亲那个情商，什么能说出去什么不能说出去她再清楚不过。 所以那时候梁屿川才会那么的生气。 母亲明明很清楚地知道那天的对话不能往外说，但还是说了，并且还想借此联合闻乔，逼迫他结婚。 梁屿川怎么可能服气？ 怎么可能如她的意？ 所以闻乔突然订婚的锅，他自然也是绝对不背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夏眠在梁屿川后脖颈上安抚地捏了捏，然后道，“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这事。” 想起刚才闻乔理直气壮来找茬，还有跟梁屿川发脾气的样子，夏眠蹙眉继续道，“早知道她们这么欺负过你，我刚才就不那么轻易放过她了。” 第163章 催生 欺负？ 梁屿川有些想笑，心里也有点发软。 也就夏眠会觉得有人能欺负他了。 他摸摸夏眠的头，温声道：“算不上欺负，她们最后也没能把我怎么样。而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不用再放在心上。” 夏眠点点头，往他怀里靠了靠：“好，那不说这个了。对了，你爸妈知道你回来了吗？” 梁屿川摇头：“我没跟他们说。” 夏眠问：“那你回来这件事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梁屿川：“除了闻乔还有一些佣人，其他应该都不知道。” 夏眠转过身看着他：“捂得真严实。” 梁屿川笑着说：“那可不，我都在楼上看你半天了。” 夏眠有些惊讶地睁大眼。 梁屿川见状继续道：“要不我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找你，本来我是打算在宴会上登场，给你惊喜的。” “原来我的一言一行全在你眼里。” 不过这么说的话，夏眠就有些好奇了，“宴会的主角是你表妹，你要怎么在宴会上给我惊喜？总不能抢了主人家的风头吧。” 话刚说出口，夏眠就反应过来了，她看着梁屿川道，“也是，只要你出现，就已经是惊喜了。” 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光一个出现，就完全足够了。 梁屿川捏了捏夏眠的耳垂，眼底是满得快要溢出的温柔。 谁会不喜欢自己的爱人跟自己表白呢？ 尤其一双眼睛还亮亮的，看向自己时里面盛满了爱意。 一路的奔波疲惫全部消失，梁屿川道：“待会儿吃饭的时候肯定是跟我爸妈坐一桌，他们可能会催生。总之他们要是说起这个话题，你别回答，让我来说。” 夏眠仰头看着梁屿川。 梁屿川道：“放心，都交给我。” 夏眠点头：“好。” - 和梁屿川预想的一样。 他出现在宴会上的时候，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原本已经入座的人一波又一波地聚了过来。 夏眠跟在梁屿川身旁，把之前跟着梁父梁母时听到的夸赞又再听了一遍。 寒暄了好一会儿，这群人才终于散去。 夏眠挽着梁屿川的手，坐到了梁父梁母所在的一桌。 因为是亲人朋友间的聚会，所以主要是按照关系亲疏分桌。 他们这桌上除了梁父梁母外，还有本次的举办宴会的主人一家。 不过因为是主人家，需要进行一些敬酒等照顾和联络亲友的行为，所以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各桌之间游走。 也因此，他们这桌一半的位置都是空的。 桌上除了梁父梁母，还有她和梁屿川外，就只有主人家的两个小儿子。 因为两人都还小，所以没被父母拉去感受酒桌文化。 夏眠对眼下的情况还是比较满意的，这样一来，就只要应付梁屿川爸妈就好了。 “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酒还没过三旬，甚至一旬都没过，梁母便问起了孩子的问题。 夏眠谨记梁屿川的话，没做声。 梁屿川轻描淡写道：“再过两年吧，不着急。” 梁母目光直直看向梁屿川：“再过两年你都三十多了，怎么不着急？” 梁屿川道：“再过两年我三十整，哪儿就三十多了？” 梁母道：“怎么就不是三十多了？咱们这儿又不算周岁，都说的虚岁，你今年其实就已经三十了，夏眠也二十八了。” 被虚空长了两岁的夏眠：婉拒了哈。 梁屿川夹了块糖醋排骨，神色不变道：“你爱算虚岁你自己算去，我反正只认单位还有医院打的单子上的年龄，国家说我多少岁，我就是多少岁。” 低着头闷不吭声吃菜的夏眠：我也！！！ 大概是被儿子怼惯了，梁母也没生气，她又道：“行，二十八就二十八，二十八了你还不生你什么时候生？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就算了，你不为夏眠考虑考虑？” “她现在二十六，再过两年就二十八了，都高龄产妇了，你知不知道高龄产妇有多危险？” 这题夏眠熟啊！ 正好撞她专业上了啊！ 夏眠当即放下筷子，想给梁母好好科普一下到底什么是高龄产妇，但还没开口，她就忽然感觉到腿被碰了下。 刚张开的嘴又闭上，夏眠拿起筷子继续默默吃菜，把战场留给梁屿川母子。 梁屿川道：“正好，这个我有查过，高龄产妇指的是三十五周岁以上的女性。所以别说两年后，就是五年八年，夏眠也算不上高龄产妇。” 不给梁母开口的机会，梁屿川又道，“而且我现在工作非常忙，十天半个月回不了一趟家，这种条件也不适合要孩子。” 梁母：“怎么不适合？家里这么多人还养不了一个孩子？你小时候我和你爸也没天天陪着你，你不也长得很好？” 梁屿川：“我长得好，不代表我孩子能长得好，万一没养好养歪了怎么办，谁来负责？” “梁家来负责。”梁母微抬下巴，语气里满是底气十足的傲倨。 “而且，不可能养不好。不管养得怎么样，都有梁家兜底，你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不管生多少个，我都保证给你养得好好的。” 梁屿川垂着眼，声音稍稍压低了些：“养自己儿子不积极，养孙子倒是挺积极的。” “砰”一声。 桌上的人都怔了下，目光一齐看向梁父手里的酒杯。 只见里面酒液剧烈晃动，顺着杯沿洒出一点，昭示出主人勃然的怒意。 梁父目光沉沉地看着梁屿川，神色不怒自威：“你怎么这么对你母亲说话，这像话吗？！” 第164章 “我就是忽然很想抱抱你。” 空气陷入死寂。 周围的嘈杂与他们桌的冷清格格不入，仿佛两个次元。 夏眠垂着眼，安静地吃着碗里的菜，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场面，还是让梁屿川来应付吧。 梁屿川神色不变，显然并不畏惧自己的父亲。 他语气平静道：“不想我不像话，那就别再提生孩子的事。” 梁父拧眉。 他的目光在梁屿川和夏眠之间来回逡巡，过了会儿才道：“你们难道是打算丁克？” 梁屿川道：“不丁克。” 梁父道：“不丁克为什么不能提？我和你母亲不提，你就永远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梁屿川道：“我没有不放在心上，我只是这两年没有计划而已。” 梁父紧盯着梁屿川的眼睛，咄咄追问：“这两年没计划，那什么时候有计划？” 梁屿川：“两年以后。” 梁父眉头皱得更紧，对儿子的回答十分不满：“你这就是在敷衍我们，两年，十年，三十年，全都是两年以后，谁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你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 梁屿川没有立刻回答，他夹了块鲍鱼到夏眠碗里。 他注意到夏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夹菜，就那么就着碗里几片菜叶，一片片地吃。 人都快缩起来了，好像生怕引起注意似的。 夹完鲍鱼，他又夹了两块帝王蟹的蟹肉到夏眠碗里。 见梁屿川还给自己夹，夏眠忙小声道：“够了够了，可以了。” 梁屿川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拘束。” 说完，他放下筷子对梁父道，“生孩子又不是想生就立马能怀上的，我怎么给你具体的时间？” 梁父没有再问梁屿川，转头看向夏眠：“夏眠。” 夏眠坐直身，神情大方自然，桌下却偷偷地踢了梁屿川一脚。 要不是他刚才给她夹菜，他爸妈注意力也不会转到她身上！ 夏眠冲梁父微笑着点了下头：“伯父。” 梁父道：“你怎么说？” 梁屿川插话：“她能怎么说，我不想生她总不能一个人——” 梁父直接打断梁屿川的话：“我没让你说话！” 梁屿川轻飘飘一点头：“行，我闭嘴。眠眠，我爸问你呢。” 夏眠笑了下，神色为难道：“伯父，您刚才也听到他说的了……” 她看看梁屿川，做出尴尬和歉意的模样，“作为妻子，我当然是什么都听他的。” 梁父暗暗吸了口气，神色是明显的不愉。 梁母也皱起眉，显然对夏眠的回答不满意。 挑剔的目光在夏眠身上上下扫视，好不容易咽下去的那口气又在胸腔里乱窜，给她憋得难受。 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主见都没有，连自己的丈夫都拿捏不了。 软绵绵的，跟兔子似的。 完全没有一点能做梁家未来主母的样子！ 梁母冷下脸，直接用命令的口吻道：“别两年后了，就这两年里生个孩子出来，不论男女都可以。” 梁屿川也冷下了脸。 他啪一下放下筷子，直接站起身：“我吃饱了，眠眠，我们去跳舞吧。” 夏眠见状赶紧放下筷子，跟着站了起来：“哦好。” 她冲梁父梁母有些局促地笑笑，“我也吃饱了，伯父伯母你们慢用。” 说完，就被梁屿川一把拉走。 一转过身，夏眠立刻松了口气。 她没有转头，就看着前方，压低声，用她和梁屿川之间才能听到的音调道：“我愿称你为勇士！你刚刚真的好勇，居然敢这么对你爸妈说话。” 在夏眠眼中，父母是天然的高一级的存在。 不管平时再怎么相亲相爱，在一些严肃的场合，或者谈论一些严肃话题的时候，该有的尊重和敬畏都是必须有的。 即使他们是错的，也只能委婉地指出。 即使观念不和，也只能按捺住脾气，耐心交谈。 绝对不能发脾气，甩脸色。 至少在她父母健在的时候，她是从来没有做过、也做不出这样摔筷走人的事情的。 她不敢。 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这么做很酷。 坚定维护自己的判断和选择，即使面对父母也毫不退让，这真的很酷。 梁屿川没什么表情道：“正常，东亚家庭基本都这样。” 夏眠怔了下，没听懂。 只听梁屿川又道：“他们不也一样么，一对上我，修炼了几十年的情商和仪态就全没了。他们对外人可不是这幅面孔。” 梁屿川经常听到别人夸自己的父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就算是他们看不上的人，他们也照样能做到和颜悦色，谦虚随和。 毕竟在国内这片土地上，即使本质上是刽子手、韭菜收割者，也必须替自己营造出一个谦虚亲民的虚伪面具。 因为大众非常吃这一套。 所以他们家的名声一直非常好，也一直是不少合作伙伴甚至是政z府眼中的第一选择。 可在他面前，父母亲从来没有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过。 他们总是说些他不爱听的话。 总是理所应当地安排和支配他的人生，让他做这做那。 换了外人，他们要是安排支配别人，绝对能做到让人即使被安排、被支配去做不想做的事，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可到了他面前，他们就一点心思都不愿意花。 就因为他是他们的儿子，所以直接省略步骤，理直气壮地要求他，命令他。 而他自然是不愿意接受的，所以总是拒绝和违背他们。 时间一长，父母干脆彻底撒手，而他也自由地狂野生长。 一直相安无事到他大学毕业，父母的手又伸了过来。 要求他换工作。 要求他结婚。 要求他生孩子。 语气和态度也还是以前那样，一点不变。 梁屿川：“但凡他们肯对我用一下他们的情商，我也不至于对他们这个态度。都是相互的，谁也别怪谁。” 舞池就在前方，但梁屿川并不是真的想跳舞。 他拉着夏眠的手往旁边一拐，直接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夏眠侧头看向他，轻声问：“走了吗？” 梁屿川嗯了声：“走，我这次假期有五天，不能在没意思的地方浪费太多。” 夏眠问：“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梁屿川停下脚步，转身打量夏眠的装扮。 看着自己妻子漂亮的妆发和礼服，还有努力收紧的小腹，和因为高跟鞋倾斜度太高而不得不绷的小腿。 梁屿川收回目光，看着夏眠的眼睛问：“是不是戴了日抛？” 夏眠点点头。 梁屿川露出笑：“日抛加全妆，还特地卷了头发，这不得玩到凌晨回去。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花的这么多心思？” 夏眠笑着问：“那我们去哪儿玩？” 梁屿川牵着夏眠的手继续往外走：“先去商场，给你换双鞋，再买套替换的裙子备着。礼服好看归好看，不实用。” 刚走了没两步，梁屿川就感觉夏眠在拉自己。 他回过身，有些疑惑地看着夏眠。 夏眠没说什么，只是抽出手，然后上前两步，抱住梁屿川。 梁屿川愣了下，略微弯腰回抱住夏眠，问：“怎么了？怎么突然抱我？” 夏眠无视周围人的目光，更用力地抱紧梁屿川。 然后，在他耳边道：“没什么，我就是忽然很想抱抱你……很想很想。” 第165章 “夏小眠，你真可爱。” 他们没有在原地逗留太久。 抱了没一会儿，梁屿川就一言不发地拉着夏眠的手往车的方向走。 夏眠下意识朝副驾驶位走去，却被梁屿川一把抓住，推着进了车后座。 因为梁屿川身量高，一直开的SUV。 所以这辆车的后排空间很大，两个人坐进去也并不拥挤。 夏眠不明所以地坐到了后座上：“你带司机了？” 梁屿川关上车门，也上来了：“没。” 夏眠看着他：“那谁开车？” “我开。”梁屿川转过身，两手托住夏眠腋下，不等人反应过来，就把人抱到了自己腿上。 夏眠把手抵在梁屿川胸口，瞳孔睁大，露出了一点慌张的神色：“不是吧，这儿这么多人，你真的要在这儿？” 梁屿川笑道：“你在想什么？” 说完，他按了按夏眠的背，让她窝进自己怀里，“不是想抱我吗？外面人太多，被盯得有点烦，这里可以随便抱了，想抱多久抱多久。” 夏眠：“……哦。” 她松弛下来，调整了一下坐姿。 梁屿川把下巴抵在夏眠肩窝里，问：“刚刚为什么会突然很想抱我？” 夏眠没吭声。 梁屿川声音里带着笑意：“干什么，心疼我啊？” 夏眠鼓鼓脸颊，还是没吭声。 梁屿川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稍稍侧头亲了下夏眠的耳朵，声音很轻地说：“夏小眠，你真可爱。” - 去往商场的路上，梁屿川的电话就没停过。 夏眠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问：“不接吗？” 梁屿川直视前方，看都没看手机一眼：“不接，都是些七大姑八大姨，她们会说什么猜都能猜到。” 夏眠点点头：“好吧。这么说起来还是我更舒服，我这边一个要应付的亲戚都没有。” 梁屿川笑了下，宽大的手掌在夏眠头上揉了揉：“刚才是不是没吃饱，要不先吃点东西再去买衣服？” 夏眠道：“看你，我没吃饱但也不饿了。” 梁屿川嗯了声：“那你陪我吃点。” 车开进商场停好后，梁屿川带着夏眠随意进了家炒菜馆。 他们进去的时候服务员都惊呆了，毕竟自家就是个租了两间门面的小馆子，谁见过这种穿着西装礼服进来吃饭的啊？ 其他吃饭的人也频频看向他们，好像看到了什么稀奇事物似的。 梁屿川没理会那些目光，他对夏眠道：“这家的爆炒黄牛肉特别好吃，待会你吃吃看。” 夏眠托腮看着他，点点头：“好。” 梁屿川又娴熟地勾了几个菜，交给服务员后一转头就对上了夏眠的眼睛。 他问：“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夏眠直视着他，道：“这么久没见，不得好好看看你。” 隔着屏幕和见到真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之前人多，场合也不方便。 现在虽然周围也有人，但总归没有之前那么拘束。 不用再遮掩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夏眠直白的目光缱绻又眷恋地在梁屿川身上扫过。 忽然，她眉头一皱，伸手去拉梁屿川的后领。 一拉开，她发现梁屿川后脖颈到肩膀整片都是红肿的，边缘还卷着一些白色的皮肤组织，这明显是被晒伤的。 衣服里看不到，但照这个架势，肯定满背都晒伤了。 “怎么晒成这样？” 夏眠拧眉，“你没涂防晒吗？我不是让你买防晒的吗？” 安检对防晒有严格要求，多了带不了，所以夏眠就让梁屿川自己买。 梁屿川当时答应得好好的，但这么看，他肯定没有买，或者买了没有用。 这也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因为他总说涂防晒又麻烦又不够Man。 夏眠在他胳膊上拍了下，心疼道：“还这么大片，你是直接在太阳底下打赤膊啊？” 梁屿川道：“海上紫外线太毒了，防晒不管用。” 尤其现在是酷暑时节，再加上马六甲又在赤道无风带上，剧烈的阳光照射下，市面上根本没有哪款防晒可以做到有效的防护。 最管用的反而是多穿衣服。 但那么热的地方，不穿都浑身爆汗，穿了只会加速中暑。 梁屿川语气轻飘飘的，满不在乎道：“做我们这个工作的，晒伤跟吃饭差不多，没事，不用管，反正自己会长好。” 听了这话，夏眠收敛神情，定定地看着梁屿川。 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在梁屿川背上摁了一下。 “嘶！”梁屿川立马缩了下脊背。 夏眠哼了声：“谁家吃饭嘶嘶嘶的啊？” 她收回手，“有没有擦药？” 梁屿川摇摇头。 “就知道。”夏眠拧着眉，双手环胸，“待会吃完先去药店，然后找个地方我给你擦药。” 梁屿川不以为意：“真不用，它自己会好。” 夏眠没做声，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梁屿川。 梁屿川：“……好嘞，夏医生，我都听您的！” 夏眠皱皱鼻子，这才满意了。 梁屿川嘴角上扬，笑嘻嘻地靠近夏眠：“夏医生，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这么凶啊。” 第166章 这感觉……是爱吧？ 嘴上说着凶，人却往夏眠跟前凑，好像恨不得再被夏眠说几句似的。 夏眠拧着的眉头松开，低着头咬住嘴唇。 可没办法，她就吃他这套。 所以没一会儿，嘴角还是忍不住地勾了起来。 夏眠又好笑又好气，抱怨道：“脸倒是保护得挺好的，一点没有晒黑。” 梁屿川看着夏眠的眼睛笑：“脸可不敢晒黑，晒黑了就不帅了，不帅了你就不喜欢了。” 夏眠道：“瞎说，我又不是只看脸的人。” 梁屿川单手托腮，闻言嗯嗯两声：“不只看脸，还看身材。” 夏眠抬起手，佯作要捶他。 梁屿川见状不但没后退，反而把头伸了过来，主动送给夏眠捶。 夏眠脸上的笑容更深，手在他脑袋上很轻地推了下。 “哦哟哟——” “撒狗粮了撒狗粮了~” 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夏眠有点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 她低咳一声，装作无事发生似的看向桌上的菜单。 梁屿川的脸皮就厚多了，他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大咧咧地看着夏眠道：“刚刚你打我了。” 他稍稍压低声，本就低沉磁性的嗓音被刻意压低后又多了几分撩人的沙哑。 他像是抱怨，又像是在撒娇，深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夏眠的身影。 “怎么这么凶啊夏老师，说我两句也就算了，怎么还动手打我？” 夏眠的目光四处搜寻，她想立刻马上找个东西堵住梁屿川的嘴。 恰好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热气腾腾的爆炒黄牛肉被端到了桌上。 夏眠拿起筷子，夹了一筷牛肉，紧接着就要往梁屿川嘴里送，好堵住他的嘴。 但夹着菜的筷子刚送到梁屿川嘴边，又忽然往旁边一拐。 梁屿川吃了个空，正想说点什么打趣夏眠一下，就听夏眠道—— “算了，太烫了。” 说着她看了他一眼，“算你好运，这次先放过你。” 梁屿川怔了一下。 然后他笑着道，“别啊，干嘛放过我，我都张嘴等着吃了。” 夏眠语气有些无奈：“烫啊！” 梁屿川不以为意：“你给我吹吹不就好了。” 夏眠好笑道：“还吹吹，你是小孩吗？还给你吹吹。” 梁屿川看着夏眠：“在你面前的话，我可以是。” - 吃过饭，夏眠牵着梁屿川的手往药店走。 一边走，她一边悄悄打量梁屿川。 梁屿川头戴她给买的遮阳帽，手里拿着她给买的冰淇淋，一路上左看看，右望望，神色轻松带笑。 夏眠又低头去看他们牵着的手。 梁屿川手大，骨节比她粗，所以十指交扣虽然亲密，但是时间长了指关节会有点不舒服。 因此他们大多时候，用的都是最普通的牵手姿势。 一般这种姿势的话，夏眠手小，梁屿川手大，她的手就会被他的大手包裹。 夏眠嘴上不说，心里却非常喜欢。 这个手势很戳她的少女心，让她觉得很苏的同时，也有种被宠爱被呵护的感觉。 不过只能心里想想，说出来就有点羞耻了。 但现在，还是一样的牵手姿势，还是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 夏眠却感觉不到一点苏。 少女心也一点没有萌动。 因为她莫名地觉得，自己此时更像是一个领着小朋友出来秋游的幼儿园老师。 这感觉是真的很稀奇…… 夏眠又一次看向自己身侧这个超大只的小朋友，越看，摸摸对方脑袋的冲动就越强。 梁屿川咽下最后一口冰淇淋，问夏眠：“为什么一直看我又不说话？” 很Man的嗓音。 很成熟的面孔和体型。 夏眠在心里再次确认，梁屿川和小朋友没有一点关系。 “嗯？”梁屿川侧头看她，“说话啊。” 夏眠看着他，摇摇头：“不太好说。” 梁屿川挑了下眉：“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说着环顾四周，“旁边没人，说吧。” 夏眠还是摇头，但是嘴角翘了起来。 她拉着梁屿川的手大步往前走，步伐轻快雀跃。 梁屿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夏眠高兴的样子，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底干什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 夏眠想，这要怎么说啊？ 说她因为他之前示弱和邀宠的样子而心里发软，母爱爆棚吗？ 天…… 夏眠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人真的是拿捏自己的天才。 看惯了他挡在前面无所不能的样子，甚至连晒掉一层皮都不哼唧一下。 这样的人却忽然对她示弱撒娇，她是真的一点都遭不住。 并且他还说，他只在她面前这样。 这种“唯一”、“特殊”的对待，即使是习惯了被梁屿川的爱包围的夏眠，也禁不住感到心动。 而且以前都是他护着她，他宠着她，为她考虑，讨她欢心。 现在她忽然就特别想跟他位置调换一下，想由她来护着他疼爱他，让她来为他排忧解难，哄他高兴。 这种冲动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以前她也会想要对梁屿川好，爱他，护他，但这次的感觉跟之前都不一样。 至于到底是哪儿不一样…… 夏眠拉着梁屿川的手等电梯，脑中思绪乱飞。 透明的胶囊在眼前升降交错，“叮”一声，一个透明电梯在他们这层停下。 夏眠拉着梁屿川进去。 门缓缓关上。 透明的电梯映出他们两人的身影。 夏眠都不用转头，就能看到梁屿川专注看向自己的目光。 她抿了抿唇，忽然就有点明白了。 她想…… 这感觉，是爱吧？ 第167章 “因为你们没戴戒指啊。” 以往夏眠很少会思考这些。 爱太宽泛，太模糊，根本没有一个可以参考的标准。 所以她对梁屿川经常说喜欢，却从来没有说过爱。 她也很少为难自己，去思考喜欢与爱的区别，反正在一起的时候只要开心，只要眼里只有彼此，这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可现在她脑子里却是不停地冒出“爱”这个字眼。 这个字眼让她感到陌生，还有兴奋，以及一点羞涩。 胸腔里像是有什么在不停地鼓动，让她整个人都不自觉地跟着欢快起来。 开心的情绪最能感染人，离她最近目光又一直落她身上的梁屿川自然是一秒察觉。 他伸手揉了揉夏眠的脑袋：“到底怎么了这么开心？” 夏眠弯起眼，抿唇笑着不说话。 梁屿川又问：“真不跟我说？” 夏眠示意了一下周围：“人太多了，晚点再跟你说。” 梁屿川双手环胸，垂眸打量她：“可以，还学会吊人胃口了。” 夏眠笑盈盈点头：“嗯嗯，都跟你学的。” 梁屿川不服：“我什么时候吊过你胃口？” 叮一声，电梯在三楼停下。 夏眠推着梁屿川出去，然后拉住他的手往药店走。 梁屿川看着走在前面眼睛发亮的小妻子，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他在脑子里回溯了一遍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好像就是在餐厅吃饭之后，夏眠就有点儿不一样了。 他们在餐厅干什么了？ 不就很正常地相处么？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好听的话他没少说，对她好的事情也没少做，所以梁屿川一时间还真反应不过来夏眠怎么就突然这样。 探究的目光落在夏眠身上，梁屿川压下好奇，暂时没有再问。 两人进入药店。 夏眠熟练地报出几个药名，很快就买齐了东西。 他们俩接着又进了家高档服装店，这样的店里一般都会有空间较大的VIP室。 进店后，梁屿川没有急着让夏眠给自己后背上药，而是先拉着她去看衣服和鞋子。 “这条裙子你试试。”梁屿川指了指架子上的一条绿色吊带长裙。 接着目光一转，他又指向不远处一双木色的平底一字带凉鞋，“鞋的话穿那双，怎么样？” 夏眠看看衣服又看看鞋子，道：“你眼光还不错嘛。” 长裙宽松飘逸，鞋子简约大方，两者颜色相合，绿意盎然，很适合夏天。 “那我也给你挑一身？”她说。 梁屿川颔首：“行啊，你给我选一身。” 站在一旁的柜姐跃跃欲试，非常想上前给他们推荐。 这俩人一进来她就知道一定是大客户，毕竟那西装，那礼服，虽然都没有LOGO，低调又内敛，但她们干这行的，看的最多的书就是时尚杂志。 虽然没法精确到认识每个品牌的每一款服饰，但大品牌都有其特殊的格调和类型，所以看一下大致的风格和做工，再看一下用料和细节，就能差不多辨认出是哪家的衣服。 再加上男人手上的腕表和胸口的宝石胸针。 以及女人脖颈和手腕上的碧绿猫眼。 这哪是两个人啊，这分明就是移动的业绩和提成！ 她蠢蠢欲动。 她跃跃欲试。 她想要发挥自己金牌销售的口才和能力，想要服务这对年轻多金的小情侣。 但是…… 这俩人根本不给她机会！ 女人喜欢试衣服搭配也就算了，男的居然也兴致勃勃。 一点没有不耐烦不说，还特别主动地给女人搭配衣服，让她去试。 “先生，您真的很爱您女朋友呢。” 在女人又一次进试衣间换衣服的时候，柜姐没有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梁屿川挑了下眉，看向柜姐：“女朋友？她不是我女朋友。” 柜姐一愣，心下有点慌。 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难道不是女朋友，而是见不得光的小情人？ 或者说…… 只是宠物？玩物？ 所以才连“女朋友”这个头衔都不肯给？ 可真要是玩物，哪用得着这么费心思，甚至连人进去换衣服了，眼睛还要盯着更衣室的门看。 柜姐微微躬身，脸上是标准的微笑：“那这位是您的……” 梁屿川道：“她是我太太。” 柜姐一怔，立马做出喜悦模样，恭维的话不要钱地往外说：“难怪这么恩爱甜蜜，原来是夫妻呀。” 梁屿川问：“看不出来吗？” 柜姐脸上的笑容更大，话语也是不停在补救：“你们俩进来的时候一照面，我就觉得特别有夫妻相。” 梁屿川追问：“那怎么没看出来我们俩是夫妻？” 他还没到家的时候就联系人，问到母亲助理那儿，特地问出了夏眠今天会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 然后他再特地去找跟夏眠同一个品牌，同一个设计师，同一个风格的衣服。 包括腕表、胸针、袖扣等细节也是，都和夏眠穿着的风格一致。 简单来说就是，他强行跟夏眠穿了情侣装。 再说他们俩年纪不算小了，相处也是和热恋小情侣完全不同的成熟风格，所以梁屿川觉得，他们俩今天这样，应该一看就是夫妻才对。 尤其做柜姐的，眼睛应该非常尖才对，居然也只觉得他们是男女朋友？ 柜姐也被追问的有点懵，她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在意这个称呼问题。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举起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朝梁屿川的手指了指：“……因为你们没戴戒指啊。” 第168章 “看我背肌。” 戒指？ 居然是戒指！ 梁屿川有种恍然的感觉。 他思来想去想了一堆，结果没想到原因竟然简单到根本不需要思考。 他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和夏眠的手上缺了点东西。 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他居然一直都没想起戒指这茬。 梁屿川抿唇，眉头也皱了起来。 夏眠从更衣室里一出来就看到梁屿川皱眉发怔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梁屿川立刻舒展了神情：“没有，没什么。” 夏眠不太相信：“没什么怎么突然这个表情？” 梁屿川道：“又有亲戚给我打电话。” 夏眠：“好吧。来，看看我这身怎么样？” 梁屿川看着夏眠，想也不想地点头称赞：“很好看。” 夏眠有些无奈道：“怎么穿什么都是这个评价啊，有没有点新词了？” 说着，夏眠指了指挂在一旁的绿色长裙，“我身上这套和那套绿的哪个好看？” 梁屿川道：“都好看。” 夏眠拧眉。 梁屿川忙道：“真的，真的都好看，我保证我没有糊弄你。” 夏眠又指指另一条浅紫色的挂脖裙：“这件和我身上的哪件好看？” 梁屿川道：“穿在你身上都好看。” 夏眠：“……” 夏眠双手环胸，目光直直地看着梁屿川。 梁屿川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坦诚又无辜地跟夏眠对视：“我说的话全部都发自真心。” 是真的都好看。 不管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穿在夏眠身上都很合适。 主要还是因为夏眠很白，身材又凹凸有致。 他给她选的衣服又都是一些修饰身材的设计，以及比较衬托肤色的颜色，所以夏眠不管穿哪一件都非常好看。 绿色那条穿着显得清新干净。 浅紫色那条穿着显得温和柔美。 还有身上这条珍珠白的挂脖裙，颜色高雅大气，设计一眼看上去也简约大方，可却又是露肩又是露背，抬起手时从侧面看，还能看到一点饱满的弧度。 整个衣服看着正经，却又欲说还休地透出一股艳丽感。 尤其夏眠的身材非常有料，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 所以这条裙子穿在她身上，梁屿川只觉得比穿其他裙子都要来得更加吸睛勾人。 “这几身都要了。”梁屿川对一旁的柜姐道。 柜姐喜笑颜开，立刻去给衣服鞋子打包。 夏眠赶紧对柜姐道：“等等！” 说完，她又看向梁屿川，“我们不是就来换身方便点的衣服吗？选一身不就好了，买这么多干嘛？” 梁屿川道：“穿着好看就买啊，而且三条裙子哪儿多了？” 梁屿川说着冲柜姐抬了抬下巴，“都包起来。” 柜姐兴冲冲地应声，然后手脚麻利地把夏眠穿过的裙子都拿去打包。 夏眠知道肯定拗不过梁屿川，索性也不多话了，只是在柜姐打包前把每条裙子都细细打量了一遍，看看有没有多的线头或者脏污之类的。 自己的都打包了，夏眠问梁屿川：“你的呢？要穿一下试试吗？还是就这身了？” 她给梁屿川选了身比较休闲的印花衬衫和及膝短裤。 纯白的底色，上面的印花是品牌的LOGO涂鸦，很简单，但又不失小趣味。 “就这身吧。”梁屿川没有试穿，因为穿脱衣服对他来说麻烦又受罪。 他后背的晒伤面积有点大，有些严重的地方还有点发炎化脓。 也怪他自己不上心。 觉得只是晒伤，养养就好了。 毕竟工作这么多年，年年夏天他都要晒伤，已经习惯了。 只是今年的情况和往年不太相同，今年夏天他人正好在赤道附近，又在海上这种紫外线强烈又毫无遮挡的地方，所以晒伤比以往都要严重。 脱落的皮肤撕下时留下了一些小伤口，小伤口流出组织液，黏在衣服上，一脱衣服又是一阵撕扯，虽然没流血，但也让伤口变得更大。 而且回国后也不是就直接休假了，还有一些手续流程得走。 办正事，就必须穿正装。 他们的正装虽然是短袖，但是是深色的，特别吸热，所以每次出去办事都是一会儿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一会儿又被空调吹得寒毛直竖。 这样来来去去的，一直没能得到妥善修养，所以背上的伤不发炎化脓才怪了。 柜姐离开后，梁屿川直接脱下了外衣。 看着梁屿川背上那红红肿肿的一大片，夏眠不禁倒吸了口气。 “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那么晒还打赤膊。” 夏眠皱起眉，一边拆药盒一边嘟哝，“你不是开飞机的么。” 梁屿川坐在沙发上，道：“我又不可能工作时间全在开飞机，也得去船上指挥嘛。” 夏眠拧着的眉头一点也没有松开：“转过去，我先给你消毒。” 梁屿川依言转过了身。 夏眠用棉签沾了碘伏，一边涂一边冷哼了声：“晒成这样还穿西装捂着，你是真的不想好了是吧？” 梁屿川闻言笑了笑，语气轻松得仿佛满背晒伤的是别人而不是他：“你别老盯着晒伤的地方看啊，越盯着看你就越不高兴。” 夏眠：“那我看哪儿？” 梁屿川耸了下肩膀：“看我背肌。” 夏眠：“……” 梁屿川：“是不是比之前又大了点？” 夏眠总觉得这对话有点不太正经，但她还是顺着梁屿川的意思点了头：“……嗯。” 梁屿川道：“我特地练的。” 夏眠问：“为什么要特地练？” 梁屿川：“你猜。” 夏眠摇头：“我猜不出来。” 梁屿川扭过头看着夏眠，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说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事情。 他说：“因为想跟你解锁新的姿势。” 第169章 “你注意点！” 夏眠当即愣了下。 反应过来后她立刻看向四周，确定没人才压着声道：“别大白这个！” 梁屿川：“那晚上说？” 夏眠：“……回家再说。” “行。”梁屿川点点头，转过身，还真就非常听话的不说了。 夏眠没有做声，继续给梁屿川擦药。 只是之前她没想太多，眼里只有梁屿川背上的晒伤。 现在梁屿川一说，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背肌上。 梁屿川是典型宽肩窄腰的体型。 他的肌肉练得很好看，不过分魁梧壮硕，也不是薄薄一层。 他的肌肉纹理流畅，起伏适中，就跟山峦一样，既充满了力量，又不缺美感。 总而言之，非常性感。 夏眠对这具身体毫无抵抗力，即使不去看不去想，身体也会自发地溢出渴望。 她看着那明显比之前更结实、更宽厚的肩膀，脑中不停闪回被梁屿川扛在肩上的画面。 以前还没有确定关系的时候，梁屿川会把她整个人扛在一侧的肩上。 这样不光可以更好地展现男友力，也可以避免尴尬。 确定关系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感瞬间拉近。 她虽然还是有点害羞，但也不会再抗拒像大人扛小孩那样，两条腿分开地坐在梁屿川肩头。 和坐在一侧的肩膀上不同，这个坐姿要更稳。 前者梁屿川一动，她后背就会不由自主地绷紧，生怕摔下去。 后者就不一样了，她抱着梁屿川的头，梁屿川则抓着她的小腿。 不管他怎么走动，她都稳稳地卡在他的脖颈与肩膀上，一点都不用担心会摔。 不过这个时候，她真正需要担心的也不是会不会摔了，而是…… 夏眠咬唇，看向梁屿川后颈。 有些人不光身材长相优越，连发际线都优越得很。 梁屿川就是个发量王者。 他的毛发非常浓密，发际线也靠前。 即使他头发剃得很短，看过去也一点不会让人觉得稀疏。 并且发质粗硬，摸起来还有点扎手。 手摸上去都觉得扎，就更别提其他肌肤更细腻的地方了。 尤其现在正是夏天时节，衣着单薄，她又爱穿裙子。 一层薄薄的棉质布料，根本阻隔不了那扎人的触感，反而因为那点微弱的阻隔，更增添了几分让人心跳加速的骚动和麻痒…… “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了？” 梁屿川的声音让夏眠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她激灵了一下，赶忙低下头，欲盖弥彰地继续涂药。 “天太热了，又是刚吃完饭，有点瞌睡。”她解释道。 梁屿川抬头看向前方顶上的中央空调出风口，接着眉头一挑，又转头去看夏眠的脸。 脸颊有一点薄红，眼睛也水润润的。 这个情态的夏眠他太熟悉了。 所以他知道，她绝不是因为天热和困倦才这样。 她脑子里一定在想不正经的东西。 他太了解她了。 梁屿川故意问道：“要不下午先不出去玩了，去酒店开个房间睡会儿？等睡醒了再出去？” 夏眠忙摇头：“不用不用，也不是特别困。” 梁屿川点点头，拖长音哦了声。 夏眠抬起眼，跟他的目光对上。 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神情里的戏谑，于是想也不想地抬手，一巴掌拍在他没有晒伤的皮肤上。 “烦死了！能不能别老想那些事！”拍完，她又故意气哼哼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下。 她根本没用力，梁屿川却嗷一声夸张地叫了出来。 夏眠吓得赶紧去捂他的嘴：“我们现在在外面呢，你注意点！” 梁屿川点点头，弯着眼笑。 夏眠这才收回了手。 结果她手刚收回，他就语气含笑道：“夏眠，刚才你在想什么？” 夏眠：“没想什么。” 梁屿川：“真的？” 夏眠垂下眼，重新拿棉签沾了碘伏：“真的。” 梁屿川看着她：“没想新姿势？” 夏眠：“……” 梁屿川嘴角的笑容更大：“知道了，你想了。” 他说，“还说我老想那些事，你不是也很动心吗？” 夏眠被说中了。 她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耳根也热了起来。 不过她没有再去阻止梁屿川说这些。 反正都已经说到这儿了，而且也没有外人在，夫妻之间说点暧昧小话又有什么关系。 “我没想出来。”夏眠低声说。 梁屿川：“嗯？” 他一时没有理解夏眠这突兀的话语。 夏眠道：“姿势。” 梁屿川一怔，随后喉结滚了滚。 夏眠垂着眼，低声又说了遍：“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新的姿势。” 她把所有能够想到的、需要用到背肌的姿势都想了一遍。 但这些她能想到的，他们都尝试过了。 所以她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新姿势可以解锁。 她对于这方面的了解，还是太浅了。 哪像梁屿川？ 总能想到新的东西。 夏眠问：“到底是什么？” 梁屿川没有立刻回答。 他直直看着夏眠，目光落在她红润的嘴唇上。 他的眸色和语气都比刚才沉了些。 他说：“去酒店吗？” 夏眠闻言瞪了他一下，又在他小腿上踢了脚。 梁屿川可太喜欢她这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了，感觉就跟炸毛的小兔子似的。 他拍拍裤管上不存在的灰尘，道：“不去算了，不告诉你。” 夏眠又拧了下他耳朵：“快说！” 梁屿川神色都没变一下：“急什么？先把药上完。” “梁屿川！” 他优哉游哉道：“在呢。”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肩膀一沉，脖颈和耳蜗处有温热的呼吸扫过。 “我去。” 伴随着温热呼吸一起拂过他耳朵的，还有那低低的，软哝哝的嗓音。 “给你上完药就去。” 第170章 真贪吃 都是成年人了，又什么都做过。 加上这么久没见，对彼此的身体都非常想念。 所以滚到一起是迟早的事。 此时是下午两点多，外头的太阳正毒辣。 虽然已经九月底，但秋老虎依旧在持续发威。 气温高居不下，白天的街道上，除了过往的车辆外，都看不到什么行人。 夏眠呼吸急促，浑身颤抖地贴在落地的玻璃窗上。 她此时的姿势非常不雅，可她没有办法，因为梁屿川把她的膝窝掐得紧紧的，胸腔也狠狠挤压着她的背部。 她无法抗拒，也无力抗拒。 只能像奥利奥的夹心一样，夹在玻璃墙与梁屿川之间。 “幸好没出去，你看外面，多热。” 梁屿川贴着夏眠的耳朵，呼吸喷洒，加上不时的亲吻，把夏眠的耳朵弄得都红透了。 夏眠咬着唇，只附和地嗯了一声。 房间里，中央空调持续地工作着，可她依旧像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都汗津津，湿漉漉。 鬓发潮湿地贴着脸颊，她眼神涣散，嘴巴前面的一块玻璃上也全是她呼出的水雾。 水雾攒聚，汇成水滴下滑。 可下滑了没一会儿，便被她的身体阻挡，没了踪迹。 也不知道是蒸发了，还是和她身上的汗水融到了一起。 看着怀中爱人失神的模样，梁屿川有些心疼，又有些得意。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声叹息：“夏眠，我很想你。” 夏眠咬了咬牙：“想我哪里？” 梁屿川一愣，接着又笑了：“都想，从头到脚，每一寸都非常非常想。你呢？有没有像我想你一样想我？” 夏眠道：“才没有。” 梁屿川嘴角笑容不变，笃定道：“‘才没有’？那就是有了。” 他说完，更加用力地亲吻她，疼爱她。 “夏眠，我真高兴。” 梁屿川把头埋进夏眠的肩窝，像一只大型犬一样依恋地嗅闻，“真想把你别裤腰带上，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 夏眠偏了偏脸颊，配合地跟梁屿川贴得更紧。 “我还想把你别裤腰带上呢。” 她说，“想每天下了班都跟你腻在一起。” 梁屿川低低地笑了：“那不出一年你的体力就会大幅提升。” 说着，他稍稍松了点手。 下一秒，夏眠就整个人往下滑。 梁屿川又赶紧把她托住：“你是真的一点力都不用啊夏小眠。” 夏眠哼哼了声：“你第一天知道啊？” 梁屿川亲亲夏眠的耳朵：“你真行，让我刚把话放出来就立刻打脸。这样下去别说一年，八年十年你的体力都提升不了。” 夏眠道：“没关系，你体力提升就行。” 梁屿川：“我天生劳碌命是吧？” 夏眠：“嗯呐。” 梁屿川失笑：“你倒是应得挺快。” “你平时又不能陪我，这种时候多花点力气伺候伺候我怎么啦？”夏眠理直气壮。 梁屿川却是表情僵了僵。 眼睛里的旖-旎与爱-欲稍稍退却，愧疚成倍上涌。 他沉默地更加抱紧夏眠，嘴唇在她颊边轻轻啄吻，像是在无声地表达着歉意。 夏眠说完回过神后也有些后悔。 他们此刻亲密无间，即使不回头，她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梁屿川的变化。 “不过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夏眠道，“老话都说远香近臭，还有距离产生美，我觉得都很有道理。” “要是天天黏在一起，可能时间一长，就会觉得非常腻。” “但我们这样就不会。”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只会更加地珍惜彼此，不会想着去吵架，还有埋怨对方。” “因为难得见面，所以会对彼此更加包容，就不会那么斤斤计较，不会让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影响感情。” 夏眠反手抓住梁屿川的胳膊，道，“你不觉得你每次回来，我们的感情都要更好一些吗？” “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每次你回来我都会更爱你一点。” 说着，夏眠又拍拍梁屿川，道，“放我下来，我想看着你。” 梁屿川没有说话。 他往后退开一些，手臂肌肉鼓起，不知怎么一抱一托一翻转，就把夏眠面对面地抱在了怀里。 夏眠瞪大眼尖叫了一声。 在梁屿川怀里缓了许久，她才颤巍巍又气呼呼的，在梁屿川肩上挑了块好皮，恨恨地咬了一口。 “梁屿川，你真该死啊。” 梁屿川胸腔颤动，笑得牙齿全露出来了：“这不你说的嘛，要看着我。现在我们不是面对面，你也看着我了吗？” 夏眠磨了磨牙。 刚陷入一点僵硬的气氛又瞬间活络了起来。 看着梁屿川讨好地凑过来的笑脸，夏眠憋了口气，最后还是没忍住地笑了出来。 “梁屿川。” “嗯，在呢。” 夏眠微微歪头，看着沐浴在光里的梁屿川的脸。 她道：“我打算请年假。” 梁屿川问：“几天？” 夏眠道：“五天年假加上一天休息日，可以休息六天。” 梁屿川道：“我这次有十天假。” 夏眠：“可我只能请到这么多天。” 梁屿川笑道：“没关系，已经很好了，说起来我们还从来没有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过。” 除了休息日，夏眠清醒的时间大部分都在医院。 能六天二十四小时在一起，真的很难得了。 夏眠道：“你有什么事情要办吗？要办的话快点办。我今天回去写申请，明天交上去审批，估计后天或者大后天就能开始休假了。” 梁屿川道：“我没什么事。我爷爷奶奶都出国了，不然得去看他们一趟。” 夏眠点点头：“好，我还有个事情。” 顿了顿，“算了，晚点再说吧。” 说完她小腿催促似的轻轻在他身上踢了踢，“继续吧，再说下去我怕你憋坏了。” 梁屿川眉头一挑：“看不起谁呢？你说，我听着呢。” 夏眠摇摇头：“做完再说。” 梁屿川：“我忍得了，憋不坏。你说。” 梁屿川看起来真的很能忍，可夏眠却是受不了了。 谁家好人在关键时候聊天聊个没完啊？！ “哎呀梁屿川——！” 下一秒，梁屿川就把夏眠的背抵在了玻璃上。 随后他抬起一只手，刮了刮夏眠的嘴角，语气宠溺又无奈：“真贪吃，就这么一会儿都忍不了。” 夏眠张嘴就咬梁屿川的手指。 梁屿川也不收手，就任由夏眠咬他的手。 “手指就够了？” 夏眠抬眸觑了梁屿川一眼。 “知道了。” 说完，梁屿川笑着拥紧夏眠，然后用力把她往自己怀里按。 第171章 “我爱你。” 两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黄昏时分，橘红色的晚霞铺满天空。 他们没有开灯，亲密地躺在一块儿，任由温暖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身上。 夏眠背靠在梁屿川胸前，眉眼懒倦，声音温和：“每次都这样，我们总是很容易地就滚到床上去了。” 梁屿川手指勾卷着夏眠的头发，闻言低低地笑了：“滚床单多有意思，你说是不是？” 夏眠也笑了。 她也不羞涩，也不骄矜，坦然地应了：“是。” 梁屿川放下头发，手落到了夏眠的腰上。 指腹一寸寸地摩挲着细腻的肌肤，一边抚摸，他一边在心里发出喟叹。 这手感，他在队伍里的时候都快想疯了！ 没吃过肉的时候还好，对于过剩的精力，出去多跑两圈步，多做几组哑铃，也就宣泄得差不多了。 实在不行就去浴室冲下冷水澡，火也能全消了。 可现在不一样。 他在队伍里的每一天都是躁动的。 尤其夜晚，夏眠的身影总是在脑中晃。 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 眉眼弯弯的，眼里含泪的。 肤白如雪的，遍布樱痕的…… 他身心的火，每天都是消不下去的。 梁屿川对此一点也不觉得害臊。 拜托，想睡自己老婆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别人他不清楚。 反正他是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想见老婆抱老婆亲老婆以及睡老婆。 现在终于见到抱到亲到睡到，他别提多畅快了。 简直身心愉悦得魂都要飘了！ 梁屿川把头埋进夏眠的发丛中，深吸了口气。 鼻尖顿时萦满了浅浅的蜜桃香气。 自从有一次他说喜欢她用水蜜桃味道的沐浴露后，夏眠的洗护用品几乎就都换成了桃子香气的。 梁屿川深深地嗅闻着，越闻，心下就越悸动。 敏锐感觉到身上那只大手的抚触力度和手法都忽然改变后，夏眠忙抬手按在了梁屿川的手上。 “不是说休息一会儿就出去吃晚饭吗？” 梁屿川道：“我就摸两下，不做什么。” 夏眠掀掉他的手：“我才不信。” “真的。”梁屿川又贴了过来。 他的手又落到了夏眠身上，不过这次的触碰要比刚才安分许多。 夏眠没再推开他的手。 她看了眼墙上的钟，现在是五点一刻，六点再出去吃晚饭……也不是不可以。 夏眠在心里默许、纵容了梁屿川想要再来一次的可能。 但梁屿川真的没多做什么，只是很温和轻柔地摩挲她的肌肤，像是单纯贪恋她的体温而已。 “夏眠。” “嗯？” “你的头发很好闻。” 夏眠很轻地“嗯”了声。 “蜜桃味的，我闻出来了，跟那个沐浴露的味道一样。” 夏眠又“嗯”了声：“我图省事，直接在一家店里买的。” 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的小鹿跳得有多欢腾。 这种小细节被注意到的感觉，好棒啊。 “身体乳也是一家店的吧？” 夏眠问：“这都能闻出来？我买的无香型的。” 虽然洗发水沐浴露之类的她会买有味道的，但对于长期停留在身体上的东西，她还是会选择保守一些，都用的无香型的。 梁屿川摇摇头：“不是闻出来的。” 夏眠接话：“猜的？” 梁屿川噗嗤一下笑了：“尝出来的。” 夏眠瞪起眼，又惊讶又害臊。 她红着脸打了下梁屿川的胳膊。 她正感动着呢，结果好好的气氛就这么被梁屿川一句话给弄没了！ “我信你个头！我身体乳买的没味道的！”夏眠道。 梁屿川伸手搂住她：“好啦好啦，我猜的，我猜的。” “哼，我就知道。” 夏眠作势要去拧梁屿川的嘴巴，“嘴巴越来越没遮拦了，什么昏话都说。你注意点啊，可千万别变成那种满嘴骚话的油腻中年男，我可是会嫌弃的。” 梁屿川：“可我就是想跟你调情啊。” 夏眠：“……” 梁屿川凑过来：“而且在床上都不给调情不让说骚话，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夏眠：“……” 见夏眠一直不说话，梁屿川坐起身，伸手掰着夏眠的肩膀，把人翻过来面对自己：“你来真的啊夏主任？真不给说啊？” 梁屿川眉头都皱起来了，神情也不复之前的淡定。 见他似乎真有点急了，夏眠脸上面无表情，心里都快笑疯了。 “我又不跟别人说！” “我就只跟你说！” “我也不会变成什么劳什子的中年油腻男，脸身材还有气质摆在这儿，就注定我这辈子都不会跟‘油腻’俩字搭上边。” 这时，夏眠终于出声了：“那可不一定，有些明星人长得挺帅，但油是真的油。” 梁屿川不说话了。 他认真观察着夏眠的表情，大脑也飞速转动，思考着夏眠话里的意思。 半晌，他道：“那我不说了，我以后就只埋头苦干，全程当个哑巴，这样行了吗？” 救命—— 夏眠在心里尖叫。 她再也绷不住地坐了起来，把梁屿川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怎么这么好笑啊！ 那么大只一男的，跟个被欺负的小媳妇似的。 逗梁屿川玩儿真的太有意思了！ “能说能说，我喜欢听。”夏眠捧着梁屿川的脸就是一顿啵啵，“我刚才就是随口胡说吓吓你的。” 梁屿川看着她：“真的？” 夏眠笑着点头：“真的。” 梁屿川松了口气。 夏眠见状笑着去抚他的胸口。 梁屿川抓住她的手：“以后可别这么吓我了，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夏眠笑着点头：“好好好，知道了。” 梁屿川站起身：“行了，那我们吃饭去吧。想吃什么？” “下去再说吧。” 夏眠拿过胸衣套上，她手有点没力，扣了两下都没能扣上后面的搭扣。 梁屿川见状直接放下衣服，走过来，自然地伸手帮她扣上了胸衣。 扣完，他又帮她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拿过裙子，往她头上套。 夏眠没有拒绝他为自己穿衣服。 她安静地看着梁屿川，等他给她穿完衣服，开始穿自己衣服的时候，才出声道：“梁屿川。” 梁屿川正在套裤子，闻言抬起头：“嗯？” “我爱你。” 第172章 “我会心疼的。” “啊啊啊啊啊——梁屿川，你真讨厌！” 夏眠和梁屿川牵着手，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夏眠一脸愤愤不平地在梁屿川胳膊上打了一下，“要不是你我们就能吃上了！” 梁屿川脸上满是笑容地看着夏眠：“谁让你忽然放大招？神仙来了都扛不住，更别说我了。” 夏眠鼓着脸颊，闻言又捶了梁屿川一下。 此时已经晚上八点半多。 本来他们应该在六点就离开酒店，出来吃饭，但就因为她的那句“我爱你”，激得梁屿川当场就把穿到一半的裤子甩到一边，又把她身上刚穿好的衣服全剥了。 好不容易从床上起来的两个人又滚回了床上。 衣服散落一地，卧室、浴室，全部一片狼藉。 等他们终于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灯也亮起来了。 夏眠想吃的那家跷脚牛肉店生意火爆，已经停止领号，不再接待新来的客人了。 总之都怪梁屿川！！！ 夏眠拧着眉皱着鼻，气呼呼的：“那我们吃什么啊？” 梁屿川道：“吃的不是遍地都是？” 夏眠双手环胸，不给梁屿川牵自己的手：“但是没我要吃的。” 梁屿川扭头看她，然后去拉夏眠的胳膊。 夏眠把手抱得紧紧的，就是不给他牵。 梁屿川非要牵，夏眠非不给牵。 两人一边走一边僵持，旁边路过的人都好奇地打量他们。 梁屿川叹了声气，乖乖低头认错：“我错了。我真不疼。” 夏眠瞟他一眼：“不疼才怪。” 之前因为怕碰到梁屿川的背，所以夏眠非常克制，即使腿再想去盘梁屿川的腰，手再想去抓梁屿川的背，也全都忍住了。 包括所有的姿势，没有一个让梁屿川的背碰到东西。 结果她说完“我爱你”后，梁屿川就跟疯了似的，彻底不管不顾了。 等一切结束，两人坐到浴缸里的时候，夏眠立刻注意到梁屿川背后的水里晕开了一点浅浅的血丝。 本来他晒伤虽然有点严重，但说到底也就脱皮红肿，有些小伤口发炎化脓。 看着吓人，实际就皮外伤，养一阵子就好。 结果现在好了，伤口裂开，从小伤口变成了大伤口。 所以夏眠很生气，梁屿川再怎么说没事她也还是很生气。 夏眠：“我都跟你说了那个姿势不行不行，你非不听。” 梁屿川跟只大狗狗似的贴着夏眠，讨好道：“我认错，以后都不这样了。以后一定时刻保持头脑清醒，不错过夏主任任何一个指令。” 夏眠咕哝道：“油嘴滑舌。” 梁屿川举起一只手：“我认真的。” 因为周围不时有行人擦肩，所以夏眠刻意压低声道：“我就没见你在那种时候保持过清醒，你就忽悠我哄我吧。” 梁屿川简直想给夏眠跪下了：“真不骗你，真没下次了，我保证。好啦好啦，手给我牵牵？” 夏眠上半身往旁边一转，避开梁屿川的手：“不给牵。” “夏眠——” “哼。” “老婆——” 夏眠抿唇。 “说好的爱我呢？” 夏眠双手环胸，侧头看向他：“保证没下次？” 梁屿川立刻神情一肃，认真道：“保证没下次，以后一定任何时候都听你的。” 夏眠心下叹了声气，语气软和了许多：“谁要你什么时候都听我的，我是要你自己注意身体，别大咧咧的觉得自己能忍痛就一点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她说着别开头，扁着嘴，声音轻得像是要融入风中，“我会心疼的。” 梁屿川嘴角上扬。 他没做声，只是再次去牵夏眠的手。 这次，他总算成功把夏眠的手重新包进了掌心里。 “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说完，他垂眸看着夏眠，在昏黄的路灯与清和的晚风中，柔声道，“夏眠，我也爱你。” 话音刚落，梁屿川就注意到夏眠的嘴角翘了起来。 果然，他小妻子真的非常好哄。 “今天是你头一次对我说‘我爱你’，所以我才会那么激动，没能控制住自己。以后你多对我说说，我就不会这样了。” 夏眠忍笑回头觑他：“怎么，还怪我咯？” 梁屿川：“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他又道，“待会没人的时候，你再说一次，我想录下来，以后可以想听就听。” 夏眠：“……” 梁屿川继续道：“我也给你录一个吧，你想我了也可以听。” 夏眠：“……才不要。” 梁屿川神色一变，语气疑惑：“为什么不要？” 夏眠道：“没氛围，那句话说不出来。” 那句“我爱你”说出口前，夏眠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与酝酿，而是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 大概是气氛到了，情感也到了。 所以即使脑子里没有想，身体也还是诚实地替她吐露出了心声。 说出口的瞬间，夏眠自己都有些惊讶。 惊讶于自己居然就这么就把“我爱你”说出来了。 可想一想，又觉得这三个字，在那个时间点说正正好。 对于那时他们刚做完的事来说，梁屿川帮她穿衣服的行为简直不值一提。 不论是亲密度还是羞耻度，都远远比不上他们刚做完的事。 可她偏偏就被他很自然地帮她穿衣服的行为给触动到了。 那种事后的体贴与温柔，还有下意识对妻子的照顾与呵护，都恰恰好地戳中了夏眠心里所有的点。 所以那一刻明明普通又日常，可夏眠就是有种自己拥有了全世界的满足感。 因此“我爱你”三个字，她说得很自然，也很舒服。 但现在让她说，她还真说不出来。 我爱你这三个字怎么能随便说嘛？！ 多尴尬啊！ 而且中国人不都该是她这种“爱在心头口难开”类型的吗？ 怎么梁屿川就可以把喜欢和爱挂嘴边，想说就说啊！ 夏眠抿抿唇，一边觉得梁屿川这样才是对的，就该对自己爱的人大胆地表达情感，一边又实在是二十多年含蓄惯了，一时调整不过来，对于口头表达情感还是觉得非常尴尬和羞涩。 这时，梁屿川叹了口气道：“夏小眠，你的爱消失得好快啊。” 夏眠立马瞪他：“瞎说！” 梁屿川看着她，用控诉的语气道：“我就想再听一次‘我爱你’都不行。” 夏眠仰起下巴，不承认：“我什么时候说不行了？我只是说没氛围，需要酝酿酝酿。” 梁屿川：“那得酝酿到什么时候？” 夏眠大步往前走：“吃完晚饭再说，我都快饿死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吃饭。” 梁屿川跟上夏眠的步伐：“你说的啊，吃完晚饭就说，可别骗我。” 夏眠点点头：“嗯嗯嗯嗯——” 梁屿川看着夏眠一脸被强迫的样子，笑得不行。 他没忍住地把人拉怀里亲了口，然后手牵着手，一起往一家饭店里走。 第173章 “一切都交给我就好。” 两人晚上没吃重口味的东西，就点了只清远鸡，以及两个清爽干净的配菜。 清远鸡是清蒸的做法，吃的时候沾一点酱汁，鲜嫩又美味。 梁屿川夹了一筷鸡腿肉到夏眠嘴边，见她头也不抬地对着手机敲字的样子，问：“有人找你？” 夏眠张口吃下梁屿川的投喂，摇摇头：“不是啊，我在填年假申请表。” 梁屿川哦了声：“那你明天还得上一天班？” 夏眠点点头：“嗯，假没批下来前都得正常上班。不过你放心，假批得很快的，我看过了，这个月没人请假。” 梁屿川又问：“那你们工作能有家属陪同不？” 夏眠抬起头无声地看他。 梁屿川会意道：“好吧，懂了，肯定不能。” 夏眠又低下头继续填表。 梁屿川叹了口气：“唉，寂寞啊。” 夏眠笑了下：“以后还有你寂寞的呢，我不是有个事还没给你说吗？” 梁屿川抬起头看着夏眠：“什么事？” 夏眠道：“十月底我就要跟同事交班，去当住院总了。” 梁屿川眉头皱了皱。 这件事他知道，夏眠早就跟他提过。 他后来也去做过大致的了解，所以他知道夏眠做住院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夏眠往后一年内连周末都没有了，她得二十四小时吃在医院，住在医院。 当然，也不是非常严格的一步都不能出医院，但每次出来都得打申请。 总而言之就是他们见面相处的时间更少了。 现在他们只要假期凑上，可以整天整天在一起，就算假期凑不上，他回来了也可以拥有夏眠下班后的时间，可以一起吃饭散步，一起睡觉。 但夏眠做了住院总的话，他就只能去医院见夏眠，给她送点吃的用的。 顶多把人带出去吃顿饭，然后到点了又得把人送回去。 梁屿川皱着眉，越想越觉得那模式像是探监。 尤其这种模式还得持续一年…… 所以还真如夏眠所说，以后还有的他寂寞的。 见梁屿川拧眉，夏眠笑道：“这就开始愁上啦？” 梁屿川点点头：“嗯，很愁。” 夏眠弯了弯眼睛。 她低头把最后一点字打完，提交了年假申请，接着又去同事群里说了声。 按道理来说，年假应该提前至少一周请，但她没办法，请假请得急，所以只能说一声，让同事们多协调多担待些。 因为过了最忙碌的时候，所以同事们都很好说话，还都让她好好休息。 夏眠心情不错地关掉手机，对梁屿川道：“OK了，接下来我不碰手机了，专心陪你说话，怎么样，我好不好？” 梁屿川刚要点头说好，就听见夏眠的手机持续震动起来。 梁屿川：“？” 夏眠：“……” 她低头看了眼屏幕，是一串数字，陌生电话。 夏眠直接抬手划掉：“好了，这下没人影响我们了。” “嗡嗡嗡——” 手机又响了起来。 气氛陷入沉默，两人对视一眼，一齐看向手机。 还是刚才的那串数字。 梁屿川道：“接吧，说不定是哪个病人找你。” 夏眠拿起手机：“那你先吃着。” 梁屿川嗯了声。 夏眠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喂”，就被话筒里骤然响起的男声吓了一跳。 “夏眠你真的要毁了我你才满意吗？！” “你就真的这么恶毒真的就这么想我去死吗——” 夏眠皱着眉把手机拿远了一些。 梁屿川也听到了点动静，问：“是谁？” 夏眠想了想，道：“好像是季珩。” 梁屿川面色一沉，放下筷子朝夏眠伸手：“电话给我，我跟他说。” 夏眠点点头，把手机递了过去。 梁屿川没有在夏眠面前跟季珩对话，拿到手机，他就起身去了店外。 夏眠纠结了一下还是没跟上去，只透过玻璃，静静看着梁屿川高大的背影。 没过多久，梁屿川就回来了。 他把手机还给夏眠，道：“他的事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 夏眠接过手机，看着梁屿川道：“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要发疯。” 梁屿川道：“我打算把他送进去喝茶。” 夏眠睁大眼：“吃牢饭啊？” 梁屿川点点头：“嗯。” 夏眠有些诧异道：“他那些东西一发出来就被删了，也没多少浏览量，这够把他送进去吗？就算送进去了应该也关不了多久吧？” 梁屿川道：“他身上不止这一件事。” 夏眠：“还有？” 梁屿川点点头。 夏眠问：“他还害了别的人？” 梁屿川道：“嗯，他还偷拍了他前女友的裸-照。” 夏眠一听，嫌弃得脸都皱起来了：“神经病吧他？” 梁屿川看着夏眠，想了想，还是没把话全说出来。 其实季珩做的不止这些，他还曾找人跟踪夏眠，想对夏眠下手。 只是自己棋高一招，不止让司机天天接送夏眠，还找人暗地里护着夏眠，所以季珩的人一直没能得手。 除此之外，季珩还找了人，想偷偷潜入夏眠家里放摄像头。 当然没成，因为他找的人在夏眠家门口刚鬼鬼祟祟地晃悠两圈，就被自己的人给按趴在地上了。 只是那时他人在国外，处理事情不方便，所以才一直按兵不动。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季珩找的人、使的手段都太垃圾，太下三滥，而且全都没开始就结束了，罪证不够，罪名也不大，即使把人送进去，也关不了几天。 其实最明智的做法是让季珩的人做成一半，抓现行，这样证据充分，罪名也大。 但梁屿川不能接受夏眠受到一点伤害。 受到惊吓都不行。 所以即使明白她有自己的人护着，绝对不会出事，梁屿川也不愿意冒一点风险。 也因此，他才一直没对季珩出手。 不过好在，季珩本身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并且侥幸心理和报复欲都非常强。 他不会因为自己的计划失败而心生恐惧，他可能会慌一下，但发现一直没人找上门，他的胆子就会重新变大，继续想办法害人。 所以梁屿川虽然没去找他麻烦，但一直有派人盯着他。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知道了季珩拍前女友裸-照，并对其进行威胁和勒索的事情。 这不就是瞌睡送枕头么？ 梁屿川直接手一挥，让人联系季珩前女友，无偿地给她提供援助。 只是明明他全程没有隐藏自己，明明白白地让季珩知道是自己想要他死。 怎么搞了半天季珩却给夏眠打电话？ 还怪夏眠恶毒？ 梁屿川皱了皱眉，心说季珩果然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废物！ 夏眠对这些全然不知，她思索着道：“难怪之前每次见到季珩他都胡子拉碴眼睛凹陷，明明很要面子一个人，却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原来是真的疯了。” 说到这儿，夏眠感到了一点后怕。 妈呀，她还傻大胆地故意去撞了季珩一下，要是他当场发疯，她不就完了？ 以后不能再冲动了，还是得谨言慎行、小心行事才好！ “不过我好像很久没看到他了。”夏眠道。 那次故意撞季珩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也是从那次之后，她好像就一直都没见过季珩。 梁屿川道：“林家大小姐也不是吃素的。” “哦——也是。”夏眠了然地点点头，“他活该，就该赶紧进去，最好这辈子都别出来害人。” “而且还莫名其妙给我打电话，说我要毁了他，什么人啊？明明是他自己自作自受，还想怪我头上，神经病。” 梁屿川道：“他给你发了微信，你一直没回。” 夏眠愣了下：“啊？” 她打开手机，赶紧去看微信。 因为讨厌季珩，所以她给他设置了消息免打扰，他再怎么发消息她这儿也不会有提醒。 夏眠点开季珩的聊天界面看了眼，果然，一长串的消息，从昨天就开始发了，全都是各种求饶、求和解的话。 还有就是让她劝她背后的人放他一马，为此还写了好几篇小作文，回忆他们曾经一起上大学的时光。 夏眠没看完就退出了，再看下去她连晚饭都要吃不下了。 夏眠道：“估计是他看我在工作群里说话却不回他，所以才突然来找我发疯。” 梁屿川嗯了声：“应该是，不过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给夏眠夹了片肉，语气笃定道，“以后他都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一切都交给我就好，夏眠。” 第174章 “梁屿川，你好漂亮啊。” 梁屿川的声音很温和，表情也很平静。 仿佛处理季珩不过是跟吃饭喝水差不多的小事。 夏眠单手托腮看着梁屿川，笑着道：“哇，好有安全感啊，简直男友力爆棚啊梁屿川。” 梁屿川很轻地笑了下，把筷子往夏眠嘴边送了送。 夏眠就着梁屿川的筷子吃掉鸡肉，又问：“那他大概会被判多久啊？” 梁屿川摇摇头：“不清楚。” 夏眠：“那你刚才怎么说……” 夏眠的话还没说完，梁屿川就又塞了口菜到她嘴里，堵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随后，梁屿川用模棱两可的话语道：“我说了，他前女友不是吃素的。” 当然，他也不是。 所以不管季珩被判多少年都无所谓，总之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从里面活着出来了。 梁屿川垂眸，掩饰眼底飞快划过的戾气。 等他再抬起头时候，神情已经完全恢复成刚才温柔好说话的模样：“别说他了，晦气，不如想想你年假这几天怎么规划，要不要一块儿出国玩？” 夏眠摇摇头：“我不是很想出国。” 夏眠对环游世界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再说国内的美景她都还没看全呢。 想了想，夏眠对梁屿川道：“要不我们去爬山吧！有座山上的寺庙据说很灵，我一直都很想去拜拜。” 梁屿川道：“五台山？” 夏眠摇摇头，说了另一个名字：“是媛媛给我推荐的，她说她每次去那儿回来就会立刻有好事发生。我一直都很想去，但是又不愿意一个人去，所以一直没去。” 梁屿川问：“那你怎么不跟赵媛一块儿去？” 夏眠道：“我跟媛媛提过一次，但那次媛媛正好约了男朋友，要跟男朋友一块儿去。” 梁屿川哦了声：“那等你假批下来，我们就直接去那儿。” 夏眠笑了起来：“好！” - 气呼呼地从酒店出来，回去的路上，夏眠就又笑盈盈的了。 梁屿川把她的变化尽收眼底，各种意义上的吃饱喝足，都让他感到万分惬意。 他微垂眼眸，看着前方张开双手倒着走路的夏眠，眼底的温柔满得快要溢出来一般。 “后面有个石凳。”他出言提醒。 夏眠往后看了眼，避开石凳，继续倒着走路。 她专注地看着梁屿川，完全不在意自己倒着走会不会撞到人，会不会摔倒，因为她知道梁屿川会看好她，不会让她有任何危险。 所以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梁屿川，看着他逆光的身影和脸颊。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掏出手机，对着梁屿川不停地拍照。 “梁屿川，你好漂亮啊。”边拍，她边发出赞叹。 梁屿川听到这话却愣了下：“漂亮？” 他挑了下眉，有些诧异。 他还是头一次听人说他漂亮。 夏眠点点头：“嗯，就是漂亮。” 梁屿川：“漂亮不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吗？我这种硬汉跟漂亮有什么关系？” 夏眠举起一根手指摆了摆：“不是哦，漂亮这个词不分男女哦。说真的，你真的好会长啊，尽挑你爸妈优秀的地方遗传了。” 夏眠曾经听过一句话—— 极优越的五官一定是男生女相、女生男相的。 两个性别会在一张脸上奇妙地融合，但不会让人觉得男生阴柔，也不会让人觉得女生阳刚。 只会让整张脸显得更加高级，无论男女都挑不出错处。 是完全凌驾于主观审美上的客观的好看。 意思就是不管你喜欢双眼皮还是单眼皮、鹅蛋脸还是圆脸，人家就算长得不在你的取向上，你都没有办法否认对方的长相非常优越。 夏眠觉得，梁屿川就是这样的脸。 乍一见觉得非常Man，因为他脸部轮廓硬朗，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下颚清晰，再加上斜飞的剑眉和略深的眼窝，以及那一头非常短的板寸，看起来真的超级有男人味，感觉很不好接近。 可在夜色中，灯光下。 环境与光芒柔和了他的面部线条，挺拔锋利的身影也因为放松而少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他的周身多了几分亲和的气息，那双凌厉的眉眼也褪去了让人不敢直视的冷意。 这时再看，就会发现他的五官是那么的精致。 原来他的眼睛很大，眼裂也深，眼头就跟开了眼角似的，眼尾也微微上翘，仿佛自带眼线，眼带桃花。 鼻子也是，之前只觉得很直，很挺拔，现在认真去看，才发现他的鼻型居然是罕见的盒形鼻，是医美都做不出来的款式。 还有嘴巴，看着薄，但又软又润，嘴角还微微上翘。 夏眠干脆把手机伸到了梁屿川脸上，对着他无懈可击的五官直接一个大拍特拍。 “你妈妈之前说她在你出生之前花了很多钱给你做基因检测，我现在就有点好奇，基因检测能不能检测出丑的基因，然后外部介入，进行改善？” 梁屿川帅而自知，知道自己的脸完全扛得住怼脸拍，所以他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任由夏眠对自己近距离拍摄。 闻言，他道：“应该没有，不然有钱人家全是顶漂亮的小孩儿了。” 夏眠问：“那你怎么可以长这么好看？” 梁屿川嘴角翘起，笑了笑道：“主要还是得感谢我祖宗，不管是我爸还是我妈那边，两边祖宗都长得不错，亲戚里也没有一个不好看的。” 夏眠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老天爷赏饭吃。” 梁屿川摇摇头：“这可不是老天爷赏饭吃，应该说事在人为更合适一点。” 夏眠了然地点了下头：“一家子颜控呗。” 梁屿川笑着看夏眠：“可不是嘛。” 他们家的人找对象第一项都是看脸，内在和物质条件反倒是放在次位的。 毕竟第一眼觉得不好看的话，谁还会去关注什么内在以及家庭条件？ 梁屿川反正一直都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肤浅。 并且觉得自己的肤浅是家族遗传。 因为就他所知，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全都看脸。 回忆曾经的情感往事时，爷爷的第一句就是当年他觉得相亲的人里奶奶最好看。 奶奶的第一句则是当年第一次看到爷爷，就觉得他穿着军装，骑着高头大马的样子特别帅气，所以才会嫁给他。 他爸妈就更是了。 梁屿川曾经听他爸妈说过同样句式的话，“要不是你妈/你爸那张脸好看……” 以前听到的时候梁屿川觉得很搞笑，觉得他们幼稚，一点没有长辈样。 后来，梁屿川深以为然。 人对美好的事物就是会更包容，更耐心。 这是非常现实的情况。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我们以后的小孩肯定也会很好看。”梁屿川道。 夏眠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点点头：“肯定会很好看的。” 说着她看了梁屿川一眼，“毕竟你的基因那——么好。” 梁屿川捏了下夏眠的脸颊，笑道：“别怪腔怪调的，你也不差好吧？” 夏眠道：“我哪儿不差了？我都没通过你妈妈的质检。” 艹！ 怎么这么可爱？ 梁屿川看着夏眠，眉眼弯起：“这么记仇？都这么久了还耿耿于怀？行吧，那我去举报她检测不规范，取消她质检员的身份，这总可以了吧？” 夏眠双手背在身后，故作思量了几秒，随后郑重地点头：“差不多吧。” 说完，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再倒着走了，而是张开手，上前两步抱住梁屿川的脖颈。 “梁屿川，你真好。” 她踮起脚，在梁屿川的唇上亲了下。 头顶路灯明亮，周围车水马龙。 闹市区的行人来来往往。 他们就在人群中，正大光明地笑闹与相爱。 第175章 野营计划 晚上，他们一块儿回了夏眠那儿。 夏眠洗完澡吹完头发出来，就看到梁屿川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一副等着她的模样。 夏眠扫了眼他手里的手机，心里暗道不好。 见夏眠露出迟疑的神色，梁屿川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夏眠，来吧，之前答应的事情也该履行了。” 夏眠别开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梳妆台前：“我答应什么了？” 梁屿川笑着挑了下眉：“怎么，想赖账？” 他说着晃了晃手机，“咱们不是说好的吗？你说‘我爱你’，然后我来录音。” 夏眠拖长音：“哦——” 梁屿川：“想起来了？那来吧，对着我手机话筒说。” 夏眠往脸上擦了点精华水：“等会儿，我先把护肤做完。” 梁屿川直接下床，穿着拖鞋走到夏眠旁边，举起手机，像是拿麦克风一样把手机收音的部分对着夏眠的嘴巴：“护肤也不影响讲话，来吧来吧，别想躲。” 夏眠挺直脊背，不服气地抬起下巴：“谁躲啦？不就三个字嘛！” 梁屿川笑：“是啊，就三个字啊，说完就好了啊。” 夏眠：“说就说！” 梁屿川把手机又往夏眠唇边移了移：“来吧。” 夏眠深吸了口气，耳朵和脸颊都不受控制地发起了热。 透过眼前的镜子，她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了一些，也可以看到梁屿川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以及那高高扬起的嘴角。 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什么都做过了但是说那三个字还是好害臊啊！ 而且还没环境没氛围…… “夏眠？” 夏眠暗暗吸气，故作镇定：“录音已经开了？” 梁屿川：“嗯，开了，你可以直接说。” 夏眠垂眸看着几乎要贴到最忌嘴唇上的手机，缓缓张嘴，然后飞快地呜噜哇啦一声后：“好了，说完了。” 梁屿川：“？” 梁屿川又好笑又好气道：“宝贝，好好说，这我怎么听啊？” 夏眠鼓了下脸颊：“你又没规定要怎么说。” 梁屿川：“至少也得吐字能听得清才行。” 夏眠抬头看他：“那……我重说？” 梁屿川：“当然要重说。” 夏眠叹了口气：“好吧。” 梁屿川见状又笑了：“怎么回事，搞得好像我强迫你似的，难道你今天那句‘我爱你’是忽悠我的？” “怎么可能？好啦我说我说我马上说。” 夏眠舔了舔干涩的唇，她移开眼，避免和梁屿川的目光对上，然后深吸了口气，道：“我——爱你！” 说完转过头，“这次好了吗？” 梁屿川单手叉腰，默默地看着夏眠：“你觉得呢？” 夏眠抿唇。 梁屿川：“‘我’字拖那么长，后面两个字又飞快，你这样普通话考试都过不了的你知道吗？” 说完他捏捏夏眠红透的脸，再看着她那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通红的耳朵，有些稀奇道，“之前不都很自然地就说出来了吗？怎么现在弄得跟要你命似的？” 夏眠：“也不是要我命啦……” 梁屿川：“那是什么？” 夏眠抬起头，巴巴地看着梁屿川：“我就是觉得有点尴尬。” 梁屿川挑了下眉：“尴尬？” 夏眠点点头，道：“要不这样，你别盯着我看，让我一个人录。” 说完，不等梁屿川回答，她就自行拍板，“就这样！手机给我，我去客厅录，你别跟过来。” 梁屿川：“……” 见梁屿川不动，夏眠直接从他手里拿过手机，小跑着去了客厅，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对他说“别跟过来”。 梁屿川快被气笑了。 他在床上坐下，双手环胸，无奈又好笑地看向门外的方向。 等了一会儿，就见夏眠眼睛发亮，屁颠屁颠地又回来了。 她举着手机，邀功似的伸到他面前：“好了！完成了！我保证这次肯定可以了！” 梁屿川拿过手机：“我听听。” 他刚说完，就见夏眠往床上一扑，拉起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细白的小腿，以及十个蜷起来的白净脚趾。 梁屿川失笑。 他想了想，把手机音量开到最高，然后在打开录音的同时，用力一掀被子，整个人钻进去，强迫夏眠跟自己一起循环听这录音。 - 闹了一宿，第二天夏眠光荣起晚。 好在梁屿川及时叫醒了她，并卡在迟到线前把她送到了医院。 上午有些忙碌。 在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夏眠才去主任那儿拿了假条。 午饭，她照旧是跟赵媛一块儿吃。 一见面，赵媛打量了她一眼便道：“梁屿川回来了？” 夏眠点点头，并把自己明天开始休年假的事情跟她说了。 赵媛听得啧啧摇头：“不用想都知道接下来的六天将会多么的荒-淫无度。” 夏眠拖长音“咦——”了声：“媛媛，收敛一点，不要这么污。” 赵媛：“我也不想的，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不然你们这六天打算怎么过？难道就拉拉小手抱一抱？我才不信呢。” 夏眠弯着眼笑道：“我们打算去爬山，就你之前跟我说的那座。” 赵媛抬眼看着夏眠：“野-战？” 夏眠一惊：“喂！” 她赶忙看了圈周围，幸好旁边的人离她们有一定距离，否则被听到简直要社死。 “你收敛点！”夏眠压着声道。 赵媛啧了声：“我们两个之间还管什么收敛不收敛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夏眠默默吃了口菜：“也是。” 赵媛饶有兴味地看着夏眠：“所以……嗯？” 夏眠低头喝了口汤：“顺其自然。” 赵媛立刻露出了然的表情：“明白。我对那座山的地形，以及山上寺庙还有旅馆的布局都非常了解，需要我给你画一个示意图吗？” 又道，“我还知道哪里树丛多，哪里有高低差，比较隐蔽。” 夏眠：“……这、这倒也不必。” 赵媛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唉，好吧。” 夏眠见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干脆放下筷子，对赵媛抱了个拳。 姐妹做到赵媛这份上的，也算是独一份了。 不光帮她在一开始恋爱的时候出谋划策，之后她跟梁屿川好了，赵媛也是在各个方面不遗余力地给她提供帮助。 虽然有些时候说的话、提的意见过于大胆开放了点，但总的来说，还是非常给力的。 想了想，夏眠道：“你这礼拜什么排班啊，有没有表？给我看一下。” 赵媛掏出手机：“我发给你，怎么，有事吗？” 夏眠道：“我跟梁屿川计划挑一天举行一个野营Party，叫上两边的朋友一起。我也没别的朋友，肯定是叫你啦。” 赵媛眼睛一亮：“那我必须去啊！就算调班我也要去！带我带我带我——” 第176章 “他朋友里有单身的吗？” 赵媛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 她对自己的评价也只有两个词——超现实，超世俗。 除了虚无缥缈爱幻想的初高中时期，大学以后的她就变成了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仿佛已经被社会淬炼过的成年人模样。 她不相信什么情情爱爱，她只看自己能得到什么。 要么物质，要么情绪。 她必须看到对方有提供强大的物质或者情绪的能力，她才会去接触对方，否则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因为觉得浪费时间。 所以，夏眠提出的这个野营Party，立马让她嗅到了机会。 ——既然梁屿川是豪门，那么能跟梁屿川结交的又会是什么普通人？ 反正总归要接触男人，那为什么不跟有钱有势的接触？ 万一擦出点火花呢？ 就算擦不出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亏，就当单纯地出去玩一趟就行。 所以她没有理由拒绝夏眠。 不过，她也不会把夏眠蒙在鼓里，隐瞒自己的心思。 所以，表达完兴奋的情绪后，赵媛直接道：“他朋友里有单身的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那点心思自然是秒懂。 夏眠点了下头道：“有是有，而且还不少，但是……” 赵媛问：“但是什么？” 夏眠看了眼周围，压低声：“但是我感觉他们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 赵媛不以为意：“正常，真正有钱人家的孩子很少有好相处的。” 夏眠：“不是，我不是说他们那个不好相处，怎么说呢，就是我觉得你如果想要找那种能长远发展的、能结婚的人，那他们我觉得都不是很靠谱。” 说完夏眠又赶紧补充，“我绝对不是自己跟有钱人结婚了就拦着你跟有钱人结婚，而是我真的觉得那些人在这方面不是很行。” “一开始我对梁屿川一个表弟观感挺好的，长得又帅气人又机灵，还很善于热场和交际，给人的感觉特别亲和友好。但我每次见他，他旁边都是不同的女伴。” 夏眠微微蹙眉，“梁屿川私下里也跟我说过，说他表弟就是个纯正的二世祖，当朋友当兄弟非常可以，但当对象就很不行。” “还有其他几个单身的也是，都跟那个表弟差不多，玩得很开。” “他们基本都是玩够了到年纪了，就回去跟家里选的人结婚。” “现在陪在他们身边的那些女孩子，我感觉更像是……” 夏眠皱了皱眉，感觉接下来要说的词侮辱性很强，不太好说，但她又找不到别的形容词，最后还是道，“宠物、玩物。” 赵媛点点头，神情平静又淡定地点点头：“正常。” 夏眠稍稍睁大眼睛。 正常？ 赵媛见夏眠惊讶的样子，噗嗤笑了声：“眠眠，你是真的可爱。有钱人这个样子不是很正常吗？你别以为人人都是梁屿川啊。” 她说着朝前倾过身，“我问你，要是你有钱到梁屿川他们那个程度，你会做的比这些人好吗？” 说完又马上摇头，“不对，不能问你，你还没被污染，肯定不能理解。我反正是能理解的，毕竟身份调换，我肯定也跟他们一样。” 赵媛耸耸肩，“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今天跟吴彦祖看电影，明天跟古天乐去冲浪，后天跟严屹宽去逛街，大后天大大后天再跟金城武焦恩俊苏有朋等等……奥对，加一个PS，以上说的人全是年轻版，老的我不要。” “就这种今天睡霸总，明天睡小奶狗，后天睡男高体育生的日子——” 赵媛冲夏眠露齿一笑，“不香吗？” 夏眠皱着眉，摸了摸后颈：“你说的我能理解，但是幻想跟现实是不一样的，每天睡不重样的帅哥确实想想很带感，但是真到了现实里就不这么觉得的了。” 她看向赵媛，“媛媛你想想，你真的能接受……” 顿了顿，又压低了一点声音，“你真的能接受每天醒来床边都是不同的脸、每天都被不同的人碰吗？” 第177章 买戒指 对于夏眠的话，赵媛只思索了几秒便给了答案：“确实不太能接受，不过两三个月换一个还是可以的。” 听完，夏眠也沉默了。 她想了想，梁屿川表弟换女伴的速度也差不多一两个月、两三个月一换。 本来她是怕赵媛吃亏，毕竟身份不对等真的会衍生出非常多的问题。 即使是梁屿川，当初她也花了不少时间来消化他们之间的落差。 并且她能那么快接受，主要还是梁屿川实在给的爱太拿得出手，让她觉得自己再优柔寡断、磨磨唧唧下去，都对不起梁屿川的好。 可梁屿川是梁屿川，其他人是其他人。 至少从偶尔的一两次接触、以及梁屿川的口述来看，他朋友的感情观是和他完全不同的。 赵媛要是跟他们其中的人交往，有很大可能会变得跟他们之前那些女伴一样。 ——他们高兴的时候哄一哄，叫过来一起玩一玩，不高兴了就被换掉，再也不在他们这群人中出现。 但既然赵媛清楚并能理解这帮人的行为。 且在清楚理解的前提下，还决定凑上去。 那夏眠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多说了。 想了想，她道：“那我今天回去了问问梁屿川，问问他有哪几个是单身的。” 赵媛笑着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夏眠看着她：“你可要想好了啊。” 看着夏眠认真又担心的样子，赵媛感到了一丝温暖。 她笑了笑，倾过身拍了拍夏眠的肩膀：“放心啦，我知道的。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没有昏头，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而且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八字还没一撇呢，真的有情况了你再替我担心吧。” 夏眠看着她几秒，点点头：“那行，那具体行程日期定了我告诉你。” 赵媛：“好！” 她摸了摸脸，“看来这几天我得抽空去趟美容院了，最近天天忙得要死，人都憔悴了……” - 就在夏眠跟赵媛聊天聊得火热的时候，梁屿川一个人开车来到了世纪商城。 他没有在楼下逗留，停好车便直接上了六层。 六层是专门卖高奢玉石珠宝的。 他打算买一对戒指。 之前不关注的时候没感觉，现在被人提醒过后，他就怎么看夏眠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怎么不舒服，非得赶紧买个戒指套上才觉得安心。 上到六层后，他也不看店名，就近找了家门面比较大的店走了进去。 因为对他来说品牌和价格什么的都不是问题，他只要东西好。 一进门，入眼便是几个长玻璃柜。 各种不同颜色、款式的珠宝被放在其中，灯光照耀，折射出璀璨绚烂的光芒。 梁屿川走过去，直接问店员：“把你们店里最贵的戒指拿出来给我看看。” 店员看着梁屿川，愣了一下才笑着道：“先生您好，您之前来过我们店吗？ 梁屿川：“没来过。” “那是有朋友介绍您来我们这儿吗？” 梁屿川双手搭在玻璃柜上，扫了眼柜子里的戒指：“没朋友介绍。” 店员哦了声，心里大致有了点数，他又问：“那先生您对款式和钻石纯净度之类的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继续套话的同时，店员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梁屿川，琢磨着这个人到底身价几何，到底能不能请进VIP室，给他看店里的镇店之宝。 梁屿川道：“那些具体的我也不懂，就把最贵的几款都拿出来看看吧。” 店员没有立刻答应。 镇店之宝哪是想看就看的？ 做了这么多年的高奢珠宝销售，店员心里也有点傲气，自家的宝贝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来个人就给看？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穿着朴素的有钱人也不少。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穿着打扮一般，但气质非常出众，说话的底气也很足。 万一对方就是个深藏不露的有钱人呢？ 如果真的是，那他绝对不让这华丽丽的业绩从手里溜走。 于是店员微笑道：“是这样的，我们店的顶奢珠宝一般是不会随便拿出来的，想看的话需要先验资，然后再入VIP室——” 话还没说完，店员就看到眼前的男人神色平静地拿出手机，点了两下后伸到自己面前。 梁屿川问：“够了吗？” 店员弯腰凑上前。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爸爸！ 是金主爸爸！ 再次抬头看向梁屿川时，店员笑得眼睛弯成了两条线，见牙不见眼。 他弯腰躬身，语气热情：“先生，请跟我来，我这就带您去VIP室。” 第178章 “章希乾就是。” 今天夏眠没有加班，一到点就下班回家。 虽然明天才出去，但她现在就已经开始兴奋起来了。 雀跃的心情仿佛回到了小学春游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离春游还有几天呢，心就已经飞到了春游当天。 梁屿川边开车边道：“吃完晚饭我们去超市采购物资。” 夏眠问：“要买些什么？” 梁屿川道：“买点零食，再买点计生用品。” 夏眠：“……” 一本正经地把避孕套说成计生用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家里不是还有好几盒吗？”夏眠道。 虽然他们每次一用就起码三四个，但毕竟聚少离多，避孕套的消耗速度并不是特别快。 梁屿川道：“用腻了，换换口味。” 夏眠：“这东西还能用腻？” 梁屿川笑着看了她一眼：“晚上带你去见识见识新花样。” 看着梁屿川嘴角的弧度，夏眠隐隐有点不安的感觉：“……也不用太花。” 梁屿川：“放心，都很温和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夏眠才不信呢。 不过她没有拒绝，因为她也很好奇能有什么新花样。 并且好奇这种新的花样，是否能给他们带来新的体验。 她还是很喜欢被梁屿川带领着探索、感受新世界的感觉的。 夏眠想到了什么，又问：“那这次出去我可不可以穿我那些衣服？” 梁屿川：“哪些？” 刚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了，“小箱子里的？” 夏眠巴巴看着他，点点头。 梁屿川思索一瞬，颔首道：“可以，不过得带个外套，人多的时候就披上。” 夏眠举起手“耶”了声：“好！” 夏眠有一个放在衣柜最里面的小箱子。 箱子里的每一件衣服都能用一个字来概括，那就是——辣！ 每一件衣服的露肤度都很高，不是露背就是露腰，不是薄纱就是超短。 每一件都是但凡拍照发到网上，就一定会被说“风骚”和“擦边”的程度。 这些衣服夏眠买了后基本就没有穿出去过，仅有的穿出去过的两身，也都是比基尼，还全是跟着梁屿川出去游玩时穿的。 剩下的那些她就只在家里穿过。 以前是对着镜子给穿给自己看，和梁屿川在一起后，就也穿给梁屿川看，但地点仍旧仅限于家里。 这还是她头一次生出把那些衣服全都带出去穿的念头。 除了因为梁屿川给的安全感真的太足了，让她不用担心穿这种衣服出门，会被别有用心者骚扰或者尾随，另一个就是—— 她也想给梁屿川一些新鲜感和愉悦感。 她知道，梁屿川其实也很喜欢看她穿这些衣服。 只是以前她不敢，也不好意思穿出去，所以他也从来不会主动提起说要看她穿这些衣服。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们彼此信任，彼此依赖，是爱人，也是夫妻。 他对她好。 她也想取悦他，让他高兴。 即使依旧觉得害羞，觉得不好意思，她也愿意在他的陪伴下，更主动一点，大胆一点，让两个人都获得开心。 夏眠道：“那我回去了可得好好挑挑，看看带哪几身比较好。” 说完，她又对梁屿川道，“你也要帮我挑。” 看着夏眠掩饰不住的兴奋模样，梁屿川心里也跟着轻快了许多。 他笑着点头：“那件酒红色的吊带好看。” “好，那把那件带上。”夏眠又道，“你还要帮我拍照。但是不发出去，照片只给我们两个自己看。” “好。”梁屿川再次纵容地点头应下。 回到家，他们先吃晚饭，吃完，又一起出门购物。 梁屿川推着推车，夏眠挽着他的胳膊。 看着梁屿川一样样东西不停地往购物车里拿，夏眠道：“这些都带上山吗？” 梁屿川道：“每样带一点。” 夏眠哦了声。 这时她又想起了白天在医院时跟赵媛说的事情，于是她对梁屿川道：“你那些兄弟里面有没有稍微靠谱一点的单身人士啊？” 梁屿川想都没想就摇头：“没。” 夏眠看着他追问：“一个都没？” 梁屿川语气认真道：“一个都没，真没。” 夏眠拧着眉，有些无奈：“那有没有不那么渣的？” 梁屿川看向夏眠：“不那么渣的？怎么样不算‘不那么渣’？” 夏眠斟酌着道：“就是在一起的时候出手大方，对人很好，分手的时候体体面面，和平分手。心胸宽大一点，不要有什么坏癖好，也不恶意玩弄感情，就算渣也渣得明明白白那种。” 夏眠刚说完，梁屿川便立刻接话道：“这种有，还不少。” 夏眠：“比如？” 梁屿川看着夏眠道：“章希乾就是。” 第179章 “就陪我试一试嘛，夏眠——” “章希乾？” 夏眠脑子里立刻冒出了那个总是热情地笑着的小帅哥。 她道，“他是单身吗？我怎么记得上次见面他怀里还搂着个人呢。” 梁屿川有点儿纠结，不知道要不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摊开来给夏眠说。 但只纠结了一瞬，他还是决定说出来，只是用词稍稍委婉了一些：“他们虽然会约会，但彼此之间没有关系。” “炮友？”夏眠看向梁屿川。 梁屿川道：“炮友都算不上。” 夏眠：“？” 梁屿川接着道：“章希乾需要女伴的时候会在通讯录里随便挑一个问，不来就问下一个。女生那边也一样，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她们也不止章希乾一个邀约对象。彼此之间都完全自由。” 夏眠蹙起眉：“那他们这算什么？” 梁屿川耸了下肩：“我也不清楚。” 夏眠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么随便不怕得病吗？” 梁屿川摇头：“一般来说不会，他们都很惜命，都会定期检查。而且也不是随便抓个人就约，怎么说呢，他们那个圈子是介绍制，不健康是进不了的。” 夏眠瞪大眼，简直大开眼界：“这还有圈呢？” 梁屿川笑着捏捏夏眠的脸颊，没说话。 他推着推车，进入生活用品区。 夏眠还在皱着眉纠结那混乱的男女关系呢，梁屿川已经带着她来到了处在角落位置的成人用品区。 梁屿川拿起一个塑料盒子，低头看上面的文字。 夏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问梁屿川：“你那些‘单身’的兄弟都这样吗？” 梁屿川道：“不全是，但也差不多。” 说完，旁边人没有出声。 等了一会儿都没听见夏眠的声音，梁屿川不禁回过头去看，结果正对上夏眠对着他打量和思索的目光。 梁屿川有些莫名：“……干嘛这么看我？” 夏眠道：“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都这样的话，你怎么就偏偏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了？” 梁屿川听完又好气又好笑，他无奈道：“夏小眠，问这个话之前你能不能先想想你老公是做什么工作的？” 夏眠认真道：“我知道你很忙，但你不也有假期嘛。” 梁屿川也不恼，继续解释：“是啊，我有假期，但以前休假我一回来就得去我爸妈那儿挨顿骂，再去我爷爷奶奶那儿挨顿说，之后还得跟朋友约饭，光赶路吃饭，时间就已经被瓜分得七七八八了，哪还有多余的作案时间？” “现在更是一休假就赶回来陪你，除了你上班的时候，其他时间基本都在你眼皮子底下。” “不在你眼皮底下的时间我也不可能出去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毕竟晚上还得交那么多次公粮。” “我要真出去干点什么，你肯定一下就能发现。” “再说了，我跟他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说到这儿时，梁屿川放下盒子。 他神情收敛，下巴微抬，看向夏眠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明显的傲气，“我追求的刺激，可比他们玩的那些高级多了。” 说完，他神情一松，揉了揉夏眠的脑袋，问，“我想试试这个带软刺的，行吗？” 夏眠对梁屿川的回答满意极了，正星星眼地看着他呢，就被这个突兀的问话给弄懵了。 她垂眸看向梁屿川手里的盒子。 看清东西后，脸上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这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 光是梁屿川她就已经不太能承受了，再用上这个，她怕是要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梁屿川看着她，软声哄道：“回去了先用一个试一试，要是你觉得不舒服就不用了，行吗？” 夏眠抬头跟梁屿川对视，见他真的很想试一试的样子，她有些艰难地点了头：“行吧。” 区区硅胶软刺，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她刚点完头，梁屿川就立马又拿起了一个盒子，趁热打铁似的道：“那个都试了，这个也一块儿试试吧？” 夏眠：“……” 看着示意图上那突出的螺旋纹，她的头又大了一点。 夏眠想要开口拒绝，但梁屿川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又拿起另一个盒子，跟献宝似的伸到她眼前：“这个带冰凉爆珠，感觉特别稀奇，我也很想试试。” “我们就买这三个，其他都不要了，行吗？” 他兴冲冲又眼巴巴地看着她，是恳求，也是邀请，“就陪我试一试嘛，夏眠——” 第180章 所以说来说去梁屿川那些兄弟就是不行啊！ 最后，夏眠还是同意了。 梁屿川撒娇得逞，顺利购入三种不同类型的避孕套，神情喜滋滋的，连眼梢都带着笑。 夏眠看他那嘚嘚瑟瑟的模样，在心里默默道：“显眼包。” 只见梁屿川把三个盒子全部放入推车里，接着，目光又落在了货架的另一边。 他推着推车走过去，眼里满是新奇和跃跃欲试。 夏眠：“？” 夏眠：“不是说就买这三盒吗？” 梁屿川点头：“是啊，避孕套就买这三盒啊。” 夏眠：“……” 好家伙，跟她玩文字游戏是吧？ 不过夏眠现在脑子里全是怎么从他那些兄弟里，筛出个最靠谱的介绍给赵媛。 于是她追上兴致勃勃的梁屿川，又问：“你朋友里有没有比章希乾更靠谱点儿的？” 梁屿川头也不抬地问：“你怎么突然对我那些兄弟这么感兴趣？想当媒婆？” 夏眠直接承认了：“是啊，想看看能不能借集体露营的机会帮我的好姐妹脱个单。” 梁屿川：“赵媛？” 夏眠点点头：“除了她还能有谁。” 梁屿川哦了声，语气平平：“你把我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她，然后让她自己判断怎么做就好。” 夏眠说：“我都跟她说了的。” 梁屿川：“她什么想法？” 夏眠：“她说她能理解且能接受。” 梁屿川侧头看了她一眼：“那你还问这么多干什么？让他们到时候直接见面不就好了。” 夏眠：“我这不是怕媛媛玩不过他们，被渣被耍嘛。” 梁屿川又看了夏眠一眼。 这就是闺蜜滤镜吗？ 梁屿川虽然只跟夏眠那个叫赵媛的闺蜜见过一次面，但就那一次见面，加上夏眠平时偶尔提到赵媛时说的一些事。 梁屿川就觉得夏眠这个闺蜜肯定是个厉害角色。 而且他记得夏眠也说过，她这闺蜜相亲如流水，见过、交往过的男人海了去了。 当然，原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 但对比他们这种只谈过一个就结婚的人来说，他的兄弟，还有夏眠的闺蜜，绝对能算得上是阅人无数的海王和海后。 梁屿川倒是觉得他们旗鼓相当，强强碰撞正合适。 没想到在夏眠眼里，赵媛的形象还挺柔弱单纯。 梁屿川道：“这还真说不准。” 夏眠立刻露出一副找到队友的表情，她蹭到梁屿川胸口，抬头看他：“是吧！你也觉得媛媛肯定玩不过他们对吧？” 梁屿川看着天真的小妻子，把话补全：“说不准是谁玩谁、谁耍谁呢。” 夏眠愣了下：“什么意思？” 梁屿川道：“你别太小看你闺蜜。” 夏眠立刻换上了不赞同的神情：“是你太小看你那些兄弟了吧？媛媛接触的男人再多，能有你兄弟那个圈子里的女人多吗？” “而且媛媛换男人是以月为单位，你那些兄弟是按天，里面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听到这儿，梁屿川问：“赵媛每次换对象都会跟你说吗？” 夏眠顿了下：“那倒没有。” 梁屿川道：“那你怎么知道她换男人是月为单位？” 夏眠想也不想道：“媛媛是急诊科的呀！她的空闲时间比我还少。” “就算她对我有所隐瞒，不是按月换对象，但再怎么说她都是急诊科的，工作性质摆在这儿，所以她换对象的速度再快也肯定比不过你兄弟换床伴的速度。” 梁屿川没有回答。 他选择转移话题：“我想买这个。” 说着，他拿起一浅蓝色的盒子，在夏眠眼前晃了晃。 夏眠顿住，抿了抿唇。 听着梁屿川温和的声音，胸腔里刚刚冒头的汹汹气势，瞬间散作一团。 她哪会不知道梁屿川是在转移话题？ 正因为知道，所以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如果继续不依不饶地说下去，非要跟梁屿川争出个是非，那他们很有可能会因此闹矛盾，甚至吵架。 人都是情感动物，都会下意识维护自己的朋友。 夏眠是，梁屿川也是。 虽然在别人眼中可能觉得赵媛是个女海王，换男人就跟换衣服一样，给人感觉很浪。 但在夏眠眼中，赵媛作为朋友，热情开朗又大方，有什么事都不辞辛劳，一喊就到。 就算下了班累得要死，只要她打电话过去，赵媛看见了就一定会耐着性子接起，听她说话，给她提供建议和帮助。 金钱上也从来不计较，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能带都会给她带一份。 而且夏眠也从来没觉得赵媛感情上有问题。 这么多年，夏眠没见赵媛缠上过任何的感情官司，她跟那些男人在一起时干脆，分手时也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还有那种露水情缘。 都是成年人，眉来眼去看对眼，在做好措施且都是单身的前提下，发生一夜情又有什么关系？ 夏眠自己不做，不代表她认为这种行为是有问题的。 就像她不纹身，但不会认为纹身是有问题的一样。 总之只要不做小三，不劈腿，不做违反公序良俗的事，其他的在她这儿就都不是问题。 所以说来说去梁屿川那些兄弟就是不行啊！ 今天这个明天那个的，这不就是完全乱来嘛！ 夏眠深吸了口气，忽然更加忧心忡忡。 她觉得自己得再给赵媛打个电话，把这些情况补充说明一下才行。 夏眠拿出手机往旁边走：“我去角落打个电话。” 梁屿川：“给谁打？” 夏眠：“媛媛。” 梁屿川：“为什么给她打电话？” 夏眠皱了皱鼻子：“还不是因为你那些兄弟……” 她嘟哝着走远。 第181章 出发 梁屿川看着夏眠的背影，失笑地摇了下头。 他对牵线做媒完全不感兴趣，但夏眠看起来挺感兴趣的。 可他也没办法，他那帮兄弟就那样。 好的要么早早结婚或者订婚了，要么和女友感情长久且稳定，剩下来的基本都是爱玩且心不定的。 要是做朋友做兄弟，他肯定力推，且一百个好评。 但做对象，他是真的懒得说。 因为是真的很难评。 并且话说到这份上，夏眠闺蜜要是还能理解且接受，那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只能祝她成功了。 梁屿川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眼前琳琅满目的小玩具们。 他一点也不嫌麻烦地一个个拿起来，仔细看说明。 往推车里放到第四个的时候，夏眠回来了。 梁屿川面色平静，手速却很快地拿起两包薯片，欲盖弥彰地放在最上面。 等夏眠走到近前，他语气随意道：“打完电话了？” 夏眠点点头。 “她怎么说？” 夏眠抬起头跟梁屿川对视，很轻地耸了下肩。 梁屿川没忍住笑了声，抬手揽过夏眠的肩膀：“你之前还嫌我不上网，嫌我落伍，我看你还不如我。” 夏眠看着他：“我哪儿不如你了？” 梁屿川道：“你不知道吗？现在不流行做朋友的情感导师了，否则好了不一定被谢，但坏了肯定全算你头上。还不如什么都别管，随他们自己发展。” 夏眠语气无奈：“理是这个理，但哪儿忍得住真不管啊。” 她对梁屿川的话非常认同。 可认同归认同，要是赵媛真的因为这次聚会，跟梁屿川的兄弟扯到一块了，她也是真的没法做到不问不管。 因为不管怎么说，赵媛都是通过她接触到的这些人。 她总要负点责的。 梁屿川拍拍夏眠的肩膀：“没事，丑话已经都提前告诉她了，后面不管发生什么都跟咱俩没关系。” 又道，“不说他们了，来，快跟我一块挑，再不抓紧点他们都要下班了。” 什么闺蜜表弟，什么牵线搭桥，他现在脑子里只有跟夏眠六天的性福生活！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清晨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两人前一晚没怎么折腾，所以早上出发时都精神抖擞。 把行李全部搬上车后，梁屿川开车，夏眠坐在他旁边，一会儿调相机参数，一会儿拆零食，自己吃的同时还不忘给梁屿川投喂。 梁屿川不时地看她一眼，感觉自己像是送小孩去春游的家长。 爬个山，有这么高兴吗？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这么开心？” 夏眠点头：“出去玩当然开心啊。” 她说着看向梁屿川，“而且还是跟你一起，就更开心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坐落在江城边缘的南溪山。 这座山不是特别高，但海拔也有一千二百多米，想要登顶也不是容易的事。 不过他们要拜的庙和要住的酒店，都在海拔七八百米的山腰上，所以他们今天的任务并不重，只要爬到山腰上就行。 剩下的登顶，他们打算等朋友来了一起。 到时候一群人在山顶露营，伴着篝火和烧烤的香气，一起看日升日落，一起喝酒做游戏，徜徉于自然的怀抱，想想都觉得浪漫且开心。 只是南溪山还挺远的，它在江城的最西边，开车过去得三四个小时。 夏眠一开始还很兴奋，时间一长，就安静了下来。 相机摆弄够了，东西也吃饱了，她就和梁屿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聊梁屿川出任务时的细节，聊她上班时遇到的奇葩病人。 无聊的车程因为好笑的话题和不时响起的笑声，显得也没那么乏味了。 一动不动开了快三小时车，梁屿川忍不住转了转脖子，他的余光从夏眠身上扫过，在看到夏眠腿上的印痕时停顿了两秒。 他回过头，继续看路。 确定路况安全后，他又朝夏眠的腿上看了两秒。 此时夏眠正斜侧着身子眺望窗外的风景。 他们开到了种植园的区域，两边的田地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果蔬花卉，五颜六色的，非常好看。 夏眠扭着身子拍照，蓝色的超短裤因为姿势的关系向上缩了一点，露出了更多雪白的肌肤。 其实她今天穿的衣服并不暴露。 白衬衫，牛仔短裤，都是非常寻常的穿搭。 但里面…… 就不知道穿的什么了。 今天早上夏眠换衣服是锁在卫生间里换的，没让他看，弄得特别神秘。 梁屿川并不着急。 因为或早或晚，夏眠总是要脱给他看的。 只是不急不代表不好奇，他还是很想知道夏眠里面到底穿了什么的。 就刚才几秒的扫视，他在夏眠的腿-根处隐约看到了一根非常细的银链。 链子陷入肌肤，在上面留下印痕。 颜色看起来就跟他平时在夏眠身上留下的吻痕一样，是浅浅的，散发着无声暧昧的粉。 第182章 吹风 他们到达南溪山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中午12点了。 梁屿川在山脚下停好车，先带夏眠随便吃了点东西，接着背起背包，手拿帐篷袋子，另一只空着的手则牵着夏眠，一块儿上山。 不同于市里的闷热，这儿的温度要低一些，空气也清新许多。 夏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爬过山了，下意识里总觉得爬山是一件累死累活、能要掉半条命的事情。 尤其是在山下的时候。 看着那巍峨壮丽、不见尽头的高山，她已经在心里悄悄担心自己会爬不动，会拖梁屿川后腿。 结果真的开始爬了，却又觉得还好。 累是累，但在承受范围之内。 甚至她还想帮梁屿川分担一些东西，只是被梁屿川拒绝了。 他什么都不要她拿。 “这些东西看起来很重，你真的不要我帮你拿一点吗？” 每走一段路，夏眠就要问一次，但每次梁屿川都拒绝了。 这次也一样，他还是拒绝了。 “我能拎得动，这些东西对我来说轻轻松松，用不着你帮忙。你还是多攒点体力吧，后半段的时候会非常累。” 夏眠抬头望去，她看着远处隐在树丛与薄雾之中的建筑，道：“再爬个一两小时应该就能到了吧？” 梁屿川笑了下：“一两小时？翻倍还差不多。庙也不在那儿，还在更高的地方。” 夏眠视线往高处搜寻：“更高的地方？” 梁屿川道：“被树遮住了，看不清，待会儿要是能看到，我指给你看。” 夏眠应了声好。 果然，轻松只有在一开始的时候。 等爬了大概公寓楼四十多层的阶梯数后，夏眠明显感到了吃力。 前进的速度变慢，腿也越来越沉，像是绑了沙袋一样渐渐有些抬不起来。 浑身覆上薄汗，呼吸和心跳都变得急促，脸和脖子也因为高强度的爬楼而变红。 “爬不动了？”梁屿川一直注意着夏眠的举动。 之前他都没有说话，因为她的呼吸虽然急促，但脸色还好。 可现在她都开始用手撑腿了，显然体力不支，需要休息一下才行。 梁屿川道：“看到前面那块突出来的石头了吗？到了那儿我们休息十分钟再爬。” 夏眠捂着怦怦狂跳的心脏道：“我现在心率肯定有一百八。” 说完看向梁屿川说的那块石头，眉头一皱，苦着脸道，“那么远啊。” 梁屿川道：“这里没地方坐，旁边还是悬崖，太危险了。那个石头旁边有个坡，就算掉下也只是掉到坡上，不会直接掉到崖底下。就二三十层台阶了，乖，再坚持一下。” 夏眠看了看左手边的石壁，又看了看右手边深不见底的悬崖。 梁屿川说的没错，这儿确实不适合停留。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咬紧牙，双手用力摆动，跟五十米冲刺似的，吭哧吭哧一口气爬到了梁屿川说的那块石头那儿。 到地方后，她立刻泄了气，整个人像软面条一样，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梁屿川就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走到夏眠身旁，他停下来，拿了瓶水，拧开盖子后递给她。 夏眠接过，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累啊。” 梁屿川虽然也出了汗，但是他脸不红气不喘，看起来根本没有一点压力。 尤其他还拎着东西背着包，按理来说会非常辛苦非常累，可他真的就跟个没事人似的，还有心情帮夏眠整理头发。 理着理着，还跟变魔术似的，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电动小风扇，给夏眠吹风。 先对着脸吹了会儿，接着又移到脖子。 夏眠露出惬意的神情，配合着风扇的移动，把脖子往后仰。 梁屿川看着夏眠，吹了会儿后非常自然地伸手去解她的衬衫扣子。 以往夏眠穿衬衫的时候从来不会把扣子全部扣上，领口那两个总是开着的。 但今天她扣上了，衬衫下摆也塞进了牛仔裤里。 把里面衣服藏得严严实实的，显然是在防他。 梁屿川微垂下眼，眼神自然地落在夏眠捂了半天的胸口。 因为一直捂着又出了汗的关系，雪白的皮肤看起来湿湿的，又带着点热意，像蒸笼里的馒头一样。 两条纤细的锁骨嵌在上面，突出流畅的线条诱人抚摸。 夏眠双手撑在身后，闭着眼，仍在享受地吹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领口的扣子被解开。 直到清爽的风灌入衣领，吹到细腻敏感的肌肤上。 夏眠才意识到不对，猛地睁开了眼。 只见梁屿川嘴角微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一只手指勾着她的衣领，另一只手则执着小电风扇，对着那衣领与肌肤间的空隙吹。 第183章 准备拍照 夏眠一愣，赶紧拍掉他的手，捏住衣领。 “你干嘛呀！” 她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吃惊。 梁屿川神色不变，语气平静道：“帮你吹风啊，你汗都从脖子往下淌了。” 说完又看向她捏着衣领的手，“放心，我没有偷看，我没有看到你里面到底穿什么。” 夏眠不相信，怎么可能没有看到？ 都开了两个扣子了，还拉开了衣领。 而且她明明看到梁屿川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上。 看见夏眠的表情，梁屿川就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他开口道：“真没看见，我这个角度看不到。” 虽然开了两颗扣子，也拉开了衣领，但想看也得从上往下才能看到。 而他坐在夏眠旁边，夏眠又整个人往后仰。 他的手是伸了过去，但人没有靠过去，只是用手勾着她的衣领，然后另一只手伸着把小电扇，送到她领口那边去。 “我只能看到你这个部分。”说着，他用手指了指自己锁骨那一片的位置。 夏眠半信半疑：“真的吗？” 梁屿川点点头：“真的。” “好吧，这次就信你了。” 夏眠没有再说什么，她低下头，把那两个开了的扣子又扣了起来。 春光被重新掩藏，夏眠别开头看向远方。 一看，视线便像是被攥住了一般，难以移开。 “好漂亮啊。”她不禁发出感叹。 远处入目皆是林海，雾气环绕，仿若电影中精灵的家园。 太阳在空中高悬，是那么的灿烂又炽烈。 光芒穿过树丛柔和地洒落在身上，清冷的山风也不时吹过。 胸腔里的浊气被荡涤一空，明明身体是疲惫的，可精神却无比烁烁，四肢百骸都有种说不出的轻松飘然。 夏眠拍拍梁屿川：“相机相机。” 梁屿川从背包里拿出单反递给她：“要不要给你也拍几张？” “好啊，等我先拍完。” 夏眠对着眼前的美景拍了好一会儿，拍完又跟梁屿川拍起了合照。 梁屿川并不擅长拍照，他很不会摆pose。 平时自己拍照的时候也非常的直男，总是鼻孔对着镜头。 明明是个超帅的大帅哥，结果拍出来的照片总是要比真人丑许多。 但好就好在他非常听话，夏眠要他做什么姿势他就做什么姿势，要他露出什么表情就露出什么表情。 所以在夏眠执掌的镜头中，梁屿川非常上相。 每一张照片都是p都不用p，就可以直接放网上帅疯一群人的程度。 只是轮到梁屿川给夏眠拍的时候，就有点灾难了。 不是角度不对，就是光线没有找好。 或者就是抓的时机不对，总是拍到夏眠眨眼的镜头。 最后夏眠干脆让梁屿川拿出手机对着她，跟相机并排。 这样，她就可以看到自己在手机屏幕里呈现出的形象，然后根据这个，来叫梁屿川进行调整。 这么一拍，就拍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梁屿川看看夏眠低头挑照片的样子，想要催促她一下。 因为再这么磨蹭下去的话，他们可能真的要爬到天黑，才能爬到寺庙。 但看夏眠兴冲冲的，一会儿说这张好看，一会又说那张好看，整个人喜笑颜开，兴致勃勃的。 梁屿川便收了声，什么都没说，只是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步子不大，频率也不快。 就像吃完饭后散步一样，慢悠悠的，一点一点地往上晃悠。 夏眠则像是找到突然找到了乐趣似的，一路上不停地拍。 拍风景，拍梁屿川。 拍她和梁屿川牵着的手，拍他们同时跨上同一层台阶的脚。 后来觉得单反拿的太重，拍照不方便，又干脆拿出手机，和梁屿川一起自拍。 她满意地看着一下子多了非常多素库存的手机相册，道：“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拍过这么多照片。” 梁屿川笑着提醒：“这才过了半天就拍这么多照片，别把手机内存塞满了。” 夏眠摆摆手，颇有些得意地冲他晃了晃手机：“我手机内存是1TB的，拍再多照片都不会塞满。” 因为工作的关系，夏眠需要存很多照片。 所以她买别的电子用品都主打一个性价比，但买手机全是冲顶配。 并且定时备份腾空间，保证内存足够使用。 这次出发之前她又特地清了一次，因此此刻内存足足的，拍上上万张照片都不会塞爆。 “你真的好上镜啊。” 夏眠一边看一边夸梁屿川，“以后你要是不干现在的工作了，还可以去当模特。” 梁屿川：“那肯定是当不了的。” 夏眠从照片里抬起头：“为什么？” 梁屿川：“我太壮，做模特得瘦成竹竿。” 夏眠：“是哦，那算了，我不喜欢竹竿。” 因为两人的步频着实不快，且爬一段就要找块石头歇歇脚，所以正常来说四个小时能到的寺庙，他们一直走到太阳快要下山，才终于走到了庙门口。 只是寺庙的大门已经关闭。 两人走上前，夏眠指着寺庙旁的牌子道：“开门时间是早上六点到中午十二点，我们可以明天早上过来。” 梁屿川问：“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夏眠转头问梁屿川：“你饿吗？” 梁屿川摇头。 他们在上来的时候就把面包和巧克力分着吃了，全是热量炸弹，现在根本不饿。 夏眠道：“我也不饿。” 说完，她把挂在脖子上的单反取下，递到梁屿川眼前，意有所指道，“那找个地方帮我拍照吧。” 第184章 “想要什么奖励？” 傍晚的山林是和白天不同的美。 整座山都被镀上了一层橘红色的霞光。 夏眠挽着梁屿川的手，两人漫步在林中的小道上。 这里的树荫遮天蔽日，光影错落地照在他们身上。 又走了大概十分钟，夏眠停下脚步，无声地对梁屿川指了指一个方向。 梁屿川顺势看去，见到了一池潭水。 上游有水流下，只是水量不多，并没有形成瀑布。 但潭水清澈，潭边又围着巨石草木。 傍晚的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水面涟漪阵阵，看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这里景色不错。” 梁屿川仰起下巴，看向前方连绵不绝的群山，“在这儿的拍可以把山、树林，还有太阳全都拍进来。” 他说着回头去看夏眠，“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声音顿住。 梁屿川落在夏眠身上的目光有些许怔愣。 只见夏眠不知什么时候解起了扣子，雪白莹润的肌肤一寸寸露出。 那遮掩许久，也让梁屿川好奇了许久的里衣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夏眠那一箱子的衣服梁屿川也是见过的，所以他猜了一路夏眠会穿哪一件。 几乎每件他都猜了一遍，但没想到夏眠最后穿的是他根本没有想过的那件。 ——一件白色的，用珍珠和细银链串成的连体抹胸。 或大或小的圆润珍珠被串成一根根绳，勾勒出胸型和腰线，空余的地方以透明的轻纱填补，一眼看去好像是镂空的，但又反射着细密的光芒。 整件衣服都严密地贴合在夏眠身上，就像是她的第二层皮肤一样。 目光不闪不避地看着夏眠脱掉外裤，梁屿川眼睫颤了下，视线落在那被编织成三角状的珠串上。 喉结滚动，梁屿川道：“原来这件穿上身是这样。” 夏眠的那箱衣服他都看过，穿出来大致什么样也能在脑子里想出来。 但这件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因为这件衣服叠起时完全不像能穿上身的衣服，更像是披肩、挂脖之类的装饰品。 简单来说就是梁屿川根本没当它是件衣服。 所以自然想不到它被夏眠穿上身的样子。 “好看吗？”夏眠暗暗提了口气，神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但梁屿川很敏锐地感觉到，她有一点紧张。 梁屿川看着夏眠，认真道：“好看。” 出乎意料的好看。 因为之前夏眠的一些暗示，梁屿川下意识地以为她一定会挑那些大胆性感、充满挑逗、布料稀少的衣服。 但没想到，最后上身的会是这件。 这件也很性感，但和他想的那些衣服不同。 这件衣服的性感是内敛的，甚至第一眼看时并不会想到那些旖旎暧昧的词汇。 惊艳之后，是赞美和感叹。 生不出一点妄念，只觉得穿上这件衣服的夏眠与高山森林极其相和。 她像林中的纯白小鹿幻化成的精灵。 干净，又高贵。 尤其她垂着头，神色清冷悲悯地成坐在潭边的巨石上的时候。 洁白的脚趾与深褐色的土地形成鲜明对比，晚风吹起她的长发，霞光镀了满身。 每一颗珍珠都泛着柔润的光泽，白色的薄纱也闪着莹莹光亮。 她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梁屿川根本不用夏眠指挥，便自觉地举起相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之后，快门就跟不要钱似的不停按。 咔咔声在傍晚的林中连连响起。 夏眠渐渐有些绷不住，脸颊和脖颈开始漫上薄红。 因为梁屿川这次突然跟开窍了似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在上山那段路上她指导得好，总之此刻的梁屿川根本不用她说，就知道主动找各个角度给她拍照。 就是…… 倒也不用靠这么近并且什么都拍！ 夏眠有些无语地看着梁屿川拍自己的脚。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地道：“脚有什么好拍的？” 梁屿川道：“你的脚很好看。” 骨肉匀亭，趾甲干净泛粉。 细细的脚腕一手可握，上面还戴了条由绿绳串联而成的翡翠珠链。 清雅之余，冷感十足。 让人很想把这只脚紧握在手，给它捂暖。 一边拍，梁屿川一边问：“怎么会想到穿这身？” 夏眠道：“这身感觉跟山林比较合嘛，我其他的衣服全是那种艳色的，就只有这个是白的。” 梁屿川伸手包住夏眠的脚踝，把她的脚从地上抬起。 “很好看。” 他说，“这一身，很好看。” 说完，他拿起相机，拍下自己大掌握住夏眠脚踝的一幕。 夏眠伸头过来看，她哇了声：“显得你的手好黑哦。” 梁屿川本身的肤色是很白的，只是由于工作原因，常在太阳底下暴晒，所以肤色才稍微深了些。 但也还好，完全没到让人会特别注意他肤色的程度。 只会觉得他很有男人味，很Man。 但在照片里就不一样了，本来就是非常清冷的景——泥土，草丛，树林。 夏眠的脚本也白，在这些景中就被衬得更白。 于是在夏眠肤色的衬托下，就把梁屿川的肤色显得要更深上几度。 夏眠忍不住笑道：“你的手就跟树枝一样。” 梁屿川抬头看他她：“我的手是树枝，那你的脚是什么？” 夏眠想了想：“花？” “树枝上开花，玉兰啊？”说着，梁屿川笑了笑，“还真有点像。” 他又问夏眠，“还要在这儿继续拍吗？还是再换个地方？” 夏眠看了眼天色，道：“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天的尽头还有一些余光。 但这些光线已经不足以把人间照亮，原本还算亮堂的山林变得暗淡了许多，风里也少了几分白日的燥气，变得更冷更凉。 夏眠揪了揪梁屿川的衣袖：“还是不拍了吧，今天拍的已经够出片了。我们先回酒店吧，要拍等明天天亮的时候再拍。” 白天的山和晚上的山对夏眠来说是不同的。 前者她只觉得美，后者就是又美又危险。 梁屿川却没动，仍是蹲在地上的姿势。 他仰头看着夏眠，凸出的喉结明显：“我今天给你拍了一天，都没点奖励的吗？” “奖励？”夏眠睁大眼。 梁屿川点点头。 他声线低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嗯，奖励。” 夏眠沉默地和梁屿川对视。 半晌，她垂下眼睫，压低声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说话的同时，她抬起那只被握在梁屿川手里的脚，接着一用力，踩到了梁屿川的腹肌上。 第184章 回酒店 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南溪山也陷入昏暗。 整座山林寂静无比，能够清楚地听到鸟叫与蝉鸣。 匆忙的脚步声格格不入，男生与女生压抑的交谈在林间响起。 “宋铭之我们换个地方吧，这儿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好吓人啊。” “浅浅，你声音小点。” “宋铭之——” 女生还想说什么，却被男生捂住嘴打断：“别怕，我查过了，这儿很安全，周边的树丛都被清理过，我听说还有前辈在这儿撒过雄黄粉。就算有人，也跟我们目的一样，所以你别怕。” 女生似是害羞了，声音顿时小了点，用嗔怪的语气道：“什么跟我们目的一样啊。” “还能是什么？” 男生看中了一棵树。 这儿的树全都非常粗壮，能完全遮住成人的身形。 “我们去那儿。” 他拉着女生就要往那棵看中的树走。 可没走几步，就被女生一把拉住，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问：“怎么了？” 女生压低声道：“我好像，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男生追问：“什么奇怪的声音？” 女生摇摇头，没吭声，示意男生自己听。 两人都安静下来，悄悄屏息。 蝉鸣声与潭水流动的声音在耳边变得清晰，同样清晰的，还有那夹杂在风中的怪异声响。 男生神情一松，脸上露出玩味。 他捏捏女生的手：“我都说了，这儿是情侣偷情圣地。寺庙那边一堆的菩萨，谁在那儿都得成软脚虾，所以大家才都爱来这儿。” “来啊浅浅，过来。” 男生附到女生耳边，“我们跟他们比比……” - 一棵树后，夏眠深深地缩在梁屿川怀中。 她的眼睛有些泛红湿漉，听见那明显的脚步声后，赶紧伸手去抓梁屿川的胳膊，压着声用气音道：“有人来了。” 梁屿川早就听到了，但他完全不在意。 只要那两个人别不长眼地过来打扰他们就行。 “我知道。”他的语气很淡，声音也很轻。 夏眠又往梁屿川怀里缩了缩：“我们走吧……” “不走。” “干嘛不走？” “我还没好。” 夏眠咬咬牙，没忍住地在梁屿川肩膀上抽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树林中格外响亮。 夏眠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做贼心虚地把脸埋在梁屿川的肩膀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胆战心惊地重新探出头。 “胆小鬼。”梁屿川垂眸看着她，闷笑了一声。 夏眠咬住唇。 这次她没再捶他，她学乖了，改成在他的腰上拧了一把。 这下是没声响了，可抵不住有人没皮没脸，一点也不控制嗓音地“嘶”了一声。 夏眠瞪起眼。 梁屿川非但不怕，还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亲她的眼睛。 亲完眼睛，又用力地吻她。 胸腔里的空气被掠夺得一干二净，夏眠被这疾风骤雨似的吻弄得再也顾不上捶他。 为了不让自己窒息，她只能努力地找机会呼吸，获取氧气。 这么一来，她彻底拿梁屿川没了办法。 也没法再去管那对新来的小情侣。 看见就被看见吧。 梁屿川都不害臊，她又有什么好害臊的？ 夏眠闭上眼，干脆什么也不管了，赤红着脸，重新软进梁屿川怀里。 头顶月亮高悬，不时有鸟飞过。 水声潺潺，流水不间断地从山崖上流下，落入小潭，又经由小潭，流向更低处的缓坡，与漆黑茂密的丛林。 夏眠最后是被梁屿川抱回酒店的。 她又穿回了来时的那套白衬衫和牛仔裤，只是这次白衬衫没有扎进牛仔裤里，所以乍一看，她仿佛只穿了一件衬衫。 两条白皙笔直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上面隐约有几个粉色的印痕。 她的脚上没有穿鞋，袜子也没穿，露出的脚趾因为羞涩而蜷缩起来。 她的脸深深地埋进梁屿川肩膀，梁屿川却跟没事人一样面不改色地去前台领了房卡。 为他们办理入驻的年轻小哥显然是见过世面的，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神色。 只在他们转身往里走的时候，才冲旁边跟自己一块值班的同事暗示性地挤了挤眼睛。 “滴”一声，房门打开。 梁屿川没有把卡插进总开关的槽里，也没有把夏眠放下来。 他把卡随手扔到玄关上，又一脚踢上了门。 光亮消失，被拉上窗帘的房间内漆黑一片。 夏眠后背一凉，一条腿的膝弯也被用力捏紧。 “这儿没风了。”梁屿川在她的耳边哑着声说。 夏眠没有说话，只是配合地靠在了门板上，并抬起手，环上梁屿川的脖颈。 第185章 咬耳朵 不知什么时候，窗帘被拉开了。 没有开灯的房间内，人影错落。 女人压抑克制的嗓音就像粘稠甜腻的蜜糖，皎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映照在女人脸上，衬得那眼角的泪痕清晰反光。 夏眠攥着手，趴在窗沿哼哼唧唧地哭：“梁屿川，你这哪有一点病患的样子？” “病患？”梁屿川仰着头，闭着眼，神情沉溺，“一点皮外伤而已，算哪门子的病患？” 夏眠呶呶嘴，没做声。 她不吱声，梁屿川又睁开眼，伸手过来捏她的耳垂：“在想什么？” 夏眠道：“在想你不愧是你妈妈严选优生生下来的，壮得跟头牛一样。” 谁家好人背上一大片脱皮红肿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剧烈运动啊？ 而且一动还动个没完。 也就梁屿川了。 夏眠暗暗思忖着，等上班了要不去找个男科的同事问问，问问梁屿川这情况到底正不正常。 按照她学过的来说，他是绝对不正常的。 远远远远超人均水平。 真的太超过了。 梁屿川听了她的话，脸上露出笑：“那你喜不喜欢？” 夏眠扭头看他：“你们男的怎么都爱在这种时候说这句话？” 梁屿川整个人一僵。 他脸上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抓着夏眠的胳膊问：“你还听哪个男的说过这句话？” 夏眠眨眨眼：“刚刚林子里那个男的。” 梁屿川表情一顿，嗤地轻笑了声。 他没说话，只是张开大手揉了揉夏眠的脑袋，然后才道：“夏小眠，你不专心，在我怀里还顾得上偷听别的男人说话。” 夏眠拍掉他的手，理直气壮：“我没偷听，是他们声音太大了。” 是真的声音大。 夜晚的森林本来就很寂静，动静很小的鱼虫水声都能听清。 更别提人说话了，而且他们还完全不压声音。 全程都用正常或者正常偏大的音量，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 夏眠回忆着道：“那个男的好像还想跟你比。” 梁屿川“嗯”了声。 夏眠回头：“你也听到了？” 梁屿川点了下头。 夏眠道：“我就说我没听错，那个男的果然是想跟你比。” 那时夏眠整个人浑浑噩噩，那俩人说的话她根本不往脑子里去。 但最后的时候，那个男生实在话太多，且一直在重复。 他不停地说“他们怎么还没完”、“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来的”、“那男的吃药了？”…… 就这么几句反反复复地说了两三遍。 甚至后来他好像还想过来看看他们，但是被女生拉住了。 那时夏眠只觉得这男的胆子又大，人又变态。 现在得了点空隙，脑子终于有空思考其他事了，她才反应过来那男的估计是一开始就在暗地里跟梁屿川较劲。 结果没想到梁屿川这么厉害，所以说话才这么酸溜溜，还说梁屿川吃药。 “你怎么想？”夏眠问。 梁屿川抚了抚着夏眠背后凸起的蝴蝶骨，揩掉汗水，手指沿着骨头的纹路轻轻勾画。 闻言，道：“什么怎么想？” 夏眠：“那个男的说的话啊。” 梁屿川挑起嘴角，按在蝴蝶骨上的手往下落，熨帖地喟叹了一声后，道：“什么都没想。” 又道，“我可不像你，这种时候脑子里还想别人。” “我只想你。” 说着他俯身，吻在刚才触摸过的蝴蝶骨上。 “夏眠。” 夏眠紧抿着唇，似是有些难耐。 她从齿缝中漏出一声：“嗯？” “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夏眠生怕他说出什么不正经的昏话，忙回答道：“就吃正常的饭菜啊。” 梁屿川：“不信，就吃正常饭菜怎么能长得这么合我心意？我喜欢什么样，你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是你按着我的心长，还是我的心按着你长。” 夏眠忍不住笑了出来。 梁屿川对她说过无数情话，尤其是这种时候，梁屿川的嘴巴会比平时更甜。 情话不要钱地往外说，什么肉麻说什么。 但她偏偏就非常吃他这套。 她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听觉动物没错了。 梁屿川很低地“咦”了一声，随后整个人贴着她的背，嘴唇也附到她耳边。 他的体温随着呼吸吹进她的耳蜗。 夏眠缩了缩脖子，感觉耳朵热热的，痒痒的。 她忍不住推了推梁屿川，结果梁屿川不但不退开，还在她耳垂上很轻地咬了一口。 然后压着声，故意对着她的耳蜗吹气，说：“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不好意思？” 夏眠又在他胸口推了把，有些莫名：“我哪儿不好意思了？” 梁屿川道：“每次说不了几句你心跳就会加快，整个人也跟着变紧绷……” 他贴着她，跟她咬耳朵，“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听我说这些？” 第187章 荒唐 夏眠用手肘推了推身后的人：“明知故问。” 又道，“这话我记得你都问过好多遍了。” 梁屿川下巴抵在她肩上笑：“我就想听你说。” 夏眠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趴在窗户上，放松身体，任由清凉的晚风吹过脸颊，带走潮热。 梁屿川用了点力：“说啊。” 夏眠瞥他，语调懒懒的：“说什么啊？” 梁屿川：“明知故问。” 这熟悉的四个字一出，两人忽然沉默地对视两秒，然后嘴角牵扯，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笑，便再也停不住。 就跟开闸的大坝泄洪似的，两人抱着笑作一团。 好不容易收了笑，氛围也不如之前那么旖旎火热。 梁屿川干脆把夏眠抱到床上，两人叠在一起，头碰着头，一边缓慢地亲吻温存，一边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梁屿川摸了摸夏眠的肚子：“饿不饿？” 夏眠摇摇头：“没感觉了。” 之前是饿的，也是疲惫的，但现在是真的没有什么感觉了。 好像过了那个时间点，身体就陷入了麻木的状态，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疲惫。 夏眠只觉得自己浑身发软，站站不住，坐坐不下。 但她的思维又是清明的，条理也是清楚的。 感官虽然比起之前要迟钝不少，但也依然是能感觉到舒服与欢愉的。 “还是得吃点，我看看这个酒店里有什么。” 说完，梁屿川一只手撑在她耳边，另一只手伸长开灯，接着又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菜单。 扫了几眼后，他问：“是点几个菜，还是弄碗面简单吃点？” 夏眠蹭了蹭枕头：“都行。” 梁屿川道：“那就点两碗面，再加两个菜。” 夏眠声音很轻：“好啊。” 梁屿川看她一眼：“困了？” 夏眠道：“早就困了。” 又是爬山，又是跟梁屿川闹。 全是剧烈的不能再剧烈的剧烈运动，她能坚持到现在还不昏睡过去，已经很难得了。 这也是得益于她在梁屿川不在的日子，有意识地加强体能训练。 夏眠虽然瘦，但体能还是不错的，否则也没法在手术台旁聚精会神地站几个小时。 甚至有时手术连做，一站得十几个小时。 为了小命着想，她再不喜欢运动健身，也会在工作间隙或者在家里休息的时候跑跑步跳跳绳，爬爬楼梯，举一举哑铃。 跟梁屿川在一起后就练得更勤了。 因为她在梁屿川的床上昏过几次。 能靠意志力在手术台旁坚持十几个小时的人，却在梁屿川的身下撑不过几个小时。 尤其她现在还跟梁屿川聚少离多，但凡一聚，梁屿川就会死命需索个不停。 所以为了自己，也为了梁屿川，锻炼身体她都势在必行。 好在锻炼这东西，只要坚持，就一定会有回报。 夏眠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和耐力比之前要好上一截，否则按照以往，在树林里她就该晕了。 可她一直坚持到现在都没晕，甚至还有心思跟梁屿川闲聊。 “他们明天就都来了吧？” 夏眠问的是梁屿川那些朋友。 梁屿川：“嗯，差不多都傍晚那个点过来。” 夏眠问：“我们要去迎他们吗？” 梁屿川：“不用，到时候在野营的地方集合就好。” 夏眠点点头：“好。” 她闭上眼，睫毛颤动，脸颊上晕着一层绯色的云霞。 她全身都泛着粉，沾着汗，在暖橘色的灯光下像是蒙上了一层带雾的滤镜。 梁屿川垂眸看着夏眠，一边继续缓慢地爱她，一边又忍不住地伸手去碰她的眉眼，碰她的唇。 手指顺着湿润细腻的皮肤一点点滑下，他的目光也随之一点点地变沉。 呼吸变重，眼里的欲望再次汹涌翻滚。 只是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梁屿川眉心倏地蹙起，神情里多了一丝烦躁。 在夏眠的上方定了一会儿后，他忽然伸长手关了灯。 房间再次陷入漆黑，窸窣的布料摩擦和女人的惊呼同时响起。 夏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便是猝不及防的失重。 她手忙脚乱地环住梁屿川的脖子和腰，整个人像一个挂件一样紧密地挂在梁屿川身上。 不等她缓一缓，梁屿川便迈开步子往门口走。 过程中夏眠更加抱紧梁屿川，喉咙几乎要抑制不住尖叫。 但她终归还是忍住了，只是好不容易干了点的汗又涔涔地冒了出来。 她此刻也管不得这些了，因为一个荒唐的想法在她脑中跳出。 ——梁屿川不会想就这么抱着她去开门取餐吧？！ 第188章 【我看到你们说的那个猛男了。】 夏眠心里一紧。 “梁——” 她刚开口，一件白色的长款浴袍便兜头罩到了她身上。 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有了遮掩，夏眠顿时松了口气。 可是…… 梁屿川不穿吗？ 夏眠见梁屿川好像真没有要穿外套的样子，放松的那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她顾不得生理上的极大刺激，抓着梁屿川的胳膊，压低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快点放我下来，外面有人！” 梁屿川：“我知道。” 夏眠：“你知道还这样？” 梁屿川：“放心，不会看到的。” 夏眠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更加着急地催促，生怕她话还没说完梁屿川就咔一下把门开了。 “你怎么知道不会被看到？要开门你自己去开，我不去，你赶紧放我下来，梁屿川！” “别怕，信我。” 梁屿川的声音非常镇定，他的胳膊和大手就像是钢铁一样，牢牢地把夏眠桎梏在怀中。 夏眠想要下地，但又不敢挣扎。 只能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整个人被迫跟八爪鱼一样扒在梁屿川身上。 今天明明没有下雨，可房间里的地板上却落了不少水渍。 月光照进，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在离门还有一米的时候梁屿川倏地驻足，神情紧绷。 等外面的服务员又敲了两遍门，他才极尽忍耐似的吐了口气。 “来了。”他声音极沉。 说完，再去看夏眠，对方已经完完全全在他的胸前缩成了一团。 梁屿川很轻地勾了勾唇。 “咔哒”一声，他打开了门。 只是他并没有把门开得很大，只开了一条缝，从外面顶多就只能看到半个人影。 而且里面灯还没开，黑乎乎的，除非定睛细看，否则根本看不清什么。 “把东西给我吧。”他伸出一只手，对门外送餐的服务员说道。 服务员愣了一下：“奥，好的，但是东西有点多，您一只手的话可能不太好拿。” 梁屿川：“可以拿，你把东西给我就好。” 服务员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接着他垂下头，就要把手中提着的两个保温袋递过去，可余光一瞥，却注意到了客人光着的脚。 视线再往上，小腿也是光着的。 再再往上，就全被客人身前抱着的人给遮住了。 拿个餐都不把人放下…… 服务员在脑子里胡思乱想，脸上却是一点异样都没，恭恭敬敬地把保温袋递给客人。 “您用完餐后可以按服务铃，我们会让保洁阿姨过来收拾。” 梁屿川：“嗯，谢谢。” 说完，梁屿川就要关门。 门关上前，服务员注意到眼前客人露出的一点肩膀也是光裸着。 他忽然福至心灵，换上笑容，道：“祝您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梁屿川看了他一眼，又说了声谢谢。 门彻底关上。 服务员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想到什么似的又抬头看了眼房间号，然后拿出手机，看了眼工作群。 翻了几页，找到之前的消息。 一对，对上了，是同一个房间号。 忍了忍，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地点进聊天框，输入文字—— 【我看到你们说的那个猛男了。】 【确、实、很、猛。】 他刚发出去，就立刻有同事秒回：【兄弟，细说！】 - 房间里。 门一关上，夏眠就松开环着梁屿川的四肢，咬牙强忍着从他身上下了地。 只是脚刚沾地便一软，她整个人直接瘫软地跪坐在地上。 梁屿川把手里的保温袋放到桌上，然后就要伸手去扶夏眠，只是手刚伸过去，就被夏眠拍掉了。 夏眠抬起头，在黑暗中跟梁屿川对视。 她仍有点喘，说话的声音都弱弱的，有点发飘：“梁屿川，你脸皮真的越来越厚了。” 梁屿川蹲下身，手肘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他伸手把夏眠耳边潮湿的碎发拢到耳后：“不是没看到嘛。” 夏眠：“没看到也不行，下次不许了。” 梁屿川低声应和：“好，都听你的。” 又问，“先吃东西，还是先洗澡？” 夏眠道：“先洗澡吧，现在浑身黏哒哒的，不舒服。” 梁屿川“嗯”了声，一把抱起夏眠。 夏眠感觉到了什么，抿了抿唇。 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剩下的你自己解决，我不帮你了，我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梁屿川轻松地把夏眠抱进卫生间：“我有力气就行，你不用出力。” 又道，“出身体就行。” 夏眠手握成拳，抬起就往梁屿川胳膊上抡。 梁屿川眉眼舒展，任由夏眠抡了几下才笑着哄道：“行行行，我自己解决，不用你帮忙。” 夏眠收回手：“这还差不多。” 梁屿川说到做到，洗澡全程都安分得很，一点没有毛手毛脚。 洗过澡，两人穿上浴衣，一起吃饭。 因为有保温袋的关系，食物都还很烫，一打开盖子，便满屋飘香。 本来夏眠的胃还有点麻木，被这香味一勾，立马就有了食欲。 她嗦了口面，咽下肚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然后问梁屿川：“这些花了多少钱啊？” 梁屿川道：“六百多。” 夏眠惊讶地睁大眼：“六百多？就这些？两碗面三盘菜？” 梁屿川补充：“还有五瓶矿泉水。” 一说矿泉水，夏眠忽然就又能理解这物价了。 毕竟矿泉水都得二十一瓶，饭菜价格翻几倍也正常。 “真贵。”夏眠咋舌。 梁屿川：“毕竟在山上。” 正闲聊呢，夏眠看到自己的手机闪了几下。 她拿过来看了眼，发现是赵媛打来了电话。 夏眠：“我接个电话。” 说完，她直接当着梁屿川的面接了起来，“喂，媛媛。” 第189章 按捺 江城某公寓内。 刚做完美容到家的赵媛，正对着镜子观察着自己面部的每一块肌肤。 确定全都又白又嫩，光滑紧致，一点看不出年纪和疲态后，她满意地冲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正好，电话接通。 她一边继续对着镜子练习笑容，一边对电话对面的夏眠道：“眠眠，你现在在忙吗？” “不忙，我现在在吃晚饭。梁屿川在我旁边，你有什么事情吗？” 赵媛听出了夏眠的意思，因为“梁屿川在旁边”，所以闺蜜间有些私密的话就不好说了。 不过她本来也没想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或者说，在她看来，她要说的东西对于梁屿川这类的人来说，不过尔尔。 “他在旁边啊，那正好，我有个事情想请他帮忙。” “请他帮忙？” “对。” “那我开功放咯？” 赵媛直接答应：“好。” 对面传来窸窣几声，接着，一个沉稳的男声便传入耳朵。 “喂，我是梁屿川。” 笑容练得差不多的赵媛收了笑，又站到了试衣镜前。 她此刻浑身上下仅着两件蔽体内衣，但除了关键部位，其他属于成熟女人的美妙胴体都暴露在空气中。 又因为做了精油SPA的关系，她的皮肤在灯光下泛起蜜糖般的光泽。 虽不如夏眠那么白，但她凹凸有致，肤色匀称，也别有韵味。 她又拿起一条红裙往身上比了比，一边比划，一边继续打电话：“你好，我是赵媛，我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 赵媛道：“是这样的，我不想一个人爬山，因为真的太无聊了，而且我有低血糖，所以希望能跟你的朋友们一起，反正大家都顺路，这样彼此能有个照拂，也可以提前熟悉一下。” “我把章希乾的电话给你。” 赵媛还在继续组织措辞，想说服梁屿川把他那帮朋友的联系方式给自己。 她甚至都没有想要手机号，能加个微信或者进一下群聊之类的就可以了。 结果没想到梁屿川这么上道，都不用她多说，就直接把手机号送到了她手里。 而且还是章希乾的。 这个人她是在夏眠那儿听到过的，夏眠对对方的评价不高。 ——“不着调的二世祖。” 这是夏眠对这个人的概括。 不过除了这个，夏眠还对她透露了一些关于这个人的其他信息。 比如这个人很年轻，是单身，性格热情开朗，喜欢姐姐、熟女类型的女人。 喜欢花天酒地，身边女人换得很快，但不谈也不玩弄感情。 有钱且舍得花钱，并非常清楚自己的ATM属性。 简单来说就是非常适合做饭票和情人。 只要不想着跟他谈恋爱结婚，那么跟他相处会非常的轻松和开心。 这在夏眠眼里很乱，很不着调。 但在赵媛眼里，这是个非常值得搏一搏的优质男。 万一成了，她就能直接跨越阶级，连带着自己未来的后代都成为人上人。 光这一点，就足够她拼一把了。 当然，不成也没事。 赵媛也并不打算给自己压力，大不了就当是跟富二代相亲没相成呗。 这么想着，赵媛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笑容：“谢谢，明天我请大家吃饭。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时光了，明天见。” 说完，她挂掉了电话。 只隔了十几秒，赵媛就收到了一条纯数字的短信。 赵媛弯起眼，回了个谢谢后，心情很好地拿着长裙踮起脚，在镜子前转了个圈。 - 酒店内。 夏眠对于梁屿川直接给手机号的行为表示震惊，她看着梁屿川道：“就这么直接给手机号？这样好吗？你不用跟章希乾说一声吗？” 梁屿川道：“不用，一个电话号码而已，没事的。” 夏眠却有点担心：“就这么让他们直接联系啊？” 梁屿川有些莫名地看着夏眠，见她面都不吃了还一脸担忧，就知道她又开始替她那个闺蜜操心了。 还能操心什么？ 肯定是怕她那闺蜜被章希乾骗身骗心吃干抹净呗。 梁屿川道：“反正明天他们肯定会碰面，现在联系还是之后联系也没什么区别。” 夏眠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面：“可明天见面是很多人一起，现在联系是他们两个一对一啊。” 梁屿川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夏眠的脑袋：“等明天之后你再操心吧，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万一他们根本就看不上对方呢？那你不就白想那么多了。” 夏眠想了想，点头道：“好吧，你说的也是。” 梁屿川：“所以啊，别想了，快吃吧。” “好。” 吃完后，疲惫与困倦上涌，夏眠躺到床上昏昏欲睡。 等梁屿川收拾完桌子再回来，她已经睡着了。 梁屿川站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夏眠的睡颜。 看着看着，他视线下移，落到她那搭在被子外的修长手指上。 无名指的指根光秃秃的，怎么看都觉得少了点东西。 梁屿川很想立刻马上把买好的戒指给她戴上去，但又觉得就这么戴上，有点过于轻率。 于是他又只好把这股冲动忍下。 只是他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床边。 他的手也卡在了夏眠的无名指指根处，不停地轻轻摩挲。 半晌，他才收回了手。 接着，关上灯，在夏眠的额头上很轻地吻了一下。 “晚安，夏眠。” 第190章 牛啊，媛媛！ 第二天，夏眠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她已经完全睡饱了，只是身上还留着的酸乏感让她一动也不想动，不想穿衣服，也不想去洗漱。 只想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呆。 她愣愣地躺了好一会儿，才转动眼珠，看向身旁的梁屿川。 梁屿川早就起来了。 他曲腿坐在床头，正跟人发消息，手指噼里啪啦的，打字很快。 “你在跟谁聊天？”夏眠揉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梁屿川看向她：“睡饱没？” 夏眠蹭了蹭枕头，点点头。 梁屿川伸手抚上夏眠脸颊，温声回答之前的问题：“我在跟章希乾他们聊。” 夏眠听到这个名字，眼神立刻清明了许多，她坐起身靠着梁屿川的胳膊，低头去看他的手机屏幕：“他跟媛媛汇合了吗？” 梁屿川不遮也不挡，任由夏眠看自己的手机：“汇合了。” 夏眠：“那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梁屿川道：“他们已经到了。” 夏眠一愣：“已经到了？” 紧接着她就有些慌张地去看梁屿川手机上的时间，“都快下午一点了？你怎么不叫我啊？！完了完了完了，本来还想去寺庙里拜佛呢，这么一来又去不了了。” 梁屿川道：“能去。” 夏眠疑惑：“那个寺庙不是只在上午开放吗？” 梁屿川没有解释，只轻描淡写道：“你运气好，今天寺庙全天开放。” 夏眠刚睡醒，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她挠挠头：“真的假的啊，这也太幸运了吧。” 梁屿川道：“真的。” 夏眠越想越不对劲，忽然，她睁大眼看着梁屿川：“是不是你干的？” 梁屿川没答，他看着夏眠裸露在被子外的肌肤，问：“你现在力气恢复了没？” 夏眠：“……” 夏眠拉高被子，“没。” 说完她伸手捞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浴袍，披在身上，并系了个很紧的结。 梁屿川失笑，摇摇头收回目光。 夏眠问：“你刚说他们已经到了，不是昨他们傍晚才会到吗？难道他们一时兴起，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来爬山了？” 梁屿川道：“不是，他们坐直升机来的，把赵媛也一起带上来了。” 夏眠：“……” 梁屿川：“他们懒得爬，嫌累。” 夏眠点点头，心想，真是又荒唐又合理的行为方式呢。 她问：“那他们现在在哪儿？我们现在就过去跟他们汇合？” 梁屿川道：“他们现在在林子里撒欢呢，不用管，我们先去吃饭，待会再去跟他们汇合，汇合之后再一起坐直升机去山顶，他们已经找好适合野营的地方了。” 夏眠垂眸：“哦。” 梁屿川看向夏眠：“怎么了？” 夏眠看着梁屿川道：“既然能坐直升机，那我们昨天为什么还要哼哧哼哧地从底下爬上来啊。” 她其实也懒得爬，也嫌累。 只是爬山在她的印象里没法不累，所以只能在心里接受并说服自己。 要是知道能坐直升机上来，那她绝对不愿意吃爬山的苦！ 她现在小腿肚还软绵绵地发酸发胀呢。 梁屿川道：“不是你说一步一脚印，千辛万苦地爬上山，然后再去拜佛，会更加真诚吗？” 夏眠：“……” 后悔。 当事人现在就是很后悔。 梁屿川勾起唇，继续道：“你都这么说了，我哪还敢提坐直升机，否则不就不真诚了吗？万一你许的愿望不灵，你到时候不得怪我头上？” 夏眠紧抿嘴唇，没有吱声。 梁屿川快被夏眠这幽怨的小眼神给笑疯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夏眠眨了眨眼，转过身：“我饿了，吃饭去了。” 说完，她就加快脚步，飘进了卫生间。 在她身后，梁屿川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真可爱。 他老婆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 两人都洗漱完穿好衣服，便一块下楼觅食。 因为晚上野营的时候肯定会有烧烤海鲜之类的硬菜，所以他们只点了几个清淡的小菜，打算随便吃一点。 正吃着呢，两个穿着夏款西装的男人便晃悠着出现在酒店大厅的入口处。 他们俩朝用餐区望了两眼，然后就一齐朝梁屿川他们这桌走了过来。 夏眠对他们两个有点印象，但只见过一面，具体的也记不清了。 于是互相点头问过好后，她就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默默听着他们兄弟间的谈话。 “东西全都运上去了？” “全运上去了，就等晚上一块儿上去生火了。” “帐篷也搭好了？” “我们的是肯定搭好了，章希乾的就不一定了。” 梁屿川抬头：“他干什么了？” 年轻男人笑着道：“为了给漂亮妹妹展示自己的男性魅力，他非要自己搭帐篷。我们下来的时候他还在搭呢，现在也不知道搭没搭好。” 夏眠眼睫一颤。 这“女孩子”……指的是媛媛吗？ 她刚在脑子里冒出疑问，就见男生朝她抬了抬下巴，问梁屿川，“那个漂亮妹妹就是嫂子的朋友吧？” 梁屿川问：“她叫什么名字？” 夏眠想：这还用问？难道章希乾不止带了一个漂亮妹妹上来？ 年轻男人道：“不知道姓什么，我没听清，反正就听章希乾叫她yuanyuan，也不知道是哪个yuan。” 夏眠出声道：“应该是我朋友，她叫赵媛。” 年轻男人：“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夏眠笑着点点头，没说什么。 心里却油然地对赵媛感到惊讶和佩服。 居然这么快就跟章希乾扯上关系了吗？甚至还让对方特意为了向她展示男友力而亲自搭帐篷…… 不管怎么说…… 牛啊，媛媛！ 第191章 祈祷 夏眠对赵媛他们此刻的相处非常好奇。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关系变成这样的。 于是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果然，赵媛那一栏显示有三十多条未读信息。 夏眠赶紧点开。 【媛媛：我跟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叫章希乾的联系上了，不用担心我，跟梁屿川好好过你们的二人时光吧~！】 【媛媛：我睡了，明天还要早点起来化妆。】 【媛媛：我起来化妆了。】 看到这条，夏眠特意看了眼时间。 好家伙，凌晨四点。 这个时间起来化妆，媛媛也真的是拼了。 【媛媛：他来我家小区门口接我了，而且还是开的大劳！！！SOSSSSSSSSS，这还是我头一次坐劳斯莱斯，让我来品鉴一下星空顶到底有多好看！】 【媛媛：好、看、到、眩、晕。】 【媛媛：我永远热爱关于人民币的一切。】 【媛媛：……我以为是坐车到山下，然后再一起爬山，为了这个我还特地买了套巨防水巨防汗的化妆品，结果他们居然打算直接坐直升机上去……】 【媛媛：三架私人直升飞机！！！！（倒吸一口凉气）】 【媛媛：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感觉我进入了灰姑娘剧本！！这是我该认识的人吗？这是我能坐的交通工具吗？这是我能参与的活动吗？】 【媛媛：我终于能理解你之前为什么老是给我发一大串啊啊啊啊了。】 【媛媛：质疑你，理解你，成为你。】 【媛媛：接下来，请听取我的一片啊声。】 【媛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夏眠看着那满屏的“啊”字，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语。 关键是啊了这么半天，重点信息赵媛是一点没说。 除了知道章希乾是开劳斯莱斯去接她，并且带她坐直升机外，其他是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想到这儿，夏眠划动屏幕，再看了一遍信息发来的时间。 ——最后一条是十点多发的。 之后几个小时到现在，一条新的信息都没有。 是在专心攻克章希乾吗？ “在看什么，那么认真？”旁边忽然传来男人的问询。 夏眠从手机里抬起头，才发现刚刚那两个年轻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她问。 梁屿川道：“有一会儿了，他们只是来打个招呼。” 夏眠点点头，道：“我在看媛媛发来的消息。” 梁屿川问：“她都说什么了？” 夏眠：“也没说什么，她就说了早上章希乾去接她，然后带她坐直升机上山的事情，其他也没说什么。” 梁屿川闻言很轻地颔了颔首，说起了别的：“吃完我们先去寺庙拜佛，然后再去山顶跟他们汇合。”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问夏眠，“去山顶你想坐直升机，还是靠自己爬上去？” 夏眠脱口而出：“当然是坐直升机啊！” 梁屿川闷声发笑。 夏眠见状在他胳膊上轻拍了一巴掌，感觉昨天的自己像个大冤种：“笑什么呀，真烦人！” 声音似嗔似怪，并没有真的生气。 梁屿川收起了笑，但眉眼仍含着笑意：“快吃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 吃过饭，梁屿川和夏眠一块去寺庙上香拜佛。 大概是因为来这儿爬山的人都以为寺庙只有上午开放，而下午不开放，所以他们两个到的时候，除了几个脸熟的面孔，其他一个陌生的游客都没有。 见他们俩进来，有个男人冲他们点头打招呼，然后对方一转身，在一尊佛前跪下。 无论是举香的姿势，还是跪拜的动作，都非常标准，看起来非常虔诚。 再看周围，夏眠发现这群人基本都是两个状态——不是在跪拜佛祖，就是围着寺庙的方丈，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总之就是看起来都非常虔诚非常信佛的样子。 有点出乎夏眠的意料。 但细想一下，又在意料之中。 越有钱的人越信神佛。 夏眠记得他们VIP病房的病患，大部分都戴着佛珠或者佛牌。 夏眠收回目光，对梁屿川道：“我们去正殿吧。” 梁屿川道：“先去点蜡烛。” 夏眠：“哦对，忘了这个，你还挺熟练的嘛。” 梁屿川刻意地压低了一点声音，像是怕扰了这儿的安静似的：“我每年元旦都会陪爸妈他们去寺庙烧香。” 说完，看向夏眠，“以后你跟着我一起。” 夏眠轻怔了一下，然后莞尔点头：“好。” - 夏眠本身不是一个信佛的人，但也不是一点不信。 对这些，她一直都保持的是“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可当她真的步入大殿，仰望佛祖，心里那点浮躁和游移都在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所有杂音都消失，耳边只剩下诵经的梵音。 她的眼前只能看到佛祖，心里也只剩下虔诚与平静。 手里捏着三根点燃的香，夏眠在蒲团上认真跪下。 她闭上双眼，默默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 ——祈祷梁屿川每次执行任务，都能健康、平安地归来。 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求。 第192章 好姐妹 拜完正殿的佛祖，他们又去把其他殿的佛祖全都拜了一遍。 寺庙并不是很大，拜完所有佛祖也不过就花了大概半个小时多一点。 拜完，两人缓步走出寺庙。 梁屿川问夏眠：“在正殿的时候跟佛祖求了什么？” 夏眠摇摇头：“这可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梁屿川：“那你贴着我耳朵悄悄告诉我，说不准都用不着佛祖，你的愿望我就能帮你实现。” 夏眠还是摇头，不为所动。 忽地，她眼睛一亮，扯了扯梁屿川的胳膊：“快看那边，那边好像可以求签！” 梁屿川抬头顺着夏眠的视线望去。 只见远处挨着山崖的亭子前，有个小摊子。 一个僧人打扮的老者坐在那儿，正跟一对年轻男女说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在为他们解签。 夏眠定睛一看，这两人可不就是章希乾和赵媛么。 居然都一起求签解签了？ 就这么短短半天，关系发展得也太迅猛了吧！ 见夏眠神色诧异，梁屿川问：“还过去吗？” 夏眠有点犹豫。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万一他们俩中的一个问的是关于桃花的运势，那她现在要是过去，多破坏气氛啊。 好在她没纠结多久，章希乾便看到了他们。 他远远地冲他们招手，让他们一块儿过去。 赵媛也在一旁开心地笑着朝他们挥手。 夏眠松了口气，用手肘碰碰梁屿川：“走，我们过去。” 她脸上也挂上大大的笑，小跑过去跟赵媛抱了一下：“下来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早点给我打电话说不定我们刚才就能一块儿进去拜佛了。” 赵媛回握住夏眠的手：“我这不是怕打扰你跟梁屿川的二人世界嘛。” 说完，她冲梁屿川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梁屿川也冲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章希乾，给了章希乾一个眼神。 章希乾秒懂，自觉道：“哥，过去一起抽根烟？” 梁屿川点了下头，对夏眠道：“你们俩聊，我去抽根烟。” 夏眠嗯了声：“去吧。” 她刚说完，章希乾便过来一把勾住梁屿川的肩膀，笑嘻嘻地把梁屿川往角落的方向拉。 他们离开后，夏眠也没有待在原地，而是拉着赵媛去了另一边的角落。 “快快快快快，快跟我说说你跟章希乾是怎么回事？” 确认周围没人，夏眠再也忍不住，连珠炮似的发出一堆问题，“刚有人跟我说你们俩还一起搭帐篷？真的假的？” 赵媛点点头：“真的。” 夏眠睁大眼睛：“这才半天过去，你们就又是一块儿搭帐篷一块儿求签的了，这发展也太快了。快跟我说说，你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媛道：“没发生什么。” 夏眠：“？” 赵媛看着夏眠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真没发生什么。” 夏眠：“有点难以置信。” 赵媛：“我知道，别说你，我也挺难以置信的。我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就好像，就好像……” 赵媛蹙眉思索着，半天才找到合适的形容，“就好像……我已经是他女朋友了。” 夏眠越听越迷糊：“哈？什么意思？” 赵媛道：“就是虽然之前我们从来没见过，但一见面就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了，不是特别亲密，但关系也不错。” 夏眠摇摇头：“不懂。” 赵媛想了想，看着夏眠道：“就跟你和梁屿川刚见面的时候差不多。” 夏眠抿唇，顺着赵媛的话思索。 赵媛继续道：“你跟梁屿川不是一上来就是夫妻么，但一开始你们是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相处。” 夏眠点点头：“是啊。” 赵媛：“我跟章希乾就是省略掉前面那个步骤。” 夏眠：“……” 两人目光相对，赵媛冲夏眠眨了下眼，接着又非常真诚地摊了下手。 夏眠深吸了口气：“可是我跟梁屿川这么相处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我三年前跟他闪婚了。但你们两个之前完全是陌生人，没有一点交集，到底怎么就一上来就、就直接以男女朋友身份相处了？” 赵媛竖起一根手指，朝夏眠摇了摇：“不是哦，我跟章希乾也不能说没有前提。我跟他的前提不就是你和梁屿川么。” 夏眠：“我可没跟章希乾说什么。” 赵媛：“那就是梁屿川说了。” 夏眠看了眼远处单手插兜，站在风里凹造型抽烟的两个表兄弟，摇摇头道：“他应该也不会说什么，昨天他直接就把章希乾的手机号给你了，都没跟章希乾说一声。” 夏眠是真觉得梁屿川不会掺和进章希乾和赵媛两人之间的事情。 他明显对此兴致缺缺。 要不是因为她，他肯定一声都不会吭。 赵媛听完却是摇了摇头：“话不用多，意思给到了就行。” 又道，“我想勾搭他，他知道我想勾搭他，并且愿意让我勾搭，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么个发展。” “我反正是这么理解的，否则很难解释他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对我。” 其实赵媛也是稍稍有些感觉的。 第一眼见面的时候，她就注意到章希乾看到她的那一瞬，目光不说惊艳，至少也是满意的。 而既然他表现出满意和热情，那么她自然也不会拂了他的意。 所以他们就这么心照不宣地相处了起来。 说是以男女朋友的方式相处，其实也是她故意往体面了说。 要说实质，赵媛觉得她和章希乾更像是在酒吧里看对眼，下一秒就可以去酒店春宵一刻的陌生人。 这时，夏眠点了点头：“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赵媛：“真明白了？” 夏眠再次点点头：“真明白了。” 她的神情明显比刚才凝重了一些。 赵媛看在眼里，知道她应该是真的明白了。 “那……”夏眠的声音有点含糊和犹豫。 赵媛笑着问：“那什么？” 夏眠看着她，道：“你千万别吃亏，千万别跟他客气。” 既然都有所图，且彼此心里也都明白对方的图谋，那就没什么好矜持谦虚的了。 趁着你情我愿，能多图点就图点。 省得以后回想起这段关系，又是觉得后悔，又是觉得自己吃亏。 夏眠道：“玩都玩了，那就放开手，大胆地玩。” 赵媛啧啧两声，有些惊奇：“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呢，结果居然——” 她顿了一下，感叹地摇了摇头，“真是想不到啊夏眠同志，思想觉悟越来越高了。” 夏眠笑着挨了挨赵媛：“没办法，谁让我跟你是天下第一好姐妹呢。” 赵媛顿时感动极了，张开手就给了夏眠一个熊抱：“我太爱你了，我永远跟你天下第一好——！” 远处。 梁屿川抽完烟，双手插兜看着夏眠的方向，神情稍稍有些不耐烦。 “她们怎么还没聊完？你赶紧去把你家赵媛带走。” 章希乾已经抽起了第二根烟，他弹弹烟灰，道：“这你就不懂了，打扰女士聊天是非常不绅士的行为，还有——” 他看着梁屿川道，“什么叫‘我家赵媛’？别瞎说啊，我跟她目前可还没定下任何关系。” 梁屿川面无表情：“郎有情妾有意，不是迟早的？” 章希乾耸了耸肩。 梁屿川：“快点。” 章希乾：“等我把这根烟抽完。” 梁屿川侧头看向章希乾：“谁允许你调三架直升机的？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扎眼？你——” 梁屿川话还没说完，章希乾就咻地一下把烟灭了，热情洋溢地朝夏眠和赵媛所在的方向走去。 边走，边大声道：“媛媛，我有点饿了，陪我去吃点东西呗？” 第193章 “去玩。” 章希乾走到近前，笑着对夏眠道：“嫂子，我跟媛媛先去吃点东西，忙活半天我们午饭还没吃呢。” 说着又冲梁屿川的方向抬抬下巴，“哥好像有什么事要跟你说，你要不要过去？” 夏眠依言看了眼梁屿川，正对上他直直望着自己的视线。 章希乾见状道：“那嫂子我们先过去了啊。” 赵媛也接着说：“眠眠，我先过去吃点东西，我们待会再聊。” 夏眠点点头：“好，待会再见。” 两人转身离开。 夏眠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看了一会儿，感觉到旁边有人靠近，她才收回目光。 “梁屿川。” 梁屿川嗯了声。 他以为夏眠又要跟他说章希乾和赵媛的事情，没想到她目光一转，落向僧人身前的摊位。 她说：“我们也去求个签吧。” 梁屿川却道：“你求吧。” 夏眠愣了一下，看着梁屿川：“你不求吗？” 梁屿川摇摇头：“不求。” 夏眠有些茫然。 梁屿川见状解释道：“我来寺庙是求安心求保佑的，而求签有上下签，抽到上的还好，抽到下就是徒增烦恼。” 说到这儿，梁屿川再次摇了摇头，“没必要。” 夏眠想了想，点头：“也是。” 然后她抬起头冲梁屿川笑了下，“那不求了，走，我们去看看他们都在干什么。” 梁屿川看向夏眠：“你也不求了？” 夏眠点点头：“是啊，不求了，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而且要求的我刚刚已经在庙里求过了，现在也没别的什么想求的了。” 梁屿川仔细看了看夏眠的神情，确认对方并没有不高兴后，道：“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扫了你的兴。” “怎么会？”夏眠笑，“那走？去见见其他人，跟他们打个招呼？” 梁屿川道：“不着急看他们，我们先自己玩会儿。” 夏眠眨了眨眼，有点摸不着头脑。 按她往日的处事习惯，作为邀请方，被邀请的客人来了是一定要去招待的。 现在算是情况特殊，因为大部队零零散散的，有的在山顶，有的在寺庙，有的在饭店吃饭，还有的在林子里闲逛。 但不管怎么说，总得去见见这些人。 也不用真的每一个都见到，但好歹得做出点招待人的样子。 就光是打声招呼，或者说一声“玩得开心”都好。 也算是全了基本的礼节。 但现在看来，梁屿川显然和她想的不一样。 夏眠问：“这样好吗？” 梁屿川牵着夏眠的手，边往前走边说：“待会去了营地，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夏眠问：“那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梁屿川看着夏眠道：“去玩。” 夏眠看了眼周围漫山遍野的树林，还有氤氲在山间的雾气，接着又看向旁边的几栋建筑。 问，“玩什么？” 梁屿川道：“不在这儿玩。” 他朝下方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下去玩。” 夏眠顺着梁屿川的视线往下看，入眼除了一望无际的树木，就是崎岖陡峭的山石崖壁。 梁屿川在一旁道：“你再往远一点看。” 再往远一点看？ 夏眠有些困惑，但还是抬起头望向远处。 这次，视线里多了些别的东西。 零散的小村庄，大片大片的庄稼地，还有九曲十八弯的水渠…… “去那儿吗？”夏眠伸手朝村庄的方向指了指。 梁屿川点头：“嗯。” 夏眠又问：“你去过？” 梁屿川摇头：“没去过。” 夏眠看着梁屿川：“那你怎么知道那儿有好玩的？” 梁屿川露出笑：“这你就不懂了，只要有水田有沟渠，那就一定有好玩的。你以前从来没去过乡下？” 夏眠：“当然去过，我以前住郊区，比起市中心，我离乡下反而更近，所以当然去过。就是没什么印象了，那时候我还很小。” 想了想，夏眠又道，“说起来我应该算是半个乡下人，半个城里人。” 梁屿川问：“爸妈一个城里的，一个乡下的？” 夏眠笑着摇头：“当然不是。” 她解释道，“我家原来是桥西区的，桥西区在老的城里人眼里就等于乡下。后来土地重新规划，我们那片被划到了裕安区，户口本上也全都改成了裕安，跟那些老城里人成了一个区的，也就变成了大家眼中的城里人。” 说到这儿，夏眠耸了下肩。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都一个市的，而且城乡差异也不是很大，不知道两边人为什么要分那么清楚，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的。” 其他城市夏眠不了解，但江城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自觉还是比较熟悉的。 江城因为沿海，加上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平原，所及极其适合发展人口和经济。 它又是国家重点发展和关注的地方，所以基础设施工作做得非常好，城乡差异并不大。 尤其是她原来在的桥西区，那一片大部分是乡下，但却是整个江城最富饶的区域。 开始是重工业和农业发达，重工业搬迁后，新能源电子等高新产业紧跟而上，中间毫无断带，一直风生水起，每年都在国家颁布的百强榜上名列前茅。 一提起桥西区，大家的印象都是有钱。 那儿也确实挺有钱的，到处是自建的楼房和别墅，跟大众刻板印象中的乡下完全不同。 可即使如此，裕安区的人也总是看不上桥西区的，觉得他们全是暴发户、土大款。 桥西区也看不起裕安区的，觉得他们兜里没几个钱还那么装。 但真要说桥西区土大款暴发户吧，这地方出来的高材生又不少，毕竟这儿的人普遍比较有钱，又非常舍得为教育投资，所以文化人遍地。 真要说裕安区的没钱吧，它又毕竟是市中心，整个江城最好的教育医疗资源都在这儿，房子也寸土寸金，能在这儿安家的固定资产全都最低几百万起。 所以啊，夏眠经常觉得江城的城乡边界线非常模糊。 除了住的地方不一样，其他都差不多，几乎没什么区别。 都没什么区别了还要不服气这个不服气那个地闹点矛盾出来，真有点吃饱了闲的没事干。 脑子里这么想了，夏眠嘴巴里也无意识地说了出来。 梁屿川听得有点儿想笑：“是挺闲的。” 夏眠抬手捂嘴：“我说出来了？” 梁屿川笑着点头：“可不嘛，全说出来了。” 夏眠连连摆手：“不说了不说了，这个没什么好多聊的。你跟我说说待会我们去玩什么呗，难道是去果园摘果子？” 梁屿川摇头：“那多无聊，我带你去干别的。” 夏眠：“什么别的？” 梁屿川：“龙虾钓过没？泥鳅挖过没？田鸡抓过没？” 夏眠听了下意识地皱眉，已经在脑子里想象出了自己一身泥浆脏兮兮的样子，可心里却又对这些事情蠢蠢欲动。 梁屿川继续道：“掏过鸟窝没？爬过树没？挖过红薯没？” 夏眠思眉头皱着，思路却已经完全随着梁屿川的话走了：“掏鸟窝不好吧？” 梁屿川道：“可以不掏，就看看。” 夏眠：“看看还行。” 梁屿川：“去不去？我还会用狗尾巴草编皇冠。” 夏眠抿着唇，故作迟疑。 梁屿川见状又补充道：“手镯戒指也会编。” 夏眠顿时弯起眼：“去！” 第194章 走田埂 他们是坐直升机下山的。 梁屿川一个电话，直升机就从山顶下来接了他们两个，接着不出十分钟，就把他们送到了目的地附近。 因为村庄那边没有什么合适的着陆点，所以他们落地后还得再走上一段路。 但比起靠两条腿下山，这可舒服太多了。 夏眠仰头看着逐渐飞远的直升机，不得不再次感叹钞能力的神奇。 “走了。”梁屿川道。 夏眠理了理被螺旋桨带起的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看了眼周围，问：“我们去哪儿？” 梁屿川指了个方向。 夏眠看了眼，道：“去那儿的话我们就是要从这条田埂上走咯？” 梁屿川嗯了声：“我走前面，你跟好我。” 田埂狭窄，仅容一人行走。 梁屿川率先迈开步伐，同时，把一只手往后伸。 夏眠立刻伸手握住，道：“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要来带我来山下玩了，所以才不让我穿裙子？” 早上的时候夏眠其实是想穿裙子的，她准备了一条白色无袖挂脖连体短裙。 虽露胳膊露腿露背，但颜色素雅，设计婉约，黑色的长发一盘，白色的小白鞋一穿，看起来除了清新亮丽，就是干净。 但是梁屿川说山顶上草丛蚊虫很多，风也大，所以没让她穿，而是让她换了身长衣长裤。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夏眠问：“你干嘛不直接告诉我说要来山下玩？” 梁屿川：“因为我之前也不确定要不要带你下山，万一你和赵媛一见面就两个人去玩别的了呢？万一他们因为来得早闲的没事做提前开始烧烤趴呢？万一你不想下山呢？” 夏眠没想到他居然还想了这么多：“你还挺严谨的嘛。” 梁屿川：“没办法，这俩字已经刻我DNA里了。” 夏眠失笑：“别什么都往DNA里刻。” 正说笑着呢，夏眠忽然趔趄了一下。 她神情骤变，整个人惊恐地往旁边的水田里倒。 好在梁屿川反应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才没让她倒下去。 可因为惯性，夏眠的一条腿还是踩进了水田里。 站稳后她立刻拔出陷进水田的那条腿，但小腿处的裤子还是全湿了，鞋子也湿了，还沾上了不少泥，看着就脏兮兮的。 夏眠见到这个情形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刚刚光顾着跟你讲话，我没注意看脚底下的路。” 她跺了跺脚，试图把鞋子上的泥全甩掉，“我没想到这个路这么难走。” 虽然田埂是由泥土筑成的，但日积月累，走的人多了，这泥土也就被夯实了。 走在上面脚感硬邦邦的，只稍稍比水泥路软上那么一点点。 夏眠刚才还觉得这路虽然看着窄，但走起来还挺稳当。 没想到走了才七八米长，她就滑田里去了，要不是梁屿川一把拉住了她，她全身都得湿透。 而且她记得这种水田里还有蚂蝗…… 光是脑子里想一想，夏眠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梁屿川见状忙蹲下身看她的脚：“崴到了？” 夏眠摆手：“没没没，我没事。”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没事。” “没事就好。”梁屿川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朝村里的房子那边看了眼，“要不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这儿的住户借两双套鞋过来。” 夏眠又摆了下手：“不用，天这么热，待会把鞋脱下来晒一晒很快就干了，不用那么麻烦。” 梁屿川：“你这么穿着不难受？” 夏眠动了动脚，感受了下，回道：“还行，不怎么难受。” 说着她弯起眼，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走啦走啦，别因为这点小事耽误我们今天的快乐，继续带路吧！” 见夏眠真不在意，梁屿川才继续往前走。 他问：“你以前有走过这种田埂吗？” 夏眠点点头：“有啊，我还插过秧呢，不过那时候特别小，说是插秧其实就是玩，我妈跟在我后面，会把我插过的所有秧苗都重新插一遍。” “那时候应该是四五岁左右吧，我反正都不记得了，这些都是我妈告诉我的。” “她还说我更小的时候，她就拿个木盆飘田里，然后把我放里面，再给我一根甘蔗，我能在里面坐很久很久。” 说起这些阔别已久的童年，夏眠既开心，又怀念。 眼前的农田与村庄，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她有种被瞬间拉回二十年前的感觉。 虽然没什么印象了，但她就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亲切。 比起城市那座密不透风的钢铁森林，还是辽阔且充满生机的乡下更叫人惬意放松。 “不过你说的那些我都没玩过，那时候我真的太小了。” 夏眠道，“后来大了，我爸又不在了，我妈不敢让我离开她眼皮底下，也不许我做危险的事，所以我全都没玩过，只能看别人玩。” 梁屿川握着夏眠的手紧了紧：“这次不用看别人了，我带你玩，你妈妈肯定很放心。” 夏眠嘴角上扬，故意道：“你怎么知道她肯定放心？你问过她啦？” “这还用问？”梁屿川道，“你听过一句话没？” 夏眠：“什么话？” 梁屿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这句话夏眠还真听过：“所以呢？” 梁屿川回头看夏眠，神情得瑟道：“所以啊，我带你玩她只会高兴，怎么会不放心？” 第195章 人夫气质 听了梁屿川的话，夏眠乐不可支。 一边乐呵，一边她又忍不住地想，妈妈要是真的还在就好了。 看到梁屿川，她一定会很高兴。 也一定会非常喜欢和满意这个女婿。 看着梁屿川宽阔的肩膀，夏眠喊他的名字：“梁屿川。” “嗯？”梁屿川应声。 夏眠道：“有你真好。” 梁屿川嘶了一声，然后又咕哝了句什么。 夏眠没听清，凑上前，脸几乎要贴上梁屿川的背：“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梁屿川拖长音。 夏眠：“你说你说，大声点说。” 梁屿川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天干物燥的，别乱撩。” 夏眠愣了下：“哈？” 她有些不明所以，“我撩什么了？” 一句“有你真好”有什么可撩的？ 这不就是一句感叹么？ 这要是算撩，那“我喜欢你”、“我爱你”这种的算什么？ 还说什么天干物燥…… 夏眠仰头看了眼悬挂在空中的灼灼烈日，接着又看向身前男人那高大的身影。 蓦地，她的视线移到了梁屿川的后颈和耳朵上。 后颈红红的，在衣服边缘依稀还能见到一点之前晒伤的痕迹。 耳朵和耳垂也是红的，还有周围的肌肤，也都有点泛红。 要是梁屿川不说这句，夏眠还会单纯觉得他就是纯晒的。 但他偏偏说了这句，夏眠可不就得多想。 她拉拉梁屿川的衣摆，试探似的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梁屿川没做声，只回头瞥了夏眠一眼，就飞快收回了目光。 但那一眼就足够了。 里面丰富的情感夏眠不说看懂个十成十，但也至少能看懂大半。 夏眠勾起唇，露出一副然模样。 她眼神玩味，语气却故作认真道：“难怪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原来真是这样。” “你才知道啊？”梁屿川神情平静，语气坦然，完全不以为意。 这反应…… 夏眠无趣地撇撇嘴。 见身后的人不再叭叭了，梁屿川嘴角的笑容反而不停上扬。 - 两人一路往前走。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的时候，夏眠注意到不远的地方有条河。 河挺宽，河水看起来也挺干净。 夏眠道：“那边有条河诶，我想过去洗一下脚和鞋子。” 因为天热的关系，再加上鞋的布料比较透气，所以到这会儿已经干了大半，但毕竟是在脚上捂干的，总归不怎么舒服。 “我脚底估计都皱了。”她又道。 梁屿川带着她朝河边去：“走，我给你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嘴上这么说，实际却很吃这套。 确认河边的石板非常稳当后，夏眠坐下，把腿往梁屿川的方向一伸。 梁屿川蹲下身，抓住她的脚腕，把鞋脱了下来。 白色的袜子因为泥水的缘故变成了灰色，看起来有些脏，脱下来的时候还扑簌扑簌地掉着细小的灰尘。 梁屿川搓了搓干硬的袜子，接着又一抖，空气中瞬间飘浮起更多的颗粒。 “洗一洗吧，晒干了再穿，太阳这么大估计晒干也就十来分钟的事。” 说完，他看向夏眠的脚。 在阳光下，夏眠的脚白得反光，上面那层薄薄的灰色也就显得更加清晰。 梁屿川毫不介意地握住夏眠的脚，抬起来看她脚底。 果然有些发皱发白，看起来被水泡过似的。 “坐那块石板，把脚伸河里洗一洗。”他道。 夏眠看了眼河水：“河里会不会有蛇？” 梁屿川道：“不能肯定，不过应该不会有。这儿不是野河，是有人承包的，看里面挂着的那个网，应该是养蚌的。” “养蚌对水质要求很高，所以这条河很干净。你看，边缘水浅的地方还能看到底，就算有什么东西也能看到，不用怕。” 夏眠这才抽回脚，往梁屿川说的那块石板上坐。 坐稳后，她把另一只脚上的鞋子和袜子也都脱了，然后把裤脚卷起，两只脚都伸进河水里。 因为阳光照射的关系，水并不冷，还有点暖暖的，脚泡在里面非常舒服。 见周围除了他们俩外没有其他人，夏眠胆子更大了点。 她干脆把裤腿直接卷到腿根，然后整个人往前坐，把大腿也一并泡进水里。 嘴里还发出几声舒服的喟叹。 她想让梁屿川也一起感受下这种舒服的感觉，于是扭头就要对梁屿川发出邀请，可一转头，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闷不吭声地洗起了她的袜子。 两只有力的大手搓揉的两团小小的白色布料。 画面看起来有些滑稽，又莫名感觉有些大材小用。 总觉得那样的一双手应该去做更复杂更重大的事情，而不是在这儿搓揉一双还没他巴掌大的柔软船袜。 夏眠双手撑在身体两侧，歪头看着梁屿川：“那只袜子不脏，怎么也洗了？” 梁屿川道：“顺便的事。” 夏眠弯起眼睛：“鞋子你也‘顺便’帮我洗吗？” 梁屿川：“嗯。” 夏眠踢了踢水，雪白的脚掌带起一串串的水花，河面也不停晃动，泛起粼粼波光。 她又问：“我们真就丢下他们不管不问了？” 梁屿川头也不抬道：“我跟他们本来就约的晚上，谁让他们这么早来。” 夏眠点点头，原来如此。 梁屿川把搓洗干净的袜子套到旁边的小树杈子上，方便更快地把袜子晒干。 挂好袜子，他又给夏眠洗起了鞋子。 鞋子全湿了晒干还是要不少时间的，所以他没有把鞋子整个放进水里洗，而是主要洗了鞋面，再把鞋帮子上的泥土全都擦掉。 “里面已经半干了，等袜子晒干，鞋子估计也差不多了。” 夏眠听后嗯了声。 她刚才一直没出声，就专注地看着梁屿川做事。 做家务时候的梁屿川，是和平时以及在床上不同的帅。 是那种浑身散发柔和圣光，让她想要埋在他怀里撒娇、跟他提各种要求的帅。 这就是…… 人夫的独特气质吗？ “你裤子。”人夫的目光落在了她的下半身。 夏眠回神，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我裤子怎么了？” 梁屿川叹了口气：“你不觉得屁股凉吗？” 夏眠往后挪了挪，沉默地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掉的裤子。 可能是她踢水的时候水荡起来溅湿的。 也有可能是她专注地盯着梁屿川看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了点，让裤子碰到了水。 总之，她的裤子湿了。 而且她还完全没察觉，导致水顺着干燥的布料自动蔓延，湿了一大片。 看她傻愣愣沉默的样子，梁屿川又想笑了。 他伸长手：“拿过来吧，我给你一起洗了。” 他说着垂眸，看向裤子上那沾着的青黑色污垢，“石板侧面的青苔估计全被你蹭干净了。” 夏眠没有立刻应声，她犹豫地抿了抿唇。 梁屿川又勾了勾手：“拿过来吧，没事，现在已经过了农忙的时候，一般不会有什么人这个点过来。” 夏眠道：“我不是纠结这个。” 梁屿川挑眉：“那是纠结什么？” 夏眠抬起头，巴巴看着梁屿川，嗫嚅道：“内裤也要洗吗？” 第196章 “我要你帮我洗。” 这句话一出，两个人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 空气凝滞。 只有两双眼睛静静地对视。 好一会儿，梁屿川才眨了下眼，道：“洗吧。” 夏眠的脸有一点红。 她有些不好意思，目光移向旁边，话语仿佛是从唇缝里挤出来的一样：“都、都脱下来洗？” 梁屿川：“嗯。” “万一有人过来怎么办？”她抓着衣摆，神情动作都是明显的犹豫。 梁屿川看向夏眠的衣服。 今天她里面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吊带，外面是一件稍微有一点点透的衬衫，衬衫扎在裤子里，看不出有多长。 但在梁屿川的印象里，夏眠的衬衫都挺长的。 他没见过她穿过短衬衫。 于是他道：“衬衫应该能挡住。” 顿了顿，又道，“或者你把衬衫脱下来，系在腰上。” 夏眠道：“那我上面就光一件吊带？” 梁屿川神情自然地点头：“是啊，女孩子穿吊带不是很正常吗？” 夏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缓缓开口：“我这件吊带……有点低。” 梁屿川下意识看向夏眠的胸口。 仔细看，吊带的领口位置确实有些低，并且还设计了一个弧度，比寻常的一字吊带要更加凸显身材。 梁屿川的视力极好，并且夏眠的每一寸肌肤他都看过碰过吻过，所以即使有衬衫模糊视线，他也依然能迅速领会夏眠的意思。 所以，他当然也能够立即在脑海中描绘出夏眠单穿那件吊带的模样。 梁屿川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把视线落到夏眠的裤子上。 可她的裤子卷得极高，两条白生生软乎乎的大腿几乎全都露了出来。 又因为泡了水的关系，湿漉漉的，光一照，显得皮肤更加白皙细嫩，即使没有触碰，都不难想象出手感会有多好。 还有…… 梁屿川目光一动，不自觉地看向那藏在阴影里的地方。 因为裤子吸了水的关系，浅蓝变成了深蓝。 那一片也是深蓝色的。 但裤子卷了几层，再加上夏眠的坐姿，让人难以分辨那一片的深蓝，到底是因为阴影，还是因为沾到了水。 “嘿！发什么呆呢？” 一根手指在梁屿川面前晃了下。 梁屿川眼睛眨动，看着河面清了下嗓子：“没事，天热，衣服布料又薄，很快就能干。而且我们在的这个地方处在凹处，周围又有庄稼和树丛遮着，不走近的话什么都看不到。” 说完，梁屿川冲夏眠伸手，示意道，“脱吧，早点洗早点干。” 手伸了半天，都没听见衣服穿脱的动静。 梁屿川不由回头，正对上夏眠笑得打趣又开怀的脸。 梁屿川：“……” 梁屿川抿唇，随后倏地站起身：“明白了，要我帮你脱是吧？这就来。” 夏眠一秒收起笑脸：“欸欸欸，不是不是，我自己来就行，你别动我，我要掉下去了！！！” “哗啦——”一声响起。 有力的胳膊从夏眠身后环绕至她身前，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从水里拎了出来。 水珠不停顺着皮肤滚落，河面荡起层层波澜。 三下五除二。 再被放到地上时，夏眠的下衣就全失踪了。 她整个人蹲在地上，拉扯着衬衫衣摆，努力遮住自己光溜溜的腿。 而那个给她下衣扒干净的男人嘚嘚瑟瑟地蹲在石板边，神情看起来仿佛不是在洗衣服，而是在处理刚获得的战利品。 他仿佛故意似的，把清洗的声音弄得格外大。 “哗啦啦——哗啦啦——”的声音不停响起，河面也不停地震荡。 洗到那团白色布料的时候，他更是过分，直接两只手捏着一边，举起来展开，仔细看上面有没有被弄脏。 夏眠在一旁看得面红耳赤。 最后忍无可忍了，扫了眼周围确定没人来后，她倏地站起身，抬脚往梁屿川的胳膊上踢。 可还没踢到，就被对方反应极快地握住了脚腕。 并且还往上一抬。 夏眠瞪大眼，凉嗖嗖的感觉以及梁屿川的目光让她的脸颊瞬间红得像是要滴血：“梁屿川！！！” 她大吼着要缩回脚。 梁屿川握得紧紧的，手在她的脚腕上纹丝不动。 “梁屿川！！！！”夏眠又喊。 梁屿川这下才终于松开了她的脚，仰头看着她：“包里有矿泉水，你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 夏眠脸和脖子全红了，她咬着唇，气鼓鼓地蹲下。 别开头，不理会梁屿川。 梁屿川又道：“露天的水很脏，我们昨天晚上又有点疯，你那还没完全恢复，所以……” 剩下的话梁屿川没有说出来，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夏眠。 夏眠当然明白梁屿川的意思。 她的脸更红了，道：“我自己来。” 说完，又有些不高兴。 明明都是夫妻，明明都坦诚相对过无数次了，甚至距离上一次也不过才过去了几个小时。 他们都对彼此熟得不能再熟，可她好像总是很容易在他面前害羞。 到底有什么好害羞的？！ 又不是第一次被他看被他碰。 她就不该害羞！ 想到这儿，夏眠立即改口道：“我要你帮我洗。” 梁屿川的身形明显地顿了下：“怎么突然改注意了？” 夏眠又看了下周围，再次确认没有人会看到后，她直接一改之前害羞忸怩的样子，站直身，挺直腰，手也不再去扯衣角。 她微抬下巴看着梁屿川，道：“我就是想你帮我洗啊，不行吗？” 梁屿川暗暗长吸了口气，盯着夏眠看了几秒后，声音沉沉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行。” 第197章 “你宠我，我也会宠你。” 夏眠后悔了。 她现在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 后悔为什么要让梁屿川帮自己擦。 她的脸比刚才更红了，整个人像一个番茄一样，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红的。 此刻，她坐在梁屿川的腿上，两条腿岔着。 姿势几乎就是小时候被妈妈抱着把尿的姿势。 她羞耻到整个人都快冒烟。 这跟他们认识多久，有多熟，感情有多深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的羞耻完全来自于这个姿势，让她有种时光倒流，越活越回去的感觉。 “梁屿川！”她试图挣扎下地。 但梁屿川一只手死死扣着她的腰，她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只能像个四脚朝天的乌龟一样，任由桎梏自己的人对自己上下其手。 “别动，水都弄我身上了。” 梁屿川的话让夏眠更加觉得羞耻：“你能不能不要把话说的那么暧昧。” 梁屿川：“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下巴抵着夏眠的肩窝：“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会以为我说的是那个吧？” “啊！” 夏眠受到刺激似的猛地一激灵，整个人跟虾米一样用力蜷缩起来。 等缓过那几秒钟的空白，夏眠反手就对着梁屿川的胳膊噼里啪啦一顿拍。 “你好烦！”她骂，“能不能老实点？别老捉弄我。” 梁屿川问：“为什么不能捉弄你？不捉弄你我捉弄谁？” 夏眠鼓着脸颊：“那你也要看看场合啊，现在我们在外面，根本就不合适，万一被谁看到了怎么办？” 说着，她哼了一声，“你是没事，你衣服全都穿着，可我不一样，我这个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我直接跳河算了。” 梁屿川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你放心，我一直注意着呢，不会让你被别人看了去的。” “万一呢？”夏眠说。 梁屿川语气笃定：“不会有万一。” 说完，他的声音软和了许多，“好了好了，我快一点，马上就好。” 夏眠还是有一点点不高兴，小声咕哝着：“这本来就不要多少时间啊，就你磨磨唧唧的，你就是故意的。” 梁屿川问：“故意什么？” 夏眠嘴唇嗫嚅几下。 梁屿川附耳过去：“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夏眠别开头，低声道：“摸我呗。” 梁屿川：“什么？” 夏眠深吸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提高了一点声音：“你就是故意想摸我呗！” 梁屿川听完点了点头，道：“你别说，事实确实是这样。” 夏眠睁大眼：“你！” 梁屿川问：“不喜欢？” 夏眠道：“不喜欢。” 梁屿川：“是吗？那这是什么？” 说着，梁屿川举起手。 不等他开口，夏眠就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往下按，眼睛也看向别处，反正就是不肯看梁屿川的手。 “好了好了好了，喜欢喜欢喜欢，喜欢行了吧？”夏眠的额头和脖子上全是汗，整个人看着湿漉漉的，像一个刚出笼的馒头。 软乎乎的，还冒着热气。 梁屿川看着眼馋，想也不想地就在夏眠红彤彤的耳垂上轻咬了口：“乖一点，很快就好。” 夏眠说：“你现在把我放下来也可以。” 梁屿川：“我觉得不太可以。” 夏眠抬起头去看他，但从她的视角，她只能看到梁屿川的侧脸，以及弧度优美的下颚线。 “为什么不可以？”她问。 梁屿川很轻地叹了声气：“裤子才洗干净。” 夏眠：“嗯？” 梁屿川接着道：“现在穿又得弄脏。” 夏眠：“……” 夏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她整个人全缩进梁屿川的怀抱，然后手在他的肩膀上捶了一下，只露出一双红彤彤的耳朵。 “擦干净不就好了。”她在他怀里含糊地说道。 梁屿川：“擦不干净。” 一句话把夏眠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半晌，她闷声道：“那你快点。” 梁屿川勾唇笑了，语气纵容又宠溺：“好。” - 等夏眠重新整理好着装的时候，又过去了大概十五分钟。 他们再次牵着手，一前一后地在田边走。 走了没几步，梁屿川就回过头问夏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眠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梁屿川又问：“磨吗？” 夏眠点点头：“有点。” 梁屿川回头看着夏眠：“要不要我背你走？” 夏眠摇摇头：“背倒是也不用，我只是有一点点不习惯，整体来说还好，还能忍。” 梁屿川的目光不停地往夏眠的下半身扫。 夏眠被他的目光看得尴尬不已，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她虽然开放，但还从来没有在外面试过挂空挡。 就在刚才，她本来想把内裤套上，但是梁屿川按住了她的手，让她别穿，说是河水很脏。 她问他说，不是你说的河水很干净吗？还说水质很好吗？ 梁屿川说，对于身体其他部位的肌肤来说，水确实是不错，但是接触那里还是不太行。 她被他说服了。 所以，她现在就只套了条外裤。 那团白色的小布团则被梁屿川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夏眠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她明明一开始只是湿了个脚，结果整个下半身都洗过了。 明明是穿戴整齐出来的，现在却莫名其妙的挂起了空挡。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去河边、海边玩过，也不是没有弄湿过。 甚至她记得有一次去游乐园，被喷泉淋的浑身都是水，但也没有一次落到当场清洗衣物，以及挂空挡的地步。 以前都是怎么处理的来着？ 夏眠回想了一下，好像每次都是湿了就湿了，顶多拧一把，然后继续穿在身上，等它自己风干。 总之，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大费周章过。 “梁屿川，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娇气啊？”夏眠看着眼前的背影，突然开口问道。 梁屿川道：“女孩子娇气一点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你越娇气我越喜欢。” “可我以前不这样诶。”夏眠说，“是跟你在一起之后才这样的。”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不会像今天这样处理。 换做以往，为了不耽误他们游玩的进度，她会去河边飞快地洗一下脚，然后把干掉的泥拍一拍，能拍掉的就拍掉，拍不掉的就算了。 就算要玩水，顶多也就把小腿泡进去，稍稍玩那么一小会儿。 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把大腿都泡进去。 更不会做出把鞋袜裤子全都洗一遍再等着晒干的事。 她会顾虑很多，会思考很多。 她会担心自己的小事故影响同行人游玩的心情，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会耽误同行人的时间。 但跟梁屿川在一起，她好像什么都不用多想。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出任何的意外都没有关系。 她也不需要有任何压力。 反正有什么情况都交给梁屿川就好。 她只需要顺着自己的心意，只需要开心就好。 梁屿川道：“所以呢？你觉得这个改变是好还是不好？” 夏眠想也不想道：“超级好。” 说完她问梁屿川，“你呢？你喜欢我这个变化吗？” 梁屿川嘴角上扬，学着她的句式回答：“超级喜欢。” 夏眠笑着晃了晃和梁屿川牵在一起的手：“难怪我同事说我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 她说，“全是被你惯的。” 以前很多的小事，很多的情绪，她都不放在心上。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说她温柔的原因。 她以前是一个很能忍的人。 面对再恶劣的人，她都能挤出笑脸，温和地一遍又一遍劝说对方，跟对方解释。 但现在她变了。 她开始重视起了那些小事，还有那些小的情绪。 在感受和享受梁屿川的爱的同时，她也变得越来越爱自己了。 “多惯惯我，我超喜欢。” 说着，夏眠挨上梁屿川的背，另一空着手则抓上乱梁屿川被晒得发烫的胳膊。 手刚一碰上去，她就发觉梁屿川胳膊上的肌肉非常紧绷，上面甚至可以看到凸起的血管。 他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似的。 “所以……” 她压低声，“我们要不找个隐蔽点的地方？” 梁屿川的声音和他的肌肉一样，也有些紧绷：“找隐蔽的地方干什么？” 夏眠说：“你惯着我，我也会惯着你，你宠我，我也会宠你。” 说着她伸手指了处地方，“去那儿吧。” 梁屿川朝她手指都方向看了眼。 只见那块地方是片玉米地，玉米杆子比人还高，往里面一站，就算有人从旁边经过，都不一定能看见。 梁屿川收回目光，问夏眠：“你想怎么宠我？” 夏眠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道：“你刚才怎么宠我，我就怎么宠你呗。” 梁屿川：“那这样下去我们还钓不钓龙虾，找不找鸟窝了？” 他停顿一下，又问，“我还没给你编皇冠，也没给你编戒指，红薯也没给你烤，来之前计划的一堆到现在一样都没做。” 夏眠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梁屿川，说：“比起这些，我现在更想宠你。” 梁屿川抿了抿干涩的唇。 不等他开口，夏眠的视线往他身下飞快地瞥了眼，又道：“我看不得你难受。” 梁屿川深吸了口气。 夏眠摇晃了一下他的手，眼神里明目张胆带着勾引和撩拨：“快点，去还是不去，你选一个。” 这句话说完还没两秒，她就立刻补充道，“你最好是选去。” “为什么？”梁屿川看了她一眼，“想要了？” 夏眠摇摇头。 “那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夏眠舔舔唇，没有立刻回答。 在梁屿川黑漆漆的，直白的目光下，她才红着脸蛋，坦诚地开口—— “因为我也想摸你。” 第198章 钓龙虾 过了大概30分钟，他们两个再一次回到了河边。 夏眠甩了甩洗干净的手，笑盈盈地看着梁屿川那张红透了的脸。 梁屿川就站在她旁边，脸上满是汗水，直到现在脖子还是红的。 看他胸膛的起伏，气息也似乎还没有完全喘匀，像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激情之中回过神来。 夏眠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还带着几分得意。 她抬起头盯着梁屿川的脸，道：“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梁屿川看了她一眼，深吸口气，点点头：“嗯。” 夏眠笑着道：“好就行，那我们接下来就是去钓龙虾、烤红薯，去做那些你计划的事情咯？” 梁屿川没有回答，反而忽然喊她的名字：“夏眠。” 夏眠眨眨眼，看着梁屿川：“嗯？” “我有点后悔了。”梁屿川说。 夏眠问：“后悔什么？” 梁屿川直直看着夏眠的眼睛，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听起来充斥着满满的磁性。 他说：“后悔带你下山了。” 这句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干燥起来。 夏眠注视着梁屿川的脸，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 随后，她站起身，走过去，一边盯着梁屿川的眼睛，一边抬起手，把一根根手指慢条斯理地在他的衣服上擦干。 她稍稍用了点力，让指尖隔着薄薄的夏衣，在肌肉上划过。 下一瞬，夏眠就感觉到了手下肌肉骤然的紧绷，也感觉到了梁屿川再次变粗的呼吸。 这时，她徐徐开口：“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我们还去钓龙虾吗？还是说……” 夏眠拖长音，欲言又止地看着梁屿川。 此刻太阳高悬，没有一点风。 整个空气都是干燥而凝滞的，好像只要有一点火星，就可以把整个空间都瞬间点燃。 两人对视的目光也在这空气中变得愈发暧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目光之间不停地流转勾缠。 就在对视了大概一分多钟后，梁屿川忽然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接着，又长长地呼出来。 他道：“行了，别撩我了，把力气留到晚上吧，晚上再来勾引我，我大大地欢迎。” 说完，他看向夏眠的手问，“手擦干净了吗？” “擦干净了。”夏眠看着他，把手举到他的眼前，“你要检查一下吗？” 梁屿川看了眼夏眠的手，随后又赶紧移开目光。 他喉结滚了滚，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都说了现在别来撩我。” 不过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把夏眠的手握到了手心里，并举到唇前亲了一下，举动简直腻歪得可以，只是全程眼睛都没敢往夏眠的手上飘一下。 夏眠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她忍着笑，没有说出来。 梁屿川道：“行了，我们走吧。前面不远就有条水渠，我们就去那儿钓龙虾了。” 夏眠也深呼吸了一下，收敛起情绪，问：“你以前钓过龙虾吗？” 梁屿川点点头：“当然，我可是钓龙虾高手。” “这么厉害？” “那是，待会我给你表演一手。” 夏眠捧场得很：“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 又走过了两块田，两人终于来到了一条水沟旁。 说是水沟，其实更像是人为挖出来的小型池塘，长七八米，宽一米多点，里面还种了东西。 夏眠不认识，问梁屿川。 梁屿川一看便认了出来：“是芋头。” “芋头？芋头原来是种水里的？”夏眠还是头一次见到种在水里的芋头，掏出手机就拍了两张照片。 “芋头水里地里都能种。”梁屿川给她解答。 “长知识了。”夏眠道。 “咔咔”几声，夏眠的注意力被吸引。 她回过头，只见梁屿川熟练地折了两根芦苇棒，然后又撕了两条芦苇叶，不知怎么一卷一扎，就现做了两个钓竿出来。 夏眠被他熟练的动作给惊到了。 她接过梁屿川递过来的纯天然钓竿，仔细打量，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奇和疑惑：“这能用来钓龙虾吗？” 梁屿川道：“当然可以，待会我挖两条蚯蚓，或者抓一个田鸡，把他们绑在这个叶子的末尾，就可以直接钓了。” 夏眠又问：“这叶子不会断吗？” 梁屿川道：“这叶子柔韧性很强，不会断的。” “龙虾的钳子也夹不断吗？” 夏眠是被龙虾夹过手的，当下就夹出了血，所以对龙虾的钳子有些畏惧和阴影，觉得龙虾的钳子很锋利。 梁屿川：“不会的，我用这个钓过很多次了，一次都没有断过。你不信的话可以先试试看。” 夏眠想也不想道：“我当然信你。” 梁屿川笑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弄两条蚯蚓。” 梁屿川的眼睛很尖，动作也非常迅速利落，夏眠看着他在附近走了走，没过一会儿，他就捏着两条蚯蚓回来了。 “这么快就抓到了？”她不禁有些感叹。 梁屿川道：“这里昨天应该下过雨，所以到处都是蚯蚓洞，很好找。” 他没有把蚯蚓递到夏眠眼前，而是伸手问夏眠要钓竿。 夏眠把钓竿给他，他接过后转过身，背对着夏眠把蚯蚓系在了芦苇叶的末端上。 见状，夏眠说：“我不怕这种东西，你不用避着我。” 以前念书的时候她经常要进实验室，蚯蚓、老鼠、兔子、青蛙，都是他们课上的常客。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觉得恶心，觉得难以接受，但后来接触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现在经历过医院的洗礼，就更加习惯了。 毕竟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对着人体动刀，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虽然她这么说了，但梁屿川还是没有把蚯蚓给她，而是亲自给她把蚯蚓系好了，然后把钓竿放到水里，让挂着蚯蚓的那端沉进水中，确认看不见了，才把钓竿交给她。 “可以开始钓了，我大胆的妻子。” 夏眠愣了一下，噗嗤笑出来：“什么啊，什么大胆的妻子，你要笑死我吗？” 她笑着接过钓竿，开始钓起龙虾。 梁屿川反倒没有跟她一起钓，而是转头又拿起刚刚折的一堆叶子，编起了东西。 夏眠看了会儿，问：“你在干什么？” 梁屿川道：“编篮子啊，不然待会龙虾怎么带走。” 夏眠道：“我包里有袋子。” 梁屿川问：“什么样的袋子？” 夏眠道：“就那种一次性的塑料袋。” 梁屿川摇头：“那不行，用那个装龙虾没一会儿就得死光。” 夏眠：“反正他们也活不过今晚，死了就死了呗。” 梁屿川还是摇头：“谁说活不过今晚的？这么脏的水沟里出来的龙虾，怎么也得养几天才能吃，而且龙虾这东西就得现杀，不能吃死了一段时间的，这东西死了很快就会变质。” 听了这话，夏眠更疑惑了：“可我们不是明天就下山了吗？难道还要带它们一起吗？” 梁屿川道：“你想吃的话就带它们一起，回去找酒店老板要个箱子装点水养着就行。” 夏眠摇头：“也不是一定要吃。” 说着，她想到了什么，“可以送给你那些兄弟。” 梁屿川：“可以啊。” 夏眠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媛媛就不用了，她不爱吃龙虾，觉得龙虾吃起来麻烦，肉还少。” 梁屿川：“都行，你决定就好。” 夏眠点点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她手里的钓竿忽然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咬住了诱饵。 她急忙回头，有些惊喜，但又怕吓跑了咬杆的东西，压着声，语速飞快道：“梁屿川梁屿川，你看你看，好像有东西咬钩了，我的杆子在动。” 梁屿川闻言抬起头看了眼：“你再等一等，等个十几秒，等钳子夹结实了再给它钓上来。” 夏眠听话地点点头：“好。” 照着梁屿川说的，她等了大概二十秒，才提起了杆子。 看到一只龙虾的时候，夏眠还只是高兴。 看到两只龙虾挂在上面的时候，夏眠嘴角的弧度瞬间上扬了一倍。 看到三只的时候她眼睛都直了。 这对于第一次钓龙虾的她来说简直是偌大的惊喜，成就感在这一刻爆棚！ 她高兴地回头不停叫梁屿川，跟他炫耀自己一下钓出三只龙虾的伟绩。 “我是不是很厉害？第一次钓龙虾就一下钓上来三只！” 又道，“它们好笨啊，都被钓出水面了还牢牢夹着蚯蚓不放。” 梁屿川笑着把编好的篮子递过去：“厉害厉害，超级厉害。喏，把你的战利品放这里面吧。” “你编得好快啊。”夏眠看了眼编好的篮子，一边感叹，一边把龙虾放了进去。 她道，“照这个效率，钓满一篮岂不是轻轻松松？” 梁屿川：“你可以试试看。” 结果还真就跟夏眠想的一样，轻轻松松，一点难度都没有。 虽然她是第一次钓龙虾，但全程都超级顺利，几乎是把钓竿刚放下去，不出一两分钟，钓竿就会动。 再等那么十几二十秒的，每次都能一下钓个两三只出来。 一点也不费力。 龙虾简直就跟主动排队送上门似的。 没一会儿，篮子里面就装满了一半。 这时，梁屿川也终于出手了。 他把自己那个钓竿改造了一下，在上面多加了几片叶子，蚯蚓也多系了几条。 如果说夏眠的钓竿是普通版，对龙虾来说是开胃小菜，那他的就是豪华plus版的，对龙虾来说就是山珍海味。 他的那个钓竿一下能钓上七八只，最多的一次甚至钓上了十几只。 一堆龙虾挂在杆子上，夏眠在一旁看得整个眼睛都瞪大了。 “这叶子这么细，承受力这么强的吗？” 她简直大开眼界，伸手就问梁屿川要他的钓竿，“我们换换，我想用你这个，你这个也太强了。” 顺利跟梁屿川交换钓竿后，她又让梁屿川去拿照相机。 “这不得拍个照片放到朋友圈炫耀一下。” 夏眠乐滋滋的，完全没有因为钓龙虾的低难度而感到任何的扫兴。 她开开心心地拍了很多照片，直到把篮子装满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要不再编一个篮子吧，我还想钓。”夏眠对梁屿川道。 看到夏眠这么喜欢自己安排的活动，梁屿川心里也挺高兴，他道：“我也不想扫你的兴，但是再钓下去，你要把这一条沟里龙虾的子孙后代全钓上来了，你好歹也发发善心，给人家留点。” 夏眠巴巴地看着他：“那我们换一条沟嘛。” 梁屿川抿了下唇，根本没有办法抵挡夏眠恳求的眼神。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单手叉腰，思考了一会儿道：“这样，我把这些龙虾全部倒回去，然后你再钓一遍，再钓满了那我们就走，进行下一个活动，行吗？” 夏眠麻利点头：“行行行，可以可以！” 于是梁屿川又把篮子里的龙虾全部放回水沟里，这次，他没有陪着夏眠一起钓，而是在旁边看着夏眠。 但他手上也没有停止忙碌，一顶草编的皇冠很快在他的手里成型。 做好后，他直接把皇冠戴在了夏眠的头上。 夏眠摸了摸头上的皇冠，然后转头冲梁屿川笑了笑。 梁屿川倾身过去，夏眠眨眨眼，也自然地倾身，配合地在梁屿川的唇上亲了一下。 接着，唇分开，他们又继续各做各的。 过了大概七八分钟，夏眠感觉自己的手被拿了起来。 她侧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梁屿川给她手上套了一个草编的戒指。 戒指编得非常精细，上面甚至还有一朵浅蓝色的小花。 夏眠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举到眼前，仔细打量后满意地夸赞：“你好会啊，编得真好。” 梁屿川问：“喜欢吗？” 夏眠用力点头：“喜欢，能多编几个吗？” 梁屿川笑了一下：“想十个手指头全都戴上吗？” 夏眠眼睛亮亮地看着梁屿川：“可以吗？” “你还真要十个手指全戴啊。”梁屿川失笑，接着又点头，“当然可以。” 说完他就捡起地上的叶子，继续编了起来。 他编这东西非常熟练，没几分钟就能编好一个。 夏眠在一旁悄悄地看着，看着看着，心里免不了狐疑起来。 “你怎么这么会编戒指啊，你以前是不是给别人编过？” 梁屿川看着夏眠的脸，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笑道：“我好像闻到了一点点酸味。” 夏眠皱皱鼻子，哼了一声。 梁屿川道：“没有，我怎么可能给别人编过，我就跟你谈过恋爱，怎么可能给别人编戒指？我会编是因为这个太简单了，算是基础入门吧。” 夏眠感兴趣地问：“那你还会编什么？” 梁屿川道：“一些简单的小动物什么的我都会。” 夏眠：“你是跟谁学的啊？” 梁屿川道：“我奶奶。我奶奶的手很巧，她不但会编这些东西，还很会折元宝。” “折元宝？” 夏眠有些惊讶。 虽然没有见过梁屿川的奶奶，但她通过一些和梁屿川的日常交流，知道他奶奶是个很厉害的人，手下管着很多产业，做事也雷厉风行。 在她的脑海中，梁屿川奶奶是个非常酷飒的女强人形象。 这样的人擅长做手工，还会折元宝…… 总觉得有点违和，但细想想，好像也还好。 夏眠问：“那你也会折元宝喽？” 梁屿川点点头：“会，你今天在寺庙里看到的那些元宝塔我也会折。” 夏眠：“全是你奶奶教你的？” 梁屿川再次点头。 夏眠叹道：“你会的技能也太多了吧，会开飞机，会游泳，还会做饭，会用草编东西，还会折元宝，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梁屿川想了想，道：“我不会的东西其实还是挺多的。” 夏眠问：“比如呢？” 梁屿川道：“生孩子我就不会。” 夏眠顿了一下，然后朝天翻了个白眼：“好老的梗！” 又道，“你要是会生孩子你就能上新闻了，全世界都得知道你这个人。” 梁屿川摊了摊手：“那我确实是不会嘛，我也没说错啊。” 夏眠：“是是是，你没说错。” 说完，她回过头继续钓龙虾，同时弯起眼睛，轻轻地笑了。 她好喜欢现在的氛围。 喜欢和梁屿川聊一些有营养或者没有营养的话题，做一些简单或者稍稍有点麻烦的小事情。 喜欢梁屿川坐在她的旁边。 喜欢他给自己编的钓竿，还有皇冠和戒指。 喜欢他下意识地考虑自己，转过身去处理蚯蚓的举动。 喜欢他仿佛全能一样的超酷设定。 余光扫到梁屿川，夏眠发现梁屿川也在看着自己笑。 于是夏眠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她在心里又补了一条。 ——她好喜欢梁屿川看她，也好喜欢梁屿川对她笑。 第199章 十个草编的戒指 接下来，夏眠见识到了梁屿川更多的技能。 他们钓完龙虾后，又去烤红薯。 红薯是跟当地的村民买的，烤红薯的土坑是梁屿川自己挖的。 烤完红薯，又去找鸟窝。 就在夏眠仰着头到处寻找的时候，梁屿川已经在一棵桃树上找到了鸟窝，并招呼夏眠过去看。 刚出生的小鸟光秃秃的，全身上下都是粉红色，只有一张嘴是嫩黄色。 一有动静，它的嘴巴就张开来，小小的肉翅焦急扇动，嗷嗷待哺。 夏眠看了两眼，拍了两张照片，就离开了。 接着他们又去打水漂。 夏眠试了好几次，姿势已经让梁屿川教过了，瓦片也是梁屿川精心挑选的，但不管怎么样，她最多也只能打出十二三个水漂。 但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瓦片，梁屿川却能打出几十个。 …… 梁屿川计划的活动，他们一样一样地玩过去。 等到全部玩完一遍，天也已经差不多黑了。 直升机来接他们上山。 上山的过程中，夏眠问梁屿川：“你怎么什么都会啊，你以前在乡下生活过吗？为什么那些草还有菜你全都认识？” 梁屿川道：“小时候放暑假，我基本都是去我爷爷那儿。爷爷会送我去校场，校场一般又都在山里，周边全是村庄，所以算起来我在乡下呆的时间还是蛮长的。” 夏眠叹道：“难怪你会这么多技能。” 她又道，“我感觉你都可以去参加荒野求生的节目了。你看啊，你又会辨认野菜，又会用泥巴搭坑，还会生火，钓龙虾抓鱼更是不在话下。真要到了荒岛，我觉得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你也能活下来。” 梁屿川耸耸肩，语气轻松道：“只要别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野生动物，比如蛇啊狮子什么的，我就没什么问题。” 夏眠给他比大拇指：“厉害！那带上我呢？带上我的话你还会觉得没什么问题吗？” “带上你啊。”梁屿川的语气稍稍有些迟疑，似乎是在思考，过了大概十几秒，他才开口说道，“别的倒也不怕，就怕你生病，野外可没有医院，也没有药。” 夏眠看着梁屿川道：“那你保护好我别让我生病啊。” 梁屿川笑着摸了摸夏眠的脸颊：“这么看得起我？” 夏眠点点头。 梁屿川：“行，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会让你生病……” 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沉默地抿着唇。 他是章希乾的助理，这次过来主要是给他的老板送点东西。 他以为这趟直升机只有他一个人坐，结果没想到居然老板的表哥也在上面，且除了老板的表哥之外，还有对方的妻子。 他并不是章希乾的生活助理，所以跟章希乾这位表哥几乎没什么交集。 但通过平时章希乾的只言片语，在他的印象里，这位表哥的形象应该是个沉默寡言，说一不二的冷酷硬汉。 但现在…… 听着后座上两个人“你要怎么确保我不生病？”、“那就把你时时刻刻抱在怀里不让你下地”等一系列腻歪且没有逻辑不知所谓的话语。 他脑中那个高冷酷哥的印象碎了一地。 他不禁想，老板知道他表哥是这样的人吗？还是说表哥只对老婆这样，对其他人还是非常高冷的？ 正胡思乱想着呢，椅背忽然被敲了两下。 “张助理。” 张助理回过神，忙应声：“诶诶，请问有什么事吗？” “麻烦把耳机戴上，谢谢。” 麻烦和谢谢两个词听着很有礼貌很委婉的样子，但助理却从中品出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哦哦好。”张助理点头，手忙脚乱地拿起耳机戴上。 一边戴一边在心里想，破案了，这表哥只对老婆温柔，对其他人还是非常高冷的。 - 他们到山上的时候，烤肉派对已经开始了。 一个个篝火在黑夜中点燃，肉食的香气袅袅飘散在空中。 几乎是一出舱门，夏眠就情不自禁的地深呼吸了一下，发出感叹：“好香啊。” 同时也在心里想，不愧是能和梁屿川玩到一块儿的朋友。 他们显然非常清楚梁屿川的风格，没有一个人因为梁屿川下午的离开和派对的迟到而有任何的意见。 他们该烤肉烤肉，该喝酒喝酒，该打牌打牌，该聊天聊天。 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知道的是梁屿川发起的聚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家自发组织的活动呢。 见他们两个下飞机，围坐在篝火旁的几个人冲他们挥手打招呼：“快来快来，松哥讲鬼故事呢，过来一块儿听啊。” 梁屿川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侧头问夏眠：“是去听故事，还是先吃一会儿烤肉？” 夏眠其实挺想吃烤肉的，但又不想拂了这些人的好意邀请，于是她有点儿迟疑，没有立刻回答。 梁屿川见状，对他的朋友们道：“我和你们嫂子去吃会儿烤肉，你们先玩着。” “行，吃好了过来啊。” 突然，有个眼尖的人看到了夏眠手指上戴着的戒指，语气惊讶道：“哇，这戒指都是梁哥送的吗？看着好像是草编的诶。” 夏眠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戴着十个草编的戒指。 之前她只觉得甜蜜开心，现在被这么多人看着，夏眠不由缩了缩手，感到了一点尴尬和羞赧。 尴尬是因为这年头谁家好人十个手指头戴满戒指啊？ 也太非主流杀马特了！ 羞赧是因为这十个戒指都是梁屿川亲手编了给她戴上的。 他对她的爱意和心意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令她感到骄傲的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 她强忍羞意，笑着点点头：“对，都是他编的。” 这话一出，场上顿时“哇”声一片。 又有人道：“花冠也是川哥做的咯？ 夏眠再次笑着点了点头。 “看不出来啊，我们川哥什么时候手这么巧了？以前可从来没见他做过这些东西。我反正是没见过，你们见过吗？”男人说着，询问周围的其他人。 “没见过。” “我也没。” 男人道：“希乾呢？希乾见过没？——诶？” 男人左顾右盼，“希乾呢？刚还在这儿啊，哪儿去了？” 有个人举起手：“我知道。” 男人问：“他去哪了？” “他早就回帐篷了。” 回答的人又补充了句，“和他新交的小女朋友一起。” 第200章 “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露营的吗？” 在一片暧昧的嘘声中，梁屿川察觉到了掌心里的手忽然的绷紧。 他侧头看向夏眠，压低声问：“怎么了？担心她？” 夏眠很轻地点了点头。 梁屿川道：“你不用担心，希乾虽然看着有点混不吝，但从来不会胡来。他跟他的女伴一直都是你情我愿好聚好散，从来不会强迫人。” 夏眠并没有因为梁屿川的这句话而彻底放心。 梁屿川看出来了，于是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带你去希乾的帐篷找她。” 夏眠问：“可以吗？” 梁屿川点头：“当然可以。走，我带你过去。” 说着，他就牵着夏眠的手，往章希乾帐篷所在的方向走。 见他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要带她去，夏眠又赶紧站住，抓着梁屿川的胳膊不让他继续走。 “别别别！” 梁屿川回头问：“怎么了？” 夏眠道：“你还真要过去啊？” “当然是真的啊，难道还假的吗？” 见夏眠神情里明显的犹豫，梁屿川问，“你怕打扰到他们？” 夏眠看着梁屿川，缓缓点了点头。 万一他们俩真的处的很好，他们这么过去不就很扫兴了吗？ 而且这儿有这么多人在，真发生什么不过是喊一声的事。 赵媛也从来不是憋屈的性格。 既然她没叫人，也没有联系她，那按理来说，一切应该是在赵媛的掌控中的。 想了想，夏眠道：“我给她发个消息吧。” 梁屿川：“也行。” 于是夏眠就给赵媛发了两条语音消息，她也没多问，只说自己和梁屿川来山顶了，没见到她，问问她在干什么，要不要过来一块儿吃烤肉聊聊天。 过了十来秒，她就收到了回复。 也是语音消息。 夏眠点开，听见赵媛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她现在在和章希乾看电影，明天再跟她聊天。 刚听完，又有一条语音消息发过来。 这次不是赵媛的声音了，而是章希乾的声音。 “嫂子，川哥是不是在你旁边呢？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我有今天有事儿陪不了他了，让他多担待。” 梁屿川听完挑了挑眉，从夏眠手里拿过手机，点击语音输入—— “我什么时候要你陪了？” 发完，又补了一句，“你嫂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好好招待人家，要是让人不高兴了小心我找你麻烦。” 说完，他松开手，把语音发了过去。 然后转过头对夏眠道：“这下能放心了吗？” 夏眠点点头。 赵媛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异样，很开心的样子，看来她确实和章希乾处得不错。 不过去是对的。 梁屿川：“那我们过去吃烤肉？” 夏眠再次点头：“好。” 梁屿川摸摸夏眠的脸：“真乖。”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响起了一个欠兮兮的声音：“咦~真乖~~” 一个油腔滑调的冒出来，其他油腔滑调的就接二连三地跟着冒了出来。 “哎呦哎哟，真乖~~” “啧啧啧，川哥好肉麻啊。” 夏眠愣了一下后，不好意思地笑着往梁屿川怀里贴。 这群人让她想到了上学时坐在最后两排的男生们。 他们成绩不一定突出，但插科打诨的能力一定是最突出的。 梁屿川一把揽住夏眠的肩膀，故作凶狠地瞪着这群人：“干嘛呢你们？皮痒了是吧？嫂子是你们能随便打趣的吗？” “我们哪儿打趣了？不就是把你说的话再复述了一遍嘛。” “就是，我们这是在附和你呢。” 梁屿川伸手指了指他们，语气不佳，眼里的笑意却是堆得满满的：“怪腔怪调的，懒得理你们。” 说完搂着夏眠往烧烤架那边走，“走，我们烤肉去，别搭理他们。” “不是吧哥，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居然还让嫂子别理我们。” “就是啊，嫂子你快管管他，哪有这样的？” “就是就是，快管管他。” 一群人恐怖故事也不讲了，东西也不吃了，全都围过来起哄。 夏眠见状笑着对梁屿川道：“要不你过去陪他们喝点？” 梁屿川道：“我过去陪他们喝酒，那你呢，你干什么？” 夏眠道：“我去烤肉啊。” 梁屿川没说什么，而是看了眼不远处的几个烧烤架。 接着，他问在场的人：“我们来之前你们是不是已经喝过一轮了？” “是啊。”有人应声。 旁边另一个人却道：“不能算吧，喝掉的酒加起来才两箱多点，顶多只能算个热场。” 那人说着顿了顿，“热场都算不上，音乐没开，气氛组也没到位，我刚才就想问了，今晚怎么冷冷清清的？一点都不嗨。” “对哦，音乐呢？灯光呢？音响跟射灯没人带？” “应该不会，问问希乾，以前出来他都会带。” “怎么问？他现在在跟小女朋友在帐篷里看电影呢，现在找他不是讨打？” “诶诶诶我看到了，音响射灯不是都有嘛，怎么没人开。” 说着，那人就上前去把音响和灯光都开了起来。 刹那间，五颜六色的灯光直冲云霄，照亮夜空。 动感又震耳的音乐声也响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在这儿开露天演唱会。 “对嘛，这感觉才对嘛。” “我说刚刚差了点什么呢，原来是差这个，现在这个feel总算是有参加Party的感觉了。” 梁屿川和夏眠都没有作声。 两人非常同步地抬起头，沉默地看着眼前那绚烂的灯光。 刚刚因为天太黑，又只有篝火亮着，能见度不高，所以他们并没有看到周围搭起的架子，也没有想到架子上居然还挂了射灯，以及超大音响。 现在灯光开启，山头上顿时亮得如同白昼。 夏眠眨了眨眼，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射灯下那细细的，漆黑反光的东西应该是麦克风，麦克风旁边堆在一起的各种箱子，看形状，里面装的应该是各类乐器。 除了没有舞台，没有歌手，其他演唱会需要的东西已经全齐了。 夏眠默默深呼吸了一下。 她非常轻地拉了拉梁屿川的袖子，然后用其他人听不见，只有梁屿川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说：“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露营的吗？” 第201章 分寸 刚说完，人群就又咋呼起来。 夏眠抬眼望去，原来是有人发现了几个堆在一起的超大号纸箱子。 纸箱打开后，里面全是烟花。 “章希乾这小子，准备了这么多东西也不说一声，差点都忽略掉了。” “诶，这箱子装的是什么？” 那人说着，从箱子里有些吃力地拖出一节深蓝色的褶皱塑料。 一开始，大家都没看出来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拖出来一截，才有眼尖的发现这居然是一个还没有充气的塑料游池。 “卧槽，希乾这小子准备得也忒充分了，不过这山顶这么冷，现在下水不得直接冻成冰棍。” 沉默许久的梁屿川终于开口：“这泳池应该自带加热装置，你们找找看。” 那人找了一会儿，很快回道：“还真有！那水呢？泳池的水从哪来？” 旁边的人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瞎啊，帐篷后面一堆的水箱你没看见啊，你以为直升机运那么多趟是在运什么东西啊，就是水箱啊。” “那怎么说，把泳池搞起来？” “搞呗，正好现在闲的没事。” “那烟花呢，什么时候放？” “等嗨完最后放吧，或者午夜十二点，比较有氛围。” “行啊。” 一群人你来我往的，就把泳池和烟花的事情定了下来，并且自发地开始对泳池进行组装。 “川哥，会接管子不？这东西我不擅长，要不你来？” 梁屿川应声道：“我来吧。” 说完对夏眠道，“那你去吃会儿烤肉，我去给他们帮忙。” 夏眠没说什么，只笑着点了点头。 待梁屿川过去了，夏眠仍站在原地没动。 她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逐渐膨胀、占地巨大的巨型泳池，心里震惊的感觉更甚。 这可是海拔一千多米的山顶啊！ 这些是应该在山顶出现的东西吗？ 在夏眠的印象里，露营是一个有点苦的事情。 虽然很有意思，但毕竟是在外面风餐露宿，吃住的质量肯定是要比在家里要降低很多。 但现在，她的认知被眼前这群人彻底颠覆了。 看那五颜六色的灯光，看那巨大的泳池，看那成吨成吨的水箱，以及不远处那一顶顶的、面积怎么也有二十多平的大帐篷。 还有…… 嗯？ 夏眠目光在某个方向停住。 ——她看到赵媛和章希乾了。 拜良好的视力，以及射程范围非常大的灯光，夏眠可以看清前方的每一顶帐篷。 章希乾和赵媛所在的帐篷大概离她十来米远。 她之所以能看到他们，是因为他们的帐篷门帘是开着的。 从夏眠的角度，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挂在墙上的幕布，以及投射在上面的电影。 这个电影夏眠恰好看过，是一个法国的爱情片，基调优雅缠绵，轻松欢快，非常适合小情侣一起观看。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按摩座椅，以及蜡烛红酒和玫瑰花。 好家伙，竟然是个帐篷版的烛光晚宴。 不，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他们居然真的只是单纯地在看电影，并且看的还是非常小清新的电影。 这跟夏眠脑子里想的完全不同。 她还以为他们看的是…… 总之，是她低俗了！ 不知道是外面的吵闹声，还是夏眠直勾勾的目光，影响到了沉浸在二人世界的两个人，他们放下了酒杯，一齐朝外看。 正好，和夏眠的目光对上。 章希乾愣了下，随后非常大方地笑着和夏眠挥手示意。 夏眠有点尴尬，但也冲他点了点头，当做回应。 随后，她看向旁边的赵媛，赵媛也跟章希乾一样地冲她挥了挥手，随后她站了起来，拎着裙摆往夏眠的方向跑。 “他们是在干什么？终于发现泳池了吗？” 赵媛在夏眠的旁边站定，一双眼睛朝人群看去，“刚才章希乾还跟我打赌呢，赌他们什么时候能发现泳池，看来是我赢了。” 夏眠站在一旁，不找痕迹地把赵媛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 衣服虽然有一点皱，但并没有拉扯的痕迹。 除了口红有一点点晕开，其他都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她压低声问：“接吻了啊？” 赵媛回眸看了她一眼，很轻地摇了摇头：“没。” “那你口红怎么花了？”夏眠问。 赵媛更加紧贴夏眠，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跟他说他的嘴唇看起来没什么血色，然后就把我嘴上的唇膏分了他一半。” 停顿一下，补充，“用食指。” 说着，她伸出食指，翻过来给夏眠看指腹。 果然，指腹上面有一层薄薄的泛着光泽的红。 和她唇膏的颜色质地一致。 夏眠啧了一声，道：“可以啊你。” 赵媛也笑：“还行吧。” 夏眠又问：“那你今天晚上是跟他住一个帐篷吗？” 赵媛好不扭捏地点头，道：“应该是。” 夏眠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最后只道：“那祝你一切顺利啦。” 赵媛笑着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什么有分寸？你们在说什么？”一个含着笑意的男声忽然在一旁响起。 赵媛和夏眠一齐回头，颀长俊秀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章希乾。 第202章 “尝我的嘴唇。” “你怎么过来了？”赵媛问。 章希乾道：“你出来了，我一个人待着多没意思。” 夏眠抿唇眨眨眼，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离开。 就在这时，章希乾转头问夏眠：“嫂子，你和我哥下午都干什么去了？” 夏眠道：“没干什么，我们就去山下逛了逛。” “山下好玩吗？”章希乾道，“来的时候我看到了这有不少的大棚，你们有没有去摘水果蔬菜什么的？” 夏眠摇头：“没，但是钓了不少的龙虾。你要吗？要的话分你一点。” 章希乾应声道：“行啊，我是不会客气的。你们大概钓了多少啊？在场这么多人，到时候够分吗？” 夏眠道：“那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我们没有把钓龙虾的事情跟大家说，目前为止只跟你一个人说了。” “只跟我一个人说？”章希乾的表情有些诧异。 夏眠点点头：“对啊。” 说着看了站在一旁的赵媛一眼，“哦，还有媛媛，除了我和你哥，就你们俩知道这件事，可别说出去啊。” 章希乾夸张地拍拍胸脯：“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嘴巴紧。” 夏眠被逗笑了，摆摆手：“行了，你们俩聊吧，我去看看你哥，就不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不打扰……” 又说了两句后，夏眠就往梁屿川在的方向走。 见她过来，梁屿川道：“他们俩怎么说？” 夏眠耸耸肩：“不知道怎么说，算是在接触吧。” 梁屿川点了点头。 他并不在意章希乾和赵媛的事情，所以问完这一句，他就把那两人放到一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夏眠身上。 “待会你要不要下泳池？” 夏眠摇摇头，不是很感兴趣。 梁屿川也不多说，牵着夏眠去到烧烤架旁。 三个大烤架都兢兢业业地忙碌着，一批烤完又接着烤新的一批。 肉类和海鲜都滋啦滋啦地冒着油，白色的雾气如有实质地飘浮在空中。 梁屿川拿了个空盘，又把夹菜用的铁夹交给夏眠。 于是夏眠负责夹想吃的菜，梁屿川就跟在后面端盘子。 两人配合默契，没一会儿，梁屿川手上的两个盘子就装得满满当当。 接下来他们找了个空位坐下，听着音乐，就着夜风，安静地吃着烧烤。 偶尔互相投喂，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嘴角上扬，唇上满是油脂。 有两个梁屿川的朋友想过来跟梁屿川喝酒，但见他们俩这样的氛围，又都非常有眼力见地把伸过来的酒杯拐往别处，跟其他端着酒杯的人相碰。 “喝点吗？”梁屿川往自己杯子里倒酒时顺便询问夏眠。 夏眠说：“我喝你杯子里的就好了，我不想喝多少，只想喝一口潮潮嘴。” “好。”梁屿川放下酒瓶，转而拿起雪碧往里倒。 夏眠问：“你这是什么酒啊，怎么还往里面兑雪碧？” “伏特加。往里面加点雪碧会好入口很多，喝一口试试？”说着，梁屿川把酒杯举到夏眠眼前。 夏眠没有立刻喝，而是凑上前闻了一下。 冲鼻的酒精味被雪碧清爽微甜的味道稀释，闻起来确实要柔和许多。 她就着梁屿川的手，稍稍喝了一点。 喝完咂咂嘴，评价道：“你是不是雪碧放多了？喝起来有点甜诶。” 梁屿川嗯了声：“伏特加和雪碧差不多一比四。” 夏眠点点头：“难怪。要不这杯给我吧？这个我能喝，你自己再倒一杯，少加点雪碧？” 梁屿川依言把酒杯推到了夏眠跟前，然后又拿了个新的酒杯，给自己倒了杯纯的伏特加。 夏眠看着他喝酒，目光落在那滚动的喉结上。 看了会儿，她舔舔唇，问：“不兑雪碧的伏特加是什么味道啊？” 梁屿川放下杯子，看着夏眠：“要喝一下试试吗？” 夏眠眼里有一点跃跃欲试的光：“要。” 梁屿川把杯子递过去。 夏眠又跟刚才一样，就着梁屿川的手喝了点。 这次杯子才碰到嘴唇，舌尖刚沾到一点酒液，她就整张脸皱起来，抗拒地往后退。 “好难喝，好冲！”夏眠吐吐舌头，伸手去拿桌上伏特加的酒瓶。 一看，五十的酒精度数。 她睁大眼：“这跟直接喝酒精有什么区别？难怪味道那么大那么冲，你怎么喝得下去的？” 梁屿川笑笑：“还行吧。” 夏眠把酒瓶放回桌上：“我是一点也行不了。” 又对梁屿川道，“你少喝点，这度数太高了，这杯喝完就不许再喝了。” 说完，她又不太放心地端起梁屿川的酒杯，掂了下重量，“这一杯好多啊，你要不换一个喝吧？换个度数低点的。” 梁屿川单手托腮，深黑色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夏眠：“那你说我喝什么？我听你的，你给我选一个。” 夏眠闻言歪头看着梁屿川：“我说喝什么你就喝什么，全听我的？” 梁屿川点点头：“嗯，全听你的。” “那你可得说话算话。”夏眠站起身扫了眼，迅速找到了目标，但伸手够了两下都没够到，于是她又走下桌过去拿。 梁屿川就看着她笑。 等她走近了，又看着她手里的旺仔笑。 他就知道。 不过嘴上却道：“不是吧，啤酒都不给喝啊？” 夏眠把旺仔往他的手里塞，理直气壮道：“不是你说的吗？说我让你喝什么你就喝什么，你也没说不能喝旺仔啊。喏，喝吧。” 梁屿川笑着接过旺仔，食指扣住拉环轻轻一拉，随后仰头喝了一口。 甜腻醇厚的奶味瞬间覆盖唇舌，把伏特加留下的酒精味掩盖。 他咋了下舌，微蹙起眉：“有点怪。” 夏眠问：“哪里怪？” 梁屿川没有回答，而是又喝了一口旺仔。 喝完后一边往下咽，一边盯着旺仔的瓶身看。 夏眠见状吓一跳，以为旺仔过期了，也凑过去盯着瓶身找旺仔的生产日期。 好不容易找到了，发现日期新鲜得很，才出厂半个月都不到。 这根本坏不了。 于是她干脆拿过梁屿川手里的旺仔喝了一口，品了品，道：“这味道是对的呀，很好喝啊，哪里怪了？” 梁屿川道：“我反正喝着怪怪的，不信你来尝尝看。” 夏眠将信将疑地又喝了一口。 然后她再次确认这个旺仔是好喝的，没问题的。 她想跟梁屿川说，但没等她开口，梁屿川就道：“我不是让你尝那个。” “那尝什么？” 梁屿川没有立刻回答。 他仰头看着夏眠，眉眼弯起，嘴角带笑，灯光柔和了他脸上的棱角，也缓和了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高冷气质。 因为酒精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让他看起来温和无比，甚至还有点无害可欺。 只是他接下来说的话，瞬间推翻了以上所有的词汇。 只见他伸出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眼神牢牢锁定夏眠的同时，手指在湿润的唇上很轻地点了两下。 见夏眠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并不自觉地舔唇，他眼里的笑意更甚。 随后，他声音低沉，缓缓开口，眼神和语气都像是在蛊惑着什么，邀请着什么。 他说—— “尝我的嘴唇，还有舌头。” 第203章 呼吸重合 夏眠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羞赧地垂眸与梁屿川对视，目光顺着他的话，不自觉地落到他的嘴唇上。 因为喝了酒的关系，梁屿川的嘴唇湿漉漉的，在灯光的照耀下，有光芒在上面流转，看起来格外吸睛，也格外诱人亲吻。 尤其夏眠早就跟梁屿川亲过无数次了，所以她清楚地知道梁屿川的嘴唇是多么的柔软。 也清楚地知道，他的舌头是多么的灵活。 他的嘴唇真的太好亲了，她非常非常地喜欢跟他接吻，无论是浅浅的一碰，还是深深的缠吻，她都喜欢。 所以，对于这样的邀请和勾引，她真的很难抗拒。 喉咙吞咽了一下，夏眠的目光紧紧地锁着梁屿川的嘴唇。 她知道周围有很多人，也知道眼下这个环境根本不适合接吻，可她的眼神却完全无法从梁屿川的嘴唇上挪开。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夏眠深呼吸了一下，压着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这里这么多人呢。” 梁屿川勾起唇冲她笑，语气不以为意道：“知道啊，有人就有人呗。我们是合法夫妻，接个吻而已，又有什么关系？” 夏眠又克制不住地深呼吸了一下。 梁屿川这个样子真的太戳她了！ 平时梁屿川在她面前总是冷静自持的，就算不冷静的时候，也不会露出眼前这种完全放松的、带着一点风流写意的轻佻模样。 此刻他窝在椅背里，整个人显得慵懒随意。 酒精让他的脸颊红润，嘴唇湿漉，总是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削弱了他平日里的凌厉感和攻击性。 看着这样的梁屿川，夏眠脑子里蓦地冒出一个词。 ——男妲己。 好勾人。 也好诱人。 看得她好想对他做点什么。 比如…… 狠狠地吻上去，亲他的嘴唇，吸他的舌头。 但不行。 夏眠抿唇，她看看梁屿川，又看看周围的其他人，结果不出预料地看到了一群捂着嘴偷笑、不时朝他们这儿张望的人。 垂着的手更加攥紧，夏眠眨了眨眼眸。 对她来说，接吻可以，但在这么多人面前接吻，不行。 她不好意思，她做不出。 于是夏眠强迫自己别开头坐下，不去看梁屿川，声音故作镇定道：“要尝也行，等回去了再尝。” 梁屿川看着她：“回哪儿去？” 夏眠脱口而出：“酒店啊。” 梁屿川道：“我们今晚不住酒店，住帐篷。” 说着他朝帐篷的方向偏了偏头，“蓝色那顶。” 夏眠刚说完酒店就反应了过来，此刻，她看向那顶蓝色的帐篷，问梁屿川：“所以？” 梁屿川直直看着夏眠的眼睛，接话道：“所以，回帐篷吗？” 停顿一下，补充，“现在。” - 在慢条斯理的，故作矜持的，吃完两个肉串后，夏眠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地跟着梁屿川，在众人暧昧的目光中回了帐篷。 因为比起桌上的烤肉，她还是更馋梁屿川。 只是—— “等一下！”夏眠伸手推了推梁屿川的下巴。 梁屿川疑惑地问：“怎么了？” 夏眠转头扫了眼帐篷，警惕道：“我要先试一下这个帐篷透不透，外面人会不会看到里面的影子。” 说着，她把里面所有的灯都打开，“你站在里面，我出去看一下。” 梁屿川拉住夏眠的手：“你放心，外面什么都看不见，而且这个布隔音很好，只要声音不是特别大，外面就听不见。不信你摸摸这个帐篷，看是不是很厚？” 夏眠道：“那我现在把帐篷拉上，你留在里面说话，我试试在外面到底能不能听见。” 见夏眠油盐不进非要测试，梁屿川也不再多说。 他纵容地放开了夏眠的手：“行，那你试吧。” 夏眠走到帐篷外，催促梁屿川拉上帐篷拉链。 这个帐篷要比普通的帐篷要更大，也更结实。 布料摸起来又厚又硬，像是在里面夹了什么东西，可能这就是梁屿川说这顶帐篷隔音好的原因。 等梁屿川把帐篷拉链全部拉上，夏眠退开到三米外的位置，仔细观察里面的情形。 和梁屿川说的一样，从外面看真的什么都看不见。 帐篷的布料非常遮光，甚至一丝光亮都没有透出来。 接着，夏眠出声道：“梁屿川？” 帐篷里无人应答。 她又提高了一点声音：“梁屿川？” 帐篷里依旧无人应答，反倒是把旁边路过的人给叫过来了。 “怎么了？进不去帐篷了吗？” 夏眠看向对方，这人她见过一次，但不熟，没有过交流。 于是夏眠摆摆手，赶紧解释：“不是不是，进得去，梁屿川在里面呢，我只是想试试这个帐篷的隔音到底有多好。” “哦——”那人拖长音哦了声，一副“我明白我懂”的样子。 夏眠被看得脸颊发烫，灰溜溜地过去拍帐篷门，让梁屿川放自己进去。 梁屿川打开门，不懂出去一趟夏眠怎么脸更红了，表情也变得局促，于是问道：“怎么了？” 夏眠摇摇头：“没什么，我测试好了，确实隔音还有遮光的效果都很好，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 说着她抬头看梁屿川，“你刚刚确实没有听见我喊你吧？” 梁屿川摇摇头：“没听见。” 夏眠：“那就行。” 梁屿川把帐篷拉链重新拉好，回过身：“那我们——” 话刚说出口，又忽地顿住。 梁屿川不明所以地看着翻箱倒柜的夏眠，问：“你在找什么？” 夏眠道：“我要找个盒子把你给我编的戒指还有花冠都收起来，等回去了我再买一个可以抽真空的真空机，把这些都放在真空盒子里，这样应该能保存更久的时间。” 这话听得梁屿川愣了愣：“这有什么好保存的，你可以拿它们拆着玩啊。” 夏眠想也不想地反驳：“干嘛要拆？这不编的挺好的嘛，留下来做纪念多好啊。”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和花冠都脱下来放到边上的小矮凳上。 她说，“我都想好了，回去后要买一个新的首饰盒，里面专门放你给我做的各种各样的小东西。” 说完，一直没听到梁屿川的回复。 她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只见梁屿川蹙着眉，神色复杂地看着那放在矮凳上的十枚草编的戒指。 夏眠看不明白梁屿川的眼神和想法，于是干脆直接询问：“怎么了？你盯着它们做什么？你在想什么？” 梁屿川收回目光。 他冲夏眠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 这哪里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夏眠还想再问，但不等她开口，梁屿川就啪地一下关了灯。 顿时，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眼睛看不见时，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更加敏锐。 帐篷又阻隔了外面的嘈杂，所以夏眠可以非常清楚地听到帐篷里他们两人的呼吸声。 一个要轻一些，一个要重一些。 互相交替，此起彼伏。 并且越靠越近。 直至最后，交叠重合。 脑中的疑问被抛到一边，夏眠闭上眼，专心接纳梁屿川的呼吸与唇舌。 第204章 十七分钟 帐篷里漆黑一片，浓郁的暧昧气息在其中氤氲流转。 低低的哼声夹杂着粗重的呼吸，一切动静都因为寂静而被放大数倍。 夏眠趴在床上，面红耳赤。 她鬓角的头发已经全湿了，耷拉地贴在面颊上。 没一会儿，就被男人有力的手指捋到耳后。 随后炙吻紧跟着落下，把皮肤吻得泛红酥麻。 夏眠蜷缩着手指，浑身的毛孔都收缩颤栗。 她毫不抗拒地闭上眼，完完全全地放任自己整个人沉浸在梁屿川铺天盖地的爱意中。 …… …… “砰砰砰——” “川哥？” 正当浓情蜜意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动静。 夏眠蓦地一惊，整个人瞬间绷紧。 梁屿川在她耳边轻嘶了一声，随后更加用力地亲吻她，安抚她，让她放松身体。 “没事，别慌，他们不会进来的。”梁屿川说着吻了吻夏眠的眼睛。 又道，“我得抱你去门口，不然说话只能靠吼，会很累。” 刚说完，他一把圈住夏眠的腰肢。 手臂肌肉鼓起，梁屿川非常轻松地把夏眠从床上抱到了自己身上。 可能是这种经验实在太多了，所以夏眠非常自然且自觉地把手和腿都缠到了梁屿川身上，一点也没有惊慌和忙乱。 随后，又把脸埋进梁屿川的肩窝。 她抿住唇，强忍着因为走动颠簸而快要溢出喉咙的哼声。 一声不吭的，乖乖巧巧的，把自己当做梁屿川身上的挂件。 梁屿川走到帐篷门口的位置，不知摁了下什么，类似于传呼机的机械声便响了起来。 “怎么了？” 外面的声音一改之前的沉闷，变得清晰起来：“川哥，你不会这个点已经睡了吧？” 感受到怀里人因为某个字眼而再次紧绷起来的身体，梁屿川一边抚摸对方的背，一边语气平静地回答道：“还没，怎么，有事？” “当然有事了，马上十二点了啊，要放烟花了，你和嫂子不来看吗？” 梁屿川没有立刻回答，他压低声，问夏眠：“要去看吗？” 夏眠动静很轻地点了点头。 于是梁屿川抬起头，用正常的音量回答道：“知道了，马上就来。” 说完，梁屿川再次按下按钮。 外面的声音再度被隔绝，只能听到含糊朦胧的动静。 夏眠松了口气，问梁屿川：“现在几点了？” 梁屿川：“我看一下。” 说着，梁屿川抱着夏眠往床的方向走，随后弯下腰在床边摸索。 摸到手机后打开看了眼，道，“十一点四十三分，还有十七分钟，够了。” 夏眠跟着他上上下下的，浑身汗不停地冒，整个人仿佛水里捞出来似的，她喘息着道：“什么够了？” 梁屿川声音按捺道：“做完这次，还有洗澡。” 说完，他放下手机。 脚下一转，带着夏眠进入浴室。 因为是临时搭建，所以浴室有点简陋。 没有可以容纳两个人的大浴缸，有的只是用钢化玻璃搭建的四方形淋浴间。 淋浴间只有左右两块玻璃，看起来很像是学校、澡堂里的那种淋浴间。 位置也不大，站两个人稍显拥挤。 可梁屿川要的就是这份拥挤。 从最后一次把对方弄脏到洗干净，梁屿川全程都和夏眠紧紧地贴在一起。 直到擦干环节，才终于分开。 穿衣服的时候，外面又有人来催了。 梁屿川加快动作，给夏眠扣好扣子，在催促声再度响起前，打开了帐篷门。 “别催了，来了，章希乾你们去叫了没？” “当然叫了，我们都把你叫出来了，怎么可能漏掉他？” 说着，年轻男人下意识朝帐篷里面扫了一眼，但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一点从打开的门缝里露出的一点暧昧气息。 再看夏眠，头发在月光下微微反光，能看出明显的潮湿水汽。 还有衣服也换了，真丝质地灰色衬衫在她身上显得无比宽大，肩膀的位置耷拉下来，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形。 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件衣服肯定是梁屿川的。 至于为什么会在夏眠身上…… 那还用说？ 年轻男人收回目光，神色如常地笑着道：“快去吧，再不去仙女棒都要烧完了。” “好，谢谢。”夏眠出声道谢。 年轻男人笑道：“别客气，那我去叫别人了。” 说完，年轻男人挥手离开。 梁屿川拉上帐篷拉链，牵着夏眠的手随口道：“他叫秦亦程，之前那次饭局他也在，你还有印象吗？” 夏眠点点头：“有印象，但是不熟。” 梁屿川道：“他爸是你们医院院长，你的顶头上司。他还有个妹妹，叫秦亦蝶，这次露营也来了，要是见到了可以打声招呼，认识一下。” 夏眠侧头看着梁屿川：“你这是……要把你的人脉、圈子介绍给我？” 梁屿川捏了捏夏眠的手：“也不是，就是跟你说一下，要不要认识和接触还是你说了算。” 夏眠点点头，哦了声。 梁屿川牵着夏眠的手，边走边道：“我只是想着以后你总归少不了要参加一些活动，毕竟我妈也说了，以后会带你，所以我觉得让你认识一些人还是有必要的，这样以后万一有什么，也好有个照应。至少不至于格格不入，一个人孤零零的，全程尴尬难受。” 梁屿川虽然在父母面前犟的很，一副坚决热爱工作绝不接手家事的态度。 但他心里很清楚，有些事也不是他犟就有用。 他不可能拦着母亲带夏眠出去交际，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陪在夏眠身旁。 就比如这次表妹的升学宴。 他为了给夏眠惊喜，强忍着一直在楼上观察夏眠，所以自然知道夏眠全程有多局促，有多紧绷。 尤其爸妈一离开，她瞬间就被动地进入了被孤立状态。 一个跟她打招呼的都没。 一个跟她说话的都没。 全都把她当透明人。 最后甚至还被闻乔故意针对。 但凡当时有个人能陪着夏眠，但凡夏眠能和那群女孩子坐在一起，夏眠也不至于落单，一个人面对闻乔。 梁屿川不需要夏眠去汲汲营营什么，也不是一定要夏眠去接受去融入他的圈子。 他就是单纯地希望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再参加类似活动时，可以不那么孤单，不那么无聊。 第205章 拍照 “好哦。”夏眠挽着梁屿川的胳膊，弯着眼睛点头，“我知道啦。” 梁屿川摸了摸夏眠的头，笑着道：“真乖。” “那是，我什么时候不乖了？” 两人说笑着一起往放烟花的地方走。 放烟花的地点在一处悬崖的边上，为了保证安全，所有人都和悬崖保持了两米以上的距离。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了。 夏眠扫了眼，发现不少人穿的衣服都和白天不一样了。 尤其是女生，好几个跟她是一样的穿搭。 都是里面一件内搭，外面披一件白衬衫，并且白衬衫都非常的大，长度遮到大腿，一点也不合身。 也不像是oversize款那种故意做大的衬衫，更像是男款衬衫。 因为oversize虽然做得非常宽大，但版型还是女孩子的版型，肩线腰身一目了然，和男款是肉眼可见的不同。 “眠眠！”一个欢快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夏眠抬头看去，发现是赵媛在冲自己挥手，招呼自己过去。 再定睛一看，赵媛也穿着一件非常宽大的衬衫。 衬衫是灰蓝色的，上面似乎绣着图案，在月光下有隐晦的光在上面流淌折射。 夏眠可以肯定，这件衬衫不是赵媛的。 那就只能是章希乾的了。 再看章希乾，他就站在赵媛的身旁。 他也换了身衣服，白天的时候夏眠记得他穿的是一身比较休闲的象牙灰西装，西裤是九分的，露出一点点脚踝，再配一双白色皮鞋，看起来非常年轻活泼。 但现在，他上身换了一件白底的涂鸦T恤，裤子则换成了浅蓝色的牛仔裤。 微卷的棕色头发因为洗过的关系有些软绵绵地耷拉在额头上，让他看起来更加年轻了一点。 “哥，嫂子。”章希乾也冲他们挥手。 夏眠挽着梁屿川的手，笑着走过去：“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比你们快一脚。”章希乾道。 赵媛上前两步，往夏眠手里塞了根仙女棒，接着又问梁屿川和章希乾：“你们俩谁有打火机？” 梁屿川和章希乾摸摸口袋，都没有。 章希乾道：“借一个不就好了。” 说着，章希乾冲人群大声问了句。 很快，一个小黑方块就呈抛物线飞到了章希乾跟前。 章希乾伸手准确接住，冲赵媛晃了晃：“这不就有了。来，我来给你们点。” 赵媛忙道：“等一下等一下，你们俩谁拍照更好看一点啊？” 章希乾抢话：“那当然是我了，我可是专业的。” “有多专业？”赵媛问。 章希乾道：“就这么说吧，我在大学四年，从摄影社底层成员做到摄影社社长，并且拍的一组照片还拿了国际大奖。” 夏眠有些惊讶。 赵媛更是直接发出质疑：“真的假的啊？” 章希乾冲梁屿川抬了抬下巴：“真的啊，不信你们问他，他说的话你们总信了吧？” 梁屿川点头：“他说的是真的。” 赵媛道：“没看出来啊，你居然还有这个技能。” 章希乾傲娇地一抬下巴：“我会的技能多了去了。” 说着，又对梁屿川道，“哥，你去给她们点仙女棒呗，我来拍照。” 梁屿川：“行。” 话音刚落，打火机就抛了过来。 梁屿川接住，走上前给她们点仙女棒。 仙女棒一点就着，闪亮的光束滋啦四散，在黑夜中不停地绽放闪烁。 章希乾不知从哪掏出了相机，对着夏眠和赵媛两人就是一顿拍。 夏眠和赵媛也配合得很，对着镜头笑得欢快甜美。 等到仙女棒燃尽，赵媛跑到章希乾那儿看照片，夏眠则一瞬间收起笑容，走到梁屿川旁边，伸手在他的腰上拧了一下。 “你怎么跟木头似的站在这啊，你就不知道把手机拿出来拍我吗？” 梁屿川眨眨眼，然后看了眼章希乾手里的相机。 夏眠注意到了梁屿川看向章希乾相机的眼神，又拧了他一下：“他拍是他拍，你拍是你拍，他拍了不代表你就可以不拍了。” 说着夏眠噘了下嘴巴，看着梁屿川，压低声道，“我就要你拍我。” 梁屿川喉结滚了滚：“是我的错，接下来我都给你拍。”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看向眼烟花堆放的地方，“我再去拿点仙女棒过来？我们再拍一遍？” 夏眠抓住他的手：“仙女棒那Part已经过啦，待会放烟花的时候再给我拍吧。” 此时人已经全部到齐了，烟花和点烟花的人也全部准备就绪。 一个个大烟花被摆在离悬崖两三米的地方，光是看烟花箱子的个头，都不难猜出待会的烟花秀会有多么绚烂夺目。 “先放哪个？锦绣江山吗？” “先放窜天猴吧，我上回在香港看过，真的很好看。” “能不能别乱给人改名字？人家叫梯云纵，什么窜天猴？” “有蓝色烟花吗？”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 “蓝色烟花？奥，知道了，就那个电视剧里出轨男搞的那个烟花啊？没有，没买。” “你居然知道？你也看过那个电视剧啊？” “刷抖音cut有刷到过。” “公子哥还有空刷抖音？你们不都现充吗？” “总有充不动想躺着刷手机放松的时候的嘛。” 大家都笑了起来。 场上的气氛一片和谐。 最终，大家还是选择了那个名叫锦绣江山的烟花做开场。 引线被点燃，很快，烟花就在头顶炸开。 夏眠看了下烟花炸开的位置，看了下周围的环境，然后就拉着正拿着手机准备给自己拍照的梁屿川的手，往远处跑。 “媛媛，你们在这儿拍吧，我和梁屿川去那边拍。” “哦好，你们去吧。” 一直跑出十来米的距离，远离人群，夏眠才停了下来。 她左右看看，拉着梁屿川走到一个位置上。 “你就站在这儿。” 她对梁屿川说，“拍照的时候你稍微蹲下一点，我开了九宫格模式，总之要确保我人要在中间那三个格子里，还有我的脚一定要贴着最底下这条线……” 夏眠不停地给梁屿川说着拍摄要点，确认对方全部听见并听懂后，她往后退，找了一个稍稍高一些的位置，开始摆pose。 “拍吧。” “烟花拍进去了吗？” “你可以多几个角度拍。” 夏眠说着转过身，做出一个朝烟花张开手的姿势。 “看不到我底裤吧？” “这个角度可以吗？有没有显得我腿很长？” 她一边摆pose，一边不停地询问和叮嘱梁屿川。 梁屿川也配合得很，夏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他像一个专业的摄影师似的，曲着两条大长腿，一会儿半蹲，一会儿弓箭步，一会儿往后仰，一会儿整个人往前倾。 为了不浪费夏眠的pose，他的大拇指以一秒N下的速度不停地连摁。 不到十分钟，手机相册里就多了几百张照片。 趁着一个烟花放完，下一个烟花还没有点燃的空隙，夏眠跑过来拿过梁屿川的手机，把他拍的照片一张张翻阅。 能P能出图的，就点个“喜欢”。 一共三百多张图，她粗略扫了一下居然就点了十来个“喜欢”。 夏眠满意地对梁屿川道：“你拍照技术有很大进步哦。” 梁屿川笑得得意，说的话却是谦逊无比：“主要还是师傅教得好。” 这个师傅是谁？ 不言而喻。 夏眠也笑了。 她想对梁屿川说让他站过去，她也给他拍几张，可还没说出口，她就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低下头，重新翻看梁屿川给自己拍的图片。 找到有印象的几张，放大，放大，再放大。 第206章 她愿意，她纵容。 她正看着呢，梁屿川意识到什么似的，有些局促地走了过来。 他摸摸鼻子，问夏眠：“你在看什么？” 夏眠沉默地抬起头，看着梁屿川。 梁屿川见状茫然了一瞬，随后眼里多了几分慌乱。 他想从夏眠手里拿回手机，但又不敢伸手去抢。 只能站在原地，努力地试图为自己辩解：“你是不是看到我偷偷拍的你的照片了？但我真的觉得一点都不丑，很可爱，我是觉得可爱才拍的。” 夏眠：“你说我睡觉还有笑的那些照片啊？我也没觉得有多丑。” 刚刚浏览相册的时候，夏眠看到了一些自己没见过的照片。 那些照片可以统称为“丑照”，因为全是拍的她不那么雅观的样子。 比如她单手撑着脸颊发呆，手掌把脸颊肉全挤成一坨的照片。 比如她因为没睡醒而歪着脑袋坐在床上，睡衣乱七八糟，头发也乱七八糟的照片。 比如她开怀大笑，因为笑得过于开怀而露出牙龈和小舌头的照片。 还有她因为困倦而闭着眼睛刷牙，白色牙膏泡沫糊了一嘴的照片。 等等等等。 这些照片要让夏眠说，那肯定是算在“丑照”那类里的。 但从客观上来说，这些照片里的她并不丑，无论是脸蛋肉肉被挤压得鼓起来，还是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 她依旧是好看的，只是有点搞笑。 所以夏眠对此并不介意，看见了她也没想说什么。 梁屿川爱拍就拍咯。 她愿意，她纵容。 但是…… 这次她变脸的关键不在这些照片。 而在今天新拍的照片上。 并且她刚刚的沉默也不是在生气，更不是在迁怒梁屿川。 反而是呆愣、害羞、尴尬…… 并且看梁屿川的样子，他似乎也不是故意拍的，只是碰巧抓拍到， 这么以来，她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这让她怎么说啊…… 见夏眠盯着自己发呆，脸颊和耳朵还越来越红，梁屿川眉头动了动，更加茫然。 既然不是因为自己偷拍她的丑照生气，那干嘛突然这样？ 梁屿川回想了一下自己手机里的照片，实在找不到问题所在。 他不是一个爱拍照片的人，相册里也就夏眠的照片多一些。 他也一直记着夏眠说的话，所以有些时候，即使他觉得夏眠的模样再怎么让他心动，让他很想留住那个片刻和画面，他也都控制住了，没有把镜头对准夏眠。 所以除了那些无伤大雅的丑照，他相册里夏眠的照片都是正常的，没有一丝的越界。 属于那种拿去修理，都不用担心照片会被传播的程度。 所以，夏眠到底在他手机里看到了什么？ 梁屿川想不出来，干脆选择直接问：“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夏眠没有吭声，把手机递到梁屿川面前。 梁屿川接过，低头认真看了起来。 此时烟花接二连三的在头顶炸开，绚烂的光芒照亮夜空，也给梁屿川笼罩上一层忽明忽暗、五颜六色的光。 梁屿川认真的模样与璀璨欢快的背景形成鲜明对比。 嘈杂中依旧专注的眼神，让夏眠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梁屿川就是一串地连拍。 梁屿川听见快门声，下意识抬头看了下夏眠一眼。 既然对方还有心情拍他，那应该也没有真的生他的气。 心里放松下来，梁屿川对夏眠道：“你把答案告诉我吧，我实在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夏眠冲他努努嘴：“就刚才拍的。” 梁屿川又低下头去翻看刚才拍的那些照片：“怎么了？到底哪里有问题？” “也不是有问题……”夏眠的声音有一点迟疑，“你难道不觉得，这几张照片有一点……” “有一点什么？”梁屿川问。 夏眠声音压低了一点，小声道：“不觉得有一点色吗？” 梁屿川挑眉：“色？哪里色了？” 他有些诧异，显然是没有明白夏眠说的色从何而来。 “没有吧，包的这么严严实实的哪里色了？” 夏眠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瞎子吗？来，我来找给你看。” 她走到梁屿川身旁，从他的手里拿过手机，找到一张图片，放大，再放大，随后问梁屿川，“看出来了吗？看出哪里不对了吗？” 梁屿川弓着背弯着腰，眼睛都快要贴到手机上了。 认真看了一会儿后，梁屿川道：“呃，就这个啊？你是说你胸的位置吗？” 夏眠点点头：“你总算看出来了。” 梁屿川道：“是有一点色，但也还好吧。” “还好？”夏眠歪着头看梁屿川。 接着，她挨近并紧贴他，目光直直地看着梁屿川的眼睛。 随后，她又抱住梁屿川的腰，肚子用力地往梁屿川身上挤了一下。 听见梁屿川按捺不住的闷哼，夏眠抬起下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戏谑和捉弄。 她嘴角翘起，慢悠悠地看着梁屿川道，“既然还好，那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第207章 真会演啊这两个人 “好吧。”梁屿川叹了口气，只能承认，“是挺色的。” 说完，他莞尔一笑，“我还挺会拍的嘛，不经意的抓拍都能给你拍的这么好看。” 梁屿川从夏眠手里拿过手机，食指和中指滑动屏幕，放大，接着又切换到其他几张照片，也都是同样的操作。 有了夏眠的提示，这次梁屿川在每一张照片上都找到了重点。 他一边看，一边满意地点头：“这张好看，我能印出来放在皮夹里吗？” 夏眠也凑过去看：“哪一张？” 看到后，她有些羞耻地摇摇头，“不行不行，这张不行，万一被别人看到，简直社死。” 这张照片里的她做了一个美少女战士的姿势，就是水冰月变身时双手在身后展开、一条腿向后翘起，同时整个人往后仰，把胸膛高高挺起的姿势。 在做这个姿势时，有风吹过，掠起了她披在最外层的衬衫。 因为她里面还穿了内搭，所以梁屿川当时给她扣扣子时并没有把全部的扣子都扣上，只扣了两粒意思一下。 因此风一吹，再加上她做的这个姿势，导致衬衫往两边纷飞，扣着扣子的地方也向上挪，更加凸显出她傲人的身材。 光是凸显身材也就罢了，偏偏因为刚刚跟梁屿川做过，又是夜里，视线不好，觉得穿了两件应该就没什么关系，所以她就没有穿内衣。 之前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一拍照，所有的细节就瞬间暴露在照片上。 即使她穿了衣服。 即使她还特地穿了两件衣服。 即使她穿的衣服一点也不暴露，没有露出任何的关键部位。 可在有心人眼里，这种欲露不露，欲遮不遮的样子，反而更加充满暗示和勾引。 所以，这照片梁屿川看到可以。 别人绝对不行。 再说了，就算她穿了内衣，这张照片也不能被别人看到。 这个姿势太中二了，而且衬衫一看就是男人的，里面的内搭也很短，所以即使穿了内衣，这张照片也依旧非常性感，充满了无声的挑逗和勾引。 于是夏眠抓着梁屿川的胳膊，对他耳提面命道：“这个只能你看，不可以给别人看。” 梁屿川点点头：“好好好，我现在就设置密码，以后只能我看，不给其他任何人看。” 说着，他一边设置私密相册，一边压低声，问夏眠，“你那儿……是不是肿了？疼吗？” 夏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有些尴尬地摇摇头：“没，不疼。” 梁屿川端详着照片上的细节：“那怎么突出得这么明显？” 夏眠顿时脑袋发热，踮起脚一把捂住梁屿川的嘴巴：“不许说。” 梁屿川弯起眼，连连点头。 等到夏眠松开手，他又有些黏黏糊糊地靠过来，贴着她小声问：“真的不疼？” 夏眠羞恼道：“不疼！” 梁屿川笑着道：“那就好，下次我会记得轻点。” 夏眠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干脆伸手用力在梁屿川的腰上拧了一下：“行了不说了，继续拍照吧，你过去，我给你拍。” 梁屿川笑着点头：“好。” 这次的烟花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钱，非常大手笔地买了一堆，而且个个都非常大，在空中炸开的烟花格外的华丽，也格外的炫目。 山顶上方的整片夜空都是亮的，一直放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终于结束。 “诶诶诶！我刷到微博上有人在说看到山顶烟花了，说的应该就是我们放的这个。” “怎么说的怎么说的？” “就说烟花好看，说‘哪个土豪在山上放烟花，放的全是贵的要死的烟花’，哈哈哈哈哈。” “在哪看？我也想看看他们怎么说的。” “你直接上微博看同城。” “抖音上也有，有不少人录下来了，而且百分之八十配的是打上花火的音乐。” …… 此时已经凌晨一点多钟了，但大家都还很清醒，很兴奋。 几乎没有人回帐篷，而是站在空地上互相交流着刚才拍的照片，放的烟花，还有社交平台上一些看到烟花的人的评论。 赵媛和章希乾朝夏眠和梁屿川走了过来。 章希乾对夏眠道：“等回去了我把今天拍的照片都拷一份给你。” 夏眠笑着谢道：“好，那就拜托你了。” 赵媛问：“你们打算回帐篷了吗？我和希乾打算回去了。” 这么亲密？都叫上希乾了？ 夏眠看着赵媛道：“我们也马上就回去了，这里感觉越来越冷了。” 赵媛点头附和：“都是山雾，阴冷冷的。那一起走吗？反正顺路。” 夏眠也不跟他们客气：“好啊，一起走好了。” 说完，她挽上赵媛的手。 她们两个走在前面，梁屿川和章希乾则默契地保持一定距离地跟在两人身后。 梁屿川单手插兜，声音平静：“你跟赵媛怎么样了？” 章希乾简短地回答道：“睡了。” 梁屿川嗯了声，没说什么。 他不说话，章希乾反而挑了挑眉，一副盼着他说点什么的样子：“就‘嗯’？你就没别的什么想说的？” 梁屿川道：“我能说什么？” 章希乾笑：“你在电话里不还嘱咐我要好好对她，说我要是不好好对她你就不放过我吗？” “你把话都跟她说清楚了？” 章希乾道：“那肯定啊，就算我不说，嫂子应该也跟她说了无数遍了吧。” 梁屿川道：“既然都说清楚了那不就行了。” 章希乾没说话，他侧着头打量梁屿川，看了会儿道：“我感觉你就多此一问。” 梁屿川道：“问还是得问一声的，省得你嫂子说我不关心她的事情。” 章希乾闻言笑了笑：“你还真是眼里只有嫂子。” 梁屿川：“那不然呢？” 章希乾笑笑没说话。 他回过头，双手环胸，微眯起眼看着不远处并排着走的两个女人，看了几秒后，目光又在其中那个披着灰蓝色衬衫的女人身上停住。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原本一直看着前方的女人忽然回过了头。 视线骤然对上。 章希乾弯起眼，露出笑容。 女人也勾起唇，冲他露出略显羞赧的笑。 梁屿川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怔了一瞬后，他垂下眼。 眼观鼻，鼻观心。 心道，真会演啊这两个人。 第208章 来自夏眠的温柔邀请 梁屿川和夏眠的帐篷比较近，所以四人在他们帐篷前分开。 回到帐篷后，夏眠躺到床上，双手垫在脑后，道：“我感觉媛媛挺喜欢你表弟的。” “赵媛说什么了？” “她说章希乾很温柔，很体贴，对她很好，总之在她嘴里章希乾没有哪里不好的，全都好。” 夏眠看向梁屿川，用试探的语气道，“你说……他们要是好好谈的话，是不是还是有点可能的？” 梁屿川脱掉外衣，露出精瘦结实的腰身和腹肌。 他语气淡淡道：“他前女友们都是这么评价他的。” 一盆冷水，瞬间把夏眠心里稍稍燃起的苗头浇得一干二净。 “们！”她用力地重复，“前女朋友‘们’！” 见夏眠一脸嫌弃不情愿的样子，梁屿川笑道：“快把你做红娘的心思歇一歇，我那些单身兄弟的红线可一点都不好牵。” “好吧。”夏眠灰溜溜的有些丧气地说道。 梁屿川道：“你还不如让你闺蜜多从章希乾那儿薅点东西，包包首饰之类的尽管要，胆子大的话跟他要房子要车也行。” 夏眠转头看梁屿川：“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不过。”梁屿川解开皮带，脱下外裤，“他们那帮人什么都不缺，最缺的就是情绪价值，只要情绪给到位，给到他们心坎上，物质的东西都不算什么。” 梁屿川低头看了眼，随后皱着眉把裤子甩到一边，走到床边，俯身往夏眠身上压。 夏眠抬手揽住梁屿川的脖子，双腿自然地环上梁屿川的腰：“都一点多了……” 梁屿川吻上夏眠的脸颊和额头，手撩开夏日轻薄的布料：“明天可以晚点起。” 夏眠想说话，梁屿川适时地吻住她的唇，把她的话堵回去。 他边吻边说：“夏眠，多疼疼我。” “我们这么久才能见一次面，才能在一块儿睡。” “你不知道，我在队里想你都快想疯了。” “也快憋疯了……” 夏眠的心软成一团，她浑身发起热，情动地伸手抱住梁屿川的肩膀，喃喃道：“我其实也跟你一样……” 我也非常非常想你。 还有，非常非常……馋你。 - 第二天早上，虽然非常困，但夏眠还是很早就醒了。 她醒的时候梁屿川还沉沉睡着，手搭在她的胸口，腿也搭在她的腰上，他整个人紧贴着她的背，略高的体温把夏眠热得额头冒出汗。 夏眠没有叫醒他，而是伸长手拿到遥控器，把空调开更低了一点。 接着，她闭上眼缓了一会儿。 等到脑子没那么困顿了，她才睁开眼，伸手去拿床边的手机。 打开一看，八点都没到。 “怎么醒这么早？”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夏眠吓了一跳。 夏眠回过头：“你醒了？是我把你吵醒的吗？” 梁屿川闭着眼摇摇头，把头埋进夏眠后颈：“我六点就醒了，后来见时间还早就又睡了，但睡得不成，有点动静我就会醒。” 夏眠道：“那不还是我把你吵醒了。” 梁屿川低低地笑了：“行，既然你非要觉得是你把我吵醒了，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揽，那我问你，你要怎么补偿我？” 夏眠想也不想地说道：“肉偿呗。” 梁屿川嘴角的笑意更深，也把夏眠搂得更紧，他道：“你懂我，我就喜欢这个。” 又道，“现在还早，他们肯定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你也再睡会儿吧，昨天我们三点才睡，不多睡会儿今天会没有力气玩。” 夏眠问：“今天玩什么？” 梁屿川道：“我看群里说是去钓鱼，他们在卫星地图上看到山上有个很大的潭。” 夏眠：“是野潭吗？开发过吗？” 梁屿川道：“是野潭。” 夏眠道：“他们胆子好大，万一水里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办？” 梁屿川道：“没事，又不下水。” 说着，梁屿川拍了拍夏眠的腰，“睡吧，再睡会儿。” 夏眠道：“我有点睡不着。” 梁屿川睁开眼：“睡不着？睡不着正好。” “哎哟！”夏眠突然叫了一声，整个人跟虾米似的蜷缩起来。 她赶紧把手伸进被子，抓住梁屿川的手，“睡得着睡得着，我现在就睡了，别揉了，梁屿川，别揉，我要睡觉。” 梁屿川这才松开了手：“乖，睡吧。” 夏眠动了动，可梁屿川的手牢牢地揽着她，腿也架在她腿上，她根本动不了。 “梁屿川……”她小声喊他的名字。 梁屿川：“嗯？” 夏眠道：“你别贴着我，太热了。” 梁屿川：“你不是把空调开低了吗？” 说着，被子里的大手动了动，“既然热你怎么没出汗。” 夏眠赶紧抓着他的手，有些为难地嗫嚅：“也不是特别热，主要是，主要是……不舒服。” 梁屿川问：“哪儿不舒服？” 夏眠撅了撅嘴：“明知故问。” 梁屿川笑了笑，这下终于往后退开了一些：“行了吗？” 夏眠点点头：“行了。” 梁屿川笑着摸了摸夏眠的头：“那睡吧。” 可能是房间里的温度真的非常舒服，也有可能是梁屿川的声音太有魔力，总之在梁屿川说完后没一会儿，夏眠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呼吸变得平稳，身体也随着呼吸缓慢起伏。 就在这一片安静祥和中，梁屿川睁开了眼睛，他重新贴近夏眠，把人揽到自己怀里。 肌肤相贴，体温相融。 - 等到夏眠再次睡醒，又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她对于自己被梁屿川抱在怀里的姿势一点也不意外。 她揉揉眼睛，转过身，抬头亲了下梁屿川的下巴，上面冒出一点青色的胡渣，亲起来有点刺刺的。 “早啊。”夏眠道。 梁屿川看着夏眠笑：“早，起床？” 夏眠点点头：“起床！现在几点了？” 梁屿川道：“十一点半，快十二点了。” 夏眠问：“他们没有来敲门吗？” 梁屿川摇头：“没，他们估计也没全醒。” 他们是昨天晚上一点多放完的烟花，一点多到现在也差不多有十个小时了。 十个小时用来睡觉是完全足够的了，但他们现在还没全醒，很明显，这十个小时他们并没有全部用来睡觉，肯定是回到帐篷后又做了别的什么。 至于做了什么，答案显而易见，想都不用想。 夏眠露出了然的笑，问梁屿川：“那怎么说？” 梁屿川问：“什么怎么说？你不是说要起床吗？” 夏眠嘟哝着：“是啊，但谁让你每天早上都气性这么大……” 说着，她掀开被子下床。 雪白姣好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梁屿川的目光像麦芽糖一样，黏在夏眠的身上，移不开半分。 走到淋浴间前，夏眠忽然转过身。 梁屿川眼神一暗，随后，夏眠温柔的邀请传入他的耳朵。 她问他：“一起吗？” 第209章 “你喜欢，那就一点也不麻烦。” 夏眠和梁屿川走出帐篷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他们出去的时候，很多人坐在之前烤肉区域的位置上，正在吃早餐。 有几个神情困顿，很明显还没有睡醒。 有几个则精神烁烁，一见到他们就伸手跟他们打招呼：“早啊川哥。” 梁屿川冲他们点了点头，问：“都有什么吃的？” “粥面条馒头包子什么的全都有，不想吃主食的话那边还有各种的蛋糕甜品，想吃炒菜也行，让师傅做就好。” “师傅？”夏眠的语气有些惊讶。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点点头：“很惊讶是吧？我也很惊讶，居然有人不嫌麻烦地把自家厨师都给带上来了。” 说着，男人一脸打趣地看向坐在不远处位置的章希乾，“希乾，谢谢你啊，还是说，应该谢谢赵小姐？” 赵媛脸颊泛起薄粉，笑着道：“都是希乾考虑得周到，当然得谢他了。” 章希乾摆摆手：“都别客气，小意思罢了。” 说完，他冲梁屿川他们招了招手，“哥，嫂子，坐我这儿一块儿吃呗。” 梁屿川牵着夏眠的手走了过去。 两人在旁边的空位坐下。 刚坐下，赵媛就一脸暧昧地托着腮，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怎么起这么晚？昨天晚上干什么好事了？” 夏眠道：“你们昨天晚上干什么好事，我们昨天晚上就干什么好事呗。” 赵媛听了红着脸看向章希乾，章希乾笑着冲她耸了耸肩。 梁屿川对夏眠道：“想吃什么？我去拿。” 夏眠道：“紫薯粥，还有草莓味和抹茶味的甜品。” 梁屿川：“好。” 话音刚落，就听章希乾问赵媛：“你呢，你想吃什么？我去拿。” 赵媛看看自己面前已经吃了一大半的蟹黄面，思考了一瞬，道：“巧克力味的甜品，谢谢。” 章希乾道：“不客气，为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 说完他转过头，右手搭上梁屿川的肩膀，“走吧哥，一块儿呗。” 等他们两个人走远，夏眠坐到赵媛旁边，低声问：“昨天晚上……怎么样？” 赵媛微垂眼眸，也压低了声音：“很棒。” 夏眠挑眉，停顿了一会儿后，她才又开口询问：“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赵媛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他的身体还有他的钱包我倒是都挺喜欢的，而且……说实话，就算真的喜欢上他，我觉得也正常。” 这话说的…… 夏眠眨眨眼：“你都这么说了你还说你没有喜欢上他？” 赵媛道：“现在还没有，但要是以后能长久的处下去的话，那估计是会喜欢的。” 她说，“他很优秀，很吸引女人。” 顿了顿，“尤其是我这种的。” 夏眠皱起眉，这话越听她越觉得不妙。 “所以说来说去你的意思就是你以后肯定会喜欢上他咯。” 赵媛随意地耸耸肩：“差不多吧。” 夏眠感到一阵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过了会儿她才又开口道：“我不是都已经把他的情况告诉你了吗？” 赵媛：“是啊，你说的我都记着呢。” 夏眠更加摸不着头脑：“那你还……” 她话还没说完，赵媛就出声打断了她：“你放心，我清醒着呢，我也懂你的意思，但我的意思是——就算喜欢上他也没有关系。喜欢又不是一定要在一起，又不是一定要结婚，你说是不是？” 夏眠沉默地眨眨眼：“好吧。” 赵媛拍拍夏眠的肩膀：“放宽心，我好着呢。” 夏眠只能再次点头：“好吧。” 赵媛笑着道：“谢谢你啊，眠眠，我知道你担心我。” 夏眠很轻地哼了声：“知道就好。” 又道，“那不说这个了，我们说点别的。” 赵媛：“说什么别的？” 夏眠凑到赵媛耳边，声音非常非常小：“他有没有给你什么？” 赵媛一点没觉得这个问题羞耻，反而笑着对夏眠点了头。 随后，她状似随意地抬起一只手撩头发，宽松的丝质袖子顺着动作往下滑，露出洁白纤细的胳膊。 只见胳膊上多了一只金色的手镯，上面标志性的花纹让人一眼看出这是卡地亚的牌子。 看圈口大小还有粗细程度…… 这个手镯怎么也得大几万。 除了这只金色的卡地亚，赵媛的手上还多了个白色贝母质地的四叶草手链。 这个夏眠也认识，是梵克雅宝。 这两样东西加起来怎么也得十来万。 不得不说，章希乾出手是真的蛮大方的。 夏眠道：“可以，他还挺阔气的。” 赵媛拉上袖子，神情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对他来说九牛一毛罢了。” 正说着呢，去拿早餐的两人回来了。 夏眠和赵媛都收了声，笑着去接两人手里的盘子。 夏眠道：“怎么拿了这么多？” 梁屿川一手托着一个大盘子，并且两个盘子都堆得满满的，看起来摇摇欲坠，夏眠都怕它倒了。 梁屿川道：“你也不想想我昨晚到现在花了多少力气，我都快饿死了。” 夏眠耳根一热，道：“那你要不要再去端一点？” 梁屿川道：“先吃，吃完不够的话再去拿。” 夏眠点点头：“好。” 等他们吃完午饭，人也差不多全到齐了。 一点半，一行人拿起鱼竿等装备，一齐朝树林的方向走。 前方有专业人员开路，后面也有专业人员断后，一群矜贵的少爷小姐们走在中间，安全系数直接拉满。 夏眠就更是放心了，因为她身边有梁屿川陪伴。 “那个潭有多远啊？我们大概要走多久？”夏眠牵着梁屿川的手，低声问道。 梁屿川道：“不远，走大概四五十分钟就到了。” 夏眠：“四五十分钟还不远？” 梁屿川捏捏夏眠软绵绵的手：“我们上山都爬了四五个小时呢，相比起来四五十分钟又算什么？” 夏眠闻言沉思了一下，反省道：“好吧，我想我可能是被直升机惯坏了。” 梁屿川笑着道：“知道了，以后再有爬山的活动都给你安排直升机。” “真的吗？”夏眠仰起头看他，“会不会很麻烦？” 梁屿川问：“那你喜不喜欢？如实回答。” 夏眠点点头：“喜欢。” 梁屿川揉了揉夏眠的脑袋，目光温柔道：“那就一点也不麻烦。” 第210章 “贵圈可真乱啊。” 赵媛走在两人身后，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搓了搓胳膊，忍不住在心里啧啧感叹，明明夏眠什么经验都没有，却偏偏能把梁屿川拿捏得死死的。 也不知道该说她运气好，还是说梁屿川运气好。 两人居然都恰恰好地遇到了契合自己的另一半。 “怎么了？冷吗？”章希乾看到赵媛摸胳膊，不禁出声询问。 赵媛摇摇头：“没没没，我不冷，我只是被一对小夫妻给狠狠的甜到了。” 章希乾闻言，目光了然地看向梁屿川和夏眠的身影。 他点点头，附和道：“确实，甜的简直能齁死人。” 赵媛朝章希乾伸出手：“Give me five，达成共识！” 章希乾笑着抬起手跟赵媛击掌。 但击完掌，他没有收回手，而是顺势握住了赵媛的手，把赵媛的手牵在了掌心里。 他道：“山上路滑，不好走，我牵着你比较安全。” 赵媛任他牵着手，毫不扭捏道：“那真是太谢谢了，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她故作思考状，“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章希乾闻言笑了笑：“我哪里的饭没吃过？”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充分体现出他刻在骨子里的傲慢。 赵媛仍旧神色如常，她从容笑道：“我可以保证，我请你吃的饭你之前绝对没有吃过。” 章希乾挑眉看她：“哦？居然还有我没吃过的东西？” 赵媛点点头：“没错。” 章希乾问：“哪家饭店？不会是什么苍蝇小馆吧？” 赵媛一脸神秘地冲他摇摇头，然后道：“我就问你敢不敢答应？敢不敢应约？” 章希乾被勾起了好奇心：“行啊，我有什么好不敢的？” 赵媛弯起眼道：“那就定下周六，那天你可一定得空出来给我。” 章希乾想也不想地点头：“行，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请我吃什么。” …… 一群人说说笑笑，四五十分钟的路程也觉得没那么累了。 夏眠一路上都在拍照，这种纯天然的风景实在是太好拍了，随便一拍都是windows开机背景图，云白如雪，树木翠绿如碧玉。 尤其他们要去的那个野潭，虽然潭不大，但潭水清澈见底，在阳光下看起来是浅浅的蓝。 潭中间还有一个突出的小山丘，上面有一棵非常粗壮的大树。 “以前这里应该是个山洼吧？”夏眠一边拍，一边对梁屿川道。 梁屿川点头：“应该是。” 夏眠又问：“那这儿会有鱼吗？” 既然是山洼，那这个潭应该是由长年累月的雨水水汽积攒而成。 它并不跟正常的河流连通，所以按道理也不该会有鱼。 毕竟天上不会掉馅饼，更不会掉鱼苗。 梁屿川却道：“有的。” 夏眠略有些诧异地问：“哪儿来的鱼？” 梁屿川道：“人放进去的。” 他说着，把夏眠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随后压低声继续道，“希乾他们是专门找了人花了钱的，所以为了让甲方满意，乙方一定会竭尽所能保障甲方的体验感。” 他继续道，“就算这儿昨天一条鱼都没有，今天里面也一定会多出来无数条鱼。” 说完，他轻轻地拍了拍夏眠的肩膀。 夏眠点点头，懂了。 说来说去，还得是钞能力。 也是，如果不是钞能力，怎么可能把潭边的草丛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钞能力，怎么可能又有折叠椅，又有遮阳伞。 知道的是来钓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度假的。 ……等等！ 还真来度假啊？ 夏眠目光怔怔地看着不知从哪儿拿出来的橙汁和杯子，甚至还有西瓜果切。 难怪那些人手里都拎着好大一个箱子，她还以为里面是渔具之类的东西。 原来是便携小冰箱啊。 夏眠眨眨眼，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拓展了一点。 夏眠愣神观察的功夫，梁屿川已经把鱼竿各项数值都调好了，调完，他抬起头问夏眠：“你想去坐着，还是跟我一块儿钓鱼？” 夏眠回过神，想也不想道：“我要跟你一块儿钓鱼。” 梁屿川：“好。” 应完声，他又开始调另一个根鱼竿的数值。 调完，两人一块儿来到潭边，挑了两张椅子坐下。 巨大的遮阳伞挡在头顶，完全不用担心会被紫外线晒黑。 架好鱼竿，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梁屿川干脆给夏眠介绍起了周围的人。 “秦亦程和秦亦蝶，我昨晚跟你说过的。” “那个穿红裙的是康纭，她是路成野的未婚妻，她父亲是药厂老板，路成野的父亲是本市法官。” “喏，那个穿着一身黑，背挺得很直看起来很老成的就是路成野，他们俩青梅竹马，明年结婚，帖子已经发了。” “康纭你可以接触接触，她对你来说算比较有用的人脉。” “那个穿汉服的是邱安娜，她父亲是搞对冲基金的，旁边那个穿一身银白色休闲服的是她丈夫，叫江栩，他父亲是外交官，母亲在央视工作，他们俩去年结的婚。” “这两个就认识一下就好，不用有什么太深的交集。” “为什么？”夏眠轻声问。 “他们两个都关系比较复杂。” 梁屿川道，“邱安娜是私生女，不过这圈子里私生不私生也无所谓，最主要的是看有没有继承权。 前几年江栩跟邱安娜的姐姐邱安韵是一对，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邱安韵突然跳楼了。 她跳楼后没几个月，江栩就跟邱安娜在一起了。 中间应该发生了不少事，但我不感兴趣，没去了解，所以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他们这次会来也主要是因为章希乾，章希乾跟江栩从小就玩得很好，跟我一般，我跟他们就点个头的关系，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问章希乾，他应该知道不少内幕。” 夏眠赶紧摇头。 她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一点也不感兴趣！ 梁屿川笑笑，又给她介绍起其他人。 梁屿川的耐心真的很好，场上这么多人，他一个接一个地给她介绍，不但给她介绍本尊的身份，还把所有的有人物关系都串联了起来。 并且还告诉她哪些人是可以来往的，哪些人是尽量不要有交集的。 顺便他还说了不少的豪门秘辛。 这些秘辛每一个都是暴出来可以上热搜的那种。 但他却说得随意无比，语气就跟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夏眠就不一样了。 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为了不让被讨论的正主看到，她只能全程靠着梁屿川的肩膀，低着头，好像在跟他说什么悄悄话。 只偶尔抬起头，认一下脸。 等梁屿川口干舌燥地介绍完，夏眠适时地递上果汁，并发出一声在心底憋了许久的感叹—— “贵圈可真乱啊。” 第211章 “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的。” 听见她的感叹，梁屿川低声发笑：“习惯就好。” 夏眠摇摇头：“习惯不了。” 毕竟她二十多年一直都过得平平淡淡，做的最刺激最出格的事情也就是跟梁屿川结婚，其他骇人听闻的事情全都是从电视里或者网络上看到的。 可现在，这些做出骇人听闻事件的主人公就在她眼前。 以后她们可能还会有交集。 这哪能习惯的了？ 夏眠忍不住摸摸脸颊：“我觉得我有必要去学一下表情管理，否则以后看到正主要是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怎么办？那多尴尬。” 梁屿川无所谓道：“有什么尴尬的？他们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自己都不尴尬，我们这些外人有什么好尴尬的？” 夏眠道：“话不能这么说嘛，维持表面和谐还是有必要的。” 梁屿川看着夏眠笑：“很好，已经开始展露出一家之母的风范了。” 夏眠一愣，随后噗嗤笑了：“你说什么呢？什么一家之母啊，我跟你妈妈可一点都不一样。” 梁屿川笑着道：“跟我在一起这不是迟早的事，再说了，我妈年轻的时候也不这样啊。” 夏眠有些好奇，她单手托腮问：“那她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梁屿川仰靠在椅子上，微眯起眼，做回忆状：“以前啊，我也没见过，但我听别人说过，说她以前也是个挺阳光开朗的女孩子。” “阳光开朗？”夏眠忍不住想笑，“你妈妈跟这个词根本搭不上边吧？” 梁屿川从善如流：“那换个词好了，明艳大方，这总能搭上了吧？” 夏眠想了想，点点头：“这个可以，你妈妈确实长得特别的明艳大方，那国泰民安脸这年头已经很少见了。” 夏眠又问，“那她后来是怎么一点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说实话，我觉得你妈妈特别难相处的感觉。” 梁屿川道：“进入社会，接手家族产业，经历的事情多了，接触的人多了，也就慢慢变了呗。” 变得越来越冷艳不可靠近。 变得越来越古板不可逾越。 夏眠说他母亲难相处，梁屿川完全能够理解。 因为他也从来没觉得他母亲好相处过，甚至怀疑自己在母亲心里能不能排上前三。 大概是不太行的。 父亲，事业，还有母亲的母家。 嗯，自己大概能排第四。 “不过她一直都挺要强的，这个没有变过。”梁屿川又道。 夏眠点点头：“这个我能看得出来。” 梁屿川问夏眠：“那你呢？你觉得自己要强吗？” 夏眠单手托腮，思索了一会儿道：“还行吧，我会给每个时间段的自己树立目标，然后很坚定地朝着目标努力，不达目的不罢休，但我定的目标都不是特别难的。” 夏眠掰着手指算，“比如考上医大，还有考研，进一院，做主治医生，做上主治医生以后再一步步当上主任等等，都是有点难度但努努力就都能做到的。” 她说，“我希望自己的是优秀的，但不会要求自己一定要做最优秀的那个。” 梁屿川听完点点头：“确实还好，不算特别要强。” 他说，“我妈就是你说的那种会要求自己一定要做最优秀的那种人。” 夏眠道：“这倒也挺符合我对她的印象，感觉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夏眠看着梁屿川道，“她应该也确实做到了吧？那天跟她一起去宴会的时候，我感觉宴会上遇到的所有人都对你爸妈非常客气，不少还有点讨好的意味。而且很多人都有头有脸的，有的我还在电视上看见过，但他们对上你爸妈都很毕恭毕敬。” 梁屿川道：“嗯，所以她一直都对我挺失望的。” 这语气平平的一句话说出来，让夏眠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本来只是恰好提到了，就随便聊两句，结果没想到却戳到了梁屿川的内心。 夏眠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 梁屿川见夏眠呆愣愣的手足无措的样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怎么了？没事，咱们俩之间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夏眠闷闷地“嗯”了声。 梁屿川没说什么，只是伸出大手，揉了揉夏眠的脑袋。 夏眠顺势软下身，趴到了梁屿川腿上。 梁屿川不时地扫一眼河面的动静，手则不知什么时候搭到了夏眠的头上，手指也和夏眠的头发缠绕到了一起。 过了许久，鱼都钓上三条了，夏眠却忽然开口叫他：“梁屿川。” “嗯？” “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的。”夏眠说。 第212章 希乾：“乐意之至。” 两人相互依偎，亲密无间。 远远看去，背影都融成了一个，不仔细看，还以为他们两个是一体的。 紧密和谐的画面无法插入多余的人，不过在场的也没那么没眼力见的，这个时候去找他们搭话。 赵媛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神里产生了一丝向往。 她和梁屿川的交集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几乎没什么交集，她对于夏眠和梁屿川的相处，以及梁屿川的行为作风也基本都是从夏眠的嘴里得知的。 之前她就知道他们的感情极好，可现在见了，才知道他们的感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无数倍。 即使她自诩感情中的智者，也不得不对这样的爱情和相处感到艳羡和憧憬。 真好啊。 亲眼见到梁屿川对夏眠这么的好，她这个做姐妹的也就安心了。 就是工作不行。 赵媛在心里摇头，非常不行。 要是换个近一点的、天天能回家的工作，那一百分她可以给梁屿川打满分。 可他偏偏做的是那种几个月才能回一次家的工作，那就只能拿六十分了。 勉强算个及格。 果然啊…… 赵媛躺在太阳椅上，双手交叉，仰望天空。 心想，果然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总要有点缺憾。 总要有点不如意。 “你在长吁短叹些什么？我从刚刚开始就看到你在那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你在想什么呢？”章希乾把鱼放进鱼笼里，看向赵媛，问道。 赵媛躺在位置上没动，道：“思考一些人生哲理罢了。” 章希乾闻言笑了：“人生哲理？什么人生哲理？说来听听呢。” 赵媛缓缓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章希乾有些莫名：“怎么还念起诗来了？” 赵媛坐起身：“一时有点感慨罢了，不说我了，你呢，钓到几条鱼啦？” 章希乾道：“六条。” 赵媛夸赞道：“厉害啊，才这么点时间都钓了六条了，你开挂啦？” 章希乾却是深谙其中缘由，所以他也没有多高兴，听了赵媛的话只是笑笑，随口忽悠道：“没办法，我就是太优秀了，连钓鱼都这么优秀。” 赵媛又问：“那钓了这么多鱼之后怎么处理啊？自己吃还是送人？” 章希乾道：“高兴的话就带一两条走，剩下的放回河里。不高兴的话就全都放回河里，一条都不要。” 赵媛评价道：“可以，还挺注重可持续发展。” 章希乾笑笑，没说什么。 他把鱼竿朝赵媛递过去：“要来试试吗？一直坐着不无聊？” 赵媛道：“还好，而且钓鱼不也是一直坐着不动吗？我现在躺着岂不是更舒服？再说了——” 赵媛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怨起来，之前看起来还觉得干净清澈的眼睛顿时多了几分柔媚和娇俏，天生比常人要更上挑一些的眼尾让这双眼睛多了几分狐狸似的狡黠。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时，总觉得心上有小动物的爪子在不停抓挠。 根本无法挪开目光。 章希乾喉咙吞咽了两下，声音有些干涩道：“再说什么？” 赵媛慢条斯理道：“我现在一直躺着还不是怪你？” 章希乾挑眉：“怪我？” 赵媛：“嗯哼。” 赵媛说着，曲起一条腿。 本就不怎么长的裙摆随着她的这个动作滑倒腰上。 从章希乾的角度，他可以看到那藏在隐秘处的精致漂亮的红色蕾丝布料。 这片布还是今天早上他亲手给的赵媛穿上的。 就在他暗暗深呼吸压制心绪的时候，赵媛仍在看着他，似嗔似怪地不停咕哝抱怨着。 “真是看不出来，你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我还以为你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奶狗呢，结果没想到猛起来跟个头豹子似的……” 赵媛说着，手指在肩膀上的一处淤青处摸了摸，“下嘴可真狠啊，我起码得有一个星期不能穿漂亮裙子了，只能跟修女似的从头包到脚。” “一想到不能穿那些漂亮的小吊带小短裙，我就难受。” “章希乾。”她哀怨地看着他，点他的名字，“都怪你。” 章希乾用力地深吸了口气。 从小到大他就爱吃这套。 所以朋友们经常说他，这辈子肯定会折在女人手里。 可哪个男人能拒绝的了娇滴滴的女人？能拒绝的了她们软绵绵的身子和香香的嘴唇？ 以前他只见过一个这样的男人。 那就是他的表哥，梁屿川。 明明他不管硬件还是软件都条件好到爆炸，可就是一点不近女色，女孩子一哭他立马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身上的冷气也不要命地散发。 在夏眠出现之前，跟他关系最近的女人也就是他妈妈和他奶奶。 闻乔都没法排上号，只能算是关系还可以的领居。 那时候他是真崇拜他这个表哥，觉得他简直是男人中的男人，强者中的强者，同时也是冰山中的大冰山。 一心追求高境界，不被世俗欲念所侵扰。 结果哪成想到，他不过是还没碰到自己的真命天女罢了。 一碰到，立马化身恋爱脑。 几百平的房子不住，几千万的车子不开。 就颠颠儿地跟着老婆一块儿蜗居在几十平的老小区里，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老婆身上。 啧！ 女人，果然是男人永远迈不过的坎。 他表哥都迈不过，就更别说他了。 既然迈不过，那就干脆不迈了呗。 章希乾神色柔和，目光深情的仿佛在看与自己相恋已久的爱人：“好，怪我，那你想我怎么给你赔罪？” 赵媛伸出葱白似的纤细手指，指甲上殷红的指甲与雪白的皮肤相衬，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勾人。 她说：“我想要你……” 章希乾微抬下巴：“要我什么？包包？还是首饰？你可以尽管说。” 赵媛摇摇头：“都不是。” 章希乾挑眉：“那你想要什么？” 赵媛放平那条曲起的腿，把掀到腰上的裙摆拉下，严严实实地盖住下半身。 她看向远方，忽然回忆起了往事：“小时候我妈妈跟我说过，有些小伤口，比如非常细小的擦伤，还有蚊子包之类的，不需要看医生，也不需要涂药膏，只要舔一舔，抹上一点口水就好了。” 听到这话，章希乾目光一动，落在赵媛缀着点点淤青的肩膀上。 大脑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这些痕迹产生的过程。 章希乾喉结滚了滚，眼神微暗，呼吸也变得重了一点，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直直地看着赵媛。 赵媛回过头，看着章希乾，继续说道：“我也不要你做别的，我就要你把我身上所有因为你而产生的小伤口，全部舔一遍。” 章希乾呼吸一窒。 他看着赵媛那双乌沉沉的，像是藏着能把人吸进去的漩涡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沙哑地问道：“全部？” 赵媛冲他勾唇一笑：“对，全部。” 纤细柔软的手指把被风吹得略有些凌乱的头发捋到耳后，随后，手指顺着发丝一路下滑，划过胸前，划过细腰，不停往下。 直到落到身下太阳椅的椅面上，才终于停止。 见自己已经停下手了，章希乾的目光还直勾勾地落在自己手上，赵媛不禁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唇。 她就喜欢看男人为自己着迷，被自己勾走魂魄的模样。 “你得对我身上的这些伤口负责。” 她笑眯眯地看着章希乾，“所以你不能拒绝我。” 章希乾目光一动，重新看向赵媛的脸，他道：“我有什么理由要拒绝？又为什么要拒绝？” 顿了顿，笑道，“乐意之至。” 第213章 泼水 因为昨天已经钓过龙虾了，体验过了垂钓的乐趣，所以今天的钓鱼夏眠并不是非常感兴趣。 两根钓鱼竿几乎都是梁屿川在看着，而她则跟没骨头似的，就一直黏黏糊糊地靠着梁屿川，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正说着呢，夏眠鼻子动了动，闻到了一点烟熏味，像是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她坐直身，朝味道飘过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平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架起了一个火堆，上面还搭了个铁架子，几条清理干净的鱼被挂在上面，接受着火舌的舔舐。 “他们这是在烤鱼？”夏眠道。 梁屿川也看了过去，点点头：“嗯，就是图个新鲜玩玩罢了，这么烤出来的鱼根本入不了他们的口。”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夏眠，“你有吃过这么烤出来的鱼吗？” 夏眠摇摇头：“没。” 她有些惋惜地看着那些被挂起来的鱼，总觉得就这么直接烤有点暴殄天物。 受热一点也不均匀，到时候烤出来有的地方焦了，有的地方还没熟。 等到全部熟透，能吃的部位也所剩无几。 “既然他们不嫌麻烦，把铁架什么的都带过来了，那为什么不把昨天烧烤用的那些铁盘烤箱什么的也一并带过来？这样做出来不就好吃多了吗？”夏眠有些不解地问道。 梁屿川道：“因为本来就不是为了吃鱼才过来钓鱼的，大家就是来玩玩，等那个鱼烤熟了也就吃个一两口尝尝味罢了。” 夏眠道：“有点浪费。” 梁屿川：“确实。” 夏眠很轻地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 时间过得飞快。 一开始大家还都挺安分，不是钓鱼就是在太阳椅上坐着，或者去周围随便逛逛，拍拍照片。 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人就开始按捺不住好奇心和挑战欲了。 先是比谁钓的鱼更多，接着又比谁烤的鱼更好吃，再接着，就开始怂恿他人下水了。 “有人敢下去游泳吗？” “不下，谁知道水里有什么，要下你自己下。” “知道了，你不敢。” “我不敢？呵，你下我就下，你不下别想忽悠我下。” “有没有充气艇？”一个女声道，“要是有充气艇的话我就敢下水玩。” “有充气艇我也敢下。” “充气艇是女孩子坐的，是爷们就得直接下水，说，你是不是爷们？” …… 看着忽然嘈杂起来的人群，夏眠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梁屿川，低声问道：“他们不会真要下水吧？” 梁屿川道：“说不准。” 夏眠：“他们难道不怕水里有危险吗？这可是山里诶，水里要是有蛇之类的东西可怎么办？” 梁屿川道：“应该不会。” 夏眠侧头看梁屿川：“你怎么知道不会？” 梁屿川朝前方抬了抬下巴，示意夏眠看过去：“看到泥土上面的痕迹没？” 夏眠顺着梁屿川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潭边缘的泥土上有不少或深或浅的脚印，除了脚印，还有一些像是用钉耙扒过的印记。 梁屿川道：“水里早就被捞过好几遍了，也洒了药，不然水不会这么清。所以一般来讲，里面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又道，“不过水看着清澈不代表真的干净，总之你别下水，万一皮肤过敏感染就不好了。” 夏眠点点头：“好，那你也别下去。” 梁屿川低声道：“我可就不好说了。” 夏眠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好说？” 话音刚落，夏眠就看到刚才吵吵嚷嚷的那几个男人朝这边移动了过来。 “川哥，下水啊！” “我们几个都下去呢，你总不能不下吧？” “就是啊哥。”章希乾从人堆里走出来，一把勾住梁屿川的肩膀，“我也下去呢，你得陪弟弟一起。” 夏眠想要阻止。 因为梁屿川背上的晒伤还没有完全好，虽然已经不严重了，小伤口也全部都结痂，但能不下水还是最好不要下水，否则还是很容易引起伤口红肿或感染的。 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梁屿川爽快应下：“行啊。” 夏眠睁大眼，行？ 行什么啊？ 不行！ 她不太情愿，但就在这时，梁屿川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夏眠一怔，随后在心里叹了下气，只能随他去。 不过…… 等真的玩起来了，什么水脏不脏、里面有没有东西都不再是问题。 放梁屿川跟他的兄弟们一块儿去玩水后，夏眠也被几个女生邀请一块儿去坐充气艇。 充气艇还挺大，一个充气艇上面可以坐六个人。 不过因为男生全都直接下水了，充气艇只有女生坐，所以位置更加富余了些。 夏眠坐的这条充气艇上就只坐了四个，其中有两个是梁屿川跟她说过可以交往的人——她顶头上司的女儿秦亦蝶，还有药企老板的女儿康纭。 另外一个是梁屿川说不太好相处的，邱安娜。 夏眠跟她们打完招呼后就没怎么说话了，心里却想，果然不管到了哪里都会自动划分圈子。 很明显，她们这条船上坐着的都是已婚，或者已经订婚只差婚礼的人。 用更简单粗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她们这条船上都是坐的板上钉钉的正牌太太。 另外还有两个充气艇，上面坐的都是女友身份的人。 不过女友和女友之间也有区分。 很明显，其中一条船上的女生都是家境很好，和男方感情稳定，有结婚可能的。 而另一条，则都是“快餐式”女友。 赵媛就在上面，不过她笑得很开心，玩得也很放得开，只见她手里抄着一个水盆，一瓢一瓢地舀水往里面那些男人的脸上泼。 尤其是章希乾，几乎是从水里一冒头，就会被赵媛狠狠地浇上一勺水。 不过章希乾也不甘示弱，手在水里一扫，轻而易举地溅起一片水花，淋到赵媛所在船上的每一个女生头上。 这下好了，本来还很矜持的女生们瞬间全放开了。 没有盆就用手，嬉笑着不停舀水往男生的脸上泼。 这时候正是兴致上头的时候，哪还管得上水脏不脏？舀起来泼就完事了！ 第214章 只有快乐最重要 夏眠在一边看得眼热，也有点想玩。 但奈何没人敢往她们这条船上泼水。 康纭的古板未婚夫倒是过来了，但他的举动跟他的性格一样内敛，过来后居然只是拉着她们这条船，在潭里面到处游荡。 “哗啦”一声响起，手边的水面忽然窜出一个人影。 夏眠吓了一跳，看清是梁屿川后，她直接伸手在梁屿川的肩膀上抽了一下。 “故意吓唬我呢是吧？” 梁屿川抹了把脸，笑道：“是不是也想玩水？” 夏眠道：“嗯……有一点点想玩。” 梁屿川又问：“一点点想还是很想？要是很想玩的话我有个东西送给你。” 夏眠问：“什么东西？” 梁屿川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夏眠回头，看了眼船上另外三人的脸色，除了邱安娜的脸色比较平淡，看不出她到底是想玩还是不想玩，另外两个人的眼里都有些蠢蠢欲动的光。 夏眠之前就注意到秦亦蝶朝赵媛她们那边看了好几次了。 少数服从多数，邱安娜不想玩也得玩！ 这么想着，夏眠道：“很想玩！” 梁屿川：“行，那你在这等着，我马上过来。” 说完，他就猛地往水里一沉。 从夏眠的视角，只能看到水下有个黑影，飞速地往岸边的方向游去。 这时，耳边响起一个女声。 “他去干什么了？” 夏眠回过头，发现是秦亦蝶在跟自己说话。 她微笑道：“他说是去拿个东西。” 秦亦蝶又问：“拿什么东西啊？” 夏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没跟我说，等他拿过来了就能知道了。” 秦亦蝶往夏眠的身边坐了坐，没有再说什么。 但莫名的，夏眠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的氛围好像变得更融洽了一点。 很快，梁屿川就又扑通一声下水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五颜六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玩具水枪。 不止夏眠注意到了，其他的人也注意到了梁屿川手里的东西。 有人大声问道：“川哥，你什么时候买的水枪？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就一把吗？还有没有多的？” 梁屿川在水中探出头，闻言回答道：“还有，在岸上的箱子里，想玩自己去拿，我只拿了我老婆的。” “咦——” “啧啧啧——” 一串串嘘声接连响起，夏眠听在耳朵里却只觉得开心。 很快，梁屿川就游了过来。 “哗啦”一声，玩具水枪被放到了充气艇里。 梁屿川道：“给，拿着。” 一旁穿着红裙的康纭见状笑道：“梁大少未免也太不gentleman了吧？这里一共四位女士呢，你怎么才拿一把水枪啊？” 梁屿川露出得体的笑：“没办法，毕竟已经有家室了，再给别的女人拿东西不太好。你们要玩的话，就让你们的男人自己去拿。” 说完，他一手扒着充气艇边缘，转过身冲水里的另外几人道，“听见没？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拿啊！” 话音落下，他对夏眠道，“滋他们！快！滋他们！趁现在！” 夏眠有些愣神：“啊？这这……” 她跟这些人也不熟啊，感觉不太好下手啊！ 没等她多想，梁屿川就抓住她的手，带着她一块举起水枪，冲水里其他男人脸上无差别猛滋。 这水枪显然不是小孩子玩的那种温和小玩具。 它不但滋水的力度强劲，而且覆盖范围还特别广，有的夏眠觉得很远，以为滋不到，结果没想到居然可以轻松滋到。 简直就是水中大杀器！ “卧槽梁屿川，你等着！” “蝶妹！快！给他们手里那水枪抢过来！” “嘿嘿，哥们会潜水，想不到——我靠！能不能不要在人说话的时候往人嘴里滋水啊？强烈谴责！” “是不是傻啊，赶紧去拿水枪啊，怎么还跟桩子似的等着被滋呢？” 夏眠和梁屿川就笑看着一群男人疯狂往岸上冲。 夏眠笑的眼睛弯弯，忽然，她顿了顿，问梁屿川：“待会儿我是不是危险了？他们会不会全部集火我？” “应该不会集火你，但肯定会集火我。”梁屿川道。 “那就好。”夏眠松了口气。 梁屿川诧异地看着夏眠，重复她的话：“那就好？你说‘那就好’？” 夏眠大笑着去抓梁屿川的手：“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这是信任你，觉得他们没人能拿你怎么样……” 话还没说完，一条水线就遥遥地滋到了梁屿川头上。 夏眠和梁屿川同时往水滋过来的方向看，只见岸边的男人们已经拿到了水枪，有的还在灌水，有的已经拿着枪，对准目标开始滋水了。 梁屿川道：“我先溜了。” 夏眠：“快快快，赶紧溜赶紧溜。”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试图挡住梁屿川的脸。 梁屿川又道：“你小心啊，玩可以，但千万别掉水里。” 夏眠不停点头：“我知道！” “我真溜了。”说完，梁屿川就往水里一沉。 就在他沉下去的下一秒，数道水线一齐滋了过来。 不过没能滋到梁屿川，只滋到了夏眠的手。 梁屿川从旁边的位置冒出来：“喂喂，集火我老婆算怎么回事啊？有本事来找我！” 话一说完，他就又沉水里去了。 岸上的男人们全按捺不住了，拎着水枪纷纷下了水。 不过好在他们还都记着自己的老婆和女朋友，下水后都没急着去找梁屿川，而是游到船边，把灌好水的水枪递给她们。 然后才四处寻找梁屿川的身影，找他报仇。 女士们拿到了武器，再矜持的也忍耐不了了。 而且本来就是出来玩的，都这时候了，还放不开、矫情个什么？ 于是大家相视一笑，默契地以船为单位，开启了滋水大作战。 整个水面都被笑声笼罩，不时夹杂着一两声尖叫。 什么水脏不脏，什么身体会不会着凉，什么身份，什么圈子，什么关系好不好的，在这一刻，这些问题全都不存在了。 唯一存在的，只有快乐这个元素。 这一刻，只有快乐最重要。 第215章 “我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时间过得飞快，感觉还没玩多久呢，天色就有点暗了下来。 有人问：“几点了？” “现在五点三十七。”另外一个人回道。 听到这话，夏眠有些吃惊，居然都快六点了！ 愣神的功夫，一道水线直击面门。 因为没有防备，所以水有一部分滋进了鼻子，夏眠被呛得连连咳嗽。 康纭立马过来挡在夏眠身前：“趁人不备算什么英雄好汉啊？谁干的？是不是你啊宋余？” 名叫宋余的年轻男人连忙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看到不远处朝自己游过来的男人，宋余更慌了，声音又提高了好几度，“冤枉啊，川哥，真不是我！是卢以安，是卢以安啊！！！” 说完他扭过头，只是那个疯狂逃窜的男人大喊，“卢以安，你别跑！我鲨了你！居然敢挖坑陷害我！” 刚因为得知时间而稍稍平静下来的场面，顿时又因为你追我赶而沸腾起来。 夏眠抹了把脸，都快笑不动了。 她浑身湿透地坐在船上，侧头对康纭道：“谢谢你啊，替我挡着。” 康纭摆摆手：“小事，别跟我客气，而且我也没帮到你什么，真正帮你报仇的在那儿呢。” 说着，康纭朝梁屿川的方向努了努嘴。 夏眠顺势看过去，脸上的笑容更深。 “他真的很护着你。”康纭道。 夏眠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他确实挺维护我的。” 康纭问：“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夏眠：“什么问题？” 康纭道：“你们俩感情这么好，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一出，夏眠立刻感觉到又有两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下，全船上的人都在看她了。 被这么多人盯着，夏眠有些许的尴尬，她道：“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就……顺其自然？” 她不是故意给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而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和梁屿川感情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清，又怎么可能给别人讲清楚。 而且说实话，她觉得她和梁屿川的感情能这么好，主要也是梁屿川人好。 就到目前为止，她见过的梁屿川的这么多兄弟中，他真的是做的最好的一个。 当然，因为没具体了解过其他人，所以也不好一棍子把全员打死。 但梁屿川都兄弟们给她的大致印象确实是这样的。 “这答案，感觉有点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诶。”秦亦蝶托着下巴，目光落在夏眠身上。 她今年二十三岁，但因为常年在国外读书的关系，穿着打扮都比较open，皮肤也做了美黑，看起来非常运动系，流畅的身体线条和完美的体脂率让她宛如一只高贵优雅的豹猫。 夏眠还挺喜欢她的。 因为这小姑娘的身材比例真的太太太完美了。 哪个做医生的会不喜欢标准到能直接做模型、当大体老师的身体呢？ 而且小姑娘还这么外向活泼，玩的时候也大大方方，一点不娇气。 于是闻言，夏眠笑道：“我是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还处在热恋期？而且我们两个聚少离多，不是有句话叫小别胜新婚嘛，我们经常小别，所以可能就一直都处在‘新婚状态’吧。” 康纭道：“意思就是夫妻之间也需要时不时地分开一下，保持彼此的新鲜感咯？” 说完，她又自说自话地摇了摇头，“算了，我家那个分开八百年他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照样还是那张木头脸。” 邱安娜道：“是啊，还是得分人。” 说着，邱安娜很轻地笑了声，明明面容看起来是带着笑意的，可她的声音听起来却带着几分自嘲的感觉。 她说，“我家那个最好是二十四小时都得看着，否则一不留神，他就不知道钻到哪个女人的怀里去了。” 船上三个人同时愣了下。 她们沉默地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彼此的目光里品到了尴尬。 ……她们的关系，好像还没熟到能说这么私密的话题吧？ 邱安娜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她们的沉默，她笑着摆摆手：“没事儿，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不说你们肯定也早就知道了。” 康纭和秦亦蝶确实是早就知道了，但夏眠…… 夏眠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把“我不知道”四个字咽回了喉咙里。 接下来邱安娜也没再对这个话题进行展开，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没分寸地追问。 于是这个话题被很快揭过。 天越来越黑了，潭水也越来越凉。 女生们虽然都没下水，但湿透的衣服被风一吹，阴冷冷的，很不舒服。 夏眠已经听到有两个女生打喷嚏了。 时间和气温已经都不适合玩下去了，于是众人彻底休战，全部上岸。 因为没想到会下水，所以大家都没有带替换的衣服。 于是一行人只能裹着浴巾往回跑，来时四五十分钟的路程，回去就花了三十分钟都不到。 - 一回到帐篷，夏眠就跟梁屿川一起进了浴室。 热水兜头淋下，瞬间驱散了身上所有的寒气。 夏眠抓着梁屿川的胳膊道：“你转过来，把背给我看看。” 梁屿川顺着她的话转过了身：“应该没什么吧？我没觉得背上有哪里不舒服的。” 夏眠没有吭声，仔细看着梁屿川背后的每一寸皮肤。 “结的痂都泡白了，你真行。”夏眠皱着眉道。 梁屿川道：“没事，待会再上一遍药就好。我背上没什么感觉了，估计再有个一两天就全好了。” 夏眠避开他的伤口，在他背上拍了一把。 “哪是你说好就好的？” 又道，“要是你今天不下水，倒是真有可能再过一两天就全好，现在起码得再过一礼拜。你难道没感觉的吗？你有两个地方痂都掉了，又得重新长。” 梁屿川道：“没事，不用担心，我皮糙肉厚的，恢复起来快得很。” 说着他转过了身，不让夏眠再盯着自己的背看。 “你呢，怎么样？跟她们相处得怎么样，还融洽吗？” 夏眠点点头：“还可以，对了。” 梁屿川：“嗯？” 他低下头，在浴球上挤了沐浴露，揉出泡泡后认真的擦拭过夏眠的每一寸皮肤。 等了一小会，不见夏眠继续说，梁屿川又问，“怎么不说了？” 夏眠微蹙起眉，有些纠结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说，总觉得在背后议论别人好像不太好。” 梁屿川道：“不在背后议论在哪里议论？当人面前议论吗？” 夏眠愣了下：“……你说的好有道理。” 她有些想笑，“那我说了啊。” 梁屿川点点头：“说吧，我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第216章 “想要你永远爱我。” 明知道他们俩的对话外面的人听不见，夏眠还是心虚地压低声道：“我觉得……邱安娜跟她丈夫可能要掰。” 夏眠抬起头看着梁屿川，“她居然都不掩饰一下，直接当着我们的面揭自己的短。” 当一个女人对丈夫的花花心思满不在乎地当着其他人都面说出来的时候，那说明问题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梁屿川听完却立刻道：“暂时还掰不了。” 夏眠疑惑道：“为什么？” 梁屿川道：“邱安娜父亲的基金公司正在融资。家庭和谐也是投资者考察的一部分，所以至少这两年里，不管江栩做什么，她都会忍着他。” 夏眠问：“投资的还要考察人家家庭和不和谐？” 梁屿川把洗发露打出泡沫，抹到夏眠的头发上：“是啊，要考察啊，谁希望自己的合作者家里一堆烂事缠身？而且家里都鸡飞狗跳的处理不好，又怎么能处理好合作上的事，万一关键时候掉链子呢？” 说完，梁屿川又道，“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不过有些人确实是比较注重这个。” 夏眠乖乖地站着不动，任由梁屿川揉搓自己的头发。 她道：“可是不是越有钱，感情就越容易混乱嘛。我们医院VIP病房里的病人，我遇到过不少明明有原配，但却让情人来伺候的。” 梁屿川道：“能处理好原配和情人的关系，就没问题。” 夏眠问：“所以就是只管表面和谐，私底下再乱七八糟也无所谓咯？” 梁屿川点头：“嗯，私底下乱七八糟，但表面上能夫妻恩爱，子孙孝顺，也是一种本事。” 夏眠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梁屿川见状揉了揉夏眠的脑袋：“你不用去想那些，反正我是这辈子就你一个，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需要你操心。” 夏眠笑着靠进梁屿川怀里：“那你可得说到做到。” 梁屿川伸出一只手揽住夏眠，语气低沉而温柔：“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有哪一件是没做到的？不是都做到了吗？”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夏眠看向门口道：“应该是来送姜茶的。” “我去拿。”梁屿川把花洒递给夏眠，自己随意擦了擦，就披上浴袍朝帐篷门口走。 再回来时，梁屿川的手里多了两杯滚热的姜茶。 他对夏眠道：“洗得差不多了没？姜茶得趁热喝。” 夏眠正低着头冲洗头发，闻言回道：“再给我五分钟。” “也不用太着急。”梁屿川把姜茶放到小桌上，随后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夏眠道：“你先喝，喝完了再来冲一下，你刚刚都没有用沐浴露。” 梁屿川靠在椅背上，深色的眸子在夏眠身上流连。 他道：“不用了，冲一遍足够了。” 夏眠坚持：“还是用沐浴露再洗一遍吧，露天的水最不干净了。” “一定要洗？” 夏眠把冲干净的湿发全部捋到脑后，睁开眼，看着梁屿川点头：“一定要洗，不然今晚你不许跟我一块儿睡。” “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来了么。”梁屿川一秒脱掉浴袍，重新钻到了淋浴间里。 两人贴在一起，已经回温变暖的肌肤互相贴紧，摩擦。 “你帮我洗吗？” 梁屿川道，“你的泡沫都是我帮你抹的。” 夏眠笑着看了他一眼，语气纵容道：“好，我帮你洗。” 说着，她往沐浴球上挤上沐浴露，揉出泡沫后擦上梁屿川的身体。 梁屿川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搭上了夏眠的腰，指腹在她细腻柔嫩的皮肤上轻轻摩挲。 夏眠缩了缩身体：“痒啊。” 梁屿川道：“我多摸摸，摸习惯了就不痒了。” 夏眠笑：“嘴里没一句正经的。” 梁屿川也笑，笑着笑着，他忽然伸手，把夏眠整个揽进怀里，接着躬下身，把头埋进夏眠的肩窝。 夏眠怔了下，抬手摸他的脸颊，轻声问：“你是不是有点累？” 因为姿势的关系，梁屿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他道：“我还是更喜欢跟你二人世界。” 又道，“光是这么抱着你都觉得很舒服，心情很好。” 夏眠道：“真会说。” 她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不过我爱听，你多说点。” 梁屿川没忍住地笑了起来。 他胸膛颤动，连带着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的夏眠，也感受到了同频的震动。 夏眠伸手抱住梁屿川的背，问：“他们是不是明天就走了？” 梁屿川点点头：“嗯。” “那我们两个明天去哪里？”夏眠问。 梁屿川道：“你决定，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夏眠道：“那去我家好不好？” 梁屿川：“你想回家？” 夏眠点点头：“嗯，回家，不过不是回我们现在住的那个地方，是回我老家，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梁屿川问：“怎么突然想带我去那儿？” 夏眠捧住他的脸：“你难道不想看看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吗？” 梁屿川：“当然想。” 夏眠笑：“那不就得了，这次满足你！” 梁屿川故作惊讶：“这么好？我想要什么你都满足我吗？” 夏眠一秒变脸：“那可不一定，得先看你要什么，我再决定满足不满足。” 梁屿川啧了声，重新把头埋回夏眠的肩上：“真严格啊，夏眠。” 夏眠摸摸梁屿川的脑袋，问：“你是有什么想要的吗？” “嗯，有。” “说说看。” 梁屿川道：“想要你永远爱我。” 第217章 见家长 晚上，忽然下起了雨。 雨点拍在帐篷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夏眠窝在梁屿川怀里，两人都穿着睡衣，坐在床上一起看电影。 帐篷里没有开灯，只有投影的灯光幽幽地亮着。 旁边的小茶几上放着两杯水，袅袅地冒着热气。 这种时候就格外适合在屋子里宅着，也格外适合睡觉。 屋内的安静和屋外来自大自然的白噪音相结合，令人浑身发软，昏昏欲睡。 夏眠早就浑身都软了。 不只是天气和雨声的关系，主要还是因为梁屿川。 腻腻歪歪地洗完澡后，他们两人挑了个电影，一起窝在床上看。 夏眠自然地靠在梁屿川怀里，梁屿川也自然地搂着她。 同时，大手也自然地在她的身上按揉，游走。 夏眠脸颊酡红，望向投影的眼里也含着一层水雾。 她有些意动，但更多的是舒服。 比起大开大合的激情，这种贴在一块儿被轻轻揉捏爱抚的感觉，她也非常享受其中。 “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她的声音也软软的，糯糯的，带着点因为舒服而产生的懒倦感。 梁屿川道：“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出发。” 夏眠把下巴抵上梁屿川曲起的膝盖：“好哦。” 梁屿川的目光从电影转移到夏眠脸上，另一只空着的手没忍住地揉了揉夏眠的脑袋。 这含含糊糊又带语气词的腔调，听着就跟小猫叫似的。 奶呼呼，让人想抓过来亲一口。 “舒服吗？”他又问。 夏眠微眯着眼，点点头。 梁屿川抽出手，转而双手卡住夏眠的腋下，直接给人提起来，让她背对自己坐到了自己身上。 随后，两只手重新贴上细腻柔嫩的肌肤。 梁屿川侧头吻了吻夏眠的耳朵：“这样呢？喜欢吗？” 夏眠摇摇头。 梁屿川：“为什么不喜欢？” 夏眠上半身伏趴在梁屿川的膝盖上，闻言低声呐呐：“好硌。” 梁屿川低笑两声：“那怎么办？” 夏眠抓着被子，没有做声。 好一会儿，她才双手撑在梁屿川的膝盖上，借力抬起下半身。 - 第二天，两人快下午一点的时候才从帐篷里出来。 他们先乘坐直升机下山，随后找到车，由梁屿川开车，两人一齐前往夏眠家的老房子。 路上，夏眠侧着头，一声不吭地打量梁屿川。 梁屿川不由问：“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吗？” 夏眠道：“我在找你脸上有没有纵欲的痕迹。” 梁屿川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倏地笑了：“我纵欲？我哪儿纵欲了？一个月就这么几天，根本连纵欲的边都沾不上。” 夏眠道：“你虽然就那么几天，但你几天顶别人一个月啊。” 夏眠说着悄悄鼓了鼓脸颊。 本来还想着出来要释放自我，尽情地穿从前不好意思穿的那些衣服。 结果现在让她穿她都不想穿。 原因无他，磨得慌。 她现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这么说虽然有些夸张，但也差不多了，反正不涂遮瑕的话，那所有人都会注意到她皮肤上的痕迹。 因为真的太多了。 尤其是几处重点部位，还红艳艳得肿了起来，别说轻薄柔软的纯棉布料了，只有不穿才是最舒服的。 而她那些凸显身材的衣服几乎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紧”。 因为只有紧才能贴身，才能勾勒曲线。 之前让她穿她是完全没问题的，但现在，这些压箱底的衣服只能继续压箱底了。 想到这儿，夏眠伸手拧了下梁屿川的上臂。 “禽兽。”她小声嘟哝。 梁屿川嘴角上扬：“评价这么高？那我只能感谢认可了。” 夏眠忍不住问：“你是真不觉得累吗？” 梁屿川摇头：“不觉得。” 夏眠看着他：“真的假的？” 梁屿川的声音平静而沉稳：“真的。” 他在外面的时候对夏眠日日想，夜夜想。 好不容易真的能一直黏在一块儿了，怎么着他都不会觉得累。 反而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直接拉满，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除了亢奋，还是亢奋。 再说了，人在面对极度热衷的人和事的时候，怎么会觉得累呢？ 只会恨不得把睡眠进化掉，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 夏眠仍侧着头，还是在端详他。 半晌她道：“说真的，你这身体素质真的值得一期《走近科学》。” 梁屿川笑道：“哪有那么夸张？又不是什么多费体力的事。” 夏眠：“这还不费体力？” 她问，“那在你眼里什么算费体力的事？” 梁屿川想也不想道：“训练吧，不光得穿防护服，还得一边跑一边肩上扛个一两百斤……” 夏眠忍不住插话：“一两百斤？工具吗？” 梁屿川摇头：“工具倒没那么重，主要是人。” 夏眠啊了声。 梁屿川笑着道：“尤其紧急情况的时候，一手抱一个，一下就是三四百斤，那才是真累，真要命。” 夏眠看着他道：“难怪。” 梁屿川笑：“懂了吧？” 夏眠点点头。 他扛个三四百斤才觉得吃力觉得累，她才九十多斤，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的重量罢了，这么一对比还真不算什么。 尤其她还自觉得很，不会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生怕他累到。 看来以后不用这么自觉这么体贴了！ 夏眠转过头，重新看向窗外。 江城城市化发展的速度极快，许多村子都被拆掉了，建起了工厂或者高楼大厦。 还有的正在拆，看过去全是吊机铲车和废墟。 从前无比熟悉的地方失去了记忆里的模样，直到开到家附近了，夏眠才终于反应过来，刚刚看到的那片正在拆的废墟，竟然是小时候经常去的乡下。 “那儿居然都开始拆了。”夏眠不禁发出感叹。 梁屿川扫了眼道：“这距离，估计你家也快了。” 夏眠嗯了声。 并不是多期待，但也没有多排斥。 大概是国家这么多年的大力宣传，让拆迁这件事深入人心，觉得自家老房子被拆是迟早的事。 所以对这件事才能心平气和，波澜不惊。 夏眠收回目光，看着前方道：“前面右转吧，我们去街上买点东西。” 梁屿川问：“买什么？” 夏眠看着他笑：“见家长不得买点东西啊？难道两手空空地去见吗？” 第218章 心虚 三十分钟后。 夏眠坐在香烛店门口的椅子上，神情满是无奈和好笑。 “这个全要了。” “全部吗？” “嗯。” “好好好。” “这个也全要了。” “好嘞！” “这里面最贵的是哪个？” “是这个。” “要了。” “我这就给您打包！” …… 看着香烛店老板那呲着的大牙，还有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以及站在他前面那买买买、买到根本停不下来的梁屿川，夏眠脑子里冒出四个字—— 散财童子。 就之前在车上，在她说出要见家长后，梁屿川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忽然严肃起来不说，嘴里也一直嘟嘟囔囔的。 不停盘算着要买的东西，还一直问她自己穿得合不合适，要不要回去换西装； 又让她仔细看自己的下巴有没有胡渣，有没有哪里不得体，要不要先回去洗个头修个面…… 夏眠说不用，让他放轻松就好。 毕竟她说的“见家长”和寻常的见家长不太一样，没那么多规矩，也没那么多门道。 再说他们俩已经是夫妻，不需要长辈点头同意，所以也不需要做什么去取悦长辈。 因此这次“见家长”，就是单纯字面意义的见家长。 去墓碑前见一见，磕个头，说两句话就行了。 但梁屿川不认同。 觉得不能这么随意，觉得该有的仪式感还是得有。 所以夏眠无奈，只能随他。 于是就发生了眼前的这一幕。 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后，夏眠忍不住道：“还买啊？你再买快把店都买空了，光烧都得烧半天呢。” 梁屿川道：“这店里东西种类太少，只能数量凑了。” 又道，“你应该早点说，我也好早点做准备。” 夏眠：“……” 不早点说都这样了，早点说还得了？ 她道：“用不着买这么多，他们在下面根本用不完。” 梁屿川道：“不止他们要用，其他人也要用。” 夏眠：“其他人？” 梁屿川嗯了声：“得给你爸妈旁边的左邻右舍也都烧一点，这样才好拜托他们在下面多照顾照顾你爸妈。” 夏眠：“……” 梁屿川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钱多好办事。” 夏眠：“……” 夏眠想问一句认真的吗？ 但看梁屿川的表情和语气就知道，他是认真的。 于是夏眠点点头道：“好吧，学到了。” 梁屿川伸手呼噜了一下夏眠的脑袋，随后从老板的手里接过单子，进行查漏补缺。 买完白事用品，他们又去水果店买水果。 有前面这番大手笔在，不出夏眠意料，梁屿川果然买了一大堆的水果。 夏眠说她爸妈不吃榴莲，不用买榴莲。 梁屿川说榴莲给旁边的邻居吃。 夏眠说万一邻居也不吃呢。 梁屿川说不用替邻居考虑那么多，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白送的东西他们还挑什么。 于是夏眠彻底闭嘴，不再提出任何的质疑。 最后，他们光买东西就花了快两小时。 - 去墓园的路上，梁屿川负责开车，夏眠负责指路。 在他们的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三辆大卡车。 其中一辆载着的奢华高端的纸房子，尤其引人眼球，回头率百分之两百。 到墓园后，阵仗一点没减，反而更大。 梁屿川给了墓园的工作人员一些钱，于是除了需要在固定位置值班的，其他全部动员了起来，纷纷出来帮忙搬香烛和水果。 到了夏眠父母的墓碑所在地后，这些人又负责将多余的水果花束和黄纸冥币分发给周边墓碑的主人们。 于是明明应该是肃穆清冷的墓园，硬是多了一群热火朝天的身影。 等他们全部离开，方圆几百平米内的墓碑前全都花花绿绿，摆上了各种各样的贡品。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清明节，这些墓碑主人的亲戚全都来扫墓了呢。 夏眠看着眼前这番景象，不由发出感叹：“这么一来，我爸妈在下面应该能呼朋引伴，多不少朋友了吧？” 梁屿川点头：“应该是够了，要是他们托梦跟你说不够，你告诉我，我再给他们补。” 夏眠忙摆手：“够了够了够了，完全够了，不用补，我爸妈肯定对你超级满意。” 梁屿川一本正经地点头：“借你吉言。” 夏眠：“……” 以年每次来父母的墓碑前，夏眠总是伤感的，难受的。 几乎每次一见到墓碑上父母含笑的照片，她的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往下流，走的时候总是眼眶通红。 但这次出现了例外。 夏眠一点也不悲伤，也一点不想哭。 她甚至要用力地抿唇深呼吸，才能忍住嘴角上扬的欲望。 连着深呼吸了几下，夏眠才终于忍住了笑意，在父母的墓碑前跪下，一边跪，一边给他们介绍梁屿川。 “爸，妈，这是我给你们找的女婿，叫梁屿川。” 话音刚落，梁屿川就在夏眠身旁跪了下来，跟着夏眠喊了声“爸”和“妈”。 夏眠一扭头，就看见他绷着脸，挺着背，下巴往内收，嘴角想上扬，努力做出老实、谦逊的模样。 她又忍不住地深呼吸了一下：“梁屿川。” 梁屿川：“嗯？” 夏眠：“你不用紧张，你可以淡定点。” 梁屿川：“我看起来很不淡定吗？” 夏眠点点头：“是。” “好吧，我尽量放松点。”说着，梁屿川轻呼了下气，动了动肩膀。 “这样呢？”他又问。 夏眠道：“比刚才好多了。” 说着，夏眠又忍不住提起他之前说过的那些豪言壮语，“你不是总说我爸妈肯定很喜欢你，肯定对你非常放心吗？怎么真到了面前就整个人都虚了？” 梁屿川下颚紧绷，没有吱声。 他目光微动，瞥向夏眠领口的位置，只见布料与皮肤的相接处，一枚粉色的吻痕隐约可见。 接着，他又看向墓碑照片里的男人。 刚对上眼睛，他就眼睫颤动，忍不住地垂下眼帘。 并在心里想，不虚才怪。 第219章 他真的很好，我也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梁屿川道：“你爸的眼神挺有威慑力的。” 夏眠歪了歪头。 她看向墓碑上自己父亲的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端得一副温文尔雅的好相貌，眼睛微弯，嘴角上扬，再配上一副细边眼镜，整个人都充满着温和的教书先生似的气质。 至于眼神有威慑力…… 夏眠仔细看自己父亲的眼睛，除了温柔慈爱外她什么都感受不出来。 “我怎么看不出来？”她不由道。 梁屿川：“他是你爸，你当然感受不出来。” 夏眠：“这样吗？” 梁屿川语气笃定：“嗯。” 夏眠只能应声道：“好吧，反正你不用太担心，我喜欢的我爸妈肯定会喜欢，他们从小就很支持我。” 梁屿川：“我尽量。” 夏眠颔首，继续看向墓碑，再次絮絮叨叨地跟父母唠家常似的说着话。 说她和梁屿川是怎么认识的，说他们在一起后发生的一些趣事，说他们俩感情很好，说梁屿川很照顾她，很护着她…… 也说自己的工作，说自己一个人时的生活。 说自己又涨工资了，说自己又帮助了好多人，说自己马上要做住院总、就离做主治不远了…… 一边说，一边在提前准备好的小铜炉里面烧纸钱。 以往都是清一色的黄纸，这次因为梁屿川的关系，黄纸变成了金箔纸。 于是烧着烧着，夏眠嘴里的话题就忍不住有些歪。 “爸妈，这个是金箔纸，金箔纸好贵的。” “黄纸在你们那儿算多少钱啊？金箔纸应该最起码能翻一倍吧？” “不光这些金箔纸，待会儿还有很多很多的元宝啊支票啊什么的会烧给你们，还有手机邮轮飞机和大别墅，一定要记得拿啊，可千万别被人抢了……” 正说着呢，梁屿川忽然插话道：“不会抢走的，上面都写了名字。” 夏眠：“哦哦，那就好。爸妈你们听见了吗，那些东西上面都有写你们的名字，到时候你们看名字拿就行，千万别漏掉。” “我之前给你们烧的那个小房子可以卖掉，也可以租给别人住。要是嫌别墅太大太冷清，可以叫亲戚朋友过来一块住，空了你们就坐飞机出去旅旅游，坐船去看看海，反正怎么高兴怎么来……”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后，夏眠不忘补充，“这些都是你们女婿孝敬你们的，好感和满意度记得都算他头上。” 梁屿川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听到这儿时忍不住地有些想笑。 但他忍住了，继续默默地在一旁跟夏眠一起烧纸。 只是板正挺直的后背稍稍松懈了一些，肩膀和下巴也不像之前那样一直紧绷着了。 虽然还是有点心虚，毕竟自己把人家的心肝宝贝小公主给拱了。 但把人家的宝贝小公主养这么好这么开心，他也挺骄傲，感觉在丈人和丈母娘面前也挺有面儿。 又过了一会儿，夏眠忽然拍了拍梁屿川的胳膊。 梁屿川抬起头：“嗯？” 夏眠道：“你有话想跟他们说吗？” 梁屿川笑道：“终于轮到我了？” 夏眠也笑：“嫌我说太久了？” 梁屿川道：“哪能啊？你把我说的这么好，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嫌弃。不过你说得也确实特别全面，我都没什么好补充的了。” 夏眠：“怎么会没什么好补充？你也可以跟他们说说你的想法你的规划啊。” 梁屿川：“我的想法就是永远跟你在一起，一起好好过日子。我的规划就是等你做上主治了，我们就办婚礼。” 夏眠一怔，轻声问道：“那孩子呢？” 梁屿川看着她笑了下：“那不是我能规划的事，那得你来规划，你说了算。” - 给父母上完香磕完头，他们一起来到了墓园一处摆满大铁炉的空地上。 这儿是专门用来烧纸的。 在坟前，墓园只允许点蜡烛和烧香，烧纸也仅限于在小铜炉里。 小铜炉容量小，烧不了多少东西，所以大部分的白事用品只能到大铁炉里集中焚烧，大铁炉放不下的，就在旁边荒芜的空地上烧。 梁屿川买的豪华纸别墅和豪华游艇，就只能空地上烧。 他们下去的时候，东西已经全都摆好了，周围有工作人员看着，这些工作人员的任务是时刻注意风向和火势。 而夏眠和梁屿川要做的，就是用蜡烛把这些全部点燃。 点火的任务梁屿川没有让夏眠来，而是自己亲自上。 夏眠就远远地在旁边站着，注视着梁屿川点火的背影。 看着看着，她抬起头，望向父母墓碑的方向。 她想—— 爸妈，你们放心吧。 他真的很好，我也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第220章 “咱们俩就是天生一对！” 见完家长，两人回了夏眠家的老房子。 因为一直没人住，所以一开门，灰尘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里面所有的家具都用白布盖着，白布上也落了灰，一碰，就会扬起一阵浮尘。 进去后，夏眠赶紧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通风。 梁屿川一边帮着开窗，一边问夏眠：“今天晚上是住在这里吗？” 夏眠道：“我之前是有这个想法，但现在没有了。灰尘真的太多了，我怕在这睡一晚，第二天就得尘肺病。” 夸张是夸张了点。 不过更能说明这儿的灰尘是真的多的可怕。 “待会我给隔壁的施奶奶打个电话问问，我之前每年都会给她封个红包，让她有空就来我家帮忙开一下窗，通通风，虽然也会有灰，但不至于这么多，现在这一看起码得有几个月没人——” 说到这儿，夏眠声音忽地一顿。 施奶奶是个非常慈祥善良的老人，她的老伴去世了十多年，但好在儿女孝顺，常来看她。 只是她不愿意离开这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所以拒绝了儿女们接她去市里养老的请求。 她身子骨健朗，有退休金养老金，儿女们也不时地给她送钱送补品，所以她的日子非常滋润，每天的乐趣就是去公园打太极跳广场舞，再跟老头老太们打打麻将下下棋。 不过，这都是三年前的印象了。 这三年里，夏眠极少回来，就算回来也是待一下就走，从来碰不上施奶奶。 连钱都是她托别人转交的，毕竟大白天的，施奶奶不是在打麻将就是在跳广场舞，忙得很，根本找不到人。 找不到夏眠也不强求，没人住的房子坏得快，知道奶奶有常来给她家开窗就足够了。 但现在…… 夏眠对梁屿川道：“你把窗户都开一下吧，我去打个电话。” 梁屿川：“去吧。” 就在夏眠出去打电话的时候，梁屿川把一楼的窗户全都开了。 窗户全都打开后，他走上楼，把二楼的窗户也都开了。 在这么多的房间中，他一下就认出了夏眠的房间，没办法，实在是太好认了。 夏眠以前的喜好和现在的喜好完全一致，她真的非常喜欢把房间堆得满满的，就连墙上的位置也不放过。 又是挂置物篮，又是挂玩具熊。 还挂了个牌匾，上面写着“学海无涯”。 除了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道外，地板上其他地方全堆着各种的书籍。 梁屿川扫了眼，发现全是医学类的书籍。 还有一摞堆着的本子，看本子封面上的字，应该是夏眠学习时写的笔记。 因为长期的暴露在空气中，书本的纸已经发黄，梁屿川随手拿起一本打开，入眼便是鬼画符一样的标准医生字体。 这些字旁边还标着备注，有的是阿莫西林，有的是红霉素，还有青霉素罗红霉素等等…… 夏眠打完电话上楼找梁屿川，就见人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书。 她看了眼梁屿川手里的“书”，发现是自己上大学时的笔记。 她走过去看了眼，道：“这里面的东西你能看得懂吗？” 梁屿川摇摇头：“看不懂。” 他是见过夏眠的字的，夏眠的字非常好看，和她的人一样，娟秀漂亮，赏心悦目。 但这笔记上的字，简直像是换了个人，用鬼画符来形容都好听了，说难听点就是狗爬字。 “这是你写的吗？”梁屿川问。 夏眠：“真是我写的。” 她在梁屿川旁边坐下，“医生写字不都这样嘛。” 梁屿川见她还算放松样子，问：“隔壁的那个奶奶没事吧？” 夏眠点点头：“没事，她前几个月打麻将的时候太激动，血压飙升晕倒了，幸好及时送医院，没出什么事，不过这么一来她孩子也不放心她一个人住了，就把人接市里养老去了。之前她也有给我打过电话，我正在忙，没接到，她就又给我发了短信，不过我手机消息太多了，盖过去了，也没注意到。” 梁屿川道：“没事就好。” 夏眠点头：“是啊，没事就好。” 又道，“怎么样，我房间你都参观过了，感觉如何？” 梁屿川道：“感觉你上学的时候应该挺辛苦的，这么多书，这么多笔记，比我那时候多了十倍都不止。” 夏眠笑笑：“毕竟是学医嘛，要背的实在太多了。你也别谦虚，你要背的东西没我多，但训练可比我辛苦多了。” 夏眠说着，单手托腮，“我在网上有看过，你们训练的时候要在那个架子上三百六十度地转，那个我光是看着都觉得头晕，你呢？一开始的时候会头晕吗？” 梁屿川：“一开始的时候会，但强度慢慢上去，练多了就不觉得晕了。” 他看着书柜里、地板上满满当当的书和笔记，又道，“你呢？一开始学这些鬼画符的时候是不是也看不懂？” 夏眠笑：“别说‘鬼画符’啦，这是我们的‘标准字体’。 知道这些字体代表的意义就很好写了，不过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点发晕，因为它们长得都非常像，一眼看过去真的很难分辨。 熟练之后就不一样了，就会觉得它们完全不一样，非常容易区分。” 说来说去，左右不过是一个熟能生巧。 夏眠也伸手拿起了一本笔记，随手打开，发现这一页上面的字体晕开了，再看晕开的形状走势，显然当年滴落在上面的水渍是眼泪。 梁屿川也看到了，他道：“学习压力这么大？本子都哭湿了。” 夏眠看了下内容，上面的知识点一下就让她想起了写这本笔记的时间。 这是她在母亲生病那段时间写的学习笔记。 那时她确实天天哭。 学习学到哭，在医院陪床偷偷哭。 听医生讲病情讲手术方案也要哭。 那时候她的眼睛就没有一天是不肿的。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她全都扛过来了。 她微笑着，把曾经天塌地陷般的岁月轻描淡写：“是啊，你以为医生那么好当啊，学习压力超级大好不好。” 说着把笔记合上放回去，故作艰辛地叹气，转移话题，“现在也压力没小到哪儿去，总是时不时地要考试，还要写病历写报告写论文，做了主治后要想继续升职除了熬时间攒资历，还得时不时地出去学习进修。” “每天忙的要死还得抽空学习……” 最后她做出总结，“当医生可真不容易。” 梁屿川听完，看着夏眠道：“就没考虑过去私立医院吗？” 夏眠看向他：“私立医院？” 梁屿川点头：“对，私立医院。钱多事少地位高，病人的整体素质也更高，可以避免非常多的麻烦。” 夏眠摸了摸后脖颈，抬起头看着自己满书架的书道：“也不是没想过去私立医院……” 她哪会不知道私立医院待遇有多好？ 她可是接到过不少私立医院以及美容机构、养老机构邀请的，对方开出的价码比她现在的工资可高多了。 用对方的话来说，就是“年入百万不是梦”。 尤其是高端美容机构，其中利润高得可怕，还每天都有一堆富婆挥洒着钞票，上门求着对她们动刀。 那些手术也基本没什么成本，主要就看医生技术，所以一台手术分红一两万都不算多。 所以，别说年入百万了，月入百万都不是梦。 夏眠有个同学就转行去做了整形，确实是赚得盆满钵满，每天在朋友圈里晒包晒下午茶。 说实话，她怎么可能不心动？ 这世界上还会有人不喜欢钱？ 反正夏眠是很喜欢的。 但是…… 夏眠道：“治病还要给病人划门槛、分等级，总感觉有点儿违背初心。” 他们这些主动学医的，就算有部分人后来心态变了，但一开始的时候，谁没点信仰和理想呢？ 说天真也好，说中二、假大空也罢。 夏眠当初学医，就是想要拯救苍生。 想要尽可能地让更多的人远离病痛，远离死亡。 至少她现在对这个行业还是热爱的，不悔的，就算以后想法、心态可能发生改变，但至少现在，在她的眼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都应该平等地拥有得到救治的资格和机会。 夏眠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问梁屿川：“是不是有点幼稚，有点好笑？” 梁屿川摇头：“不会，一点也不幼稚。” “夏眠。”梁屿川认真地看着夏眠，道，“你很好，你非常棒，你的想法一点也不幼稚，你的做法也一点都不好笑。” “如果有人说你幼稚好笑，那对于那种人，你直接翻个白眼不要理会就好。” “有信仰有梦想有目标的人，都不该被笑。” “还有……” 梁屿川忽地勾唇笑道，“这不巧了吗？我当初的理想也是拯救苍生。” 说着，嘴角的笑意更深，笑容也更大，“难怪我们俩能走到一起，有共同的目标跟理想，不走到一块儿都不合适。” 夏眠笑得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是啊，不走到一块儿都不合适，咱们俩就是天生一对！” 梁屿川笑着道：“所以，天生一对的咱们俩今晚住哪儿？” 第221章 她得珍惜这个宝藏。 夏眠收起笑，想了想道：“酒店？不过这周边的酒店肯定跟市里的没法比，或者你要是高兴的话，我们先开车回去？休息一晚再规划去下个地方？或者现在规划，然后直接出发去下个地方？” 说到这儿，她又摇头否定，“算了，天都要黑了，现在开车也不安全，而且白天挺忙的，你应该也挺累了，还是去酒店吧，虽然这附近没有什么四五星级的，但是也都挺干净。” 梁屿川却道：“就住这儿吧。” 梁屿川边说边打量了一下卧室，“我们可以叫个钟点工来打扫，他们打扫的时候我们出去吃晚饭，等吃完应该也能打扫好了。” 夏眠：“钟点工？整个屋子打扫还是就打扫一个卧室？” 梁屿川：“可以打电话问问看，看看他们的效率怎么样，要是效率高的话就让他们把整个屋子都打扫干净，不行的话那就先把卧室浴室还有厨房打扫出来。你觉得怎么样？” 夏眠：“可以诶。” 她拿出手机看时间，“现在五点多快六点，正好我们可以出去转转吃个晚饭，吃完再散个步，这怎么也得花两个小时。两个小时的时间打扫整个屋子肯定不够，但打扫卧室浴室应该差不多了。” 她说，“反正也就睡一晚，卧室打扫干净足够了。那要不就按你说的做吧，我这就搜一下靠谱的家政公司。” 梁屿川道：“我来联系吧，我正好有朋友开了家家政公司。” 夏眠收起手机：“好。” - 等梁屿川联系好人上门打扫后，他们俩一块儿去了白天去过的集市。 比起白天，晚上的集市要热闹许多。 各种各样的小餐车在街两边排得满满当当，许多下了学的孩子在各个摊位间泥鳅似的到处穿行。 空气里弥漫着孜然、奶油、油泼辣子的味道。 辣的，甜的，咸的，混在一起，疯狂地勾引着过路人的鼻子。 夏眠牵着梁屿川的手，两人肩并肩地走在这些摊位之间。 夏眠问梁屿川：“你以前有赶过这种集吗？” 梁屿川点头：“当然，我记得我小时候集市上最火的就是烤鱿鱼和淀粉肠，现在最火的还是烤鱿鱼和淀粉肠。过去这么多年，大家的喜好和口味倒是一点没变。” 又问夏眠，“想吃吗？要不要买点？” 夏眠摇摇头：“不想吃零食，想吃热乎乎的主食。” 梁屿川：“那吃什么？” 他扫了眼周围，“吃面？还是去找个炒菜的小馆子？” 夏眠：“你呢？别光问我，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梁屿川：“我都行，我不挑。” 说不挑，他还真是不挑。 之前出门也是，都是根据夏眠想吃的东西挑选饭店，就没哪次是根据他的喜好来选饭店。 对于自己爱的人，夏眠也很想摸清对方的喜好，也想在细枝末节里让对方感到开心和满意。 所以吃饭的时候，她也会有意地观察梁屿川吃什么菜多一点，想从中找出梁屿川的偏好。 但每次吃饭，她都感觉梁屿川就没有什么不爱吃的。 他胃口好，饭量也大，基本每次都能把菜全都清光。 全都清光了，还能看出什么？ 顶多就看出比起蔬菜他更喜欢吃肉。 因为每次他都是把肉先吃光，最后才是把蔬菜吃完。 但看出这些也没用，总不能全点肉菜不点素菜，毕竟得营养均衡才行。 至于那些肉菜他有什么偏好…… 都吃完了能看出什么啊？！ 夏眠道：“我选择困难症，选不出来，你选一家呗。” 梁屿川：“我选？” 夏眠点点头：“嗯，你选，选哪家都行。” 梁屿川挺住脚步：“那就这家？” 夏眠侧头看去，“廖记馄饨店”五个字映入眼帘。 好家伙，让他选他就随便选，走到哪家门口就进哪家店呗？ 夏眠道：“不想吃馄饨。” 梁屿川：“馄饨店里一般都有面。” 夏眠：“不想吃面。” 梁屿川看向馄饨店旁边的黄焖鸡米饭店：“那……这家？” 夏眠：“……” 你是真的相当随便、相当好养活啊！ 梁屿川又看向馄饨店另一边的店：“那沙县小吃，怎么样？” 算了，夏眠想。 不挑剔也好，这年头一点不挑食的人也挺难得挺宝藏的了。 她得珍惜这个宝藏。 “那还是沙县小吃吧。”她说。 第222章 她全身心地信任着他 “以前上学的时候天天吃沙县小吃，毕业后倒是一次都没有吃过了。” 在沙县小吃的店里坐下后，夏眠看着墙上的菜单不禁发出感叹。 梁屿川道：“我倒是经常吃。” 夏眠：“那你一般都点哪个？” 梁屿川道：“牛肉炒饭，再加两个鸡腿两个大排。鸭腿太柴，不怎么好吃。” 夏眠道：“那你今天还是点牛肉炒饭和鸡腿大排吗？” 梁屿川：“嗯。” 夏眠：“那我点什么？” 梁屿川道：“鸭杂粉丝汤？” 夏眠拍了下他的胳膊：“你懂我。” 说完，她对老板大声道，“一碗鸭杂粉丝汤，大碗的，然后再来一份牛肉炒饭和两个鸡腿两个大排。” 等夏眠说完，梁屿川补充道：“不要鸭肝。” 夏眠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她其实也不是很挑食，但她不爱吃腊肉，也不爱吃烟熏的东西，内脏里大多数都吃，但单独不爱吃肝脏。 可鹅肝，她又挺爱吃的。 她没能摸清楚梁屿川的口味喜好，但梁屿川却把她的口味喜好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夏眠道：“我还想吃炒牛河，但我肯定吃不完。” 梁屿川对老板道：“麻烦再来一份炒牛河，多放豆芽，谢谢。” 说完，他风轻云淡地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夏眠，“剩下的我吃。” 夏眠笑嘻嘻地接过：“你就惯着我吧。” 梁屿川：“我不惯着你谁惯着你？” 夏眠：“你吃不下就剩，吃太撑对胃不好。” 梁屿川：“我知道。” 吃完晚饭，两人接着逛夜市。 因为江城城市化程度高，城乡的经济差别也不是特别大，所以夜市和市里的区别并不大，吃的种类丰富不说，价格也比市里要便宜一些。 夏眠在沙县吃了个七分饱，出来后又买了个糖葫芦。 已经冷却的糖壳一口咬下去酥脆无比，山楂的酸中和了糖的甜腻，酸酸甜甜的，她难得吃一次，着实别有滋味。 白天下过雨，所以晚上的风有点凉。 逛了会儿，梁屿川伸手过来，把她防晒服的拉链拉到了领口处。 看了看，他又把她的帽子扣到了她头上。 夏眠仰起头看他：“我不冷。” 梁屿川道：“你老公觉得你冷。” 说完，他牵着她没有拿东西的那只手，一起塞到了他的裤子口袋里。 热意立刻爬上她的手。 夏眠动动手指，道：“你口袋里好热。” 梁屿川：“你手都贴我腿上了，能不热吗。” 说着，他稍稍用力，攥住她的手，“别乱动。” 夏眠：“为什么不能乱动？”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了什么，“那个你今天放这边的啊？” 梁屿川：“嗯。” 不说还好，一说夏眠反而来了兴致，有点上头。 “我摸摸，就摸一下。” 梁屿川捏着她的手不给摸：“回去摸，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 梁屿川：“这里这么多人你想让我出丑吗？” 夏眠笑：“天这么黑，看不清的，再说了，把你衬衫下摆拉下来不就好了？就谁都看不见了。” 梁屿川还是那句话：“回去给你摸。” 夏眠：“我就摸一下。” 梁屿川：“回去让你摸个够。” 夏眠：“回去了我就不想摸了。” 梁屿川叹了口气，但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夏眠反倒从中听出了无奈和纵容。 果然，她没听错，因为下一秒，那桎梏着她的手就松开了。 梁屿川问：“什么时候回去？” 夏眠弯起眼：“再过会儿，现在还不想回去。” 梁屿川眉头抽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只是说话时的声音比之前要沉了一些：“还想吃什么吗？” 夏眠摇摇头：“不想了。”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梁屿川，你好热啊。” 梁屿川：“因为谁呢？” 夏眠坦然认下：“我。” 梁屿川笑着斜睨：“不害臊。” 夏眠抬起下巴看他：“我在你面前什么时候害臊过？” 梁屿川伸手在夏眠的脸颊上刮了一下：“不是经常的吗？” “哪儿经常了？” 梁屿川：“回去告诉你。” “我现在就想听。” 梁屿川眉心一蹙，很轻地嘶了声：“轻点。” 又道，“一定要现在听？” 夏眠点点头。 梁屿川余光瞥见一处空置的舞台。 细看应该是个戏台，因为上面挂着一副黄梅戏的宣传图。 只是这个点并没有人在上面表演，舞台是空着的，只有个架子留在原地。 梁屿川微眯起眼，看清了宣传图上的演出时间，确认今天没有表演，且舞台那儿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后，对夏眠道： “你跟我来，我告诉你。” 夏眠全身心地信任着梁屿川，她不怕梁屿川会带她去不好的地方。 她道：“好啊，那你带路。” 第223章 物尽其用 夏眠张着嘴，眼角泛红。 咽反射导致的水汽盈满眼眶，仿佛下一秒就要顺着脸颊滑落。 不远处是喧嚣的人声和食物扑鼻的香气，她甚至能够清楚地听见一个客人的要求，对方说不要香菜也不要香葱，还有不吃花生，也不要撒芝麻。 这些东西都是夏眠喜欢的。 她神思飘忽地想，这些全都去掉了那烤冷面还有什么好吃的？不就得越多料越好吃吗？ 正想着呢，耳垂被捏了捏。 “这时候还有心思想别的？专心点。” 思绪回笼。 夏眠想，好吧，专心点。 可是热闹的夜市太能扰人心绪了，夏眠闻到了炸物的味道，她忽然很想吃淀粉肠。 一定要一点肉都没的那种。 炸得外酥里嫩，再刷上一层烧烤酱和辣椒粉。 一口咬下去会有些烫，但又香得让人停不下来，没一会儿就能吃完一整根。 所以一般买淀粉肠，夏眠起码要买两根。 一根只够尝尝味，两根吃下去才勉强满足。 嘴里忽然一空，有凉风灌了进来。 夏眠赶紧闭上嘴，防止吃下凉风打冷嗝。 然后她抬起头，有些奇怪地去看梁屿川。 梁屿川此刻背对着她，急促的呼吸混在风中，飘过她的耳边。 夏眠没有说话，只靠坐在原处，看着梁屿川的背影。 舞台角落光线不足，梁屿川整个人站在阴影中，只能看到模糊而又挺拔的背影。 他的脊背宽而直，肌肉绷紧时会把轻薄的布料撑出一点轮廓。 那轮廓在夜色中被或深或浅的黑灰两色勾勒，简单利落的阴影线条却无数倍地放大了身体中的力量感和完美身材本身的吸引力。 鼻腔中充满着荷尔蒙的气味。 夏眠舔了舔嘴唇，感觉心里有些发痒。 淀粉肠想吃，肉肠，她也想吃。 手撑着身后的墙壁，夏眠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 蹲太久，脚有些发麻。 她跺了跺脚，走到梁屿川身旁。 见她过来，梁屿川没有说话。 他此刻眉头紧拧，浑身紧绷，整个人像是一张弓。 粗重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充满了危险性和压迫感，仿佛藏在暗处的野兽的喘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扑上来给予致命一击。 可同时又极其地撩拨人心，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感到兴奋和诱惑。 “为什么突然走开？”夏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目光从他紧抿的嘴唇落到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然后，一路往下，落到他那青筋暴起，男人味十足的手上。 “因为你不喜欢。”梁屿川的声音很哑很沉，像是在努力地忍耐压抑着什么。 夏眠：“我没有不喜欢。” 梁屿川：“可你走神了。” 他说，“走神就是抗拒，就是不喜欢。” 夏眠看着他的手，不承认也不认同：“我很喜欢。” 梁屿川有非常在意她刚才的开小差，问：“那你刚才为什么走神？” 夏眠道：“这里的空气真的太香了，勾的我想吃淀粉肠。” 她说，“但现在我不想吃淀粉肠了。” 梁屿川眉头挑了下，看着夏眠那双在夜色中反射着光芒，显得晶晶亮的眼睛，他感到了一点好笑，刚才因为夏眠走神而冒出的被嫌弃的感觉也消失一空。 她总能非常轻易地就哄好他。 他顺着她的话问：“那你想吃什么？” 夏眠又靠近了他一点，手抬起来搭在他的肩膀上，闻言抬眸瞥了他一言，鼻子里哼哼了一下道：“明知故问。” 说完，她人一矮，蹲了下去。 - 回去的路上，梁屿川打量着夏眠的侧脸道：“阈值是真的高了，确实越来越不容易害臊了。” 夏眠：“那是，但离你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梁屿川：“对我评价这么高？” 夏眠道：“你总能突破我的认知，我现在这样完全是被你带的。” “完全？”梁屿川笑道，“我的责任顶多就一半。” 夏眠：“才一半？不可能，至少百分之九十都是因为你。” 梁屿川：“看来你对自己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夏眠抿了抿唇，决定退让一步：“那我们二八开。” 梁屿川看着她笑：“五五。” 夏眠：“三七。” 梁屿川还是道：“五五。” 夏眠：“四六呢？四六总行了吧？” 梁屿川没有再在这个数字上纠结，而是对夏眠道：“当初主动邀请我进帐篷的人可是你。” 说完，又道，“问我会不会接吻的人也是你。” 夏眠脸颊鼓了鼓，显然也是想起了自己当年疯狂垂涎和惦记梁屿川身子的时候。 她道：“我的那套粉色比基尼是你给我买的。” 梁屿川：“因为我看出了你很喜欢它，水公园也是你主动要去的。” 夏眠：“……” 她又道：“在游乐园的时候你把我扛起来了，明明找个高一点的台阶或者花坛站上去就行，你非把我扛起来，你故意的。” 梁屿川笑：“夏小眠，开始扭曲历史了是吧？” 他说，“以前的事情我可一点没忘记，都记得清清楚楚的。那时候你偷瞄我肩膀偷瞄了好多次，我只是把你心里想的事情做出来而已。” 夏眠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 她眼神这么隐蔽居然都被发现了？ 梁屿川脸上的笑容更大：“没想到吧？” 夏眠别开头：“你做什么飞行员啊，你就该去做狗仔，肯定能做到娱乐圈狗仔top1，然后所有明星年年给你上供，大笔大笔给你打封口费。” 梁屿川：“观察那帮人有什么意思？大材小用，浪费。” 夏眠嘴角勾了勾：“看我就不浪费了？” 梁屿川：“嗯，看你是物尽其用。” 夏眠笑道：“就会说好听的话。” 回到家，整个屋子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打开门的刹那夏眠都惊了，一点都闻不到灰尘的味道，空气无比清新，还混着淡淡的柠檬的香气。 大概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白布全部被撤掉，老旧的家具也全都被彻头彻尾地清洗了一遍，陈年污垢消失殆尽，虽然不至于看着跟新的一样，但比起原来确实看起来要新很多。 地也拖了，水磨石的地板光滑锃亮。 繁琐的水晶吊灯也全都擦过，灯的亮度比之前翻了一倍还不止。 楼上的房间也都清理得干净整洁，总之，房子整个焕然一新，甚至看起来比三年前夏眠离开时还要干净许多。 这么大的活，又是这么短的时间，几个人肯定是干不完的，起码也得十来二十个才够。 夏眠不禁问梁屿川：“你叫了多少个人啊？” 梁屿川道：“不知道，我就说两小时内整屋清扫，整屋所有楼层算起来四百多平能不能干，他一口应下说这活能干，我就也没多问。” 夏眠闻言默默地冲他抬起大拇指。 不过这样也挺好，屋子干净了，人待着也舒服，只单独清扫几个房间的话，总归没这样舒心。 夏眠深呼吸了下，随后转过头问梁屿川：“那我们去洗澡？” 梁屿川问：“一起洗还是……” 他看着夏眠，用眼神发出无声的询问。 夏眠走过去，站到梁屿川跟前，踮起脚。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嘴唇也几乎跟他的嘴唇相碰。 呼吸交织，梁屿川敏锐地闻到了一点微腥的气味。 喉结猛地滚了一下，心里的火几乎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他克制地抬手揽住夏眠的腰，等她说话。 只听夏眠呵着气，压着声道：“楼上有个很大的浴缸……” 第224章 “都是你给惯的。” 甜蜜的时光总是过得极快。 短短几天的休假一转眼，就到了要结束的日子。 这几天夏眠和梁屿川都一直待在这座老房子里，他们并没有去别的地方。 本来夏眠计划着抓紧时间，再出去玩一玩。 去公园或者游乐场都可以，去放风筝或者找个地方骑骑马也行，总之就是抓紧最后的两天时间一起再做一些事情。 可她基本每天都是半夜睡下，中午醒来。 醒来后刷个牙洗个脸的空档，梁屿川都会见缝插针地凑过来捏着她的下巴亲她，把她本来就晕晕乎乎的脑子亲的更加晕晕乎乎。 于是时间就在这晕晕乎乎的甜蜜中悄悄溜走。 等到她彻底清醒，基本都已经是下午的一两点钟了。 这个时间收拾收拾东西，赶赶路，基本到目的地都要下午三四点，稍微玩一会儿就又得吃晚饭、洗漱睡觉。 所以这么一想，夏眠也就没那么想出去了。 而梁屿川自然是全都依着她，甚至他觉得待在家更好。 因为比起什么骑马放风筝划船之类的活动，他更喜欢跟夏眠躺在一起，肌肤相贴，索取爱意。 夏眠觉得比起自己，梁屿川才更像是那个有肌肤饥渴症的人。 他总是时时刻刻都想要黏着她。 不止眼睛粘在她的身上，手也粘在她的身上。 不管她做什么事情，他都一定会陪在她的旁边。 他真的太黏人了，黏人到夏眠都有点受不了。 当然不是心理上的受不了，而是生理上的受不了。 在老房子住的这两天，夏眠基本都没怎么穿衣服，就算穿衣服，也顶多只披一件真丝质地的薄衬衫。 因为梁屿川，她本来就没几处好肉的身体更加痕迹斑驳。 白皙丝滑的肌肤处处泛红，之前还勉强能忍，现在再度经过频繁且力度较大的抚触和吮吻后，根本经不起一点布料的摩擦。 夏眠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他，不能再这么放任他。 因为马上就要上班，她必须得缓一缓，让身体得到休息和调整。 可她又下不了决心阻止梁屿川。 她和梁屿川一齐沉溺在这种浓厚的氛围里，像一对溺水的鸳鸯，谁都不肯率先上岸。 宁可眼见着风浪过来，也不舍得把贴在一块的身体分开。 - 又一个窒息而又漫长的深吻结束，夏眠抚摸着梁屿川湿漉漉的头发。 葱白似的手指在发间穿行，指腹擦过头皮，染上一层温热的潮湿。 “明天我就要上班了，你呢，你干什么？”夏眠说。 梁屿川在夏眠的下巴上亲啄：“我能干什么？我就在家里等你下班。” 夏眠：“那多无聊。” 梁屿川：“怕我无聊你就早点回来陪我。” “可是我早不了啊，怎么办？” 夏眠的手指在梁屿川头顶的发旋上轻戳了戳，“梁屿川，你有两个发旋诶。” 梁屿川：“有说法吗？” 夏眠笑了下，点点头：“有，但我不相信这个。” 梁屿川：“怎么说的？” 夏眠道：“就是说头发旋得越多的人脾气就越拧，性格也更加强势暴躁。” 梁屿川：“那你觉得我强势暴躁吗？” 夏眠笑道：“所以我说我不信啊。” 梁屿川把夏眠的一只手握进掌心捏了捏：“我也不信这个。” 夏眠：“那你信什么？” 梁屿川道：“信一点佛。” 夏眠：“就一点？” 梁屿川调整姿势躺了下来。 他把脑袋枕在夏眠的腿上，脸朝上，看着夏眠胸膛起伏，脸颊和眼尾都潮湿泛红的模样。 “比一点还要再多上不少。” 他说着，伸手去碰夏眠的唇。 夏眠的唇唇形饱满，颜色嫣红，本身就很漂亮。 此刻有些红肿，显得唇色更深，水润润的，非常诱人亲吻。 梁屿川一边说话，一边描摹着夏眠的嘴唇。 酥麻中伴着胀痛的感觉令夏眠轻嘶了声，她张开嘴，一口咬在梁屿川的食指上。 稍稍用了点力，手指卡在牙间，再也没法作乱。 梁屿川也不抽回手，就任由夏眠咬自己的手指。 “怎么还咬人？” 他声音懒散，带着浅浅的鼻音。 夏眠松开嘴，往后仰一些：“难道不是你咬我更多一点吗？” 她说，“我身上全是你的累累罪证。” 梁屿川道：“这怎么能叫罪证呢？这明明是我们相爱的证明。要不是你爱我，也不会允许我在你身上留下这么多的痕迹，我说的对不对？” 夏眠看着他：“那你这算什么？恃宠生娇？仗着我对你的纵容所以才更加放肆？” 梁屿川笑着跟夏眠对视：“是啊，都是你惯的。” 夏眠故意皱着鼻子哼哼了两声：“你就珍惜这两天吧，之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说着，夏眠稍稍收敛神情，垂下眼帘，声音也比刚才要低了一些，“我马上就要去当住院总了，一整年都会超级忙。” 甜蜜的、充满着盎然春意的脸蛋上多了几分惆怅和萧瑟，语气里也多了些对未来的有忧虑。 她说：“我们可能要有一年的时间见不了面了。” 现在这样还好，虽然一个月也见不上几天，但他们工作都忙，一天天的时间过得非常快，个把月对他们来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漫长。 就算心里冒出时光漫长、日子无聊的想法，那也离见到对方不远了。 有了盼头和期待，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可月是月，年是年。 个把月见不了面，和一年见不了面是不一样的。 而且他们现在每次见面的时间都很长，总有那么二三五天的时间可以腻在一起，就算分别，也依旧觉得很满足。 但等她做了住院总就不一样了，即便上司允许，她每次也顶多就出来一天。 如此短暂的见面根本不够，完全不够。 离满足两字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么一想，不满足的情绪有很大可能要持续整整一年。 夏眠真的很难不发愁，不担忧。 和她相反，梁屿川的神色倒是非常平静，似乎一点不担忧她做了住院总后两人的见面和相处问题。 “不用担心。虽然你出不来，但我可以进去见你。” 梁屿川道，“我还可以给你送饭，陪你一块儿吃。你的办公室我总是能进去的吧？” 夏眠忍不住笑道：“怎么说的跟探监似的。” 话音一转，又认同点头，“不过你这么说也没错，这跟探监也没什么区别了。我办公室你能来，但不能一直待在里面，毕竟是办公区域，一般来说家属都是不让进的，但也没那么严格，在里面待一会儿一起吃个饭还是可以的。” 梁屿川：“行啊，那就说好了，以后只要我休假你上班，那你的三餐就都由我包了，顿顿去给你送饭。” 说着，梁屿川用手指勾了勾夏眠下巴上的痒痒肉。 夏眠眼睛弯弯，忧愁感稍稍散掉了一些。 “好啊。”她说。 第225章 【梁屿川：没什么＾＾。】 为了方便上班，快入夜的时候两人出发回到了夏眠市里的房子。 第二天，不管夏眠再怎么不舍，也还是从温柔乡里早早地爬了起来，起床上班。 好在，温柔乡本人跟着起了床，一路上送她去上班，稍稍缓解了一些她的上班综合症。 “人到底为什么要上班？” “为什么一定要工作那么长时间？” “为什么不能每天只工作四五个小时呢？” 梁屿川安静地听着夏眠的碎碎念，偶尔也会插两句话。 此时他回道：“石油国那边倒是每天只工作四五个小时，甚至是四五个小时都算长了。” 夏眠咬了口包子，叹气：“可惜我没能出生在石油国。” “现在真的越来越卷了，我们医院也是，卷得不得了，基本就没有什么空闲的岗位。” “说的是每天工作八小时，但其实每天工作根本就不止八个小时，还有一堆隐形的需要额外花时间的事情，比如看书写论文之类的……” 梁屿川透过后视镜看了夏眠一眼。 她托下巴的动作把面颊肉都挤了起来，看起来肉鼓鼓的，戳上去很软的感觉。 他笑了一下，说：“怎么回事？怎么今天厌班情绪这么严重？以前也没见你这样。” 夏眠努努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今天特别烦，特别不想上班。” 梁屿川问：“不想上班那你想干什么？” 夏眠看了梁屿川一眼：“还能干什么？跟你待在一起呗。” 不管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最好能再腻歪个一礼拜，这样才勉强差不多。 否则真的一点都不想分开，毕竟后面可是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 夏眠说完也觉得自己今天早上有点太过颓靡，于是伸手搓了搓脸颊，接着又从包里拿出了一瓶便携小喷雾，对着自己脸上喷了好几下。 冰凉的水雾喷上面颊，瞬间整个人都清醒许多。 水珠顺着脸部线条汇聚下滑，在下巴形成水珠，就在要滴落前，被柔软的洗脸巾擦拭吸收。 “呼——” 夏眠长呼了下气，“感觉精神多了。” 医院就在眼前，梁屿川把车速放慢，跟在一长溜的车后面往医院里面开。 夏眠道：“要不我就在这儿下吧，待会你进去再出来还得在里面绕一圈，现在正是高峰，光排队就得好久。” 梁屿川：“不着急，反正也没什么事情。” “好吧。” 夏眠说着从包包里又拿出一个薄荷味的口喷，张开嘴喷了两下。 超浓的薄荷气息在嘴里炸开，就跟吃了芥末一样清凉激爽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这下，夏眠算是彻彻底底地精神了。 甚至精神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梁屿川鼻尖轻动，嗅到了那刺激冲鼻的薄荷味，他道：“对自己这么狠？” 夏眠：“没办法，为了快速进入工作状态也只有这样了。” 她皱着眉咧了咧嘴，显然被这薄荷口喷刺激得够呛。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车子终于慢悠悠地跟在大部队后面开进了医院大门。 下了车，夏眠恋恋不舍地跟梁屿川挥手道别。 脸皱成包子的模样都快给梁屿川看笑了。 “又不是见不着了，我还没走呢，今晚下班就又能见面。” 夏眠道：“那也就只有晚上。” 梁屿川：“那你试试再请两天假？” “请不了。”夏眠神色一正，深吸了口气，“算了，认清现实了，拜拜拜拜，你走吧，我上班去了，晚上再见。” 梁屿川：“那我走了？” 夏眠点头：“嗯嗯，拜拜，晚上见！” “好，晚上见。” 目送梁屿川的车子离开，夏眠转身上楼。 - 清闲了几天，突然忙起来还有一点不适应。 不过毕竟这种忙碌的日子比清闲的日子要多得多，所以没一会儿，夏眠就恢复了以往工作时的状态，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下午，她被叫去商议住院总的接班事宜。 看着A4纸上打印的一堆注意事项，夏眠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岗位的棘手。 她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发给梁屿川。 并配文：【SOS！！！！！！！！】 梁屿川秒回。 【一周就只休息一天？这能休息到什么？补个觉就没了。】 【夏眠：说是一周休息一天，但基本休不了的，我得24小时开机，会诊抢救手术应急我全得参与，还得每天查房和写工作日志，还要安抚病人处理病人投诉，还要跟手术室的护士长一起安排手术日等等等等。】 【夏眠：总之就是从上到下大事小事我基本上都要参与。】 【梁屿川：这么多事情就你一个人？】 【夏眠：嗯呢，我们心外就我一个[小黄人流眼泪][小黄人爆哭]】 【梁屿川：你们医院管理严格吗？】 【夏眠：怎么突然问这个？当然很严格啊。】 夏眠回着回着，有点反应过来梁屿川的想法了，她赶忙啪嗒啪嗒飞快打字。 【夏眠：你在想什么？禁止思维发散！[吴京双手交叉表情包]】 【梁屿川：你跟你同事还有上司关系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梁屿川问这个干什么，但夏眠还是回复了。 【夏眠：挺好的。】 【梁屿川：挺好是多好？满分十分能有多少分？】 【夏眠：起码八分以上吧。】 【梁屿川：行。】 【夏眠：你想干什么？】 【梁屿川：没什么^_^。】 第226章 请客吃饭 没什么？ 但这笑脸，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夏眠眉头轻挑，目露狐疑。 【夏眠：你最好是真的没什么。】 【梁屿川：真没什么。】 【夏眠：你保证？】 【梁屿川：我保证。】 不管怎么说，夏眠对于梁屿川还是非常信任的，既然他都这么保证了，那她也不会再过多地去追问。 她还有事要忙，又跟梁屿川说了几句后，就关掉了手机。 她拿着那叠注意事项，没急着回办公室，而是转了个弯，去了她们科室上一任的住院总那边。 “叩叩叩。” 她敲了敲门。 里面想起一声“请进。” 夏眠推门进入，脸上绽开笑容：“王医生，哦不对，以后是不是要称呼您王主治了？” 病房内，一个身材瘦削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笑着摆摆手：“哪有这么称呼的，再说了，早呢早呢，还得过了考试呢。” 夏眠笑道：“您肯定能过，考试对您来说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说完，夏眠也不多寒暄，开门见山道，“救死扶伤的王师兄诶，您那儿有什么秘籍能传授给您马上要步入地狱的可怜师妹的吗？” 王大夫今年三十七，是夏眠同校同系的学长。 在这个医院里，跟夏眠同校同系的医生还有很多，几乎遍布她们医院的大部分科室。 与外界想象不同，在她们这行的就业上，并不是学历越高、履历越出色越好的。 相反，稳定和派系才是最重要的。 在他们江一院，江大和江医大的医学生是比例最高的。 上到院长教授下到实习生规培生，大部分是江大和江医大毕业的人。 其实这也很容易理解，本身这个社会就是人情社会，到哪儿都脱离不了人际交往和人情世故。 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地向自己觉得更安全更亲近的组织靠拢，尤其是初出茅庐、刚刚踏入社会的学生。 比起其他陌生的人和群体，自然是对同一个学校出来的人更加有亲切感也更加信任。 同样，已经在医院里混出名堂的人，对于后生的选择和培养，自然也会有所偏向。 首先就是稳定。 本地人、本地大学、同校的学弟/妹。 Buff一叠。 这不比家在外地、在外地上大学、对江城没有归属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跑回家乡的人要更香？ 而且谁不希望自己母校的学生有出息，把母校的名气发扬光大？ 谁不希望自己培养的人能一直为自己所用并发展出更多的人脉？ 当然也有例外。 但这样的例外只占小部分。 总之在江城的各大医院，最吃香的永远是来自江大医学院和江医大的学生。 全国排名TOP3院校的医学生们来了江城都不好使。 除非特别突出，否则本地两所大学的医学生永远是排在选择的最前列的。 也因此，夏眠毕业后在事业上总体来说还是蛮顺的。 她不作妖，又懂礼貌，人情世故虽然不喜欢，但也从不露怯，该做的事情都会做，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能分得清。 所以从进入医院开始，她跟大家的关系一直处得不错。 否则也不会摇人摇得那么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这位王师兄就被她摇了不少次。 没办法，在病人着急又紧张地询问身体情况而自己看不出问题、或者只能看出一部分问题的时候，什么不要麻烦他人、什么异性同事间要保持距离，都成了天边的浮云。 那种时候她连院长都敢摇！ 不过还好，她还没遇到过需要摇院长的夸张情况。 因为病情更严重、更复杂、更难治的病人也不会挂普通号，这种基本都会直接挂她们科室主任、副主任们的号。 话说回来。 夏眠跟王医生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因此王医生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从抽屉里拿了两本厚厚的文件夹出来。 “这里面都是需要特别关注的几个病人的病例。” 王医生停顿一下，“我说的特别关注不是说他们的病棘手，而是要你多注意这几个人，以及他们的亲人。” 夏眠走上前接过病历本打开。 里面几个名字她都非常熟悉，算是他们心外科的钉子户，这里面每一个病人在心外住院的日子加起来都超过三五个月了。 但他们的病并没有到严重每天都要住在医院、并且一住就是三五个月的地步，这群人之所以在他们医院住这么久，完全是因为—— 一、有钱。 经得住每天几千块几千块地烧。 二、矫情且事儿多。 觉得自己有钱了就是上等人了，生了病就必须要得到医护人员无微不至的照顾，一边拿他们医护人员当服务生，一边又颐指气使地要求他们保住自己亲人的命，一会儿觉得护士的态度不好，一会儿觉住的不舒服，简直把医院当成了酒店。 三、够无知又够可悲，一边求医一边又不信医生的话。 死活不肯出院。 明明病情已经稳定，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但劝了好几轮就是不肯走，说不懂怎么伺候心脏病人，觉得没有地方比医院更安全，担心在医院好好的，万一回家就不好了，所以就这么一直强行住了下来。 “最棘手的是这个。” 王医生指着一个男孩的病历头像对夏眠道，“这个病人的妈妈说是要把孩子病彻底治好他们才肯走。” 夏眠：“……” 夏眠快速地扫了眼病例，道，“这彻底治好只能换心脏吧？而且这也没到要换心脏的地步啊。” 病历上的男孩十七岁，正是读高中的年纪。 他得的病是慢性心力衰竭，并没有要到动手术换心脏的地步，一般来说这个病就是不间断的药物治疗，稳定住病情再慢慢改善情况。 想要靠药物彻底自愈是不可能的，只能一直吃药，自己平时再多注意身体，保持良好的作息和饮食习惯。 除非病情恶化发展到顽固性心衰或者引起了其他并发症，否则一般是不建议手术的。 换心脏是最后的手段。 一个是心脏供体很少。 二是在这么少的供体中，还得能正好配型成功。 术后的排异情况因人而异，暂且不提，但光是等待的时间就足够长久。 有些人甚至一直等到病发离世都不一定能等到合适的供体。 再说了，也不是换了心就一劳永逸立刻变成健康人了。 换心手术后也是药不能停的。 毕竟这到底不是出厂原装的心脏，肯定不如原装的那么合适耐用。 所以没到最差的那一步，真没必要考虑换心脏。 夏眠仔细地把病历全部看完：“怎么看怎么都没到要一直住院的地步啊？他完全可以去上学，这个年纪不应该正是高考的时候吗？难道不考了？” 王医生点点头：“已经休学了。” 夏眠还是那句话：“没必要啊，她到底怎么想的？” 王医生双手环胸，叹了口气：“她前面夭折过一个孩子，也是心脏病，这个是老来得子，她离了婚一个人带大的，可不就如珠如宝嘛。” “哦。”夏眠点点头，“这么说的话也能理解了。” 王医生也道：“她这是对心脏病有阴影了，觉得心脏只会越来越坏，心衰只会越来越严重，反正迟早要严重到换心脏，不如现在就换了。” 又道，“还说现在她孩子等得起，有足够的时间等合适的心脏，万一以后病情严重了没心脏换就来不及了。” 夏眠：“……” 夏眠：“指标达不到，想换也换不了啊。” 换心手术不是想做就做的，除非去灰色地带，否则他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医院和医生都不会随便给做。 因为这个手术是需要达到一定指标的。 所以，这位母亲和她儿子在医院再住多久都没有用。 指标达不到，手术就做不了。 她儿子目前身体状况也比较稳定，一般来说不会在短时间内突然情况恶化。 夏眠深吸了口气：“所以，你特地把她拎出来告诉我是……有什么对策吗？” 王医生摸摸鼻子：“没什么好对策，我就是提醒你和她说话一定要注意语气和用词，她非常敏感，且非常善于胡搅蛮缠哭天喊地和投诉。” 夏眠：“……你被她投诉了多少次？” 王医生：“一开始每天投诉，后来一礼拜投诉个一次吧。” 夏眠：“……那你应该写了不少报告。” 王医生叹气：“可不嘛。” 他们医院还是比较护医生的，对于投诉都是视情况而定。 对于病人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情况不会把责任算在医生头上，基本就写个检讨了事。 但真的有不当行为，监控下证据确凿的话，不但要赔礼道歉，还得记入年终考核。 记入年终考核会影响绩效，也会影响升职加薪，最严重的情况就是被开除。 类似这些钉子户的投诉，他们怕是不怕，但毕竟要写检讨，就算有模板可以抄也是很烦心的事情。 夏眠翻了翻文件夹，感觉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最后，她干脆合上道：“师兄今晚有空吗？我后面估计需要请教你的事情还有不少，所以给个机会让我请你吃顿大餐呗。” 说完，又补充，“让嫂子别做晚饭了，带着孩子一块儿来。” 第227章 戒指这东西，再买一个就是了。 从王医生的办公室一出来，夏眠就给梁屿川打去电话，把晚上要请师兄一家吃饭的情况说了。 也把自己跟王医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请他吃饭的原因全都说了。 “要上家里吃还是去饭店里吃？”梁屿川在电话那头问。 夏眠道：“当然是饭店里啦。” 梁屿川笑道：“还是头一次见你请人吃饭。” 认识夏眠这么久，除了一次科室聚餐，梁屿川就没见过她跟其他科室里的人吃过饭，或者组织其他别的什么活动。 还有除了赵媛，她嘴里也几乎没提过别的同事的名字。 梁屿川还以为她跟同事都关系很一般呢。 夏眠道：“非常时刻嘛，以后需要拜托人家的事情还多着呢。” 想到师兄说的那些病人以及病人家属，她就感觉有些头痛。 梁屿川：“知道了。规格呢？要什么样规格的酒店和菜品？” 夏眠道：“不用特别好的，就医院附近找个味道好点的小饭店吃一顿就行。我请他吃饭就是客气一下，谢谢他的照拂，不是要攀关系贿赂他，所以你千万别想着发挥你的钞能力哈。” 梁屿川没忍住地笑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扯到让我别用钞能力了。” 夏眠哼了声音：“没办法，谁让我了解你呢。早上那番话再加上这‘规格’俩字，我是真的不得不防。” 梁屿川弯起眼，声音温和：“知道了，放心吧。” 他正要继续说话，恰好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梁屿川回头望向门口的方向，提高嗓音道：“谁？” 夏眠也听见了声音，在电话里问：“是不是快递？刚刚有个电话打进来，我在跟你通话呢就没接，有可能是我的快递来了。” “我看看。”说着，梁屿川往门的位置走。 看了眼猫眼，果然是快递。 梁屿川没有立刻开门，问夏眠：“你买东西了？” “买了，应该是我找人做的那个手工艺品，你等等我看一眼。” 说着，夏眠的声音就小了下去，过了几秒她道，“是我的快递，显示正在派送了。” 闻言，梁屿川开了门。 签收后，他拉上门抱着快递盒进屋：“你买的什么手工艺品？能拆吗？” 夏眠道：“能啊，就是你送给我的那些戒指。好了好了先不说了，待会我给你发消息，我现在有事情了。” 说完，夏眠就挂掉了电话。 电话一挂，房间里顿时变得无比安静。 梁屿川沉默地打量了一下快递盒，随后把手机放到一边，找了把手工刀小心地划开快递包装。 戒指…… 手工艺品…… 她到底对他送的戒指做了什么？ 包装盒打开，里面是包得厚厚的塑料膜。 接着用刀划开，里面是一个看起来又像亚克力又像树脂又像玻璃做成的水晶球形摆件。 水晶球很大，里面正中间是一棵树。 树做成了古树的样式，根系粗壮的同时，盘绕着数条藤蔓。 藤蔓自然地垂下，末尾挂一个个翠绿色的草戒指。 数一数正好十个。 正是他前几天在山下编给夏眠的那十个草戒指。 梁屿川胸膛起伏，深吸了口气。 他目光微动，落在那个看起来比其他草戒指要大一圈的戒指上。 那圈装饰用的小白花在当天就已经掉的差不多了，当时还给夏眠心疼得不行。 此刻，上面还剩余两朵。 聚在一起，遥遥看着宛如戒托上装饰的钻石。 看着看着，梁屿川拿起那个水晶球摆件，轻轻晃了两下。 戒指们随着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透明液体晃动飘浮，周围有金粉跟随着起伏坠落，配合着双手合十，虔诚祈祷的小精灵，整个画面看起来还挺有美感。 但是…… 他送她戒指不是让她拿去做成手作还封起来的啊！！！ 这样草戒指是不会干枯发黄了，但也永远都不会被拿出来，更不会被拆开了！！！ 手机嗡了一下。 梁屿川拿出看了眼，是夏眠发来的消息。 【夏眠：拍几张照片我看看，我想看看实物怎么样。】 梁屿川抿唇，举起手机对着水晶球拍了几张照发过去。 【梁屿川：[图片][图片]……】 【夏眠：好看！我喜欢！！】 【梁屿川：你什么时候送去做成手工的？】 【夏眠：就大前天，刷小红书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家店，又正好这家店是本地的，我就联系了店主把戒指寄了过去。】 【夏眠：店家说这个晚上还会发光，等我晚上回去了把灯关掉试试。这个摆茶几上怎么样？】 梁屿川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摆件。 【梁屿川：行。】 【夏眠：OK，那我继续工作了，晚点再说。】 【梁屿川：好。】 发完消息，梁屿川把水晶球拿起，又默默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放到夏眠说的茶几上。 思考了会儿，他又给夏眠发消息。 【梁屿川：那我给你编的皇冠呢？】 这次，夏眠没有立刻回。 梁屿川知道夏眠很忙，于是发完后起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过了大概快一个小时，他才终于收到夏眠的回复。 【夏眠：寄过去做风干防腐处理了，做完了再缠一圈小灯，下面坠个坠子，回来可以挂在冰箱上装饰用，或者挂在墙上也行。我刷到过别人家的，感觉很好看！】 梁屿川看着回复，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自己随手用草编织的小东西都能得到如此高规格的对待，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但是…… 梁屿川又看了眼水晶球，随后收回目光。 算了。 是他考虑得不够全面。 是他太想当然了。 【梁屿川：好，那我期待一下。】 发完，梁屿川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三点半多快四点。 算了下时间，来得及。 于是梁屿川没再迟疑，拿起车钥匙出门。 戒指这东西…… 再买一个就是了。 第228章 查房 这两天还要办一些交接手续，夏眠不用立刻二十四小时住在医院。 但也得准备起来了，得把休息室仔细打扫一遍，毕竟是以后要长待的地方。 还得回家拿一套床上用品过来，降噪耳机和香薰精油都得带上，高强度的工作如果不能保障睡眠的质量，那么真的会在猝死的边缘徘徊。 她还很年轻，还有无限可能的未来，所以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健康被这一年的忙碌毁掉。 除了这些就是理清即将要面对的工作的主次和轻重缓急，以及遇到突发情况的正确应对方式。 夏眠垂眸看着从师兄那儿拿来的秘籍，感觉自己接下来的工作跟当年在急诊科差不多了，甚至比急诊科还要忙碌琐碎。 约等于变成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不但需要精进专业能力，还要熟悉并参与医院、科室各个环节的运作流程。 专业上的事情她倒不是很怕，麻烦的还是关于与人交流沟通上的。 一个是要跟手术室的护士长一起制定手术室的排班表。 在他们医院，每个科室都有自己对应的两间手术室。 这两间手术室都是优先做本科室的手术，本科室的手术做完了才能安排其他科室的手术。 每个主治及以上级别的医生也都会有自己的“手术日”。 在属于那个医生的手术日，当天的正台，也就是第一台准时准点的手术一定是他的，后面他想排多少台手术都可以。 其他非手术日的医生想用这间手术室做手术就只能“接台”，得等这位医生做完他的手术后才能排队做手术。 很多医生都不喜欢“接台”，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白天就算没事也不能提前下班，必须在医院里等待，有时等到夜里做手术都正常。 所以医生们一旦碰上自己的手术日，都会尽量多做手术，如果体力好、手下的助手又多的话，一天安排十台都是正常的。 不过这种一般只有医院里最德高望重的医生才能干的来，其他医生手底下可没那么多的学生和助手。 因此，制定手术日安排表既然要根据病人情况，又要考虑医生的资历，以及医生当天的工作安排。 总之就是要考虑的东西还挺多。 可医院最多的就是变故，就是“计划赶不上”，所以这个安排不合理的话，很容易引发同事间的矛盾，以及医生和病患间的矛盾。 第二个就是安抚家属情绪以及处理投诉了。 这个夏眠是真头疼，来医院这么多年了也没法适应。 她宁可一天N台手术也不愿意去处理这些事宜，因为真的很要命。 来医院的人绝大多数都因为自己的病情或自己亲友的病情而情绪不稳定，所以交流沟通时很容易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或者很没有必要的点而变得敏感、暴躁，非常容易闹起来吵起来。 而且因为很多都是专业知识，医生认为自己已经说得非常通俗好懂了，但有的病人和病人家属还是会误解和延伸。 当着面的时候跟医生说听懂了，转头操作又照着错误的理解做，最后出现问题。 就比如手术前的禁食禁水。 有些病人家属会觉得禁水的水是指纯净水白开水，然后选择喝牛奶或者奶茶。 最后再来一句：你说不能喝水，但你没说不能喝牛奶啊。 再比如禁止吃辛辣刺激的东西。 病人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回去就吃了牛油火锅，发病了来医院了，医生问起就可怜兮兮地说“我觉得那一点都不辣也不刺激啊”。 等等等等。 各种离谱的情况都有。 总之要处理的投诉、要沟通的人五花八门，是个压力非常大非常劳心劳力的事情。 除了这些其他都还好，照着规章制度做就行了。 正看着呢，王医生在外面敲了敲门。 夏眠抬起头，又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结果才四点，还没到下班的点。 “现在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带你一块儿查次房，熟悉一下。”王医生道。 夏眠一喜，立刻起身：“这就来。” 和之前的查房不同，住院总查房要负责的范围和事宜要多上许多。 之前查房主要查自己负责的病人就可以，但现在得全都过一遍，要把科室内所有病人的病情、以及对应收治的医生都大致做一个了解，这样才方便进行后面的排班事宜。 除了病情，还得关心病人的情绪和思想，并且做记录写日志。 所以光一个查房也得花上不少时间。 尤其是碰上…… 特殊情况。 刚看过几个病房，夏眠就听到一阵吵闹声。 她踮起脚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眼，发现是一个男病人正在指着护士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有两个男人抓住他的胳膊控制住了他，小护士也并没有受到伤害，此刻正躲在护士长的身后。 王医生拉住匆匆走过去的一个护士：“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护士皱着眉，一脸的愁容：“哎呀还不是沈医生，放了这病人两次鸽子，所以病人闹起来了。” 夏眠眨了眨眼，沈家薇？ “给人排了两次手术都没给做，又推后了？”她问。 护士点头：“可不嘛，上次已经推后没做了，改排了今天，结果要到时间了沈医生突然说有急事，做不了了，要改下周她手术日做。一拖拖了有一周了，这病人可不就闹起来了吗？” 夏眠又问：“病人手术指标到了？” 护士点点头：“随时能做。” 这种情况下，病人的病情属于不危急，只要调整好状态就可以随时做手术的那种，手术时间上拖延几天并不会影响病情。 但住院是要花钱花时间的。 所以这种情况除非手术室排满了做不了必须等，否则都是尽早做掉。 而且手术大致能排的时间也都会提前告诉病人，病人可以自行选择等待医院排时间，或者去别家医院进行手术。 夏眠蹙眉。 沈家薇的行为真的很不好，除非她真的有非常严重的急事要处理，否则一个投诉上去，检讨处分少不了。 “叫保安了吗？”夏眠问。 护士点点头：“叫了。” 王医生道：“沈医生的助手在吗？” 护士摇头：“没看到，不清楚。” 王医生点点头，“哦”了声：“知道了。” 说完，他冲夏眠偏了偏头。 夏眠：“？” 王医生道：“活来了。” 夏眠：“……” 第229章 甜蜜和欢喜 安抚正在气头上的病人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尤其还是医生方理亏的时候。 明明不是自己的问题，但却要替同事低声下气道歉的感觉是真的很无奈也很憋屈。 不过王医生适应良好，说的话一听就是说过无数遍的。 措辞太完美了，太滴水不漏了！ 夏眠在一旁暗暗记在心里，心说这话术也该在笔记上记下来才对！ 不出十分钟，王医生就给人安抚得差不多了。 出了病房，夏眠默默地给王医生比了个大拇指。 “厉害啊师兄。” 王医生摆摆手：“你这么锻炼一年你也能跟我一样厉害，脾气是真的好了不止一点点。以前碰到一些病人我跟他们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现在就不会了，简直老僧入定，心如止水。” 什么心如止水？麻木还差不多。 夏眠无奈地笑笑，又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下班的点了，应该没什么事了吧？那要不我们先去吃——” 话还没说完，王医生就道：“还有一半的病房呢，看完再下班。” 夏眠：“……好。” - 等到终于下班，已经傍晚六点多了。 梁屿川早就医院门口等着了。 等大家全都到达饭店后，稍稍寒暄一番就入了座，饭菜也一道接一道地端上来。 夏眠动了动脖子，梁屿川见状问：“很累？” 夏眠点点头：“有点头大。” 王医生夹了一筷子菜，笑着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夏眠惊讶：“这还不算什么？” 王医生一摆手：“不算。” 夏眠问：“那什么算？” 王医生想也不想地道：“大半夜的被叫起来去跟着救护车上门急救才头疼。本来就够累够困的，眼皮都睁不开，还要坐车出去给人做心脏按压打肾上腺素，难得一次还行，多来几次是真吃不消，要命。” 夏眠道：“我印象里医院一般都是安排内科的或者急诊的跟车吧？” 王医生道：“他们都没空那就只能我们上呗。” 夏眠：“那我们要是也没空呢？” 王医生：“那没办法，只能护士一个人去了，救护车上没医生也正常得很。” 说着，王医生叹了下气，“还是缺人啊，太缺人了。” 医院的人手永远不够，事情也永远忙不过来。 他喝了口饮料，叹息着道，“要是大家都来学医就好了。” 夏眠露出笑，刚想说这怎么可能，就听王医生十岁的女儿扬声道：“爸你别想了，不可能的！” “现在都说劝人学医还有劝人学法会天打雷劈，我们班的同学以后都不打算做医生。” 夏眠笑着打趣道：“你也不做吗？” 女孩儿摇摇头，摸摸自己的脸：“才不呢，女孩子一直加班熬夜会老得很快的。” 夏眠继续开玩笑：“那你爸爸的衣钵怎么办？要失传了啊。” 女孩道：“没关系，失传就失传，我觉得医生还是太多了，所以大家才这么不珍惜，就该医生都再少一点，看病门槛再高一点，最好跟国外一样得大家求着医生看病，做手术要排上半年一年的，这样医生地位高了，大家才会愿意去学——” 一只手捂上了女孩的嘴巴。 冲女孩使了几次眼色都没用的王太太，最终还是选择了出手。 她冲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小孩子胡言乱语呢，她懂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这时，王医生举起杯子：“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来，我敬大家一杯，哈哈，还是头一次见夏医生的对象呢，长得是真帅啊……” 都是成年人，想要维持面上的和谐简直轻轻松松。 于是一顿饭非常顺利地结束，大家都吃得挺满意。 - 回去的路上，夏眠有些沉默。 梁屿川看了她两次后忍不住问：“在想什么，困了？” 夏眠摇摇头：“没。” “那你怎么这么沉默？” 夏眠：“我就是突然觉得……做医生家属挺不容易的。” 她说着，手肘撑在车窗上托着腮，“王医生的女儿十岁，十岁的时候是上小学还是初中来着？” 梁屿川道：“一般七岁上小学，十岁大概四五年级吧。” 夏眠：“四五年级的小孩就懂这么多了吗？”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小学的时候，“我记得我那时候每天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抄歌词、背歌词，还有买贴纸，根本不会想这些对我来说很遥远的东西。” 前方红灯，梁屿川轻轻踩下刹车。 “要么是网上看的，要么是听别人说的。” 说着，梁屿川转头看向夏眠，“你是不是觉得是她妈妈在她面前说过什么，被她听到了？” 夏眠点点头。 作为丈夫和父亲，整整一年里，每周有六天不在家，难得回一趟家还累得半死，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瘫在家里休息。 陪不了妻子，又缺席孩子的成长。 作为家属，就算一开始理解和支持，时间长了，也少不了要在心里不满和抱怨。 小孩子能说得这么坚定又流畅，显然是有人没少在她耳边提过。 夏眠看着梁屿川，不禁有些庆幸。 幸好他也很忙，幸好他们本来就没多少时间能在一起，这样矛盾和摩擦是不是就会少一点？ 至少他们应该不会埋怨彼此的工作。 因为他们半斤对八两，都没资格对对方不满。 想到这儿，夏眠没忍住地噗嗤笑了声。 梁屿川有些疑惑，怎么上一秒一脸愁，下一秒又笑出来？ 他有些莫名地问道：“又想到什么了？怎么突然笑了？” 夏眠嘴角仍噙着笑，她道：“我刚在想，咱们俩半斤对八两，谁也说不了谁。” 梁屿川勾唇：“这倒是。” 又道，“不过也就这一年，等这一年过了你就能说我了。” 夏眠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那也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等一年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只要能安稳地在一起，把这一年先度过了就好。” 趁着路况好的情况，梁屿川飞速伸手捏了下夏眠的脸颊：“这话说的，我们是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的，什么把这一年先度过就好，晦气，重说。” 夏眠缩到座椅里，躲避梁屿川的手：“好好好，我重说我重说，我们会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这样可以了吧？” 梁屿川收回手：“勉勉强强。” 夏眠：“这还勉强？” 梁屿川道：“把‘安安稳稳’改成‘恩恩爱爱’就不错。” 夏眠哼哼了声：“这你就不懂了吧，平淡是福！” 梁屿川笑道：“行，你说得都对，都听你的。” - 到家已经快九点了，夏眠没急着去洗澡休息，而是开始收拾工作要用的东西。 梁屿川要过来帮忙，但被她赶去洗澡了。 正收拾着呢，夏眠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到客厅去看放在茶几上的手工制作的水晶球。 把灯关掉，房间里陷入一片漆黑。 水晶球里的装饰物闪烁着一层浅蓝色的荧光。 金粉飘浮，坠着戒指的藤蔓摇曳晃动，虔诚的小精灵低头祈祷。 夏眠弯起眼想，还挺好看。 这钱花的值。 正看着呢，身后传来动静。 夏眠转过身，看见梁屿川擦着头发走过来。 夏眠冲水晶球呶呶嘴：“我觉得这个好好看，你觉得呢？” 梁屿川颔首道：“是蛮好看的。” 夏眠说：“那我把这个带去我办公室怎么样？” 梁屿川一顿：“明天就带去？” 夏眠点点头：“是啊，怎么了？还是说你也想要带它去单位？” “没，我就问问。”梁屿川道，“那你明天早上记得带上车。” 夏眠嗯了声：“不会忘的，我把它放行李箱最上面，明天一眼就能看见。” 说完她站起身，“我去洗澡，你帮我找一下我的降噪耳机。” 梁屿川：“行。” 又问，“今天要不要按摩？” 夏眠刚迈出几步又停下，她思考一瞬，有些迟疑地对梁屿川道：“想要，但……” 她看着梁屿川，欲言又止。 只一个对视，梁屿川便懂了夏眠的意思。 他道：“十一点前睡觉？” 夏眠摇摇头。 梁屿川又道：“十点半？” 夏眠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 梁屿川耐心地继续询问：“十点？” 夏眠眨眨眼，这才终于点了头。 梁屿川边笑边无奈道：“行吧小祖宗，都听你的。” 说着，他把擦头发的毛巾往肩膀上一甩，接着从后面抓住夏眠的背，把人往浴室方向推。 “一寸光阴一寸金，快快快，我们得珍惜时间。”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我是急急国王，我没办法不急。” “噗哈哈哈哈梁屿川，你能不能别在网上学那些搞笑烂梗啊？！” “烂梗就烂梗，能把你逗笑就行。” “砰”一声，浴室门关上。 两个声音被关在了里面，听起来模模糊糊，起起伏伏，但充斥着满满的甜蜜和欢喜。 第230章 也好 半夜十二点多，天幕漆黑，万籁俱寂。 梁屿川没有睡着，他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起，随后又踮起脚轻轻地走出卧室。 一直到他出了卧室，卧室床上的人也没有动一下。 关上门后，他才不再那么束手束脚。 他走到水晶球前，垂眸看了起来。 里面的戒指被流转的细碎荧光包围，在透明的液体中轻轻浮动。 他眼睫轻颤，略微有些出神。 在珠宝店遇到的老婆婆的话此刻重新萦绕耳边。 老婆婆说，如非必要，不要买两次戒指，买两次戒指说明以后会结两次婚，寓意和兆头都不好。 本来喜滋滋给他推荐戒指的老板变了脸色，厉声反驳。 他当时没说什么，却把这句话听进了耳朵里。 于是最后他什么都没买地离开了珠宝店。 ——他打算想办法把戒指从这个水晶球里取出来。 至于怎么取…… 梁屿川想了想，上前把水晶球捧起仔细端详。 接着又托举起来，去看底座。 房间里太暗看不清，他就拿到厨房，开了厨房灯看。 可不管怎么看，都找不出能够顺利取出戒指的办法。 因为这个水晶球是树脂做的，封死的。 想要拿里面的东西，除非把水晶球摔开或者用专业工具切开，否则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梁屿川抿了抿唇，眸色沉沉。 不然…… 跟夏眠直说？ 梁屿川脑子里刚冒出想法，就立刻否定地摇头。 不行，这未免有些太愚蠢了。 兜兜转转搞那么多天，结果就这样让戒指出现在夏眠眼前，未免也太无趣了，一丝惊喜感都没有。 真这样的话，往后余生每次提到戒指，肯定都不免不了要提一下这愚蠢的藏戒指的过程。 梁屿川只是想一想那样的可能，就立刻在心里否决了。 他深吸了口气，垂眸思考。 半晌，他关掉厨房灯，拿起水晶球，把它重新放回了原位。 - 第二天早上，夏眠起床上班。 有梁屿川在就是好，大包小包的一堆东西也不费劲，一趟就能全都带下楼。 夏眠想起了她那个水晶球，问梁屿川。 梁屿川说已经车上了。 夏眠点点头哦了声，查看今天的工作日志。 边看边问：“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梁屿川：“我可能下午就要走。” 夏眠一顿，转头看向梁屿川：“下午就走？为什么？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过？” 梁屿川道：“我妈喊我回去一趟。” 夏眠：“她找你干什么？是有什么事情吗？” 梁屿川摇头：“不知道。” “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夏眠有一点担心。 梁屿川语气轻松道：“不会有事的，我这次回来这么多天都没正儿八经地去看他们一次，也确实不太合适。” 夏眠：“跟他们见完就直接走？” 梁屿川点点头：“我先去我爸妈那儿，再去我爷爷奶奶那儿，从这两个地方出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买的是凌晨的机票。” 夏眠：“凌晨？” 梁屿川看了夏眠一眼，对上她那双疑惑的眼睛，他没忍住的伸手呼噜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忘了啊？我假期只有十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夏眠眨眨眼，怔了片刻才道：“奥对，参加完宴会的第二天我还去上了一天的班，我把这天给忘算了。” 她道，“那这也太赶了，你凌晨过去的话会不会很累？明天去了能不能稍微休息一下补补觉？” 梁屿川道：“没事，稍微少睡一会儿也不影响。” 夏眠道：“你爸妈爷爷奶奶要是住一块就好了，你也就不用跑两个地方了。” 梁屿川笑了一声：“那还是算了，他们住一块估计得打起来，整天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比起这我还是宁愿辛苦一点，两头多跑跑。” 没一会儿，就到了医院门口。 这次他们直接开到了地下停车场，因为这么多东西夏眠一个人拿不了，得梁屿川帮忙一起拿上去。 下了车，夏眠从梁屿川手里接过枕头和一个稍微轻一些的手提袋。 两个大行李箱和卷起来的铺盖则由梁屿川拿着。 两人一块儿上了电梯。 在一起这么久，梁屿川还是头一次以夏眠家属的身份出现在医院。 于是一路上都不停有人跟他们打招呼，询问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这些人有的是夏眠科室的同事，有的是其他科室的，甚至还有夏眠负责过的病人。 俩人简直回头率百分之两百。 走到一半，夏眠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情，随口问梁屿川：“我的那个水晶球拿了吗？” 梁屿川道：“拿了，我应该是塞在你行李箱里了，待会你收拾的时候看一下。” 夏眠点点头：“行。” 她还想说点什么，但此时前方忽然走过来一个医生兴奋地冲夏眠打招呼。 “夏医生！” 夏眠看过去，对方是她同科室的同事，她们俩的关系还挺不错的。 她问道：“怎么了？” “昨晚急诊科收了个病人，简直是活得论文素材！他是个镜像人，还患有法洛四联症、三尖瓣闭锁和房缺，关键是你猜猜他现在多少岁？” 夏眠听到这几个病名有些差异地眨了眨眼睛，随后道：“既然你说他是活的论文素材，那我猜……二十多三十岁？” 除了镜像人，其他几个病单独拎出来都是能要命的。 如果不做手术的话百分之六十的概率活不过一岁，就算侥幸长大了，也很难过二十岁的坎。 能不做手术活到二十岁往上，已经是非常稀有的存在了。 没想到她刚说完，对方就一脸兴奋道：“二十九岁！” 夏眠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得这么多病还能活到二十九岁？” “是啊！” 对方更加兴奋了，“人体是真的太伟大了，得一个病要死，得一堆病反倒不会死了！你看啊，她右心室发育不良，结果恰好得了三尖瓣闭锁！右心房不能向右心室泵入血液，又恰好她有房缺……” 梁屿川在一旁沉默的听着，然而一个字都听不懂。 反观夏眠，越听越兴奋，眼睛都亮了起来。 本来手里还提着东西呢，现在也放地上了，虽然人还在这儿，但魂显然是已经飘到了那个病人的身上。 “我现在正要过去看呢，你去不去？”梁屿川听见那医生道。 只见夏眠立刻快速点头：“去啊去啊，走走走。” 说完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堆东西要放进办公室的休息室里，而且梁屿川也还在旁边呢，得把他先安排好。 夏眠道：“你先去，我手头的事情办完了马上就来！” “好嘞！” 说完，对方才终于看向梁屿川，“这是你老公啊？好好好，挺帅的小伙子，你眼光真不错。那我先过去了啊！” 说完，都不等梁屿川回复就大步走远。 梁屿川：“……” 梁屿川不禁问夏眠：“是很罕见的病吗？” 夏眠也加快了步子，提着东西快步往办公室走：“每一个病都不罕见，但这么多病凑在一起还活到二十九岁就非常非常非常罕见了。” 一进办公室，她直接把东西放在了桌上。 也顾不上收拾，看了眼时间，确认时间还来得及，夏眠便急匆匆地换上工作服，戴上头套和口罩。 “东西先这么放着吧，等空了我会收拾。” 又道，“你晚上就直接去赶飞机了是吗？傍晚也不过来接我了？” 梁屿川点点头：“嗯。” “那好吧，我会想你的。我现在要去忙了，你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当心。” 见夏眠那迫不及待的模样，梁屿川有些好笑道：“行，我知道，你赶紧去吧，别忙活半天凑不上热闹。” 夏眠弯着眼笑：“那我过去了啊。” 梁屿川点点头：“去吧。” 夏眠踮起脚，在梁屿川的嘴唇上快速地亲了一口，亲完便往门外大步走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梁屿川摸了摸嘴唇，低声喃喃：“真急，那病人又不会跑……” 说完，他笑着摇了摇头。 接着双手插兜，看向眼前还没来得及拆的行李。 心想，也好。 这样还省得找借口了。 随后他转身下楼。 回到车上，发动引擎。 车窗被全部摇下，阳光照进，放在车后座的水晶球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第231章 【梁屿川：不过我都爱听。】 夏眠兴冲冲地跑去看生命的奇迹。 看完回到办公室了，还不停地感叹人体的奥秘真的是无穷无尽。 这就相当于一堆由超大BUG组成的程序竟然可以正常运行一样，真的太超出想象了。 至少学医到现在，夏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案例。 于是上班时间不怎么喜欢聊天的她，也忍不住频繁地摸手机，给梁屿川发，也给赵媛发。 生怕梁屿川听不懂，她又是画简易图，给梁屿川介绍心脏的正常运行流程，又是给他画病人那非常不正常，但又神奇地运行下去的心脏结构图。 一边讲一边询问梁屿川有没有哪里没听懂。 模样就跟粉丝安利自家明星、剧粉给朋友介绍自己的心头好剧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简直是保姆级别的讲解。 生怕有一点的不到位，让对方产生误解。 换到赵媛这边就方便多了，两人直接成了感叹号狂魔，疯狂对着发感叹号。 【夏眠：[病例图]】 【夏眠：媛媛，看！！！！！！！】 【赵媛：！！！！！！！！！！！！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夏眠：没错！！！！！！！】 【赵媛：这他妈能活下来？？？？！！！！！！】 【夏眠：没错！！！！他甚至活到了二十九岁且一次手术都没有做过！！！！！！！】 【赵媛：生命的奇迹！！！！！！！！！！】 【夏眠：是！！！！！！！！！！】 【赵媛：这病人分谁手上了？这论文不就来了吗？？？】 【夏眠：我们副主任接了。】 【赵媛：看来他马上就能把那个副字去掉了。那这人会做手术吗？他这破破烂烂的心脏想做手术也只能整个换掉了吧？】 【夏眠：不做，这个人平时除了身体比较虚，做不了体力活之外没什么问题，这次他是因为把腿摔骨折才进来的，等骨科那边手术做了养一养他就回去了。】 【赵媛：你们副主任没跟他说他心脏的事啊？】 【夏眠：说了，但人家现在好好的，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就没啥大问题，这种情况谁愿意做手术啊？】 那位病患的心脏可以说是千疮百孔，左心房右心房，左心室右心室，就没有一个是没有问题的。 但这些问题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所以还真不怎么好介入做手术。 而且病人家境不错，有人伺候，不需要做什么体力活，所以保险来看，就这么继续好好养着反而是最好的。 平时规律作息健康饮食，再时不时地来做一下体检就可以。 【赵媛：那你们副主任的论文没了。】 【夏眠：论文可以有，要个授权就行了。】 【赵媛：那个病人给了？】 【夏眠：给了啊，人家也是很惜命的。我们副主任让他每个月来医院检查，免费给他看。】 对于这种极其稀有的病例，他们医院会给病人提供很大的福利。 甚至有些手术，不但会由医院里水平最高的专家团队来做，手术费用还全免。 只是手术全程会被无数医生围观，病例也会被拿来给其他医生们传阅、学习。 当然，这些会在一开始就征求病人的同意，并签署协议。 【赵媛：天，你们副主任的号挂都挂不上，他……额，我本来想说他赚了，但仔细想一想，还是你们副主任赚了。】 【夏眠：确实。】 病人天天有，但这种病人真的是可遇不可求。 刚刚夏眠去围观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医生在那儿了，他们都没见过这么逆天的存在。 跟梁屿川和赵媛分享完，夏眠的分享欲也满足的差不多了。 她心情很不错地呼了下气。 工作的时间越久，她的表达欲也就被消磨得越快。 一开始她还热情洋溢话很多，后来就是能不说话就不说。 表达欲已经被工作消磨得差不多。 就算跟人提起工作，也基本上都是负面的居多。 【夏眠：这是不是我头一次这么兴奋地跟你说工作上的事？】 【梁屿川：嗯，之前不是听你抱怨病人，就是抱怨加班，这还是头一次听你这么兴奋地给我分析病例。】 夏眠笑笑，有点不好意思。 梁屿川真的太好了，默不作声地做了她好久的情绪垃圾桶。 她在聊天框里输入文字，不等发送，梁屿川的信息就又发了过来。 【梁屿川：不过我都爱听。】 第232章 你不会是梁屿川派来的说客吧？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夏眠跟赵媛一块儿去医院食堂吃晚饭。 “难得啊，我感觉怎么也得有八百年没跟你一块儿在食堂里吃饭了。”端着打好菜的餐盘一坐下，赵媛就开口发出感叹。 夏眠笑着道：“哪有，上上个礼拜不还一起在食堂吃了。” “是吗？”赵媛摸摸后脑勺，“那我怎么印象里隔了很久很久。” 说着，她忽然歪头打量夏眠，“你今天一整天的状态都挺不错啊。” 夏眠咽下嘴里的鸡肉：“是吗？” 赵媛道：“往常碰到这种又要加班，梁屿川又离开的日子，你整个人都得变灰一大截，脸也沉得跟什么似的，但今天就不一样。” 夏眠听着听着来了点兴致，问：“哪里不一样？” “眼神。”赵媛说，“你的眼睛里有光。” 夏眠正喝汤，闻言没忍住笑了下，差点呛到。 她放下勺子，抬起头看着赵媛：“媛媛，你怎么这么文艺了，还眼里有光，眼里没光人不就死了吗？” 赵媛：“哎呀我说的光不是那个光，我说的是那个，你知道的！” 夏眠笑着点头：“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逗你玩儿呢。” 她又道，“我今天确实心情不错。” 赵媛单手托腮，冲她抬了抬下巴：“说来听听，我可不觉得你是那种碰到个罕见病人就会持续性打鸡血的人。” 夏眠低头，很轻地摇了摇头：“那当然不会。” 这个世界上罕见病多了去了，尤其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每个人都在被各种新鲜爆炸的信息轰炸，所以见到一个罕见的病症，虽然会兴奋，但也持续不了多久。 而且夏眠之所以早上的时候那么兴奋，除了这种病人确实罕见，也有工作实在太无聊的关系。 人嘛，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都不爱上班。 在上班的时间，发呆、蹲厕所刷手机等等小事都能成为非常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更别说是这么大的一个事儿了。 不过今天让她心情持续好下去的关键，还是在梁屿川。 活到二十六岁了，夏眠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情饮水饱。 放在以前，她只会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说出这种话的人都是傻兮兮的，跳坑而不自知的恋爱脑。 但现在，她觉得这句话有点儿道理。 至少她的精神确实被喂饱了。 所以工作是和过去一样的辛苦一样的忙碌，分别也是和以前一样的苦恼一样的排斥，但现在这些都发生了，她也觉得好像没有那么难以面对。 依旧精神饱满，依旧情绪稳定。 大概被爱的人，就是这样子的。 赵媛见夏眠弯着眼睛笑得开心，就大致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她也有点儿酸，有点儿羡慕。 但她不嫉妒，个人有个人的造化。 “你们之后一年打算怎么办啊？” 说到这儿，赵媛看了看周围，压低声说，“你真打算老老实实地当住院总，天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医院啊？” 夏眠有些疑惑：“不是一个礼拜还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吗？虽然那一天确实干不了什么事情，但好好歹歹有一天，到时候我根据他的休息时间调班，一个月总能有那么一天能在一块吧。” “我不是说这个。”赵媛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夏眠：“那你是什么意思？” 赵媛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成夏眠：“有关系不用你傻啊？你让梁屿川帮个忙，以后可以继续朝九晚五双休啊。一周六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医院，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每个在这个位置上轮过的都得脱层皮下来，大老爷们都扛不住，更何况是你。” “要我说啊，你脸皮还是太薄，换了我直接给医院投点钱弄点设备，然后请个一年的假，回去生孩子也行，到处出去玩儿也行，等一年也过去了，流程也走完了，职位也能提上去，何必在这儿吃这么多苦。” 夏眠听的一愣一愣的：“你是真的大胆，你就不怕被举报吗？” 赵媛：“所以我说让你给医院投点钱弄点设备啊，有重大贡献不就可以特事特办了吗？” 夏眠：“……那同事们不得恨死我眼红死我。” 赵媛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有本事他们别拿奖金啊。” 在她们医院，医生是有不少合法创收渠道的。 他们使用的医疗器械、药物很多都是需要去和商家商谈购买，医院也会提供一定的预算，但如果这时候有人免费捐赠，并且指定捐赠给某个科室，省掉了该科室的这一笔开支，那么该科室的同事们年底的奖金就能更加丰厚一些。 甚至不止一些，而是很多。 赵媛接着说：“我们医院是规定了升主治前一定要做住院总，但又没有说一定要做够多少天的住院总。” “所以就算有人举报你，又能举报你什么？” “你住院总也做了，东西也捐了，你也不是故意请假的，你怀孕了嘛，或者找个别的借口也行，就说家里有事儿呗，反正就走个流程的，什么理由都行。” 说到这儿，赵媛顿了下，冲夏眠的肚子抬了抬下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夏眠还没从赵媛这惊人的设想中回过神，问什么就答什么：“等我升主治了再考虑。” 赵媛喝了口汤：“那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刚才说的。” 夏眠只想了一瞬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了，感觉不太好，而且照你那个说法，我是不用二十四小时地工作了，但我的工作不就得分给其他同事了，他们得怨死我。” 赵媛不以为然：“一个人的事情分摊到那么多人的头上能多费什么功夫？或者你去问问他们，就说每个人一年多10万块，问他们愿不愿意一周多加一次班，我保证他们肯定全都说愿意。” 夏眠没吱声。 赵媛还在说：“就问你好了，一周多工作两个小时，算了，就算三小时吧，一周多工作三小时，一个月就是十二个小时，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个小时。一百二十个小时换十万，你干不干？” 夏眠抿唇。 她微蹙起眉，一边觉得赵媛说的话非常有道理，一边又觉得哪里不太对，怪怪的，但她一时又找不出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时，见她一直不吭声，赵媛追问：“干不干？” 夏眠看着赵媛的眼睛，缓缓点头。 如果真的一年多工作一百二十个小时可以多拿十万块钱的话，那她肯定是干的。 谁不干谁傻子。 赵媛：“那不就得了！” 夏眠眨了眨眼，举起一只手：“不不不不不，等一下，先别得了，这些都只是你的假设，理论上确实是非常合理，但谁知道实际操作的时候会什么样？而且最关键的是，我没打算请假。” 夏眠总算反应过来了，她就不该顺着赵媛的思路走。 “而且我也没打算让梁屿川给医院捐什么器械之类的，做什么重大贡献，有钱也不是这么使的，干嘛要做冤大头？白送出去那么多钱，自己花不好吗？” “到时候实在累的受不了了我可以请假啊，也没见哪个医生在住院总这个位置上真的累到不行还不让休息的。” 人对于自己未知且恐惧的事情总是会在心里进行无意识的夸大。 住院总这个职位确实非常忙，确实零零碎碎的这要做那也要做，听起来好像有做不完的事情忙不完的活。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而且医院也不是靠他们住院总一个职位撑起来的，还有许许多多的同事在呢，她们住院总只占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而已。 所以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和同事商量协调，实在不行也能向上进行申请和求助。 夏眠之前没做住院总，所以那儿听一句这儿听一嘴，弄的心里对这个工作总感觉慌慌的。 但跟王医生交流过后就立刻心定了许多。 忙归忙，忙到死还是不至于的。 忍一忍，一年很快就能过去。 忽然，夏眠想到了什么，她看着赵媛的眼睛，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她。 赵媛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莫名，摸摸脸颊又摸摸下巴，问夏眠：“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夏眠摇摇头。 赵媛更加疑惑了：“那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夏眠：“我在想……你不会是梁屿川派来的说客吧？” 赵媛一怔，眼睛不自觉地飘了一下：“怎么可能？” 只一瞬，她就调整好了表情，但夏眠一直注视着她，所以没有漏掉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夏眠心里有数了。 她不禁想，自己虽然反应慢了一点点，但一旦反应过来，还是蛮敏锐的嘛。 第233章 真行，一家子情种。 【夏眠：宝贝，现在在干什么^_^。】 收到消息的时候梁屿川正在爷爷奶奶家吃饭。 他到的时候爷爷奶奶早吃过了，所以现在就他一个人吃，他奶奶坐在旁边看他吃。 他爷爷则是牵着狗带着管家出去遛弯了。 见孙子看到消息就立马拿起手机查看，梁奶奶问：“谁发消息了？” 梁屿川咽下嘴巴里的食物，道：“我老婆。” 看着消息栏的那个笑脸表情，梁屿川的心跳下意识加快了一点。 他思索一瞬，调到相机模式对着一桌子的菜拍了张照。 【梁屿川：[图片]在爷爷奶奶家吃晚饭。】 梁奶奶撇撇嘴，别开头，心说真是没眼看。 发完，梁屿川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夏眠接下来的回复。 很快，就有消息过来了。 【夏眠：找赵媛来当说客呢？看不得我这么辛苦？】 梁屿川挑了挑眉，怎么这么快就暴露了？ 坐在一旁的梁奶奶见状，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吗？” 梁屿川摇摇头：“没。” “那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 梁屿川道：“队友不太给力。” 【梁屿川：嗯。那你……什么想法？】 【夏眠：你猜。】 得。 梁屿川明白了，没戏。 不过没戏就没戏吧，他也没指望赵媛说一两句这事儿就能成。 【梁屿川：懂了。你现在还没有回家？还在加班？】 【夏眠：嗯，还有点事情。】 【梁屿川：大概得加班到什么时候？】 【夏眠：再有一两个小时吧，然后下周一就要开始二十四小时住在医院了。】 【梁屿川：我安排司机给你按时送饭了，忙可以，但别忘了吃饭。】 【夏眠：这么贴心，爱你~[比心]】 梁屿川低头沉思，不知道要不要主动提水晶球的事情。 他本来以为这个点夏眠找过来是跟他说水晶球里的戒指，没想到她还在加班还没有回去。 这个事情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挂在他心上，让他有点难受。 总忍不住在心里预想夏眠的反应。 想着想着人就忍不住浮躁，做什么都不专心，也没耐心。 他这明显心不在焉的模样全落在梁奶奶的眼睛里，见状，梁奶奶用手轻敲了敲桌子：“有什么要着急处理的事情吗？” 梁屿川摇摇头。 梁奶奶又道：“不着急那就等吃完再说，别一边吃一边发消息，一心二用对身体不好，胃容易不消化。你媳妇是医生，肯定能理解你。” 梁屿川嗯了声。 然而眼睛还是盯着手机不放。 直到夏眠因为去忙而不回消息了，他才总算收回了视线，继续吃东西。 梁奶奶嫌弃道：“你就跟你爸一个德行，有了媳妇脑子里就全是媳妇了。” 梁屿川道：“爷爷脑子里不也都是你？” 他抬起头看着奶奶，“你可不许因为这点小事就对她印象不好啊，是我要回她消息的，她没逼我也没催我。” 梁奶奶：“……” 真行。 一家子情种。 “行吧，你快吃吧，吃完我有事跟你说。” 梁屿川：“什么事啊？” 梁奶奶：“让你媳妇别在那儿上班了——” 话还没说完呢，梁屿川就立刻嚷上了：“停停停，可以了，你不用说了，不可能的，她不可能不上班的，我也不会去搅和她工作，你也不许去。” 梁奶奶皱眉：“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谁让她不上班了，我是想着让她换个地方工作，来咱们自家的医院工作不好吗？” 梁屿川：“咱们家有医院呢？” 梁奶奶叹了口气：“你是真的一点不关心奶奶在干什么，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想弄一个大型的养老综合体吗？” 梁屿川啊了声：“我有印象，这个项目已经开始了吗？” 梁奶奶：“早开始了，都有两年了，正好你媳妇是医生，也勉强能算得上是专业对口，过来跟我一起做这个项目多好？我顺便也可以教她一些东西，把家里的一部分产业让她先熟悉起来，到时候等你回来了她也可以更好地帮衬你。” 梁屿川摇头：“那还是算了，还不如让她继续上班呢。” 梁奶奶蹙起眉，苦口婆心道：“我这不也是为了你们俩以后考虑？家里的一切都是你们的，你们总要接手的，早点熟悉起来不好吗？” 梁屿川不吱声。 在奶奶的唠叨中他默默地夹菜吃菜，飞快地划了几下米饭后放下碗道：“奶奶我吃完了，我出去找爷爷，顺带消消食。” 又问，“你呢？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散步？” 梁奶奶用力地在梁屿川背上拍了下：“小兔崽子，明知道我腿脚不好开始扯什么散步，我知道，你就是不乐意听我的话。行行行，我不说了，我就看你们俩以后怎么办。” 梁屿川陪笑道：“奶奶长命百岁，而且你这么疼我，怎么舍得不管我，到时候不知道怎么办我再来问你呗。” 说完不等奶奶回答，他赶紧转移话题，“爷爷出门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拿外套？这几天开始降温了，晚上还挺冷的，别感冒了，我给他送件衣服过去。奶奶，爷爷的外套在哪儿？” 梁奶奶又恨恨地往他背上拍了一下，然后往沙发的方向指了指。 梁屿川飞快地跑过去拿起衣服：“我去了啊！” 说完，他大步出了门。 一出门，冷风便扑面而来。 梁屿川却长长舒了口气，觉得轻快了许多。 可能跟他长时间不回家有关，家里人每次见他心里总是心疼他和怨他的话更多一点。 但每次说完他都不改。 所以心疼完抱怨完，他们对他的态度不会变得温柔和善，只会更加气地想捶他。 因此不管是去爸妈那儿还是去爷爷奶奶这儿，他耳朵都没法清静。 而且他也不是那种对家里人毫无感情的人，没有办法把他们的话当成空气听听就算，所以明知道他们很爱自己，但每次面对他们、跟他们吃饭、听他们唠叨，心里也还是会感到压力和烦躁。 梁屿川很爱也很重视自己的家人，但他真的不想跟他们经常见面。 其实他也挺纳闷的。 都说距离产生美，这在他跟夏眠之间倒是个真理，但在家人之间怎么就不那么管用了。 都这么多年了，家里人还是没能接受他的工作。 每次见面都要说他。 现在不止说他了，还想安排他的妻子。 梁屿川摸了摸后脑勺，在心里叹了下气。 头疼。 第234章 它终于等到了被女主人发现。 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快九点钟，夏眠才终于收拾东西下班。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夜风卷着落叶，刮过地面时带起窸窣的声响。 夏眠揉揉脖子，坐进车里。 车子平稳地朝住的方向行驶，快到小区大门前时，她下车打包了一碗馄饨。 晚饭的时候她光顾着跟赵媛聊天了，后面又一直在跟梁屿川打电话，没吃多少东西，所以这个点又有些饿了。 闻着淡淡的馄饨香气，夏眠按电梯上楼。 回到家打开门，家里漆黑一片，安静无比。 有些冷清。 但又还好。 这种热闹后的清冷她同样也已经能习惯了。 夏眠一边脱鞋，一边伸手去摸电灯开关，但手还没有触碰到，她就注意到屋子里有什么东西亮亮的。 定睛一看，似乎是水晶球。 下一秒，灯开了。 夏眠看清楚了，果然是水晶球没错。 可是这东西不是早上的时候就被带去医院了吗？ 她还记得梁屿川说是放在了行李箱里。 不过因为今天比较忙，她实在懒得收拾，所以就没有去管行李。 夏眠换好拖鞋，一边想着一边往客厅里面走。 没走几步，她就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走近后，她猛地瞪大眼睛，尖叫了一声。 “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夏眠急匆匆地大步走到茶几旁边，整个人无措地看着茶几上的水晶球。 只见茶几上的水晶球不知道被谁给暴力打开了，里面原本流转的透明液体还有金色闪粉全都被倒到了一旁的瓷碗里。 两瓣透明的圆形树脂外壳也被放到一旁，只剩一棵绿色的大树和一个祈祷的小精灵光秃秃地坐落在里面的灯座上。 这一幕看得夏眠整个人都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她想也不想地要打电话给梁屿川，因为这个家只有他们两个人能进，其他人是绝对没有办法进来的。 而且家里除了这个水晶球被破坏外，其他没有一点破坏凌乱的痕迹。 所以不可能是小偷弄的，只能是梁屿川。 虽然非常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把这个水晶球弄成这样，但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等了大概三十秒钟，电话终于接通了。 对面一接起，夏眠就听到了一阵飞机起飞的声音。 差点脱口而出的质问的话被咽回了喉咙里，夏眠改口问：“你现在在哪儿？是不是要上飞机了？我有个事情要问你，你现在方不方便跟我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梁屿川的声音：“嗯，我已经到机场了。飞机大概还有半个小时起飞，现在可以聊天，你想问我什么？” 夏眠蹲下身，抚摸着水晶球里面那些摆件道：“早上的时候你不是说水晶球已经放到行李箱里了吗？怎么它现在出现在了家里？” “还有，现在水晶球它破掉了，是你做的吗？”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有些含糊：“……嗯。” 夏眠没有听清楚，又问了一遍：“你那边声音有点吵，我听不清，你再说一遍。” “是我做的。” 这次夏眠听清了。 她微蹙起眉，非常不能理解梁屿川的这个行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小心把它摔开了吗？” “……不是。” 夏眠更加迷惑了：“那你为什么要把它弄开？你不喜欢我弄的这个水晶球吗？” “没有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要把它弄开？你直接说原因呀，我真的很好奇也没有办法理解，只能等你给我解惑。” 话音落下，夏眠听见对面的人长呼了下气。 虽然看不见人，但听这个声音夏眠就仿佛看到了梁屿川皱着眉，非常纠结的模样。 夏眠顿了顿，又道：“你别有压力，我没怪你，我就是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个水晶球弄开，也想知道你为什么早上的时候明明没有把它带去医院，却说带去了。” 说着说着，夏眠微微垂下眼，莫名的也有点慌。 她和梁屿川在一起这么久，一直相处得非常融洽和谐，他们从来没有闹过矛盾，也从来没有吵过架。 就算有时候她有些不高兴，也很快就会被梁屿川哄好，根本发展不到生气的地步。 他们也从来没有欺骗过彼此，都对彼此非常的坦诚。 不管梁屿川问她什么，她都会说，就算当时不能说，也一定会把大致的情况告诉梁屿川。 反过来也一样。 梁屿川总是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来没有瞒过她什么。 所以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现在梁屿川突然做了一件她无法理解的事情，她询问原因他还犹豫迟疑了。 这让夏眠心头一跳，感觉很不好。 再说了，一个水晶球而已，到底能有什么可支支吾吾的。 摔了就摔了呗。 说开之后要买的话就再买一个，或者做成别的也都可以。 就一个小玩意儿而已，根本不值得为之影响两人之间的信任和感情。 尤其是信任。 这是感情中最重要也是最最基础的东西。 夏眠眉头紧拧，有些心烦地拨了拨被放到餐巾纸上的草戒指。 草戒指送到手工艺者手上之后，经过了特殊处理，所以叶子没有变得枯黄，仍旧保持着原来新鲜的翠绿色。 只是手摸上去有些僵硬，能够明显感觉到外面涂了一层东西。 ……嗯？ 夏眠抚摸草戒指的手一顿。 怎么有碎草屑？ 是哪个戒指被拆了吗？ 根本不需要寻找，只稍稍抬了下眼皮，夏眠就看到了被放在一旁的另一张餐巾纸。 餐巾纸被折叠起来，角落还压个东西，像是为了防止它被风吹走。 看餐巾纸上那鼓起的不流畅的线条，里面显然是包了东西。 夏眠眨了眨眼，伸手打开纸巾。 还没看清里面的东西，眼睛就被反射出的璀璨刺眼的光芒给耀了一下。 夏眠：“……” 她愣了愣，随后下意识地屏息。 只见一个漂亮的、优雅的银白色戒指，一边反着光，一边静静地躺在里面。 兜兜转转许久。 它终于等到了被女主人发现。 第235章 惊喜 电话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男人的声音是可以听的出来的轻松和欢喜。 “总算看到了？” 夏眠眨眨眼，安静地看着那枚钻戒。 “嗯？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催促声。 夏眠仍没有做声。 她仍定定地看着戒指。 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有种头皮发麻，脑袋空白的感觉。 此时再看被强行打开的水晶球，细碎的草屑，一切的一切这下都彻底能理解了。 好一会儿，夏眠才长长地呼了下气。 “梁屿川。” 她念了下梁屿川的名字。 “在呢。”梁屿川蓦地后背绷紧，等待着夏眠接下来的话。 夏眠：“这戒指你什么时候买的？” 梁屿川拐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只为了听清夏眠的语气。 “前段时间买的。”他说。 夏眠的声音非常的平稳，听不出一丝的激动，也听不出其他任何的情绪。 梁屿川认真听着，一时有些琢磨不清。 她又道：“你把它编在了草里面，所以才跟我说让我把它拆着玩？” 梁屿川：“……嗯。” 夏眠听到这声嗯，想也不想地就道：“你好笨。” 梁屿川也不反驳，直接认下了：“确实。” 夏眠说：“我怎么可能会把你送给我的东西拆掉？尤其还是这种亲手做的，稀罕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拆掉。” 梁屿川弯起眼嗯了声：“现在知道了。” 又问，“戴上了吗？合不合适？” 夏眠拿起戒指放到手心，越看越想笑：“这个是不是我之前戴在小指上的那个？” 边说，她边把戒指戴上了无名指。 “正正好的圈口，根本没法放下多的东西，你还缠那么多草。” 夏眠说着把手举到灯光下，只见白皙的手指上荧光流转，熠熠生辉，高雅又贵气，连手看着都感觉精致了许多。 “喜欢吗?”梁屿川笑了笑，问道。 夏眠点点头：“喜欢。” 又笑，“幸亏你没有买什么鸽子蛋之类的，那种我就不喜欢，这个正正好，我非常非常喜欢。” 戒托上的钻石也挺大的，但又不会觉得大到突兀不协调。 反而是清新精致的感觉更多一些。 主钻是蓝色的，周边镶了一圈细小的碎钻，配合着戒圈上雕刻的花纹，宛如海水溅起的浪花。 非常漂亮，也非常灵动。 夏眠非常非常喜欢。 “这应该很贵吧？”她问。 虽然钻石不是很大，但带颜色的钻绝对不便宜。 尤其这个钻石看起来颜色均匀细腻，净度极高，切面等等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只有巧夺天工能够形容。 所以不用想都知道，这个戒指一定不便宜。 “还好。” 在略显嘈杂的背景音中，梁屿川的声音温和无比，听得人心里发软。 “我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让你自己发现，但没想到把事情想简单了，不小心弄巧成拙。” 顿了顿，“就像你刚才看到的这样。” “本来设想的是你拆开草戒指，发现它藏在里面，结果没想到你把它封到了水晶球里。” “当时看到水晶球的时候我都懵了。” 听到这儿，夏眠没忍住地噗哧笑了一下。 梁屿川继续说道：“然后趁你睡觉，我还去偷偷观察了这个水晶球的结构，想着能不能把它拆开，然后在你发现不了的情况下把里面的戒指拿出来。” “结果根本没有办法。” “它封得非常牢，想要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就只能把它破坏掉。” 夏眠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戒指一边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梁屿川说：“那不就一点惊喜都没有了吗？你肯定除了觉得我蠢还是觉得我蠢。” 夏眠脸上的笑容更大：“我现在也觉得你有点蠢呀。” “但是也有感觉到惊喜不是吗？”梁屿川说。 夏眠思考了一下，点点头：“确实，看到它的一瞬间我确实觉得很惊喜，非常非常惊喜。” 而且整个过程欲扬先抑，让钻戒出现的那一刹那成为了整个篇章的高潮。 夏眠当时是真的愣住了，甚至耳边仿佛听到了耳鸣的声音。 天地间所有的吵闹和喧嚣都在那一刻归于沉寂，之前的慌乱和疑惑也在那一刻消失殆尽。 她的眼里只剩下眼前那璀璨发光的钻戒。 甜蜜与开心噌的一下在心头窜起，宛如烟花一般在大脑皮层绽放。 让人飘飘忽忽的，只觉得所有的疲惫和低落都在瞬间被治愈。 脸上的笑根本没有办法收起来，眼睛也没有办法从钻戒上挪开，本来夏眠打算着今天回到家跟梁屿川聊一聊，就早点洗漱上床看书。 但现在，什么看书，什么睡觉，全都被抛到了一边。 夏眠躺到在沙发上，神思全被手上的戒指和电话那头的男人给攥住。 “那说明我做的是对的。”电话对面的梁屿川说道。 他说，“你想想，要是我跟你说明白情况，然后两个人在一起拆那个水晶球，拆完看到里面的戒指，是不是也不会觉得很惊喜了？肯定只会觉得很无语。” 夏眠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点点头：“应该会觉得非常无语，不会也会开心的，你送我戒指我怎么会不开心？” “那是现在开心还是刚刚做假设的那种开心？”梁屿川问。 夏眠想也不想地说：“现在这种开心！” 梁屿川呼了声：“那就好，也不枉我担惊受怕一整天。” 这话说的，夏眠乐了。 “干嘛要担惊受怕一整天？我又不会真的因为一个水晶球来骂你说你，就算你真的把它摔了也没有关系，说一声就好了啊。” 夏眠笑道，“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是有多可怕啊？” 梁屿川：“不可怕，可爱的很。” 他说，“我也不是担心你因为我把你的水晶球打开而生气，我担心的是你见到这个戒指会一点都不觉得惊喜，也不觉得开心。” “现在确认你又是惊喜又是开心的，那我就放心了。” 话音一转，他又说，“但是还有个事情，我得再跟你确认一下。” 夏眠：“什么事情？” 梁屿川问：“就是……” 他的声音有些迟疑，“求婚仪式，你真的不想要吗？” 第236章 这才是她更倾向的，想要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 夏眠只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就立马摇头道：“不要不要，那太尴尬了，我不喜欢。” 用现在流行的Mbit人格分析来说，夏眠就是个妥妥的i人。 她并不能够从集体活动中获得能量，集体活动反而只会消耗她的能量。 而且她还有大场面尴尬症。 尤其是那种会被无数人盯着的大场面，虽然她硬着头皮也能上，且神色平静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很沉稳大气，扛得住压力。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神经有多紧绷，心跳得有多么快。 所以就更别提求婚仪式了。 明知要被求婚还要装作不知道，配合地在一群人的围观下被人单膝下跪地表白、戴戒指，说实话，夏眠是非常抗拒的。 那不会让她感动，只会觉得尴尬和想要逃离。 她唯一能接受的大概也就只有婚礼了。 并且她也不能够接受那种司仪话非常多，弄的人哭哭啼啼的那种。 对于婚礼，她要的只是那个仪式。 要的是自己穿上婚纱，和梁屿川手牵手，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永结同心的仪式。 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结婚了。 要的是大家的见证与认可。 所以真要说起来，夏眠更倾向于办两场婚礼。 一个是给亲朋好友看的，另一个是属于她和梁屿川两个人的。 前者大操大办，要的就是所有人都看到、知道。 而后者。 她只想全程都只有她和梁屿川两个人参与。 朋友也不请。 一个都不请。 只有她和梁屿川两个人。 挑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两人换上婚纱和礼服，手牵着手，一起去教堂里聆听和接受牧师的祝词和祝福。 然后交换戒指，拥吻彼此。 之后，租一辆敞篷的跑车，要红色的。 他们就坐在车上四处兜风。 开过钢铁森林，开过繁茂农田，开过大道，开过小路。 可以随时停下，去路边买一瓶水，吃一顿简餐，或者去海边停留一番，踩一踩沙子和海水。 但不能停留太久。 因为她不想被同一批目光注意太久。 如果梁屿川开车开累了，他们两个也可以交换着开。 只是她来开的话会比他慢上不少，可能他在路上开六十到八十码，她就只能开到五十码。 因为她拿到驾照后就没怎么摸过车。 一个是没有车，另一个是她用不到车，因为家离医院真的很近。 所以她的车技肯定不能说好。 不过看到他们的打扮，应该也不会有人在这一天故意别她的车。 实在不行就给对方发一把喜糖。 而且还有梁屿川在，也不用害怕真的有人挑衅。 开车开累了不想开了，他们可以找个柔软的草坪，或者人少的海边，坐一坐，或者散散步。 最后，那当然是回家。 由对方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物。 然后坦诚相待，感受彼此的爱意与热情。 这些才是夏眠内心更倾向的，喜欢的，想要的婚礼。 见夏眠的神情不似勉强和委屈，梁屿川笑着嗯了声：“我知道，以前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你也有说过。” 夏眠却是记不起来了：“我说过吗？” 梁屿川：“说过，你说求婚场景会让你觉得很尴尬，并且幻视大学时候被强行告白的那个场面，所以很不喜欢。” “我也是因为你说的这句话，觉得你肯定不会喜欢这些，所以就没有想着弄什么求婚仪式。但是人的心思和想法是会改变的，所以我就想着再跟你确认一下。” 夏眠笑道：“现在确认了吗？” “嗯，确认了。” 夏眠说：“现在这样我很喜欢，也很满意，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梁屿川笑：“非常放心。” 夏眠看了眼时间：“你是不是快要上飞机了？” 梁屿川嗯了声：“已经在广播了。” 夏眠：“那你快去吧，小心别误了机。” 她还在看手上的戒指，“正好我也一个人静一静，消化一下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梁屿川脸上的笑容更大：“好，那你慢慢消化。有什么事微信上说，我看到了就一定会回。” “知道了。” 说完，夏眠挂掉电话。 然后她反手点开相机模式，对着手和钻戒就是360度一顿拍，不漏下任何一个细微的地方。 觉得满意的照片，她就发给梁屿川和赵媛。 梁屿川的飞机还没有起飞，所以只要她发一张照片过去，梁屿川就会夸她一下，说她拍的好看，说她手上的戒指非常适合她。 总之，她发什么他都捧场得很。 飞机起飞之后，他才没有再回复她。 而赵媛那边估计是在忙，一直到夏眠洗完澡准备躺到床上了，她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赵媛：狂蹭姐妹的喜气！！！！！！！！！！】 夏眠一看见她的消息就笑了。 【夏眠：给蹭给蹭！随便蹭！！！】 【赵媛：[吸星大法.jpg]】 【夏眠：哈哈哈哈哈哈。你现在在干什么，这个点刚下班吗？】 【赵媛：是啊，在吃夜宵。】 【夏眠：我今天也吃了夜宵，吃的馄饨。现在方便打电话吗？睡前唠一唠？】 【赵媛：唠不了一点，我困死了，要紧要睡了，明天去医院了再跟我说吧。我明天下午班，晚饭一起吃啊。】 【夏眠：好，那你早点休息，我也看会儿手机就睡了。】 【赵媛：嗯嗯，晚安。】 【夏眠：晚安。】 “在跟谁聊天呢这么高兴？” 刚放下手机，赵媛就听见耳畔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嗓音。 似乎是喝了酒的关系，嗓音微微有点沙哑，音调也有一点点飘，调子听起来有种莫名的磁性。 赵媛把手边的柠檬水推了过去：“每次都喝这么多。” 章希乾拿过杯子，喝了口又放下：“我刚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呢。” 赵媛：“还能有谁，夏眠呗。” 说着，她笑容嫣然地伸出手机到章希乾眼前晃了晃。 然后单手托腮，微歪着头打量着对方，声音低低地道，“怎么，你……很在意我跟别人聊天吗？” 第237章 希乾：“你是一点不吃亏。” 晚上的风有点大，把长发吹得不停飘浮。 赵媛把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化了妆的眉眼和柔顺的大波浪在橘黄色灯光下呈现出胶片的质感，看起来像是几十年前港风的感觉。 章希乾拖了张椅子在赵媛旁边坐下，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打量了一下周围，道：“你可真是会挑地方。” 语气里有些嫌弃，但看他直接拿烤串的动作又非常熟练，像是早就在这种摊子上吃过无数遍。 此刻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个临海的烧烤摊。 露天的，支帐篷的那种。 耳边是海浪的声音，风里能闻到一点咸咸的海水腥气。 混着烧烤的香气，并不会觉得难闻，反倒是惬意更多一些。 赵媛咬了口手里的肉串，冲他笑道：“你让我挑地方的，那当然是我想挑什么地方就挑什么地方。” 说着，她歪头打量章希乾，“大少爷是不是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路边的烧烤摊？” 章希乾道：“吃过。” 赵媛：“味道怎么样？” 章希乾咽下嘴里的肉：“勉勉强强。” 他的嘴早就被家里的山珍海味和大厨的超高技艺给养刁了，眼前这些肉串，浓重的调料味和廉价的肉质让他想要皱眉。 但佳人在侧，给眼前的这些东西增加了价值。 所以，勉勉强强吧。 章希乾又喝了口啤酒。 酒喝起来倒是还好，没什么异样的口感，就是太淡了，喝起来没滋没味。 章希乾更偏好烈酒，比如白酒威士忌伏特加之类的。 他喜欢那种一口就上头，从喉咙烧到胃的感觉。 所以眼前这一桌子东西完全不在他的喜好上。 他能给个勉勉强强已经是看在赵媛的面子上了。 赵媛单手托腮：“那真是委屈你了。” 章希乾看她一眼：“以后对我好点儿就行。” 赵媛：“要怎么个好法？” 章希乾手指敲敲桌子：“以后少带我来这种地方就行了。” 赵媛抓住了关键词：“少带啊……行，下次还带你来这种地方。” 章希乾摇摇头笑。 赵媛直起身，把背包挂到肩膀上：“行了，不喜欢吃的话就不要吃了，走吧，去酒店？” 章希乾也不勉强自己，赵媛说完，他就把手里那串肉给放下了。 赵媛朝老板的方向伸手：“老板，结账。” 老板诶了一声，喊了一个小姑娘过来。 小姑娘看看赵媛，又看看章希乾，最后选择跟章希乾伸手要钱。 章希乾笑了笑，自觉地摸手机。 还没等他把手机拿出来，赵媛就抢先一步付完了账。 路上，章希乾道：“有没有看到刚刚那个小姑娘的表情？她肯定以为我在吃你的软饭。” “我这儿可没有软饭吃。”赵媛笑着说，“我这人啊，就注重一个有来有回。” 说着她冲章希乾抬了抬下巴，“图已经发你手机了，那个包我看中了，我很喜欢，你给我买两只，我跟眠眠一人一个，当姐妹包。” 章希乾打开手机看着赵媛发来的图片，图片上的包包是今年秋冬的新款。 他对包并没有什么了解，只是恰好前不久被邀请去观看一个时装秀，碰巧看过这个款式。 章希乾笑了笑：“你还挺会挑。” 赵媛笑得甜美：“那当然，我眼光要是不好的话怎么会一眼就看上你呢？” 章希乾脸上的笑容更大：“行，就冲你这句话，这包我买了。” 赵媛强调：“两只哦。” 章希乾笑：“你是真的一点不吃亏。” … 半夜，章希乾从酒店离开。 赵媛从浴室里出来，软软地躺倒在大床上。 在她洗澡的时候，床品已经全部都换过了，上面干干净净，一丝脏污都没有，并且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闻得人心情舒畅，昏昏欲睡。 赵媛很困，但她没有立刻睡觉，而是起身给自己卸妆。 刚才她和章希乾是一起洗澡的，章希乾洗完先走了，而她又在恒温的按摩浴缸里泡了好一会儿，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卸妆。 此刻，漂亮的浓妆被卸妆油稀释，又被化妆棉轻轻带走。 野生眉、长眼线、大红唇消失，素净的脸蛋暴露出来。 都不用凑近，赵媛都能看到自己眼下明显的青黑。 她很轻地叹了口气，进入浴室洗脸。 洗干净脸后，她躺到床上关上灯，决定要睡到白天十二点再起。 第238章 夏眠问：“那章希乾的钱在哪里？” 第二天，夏眠精神抖擞地起来上班。 一进医院她就忙得飞起，恨不得脚下能有双风火轮。 不过忙也有忙的好，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 吃饭的时候，赵媛准时来了。 夏眠一看就知道她肯定刚起床没多久，脸还微微有些水肿呢。 “你昨天几点睡的？怎么看起来这么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赵媛打了个哈欠：“我什么时候睡醒过啊？每天都累得要死，请个假还得把时长都补回来，真没意思。” 说着，赵媛猛吸了一大口的冰美式。 “我是不是看起来有点肿？”她问夏眠。 夏眠点点头：“是有点，不过过会儿就好了。” 赵媛叹了口气：“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对了，你戒指呢？给我看看。” 夏眠从衣领里拉出项链。 闪烁着夺目光泽的戒指很快暴露在空气中。 她们医生的手上不能带任何的东西，所以只能找个链子把戒指挂起来戴在胸口。 夏眠解下项链递给赵媛。 赵媛倒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这蓝宝石啊？” 夏眠点点头。 赵媛啧啧赞叹：“真好看，实物比照片里要好看得多的多了。” 夏眠笑着道：“我也觉得实物要更好看。” 赵媛把戒指还给夏眠：“他是真喜欢你，真疼你。男人的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这句话真的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夏眠想了想，问：“那章希乾的钱在哪里？” 赵媛面不改色道：“在任何地方，任何场所，任何一个人的口袋里。” 夏眠：“你那儿呢？” 赵媛：“也有一点。” 她笑笑，“一点也足够了，他手里漏出来一点都够我忙活半辈子的了。” 夏眠打量着赵媛的深情：“那你们两个现在是什么情况？” 赵媛道：“各取所需的炮友。” 夏眠：“……” 赵媛噗嗤笑了：“怎么这个表情？干嘛，吓到了？” 夏眠摇摇头：“也没有。” 她在脑子里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但真的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种感受。 怪怪的，总觉得哪里有些异样。 不是那么的好接受。 夏眠又问：“你打算就一直跟他保持这种关系吗？” 赵媛想也不想道：“那当然不会，我是要结婚过日子的，我怎么可能跟他永远保持这种关系啊？” “那你们这样……”夏眠欲言又止。 赵媛道：“不会太久的，等想要的东西拿的差不多了，我会拍拍屁股就走。” 夏眠：“我能问一下吗？” 赵媛：“问呗，我们两个谁跟谁呀，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直接问就行。” 夏眠问：“你想从他那儿拿到什么？钱吗？那多少才算差不多呢？” 赵媛摇摇头：“不不不，是别的。” “什么别的？”夏眠问。 赵媛深吸了口气，反手捏了捏酸痛的后脖颈：“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打算一辈子在医院里忙忙碌碌到退休。” 她说着又喝了口冰美式，“这种工作强度已经快到我的临界值了，我不希望我的人生一直都是这样每天忙忙忙，加班加班加班，肉体跟灵魂天天都疲惫不堪。”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夏眠听到这话一点没觉得惊讶。 从毕业工作到现在，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在医学这条道上从一而终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很大一部分人在规培和实习的时候就已经退出了赛道。 还有一部分人则在成为医务工作者后，渐渐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离开，甚至有的都已经做到主治了，还是辞职改换了别的行业。 就比如他们医院之前的李医生，累死累活好不容易坐上了主治，结果做社交媒体忽然火了，之后他就直接辞职，专心带起了货。 虽然现在热度远远不及之前，但也照样赚得盆满钵满，房子都买了三四套，朋友圈里经常能刷到他带着全家老小一起出国旅行的照片，日子看起来过得很是惬意多金。 尤其赵媛还是急诊科的。 说实话，如果每天都是急诊科的那种强度，那么夏眠对这个行业的热爱可能也会打上一些折扣。 说不准也会离开。 因为身体实在吃不消，有心无力。 赵媛能在急诊科做那么多年，在夏眠看来已经非常不容易，非常值得佩服了。 所以听到赵媛说这个话，夏眠没有任何的惊讶，只是问：“那你打算怎么做？你以后想干什么？” 赵媛笑笑：“当然是想干轻松稳定又钱多的工作啊。” 夏眠：“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工作，你可千万不要被骗了。” 赵媛也不绕弯子，直接跟夏眠坦白：“章希乾最近手里有个月子中心的项目，我想加入，去里面做领班医生，或者做一个经理负责人什么的都行。” 她说，“我打听过了，去那儿的话工作不能说是非常轻松，但比起我现在的工作已经算得上是人间天堂了。” “一天工作八小时，每周双休，面对的人还都是高质量高层次的，能少很多烦心事。” “还有一个好的就是在月子中心里，天天看的都是那些可可爱爱的刚出生的小baby，每天看着这些新生的生命心情都会变好。” “哪像在急诊科啊，每天都要上演生离死别的人间悲剧，好好一个人在那儿呆久了，没病都得呆出病来。” 夏眠没有出声，就静静地听着赵媛絮叨。 从这些话里面也不难看出，赵媛对现在这个工作已经有了不少的排斥和怨怼，所以离开是早晚的事儿。 夏眠也不想劝阻、劝说什么，因为赵媛说的都是实话。 急诊科确实是一个挺折磨人的地方。 病人觉得折磨，医生护士也同样。 想了想，夏眠问：“那边工资高吗？他们做的月子中心肯定很高档，在那里面工作的话工资应该也会很高吧？” 赵媛：“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大体上的话应该每个月大几万还是有的。如果能做到经理领班的话，一个月十来万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夏眠：“那确实是个好工作。这事儿你有跟章希乾说过吗？” 赵媛道：“有开玩笑一样的说过两句，没有特别认真地跟他说过。因为我也在打听消息，得确认的差不多了我才会跟他提。” 夏眠点点头：“可以，谨慎点好。” 说到这儿，她又笑了，“你这样子，看来是很笃定章希乾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赵媛也笑：“他干嘛要拒绝我？本来那月子中心就在招人呢，本姑奶奶学历履历都漂亮得很，工作能力又强，但凡我把我的简历拿出来，别说什么月子中心了，一些私立医院都肯定抢着要我呢。” 夏眠笑：“那确实，我们媛媛可是个香饽饽。” 话音一转，赵媛又道：“不过我不想再做个小医生了，怎么着也得弄个领导做做。所以吧，最好的选择还是攻略章希乾。” 夏眠噗嗤笑了：“攻略，你是不是乙女游戏打多了？还攻略。” 赵媛道：“方便理解嘛。不说我了，我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说说你吧，我昨的那个你是真的一点不考虑啊？” “哪个？”下意识地问出来后，夏眠才反应过来，“哦哦，那个啊，不考虑。反正也就一年，熬一熬就过去了，实在熬不动了就请假休息呗。” 她语气轻松地开玩笑，“而且就在医院里面，扛不住了还能就地让同事给打两个吊瓶，喝几口葡萄糖，反正怎么着不至于让我在医院里出事吧。” 赵媛蹙眉：“呸呸呸，什么出事不出事的，别瞎说这种话。快点呸掉。” 夏眠听话地呸了两声。 赵媛这才满意了，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夏眠：“你呀，就是人太老实，要我说真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能让自己舒服干嘛非要去吃苦？而且还是那么苦的苦。” 见夏眠要开口，她忙补充道，“这可不是你们家那位让我来跟你说的啊，这是我自己想说的，我反正是觉得真没有必要。” 赵媛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我是真觉得这一年的住院总没有任何的意义，就纯纯地压榨人。不然你告诉我，这岗位的意义是啥？” “别说什么帮助医生更好地了解医院的运行制度，这东西根本就不需要了解，在医院待的时间长了不就都了解了？我现在都知道各个地方的医保政策了，比社保那帮人都要了解。” “医院里的规章制度能难得过社保？用得着一年的时间去感受？”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各司其职，少掉住院总这个职位，医院也照样能正常运行得下去。” “有让人做住院总的功夫，还不如多招几个人。” 夏眠闷声发笑。 她道：“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录下来，明天你们主任肯定就要去找你谈话。都不用明天，下午就来找你了。” 赵媛：“那我就直接辞职，谁怕谁啊？” 这话…… 夏眠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了呀？我怎么感觉你的反应不太对，而且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你像这样吐槽过医院。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直接跟我说啊，我可是坚定地在你那边的。” 赵媛摆摆手：“我能有什么事啊？还不就那些事。我之前不吐槽只是因为还没积累到那个程度，现在到程度了，所以我就忍不住想爆发了呗。” 她又道，“不用担心我，我没什么事儿。” 夏眠：“真的？” 赵媛笑着点点头：“真的，骗你干什么？” 说着，赵媛把冰美式的杯子贴在脸上滚了圈，冰冰凉凉的，舒服得很。 她问夏眠，“现在呢，我的脸看起来还那么肿吗？” 夏眠摇摇头：“看着比之前要好多了。冰美式不愧是消肿神器。” 赵媛：“要不是能消肿提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喝这种泔水一样的东西。” 说着赵媛撇撇嘴，神色里是满满的嫌弃。 夏眠看了眼时间：“你今天上到几点？晚上还能一块吃晚饭吗？话题不小心被扯开了，本来我是想跟你说昨天发生的事情的。” 赵媛抬起头：“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夏眠：“我非常想跟你从头到尾的说一遍，但是，我得去工作了。” 赵媛：“这个点就工作了？不是还在休息时间吗？” 夏眠摊了摊手：“因为我想早点下班啊，我得珍惜这最后一个不用二十四小时住医院的日子，从明天开始，我就得在医院里坐牢了。” 赵媛嘿笑了声：“活该，谁让你不采纳我的意见？采纳了你不就不用坐牢了，不但不用坐牢，还能世界各地的到处去潇洒。” “可惜你不干啊。”她也学着夏眠的样子摊了摊手。 夏眠笑起来，伸手在她的胳膊上轻拍了下：“好啦，你在这儿慢慢吃吧，我先走了。奥对，以后三餐都会有人给我送来，你要跟我一块儿吃的话提前说一声，我让他们多做一点。” 赵媛：“梁屿川家的厨子做啊？” 夏眠摇头：“我也不清楚，得明天才知道。反正味道肯定比食堂的要好多了，要是时间凑得上你就跟我一块吃呗。” 赵媛笑起来：“那感情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客气什么。”夏眠摆摆手，“真走了啊。” 说完，夏眠大步离开。 赵媛单手托腮，一边吸着冰美式，一边看着夏眠离开的身影。 直到身影消失在尽头看不清了，她才收回视线，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第239章 “我不想让你只听到这些不高兴的。” 之后几天，夏眠每天都忙得不行，一脑门的官司。 新工作衔接的时候事情总是最多也最容易出问题的，毕竟很多东西都不熟悉，尤其接手的病人也是不熟悉的。 偏偏夏眠运气又不太好，碰到了几个特别敏感脆弱的病人，给她增加了不小的工作难度，光是沟通都比其他病人要更加的费时费力。 所以别说给梁屿川发消息了，一天下来能有机会摸一摸手机都不错了。 甚至有两次说好了晚上要跟梁屿川视频一下聊聊天，结果洗完澡聊了没两句，她就倒头睡着了。 等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手机因为一整夜开着都没电了。 好在还有充电宝，但口袋里又装手机又装充电宝的，重量实在是跟绑沙袋差不多了，所以电量充满的那一刻，夏眠简直想喊一声“解脱”。 除了这些，夏眠这几天也是把冰美式当成了水喝。 甚至觉得冰美式不给力，她还在办公室里囤了一箱的红牛。 只是红牛喝下肚后整个人会一下子变得特别亢奋，心脏也狂跳，吓得夏眠不敢喝了，所以最后还是重新喝回了冰美式。 等到天渐渐变冷，冰美式就换成了热美式。 冰美式已经是泔水的程度，热美式就更可怕了。 一开始的时候，夏眠闻着都觉得反胃，但后来习惯了也就没感觉了，表情也跟喝水一样面不改色起来。 这样忙碌的工作大概磨合了两个星期，夏眠才觉得差不多。 但觉得差不多并不等于她能够接受这样的忙碌。 稍稍有点空的时候，她也会想，这样的职位到底有什么意思？ 除了让人变得疲惫无比，没有时间和家人朋友沟通感情外，到底还有什么积极向上的意义？ 是，工作能力是更加提升了。 对医院的认知程度也更加提升了。 但这些东西只要工作时间长了慢慢就都会知道、都会得到，夏眠觉得这些东西根本不值得付出身体健康以及和家人相处的时间来换取。 说的再义正言辞冠冕堂皇、再怎么强行上高度，夏眠也觉得很没有意义。 只是这不是她能够改变的。 所以她也没有办法，能做的只有抓紧一切可以休息的时间休息，尽量让这种重复不断的忙碌不要对身体产生太大的影响。 好在只要一年。 夏眠想，好在只要一年。 如果时间再长一点，她可能真的会采纳赵媛的建议，拍拍屁股回家休假旅游去。 - 晚上，好不容易凑上时间跟梁屿川视频聊天的时候，夏眠就说起了这个。 梁屿川自然是一百个支持：“本来就是啊，明明没必要把人弄的这么累，却非要把人弄成这样，这种岗位有什么意义？要我说取消掉算了。” 夏眠躺在床上笑：“可不嘛。” 梁屿川问：“怎么样，送的饭还合你的胃口吗？” 夏眠点点头：“合的。” 梁屿川：“既然合胃口那为什么还吃那么少？” 夏眠：“你怎么知道我吃多少？难不成他们还把吃剩下来的盘子拍给你看啊？” 梁屿川没有吭声。 夏眠知道，自己随便一猜猜对了。 她忍不住笑得更大：“真的啊？你还真的看我每天吃了多少东西啊？” 梁屿川哼了一下。 夏眠本来还累得要死，懒得动弹，结果现在瞬间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她翻了个身，笑着对梁屿川道：“梁屿川，你怎么这么好啊，你真的超级超级好，我太太太太太喜欢你了。” 梁屿川：“怎么还是喜欢？” 夏眠从善如流地改口：“我太太太太太爱你了，这总满意了吧？” 梁屿川点点头，声音听着还有点傲娇：“差不多吧。” 又道，“要不要我再找个按摩师傅给你？看你每天累的，要是有个人给你捏捏的话应该会舒服不少。” 夏眠道：“没时间捏啊，休息的那天倒是可以捏一捏。” 梁屿川：“那就休息的那天让她上门来捏，或者休息的那天你干脆住我那儿，那边的浴缸也是恒温按摩的，你可以躺进去多泡泡。” 夏眠点点头：“好啊，我要是高兴的话我就过去。” “你这么说那你是肯定不会过去的了，我知道。” 夏眠笑笑，声音软软地抱怨：“主要你那个地方太远了，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我只想立刻马上躺下来睡觉，去你那还得坐好一会儿的车。” “哪里要好一会儿？去那也就二三十分钟。” 夏眠：“但回我家只要三五分钟。” “那我让人去你那取钥匙，再找人来把你的那个浴缸换掉，你看怎么样？” 夏眠眨眨眼：“我那浴室太小了，哪能放得下你那边的那种大浴缸啊。” 梁屿川道：“那就把淋浴拆掉，重新设计卫生间的结构位置，尽量放个大点的浴缸进去。” 夏眠懒得思考房屋设计的事情，她对这个不太感冒。 当初买那套房子的时候，屋子里是怎么设计的，现在就还是怎么设计的，除了软装，她没有动过里面任何一点的布局结构。 “你看着办吧，反正那边我这一年也不怎么住，不用担心吸入甲醛什么的。”她道。 梁屿川：“既然这样不如整个屋子都重新装修一下，你那个房子的布局其实不是很合理，很多空间都浪费了，重新设计一下的话应该可以让整个屋子看起来更大一点。” 夏眠：“好啊，随你怎么弄，不过弄之前得让他们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可以放我老家的房子里。” 梁屿川道：“行，我看着办。” 夏眠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弄之前跟我说一声，有的东西我得提前去拿走。” “好。”梁屿川道，“困了？” 夏眠扁扁嘴：“就没有不困的时候。” 这话说的，隔着千万里，梁屿川也还是感觉到了心疼。 尤其视频这么模糊的情况下，他还能看到夏眠眼下明显的青黑，显然这段时间他的小妻子非常非常的辛苦。 梁屿川道：“要不请两天假吧？回去休息休息。” 夏眠摇摇头：“不好请，我手上事情可多了，交给别人的话我不放心。” 梁屿川无奈。 真是，一边抱怨，一边责任感又强的很。 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这样可不得把自己给累到。 “你跟你们领导多申请两个助手。”他说。 夏眠：“人手这东西比请假可难多了，我们各个科室都缺人呢，哪来多的人给我用啊？” 梁屿川道：“交给我，我来想办法。” 夏眠一惊，警惕地说：“你可别胡来啊，不要做违反规章制度的事情。” 梁屿川：“那不至于，你别小瞧我，再说了，我可是守法公民。” 夏眠笑了下：“这倒是。” 在一起这么久，确实没见梁屿川用手里的钱和权利做过什么越界的事情。 而且让赵媛当说客说的那些事情也是，听着不太好，但流程手续样样都合情合理，让人根本挑不出什么问题。 这么一想，夏眠也就放心了。 她垂下眼，拧眉开始思考。 梁屿川见状问：“是不是困了？想睡了吗？” 夏眠摇摇头：“不是，我是在想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可以跟你分享的。每次聊天如果都说些不开心的事情，那多没意思啊。” 梁屿川道：“反正我都挺爱听的。” 夏眠：“你爱听是你的事，我不想让你只听到这些不高兴的。” 梁屿川露出微笑：“那你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没有？” 夏眠：“我这不是在想了嘛。” 梁屿川：“这么难想？” 夏眠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最近做的事情，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也没找到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没遇到什么特别有意思的病症。 也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可爱的病人。 思来想去，感觉每天最快的还当数吃饭的时候，那时候还能听听赵媛的絮叨。 于是夏眠问：“你弟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感情上的事情？” 梁屿川问：“你是说章希乾？” 夏眠点点头：“肯定啊，除了他我还会问你哪个弟弟啊？” 梁屿川道：“没说，他想说我也懒得听。” 夏眠：“那我要是跟你说他们两个的事情，你会不会觉得懒得听？” 梁屿川：“你说呢？” 夏眠笑：“你肯定爱听。” 梁屿川无奈又宠溺地笑道：“是是是，我爱听。那你说吧，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夏眠道：“挺好的，虽然这个相处模式我不是特别能理解吧，但是他们两个快乐就好。” 梁屿川：“嗯，快乐就好。” 夏眠又道：“媛媛还给了我一个包，我给你看。” 说着夏眠从床上坐起，下床打开柜子，把那个象牙白颜色的包包拿起来给梁屿川看。 “你看，好看吗？” 梁屿川点点头：“好看。” 夏眠撇撇嘴：“在你眼里就没有不好看的包。不过这个包确实好看，是今年秋冬的最新款呢。” “你喜欢啊？”梁屿川道，“喜欢的话你跟管家说一声，想要什么包都可以让他去帮你买。” 夏眠摇摇头：“不用，我要那么多的包干什么，我就是单纯夸一下这个包好看。主要我是想跟你说这个包是章希乾买的。你说他们两个要是感情不好的话，媛媛怎么好意思跟章希乾要两个包呢？肯定只好意思要自己的了。” 梁屿川道：“你那闺蜜挺聪明的。” 夏眠同意：“是要比我聪明。” 梁屿川：“那不至于，你们两个是不同类型的人，所以没什么好比较的，都挺聪明。尤其是你。” 他看着夏眠笑，“不声不响不争不抢地把我拿下了，你就说你聪不聪明吧。” 夏眠把包放回原位，躺到床上笑得开心：“那我简直超级无敌的聪明。” 梁屿川捧场的很：“可不嘛。” 又道，“我下周周四应该能回来一趟，到时候你看一下，能不能调一个班，我们两个见见面聚一聚。” 一听这话，夏眠又有点精神了。 “确定了吗？确定好是下周三和周四了吗？” 梁屿川点点头：“嗯，已经确定了，我周二凌晨的飞机，周三早上就能到。” 夏眠想了想，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梁屿川道：“周四晚上的飞机。” 夏眠想了想：“那我下周三休息，明天我去调班。” 梁屿川：“好。” 又问，“我妈呢？我妈最近没有找你吧？” 夏眠摇摇头：“没，你妈妈要是找我的话我会跟你说的。” 梁屿川嗯了声：“没找你就好。” 接下来，梁屿川又事无巨细地问了很多问题。 从吃到穿，从住到睡，几乎什么都要问一遍。 夏眠的一切他都想从她的嘴里再听一遍，一点不嫌枯燥，也一点不觉得无聊。 比见面的时候还要更加腻歪。 直到后面看夏眠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才终于舍不得地放她去睡觉。 “充电宝里有电吗？” 夏眠点点头，含糊道：“有。” 梁屿川：“那电话别挂了，你睡你的，我办点事情。” “你今天不用出外勤啊？” 梁屿川：“嗯。” 夏眠：“好吧，那我睡了。” 说着，夏眠把手机放到枕头旁边，拉上被子就进入了睡眠。 她的睡眠质量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梁屿川去倒水的功夫，回来画面上只能看到天花板和几缕挡在镜头上的头发了。 他放下杯子，放慢呼吸。 整个房间里顿时安静无比，可以清晰地听到对面传来的均匀的呼吸。 梁屿川露出笑，仰靠在椅子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一直听了大概有十来分钟，他才站起身，去拿了绷带和药物回来。 然后脱下外衣，处理胳膊上略显狰狞的伤口。 因为是新伤，所以伤口还有一点鲜血溢出，看起来有些渗人。 本来无比疼痛，可梁屿川愣是一声都没有出，只在药粉撒在伤口上的时候稍稍皱了下眉头。 裹好绷带后，梁屿川躺回床上。 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平稳且熟悉的呼吸声，他闭上眼，也渐渐陷入了沉睡。 第240章 赵媛打算离职 第二天，夏眠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去调班。 把班调好，她又立刻投入了工作。 直到吃饭的时候赵媛跟她说，她才知道沈家薇被开除了。 夏眠抬起头，有些惊讶：“被开除了？这也没有严重到要开除的地步吧？不是写个检讨然后再道歉和给予一定的赔偿就可以了吗？” 他们医院的管理还是非常严格的，但也没有严格到把医护人员不当人的地步。 处理投诉的时候也会视情况而定，就算为了平息事态，当时委屈了医护人员，但事后也会对医护人员进行一定的补偿。 只要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和影响，就不会作出开除的处罚。 所以总体上来说，他们医院在奖惩这一块还是非常人性化的。 而沈家薇那个事情是绝对没有到开除的程度的。 所以夏眠只想了一下就立刻追问，“她是不是还做了什么别的违纪违法的事情？” 赵媛点点头：“她私自篡改了病例。” 夏眠惊道：“她疯啦？怎么这种事情都敢做？” 赵媛耸耸肩：“我听他们说是一个富二代开跑车想泡妞，那个被泡女生怕的要死他还非把人拉上车，然后那女生正好有心脏病，被各种急停转弯飙速吓得心脏病发呼吸骤停，紧急送来我们医院。当天正好是沈医生值班，就被她收了住院。后来估计是那个富二代家里跟沈医生搭上线了，沈医生就篡改了病例，这样富二代那边的责任就能小一点。” 夏眠简直目瞪口呆：“这违法的啊！她这不得被抓起来？” 赵媛道：“所以她出国了啊，住院部闹起来那天她就已经出国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承认自己篡改病例，只肯承认自己玩忽职守，没有好好给对方做检查。” 夏眠：“……” 夏眠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才道，“那那个富二代家里应该许诺了她不小的利益。” 赵媛：“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蛮炸裂的。” 夏眠低头吃饭：“那她被开除就合理了。不过她来医院的时候我就有种感觉，觉得她在这里待不久。” 她说，“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安安分分的人，大学的时候不是，现在肯定也不是。” 赵媛：“还行，咱们两个跟她也没有什么交情，她走或者留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影响。” 夏眠点点头：“嗯。” “那我走的话，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夏眠猛地抬起头，看向赵媛：“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媛垂下眼，没有跟夏眠对视：“我就是先问问，想了解一下你大概会是个什么反应。” 夏眠：“……” 她沉默下来，想起了赵媛之前说过的话。 她记得赵媛说过，不会在这个岗位上一直做下去，说是要去章希乾手底下的月子中心里面工作，并且还要在里面弄一个领导做做。 她张了张嘴，问：“你是已经跟章希乾聊好了？” 赵媛抿抿唇，也不遮掩了，回道：“差不多了。” 夏眠一惊：“怎么这么快？你前几天刚跟我提起这个事情，怎么就马上要定下来了？” 赵媛笑了笑：“对男人当然得趁热打铁了，有什么要求都得赶紧提，否则过了那个时候，他可就不一定伺候了。” 夏眠再次陷入沉默。 于情于理，她都是支持自己的姐妹去做更轻松、待遇也更好的工作的。 如果赵媛能在其他公司过得更快乐更舒心的话，她也会为她高兴的。 所以总体上来说，她是举双手赞成赵媛的决定的。 但同样的，她也免不了会感到难过。 因为赵媛是她在这个医院里交到的最好的朋友，她能跟其他的医生护士说得上话、在一起聊天。 但能跟赵媛说的话，她是绝对没有办法跟其他人说的。 所以一旦赵媛走了，可以这么说，她就没什么人可说话了。 同样的，她们两个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可以坐下来，像这样说姐妹之间的私密话了。 “眠眠，眠眠？” 夏眠眨了下眼：“嗯？” 赵媛道：“是不是觉得很失落？” 夏眠垂下眼睫：“嗯。” 她又说，“但是我是支持你换工作的，这份工作确实太辛苦压力也太大了，你换个更加轻松的工作也挺好的。” 夏眠认真地看着赵媛的眼睛，“我确实会有一点点难过，觉得没了以后工作的时候会有点孤单，但也没关系，有什么话我们还可以微信上说。以后空了也可以经常约着出来玩儿。” 话是这么说，但夏眠心里很清楚，她们是不可能经常约着出来玩的。 她和梁屿川在一起的时间都紧巴巴的，又能从哪抠出时间经常去跟赵媛见面。 所以赵媛一旦辞职，她们之间的来往注定会渐渐变少，关系也注定会渐渐变疏离。 不过人的成长就是这样，身边的人来了又来，去了又去。 唯一能够长时间陪伴的，也只有伴侣。 “欸欸欸！我还没有要走呢，你先别急着难过，看你这样子我都心里觉得难过起来了。”赵媛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夏眠。 夏眠愣了下，摸摸脸颊，随后抬起头对赵媛道：“我没哭！” 赵媛冲她笑：“我知道你没哭，但你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一样，所以以防万一，先把纸给你拿上。” 夏眠噗嗤笑了：“去你的，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哭呢，这有什么好哭的，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赵媛笑道：“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夏眠：“我就是这么想的。” 赵媛：“行行行，我们眠眠不愧是个思想先进心思通达的女人。” “别给我乱扣帽子！”夏眠笑着说道。 两人努力地说笑着，掩饰内心的不舍和难过。 今天的一桌子菜都是由梁屿川家的大厨精心制作的，但注定是要浪费了，因为两个人都愣是没有吃出什么滋味。 吃完饭一回到办公室，夏眠就打开微信给梁屿川疯狂发起了感叹号。 【夏眠：我好想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眠：你快放假你快放假你快放假！！！！！！！】 【梁屿川：怎么了？】 夏眠一愣。 居然秒回？ 她干脆打了电话过去，过了几秒，电话就被对面的人接了起来。 不等对方开口，夏眠就嚎上了：“怎么还要那么多天你才放假啊，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也没用啊，我现在过来了你也休息不了啊。” 说完，梁屿川又问，“你那里是有什么情况吗？感觉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梁屿川对夏眠的行为和情绪都非常敏感，即使隔了十万八千里，他也能通过文字、语气感受到夏眠的心情。 他问完，夏眠就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鼻子微微发酸，她声音低落地对电话那头的梁屿川道：“媛媛要辞职了，她要离开医院了，以后就没有人跟我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了。” 说着，夏眠叹了口气，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舍，“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第241章 一个人 听着电话那头小妻子哀怨的声音，梁屿川几乎能够脑补出她小脸皱起来的样子。 嘴巴肯定也嘟起来了，脸颊鼓起，肉肉的。 明明很忧伤，但又软软的，看着很可爱。 梁屿川问：“她什么时候走？” 夏眠说：“大概还有一个月，别说，她效率是真的高。” 手指在桌面上摩挲，夏眠忽然想到了个事情，“我之前还总担心她会吃亏呢，现在怎么感觉她赚了，反倒是章希乾好像成了她的工具和跳板。” 看看这些操作，全都在短时间内完成。 从衣服包包首饰到工作前途等等的，才一个月的时间，赵媛就全都给安排妥当了。 反应过来后，夏眠越想越觉得赵媛是不是一直在等着章希乾这么个人出现。 就算不是章希乾，也会是别的人。 梁屿川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赵媛这个人是有点东西的，但你不听我的啊，你就是觉得她会吃亏，觉得她肯定会被章希乾欺负。” 夏眠：“是我小瞧她了。” 话音一转，她又有点得意，“就该这样，太争气了！我一开始的时候特别担心她会变成一个恋爱脑，然后上演那种分分合合的苦情剧，被人玩弄感情。现在这样我就放心了，没有吃亏就好。” 梁屿川问：“那你在医院里还有其他关系好的人吗？” 夏眠道：“也有，但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跟赵媛这么好的。” 她单手托腮，不禁回忆起了以前刚认识赵媛的时候，“在学校的时候我跟赵媛其实也不太熟，是到了医院之后才开始熟悉起来的。因为那时候去急诊轮岗，还经常加班嘛，就经常能碰到，她性格又比较的大大咧咧，比较自来熟，所以我才能跟她慢慢的熟悉起来。” 简单来说，夏眠是一个需要别人主动的人。 她需要先感受到足够的热情，才会热情地回应对方。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慢热。 但很多人都等不及这个过程，一两次接触下来，觉得她似乎不怎么好接近，就转头去接触其他人了。 而且医院里的工作也忙，尤其是实习的时候，天天日夜颠倒焦头烂额的，大家的情绪都不怎么稳定，也就格外的没有耐心。 所以这么多年工作下来，夏眠虽然看起来人缘不错，跟谁都能说上话，但走得近的也就只有赵媛一个。 “而且都这么多年了，小圈子基本上也都固定了，想要再去交一个特别好的朋友，基本上也不可能了。” “不过影响也不大，我跟媛媛见面的机会本身也不多，也就吃饭的时候能见一见，更多还是在手机上联系。” 周鼎道：“你可以换一个思路。” 夏眠：“换什么思路？” “赵媛不是换了一个轻松的工作吗？她有双休吗？”梁屿川问。 夏眠点点头道：“有的，她说是朝九晚五双休，跟我们之前的休假制度差不多，一天在工作日，一天在周末。” 梁屿川道：“那如果我不回来，你可以跟着她休同一个工作日，到时候不就可以一块儿约着吃饭逛街了？” 他接着说，“你们现在想约都不好约，想一起休假还得这个调休，那个调休，但她换了工作以后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你们见面的时间反而多了，也更方便了。” 夏眠想了想：“是哦。” 梁屿川：“这么想是不是好多了？没那么难受了？” 夏眠点点头，脸上不复刚才的失落：“你好聪明啊，脑子转得真快。” 这夸赞让梁屿川受用得很。 他笑道：“你只是还没反应过来，等你反应过来了你也能想到这些。” 夏眠：“所以才说你脑子转得快嘛。” “砰砰砰——” 这时，门忽然被敲响。 “夏医生、夏医生！快快快——” 夏眠坐直身，看着等不及的直接闯进来的护士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忙慌的？” 护士道：“我给36号床的病人换吊瓶的时候他突然抽搐了，你快去看一下！” 夏眠腾一下站起身：“我这就来。” 都没来得及跟梁屿川说再见，夏眠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急匆匆地朝住院部的方向跑了过去。 事情一来就是一连串地来。 一整个下午，夏眠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等她终于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了，天都黑了。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熟悉的保温盒已经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 打开，里面的四菜一汤还冒着热气。 但可能是饿过了头，看着眼前这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夏眠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窝进椅子里，给周鼎发消息。 没回。 她又给赵媛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一块儿吃晚饭，还把饭菜拍了张照发过去。 赵媛大概是在忙，只回了个简单的“不”，就不吭声了。 夏眠叹了声气，只好拆了筷子自己一个人吃。 第242章 “爱情的苦和工作的苦就该你吃！你应得的！” 之后几天，夏眠都是一个人吃，赵媛没有再一起过。 每次夏眠问她，她除了在忙还是在忙，一直忙了有四五天，才总算又艰难地出现在了夏眠面前。 夏眠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你们急诊最近怎么这么忙？忙得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赵媛叹了口气，神色难掩疲惫：“还不是因为换季，等天再冷点还能更忙。这东坡肉有点肥，我只想吃瘦肉的部分，眠眠你帮我按住，我夹一下。” 夏眠道：“你夹上去直接把肥肉咬掉不就好了？” 虽然这么说，夏眠还是伸筷子帮她把肉按住，“我记得以前你很喜欢吃五花肉的肥肉啊，还说这个特别下饭，怎么现在突然不吃了？” 赵媛：“减肥呢。” 夏眠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有些震惊地看着赵媛：“你减肥？” 赵媛：“对啊。” 夏眠：“你一个穿s码的人你还要减肥？你是想瘦成一把骨头吗？” 从夏眠认识赵媛到现在，赵媛一直都穿的s码。 在夏眠的印象里，赵媛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女人，就算再忙、再困、再累，她也一定会抽时间去美容院做保养。 健身就更别说了，她是医院旁边那家健身房的忠实客户，年年续卡，年年请私教，一个是为了增强身体素质，另一个是为了塑造漂亮的身体曲线。 也正是因为工作忙碌以及会经常去健身房，所以赵媛在吃上就不会太管着自己。 因此夏眠很爱跟她一块儿吃饭。 赵媛几乎从头到尾不会放下筷子，和她吃饭一点都不用担心扫兴。 认识这么多年了，夏眠还是头一次见赵媛对着食物挑挑拣拣。 尤其东坡肉，夏眠印象里这可是赵媛的最爱。 第六感敏锐地发作起来，夏眠问：“你这是……有情况？” 赵媛嗯了声：“有点儿，但我不想说。” 夏眠坐直身：“OK，那我不问了。” 这也是俩人保持友谊的秘诀。 ——一旦聊到对方不想说的话题，就绝不多问。 “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一下。” 夏眠道，“你现在这个体重已经是偏瘦的了，再减下去对身体不太好。” 赵媛：“我知道，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就好，那我也不多说了。” 到这儿，减肥相关的话题结束，两人都不再提。 赵媛喝了口水，对夏眠道：“不说我了，你呢，住院总当的还习惯吗？” 说到这个夏眠就无奈地想叹气：“习惯？这辈子都习惯不了，简直梦回规培和实习的时候，甚至比那时候还要更痛苦更要命。” 正式坐上这个位置之前，夏眠还想着熬过一年就行了。 想再累又能累到哪里去呢？大不了去找同事给打个点滴、开点药。 可当真的坐上这个位置了，好不容易适应一点，就一堆事砸过来，好不容易把事情处理完了，又是一堆事等着要去做，这根本没法适应！ 夏眠只觉得每天睁眼闭眼都很烦，很没意思。 “这个岗位就不该存在。”夏眠简短而又有力地评价道，“就是赤裸裸的压榨。” 可不就是压榨吗？ 这年头居然还有要求一周六天、每天二十四小时在岗的职位。 主治的工作，行政处的工作，手术室的工作，还有教学、查房、急救……哪哪儿的动作都能找到她头上。 夏眠有时候忙得恨不能发疯。 “我就不明白了，我是来当医生的，不是来练习熬夜能力的。” “泡菜国举国上下这么卷都没能把睡眠彻底进化掉，却要求我把睡眠进化掉，你说可笑不可笑？” “就前两天，我整整四十八小时没有睡觉，后来查房的时候简直走着路都能睡着，好不容易睡了四个小时又一通电话过来，要我去参加急会诊。” “我真的麻了，我也是真没想到做住院总居然要负责科室所有的平会诊、急会诊，以及所有的急诊手术。” “你知道我平均一天要跟多少台手术吗？最低四台！还得去跟患者家属沟通，还要写手术记录……” 说到这些夏眠简直滔滔不绝。 也就干了不到一个月的住院总，但她的苦水已经多得用盆装都装不下了。 赵媛道：“听着都觉得好惨。” 夏眠声音提高了两个度：“不用觉得很惨，就是很惨，就、是！” “是是是，就是很惨。”赵媛，“你家梁屿川听到了该心疼了。” “肯定的。”夏眠肩膀放松地垂下，“我自己都心疼我自己，做住院总到现在我瘦了差不多六斤了。” 赵媛瞪大眼：“六斤？” “是啊。”夏眠问，“看不出来吗？” 赵媛：“……你穿的有点多，不过这个脸看着确实比之前要尖了点。” 夏眠把手伸过去：“你看我胳膊，你可以捏一下看看。” 赵媛依言捏了一下，道：“肉少了。” 夏眠说：“腰上肉也少了。” 赵媛瞥了眼她胸口：“胸倒是没变小。” 说完，她打量了一下夏眠的上半身。 ——因为坐着的姿势，下半身看不到。 但即使披着白大褂，赵媛也依旧能从白大褂敞开的缝隙里看到夏眠里面凹凸有致的曲线，尤其夏眠今天里面的衣服还搭配了一根皮带，皮带正好在腰间的位置，做装饰用。 此刻皮带收紧，把腰勒的更细，也衬得胸更大，更有女人味。 再配上那尖尖的下巴和因为忙碌睡不好而显得有些苍白病弱的小脸，别说，还真有点我见犹怜的柔弱味了。 “你这穿的……” 赵媛的话刚说出口，就被夏眠给打断了：“今晚梁屿川来接我。” 要不是梁屿川，她才不会这么穿。 赵媛眨眨眼，反应过来：“今天周二啦？” 夏眠点点头，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改了航班，今晚就能到。正好我下班，他放了东西来接我。” 赵媛意味深长地看着夏眠：“难怪呢。” 夏眠笑：“晚点抽空我再稍微用气垫把眼睛下面的青色遮一遮，不然看起来气色太不好了。” “别遮啊。”赵媛道。 夏眠疑惑：“为什么不遮？不遮多难看。” 赵媛：“就得让梁屿川看见啊，就得让他知道你有多辛苦。” 夏眠：“然后让他说我傻吗？” 赵媛：“他为什么要说你傻？” 夏眠没吭声，她嘴唇抿成直线，沉默地看着赵媛。 赵媛：“？” 夏眠：继续盯。 赵媛：“哦哦哦懂了！” 她看了看周围，压低声，“梁屿川是不是也不怎么想你继续做下去了？” 夏眠垂下眼：“大概吧。” 赵媛：“你们闹矛盾了？” 夏眠摇头：“那倒没有，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不高兴。” 夏眠继续说，“一开始我跟他抱怨工作，他都是安慰我心疼我，但后来慢慢的，我就不敢跟他抱怨这些了，因为他会不高兴。” 赵媛问：“不高兴你当住院总？” 夏眠道：“不高兴我吃苦。” 赵媛：“那不还是心疼你吗？” 夏眠：“心疼肯定是心疼的，但也是真的会不高兴。我说我在医院里受气的事情他会不高兴，我说我站着都要睡着了他更加不高兴。反正就是会因为我吃苦、因为帮不到我只能在一旁看着我辛苦而不高兴。” 赵媛哼了声：“还以为你俩腻歪这么久终于可以有个瓜吃了，结果搞了半天还是秀恩爱。” 夏眠撇撇嘴：“什么秀恩爱啊，我都快愁死了。我不想他不高兴，但也不想放弃工作。” 赵媛又哼哼了声，她听不下去了，故意恶狠狠地对夏眠道：“那爱情的苦和工作的苦就该你吃！你应得的！” 第243章 总之全怪梁屿川！！！！！ 和赵媛说说笑笑间，休息时间很快过去。 夏眠又返回了岗位，一边处理没有完成的工作，一边等着梁屿川电话。 她已经跟领导和同事都交接好了，所以今天晚上不会再有什么事情来找她。 夏眠把事情分了轻重缓急，把一些比较急的处理好了之后就松懈了许多，慢悠悠地处理那些不着急的事情。 中间觉得累了，还去休息室躺着睡了两个小时。 她是被梁屿川打来的电话吵醒的。 就在她睡觉的时候，梁屿川已经下了飞机，并且坐车回了趟小区放行李，然后又开着车到医院来接她。 打电话的时候梁屿川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了。 夏眠也不再耽搁，飞快打理了一下自己，就大步下了楼，几乎是刚出大厅，她就已经看到了停在外面的一辆黑色的微微反光的车。 车边靠着一个人，那人身材颀长，此时微微弓起背，正在点香烟。 幽蓝色的火苗在黑夜里一闪而过，随后带起一点橘红色的光点。 那人站直身，吸了口烟又呼出。 白色的烟雾刚袅袅地飘出，又迅速被风吹散。 夏眠抑制不住的勾起了唇角，大步朝对方跑了过去。 跑到一半，男人就听到了脚步声。 他转过头，看着往自己方向跑的女人，轻笑了一声，随后叼着烟，打开双臂，出一副迎接的姿态。 夏眠毫不客气，整个人宛如一个小炮弹一样冲进了对方怀里。 两只手像是有自我的意识似的，熟门熟路地挂到了男人的脖子上，怕嘴里的烟烫到她，男人仰起脖颈，露出修长分明的下颚线。 “梁屿川！！！”夏眠开心地叫着他的名字。 “在呢在呢。”梁屿川也笑。 他腾出一只手把烟从嘴里摘掉道，“我还以为你没这么快出来呢，想着说抽一根烟等等你，没想到居然这么快。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我打电话过来然后往门口冲呢？” 夏眠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是呀是呀。” 梁屿川替她拢了拢衣领：“晚上风有点大，先上车吧，我去把烟灭了。” 夏眠指了指：“那边就有垃圾桶。” “好，你先上车。”说着，梁屿川松开夏眠，走过去灭了烟，随后又把烟扔掉，拍拍衣服也上了车。 车里开了暖气，一进去鼻子有点痒，夏眠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道：“车子这么久不开里面有点闷闷的。” 梁屿川把窗户开了点缝：“是暖气太久不用了所以有点味道，开一会儿散散味道就好。很难闻吗？” 夏眠摇摇头：“那倒没有，而且现在开了点窗户好多了。” 见夏眠眼睛亮亮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梁屿川不禁有些想笑：“干嘛这么看着我？不知道还以为你要吃掉我呢。” 夏眠：“我就是想吃掉你啊。” 梁屿川发动汽车，好整以暇地问：“想从哪里开始吃？” 夏眠想也不想地说：“嘴巴。” 梁屿川笑：“想亲我是吧？” 夏眠用力点头：“想，非常想。” 梁屿川往窗外望了一眼：“前面正好要跳红灯了。” 夏眠顺着梁屿川的目光往前面看：“嗯？” 梁屿川说：“这个红灯有一分半。” 夏眠明白过来，“哦”了一声。 梁屿川伸手揉了揉夏眠的脑袋，接着手往下滑，落到她细腻光滑的脖颈上。 温热的体温透过皮肤传递到他略微有些粗糙的掌心上，梁屿川享受似的微微眯起眼。 等到了红绿灯处，扣在夏眠后颈的手瞬间用力，把人把自己的方向带。 在黑夜中，在大马路中，在过往的车辆和刺眼的红绿灯环绕下，两人闭着眼，用力地、忘情地接着吻。 干涩的唇瓣变得湿润，舌尖也微微感到了些许刺痛。 这种痛刺激了大脑皮层，让人忍不住地变得更加兴奋与激动，恨不得能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腰间猛的一松，夏眠怔了下，发现是自己腰间扣着的皮带开了。 她瞬间一赧，眨了眨眼，正对上梁屿川看过来的眼神。 一分半钟很快就到了，唇舌分开，两人重新坐正。 夏眠脸颊泛红，小声哼哼：“你的手好糙啊，毛毛的。” 梁屿川勾了勾唇。 夏眠又哼唧了声：“痒啊。” 梁屿川道：“你就没有哪里不痒的，浑身上下都是痒痒肉。” 夏眠：“说的好像你没有痒痒肉似的，你让我抓你的腰，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笑。” 梁屿川不以为意：“行啊，我要是笑出来你今晚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夏眠抬眼看他：“真的？” 梁屿川点点头：“真的。” 夏眠：“那你先把手从我衣服里拿出去。” 梁屿川：“我把手放你衣服里跟你把手放我衣服里有影响吗？” 夏眠：“当然有啊！你这样弄得我一直想笑。” 话音落下，衣服重新服帖地贴合在身上。 在皮肤上刮磨的粗糙感消失，夏眠直了直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她转过头，刚想冲梁屿川下手，却猛地想起来一个事情。 “不行不行，你在开车！万一你觉得很痒然后一缩手，方向盘一歪，我们不就完了？” 夏眠说着摇摇头，“算了算了，还是等回家了我再挠吧。” “不愧是我们夏主任，安全意识就是高。” 夏眠笑了声：“什么主任啊，我李主任起码还得再熬个十几二十年。” 梁屿川：“这你就不懂了，这就叫人情世故。出去跟人打交道的时候就得把人往大了叫，把经理叫老板，把副主任叫主任，总之一切副的在外面都得把那个副字去掉。” 夏眠顺着梁屿川的话，跟着他一块儿东拉西扯：“可我连主治都没当上呢，别说副主任了，就算我想把那个副字去掉，也没的去啊。” 梁屿川：“外行人哪里懂你们什么主治主任的？一律喊主任总没错。我那天去医院的时候跟一个看着还挺年轻的男生问路，我就喊了他一句医生，给他激动的像什么似的，然后他跟我说他只是实习，还算不得医生，所以被叫医生很高兴。” 夏眠盯着他：“你去医院了？你为什么去医院？你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受伤了？” 梁屿川弯了弯眼睛：“真会抓关键词。” 又道，“别紧张，我没事，我是去医院看我兄弟。上礼拜一个渔民被困在海上，迷失了的方向，他过去救人的时候没注意，手不小心被水母蛰了一下，当晚就高烧住院了。” 夏眠：“他下海了？怎么会被水母蛰伤？” 梁屿川：“不是，是渔民抓了条大鱼，那大鱼嘴里还咬了只水母，水母还没死，又是晚上，天黑不溜秋的什么都看不清，就不小心碰到了。” 夏眠问：“他没事吧？” 梁屿川摇摇头：“送医及时，没什么事，吊了两天盐水就出院了。” 夏眠点点头：“没事就好。” 一打岔，夏眠就想不起来他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反正只要记得回去要捏梁屿川的痒痒肉就行了。 很快，车子就开到了小区。 梁屿川把车开进去，停好后两人手牵着手，一块儿上楼。 梁屿川摩挲了一下夏眠的手指，无名指那儿空空的。 “怎么不把戒指戴上？”他问。 夏眠：“医院里没法戴，我就把它串在项链上了。” 梁屿川嗯了声：“待会儿我给你戴。” 夏眠点点头：“好。” 她举起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注意到梁屿川的左手无名指上也是空空如也。 她问：“你给我买了戒指，那你自己呢？我们的戒指不是一对的吗？” 梁屿川没有做声，而是伸手从衣领处勾出一条银色的细链。 链子全部扯出后，可以看到垂在最下面的是个镶着蓝钻的戒圈。 这个戒指要比夏眠的那个粗一点，但没有夏眠的精致，上面也没有像夏眠那个一样，镶嵌大的蓝宝石。 它就是一个银底的，戒面雕刻海浪，并点缀几颗细碎蓝钻的钻戒。 有些低调内敛，但看着又非常优雅。 梁屿川道：“除了在店里试戴了一下，我还没有戴过。待会儿你给我戴上。” 夏眠点点头，伸出手指摸了摸梁屿川的戒指。 这戒指的做工非常好，凹陷的纹理和凸出的钻石摸起来一点也不会觉得毛糙，反而柔润光滑，触感微凉，非常舒服。 夏眠不禁问：“你们工作的时候可以戴戒指吗？” 梁屿川点头：“可以，不过一般都会把戒指拿下来，不然容易刮到碰到。” 叮一声，电梯开了。 两人默契地一齐噤了声，直到进了屋子，才又腻腻歪歪地贴在了一起。 房间里灯还没有开，门一关，就是剩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两人紧搂着彼此，只能看到对方大致的轮廓，听到彼此略显急促的呼吸。 手也不再克制，按捺不住地落到了对方的身上。 梁屿川低头，嘴唇擦过夏眠的鼻梁。 夏眠眨了眨眼，呼吸又再次变得急促了一点。 梁屿川在她的鼻梁上轻吻了一下，随后问：“想先给我戴戒指，还是想先吃我？” 这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漆黑安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缠绵缱绻，夏眠不禁动了动耳朵，喉咙也吞咽了一下。 随后她忍着波动澎湃起来的心潮，舔舔干涩的唇道：“我还没有挠你痒痒呢。” - 旷久了的男人是真的能要人命。 甚至百万级别的床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好在这房子虽然小，但隔音做的很是不错，否则夏眠真的是要没脸见人了。 因为她也不想那么大声的，但根本忍不住。 总之全怪梁屿川！！！！！ 可嘴里一边嗔怪着，她的手和脚却非常诚实的，就跟八爪鱼似的，牢牢盘在对方的身上。 梁屿川笑着问：“做住院总辛苦是辛苦，但体力倒是明显变好了不少，把我搂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又问，“今天怎么回事？嘴怎么这么馋？都吃了多少了还没饱呢？” 夏眠哼哼唧唧地不吱声。 还用嘴唇去堵梁屿川的嘴，像是不允许他说话似的。 梁屿川脸上的笑容更大。 “真乖，还知道主动把嘴巴送过来给老公吃。” 夏眠脸颊更烫。 她伸手捧住梁屿川的脸，随后更用力地去亲梁屿川，堵着他的嘴巴，不让他再说话。 因为他总能用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撩动她的心跳和体温。 真的太让人受不了啦！ 第244章 “你就心疼心疼你老公嘛……” 早晨，梁屿川先醒。 屋子里灰蒙蒙的，夏眠还在他的怀里沉沉睡着。 他没有急着起床，而是先小幅度地动了动四肢，然后低头看向怀里的夏眠。 夏眠闭着眼睛睡得很熟，她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脸颊上的肉微微鼓起，整个人随着平缓的呼吸慢慢起伏。 房间里很静，梁屿川的心也很静。 他稍稍动了动，更加地靠近夏眠。 他们的呼吸交织到一起，被子下的小腿也互相交缠。 他能感觉到夏眠吐出的温热呼吸，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暖体温。 还是没能忍住，梁屿川伸手把夏眠额前凌乱的头发往旁边分了分。 夏眠睡得很熟，并没有因为这个动作醒来，只是睫毛稍稍稍颤了颤。 梁屿川又收回了手，再次静静地看向自己的爱人。 梁屿川觉得每次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夏眠后，再回来就会觉得夏眠好像又变得年轻可爱了不少。 娇娇的，跟着小女孩儿似的，想让人捧在手心里，捧在心尖上疼。 尤其这次，夏眠竟然去把头发剪短了。 昨天天黑，他一时间没看出来，回了家又抱到一起，急急忙忙的，也没有看清。 直到后来云消雨歇，他习惯性地用手指一下下地抚摸梳理她的头发，才终于发现她居然把头发剪短了。 还稍微烫了烫，原本乌黑顺直的长发打起了卷。 包裹着小脸，毛茸茸的，少了点文静，多了点甜美。 梁屿川面上表现得很平静，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他很喜欢夏眠这个发型。 因为这个发型让夏眠显得稚嫩娇憨，又欲又甜，会让他产生一种特别的疼爱欲和保护欲，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夏眠抱在怀里，疼她爱她。 真的太娇了。 看着夏眠那长长的睫毛，还有因为熟睡而泛着红晕的脸颊，梁屿川恨不得立刻上去吸两口，把她的脸颊肉都裹在嘴里吸。 怎么会二十六岁了还这么嫩的？ 夏眠是会逆向生长吗？ 明明这个年纪的女人，尤其还是被疼爱过的女人，气质总会往成熟的方向走，变得更加的有人妻的气质，脸上也多少会留下一些岁月的痕迹。 虽然跟老这个字搭不上边，可也完全没了学生气，是一眼可见的成熟的工作人士。 可这些在夏眠身上都没有。 她的皮肤还是一如从前的洁白细腻，身体也还是那样的柔韧修长，依旧从头精致到脚趾，每一寸皮肤都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像一朵被精心娇养着的花。 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花。 “嗯……”睫毛颤动，在没有任何打扰的情况下夏眠自己醒了。 她睁开眼睛，目光还散着没有聚焦，她打了个哈欠，然后闭上眼，迷迷糊糊地往梁屿川的怀里拱。 梁屿川弯起眼，伸手抱住夏眠，然后一个翻身，把人揽到了自己身上。 “你醒啦。”夏眠还迷糊着，脸颊下意识地蹭了蹭梁屿川的胸膛。 “嗯，醒了。” “我重不重呀？” 梁屿川闷声笑了。 没睡醒时候的夏眠是最娇的，声音又嫩又甜，一个“呀”的尾音都让他忍不住地扬起嘴角。 “不重呀。”他学着他的语气回答。 “你好兴奋。” 梁屿川脸上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容：“因为是早上啊。” “我不管你哦，我还困呢，还要睡呢。” 真是，怎么这么娇的！ 梁屿川忍不住地去吻夏眠的额头和眼睛。 他密密地吻着她，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喜爱，手也往被子里面伸。 夏眠闭着眼，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哼声：“你不睡我还睡呢，再让我睡会儿嘛……” “好好好，不弄你了，你睡你睡。” 说完，梁屿川在夏眠软乎乎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然后胸口就被夏眠没什么力气的小拳头砸了一下。 这一下算是直接砸进了梁屿川的心坎儿里。 伸手包住夏眠的手，不住地摩挲揉捏。 忍了大概半小时，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地叫醒夏眠，请求白日宣银的权利。 这请求直接把夏眠给笑清醒了。 这半个小时里其实她也没有睡觉，毕竟谁在被人不停地捏手亲脸颊的情况下还能睡得着啊？ 于是夏眠伸手捏住梁屿川的下巴，吧唧在他嘴上亲了口后，大发慈悲地同意了他的请求。 然后，这个早晨的状况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 一直到中午十一点多，房间里才重新归于平静。 夏眠满身是汗，脸颊潮红，失神地大喘气。 梁屿川贴在她的背后，一边亲吻她汗湿的脖颈，一边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 他们心跳叠着心跳，四肢缠着四肢。 夏眠几乎整个陷进梁屿川的怀里，被他笼罩。 “今天没有事情，我们可以晚点起。” 梁屿川的手覆到夏眠胃部，“你饿不饿？要不要先起来吃点东西？” “不饿，不想起来，不想动。”夏眠闭着眼，鬓发汗湿。 她抓住梁屿川放在她胃部的手，稍稍往下挪了挪，“给我揉揉，我刚刚简直觉得我的肚子都要破掉了。” 梁屿川笑道：“怎么会？” 大手轻轻揉着掌下细腻的肌肤，上面湿湿滑滑的，全是汗水。 梁屿川一点不觉得脏，给夏眠揉了好一会儿的肚子才开口道：“以后都剪这个发型好不好？” 夏眠又有些迷糊了，她闭着眼哼哼：“为什么啊？” 梁屿川亲了亲她的脸颊：“我很喜欢。” 夏眠：“我以前的发型不好看吗？” 梁屿川：“好看，但是我更喜欢你这个发型。” 夏眠思索了一会儿：“嗯……想让我一直留着个发型也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梁屿川问：“什么条件？” 夏眠说：“以后我让你停你就停下的话，我就以后就都剪这个头发……” 梁屿川含糊地哦了声，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他微阖眼帘，又亲亲腻腻地去吻着夏眠的脖颈和肩膀。 夏眠吸了下气，咕哝道：“你大早上的怎么这么精神啊，还有，我刚刚说的你答应不答应？” 梁屿川没有吭声。 因为夏眠提的条件他保证不了。 现在保证不了，以后也保证不了，这辈子都保证不了！ 他一边吻她一边道：“换一个条件吧。” 夏眠：“干嘛，做不到啊？” 梁屿川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嗯，做不到。” 夏眠：“色狼。” 梁屿川：“你说得对，我就是。” 夏眠噗嗤一下气笑了：“那换一个什么？别的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啊。” 梁屿川得寸进尺道：“换一个稍微简单点的。” 夏眠：“每次回来都限定次数，或者限定时长？” 话刚说完，夏眠就觉得自己的肩膀疼了一下。 她嘶了声：“你属狗的啊？还咬人？” 梁屿川道：“我难得回来一趟，你就不能对我好点？怎么说的全都是要我命的条件？” “夏眠，夏眠……” 他呢喃着把脸埋进夏眠的肩窝，声音可怜兮兮又黏黏糊糊地发出请求，“你疼疼我嘛，嗯？心疼心疼你老公嘛，换个稍微简单点的嘛……” 第245章 赵媛被催相亲 【夏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简直要疯！！！！！！！！】 【夏眠：男的都这样吗？怎么越来越没皮没脸越来越没有大老爷们的样子啊啊啊啊啊啊！！！！！！！！！】 【赵媛：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你们家梁屿川又干嘛啦？】 【夏眠：这个事情吧，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涉及到隐私，不太能往外面说，但是这个心情我又非常非常非常地想跟你分享，媛媛，你能懂我的感受吗？】 【赵媛：不用说的太具体，你可以大致地形容一下。】 早上下完一场雨后，气温顿时又下降了许多。 没出太阳，天上又盖着厚厚的云层，即使中午了，也没有一点暖意。 赵媛拢了拢衣袖，趁休息的时候站在办公室窗边动动手动动腿，放松身体，顺带眺望着楼下忙碌的风景。 医院门口依旧人潮如织，从门诊部到住院楼挨山塞海，求医的、探病的络绎不绝，混着消毒水的气味，仿佛一道映着众生相的屏障，隔绝了外面的料峭冷风。 跟夏眠互发了一会儿消息后，手机忽然连续不断地震动起来。 赵媛看了眼，是奶奶打来了电话。 她叹了口气，接起电话。 “喂，奶奶。” “知道了奶奶，我真的加他微信了。” “行行行，我这就联系他，我今晚一定去见他好吧？” “我保证我立马就联系他，我保证。” 挂了电话，赵媛喟叹一声。 旁边的同事露出一脸意料之内的表情：“你奶奶又在催你相亲啊？还是上次那个吗？” 赵媛拿起口罩戴上，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点头：“老一辈的交情，催了快一个月了，说什么都要去见一面。” “说真的，万一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呢？”同事想了想说，“你现在那个——” 那双漂亮的眼睛一抬，同事立刻做了个封口的动作，转而出主意：“行行行，我不说了。实在推不掉就随便见见呗，回来跟老人家说不合适就行。” “哪这么简单，我都用这借口推了她五六次了，” 赵媛说到这里还是没忍住，整个人趴在桌上一脸痛苦，“这次还硬要我加微信，当看不到还不行，这就打电话让我通过。” 她一边说，一边极不情愿地点开手机。 联系人处弹出个“1”，赵媛扫了一眼就想扔手机。 一个小红点简直比值班查血看到危急值还令人头疼。 眼看着再不通过，就又要接到夺命电话了，赵媛一双秀眉简直打了个结，咬着牙点了通过。 这个人出现的时间真的太不巧了。 她正跟章希乾剪不断理还乱呢，尤其是最近，她小心谨慎的，走钢丝一样的，就怕即将到手的主管职位落空。 所以她力气全往章希乾喜欢的地方使。 一会儿冷着他，一会儿又哄着他，揣摩着他最喜欢的那一套，努力地吊着他。 偏偏这关键时候来了个相亲的。 赵媛是当然不怕相亲的，她都相亲了无数回了，这对她来说就跟吃饭喝水没什么差别。 主要就是时间点不对。 她不想节外生枝。 不想有任何的可能被章希乾发现她在相亲。 虽然被撞上的概率非常非常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撞上了，那她的努力不就全白费了？ 可偏偏这个相亲的还没法回绝，不管她说什么奶奶都有话来堵她。 赵媛无法，只能一个字，“拖”。 拖了这么久，她觉得对方怎么也该对她印象很差，换别的人相亲了，结果没想到对方仍在等她。 现在俨然是拖不过了，赵媛只好祈祷章希乾别突然心血来潮地找她。 叹了口气，赵媛点击“通过验证”。 聊天框才弹出一个“你已添加了Dawn”，她就皱起眉，烦躁地拿着病历夹冲了出去：“我去病房转转，看看病人情况怎么样！” 赵媛方才脸上的烦躁和抱怨全没了踪影，来到走廊时就又变成了挂着得体微笑、干练又专业的女医生了。 走了没几步，就已经有几个病人笑着跟她打招呼。 “赵医生下午好呀，我今天觉得双手都在发麻，是不是，又加重了啊？” “赵医生，您能帮我看看我今天抽的血结果出来了没？” “赵医生……” 此刻的赵媛显得认真而温和，毫无厌烦地一一回答。 “刘姨，这是化疗后的副作用，我先给您用点甲钴胺，您好好休息，过几天就会消失的。” “出来了伯伯——哎，我正找你呢，别再到处转悠了，您生化显示有些低钾，有没有头晕乏力？” 赵媛转向一旁的实习生，声音小了些，“给27床先开一点五克氯化钾，别图省事开一瓶混合糖电解质，这个伯伯家里经济状况不是很好。” 赵媛今天下夜班，刚在医院泡了二十几个小时，按理说换班同事到了就可以回去，但她还是事无巨细地查了一圈自己的病人，又把医嘱和病历分别完成。 整理好后，赵媛没有立刻回办公室，而是走到尽头的一间单人病房。 刚走进去，她就听见一句脆生生的童音。 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原本还坐在病床上翻画册，见赵媛来了，便小萝卜丁似的蹦了起来：“赵医生！” 赵媛也朝她点头走过去，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 女孩的床头卡上贴着姓名：段萌，六岁。 这个小女孩的症状是一个月以来间断性发热，并伴有淋巴结肿大。 一周前她已经完成了大部分检查，这次过来是要做一个骨髓穿刺，以便确诊和制定后续的治疗方案。 赵媛在床前微微蹲下：“你家人呢？” 女孩看上去就很机灵，说：“这次是我姑姑来陪我，她说她去门诊楼那边办手续去了。” 她顿了顿：“赵医生，我是不是还要做一个检查呀？” 赵媛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声音轻柔：“小萌真聪明。” “我、我可以让你来检查吗？”对方眼睛眨了眨，对未知有些恐惧，但又很喜欢赵媛，“这样是不是就不那么疼啊。” “不行哦，但是我可以找个温柔的姐姐给你做，然后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一听不是赵媛给自己做，小姑娘顿时露了怯，声音小了些：“那今天可以不做吗？我爸妈又出国了，我想让我哥哥来陪我。” 赵媛倒是知道小姑娘有个姑姑，但之前从没听她提过哥哥。 她不禁好奇地问道：“你哥哥？” 小萝卜丁看到赵媛对她的哥哥好奇，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原先的一点恐惧也变成喜悦：“对，我哥哥今天就回来了。” 她边说着，边用小拇指轻轻戳了戳赵媛的大白褂，是孩童无意识表达喜爱的天真：“有我哥哥在，还有赵医生陪着我的话，我肯定什么都不怕的。” 聊到这个人，小萌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听得出对方对她而言是个比父母还要依赖的人。 在她口中，她的哥哥仿佛童话故事里的魔法师，又像是电影中的超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正说着，她的姑姑办完手续，赵媛交待完检查延后以及相关注意事项，对方了然，便约好了明天再来。 小萌依依不舍地停住了对自己哥哥的分享，不过走过赵媛身旁时还颇不甘心地继续说：“赵医生！明天你就看到我哥哥了！” 赵媛笑着点头，送她们离开后才回到办公室。 抬头一看已是下午四点，眼看已经没法用工作回避，赵媛霎时又苦了一张脸，磨磨蹭蹭掏出手机。 果然齐刷刷弹出两条新消息。 【奶奶：今晚相亲别忘了。】 【Dawn：赵小姐，您好。】 “……”赵媛倒吸一口气，扭头打开一篇SCI。 看这些都比那两行字舒服。 然而逃避不是办法，赵媛从一堆单词里探出头，不情不愿地先回了奶奶一句：“知道了。” 老人家为了催婚都把微信玩转了，还顺手给了赵媛一个拍一拍。 相亲对象叫段清寒，她奶奶跟对方的祖父是战友，杳无音信多年后终于相认，结果两人没合计出别的什么，就想着让他俩凑一块儿了。 赵媛盯着新加上的那个名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下班后的美好时光，理应回家听着音乐泡个香薰热水澡，最后美美补一觉…… 眼看天色不早，赵媛不禁想，自己要不说点什么，让对方知难而退？ 第246章 赵媛相亲路上遇车祸 赵媛深吸了口气，纤细的手指带着一丝烦躁敲打手机键盘。 【媛：你好。】 对方很快发来一个定位，是今晚见面的餐厅地址。 赵媛咬着牙，开始噼里啪啦输出。 【媛：段先生好，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可能跟您想的有出入。】 【媛：我个子矮，脾气差，性格阴晴不定一点就炸。】 【媛：我工作性质不太好，时间三班倒，天天不着家……】 几行字打完，她严谨地回看了一遍。 最好对方知难而退，那她现在回家还能挑部电影看，然后泡个澡喝点小酒…… 赵媛在心里打着算盘，眼看三分钟过去，对方头上还顶着一行“正在输入中”，不由心中大喜。 她决定替对方说：“所以我觉得，段先生这样优秀的人，不应当——” 剩下的几个字没打完，新消息就弹了出来。 【Dawn：那太好了。】 【Dawn：我也可以跟赵小姐说实话了。】 赵媛心中更加喜悦：对，最好直说今晚见面取消。 【Dawn：没想到赵小姐如此坦诚，一定很重视这次见面。】 赵媛：？ 她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Dawn：其实我也并不优秀，我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八，目前因为公司倒闭暂时没工作。】 赵媛：……？ 这么“坦诚”的？ 【Dawn：还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说，我其实离过婚。】 【Dawn：赵小姐不会介意吧？】 赵媛看着对方发来的几条消息，不怒反笑。 先不论这话里信息真假，至少能觉出对方跟自己一样，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叫过来的。 只是大概两边都差不多，都在等对方先提出取消。 想到这一层，赵媛反而起了点兴趣。 两人意图这么明显了，她才不要做先提出来的那个，否则到时候奶奶又要数落她。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她因为不合适不喜欢，或者是对方真的脑子有问题，而拒绝了继续跟对方接触，最后反而成了有错的，被拒绝的那个倒是在长辈们的嘴里显得无辜又可怜。 所以后来她也学乖了，能让对方拒绝就让对方拒绝，除非实在受不了，否则绝不先提出来。 【媛：巧了段先生，我还有两百万房贷没还。】 【Dawn：我因为公司破产有一笔欠款，现在刚把车抵押出去。】 赵媛：？ 眼看两人的对话越发荒唐，赵媛不甘落后。 【媛：其实我的工作是在医院锅炉房，没编制还没绩效。】 她正想着对方还能扯出什么理由拒绝相亲时，聊天框又弹出一行字： 【Dawn：其实我不仅离异，身边还带了一个女儿。】 桌面传来一声脆响，赵媛面无表情地把手机盖上。 真能编。 原本的逃避变成较劲，面对的还是素不相识的相亲对象。 也挺神奇。 赵媛抬眼望向窗外萧瑟的场景，忽然觉得今天也没那么烦闷了。 眼看再各自胡诌下去也毫无意义，她干脆利落地敲下一句。 【媛：承蒙能跟段先生交心，既然知根知底，我一定准时赴约。】 一分钟后。 【Dawn：赵小姐一定是个有爱心的人，晚上我女儿可能会过来，希望赵小姐不要介意。】 赵媛眉头一跳。 这是什么？做戏做到底还是玩真的？ 两人的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像一种无声的较量，谁也不愿再多说一句。 而赵媛也终于站起身，去值班室准备下班。 尽管她在微信聊了自己一通毛病，但为医者，守时是绝对本能。 算上可能塞车的时间，已经来不及再回家慢慢打扮了，赵媛换好衣服，又把原本盘上去头发放下来。 长发顺着肩膀如瀑一般落下，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本要直接出门，想了想，又从包里找出一支口红来。 上了一整个夜班，尽管气色没受什么影响，可两人话都说到刚才的份上，自己总得符合一点“脾气不好”“阴晴不定”的形象。 雾面的铁锈色调，只一着色，原本还显得有些清冷的面庞便晕出一点明晃晃的、带有攻击性的冶艳。 赵媛把车开出医院停车场时，天又重新下起雨来。 她不自觉地捏紧方向盘，皱起眉头。 她刚洗的车啊…… 早知道昨天上班就不开车出来了。 又是刮风又是下雨，还有这堵的跟乌龟爬似的路况。 赵媛心里冒出俩字：晦气！ 赵媛一边在心里思考着要不找个理由放那个姓段的鸽子算了，一边不停地懊悔自己今天就不该开车。 天气原因，加上她内心烦躁，当导航里说着让她准备转弯时，赵媛手上过于用力，不小心打猛了方向盘。 车头歪的太过，赵媛一惊，又猛地踩下刹车。 因为惯性，她整个人向后一仰。 下一秒，她的车和左手边同是拐弯车道的车砰地一下碰到了一起。 赵媛面上还算镇定，但还是有些受到惊吓，心脏在胸腔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她咬了咬嘴唇想，今天真是太倒霉了，看来相亲肯定是要迟到了。 不管怎样，还是先处理好现在的问题再说。 她刚准备下车，就听见两声车窗被扣动的脆响。 赵媛迅速调整好表情，强压下那点仿若被攫住心脏的不适感，按下车窗。 “很抱歉，是我操作不当，拐得太过了……”她说道，“请问您的车——” 赵媛一边说，一边抬眼看过去。 不知是紧张的心绪还未平复，还是想到可能会迟到而懊恼，总之在骤然与对方对视时，她的呼吸还是不经意地一滞。 是个极英俊的男人，眉骨很高，又因为略弯着腰看过来，更显得眼睛深邃而有神。 对方打了一把伞，原本在路灯下乱飞的雨丝似乎都变得服帖，轻盈无声地落在黑色的伞面上，又顺着伞骨，如同珠帘一般地落下。 男人的手很好看，握伞的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他身形颀长，立在冬夜里，像是一尊冷色调的艺术品。 而男人敲开车窗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赵媛的手还不自觉地抓着方向盘，露出半张小巧而精致的脸——只是微低着头，垂下眼时浓密的长睫像是掩盖住湖水秘密的杉木。 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懊恼，但嘴唇又冶艳得让人移不开眼，犹如夜里沾着露水的蔷薇。 骤然的对视让赵媛一怔，到嘴边的话忽然就没说完。 “吓到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不似问责，倒像是极绅士的关怀。 意识到对方并不是来兴师问罪，赵媛的冷静重新回笼，摇摇头：“没有。” 她解开安全带想要下车查看，“请问您的车受损程度如何……” 打开车门的那一瞬，原应拂面而来的雨水被遮住，男人站在她面前，又将手中的黑伞向她那边倾斜少许。 两辆车因为事故挤在一处，显得狭窄的一隅被短暂地隔绝了寒意。 所幸她车速不快，撞击的幅度也并不大，甚至对方的车只是有了一侧擦碰，而自己的车才是撞到了前保险杠，看上去摇摇晃晃的。 只不过她的车是入门款奔驰，而对方车标就已经昭示着即使补一小块漆都得要自己大半年工资。 赵媛咬了咬唇：“不好意思先生，我会拍照以后叫保险公司，对您造成的损失也会全数赔偿……” “本就跟天气有关，我的也没太注意后视镜。”对方音质有些冷，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安抚，“没准定损下来就得你联系我让我赔偿了。” 赵媛略缓了一口气。 看来对方脾气不错，而且是个讲道理的人。 “先生，您看这样行么？”她的语气轻松些许，“我今晚还有事，您定损以后找我，我绝不会推卸不管。” 男人没有犹豫地点了头，看上去也像有事要忙的样子。 赵媛连忙回车上找了纸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递给男人：“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对方伸手接过，食指和中指轻轻捏住纸条，大概只想随意扫一眼—— 却在看清姓名后不着痕迹地微眯了一下眼睛，原本绅士而疏离的表情有了一点变化。 然而赵媛没抬头，把纸条递过去后就要急急忙忙回驾驶座。 只是还没等她从对方的伞下离开，就听见身后的男人重新开了口，这次声音里带了显而易见的困惑：“你难道就继续开这辆？” 在两人的目光中，她的车前保险杠还吊儿郎当地挂着，晃晃荡荡。 赵媛怔了怔，其实心里知道应当怎么处理，但又实在不想迟到，便硬着头皮说道：“我去的目的地不远，将就着也能开，应该不用叫拖车……” 结果话没说完，只听“哐当”一下，原本还行将就木的保险杠又向下掉了一截，颤颤巍巍悬在半空，仿若示威。 “……”两人顿时都沉默了一瞬。 赵媛有些心虚地抬眼：“那个，先生不然您就先去忙？赔偿的事联系我就好。” 没想到刚才看着还有些匆忙的男人像是又不急了，眼神落在她身上，眉毛微挑，饶有兴味的模样。 他瞳色深，看过来的眸光专注，又带着一抹令人呼吸微顿的幽邃。 少时，他重新开口：“方便问一下目的地么？” 赵媛微愣，还没回答，对方便又补充了一句：“顺路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十五分钟后，赵媛看着附近的修理店开走了她的车，而男人已经极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 “谢谢，您太客气了。”她连忙说。 赵媛坐上车，脑子还有点混沌，有一瞬她甚至思考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什么拐骗团伙，不然自己怎么刮到了别人的车，又莫名其妙地坐上了对方的顺风车？ 然而车里自始至终只有男人一个，两人又是在全程监控的路段下完成的一切，对方甚至好心到替她联系了拖车，再送她去餐厅。 赵媛否决了关于拐骗的胡思乱想，心道自己值班值多了有了后遗症…… 那难道对方真是乐于助人的热心市民活菩萨？ 转念又想，要不是非要赶这场相亲局，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她在心里冷哼了声。 她还真想要看看那个“Dawn”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47章 赵媛相亲被章希乾碰上 男人已经打开了车里的音响，如水的音乐流淌出来，赵媛略一凝神，听出是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序曲。 流畅轻快的小提琴，悠扬舒缓的木管乐器，合奏出一部欢欣热烈的爱情喜歌剧。 “婚礼”两个字听上去就离自己很遥远，可她还是不得不去赴一场与之相关的荒唐约会。 她正出神，忽然感觉一阵极淡的古龙水味凑近了，是男人见她发呆，略一倾身替她拉了安全带。 感受到身旁的冷香，赵媛难得有些羞赧，连忙自己接过来扣上。 “咔”的一声，安全带的锁扣合上，像某种得体不逾矩的界线，而原本快要笼住自己的气息也轻描淡写地移开了。 赵媛侧过脸看窗外，说了一句：“很好听。” “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版本，”男人缓缓启动了车，回答，“不堵车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 “谢谢。”赵媛真诚道。 “没关系，赵小姐。”男人开着车，音色与车里的弦乐融在一起，低沉而悠远，“我也是顺路。” 赵媛不知道他是在安抚自己还是真的顺路，总归没了一开始的局促。 男人足够得体，也会适时地说一两句话，让这一路不至于气氛太僵硬。 车里的音乐换到下一首。 这一首赵媛没有听出来，只觉得女声悠扬婉转，非常好听。 她不禁抬眸看了眼车载屏幕，上面写着这首歌的名字——《你们可知道什么是爱情》。 正在开车的人注意到了她的眼神，问：“喜欢这歌？” 赵媛轻轻“嗯”了一声：“挺好听的。” 又道，“你挺有品位的。” 男人很轻地弯了一下眉眼：“谢谢赵小姐的夸奖。” 之后，两人又都没了声音，车里只剩下悠扬的乐声起起伏伏。 等车窗玻璃因为温暖而氤氲出一片水雾，赵媛都快有了一点慵懒的倦意，听见身旁的男人开口：“快到了。” 她眨眨眼，不让自己的困意表现出来，点点头。 赵媛转过头，窗外的景色被雾气染得朦胧，她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指，在沾着雾气，在车窗上画了个饱满的圈。 想了想，她又在那圈上加了一竖，然后在顶端画了两片树叶模样的图案。 蓦地，她听见身侧传来一声轻笑。 “画的是个苹果么。”男人放慢了车速，看到她的画作后随意地开口问道。 赵媛看了他一眼：“我这难道画的不像橙子吗？” 男人打了倒车灯，略停了几秒，似乎真的在仔细观察赵媛车窗上的大作，片刻后低笑如室内乐流淌的琴弦，音色中还带了点不掺假的赞许：“像。” 与萍水相逢的人玩笑应点到即止，赵媛弯下眼梢：“那就好。” 男人停好车，从驾驶座上下来，随后绕过车头走到赵媛这一侧，风度翩翩地替她拉开车门：“赵小姐，到了。” 赵媛怔愣半晌：“你不是说只是顺路……” 那怎么还下车了？ “的确是顺路。”男人立在她面前，鼻梁到下颌的线条英挺到无可挑剔，“巧的是，我跟赵小姐的目的地一样，也是这家餐厅。” 赵媛瞬间不困了。 即便她隐隐有种直觉，但很快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压下了这种直觉。 来同一个餐厅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这么巧？ 更何况…… 她想起两人微信聊天的内容，那个张口就来的“Dawn”跟面前的男人毫无相似之处。 多半是巧合罢了。 她稳了稳心神：“那你也是来这里用晚餐的？” “实不相瞒，”男人屈起食指轻轻搭在下巴上，像是思考，又仿佛没有，他的黑眸幽深，又带了点笑意，“吃饭是次要，主要是来相亲。” 赵媛努力压下那点震惊，礼貌地点了点头。 难不成这个店是什么相亲圣地？ 她走下车时，店门口的感应灯忽地被点亮。 赵媛对男人道：“谢谢你了，那我先过去了，再见。” 男人颔首：“好，再见。” 赵媛拢了拢衣服，一边推开店门，一边拿出手机，打算找微信上那位“Dawn”的位置。 屏幕刚亮起来，她就看见自己下班前跟对方的聊天记录。 赵媛微抿着嘴角，心想，从某些方面说，自己跟这位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还真是卧龙凤雏。 只是一抬眼，她才觉得有哪里不对。 餐厅是极有情调的，可偌大的前堂和大厅没见一名其他客人，只有靠角落的一张桌子上的烛台燃烧着，像是在静候着谁。 不过服务生已经快步走过来，礼貌地说：“您好女士，请问有预定吗？今天我们不对外营业，位置只留给预定的客人。” 赵媛刚要点头，向店员展示Dawn发给自己的预定信息，可睫毛颤了颤，倏而想到什么，扭头看向自己身后—— 载了自己一路的男人动作优雅地收了伞，朝她走了过来。 店员对他鞠了一躬：“段先生。” 段先生。 段先生。 段先生？？？ 赵媛瞬间什么都明白过来了，一双漂亮的杏眼睁大了些，就要开口：“段——” “段清寒。”男人重新做了自我介绍，“赵小姐。” “在路上碰见是个意外。”段清寒主动解释道，“赵小姐见笑了。” 难怪在看到自己写的纸条后瞬间就不急了，赵媛回想起刚才在路上的事，只觉得戏剧无比。 还好服务员很有眼色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位置已经给两位安排好了，我带你们过去。” 赵媛便暂时没说话，跟着服务员去到角落的餐桌旁。 那服务生安排两人坐下后看了段清寒一眼，像是想起什么，朝段清寒说道：“对了段先生，段小姐那边应该两分钟就过来了。” 段清寒略一颔首，算作回应。 赵媛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起聊天时对方说的那句“我离异带女儿”。 难道这句是真的？ 她正思忖着，就听见风铃轻响，餐厅的门又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只是这一次，赵媛抬头，竟然看到了一张眼熟的小脸。 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女童奔进来，欢天喜地地就要往段清寒这边扑。 只可惜扑到一半中道崩殂。 小女孩看见她，立刻一个急刹车：“赵、赵医生！” 赵媛失笑，这不就是下午看的那个的小姑娘？ 赵媛面对自己认识的病人，脾气总是格外好，她开口轻声叫了一句：“小萌？” 段萌大眼睛看了看段清寒，又看了看赵媛。 赵媛向来聪明，小萌下午还拉着她说了许多关于自己“哥哥”的事，看她现在的模样，应该就是…… 趁着段清寒还没说话，她弯了弯唇，看向男人：“那段先生，小萌是……” 段萌一双眼睛有些茫然，嘴唇微张着发了个“啵”的音，但又在看到赵媛后选择改口：“他是我哥哥！” 一说完，她就一个劲儿往段清寒怀里钻，伴着一点小声的解释：“哥哥，我帮不了你了。” 只是孩子总控制不好音量，赵媛在不远处听了个大概。 赵媛弯着眼睛，心里没了一开始要来相亲局的不快。 不过她假装没听见后面的话，还很体贴地站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暂时把时间留给这两兄妹。 “哥哥，我是不是搞砸了啊？”段萌沮丧地问。 兄长轻柔地碰了碰她的发顶：“当然没有。是刘姨送你来的么？” 刘姨是住家保姆，段萌点点头：“下午姑姑带我从医院回来，我就让刘姨带我到附近玩了。” 段清寒声音沉静：“要不要给你点个儿童套餐？” 小姑娘摇了摇头：“我明天要做检查，赵医生跟我说今晚要早点睡，不要吃太多东西。” 她看看赵媛离去的方向，又道，“对不起啊哥哥……” “没事，小萌。”段清寒薄唇微动。 “哥哥，为什么你老要做这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段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发出童真的疑惑，又问，“你为什么谁都不喜欢啊？” “其实、其实，”她越说声音越小，“我还挺喜欢赵医生的。” “主要是，我下午还跟她提起过你，还对她说明天你要一起陪我做检查，”段萌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赵医生她……也会跟之前那些我面都没见过的姐姐一样么？” 段清寒这次没开口，微敛下眼，眸色幽深。 “那哥哥，刘姨还在外面，我先回家睡觉了。”段萌乖乖地从他怀里蹦下来。 大概是因为计划失败，小姑娘动作慢吞吞的。 段清寒看了看表，替她理好裙子，应声：“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好的哥哥！” 小萌被段清寒送到门口，正要上刘姨的车，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 “那哥哥，明天你还是会陪我去做检查的吧？” 段清寒蹲下来，极认真地给予了肯定：“当然会。” 时间正好，赵媛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段清寒刚好回到位置上。 “小萌呢？”她看了看四周问。 “先带回去休息了。” “那就好。”赵媛自然记得她明天要做的检查，点点头。 既然用来作幌子的借口不在了，两人这才真正开诚布公地面对面坐下。 不知为何，赵媛心里烦闷早没了影子，更多的是好笑的感觉。 她看着对面的男人，声音也终于有了些明媚的味道。 什么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八的借口就不说了，她轻声重复两人在聊天框的话：“离过婚，带小孩？” 段清寒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礼貌道：“赵小姐也不遑多让。” 在医院烧锅炉房，没编制还三班倒。 “倒班倒是真的。”赵媛笑笑，也直爽地应了，隔着暖色调的烛火看对方的脸，“只是没想到能这么巧，下了班跟病人家属相亲。” 闲谈间服务生推来了前菜，水晶盘子上端端正正立了一颗浑圆可爱的小橙子。 这让赵媛想起自己在段清寒车窗上，用手指就着雾气画的画。 “前菜做成这种造型……”赵媛轻轻用小勺把橙子敲开，流出漂亮可口的内里来，“段先生对每一任相亲对象都这么上心么？” “赵小姐。”段清寒极有教养，也不多做辩解，“这是在跟你聊天时定下的菜单。” 赵媛自然不会追问，用银勺尝到一点香甜细腻的滋味。 “当然，”她想了想补充，“段先生的车别忘了去定损。” 这次她清赵地看见了对方眼中一点一闪而逝的眸光，带着点疏离之外的笑意。 说来也神奇，赵媛原本设想今夜至多只是一个与素不相识的陌生男人寒暄两句便草草回家的无聊夜晚，现在却多了一点别的意趣。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样的男人…… 不在她的狩猎范围。 她没把握拿捏，也没办法像对待章希乾那样浅尝一口就放开。 赵媛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 所以她收敛起了一贯对待男人时散漫的态度，言行举止也更加的有分寸。 段清寒又道：“老实说，赵小姐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赵媛放下叉子：“那怎么样才叫‘一样’？是应该像所谓正常的相亲饭局那样，先客客气气地做好自我介绍，再从家庭到工作如数家珍地介绍完，开始没完没了的互相试探？” “那多没意思。” “人总希望在一段陌生的关系开始前权衡利弊。” “所以今天微信里那些话，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吧？”赵媛问。 服务生送来两杯酒，段清寒望着她，手指勾着细长的杯脚，默不作声地微微前倾：“可是赵小姐还是来了。” 杯壁与冰块相撞的脆响，犹如冬夜里一记不轻不重的钟声。 “因为我感觉段先生跟我一样，不会因为几句草率的介绍就走入一段关系。” 赵媛说，“所以我才来的。” 当然，具体被逼了差不多一个月的细节就不必阐述了。 不过幸运的是，段清寒不是一个乏味的人，今晚的相亲注定不会难捱。 “你说得对。”段清寒晃了晃杯中的酒液，却没移开目光。 “赵小姐的事，我的爷爷也与我说过一些。” 段清寒道，“显然，我们都暂时对婚姻毫无想法，但又对身边人的催促和请求无法置之不理，所以不管愿不愿意，都注定要和人建立联系，组成家庭。” “所以我想，既然我们必须要找个人结婚，那么……” 段清寒抬起眼眸，眼中只有赵媛的身影。 他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赵媛当即就愣住了。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发展。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正在脑子里疯狂思考对策的时候，余光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下意识侧过头，只见一个看着就非常年轻矜贵的男人跟一个穿着藕粉色毛皮大衣的年轻女人说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男人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于是他目光一转，朝看自己的人看了过去。 下一秒，两双眼睛隔着不远的距离对上。 眼睛的主人神情皆是一震。 赵媛后背发麻，手也顿时变得僵硬冰冷，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屏住了呼吸。 ——谁来告诉她怎么章希乾会出现在这里？！！！ ——江城真的就这么小吗？！！！！！ 第248章 到底是谁的错 另一边。 夏眠双手环胸，坐在床边上，一脸不爽地盯着梁屿川。 在夏眠灼灼的目光下，梁屿川眼神有些发飘：“……我真的没事。” 夏眠冷声道：“我要是不发现的话你是不是都不打算跟我说？” 本来，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的小夫妻俩自然是干柴烈火，腻歪得不行。 不是躺在沙发上，就是躺在床上，甚至上个厕所都要一块儿。 时间一长，腻歪过头了，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两人这才分开去做别的事情。 夏眠把换下来的衣服全都放到了洗衣机里，洗完她又拿出来晾。 梁屿川看见了自然就过来帮忙，结果他手一抬高，夏眠忽然注意到他袖管那儿露出一点绷带。 也就是她见多了这种东西，非常熟悉，否则换了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那个白色的布料和衣袖有什么区别。 也就是这一眼，夏眠才知道梁屿川竟然受伤了。 不怎么严重，主要是一些擦伤和挫伤。 唯一严重一点的地方就是胳膊，上面划了一条五六厘米的口子。 是被船上生锈的钢筋划伤的，缝了针，也打了破伤风，事情已经过去了一礼拜，所以伤口也拆完了线，结了一条褐红色的痂，看起来像是有条蜈蚣趴在手臂上一样，有点狰狞。 夏眠气哼哼地说：“难怪你老是穿着你那个睡衣不肯脱。” 换做以往，梁屿川早就把空调打开，二十四小时光膀子了，顶多为了形象在腰间围一条浴巾。 但这次，昨晚天黑看不清，做的时候又是关着灯，姿势也全是身体贴合得特别紧的，所以她的手脚全揽在他的背上腰上，根本碰不到他的手。 等到天亮了，屋子里能见度高了，他又把睡衣穿上了。 早上的时候夏眠还随口问了一嘴，然后梁屿川跟她说半夜起床上厕所有点冷，所以才穿了睡衣。 这回答合情合理，她也没有任何的怀疑。 所以一直到晾衣服之前，夏眠都没有发现梁屿川受伤了。 发现后她真的是气得不轻，衣服也不晾了，晚饭也不做了，就拉着梁屿川回卧室，要他把衣服全部脱掉给自己检查。 梁屿川一开始当然是扭扭捏捏的不肯，说自己没什么事，就只有胳膊上面有点伤，后来在她的不依不饶之下，梁屿川见真的没法糊弄过去，才只好把衣服全脱了。 脱光了一看，不得了，到处都是擦伤和挫伤。 只是不怎么严重，又因为已经过了一礼拜多，所以这些伤口结的痂都掉差不多了，现在看只能看到一片片肉粉色的新皮。 “我真没事，这不是都长好了吗？而且这种也算不得什么，顶多半个月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胳膊是稍微严重了一点点，但也就那么一点点，等下次见面我保证你根本看不出它受过伤。我这个体质你真的不用担心，一点不留疤，要不是实在太想你了，我就——” 夏眠看着梁屿川的眼睛：“你就什么？你就不回来了？你就等伤口全都长好了再回来？然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吧？” 梁屿川的语气顿时又弱了一分：“没没没，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只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说，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夏眠：“因为怕我担心所以才不告诉我，意思就是怪我喽？” 梁屿川顿时感觉脑门有点大，但同时又觉得有点新奇，甚至皮子也莫名其妙的有点痒了起来，想被夏眠骂一骂，抽一抽。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还没正儿八经的吵过架呢，所以他也没有见识过网上说的女孩子吵架时的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嘴巴也痒了起来，有点想欠一欠。 但这些念头最终还是被他压下了，梁屿川还是选择了非常诚恳的认错道歉：“没没没没没，我怎么会怪你呢？怪我怪我，是我藏着掖着不告诉你，是我觉得你肯定会担心，这些全都是我觉得，我没有想过你的想法。” 夏眠：“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没想到我居然不担心你咯？” 说完，声音加重了两分，“你现在是觉得我不担心你？” 梁屿川：“……” 不是，他的话能这么理解吗？ “怎么会？！我当然知道你很担心我啊，我就是怕你担心才会不想让你知道。” 说到这儿，梁屿川意识到了什么，他忙补充，“当然，我不是在怪你，是怪我自己，我刚刚说的那句话的主语是我，所以错的人也是我，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在责怪你，我没有，一点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没有。” 夏眠咬住唇，手指也抠到了床垫里。 梁屿川看着她，说着说着嘴角和音调都忍不住地渐渐上扬。 夏眠见他嘴角上扬，却忽地冷了脸：“认错的时候还嬉皮笑脸，说明你不真诚，说明你根本就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在你心里肯定还是觉得是我的错，觉得是我小题大做。” 好不容易稍微缓和一点点的氛围顿时又紧张起来。 梁屿川有点傻眼，只想大呼冤枉。 反正这也只有他和夏眠两个人在，什么皮子里子形象的都无所谓了，他直接盘腿在地上一坐，伸手环住夏眠的双腿。 “老婆，我错了，我真错了，我是真的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完完全全发自内心，非常非常非常真诚。” “我也是真的真的没有觉得你有错，你一点错都没有，而且我根本就没有说你有任何的错，更没有说你小题大做。” 说到这儿，梁屿川长长地深呼吸了一下，他仰头看着夏眠，眼里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他忍不住叹道：“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夏眠皱起眉：“你这语气怎么好像——” 夏眠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梁屿川就立刻伸长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别别别别别，别好像，没有好像。我的语气非常非常正常，没有任何可以给你做阅读理解的空间，你不要发散，不要联想，这真的不是阅读题，发散得再多也不会有任何的分数。” 噼里啪啦的一顿说完，梁屿川转头又道，“你饿不饿？我饿了，上午就吃了一顿面包，早就消化完了，我现在肚子饿的直叫，要不我们先把晚饭吃了再来讨论这个对错的问题？” 说完，梁屿川也没有放开捂在夏眠嘴巴上的手。 他看着夏眠，等着夏眠的反应。 然而夏眠什么反应都没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看。 梁屿川：“……” 梁屿川：“你饿吗？饿的话点点头。” 夏眠摇头。 梁屿川：“……你中午的时候都没吃多少，你真的不饿吗？” 夏眠还是摇头。 梁屿川默了默，松开了捂在夏眠嘴巴上的手。 夏眠：“我气都被你气唔——” 大掌又重新给夏眠的嘴巴捂得严严实实。 夏眠：“……” 梁屿川打哈哈地咧嘴冲她笑：“既然你不饿，那要不我们做点有意思的？” 说着他从地上站起来，抬起一条腿跪到床上，然后整个人往夏眠的上半身压，想要带着夏眠一块倒下。 接着，他大腿就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第249章 梁屿川：“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一分钟后，梁屿川嘴里斯哈斯哈地跪在了抱枕上。 梁屿川哀怨地看着夏眠：“你下手可真狠。” 他说着搓了搓刚被夏眠掐的那块肉。 梁屿川浑身的肌肉都非常硬，掐一下他的胳膊，拧一下他的腿，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完全无所谓。 但人体并不是所有的部位都这么结实的，刚刚夏眠掐的那一块就显然不怎么结实，用点力就疼得他直接嗷一嗓子叫了出来。 夏眠坐在床上垂眸看他：“我狠？我要是够狠的话下手的时候就会往旁边再偏那么两三厘米，那才叫真的狠，我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好吗？” 梁屿川不可置信似的瞪大眼：“你还想再往旁边偏两三厘米？以后还生不生孩子了啊？” 夏眠：“所以我不是没有往旁边偏嘛？” 梁屿川看着她：“要是已经生了你是不是就会往旁边偏了？” 夏眠：“……我不会。” 梁屿川：“可是听你说的话，你的意思就是这样的，你是想往旁边偏的，只是想着我们还没有孩子，所以你才没有偏，要有了你肯定就偏了。” 夏眠：“别瞎说，别乱扣锅。” 梁屿川：“你保证你没有想过？” 夏眠深吸了口气：“……我保证我没有想过。” 梁屿川：“我也保证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夏眠：“……” 不等夏眠说什么，梁屿川收敛神情，认真地看着夏眠的眼睛，语气和口吻也不复之前因为想要把事情含糊带过的打哈哈腔调。 他道：“以后有任何情况我都一定会告诉你，不会遮遮掩掩不跟你说，害你担心，害你不高兴。” “我们是夫妻，你有权利知道我的一切，我也有责任向你坦诚我的所有。” “所以这种情况以后不会再有了。” “夏眠，我跟你道歉，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夏眠咬住唇，扁了扁嘴。 她鼻头动了动，随后扁嘴的弧度更大，手也抬起，不怎么用力地在梁屿川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她说：“说好了，以后没有下次了。” 梁屿川点点头：“嗯，说好了，以后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夏眠：“如果还有下次怎么办？如果再让我担心再让我生气怎么办？” 梁屿川语气坚定：“没有如果，没有下次。” 夏眠皱皱鼻子，哼哼了声。 随后她别开眼道：“你不是说你饿了吗？还在这跪着干什么，起来做饭呀，我也饿了。” 梁屿川神色一松，咧唇笑起来：“我这就去！” 夏眠说：“羊肉煲和辣椒炒肉都不做了，炖条鱼再做个白菜炒肉吧，把辣椒和羊肉放冰箱，你现在不适合吃这个。” 梁屿川脸上的笑容更大，他起身后腻腻歪歪地又在夏眠的脸上蹭了蹭亲了亲：“就知道你心疼我。” 夏眠耳朵微微泛红，她小声地嗫嚅：“我不但心疼你，我还爱你呢。” 当晚，梁屿川美得把菜全吃完了。 吃完后不嫌冷也不嫌麻烦，牵着夏眠的手出去散步。 好在雨已经不下了，风也停了，虽然到处都潮乎乎的很不舒服，但这点不舒服在有人疼有人爱的时候算得了什么？ 洒洒水啦。 一句“爱你”，让梁屿川骨头都轻了三分，他只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的，心里也美滋滋的。 快乐的时候做点什么呢？ 那当然是做点爱做的事了。 但昨晚到白天已经闹得有点过了，所以身体也需要稍微的缓一缓。 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做第二想做的事。 ——花钱。 ——给夏眠狠狠地花钱。 虽然不明白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心理，但人对于自己热爱的人事物就是会非常非常的乐意花钱。 看到点什么东西都会想要买给她，看模特穿的衣服好看，也会想着穿在她身上是什么样子。 总之一切美好的、昂贵的事物，都会想给对方送上。 毫不吝啬。 毫不手软。 只要兜里有，只要买的起。 “我看你衣柜里冬天的衣服蛮少的，这次可以多买点。” “今年的冬天不会特别冷，但是羽绒服这东西家里总得备两件，我们还没有情侣羽绒服呢，就买这两身吧。” “我们还没有情侣棉袄呢，这两身也拿下吧。” “这针织衫挺好看的，也是情侣款，不错，买。” “围巾也拿上吧，别的都有情侣款了围巾也不能落下，你戴这个棕色小熊，我戴那个黑色小熊，出去一看都知道我们是一对。” “买买买，都买。” “放不下没事，把你春天夏天秋天的衣服全都搬到我那边去，衣柜里就留冬天的，等到换了季，你再把那些应季的衣服拿过来就好。” “别管价格，好看就买，喜欢就买。” “款式是差不多，但是颜色不一样啊，买！” “颜色款式都差不多，但是面料不一样啊，买！” “买！” “买！” “买！” 大概晚上九点钟，梁屿川心满意足地牵着夏眠的手离开了商场。 在他的身后，一众柜姐柜哥也同样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 夏眠觉得又无奈又好笑：“你是散财童子吧？这一圈逛下来，你把一堆柜哥柜姐的当月业绩都给做完了。” 梁屿川也笑：“没办法，心情好，心情好的时候就想做点好事。” 他又看向夏眠，“你呢，开不开心？” 夏眠点点头：“我当然开心啊，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我现在也慢慢被你练出来了，以前看你这么买买买肯定会非常纠结，觉得这个太贵了，那个性价比不高，但是现在就好多了，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钱到了一定程度，就只是一串数字。 这句话一开始的时候夏眠的体验并不深，但慢慢的，体验多了，思维也就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不论是三五百块的衣服，还是三五万块的衣服，买完那一串数字基本不会有任何的波动。 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哪几个数字变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慢慢的慢慢的，人对金钱的感知就会越来越不敏感。 至少夏眠是这样。 她虽然依旧清楚地知道菜和肉应该几块钱一斤是合理的，知道什么材质的衣服应该卖多少钱才是正常的。 知道包包奢侈品不过是品牌溢价，知道它们根本不存在什么性价比。 但都无所谓了。 反正不管买有品牌溢价的还是没有溢价的，对她卡里的余额都产生不了任何的影响。 所以她现在买东西的心态变成了“开心就好”、“喜欢就好”。 看梁屿川这个买那个也买的样子也不会感觉任何的诧异和不满。 同样的。 她对他的要求也是只要他开心就好。 “就该这样，想太多计较太多反而容易不舒服，只图高兴其他什么都不管，就很容易开心。” 梁屿川揉揉夏眠的脑袋，“上班上的这么辛苦，平时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他又道，“我昨晚上飞机前跟我爷爷打了个电话。” 夏眠无所觉地随口问：“你们爷孙俩说啥了？” 梁屿川：“说你的工作。” 这话一出，原本买买买的快乐氛围顿时凝滞起来，又消散一空。 夏眠的脸色也变了，她感到了一点紧张：“我的工作？” 梁屿川点点头：“嗯，我们讨论了你的工作。” 夏眠：“具体呢？” 梁屿川道：“具体就是我觉得你的工作太辛苦了，我不想你那么辛苦，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合理合法的能让大众全都接受的方法让你不那么辛苦。” 夏眠：“……然后呢？他怎么说？” 梁屿川：“他说你怀个孕就好了。” 夏眠：“……” 梁屿川看了看她，笑道：“别急，我当然是不会同意这个办法，我就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他说还有一个。” 夏眠：“什么？” 梁屿川说：“进修。” 夏眠：“进修？” 梁屿川点点头，认真道：“对，进修，比如……靖一院。” 夏眠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这医院不就在你工作的那个城市吗？” 梁屿川：“嗯。离我单位不远，所以……” 他看着夏眠的眼睛，“这个办法你会考虑吗？” 第250章 好肉麻，但她好喜欢。 回到家，两人一起去浴室洗澡。 改过的浴缸就是舒服，虽然用了这么多年的浴室格局突然变化让夏眠有点不适应，但不得不说，这个按摩大浴缸是真真真的舒服。 所以改浴室布局这事儿夏眠是一点都不后悔。 “下礼拜你直接去我那边住，别住这儿了，我找的施工队下礼拜过来，他们要先把墙敲掉，地板也都敲掉，你要的东西全都收起来，让他们运到我那边去。” 夏眠懒懒地趴在梁屿川胸口，点点头：“好，知道了。” “待会儿我把设计师的微信推给你，你喜欢什么样子的都可以跟她交流沟通，或者实在没空就让她多做几版设计稿给你，喜欢哪一个选哪个。” 夏眠还是点点头：“好。” 梁屿川捏捏夏眠的胳膊，丝滑细腻的质感让他的指腹不停流连：“明天我送你去医院，午饭和晚饭我也送过来，到时候咱们两个一块吃。” “嗯。” “吃完晚饭我能在你的休息室一直待着吗？待到十二点我就去机场。” 夏眠：“也可以的，只要你不乱走就好。” 梁屿川：“我不乱走，我就在里面待着，你要是路过办公室或者进来拿点什么，就顺带亲我一口再走。” 夏眠没忍住地笑了：“那我要是一直进来拿东西呢？难道进来一次就亲你一口吗？” 梁屿川：“嗯，要的。” 夏眠：“那万一我旁边跟着人怎么办？” 梁屿川：“那就趁那人不注意你亲我一口。” 夏眠：“反正就是一定要亲一口是吧？” 梁屿川：“是。” “好好好，我答应你。”夏眠嘴角翘起，语气里是满满的纵容和宠溺。 她抬起头看他，浴缸里的水哗啦地波动了一下。 “梁屿川，你有没有觉得你越来越娇气了，又是要亲亲又是要抱抱的，就跟个小女孩儿似的。” 梁屿川抓着夏眠的手往自己身下放：“说谁小女孩呢？你才是小女孩。” 夏眠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吃吃地笑。 梁屿川听见她笑，干脆低下头来跟她接吻，略微粗糙的大手在细腻的肌肤上抚触，带起一片片细微的麻痒。 “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个办法你一定要考虑一下，你要是同意，具体操作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 “我知道。” 梁屿川：“真的知道？真的考虑？” 夏眠点点头：“真的知道，真的考虑。” 梁屿川问：“那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的概率大不大？” 夏眠：“百分之五十吧。” 梁屿川：“真低。” 夏眠：“还说自己学习好呢，一共就两个选择，概率不就各百分之五十嘛。” 梁屿川：“行，那我等着看哪个百分之五十能变成百分之百。” 夏眠：“好啦你放心啦，我真的会好好考虑的。” 既然夏眠这么说了，梁屿川也不再多问。 虽然他非常希望夏眠立刻马上就选择去进修，但这到底是夏眠自己的事情，选择权也都在她的手里，去与不去都她说了算。 所以他说再多也没用，而且他也不想给她太大压力。 手渐渐下滑，梁屿川稍侧了侧身，嘴唇和夏眠的脸颊贴到了一起：“明天早上要几点起来？” 夏眠道：“六点。” 梁屿川：“七点就得到医院？” 夏眠摇摇头：“六点半。” 梁屿川：“……” 梁屿川自己是完全能够接受这个作息的，毕竟他本来就每天都起得很早，但他的小妻子可是习惯每天要睡到八点钟才起来的人。 这突然来个六点半，她怎么受得了？ 下滑的手顿住，改为搭在腰上，梁屿川皱起眉头，问：“怎么要起这么早？” 夏眠：“本来的要求是六点就得到呢，因为我们是周六晚上的十二点钟下班嘛，现在稍微放宽了一点点，允许六点半到。虽然这半小时有跟没有差不多，但好好歹歹也能多睡半小时嘛，蚊子再小也是肉。” 梁屿川：“我不知道你要起这么早，要是知道的话就不带你出去逛了，昨晚弄得这么累，今天又出去逛一圈，明天你能起得来床？” 夏眠鼓了鼓脸颊：“起不来也得起啊，那有什么办法嘛。” 梁屿川沉默了片刻，道：“下次回来我会注意的。” 夏眠摸摸梁屿川的下巴：“好哦，爱你。” 说完，她就打了个哈欠。 于是两人也不多泡了，收拾收拾擦干净就一块儿上了床。 梁屿川自然是欲求不满的，满身的躁动和火气根本就没有彻底宣泄掉，但看着自己小妻子这么疲惫的模样，体内所有的不安分所有的躁动全都按捺下来。 他躺在夏眠旁边，安静的就像是一头绵羊，或者大狗。 “睡吧，晚安。” 他亲了亲夏眠的嘴角，随后关上了灯。 卧室里陷入黑暗和沉寂。 被子下，两人肌肤相贴，亲密无间，一觉到天明。 - 第二天一早，梁屿川直接化身成了全职全能的超能管家。 就在夏眠手机闹钟响起的刹那，他立刻伸手按掉，并对迷迷糊糊眼睛动了两下的夏眠说：“你继续睡，事情都不用你管。” 说完，他掀开被子，一件件的给夏眠穿衣服。 内衣裤和线衫等等的全都穿好后，他又把夏眠抱到浴室。 “要不要上厕所？” 这么一通折腾夏眠自然是醒过来了，但看到梁屿川这么大包大揽地爱护自己，夏眠也不多说，欣然地享受着来自丈夫的爱意。 “要。” 然后梁屿川直接给人抱到了马桶上，脱裤子的事宜都顺手给办了。 夏眠就看着他笑：“你这样弄得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巨婴。” 梁屿川：“巨婴就巨婴，别的巨婴我不喜欢，但是你的话我都可以。” 夏眠揉揉眼睛，笑着道：“好啦，知道你对我好了，你去把早饭什么的盛出来放凉吧，剩下的我都可以自己做，我现在已经差不多清醒了。” “真的清醒了？” 夏眠点点头：“嗯，真的清醒了，你去吧，不要在这看着我上厕所，怪害羞的。” 梁屿川双手环胸，依靠在门板上，闻言他勾起唇笑：“害羞？咱们两个之间还需要害羞？你哪里我没看过没碰过？吃都吃了多——” 夏眠瞬间清醒的不能更清醒，她大声打断他的话：“哎呀你烦死了！你快点出去，我不要你陪着我上厕所，我自己会上，快走快走快走！” 梁屿川笑看着她：“小姑娘就是脸皮薄。好好好，我不在这看着你了，那你动作快点啊，我去把早饭给你拿出来凉着。” “快去！” 见梁屿川转身就走，夏眠又道，“把门关上！” 梁屿川又折回来关门：“真见外。” 夏眠：“……” 啊啊啊啊啊啊，好想锤他！！！ 等夏眠洗漱好出来，早饭也不烫口了。 夏眠就着肉松喝了碗粥，又吃了个水煮蛋和两个小笼包，吃完，她打了个嗝，同时，咔嚓一声响起。 夏眠转过头看向梁屿川。 梁屿川：“啧，忘记静音了。” 夏眠：“……” 夏眠警告道：“我的丑照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你就完了。” 只要不是艳照，夏眠都懒得管。 而且她很喜欢梁屿川的手机相册里全是自己照片的感觉，尤其还是丑照，这种难以言说的亲密感、独特感令她感到开怀。 梁屿川：“我知道，不会给别人看的，就我一个人看，相册我都上锁了。” 梁屿川还有两个包子没吃完，时间也不急，于是夏眠朝梁屿川伸手：“手机给我看看，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拍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梁屿川直接把手机给了夏眠：“我手机干净的很，你随便看。” 夏眠大致检查了一下，果然干干净净的什么，找不出什么可以抓小辫的地方。 就是这丑照…… 怎么这么多了？ “你怎么拍了我这么多丑照？” 之前看好像还没多少，这次看一刷下去居然全是。 尤其这次他们才在一起一天，结果梁屿川的相册里怎么着也有个三五百张她的丑照了。 大部分是连拍，看过去全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背景。 “全是重复的，这么多留着干嘛？不占内存啊。” 梁屿川像是生怕她要删他的照片似的，从她手里拿过手机：“哪里重复了？这不都是有区别的吗？” 他找了几张图给夏眠看，“你看这光线都不一样啊，拍摄的角度也不一样啊，还有这个你看，上面是你在呼气，下面是你在吐气，这哪儿一样了？” 夏眠：“……” 好吧，她知道梁屿川是真的超爱她了。 她自己看这些照片都发现不了这些细节。 “好啦好啦知道啦，那你留着吧，我又没让你删掉。” 夏眠单手托腮，看着梁屿川笑，“看你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呢。” 梁屿川：“可不就藏着你这个宝贝吗？” 夏眠：“……”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肉麻啊！！！！！ 但是…… 她好喜欢。 “我去漱个口，你吃完了我们就出发。” 说完，夏眠起身去了浴室。 一进去，夏眠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嘴角翘得高高的，眼睛也是，亮亮的，一看就充斥着满满的精神气，和之前在医院时的黯淡完全不同。 明显是被滋养过了。 被爱护过了。 爱会让女人变美。 夏眠想，这句话也确实是真的。 第251章 一起吃午饭 一到医院，夏眠整个人的精神气又瞬间的衰败下来。 她遭不住，真的遭不住。 休息一天为什么可以多出那么多事？ 为什么病人可以出现那么多的情况？ 为什么她脑子里的信息有那么多需要更新？ 为什么多了那么多的投诉？为什么这些投诉全都得她来处理？哦，留给她的投诉只是一小部分。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这么多投诉的啊？！ 连看了几个因为不让插队而投诉医生的投诉后，夏眠单手扶额，只想把这些投诉的人都叉出去。 然后又看到一个投诉医生态度不好的，夏眠看了下投诉内容，觉得病人说得还挺有理有据，于是拿起手机给那个被投诉的医生打了个电话过去。 “……我是真的冤，这个人简直脑子有问题。我在给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看诊，老太太耳朵不好，说话必须非常大声，还得贴着她耳朵吼才能听清，后面这个小哥就冲出来指责我态度不好，说我欺负老年人，说要投诉我，我真的是冤枉！” “你当时怎么不跟他解释？” “他说完就跑了。” 夏眠：“……我会把你的情况反馈上去的，上面应该会查你监控。” “随便查，我反正问心无愧。” 夏眠：“好我知道了，你继续忙吧。” 挂掉电话，夏眠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她见的也多了，他们医院收到的大部分投诉基本都是和医生护士的态度有关，真正有比较大的问题、需要双方协商沟通严肃处理的相比之下反而很少。 这也没办法。 医院这个地方就是很容易让人敏感，让人破防。 除了新生儿科，其他科基本都被负面情绪、病气死气包围，人在这种环境下很难保持理智，也很难维持平常心。 可能有的话平时听着不觉得有问题，到了这儿就会忍不住钻牛角尖。 很小的一件事情也会放的很大。 就光是医院门口停车的问题都引发过好几次斗殴，医院为了缓解车位紧张的问题，地下车库也是扩了又扩，但依旧抵不住天南海北来求医的病人。 想到这儿，夏眠摇摇头，又继续往下看。 随后她皱起眉，又拿起手机打电话。 “喂，陈医生，有病人投诉你拒诊，怎么回事？你把经过大致跟我说一下……” - 光是处理投诉，就一个上午过去了。 等到梁屿川带着餐盒敲响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夏眠还在一边打电话一边做记录。 见梁屿川进来，夏眠冲他比了个手势。 于是梁屿川安静地在一旁坐下，等她打完了电话才开口道：“事情忙完了吗？现在能吃饭了吗？还是说要再等一会儿？” 夏眠深呼吸了一下：“剩下的我下午再处理，你把门关上，我去洗个手我们就开饭。” 说着夏眠站起身，边洗手边问，“带了什么好吃的给我？” “番茄牛腩汤，海鲜菇炒鸡蛋，粉蒸排骨，可乐鸡翅，还有一个香菇青菜。” 夏眠：“好诶，都是我爱吃的。” 梁屿川：“以后我让他们给你送点药膳过来吧，也好给你补补，这才半天过去，嘴唇干的跟什么似的，都白了。” 他说着舀了碗汤出来，“先喝点潮潮嘴巴，我多加了点水在里面，喝起来不会很稠。” 夏眠甩了甩湿漉漉的手，接过喝了口，随后满足地叹了口气。 “好舒服，你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觉得比你们家的那个厨子做的还要好吃。” 梁屿川笑：“这就有点夸张了，要是厨师做的还没有我做的好吃，那我花那么大的价钱请他过来做饭岂不是冤大头行为？既然这样，我回去就把他炒了。” 夏眠：“别别别，人家做的也很好吃。” 说着，她笑起来，冲梁屿川眨了下眼睛，“只是你做的饭菜里面有感情嘛，所以从感觉上当然是比他做的更好吃。” 梁屿川伸手捏了捏夏眠的脸颊，道：“好了，快吃吧，别待会儿突然事情来了又没法好好吃饭。” 夏眠：“你记忆力好好，我就跟你抱怨了一次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梁屿川：“你跟我说的话我基本上都记得。” 夏眠看他一眼，喜滋滋地继续吃饭。 有人陪着，吃饭就是香。 有爱的人陪着，吃饭起码要香上两倍。 夏眠这次吃的比平时都要多一点，也不管什么七分饱八分饱了，她下午还要跑急诊跟手术，还要去住院部查房写病历。 全是废体力的事情，所以必须吃饱才行。 梁屿川自然是注意到了：“夏主任今天这么捧场？真给面子，我真幸福，真满足。” 夏眠乐得弯起了眼睛。 工作的苦闷顿时消失不见，她跟梁屿川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起了哈哈。 整个办公室里都被轻快的氛围充斥。 两人正高兴着呢，门被敲响了。 脸色同时一沉，他们一齐看向门口。 夏眠低声对梁屿川道：“没事，你继续吃，现在是吃饭时间，没事的。” 随后提高音量对门外的人道，“请进。” 咔嗒一声，门打开了。 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夏眠眨眨眼，疑惑地看着门口的人：“媛媛？你怎么过来了，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应该轮到休息吧？额，你吃了吗？菜还多，你要不要坐下来一块儿吃点？” 赵媛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看到里面的人后，话又全被咽回了肚子里。 她冲梁屿川点了个头算作打招呼，随后又冲夏眠笑笑：“不用，我吃过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空，想找你聊天，既然你家梁先生在，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说完，她在耳边比了个六的姿势，“等空了我给你打电话。” 夏眠点点头：“好。” 第252章 什么都不干，主打一个陪伴。 办公室的门又重新被关上。 梁屿川问：“你们一般都聊些什么？” 夏眠说：“什么都聊啊，工作上的事情，生活上的事情，大事小事全都聊。” “咱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呢？”梁屿川又问。 夏眠想也不想地说：“聊啊。” 梁屿川：“……” 夏眠看他一眼，笑了笑：“放心，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很清楚。” 梁屿川：“对你这个‘清楚’，我觉得需要打一个问号。” 夏眠：“唉呀我真清楚，你就相信我吧，而且我们两个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干嘛，你是觉得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还是怎么样啊？” 梁屿川立马举手投降：“能说能说能说，你清楚就好，我就是问问。” 说着，他往夏眠的碗里夹了个鸡翅，“快吃吧，再不吃菜就要冷掉了。” 于是夏眠也不再追着这个话题不放，两人又说起了别的。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但午休时间还没有过，梁屿川把碗筷收拾好后没有立刻走，而是对夏眠说：“我陪你睡完午觉再走？” 夏眠也很想睡午觉，想跟梁屿川抱在一起贴贴，但看了眼桌上堆起来的文件，还有电脑里那没有处理完的投诉，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我得把这些投诉都处理了，不然今天又得忙到老晚。” 梁屿川抿唇，看向桌面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悦：“怎么这么多事情都要你来处理？你们医院里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夏眠解释道：“别人的事情也没比我轻松多少，大家都忙得很，不是我一个人忙。” 梁屿川：“你现在连午休都休不了了，以前好歹还能睡个中午觉呢。” 夏眠走过去依偎到梁屿川怀里，手安抚似的摸了摸梁屿川的脸颊：“我这不是做住院总了嘛，要做的事情比以前稍微多一些，所以比以前忙也正常嘛，但也还行，你看我虽然一直说忙忙忙，但是状态也还可以啊。” 梁屿川伸手捏了捏夏眠的脸颊：“行了，别哄我了，眼下面都青了还说状态可以。那你接下来在哪里办公？要出去吗？” 夏眠摇摇头：“现在不出去，我要把投诉处理完了再出去。” 梁屿川道：“那我在这陪你一会儿。” 夏眠想了想，点点头：“也行，有个人吐吐槽还能轻松一点。你是不知道这些投诉有多奇葩，几乎每时每刻都能发现新奇葩。” 说着夏眠站了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位上。 梁屿川说：“是病人奇葩还是医生奇葩？” 夏眠：“都有奇葩。” 梁屿川笑了笑：“你还真是一碗水端平，两边各打一板。” “本来就是。病人是人，医生护士也是人，只要是人，群体里就免不了会有奇葩，这跟职业身份没有关系。” 正说着呢，一个令人无语的奇葩投诉就跳了出来，夏眠朝电脑屏幕努了努嘴，“喏，来看奇葩。” 梁屿川起身，扫了眼屏幕后不禁蹙眉：“就这么点事情都能闹到要打官司？” 夏眠：“是啊。” 梁屿川无声的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拍了拍夏眠的肩膀。 他说：“辣眼睛，无语，不想看。我去旁边那个沙发上躺一会儿。” 夏眠笑看着他：“才看了一个你就受不了啦？不是说要陪我办公的吗？” 梁屿川：“我不睡，就躺躺。” 说着，他走到沙发躺下，“你这怎么多了个沙发，以前我印象里好像没有见到过。” 夏眠看着电脑，目不转睛地说：“行政那边办公用品换新，我顺手要到的。” 梁屿川：“还行，就是短了点，腿不够放。” “要不你去小房间里面睡吧，里面有床。” “我不睡觉。” “你不睡觉那就过来陪我看奇葩。” “不想看。” “那你睡吧。” “不睡。” 夏眠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那你就躺着什么都不干啊？” “嗯，什么都不干，主打一个陪伴。” 夏眠：“……” 她忍不住笑着回过头，本来还觉得这些投诉烦人的要死，现在却是跟看笑话似的，越看越想笑。 沉闷的工作变得有意思起来，夏眠道：“谢谢你啊，百忙之中还愿意抽空来陪伴我。” 梁屿川侧着身，目光全部落在夏眠的身上。 他道：“不客气，应该的。” 不过他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听不想看，但夏眠每次忍不住跟他吐槽，他又句句都有回应。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大概到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夏眠终于从一堆投诉中抬起了头。 她一转头，正对上梁屿川的眼睛。 ——他一直都在看她。 见她有所动作，梁屿川适时地问：“特殊都处理完了？” 夏眠点点头：“嗯，手头这些都处理完了，我现在要准备去急诊那边了。你呢？回去了吗？” 梁屿川看了眼时间：“你那个小房间一般不会有人来吧？” “不会，那里只有我自己会去。” 梁屿川道：“那我去睡会儿，刚刚一直侧躺躺的我肩膀都麻了。” 夏眠笑：“谁让你一直盯着我的。行了，你去睡吧，我去忙了。” 梁屿川坐了起来：“去吧，别忘了之前说过的事情。” 夏眠：“什么事啊？” 梁屿川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夏眠立马反应了过来：“噢噢这个啊，我记着呢，不过下午我不一定有空过来。” 梁屿川：“那我不管，反正你只要过来你就一定要过来亲我。” 夏眠：“知道了。” 她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看着梁屿川说了句，“你可真是个粘人精。” 梁屿川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嗯，我是。” 夏眠：…… 妈的，他真可爱！想一猛子扑过去按住狂亲！！！ 夏眠脑子里这么想着，但现实的情况却不允许。 她只能忍住冲动，克制地拿着资料出了办公室，关门前不忘嘱咐：“我去忙了，你别在医院里乱跑啊，要走的话手机上跟我说一声。” 梁屿川乐了：“真当我小孩子啊？知道了，你去吧，我不会乱跑的。” “咔嗒”一声，门被关上。 视线被阻隔，人影再看不到一丝。 梁屿川本来上扬的嘴角瞬间回落了下来。 投诉这东西为什么要医生来处理？ 又不要做手术又不要给人看病，毫无技术的活为什么要浪费医生的时间精力？医生难招也就算了，行政管理岗的不是一抓一大把？多招几个不行吗？ 梁屿川蹙起眉，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名字后拨了过去。 第253章 好好考虑 下午，夏眠一直在忙，根本没有时间回办公室，也就更别提什么亲梁屿川一下了。 她忙的要死！ 根本亲不了一点！ 连续两台手术，全是三个多小时，等到做完收工都晚上九点钟了。 夏眠两腿发软，嘴唇发白。 但想到办公室里等着的梁屿川，她又连续做了几下深呼吸，去卫生间又是洗脸又是理头发，还用水把嘴唇沾湿，接着又用手指搓了搓，让嘴唇变得红润起来。 确认自己看起来状态还行，夏眠才故作轻松地回了办公室。 她一进门，就看到坐在里面安静等待的梁屿川。 他正低着头看手机，见她进来立刻抬起头看她。 目光在她的脸上扫了一圈，确认她状态还可以，他才起身去拆保温盒。 “怎么手术做了这么久？病人情况很严重吗？” 夏眠挺直腰背，语气轻松地说：“是挺严重的，不过我主要就是在旁边看着，稍微动动手。最累的是我们副主任，这场手术他要负责的地方比较多。” “你们副主任多大年纪了？” 夏眠：“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四十多快五十吧，我记得之前谁开玩笑说要给他做一个五十大寿，应该就这两年就要五十岁了。都做了些什么菜？是你做的还是你们家厨子做的？” “当然是我做的，我一直等不到你过来亲我，就只好回家给你做饭咯。” 夏眠腻腻歪歪地贴了过去：“我也不想这样的嘛，我也很想过来亲你，超想超想的，但是根本没有时间。我在那罚站了差不多七个钟头，腿都站细了，待会吃完饭你给我捏捏呗，我都快想死你那超高的按摩技巧了。” 梁屿川也是好哄的很，夏眠语气软软的说两句，他就立马任劳任怨地给夏眠捏起了腿。 夏眠是典型的骨架细但肉多的体型。 看着不胖，还瘦瘦的，但一捏上去全是肉。 这手感让梁屿川爱得不行，有时候就是坐在一起看电视看电影，他的手都忍不住要落到夏眠身上，这儿捏一下那儿捏一下。 此刻，他的手落在夏眠的小腿上。 原本软乎乎的肉现在捏起来明显有了点硬度，他道：“站太久了，肉捏着有点僵。” 夏眠抱着碗划饭，闻言头都没抬继续吃。 忙了九个小时没吃东西，她都快饿扁了。 梁屿川见状赶忙提醒：“慢点吃，吃太快了对胃不好。” 夏眠：“没事，我先快点吃两口垫垫肚子，缓解一下饥饿，不那么饿了我再慢慢吃。你也吃啊，别光给我捏腿了。” 梁屿川：“做饭的时候我顺便吃了点，还不怎么饿，你先吃吧，剩下的我解决。” 夏眠哦了声，低着头继续扒饭，但同时，她的眼睛又悄悄地抬起一点，小心翼翼地观察梁屿川的表情。 梁屿川此刻正低着头给她捏小腿，脸色很平静，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但夏眠注意到了他嘴唇微微地抿起。 和梁屿川在一起这么久了，夏眠很清楚，梁屿川这是不高兴了。 只有不高兴的时候，他才会抿嘴唇，下颚线也会比平时更紧绷一些。 她目光一转，看向他的下颚。 果然，线条比平时要更清晰一点点。 所以她想的没错，梁屿川就是不高兴了。 这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又没有办法解决，于是只能当做没有看到，垂下眼，继续吃饭，装作没有事情发生。 她说：“我晚点走不开，没法送你到机场，但是我可以送你到楼下。” 梁屿川：“嗯。” 他低着头，继续给她捏另一条腿。 “下次休息大概是什么时候？”她又问。 梁屿川：“不知道，得看情况，能休息的话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夏眠点点头：“好。” 梁屿川又道：“我昨晚跟你说的事情你也好好考虑考虑，你现在这样……真的太辛苦了。” 夏眠：“嗯。” 梁屿川抬眸，打量着夏眠的神色，思忖着道：“有些苦没有意义，也没必要吃。” 夏眠眼睫颤了颤，夹了个炸茄盒：“我知道。” 她咬了半个，另外半个伸过去送到梁屿川嘴里，“你也快点吃吧，你看你一直不吃，这个炸茄盒都软了，不脆了。” 梁屿川张口吃下夏眠送过来的炸茄盒，只是目光仍定定地盯着夏眠看。 夏眠低着头，自顾自地吃着饭，眼睛难得朝他身上看一下，又很快地离开。 夏眠这些细微的反应全都被梁屿川看在眼里，作为和她朝夕相问同床共枕了这么久的丈夫，梁屿川哪能猜不到夏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她不想离开这儿。 她不想出去进修。 所以她才这样逃避他的视线和话题。 可是为什么呢？ 在这儿做住院总又累又苦，虽然确实能给能力带来很大的提升，但同时也对身体健身是非常大的一个损耗和考验。 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听着就一年，但实际却有三百多天要熬。 现在才熬了一个月就瘦了这么多，一年下去还得了？ 相比之下进修又轻松，又能提升能力，对身体也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负担，并且还能经常跟他见面。 这两个选择摆在眼前，梁屿川觉得选什么应该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纠结。 可夏眠却显然不想选那个他为她提供的更轻松的选项。 为什么？ 梁屿川直直看着夏眠，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梁屿川了解夏眠，夏眠也清楚梁屿川。 两人都对彼此的神情和小动作熟悉得很，所以对方在想什么，基本上稍稍一猜就猜得差不多了。 见梁屿川这么看着自己，夏眠也有些无奈。 她认真地看着梁屿川，对梁屿川保证道：“你放心，我真的会好好考虑的，真的。” 第254章 赵媛：“不行就换。” 时间一转，来到凌晨。 梁屿川已经离开坐飞机去了，办公室里就剩下了夏眠一个人，蹲夏眠蹲了许久的赵媛也终于找到机会，跑到了夏眠的办公室里。 姐妹俩终于碰头，两个人的脸色一个赛一个的差。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同时说道。 夏眠叹了声气：“行吧，那我先说。梁屿川想我出去进修，可我不想出去，怎么办？” 赵媛：“为什么不出去？出去进修不是挺好的吗？省得一天天的这么累了。” 夏眠：“出去进修等于打白工啊，我闲的我出去给人白干活？而且靖一院跟我们医院平级，名气是比我们医院大那么一丢丢，但其实水平也差不了多少。我跟着副主任主任他们不照样能学到很多东西吗？干嘛非要跑一个陌生地方，舍近求远又给人打白工。而且出去进修不就是为了攒资历升职加薪，我现在再干十一个月，升主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根本没必要跑出去绕那么一大圈。” 赵媛摸了摸下巴：“你这话我也能理解，可是出去进修的话更轻松啊，你现在又不差钱了，那点工资也无所谓吧？” 夏眠：“哪无所谓了，而且工资和梁屿川给的钱能一样吗？总不能因为我有钱，我就得为社会无偿做贡献吧，我才不干呢，我付出就得有回报，那些钱是我应得的，我不能因为不缺钱就不要了。还有就是……” 夏眠叹了声气，“现在虽然忙，但环境都是我熟悉的，医院里从上到下我基本都认识，大家也都挺照顾我。虽然事情多但是工作氛围还不错。而那边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认识，过去之后除了梁屿川，其他什么都是陌生的。而且梁屿川也基本都在单位里，又不是我过去了就天天能看到他。所以我这么权衡一下，感觉那边对我真的没有什么吸引力。” 赵媛：“这些话你跟梁屿川说没？” 夏眠：“没说。” 赵媛：“干嘛不说？” 夏眠：“……说出来容易伤他心。” 赵媛疑惑地看着夏眠：“这怎么就伤他心了？你就实话实说就可以啊，你家那个不是挺能理解你的嘛。” 夏眠转过身，整个人面对着赵媛：“首先，我不愿意为了他离开这个熟悉的环境，这是不是会让他难受？其次，我要是跟他说我不想打白工，他肯定会说他给我钱，如果我跟他掰扯什么他的钱跟医院给的钱不一样，他肯定没有办法理解和接受，会觉得他这么为我着想，我却为了一点小钱计较。你说他心里会不会舒服？” 赵媛有些诧异：“可以啊，我们眠眠什么时候心思这么细腻，居然会考虑这么多了？” 夏眠：“……以前我是懒得思考那么多，也懒得去管别人的心情怎么样，但梁屿川不一样嘛。” 她说着很轻地用手肘碰了下赵媛的胳膊，“我觉得我现在变成恋爱脑了。” 赵媛想也不想道：“别给自己乱贴标签，你这才不是恋爱脑，要是恋爱脑的话现在你应该已经陪着梁屿川飞到那边去了。” 夏眠一想，也是。 她单手托腮：“那我应该怎么跟梁屿川说啊。” 赵媛：“建议直说。说起恋爱脑，我觉得你不是，但你家那位倒是有点符合，所以你撒撒娇哄一哄，事情估计也就过去了，或者……他可能会再给你想别的办法。” 夏眠点点头，垂眼沉思。 过了一小会儿，她侧头看赵媛：“你呢？你心事重重的又是在想什么？你脸都快皱起来了。” 话音刚落，她的手就被赵媛抓住。 两人面对面而站，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 “眠眠。”赵媛道。 夏眠被这一副有重大事情要宣布的样子弄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她抿了抿唇，道：“……我在呢。” 赵媛：“我可能要结婚了。” 夏眠：“哦。” 哦完，她一怔，“啊？结婚？跟谁啊？跟章希乾吗？你们进展这么快的吗？” 赵媛却摇了摇头：“不是他。” 夏眠更加震惊：“那是谁？除了章希乾还能有谁？” 赵媛道：“你不认识，我也就跟他见了一次面。” 夏眠眼睛瞪得更大了，像是完全不理解赵媛说的这句话的意思：“见了一次面就结婚？你们这到底什么情况，我跟梁屿川那完全是阴差阳错，特殊情况，正常情况下我还是不太建议闪婚……” 赵媛：“我知道，我也说了是‘可能’嘛，不是一定。”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你这是对谁一见钟情了？” 赵媛摇摇头，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夏眠说了一遍，从头到尾，一个细节都没有落下。 夏眠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等到赵媛说完，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评价道：“这剧情有点曲折，感觉像是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 赵媛双手环胸，同意夏眠的评价。 夏眠又道：“而且怎么就这么巧，居然正好跟章希乾碰上。那后来呢？章希乾后来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赵媛点点头：“有。” 夏眠赶紧问：“他说什么了？” 赵媛打开手机，切到跟章希乾的微信聊天界面，递过去给夏眠看。 只见屏幕上对话简短干净—— 【zxq：对象？】 【媛：不是，是相亲。第一见，家里逼着来相的，没办法。】 【zxq：嗯。】 【媛：你呢？也相亲？】 后面章希乾就没再回了。 夏眠看完有些迷茫：“就这样？” 赵媛点点头：“嗯，就这样。” “你没有删聊天记录吧？” 赵媛：“没，我一个字都没有删，他真的就只说了这两句话。” 夏眠：“……” 她又低下头，把那简短的聊天记录看了一遍。 字太少了，根本没法揣摩发消息人的心情和想法。 她问：“你后来有给他打电话吗？” 赵媛摇摇头：“没。” 夏眠：“不联系一下？” 赵媛还是摇头：“对他不能太上赶着，我等他联系我。” 夏眠：“他要是一直不联系你怎么办？” “他不会不联系我的。” 夏眠：“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不联系你？” 赵媛冲手机屏幕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就凭他主动问我和那个人的关系。不过他要是真的就这么一直不联系我了，也没关系。” 说着，赵媛转过身，双手交叠着趴在窗台上。 她微眯起眼，遥遥地看着远方，声音是跟表情一样的冷漠。 她说：“那就丢掉他，换下一个目标。” 夏眠：“所以，你的下一个目标就是……” 赵媛冲夏眠点了下头，语气平静地接过话，念出一个名字：“段清寒。” 第255章 希乾：“他向你求婚了？” “我跟你说这件事也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夏眠问：“什么忙？” 赵媛说：“段清寒跟我不是一个圈子的，我奶奶那边也打听不到太多关于他的消息，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跟梁屿川说一声，让他帮忙打听一下段清寒这个人到底怎么样。” 赵媛对情情爱爱这一类东西是无所谓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市民，没什么远大的目标和理想。 她就喜欢钱。 对她来说最靠得住的也是钱。 所以光是昨天看段清寒开的车，以及他的穿着打扮和神情谈吐，她就知道他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至少在钱这个方面是绝对能够满足她的要求的。 可能在男人之间游走这么多年还没有翻车，也是因为赵媛还是有点理智和脑子的，她对自己的能力和水平非常有数。 章希乾和昨天见到的段清寒，赵媛都不觉得自己能够驾驭的住，所以她从来不会想太多，什么嫁入豪门做豪门富太太之类的，她根本想都不想。 她只思考自己能力范围的能够抓住的。 就比如章希乾，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一点没有吃醋，唯一担心的就是之前他们谈过的月子中心的事情。 比起那个陪在章希乾身侧的陌生女人，赵媛更在意这个事情会不会出变故。 而段清寒嘛…… 和章希乾不同，章希乾由自己的好姐妹提前调查过，他是个什么样的品性也大致清楚，所以赵媛才能做到一上来就非常大胆，该勾引勾引，该诱惑诱惑，该哄着就哄着。 可段清寒那边还是一片空白。 所以他看起来再有钱，家世再好，赵媛也不敢盲目冒进。 毕竟这个世界上人面兽心、相不由心生的多了去了，所以赵媛不会轻易地去赌。 她虽然觉得走钢丝很刺激，但相比之下，她还是喜欢更有保障一点的，就算是走钢丝也至少要绑个安全绳。 而且…… 男人有钱并不等于他舍得为女人花钱。 赵媛也不想为了一点小钱过手心朝上的日子。 能让她把手心朝上的，必须给的足够多，起码也得像章希乾那样，要什么给什么。 否则她宁可辛苦点，自己赚钱自己花。 听了赵媛的话，夏眠立刻就答应下来：“我没有在梁屿川的嘴里听过这个名字，他们可能没什么交情，但是问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就是具体能打听出多少东西就不一定了。” 赵媛道：“你愿意帮我就已经很好了，不管能不能问到都没关系。” 夏眠问：“如果他是个靠谱的，你会跟他结婚吗？” 赵媛点点头：“当然会。” 夏眠抿唇，认真道：“我会传达给梁屿川的，我会让他尽量多帮你问问。” 赵媛嘴角上扬，冲夏眠笑道：“谢啦！” 夏眠摆摆手：“咱们两个之间客气什么。” - 赵媛一离开，趁着有空，夏眠就把赵媛拜托自己做的事情全都在微信上跟梁屿川说了。 梁屿川这个时候在飞机上，没回。 夏眠也没等他回复，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揣回口袋里，继续忙事情。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夏眠才收到了梁屿川的消息。 【梁屿川：这个人我认识，但没什么交情。】 【梁屿川：目前他们家是段老掌家，也就是他爷爷，但他爷爷还有两个兄弟，那两兄弟都各自有自己的势力。他父亲排行老三，很有能力，但他大伯手段更强势，总之他们家家族庞大，派系成分复杂，我不建议你闺蜜去趟这趟浑水。同样是富N代，他跟章希乾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梁屿川：具体的资料我让人查完给你发过去。】 收到消息的时候，夏眠还在睡觉，夜里难得没事情，她这一觉竟然睡足了六个半小时。 等到闹钟响起，她醒来一看手机，立马把梁屿川说的话全部选中，给赵媛转发了过去。 然后输入文字—— 【夏眠：目前来看，我觉得这个人不太行。】 赵媛也回得很快，显然是通宵加班一夜没睡。 【赵媛：……】 【赵媛：果然，我就知道馅饼不可能落我头上。毕竟我是那种十个人抽八个奖都中不了的人。】 【夏眠：别急，等他把具体的资料传过来你再考虑一下吧。他只是说他们家成分复杂，但也没说他人不好啊，你又不是一定要嫁给他，跟他谈谈恋爱什么的也可以吧？】 【赵媛：谈不了一点。看你老公说的这个话，我觉得跟他谈可能有生命危险。尤其还有派系斗争家族成分复杂之类的东西，一听我就只想跑。我这种智商玩玩普通的小男人也就算了，跟这帮大宅门里长出来的八百个心眼子的人在一起，我肯定活不过第一集。】 【夏眠：……倒也不用想的这么恐怖，虽然但是吧，咱生活的到底还是法制社会，谈个恋爱把命谈掉也不至于。】 【赵媛：是你太单纯了，你想想，这种大家族，人家怎么会找我这样的来当儿媳妇？要找肯定是找门当户对的，强强联合才好争家主争资产啊，我一没背景二没资源的，什么都没有，他找我干什么？我不就是一个纯纯的炮灰吗？】 【赵媛：886，我觉得你老公说的对，这浑水我最好还是不要淌。】 【赵媛：就是有点可惜，唉。】 【夏眠：可惜什么？】 【赵媛：那段清寒是真的帅，非常非常帅，而且特别的有气质，浑身上下都特别优雅特别禁欲，不光衬衣领子扣到最上面，袖扣也扣得严严实实。真的，他完全符合我心中斯文败类的形象。】 看着赵媛发来的消息，对自己这位姐妹的癖好非常了解的夏眠忽然福至心灵，打字回复道—— 【夏眠：你想睡他？】 【赵媛：bingo，你猜对了。你知道吗？这种看起来越禁欲的，在床上反而会越疯，人前人后两种面孔，勾人得很。】 【夏眠：……】 她就知道。 夏眠撇撇嘴。 【赵媛：不过和睡他比，还是我的人身安全更重要，所以我还是决定听从你老公的建议，离他远点。】 【夏眠：那他的详细资料你还要不要？我还要不要让梁屿川继续帮你查他的信息？】 【赵媛：要。】 【夏眠：……不是都放弃了吗？不是要远离他吗？】 【赵媛：查都查了，做事有始有终嘛。】 【夏眠：不有始有终也没关系，我随时可以让梁屿川停下来。】 【赵媛：别别别，查吧查吧，我挺好奇的。说真的，被一个这么极品的男人求婚，感觉真的蛮奇特的，虽然没缘分，但稍稍了解一下也可以嘛。】 除了对段清寒这个人好奇，对于段清寒向自己提出结婚提议的动机，赵媛也是同样的好奇。 这个世界上当然有嫁入豪门的普通人。 柜姐嫁给巨星，记者嫁给首富，网红嫁给天王，这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走到一起结婚生子的事迹层出不穷。 赵媛从来不会觉得是这些男人的眼光不好。 只会觉得这些女人很强，一定都不是普通人。 事实也证明这些女人确实有着超乎常人的地方，要么智商超高，要么情商超高，总有过人之处。 否则怎么可能在无数人中被挑中，一下实现阶级飞升。 即使是自己的好闺蜜夏眠，赵媛也从来不觉得她普通。 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光一个运道好，就足够碾压无数人。 但赵媛觉得自己智商情商运道没有一个超出常人的，根本不存在被什么人在茫茫中一眼相中的可能。 所以对于昨天段清寒说出的那句话，赵媛当时有些激动，心说泼天的富贵终于要轮到自己？ 但下一秒，她又瞬间冷静了下来。 无论是上学时谈恋爱的经历，还是工作后面对的男性病人、病人家属的经历，亦或者是后来相亲的经历。 总之，在赵媛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她接触过不少男人。 这些男人跨越各个层次，各个职业…… 跟这些人打的交道多了，心眼也就多了。 好处是不容易被骗，但也没法再对这个群体付出信任，更遑论爱情。 所以，只上头了一秒，赵媛就立马下头了。 虽然才见了一面，但赵媛能明显感觉到段清寒是个非常有城府的人。 他看着绅士、优雅、体贴，可那双眼睛里面却充满了无数复杂的东西。 尤其还有那卧龙凤雏似的聊天记录，以及让妹妹假扮女儿。 这些行为无一不说明了段清寒没有结婚的想法，可能是确实不想结婚，也可能是根本看不上她，只是为了搪塞长辈才来见一见。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见面之前他是绝对没有结婚念头的。 所以突然向她提出结婚的行为，和他之前的一系列行为都是相悖的。 一见钟情？ 不存在的，赵媛不信这个。 不过她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把对方先安抚下来，放在好友列表里躺列。 所以，在脱离那个环境，平复完心情，理清楚自己和段清寒、章希乾之间的头绪后，她才去医院寻找夏眠。 电话里说不清，她要跟夏眠亲自说。 只是不太巧，梁屿川也在。 虽然她的忙最后还是需要梁屿川来帮，但她也不会越过夏眠，去跟梁屿川直接提。 她跟梁屿川本质上还是话都没说过几句的陌生人。 所以别说请他帮忙了，就算夏眠在场，她也不能就这么把自己的私事说出来。 不适合。 只能是让夏眠去提。 好在她的这个闺蜜给力，好闺蜜的老公也同样给力。 天刚蒙蒙亮呢，消息就来了。 看到夏眠转发过来的梁屿川的话，赵媛反而心一下就定了下来。 否则她还想东想西，心思浮躁地思考着“万一”。 万一自己时来运转馅饼掉头上了呢？ 万一自己就是某个地方吸引到对方让对方一见钟情了呢？ 万一，万一，万一。 一边在心里列举着万一，一边又在列完后否定，觉得不可能。 现在尘埃落定，告诉她没有万一，事情确实有问题，她反而松了口气。 于是身份瞬间调转。 她从深陷其中，变成冷眼旁观。 并且还开始吃起了段清寒的瓜，试图联合好闺蜜对其提议结婚的真实动机进行扒一扒。 摇身一变成为乐子人的赵媛在手机框里输入文字：“麻烦再帮我问问梁屿川，他们这样的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突然选一个陌生的普通人结婚？” 大拇指挪到发送键上，又顿住。 赵媛剪切了这一长串的字，粘贴到和章希乾的对话框里，稍稍进行几个字词的修改，随后发送出去。 【媛：我有个疑问，需要麻烦你解答一下——你们这样的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突然选择一个陌生的普通人结婚？】 【媛：梁屿川和夏眠那种情况除外。】 发完，赵媛等了一会儿，没收到章希乾回复，也没看到“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看了眼时间，刚早上七点。 她想，这个时间这位少爷大概正搂着美女酣睡。 却不想，她刚切换页面，打算再跟夏眠说点什么，手机上方却弹出了消息提示框。 是来自章希乾的消息。 【zxq：他跟你求婚了？】 【zxq：如果是，那么我的建议是不要答应他。】 赵媛勾了勾唇，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把屏幕截图转发给了夏眠。 【赵媛：你看，这人总算是理我了。】 【夏眠：你打算怎么回他？】 赵媛想也不想地在跟章希乾的聊天栏里回了个“1”，随后又截图，发给了夏眠。 【赵媛：就这么回。】 【夏眠：你就回这个？】 【赵媛：是啊，他之前这么久不回我，又凭什么他问什么我就要说什么？扣个1表示收到已经很可以了。】 【夏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操作这是电视里说的那种“吊着”吗？】 【赵媛：也不能算是吊着，得对你有意思的人你才能吊住他，否则不管做什么，对对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我这个顶多只能算是一种试探，他到底在不在意我也不清楚，只能顺其自然。】 【夏眠：哦，好吧。那你俩聊着吧，我忙去了，梁屿川那边有消息了我告诉你。】 【赵媛：好，爱你。】 发完，赵媛切回和章希乾的聊天界面。 在她那个1发出后，对方又没有声响了。 赵媛耸耸肩，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她不禁想，幸好自己没有急吼吼地跑去提辞职。 果然，事情没尘埃落地前，都有必要多留个心眼。 第256章 来自舅舅舅妈的电话 在医院，一忙起来就会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跟赵媛聊完天后，夏眠就立马投入了工作，然后一直到中午，才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喘口气。 她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拿出手机，想在app上点杯美式提提神。 结果手机刚一打开，就显示有好几个陌生来电。 这些电话是早上八点多的时候打来的，但因为手机的设置，陌生人来电不提示，所以夏眠到现在才看到。 一共三个陌生号码，全是本地的。 看起来不像是推销的骚扰电话，夏眠想了想，还是立即回拨了过去。 过了大概十五秒钟，电话被接起。 夏眠刚要出声，就被对面颐指气使的、连珠炮式的质问给弄懵了—— “你刚刚怎么一直不接电话？你是不是把我的电话拉黑了？这么久不接电话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就是故意不想接我的电话？” 夏眠皱起眉，直接把电话挂了。 对面可能没想到她居然会直接挂电话，所以气势汹汹地立马又打了过来。 这次夏眠直接点了拒接。 连续被她拒接了几次之后，对面似乎终于学乖了，不再连环打电话轰炸她，而是给她发起了短信。 【陌生信息：眠眠，我是你舅妈，你舅舅中午喝了点酒，有点发酒疯，所以声音大了点，你别介意啊。我们有要紧事找你，你快接一下电话。】 夏眠挑眉。 舅妈？ 她跟他们不早八百年就不联系了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再说了，许久不联系的人突然来电，这种情况要么是结婚想收份子钱，要么是来借钱。 反正准没好事。 正想着呢，电话又打过来了。 夏眠不想接，但思索一瞬后还是接了起来。 “眠眠呐，我是你舅妈。” 夏眠嗯了声：“有事？” “你这孩子，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这么长时间，你也不知道给我们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夏眠不想听她扯闲篇，直接出声道：“我很忙，你有事直接说，没事我挂了。” “欸欸欸，别挂别挂，我打电话来就是想关心关心你，现在你是不是还在市一院工作啊？” 夏眠没回答，沉默地听着电话。 “喂？喂？你还在听吗？怎么不说话？” 夏眠把水杯放到办公室的桌上，走到窗边，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目光眺望着窗外的风景：“你不用跟我东拉西扯，你就直接说你想干什么，把话说完整说清楚就行。” “诶你这孩子，真是……” 夏眠：“没事我挂了。” “欸欸欸！别急着挂啊！我找你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让你帮忙挂个号。” 夏眠：“挂号为什么要找我？你自己在app上挂不就好了。” “我想挂你们院长的号。” 夏眠眉头一动：“挂我们院长的号？你们得了什么病？” “呸呸呸，我们可没病，是你舅舅的一个领导的儿子得了病，想找你们院长看。” 夏眠：“院长的号也一样，在app上挂，自己可以操作。” “我们这不是约不到才找你嘛！都说你们医生有内部渠道，你帮我们约一个。” 夏眠：“你听谁说的我们有内部渠道？没有渠道，约不了，找我没用。” “欸你这孩子，你就是不想帮忙是不是？我都问过了，你们就是有内部渠道的，我们单位一婶子腿摔断了，医院说着没床位，一找关系还不是立马就给安排了，我就不信你连个号都没法给我们约，我看你就是不想帮忙！” 见她不肯帮忙，对方的语气开始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夏眠神色非常平静，语气也非常冷淡地嗯了一声：“是的，不想帮，也帮不了。就这样，我挂了，没事别联系我。” 说完夏眠就把电话挂了。 刚一挂断，对面就立马又打了过来。 夏眠直接拉黑。 拉黑一个后另一个号码又打了过来。 还是同样的操作，拉黑。 连着拉黑了三个号码，手机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夏眠完全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拉完黑名单后，她就切了外卖app，挑挑选选地点了杯咖啡。 点完咖啡，坐下来继续看文件。 从头到尾，她的情绪都非常平稳，一点没有受到这对夫妻的影响。 这样也不奇怪，因为她对舅舅舅妈的感情早在三年前就消耗完了。 现在这两个人对她来说就是完全的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 面对陌生人她还会好言好语客客气气，但面对舅舅舅妈，她是一句话都不想理，只想把他们当空气。 她没忘记三年前母亲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的时候，这对夫妻是怎么一毛不拔，并对她冷言冷语的。 这三年里面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来往。 电话都没打过，见面就更别提。 是真正字面意义的断了来往。 夏眠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接到他们电话的一天，更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会舔着脸来找她帮忙。 只要是个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再联系她吧？ 显然，她的舅舅舅妈都很不同寻常。 她低估了他们。 夏眠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逐字逐句地看着眼前的资料。 看着看着，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夏眠扫了眼，只见一条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不停地刷着她的屏。 因为手机的隐私设置，短信内容没有出现在屏幕上，只能看到一条条的消息提示。 夏眠伸手拿过手机，直接把这个号码也同样拉进了黑名单。 耳边重新安静下来。 夏眠转了转笔，猜测着舅舅舅妈接下来还会不会再来烦她。 毕竟她的态度都这么明显了，肯定是不会帮忙的。 她也是真的没法帮。 如果是找主任或者副主任的话，她或许还能去找一找试试，或者托其他科室的同事帮忙。 但院长？ 来医院这几年她都没见过几次院长。 他们院长很少出诊，一直在外开会，所以他的号非常少，也非常贵，据说被一群黄牛炒到了大几千的价格，甚至还不一定能买到。 而且他们院长专精骨科，跟她擅长的不是一个类目，自然也就没什么交集。 所以就算她要找院长，也不是想找就找的。 真想找，怎么也得托关系绕一大圈。 再说了，她根本就没打算帮，所以这事儿她连想都懒得去想。 不过眼下发生的一幕倒是让她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 她还记得三年前她被舅舅舅妈拉黑了，现在却变成了她拉黑舅舅舅妈。 果然，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古人诚不欺我。 夏眠想，希望他们能到此为止，别再找过来。 她不想跟他们再有任何的接触和牵扯。 然而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事与愿违。 越想什么，就越不来什么，越不想什么，就越来什么。 下午，夏眠刚跟几个同事开完研讨会，制定完接下来的手术安排，保安大叔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说她的舅舅舅妈来了，在楼下等着要见她。 几乎是刚听到这句话，夏眠就立刻条件反射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这两个人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夏眠对着电话那头的保安大叔道：“叔，我待会儿还有两场手术，非常忙，根本没时间见他们，麻烦你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回去吧。” 保安大叔：“他们好像有话要跟你说，那我把电话给他们？” 夏眠：“我没话跟他们说，我先去忙了。” 在听到话筒对面传来窸窣杂音的那一刻，夏眠就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 她才不想跟这两人有任何的交流。 第257章 静观其变 医院门口。 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抢过手机，喂了几声后对一旁的保安大叔道：“怎么没声音啊，她这是挂电话了？” 保安大叔对对方抢电话的行为也有点儿不满，瞅了对方一眼后伸手想拿回手机：“夏医生下午有手术呢，没空见你。行了，把电话给我。” “等会儿等会儿，我再打过去试试。” 说着，中年男人就用保安大叔的手机回拨了过去。 一直等到铃声结束，对面都没有接他的电话。 中年男人蹙起眉，看着保安大叔道：“你们医院的医生就这个素质？他们有权利不接病人的电话？而且我还是她舅舅，她这算不算滥用职权公报私仇？” 这中年男人正是夏眠的舅舅。 因为他上面还有个哥哥，所以大家都喊他夏老二。 夏老大六岁的时候失足落水死了，周围人也没改口，一直喊他老二。 保安大叔看他一眼，用力从他手里拿走手机：“什么滥用职权公报私仇，你说什么呢你？你要看病你就去挂号。” 夏老二不依不饶：“那她凭什么挂我电话？你们医院的医生可以拒接病人的电话？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负得起责任吗？” 保安大叔也看明白了，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个善茬，难怪夏医生挂电话挂的那么利落。 “你着急你挂急诊啊，或者打120也行啊。再说了，因为没空接电话就想把责任讹到我们医生头上，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 保安大叔也懒得搭理这种胡搅蛮缠的人，挥挥手，“要看病就去挂号，要想找侄女说话就等她下班。这是两个事儿，少混一起。” 夏老二瞪起眼睛：“嘿，你什么态度？你们医院的人都这么牛？你一个保安都这么牛气，还教训起我来了。” 保安大叔本来还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过去就算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跳起来了。 能在医院门口干这么多年，保安大叔也不是吃干饭的。 他当即沉了脸色跟中年男人辩驳了起来。 “保安怎么了？看不起保安啊？吃你家大米了？什么年代了还搞歧视，你这么牛逼你是干嘛的？让我听听你是混的多好看不起我们保安？！” 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一个无理闹三分，一个得理不饶人，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脸红脖子粗，惊动了保安亭的其他人。 夏老二的老婆用力抱着自家老公的腰，其他保安则拉着保安大叔不停安抚。 最后还是隔壁公安局站岗的民警听到了吵闹，跑过来吼了声，场面才瞬间平息下来。 见警察来了，夏老二立马就不吱声了。 保安大叔则顺了顺衣领，主动过去跟民警解释情况。 民警听完点点头，问夏老二：“你说你侄女是这儿的医生？” 夏老二用力点头：“是啊，我来这儿找我侄女没问题吧？不犯法吧？” “你来这找你侄女当然是不犯法，但你要继续在这门口大喊大叫扰乱秩序就违法了。” 夏老二一听就急了：“我可没在这大喊大叫，我就是让他帮我联系我侄女，结果他态度非常不好，我就有些来火，所以声音才大了那么一点点。” 保安大叔指着他：“一点点？你这老货真是有够没皮没脸的，我问你，我帮你联系没？我是不是帮你联系了？人家不想接你电话这怪我？啊？再说了，哪条法律规定人家一定要接你电话的？” 夏老二也理直气壮得很：“医生凭什么不接病人电话？” 保安大叔嘿了一声，捋袖子叉腰：“你是病人？你得了什么病？来来来，要看病是吧？走，我带你去挂号，你不是要看病吗？走我带你去！” 说着，保安大叔就拉住了夏老二的胳膊。 夏老二用力甩开：“你才有病，干嘛？非得有病才能联系你们医生啊？我就想找你们医生咨询一下不行啊？别的医生我都不找，我就要找你们夏医生，怎么？不行啊？” 警察局就在医院旁边，这类吵吵闹闹的事儿经常发生，所以民警处理起来也是驾轻就熟。 年轻的民警冲夏老二招手：“行了，别在这儿闹了，有什么话回局里我们慢慢说，别在这影响别的病人看病。” 一听要去警局，夏老二立马怂了些。 他梗着脖子道：“为什么要进警局？你不也说了找我侄女不违法吗？我不大声了，我就在这儿等着她总行了吧？” 说完他冲着保安大叔颐指气使道，“给我拿两张凳子，我在这儿等着她出来。” 保安大叔没好气道：“没凳子，要等去旁边花坛下面坐着等，或者去大厅里面找椅子坐。” 接着他又从鼻子里哼了声，“我劝你还是直接回家，别在这儿等，你就算在这坐到晚上十一二点也不一定能等到夏医生。” 夏天老二闻言拧眉：“什么意思？她做手术要做这么久？得晚上十一点二点才下班？” 保安大叔背着手，语气悠悠地道：“夏医生最近都二十四小时的班，根本没有下班这一说，所以我劝你啊，别等了，你等不到的。” 夏老二茫然了：“天天二十四小时？那不得猝死？” 保安大叔翻个白眼：“当然能休息，但只能在医院里面休息，出不来。” 夏老二看了眼自家老婆：“什么情况会把人扣在单位里一直不放啊，这丫头不会是犯什么事儿了吧？” 夏老二的老婆自然也是不懂的，闻言她道：“有可能。” 保安大叔简直被这俩夫妻气懵了：“不懂别瞎说！行了，懒得跟你们掰扯，要等你们就等着，我不管你们。” 说罢，保安大叔就去维持停车秩序了。 民警见没什么情况，对夏老二嘱咐了两句后也回了警局。 夏老二夫妻俩就搁门口直愣愣地站着，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给她打电话吧，她不接。 在这等吧，又等不到人。 回去？ 那更是完蛋，彻底见不着了。 冷风嗖嗖的，俩人一时没了办法。 夏老二的妻子见状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埋怨地说：“我都跟你说了，对她客气一点客气一点，你就偏不！你想找人办事态度还不放端正点，人家怎么可能帮你？” 夏老二理直气壮道：“我是她长辈，我的话她敢不听？” 夏老二妻子：“她现在不就是不听么，你能拿她怎么样？” 夏老二：“她不听我话就是不孝！就是忤逆！” “是，你说的都对，那她现在就是不孝就是忤逆了你能拿她怎么着？” 夏老二没吱声。 他那张黝黑的脸皱得紧紧的，又很快舒展开，他道：“那我就去找她们领导！找她们领导来评理！我倒要看看他们领导站她那边还是站我这边！” 夏老二妻子：“你怎么找他们领导？你知道她领导是谁吗？” 夏老二被妻子连续发问质疑，也有些恼火：“我直接找她们最大的领导不就行了？我去找他们院长！” 夏老二妻子摆摆手：“你得了吧你，连个号都挂不上呢你还想见他们院长，那种人物是我们小老百姓说见就能见的？” 夏老二竖起眉毛：“嘿，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我说一句你顶一句，胳膊肘往外拐是吧？” 夏老二妻子：“我哪儿往外拐了，我这不是实话实说？那你说我哪儿说错了？” 夏老二有些憋气地闭上了嘴。 虽然很窝火，但他老婆还真没说错，院长那种的肯定一堆人排着队要见，哪是他们想见就见的？ 思来想去，夏老二道：“那我就去投诉她！让他们领导主动找我问情况，给我打电话！” 夏老二妻子一听这话眼睛都瞪起来了：“你疯了吧你？你想找她帮忙你还投诉她？那你这辈子都别想她帮你了！” 夏老二不理会自己老婆的话，他道：“我反正是不会低三下四地去求她的，她也不可能会主动来帮我，我求她也没用。再说了，她为了她妈那档子事也不会帮我，所以我只能强迫她、逼她不得不帮我。” 一边说，夏老二一边往保安亭走。 这次他换了个人，开口就是询问怎么投诉医生。 “对，我要投诉她，她态度不好，人品不好，冷血自私，还拒诊挂病人电话……” - 正忙着做手术的夏眠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意。 医院有着非常健全的安保系统，并且隔壁就是警察局，她不觉得那对夫妻能在医院掀出什么风浪。 因此，她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此刻，她戴着口罩穿着无菌服，额头不停冒着汗，眼睛和手却稳得很，一点不飘。 手术室里机器的声音不停响着，所有的过程都井然有序。 手术非常顺利，两个小时就做完了。 做完出来刚缓了没一会儿，夏眠就收到了行政那边打来的电话，说她被投诉了。 听完内容，她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可能是她的沉默有些震耳欲聋，电话另一头的人有些尴尬道：“额，这种恶意投诉是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的，不过你最好还是跟他们再联系一下，省得他们纠缠不休，影响你后续的工作。” 夏眠喝了口美式，又往嘴里塞了块巧克力，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 挂掉电话后，夏眠直接把手机放到一边，看起了下个要进行手术的病人的片子。 联系舅舅舅妈? 不存在的。 她人天天住医院，不住医院的时候又有梁屿川陪。 而且从不落单，从不去偏僻地方。 就算预约她的门诊，她也能在电脑里提前把病人资料过一遍，做好防范。 所以除了投诉，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来找她事？ 总不会为了去院长那儿加个号这种事，做出什么违法乱纪、把自己送去吃牢饭的事情吧？ 不过也不能这么笃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些人的脑回路和正常人就是不一样的。 所以夏眠打算跟保安大叔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帮忙多注意一下这对夫妻。 剩下的，就是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帮他们。 绝不。 过了十来分钟，夏眠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拿起手机，给每天来接自己上下班的司机打去电话：“喂……” “我记得梁屿川说过，他手底下的人我可以随便用。” “那麻烦你们帮我去查一下我舅舅舅妈他们……” 第258章 律师函 第二个手术做完，夏眠刚拿起手机，就发现资料已经全发过来了。 她坐在办公椅上，一边吃着司机送来的饭菜，一边慢慢翻看发过来的资料。 事情很简单。 就是舅舅的公司要裁员，而舅舅正好在裁员名单中。 为了不被裁员，他就想要讨好上级，让自己留下来。 毕竟他所在的公司的福利是真的好，而且他没几年就要到退休年龄了，工作到退休年龄再退休的话，退休金会非常高。 但除了这些，最最重要的，还是他的脸面。 被开除？那多难听啊，说出去多丢人。 他们这一辈人最看重的就是脸面了。 尤其他之前还总在老兄弟之间吹嘘自己家庭多么美满，工作多么成功，说自己在家说一不二，在单位里也不可或缺。 要真被裁了，以后再出去喝酒吃肉都没法吹牛了！ 没法吹牛，这对一个老男人来说多痛苦啊！简直是人生一大噩梦。 所以他绝对绝对不能让自己被裁。 于是他只能想办法讨好领导，争取留下来的机会。 想要讨好一个人，要做的事情自然就是投其所好。 而夏老二需要讨好的人是自己的部门主管，只要部门主管跟人事说一声还需要他，那么他就可以留下来。 这个时候去讨好部门主管的人太多了，所以送钱送东西根本没什么用，太普通太寻常，根本入不了主管的眼。 而且他们公司管的也严，主管也不敢真的收贵重的礼物，要是在这个时间点出岔子，他就得跟着一起下岗。 所以主管油盐不进，去找他的全都被挡回来了。 因此，夏老二只能想办法另辟蹊径。 于是他脑子一转，就想到了主管家的大儿子。 主管的大儿子在欧洲留学，身边全是高大魁梧的老外，而他只有一米七一，再加上网络上对不满一米八的男性非常不友好，所以这个大儿子对自己的身高一直非常有执念。 即使已经二十四岁，过了生长发育的年纪，他还是天天坚持打篮球、喝牛奶、喝大骨汤，什么能促进长高就吃什么，正规的医生也看，迷信的偏方也吃。 然而一点用都没有，他并没有长高。 但他的执念实在太深了，用老话来说就是执念太深人容易钻牛角尖，变得疯魔。 主管家大的儿子就是疯魔了，居然瞒着家里去做了断骨增高的手术。 他要求医生给他增高十公分，这样他就能有181。 因为网络上流行一个说法——说自己180的绝对没有180，说自己181的肯定有181。 所以他要增高到181，这样说出去别人才会信他真的有181。 他不想再被人怀疑身高。 医生照做了，术后，他的腿也确实长了十公分，但是他站不起来了。 坐了差不多三四个月的轮椅，每周都按时去医生那儿检查做复健，按理来说三四个月过去伤口长好，他就应该能站起来了。 虽然做不了剧烈运动，甚至小跑快走之类都不行，但起码应该能站起来。 可他站不起来了。 断骨增高的手术本来就是有很大的概率失败的，很不幸，他成为了其中一例。 他去质问医生，但医生总有各种的理由来推脱，并且让他做价格高昂的修复手术。 他想去告医生，可他人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又站不起来，他一个人生活都成问题，又怎么去处理打官司这种事情，而且请律师也需要非常高昂的费用。 他本来就是一直瞒着家里的，钱也是各种找理由跟爸妈要到的，做完手术口袋里就没剩多少了。 所以不管是打官司，还是做修复手术，他既没有精力，也没有钱。 这个时候，他终于慌了，打电话老老实实地把情况全部告诉了在国内的父母。 最后一通折腾，他被接回了国内。 回到国内时，他已经抑郁了，于是他的父母又是为他找心理医生，又是带他去各大医院看诊。 但看来看去也没个特别好的结果。 于是他们只能不停地想办法，找更加权威的医生来给儿子看腿。 夏眠所在医院的院长，就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但他们院长的号实在太难挂了，人也经常不在医院，总是在外参加研讨会、交流会，并且还有一阵子去参与需要保密的科研项目，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江城。 现在人是回江城了，但号根本挂不到。 人一愁闷，有时候就免不了叹个气抱怨一下。 同事聚会的时候，主管就感叹过几声。 夏老二听了一耳朵，记下了。 之前他是肯定不会管的，甚至有个侄女在江一院工作的事情他都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 一个是懒得提，觉得没必要，反正也不来往。 另一个是不想跟这个侄女扯上任何关系，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因为他怕这个侄女惦记他的拆迁款，怕她翅膀硬了来找他打官司要钱。 所以他对夏眠这个名字一直讳莫如深，也不许老婆孩子提。 好像只要大家都不提，这个人就真的会在他们的世界里消失，再也不会出现。 ——不出现就不会来找他要钱了嘛。 因此，要不是下岗危机，夏老二是绝对不会主动联系夏眠的。 绝对不会。 … 看了这些，夏眠的情绪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她反倒对收集这些资料的人很好奇，因为资料真的查得太全面了，甚至还有那个主管大儿子在INS、微博等社交网络上宣泄的发言等等。 是真的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没放过，否则她也不可能根据资料，就在脑子里构想出这么全面立体的故事。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 夏眠合上资料。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自己应该怎么去处理这件事更合适？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直被这么骚扰，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困扰的。 她自己不要紧，但妨碍到同事就不好了。 手指在桌面轻敲，几乎只思考了一瞬，夏眠就有了想法。 她拿起手机，给司机打去电话。 “喂，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个律师吗？我需要他起草一份律师函……” 第259章 他们收到了外甥女寄过来的律师函。 医院外，蹲到天黑都没能蹲到夏眠的夏老二夫妇终于悻悻地回了家。 “她还真是冷心冷肺。”夏老二一边开车一边低声骂。 夏老二的妻子搓搓手，眉头拧得死紧：“要蹲你明天自己去蹲，我反正不去了。我真是有病才陪你在那边吹冷风。” “蹲个屁！她就是不敢出来见我！见到我跟耗子见到猫似的，竟然就这么躲医院不出来了。” 说到这儿，夏老二有些得意地从鼻子里哼了声。 “虽然态度不怎么样，但说明她骨子里还是怕我这个娘舅的。”夏老二说着挑了挑眉。 夏老二的妻子无语：“怕有什么用？她怕你又不等于她会帮你，你这么做她只会更加不想帮你！” 她是真的弄不明白自己的丈夫到底怎么想的，求人办事态度怎么还能这么高高在上？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我是真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求人来了还是吓人来了，你到底想不想办成事？到底想不想保住你那饭碗？！” 夏老二：“我当然想啊，不然我闲着没事干我来找她？” 夏老二妻子：“那你就不能对她态度好一点？说不准她就愿意帮忙了呢，你现在这样搞她除非闲的才来帮你！” 夏老二哼哼了声：“你懂个屁！你以为我求着她对她态度好她就能帮我了？她这丫头跟小婉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吃硬不吃软，不来点狠的根本没用！” 小婉就是夏眠的母亲，全名夏云婉。 夏老二妻子闻言忍不住嘟哝：“你可别瞎说了，你妹哪里吃硬不吃软了，她明明是软硬不吃。” 夏老二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她要是软硬不吃，当初怎么可能不来分房子？” 夏老二妻子想也不想道：“还不是为了她女儿？她就是不想她女儿以后跟她一样一直待在村子里，想她女儿远离你们，所以才一结婚就立马搬出去。爸妈他们一去世，她不是就一次没回来过么。” 夏老二皱眉：“远离我们？为什么要远离我们？” 夏老二妻子：“‘孟母三迁’听过没？” 夏老二：“你是说她嫌咱们村上环境不好？” 夏老二妻子：“难道不是吗？你不会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吧？” 在一起生活三十多年了，怎么可能看不懂自己枕边人的微表情。 她一看，就知道自己老公牛逼哄哄的，是真没想过这事儿。 她不禁又道：“你妹不来要房子也是懒得跟你们吵，想用房子换个清静，你当她是真的怕你？” 这话说的，夏老二不乐意了。 他挑着眉梗着脖子道：“她不怕我怕谁？” 夏老二妻子：“她谁都不怕。” 说到这儿，她目光穿过车子的前挡风玻璃，遥遥望向看不到边的远方。 她说，“从进你们家开始，我就觉得你这个妹妹不一般。看着清清冷冷的，说话做事却有条理的很，拿得起放得下，说实话，她比你这个当哥的可有魄力多了。” 夏老二更不乐意了：“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奥，不来分房子就是有魄力啊？呵呵，她敢来抢她试试看！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凭什么来要房子？咱们村上哪家不是房子全归大儿子的？你见哪家姑娘回来抢房子的？” 他说着打了把方向盘，“我想起来了，夏老狗家那闺女倒是回去抢了，后来还不是让夏老狗拿着扁担赶出去了，我记得把她头都敲破了呢。” 夏老二妻子道：“那最后不还是分到了？” 夏老二：“分到什么啊，最后就拿了十万块。十万块跟拆迁的钱比算得了什么，而且还是夏老狗媳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用断绝关系吓唬她才给她吓退的，否则就十万块，那丫头肯善罢甘休？所以要我说，软的没用，就得来狠的。” 夏老二妻子问：“那你打算怎么狠？夏老狗家女儿被吓退那是因为她对她爹妈还有感情，夏眠对咱俩可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别说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你真死了她说不准都不会回来看你一眼。”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是恨不得我早点死是不是？”夏老二有点恼火。 夏老二妻子见状忙道：“我可没咒你，我就是举个例子。” “有你这么举例子的吗？” “行行行我呸掉我呸掉！你别扯开话题，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对什么对？我是她舅舅，跟她有血缘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她妈的死又不是我害的，拆迁款也是娘老子给我的，我拿得名正言顺理直气壮，想借就借不想借就不借，我一点错没有，她要是为了钱跟我闹，那就是她不懂礼貌没教养！” 夏老二跟机关枪一样叭叭叭地说着，听得坐在一旁的妻子直摆手、懒得搭理他。 其实夏老二妻子对于这件事能不能成还是比较无所谓的，所以也懒得给自己老公出谋划策。 毕竟她五十多快六十了，儿子也大了，去年刚结的婚，儿媳妇也怀了孕，过了年就要生，一连串的喜事让她晕晕乎乎的，只想等孙子出来了带孙子，享受天伦之乐。 而且钱这方面他们也不差。 光商品房就有两套，还有三套拆迁房，位置也都还不错，根本用不着再考虑买房，车子也是全款无贷，再加上还没用完的拆迁款以及俩人工作几十年攒的钱，足够他们一直潇洒到撒手西去了。 所以要她说，被辞了就被辞了呗，还能拿不少的补偿金，回来跟她一块儿带孙子多好。 不过心里想是这么想，她也没真的傻到说出来。 自己男人有多要面子她也不是不清楚，所以干脆随他去了，自己就陪着他走走过场，省得被他埋怨。 这么想着，夏老二妻子更加敷衍。 也不提意见了，也不质疑了，夏老二说什么就是什么，全都对对对好好好。 她就坐在副驾，听着夏老二从外甥女夏眠说到妹妹夏云婉，又从夏云婉说到妹夫夏子昂，然后不知怎么七绕八拐地又开始吹自己年轻时候是多么的能干出挑，说领导们是怎么看重他信任他。 夏老二妻子打了个哈欠，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一到家，她立马跑进卫生间上厕所，属于大老爷们无聊的吹嘘被隔绝在外。 她坐在马桶上，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也就轻松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她一口气就又猛地一下提了起来。 ——他们收到了外甥女寄过来的律师函。 第260章 所以她很清楚刀往哪里捅，才能让对方最疼。 夏老二家顿时闹做一团。 夏老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举着手大声细数着自己这个外甥女是多么的不孝，多么的不是人。 “她真的是翅膀硬了，活脱脱就是个吸血鬼白眼狼！” “她妈都不敢来跟我争东西，她一个小辈倒是狮子大开口，这敢要那也敢要！还把自己的亲娘舅往法院告！” “家丑不可外扬，她不要脸我还要呢！” 夏老二双手叉腰，呼哧呼哧的，气得脸色通红。 一旁的夏老二妻子也慌了神，她虽然一开始懒得管，嫌麻烦，不想把事情往身上揽，可现在事情都落到头上了，她当然也没法不管了。 尤其还是争财产这种事情！ 到手里的钱哪里还舍得吐出去？ 而且当年不是已经给过两百万了吗？ 再说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房车也买了，钱也花了，这时候突然来要求他们吐个几百万出来，她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 开玩笑，当初拆迁可是拆了一千多万呢。 也是他们心眼多，在收到拆迁消息后就立马在承包的河里养鱼养蚌，又在田里种满树，还把房子重新装修，猪舍也重新修葺，然后又买入几百头猪。 按照他们那个猪舍的规模，几百头猪其实是养不下的，顶天养个一两百头也就差不多了，但是为了拆迁能够多分到点钱，他们也管不上猪会不会生病会不会养死了，毕竟跟拆迁款比起来，买猪的钱算的了什么呢？ 所以他们就死命养猪养鱼，等到拆迁队的人来家里量面积、点牲口数量的时候，他那个猪棚里都快有一千头猪了。 又因为送了礼的关系，拆迁队的人也睁一只眼闭一眼，全都算了补偿。 所以零零总总的，他们为了拆迁的事儿花出去差不多二十万。 二十万听着多，但跟最后的获益比起来，十分之一都不到。 他们最后拆迁的时候多拆了小三百万！ 也是因为这个，他们当年才会在夏眠的死缠烂打下咬咬牙给出去了两百万。 反正本来就是多拆到的钱，虽然给出去很肉痛，但总比给一半要强，还能安慰自己也不亏，毕竟给出去两百万也还有一百多万呢。 比起那二十万的成本，一百多万也已经很赚了。 可现在夏眠却要张嘴就要五百万，加上那两百万就是七百万，也就是差不多当年拆迁的钱的一半。 为了息事宁人舍小保大，两百万咬咬牙也就给了。 但再吐出去五百万？ 那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于是夏老二妻子瞬间就态度大变，不再敷衍含糊，而是坚定地与丈夫统一战线，一起大声斥责和咒骂起夏眠。 好一顿骂之后，夏老二妻子叉着腰皱着眉道：“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们也找律师？当年她不是给我们写了保证书吗？说自愿放弃其他的财产，还说永远不会再来找我们要钱。难道那保证书没用？” 夏老二想到这茬就来气，也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他根本不知道这东西得去做公证才能生效。 “她那保证书就等同于是一张废纸！”夏老二无比气恼。 夏老二妻子心神巨震：“那怎么办？我们去请律师帮我们打官司？” 夏老二想也不想道：“请什么律师？我们现在就直接去找她！” 夏老二妻子：“她根本不见我们啊！” 夏老二气得脸红脖子粗，瞪着眼道：“那我们就去闹，去医院门口闹！叫上几个老兄弟一块儿去医院门口躺着，再烧个火盆拿几个花圈，或者拉个横幅，我就不信这样了她还不见我们！” 夏老二妻子皱起脸，她气归气，理智还没完全消失。 她拽了拽自己丈夫的袖子，道：“不成，我觉得不成，这么做只会更加地惹毛她，到时候事情就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不成不成不成——” 她用力摇头，“不能一上来就把路直接走死，还是得想办法跟她好好谈谈！这样吧，我们先去问律师，看看这事儿要是真的闹到法院会怎么判，总得心里有个底嘛！” 见丈夫还是一脸怒意，她又赶紧伸手在对方背后顺了几下，“再说了，你忘记昨天那警察了？就这么直接冲过去，说不准那帮警察直接就把咱扣下了！那不就完了嘛！” 夏老二一听，神色一顿。 他思索了一会儿，叉腰对妻子说：“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可这不能那不能的，真是有够憋屈的！” 夏老二妻子：“我也没说你的法子不能用，只是不能就脑子一热直接这么冲上去。” 说着她一摊手，“不然不就等于白送么！” 夏老二：“那你说我的法子该怎么用？” 夏老二妻子冲夏老二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 夏老二见状，把耳过朵去了过去。 夏老二妻子压低声，一只手拢在嘴巴旁边道：“咱外甥女不是专门看心脏的吗？” “是啊。” “那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原来村上那个李老头？” “当然记得，那个瘦的跟竹竿似的说话也没啥力气的李老头嘛。” “对，就是他，他不就是有心脏病吗？我听说他现在一个人住在城中村那边，老婆死了，孩子又在外地，根本没人管他，他又喝酒抽烟嗜赌，缺钱得很” 说到这儿，夏老二妻子更加地压低声，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医生最怕的是什么？不就是难缠的病人还有病人家属嘛，所以要是她不肯跟我好好谈，非要找事情，那我们也不用怕她，可以像这样……” 窗外，晨起的太阳光辉灿烂。 温暖柔和的光芒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在地板上落下一块块明亮的光斑。 但没有一束光落到夏老二夫妻身上。 他们躲藏在阴影中，声音低沉，眼睛浑浊，无论是语调还是表情，都充满着尖锐的恶意。 与暖橘色的温和阳光格格不入。 - 夏眠是全然不知道这些的。 不过她不在意，也无所谓。 她已经把事情全部交给了律师，交给了梁屿川手底下的人。 她相信他们的能力。 相信他们不会再让这件小事来烦她的心。 不得不说，手底下有人办事、有人帮着排忧解难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跟这些糟心亲戚和糟心事绝缘，不用影响她的心情，也不会影响她的工作，说不准还能有点意外收获—— 比如让舅舅舅妈爆点金币。 在夏眠的印象里，外公外婆是没有立下什么遗嘱的，拆迁分财产的时候，因为她妈妈完全没有问过一句，所以外公外婆还有舅舅舅妈他们都没想到这一茬。 房子和钱都理所当然地全落到了舅舅舅妈的口袋里。 他们也理所当然地占有全部，一毛钱没想过分给夏眠母亲。 母亲当时不在意，什么都没说。 夏眠当然明白，母亲就是想图个清静，不想因为拆迁的事情跟家里闹得难看。 但她跟母亲不一样。 她跟母亲的娘家人都没什么感情。 所以拆迁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张牌，她平时可以放着不出，就当没这回事，但关键时刻她会毫不犹豫地把这张牌打出来。 比如三年前母亲病危的时候。 比如现在舅舅舅妈来骚扰她的时候。 现在的她不差那点拆迁款，可以这么说，如果舅舅舅妈一辈子都不来找她，那她也绝对一辈子都不会主动去联系他们。 拆迁款这个话题会彻底终结在母亲病逝的时候。 但是…… 舅舅舅妈偏偏找上来了。 还是这么不体面地找上来。 那她当然也不会跟他们客气。 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是亲戚，也算是自家人。 所以她很清楚刀往哪里捅，才能让对方最疼。 此刻，她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跟律师发消息，发完转头就把这件事抛到了一边，给赵媛发去消息，问中午过不过来跟她一块吃饭。 【赵媛：不知道。】 【夏眠：不知道？你那边很忙吗？】 【赵媛：不是。除了你，还有章希乾和段清寒也都约我吃饭。】 第261章 八卦 几乎是刚看到消息，夏眠就没忍住地睁大眼睛，嘶了一声，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与好奇。 【夏眠：？？？章希乾约你吃饭？他不是都不理你吗？】 是她最近太忙所以错过故事的发展了吗？ 怎么就突然开始修罗场起来了？ 之前完全没听说啊。 【赵媛：突然又理我了。】 【夏眠：……】 【夏眠：所以现在你们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两男争一女吗？】 【赵媛：你要这么说也可以，但又不是你想的那种两男争一女。】 【夏眠：那是什么样的？】 【赵媛：小说和电视剧里的两男争一女，两个男的主要是为了求偶，为了得到女方的青睐，但段清寒和章希乾不是，他们就是单纯的互相竞争、互相比较，而我只是激起他们竞争欲和比较欲望的一个……怎么形容呢，一个引子、导火索而已。他们不是真的想要得到我，也不是真的多么喜欢我，想娶我回去。】 夏眠挑了下眉，很快明白过来。 她快速打字。 【夏眠：渣男x2？】 【赵媛：也不能这么说，现在的局面算是……全员恶人吧。】 【夏眠：全员恶人啊？你能有他们恶？】 【赵媛：差不多吧。】 【夏眠：？】 【赵媛：你别老戴着弱势滤镜看我，而且怎么说呢，他们没多恶，我也没多好，大家都半斤八两，所以也说不上什么亏不亏的，就当大家一块儿玩个游戏了。】 接着，赵媛又发来了一个笑脸的表情包。 夏眠眨眨眼，表情略有些复杂地给对方发去一个大拇指。 【赵媛：行了，你帮我选一个吧，我今天到底跟谁吃饭。】 夏眠想也不想地打字。 【夏眠：别纠结了，他俩你都别选，你来跟我吃。】 【夏眠：我想吃瓜，想听八卦，想知道你跟他们的故事到底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给我好好讲讲。】 梁屿川不在的日子，夏眠也只能靠着他人的八卦来丰富无聊的时光了。 不过一般的八卦她还不爱听呢。 她就爱听好闺蜜赵媛那她难以理解，但又觉得精彩纷呈的情感故事。 尤其这三个主角还都长的男靓女美，赏心悦目。 好看的人加上出乎意料的剧情，这叫人如何拒绝？ 反正夏眠拒绝不了。 - 赵媛来得很快，两人在夏眠的办公室里碰头。 一进门，赵媛就轻车熟路地在椅子上坐下，非常熟稔地拿过桌上精致的保温袋，和夏眠一起从里面把饭菜拿出来。 今天管家送来的都是西式的餐品，有惠灵顿牛排，还有香煎三文鱼和奶油蘑菇意面等等。 盒子一打开，空气中立刻溢满了美食的香气。 赵媛用力地吸了口气，随后都不用夏眠主动问，她就自觉地开始讲述起最近发生的事情。 夏眠一边吃，一边听她讲。 本来以为这个充满了推拉的三个熟男熟女间的情感故事会非常的刺激带感下饭，但真的听赵媛说了，夏眠反倒觉得没意思起来。 因为这个故事太复杂了。 里面的元素太多了。 其中当然不乏刺激带感的元素，但所有的元素堆积在一起，在夏眠听来只觉得疲惫。 因为真的太不纯粹了。 无论是赵媛和章希乾，还是赵媛和段清寒，抑或者是章希乾和段清寒之间，都是一样的错综复杂，背后的关系网和利益网复杂的简直堪比蜘蛛网。 对于夏眠这种身世背景、人际关系简单的人来说，听这些只觉得像是在听天书。 一会儿窜出一个新名词。 一会儿窜出一个新人物。 一会儿又冒出个新剧情。 稍微疏忽一下，漏听一点，故事就会有些接不上。 所以一开始的夏眠还能应和几句，提一提自己的看法，到后面她就不吱声了，就安安静静地听赵媛讲。 除非赵媛停下来问她一声，她才会发表一下看法。 好不容易等赵媛讲完，夏眠作出总结性的发言—— “听你讲讲都觉得好复杂好麻烦。” 赵媛：“那以后有新的故事发展还听不听？” 夏眠：“听。” 赵媛闻言勾唇，笑着往嘴里送了个扇贝肉：“你呢？最近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能说给我乐呵乐呵的？” 夏眠摇头：“没什么好乐呵的。” 说完一顿，想起了自己的舅舅舅妈。 可她又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不用她管，也不用她费神，事情全部交给了别人，她两手一摊一身轻松。 但好朋友之间事无大小。 再怎么不起眼的小事都值得拿出来说。 于是夏眠就把舅舅舅妈的迷惑行为给赵媛说了一下。 赵媛道：“他们肯定会来讹你！” 夏眠：“我找了律师，他们讹不到我。” 赵媛：“他们肯定会一直不停地来医院找你，骚扰你。” 夏眠：“我已经在旁边的警察局里备案过了，也跟保安大叔说明了情况，还有梁屿川的人一直在我身边护着我，所以综上所述，他们不可能骚扰到我。” 赵媛：“他们要是找一群人在医院门口躺地上烧火盆拉横幅，逼着你非要见你不可呢？” 夏眠想了下那个画面，道：“他们估计刚躺下就被警察叔叔拽起来了，更别提烧火盆拉横幅了。然后再以一个聚众闹事罪全部扣下，让他们子孙几代都考不了公。” 赵媛挑了下眉，接过话：“那你舅舅舅妈完了，那些人被叫过来帮忙结果把自己一家老小搭进去，不得恨死你舅舅舅妈啊。真要照你说的这样，你舅舅舅妈之后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除非他们换个城市生活。” 第262章 收病人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夏眠一看时间不早了：“我下午还要帮主任代两小时门诊呢，我看你今天应该也不用去见那两位男士了，不如换上衣服跟我一起？” 赵媛想都没想就站起来：“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猫没喂，我先走了。” 夏眠：“别瞎说，你家哪里有猫？” “无所谓，我可以现在就养。”赵媛说得理直气壮，“谁想在休息的时候加班啊！” 夏眠当然也是知道她的：“行了，我就是逗你一下。” 赵媛笑眯眯的，简单把自己带来的餐盒收拾了一下：“OKOK，那我也正好回去了。” “有人来接你吗？”夏眠单手托腮，笑着揶揄了句。 赵媛摇摇头：“没，章希乾是想来，但我没让，万一再让段清寒有什么动作，我不就是给自己找事儿嘛，我可不想当他们俩之间的炮灰。” 她说着冲赵媛眨了下眼睛，“你懂的。”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含笑的心照不宣的眼神，赵媛先拉开门：“那我先走了。” 夏眠也整理了一下白大褂和胸牌，快步去了门诊楼。 - 这座医院的门诊部依旧人满为患，好像永远有人在排队，永远有人为了疾病狼狈地在生命里穿梭着，东奔西走。 夏眠走到自己的诊室坐下，还没喝上一口水，巡台护士刚把呼叫播报一装上，就已经有病人进来了。 她呼出一口气，重新投入工作。 今天门诊的工作量还行，有几个复查的都只用开药和检查，其余的几个首诊症状都还算轻，不需要收入住院部。 不过只剩最后的一个号时，夏眠照常按下铃，结果门刚推开，她甚至还没看清人长什么样，就闻到一阵劣质的酒气—— 这味道太刺鼻，还混杂着呼吸变成一种诡异的发酵气味，令人想起夏天没有及时清理的老式垃圾站。 夏眠即使戴着口罩都被很明显地闻到了，或者说是被这一阵有形的浓烈酒气醺到。 夏眠的职业素养让她依旧没有皱一下眉头，而是抬眼看着面前的就诊者。 对方是个中年男人，个子不高，看上去大概四五十岁，穿着一件不知道洗过多少次的皱巴巴的迷彩外套，领口敞着，因为纽扣掉了两颗，能看到里面发黄沾着油渍的背心。 男人头发乱糟糟，看得出很长时间没有修理，整张脸看上去也灰败不堪。 但夏眠没在意这个。 她看到男人的眼神飘移，但嘴唇带着明显的、经久未愈的青紫。 夏眠开口：“李强？”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往人群里一扔就再也找不着。 但不知道是不是夏眠自己的错觉，这明明是一张最平凡的脸，她居然会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这张脸这个形象和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大众了，她每天在医院都要见不少，一下子也对不上号。 可能是大众脸的缘故吧。 夏眠在心里想，自己才会觉得有点熟悉。 对方捏着门诊单，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以前有没有去别的地方检查过？”夏眠还是很耐心地开口，看着对方青紫僵硬的嘴唇，也没耽误着，赶紧先开了一张心电图，“先去隔壁做了，把即时结果给我看。” 大概是看过太多类似的，夏眠还是不放心，正好又是最后一个病人了，她还是干脆跟了过去。 男人好像对这一切流程还算熟悉，也还配合，几分钟后心电图室的就把结果递到了她手上。 夏眠一看，脸色就沉了几分。 “你一个人来的？家人呢？”她耐着性子问，又利落地开了张住院单，“你的情况不是特别好，我的建议是住院观察一下，到时候我会联系介入科，看能不能好些。” 对方眼神躲闪一阵，摇摇头。 夏眠继续问病史，但有些东西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她有些无奈地一抬眼：“是不是整天喝酒？” 男人含糊地应了一声。 夏眠忍不住皱起眉：“你明知道自己心脏问题这么严重了，还喝酒？” “你的子女呢？在外地上班，家里就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对方已经因为常年被酒精侵扰大脑，看上去十分混沌，说话也常常顿住，逻辑性很差，前言不搭后语。 一旁的护士也紧紧皱着眉头，动作幅度很小地拉了她一下。 夏眠被她拉到角落，对方很小声地说：“夏医生，这患者你们科要收吗？” 夏眠当然知道她的意思。 在医院干了这么久，谁看不出来，这种病人一看就是村里几乎是被遗弃的独身男人，这种人一般子女都不在身边，没有老伴，吃着低保经济状况堪忧，得过且过，说不定门诊看病的钱都是做当日结的临时工拿到的，估计付不起什么贵一点的治疗费。 更何况他还酗酒，心脏负荷本就比一般人重，等到了失代偿的时候就犹如一根细细的弦，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崩断，犹如压在一块脆弱岩石上的大山，一有意外，就是绝对不可逆的轰然坍塌。 虽然现在医院为了照顾家境普通的患者已经引入了不少国产的材料，但他这个情况是一定会请到介入科的，那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护士的意思也很明显，这种病人一看就后患无穷，到时候只要自己一有什么错处，一定会焦头烂额。 夏眠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黄昏刚至，橘色的暖光落在她的侧脸，有种沉静而温柔的，坚定的美。 “我知道。”她说。 “可是……” 可是让这人再去跑几家医院，如果都不收的话，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 夏眠沉吟片刻，然后对着面露担心的护士轻轻笑了一下。 “谢谢你关心我。”她说，“不过我还是试一试吧。” 护士是明白这些医生的，因此也只是轻轻叹一口气：“我就知道。” “嗯嗯，我会多注意的。”夏眠微微弯了弯眼睛，对护士说。 “但要是连我们都不愿意帮，那估计也没什么人愿意接收了。” 夏眠一边说着，一边重新走回门诊室。 她看着这个名叫李强的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快速开了张住院单：“楼下大厅办手续吧，晚上就先住病房，我当你的主治医生。” 第263章 赵媛：“只有你看过。” 另一边，到下班时间的赵媛直接收拾东西回了家。 到家后，她先简单地梳洗了一番，然后灯全关，窗帘也全部拉上。在漆黑而安静的环境里，她躺到床上，不管不顾地补起了觉。 一觉睡醒，已经晚上八点了。 赵媛抬起手，在智能手表上点了两下，发现这次自己深度睡眠居然有三个多小时，意思也就是这一觉她睡得非常非常好。 赵媛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舒畅。 走进卫生间，她对着镜子摸摸脸，感觉脸色都红润好看了不少。 高质量睡眠真的是比任何手段都要更高一筹的美容神器。 洗了把脸后，赵媛回到卧室，她拔掉充电器，拿起充满电的手机躺回床上。 手机短信和微信都是99 ，电话也有十来个。 赵媛粗粗地扫了眼，没有着急回复，而是先打开外卖软件点了个晚餐，然后才在等外卖期间，把必须回复地挨个回复，可回可不回地则全部跳过。 等她把必须回复的电话和消息全部回完，外卖也送到了。 她点的是三文鱼波奇饭，营养又健康，适合她这种需要常年保持身材的人。 吃了到一半，她才点开了段清寒和章希乾发来的消息。 都差不多。 都是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她不回，他们也不追问，好像就是随口一问。 ——她要吃也行，不吃也所谓。 无所谓就无所谓，赵媛也无所谓得很。 她耸耸肩，把三文鱼往芥末酱里沾了沾。 酱不小心沾多了，入口的刹那，辣味直冲天灵盖，即使是她这个经常吃芥末三文鱼的人都没能扛住，被辣的眼睛鼻子一起发红，眼眶里也溢满泪花。 赵媛拿纸擦擦眼睛，然后又喝了一大口柠檬水。 缓过来后，她朝梳妆镜看了眼，下一秒，立刻拿起手机，一顿咔咔自拍。 因为只开了台灯而略显昏暗的房间，细而松垮的吊带，雪白的皮肤，干净清透的素颜，湿漉的眼睛和泛着红的眼眶和鼻尖…… 拍完，赵媛看了又看，觉得这照片氛围感真的绝了。 硬是把二十八岁的女人拍得像十八岁清纯女大学生。 P都没P，赵媛直接发给了章希乾。 【赵媛：[图片]】 【赵媛：刚才在睡觉，刚起。】 发完，复制粘贴给段清寒也发了过去。 没过多久，俩人都回复了。 【章希乾：很漂亮。】 【段清寒：素颜？很好看。】 这俩人的回复都很没意思，赵媛单手托腮，没有回复的兴致。 她又翻了翻消息列表，点开了同事发来的消息。 因为全是60秒的语音，所以她刚才直接跳过了，现在也是比较闲，才点了开来，当做下饭菜，边吃边听。 “我这次是真的要跟张桥分手了……” 才听了个开头，赵媛就忍不住抚了抚额头。 对面是一个跟她关系还算可以的同事，对方今年二十七岁，比她小一岁，有一个从大学谈到现在的男朋友，两人分分合合吵吵闹闹了无数次，最后每次都会和好。 只是这两年吵架的频率变得高了起来，因为他们开始谈婚论嫁了。 有时候因为彩礼的问题吵架，有时候因为婚后分工和对婚后的设想不同而吵架，甚至讨论起婚后养育孩子的问题、产后请不请月嫂、在婆家还是娘家坐月子的问题等等，也全都能吵起来。 一吵就分，然后在办公室见缝插针地各种吐槽。 一开始赵媛和其他同事一样，会安慰她，并且劝分。 但见这同事几次三番和男友突然分手又迅速和好后，她全然没了劝说的兴致，往后再听到这同事的吐槽，她也全部只当耳旁风，听听就算了。 “媛媛，我这次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要跟他分了，我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他居然说我是个捞女，说我是为了钱跟他在一起的。 “我也真的是服了，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俩都是穷学生，手上就那么千把块钱都生活费，也就够在食堂吃吃喝喝，而且一顿也就十来块，最多不超过三十。我要图他钱我会跟他在一起？ “明明他兜里也没几个钱，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ATM机，哪家ATM机会吐零钱啊？他到底是哪来的脸说自己的ATM机的？男人怎么就能这么穷逼又这么自信呢？” 听到这儿，赵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心说还不是你自己惯的。 “今天下了班我跟他一起逛超市，看到榴莲打折，一个才一百多，平时都要三四百呢，我就想着买一个犒劳犒劳自己，毕竟最近老加班，也挺辛苦的，然后他就炸了，说我是千金大小姐，一顿水果要吃一两百块，他伺候不起。 “可是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我又没要他付钱，我就很不服气，跟他吵了起来，他就说我从谈恋爱到现在一直都吃他的用他的，吃完用完就不认了，跟个捞女似的捞完就跑。 “真的给我郁闷死了，我捞他什么了？十块钱三根的淀粉肠？五块钱一串的冰糖葫芦？还是十来块钱一杯的奶茶？他送我最贵的也就是两百多块一只的口红，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他是在淘宝的代购小店买的，正品旗舰店得四百多一只呢…… “他气得我觉都没有睡，看着支付宝账单对了半天的账，算来算去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就给我花了八千多块钱，平均下来一年就一千块出头，平摊到每一天也就两块多，甚至三块钱都没到。 “谁家捞女一天就捞三块钱啊？我给他买了三双AJ都不止八千块。我真是后悔死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就搭在了一个沙比的身上，最好的青春最好的时光全给了他，结果他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我当初真是后悔没听你的，就该甩了他，像你一样只跟富二代处，就算爱情没了好歹还有钱，而不是跟现在这样人财两空。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谈了这么多年，我在他身上付出的沉没成本真的太大了，想抽身都难了。媛媛，还是你厉害，不用跟沙比纠纠缠缠，不用应付这种普信男，最后还能赚得盆满钵满。我真是太后悔了……” 赵媛咽下最后一口三文鱼波奇饭，后悔自己居然选择用这个同事的语音来下饭。 本来非常美味的一餐，现在都感觉有点反胃了。 神经病。 她对着手机骂了一声。 以后再听这个同事叭叭，她就是狗！ 拐弯抹角的，不就是想说她才是捞女么？ 赵媛冷哼一声，把桌上的饭盒收拾了一下，扔进垃圾桶。 扔完，她来到卫生间刷牙漱口。 漱口水是柠檬味的，漱完口后嘴巴会很清爽，闻着有股淡淡的香气。 漱完口，她又耐心很好地做清洁和护肤。 最后，她贴上面膜，施施然地回到座位，然后拿起手机，对这个同事直接进行一个拉黑的操作。 说是关系还算可以，其实也就是部门聚餐的时候能坐一块儿、路上遇到可以聊两句一起逛个街罢了。 之前留着她是因为毕竟是同事，工作中还得有解除和往来。 可她现在就快要离开医院了，还留着干什么呢？ 不过是一个连人脉都算不上的小同事罢了，删了就删了。 删完，赵媛顿时觉得耳边清静了。 想了想，她干脆又删了几个同事。 被她删掉的都是一边嫉妒她，一边又话里话外看不上她的人。 赵媛是一个把私生活保护的很好的人，她从来不把感情的事情带到工作上，也从来不会主动跟同事提起自己的感情生活。 可是这些东西并不是不主动提起就可以的。 人是一种非常善于观察的动物，他们非常擅长通过一些细枝末节，来对一个人进行判断和揣测。 而且虽然不主动提起，但赵媛也从来没有遮遮掩掩过。 无论是名贵的包包，还是项链首饰，亦或者是大牌的衣服，她从来都是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别人问她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基本都是笑一笑，让对方自己去猜。 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她的东西是假的，毕竟他们急诊医生的工资并没有高到可以随随便便买那么多奢侈品的地步。 但有人偶然看见她开的小奔后，就开始暗戳戳地猜测她家庭条件应该挺不错的。 猜测那些东西应该都是用家里的钱买的。 那时，赵媛手里的那些奢侈品也确实都是用家里的钱、以及自己的工资买的，她只是比较舍得而已，从来都不给自己留什么存款，基本都是月光。 只是那时她虽然看着光鲜，但来来回回也就那几样东西。 她家里说到底也就比小康好点儿，一家三口加起来年收入一百多万。 属于那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家庭。 其实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赵媛也有想过，如果自己的家庭干脆再差一点，是不是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架在中间摇摇晃晃。 要是再差一点，心里应该就不会那么浮躁，会安安分分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不会总想着自己是不是再努力一点，就可以触摸到更上一层的世界。 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 明明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去报了英语补习班，还在不甘心地挣扎，想要更上一层楼。 也正是因为他们家的人都觉得只要再努努力，就能更上一层楼，所以总是各种地催她找个“好人家”结婚。 觉得她是女孩子，可以上嫁。 上嫁成功了，那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就对得起子孙后代了。 ——虽然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他们的任务。 但或多或少的，赵媛受到了家里人的影响。 导致她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只是她还没能够完全地把自己当成给家族铺路的工具。 她很看重自己的感受。 否则她早就结婚了。 她之前有三次的机会“上嫁”，只是最后都无疾而终。 因为她不乐意。 她觉得不开心。 那时她还年轻，虽然嘴上说着爱情都是狗屎，说着男人不可信，可心里却又悄悄地期盼。 期盼自己能够碰到一个既家庭条件符合爸妈希望、自己又喜欢的人。 可哪有这么十全十美的人？ 就算有，对方能看得上她？ 可人嘛，就是这样，看得清自己看得清形势，不代表能甘得下心。 谁不想找好的？ 谁不想往上走？ 所以一边清醒一边沉沦，时间就这么一年一年地过去。 二十五六岁的时候爸妈就已经很急了，因为在婚恋市场年纪大的不吃香。 等她二十七二十八了，她爸妈急到已经有点儿绝望了。 因为他们这儿讲虚岁。 虚一岁也就算了，他们这儿莫名其妙地虚两岁。 所以她明明上个月刚满二十八周岁，可说出去已经是三十的人了。 赵媛对此很无语。 也很无奈。 三十岁，说出去哪有二十多的香？ 赵媛对这奇葩的婚恋市场潜规则感到恶心，但又没有办法。 因为在许多人的眼中，二十多和三十就是不一样的。 哪怕二十九岁和三十岁都是不一样的，虽然它们之间仅仅差了一岁。 就是这么的操蛋。 这么多年里，她的想法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发生改变。 之前家里也有给她介绍相亲，可介绍的远不如她二十三四岁时相亲的人，所以基本是吃一顿饭就吹一个。 晚上夜深人静，胡思乱想发呆时，她也偶尔会觉得后悔。 ——要是当年嫁给那个人富二代就好了。 ——那人其实也挺好的，家里条件好，人也长得还行，除了矮了点，也没什么缺点。 ——当年怎么就那么介意身高呢？ ——要是当年嫁给那个大学老师就好了。 ——那人其实也不错，虽然有点拿腔拿调的文艺，很直男很古板，但家里条件好啊，只要顺着他，日子过得也挺不错。 ——自己当年脾气怎么就不肯软和点呢？ ——要是当年嫁给那个开高尔夫球场的人也不错。 ——那人其实也挺可以的，条件好人也长得不错，除了年纪大了点，比自己大了八岁。 ——现在想想八岁也没差很多啊，那时怎么就老是觉得对方年纪特别大呢？ …… 可是后悔也没有用。 赵媛对自己的德行还是很清楚的。 即使再来一次，她也依旧还是会做出当年同样的选择。 只是现在她的心态要比当年好了许多。 以前还会想这想那，想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她就简单多了，不管别的，只管自己能拿到什么好处。 以前她怕嫁错人，婚后会不如意。 现在她不担心婚后会不会不开心不如意，她只担心自己的利益能不能得到保障。 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直接答应段清寒的结婚邀请的原因。 她怕自己不但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反过来还被吃干抹净，骨头都不剩。 话又说回来。 因为赵媛并不是一个低调的人，段清寒和章希乾也不是，所以自然而然的，医院里有人会偶尔看到他们在一起的画面。 有时是赵媛坐上章希乾豪车的画面。 有时候段清寒穿着高定西装，在医院楼下等赵媛的画面。 这种场合并不多，因为赵媛并不喜欢在医院跟他们碰面。 但没办法，总有那么几次的意外情况。 因为这两位也不是什么喜欢遮遮掩掩的人，越不让他们来，他们反而越要来。 所以同事之间少不了会有些风言风语。 有的人也会直接问赵媛，说是不是在跟富二代谈对象？ 赵媛基本都是统一回复：“你猜。” 她从不正面回应，但架不住周围人的八卦热情。 尤其段清寒的妹妹还在医院治疗，他偶尔会在医院出现，所以各种各样的声音就越来越多。 而且赵媛确实只跟有钱人谈恋爱。 不管哪一任，无论有什么缺点，物质上都是挑不出问题的。 所以周围少不了会有一些说她只认钱只爱钱之类的话，对此赵媛耸耸肩，完全无所谓，因为她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有时候她也觉得挺烦的。 明明大家都挺爱钱的，怎么就一个个的在她面前还高贵起来了。 尤其那些谈婚论嫁的，不也先看门户相不相配么，看房车彩礼合不合心意么，不也是先考虑物质么。 就因为自己谈不到有钱的所以就说她只看钱、傍大款？ 真酸。 真虚伪。 想到这儿，赵媛很轻地耸了耸肩。 然后她对着敷面膜的自己拍了张照，发给章希乾。 【赵媛：[图片]】 【赵媛：我在敷面膜，你呢，现在在干什么？】 过了十来分钟，对面发回了消息。 【章希乾：在赛车。】 【章希乾：[图片][图片]】 【章希乾：来不来？】 赵媛挑眉，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他没有找女伴？ 手指轻点了点鼻尖。 赵媛思考了一会儿后，发去消息。 【赵媛：定位。】 【章希乾：你在哪，我来接你。】 【赵媛：在家。】 【章希乾：三十分钟。】 【赵媛：我等你。】 发完，赵媛把脸上的面膜揭下，去卫生间清洗一番后，坐在化妆镜前开始给化妆。 按照以往，晚上出门的话她会习惯性地把妆化浓一点。 因为夜色吃妆。 在夜里，很多过于浓厚的妆容看起来也并不是很突兀。 可是看着镜子里难得的好气色，赵媛思忖半天，最后还是只画了个眉毛涂了个口红就收了手。 反正浓妆的样子章希乾已经见过无数次了，刚才他又夸自己发过去的素颜照好看，那就这么过去好了。 打定主意后，赵媛挑衣服也往素雅干净挑。 她拿了条羊绒的针织长裙，外套则是一件白色的羽绒服，鞋是一双羊羔绒短靴。 从头到脚都是白色，看起来毛茸茸软乎乎。 漆黑的头发和红唇反倒是成了最亮的颜色。 全部穿戴完毕后，赵媛在镜子前转了个圈，然后挑了个和靴子看起来差不多材质的毛绒小包，又拿了条鹅黄色的毛绒围巾。 装扮好后，她对着镜子自拍了好几张，然后发给了夏眠。 【赵媛：怎么样？好不好看？】 【夏眠：哪儿来的十八岁清纯女大学生？】 赵媛噗嗤一声，直接笑了出来。 【赵媛：哈哈哈哈哈好嘴真甜，爱你！】 发完，章希乾喊她下楼的消息也在这时弹了出来。 赵媛收起手机，动作利落地下楼。 一走出电梯间，夜晚的风便抚到了脸上。 赵媛颤抖了一下，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几乎遮住了一半的脸。 好在章希乾的车就在不远处，她快走几步，上车后顿时被一阵温暖的气息包围。 和以前一样，她自顾自地拉上保险带。 可保险带戴好有一会儿了，也不见旁边人发动车子，她不禁有些奇怪，扭头看了眼旁边的章希乾。 “不走吗？”她问。 章希乾盯着她看，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问：“怎么今天穿得这么素？” 顿了顿，又问，“你没化妆？” 赵媛注视着章希乾的眼睛，捕捉着他所有的表情变化。 她道：“也不算，我涂了口红，还画了眉毛。” 章希乾：“跟之前比，等于没画。” 赵媛既不认同也不否认，只道：“那你喜欢吗？” 章希乾转过头，发动车子：“比之前顺眼。” 赵媛单手托腮，追问：“那就是喜欢咯？” 章希乾没说话。 赵媛看着他，笑意盈盈地点点头：“知道了，我以后见你都这么打扮，怎么样？” 章希乾仍是没有说话。 他安静地开着车。 在氤氲着暖气的车里，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冷淡。 这么不配合…… 赵媛也懒得哄了，她收了笑，窝进座椅里。 座椅也是自带加热的，暖融融的，窝在里面舒服极了。 赵媛把围巾稍稍扯开了一点，随后闭上眼睛休息。 过了大概十分钟，章希乾忽然开口了。 “赵媛。” 赵媛没有睁眼，她懒洋洋地从鼻子里哼哼了声。 “你也穿过这身给他看吗？” 赵媛愣了一下。 她睁开眼，侧头去看章希乾。 章希乾脸色仍和刚才一样冷淡，看起来一点情绪也没有。 可这说出来的话…… 赵媛弯起眼，冲他笑道：“没，只有你看过。” 第264章 赵媛：“不然，我们到此为止？” 当然是骗他的。 赵媛在心里小声地嘀咕。 大冬天的，尤其她还经常上夜班，夜里的温度格外低，风也格外冷，羽绒服怎么可能放着不穿？ 而且这身衣服也不是新买的，算起来都是前年买的了，所以这套衣服不光段清寒见过，医院的同事也基本都见过。 章希乾倒是没见过。 因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在他面前就一直是全妆，从仙子毛到日抛到穿戴甲，每次都是全副武装，衣服也是怎么漂亮吸睛怎么搭，所以她那些朴素寻常的衣服，章希乾确实是一件都没看过。 素颜就更是头一次了。 不过章希乾的反应还是挺捧场的，看来以后可以多多素颜了。 一想到以后不用再每次都跟打仗似的画全妆，赵媛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她单手托腮，打量着章希乾的侧颜。 虽然他看着没什么表情，但不知怎么，赵媛就是觉得他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看来他很满意她刚才的回答。 手指在脸颊轻敲了敲，赵媛不禁想，“比”这个字大概是刻进了男人的DNA里了，居然连身衣服都要比是谁先看到。 “你吃晚饭了吗？”想了想，赵媛随口询问。 章希乾道：“吃了。” “吃的什么？” “烤肉。” 赵媛又问：“自己动手的？” “嗯。” 赵媛撇撇嘴，目光落在章希乾的嘴唇上。 章希乾的嘴唇很薄，但是看着很软，很好亲的样子。 也确实很好亲。 赵媛很喜欢跟章希乾接吻的感觉。 “在看什么？”章希乾忽然出声问道。 赵媛：“在看你的嘴巴。” 章希乾顿了顿才道：“想接吻？” 赵媛：“有一点，但也不是很想。” “为什么？” 赵媛别开头看回前方，微嘟起唇咕哝：“谁知道你在这之前跟谁接过吻。” 因此她没看见，章希乾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但两个人都是各取所需的成年人，因此这样的表情一瞬即逝，随后变成轻描淡写的调笑：“就开始管起来了？” “那你不也想问我么。”赵媛看着窗外，小区熟悉的景色映在她的眼里，声音很淡，“你还没回答我。” 但章希乾好像已经不想回答了。 赵源听到一点卡口被解开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已经知道了是什么—— 章希乾将自己的安全带解下来，用一种看上去似乎很温柔、赵媛说什么他都可以照单全收的笑容凑近了，压下来。 的确跟自己想的一样。 很柔软，却又不容拒绝。 章希乾没有回答，他之前跟谁接过吻，但他接吻的技巧是很好，先是温和的、体贴的、循循善诱的，捧着她的脸，很轻地在她的上唇啄吻了两下，再一点一点深入，变成让人喘不过气的吮吸。 不过赵媛也不再问了。 她伸手勾住对方的脖颈，也闭上眼，缓慢地回应他。 很快，车里就只剩一点几不可闻的暧昧声响。 章希乾后面好像就不那么温柔，手指掰着她的下巴，虽然没有用力，但依然在她皮肤上留下了一点淡红色的痕迹。 分开的时候是赵媛敲了敲他的肩膀，让他退开的。 “我都有点喘不过气了。”赵媛只感觉胸腔里的气体都被对方攫取，大脑都有一些缺氧，眼眶也不自觉的泛起一点生理性的水光。 章希乾好像很喜欢看到自己在她身上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痕迹，几乎是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她下巴上的红痕，又用了一种怜爱的动作轻轻抚了抚，像是没忍住，又亲了一下。 赵媛立刻摆手：“不是要去赛车吗？” “不是很想去了。”章希乾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脸，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对她说，但也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赵媛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大概是因为刚才那句话的原因，便故意装傻：“可是我还挺想去看一看的。” 于是章希乾好像露出没有办法的表情，这才终于重新起上安全带，手放在方向盘上。 “知道了。” “你想去就带你去好了。” 赵媛笑笑，好像很满意的样子，点了点头。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好像刚才的暧昧并不存在。赵媛靠在车座上，心想，她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意思？ 不过两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时候居然也觉得有趣。 她又想起了那个同事给自己发的一连串消息，莫名有点反胃。 算了，反正自己也快辞职了。流言对她来说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在想什么？” 大概是自己沉默的时间太久，章希乾在等红灯的时候侧头看过来，开口问道。 赵媛很自然地弯着眼睛看他：“在想什么时候能到。” “就这么想去啊。”章希乾眉毛一扬，还有点哄着的意思，“快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赵媛的确觉得，自己偶尔为之的素颜，竟然还有些用处。 - 到了赛车场，章希乾停好车，就看见有朋友朝他走来，大概是看到了副驾驶的赵媛，还吹了声口哨。 然后又用揶揄的眼光暗示性地看了他一眼。 赵媛全当没看到，自己拎着包，从副驾驶里出来，站在章希乾旁边。 章希乾很大方的握住了她的手，说：“给你找了个最好的位置。” “你不是很喜欢吗，要不要自己来试试？” 赵媛被他牵着走，觉得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我是想来放松的，不是想来增加紧张感的。” “那好吧。”章希乾也由着他，自己去换了一身赛车服。 戴着头盔走出来的时候，赵媛眼前一亮。 大概是反着光的赛车服、质量上乘的手套，和十分有个性的头盔把他的身体包裹着，几乎显露出一点少有的青春气。 见她有点发怔，章希乾笑着走过来，很大方的拥抱她一下：“你等会儿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工作人员说，这里的经理是我朋友。” 赵媛心想自己又不是真的来看赛车的，不过还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对方好像格外喜欢今天的自己，甚至在准备去车里之前，还像是没忍住似的，隔着头盔还是轻轻蹭了蹭自己的脸。 赵媛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香气，很干净，看来最近是没有女伴。 刚才的那个朋友对章希乾吹了一声口哨，对方这才放开她：“真不跟我下去么？” 赵媛觉得有些好笑：“你还有赛车服呢，我什么都没有，给你拖后腿怎么办？” “而且那个速度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 “那多好啊，就算是我们一起殉情了。”章希乾挑了挑眉毛，很自然地说。 “那就算了吧。”赵媛轻描淡写道，“那我跟你死在一起，别人还不知道我们什么关系呢，下去了也不清不楚的。” 章希乾自然知道她的意有所指，脸上的笑容好像淡了一点，说：“今天怎么感觉哪里都不一样。” “是吗？”赵媛仰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她今天本来就是素颜，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无辜的美。 章希乾一顿，似乎在头盔下很轻的摇了摇头，但没有再说话。 - 看赛车确实也没有那么有意思。 赵媛一开始还聚精会神的盯着章希乾看了一会儿，不过没跑几圈就开始走神，想起了别的事情。 期间经理还走过来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赵媛要了一杯果汁，慢慢啜饮着。 接下来的事情好像有些顺理成章。 章希乾终于结束了赛车，摘掉头盔，朝她这里大步走过来。 他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高兴，是一种肾上腺素飙升后的愉悦，根本没顾着看周围有几个人，就大手一挥，把她拥进怀里。 赵媛感觉到他明显加快的心跳，是运动后释放出的多巴胺，她笑着回抱了他一下，对方却都不等她说话，很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鼻尖。 仿佛等不及了似的，章希乾连赛车服都没有换，就拉着她到了停车场。 “今天怎么越看越好看？”章希乾发问，但更多的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下一秒他就又吻了上来。 跟在小区楼下的吻不同，这一次他的气息是灼热的、带着侵略性的，唇舌都想要把她卷入腹中，连掰着她下巴的手指都有些用力，赵媛一开始还努力回应着，后面终于有些喘不过气，更有点疼。 “你不会……不会是想在这里吧。”赵媛唇分时嘴角还沾着水光，她没有拒绝章希乾的拥抱，但也没有那么追求刺激，要在停车场里跟他做些什么。 可能是她说中了，章希乾虽然没承认，也放开了她，不过开车的时候似乎有些急切。 到了酒店才刚进门，赵媛就被对方握着手腕压在玄关，细密如雨点的吻再一次落下来，耳垂到下巴再到脖颈，从浅尝辄止再到疾风骤雨，被推到床上的时候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章希乾的手握着她的腰，指腹有种灼然的热意，仿佛被他触摸过的肌肤都快要烧起来一样。 她的高跟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蹬到一边，章希乾埋在她的颈边，深深浅浅地啄吻，好像在对待一个爱不释手的玩具。 赵媛很有自觉地想着。 “我还真的挺喜欢你的。” 她听见章希乾自上方发出的声音——众所周知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算数，赵媛的小腿勾了一下他的腰，又缓缓攀到他的胸前。 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氛围很好，明明章希乾今天也足够主动。 她却忽然有些兴味索然。 这一次上床似乎并不能改变什么，也只不过是富家公子生活中最琐碎的随处可见的日常。 不得不说，章希乾其实是很诚实的，他能给的就给，不能给的就从不做保证，用心照不宣的态度，双方都遮掩过去。 赵媛仰面躺着，看着星级酒店总统套房里明亮的灯光，又偏开头。 其实章希乾给她的已经够多了，赵媛自己心里清楚。 不然自己那个同事也不会嫉妒成这样，还要发那么多的语音来酸她。 她也知道对方不是对自己没有好感——至少比他之前几任的女伴会好很多吧。 做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可这样的关系代表不了什么，她也已经不是年轻的大学女孩了，不需要以此证明自己的魅力。 还有更多的比这更重要的事。 章希乾是个还不错的男伴，出手阔绰，体贴绅士。 但好像也仅此而已了。 “你在走神？” 这种事上情绪肯定很重要，章希乾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手指抹了抹她的嘴唇，问道。 她的眼睛和嘴唇明明都因为对方有些激烈的动作而微微发红，赵媛皮肤很好，现在又躺着，仿佛可以任人采撷的模样，对方根本无法拒绝。 可下一秒，她还是点了点头。 赵媛抬眸看他，忽然毫无征兆地说。 “我忽然想回去了。” “不然，我们到此为止？” 第265章 赵媛：“那……我也是吧。” 章希乾的动作停住了。 在床上突然聊这个无疑是非常扫兴的话题，赵媛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她的确这么想了，也就这么说了。 章希乾还算教养和礼貌都很好，他撑起上半身，半开玩笑地说：“怎么，是我今天哪里做得不好吗？” 赵媛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身材不错，宽肩窄腰。 跟自己上床的时候也还算会照顾自己，不会把她逼得太狠。 除了时不时表现出的漫不经心，从不说出口的承诺，和一句情话能对无数女伴倾诉的深情。 也的确给了自己很多，在她以这段心照不宣的关系的交换下。 从某些方面来看，章希乾的确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男伴。 但她却忽然…… 忽然有一点点的厌倦。 赵媛看着他，眼睛里也很平静：“我的意思是，之前不是都默认了一些条件么，我现在不是很想继续了。” 章希乾的眼里露出难得的不解，随后声音似乎冷了一下：“你是跟他好了？” 赵媛怔了怔，才意识到他的意思是什么。 “那当然不是。”赵媛也说得坦然，“至少现在不是。” 章希乾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但很快，他又重新俯下身，啄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像是没听见似的想要继续。 他的吻比之前更加灼热，像是不想让她再继续，不想让这张嘴唇说出自己不爱听的话。 赵媛甚至感觉对方几乎是轻咬的，被他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也不是没有反应，但还是轻轻推了他一下。 “怎么了，”章希乾吻了一下她的鼻子，贴着她的唇珠说话，“好了，大不了以后不在车上那样了……” 赵媛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是在车上亲热那一下的事情吗？ “最近A牌好像出了一款新的包，应该是你会喜欢的款。”章希乾重新埋进她的颈窝，哑声道，“明天你下了班去看一眼吧，配货也填你的地址。” 要说不喜欢是假的。 但赵媛此刻却莫名冷静，还笑着搂了他一下：“我要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了。”章希乾嗅了嗅她的耳垂，很随意的样子，“你喜欢的都行。” “那我要你跟其他女人断了呢？”赵媛冷不丁道。 章希乾亲吻她的动作没停，含含糊糊地说“可以”。 “那你……” 赵媛还想再说点什么，章希乾终于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开口道：“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然后把她按进床里，不再说下一句。 赵媛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已经是他犹如过江之鲫的女人中最喜欢的一个，说得再多就不礼貌了。 是吗。 她垂下眼，嘴唇却勾了起来。 赵媛甚至开始主动地回应，一条腿勾上他的腰，勾缠厮磨，说：“那……我也是吧。” 章希乾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到，已经俯下身来，吻到了她的脖颈。 …… 一晌贪欢。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被赵媛说的那几句话的影响，今天的章希乾好像不怎么温柔，明明才从赛车场回来，却好像仍有未尽的精力要发泄似的，按在她腰间的手指力气更甚，而无底洞的索取似乎没有尽头。 到了后面赵媛仰面躺在床上，连指尖都脱了力，轻轻喘着气。 章希乾主动把手臂伸过来想让她枕着，然而赵媛似乎是没看见，偏过头去坐起来，吸了一口气开始穿衣服。 “明天我送你去上班？”章希乾躺在床上懒洋洋看着她，“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 言语间总有等下兴致来了说不定还会再续一次的打算。 赵媛看过来，笑容还是娇俏的，不过出口却仍是拒绝：“你自己休息吧，我不想明天迟到。” “你今天怎么……”章希乾欲言又止。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在赵媛要去拿包的时候，他忽然道。 赵媛一愣，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章希乾是听到了自己的话的。 但他听到也不在意，仿佛当下须臾的鱼水之欢才是更优之选。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赵媛换好衣服，甚至还走过来主动吻了他一下，重复道，“你也是我目前来说最喜欢的一个。” 只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章希乾似乎在这一刻也领会到了点什么，眉宇间有些不解：“你是一定要点什么吗？” “那也不是。”赵媛说，“我没那么天真。” 章希乾嘴唇动了动，不过没发出声音，与她对视。 的确跟她说的那样，他的嘴唇此刻看上去也依然诱人。 但自己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以后也可以继续叫我出来，我很喜欢看赛车。”赵媛把最后的衣领整理好，回头看他。 章希乾很会装傻，但并不笨，也不会自己骗自己。 但他这种二世祖当然高傲，怎么肯做落下风的那一个。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跟你结婚？” “我可不敢这么想。”赵媛轻松对他弯着眼睛笑，“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确切的说，是以前可能还抱着那么一点点的侥幸心理。 因为章希乾真的很优质，无论是长相性格还是家世背景，都非常优越非常卓然，大概没有人会对这样的一个人不动心。 所以心里即使想得再明白，有时候也会傻乎乎冒出一些“要是能结婚的话……”“要是能在一起的话……”的想法，会说一些冲动的话。 只是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那些天真愚蠢的想法虽然会冒出来，但很快，她就会把它们都按下去。 “你的确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或者我真的把那些曾经的关系都断了也未尝不可……” 章希乾不自觉地松了口，但与生俱来的傲慢让他又加了下面一句，“可是赵媛，你也别仗着我喜欢你——” “我有点困，还是先回去了。”赵媛很体面地打断他，站在门口说道。 “本就是各自取所需，你能喜欢我就再开心不过了。”她看着章希乾的脸，缓缓道，“多谢厚爱。” 然后没有再去看章希乾的脸，方才的温存也似乎只是一场并不那么郑重的，可有可无的交流，是他也好，或者也并非不能是别人。 赵媛这么想着，不再看他，径自拎着包下了楼。 夜色已深，空气里氤氲着有些冰凉的水雾，像是能往人最怕冷的地方钻。 赵媛搓了搓手，长长地深呼吸了一下。 第266章 【段清寒：下班后有空么？】 第二天上班，夏眠去看了自己昨天门诊收进来的病人。 李强才刚入院，看上去唯唯诺诺的，让他去做什么动作都比较迟滞，问话也答得颠三倒四，所以他的家属就更不可能见到了。 而且身上的酒味仍然还残留着，隔壁床的人都掀起帘子看了好几次，也跟着很好心地劝，说你都住院了就没沾烟酒，不然夏医生也不好治的。 当时李强的眼神有点躲闪，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入院第一天基本都是做些基本检查，结果也没出来，李强好说歹说才听护士的，绑上了一个二十四小时的动态心电图，背在身上好像很不自在似的，走路也不利索。 负责收人的护士还跟夏眠说，这人早上的时候差点没把办住院的人给弄晕，说什么都要重复好几遍，对于详细一点的更是一问三不知。 “关键是这人好像连个农村医保都没去弄，住院的押金是有零有整的三千纸币，拿卡一刷才发现不仅里面一分钱都没有，甚至还没激活。” 护士的语气都有点唏嘘，“你说这种人有时候看上去又实在可怜，可就是……” 没说完的话是，实在不知道后续的治疗费该从哪里掏。 “夏医生，听说你还要给他联系介入？” 夏眠把病历放回去，点头：“等所有结果回来了我就去给介入科开会诊单。他这个情况倒也说不上复杂，只是多一天就多一点危险。” “可是别说介入了，这点押金检查费和几天治疗费下来都不可能剩，到时候一欠费，系统连一张心电图都开不出来。” 夏眠：“我知道。” 这种病人以前也不是没有收过，她也不是什么活菩萨，她顿了顿说：“总得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后续需要什么，总不能他走到哪里都没人收，最后关头连自己身体到底怎么样都不知道吧。” 万一有点什么转机，能好一点是一点。 护士露出体谅的眼神：“唉，真是……” 她也都理解，于是不再开口了。 李强的各种生化和影像结果出来还要一两天，夏眠等查房时间一过，医嘱开完抽了个时间，就往赵媛那儿走。 推开门的时候对方正在吃饭，不同于之前看上去就很精致的自带餐食，今天赵媛破天荒地随便让实习生给自己带了一份食堂的清汤面。 “咦，怎么今天突然吃得这么简单？”夏眠看了眼。 赵媛道：“我就随便对付一口。” “干嘛不跟我说，你可以跟我一起吃啊，反正那么多菜我也吃不完。”夏眠走近一步，拉开椅子坐下。 结果才一坐下，就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里看到一份包装异常精美的餐盒。 夏眠顿了顿：“什么情况？” “章希乾找人送来的。”赵媛轻描淡写地说，“本来想顺手给保安吃的，没找到，就直接扔了。” 夏眠眨眨眼，敏锐地察觉其中有故事。 “他惹你生气了？”夏眠托着下巴问，“居然能让你生这么大气，他这得是做了什么啊。？” “这次还真没做什么。”赵媛吃了口面，“就跟之前一个样。” 甚至从昨晚来看，好像还要比之前要更积极一些。 “那这是怎么……？”夏眠问。 “不是他，是我的问题，”赵媛大概说了一下昨晚的情况，不过没描述具体细节，“也就是有一瞬间吧，忽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你想跟他谈感情？” 赵媛摇摇头：“就是想到这个，才意识到好像跟他也达不到谈感情的那个地步就……” 她皱着眉试图描述：“忽然就觉得没滋没味你知道么？他跟我说的话能对其他任何人说，对我做的事也能对其他任何人做。” “我不是要他对我有多么特殊、多么不同。” 赵媛也很清楚这一点，十分坦诚地说，“但我也有取舍，在他那么轻松说出习以为常的话时，忽然就觉得也就这样，不是很有意思。” 她回忆了一下，最后还说：“而且昨天弄得还有点狠，不太舒服。” 听到最后一句，夏眠还是忍不住挑眉看了她一眼：“你是真的很诚实……” “实话实说么。”赵媛把同事给她发消息的事说了一遍。 夏眠听着听着就皱起眉头：“这人这么说话？我去找——” “不用不用，我没为着这个生气。”赵媛连忙说，“我都直接拉黑了。” “而且这也不是我跟章希乾关系改变的导火索。” “纯粹就是一瞬间想通的事，我现在也不是彻底跟他掰了，只是决定跟他把我放在他那里的位置一样，降低了一点他在我这里关系和位置。双向选择嘛，不都挺好。” “那段清寒呢？” “也就那样吧。”赵媛随意答。 也就那样。 夏眠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评价。 看来媛媛大概率跟这俩人不会有什么结果。 赵媛又忍不住跟她吐槽：“我之前跟章希乾见面不都全妆么，昨天不想打扮了画了个眉毛口红就出门，他态度却又比之前要好上不少了……” 她笑得没什么情绪：“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永远都是新鲜的最喜欢。” 不等夏眠说话，赵媛的话题忽然又转到了段清寒那边：“段清寒吧，我要是真跟他结婚了，那不就是跟你一样……” 夏眠立刻举起双手：“先说啊，我跟梁屿川一开始可不这样。” “而且……”夏眠咳嗽一声，“后面他还说了当时是对我一见钟情。” “人本来也是视觉动物，有时候还是要理解何为见色起意。” 赵媛：“你那个是多年难遇，人还万里挑一，不能作为参考意见。” “而且段清寒自己还有不少事呢，也不是真要找我。”赵媛顿了一下，“总之就是……我这工作还是要辞，但我跟章希乾应该也就停在这里，估计不会再多进一步了。” “另一个呢？” “另一个，”赵媛声音顿了顿，“再说吧。” 不过没能“再说”多久，她才又吃了口面，就跟说什么来什么似的，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段清寒：下班后有空么？】 第267章 【段清寒：六点见。】 见她动作停顿下来，夏眠微微挑起眉，抿着唇笑笑，用一种八卦的眼神看过来。 “这次是谁？”夏眠猜了一下，“不会是章希乾来找你说和的吧。” 赵媛倒是大大方方地就把手机屏幕凑了过来：“打错了，扣分，今天下午茶你报销。” “还有你那表情也太明显了，”赵媛无所谓地笑笑，“人家身边本来就不缺人，没准现在在跟哪个软语温存的温柔乡里倾诉吧。” “不好说，我真觉得你在他那里是不一样的，虽然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好像也做不得数。”夏眠想了想还是说，“但没关系，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赵媛又吃了口面，这才放下碗，不过还是没有立刻回消息，而是对夏眠笑笑：“没事，我是真的突然决定之后就没什么想法了。” “而且我都跟他说得挺清楚了，按照他那脾气，不在跟别人上床的时候随口说我两句就不错了。” “可是你又没有直接拒绝他。”夏眠皱了皱眉说。 “我是没有直接跟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掰开说清楚，但人家又不傻，更何况我那个说辞，估计比直接提分手更让他不能接受吧。”赵媛大概是想了想，才打开手机，把段清寒的聊天框划出来，回了一个万能的可爱表情。 很快段清寒就有了回复。 他一向直来直去，也从来没有赘述，只当赵媛发表情就是同意的意思。 【段清寒：有空的话，我等下在你们医院门口等你，请你吃个晚饭。】 赵媛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夏眠自然也看到了对方的消息。 “那所以现在是想换一个了？可是他妹妹……” 也还是有点麻烦的。 赵媛当然知道她的意思，轻松地说：“倒也没有那么急。” “我那那些，不是因为段清寒。” “可你不是快要辞职了，月子中心那边怎么办？”夏眠有些担忧地说。 “那个地方再怎么说，我凭这么多年的经验也还是能去的。”赵媛说。“但如果章希乾觉得那个东西也是要收回来的，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算了，你去那边也挺好。”夏眠说，“别的不说，至少不用每周都要被医保科的人拎起来说教一通了。” “那确实，不过比起医保科更可怕的不是病案室吗？”赵媛戳了戳她，“下周又要查病历，你可有得应付的。” “不过你的病例本来就是优秀范本，那群喜欢吹毛求疵的人也找不到毛病。” “别说我了，你手机上还有个人在等着回复呢。”夏眠指了指她的手机，“你要是决定不了，我替你决定得了，我来帮你回？” 赵媛立刻把手机递到她手上，脸上笑着，嘴上故作恭敬地说：“好啊，那就交给你了。” 夏眠：“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是……” “反正你就凭直觉呗，我也都是凭直觉的。”赵媛满不在乎道。 “那我可就回了。”夏眠看着她，故意放慢了语速说，“你说我是要讲点什么，还是直接让他过来算了？反正他要来医院看他妹妹。” 赵媛揉了揉太阳穴，才想起来：“也是。他之前这么说，也都是要来看探病。” 夏眠知道她已经有了答案，把手机重新放回她手上：“没关系的。” “从来就没有最完美的选项。”夏眠看着她说，“你想想我当初不也很困难。” 大概是想到这里，她也觉得很神奇，甚至失笑了一下说：“连结婚都是商场征婚广告里随便扒拉的呢。” 当时整个人精神快要崩溃，又要攒钱给妈妈看病，舅舅舅妈却又冷漠得令人发指。 一切的起源好像都是意外，但慢慢好起来是因为自己的努力，才真正接住了新的生活。 “能做选择，或者能有勇气面对选择以后的事，就已经很不错了。”夏眠说，“想做决定就做吧，反正我都会支持你。” 赵媛顿了一下，然后开玩笑地说：“那我跟章希乾的事最后掰了，你老公跟朋友相处起来也会有尴尬吧？” “梁屿川？”夏眠摇摇头，不过想起他还是弧度很浅地弯了弯嘴唇，“那哪能啊，不会的。” “时间到了，我得去病房转一圈。”夏眠站起身来，又拍了拍赵媛的肩，“多大点事啊，慢慢来呗。” “毕竟你可是十八岁清纯女高中生呢。”夏眠想起昨天她发过来的素颜照，朝她眨眨眼。 “姐妹——” “可别太感动，这周的白大褂还没拿去消毒。”夏眠轻笑一声。 “我又不会扑过来，”赵媛笑眯眯的，“你可比那些男人都靠谱多了。” “那当然。”夏眠见她心情也比刚才进来时好了不少，这才放心出了门。 等夏眠离开，赵媛才重新打开手机。 原本的犹豫不是没有，但她觉得对方说的话也没错。 瞻前顾后的也没什么必要。 心里蓦地轻松了许多，她慢吞吞地回复道：“好啊。” 段清寒的回复一向简短。 【段清寒：六点见。】 - 而夏眠这边，不出意外的，李强果然出了意外。 负责管床的护士急匆匆过来找她：“夏医生，你那个26床不是还要去检查吗，都跟他说了，记得回来换药，结果现在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着，他身上还背着动态心电图呢，万一有点什么事……” “他家属信息一个都没有吗？” 护士摇头，又说：“而且他昨天入院时都强调过一次了，结果今天一来病房还是一身酒味，他们这种心脏不好的人就不知道爱惜一下吗？真是的……” 夏眠忽然想到什么，跟护士匆匆打了个招呼，就重新回到电脑前。 她的确觉得李强不是什么坏人，但也的确不知道他到底想不想治病，有没有决心。 李强给她的感觉就是……仿佛是有什么人架着他来看病的，他唯唯诺诺，但又不得不留在这里。 夏眠皱着眉想，万一李强以前来过医院看病呢？ 没多犹豫，她打开了病案检索，在众多名为“李强”的患者里一个个挑选，终于找到一份几年前的入院记录。 这次对方的信息好像终于全了一点。 夏眠刚放下心来，仔细一看却发现。 对方病案首页上填写的籍贯，竟然跟自己母亲的老家是一处？ 第268章 夏眠感到了蹊跷 夏眠握着鼠标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照理说，病人跟他籍贯相同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也有一些患者会在治愈后表示感激地送她一些地方特产。 问题是……夏眠一开始看着他就觉得有些眼熟。 最初只是觉得这人可能长了一张大众脸，跟太多酗酒的、心脏不好的患者的脸重合在一起，本就分不太清。 但现在有了这个信息，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应该是有一些印象的。 是谁呢？ 夏眠努力回忆，不过还是找不出一张能从记忆里对得上的脸。 自从母亲出事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主动回去过，夏眠也没什么走亲戚的习惯，想来想去应该是自己过年时偶然看到的、不过没有说过话的远房亲戚，或者有过一两次照面的村里人。 可是治病救人是她的职责，这并不能以对方的身份是谁而转移。 但重新查了一趟病案，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夏眠在档案里找到了对方唯一来过一次医院的亲人，是他的儿子，名叫李明宇。 她这才算松了一口气，把电话号码记下来，用科室的电话打了过去。 这次算是接通了，不过对面那头的声音也很嘈杂，夏眠重复了好几遍，对方才听清她的来意。 “是这样的，您的父亲现在在医院治疗，他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乐观，知道他有心脏病吗？心脏支架先不谈，他还可能要接受一下介入科的治疗——” “别又是哪里的骗子吧。”对方十分不耐烦，语气也充满了疑惑，“这些年他没少拿这事来骗我。喝酒又没钱了？还是赌博又欠债了？” 李明宇的声音听上去也十分冷漠：“这种把戏骗一次还行，你都多少次了，我给你转了多少钱你心里没点数吗？” 夏眠也没生气，跟他解释：“我的确是三甲医院的医生，资历可以上网直接查到，如果你不信的话……” “而且是他自己跟我说他不想治疗的，你还是别来骗我了，我是不会上当的。”然而对方好像真的一点也不信，听也没听就挂了电话。 忙音在听筒里响起，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但夏眠也大概能推测出发生过什么。 眼看最后一个能联系上的亲人也没了指望，她多少有些无奈。 还好，夏眠正有些头疼地下楼，就迎面撞上了捧着医院食堂最便宜的套餐饭盒的李强。 她连忙把人叫住，先检查了一遍，至少动态心电图的装置还在他身上，才勉强松了一口气：“护士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乱跑么？而且你今天还要这么多检查要做，号都排好了吗？” 李强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半晌才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约了几个。” 然而这样当然是糊弄不了夏眠的，她追问道：“哪几个？” 李强就说不出话来了。 “是你自己想来看病的，我也是担忧你的情况才冒险把你收进来的，”夏眠叹口气，“你应该也知道，你现在这个情况可能去别的医院，人家也不一定收。” 李强点点头：“谢谢……夏医生。” “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来谢我的，”夏眠声音有些无奈，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心软，“为什么不去做检查？” “不是，不是……一般来医院就做个心电图，抽个血就好了嘛。”李强嗫嚅。 “可是你自己的情况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吗？”夏眠说，“你跟我说实话。” 李强低下头，看着手里有些渗了油的饭盒，很小声地说：“我把贵的几个都退了。” 夏眠还是有些不解：“那你既然都来了医院，不就是想把病再治一治么，怎么又……” “就，就随便看看的。”李强像是有点心虚，低下头说。 夏眠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割裂感。 他本人也许看上去没出息，很怂，且又喝酒嗜赌，实在算不上什么有用的人。 但他似乎还是知道自己的问题的，并非完全不想看病，可要说完全是因为经济的问题不想看，那他也不会这么犹豫了。 就好像……他有点自己想放弃，又因为什么而想要“赖”在这里。 可是没有治疗费就看不起病，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实，难道赖在医院里就能让他接受治疗么？ 夏眠觉得蹊跷在这里，又难免想到他的籍贯。 只是信息还不太连贯，她又觉得不能把每个人都想的这么坏。 至少现在李强看她的眼神虽然犹疑，但没有什么恶意。 就当是让自己问心无愧了，夏眠想，然后抬起头问：“所以你是想将就着这点钱，能治多少是多少吗？” 李强很轻地“嗯”了一声。 “那我给你说实话，相当于是交个底。”夏眠也不想骗他，不想给他无谓的幻想，“就算你现在把那些关键的核心的贵价治疗退了，用剩下这点钱，我也顶多只能让你在医院多输几天液，再加上你的低保，估计也就一周的时间吧。” “而且你生病这么久了，你自己也清楚，现在这些治疗对你来说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也许你这一个星期缓过来了，等到下次再上来再没有医院收你怎么办？你想过这些吗？” 李强本就有些青紫的嘴唇被她问得有些发抖，好像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只能连连摇头：“先……过一天是一天吧，谁、谁知道呢。” “而且我刚才联系上了你的家人。”夏眠说。 李强蓦地怔住，猛然抬头。 他的神情第一反应是慌张，很不自然。 “他以为我是在骗他治疗费，没听我说完就挂断了。”夏眠叹口气，“这件事你知道吗。” 李强好像是轻松了一点，但紧接着的是灰败而迅速颓唐下来的脸色，勉力咬了咬牙，才说：“我早就该想到的。” 他端着饭盒的手都在抖，夏眠剩下的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算了，你先回去，后面不管做什么决定都告诉我吧。”夏眠说，“如果你能联系上自己的孩子和家人最好，如果还是没有进展，那我就按照你说的，先对症支持治疗了。” 李强的肩膀耷下来，仿佛一幅失败颓然的画作。 夏眠像是有些不忍，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叫住他：“那至少先别喝酒了。” “我这好歹是医生医嘱，我现在是你的管床医生，这点话总应该听吧？”她声音很淡，“解决不了以后的，那至少先把当下管好。” “行了，我也不堵着你了，”夏眠说，“你先去吃饭吧。” 不过听见她这么说，李强却还是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过了半晌才露出复杂的表情，但还是对夏眠鞠了一躬，好像连牙齿都在发抖：“谢、谢谢夏医生。” 夏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她对李强也没有那么多非治不可的情结，只是如果看着他就这样糟蹋下去也不是办法。 诚然不管他，虽然自己会轻松很多，但往严重了说，李强可能就不一定能捱过这个冬天了。 夏眠尊重这个世界上一些人的生活方式，知道不应该用自己的生活条件和环境去要求别的人，她为疾病负责，却不能为人生负责。 但她当年入学就在学校里宣示过希波克拉底誓言，还是完全做不到，漠然袖手旁观。 所以在这之前还是想能帮则帮。 夏眠觉得有点冷，把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 她正要往回走，忽然感觉到什么，一回头，发现一个捧着摄像机的年轻女孩正在不远处对着她。 虽然夏眠也不是很讨厌这些镜头，但突然看到一个陌生人对着自己拍摄，还是有些奇怪。 那个女孩大概也是知道了她的想法，连忙把摄影机放下来，小跑着过来解释：“医生你好！” 对方年纪不大，脸颊红扑扑的，笑容也很真诚：“不好意思，刚刚不是刻意想要拍您。” “我是附近大学的毕业生，导演系的，正在筹备毕业作品，想来医院采风，做一点记录，本来只是想拍一拍医院的环境和各种情况，但看到您就忍不住停留了一下。” 她着急地解释，“你要是不愿意出镜，我现在就可以删掉，绝不留备份的。” 大概是她的话太真诚，夏眠一下子也没了要拒绝的心思，不过还是说道：“但跟病人相关的话，如果没有得到他的同意，就不要暴露他的任何信息。” 对方连连点头：“我知道的。” “我听对方叫你夏医生，”女生口袋里掏出名片，很年轻的风格，看得出是自己设计制作的，估计也是为了征求入镜人的同意，“我叫林雪，这样吧，到时候我剪片子的时候一定给您先看一眼，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也可以及时改掉，这样可以吗夏医生？” 夏眠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一类型的，但林雪确实是其中最真诚的一个，何况人家还在拍毕业作业，帮一帮也没什么。 “好。”她点点头。 林雪有些激动地掏出手机：“那可以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 夏眠简单扫了，对她说：“如果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需要配合的，在不影响我工作的前提下，我也可以帮一帮你。” “那就最好了！”林雪眼睛被这一句话点亮，“果然我一眼看上去很有好感的医生都是好人！” “夏医生，那我先去隔壁取材了，”林雪说，“有空给你看看我的剪辑！” 大概是她的笑容看上去很有感染力，刚才被李强弄得有些沉重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 夏眠弯了弯眼睛，说：“好。” 第269章 赵媛：“我还没有答应你，你就要管起来了吗？” 到了下午六点，赵媛准时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换下白大褂正要出门。 段清寒向来是一个十分守时的人，她也不想随随便便迟到。 只是她才刚背上包，之前那个给她发消息的同事忽然走了上来：“赵媛啊，下班了？” 赵媛觉得自己的删除好友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要找上自己。 她语气有些冷淡，随意嗯了一声。 “是不是有年轻富二代帅哥在门口等你啊。”对方的表情就跟吃了十斤柠檬一样，偏偏还要装作只是八卦，“我来的时候就看到门口好像停了一辆豪车哦。” “哎，人和人果然是不同的，我现在只能点个外卖然后上夜班。”同事的语气充满唏嘘，“也不知道这种日子要过到哪一天……” “你跟张桥又和好了？”赵媛冷不丁说。 张桥就是那个跟同事分分合合的男人，上次她就借着这个名字过来酸过她一次。 对方表情一僵：“哎呀媛媛，不说他了，他那个普信男有什么好聊的，就是他昨天又来找了我问没办法才跟他说了几句话，倒是你——” “没什么好聊的你之前也不给我发了好几分钟的语音么。”赵媛简直不想在她身上多纠缠，干脆直接道，“在一个榴莲都买不起，两根淀粉肠都要数落你半天的男人身上耗这么多年，你不也挺自得其乐的么？” “而且看这个样子你们估计又要和好了。”赵媛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与其关心门口的男人是不是来接我的，倒不如操心操心张桥到时候谈婚论嫁了，会不会连把给你的彩礼都昧掉。” “你也看到了，我还有些忙，今天就不做陪聊了。” 赵媛拎着包头也不回推开了门，也没空去看同事脸上的表情，径直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等在门口的那一辆就是段清寒的车。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教养很好的男人，远远看到赵媛过来，打开驾驶座下了车，绕了半圈给赵媛拉开座椅门，十分绅士地让她先上。 “等很久了吗？”赵媛系上安全带，“刚才科室有个同事非要拉我聊天，随便应付了两句。” “没关系，也就刚到。”段清寒说得很得体，“你再聊会儿也没事。” 今天赵媛也没怎么化妆，不过跟昨晚刚洗完澡不同，她因为急着下楼，匆匆把头发盘了一下，而耳畔垂落了两缕柔软的发丝，比起不谙世事的女学生，更多了一些成熟医生的清丽动人。 不过段清寒也没有无礼地一直把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而是启动了车：“这家餐厅的主厨最近出了个新的私人菜单，很惊艳，想带你来试试。” 赵媛笑笑：“好啊。” 跟段清寒在一起相处，又跟章希乾不同了。 章希乾是有一些富二代身上惯有的倔强脾气，但更随性一点。 对章希乾来说，喜欢就是喜欢，直来直去，为了表示喜欢，所做的东西也很直白——当然了，不管再怎么喜欢，他也是不可能结婚的。 而段清寒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成熟儒雅、平易近人的气质。 他好像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随和淡漠，好像也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倾注过多的心血，好像都可以随时和气地告别。 如果撇开他家里的事不谈，在某些方面来说，段清寒的确是一个极为优越的结婚对象。 车里放着勃拉姆斯的室内乐，是赵媛喜欢的风格，舒缓悠扬。 一段时间跟段清寒没见，他似乎也并不感到生疏，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赵媛有时候还挺佩服他这种功力，她侧过头，看着段清寒从额头到下颌的流畅线条，堪称完美的侧脸。 像是想要打破、或者撕碎这种完美的冲动，赵媛忽然开口：“对了，我下个月就不在这里上班了。” 只是段清寒的表情看上去依然没有丝毫变化，不过握着方向盘的时候手紧了紧，淡淡道：“是么。去哪里？” 赵媛跟他说了个大概。 段清寒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依然沉静地开着车，轻笑道：“能换个清闲一点的地方倒也还不错。” “只不过要是有你更喜欢的呢？”段清寒问。 “什么意思？” 段清寒客气地回答了她的明知故问：“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我也可以给你换一个更好的。” 赵媛看着他的脸，问到：“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我去那里吗？” 前方红灯亮起，段清寒很平稳地停下了车，看过来。 “我完全不介意你这么想。”他说。 赵媛也笑了，开玩笑地说：“段总，您说话总是这么滴水不漏吗？” 但她也没想要段清寒真的给一个什么答案，因此很快又继续开口：“再说吧，万一我最后又不去了呢。” 段清寒很体面地露出理解的表情。 到了餐厅，很明显段清寒应该是跟老板交代过，除了大厅里还有一两个客人，越往里走就越是安静。 服务生也热情非常，主厨还过来跟他们打了招呼，亲切地跟段清寒握手，然后来问赵媛有什么忌口。 简单的交流过后，前菜就已经端了上来。 赵媛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晶莹的龙虾啫喱，和不要钱往上面刨的白松露。 白松露的清香比黑松露更甚，几乎要把龙虾一点点海味的腥都完全掩了过去。 她正要吃饭，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章希乾：吃个晚饭？】 【章希乾：你不是喜欢看赛车么，今天我叫上朋友又加了一场，晚上老地方，来不来？】 赵媛没设置屏锁，而段清寒就在她一步之外的对面，也不知道看到了没有。 而章希乾的消息发送得很快，从内容上看，甚至也没有考虑过“赵媛会拒绝”这么一个选项。 见她不回，章希乾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单纯好奇，还接着发了两条。 【章希乾：是我来接你去吃晚饭呢，还是等下直接到你家楼下等你？】 【章希乾：我还特地看了你的排班表，今天不值班，难道说你要加班？】 【章希乾：你那个医院是很好，就是太忙了，等着过去之后会好很多。】 眼看对方的消息一条一条弹出来，就算段清寒没看到内容，也能大概猜出来发消息的人是谁。 “不回复么？”而他甚至过来帮赵媛倒了一点龙虾汤，盛好放在旁边，还顺口问道。 赵媛看着章希乾的消息也觉得好笑，是跟之前不太一样，好像有点急，但也好像仅此而已。 “回啊。” 赵媛用古董银勺啜饮了一口浓汤，这才拿起手机，慢悠悠地回了一句：“今天没空。” 章希乾好像不是太喜欢这个答案，因此又发了两条。 【章希乾：别生气了，我配货的柜姐发你微信了，你随便挑挑，要是国内没有的我让人去巴黎那边拿秀款都可以。】 【章希乾：我约人一起玩个赛车也不容易，你不是喜欢么，不来看看？】 “叮”的一声，是段清寒把叉子放回餐盘上的轻响。 “还合口味么？”像是没有看到信息、不知道对方是谁似的，段清寒很温和地问她。 “还可以。”赵媛是有点不知道章希乾到底要干嘛了，因此又回了一条“今天要出去吃饭”。 没想到连着两条拒绝后，章希乾居然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赵媛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样的场面。 但段清寒实在是太体面了，甚至于就在这样的场景下，也依然小声跟服务生说着什么，让他替自己上菜。 他的眼神甚至也在说，如果觉得不方便，也可以出去接。 但赵媛倒也没过分到那种地步，抬头笑了笑说“不用”，然后没怎么犹豫就挂断了电话。 这也是她第一次挂断章希乾的电话。 以往相关的场景也不是没想过，但赵媛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还好章希乾大概也是被挂得有点懵了，没再立刻打过来。 而坐在对面的段清寒从始至终表情不变，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她看了一眼段清寒，依然的沉稳的，冷静的，无懈可击的模样。 这种微妙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晚饭结束。 赵媛甚至还跟他聊到了他的妹妹，好消息是对方现在病情尚且平稳，第一次化疗后的反应也不算大。 聊到本职工作，加上对方年龄太小，赵媛还是心有恻隐：“如果你妹妹的事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告诉我。” 虽然她也知道，以段清寒的身份，自己应该也是帮不上什么。 “没关系。”段清寒淡笑一声。 变故发生在起身的时候。 一整顿饭里，两人都一直聊着别的话题，好像他们都不主动说起那两个字，就能心照不宣的回避掉一样。 大概是心里想着事，赵媛饭后起身后退时就没多看，脚后跟被金丝楠木的椅子绊倒，险些就要往后面摔过去。 段清寒见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赵媛松了口气，正要跟他道谢，却发现段清寒一反常态地没有绅士地迅速松开手，而是一直握着刚才拉着她的手腕。 对方的手掌很大，干燥，但温热。 他的手能轻轻松松地把她的手腕握住，捏住了，还有余地。 赵媛觉得有些奇怪，抬起头看他：“怎么了……” 刚一抬眼，就看到段青涵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小臂上。 她今天穿了一条丝绸长裙，又打了一件棉麻质地的外套，此刻因为被段清寒拉了一下，便露出一截手臂来。 她的皮肤本就细腻莹润，而赵媛顺着他的目光，才终于意识到一点什么。 原本细白的皮肤上赫然印了两串指痕，又因为一夜过去微微褪色，显出一点暧昧的模样。 十分刺眼。 赵媛在心中暗道不好，不是都跟章希乾说好了，不要在那些时候留下痕迹的么。 可能是他昨天晚上有些生气，弄得太狠，就忘了跟自己的这个约定。 但总之…… 还是有点尴尬的。 就算赵媛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修罗场。 不过段清寒的失态好像一瞬即逝。 他很快就侧过头松开手，等赵媛整理好衣服以后才重新问道：“没事吧？” 赵媛摇摇头，为了缓解尴尬气氛似的，开口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但段清寒却没有立刻回答。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失态的一种了——赵媛放轻了声音，叫了他一声：“段清寒？” 对方似乎才回过神来似的。 可他再开口时并没有在回答赵媛刚才的那个提问，而是反问道：“你来找我，也是从跟他的约会时间里抽空找的时间么？” 赵媛一怔。 她抬起头，终于看见段清寒永远沉稳的英俊面容上有了不一样的表情—— 像是忍耐过后的不解，仿佛冰面上一点裂开的缝隙。 “你很在意吗？”不知道为什么，赵媛在看到他的表情后，刚才的尴尬甚至都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快感，仿佛是终于看到了段清寒不露于人的另外一面，看到他其实也并非永远冷静，不是一个机械打造的，感情淡漠的AI。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段清寒好像也自觉失态，因此这句话的语气就已经缓了下来，“我只是——” “是你自己说过的，就算结婚也是各取所需。” 赵媛笑着看他。 “怎么了，我甚至都没答应你，你现在就要管起来了？” 第270章 赵媛：“一起看电影？” 赵媛好整以暇，右手托在左臂手肘上，左手五指微蜷轻抵在自己下颌上，视线落在段清寒身上，似笑非笑。 段清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以后，很快调整回状态，微一颔首：“抱歉。” 赵媛弯了弯眼眸，放下手臂，两只手背在身后，朝段清寒眨眨眼，笑着道：“段总多虑了，不用抱歉，我没有生气。” 段清寒有一瞬失神。 人是一种视觉动物，无论男人女人，在见到漂亮的事物时，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得不说，赵媛确实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段总，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赵媛问了一句。 段清寒回神，询问赵媛的意见：“赵小姐想做什么？” 赵媛惊讶：“段总今天，真的只打算跟我吃个晚饭？” 段清寒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是晚上八点不到，这个点回家也没什么事情干，但要是看电影什么的，似乎又晚了一点，回家都得十一二点了。 这不早不晚的时间确实有点尴尬。 “既然如此......”赵媛笑了下，“不如去看电影？” “明天不用早起上班吗？”段清寒问。 赵媛：“不用。” 段清寒点点头，笑道：“荣幸之至。” 不知怎的，赵媛觉得此时的心情极好。 许是因为段清寒事事询问她的意见，比起章希乾直接做决定让她感受到了对方的尊重。 又或许是因为今天见到了泄露自己情绪的、稍显不一样的段清寒。 总之，她目前是觉得很有趣，并且隐隐有一点冲动，有点想要揭开和探索段清寒身上的探秘感。 晚餐是段清寒请的，赵媛在上车时便说了句：“段总，电影我来请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赵小姐。” 段清寒答应得太快，赵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下意识想抬头看看段清寒的表情，对方却刚好腕上用力，关上车门。 赵媛：？ 段清寒绕回驾驶位，上车系好安全带，然后看向赵媛：“赵小姐，我们去哪里？” “我发给你位置。”赵媛垂眸，将电影院的位置推给段清寒。 段清寒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指腹在屏幕上轻点，查看位置。 赵媛目光微偏，打量着段清寒。 男人骨相优越，面上表情不多时看起来矜贵如高岭之花般不好接近，衬衫的扣子也都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高，只有在某些特定角度，才能看到凸出的喉结。 哪像章希乾，即使天再冷，也不会把扣子全部扣好。 但按照经验来说…… 赵媛轻轻牵起唇角，心想，看起来越保守、越斯文有规矩的男人，发起“疯”来，反而会更加迷人，让人欲罢不能。 “赵小姐。”段清寒唤了她一声。 “嗯？”赵媛应着。 段清寒目光垂落。 赵媛顺势朝下看去。 “安全带。”段清寒提醒着。 “好的，谢谢段总。”赵媛反手拉过安全带，插入卡扣之中，听见细微的一声“咔哒”，赵媛抬眸望向段清寒，“可以了吗？” 段清寒点头。 很快，车子驶离。 - 赛车场。 又一场结束，章希乾又输了。 章希乾坐在车里，双手握在方向盘上，因为头盔没摘，所以周围站着的几个观望的人，也摸不准他是个什么态度。 “该不会今晚一直输，所以生气了？” “瞎说，章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以前玩也不是每场都赢，什么时候挂过脸？” “那你们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生人勿近，啧啧啧，刚才比赛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今天章少状态不好。” “我刚才听来的，上次章少带来的女人，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 “有人看到了，章少给她打电话被按掉了。” “我去！！！” “难怪。” “完喽，老话说的好，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咱们章少是哪边都没捞着好啊。” “我可躲着点，省的他一会儿火气烧到我身上。” “对对对。” “有道理。” “你们在说什么。”章希乾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几个朋友齐刷刷一滞，相互对着眼神——靠，怎么都没看到章少什么时候过来的？ 章希乾一条手臂夹着头盔，另一只手随便撸了两把头发，眉心皱成川字。 “呃——”几人对视一眼，赔笑道，“在聊一会儿去喝酒，不知章少是否赏脸？” 章希乾没直接答应，而是撂下一句“先换衣服”就转身离开。 几人面面相觑，你推我搡跟了上去。 休息室内。 章希乾脱了赛车服，走进浴室。 花洒打开，温水喷涌而下，章希乾闭着眼睛仰起头，任由水流从头流下。 赵媛，你好的很，居然敢挂他的电话。 章希乾双手将头发撸到脑后，嗤笑了声。 章希乾洗澡的时候，门外几个陪同的又开始小声讨论。 “咱们叫不叫女人啊？” “......这问题问的好，我个人同意叫，不然我们一群男人凑一起，画面也太奇怪了。” “但章少不高兴啊？万一他今晚不想见到女人呢？” “我去，真尼玛的烦了。” “你们说怎么办？” “举手表决？” 其中一个人举起手来，“我先，我同意找，女人嘛，没有这个还有下一个，哎对了，咱们按照章少女人那样子找，你们看怎么样？”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一致通过。 “你说的对，就这么办。” “我给我女朋友打电话。” 此话一出，当即引起一阵哄笑，“你女朋友过来还怎么玩的开心啊？” “.........” “我来安排，你们谁都不许叫自己家的。” “成成成，快办吧，一会儿章少出来了。” “好好。” 这几个没憋好屁的男人，基本都有女朋友或者家里安排的联姻对象，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各玩各的，别弄出不该有的，就可以了。 他们跟章希乾年纪差不了多少，但家里比起章希乾差了一点，所以日常中免不得就要捧一捧对方。 为了利益嘛，无所谓。 等章希乾洗完澡出来，这几个人已经做好了准备。 章希乾换了一身黑，衬衫扣子解开几颗，胸肌隐隐起伏。 他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走吧。” “好嘞！” “章少，咱们都安排妥当了。”一人试探着问，“出来玩，是不是热闹点比较好？” 这话，就是在试探章希乾的态度，想不想找人。 章希乾看了他一眼，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几人了解，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章希乾开自己的车，其余几人分坐两辆，原本打算一前一后带着章希乾的车，可对方上了车以后就把位置要过去，等都没等几人，一脚油门踩下去，将所有人落在身后。 “章少就是章少。” “个性？” “哈哈哈哈哈哈！对。” “走吧走吧，咱们也不能落后太多。” 众人随即加大油门跟上章希乾的车。 负责预定包房的男人姓罗，叫罗宇，家里公司跟章家有不少合作，他算是这一群人里，对章希乾了解比较多的。 “章少，你先进。”罗宇推开门以后，让开位置。 章希乾恩了声，越过罗宇径直走进包房。 这是这家会所里最大的包房，里面摆设几乎与星级酒店持平，星级酒店里有的这里有，星级酒店里没有的不能有的，这里还有。 “章少。”一道温温柔柔的女声响起。 章希乾循声看过去，怔愣一瞬。 对面的女生，跟那日几乎素颜的赵媛看起来非常相似。 章希乾皱眉，女生顿时脸都白了，求助的目光看向罗宇。 罗宇和后面几人一起进来，鼓动着气氛喊着女生：“圆圆，还不过来扶章少。” “圆圆？”章希乾挑眉，也喊了一声。 “恩！”女生温柔笑着，随即抬手将一侧头发掖到耳后。 章希乾瞬间就从此圆圆非彼媛媛当中拔出神思，他侧目看了身旁的罗宇一眼，随即勾起唇角，张臂一展将圆圆搂进怀里。 圆圆脸一红，小手乖巧搭在章希乾胸膛，她心里已经激动地不要不要的了，这位章少，是她来到会所以后，碰到的最年轻又帅气的男人了。 她都不求以后有什么发展，今晚要是能把他拿下，她都要开心死了。 她看得出，这些人里面，把她搂在怀里的这个男人，是最众星捧月的存在。 “章少，您喝什么？我帮您倒。”圆圆牢牢记住今晚的人设，说话柔声细语，力求能有五分像就足够了。 章希乾不知道罗宇是怎么嘱咐这个圆圆的，但根据圆圆的表现来看，十有八九是传错意思了。 不过无所谓，出来玩开心就好，像或者不像，又能怎么样？ 章希乾随手点了一瓶酒，圆圆呼吸短暂停了一瞬。 这瓶酒打开，她提成都能有一万多。 圆圆稳住呼吸，打开章希乾点的酒，然后倒进杯子里，递到章希乾嘴边。 章希乾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 “章少爽快！”罗宇笑的开怀。 章希乾这一杯酒下去，态度已然明了，他不在乎今晚这局有什么人，并且也接受了被安排的圆圆。 罗宇张罗着大伙开玩，包房里其他从一开始就没敢出声的女孩子们，也跟着活络起来。 没多久，不知是谁将包房里的灯光调暗，暧昧逐渐充斥在男男女女之中。 圆圆在章希乾的授意下又倒了杯酒：“章少，我喂您。” 章希乾笑了下，抬手时不小心打翻了酒杯，酒水洒在他和圆圆的身上。 “呀，对不起对不起章少。”圆圆连忙用手去擦。 黑色衬衫的扣子不知怎的就开了，章希乾掌心按在圆圆手背上，问她：“好摸吗？” 第271章 希乾？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叫圆圆的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好摸”两个字，但幸好，她还有点理智，及时将这两个字刹停在嘴边。 圆圆娇笑着靠在章希乾怀中，手指画着圈圈：“章少，您可真会逗我。” 章希乾痞笑着用手指挑起圆圆下巴，然后低头慢慢靠近她的唇。 随着章希乾靠近，圆圆不自觉抬手搭上章希乾肩膀，红唇微翘，半阖的眼神迷离，似是已经做好了跟章希乾进行下一步发展的准备。 而章希乾虽然唇角噙着笑，但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毫无一丝旖旎。 章希乾维持着动作久久没有下一步，圆圆等得心焦，悄悄睁开眼睛柔声唤了句：“章少？” “恩。”章希乾懒懒应了一声，随即把圆圆推开，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圆圆根本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出，毫无准备之下，直接倒在了沙发的另一侧，半边身体都滑了下去。 另一边跟女生调情的罗宇很快注意到章希乾这边的动静，便搂着女生走到章希乾身边坐下：“怎么了章少？不满意？” “还行。” 虽然嘴上说着还行，但章希乾明显没什么兴趣了，他神态慵懒，手指慢慢将衬衫扣子扣好。 “章少。”罗宇给女生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把圆圆带离这边，继续跟章希乾道，“给您再安排一个？” 章希乾没出声，右手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左手虎口，让人摸不准他是什么情绪。 罗宇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下意识朝那另外玩嗨的几人打手势，试图提醒他们章少不高兴了。 但很可惜，灯光昏暗，又有人切歌切到死了都要爱，包房里充斥着撕心裂肺还跑调的噪音。 罗宇：...... 罗宇汗都要出来了，章希乾却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翘着二郎腿看那个拿着麦正忘情演唱的“朋友。” 好不容易听到一曲结束，唱歌的人累到满头大汗，扯着衣服呼扇散热。 罗宇快步走过去，夺下麦，压低声音道：“要死了你给章少唱这歌！” 那人一脸懵逼：“我这首唱的最好啊。” “可快拉倒吧，没一个音在调上，换成狗都喊的比你标准。”罗宇呸了一下。 “是吗？那我再找个老师练练。”被讽刺的人一点没觉得难受，一句话反而把罗宇听无语了。 章希乾跟罗宇招手。 对方立马过来，“章少，有什么吩咐？” 章希乾被他这副熟练伺候局的样子逗乐：“你们玩，我先走了。” “别啊。”罗宇想拦人，“这才刚开始，后面还安排节目呢。” 章希乾：“不了，有事。” 罗宇：“章少——” “走了。”章希乾说完站起来，包房内所有人齐刷刷将视线投了过来。 章希乾跟一般关系的朋友随意点个头当做打招呼，随后弯腰捡起手机，朝外面走去。 毫不留恋。 “章少！” 罗宇一看章希乾真的要走，立刻喊过圆圆，厉声问责：“我不是告诉你该怎么演了吗？你他妈的还搞砸了？” 圆圆瑟缩：“对、对不起罗少爷，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章少了，刚刚——刚刚章少还要亲我来着，罗少您相信我。” “要亲你？”罗宇皱起眉，“那就是没亲？” 圆圆点头。 罗宇说：“你现在去追章少，看看他什么态度。” “是、是是是。”圆圆仓皇去追。 包房里的气氛随着章希乾的离开而冷了下来，好一会儿，有人问：“还继续玩吗？” “等等吧，万一章少回来了？” “不一定。” “以最近跟章少接触来看，他应该是真走。” “哎，罗宇，你说呢？” 罗宇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几人哄笑：“那就再玩会儿吧。” “随便吧。”罗宇摆摆手，一屁股坐回沙发上，拎起刚才圆圆打开但章希乾还没喝完的酒猛灌几口。 - 圆圆踩着高跟鞋，总算是在章希乾要上车的前一秒追上了对方。 “章少。”圆圆泫然欲泣，眼圈通红的模样我见犹怜，“您等等。” 章希乾回头，冷淡问：“什么事。” “对不起章少。”圆圆仰头看他，“都是我的错，惹您不高兴了，我跟您道歉。” 说着，圆圆连连鞠躬。 章希乾再次皱起眉头。 这圆圆本就是在学赵媛那天的打扮，寡淡的衣服和妆容也就有那么三分相似，毕竟常年浸在会所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眼神是不同的。 章希乾刚刚还觉得罗宇让圆圆东施效颦，只是存了几分想讨好他让他高兴的心思，他也不是因为谁惹了他生气而离开。 但现在...... 章希乾感觉圆圆碍了他的眼。 可章希乾毕竟是个男人，也不是第一天出入这些场所，跟她计较有失身份。 “回去吧，你没做错什么。” 章希乾说完转过身，司机很有眼色拉开车门，章希乾坐了进去。 圆圆还想争取一下，但司机已经为章少爷关上车门，绕回驾驶室那侧，准备离开。 圆圆知道，她没戏了。 她只能目送章希乾的车开走，圆圆后悔极了，刚才气氛还不错的时候，就应该直接了当亲过去，也许这个时候她就能跟章少一起走。 车上，司机询问章希乾去哪儿。 章希乾拿着手机：“先开。” “好的。” 章希乾点进赵媛的聊天框，他发过去的消息仿佛石沉大海，没泛起一点涟漪。 章希乾突然感到烦躁，将车窗降下来一半，想吹吹风清醒清醒，却在几秒后觉得有些上头，兴许是会所那两杯酒后劲上来了。 【章希乾：图片】 【章希乾：我去接你，出来聊聊。】 章希乾发给赵媛的是他顺着车窗随手拍的一张街景，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对于某些人群来说，狂欢才刚刚开始。 另一边，看完电影的赵媛和段清寒从电影院走出来。 今晚这场意外的约会让段清寒多了一种新的体验，一场悲情最终BE的电影，赵媛全程落泪四次，他侧目看向走在身旁的赵媛，对方手里捏着纸巾一角压在泛着水汽的眼尾。 赵媛今晚露出感性的一面，倒是让段清寒又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段总见笑了。”赵媛柔柔一笑。 段清寒轻摇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谢谢。” 上了车，赵媛顺手拿出手机，章希乾的消息大喇喇闯入视线。 “赵小姐，安全带。”段清寒提醒。 “哦，抱歉。”赵媛按了熄屏，将手机重新放回包里。 消息是四十分钟之前的，依大少爷的脾性，不太可能在她冷落了他以后还等这么久。 赵媛稳了稳神，跟段清寒聊起电影。 时间在话题中度过，抵达赵媛住所时，段清寒要送她进去，赵媛心情好多了，脸上也重新露出笑容。 两人随意地聊着天，在距离赵媛家还有七八米远的时候，段清寒突然停下了脚步。 “段总？”赵媛顿了下，她顺着段清寒的目光朝前看去，眼睛瞬间睁大，充满惊愕之色。 章希乾？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272章 只要有你，再无聊平常的日子都会不一样。 夏眠终于轮完了又一个二十四，终于有了一些喘息的时间，让司机送自己回了家。 刚回到家的时候，手机上就传来提示，林雪给她发来了消息。 好像是简单剪辑过的视频选段，基本上都是她下午找到李强时说的一些话。 不过李强的脸被严严实实遮住了，看来林雪的确是很有职业素养。 她发过来的消息也很礼貌：“夏医生，您看这种程度的你能接受吗？” “我想把它用在毕业视频里，做一个类似人间观察的纪录片。” 大概是对林雪的印象很好，而她的言辞间都十分真诚，也的确都按照自己的要求做了，夏眠回复：“没问题的。” 不过想来林雪应该是没有去问李强，可能没找到人，因此才给他做了马赛克处理。 林雪好像很感激，又再三承诺到时候一定会给夏眠看最后的成品，两人随意聊了几句才结束话题。 看得出林雪很有自己的规划，夏眠想了想，可能自己当时都没她这么有干劲。 毕竟对于医学生来说，课本上知识的结束才是一切的开始。 梁屿川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平时工作忙还好一点，最怕的就是这种不忙且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 还是有一些不习惯。 夏眠换好衣服窝在沙发里时，这种感受尤为明显。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开始习惯了身边有另一个人的感觉，好像自己不用再什么事都撑着，开心的就分享，不高兴的就吐槽，仿佛能被对方包裹其中，梁屿川可以容纳她的情绪、接受她的一切，她只感觉如坠云端，可明明又脚踏实地。 是一种轻飘飘的美好，和能握在手中的实感。 夏眠看了一眼时间，按照之前的习惯，现在梁屿川可能还在工作，说不定执行任务时连手机也没带上。 但她也没怎么犹豫，掏出手机找到置顶，却在要输入什么时停了下来。 要说什么呢？ 夏眠第一反应是随便发一个“在吗”，可是还没输入就觉得自己好像跟刚谈恋爱的女生似的，没话找话一般地想要跟对方黏在一起。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要是半年前有个人告诉她，自己会跟当年一时冲动结婚的男人坠入爱河，还会因此考虑起对方的情况，变得犹豫变得不知所措，那她估计会叫那个人赶紧去挂个精神科，还是专家号。 可是现在…… 算了，按照结婚证上的日子来说，怎么都算不上新婚夫妇了，不用想那么多。 夏眠抿了抿唇，把所有的前缀或者别的什么都省了，先拍了一张自己躺在沙发上的照片，然后干净利落的地只配了三个字： “——想你了。” 她刚发出去脸就有点红，自己也不知道梁屿川现在在干什么，会在什么时候看到这条消息。 不过夏眠的担忧没有超过两分钟，屏幕重新亮起来，震动着，是个电话，显示出她刚刚还念在嘴边的名字。 她想也没想接起来，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已经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来。 梁屿川的声音很干净，听上去也有显而易见的喜悦，说了一句：“我也是。” 夏眠忽然就感觉刚才那些犹豫都没必要了。 “居然还算秒回，现在不忙吗？”夏眠声音里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问道。 “很巧，作训服都没脱下来，刚想到你，拿起手机就收到消息了。” 夏眠果然在电话那头听到一些梁屿川的战友们起哄的声音，对方好像捂着听筒，对着他们笑骂了两句，开口道：“我出去跟你说。” 那些善意的起哄声更大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夏眠也有点羞赧，语调放轻了一些，不过还是假意客气了一下：“那你要不要先去换衣服？” “不用，反正队里最近坏了好几个淋浴，还得等他们先洗完澡，可以聊一会儿。”梁屿川声音温和，“今天下班还算早？” 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很好看。” 夏眠怔了一下才意识到，梁屿川是在说自己刚才随便拍的那张照片。 “那就好。”她说，“下次也给你看。” “之前你给我说的那件事，就是上来烦你的舅舅舅妈，这两天还有再来吗？”梁屿川好像很担心这个。 “这两天……倒是没有，不过……”夏眠声音顿了顿。 就算只是语音电话，可大约是太熟悉了，夏眠几乎瞬间都能想象出梁屿川此刻微微皱着眉的神情。 她把这两天收了李强的事简单的整理了一遍，告诉对方。 “知道你肯定要说我，不要给自己找一些没必要的麻烦、凡事多思考一下自己、工作固然要紧，但自己的生活更重要之类的啦……”夏眠不自觉的把声音放软了一点，先是学着梁屿川的语气，而后又带了一点撒娇的意味，“我当时还是不忍心嘛。” “我怎么会不知道。”梁屿川似乎在对面轻叹一声，“没关系。” “而且我想的也很清楚的，我也不是活菩萨，如果到时候真的联系不上了，也只能给他准备一点出院的药……” 夏眠回想了一下，有些唏嘘，“不过我当时决定收下，可能也是有一点直觉。” 她想起今天下午对方的神情，对梁屿川说：“他似乎的确是有一些什么难言之隐，可能是面相原因吧，倒没有我想的那么坏……” 梁屿川有些没有办法地说：“那好，你千万注意自己。” “我知道的。”夏眠哄着说，“而且你不是都找了人保护我吗，这几天上下班也都是司机在接送，没什么问题的。” 好说歹说，梁屿川终于放了心，夏眠这才趁机问他：“那你这两天怎么样？有没有任务？有没有受什么伤？” 这次终于换成梁屿川轻笑了：“你是要我也拍个照片给你看？” “那也不是不可以。”夏眠小声说，“这不是因为你自己不主动么。” 大概异地就是这样，聊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说一说今天吃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人，过得平静，喜悦，或是不那么如意。 但没有说出口的是，吃饭的时候会想到你，想如果你在会怎么样，过得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少回头看一看，身边有没有可以握住的手。 只要有你，再无聊平常的日子都会不一样。 第273章 “眠眠你说一下，是哪种事？” 夏眠可还不知道赵媛那边发生的三人修罗场，跟梁屿川再三在电话里保证，认真答应了他会在对待李强这位患者的事情上更谨慎一些。 她叹了一口气。 梁屿川似乎是听出了她的疲惫，问她：“今天很累吗？” “也不是累。”夏眠揉了揉眉心，“就是有点……不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医患关系好像变成了一个剑拔弩张的话题，明明是最不应该针锋相对的两个角色，却因为各自信息差的不同、地位的不同、以及各自需求的不同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两边的终点都一样、目的都相同，却偏偏走上了南辕北辙的道路。 夏眠自己当时轮转到急诊科的时候，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没什么经验，负责带教的老师还叮嘱她，第一次晚上值班的时候多注意点，甚至把防身工具带在办公桌里也并非矫枉过正。 而且她也的确不是没有遇到不讲理的病人。 她回想了一下，那好像还是发生在母亲生病那段最黑暗的日子，好像生活中一点光也没有，工作上也压得她喘不过气。 那时候她刚刚自己独立值班没多久，每次上班都保持着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生怕出一点什么差错，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在当时的科室，值班是要管上下两层楼的，每次紧急抽血的结果都要反复确认，半夜来的病人也要先用自己的工号收下来，把一套流程全部走完。 那时候夏眠在普外科，半夜来了一个说着腹痛的女病人，对方是突然发作的，勉强走到科室时候已经满脸煞白，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 夏眠觉得她捂住的地方很可疑，可是对方微胖，小腹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一开始自然是按照急腹症的思路去处理，但她不放心，追问了病人的病史，对方开始变得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好像在掩盖什么。 夏眠早就察觉不对，对方在一些问题的回答上总是迟迟不肯说实话，问她的家属相关，也只是说跟妈妈住在一起，没有其他。 尤其是在婚史方面，对方一开始说自己一直跟母亲待在一起，高中毕业还没上大学，也说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社会和家庭关系都非常简单。 本着一定要鉴别清楚的关系，夏眠当机立断，不仅在普外科急腹症及相关症状的检查下，同时开了妇科的会诊单，可是当她把单子一起递过去的时候，对方却爆发了。 女孩一直不停地责怪夏眠，说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明明说了没有相关问题，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地这么执拗。 夏眠那时候也没别的想法，甚至是平静的，只是把单子递过去，冷静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排除的话，再晚一点可能会没命了。” 到后来，结果正如夏眠所想的那样。 尽管女孩的症状看上去跟急性阑尾炎无比相似，都是右下腹的疼痛，可还好自己加做了别的检查。 最后拿着检查报告加上妇科的会诊结果，诊断为异位妊娠，也就是宫外孕。 后面的走向应该就是转科治疗，不过那时候是晚上，在有这样紧急问题的情况下，夏眠还是通知了家属。 本来说应该是一个庆幸没被误诊、及时得到治疗的故事，夏眠甚至还追踪了妇科那边的治疗进展，一直等到对方安心出院了，才放下心来。 可没想到，对方出院没过几天，却找上了自己的麻烦。 女孩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可是表情却跟刚来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她当时紧急来医院时看着夏眠的表情是焦急的，但也是恳求的，好像把所有的信任都交给了她，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她现在却是一脸责备，甚至在用看仇人的眼光看着她。 其实对方刚敲响自己办公室门的时候，夏眠就大概知道了会是怎么一个情况。 果然，如她想的一样，女孩开口就责怪她为什么要联系自己的亲人，为什么一定要开妇科的会诊单，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当时就去做那个检查。 她还说，就是因为夏眠的执拗，现在自己的家人知道了，自己怀孕的情况，去学校找了老师、找了同学，闹得不可开交，现在所有人知道她怀过孕，都用带着鄙夷或八卦的眼神看自己，就连室友都对她冷嘲热讽。 女孩觉得自己现在上课生活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好像身边所有的人都在用有色眼镜看自己，就连去食堂吃饭都要选人最少的时候，因为害怕自己的事情又被别人围观，当笑话看。 所以现在女孩认为，夏眠当时就不该这么做，不该叫自己的家长、联系人，甚至不应该开那一张会诊单。 夏眠听完，虽然觉得荒谬，也并非完全不理解。 她没有生气，只是平缓地说：“可如果当时我不那么做，异位妊娠风险很大，如果不及时处理会造成大出血……” “那又怎么样啊，总不会因为我现在的状况坏吧？！” 对方打断她的话，歇斯底里地朝她吼，“总不会像我现在这样，总感觉身后有一万双眼睛盯着我、好像所有人都在嘲笑我、都在指责我、都在羞辱我——” 当时这边办公室闹出的动静很大，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同事甚至也已经替她叫好了保卫科的人，生怕事情真的闹起来会影响夏眠的人身安全。 “你是不是以为大出血这件事是在开玩笑？” 夏眠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道，“你以为只是流点血或者输点血就能解决的事吗？” “且不说万一到时候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血型，要是真的大出血，引起高热引发感染，直接导致整个腹腔急腹症怎么办？” 夏眠一句一句问，“好，那再考虑一下其他情况，因为异位妊娠没有早期处理直接导致摘除子宫及其附件，就是说你连卵巢跟输卵管都没有了怎么办？” “而这些都是尚能解决的问题，住个十天八个月的icu、严格抗感染治疗，或者手术切除能解决。” 夏眠的语气甚至并不冷漠，只是在一点一点的解释问题，“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出血，脱落成了血栓，沿着循环往上，堵到肺形成肺栓塞怎么办？” 一连串的专业名词，让女孩根本没法听懂，但表情看上去还是很强硬：“……什么意思？” “肺栓塞的意思就是，”一个同事看不下去了，有些生气的说道，“那一枚血栓啪的一下堵住，你都来不及反应，可能就在那一分钟，你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情况下失去呼吸，神仙难救。” 可就算说得这么严重了，对方似乎还是觉得他们在强词夺理：“这些都不是没有发生的情况吗？！你们总是喜欢把事情往最严重的方向说，可是明明我当时只是肚子痛，后续也好好出院了，怎么就，怎么就什么栓塞了……” 好像在女孩这里，活着或者死亡，对她来说都很遥远，她不相信真的会有这么一个意外，让自己瞬间失去生命。 “那我就来告诉你什么是意外。”所以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她在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悯，甚至有一点羡慕和无可奈何：“因为你是幸运的。” “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还能愤怒地表达自己的情绪，还能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而觉得无地自容，那是因为你还活着，你还能开口，你还有呼吸、还有心跳。 “你的大脑是清醒的，还能被情感所支配，可是真的出意外的人呢？” “他们已经不能说话了，或者还活着，却因为高热感染意识丧失、昏迷，在每天四五千自费病房里苟延残喘，只是能换得一个切开气管才能维持心跳和呼吸的地步。” 对方的嘴唇抖了抖，一下子好像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不知道夏眠说的话是对的。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好像错不至此，喜欢也有错吗？ 是，也许是她轻易听信了别人的哄骗，可她毕竟还只是个在读书的学生，总以为年少时候的承诺能永远真挚，总以为能在对方看上去单纯的眼睛里找到一眼万年。 夏眠好像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但只是说这些是没用的，她顿了顿，还是继续开口道。 “所有一切行为，都是在活着两个字上建立的，如果当时我不这么做，如果当时我真的以为只是一个腹痛急诊，如果只是给你开了止痛药、或者解痉药，也许等你发现真正问题的时候，可都就已经错过了最佳时间。 “你可能根本保留不下你的子宫附件，或者都要不到那个时候，因为不知情而导致破裂出血，引起弥漫性腹膜炎，腹部脏器坏死穿孔都是轻的，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你要是不信，可以去icu门口多问问，问问那些进不去的家属是什么情况、各自因为什么原因，是不是有我说的症状。” “而且……”夏眠语调一转，“你为什么不去找最该找的那个人呢？” 女生浑身一怔，像是呆在了原地。 像是被说穿了什么心事，对方低下头来。 她刚才从进门前开始，强撑着的自尊，好像在这一瞬间被打破了，变成风一吹就会消失的齑粉，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是啊，她现在……她现在还有什么自尊可言呢？ “我……我不知道。他好像不愿意承认，也根本就装不认识我，我又怕我父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不敢跟他们说，好像，好像这一切都是错的，可是为什么最后承担这个结果，受到所有异样眼光和非议的人是我，明明当时说的好好的，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我。” “这么严重的结果，为什么也是我一个人在承担呢？” 她的声音由愤怒转化为迷茫：“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所以觉得一切都是我导致的，是吗？” “觉得就是因为我多此一举，让这件事被所有人知道了？”夏眠很轻地叹了的口气，“可是我当时也不是没有认认真真问过你。” “你就是不愿意回答，对不对？” “在我问到你相关情况的时候，你就是没有跟我说实话，对不对？” 她的语气没有逼问的意思，声音也并不咄咄逼人。 但她的每一个仿佛是一支笔，密密麻麻地在她身上写满了字，像避无可避的诘问。 而她的身体，似乎变成一纸罪状，承载着这一切。 女生低下头来，变得吞吞吐吐的。 她的眼神躲闪着，没有之前的底气了，想承认，但又不敢。 夏眠怎么不明白，也没有逼她。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还是很大的打击。”夏眠说，“但你现在万幸什么事也没有，要是气不过干脆直接去找他，更何况你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恢复了就是万幸，要么去大声斥责他的不作为，要么直接把这段事情扔下，时间总是最有利的东西。” “难道你就要因为这些目光、这些眼神、这些跟你没什么关系的闲言碎语，就要放弃生活了吗？” 最后夏眠也忘了对方是怎么离开的。 好像哭了，又好像没有，脸红得很难堪，又倔强地抿着唇，好像不愿意屈服似的。 不过她觉得，言尽于此，再说别的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件事后来夏眠的同事们还在夸她脾气好，说她这种情况都能忍得下来，跟人好好讲道理：“按理说直接找保卫科得了呗，这种事怎么说都是我们在理。” 当然也有同事觉得她的做法是正确的，说，其实还在读书的小姑娘，怀孕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太大了，不能接受也正常。 然后陆陆续续就有人说起自己遇到过的奇葩病人，接到过的各种不合理投诉，明明大家的出发点都是想着能赶快把人治好，却总是会在这一条路上遇到千奇百怪的、不合时宜的恶意。 夏眠也是突然想起这件事的，有条不紊地跟梁屿川复述了一遍。 “这件事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庆幸，就算再发生一次，我也会这么做。” 她听见梁屿川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说这么多，不就是想给我解释，为什么明知道有那些风险还是想收下这个病人吧。” 夏眠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变得很容易被看穿——当然，也可能只是被对方所看穿。 她点点头，小声地说：“反正你理解就好嘛。” 跟撒娇似的。 在查到那些相关的信息后，她不是没有想过一些对自己不利的可能，但如果当时自己不收，也不知道现在的李强会是什么样子。 “我现在这样看上去是不是挺像烂好人的呀？”夏眠问他，“可也不算吧，我又不是想着，真要给他垫付太多医疗费什么的，只是想着能帮则帮。” “像，又不太像。”梁屿川的语气听上去好像拿她没什么办法，“但没关系，我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真的？”夏眠的声音听上去高兴了不少，就算看不到对方现在是什么模样，梁屿川也觉得她现在的眼睛应该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亮了几分。 于是他的声音也带了一点笑意：“你不是说想我了么。” 明明刚才开口的时候还大言不惭，现在倒是有些羞赧了，夏眠咳嗽两声：“我那是，我那是……” “而且你刚才还跟我说你遇到的那个事情。”梁屿川声音淡淡，“我跟对方不一样。” 夏眠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啊？” 什么跟谁不一样？ 没想到梁屿川接着说：“我有足够的条件和能力，我可以保护你，也可以实现你的心愿，而且绝对不会让你受到那样的奇怪眼光……” 夏眠隐隐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毕竟，我们可是合法夫妻。” 梁屿川停顿两秒：“所以，眠眠，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生孩子？” 果然，虽然不出夏眠所料，但她的脸和耳垂还是在这一瞬间红得发烫。 床都不知道上过多少次了，更何况更奔放的又不是没说过，怎么还是会因为这种事情不好意思？ 她一边在心里偷偷说自己没出息，一边囫囵地说了一句：“我又不是不答应，这不是……” 她顿了顿，干脆决定甩锅算了：“是不是你又没有回来嘛？我想有什么办法？” 梁屿川没想到她会这样倒打一耙：“……” 见他一下子没说出话来，夏眠得意道：“你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觉得你说的对。”梁屿川的声音很快恢复了慢条斯理，“我也觉得我现在请假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那，那倒也不用！！”夏眠连忙制止，“不是说过几天就可以了嘛，怎么能，怎么能因为这种事……” “哪种事。”梁屿川的声音低了一下，好像在诱哄似的，想让对方重复，“眠眠你说一下，是哪种事？” 第274章 “只是有点没忍住，想逗逗你。” 明明知道梁屿川是在开玩笑，但夏眠还是控制不住地动作顿了一下，干脆顾左右而言他道：“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不是之前说过的么。” 只是声音有点小，听上去就有些轻软。 “我知道，你之前是想等到升主治再说。”梁屿川甚至还替她回答了，只是刚才的话题好像并没有结束。 夏眠听见他说。 “所以眠眠，你脸红什么？” 夏眠这次才是真的怔住了。 梁屿川不开口、不点明还好，可他偏偏还要说出来，让本来就有点心虚的夏眠原本只是有些羞赧，现在却连耳垂都烫了起来。 她没什么抵抗力地嘴硬，反问道：“只是打电话而已，你怎么又知道我脸红了？” 然而梁屿川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两个字：“是吗。” 于是夏眠就说不出话了。 是她主动找的梁屿川，是她主动开的口，是她看到空荡荡的沙发和客厅时从心底深处一点缓慢但悠长的想念来，在被对方这么一点，又怎么可能不是这样？ 她知道梁屿川是在明知故问，但对方平稳低沉的声音还是让自己心跳加快。 不过还好，梁屿川没有再继续要她回答的意思。 因为他的声音终于有了少许变化，不似回答，倒像是对这段时间无法见面的告解：“我也想你。” 其实不止是夏眠，梁屿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也能想象出夏眠此刻的样子，应该微微睁大了眼睛，原本冷白的肤色染上了一点暧昧的红晕，像秋末傍晚最难得的瑰丽的光，只需一抹便动人心魄。 她此刻会微张着唇，如果在发怔的话，就会露出鲜红的一点舌尖。 “只是有点没忍住，想逗逗你。”他说。 不过音色也带了一点微微的哑。 梁屿川无比庆幸自己的眼疾手快，当时一见钟情就先下手为强，才没有让夏眠此刻的模样被别的人看到。 “你在卧室吗？”他忽然说。 “靠在沙发上呢。”夏眠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不太想动，有点困了。” “洗漱一下去床上睡。”梁屿川的语气好像有些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喟叹一般，“自己是医生还不知道么。” 夏眠忽然咕哝了一句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即使梁屿川那边很安静，他还是没有听清：“怎么了？” 直到夏眠重复了一遍，梁屿川才勉强听见了她嘟嘟囔囔小声说了一句：“要是你能抱我过去就好了。” 夏眠的声音很软，带着一点真实的疲惫和毫不掺假的爱意，既是撒娇，也是一点在夜深人静留下的想念。 哪个男人能忍得住自己合法妻子这样直白又轻缓的声音，梁屿川喉咙紧了紧，低声叫她：“眠眠。” “你名字里的眠是软绵绵的绵吗？” 开始察觉到梁屿川的声音有了一些变化，夏眠忽然意识到一点什么，心脏猛然剧烈跳动了两下，试探着开口：“梁屿川。” “你是不是，是不是……”连她自己也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可是这个话题让她开口还是稍微有些超过了，尽管两人都心照不宣。 夏眠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打趣一般的语气说：“不会因为我说了那句话就……就有反应了吧？” 对面忽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不过没过多久，可能不到半分钟，梁屿川甚至是先笑了出来，很坦荡似的反问她：“你说呢？” 夏眠哪里想到对方还会耍赖，还要主动把球丢过来，于是变得有些没了底气：“你怎么……” “你现在是在沙发上，对么。”梁屿川的声音混进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暧昧，“那按照你的习惯，可能现在应该伸长了腿靠在垫子上——” 他明明只说了一点，却仿佛说了很多画面。 夏眠难以自抑地想起梁屿川在家的时候，他会握着自己的手在沙发上压下来，会绕到自己的耳后、颈后用嘴唇摩挲，她甚至感觉梁屿川的鼻息仿佛此刻就在身旁，低哑着，蛊惑着。 好像下一刻，梁屿川带着薄茧的大手就要覆上来，从脚踝往上，一寸一寸用不算细腻的掌心贴过来，温暖到有些发烫的掌纹抚上小腿，再一点一点在腰上落下暧昧的指痕。 偏偏梁屿川现在还要叫她的名字，叫她“绵绵”。 夏眠也觉得自己的四肢都要变得软绵绵的了。 明明是自己挑起来的，结果怎么难受的好像也有自己。 梁屿川忽然说：“好想看看你。” 夏眠一下子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有些支吾着说：“你，你想干什么，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别学小年轻搞点什么，什么phone……” 后面的一个单词，她属实还是说不出来。 停顿了许久，梁屿川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他无可奈何地笑笑，说：“只是想看一看你。” 虽然他也未曾说出口的话。 想看一看现在的她是不是也有了变化，眼睛里是不是也蓄起一层蒙蒙的雾，会不会脸颊绯红，有没有微微咬起嘴唇。 “我看来得去重新再洗一个澡了。”梁屿川说的十分坦荡。 夏眠多少升起了那么一点点愧疚，声音也小了一点：“那，那等你回来……” “等我回来，不是你这么随便说一句就能解决的了。” 夏眠心中一紧。 明明梁屿川的语气没有一点威胁的意思，甚至比以往听上去还要更加温和，但她莫名还是想起了一些不是很能描述的画面，脑子在这一刻也懵懵的。 梁屿川说：“你现在这么嚣张，不也就仗着我还没有回来么。” “那你快点回来吧。”大概是赞同了梁屿川的这句话，夏眠几乎是引导式的补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你想要怎么解决。” ——反正现在梁屿川还没回来！ ——反正现在不用解决！ 夏眠抱着一点阿q精神安慰自己，果然听见了梁屿川电话那才无可奈何的一声轻笑，叫她的名字：“夏眠。” 她还以为梁屿川要兴师问罪了，正打算想一些强词夺理的话来狡辩的时候，就听见对方轻叹一声，继续补完没说完的话。 “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 夏眠大脑瞬间就宕机了，刚才想好的一堆解释也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全都被梁屿川的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 其实对方也不是第一次给自己说类似的话，之前都说过了很多次，甚至于当时重新来找自己的时候就只提过一个要求，要自己粘他。 但过去了这段时间，两人早已表白心意，可大约是真诚的话永远有力量，夏眠也仍然会再一次因为这样的真挚而被打动。 “你怎么耍赖啊。” 突然说这一出，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夏眠嗫嚅着说。 “我也不是故意的。”梁屿川的声音里还掺杂着欲望未能消退的哑意，“只是刚才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夏眠这一次沉默了片刻。 她故意忽略了自己心如擂鼓的巨响，勉力装作处变不惊的模样，毕竟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医生了，对这种事怎么也算是了解，要是太惊慌，显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然后也小声地回应道。 “我也是。” “我很想你，很想抱一抱你。” 大抵这也是异地折磨人的一种，明明平时工作上忙起来的时候，根本考虑不到这些，在只能听见对方声音的晚上，原本犹如草蛇灰线一般的细密的情绪便会翻涌上来，连带着无法纾解的想念，将人全部吞噬。 结果到最后，梁屿川好像是真的跑去宿舍又洗了一回澡。 夏眠无情推测，应该是冷水。 因为他在最后挂电话时，还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别的什么。 她借着唇舌挑衅似的对梁屿川做了一些挑逗，但好像自己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他在一起之后，反而整个人在某些事情上变得有些幼稚，比如在以前夏眠是绝对无法理解从沙发走到床上这个距离，竟然也会想着“要是有另外一个人在就好了”这种事的。 她当时情况很糟，所有事情都是自己解决，自己熬过来的，当然不可能存在什么生活能力减退之类的话。 那时候母亲生病，自己工作又太忙，所谓的结婚这件事只是为了不想让妈妈担心，她从未设想过对方是谁、会与怎么样的人开始这样的一段关系。 但现在过了这么些年，当这个符号变得具体，这个人也变成具现化的清晰的对象，好像就变得不一样了。 可以拥抱、可以亲吻，可以分享一些别人眼里看来毫无意义的琐事，觉得困了可以抱怨，觉得累了可以依靠。 夏眠想，爱会让人变小，虽然这句话听上去十分有局限性，可现在看来，似乎又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她一个人慢吞吞的洗漱完，耳边好像还是有梁屿川刚才的声音。 夏眠换好衣服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牢牢裹住的一瞬间，还是很轻地并了并腿。 她也……挺想的啊。 第275章 希乾：“你就这么想我娶你？” 另一边。 ——事情好像脱轨了。 这是赵媛的第一反应。 章希乾是什么人？典型的大少爷，有钱人，爱玩但又理智的公子哥，只有别人求他、顺从他、哄他高兴的份儿。 赵媛从上次跟章希乾闹了别扭以后，心里隐隐觉得章希乾跟她会断开，尽管他说，她是他目前很喜欢的女人。 但那又怎么样呢？ 也仅仅是目前罢了。 章希乾是发号施令的人，以往相处的时候赵媛就清楚的知道此事，所以一直以来，赵媛都朝章希乾喜欢的方向靠拢，做他喜欢的人设。 所以当她自己亲口说出的想要到此为止，有些倦了的时候，章希乾对此做出的反应，她真的觉得跟他的这段就此结束。 所以此时此刻，赵媛看着章希乾出现在她家楼下，简直跟见鬼了一样。 “赵小姐，需要我回避吗？”段清寒淡漠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赵媛下意识转头，刚好撞过来对方望过来的视线。 她想，段清寒多多少少会有点情绪，尽管他和她也没确定关系。 “赵小姐？” “不用。”赵媛摇了摇头，“段总听也没关系。” 段清寒点了点头。 赵媛其实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之前就算跟两个人接触，也会避开双方，尽量都让双方愉快。 可现在...... 赵媛却突然感觉也没什么。 夜幕下的章希乾站在暗处，从赵媛的角度望过去，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她不知道，此时的章希乾拳头已经攥紧了。 一个小时前，章希乾的司机将他送到了这里。 坐在车里时，章希乾的目光一直落在赵媛小区的名字上，他看了足足五分钟，才打开车门走下来。 而走进去的这一路，章希乾的手机一直握在手里，可是它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 章希乾甚至还想了，跟赵媛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比较愉快，所以在当前赵媛跟他耍脾气的这种情况下，他也是愿意放下面子，放下往日绝不纠缠的习惯稍微哄一哄她，跟她再好好谈谈的。 毕竟他们相处得确实是挺愉快的。 不止他，赵媛也很开心，他能感觉的出来。 所以为了这份两个人都觉得愉快的关系，稍微低一低头，挽留一下很正常。 但此刻，章希乾的情绪显然不怎么好。 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被比下去了。 还有种非常微妙的输了的感觉。 他没想到跟段清寒在一起的时候，赵媛居然也这么开心。 她的笑并不只对他一个人。 赵媛逐渐靠近章希乾。 章希乾双手插在两侧裤袋里，慢慢走出黑暗区，与赵媛隔着两三步远的距离相望。 “章少。”赵媛语气平淡，似乎只是见到了一个认识的朋友打着招呼，“好巧。” 章希乾万万没想到赵媛开口会是这样一句话，也是险些被对方气笑。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如果不是为了找她，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好巧？ 她是装傻还是充楞？ “挺巧。”章希乾勾唇，瞥了眼段清寒，“我以为你无论如何也会有点难过，没想到跟下家相处的这么愉快。” 章希乾抬手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了，约会？” “是啊。”赵媛挂上笑容，“去看了电影。” 章希乾始终保持淡笑，“很有闲情逸致。” “是呢。”赵媛说，“章少应该没有过这种体验吧？毕竟章少都是私人影院，再不济也得包场。” 章希乾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眉头微挑：“你没包场？” 段清寒淡淡道：“看电影在氛围，一味追求无人、清场未必能有好的体验感。” 章希乾“噗嗤”笑了出来：“如果有能力做更好的选择，享受更好的体验，谁会愿意跟那么多人在同一个空间，你所说的体验感在我看来，只是无能的人慰藉自己的话罢了。” 章希乾这番话，长耳朵的人都能听出他表达的意思。 若是旁人，兴许会被章希乾挑动情绪。 可段清寒毕竟不是寻常人。 段清寒不为所动，看着赵媛道：“赵小姐，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下次再约。” 赵媛点头：“段总，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段清寒颔首，随即转身离开，视线再也没落在章希乾身上。 等段清寒走远了，章希乾沉着脸，大步朝赵媛走过去。 他这般来势汹汹的模样，赵媛心里瞬间咯噔一声，章希乾果然咽不下她提出结束的这口气吗？ 章希乾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媛，随后突然笑了出来：“赵媛，准备无缝衔接？” 赵媛：？？？ 章希乾继续说：“还是你在跟我提出结束的时候，已经跟他谈好了？” 赵媛叹气：“这话说的真的挺没必要的。” 章希乾冷笑：“你就这么想我娶你？” 赵媛眸色微动，抬起头看着章希乾的眼睛：“我说过了，我知道你不会，所以并没有抱着这样的想法跟你在一起。” “是吗？”章希乾微微倾身靠近赵媛，盯着她幽幽道，“我还没打算跟你说拜拜。” 赵媛心中一紧，感到有些莫名：“何必呢？好聚好散不是挺好的吗？” 章希乾皮笑肉不笑，突然转了话锋：“我晚上找你，你不出来，是不想扔下他？” “恩。” “赵媛，你做的真好。”章希乾还给赵媛竖起大拇指，“他肯定对你很满意吧？许了你什么好处？衣服？包？首饰还是其他？” 赵媛：“没有。” 章希乾：“我对你还算了解，没好处的事你会做？想换地方工作的时候，你不是百般讨好我？” 赵媛成功接收到了对方的意思，阴阳怪气拉满了。 不过…… 怎么感觉这人是在吃醋？ 夜色已深，晚风徐徐吹过，赵媛打了个哆嗦，她忙了一天，晚上又跟段清寒吃饭看电影一直到现在，她早就感到疲乏了。 可眼前的章少爷不满意，三言两语肯定打发不走，瞧他现在这个架势，看着恶狠狠的但又有那么点幼稚。 赵媛服了：“行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章希乾一把抓住赵媛手腕抬起，五指攥的很紧，力道很大，赵媛皱起眉：“你做什么？” 此时，袖口滑落至手肘。 在不算太亮的光线下，章希乾看到了他留在赵媛臂上的痕迹，很淡，但依旧能看清。 章希乾心情忽然就好了，他放开赵媛的手，直接通知她道：“明天我送你上班，进去吧。” 说完，章希乾朝赵媛抬抬下巴。 赵媛一时之间没想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着先过了今晚再说。 “那......我先回去了。” “恩，去吧。” 赵媛慢慢走着，几步便要回头看一下章希乾。 可章希乾只是看着，颇有点情侣之间依依不舍的氛围。 赵媛微微皱起眉，更加觉得莫名，这走向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算了，懒得想。 赵媛呼了下气，转头便小跑着进了门里。 第276章 陷害 而正准备睡觉的夏眠，正要把手机放在旁边，就忽然接到了赵媛的电话。 她这边的美妙纯爱还没消化完，赵媛就三言两语说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一系列抓马的过程。 本来夏眠是抱着一点为朋友出谋划策的想法听的，没想到听到后面自己都有了乐子的心思，又惊讶又精彩，不自觉地说：“哇……这是什么，是修罗场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些流行词汇了。”赵媛听着有些好笑，但她的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真正的选择是什么，只是刚才的章希乾多少有些不同。 “跟科室里新来的小护士学的。”夏眠道，“我之前就有一点感觉，他肯定会不甘心，但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要不是隔着电话，夏眠都想去抓赵媛的手接着八卦了：“怎么样，身为修罗场中心的赵女士？” “你怎么现在开始拿我取笑了。”说是这么说，不过赵媛也知道夏眠只是为了让现在的氛围更轻松一些。 她叹口气：“说实话，没什么头绪。” 她原本目的是很明确，章希乾怎么对她，她就以相应的态度回馈，于是当她自己觉得累了之后，这也不是那么想继续维系跟他的关系了。 她原本以为对方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今天晚上。 不过赵媛依然觉得，这也只是章希乾的一点不甘心罢了，可能今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再等一两天、再他遇上一些所谓的“最喜欢”后，这种执念也会随之消散。 而自己跟他终究是不同的。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一个反复无常的人周旋太久，及时抽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无所谓，就当享受呗，不舒服就走，也没那么多该思考的。”夏眠终于收了一点笑，正经道。 “大不了那个职位也不去了，凭你的能力去哪里也不是不行。”夏眠想了想说，“比如说在我忙不过来的时候帮我值个班——” 赵媛终于听笑了，刚才环绕在脑海里的烦闷终于消散了一些，轻笑一声：“好啊，我回头就帮你写交班表。” 两人聊了一会儿，赵媛有些苦恼地说：“可是刚才章希乾下楼还说要送我上班，有点头疼。” “这有什么的，段清寒又没说明天也要送你上班。”夏眠无所谓道。 “……”这个思路和回答着实让赵媛一愣，不过大概是轻松了许多，她干脆也点点头，“算了，你说得对。” “本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夏眠悠悠地说，“总比我们这种一天到晚也见不上面的好。” 赵媛终于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点端倪：“我说你今话怎么这么放得开，原来是见不到面想男人了。” 夏眠干脆也坦然承认：“我半夜想一想我的合法丈夫，有什么问题？” “是是是，没有问题，”赵媛笑眯眯的，“只是不像以前的你能说出来的话罢了。” “人总是会变的嘛。”夏眠坦荡说。 “也对。” 赵媛深以为然。 毕竟自己也变了。 两人没有聊太久，就各自挂了电话，朋友的意义也在于短暂的沟通后，双方都能获得一些能量。 - 而在几公里外的病房，护士刚查完12点前的最后一波房，给整个走廊关上灯。 护士前脚刚走，在最远处的一个病房，就有一个身形瘦弱的驼背男人，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从另一边的后门离开房间。 他没有走远，没有离开医院，只是在住院楼外连通外界的小道上停了下来，眼神有些局促地看着手机。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男人似乎觉得有些冷，抱着手臂在原地抖了抖，又很怕被人发现似的，不自觉地打量着周围。 大约过了五分钟，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外面走过来，确认了一下，然后在男人面前停下脚步。 男人的脸一半沉在阴影里，声音也阴恻恻的，比夜里的凉风更冷：“她真收你了？” 身形佝偻的男人有些瑟缩着点了点头，正是下午才刚跟夏眠聊过的李强。 李强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犹豫，他对面的男人就已经不耐烦起来：“当初答应我的时候不是说的好好的，如果进来了，她肯收你进住院部一定就会给你开药啊，当你随便闹一闹不就可以开始了？” 李强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要，要怎么闹？” “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说话的人就是之前找不到方法进医院的夏老二，“他们这种公立医院最注重的就是少生事，随随便便一个投诉，都够她喝一壶的。” 听到他这么说，李强却还是畏首畏尾的样子：“可是，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你是不想要钱了？”夏老二满脸烦躁，说话吐气的嘴唇也泄露出烟草发酵后难闻的臭味，“赌债还没还吧？” 李强终于还是不甘心的点了点头：“可是我最近也没有再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之前不是还欠我两万块么，这次要是你做的够好，就不让你还这笔钱了。” “但是……” 但是…… 他也想治病啊。 这句话李强却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怎么办。”李强说。 “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怪不得什么都做不了。”夏老二声音轻蔑，一点也瞧不起对方，“还得我来教你。” “这样吧。”夏老二露出令人恶心的表情，但被漆黑的夜色遮住，“我记得你不是有糖尿病吗？他们护士不是每天早上都要给你配药输液吗？” 李强就算再不明白，在这一瞬间还是知道了，对方大概的打算是什么。 “这……” 夏老二却没管他的支支吾吾，继续说道：“我记得他们一般都是用500毫升的液体来配，你的话肯定就改成了生理盐水。” 他像是有备而来，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跟医院配置外观一模一样的塑料输液瓶：“这是葡萄糖，你到时候自己把它换掉，等到查血的时候发现你的血糖异常，这责任他们怎么都跑不了了……” 李强听到他这么说，浑身一惊，手上也有一些颤抖。 换葡萄糖？ 一般医院里液体配比都有要求，如果这种事真的是从他们医院里发现的，那的的确确是非常重大的医疗事故。 可是，李强忍不住说：“但我自己换了葡萄糖，我血糖升高也是我受罪啊？” 夏老二好像根本不觉得让李强自己伤害自己，以陷害他人的方式有什么不对——反正又不是他自己身体受到损害：“你心脏都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血糖高一点低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他似乎非常不耐烦的又拿出一支看上去已经用过了的胰岛素，甚至没有放到冰箱里冷藏过，就大喇喇扔到李强手上：“哎哎，血糖高，我给你点胰岛素打回去不就行了，还有什么问题？” 从他的语气里，好像别人的病和别人的身体都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想让夏眠不舒服，反正不会影响到自己。 “可是我没有后续的治疗费。”李强像是觉得有些冷，也觉得心脏不是很舒服，伸手捏住了胸前皱巴巴的衣服。 “啧——”夏老二明显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他当时就是随便忽悠了两句李强就过来了，进医院也算顺利，哪想到这人开始不太好糊弄了？ 病成这样了，还要那点钱做什么，不都是浪费么。 他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那我再给你三千，算是我自己决定给你的，行了吧？” 夏老二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好像能把三千说成三十万似的，慷慨道：“这样你还有什么意见？” 李强想说这三千可能都够不上真正请到介入科的费用，但夏老二的表情实在是太冠冕堂皇，硬是让他说不出话来。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准备吧，事成了比什么都好。”夏老二语气轻蔑，“反正你儿子也不管你，只有我这种老同乡还惦记着你了，你要知足。” 他不屑地朝着李强摆摆手，自己先一步消失在了夜色里。 而李强却看着夏老二离开的方向站了许久。 这个地方通向医院外的大路，一墙之隔，一边是因为疾病挣扎耗费金钱的牢笼，另一头则是目前的他来说难以企及的自由和向往。 李强干裂而青紫的嘴唇在夜里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他低下头，摊开手掌，刚才夏老二塞给自己的东西，还躺在掌心。 一支都快被自己捂热了的甘精胰岛素注射液，和一瓶均价个位数的葡萄糖溶液。 而对方，正是要让自己弄坏自己身体的方式，去陷害一个好不容易肯收下自己的，善良的医生。 - 不过夏眠并不知道自己在跟梁屿川聊天的这个夜晚，同在一片天空下的医院病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她依然照常上班，开车送她的还是之前梁屿川安排的司机。 毕竟昨天已经答应过对方了，要好好注意李强的事情，总不能让自己受到伤害，原本已经不想叫司机的夏眠，最终还是同意了对方的请求。 不过梁屿川找的这个司机开的车比较低调，看到的同事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叫了个网约车来上班。 今天早上的事情依然很多，她又是住院总，在查完房、开完自己所管辖的病人的医嘱后，还得去看一整层楼的其他值班情况。 不过夏眠一向仔细，一般开医嘱给护士看，之前自己都要先检查两遍，在确认无误后才会让药房去发药。 今天也是一样，不过在查到李强那个房间时，原本夏眠还以为对方又会从病房消失，或者在不知道的地方闲逛，没想到今天倒是好好地在病床上坐着，手上还扎着输液器。 只是在自己问他情况的时候，李强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好像不太敢看她。 夏眠只当是自己昨了那些话，李强有些心虚或者不好意思，她也算体贴，就没有再多问什么。 只是嘱咐他今天中午之后记得去动态心电图室拿结果，至于其他的情况，由于他的治疗费实在是不足，也没办法继续进行下一步有效的治疗。 “那介入科还给你请么？”虽然已经大概知道了李强的回答，但本着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和想要治病救人的心，夏眠还是最后问了一句。 没想到今天李强似乎改变了主意。 就在夏眠快要离开这里去到下一个房间时，原本低头坐在床上的李强却忽然开口：“夏，夏……”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是做足了准备才说出一句“夏医生”。 夏眠回过头，看着李强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刚问了一句“怎么了”，对方就猛地抬起头来：“请，请吧。” 夏眠当然很快就理解他的意思，甚至在听到他做这样的决定时还有些高兴：“那我现在就去给你开会诊单？” “到时候会诊的医生会过来看你的情况。”夏眠给出建议，“如果你实在是没有经济条件，做不了太好的介入治疗，至少让他们给你看一看，至少制定一个大概的方案也是好的。” 李强好像是没有仔细听她在说什么，只是慌慌张张的点了点头，连连说好。 夏眠还以为他还有些不适应，因此也没有多想：“那今天就在病房里呆着不要动，我给你看好会诊单后，会诊的医生会抽空过来看你，具体时间不能确定，你人别走就好了。” 她毕竟还有其他的事要忙，说完就已经离开了病房。 早上永远是最忙碌的时间，虽然夏眠也想八卦赵媛那边怎么样了，但实在没有一丝闲暇，只能等到下班后再说。 住院总处理完自己的病人和科室问题后还得去负责跑会诊，夏眠的效率很高，十点在简单记录了一下病程后就抱着各个科室的会诊名单，对着系统一个个确认后就奔波在各层之中。 一整个早上到中午，夏眠就没有能坐下来的机会，还好她习惯穿平底鞋，才不至于让你小腿都走得抽筋。 好不容易等到一点，终于可以一边吃两口饭一边看今天出来的检查结果，却没想到，原本准备下班的夜班护士突然急急忙忙地冲过来：“夏医生，里面那个病房昨天收进来的是不是你的病人？！” 见她表情有些慌乱，夏眠顿时放下了手：“你先别急。怎么了？” “他不是有糖尿病么，然后您又开了一个五点血糖，我刚才给他扎手指的时候，一测直接报警了，血糖都到了20——” 夏眠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有没有问他今天吃过什么？或者接触过什么糖类的东西？” 那名护士听她这么说反而更紧张了，一刻不停地摇头：“不是这个问题，是，是……” 听护士的声音都在抖，夏眠反而却越发平静，沉静下来：“怎么了？” “是我刚才检查液体有没有问题的时候发现，他配输液的液体不是生理盐水，而是，而是葡萄糖——” 护士说到这里都快哭了。 夏眠心里猛地坠了一下。 从盐换成糖，从而导致患者血糖因此飙升，更何况血糖升高，如果不及时处理本来就会引起并发症，更别说现在李强的心脏功能已经失代偿，但凡有一点没有处理好，后果都不堪设想。 夏眠想都没想，立即重新打开电脑，查看自己早上开过的医嘱。 虽然是检查，但她自己的谨慎程度相当有信心，这种低级错误，别说是医院里的医生，就算是还没毕业，只是来医院观摩的大四实习生，都不可能犯这样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失误。 果然，医嘱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从她下医嘱的那一条就是生理盐水，不可能有错。 护士也连忙凑过来看了看，才稍微放下心来：“是呀，我们也是这么看的，我们都是对着医嘱单一条一条来配的，三查七对都遵从了，这才给他用的，这怎么会，怎么会……” 没想到这边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护士冲过来，慌的好像腿都站不住了：“夏医生，夏医生，李强他好像……意识不太清楚了！” 夏眠捏着刚才护士递过来的医嘱单，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李强的病房已经挤满了人，有些是来看热闹的家属和病人，还有几个新来的护士和实习医生正围着，一脸焦急的模样。 “先去把心电监护拿过来，然后吸氧一套都备上，不要鼻氧管，直接上面罩吸氧。”夏眠深吸一口气指挥道，然后又问了问在李强发生状况之前，其他目击者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多余的无关人员都被清退，夏眠在大概了解了情况后重新看向床上的男人。 因为对方的液体是在早上的时候就输的，现在用掉的空瓶应该已经当做医疗垃圾回收了，再去找已经不太现实。 而糖盐瓶子是有微妙区别的，这也是为什么护士能知道他是输错了糖，而不是其他的情况引发了现在的症状。 李强其实并未完全呈现昏迷状，只是神情意识都很淡漠，脉搏细速，反应极其迟钝。 夏眠心下一凉。 这已经是糖尿病并发症引起的心源性休克了。 第277章 希乾的早餐 第二天，早上四点。 “啊——” 赵媛猛地从梦中惊醒，抱着被子一角喘起粗气。 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全是汗。 “这也可怕了吧.......”赵媛喃喃出声，她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噩梦依旧停留在脑海之中。 赵媛躺回去，闭上眼睛。 刚才她梦见章希乾和段清寒站在一架天平两端，而他们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两个人让赵媛做选择，只能救一个人，另一个人必须死。 赵媛六神无主，既想救这个也想救那个。 而天平就随着赵媛的想法左右摇摆，两个男人来来回回一高一低，吓的赵媛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而就在她脑子空白的时候，天平两侧齐齐断掉，她吓的叫出声，这才醒过来。 “这是我该做的梦吗？”赵媛用手臂横在自己眼睛上，回忆了梦中的内容以后被自己气笑，“章希乾跟段清寒？还只能活一个？” 赵媛失笑，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嘟囔着，“我主动跳下去以死谢罪还差不多。” 迷迷糊糊想着这件事，赵媛又睡了过去。 再次想来，时间刚好七点。 许是被噩梦闹的，赵媛有点头疼。 掀开被子下床的刹那，赵媛突然记起来章希乾说今天早上要送她上班的事。 她定定地站在原地没动，发了十来秒的呆，之后又忽然动了起来，加快速度，踩着拖鞋冲到卫生间洗漱，然后简单打了个底就出门上班了。 从家门出来的那一秒开始，赵媛就提高了警惕，为了不制造出太大的动静，她特意穿了双软底鞋，右手握住包带，视线从左到右从右到左，鬼鬼祟祟的，活像个小偷。 赵媛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在自己家，她竟然会有这么紧张的感觉。 主要是章希乾的举动令她摸不着头脑，可她清楚的是，像章希乾他们这类人，喜欢你把你捧在手心上的时候，怎么都好，一旦恼了，不清算之前的账就不错了。 赵媛深深明白自己是不能得罪他的，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只能盼望跟章希乾好聚好散。 其实她还有一层保障，那就是夏眠，但如果不到了真的没办法的时候，她不想欠夏眠这样的人情。 赵媛知道如果她开口，夏眠一定会帮忙，可总归是不太好。 这般胡思乱想之时，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赵媛松口气，抬脚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路一直到出了小区大门都很顺利，她站在路边查看app上司机距离自己还有多远。 状态不好的时候，还是打车安全一些。 她很惜命的，要杜绝一切安全隐患。 app上车辆距离她越来越近，赵媛一抬头，正好看见车子打着双闪朝她开过来。 趁着还有几秒，赵媛再次环顾四周，很好，没有章希乾的身影。 “您好。” 司机降下车窗，跟赵媛打招呼，核对了手机尾号以后，赵媛上车。 坐稳后，司机开车起步，赵媛终于松口气。 一路上几乎都是绿灯通过，赵媛扬起唇角，感觉很开心。 “到了。”司机说。 “好的，谢谢。”赵媛支付车费，从车上下来。 往医院走的时候，她遇到了同事，几个人顺口聊起早上堵车的话题。 一听说赵媛今早没有堵车，几人羡慕极了。 “诶？赵医生，那位是等你的吗？”同事碰了下赵媛的手臂，然后指着前面。 赵媛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赵媛：......... 几个同事都是见过章希乾的，很有眼色的快步离开。 赵媛也想走，但她的脚却像是被胶水粘在地上，一动不动。 章希乾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纸袋，慢慢朝赵媛走了过来。 迎着晨光，章希乾周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赵媛脑子里不合时宜的蹦出半夜做梦章希乾站在天平一侧的场景。 “噗嗤——”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章希乾已经到了赵媛面前，将纸袋送到赵媛眼前。 赵媛一愣：“给我的？” “恩。”章希乾点点头，“不要吗？” “不是。”赵媛摇头，接到手里以后问章希乾，“可以打开看吗？” 章希乾不在意地耸了下肩膀：“给你的，你随意。” 赵媛打开纸袋，里面放着一杯咖啡和一个三明治。 赵媛不解：“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而且隔着袋子，她还能感受到里面食物是热的。 章希乾哼了声：“我知道你为了躲我肯定会提前出门。” 赵媛被他戳中了想法面露尴尬。 “进去吧。”章希乾说，“不想我接下次直说。” 赵媛轻扯了扯唇角，拒绝？她敢吗？她但凡不是疯了都说不出‘不想’这两个字。 章少爷这话听听就算了。 思及至此，赵媛悄悄深吸一口气，然后扬起唇角对章希乾笑着道：“谢谢章少的早餐，我一定会好好品尝的。” 章希乾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也没跟赵媛多计较：“进去吧，我走了。” 说完，章希乾越过赵媛朝外面走去。 赵媛皱眉，就送个早餐？这么简单吗？ 她转身，看着章希乾的背影，稍作思考后，抬脚跟了上去。 章希乾似乎一直没发现后面跟着人，上了车以后也没回头，直接开走了。 赵媛不明所以，拎起手中的纸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章希乾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先对她好麻痹她，然后再挥挥衣袖甩开她？ 赵媛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在夏眠的面子上，章希乾应该不会做的太过分。 很快，赵媛到了办公室。 “诶，赵医生，见到那位了？”一个同事凑过来，对着赵媛挤眉弄眼，“我半小时前到的时候，那位就已经在了。” 说完，同事将目光落在赵媛手里的纸袋上，一副捡到钱的样子，“哎呦呦呦，爱心早餐。” 略显夸张的表情，看的赵媛直想翻白眼。 赵媛笑了下，没搭同事的话，坐下来后将咖啡和三明治拿出来。 既然收了，那她就会吃的，正好她也不太想去食堂。 同事似乎看不出赵媛不想搭理她，还继续叨叨：“我跟你说，我偷偷看了一会儿，他看手机的次数很勤。” “哦。”赵媛有点冷淡。 许是觉得赵媛不信，同事又喊着邻座：“李医生，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李医生“恩”了声，又补充道：“我还听见他打电话了，问车到哪里了什么的。” 赵媛正在打开三明治包装的手一顿，抬眸看向李医生：“你说...你听见他问车到哪里？” “对呀。”李医生说，“他停的那个地方，是我们进来的必经之路，很多人应该都看见或者听见了。” 赵媛挑眉，跟李医生说位置：“是这里吗？” “不是不是。”先开口的同事连忙打断赵媛，说了另一个位置。 李医生跟着点头。 赵媛沉默，随即很快想通了刚刚觉得别扭的地方。 比如，手里的食物为什么是热的。 章希乾跟她说：“我知道你为了躲我肯定会提前出门。” 赵媛听见这话的时候，虽然不信但也是有一点愧疚的，还想着对方提前预判了她的行动，在这里等她是不是代表着他对她也是了解的，这也算是两个人之间的一种默契。 可现在看来，一切都不过是提前计算好的。 从她出门开始，章希乾就掌握了她的动向，一直在车里等她，等他安排的人告诉他，她马上要到了的时候，他让车开走，自己拎着食物等她过来。 很合理的猜测。 也很像章希乾这种富二代能做出来的事。 既想“哄”又不想自己亲自来，那么安排好一切，做足面子，在他心里也是花心思了。 章少这是换套路了，毕竟以前都是直接送东西。 “赵医生？”同事唤了她一声。 赵媛转头，对着李医生真诚笑笑：“谢谢。” “啊？”李医生一头雾水，“谢什么？” 赵媛莞尔：“没什么，下午我请你奶茶吧，我记得你喜欢。” “不用不用。”李医生摆手，“我也没做什么。” “不用客气，你帮了我很大的忙。”赵媛说。 李医生不好再拒绝，便应下了。 反倒是先提起这个话题的同事，听见赵媛没有带她的意思，撇撇嘴走开了。 赵媛吃着章希乾提供的早餐，毫无心理负担。 她给夏眠发消息，让她有空的时候来找她，有事要说。 二人约定好见面的时间以后，赵媛按熄手机，早餐吃完后还有一点时间又化了个淡妆。 时间差不多了，赵媛去更衣室换衣服准备上班。 一上午的时间在忙碌中度过。 赵媛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朝办公室走去。 “赵小姐。” 赵媛脚步顿住，转头看见了段清寒。 她惊讶：“段总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段清寒定定看着赵媛。 赵媛心中一跳，直觉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要发生了。 赵媛问：“段总找我有事？我跟朋友约了见面。” 段清寒道：“有事，我可以等你结束。” 段清寒表情实在是太认真了，再说赵媛也不好意思让他等自己和夏眠聊完：“稍等我一下。” “好。” 赵媛给夏眠打电话，跟她简单说了几句，然后推了见面。 “段总，我中午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好。” 赵媛回更衣室换衣服，又跟同事打过招呼，这才与段清寒一起离开了医院。 第278章 蹊跷 而在医院里，夏眠还在着手解决着李强忽然休克的情况。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输错药这种离奇失误这回事，心源性休克对夏眠来说也不算太陌生。 她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心电监护，除了呼吸变得很慢之外，李强的血压也明显降了下来。 “测尿量。”看着一旁新来的护士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夏眠冷静地指挥着，“另外紧急测一下血气分析，测股动脉的，让之前的老护士来，能一次成功。” 她又安排了剩下几个检查，眼看病房门口想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夏眠无奈地叫实习护士把想要走上来看热闹的人疏散一些，才重新走到李强面前，仔细观察起来。 他现在的症状应该算是中度，虽然意识已经很模糊了，脉压也在下降，只能等紧急抽血的结果判断有没有其他并发的类似高乳酸血症之类的症状。 而他昨天绑的动态心电图还在身上，看来结果一时间也出不来了。 夏眠跟护士确认建立了静脉给药通道，又让实习的护士紧急去检验科多催催，看李强的各项血结果能不能早点出来。 李强现在的紧急治疗还在继续，夏眠用听诊器仔细听了一会儿，撇去心脏听诊区本就比较糟糕的情况，现在因为休克，连双肺都出现了清晰的湿啰音。 还得加上抗感染药。 夏眠叹了一口气，让护士先抽了血去做药敏，回去开一组的时候终于找到一个医保能报销的抗感染药，先让值班的护士去用上。 所幸现在李强还能通过吸氧面罩呼吸，如果再严重一点，说不定都要进行气管切开了，到时候就得转到icu去，用更高一级的呼吸机，他根本就付不起这个价格。 想到这里，夏眠还是忍不住神色一沉。 她想起昨天下午，自己遇到对方时两人的对话。 明明那时候自己已经跟李强说过了，对方甚至还向自己做了保证，说能治就治，但是一定会听自己的话。 她以为李强至少能先把这几天的治疗做完，后续什么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更何况……更何况他今天甚至都主动要求了，要进行介入科的会诊，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等所有的事情基本处理完，检查结果也回来了，夏眠根据结果迅速作出反应，再用上相应的抗休克药物之后，原本少尿的情况好像终于有了一些改善。 虽然人现在意识还有些模糊，其他的一些生命指征也稍微上去了一点，代表着治疗还算有效，正朝着有利的方向去发展。 李强自己的管床护士感激地看着夏眠，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夏医生，还好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没事没事，至少现在在好转。他醒来再问问。”夏眠自然知道对方的心情，毕竟在自己班上发生这种事，这又是公立医院，要是没处理好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对方大力地点了点头。 但问题还摆在大家的眼前，还没有解决。 到底李强的葡萄糖是怎么输上的，明明在配药发药时都是确认好的生理盐水，为什么会突然换了瓶子，实在是一个太过诡异的问题。 毕竟李强看上去也算老实，应该也不会对自己的医嘱擅自修改——更何况他本来就知道自己有糖尿病，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正想着，一旁的一个小护士突然惊呼一声。 “夏医生！”她大概是检查治疗床的时候发现李强的枕头，底下好像藏了个什么，把床摇上来的时候就自然落了出来。 她语气惊讶，来不及解释就把自己看到的李强床上的东西拿到夏眠眼前。 夏眠刚看到包装就怔住了。 虽然自己刚刚在开液体的时候，为了对症降血糖，当然是加了十个单位的胰岛素的。只是当时自己在询问李强病史的时候，对方明确说过自己血糖控制的还算稳定，就算有时有饭后偏高的情况，那也只是口服二甲双胍进行治疗，从来没有自己注射过胰岛素。 那现在这支胰岛素会是他的吗？ 更何况……这种需要冷藏保存、放在冰箱里的东西，一般医院里的住院病人都是拿给护士放进冰箱保管的，他就这么放着的，还有什么活性？ 李强如果真的用胰岛素，不可能连这种常识性的问题都分辨不出。 太奇怪了。 夏眠难得上个班，却有种自己身处侦探小说中体验剧情的错觉，剧情这么多诡异的事情放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本来就不可能。 只是自己现在也没空想太多，因为生命不是小说，她还要先把李强救回来。 她默默地看着手里的那只甘精胰岛素，收了手掌，把它暂时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想等李强醒来之后再问。 在排除了医生和护士的问题之后，那就只能在其他未知的对象、或者受害者本人身上思考了。 难道是真的有什么人想害他？ 夏眠想起对方不闻不问的儿子，李强又没有什么朋友，就算是真的欠了赌债，那催债人肯定也不会用这种愚蠢的方式来陷害他。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蹊跷，然而她只想赶紧让李强醒过来。 - 这种隐隐的不安感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夏眠几乎是一闲下来就去看李强的状态，没有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对，现在的他来说就已经算是好消息，他现在重新抽血复查的指标已经比早上好太多了。 连动脉的血气分析都有了变化，说明一切的治疗都是有效的，过，也许是李强之前太累，一直都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仍然是闭着眼睛还没有醒过来。 还好夏眠自己是住院总，可以一直在医院里观察着他的情况，暂时不需要托付给同事或者交班医生。 正当她以为事情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等李强醒来，再问他到底是谁更换了输液瓶这件蹊跷的事，却没想到，她刚拿着病历本回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算是二值班，值班室的电话一般都是底下的一级值班医生有情况才会打过来，夏眠以为是别的科室出了情况，却没想到刚接起来，对方竟然是比自己更高一层的三值班：“是夏眠医生吗？” 夏眠有些愣，毕竟他们一般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都是酌情处理，三值班基本就要跟医务科报备了，所以在自己值班的时候，如果没有特别棘手或者拿不准的事情，通常都不会上报。 而且三值班的医生基本上都是一些主任或者行政科的院领导，因此夏眠对有一些医生也不太熟悉。 “是的，是我。”夏眠还是很有礼貌的回复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毕竟是三值班主动联系自己，总有些怪怪的，估计是医保科那边有什么通知，夏眠猜想着，这才会突然找上自己。 没想到对方的答案很出乎她的意料。 夏眠没有想错的是，的确是医保科让对方联系自己的，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语气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肃。 “夏医生，你昨天是不是收了一个病人？” 夏眠有点懵，不过还是应了：“是的，不过那是我之前门诊看过的病人，觉得比较紧急，就让他先过来办住院了。” 她是住院总，所以一般情况下确实很少有自己的管床病人，最多的时候加起来也不到十个，因为收病人频率比较低，因此她瞬间就知道了，对方说的人就是李强。 一个连子女都不愿意管的人怎么会突然被医保科知道？ 夏眠来不及想，就听见对方顿了顿，然后似乎叹了一口气。 好像是有什么棘手的问题一样。 “他是不是情况不太好？”对方又问。 这下就更奇怪了。 的确李强是在今天早上发生的情况，但现在已经趋于稳定，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而且自己一个普通科室的病人，怎么会被医务科的人知道？ 而且对方口中说的“情况不太好”，究竟指的是他本身的病情就比较严重，还是说他因为今天的突发事件而导致的急性休克？ 虽然对方还没有说出口，但夏眠隐隐有一点预感。 果然，下一秒对方就继续说道：“听说他现在已经没有意识了，正在你们科进行急救。” 夏眠没有立刻回答，在等着对方的下一句。 “而他的家属也知道这件事，现在正十分焦急地跑了过来。”医务科的人语气严肃，“据他的家属说，是因为你作为管床医生的失职，操作不当，但明知他有糖尿病的情况下，还用了带葡萄糖的液体配比，导致他现在生命垂危，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来我们办公室一趟吗？”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夏眠居然是完全冷静的。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证实，李强的突然休克就是有原因的。 ——而且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但夏眠还是很冷静地应了下来。 “好。我很快就过来。” 她说：“不过我要再最后看一眼病人的情况。” 第279章 胡搅蛮缠 夏眠又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李强。 虽然意识没有完全醒转，但整体的生命体征比之前要好了不少，护士每半个小时也会过来报告他的情况，目前来看没有太多其他情况。 但意外这种事谁都说不准，在离开办公室之前，夏眠又找他今天的管床护士聊了几句，让她务必观察着对方的情况，不至于因为自己一时的离开就出现其他不可挽回的、更大的失误。 尽管李强的家属……甚至现在正在医务科等着自己。 夏眠本来就不怕这些，只是觉得有点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她在去往行政楼的路上，心态无比平静，甚至是坦荡的，还多了点好奇。 好奇李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的只是他的家属对他不管不顾吗？ 那现在正在等着自己的、投诉了自己的“家属”又会是谁？ 虽然时间紧急，但在下楼的时候，夏眠还是简短地给梁屿川留了个言。 对方应该还在训练、或者在出任务，一般这种时候都是拿不到手机的，夏眠也知道。 她简略跟对方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说自己遭到了对方的投诉的事。 不过夏眠没有说今天早上的紧急情况，没有具体详细到李强差点已经快要进入重度休克的事，她生怕梁屿川工作结束看到消息会太过担心，而影响他自己的事情。 总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夏眠之前那么难的事都经历过了，因此心态十分平和。 她深吸一口气进了电梯。 这个时间点，医务科的人基本上都快下班了，因此整层楼都很安静，夏眠电梯停下时，那一声代表到达的“叮”，在这一层楼里甚至显得有些空灵。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在尽头的那间办公室停下，先是礼貌地叩了叩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隐隐含着怒气的“请进”。 这声音夏眠说熟悉也算熟悉，至少曾经听过——一般都是负责处理大问题的领导。 她推门进去，看见一脸愠色穿着西装的医务科领导，以及一张……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脸。 夏眠几乎是在看见对方面目的一刹那，就忍不住自嘲地轻笑了一下。 怪不得这一整件事都透露着诡异，怪不得李强早上才刚出事，下午就已经层层投诉到最大领导这里来了…… 原来一开始就是对方策划好的，说不定李强入院也是如此。 那正是她面目可憎的，人称夏老二的舅舅。 她还以为对方消停了几天，没想到在这里憋着个大的，等着自己呢。 估计是挠破了脑袋也联系不上自己，居然想到了这种办法。 然而她还没开口说话，一旁的夏老二大概是看见了她刚才进来时那一抹冷笑，自己先激动了起来，甚至还想朝夏眠扑过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们阿强？！” 还好，旁边还有一个保安模样的人，估计是保卫科找来的，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对方连忙一把抓住夏老二的外套，阻止他继续动手：“您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请先不要对医生造成伤害。” 这句话似乎还激怒了对方，夏老二的脸都因为愤怒而涨红，甚至还想挣脱对方的桎梏过来动手：“伤害？什么是伤害？是阿强现在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这还不叫伤害吗？” “这就是你们医生的失误导致的——”夏老二情绪十分饱满，看上去甚至快要哭出来了，仿佛跟李强真是什么过命之交一样，“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你们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每一句，每一句。 要不是在场还有其他人，夏眠都要听笑了。 每一句都是精准地踩在公立医院最怕的点子上，夏眠觉得夏老二实在是有做医闹的潜质，可太专业了。 关键是……他好像还想装作不认识自己似的。 虽然自己也并不想承认自己有这么个舅舅、在自己母亲生病垂危的时候见死不救，也根本称不上亲人。 但是夏老二在自己面前扮演李强的家属，也太可笑了一点。 不过这种事，医患关系之所以紧张，夏眠现在是绝不能主动提出或者强硬的反驳的，因为通常大家都会说，要照顾病人家属的情绪，就算自己有千万种正当的理由，也最好延后再说。 夏眠也理解。 毕竟在这种事情上，尊重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问题是，夏老二明显不是那种人。 她强忍了几秒，还是觉得很可笑，不过表情上并没有显露出来。 她想看看夏老二到底想怎么编排自己。 这次坐在中间的是医务科新上任的科长，因此对下面的医生也都不太了解，不过还是决定听取一下两方的说法：“夏医生，他说你收的病人因为工作失误昏迷不醒，是不是有这种情况？” “并不是工作失误。”夏眠语调平静地说，“但在今天早上，病人的确出现了休克状态，现在意识也没能完全恢复。” “根据管床护士所描述的，患者本人患有糖尿病病史，医嘱单和护理单上都写明了这一点，且我们的确是按照生理盐水作为配比下药的，病人早上依然出现了血糖过高，结合其心脏病病史，导致休克。” “你看！自己都承认了！他有心脏病，你们还敢这么给他处理，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良心吗？你们工作的时候不会多看一眼吗？”夏老二看上去咄咄逼人，“他身体本来就已经很不好了，你们还这么做！” 那名科长微微皱了皱眉，偏头看了夏老二一眼。 他原本以为真是医生工作出了什么差错，即使现在还不知道完全的真相，但这位家属看上去总觉得有些奇怪。 “我们的医嘱单和护理单都显示了没有出现这种低级的失误。”夏眠不卑不亢地重复了一遍，“但为什么会出现因为血糖升高而造成现在休克的症状，还需要再继续查一查。” “还查什么查？就是不想承认自己做错了！”夏老二一脸李强死了他也活不下去的悲惨表情，对着夏眠指指点点，“我就想问你们这要怎么解决？” “家属先冷静一下。”科长终于忍不住开口，“现在首要任务是让患者脱离危险。” “她就应该负责！！”夏老二还在不依不饶，表情看上去可以用面目可憎来形容，“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你们医院这都要包庇、这都要不管？！” “你真的是他的家属么？”夏眠语气顿了顿，“记得他是有自己儿子的。” “他的儿子就是白眼狼，根本就不会管他，只有我这种老邻居，才会想起他的好，没想到你们却……” “老邻居是没有签字权的。”夏眠沉声道，“那你说你既然这么关心他，为什么对方想要退出治疗时你不出现？为什么我在问病史，询问到他有没有关系，亲密的朋友时，没有听过你的名字？” 夏老二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但他都来了，好不容易能见到夏眠一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罢休：“这就是在逃避责任！我作为他的朋友关心他还不可以吗？！” 科长也看了夏眠一眼。 其实平心而论，他觉得夏眠说的一点错也没有。 而且他们本来就会向着医院里自己的医生，刚才夏眠没来之前，夏老二对着下面的人声泪俱下，无比生动，以至于他自己都相信了，才会紧急把管床医生叫过来。 只是两人才对峙了不到几句，他就觉出不对来。 这位面前所谓的“家属”，好像目的并不是为了自己躺在床上的所谓朋友，讨一个公道，甚至看上去像是……有些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想要针对面前的这位女医生一样。 只是作为一个主持大局的人，他现在也不能有太过明显的倾向。 但也不能一直纵着这种流氓一般的闹事。 “病人家属，请问你的诉求是什么？”科长打断了对方的哭喊，问道。 “诉求？你问我诉求？”夏老二甚至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似的，“要是他真的因为这件事情没命，这可是杀人啊，杀人还要偿命呢！” 夏眠冷冷地看着他。 只觉得十分嘈杂，吵闹。 更多的是可悲可笑。 “但说实话，病人家属，”科长说道，“从医院的结论来看，至少目前夏医生可能做出对患者有害的事的，且根据记录都可以查到，既然医护没有失误，我们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但也请您理解我们工作上的难处，更何况在医院，生命这种是瞬息万变，本来就是说不准的。” 正僵持着，电话响了起来。 科长接起，是从科室打来的：“您好，我是对方的管床护士，请您转告夏医生，病人现在已经清醒了——” 他开着免提，因此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那不如直接问一问病人的情况吧。”科长做了决定，“总得先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老二却突然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 “好啊。”他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一起问问他本人，他会说清楚的。” 第280章 荒诞 李强的管床护士已经在病房里等很久了。 之前夏眠去医务科室就跟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时刻观察病人的情况，等人醒过来了，也不要因为觉得医务科在忙或者自己遇到了什么麻烦犹豫，一定要打电话给自己通知这个事情。 她一半庆幸一半好奇，但一切问题似乎都能得到解答了。 不过李强现在虽然醒了过来，只是意识稍稍清明，但仍不能卸下呼吸辅助装置、氧气面罩、及滴滴作响的心电监护仪。 在昏迷醒过来后是要呼唤患者名字确认的，他的管床护士先是测了瞳孔距离，又凑近了些，叫他的名字。 喊到他名字第三声时，李强像是终于有了反应，目光也移到了对方身上。 他好像是在这一句之后才算是彻彻底底清醒的，只是在清醒之后，好像变得有些诡异——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像是很紧张，心电监护也因为他的波动而心率脉搏陡然上升。 他脸上的氧气面罩也动了动，好像情绪有些激动，看向护士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又像是心虚般的转过了眼去。 不过现在护士没空分析他的表情代表着什么，只想着赶紧确认他现在的病情，然后弄清到底是什么情况，导致了早上休克的症状发生。 “你现在的自己感觉自己身体状况怎么样？”护士还是忍不住想先问他一下，“我知道你无法回答，如果你觉得我说的对，那就点头，如果觉得有别的情况，那就摇头。好吗？” 李强似乎是听懂了，过了几秒钟之后，很迟缓的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看来意识还是已经清醒过来了。 护士松一口气。 “觉得吸氧的氧流量如何？如果喘不过气的话，就点点头，我帮你开大一点。” 李强摇了摇头表示不用。 “那你身上还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李强还是摇了摇头。 看他现在状态似乎还不错，护士于是继续问道：“你稍等一下，夏医生要去处理点事，马上就回来了。” 她虽然没有告诉李强夏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打算把投诉的事情、因为他昏迷闹到医务科的事情，现在就告诉他。 但李强似乎因此变得精神高度紧张，整个人像是绷紧了，心电监护上的心率一下子跳到了150。 这下护士不得不注意到了。 她正要继续问下去，边上又围上来了一群想要围观的群众，基本上都是来看热闹的病人家属，外围可能还有一两个年轻的面孔，不过她现在也很忙，没空去辨认这些。 护士走过去把门关上，让那些人先离开，然后继续走到李强床旁，顿了顿问道：“那你今天早上吃早饭了吗？” 李强毕竟才刚醒，一下子好像没反应过来，于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有没有吃什么高糖的东西？”护士继续循序渐进地问道。 李强先是摇了摇头，然后似乎在瞬间明白了什么，怔住了。 他这样不正常的反应，自然是引起了护士的注意，她心中一紧，好像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妙，的专业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压下了惊讶，甚至还云淡风轻的又补了一句：“是不是我们早上的时候忘了提醒你，你就下楼吃了碗面？” 李强果然被她的话稍稍安抚，以为她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他还戴着吸氧面罩无法说话，但眼神已经犹疑了好几次了。 护士正要再问点什么，一旁的门口突然传来动静，还没等她抬头看，就已经有人先开了口，朝这边哭喊着走过来—— “老李！老李你没事吧！” 不顾影响、刻意放大嗓门的人正是夏老二，他的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夸张，一惊一乍的模样：“你怎么样了？！” 护士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家属，病人才刚醒，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但夏老二好像没听见似的，一脸悲戚地继续开口：“你本来就心脏不好，又有糖尿病，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你要是出了点事怎么办？” 而李强在看到朝自己说话的人时，似乎瞬间重新神经紧绷，甚至嘴唇好像都在颤抖。 夏老二却不管不顾：“你快，你快告诉大家，究竟是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眠也在他浮夸的演技下走了进来。 护士立刻跟她对上眼，正想要说话，夏眠却有些无奈地递给对方一个眼神，意思是“看他现在要怎么表演”。 接收到这个信息，护士本来就觉得这人不是个善茬，因此也暂时没有再开口。 夏老二甚至还走过来，装模作样地握住了李强的手：“没事，你不能说话也没关系，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这么不小心，这么不重视自己的身体的——” 一旁有个卧床的病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这个病人要是真的在意自己，也不会抽烟酗酒，拖到现在这么严重了，才来找医生。” 夏老二充耳不闻，依然十分执着的开口：“我听说是用错药了，对吗？没关系的，你可以直接指出来，到底是谁害了你，大家都在不会有人抵赖，我们都会为你伸张正义主持公道的！” 每一句话听上去都冠冕堂皇，堂堂正正，但夏眠已经完全知道了对方想干什么。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 无非就是李强本就是夏老二，故意要来害自己的对象，他生病是真，但是要害自己也是真。 夏眠甚至没有其他特别的情绪，即使现在自己很快就要被诬陷。 她几乎没有想另外一种可能。 因为李强会出现在这里、夏老二会抓着他的手假意哭诉，本就不会是一个完美的巧合。 比起觉得自己会被污蔑，她更为此感到遗憾的却是李强。 夏老二可以利用他来陷害自己，但他的休克是真真实实出现的，如果再严重一点，也许他现在就已经醒不过来了，或者说，夏老二会因为他的无法利用，直接选择甩手不管，好像这一条命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夏老二故意在医务科面前装作不认识自己、跟自己没有亲戚关系，她又何尝不是。 这种人在她的生命里只是一个污点，她更不想承认自己有这样的一个亲戚。 刚才那个医务科的科长也跟着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都在等着李强给一个说法。 “家属，你不要试图干扰患者的个人意志。”他看向夏老二表情有些不悦，甚至觉得他这样是在诱导，“他自己回答。” 夏老二这才不情不愿地退后少许，但眼神还黏在李强身上，很明显也不像安抚，还比着口型，用气声说道：“没事的，老李，你说出来就行。” 这个场面毕竟是需要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的，科长在简单跟护士确认了一下，李强现在是有自主意识的之后，向前走了一步，然后低头看着他：“听说你今天因为血糖过高而导致了休克。” “可是我的确查看过了医嘱单和护理单，上面所有的显示都没有差错，并没有给你输成葡萄糖的现象。”他说，“由于一些医疗垃圾已经找不到了，所以我们需要向你本人做一下确认，如果医生和护士都没有责任的话，那是不是因为你自己个人的原因，摄入了过量的糖类才导致现在这一结果的？” 他问的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在说话的时候眼睛也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李强。 对方好像被他的逼问，弄得退无可退，又是迎面躺在床上，带着氧气面罩，无法说话，只能被迫看着他。 所有人的心好像都悬在了这一刻。 比起一脸胸有成竹，但依然呼吸急促的下老二，以及眉头紧皱的科长，或是表情焦急的管床护士……反而在场最不紧张的，就是事情的中心夏眠本人。 李强好像表情变得很复杂。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还是有谁威胁你，让你故意做出什么别的选择？”科长甚至连这个都替他考虑到了，沉声道，“或者你有谁不想见到的，可以现在指出来我们让他出去，你自己跟我们说。” 李强甚至没敢抬头在他们的脸上多做停留。 片刻后他只是先摇了摇头。 那就是没有受人威胁的意思了。 心电监护仪上，他的呼吸和心率都越来越高、越来越快。 “那你觉得在场的人里，谁才是造成你昏迷休克的罪魁祸首呢？可以说吗？”科长表情冷静地看着他。 夏眠看也没有看夏老二一眼。 她只是觉得现在的场景荒诞且可笑。 果然，在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之后，李强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看着科长的表情，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缓缓抬起了手指。 他的食指在夏老二和夏眠中犹豫，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最终定格在了夏眠身上。 他的意思就很分明了。 是她，是夏眠。 让他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第281章 闹剧 在李强手指的方向落在自己身上时，比起夏眠原本自己担心过的可能出现的不安，更多的却是有一种心中大石终于落下的感觉。 果然，果然是这样。 夏眠甚至有点想笑，还十分贴心地替夏老二想了一下，要是真的想陷害自己，大可以不用这么麻烦，至少不用搭上另一条险些落入险境的生命。 她甚至想了不止一种方式，夏老二应该如何对付她，根本就不需要挠这么大——反正他们也不要脸皮。 而一个公立三甲医院的医生，还是事情最多最杂的住院总，在被投诉或者成为众矢之的这件事上，本来就首当其冲。 但其他人的反应，就没有夏眠现在看上去的这样冷静了。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不同的表情，医院方面的当然是不可置信的，而夏老二像是终于满意了，显现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来。 由于李强现在也不能跟他们交流，只能用手指暂时性的推断这一次事故的主要责任人，而科长，第一反应还是认为他指错了，因此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吗是她吗，患者？” 李强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也没有去看夏老二的表情，但几秒后还是很轻的点了点头，并且再一次指了指夏眠。 科长像是还不相信，又重复地第三次确认：“你的意思就是说，是夏医生在明明医嘱单和护理单都都完全正确的情况下，还要故意换了输液瓶来害你么？”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也足够重了。 李强像是变得惊惧，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而在心电监护上因为他的波动，血氧饱和度也开始下降。 看上去似乎如果再问下去，情况又会变得不妙。 夏老二也在此刻出来煽风点火：“哎呀老李，这种事也太恐怖了，你好歹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啊——” 然后又转向科长，像是很急切地说：“您怎么还在确认啊，他都已经指名道姓了，怎么还要逼着他怎么还要……” “先不问了吧。”是夏眠自己先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等他情况好一些再说。” 她的语气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冷静，甚至最先还是观察起李强的状况来，不过没有说别的，只是自己走过去，给他把氧流量开大了一点。 要不是现在还有其他人在场，恐怕夏老二都要笑出声来了。 夏眠甚至想告诉他，想笑就笑，既然这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整个房间的氛围瞬间变得微妙起来，而最先提出异议的竟然是隔壁床的病人：“这怎么可能呢？” “我在这里住了两个星期，夏医生工作室最仔细的，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而且医生怎么可能会主动害人呢，之前他都不想住院还是夏医生把他说服的，明天早上查房的时候我都还记得，夏医生说什么，要给他开什么介……介什么科的会诊，怎么就能凭一句话都说不清楚的动作就定罪呢？” 隔壁床患者说的话在理，除了夏老二以外，在场的各位好像都是这么觉得的。 毕竟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要害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病人，实在是一件无从说起的滑稽事。 但夏老二不愿意了，巴不得看到这样的局面，即使知道现在这件事很荒诞，但他依然要往最荒诞的那个方向掰。 他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讨好地开口：“那老李的命就不是命了，他可是清清楚楚的指出来了，谁知道她有什么歪心思？披着人皮的恶魔还少吗？还是老李现在醒过来了，要是没醒，是不是就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说完这一句，夏老二又开始扣帽子。 披着人皮的恶魔…… 夏眠听着最像恶魔的人开口，却只觉得聒噪。 其实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至少在李强还没能完全清楚的把话说明白之前，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是要向着生病的病人的。 “那么要怎么处理？扣绩效？递材料到上一层继续调查？”夏眠不想让对方为难，主动开口说道。 科长的表情显而易见的变了一些，但这种事总不能在病人面前继续讨论，更何况隔壁床还依然在说着，不相信夏眠做这样的事。 也许此刻只有夏老二是这么希望的。 “那我们先回办公室吧，有什么情况到时候慢慢分析，慢慢说。”对方放缓了一点声音，不过在看向夏老二的时候语调压抑着，“希望病人家属也能耐心一点，等我们的调查结果。” “调查？这还有什么好调查的，本人都已经说了，都已经指认了，我看你们就是不想好好处理，你们是不是想包庇你们自己医院的医生？！还有没有公道有没有公理，老李的命在你们眼中一文不值是吗？！” 夏老二大概是看到科长态度有了变化，想赶紧巩固来之不易的成功，连忙连珠炮似的说着。 不过现在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很吵闹。 “行了行了，你满嘴都是追责，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家病人什么情况啊？不是他家属吗，我这两天都在医院怎么都没看到你呢？”隔壁床不惯着他臭毛病，反正躺在床上的也不是他的家属，他只支持夏眠，忍无可忍道。 这一点似乎把心照不宣的地方都点了出来。 夏老二声音小了一点，但还是不依不饶：“刀不是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你要是有这样的家属——” “我怎么就不知道疼了，我现在正躺在床上当病人呢，你也没生病啊，怎么就疼不疼的了？”隔壁伶牙俐齿反唇相讥。 夏老二本来就说不过，正想转过头来再对着科长对方就已经不耐烦的别过脸去：“家属，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办公室再说吧。” 他这才十分不甘心的放下手，退了出去。 - 夏眠跟管床护士没有立刻跟上来，毕竟因为李强醒了，救人要紧，还是要先注意他的生命体征。 她一个字没有提关于早上高糖的事，甚至还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语调平稳的跟他说着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本来介入科的医生，今天是来了的。”她的语速不快不慢，就像李强只是她众多病人中最普通的一个一样，“但因为你的情况，现在肯定是要先对症支持治疗，对方暂时没有其他手段。 “至于你目前，首先就是等生命体征平稳下来，再重新去补几个检查，”夏眠顿了顿，“毕竟因为这件事情，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治疗方案也要重新评定，至于你经济上的问题……” “你家属居然来了，那希望你可以继续治疗下去。” 夏眠说。 被氧气面罩盖住的李强的嘴唇还是无法自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的眼睛也变得很红，像是泛起一点浑浊的雾气，也许里面藏着什么情绪，又或许有什么话未能说出口。 他张了张口，但因为戴着面罩的原因，只能发出一点低哑的，不成调的气声。 “夏，夏……” 夏眠其实有一瞬间甚至想接口，问李强，你是想叫我的名字呢，还是想叫夏老二？ 但她最后还是没有这么说，也没有题与之相关的任何一个字。 仿佛刚刚那一场荒诞的闹剧从未发生过一般。 李强因为还未恢复，所以依然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他好像又尝试了两次，但依然嘶哑着，护士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说：“你先好好休息吧。” - 等夏眠开完所有医嘱，还抽空把病程全都补上、办了两个出院后，才拿上手机，换了衣服，准备去科长的办公室。 这件事在科室里是瞒不住的，等她开门路过护士站时，科里的一些人已经围了过来，眼神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吧夏医生？”所有人的表情看上去都很揪心，也都很理解，甚至有些人的脸上是愤怒，“我们都知道不可能有这种事，就是心太好，太善良了，不然李强根本都收不进来！” “是啊！当初他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会有隐患，没想到这么快！” “别担心夏医生，真要出什么事了我们全科都帮着你，怎么能让你受委屈！” “对对对，太过分了，看他们那个家属就不是什么善茬，嘴脸真是丑恶。” “说不定还不是家属呢。”夏眠轻描淡写地开口，不过点到即止，并没有说初夏老二跟自己的关系，毕竟她觉得挺丢人的。 夏眠对着护士站里的人笑了笑：“没事，不用担心我。” “我们都知道你明明是好心，可是，可是……”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都说好人没好报，唉，我真是一想到都要气得头疼，夏医生什么都想着他，也帮着他请会诊，就连输液都用考虑到了他的情况，用了最便宜的，他能负担得起的，他怎么能！？” “真的没事。”夏眠轻叹一声，“而且收他的这个决定是我自己做的，你们也不用为我承担。” “可是……”众人的声音中有了犹豫。 他们都知道，这种事情对三甲医院来说就是脸上无光的事，领导最看重的就是颜面，最喜欢的就是指标。 就算他们明知不是医生的错，也会因为所谓的“以人为本”“以患者为中心”，而忽略掉医生自己本身的权利。 对外来说，很多所谓的投诉都会被他们轻描淡写的化解掉，就好像只要没有人闹大，他们就依然是一个投诉率很低的三甲公立医院。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医生想去私立的原因，大家都明白，能在这里坚持的，也不过都是一颗赤诚的心维持着一腔热血。 如果这件事，患者家属想执意闹大，就算他们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夏眠是没有做错任何事的，医院却依然会为了西式令人而选择暂时忽略掉医生的权利，向患者妥协。 更别说要是闹到网上，再搞一些刻意挑起医患关系对立的话题，就算夏眠还能继续在医院里上班，但在不知情人们的眼中，她这回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标签。 他们在医院里、在医疗系统里待的太久了，怎么会不清楚呢。 眼下来看，最好的情况就是患者家属接受调解，但从夏老二那个态度，好像一开始就是奔着要闹大来的，根本就不能做这种指望。 “我真的没事，没有关系。”夏眠反过来安慰他们，还对他们笑了笑，眼神依然清澈如初，没有丝毫的阴霾，“这种事我一开始就想过了，但的确当时李强的情况有些严重，如果我不收他，他随时都会发生意外。”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但是……”夏眠笑容如风和煦，说道，“可这种事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要是我因为这种事就不去努力，那我去私立医院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做医生？” “可能再有下一次，我会多考虑一些，多谨慎一点。”她顿了顿，好像有些无奈的笑笑，“但你们也是一样吧。” “就算真的有这样的下一次，真的出现了现在这个情况，你们也还是会收，还是会想着，也许能救他一下呢。” “不过……”夏眠回过头，朝着众人眨了眨眼，“如果我老公问起来，你们可以稍微不要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 这种事大家自然更是理解，自然也点了点头：“好。” 虽然大家好像也都知道夏眠的老公背景和经济实力都不凡，但不想让最亲密的人担心是人之常情。 见大家都答应了，她的表情里终于露出一丝柔和：“我不想让他太担心我，没关系的。” 夏眠加快了步伐，走向楼梯间，白大褂的衣摆也微微扬起，像纯洁的一阵风。 - 夏眠重新来到医务科的时候，推开门时就感觉气氛阴沉沉的。 科长正打开水杯喝了一口茶，眉头深皱着，表情也不怎么愉快，看来刚才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夏老二没少对着他煽风点火，让他不堪其扰。 见夏眠来了，科长像是松一口气的样子，原本皱着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夏老二就好像不会累似的，喋喋不休的凑上来：“哟，这不是犯了大错的夏医生嘛，刚才科长已经跟我讨论出结果了……” 科长像是不想等他废话，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朝着夏眠说道：“夏医生。” 夏眠朝他点点头，表情很平静，像是在等一个结果。 科长揉了揉眉心，他像是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我们在刚才短暂做了一个暂时性的决定。” 夏眠也知道他应该很难办，所以不想让他来做这个恶人，干脆地点了点头。 “因为考虑到你现在是住院总的原因，而且患者本来也没有清醒过来，无法准确的表述事情的原委，所以暂时也不用停职。”科长说。 夏老二一下子就有点急了：“科长，刚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你怎么又想包庇了？！” 对方理都没理他，只是无声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转过脸，继续说完下半句：“不过因为这件事情还是比较严重，影响也比较大，因此接下来你的工作我们还是要多监督，比如医嘱单我们会进行二次审核，确保在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这个处理结果竟然还在夏眠的意料之外，她甚至还愣了一下：“不处分我吗？” “至于处分，事情本来就没有定论，怎么会提到处分呢。”科长大概也是被夏老二折磨得有些烦了，“所有的事情，一定得有证据才能决定，你现在这里医嘱单跟护理单都是对得上的，我们也会做相应的保护。” 很显然夏老二不太能接受对他而言如此“轻”的处罚——开玩笑，他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是让夏眠帮自己，既然她不肯帮，自己又怎么能看着她一个人好过？ 他工作都快丢了，夏眠也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病人家属，我理解你的心情。”科长这一次先发制人，看着夏老二说，“但所有的事情都要讲证据，你现在来跟我谈这些没有用处的，而且你也很希望病人病情能更好，夏医生是他的管床医生，也能更好的照顾病人的情况，而我们医院会暂时帮你们垫付这段时间的治疗费，我们也会及时跟你汇报治疗进展，还有什么异议？” 治疗费？ 笑死了，李强都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了，这点治疗费又到不到自己头上，跟他有什么关系？ 毕竟李强这种儿子都不要的人，能在医院舒舒服服躺几天就不错了，帮一帮自己又有什么不好？ 夏老二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多少，但要是再执着下去又太明显，可能其他东西也捞不到。 反正现在事情已经出了，着急的是夏眠，他怎么说都算占上风。 更何况……这已经撕开了一个口子，后面想要怎么闹，那还不是随自己心意的？ 想到这里，夏老二终于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来。 “那……那好吧。” 他说。 “我想起我还有别的事情，还得去给老李买一些保健品的，那我就先去了。”夏老二低着头，表情晦暗不明。 第282章 思考 夏眠一秒也不愿在这个地方停留，第一是不喜欢夏老二身上的气味，生怕沾染上一点恶毒的气息，第二是住院总本来就很忙，她又不止李强这么一个病人，哪能真的说停下就停下呢。 不过当她进到电梯里时，又忽然想起刚才科长说的那些话。 夏眠甚至还轻笑了一声，对方也是为自己着想，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些。虽然说是以人为本，但终归还是照顾到了医生立场，没真的一味听信夏老二的话。 当然主要是夏老二的目的也太明显了，明显得让人觉得恶心，但凡在医院待过的人都看得出来。 她今天本来就很忙，这几天都回不了家，要一直待在医院，夏眠短暂地想，要是真给自己停职了，说不定还能休息好几天呢。 怎么不算一种休假。 她心态很好地想。 不过既然没有特别明确的证据指向是自己的问题，那工作就还要继续，过两天还有门诊要上，自己现在也要回去继续值班，处理该处理的事情。 她回到科室以后，大家都很担心，才刚到办公室，跟她关系好些的都涌了上来，像刚才自己出去时那样，担忧地望着她。 夏眠简单把科长的处理结果说了一遍，大伙儿才算稍微放一点心，都拍着胸口顺气：“肖医生，你知道吗，我们刚才都想好了，但凡医院真的敢给你开一个停职或者其他的处分，我们整个科室的都要去抗议的。” “对对对！我早就看那个病人家属不顺眼了，一定有什么问题！” “本来就是想陷害，现在陷害不成，他自己吃瘪了，而且他都没回来看病人，怎么可能是真的希望他好？！” “而且不止是我们，夏医生，就在刚才你出去的时候，你自己管床的一些病人都主动过来找我们了，说如果真的有什么情况，也要来帮你说话的。” “对啊对啊，实在是太过分了，谁都看不下去的！” 也有人说起李强的态度：“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是自己记忆错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为什么非要指着夏医生呢？” 这件事其他人都不知道前因后果，自然都觉得奇怪，感到十分不解。 “现在就等他能说话、醒过来以后再说吧。” “是啊，也只能这样了。” “既然现在没什么大事，”夏眠安抚地对大家开了口，让大家不要太过担心她，“那我就继续出门会诊了。” 大家毕竟都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但即便如此，还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对夏眠说，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要记得找他们。 说不感动是假的，夏眠也有一种自己这么多年的工作没有白白努力的欣慰。 不过在去会诊之前，夏眠还是重新回到了李强的房间，查看了一下他现在的情况。 据护士说，他的状况不是特别稳定，虽然刚才是醒了，但意识依然不能说得上完全清醒，有时候会突然闭眼睡过去，有时候又睁眼醒来眨了眨眼睛，像是不知道在哪里。 等看到护士的一瞬间能想起来，表情会变得有些奇怪。 就比如现在。 在夏眠再一次走进来的时候，他原本有些漠然的瞳孔皱缩了一下，好像是吃惊，但更多的似乎是……担忧？或者说是害怕、惊惧。 夏眠却当没看到似的，跟管床护士交流病情，又去查看李强现在的状况。 由于李强的事，她本来就很忙，而早上的时间计划的还算合理，但因为现在的情况，导致了工作积压，完整后还有一堆医嘱和值班的血象要看，整层楼里的护士有什么情况还会告知自己，根本就没时间停下来。 她的步伐加快，没去看李强面对自己有些微妙的表情，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对他说：“你现在还能按到呼叫铃吗？” 李强动作很迟疑，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你的家属也没有过来看你，所以没有其他人照顾，如果你仍然觉得有什么不适，或者头晕想吐都要及时说出来，知道吗？” 李强眼睛睁大了些，好像有一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似乎有想说出口的话，但不知道是因为现在还不能开口，还是处于什么个人的原因无法告知别人。 夏眠倾向后者，但她也绝不逼问。 见他点头了，她松了一口气，然后意有所指地说道：“没关系的。” 不知道是在对李强说，还是对自己说。 “一切都等你情况好起来再聊，你也别想太多。”她甚至还朝李强笑了笑，“不管怎么样，先恢复最要紧。” 大概是听到夏眠还在安慰自己，李强的脸上终于露出显而易见的心虚或内疚的神色，有些躲闪地，不敢看她的眼睛。 不过夏眠也只能把话说到这里为止了，既然自己现在工作还没停下，继续去忙碌别的事情。 没想到今天的会诊像是累积了好几天似的，从耳鼻喉跑到外科，从放射肿瘤跑到内分泌，等夏眠好不容易把会诊系统里的申请列表全部清空，每一条申请上都写了会诊意见并附上了电子签名，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处理未处理完的医嘱、重新查房，并记录新的病程。 等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自己的几个同事都已经准备下班了。 他们当然很在意今天的事情，但病人本身还不能完全开口说话，也是没办法的事。 夏眠今天是要留在医院的，等她把同事都送走了才反应过来，因为从早上忙到现在，她甚至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一整天只吃了早上出门前的早餐。 稍微有了一点喘息的时间，肚子却像是已经饿过了，甚至连叫都不叫一下。 要是放到以前，夏眠估计管都不管，干脆准备顺其自然等到再饿一次再说，毕竟昨天晚上才跟梁屿川打过电话，本来今天发生的事要是被他知道，估计都会连夜赶回来了，要是再听说自己因为工作饭都不吃，她不敢想他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虽然她知道梁屿川很支持自己的工作，可要是真听说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夏眠终于有一点点心虚，才打开办公室的抽屉，想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小零食能对付一两口。 不过小零食上次赵媛来的时候，两人聊着聊着天就吃完了，夏眠没办法，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匆匆喝完，才找到了员工卡准备随便去食堂吃点什么。 来到食堂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大概是终于在紧绷的一天里松缓下来，夏眠深吸一口气，明白身体才是本钱。 不过因为时间有些晚了，热门菜的窗口都已经售罄，夏眠抓着员工卡逛了半圈，还剩下的自己不喜欢，喜欢的都已经吃不上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回办公室点个外卖算了，就听见一个声音有些熟悉的女生叫住了自己：“夏医生？” 很礼貌很清澈的声音，也很耳熟。 夏眠回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昨天那个大学生林雪，她脖子上挂着相机，双手端着一份丰盛的餐盘，笑眯眯的看过来：“来吃晚饭吗？” “我不是拍纪录片么，本来就要全方位取材，这几天还在医院附近溜达呢，还准备试一试你们医院的食堂。” 林雪笑盈盈地解释着。 夏眠所在的这家医院毕竟是市里最好的三甲，食堂还有些出名，有些小点心和热菜颇受人喜欢，有时候住在附近的居民都会为了吃他们食堂的东西专门跑一趟。 林雪看着她还两手空空，她本来就很聪明，直接把自己手上的餐盘往面前送了送：“正好我刚刚叫上了最后一份东坡肉和脆皮肘子，你要不要一起？” 夏眠当然是下意识拒绝：“没关系的，我随便点一点别的就好了。” 但林雪的语气很好，也没有刻意讨好的意思，只是很轻松的解释说：“没有的夏医生，我本来是想都尝尝，但发现点多了吃不完，也太浪费，我本来就只想对付一两口，一起吧？” 知道她的意思，夏眠爷不想再回办公室慢慢等了，关键是林雪实在是一个很真诚的人，她不知道要怎么一直拒绝。 夏眠最终还是点点头，跟她一起坐下来：“那好。晚上我值班，你要是还没走的话，可以来我办公室，我给你点杯奶茶喝。” 林雪知道这种事情本来就要礼尚往来，便也没有推辞太多，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好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林雪又去拿了一个餐盘，把刚才自己买的那些分给对方一半，夏眠也去重新买了几个热菜，两人就坐在一起将就吃着。 “昨天你发给我的视频，我看过了，”夏眠对她说，“我觉得很不错。你收集这些也很不容易吧？” “还好还好。”林雪笑眯眯的，“主要是我自己也很感兴趣，就不觉得累了。” “我很喜欢记录一些真实的东西，这也是我之前努力报考导演系的原因。”林雪的食量的确不大，几口就饱了，支着下巴说自己来这里的梦想，“感觉生活中任何事情都是值得被记录的，热烈是，平凡也是。” “只要有人看到，有人能记录下来，不管再平凡也不会被人遗忘。”说到这里时，林雪的眼睛亮亮的，“更何况我现在在的地方是医院诶！本来就是一个特别厉害的地方。” “我小时候过得也算顺利，没吃过什么苦，就算看到一些事情，也都是从报纸上新闻里，不是我亲眼见到。” “我时常想看看这些真实，不是被撰稿人精心修改过词藻后的文章，也不是带有个人色彩的、片面的，只想给你看到的一些画面，”每当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表情就显得很认真，对一切生活充满希冀的样子，“我要自己看。” “我要自己记录，并由我自己独立思考，再用尽量不偏颇的镜头语言保存下来。”林雪说，“这是我想要的真实。” “不好意思啊，夏医生，见到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的有点多。”说到一半，女孩子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低下头，“您别嫌我话多。” “不会。”相反，夏眠只觉得有些感慨，也很喜欢她赤诚的态度，“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坚持。” “真的吗？！谢谢夏医生！”被人肯定的感觉十分美妙，林雪很明显也被鼓舞了，要不是看她在吃饭，说不定都要过去握她的手了。 夏眠很喜欢她这副模样，便有些鼓舞地说：“那我就等你的成品了。” “我知道我知道！”林雪连连点头，这个时候也不忘体谅她，“那夏医生你吃完饭是不是还要去工作？我就先不打扰您了，刚刚能跟你说这些已经让我有了超乎我想象的快乐了。” 夏眠点头，两人一起吃完饭，把餐盘放在回收处，林雪站在食堂门口对她招手：“我得回去给我的相机充点电，然后梳理一下思路再回来。” “好啊，那我回头把奶茶先点好，你有空就过来拿。”夏眠也笑着说。 “好！我先谢谢夏医生了！”林雪身上好像有一种元气十足且不令人讨厌的活力，有梦想也有规划，有行动也会思考。 夏眠看着她，也难免想起刚毕业时的那一年的自己。 好像那时候的自己也跟现在的林雪一样，带着一腔热血勤奋苦读，在第一次实习时看到医院的世间百态，会心疼也会难过，然后回头就会继续看书，练习实践操作，一直念书，直到以优异的成绩进到自己想进的医院。 她回到办公室的这一路上都在回想着。 眼看自己从学校毕业也过了这么多年，算是在坚持么？ 正想着，她走到楼下，看见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奶奶正弯了眼睛，笑起来时牙齿都掉光了，却还在朝自己挥手：“夏医生，又回来上班呢。” 夏眠认出来，这是她当年研究生时管过的一个病人，当时情况很危急，好在自己反应快，救了下来，现在只需要定时复查，在医院里待一两天就好了。 显然现在到了对方复查的时间，夏眠也有点惊喜：“刘奶奶？” “哎呀，夏医生还记得我哟。”刘奶奶的声音里带着点江南口音，笑起来显得也很温和，“我刚刚跟其他病人还在聊到你嘞。” 夏眠声音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问道：“那您这一次的复查结果怎么样？” “好得很哟，”刘奶奶说，“我明天老伴就要来接我出院，还想着能不能在走之前看到你的。” 说着说着，对方从背后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来：“夏医生，我正好带下来了，给你一个吧！” 夏眠还没接，对方就已经硬塞到了自己的手里：“哎呀，我都知道的，你们值班不都是希望平平安安么，我看好多医生都会在电脑旁边放一个苹果的哟。” “苹果是我家自己种的，特别甜，就当我走之前祝你工作顺心平平安安啦。”老人的脸上有岁月的痕迹，即使眼球已经因为年岁变得浑浊，但依然有不掺假的关心和喜爱。 夏眠接过来，跟对方道了别以后上了楼。 她忽然想，自己刚才思考的问题早就有了答案。 也许进入到工作岗位之后，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比如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恶劣的医患关系，明明自己是好心，却依然会存在被陷害的可能，无法时常回家的辛苦，和见不到爱人的思念。 这些都有，但都不是她会放弃的理由。 就像再来一次，她依然会选择收下那个门诊里嘴唇青紫的李强一样，再让她回到多年前，告诉她踏入这条路后会面对多少始料未及的辛苦，她也依然不会有别的答案。 夏眠的心情敞亮起来，忽然觉得自己对之后可能会降临在身上的处罚结果也不那么在意了。 她穿过护士站，路过之前还跟正在备药的搭班护士打了个招呼，问她等会儿要不要也来一杯奶茶。 李强现在还是不能说话，她又去看了一眼，对方已经睡着了，也没有再打扰。 夏眠重新坐在工位上，整理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心情也缓和了很多。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她把病程也全部整理好后，正准备休息一下打开手机看看文献，结果才看了两行，消息就弹了出来，来自赵媛。 “你没事吧！？” 见她这么说，估计也是知道了自己今天在医务科里发生的事。 对自己的好友解释就轻松了许多，夏眠发了两条简短的语音大致说了一下情况，不想让她担心，还保证：“真的没事，要是有事，我早就告诉你了。” “更何况我还等着吃你的瓜呢，”夏眠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今天又有了什么情况么？” 第283章 “段总着急了？” 赵媛这边，也正经历着不一样的精彩。 她跟段清寒一起从医院离开，发现对方竟然还包了一间咖啡店。 段清寒带着她坐下，服务员给赵媛送上咖啡和甜点以后，便尽数离开。 赵媛端起咖啡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这么大排场，看来今天段总要跟我说的事情，很重要。” “恩。”段清寒点点头，“赵小姐应该还记得，我提出与你结婚的建议吧。” “当然。”赵媛怎么可能忘了。 其实抛开其他杂七杂八的因素来说，段清寒真的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长的帅又有钱，从这段时间接触来看，他也不是个在外面乱搞的男人。 将来跟段清寒结婚的女人，就算两个人之间没有爱情，日子过的也会舒心。 赵媛对段清寒就是有一种信任，他是一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 就是很可惜——啧。 几秒之间，赵媛思绪转了又转，她看着段清寒，问：“段总着急了？” 段清寒没否认，只是定定看着她。 赵媛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微微一紧。 段家的情况她有所了解，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否则赵媛是万万不想踏入这趟浑水的。 早前从夏眠那儿听来段家的情况时，她就跟夏眠说过自己要是掺和进去，那就是纯纯炮灰。 豪门世界，弯弯绕绕太多，平均一个人都得长八百个心眼子，她要是真跟段清寒结婚，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思前想后，赵媛摇了摇头：“段总，我还是不能答应。” 段清寒皱眉：“赵小姐，你的顾虑我清楚，你可以放心，在护住你这件事上我有把握。” “不是的段总。”赵媛哑然失笑，她一手托着腮，“我其实就是个俗人，很俗很俗的人，我承认单论个人，你是非常合适的结婚对象，但你的背后太复杂了，你不可能时刻陪在我的身边。” “所以......”赵媛淡笑了下，“真发生什么的话，你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赵小姐——”段清寒还想说什么。 赵媛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段总，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吃吃喝喝，没事的时候跟姐妹一起逛个街买买买。” 段清寒闻言，抬手捏捏眉心。 平心而论，赵媛符合他结婚对象的标准，而且她没有过于复杂的背景，段清寒不必担心与她结婚会产生莫名牵扯。 可他也理解赵媛，他自己面对家里的时候，偶尔也会感到疲累。 赵媛几乎没见过段清寒这副模样。 尽管最初加上微信的时候，他东拉西扯瞎说一通，可段清寒在她这儿，一直都是仪表堂堂、温文尔雅的形象。 而不是像眼前这副模样。 显而易见的疲惫，周身散发着一种无法掌控的无措。 怎么说也接触这么长时间，做不了夫妻做不了情人也该有点友情吧？ 赵媛心中一软：“段总，你是遇到非常棘手的事情了吗？” “恩。”段清寒声音很轻。 若不是他应声以后便看向赵媛，赵媛都以为自己刚才幻听了。 赵媛顿时感到疑惑，段清寒……怎么这么轻易对她吐露心声？ 段清寒将赵媛的表情尽数收入眼中，他对着赵媛笑了下：“不必紧张，我既然想跟赵小姐结婚，总该拿出一些诚意。” 赵媛顿住，随即问：“我听了以后也可以不答应？” “可以。”段清寒见赵媛眼带警惕之色，不禁莞尔，“赵小姐，我对你有很高的信任度。” 这话一出，倒是让赵媛感觉挺不好意思，掩饰般用手指挠了两下鼻尖：“那段总说吧。” 段清寒便将事情大概与赵媛说上一说。 段清寒声音很好听，在跟赵媛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很冷静，尽量用第三方视角的态度、不掺杂自己个人意愿来阐述。 赵媛逐渐听的入了神，连甜点也忘了吃。 一晃，二十分钟过去了。 “啊——”赵媛长叹一口气，“怎么这样啊......” 段清寒没催促赵媛做决定，而是让她先把甜点吃了垫垫肚子。 紧接着，段清寒跟赵媛道歉，“让你卷进这样的事情，很抱歉。” 赵媛乐了，“段总，我没答应呢。” 段清寒笑笑，喊来服务员，跟她说了个地方，点了几个菜，让她快一些带回来。 赵媛刚吃完半块甜点，笑着打趣段清寒，“段总，人家这是咖啡厅，你让服务员去带外卖回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出钱的人是老大。” 赵媛一愣，随即闷笑出声。 这么有意思的段清寒，少见，真是少见。 今天的段清寒很不一样，赵媛对他，突然就有了兴趣。 赵媛眼神的变化，段清寒也悉数看在眼中。 “段总。”赵媛扬起唇角，“我怎么觉得你挺有趣。” 段清寒微怔，随即笑了出来，“是吗？” “恩。”赵媛点头。 赵媛犹豫了，她本打算听过以后再拒绝的，但许是因为跟段清寒已经熟悉，又或许......她真的有一些别的心思。 “段总。”赵媛看着段清寒，“可以给我三天时间考虑吗？” 出乎意料。 段清寒惊讶，但随即同意，“当然可以。” “谢谢。” “我可否问问，赵小姐改变主意的原因？”段清寒好奇。 赵媛抿唇笑笑：“暂时不能告诉段总。” “是我冒昧了。” “不会。” 二人对话结束，出去点菜的服务员也回来了。 赵媛跟段清寒吃了一顿安稳且还算愉快的午餐，段清寒把赵媛送回医院， 段清寒离开前，赵媛叫住了他：“段总，这三天，请你不要联系我，可以吗？” “可以。” “谢谢。” 段清寒说：“赵小姐，不用这么客气。” 赵媛歪了歪头：“目前还是要客气一下的，段总。” 段清寒失笑：“好的，赵小姐。” 赵媛跟段清寒挥了挥手：“三天后见。” 段清寒颔首：“三天后见。” 说完，段清寒便转过身，逐渐消失在赵媛的视线之中。 赵媛刚要感慨，手机响了起来，当看清来电人是章希乾时，赵媛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章少。” “晚上见面？” “......好啊。” “好的，我会准时到，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不用接我。” “好，再见。” 第284章 希乾：“我感觉我应该做的还算不错吧。” 说实话，赵媛现在也摸不清楚章希乾到底是什么想法。 按理说两人从一开始就说的很明确了，自己也从未肖想过别的，可现在他又是送早餐，又是来找自己的，实在是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喜欢自己？ 有这种想法倒也不必，赵媛在心里自嘲，估计就是上次跟段清寒遇见了心里不爽，也想在自己面前露露脸吧。 赵媛有时候觉得这种男生的想法也挺幼稚的。 所以她在刚才答应完段清寒后，也没有拒绝章希乾的邀约。 还不如直接跟他说明白的好。 虽然目前的她说着让段清寒给自己时间，可三天后是不是真的会有一个不会后悔的答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 章希乾这次又换了一个餐厅。 这间餐厅好像是他朋友新开的，完全就是他们这一群富二代的玩票，因此根本就没想着回本，怎么奢华怎么往里面搭钱，主打一个自己开心就好。 主厨也是拿过好几次米其林的法国星级餐厅大厨，据说身上的星星都有十颗以上，也不知道是收了多少，才会屈尊降贵地选择来这里。 不过这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赵媛虽然大概能猜到这种富二代玩票的念头，反正家里不差这点钱，想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不过作为一个每天要值班的普通医生来说，就算理解也无法苟同。 这家餐厅一看就是包了场，只有一个看上去像领班一样的穿着燕尾服的英俊管家充当侍应生，不远处还有拉大提琴的演奏者，拉的还是最经典的帕格尼尼。 赵媛在心里笑了笑。 果然是章希乾的风格，跟自己之前想的没什么两样。 连菜品自己都能想出来，估计又是富二代斥巨资买了一堆当季新鲜食材，然后又慎之又慎的取最精华的部分，美其名曰还原最顶尖的本真食材。 不过说实话，除了一些真正肉眼可见的美味以外，所谓被上流人们称之为珍馐的东西，大多也没有多么惊艳的味道，有些甚至味同嚼蜡。 但能吃上这种东西就是上流社会的标志，人们趋之若鹜的追求着，重新将这些东西送上神坛，作为一个符号，而非真切的美食。 ……比如赵媛就一直觉得鱼子酱除了咸，没有任何味道。 她本来就是一个优先自己感受和体验的人，刚上班的时候实在对这种东西充满好奇，一些美食博主更是把它吹得天花乱坠，就好像人生不吃一次，就会失去了生命的意义一样。 既是好奇，又是一点刚毕业时还存在的虚荣，赵媛那时专门找了个渠道，花四位数买了三十年生的一小碟。 当时她还去搜了吃法，各大博主吹得神乎其神，说什么一定要放在手背上，一口吃掉，就算是挖取也不能用普通的勺子，一定要珍珠贝壳做的小勺轻轻取出，再放在虎口处融化，不然就会失去应有的风味。 那时赵媛就试过了，不过鲜美并不多，有的只是一点淡淡的咸味。 就算后面见识的多了，不再需要自己因为新奇购买了，只要走进一个高消费的预约餐厅就能吃上，可赵媛还是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的确就是只有咸味啊。 “在想什么？”章希乾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回忆。 “在想，这家餐厅的主厨还真是钟爱鱼子酱。”赵媛一下子顺口说了出来，“还有白松露也是不要钱地刨。” 香气是很浓郁，直冲天灵盖了，问题是把其他主食的香味都掩盖了，喧宾夺主。 但赵媛又不是什么美食评论家，后面这句话还是没说出来。 “你不喜欢？”章希乾微微皱了皱眉头，好像想去招手叫主厨过来，“让他后面都别这么放就是了。” 发现他的意图，赵媛连忙抬手制止，“不用不用，人家主厨做饭有自己的思路，我瞎掺和什么。” 更何况…… 自己喜不喜欢，只是几道菜而已，大可以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反正至少赵媛自己不喜欢。 但像章希乾这样恣肆惯了的人，好像觉得这种事情就是理所应当，自己的情绪比天大，只要是自己在意的，有一点不高兴都要指出来。 赵媛想着想着自嘲的笑了一下，这也许就是自己跟他不一样的地方吧。 章希乾很明显并没领会到现在赵媛的表情什么意思，还想要继续献殷勤的说：“没关系的，都带你来了，肯定要给你最好的。” 赵媛听见这句话，握着叉子的时候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什么，两秒过后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把它放在精致昂贵的餐盘上。 陶瓷的餐盘因为餐具的声音发出一记清脆的“叮”。 “是没有关系。这样的事对于章少来说的确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赵媛停下来，看着他说道，“可是我说了没必要。” 章希乾甚至有些发愣，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对方突然不开心起来，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无辜，更多的是不解：“怎么了？我只是想让你体验更好一点啊。” “在你的生活节奏里，你永远是最大的那个，所有东西所有事物都要围着你转，都要取悦你的情绪，不是吗。”赵媛说。 章希乾也点了点头：“难道活着不就是要快乐？我现在觉得跟你相处很快乐，所以我来找你。这有什么不对吗？” 赵媛听着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是章少，我跟你不一样。”赵媛看着满盘的鱼子酱，忽然有些泄气。 她没有夏眠那么幸运，梁屿川那种人毕竟是万里挑一，可自己也不是没有努力过。 她语气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在考虑事情时不会想得那么简单，在需要面对什么时，跟你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标准。” “我以前刚上班的时候在医院规培，一个月三千工资还要扣社保，那时候跟朋友一起租了个小房子里，离规培的医院近方便上下班，有时候半夜值班想点个贵点的外卖，在看到价格的那一刻，我想的是我能不能支付得起，如果我买了会对后面几天有什么影响，所以时常在犹豫过后，我还是会选择不买。” “是我不喜欢吗？是我不想要吗？在我路过十万一平的豪宅区没有走进去，是因为我不喜欢那些房子吗？” 章希乾的表情僵住了，说不出话。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离自己而去，可是自己伸手也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形的东西从指缝溜走。 “不是那个意思……”他皱着眉解释，“所以继续跟我在一起啊，你就不用考虑那么多有的没的，我们怎么开心怎么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赵媛语气都淡了下来，语气都有些灰心。 但很快，她甚至笑了一下：“算了，没什么。” “章少当我没说就好了。” 她不能奢求章希乾能共情自己的想法，就连自己说的这么明显了，他依然觉得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自己继续做他的女伴。 怎么不算一种自食苦果呢。 赵媛苦笑着想。 毕竟一开始他们也不是正常情侣的关系。 “鱼子酱的确是好东西，很新鲜。”赵媛看着盘子里的珍馐，只觉得一点食欲都没有了，淡淡地说。 “赵媛，你是不是还在闹脾气？”章希乾的表情变得不那么好看，“你不让我来接你上班，我没出现；你之前跟我发脾气，现在是我主动来找你；就连你去跟那个什么段什么吃饭，我都还要在你家门口等着你，到底哪里做的还不够好？” 也就是在这一刻，赵媛心里生出一种可笑的悲凉感。 自己好像永远都跟章希乾无法聊到同一个频道了。 但也是因为豁然开朗，赵媛整个人忽然又平静了下来。 “你做得哪里都好。”赵媛拎起领座的手提包，“但我觉得，作为女伴的话，我应该不是最优解。” 餐厅里的小提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大概是看他们这边气氛不对，刚才还在一旁的侍应生也没有出现过。 章希乾好像还不甘心，但更多的是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赵媛，你不要无理取闹。” 来了，来了。 赵媛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听见这一句经典台词。 但她很平静，甚至还觉得有些有趣，或者庆幸。 毕竟这是在章希乾自己包的餐厅，就算是两人现在闹了矛盾，有了不愉快，那也只是两个人自己解决，而不会像一些贫贱夫妻百事哀那样，连吵架都在大街上，沦为路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一些能发到网上的“恐婚恐育”范例。 至少他们现在没人看这个笑话。 过了几秒，大概是章希乾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有些过分，脸色变了变，勉强换出一副温和妥协的态度，想着重新解释补救：“别想多，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你要是有什么对我的要求都可以提出来，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商量着解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闹别扭。” 说是闹别扭，但其实谁都知道，他们甚至没有争吵，只是赵媛说了几句话而已。 关键是这件事的出发点实在是太小了。 让章希乾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一开始的导火索，竟然就是因为这家餐厅的主厨，意外的喜欢放大量的鱼子酱。 他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那一粒一粒的东西，忽然就有一些小孩子心气，跟鱼子酱置起气来。 章希乾声音小了一点，嘟嘟哝哝地说：“早知道你不喜欢吃鱼子酱，我就换一间餐厅了。” 赵媛原本都想拎着包走了，但看着章希乾不解又有些委屈的眼神，竟也硬生生停了下来。 他好像是真的在难过，也是真的无法与自己共情。 毕竟他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不需要为了生存奔波，不会因为喜欢的东西上标了昂贵的价格就望而却步，他们只追求自己喜欢的，任性而恣肆。 唯一不能自己决定的，可能就是因为家族联姻，而一定要娶一个对自己家庭和集团有利的女方。 这可能就是章希乾唯一不能左右的东西吧——也算是他所谓永远只看“我喜欢”的代价。 不过这个代价，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几乎算是一种“优待”了。 赵媛怎么会不知道呢。 毕竟人生而就不公平。 “我们不吃这一家了好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赵媛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凝重，章希乾在刚刚道歉之后甚至又放缓了语调，换了一个亲昵的叫法，“媛媛。” 赵媛怔了怔。 她莫名想起那一天，自己陪章希乾去看赛车回来后的晚上。 他说的那句“你是我现在最喜欢的”。 可能这个情绪是不假。 不然按照章希乾的性子，但凡换一个女伴，他可能现在就要摔门走了，怎么还可能低声下气的过来说这些。 大概是看到她的表情有松动，章希乾观察了一下又说：“我之前听你说过一次，你是不是喜欢吃之前博越路口的油焖大虾，但一直都觉得排队人太多，要花太多时间而只去过一两次？” “我现在就叫人去帮我拿个号，保证能在我们半小时过去之前就吃上，不会怎么排队的。我们不吃这一家了好不好，”章希乾又重复了一句，好像是在用最生硬的办法哄着，“我们现在过去吃那家？” “噢，或者说你想去逛夜市，随便走一走？去商场也行，我陪你逛逛街，之前那个谁不是说不包场的电影也有不一样的体验么，那我们现在就去买张票看电影？” 很明显，章希乾是在哄她。 赵媛在这一刻意识到这一点。 虽然十分笨拙，且根本没说到点子上，而且也避而不提刚才事情最核心的本质。 仿佛逃避掉了，他们两个就还是能甜甜蜜蜜的继续在一起。 赵媛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章希乾有自己的解读，看她站起来，他就立刻接过赵媛的包，还带着她往门外走。 “走吧，我带你出去。”他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赵媛有一些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只能先跟着他到了停车场。 停车场很安静，每说一句话都能听到回音。 到了车旁，章希乾犹如以前那样，自己先去了驾驶座，都快系上安全带了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在哄人，用联盟动作很快的从驾驶座上下来，然后给赵媛拉开她这一侧的门，邀请她上车。 不过赵媛站在原地，没有动。 章希乾这两天的态度的确是自己认识他以后最好的，甚至她以前都不敢想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毕竟在赵媛的认知里，他们俩都想得很清楚，就算是真的散伙了，那也是又干脆又体面的一拍而散。 怎么也没想到会有现在的情况。 “如果没想好的话，那要不就先去附近的商场？”章希乾说。 赵媛站在原地怔了怔，想开口告诉章希乾不用这样，他们之间本也不是什么正常情侣的关系。 可是她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开口，不知道是刚才对方的眼神，还是现在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举动。 因为现在的每一刻，不是以前的章希乾会做的。 可是赵媛也深知自己没有那样的魅力，或者退一万步说，就算章希乾现在喜欢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她的脑子乱乱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章希乾见她没动作，打算自作主张的过来拉她的手，想把她带到车上去。 在两人指尖触碰的那一瞬，赵媛才有些清醒地微微睁大眼，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知道这样下去是不对的。 她明明才答应了段清寒要给他三天时间。 虽然段清寒说在这三天里自己是自由的，可总也不应该是…… 见拉不动，章希乾表情低落一瞬，几乎是有点孩子气的开了口：“是不是因为他？” 他们都知道，章希乾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你答应他了吗？”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甘心，咬了咬牙，像是在给自己说一样，“不对，你应该还没有答应他。” “你要是答应他了，现在就不会跟我在这里了。”章希乾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就像是这些话给了自己一些信心，于是又抬起头来，“那是不是我今天餐厅没选对，让你生这么大的气？” 两人在停车场僵持着。 刚才那种无可奈何的脱力感，又重新涌上心头。 赵媛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向他解释。 因为自己真的没有想过要跟章希乾结婚的打算，而且在过了那段时间之后，她也有些厌倦了，跟他在一起本就是一时的享乐，和须臾的幸福。 要让她对章希乾说，“除非你跟我结婚”么？不可能，赵媛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小家子气的逼问的行为。 她向来很看重体面。 即使是她这种普通人，从旁人视角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体面。 所以她不可能说出那种话，却也实在不想跟章希乾继续这样，不清不楚的得过且过下去了。 “你还不明白吗？”赵媛最后轻叹一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听上去有些寂寥。 “这跟他没关系。”她说，“就算我以后不选择他，那也并不构成选择你的理由。” 章希乾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难过——也对，像他这种人，哪里感受过被拒绝的滋味，更何况是在被拒绝过一次后还要贴上来，心心念念想重新修复一下关系，结果却对上另一种更直白的拒绝。 赵媛想到这里，忽然又觉得更直白的话说不下去了。 毕竟章希乾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两人差的太大，生活理念也全然不同，并不合适。 可想到这里，赵媛自己也知道——难道段清寒就合适吗？ 就算段清寒很信任自己，让自己跟他结婚，也只不过是因为他的确有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 说白了一些，如果要贪图须臾的快乐，那章希乾无意是喜欢自己的，而段清寒—— 赵媛眼神沉了一下。 段清寒则跟章希乾完全不一样。 段清寒太体面了，比自己还要体面许多，因此她并不能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出太多太直白的情绪，自然也不能从中探知更深。 见赵媛在发呆，章希乾的脸上甚至露出一些受伤的表情：“你现在还在想着他吗？” 赵媛刚抬头，就撞进对方的眼睛里。 章希乾的眼珠很黑，倒映着她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赵媛想，其实章希乾这种从小到大生活在锦绣花丛里的人，眼神至少是清澈的，仿佛对世界还有探究力，依然随心所欲，而不和光同尘。 可能他永远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看上去如此拧巴的想法，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现在就要拒绝，但至少他活得还算纯粹。 赵媛想。 其实自己又算什么呢？ 犹犹豫豫，举棋不定，这舍不得这个，又不能完全放下那个。 “章希乾。”赵媛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不是带着点调笑的章少，也不是别的什么称呼。 “我今天在餐厅是真的没有生气。”虽然知道他依然无法理解，但也许是他现在的表情让人有些触动，赵媛还是解释道，“更不可能是因为那一点东西不好吃，我不喜欢，就吵着要走。” “我只是……”她也觉得不知道应该如何确切地开口，要是再拒绝的更直接一点，自己又实在不想看到章希乾忽然变得失落的表情。 毕竟两人当时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下去也不算什么事。”赵媛说这句话的时候本想再强硬一点，可是刚到嘴边就低下头来，声音变也小了许多。 “什么？” 章希乾好像是没听见她后面的几个字，微微有些疑惑的皱着眉：“这样下去怎么了？” ……并不长久。 ……无法持续。 ……趁现在分开，还能毫无芥蒂地早日脱身。 这些话赵媛早在心里过了千百遍，也觉得算是一个体面的好聚好散的方式。 可是没想到章希乾抬眼看向自己时，她竟然一时语塞，没有继续把那些话说出去。 对啊。 在刚才的那些想法里，最后一条才是自己潜意识不愿承认的。 赵媛想。 不过就是觉得，再这样下去，可能两人都不能再很体面的分开，最后纠纠缠缠拉拉扯扯，仿佛狗血烂俗的三流言情小说。 没什么意思。 可是章希乾似乎就要在这个停车场里得到一个答案一样，莫名的变得锲而不舍，又问了一句：“你觉得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快乐吗？” 其实赵媛听出来了一点。 章希乾到底也没那么傻，要是他现在脱口而出的是“这样下去有什么不好”，那赵云一定会重新整理好情绪，并且把刚才那一点犹豫都撇开，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这样下去是不对的，是不行的。 偏偏章希乾要挑这一句话来问。 仿佛就是拿捏住赵媛会有一点心软，而只要有一点心软，就可以重新打开口子。 真不愧是流连花丛的章少。 赵媛在心中喟叹，觉得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聪明。 可章希乾还要问，还要说。 他现在好像也觉得在停车场没什么不好，压下眉眼时却依然带着上扬的傲气，一半是不甘心，一半是想找出口：“媛媛，那你跟他怎么说？” “你们没在一起，他又为什么一直老找你呢？” 章希乾的问题源源不断，他好像只是问出来，却并不想要赵媛立刻给自己回答，仿佛一种自言自语的自我告解。 “反正你们又没在一起，那就代表你现在没想好。”赵媛靠在车旁，感觉到章希乾微微朝自己压了过来。 地下停车场空旷而安静，对方的声音便显得愈发低哑。 她闻到了章希乾身上清新的男香。 跟段清寒成熟的古龙水味不同，章希乾身上跟他家里的香薰类似，是柑橘调的，有种夏天的气息。 每一个细节都在反复不停的向赵媛敲打，告诉她两人截然不同。 但还好，她觉得自己还有理智。 “不是要去吃博越路的油焖大虾么？”她轻轻伸手推了一下他，不过没什么力气，意思却很明显，“如果不吃的话，我就要早点回家了。” 言下之意是并不想再跟他有节外生枝的关系。 赵媛看见章希乾眼神黯了黯，好像又恢复成刚才那个对自己的结论感到不解，并责怪这一餐的不愉快全在鱼子酱的情绪里。 她定了定神，准备拍拍他的肩：“那你要是不去的话……” “赵媛。”章希乾忽然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她一怔，就听见对方语带疑惑地说：“为什么啊。” “我感觉我应该做的还算不错吧。”他睫毛眨了眨，说道。 赵媛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眼睛，心中微动，正要开口：“你——” 可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 她看不到章希乾眼里的自己了。 因为对方闭上眼，动作却极近轻柔地靠近。 然后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吻住了她的嘴唇。 第285章 脱轨 这个吻跟之前的吻都不一样。 赵媛甚至来不及反应，还睁着眼睛，不过只能看见章希乾阖上的眼睑和翕动的睫毛，感受到对方近在咫尺的鼻息。 但他的这个吻又是温柔的。 或者说，以前两人的亲密接触总都带着点各自的心思，大家都直白，也都想各取所需，因此亲吻这种东西基本只会发生在床上，或者进酒店的房间之前。 虽然赵媛明确说过自己是很喜欢跟章希乾接吻的感觉，但也仅仅只是觉得喜欢，并不会逾越地做出其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在连心跳回声都听得见的地方，接那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吻。 更何况章希乾现在似乎很温柔。 以前的亲吻大部分都带着欲望，或者是事后一点缱绻的温存，但依旧没有逃离开那个环境那个场地，依然是带着明确意味的。 可现在这个却一点更进一步的欲望都没有，好像只是情不自禁地嘴唇相碰，呼吸平缓温和。 是一个毫无情欲的、象征着心动的吻。 赵媛像是僵住了，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只能怔愣地睁着眼睛，却想不到下一步的方案。 她的脸感受到一点温暖，是章希乾的指腹轻轻覆了上来，像是珍之重之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却也仅此而已。 对方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她的下颌，刚要离开，又像是难以自抑地用嘴唇拂过她的脸，才有些意犹未尽的离开。 “抱歉。”唇分后章希乾甚至微微抬起头，看着赵媛的眼睛，轻声说了一句。 这是个多么魔幻的一个场景。 赵媛有些发怔地想。 章希乾这样的人居然会这么跟自己说话？ 然而大概是对方也觉得其刚才的举动有些超出理智，像是下意识而为，在几秒的温存后意识到什么。 他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她的脸，才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想让你今天留下来。” 他好像想卖力的解释什么，生怕赵媛把自己刚才的这一个举动又归结到两人的身体关系上：“我只是……一下没忍住。” 赵媛看着他的脸，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原本计划的好好的，在今天跟章希乾见完面之后，谁也不见，自己仔细冷静下来思考再做决定。 甚至于说刚才在餐厅的时候，她因为对方下意识的反应都做好了决定，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停车场，因为对方的一个眼神而感到犹豫。 虽然赵媛自己也知道，她在对方心里应该也没多么重要。 可是在对方吻上来的时候，她依然自欺欺人的认为，好像章希乾真的很在乎自己，没有自己也许会过得食不知味一般。 光是想到这里，赵媛自己都自嘲地在心底笑了笑。 可能这就是暧昧的关系会让人产生错觉，自己什么时候敢做这种大胆的假设了。 赵媛被这样的清醒和犹豫相互拉扯着，在章希乾的手又要伸过来时终于制止住他：“不用了。” 她说：“忽然觉得不是那么饿，那家店也不是非吃不可。” “明天还要上班，我想先回去了。”她看见章希乾眼里的光熄灭了一瞬，只得偏头装作视而不见。 “不过你要是顺路的话，可以送我回去。”赵媛到底没有强硬到某种地步，最后还是这么说道。 于是章希乾好像又放松了一些，也不再说刚才那些有的没的，点头道：“好。” 章希乾替她开车门，还用手挡了一下车顶盖，以防撞到。 说实话，赵媛还是有些不习惯，毕竟章希乾没有段清寒那么成熟体面，现在突然做这些，目的也再明显不过。 但现在的章希乾又没有再说其他的，赵媛也找不到话头开口。 两人之间的关系变成一种微妙但更暧昧的模式，上了车，章希乾这次没有精心挑选车载音乐，不过大概是为了让气氛不那么怪异，便随手按开了一个电台。 电台里正在播放的是《fly me to the moon》，最脍炙人口的版本。 章希乾这台车的音响本来就特别改造过，故事感极强的悠悠女声传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 “fly me to the moon，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不喜欢的话，关掉也行。”章希乾甚至还考虑了一下赵媛的想法，生怕自己的这个举动也会让对方不开心，说道。 赵媛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摇了摇头：“不用。” 大概是这首歌太经典，两人没有再说什么。 章希乾今天没叫司机来，赵媛偏头看向窗外，好像一瞬间对外面的景色感兴趣了似的。 过了几秒，她听见一点很轻的哼唱。 赵媛有些惊讶的一转头，发现竟然是正在开车的章希乾情不自禁的哼出来的。 与车内温柔慵懒的女声不同，章希乾在唱歌的时候声音压得略低，却没有做作的假声和气音，每一个音在调上是基本水准，伴着车内的音乐，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女声温婉，而章希乾的男声……不知道是不是这首歌本身的原因，赵媛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听出一种不易察觉的深情。 章希乾的口语很好，跟平日里放纵恣肆的性子不同，在唱歌时发音咬字都有种英伦绅士的味道，赵媛看着窗外想，如果现在外面下起一场雨，那一定会更适配他现在的声音。 章希乾唱着，听上去仿佛是在给音响中的女声和声，没有一丝突兀，完全相得益彰。 赵媛也是第一次发现对方的这一面，忍不住转过头来，看向章希乾的脸。 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正好前面是一处红灯，车速放缓，章希乾也看了过来。 他的口中依然唱着这首歌的歌词，本来就是一首极致浪漫的歌，而车窗外的光并不亮，愈发称得他现在眼眸深沉，如墨一般诱人深入。 他的嘴唇微微动着，低声唱着这首歌的最后几句。 “in other words，（或者说）” “please be true。（对我坦诚）” “in other words……（或者说）” 可只剩最后一句话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但车里的女声还依然唱着，用婉转的音调落下最后一句。 “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大概是最后一句话，无法启齿的原因吧。 章希乾自己先转过头去，没有看着赵媛。 赵媛在这一刻觉得，按照理智，自己就应该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或者干脆直接开一句玩笑，说“张少对每个女人都这么唱过么”。 可也许是这首歌在这样的场景下显得异常暧昧，她张了张口，竟没发出声音。 因为他们都知道，最后一句话，好像不应该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这里。 大概是晚上了，这个电台放的都是一些有些年头的老歌。 下一首是《leaving on the jet plane》，更是一首爱意满溢的歌。 这次没等里面唱到副歌，最后还是章希乾自己关了电台。 大概是两人都知道，好像现在不是说这句话的时候。 这一次章希乾没有再不依不饶的问赵媛，而自己也没有再说一些更生硬的话，让场面更僵。 还好这里离赵媛住的地方不远，因此这样的尴尬而暧昧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就看到了熟悉的公寓楼。 赵媛心里才终于松下一口气，等着章希乾把车停好，自己就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对方也很快解开安全带，从自己那一侧的驾驶座上下来。 夜色不算深，周围的路灯依然影影绰绰的亮着，赵媛抬起头，看见头顶并不刺目的黄光，和绕着那一团光线不停打转的小飞虫们。 也许自己刚认识章希乾的时候是这样的。 那时候自己也没奢求那么多，只觉得互相都快乐就好，反正两人都年轻，也都有自己的选择。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情况的？ 是段清寒的出现吗？ 但她心里也不是没有一个模糊的答案。 也许段清寒是一个导火索，她自己也绝不可能一直这样跟章希乾相处下去。 但终究还是有些脱轨。 因为在自己所计划的各种可能里，要么她跟章希乾好聚好散，当一对各取所需的饮食男女，要么不那么体面地分开——这种情况他也早就做过假设，基本都晓得是章希乾忽然换了个女伴，自己就从此毫无声息的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这才是他们原本心照不宣的最终结局，不是吗？ 那章希乾现在在追回什么？ 自己又在犹豫什么？ 赵媛不是一个会对自己说谎的人，因此她知道，跟章希乾在一起是会比较轻松，可能是开始的方式、出发的路线不那么正确，自己少了那么一些恋爱最开始的悸动和无可自拔的爱慕。 是自己现在没有了爱人的能力吗？ 赵媛质疑了自己一会儿，但又觉得并不是。 只是要求的条件更多而已。 她看着那一片永远在围着灯光飞舞的飞虫心想，也许人和人就是不同的。 有的人可以为了爱分不顾身，可她做不成，也做不了——至少现在不行。 不会像那一团扇着翅膀的生物一般，飞蛾扑火地奔向没有结局的地方。 也许是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心里终于稍微比来之前豁达了一些，赵媛站定，对着站在自己身旁的章希乾说：“那我先回去了。” 章希乾好像也在想什么，也在发呆。 赵媛觉得今天的他每一个地方都不太一样，忍不住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挥一挥。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对方抓住了。 章希乾的手很热，掌心干燥而温暖，一开始有些用力地抓着她的五指，就好像自己这一次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似的。 但他很快又清醒过来，松开了手，说：“好。” 赵媛觉得现在的氛围实在是有些不太对。 她耳边莫名响起才在车里面听到的歌，以及章希乾呓语似的哼唱。 和最后那一句没能唱完的歌词。 “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大概还是没忍住，赵媛看见章希乾有些苦笑的对自己说。 她很少从章希乾脸上看到这样子的表情，毕竟对方永远是肆无忌惮的随心所欲的，而自己居然会让他露出这样的目光。 这算是赵媛在这几天里动摇得最明显的一次了。 只可惜她仍存有理智，明白这都是不对的、不可能的、没有后续的。 就算章希乾的每一个举动都在告诉自己，他其实好像是真的很舍不得自己。 只是她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小女孩了，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 “说实话，我不知道。”赵媛如实说。 “不过我这几天的确没有什么心情出去玩。”她看着章希乾的脸，“或者你给我三天时间行吗？” “三天。”章希乾本来就不傻，好像大概猜到了什么，“你也给了他这些时间吗？” 赵媛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 “我知道了。”章希乾低声开了口。 “以后你要是想让我接，就告诉我一声。”章希乾说，“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可以先暂时走开。” 他现在的声音里几乎带着一点商量的语气，这哪是赵媛认识的章少？ “但我不认为我比他差到哪里去。”不过很快，章希乾就扬眉，不服气地说。 “所以与其说是我在给你时间，不如说是在给他时间。”章希乾好像还是很有自信，“我也相信你的抉择。” “毕竟我可不会等一个人太久。”他最后这么说着。 赵媛觉得有些有趣，但更多的情绪是庆幸，章希乾还是原来的样子，也没有太大改变。 只是在自己这件事上，可能是让这个大公子受了一些什么委屈。 果然，她看到章希乾想回驾驶座，但又有些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不甘心似的，脚步一停，对她说：“走之前抱一下啊？” 赵媛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可是现在章希乾的眼神几乎让人无法拒绝，或许是自己刚才在吃饭的时候说了一些生硬的话，她还是会心软，没法再说更多更重的。 要是可以，赵媛甚至想跟章希乾说，让他不要用那种看上去有些无辜的眼光来看着自己，就仿佛心中没有一点城府似的——可他已经不是什么在校大学生了。 但赵媛知道。 要是自己真这么跟章希乾说了，对方肯定会加倍的有这样的眼光看她，让自己再一次无法拒绝。 他可是曾经身边没断过人的章少啊。 再纠结下去，难免显得有些扭捏，赵媛便也没有再多想，甚至还大大方方的朝对方伸出手，点头。 章希乾向前迈了一大步，像是有些迫不及待，一伸手，拉着对方的五指，几乎是急切的把她揽进怀里。 跟刚才在停车场那个吻一样， 这个拥抱甚至也没有更多的情绪—— 或者说两人各自的想法太多，不像情侣，但更不像之前所说的，各取所需的饮食男女。 奇怪，暧昧，又难以言说。 就好像章希乾实在是只能做到这里：他无法理解赵媛为什么突然开始拒绝，也绝不可能再多拉下一分脸，低声下气的来哄她，讨好她，更不可能真的听了赵媛的话，对她表白，说要不我们就真的在一起。 赵媛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开口，只是听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心跳。 鲜活的，生动的。 之前上床的时候跳得更快，好像都是为了自己。 她听见章希乾开口：“你脖子上的项链是新买的？” 赵媛一下子有些愣住，像是觉得现在话题的跳跃度太快，不过还是摇摇头如实回答：“不是。很早以前街上看到随便买的。” 她今天要跟段清寒见面，不过因为要工作的关系并没有刻意打扮，是到咖啡厅之前觉得还是应该稍微拾掇一下，从医院自己的值班室里摸出来的一条项链。 这条项链甚至不是什么名牌，不过是有一次自己跟下面逛街时看着好看，一眼相中，在一家不知名的手工艺品店买的而已。 很便宜，也不是什么珍贵的材质。 “但很好看。”章希乾很真诚地称赞道。 “是吗。”赵媛听见他这么说，很干脆的把项链拉出来给他看，“便宜的，好像也就一两百块。” “我还以为章少只会喜欢五位数以上的饰品呢，”赵媛毫不客气的开他的玩笑，“怎么忽然会对这种便宜货感兴趣。” 但她自己也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也算是自嘲，如果自己不是这样的出身，说不定也不会有现在的犹豫。 “不是便宜货。”章希乾却忽然压低了声音说。 不知道是在说项链，还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在说赵媛自己的自嘲。 赵媛这次是真的僵了一下。 “只要是你戴上了就好看。”章希乾还抱着她，说的很干脆，一点也没有犹疑，“我觉得很好看，我很喜欢。” “那可别这么说，万一我要是突然又有了什么兴趣，想找你要更贵的呢？”仿佛是在压下自己刚才听到的那句“我很喜欢”，庄园几乎是有些急切地想要扮演一个有所图的角色，一个对物质的渴求大于一切的人，低下头说道。 “那也没关系。”章希乾说，“我还担心你不收呢。” 赵媛忽然笑得有些释然。 好像自己一直找不到出口的情绪有了排解的地方，或者说，找到了一些自洽的锚点。 “我知道了。”她说。 不过赵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不知道是在对章希乾说，还是在给自己一个解答。 等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笑容，就像两人刚认识时那样。 “那我上楼了？”她甚至还又搂了一下章希乾的腰，夸赞一句，“身材很好。” 章希乾没有办法，只能对着赵媛点头，说好。 不过这一次，他一直看着赵媛房间的灯亮起来，在楼下站了许久才驱车离开。 - 赵媛回到家洗完澡，心情也已经平复了许多。 这一天实在是太精彩，她也只能概括式的从头到尾跟夏眠说了个囫囵。 “这么厉害啊？”夏眠听着听着还发出赞叹，“所以段清寒家里是怎么样？” “反正大概就是他妹妹生病是外因，家里又因为妹妹的原因内忧外患，而且公司的股东也不太信任现在的他，觉得太年轻可能不能主持大事……” “太年轻不能主持大事，跟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夏眠对此间的逻辑提出了一些质疑，“难道说一个人结了婚忽然就能拥有了稳定管理公司的优秀能力？” 赵媛听着她的概括也笑了，想了想说：“当然不止，主要是一些高层跟他爸有关系，他段家又不止他一个孩子。” “那让他另一个孩子去豪门联姻啊。”夏眠看热闹不嫌事大，“跟我们这种普通人结婚有什么好处？” “怎么说呢，他家老头子也有一种奇怪的执念，确实跟你想的有些相似。”赵媛大概把那天段清寒的事说了一遍，“总之就是如果他现在结婚，确实能把局面稳定下来，而且能让他母亲放心一些。” “毕竟他之前为了搪塞他母亲，扯过一个关于自己有心上人的谎。” 这个信息倒是夏眠第一次听说。 不过她也并非不能理解，甚至还有些熟悉…… 毕竟自己当时跟梁屿川结婚，也跟自己病重的母亲有一定的关系。 夏眠甚至笑了笑：“怎么感觉他还挺真诚的？这都跟你说。” 赵媛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毕竟段清寒足够体面，而在体面之外，好像对自己确实还挺不错。 可能跟他说的一样，他对自己是有一些信任度的。 “不过我觉得，章希乾好像对你的意思也挺足。”夏眠又听她说了刚才在楼下的那些事，“你想想，当时梁屿川跟我说过章希乾的事，他大概什么性格也都提过几句，但他现在居然会做到这种地步，讲道理其实还算不错了。” 赵媛叹了口气：“我就是感觉到了，才有些头疼。” “真抢手呀媛媛，”夏眠忍不住打趣，“那你自己心里有决断了吗？” “哪有啊——”赵媛有些丧气地说，“我要是有什么决断，也就不会说什么三这种话了。” “反正从我这个路人视角来看，所谓旁观者清嘛，如果段清寒真的能做到他保证说的那样，而你又觉得不想再跟章希乾维持这种微妙的关系，那还不如趁早选段清寒算了。” “当然如果你想追求快乐，其实章希乾现在对你的态度已经很好了，不想那么多不是不能继续处下去。”夏眠说，“反正我们媛媛年轻貌美，没必要为这件事情太烦心，随心就好。” “再退一万步说，要是这两个都让你烦了，你什么条件，后面再挑一个喜欢的也行呀。”夏眠说，“再再再退一万步，婚姻本来也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一切都是可以选择的。” “还是你豁达。”赵媛叹了一口气，“我也就能跟你讲讲了，说出去可都是要被骂的，要是真让人知道，可能我就会被挂在帖子上被人骂个几千楼。” “没事的，到时候照片一贴，估计倒戈的人更多呢。”夏眠说。 “而且我也就是马后炮，这种事要是真让我遇上了，我不见得比你更理智。”夏眠也轻轻叹气，“毕竟我当时不也是走投无路选择结婚的么。” “反正也不是不可以走一步看一步，还有三天呢，谁知道这三天会发生什么事？”夏眠笑着跟她开玩笑，“说不定这三天里突然出现一个比他们两人条件都好也跟英俊还对你一心一意的男人呢？” 赵媛成功被她逗笑了：“梦还是你会做。” 大概是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前的阴霾都各自散去了一些，赵媛问：“那你现在是还在办公室吗？” “是啊，点了个奶茶，准备稍微战斗一下。” “再坚持坚持，住院总快结束了。”赵媛安慰，“那你今天跟我打电话，看起来值班还算平稳？” “值班是挺平稳的，甚至比之前还要好，一个小时都没接到一个电话，挺好的。”夏眠说。 赵媛正要开口，就听见夏眠又继续道：“不过……” 然后简短地把李强的事说了一遍。 当然她没说的那么严重，基本上还算避重就轻：“反正现在我感觉，就是我舅舅他们弄出来的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赵媛差点骂出来：“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上次他们拼了命要来找你我就觉得不对，现在果然开始报复了！” 但她还算了解夏眠，听到她现在的语气就知道对方是真的没太焦虑，但还是气不过：“明天我就来你们科室，我倒要看看那是个怎么样的人，还有你舅舅舅妈，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人，到时候我把白大褂一脱，我就不是医院的医生，怎么也得狠狠骂他们一顿。” “别气别气，我自己都不气呢。”夏眠主要跟她提这件事，也就一个目的，“反正你知道就好。” 赵媛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这么大的事，你不打算跟梁屿川说？” 夏眠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算是默认。 第286章 失望 赵媛听见她这么说，自己都替对方捏了把冷汗：“虽然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肯定不想让他担心，这种事，你自己跟他说是一回事，要让他自己知道了，而发现你没告诉他……” “我也不是想说不告诉他。”夏眠捏了捏眉心，大概把昨天两人对话给赵媛复述了一遍，“关键是他昨天晚上就有些不想让我收这个病人，我才前脚答应他要好好保护自己，后脚就出这么大的事，我都不敢想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 赵媛也叹了一口气。 “那比起我的事，还是你要更难一些。”她说，“可是梁屿川不是都给你请了律师吗，万一不小心被对方知道了……” “我没跟律师说这件事，当时也没想到夏老二会闹成这个样子。”夏眠如实说，“我倒也不是想一直瞒着，毕竟现在李强还没完全清醒，这些事情没法有定论。” “我想等大概有了个雏形之后，再避重就轻地跟梁屿川说，这样就算他会不高兴，但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夏眠这些时间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到时候事情大概能解决，我再朝他撒个娇，问题不会太大。” 赵媛听完她的说法，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给出自己的评价：“我倒是不知道你家那位会是什么情况，我只感觉你的心是真的大。” “这要是我，肯定会指着那傻逼亲戚的鼻子骂，骂到他再也不敢来为止。本来这件事就是我们占理，他凭什么？” 夏眠声音里也有无奈：“我知道啊。”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事情不是自己占理就能解决的。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医生。”赵媛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她的，也知道对方能跟自己说，就是已经做了决定。 也许自己更自私一些，或者说在很多情况下会优先考虑自己的感受，但夏眠不是，她明知道有一些病人收进来会有风险，却还是想救他们，知道自己救了他们之后还会被他们背刺，却依然情绪稳定，心情平静。 夏眠知道对方想要安慰她，笑着说：“怎么了，你放着好好的月子中心不去了？那里钱多事少还没投诉，可比这里省心太多了。” 两人都是这么久的好朋友了，赵媛当然也明白：“谁知道呢，去不去得成还不一定呢。” “那还不是我们大小姐想不想一句话的事。”夏眠语调轻松，“这家奶茶还挺好喝的，不怎么甜，下次你值班，我也给你点一杯。” 知道她是在让自己别担心，就算赵媛再怎么无奈，也只能答应下来：“知道了，知道了，一定帮你保密。” 夏眠的声音扬起来：“那我就先谢谢赵小姐咯。” “别这么叫我，段清寒天天这么叫我。”赵媛揉了揉太阳穴，今天一系列的抓马事情又重新浮上眼前，“算了，我也不想了。” “对嘛，也没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急。”夏眠安慰道，“就算你三天后没有什么结论，又没有什么太大影响，段清寒要是有自己的想法，自己会走的。” 夏眠替她分析：“而且你看，就他那个条件，如果真只是为了稳定家族，找一个人结婚，那其实合适的对象也并不算少，可他明知道你跟章希乾还有牵连的情况下，却还想来找你，不也正是说明了你其实不只是那一个工具或者符号吗？” 赵媛这次在电话那头怔了怔：“好像也是。” 毕竟细想起来，虽然段清寒处处对自己绅士无逾矩，却还是会在意自己跟章希乾然后我们就可以相处时的一些细节，露出一些他本不应该有的表情。 “所以没有必要把自己逼那么急，现在的主动权可是在你手里。”夏眠说，“我的建议是不如好好洗个澡，美美睡一觉，想那么多做什么？” “你倒是劝我劝得好。”赵媛叹一口气，“我今天不睡那么早，你不是值班么，关于这件事要是有什么情况，不方便跟别人说，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说：“你不肯告诉梁屿川，那总得要有个人来帮你分担一下吧。” 夏眠知道她说的是李强的事。 “好啊。”毕竟是自己的好朋友，夏眠就没有像在科室里那样急着拒绝了，“不过我自己先处理一下，说不定就有转机呢。” “你那个病人最好赶快良心发现。”赵媛想到这里语气就不是太好，“反正那是你的病人不是我收的，到时候我看不过去骂他一顿，你也别管。” “知道了知道了，”夏眠被她认真想为自己出头的语气逗笑了，弯着眼睛，“谢谢赵大小姐。” “好了，你先值班吧，”赵媛见她的确没什么事，才稍稍放一点心，并送上了医生之间最真挚的祝福，“愿你下半夜安静如鸡，没有护士的夺命连环call。” 这次夏眠是真笑出了声：“借你吉言。” 两人又随口聊了点别的，才挂了电话。 - 大概是有人倾诉的缘故——虽然夏眠也不常找人诉说心事，通常都能自恰地妥善解决，但她心情还是明媚了一些。 加上刚才回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的那个自己送苹果的老奶奶，夏眠眼神也柔和了一些，正好自己点的奶茶也送到了，是两杯，她自己取了一杯，然后把另一杯好好地放回保温袋里。 果然，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夏眠就听见有人轻轻叩了叩自己办公室的门，小心翼翼地问：“夏医生？夏医生你在吗？” 是林雪的声音，她认得出来。 “进来吧，推门就好。”夏眠提高了一点音量，对着门口说道。 林雪头上还带着一个渔夫帽，自己标志性的相机还挂在胸前，轻手轻脚的走过来：“我没有打扰你工作吧？” 见夏眠摇头，她才稍稍放松了一些，眼睛里也多出一丝兴奋：“我还是第一次被医生邀请进办公室，好激动。” 她身上依然有浓烈的挥散不去的象牙塔气息，朝气蓬勃得让人无法拒绝。 夏眠的确是对她很有好感：“这有什么的，你待个半小时就会觉得枯燥无聊了。” “那可没有，我新奇还来不及呢。”林雪兴冲冲道，“我不会乱看的，要是有病人跟护士来，我也会自觉出去。” 夏眠说；“没关系，贴在墙上的ct片和报告，以及各种规章制度都可以看，就是病历架上的病历别看就好了。” 林雪连连点头：“好！” 夏眠朝某个方向一指：“来，还给你买了奶茶呢，今天的晚饭很好吃。” 林雪这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表情瞬间有些惊喜：“真的有啊？” “总不能出尔反尔不是么。”林雪的情绪很能感染人，夏眠笑着说，“不过我随便点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喜欢喜欢！我挺喜欢这个牌子的！之前在学校就常点，因为不怎么甜。”林雪的夸赞里没有一丝虚假，还顺便报了自己喜欢的这家饮品店里的几款产品，代表自己真的是真爱粉。 想想也是，她的学校离医院也不太远，而奶茶又是当代女大学生必不可少的续命神器。 “那我就不客气了。”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林雪好像是真的有些口渴了，动作十分熟练的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 “你晚上还在医院，不回去么？”现在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事，夏眠便主动问道。 林雪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回去的，反正医院住院部不让外人探视的时间是十点钟嘛，我等会儿自己回去就好了。” “这么晚，注意安全。”夏眠说，“那你这几天都是在这边记录素材吗？” 林雪咬着吸管应了一声：“是啊。” “其实我本来没想记录这么多的，”她的表情好像顿了一瞬，然后才继续说道，“但是我发现这里好像比我想象中的故事要多得多的多，我这才呆了几天了，根本就拍不完。” “说实话，之前我的计划是这一part很好做，随便拍一点东西就很好了，但我真的来了医院才发现，这些都不是故事，是真真切切发生在每个家庭身上的苦难。” “一开始只是想带着镜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比较粗浅地记录一下，没想到不知不觉也就耗了这么几天。” 夏眠大概也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确实，对于对生活有观察力的人来说，医院的确是一个绝佳的素材天堂。 而对于一个尚未踏入社会的象牙塔女孩，这也许就是她接触新的残酷一面的一种方式。 “那这几天除了我之外，还记录了什么吗？”夏眠问。 “那可多了，我跑了好几个科呢。”林雪对此如数家珍，“肿瘤科跑了，血液科跑了，新生儿科和妇产科也跑了，还真得了几个当事人的同意，拍了一些内容。” “等着我过两天全部把素材整合一下，就可以进行这一部分的剪辑了。” “那我现在岂不是耽误你的时间？”夏眠抬头看了一眼钟，“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能随便走走了。” “也不算！”林雪连忙说，“我本来就喜欢跟您交流，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能算耽误呢。” 她的表情像是想到什么，林雪性格一看就是一个藏不住事的人，她看着夏眠，眼神显而易见的有些犹疑：“那夏医生现在在医院当住院总，有时候会不会觉得很累？” “你要说身体上的累，那是肯定的。”夏眠很坦诚地说，“但在其他方面也还好。” 她看着刚才老奶奶送给自己的苹果：“如果一件事有自己的价值，那么生理上的疲累就会被消解一大部分，再转换成有用的养料。” 这次林雪好像是结结实实地怔住了。 大概过了几秒，她才张了张口，说：“好厉害！” “虽然我也不知道能够帮您什么忙，”林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蹭了你一杯奶茶喝。” “不过夏医生以后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比如要拍什么东西，要做什么剪辑之类的……”林雪说，“我义不容辞！” 夏眠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笑了笑，没有敷衍地说：“好。” “那我就再去随便逛逛啦！”林雪也看了看时间，“夏医生再见！” 她的情绪果然很能感染人，夏眠浅笑一声说：“好。注意……” “我会注意安全的！”林雪十分机智，还替她说完了话。 夏眠看着她拿起相机，好像一杯奶茶就能让她重振元气，又要满怀期待地用自己的镜头，记录下这个她眼中的世界了。 也许这就是自己上班的意义。 夏眠想着，便也重新投入工作。 - 可能是赵媛的祝福起了作用，罕见的整整三个小时，除了正常的抽血报告以外，居然整个夜晚都十分平稳，没有护士来找她处理紧急情况。 夏眠在工作上的效率本来就很高，而且在这种值班的晚上，她通常都会留一些时间来处理突发状况，没想到等她把明天的出院都预处理好了，所有病程全部写完，连医嘱都核对了两遍，一时间觉得充裕起来。 时间也到了晚上十二点，负责交接班的护士也已经到了，作为住院总，夏眠已经早就习惯了跟自己搭班的护士换了一茬又一茬。 不过科室里的护士都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因此每次在交班完毕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查房，并且顺便看一看李强的情况。 正当夏眠没报什么希望，认为李强估计要睡到明天才能开口时，接班的护士忽然快步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夏医生，夏医生！” “你那一床的病人好像可以开口交流了！” 夏眠一怔，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为了让病人好好休息，走廊上的大灯都已经关掉了，李强的房间里也只留了一盏床头灯，他隔壁的病床，已经拉上了帘子，传来均匀的呼噜声。 因此推开门时夏眠也放轻了脚步，她首先看见的是李强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各项指标比起今天下午来说已经好了不少，血氧饱和度的指数也已经上了92%，因此为了交流和方便，暂时把氧气面罩换成了鼻氧管。 据护士说，刚才在查房的时候，李强已经能复述自己的话了，还能比较简短的回答护士提出的问题。 护士没有直接的说今天早上的事，而是在通知了夏眠以后，等她一起过来问。 夏眠把手机放回白大褂的口袋里，迈着步子走到李强面前。 病房的灯光比较昏暗，不过她还是看到了李强一瞬间变得紧张慌乱的神情。 就像是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一样。 “夏医生，他现在意识也比较清醒，指标也还算不错，你看看要不要现在就咨询一下早上的事。”护士说。 虽然早上的药不是她配的，但这件事整个科室上下都知道了，谁都想搞清楚事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而护士之所以会叫夏眠过来再说，也是想留个证据，总不能李强再跟夏眠说什么，误会没解开不说，可能还会更加严重。 夏眠当然也知道这些。 不过比起护士的疑惑，她自己倒是心里已经有了推论。 虽然李强的确是直接指证自己的人，但也不知道夏老二到底给他许了什么好处，或者说只是单纯的威胁。 想到这里，夏眠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因为有护士在的原因，她也不能直接点出来具体情况，更不能说自己跟夏老二的关系。 她看见李强看到自己时瞳孔皱缩，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心虚，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夏眠想了想，在他面前站定。 她先是检查了对方现在正在输的液体，然后叫了一声李强的名字。 对方像是反应有些迟钝，又或许是紧张，过了两秒才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 夏眠指着瓶子上的标签：“你看清楚了，现在给你输的都是不含葡萄糖的液体，而正常含有糖的瓶子是另外一种颜色。” “你今天的意思是说，你没有吃其他东西导致血糖异常升高，纯粹是因为我工作失误，给你用了糖是吗？” 李强紧绷着嘴唇，好像有些微微颤抖，但好像还是想坚持着什么，迟疑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可是今天早些时候也给你说过情况，不管是医嘱单还是护理单，都没有任何问题，不过现在的确没有病人，可以帮我证实，我在这段时间没有来过你的房间。” “我还是想问明白，你觉得我会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给你换这个呢？”夏眠直视着他的眼睛，平缓地说。 “之前是我让你住的院没错，自己的情况，你自己不是不清楚，如果去了别的地方，别的门诊，可能顶多让你做个心电图就回去了，能收入住院部的可能性很小。” “而且你也是自己主动要求我做会诊的，对吗？” 大概是经不住她这样问，李强已经有些招架不了了，嘴唇微微颤抖着：“是、是啊……” “我是想治好，才让您给我请会诊的，我也没想到，没想到我会……” 会这么严重。 他在心里愧疚地说。 李强知道自己有糖尿病的，但夏老二说可以帮自己还一笔债，而且不会出什么事，只需要让他不喜欢的那个医生，名声臭一点而已。 最开始他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毕竟他又不认识那个医生，自己从医院里面走一趟，就能拿一大笔钱，怎么算都是一个还不错的生意。 可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甚至说从第一天开始就不应该这样。 夏老二把他口中的那个医生说的十恶不赦，说她是个冷漠的恶魔，只顾着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听别人的话。 他的语调本来就很有煽动性，在他的口吻中，这个医生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愧对穿着这一身的白大褂，自私敛财，霸凌且蛮横。 可是当李强第一次来到医院，挂上对方的门诊号时，才发现好像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个叫夏眠的医生，不仅跟夏老二说的完全相反，在夏老二给自己的计划中，要用各种手段才能勉强入院，结果根本都没用上，对方看着自己情况不对，没管那些其他的指标，直接就把他收了进来，还是自己亲自管。 虽然在这天晚上，李强敏锐的发现，这个医生也姓夏，难道是跟夏老二有什么亲戚关系？ 他想问，但夏老二对此闭口不谈，还说自己把事情办好就行，别管那么多。 李强因为酗酒，加上心脏本来就有问题，这些年的记性越发不好，有时候常常昏昏沉沉的，昨天做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因此他的确没有太大印象，记得夏老二前些年好像因为土地拆迁的事情闹过一阵，说不定跟这个有关系。 其实他第一天就有些犹豫了，但夏老二不停的给自己发消息，威胁或者诱惑自己，说很快的，什么事都没有，让自己别管那么多。 只要李强提出一点异议，说这个医生是不是没这么坏，夏老二就会轻蔑的笑一声，说她可会装了，这些都只是李强看到的表象，内里可是个糟透了的人。 李强不知道也不明白，如果这样一个肯主动把自己找来的医生是个坏人，那世界上所谓真正的好人是什么样的呢？ 更何况第二天还有会诊的事情。 他那时候其实想跑，想干脆离开这里算了，反正自己都付不起治疗费只能苟延残喘。 他都不想想太远，可是债还是要还的，想着等肖老二给自己的钱到了先还一点，然后再得过且过，吃点药，勉强活着就算不错了。 李强自己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后续。 可现在情况已经这样了，他骑虎难下，如果再临时倒戈，不仅夏老二那边的钱拿不到，医院的钱估计都结不上了。 他心里开始涌出无边的愧疚——这种情绪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 而这种愧疚在夏眠语调平静地来问自己情况时到达了顶峰。 他根本不敢面对这样一双眼睛。 他生怕自己再多被对方看到一眼，自己所有的卑劣就要被识破，然后一无所有。 他不敢。 所以他低下头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今天情况多严重？”夏眠怎么会读不懂他的神情，心情有些复杂，有点失望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如果发现的再晚一点，可能你现在都不能跟我说话。” 李强嗫嚅着：“我知道。” “那你觉得我是想害你吗？”夏眠定定地看着他。 “不知道，我不知道。”李强好像精神紧绷，不太自然的说，“那也不会是我自己害自己。” 旁边的护士都听不下去了：“你这不是胡搅蛮缠是什么？” 李强强忍着心态全崩的颤抖，只能继续无力地说：“那我现在的确是这个情况，难道是我自己换了药么？” 这句话在别人耳中听上去像是反问，但只有夏眠自己清楚，李强其实是在问自己。 好像接下来的也不必再说了。 更何况他现在才刚刚醒，如果因为这样精神崩溃，再有其他的情况发生，可能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这毕竟……是鲜活的生命。 夏眠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在意处分，不过还是有那么一些失望。 “那胰岛素又是怎么回事呢，你从进来就没有让我们帮你保管，而且当时查的血糖都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在枕头底下藏着一支根本就没了用处的甘精胰岛素？”护士实在气不过，说道，“怕不是你觉得可以控制，然后想给自己注射吧？！” 听到护士的这句话，李强像是整个人被魇住了，惊慌失措地如筛子般抖了一下。 “不是的，不是的，我怎么可能会自己害自己，我的病都已经这么严重了，难道我想让自己死吗？”李强的声音带了一点哀求，在对着护士说，而是想给自己一个安慰。 “夏医生——”护士都听气了，转头看着夏眠。 “算了。”夏眠却只是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李强的脸，比患者本人还要平静。 “如果你现在还是这么以为，那我可以接受这一切带来的所有惩罚跟处分。” “不过治疗还要继续——如果你还想在我这里治的话。”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医院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护士咬着牙说。 夏眠看了她一眼，对方才替她鸣不平地露出一个不甘的眼神。 “关于你出事的情况，出事前后的治疗费，我可以先帮你垫付。”夏眠接着说，“但身体是你自己的。” 李强面色灰败，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就算你现在活了下来，暂时度过了这个难关。”夏眠意有所指，看上去是在说已经苏醒的这个“难关”，但实际上两人都知道，并不只是这个。 “但也不要欺骗自己。” “别被人当枪使。”她说，“命是你自己的，所有的一切都要建立在两个字上。” “活着。” 第286章 沸沸扬扬 眼看再跟李强说下去已经没有必要，夏眠重新交代了一下病情之后就打算离开房间。 不过她还没踏出房门，李强像是忽然惊厥一般，从喉咙里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夏，夏医……” 听上去，不管是他的身体还是精神，似乎都很痛苦。 夏眠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比刚才的失望更多的，是对李强现状的无可奈何，毕竟自己也只是他的管床医生罢了，说到底，就算自己因为一时的善良受到了处罚，她依然会坚持这么做，可要是李强真的出事了，谁又能记得这个处在底层挣扎的小人物呢？ 听到他的声音，夏眠在原地站定，没有回头。 而刚才的护士还在生气，要不是念及隔壁床还在睡觉知道，估计又想要冷嘲热讽几句：“你现在叫夏医生有什么用？” “是还想陷害她什么吗？” “不——不是。”李强的声音犹如撕扯过后的破风箱，听上去十分刺耳，又让人忍不住觉得可怜。 “对，对……”他用力朝夏眠张口，夏眠听见他的声音还是没忍住，转过头来。 她看见李强用力地朝这边侧过头来，嘴唇蠕动着，脸上的肌肉甚至也在抽动，努力做出一个口型，却因为声音破碎无法说出连贯而完整的句子。 对方眼窝深陷，脸上的沟壑和眼皮的皱褶都是被生活折磨过的痕迹。 夏眠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对不起。 但不仅是现在的自己没法接受这句话，要是真让人看出了什么端倪，她宁可吃处分，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跟夏老二认识。 夏老二不肯承认，是他自己心里有鬼，但她不想说，完全就是觉得丢人。 于是她回过头，看着病床上一脸憔悴插着鼻氧管的李强。 “没关系。”她打断了对方的话，用眼神示意不必道歉，“有什么事，等你好起来再说吧。” 她看见李强变得更加愧疚的眼神，不过没有继续在原地停留，径直回了值班室。 自己早些时候买的那一杯奶茶已经冷了，夏眠晃了晃杯子，扔进了办公室的垃圾桶。 看来李强是有愧疚的，也许是被逼了，也许是自己的选择。 但至少目前来说，都跟夏眠没什么关系了。 明天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夏眠想，是全院通报批评？处分？还是找医务科罚款？ 每一个结果对自己来说好像都不那么重要，她想。 只要能快点过去就好。 还好有那一个老奶奶给的苹果镇守，这个晚上的确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在凌晨两点夏眠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还回值班室的床上躺着休息了整整五个小时，这对于值班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多得的美好。 - 而在另一边，章希乾送赵媛回去之后，先是一个人在自己的公寓里泡了个澡，正在昏昏沉沉之际，又接到了朋友的电话。 因为今天散场比较早——或者说是赵媛基本上没怎么吃饭，后面大概也是因为自己忍不住亲吻了对方一下，导致后续的活动全部被迫取消。 章希乾有些苦恼，但更多的是疑惑。 他本来就不用早起，看来今晚更是一个不眠之夜。 章希乾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电话，不是别人，正是今天自己的赵媛去的那家餐厅的老板。 “怎么样啊章少？你不是说你想好好追个人嘛，我这餐厅都还没对外开业过，全是会员制，第一次包场就给你了，有没有拿下？” 他不说这还好，一提这一茬，章希乾简直就不得不回忆起几个小时之前的光景。 但这毕竟是自己朋友主动想要帮自己忙的，交情他还是能分清楚。 不过章希乾还是先叹了一口气。 他拧着眉，先跟朋友说了谢谢：“环境确实是挺好的，你有心了。” “都是朋友，说这些干什么，哪跟哪儿啊。”对方十分热情地笑了，“关键是有没有成效！” 章希乾心说什么叫成效，被对方下了一个deadline算不算成效呢？ 但朋友毕竟是好心，要说真有什么问题，也只是自己没有提前真正了解过赵媛的喜好，才酿成现在这种情况。 ……所以鱼子酱到底做错什么了？！ 这对于天生锦衣玉食，在花丛中长大的章希乾，实在是一个有些费解的问题。 关键是他朋友热情的过了头，还要说，还要问。 “那口味呢？口味怎么样啊？”对方喜滋滋的说，“这大厨是以前我爸庆生的时候专门找的，也就是这些时间里才有空，要是再晚两三天，估计约都约不上。” 章希乾眉毛跳了跳。 他还是没忍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家这个大厨都还挺喜欢鱼子酱的。” “那可不，”他朋友自动把这句话当成了夸赞，“不过我都没怎么干涉过他们做菜，主打一个随心随意，自由放飞，一定要做到他们认为的最好。” “虽然说民以食为天，不过做菜也是一门艺术么不是！”对方甚至喜上眉梢，还夸了起来，“而且食材保证是最顶尖的，对，就你说的鱼子酱，那可不是大连那边挤出来的流水线产品，可都是三十年珍品，厨师为了迎合你们的身份，才这么大方呢。” 是挺大方的，简直不要钱库库放。 放得自己差点栽了跟头。 换做是以前的自己，章希乾现在估计都没空客套，但也许是今天心情实在复杂，不仅没挂电话，还忍不住跟对方多聊了几句。 “所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朋友聊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应该先问问这个，换了一副有些暧昧的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笑。 “没有。”章希乾说，“我在家里呢。” 对方一愣，还以为这种美好约会烛光晚餐总得有个什么后续吧：“这么快？” 章希乾一咬牙：“什么快？！” “噢噢，我的意思是怎么你没有跟对方再多玩玩什么的，”他那朋友立刻纠正，怕他误会，“这么绅士？还是说不太顺利？” 章希乾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要说不顺吧，毕竟今天还是约上了对方，后面也算心平气和的聊了会儿天，虽然自己最后没把持住亲了一下，倒也不是自己的问题。 但要说顺利吧，本来还有些转圜的余地，现在一下子就把问题摆在了明面上——要是赵媛真的一时想不开，拒绝自己了，章希乾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概是感觉到了章希乾的迟疑，他那个朋友倒也不继续聊餐厅的事了，干脆开口直接圈劝慰：“这种事情本来就要慢慢来，急不得的，或者说，你要不要来我们这先散散心？” 他的朋友本来也跟他差不多，是个游戏人间的主，不过比起章希乾，对方明显要渣得多，章希乾至少还是一个一个换，也只挑合自己眼缘的，而对方则是荤素不忌，就算有一天他跟自己说他喜欢男人，章希乾的表情也一定不会太过意外。 其实这种活动他上次也不是没有去过，因此章希乾下意识拒绝：“不用了，不太想出门。” “巧了么不是，我们这儿刚刚结束准备续瘫，正愁没想到去哪儿，你家在客厅不是挺适合搞派对的么，肯不肯赏个光？” 章希乾现在住的是城郊的四百平大平层，客厅是专门找设计师定制的，他之前很爱玩，又很喜欢聚会，特地跟当时的设计师说，一定要弄成一个适合让朋友来的大型聚会现场。 不过后面认识赵媛之后，他就没怎么在自己家里搞过party了，要不是对方这么一说，自己都还没想起来。 他今天其实没什么心情，但转念一想，今晚肯定是睡不着的，不知道会胡思乱想些什么，还不如叫朋友过来散散心也挺好。 思及此，章希乾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行啊，你要是有新认识的朋友也可以带过来，都一起，没关系。” 对方跟章希乾也是老朋友了，自然没客气：“好！” 他们这些富二代干别的不行，在玩这上面倒是一个比一个专业，动作也快得很。 还不到一个小时，章希乾才从浴缸里出来，吹干头发没多久，自己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章希乾有些后悔，会觉得朋友来，是不是又会像之前那样弄得不大愉快，甚至还在某一秒的时间里短暂幻想，要是现在敲门的不是那些朋友，而是赵媛多好。 如果是她的话，章希乾回立刻把原本叫来的朋友再原封不动的叫回去，只要不影响到他们两人就好。 不过很明显，这只是天马行空且不切实际的幻想。 章希乾走过去打开门，门外已经来了好几个他熟悉的面孔，都是以前经常出去玩的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自己今晚折戟沉沙的事，每个人都热情的很。 “章少，听说你今天心情不佳？”刚才那个朋友热情的拥抱他，还从身后拿了一瓶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红酒，毕竟现在看到章希乾一个人在家，脸上的表情也绝对称不上是愉悦，自己的猜想也算是得到了印证。 “别管那么多了，这是我今天斥巨资拿过来的，家里酒庄最顶尖的一批，我挑了瓶最好的给你分享，”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觉得一个人孤单寂寞——” “谢谢了，你们带自己的女伴就好了，不用替我考虑。”章希乾看着朋友安慰自己，多少还是放松了一些，“我真没什么事儿。” 他说着，也主动从酒柜里面挑了瓶酒，把客厅最适合开party的氛围灯打开，落地窗也拉开，连接巨大客厅外面的是室外的高空游泳池：“来吧，今天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都是些相熟的朋友，彼此之间聊起来也没什么拘束，本来章希乾也没那么沮丧，一起喝喝酒，谈地，倒也轻松了许多。 毕竟是朋友，能聊的话题就多起来，而在气氛炒热之后，就有胆大一些的主动提了起来。 “章少今天看上去状态不佳，是不是还是有些什么想不明白的？” 大约也是喝了点酒的关系，章希乾不置可否。 他现在的衣襟微微敞着，垂着眼眸，遮住瞳孔的情绪。 客厅的氛围灯把他照出一股带着点落魄的俊秀，虽然落魄这个词，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就光顾着问我？你们自己没点自己的事？”今天有朋友这么问，章希乾倒也没真的生气，反倒是抬眸笑骂了一句。 “那还是有的。”其中一个，以前经常跟他去赛车的富二代开口道，“这不就是来找你喝酒了么。” “怎么了？”章希乾举了举杯，姿态闲适地问道。 “可能再过两个月，你们就可以来吃我的喜酒了。”对方脸上没有其他什么特殊表情，并不喜悦的笑了笑，“家里这半年情况不是太好，爸妈找了个能促进利益结合的，正好我年纪也差不多了，我当时还在国外呢，就稀里糊涂被订了婚。” 这个话题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沉默了一下。 他们都知道，他们现在如此轻松闲适的一切，大部分都是家里面给的，他们本来就已经比绝大部分普通人要幸运的多，所以婚姻这种事上通常都做不了主。 不过他们的父母倒也不像封建时候那么严苛，但为了利益，还是会有所取舍。 “好像是对方女孩子家比较着急，一来二去就这么决定了。”那人叹了口气，“可笑的是刚回家才看到照片，那时候我还没有跟我自己的女伴分手呢。” 这个话题在场的各位都明白，如果是家里的安排，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妥协。 “那你们现在呢？”在短暂的沉默中，章希乾首先开了口。 他的眼神好像很认真，而他明明是他们这群人中最不可能认真的人：“你们现在分开了吗？” 对方的表情明显变得犹豫，然后勉强笑了笑：“是我对不起她的，补偿了很多，但对方没要，还把我拉黑了。” 于是大家的安危对象暂时从章希乾换到了这一位朋友上。 各位都纷纷安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其实他们中的人都知道，这个朋友已经是他们当中最长情的一个了。 当然现在的章希乾除外。 然而这个问题不是他们能解决的，或者说，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与家长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抗衡之前，他们就没有说不的权利。 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知道是谁先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还有一个人直接把手中的香槟举起来：“算了，今天不是来开party的吗，这些做什么？” “要不要我把之前几个认识的好朋友叫过来，一起喝喝酒，当然不做别的——” 他们虽然在财富上物质上用之不尽，但毕竟也算是家教良好的人，倒也做不出什么聚在一起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顶多就是让人陪一陪罢了。 现在大家都不说话，刚才开口的人便以为是默认了，更何况刚才来的时候就有人带着女伴的，只不过当时是顾及了章希乾的情况，才让对方在车里等，现在就可以正好叫上来。 章希乾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想法，他看着坐在对面的那个愁眉苦脸的朋友，总有种看到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的感觉。 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变得跟他那样，因为家里的要求而变得犹豫，但又做不到完全摆脱。 没过多久，那些朋友的女伴就上来了，章希乾本来没放在心上，不过在最后一个女孩子带着她的闺蜜进来时，他一抬眼，还是明显怔了一下。 说尴尬倒也算不上，不过对方的表情也明显一僵。 是很早之前——在章希乾还在国外的时候，短暂谈过不到一个月的前女友。 不过两人的表情很快都变得自然，毕竟都过去多久了，谁还放不下呢。 章希乾还很绅士的朝她们伸了手，邀请几人进来。 大约是人多起来的缘故，话题也没有像刚才那么僵硬了，大家一起玩了会儿桌游，有的带着女伴去电影室看电影了，有的则坐在泳池旁边看着星星。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夜色高悬，原本喧闹的客厅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也许是酒精作祟，又或许是自己逃避，不想去再想别的事情，章希乾终于涌现了一些困意，正想回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就感觉身边来了一个人。 他诧异地一抬眼，发现正是刚刚那个最后进来的女生，或者说是自己很早之前的女伴。 “刚才我听我朋友说过来玩，说是这边有人没追到人心情郁闷，让我们来跟着活跃活跃气氛。”对方笑得很耀眼，不过一点攻击性也没有，是很明艳的长相。 “不过我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你。”女孩说。 章希乾恍然意识过来，自己好像一直都喜欢找这样类型的女伴，漂亮大方，有点心机也没关系，主动坦诚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他在这时还是晃了晃神，想起那次赵媛素颜过来找自己的样子。 如濯清莲，素雅温和。 见他走神，对方倒也不太介意，反而还笑了笑说：“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一天？” 章希乾微微皱了皱眉，不过没有发问。 对方就已经好心地替他解答了：“不过也可能是我对你了解不够吧。你的性格不就是随性而已，自己开心最好吗？怎么会为其他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章希乾有一瞬间想把自己的脸遮住，但他还是没有，只是表情冷静的说：“你又知道是因为这个了。” “不知道，我这就是随口一说，”对方也很洒脱，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在乎当年两人之间的事了，“我只是想说，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可以告诉我。” 让自己的前女友去帮自己追人，这句话听上去都觉得可笑。 因此章希乾只是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没有的事。” “那好吧。” 对方很贴心的在他身边放了一杯解酒的饮料，正要转身离开，章希乾忽然看到对方脖子上挂着的饰品，怔了怔，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停下来。 还好四下无人，章希乾在碰到对方的手后很快就松开了，不过女孩也因此停下来，好像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章希乾却顾不得想其他，只盯着对方脖颈上的饰品，忍不住问：“你这条项链……” 怎么跟赵媛今天脖子上戴的那条有些相似。 对方还以为他想起来了，正要给他时间，就听见章希乾继续问：“是在哪里买的？” 女孩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啼笑皆非。 过了几秒，她像是有些无奈的自嘲，笑出声来：“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这是你给我买的，当年在国外的时候。” 章希乾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毕竟他交过太多女伴，在这方面也堪称大方，对方想要什么就买什么，自己有时候也会主动送个礼物——不过多半都是去奢侈品店里找个导购随便挑一两件，自己都不会多看那些礼物几眼。 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他自己也有些尴尬。 “我只是……”他顿了顿说，“觉得有些眼熟。” 女孩说了一个牌子，的确是他之前逛的，不过已经过去太久，章希乾早就没了这段记忆。 他刚才那一瞬间抓住对方，只是想问这个项链在哪里买的，并想象，自己送给赵媛的样子。 如果是赵媛戴上应该会更美。 虽然她今天的那一串，说是逛街随便买的项链也依然很好看。 看着他明显在走神的表情，女孩倒是有些冷了下来。 “我听说他们说你变了，没想到也还是这个样子啊。” 章希乾沉默地听着对方对自己的审判。 “虽然很多人跟你在一起，也并不图你的真心，但我说实话，如果相处久了，人怎么会完全无情呢？”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喟叹一声，“果然这种事情跟男人说是没用的。” “你永远也不会记得谁对你付出过真心，毕竟你所有的一切都太唾手可得、不需要耗费太多心力，包括所谓的真情。”对方说着，似乎是也有一些无奈。 “你永远只会理解你想理解的事情，无法共情你自己不去深思的问题，这就导致了除非真的有一个睿智且包容的人，愿意慢慢爱你，慢慢教导你，说不定才能让你改变。” “不过现在看来……”对方的语气好像有些唏嘘，“可能是没什么戏了。” “你还是好好做自己的大少爷吧，频繁换女伴不是你的习惯吗？你大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章希乾其实在某些地方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好像又没了什么立场。 毕竟对方也不是完全说错。 也许面对现在这个情况，自己的性格本来就脱不开干系，可当面被人点破毕竟没有面子，章希乾难得的沉默下来。 而也是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什么。 也许当自己在觉得项链的价值不重要，不能作为衡量感情的物质标准后豁然开朗。 他觉得赵媛带着那条项链好看，并不是因为那条项链多贵，多么稀奇。 而只是因为那条项链合适。 如此恰到好处的出现在那里，便与价值无关了。 而自己…… 甚至不想承认，或者说，还没到认的时候。 他并不觉得自己跟赵媛不合适、不相配。 女孩看着章希乾的表情，也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但终归已经是没了关系的人，只能说这些都算是趁着章希乾情绪不佳了，再说下去，说不定自己都不能留在这里了。 不过，倒也不是不感慨。 她见过章希乾那时候的模样，比现在更恣肆，也就意味着比现在更凉薄。 可是要让一个人改变习性，太难了。 爱情中一大错觉就是，“我可以让他为我而改变”。 她忽然觉得在这里也索然无味。 女孩伸出手，绕在脖颈之后，手指灵活的解了项链的扣子，把那一串价值不菲的饰品不轻不重的放回桌上。 “我承认，我的确因为它的价值很喜欢这条项链，不过这跟你送的没什么关系了。” “但既然我又看到你了，而我们再也没有其他可能，再留在我身上也没什么意思。”她说，“我不想要了，还给你吧。” 随着高跟鞋逐渐远去的声音，泳池边境只剩下了章希乾一个人。 对方好像带着闺蜜离开了，而再过了一个小时后，原本在影音室看完电影的人也回来了。 这一个晚上不能说尽兴，不过大家都是来陪章希乾的，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虽然章希乾不介意朋友在自己这边留宿，不过他的这些朋友们也都有自己的分寸，凌晨两点之前就全都走完了。 原本热闹的客厅，一下就变成空旷起来。 章希乾忽然生出一种枯燥和乏味感。 这种感觉是突然产生的，但也许以前就埋下过种子，没想到在这个夜晚骤然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他看着客厅的一片狼藉，负责打扫收拾的阿姨要明天才来。 章希乾又看了看手机，给自己发消息的人是不少，不过没有一条是自己想看到的。 今天朋友带过来的好酒已经喝完了，再不剩下什么。 不对，还是有剩下的。 章希乾看着桌子上留下的那一条自己都没有印象的项链，总想起今天在赵媛家楼下时，对方跟自己分别时的样子。 几乎是有些魔怔的，他也没顾着现在是什么时候，从手机上找到了这家品牌的销售，问对方明天有没有空，让他们把这个牌子的最新款都放到店里面来。 销售在半夜看到这种消息，虽然被惊醒了，但依然十分惊喜，回复的更是殷勤：“章少，您是想选新的礼物吗？明天就给您拿最好的，你要来的时候提前跟我们说一声，随时接待。” 挂了电话，章希乾也不知道心里算不算好受。 这种感情十分复杂，尤其是在那个女孩突然到来之后。 像是撕开了自己一直不愿承认的面具，留下了一道裂口，从此刻起并开始有源源不断的风漏进来，而他无法拒绝。 他看着手机，看着今晚不可能会亮起来的联系人，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 不过不管今晚每个人各自都有什么心事，第二天还是会照常来临。 夏眠难得度过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值班夜晚，除了凌晨有两个报血象的电话，其他的情况基本都不需要自己起来处理，她也十分久违的在值班室的床上睡了一个好觉。 大概是休息的还可以，第二天清晨起床查房时，夏眠脸上看不出困乏，甚至还趁着有时间勉强打了个底。 毕竟要是今天真有什么处罚，自己总得好看一点。 她想得十分通透。 今天是科室主任来大查房的日子，他们科室的科主任本来就很严格，不过一直对夏眠青睐有加，算是当半个学生来培养的。 一般这种科室大查房一个月一次，一次就得站一整个早上。 科主任要从第一间病房一直查到最后一间病房，每一个病人的情况、治疗进度、风险都要详细了解，所谓的大查房，基本就是年轻医生的噩梦，尤其是刚进医院的实习生和规培生，基本都要接受柯主任类似于严刑拷打的提问，为的就是巩固知识，就算答出来一个两个，也要一直追着更深一层的研究进展，或者科研文章来问，直到问到答不上来为止。 这算是进医院的医生一项必修课了。 为了迎接大查房，大家都早早的把自己的医嘱和病程都写完，等着科主任的检阅。 不过夏眠是住院总，跟其他管床医生相比，自己手下管理的病人没有那么多，因为还要处理其他的事情。 整个科室的氛围变得十分严肃，毕竟有科主任在，谁都不敢分心走神。 一般情况下，管床护士也是要来跟着查的，正当时间过去了一大半，已经有些实习生快站不住了悄悄躲在一旁揉腿时，走廊上却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毕竟查房这种事，对医生来说是很严肃，不过对于住院的病人，只要待在病床上等着就好了，因此大家都是躺在床上要么玩手机，要么上短视频，等轮到自己的时候再关静音。 可现在却不是了。 “吴主任！”隔壁组的一个病人忽然摇着手里的手机屏幕，对着科主任说道，“咦，这上面不是你们的医生吗？” 患者一看就是在刷短视频，配着机械的ai配音，空洞乏味的介绍是标志。 但跟其他不同的是，这条短视频的内容…… 好像真的是他们认识的人。 就是夏眠。 只听患者放大了声音，ai拼接出来的语音令人不悦地传入耳朵里。 “据称，是因为这名医生的过失导致了严重的失误，现在患者生命垂危，生死未卜，而这家医院会选择包庇吗？还是有其他的选项？” “天哪！怎么会有医生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这是因为什么，而又发生了什么？要是想知道后事如何，赶快跟随小编来看一看吧——” 科主任一般对于这种情况都是不理睬的，因此只是随意扫了一眼那个患者：“你好，我们在查房，如果有想看的，可以去自己的病床上看。” 不过这个患者又不管那么多，好像还很急的样子：“可是这上面的医生就是跟在你身后这个耶！还没受到处罚的吗？！” 科主任刚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只能皱着眉看过去。 上面的视频背景正是这一层楼，而在一堆无聊的简介过后，视频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哭声。 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那个男人正对着镜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是这样的，我的好朋友来看病，有糖尿病，却因为你们医生的时候，让他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回，可是我去找医院主持公道却被打回来，说是等待观察？这有什么好观察的？不是草菅人命吗？” 像是有所准备似的，那个男人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条血书一样的东西：“我答应了他的子女，要照顾好他，老李！是我没做好！” 太嘈杂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医生都不悦地皱起眉。 虽然有换班的医生暂时不清楚事情原委，但在场的大部分医疗工作者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都心疼夏眠被陷害，却不知道要如何替她作证——毕竟连醒来后的患者都自己指认了这一点。 在没有更多证据的情况下，即使医嘱单上没有出差错，但秉承着以人为本的原则，要听患者本人怎么说。 只要患者咬定是医生的问题，那就算不是医院的错，就也要为了息事宁人而选择妥协。 昨天科长不愿拖鞋，是因为那时的李强还不能完整的表达。 可现在李强能表达了，反而把夏眠推入了一个更深的深渊。 整条走廊顿时陷入寂静。 只剩吵闹的短视频大喇喇播放着。 不过科主任根本没惯着这个患者：“这是外界的舆论，现在医院给的结论还没下来，如果你们要在这里听这种无聊的八卦，那趁早离开这里，不要影响我们查房。” 吴主任本来就表情严肃，此时声音再压低了一些就显得更有威严。 整个病房陷入很微妙的一种气氛，就是医务人员都知道夏眠是没错的，可是又很无力，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而关于病人这一片，除了跟夏眠接触过的，无条件相信她的，隔壁组的一些病人和相关家属就有些持怀疑态度了。 众所周知，不管对错，只要舆论能发酵起来，就是一道能伤人的利器。 而现在这个时代医患关系本来就足够紧张，只要再被有心的人一引导，也许事件的真相并非如此，但也依然被跟着带入歧途。 更何况现在视频已经发出来了，估计是昨天晚上夏老二连夜赶出来的。 看得出他们写稿子的水平也很低级，估计就是找他儿子随便编了一串东西出来，就用时下最下沉的短视频工具发散，不图真实性，旧图一个足够吸睛、抓人眼球——反正能被人看到就好。 只要能看到，那就是舆论发酵的开始了。 更何况，这还不止一条视频。 这种本来就自带话题多的东西被人看见，就会自发的引起更多的讨论和转发，在其他不同的社交媒体上出现，而夏老二似乎是故意的，虽然没有明确指出夏眠的模样，但刻意漏了半个侧脸，只要见过对方的人、或者在医院里的人，都能认出来是谁。 而这条视频下面，相关的评论更是五花八门。 关键是这不仅会影响医生本人，连医院都会被连坐。 “哎呀，现在这些公立医院都烂掉了，什么好医生，不都是为了多吃一点医保科的回扣？” “我跟你们说哦，我家老头子当年也遇到过这种事情，医生输错药了，还不承认的哟！” “肯定是开药开错了没注意，说不定连医嘱单都是伪造的呢？” “好可怜，差点都醒不过来了，我要是自家病人家属我都受不了，我都会发疯！”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质疑，可是声量太小，根本没有力度。 “你们不觉得这是有人在有心带节奏吗？” “就是啊，多么明显，再看新闻之前能不能先有点分辨力？” “要什么分辨力？人都快醒不过来了，这就不是医生和医院的错了？” “对呀？病人把生命交到你们这里，他总不可能想自己害自己吧？！” 一时间网络上吵得沸沸扬扬，越发衬得病房走廊阴冷沉默。 那些本来就闲得慌的病人家属，开始用一种审判和质疑的眼神看着夏眠，即使没有说话，没有声音，可这些目光就像刀子，已经足够让人觉得难受了。 就像有无形的话在说，是自己的好心搞砸了这一切。 是自己不应有的仁慈而闹了现在这一出。 第288章 事情发酵 原本要进行到中午的查房，也因为这件事情提前结束了。 其实本来大家都以为不算什么大事，毕竟在医院工作，尤其是这种鱼龙混杂的三甲公立医院，被人误解是一种常态，更是一种所谓逃避不了的命运。 但是对方好像就是哪里痛往哪里戳，甚至一点时间都等不及，流程也都十分熟练，就是想要把夏眠往下拽，拽入被口诛笔伐的舆论深渊里。 真是好狠毒的心。 对此基本知道了全过程的同事们都在心里怒骂着。 可是这种事情，医生跟患者本来就有壁，虽然大家的方向明明都指向同一个结果，却总因为出发点的不同而无法交汇。 病人会怀疑医生没有认真对待自己，医生会觉得病人没有听自己的话，导致治疗效果降低，尤其是这种出了意外的—— 毕竟没人会相信，一个来看病的人会自己害自己。 关键是住院时间又短，才几天时间，根本获取不了更多信息。 其实医院对这件事已经算是态度比较温和了，更何况夏老二的心思很恶劣，科长也是在尽力的保护夏眠，让她继续正常工作，不被影响。 可是这种事也不是医院能决定的，就算医院下定了决心要保她，毕竟没有证据本来就不能污蔑一个医生，可是现在舆论发酵起来，那就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了的了。 关键是，对方还十分聪明的选对了平台。 不是年轻人喜欢去的社交媒体，而是普通人更多的短视频下沉平台。 这里面的人大多数听风就是雨，没有自己的判断，没有主见，加上激进一点的、能让人有代入感一点的语言就可以让他们为自己从未见过的人摇旗呐喊，而很明显，在夏老二声泪俱下的控诉中，他就已经拿到了旗帜、站在了制高点，对墙头草一般毫无判断力的中老年人们进行煽动。 因此，在第一个视频过去不到三个小时，在医生们午休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二创三创相关视频出来了。 有的视频博主就是为了蹭这一波流量，赶这一轮热度，只是草草看过了一家之言的梗概，就开始架起摄像机来拍视频，有的人正好借此现身说法，趁机说自己的住院经历、被医生坑过的惨痛代价，最后再用流泪或痛哭，或者一些自己失去亲人的结局，重新把话题拉高，引发人们的共鸣。 类似的视频短时间内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了出来。 有的视频博主说自己本想随便看个病结果最后在医院莫名其妙花了好几万，医保还不能报销的事，上面就立刻有评论说，有过类似的经历，一定是被医院吃了回扣，说不定进了哪个医生的腰包； 有的视频博主说看病还是要自己留个心眼，出院单一定要看清楚，有时候医生留你住院就是为了多收一点输液费，千万不要当了冤大头，就仿佛他们不是在说看病，而是在说怎么样跟菜市场摊位的摊主讨价还价似的； 更有甚者，直接搬出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证据，比如说什么自己的亲人也是糖尿病，医生却不看病史随意治疗，最后甚至失去生命的耸人听闻的例子。 明明只是一个还没有定性、不知道真假的意外事件，却被有些人刻意煽动着，点起一场燎原烈火，把本就不够平静的情绪燃烧起来。 最可笑的是。 人人都只论方向，却不问对错。 当然也有一些人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为医院和医生鸣不平。 但现在正是群情激奋的时候，就算有人觉得，也许是患者方面有不对，但医生一定是那个出错的人。 说一千道一万，大家都认为患者来医院就是为了看病，包括像李强这样的人。 就算少部分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说出来，那些声音也过于渺小。 “万一就是患者自己记错了，或者隐瞒了事实，糖摄入量超标了呢？” “而且明明是没有证据的事，你们为什么要说的像已经盖棺定论了一样？难道就因为医生现在不是主动发言的人，就要剥夺他们澄清真相的权利吗？” “再退一万步说，自己害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是患者自己导演的一切，或者说他现在急需一些钱，比如儿子要结婚什么的，讹诈懂吗？说不定就是为了讹医院一笔呢？” 但这些声音都会被盖过去，还会被那些激进的人打上标签，统统甩在“帮医院和医生说话，肯定自身也是医疗系统的人，连同理心和同情心都没有”的范畴里。 与此同时，一位中年妇女的自述也登上了热门。 对方的面容看上去很憔悴，打扮也十分朴素，面色蜡黄，好像是匆匆开着手机录了一段视频，然后给屏幕前的观众们说了一段自己的往事。 对方说，自己曾经有一个远房亲戚就是在大医院里做医生的，她说自己去看过人家，说现在大医院的医生有时候确实是没了人性，说自己的那位亲戚告诉过她，科室考核和绩效都很重要，有时候不得不牺牲一些别的什么。 这人说得遮遮掩掩又模糊不清，下一秒又说自己也有过被误诊的病人，可是画面再一转，她眼神闪烁地说自己那位远房亲戚，其实总体还是一个好医生，希望大家也理解一下医生，不要太过恶语相向。 可是没过两秒她又说，小人物的命也是命，生命只有一次，让大家都要珍惜自己现在的身体。 总的来说这一段视频主次不清晰、重点也不明确，其实甚至有些颠三倒四的，一会儿支持医生，一会儿又含沙射影地给大家建议。 加上发布的地点是能看到对方的ip地址的，好巧不巧，正好跟夏眠现在所在的医院是同一个ip。 有一些爱发散的人就忍不住当起了福尔摩斯，推测起来。 “看这个说话态度，含糊其辞的样子，该不会是认识相关的主角吧？” “难道这个人认识医生？是被威胁了吗要替这个医生说好话？” “看她的表情还有些紧张，但视频最后又很委婉的提醒自己珍惜身体，难道是在向网友们传达信息，说自己做这一切都是被逼的？” “卧槽！很有这个可能啊！” “别说还真是，还在不停眨眼呢。” “大娘，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咱们广大网友为你伸张正义。” “就是就是，如果您是被威胁的，那接下来就发一条时长为34秒的视频，咱们都懂这个暗号，咱们来帮你！” 当事人相关的视频很快就能上热门，于是这个视频很快就被推上首页，相关的词条也越来越多。 很快，“三甲医院女医生因工作失误致糖尿病患者休克”的热搜就已经被蹭流量的新闻媒体总结，然后取了这样一个吸睛的标题，充上了各大社交媒体的平台和主页。 好巧不巧的，配图还是那个视频里，夏眠露了一半的侧脸。 尽管大部分媒体还算有那么一点点良知，给当事人打了码，但还是有少部分吃人血馒头不择手段的，为了引流刻意露出一点画面，让人在其他与主流事件无关的角度也引起讨论。 “这就是当事人医生吗？” “该说不说，光是看个侧脸都觉得应该会很漂亮。” “这么好看的医生？假的吧，别是随便找个人来拍的。” “哎呀，这种漂亮的医生一看就没什么经验，现在想想肯定是那种毛手毛脚的，这样一联系又觉得说得通了。” “这么年轻能有什么经验？估计就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吧，怪不得人家病人家属哭得这么可怜，想想你家亲人被这么害了一下，你自己心里能过得去，能原谅？” “对呀对呀，而且你们看，这种医生一看就是凭关系进来的吧，怪不得医院这么护着，不肯出来解释，谁知道是不是凭着这张脸爬上来的？” “闭环了，闭环了，说得通了。” “唉，所以都说年轻漂亮的不可信，再多想想，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是买通医院的高层……” “哎哟，那可就不是我们这种平民百姓能知道的了，那可不好说！” 这个事件眼看就朝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开来。 刚开始发酵的时候还好，可是消息传得太快，等他们科室的人才查完房，各自回去开医嘱、写病程，甚至都没到午饭时间，就已经有好事者偷偷摸摸的溜到这里来，想看热闹了。 不过一般只有病房的病人和家属才能找医生，而其他的人进来是需要找护士站报备的，因此护士光听到一些含糊其词的理由后，就已经拒绝了不少想过来凑热闹的人。 护士看着那些面露八卦的人表情明显还有些不悦，因此语气可能说不上多么温和。 “如果不是来看病人的，报不出姓名和床号，就不要再来这里打扰我们工作。” “我们要我们自己的事情要处理，科室里也有其他病人需要继续治疗，麻烦给我们的治疗一些空间，谢谢。” “不是本科室的人不要进来了——” 而其中不免有人是举着手机的录像功能进来的，护士及时发现了，且皱着眉，赶紧去要求对方停止摄像。 “这里是医院，不是给你们看热闹的地方，如果摄入了相关隐私我们是可以叫保卫科过来的——” “请不要拍照摄像，影响我们的工作！” 可这么一拒绝，仿佛又把事情重新闹大。 人的本性就有凑热闹和爱八卦，更何况不少病人在医院憋久了，本来就想找点新鲜事儿，被驱赶后更是觉得不可理喻，越发觉得医院就是有鬼，就是想护着夏眠，原本就不太平和的舆论环境再掀风浪。 有的人不服气，就偷偷把科室拒绝他们的视频发到了网上。 眼下，这一连串的事情已经形成了连锁反。 在这些场来看热闹的记录的人的视频里，医院科室的护士似乎有些不耐烦，表情也没有想的那么温和了，而是无奈的让他们不要过来打扰工作，也拒绝回答李强休克的相关问题。 所谓民众也有逆反心理——可是他们并不会去思考，这种心理从何而来。 更别说那些一知半解的看客们了。 “我就知道医院肯定是想要包庇医生的，这都不管？这都不出来澄清？” “我看意识跟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吧，人命对他们来说一文不值是吗？” “这算是什么？当缩头乌龟？” “病人家属都出来说话了，医生为什么不敢回应？” 而在科室里面，护士再三过来医生办公室，告诉他们，不要因为外面的事情有什么想法，他们会处理好，不会让这些看热闹的民众来打扰他们，好好工作就好。 大家都表示理解，也都很担心夏眠的状态。 “没关系的夏医生，你开药配药，我们都是知道的，这次只是运气太背，惹上难缠的病人了，但我们都会支持你，而且现在医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会再做什么了，你也千万不要把这个当做一回事，先好好工作最重要。” “是啊是啊，而且你现在是住院总已经够忙了，千万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受影响。” “或者你要觉得太累，可以先找我们换班？” “对啊，也可以先回去休息一天，有什么事我们先帮你换班顶着呗，别想太多，不是你的错。” 科室里，每一个人都这么对她说。 说不感动是假的，每听见这样一句话都会让夏眠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所坚持的一切也依然是有意义的。 可有些事情不是站在别人身后就可以的。 李强是自己收进来的，从打印好协议的那一刻起，她就要承担出现这种后果的可能性。 更何况，这些人这么想帮自己，现在连医院都护着自己，她总不能真的什么也不做。 不过不管怎么样，手上的工作最要紧。 夏眠展现出了超乎所有人的冷静和云淡风轻，就好像事件的中心并不是她，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她跟所有人都说了感谢，隔壁组的副主任也听说了这件事，正好对方今天要出去开会，还很贴心的告诉夏眠，可以先暂时借他的办公室一用，免得被外面那些纷纷扰扰影响了心情。 夏眠很感激，毕竟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这次也没有推辞。 好不容易忙到下午两点，才终于松了口气。 等肚子空落落的时候，夏眠才意识到自己从出门咬了一块面包到后，到现在几乎滴水未尽。 她其实有些饿，想拿出手机点个外卖，或者下楼去食堂随便买点什么，可刚有这样的想法，想起今天早上发生的那些事，可现在网上的各种舆论，夏眠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想，虽然她真的不是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但能不闹大就不闹大，还是下班再说吧。 她这么想着，听到门口有些动静。 夏眠一抬头，发现是赵媛拎着一个纸袋走了进来，满脸担心：“我听你办公室的同事说了，给你带了点吃的，你先随便垫垫肚子。” 赵媛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顺手把门关上了，见是她，夏眠稍微松了口气。 然后也不客气的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行啊，这么贴心。” “我刚才来你们科室都吓了一跳，”赵媛忧心忡忡地说，“差点以为，他们都想来找你麻烦呢。” “怎么不算是来找我麻烦呢，只不过换了个办公室，躲着罢了。”夏眠自嘲地说。 她原本以为一个中午过去会有一些好转，没想到不但没有反转，反而变本加厉，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推动着大众舆论的方向一般。 夏眠也没看赵媛给自己带的什么，毕竟也只是想填填肚子，有些食不知味地吃起来。 她动作很快，还是忍不住问：“人没有变少吗？” 赵媛表情一僵，但又觉得现在骗人没什么意思，还是点了点头：“……很多。” “你们科室的护士都出来帮忙维持秩序了，都叫上了保卫科的，有些人好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一定要讨一个说法……怎么赶都赶不走。” 听见她这么说，夏眠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终于有了起伏。 她对自己在外面的风评无所谓，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可别人不一定是这样。 她知道同事跟朋友都是支持自己的，也明白他们是真心想帮自己。 可是不管怎么样，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置之不理，并不是最好的结局。 更何况…… 她不能看着别人帮自己，而她无动于衷。 大概是察觉到了夏眠的想法，赵媛有些担忧的说：“你不会想自己出来澄清吧？”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为这种无妄之灾澄清？” “可是……” “反正你别管，大不了我来帮你！”赵媛不放心，也不建议她这么做。 不过两人正说着，夏眠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还在几万公里外的梁屿川。 第289章 风向 在看到来电人的那一刻，夏眠先是下意识地感到惊喜，但在短暂的快乐过后，迅速感到一点慌乱。 赵媛也看见了她的表情，很自然便猜到了来电人：“你老公？” 夏眠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难道说，梁屿川现在知道了？ 可是怎么想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快，先不说两边的时差不同，而且对方在部队为了保密，很多时候都是封闭式的训练和出任务，他又从来不刷短视频这种东西，这边的消息应该不会传得太快才对。 不过不管怎么想，夏眠还是没有停留太久，接通了电话。 “喂？”她莫名紧张，心脏也跳动着，但声音还是轻了下来。 梁屿川的声音听上去很自然，也很正常，随意地问：“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在忙？” 尽管知道梁屿川看不到，但夏眠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刚吃完饭呢。” “这都几点了才吃完午饭。”梁屿川声音里也没有责怪的意思，说，“你自己是医生也知道，下次能准时一点吃饭最好了。” 他的语气里甚至是带着点请求的，就像他明明知道夏眠什么都清楚，却还是因为工作不按时吃饭这件事感到无奈而已。 夏眠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被梁屿川这么一说倒是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声音也少了不少：“知道啦。下次一定不会了，我会注意的。” 梁屿川好像心情愉悦了一些，而夏眠还惦记着李强的事，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你现在打电话找我，是出了什么事么？”正所谓先发制人，夏眠先开口问道。 毕竟一般在自己工作的时候，梁屿川都不会打过来。 对方像是也怔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说：“刚忙完一个任务，闲了一会儿，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在上班，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梁屿川顿了顿，才说。 “没有……”夏眠有点心虚地否认。 但同时也有些庆幸，庆幸对方的封闭式训练和消息的不灵通，至少自己现在的情况不会立刻让他知道。 也许是因为暂时没有说实话的心虚，夏眠想了想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还有个三四天能结束，算上报告，应该下周就能回家。” 回家。 夏眠忽然觉得一整颗心都变得柔软，像是被泡在温暖湿润的空气里，那些风刀霜剑的恶意好像暂时被隔绝了，有人带着恶毒的意思揣测她，不会有人用怀疑的目光看过来。 尽管自己一再觉得这件事真的不算什么大事，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但即使梁屿川现在还对此一无所知，可光是能听到他的声音，就仿佛被治愈一般，蓦地有些绷不住。 可能这就是有一个自己的家的感觉。 也许这件事放在几年前的自己身上，她也依然会这么选择，并且不会感到委屈。 可现在的自己有了一个港湾，她却忽然有些感动得想要落泪。 夏眠抿了抿唇，让这种突然汹涌而来的情绪，不至于表现的太明显，调整了几秒，才带着一点哑意地说：“那我……” “那我等你回来。” “好。” 明明只是一句最简单的承诺，但夏眠在这一瞬只觉得安心。 梁屿川好像真的只是打电话来听一听自己的声音，两人在电话那头都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 一般来说，夏眠觉得跟自己老公打电话这种事还是应该避着点人，不过现在办公室里只有自己的好友，加上现在出了这件事，她犹豫片刻，还是轻声叫了一句对方的名字。 梁屿川很温和地应了。 “我也是。”夏眠感觉自己的脸都被烧红了，甚至都不敢看旁边的赵媛一眼，下意识用手捂着唇，对着听筒很小声的说了一句，“我也想你。” 不是“我想你”，而是“我也想你”。 夏眠不是不知道梁屿川打电话来的隐藏含义。 电话那头果然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在那一头的梁屿川似乎喟叹了一声。 夏眠眨了眨眼，只觉得又幸福又有些愧疚。 自己会很快解决的，她想。 至少要在梁屿川回来之前，把这件事情平息掉。 她不想让对方为自己担心。 等挂了电话，夏眠第一时间就抬头看向围观了许久的赵媛。 她先是咳嗽了两声，装作十分平静无事发生的样子对赵媛说：“梁屿川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还好还好。” 不过对方还是一脸暧昧的看着自己，夏眠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赵媛弯着眼睛，明知故问地对着夏眠做了一个口型，恰恰就是刚才自己对梁屿川说的那句“我也是”。 “干什么干什么，没见过人谈恋爱啊。”夏眠多少有点恼羞成怒，“如果不是这样，万一他知道了怎么办？！” “也是。”赵媛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捏着下巴想道，“这么一说，的确有你的道理。” “不过你要是这几天解决不了，到时候他知道了，岂不是更不好收场？”赵媛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开口问道，“或者说你要不要我给你串好口供什么的，免得到时候我们一起穿帮——” 说得好像是两人要合谋做什么坏事一般。 大概是被她的语气逗笑，也可能是接到刚才对方的电话之后，心里终于轻松了一些，夏眠弯了弯唇：“这有什么的。没关系。” “你要是真觉得没关系就好了……”赵媛也是觉得目前的情况很棘手，叹了口气说道，“不过，真好啊。” 她好像是有些感慨，眼神里没有什么八卦或者看热闹的意思，只是低声重复了一句：“真好。” “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倾诉也挺好的。” 就算暂时没有把实情告诉对方，只是不想让对方担心而已。 “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的？”这种时候，夏眠就趁机把话题引到她身上，“所以赵小姐是心里有了决定？可是只有两天半的时间的思考了——” 赵媛笑着把她的手推开：“可别来我这里当关于婚姻推广大使。” “我可没有。”夏眠立刻道，“我可是一直赞同恋爱自由的，就算你现在跟我说你谁都舍不下，我说不定都不会指责你，只会说宝贝你开心就好。” “倒也没那种可能。”赵媛白她一眼。 “没事没事，你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夏眠笑嘻嘻地开玩笑。 赵媛听她越说越离谱，好气又好笑：“你自己还火烧眉毛呢，想想你自己的事儿！” “我没什么好想的了。”话题重新转回来，夏眠倒是更加坚定了，“不管怎么样，总得快点解决吧。” “你名声不要啦？！”赵媛还以为她要承认，“就是被舆论逼供、屈打成招？” “你这用词，”夏眠无奈地笑笑，“倒也没这种可能。” “只是……”她叹了一口气。 “倒也不能让科室的同事跟我一起遭难吧。” 她说。 “他们是很想为我好，可是他们也没做错什么。” “总不能因为我自己意愿收了一个有些麻烦的病人，就让他们来帮我受这种指责不是？” “可是——”赵媛还想劝什么。 夏眠却已经做了决定，她看到对方的眼睛就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 “有时候我的确觉得，你真的比我更适合做医生。”赵媛感慨。 “哪有这么高尚，归根结底，还不是都是在生活罢了。”夏眠对她眨眨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先是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垂下来的几缕发丝也盘了上去，然后拍了拍她的手：“你先去忙吧，我没关系的。” 赵媛知道自己再劝什么也没有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夏眠站起身，打开这一扇隔绝了吵闹和舆论的门，然后径直走了出去。 如此坦然又无畏地选择自己面对这一切。 - 打开副主任办公室的门，还没走几步，夏眠就已经听到了楼下的喧闹声。 虽然平时上班的时候走廊也没什么清静的——毕竟有患者家属、会诊医生以及各种身份的角色人来人往，总算不得安稳，但现在却比之前要吵闹了好几个度，并且都带着一点火药味。 如果仔细去听，甚至还能听到几句自己的名字夹杂其中。 是什么内容自己完全都能想到，简直一点新意都没有。 夏眠有些兴致缺缺地想。 而自己科室的护士们还在阻止试图凑热闹的人们，声音听上去都十分疲惫，但还在坚持。 “你们现在不让夏医生出来说话，是不是就是代表了心虚啊？” “她是不是就真的因为自己的失误，把一个人害到昏迷不醒啊？” “就是就是，而且我看你们科室在网络上的更新，好像这对医生还收到不少锦旗呢，所以你们想让她功过相抵是吗？” “怎么能相抵？根本就不能！错就是错，为什么不能承认自己的失误？！” “是啊！” 有一些护士忍无可忍，说道：“我们在治疗方案和相关问题上没有任何差错，夏医生也是主动收他进来的，医疗系统已经能证明这一切，而疾病本来就是动态变化的，不是我们人为可以干预的，怎么就能全部怪医生呢？！” “请不要再影响我们的工作了，谢谢！” 大概是这个语气惹恼了前来围观的人，不客气的声音变本加厉。 “——所以你们现在就是明目张胆的倒打一耙咯？！” “——所以你们现在就是想铁了心护住一个有过错的人是吗？！” “——这就是你们的医德？” 有一些听上去甚至是颠倒黑白的，一点道理也不讲，只凭语气就认定了医院是过错方。 “谁还敢来你们这个医院看病啊！” “是啊，这就是态度，大家都已经看清楚了吧！” “你们医院是不是想被举报！” “说不定查下去还会有什么，让大家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吧？” “毕竟包庇那样的一个害人魔鬼——” “我不是魔鬼。” 一个清凌凌的声音打断了此刻的吵闹。 大概是因为这个声音太有力，周遭瞬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所有的目光纷纷都朝这边看过来。 网络上的视频中另一个主人公站在他们面前，一身干净利落的白大褂扣得很整齐，素净的一张脸上未施粉黛，依然看得出清丽优越的五官。 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目光坚定而不退缩，仿佛面前的这一切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原本有些想来看热闹的人，看见她的模样后都噤了声。 “患者是我自己在门诊上收来的，当时对方已有紫绀，状况并不太好，考虑到后续会有其他的症状感到担心，当时就决定先收进住院部里观察。” “所有一切记录可查，我说的话会有半点虚假，我会为我的所有言论负责。”夏眠谁也没看，一个人迎着数十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依然一字一句地说，“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只能说……” “可以保证我们的医疗系统没有出任何纰漏。” “而且患者在明明有糖尿病的情况下, 在入院记录的自述里也说过，未规律服用降糖药治疗过，都没有注射胰岛素的病史。” “而我们之前在患者的枕头下发现过一支已经失效的甘精胰岛素，对方却说对此毫不知情——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我们这边打扫有疏忽，可在他所在的这个床位的上一个患者，也没有相关糖尿病病史。” 夏眠看到有手机的摄像头对着自己，她也没有刻意避开，只是继续说道：“因此关于这件事情的结果，和真相到底是什么……” “如果不是患者自己误食了高糖食品的话，那就只能是对方糖尿病的病情在无诱因的情况下进展了。”夏眠尽量用了大家都能听懂的术语，说道。 但很明显这个解释对于现在的大家来说并不足够。 毕竟对于大众来说——谁会来医院会自己害自己呢？ 这实在是一个太离谱的推论。 夏眠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甚至也不做解释，还主动提出来：“不过我知道这句话很难让大家信服。” “但我可以以我们医护的道德操守和医德保证，绝没有做任何问心有愧的事。”夏眠说，“如果大家对此感到愤怒，我本人全盘接受。” 她的身形瘦削，站在走廊边上清丽而单薄。 但她的音色不是，她的表情也不是。 “我接受所有的指责、猜忌和推断。”夏眠说，“大家可以无限度地揣测我，如果不相信我的解释。” “大家要是不想看到我在这里，也可以向医院或者更高一级的机构举报我，但请不要误伤我的同道。” “他们与我一样，都是这一条路上踽踽而行的人，所有的攻击都不要指向他们。” “而我只能说，只要我还穿着这一件白大褂，做出有悖良心的事。” 夏眠往前走，原来那些想过来找茬的、看热闹的人仿佛也不自觉让出一点路来。 她没有再躲在主任办公室，而是一步一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不过，我们这边也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做。”夏眠表情很淡，“也请各位稍微理解，这里还有其他需要治疗的、等待治疗的病人。” “将心比心，还请不要干扰我同道们的工作。”夏眠定定地说。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再也没有停留，仿佛当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径直回了自己的电脑前，继续没有完成的工作。 也许是这一番话太有力量，目前来说——至少对现在而言，大家没有再叽叽喳喳地吵着要一个公道。 但刚才的那一番话也是被人录了下来，甚至有一些无聊的人还开始实时转播，这一小段内容很快就传了出去。 风向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我怎么感觉这个医生说的还蛮对的，关键是好有力量啊，不像是那种会有太多私心的人。” “我一开始就说过呀，不要总提醒一家之言，关键是这个医生看起来病人无冤无仇，为什么会害自己的病人呢，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饭碗吗？怎么想这个逻辑也不通顺。” “对，而且如果真的医院决定包庇，那她肯定也不会自己出来了，她话里话外都是希望不管怎么样，先让医院继续正常运作，不要影响到其他需要治疗的病人啊。” “不过说句题外话，当时在视频里只有一个侧脸，现在看了一眼觉得……好漂亮啊！” “不仅是那种广义上的漂亮，还有那种真的有理想的坚定的漂亮。” “对！她的眼睛看上去就很坚定！” “这样的医生怎么会做出患者家属口里的那种事呢？” 当然了，只要一有人觉得不是夏眠的错，就有另外一批观点的人冲过来反驳。 “这是被人家好看的外表迷惑了吧？！” “是是是，我们承认这个医生是很好看，然而这跟她做的事有什么关系吗？她的病人休克了，这是不是事实？” “不是都说了，不管是医疗层面还是其他方面都没问题吗，会不会听话？！” “难道医生那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凡事都要讲证据，本来一开始患者这边就没有证据了，大家都是从人文关怀的角度上来看，才没有多想什么的，可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就无脑站那一边吧？！” “可是也总不能是自己害自己吧！” “说不定这有什么目的呢！谁知道啊！” “反正我是觉得这样的医生一看就不会是那种害人的医生，直觉，纯直觉知道吗，看人也是要有眼光的！” “就是就是，反正我看人绝不是因为外表，就是一种感觉，可能之前视频里只有半张脸还不太明确，现在的人发声了，我9月份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所以患者自己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这句话的确是很多人想问的。 而夏眠再一次踏进李强的病房时依然什么也没有问。 至少没有问这个相关话题——而李强本人，却一脸颓色的靠在床上谁也不敢看，甚至在护士过来给他扎针时都要低着头。 有的人说他这副模样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应对，是个老实人的表现，对于他们科室的人而言，都觉得李强是心虚，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罢了。 但这一切似乎也不全然都是负面的。 至少对李强来说，甚至比之前要好一些—— 因为夏眠在开下午的医嘱时，意外发现李强的账上多了几千块钱。 虽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点钱并不能根治现在的疾病，却还是暂时能度过这几天的观察期，甚至还能多开一些药，维持一下治疗。 于是夏眠走进去的时候，还是跟李强说了这件事。 她刚到对方的病床前，李强像是受惊了一般，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人，像是想装睡又不得要领，最后只能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 最先开口的人倒是夏眠。 “本来之前还有点担心能不能缴上费的问题，现在看来暂时解决了。”夏眠的语气听上去甚至是轻松的，她对李强说，“今天感觉怎么样？” 对方好像是不太敢说话，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 “今天各项指标还不错，血糖也下来了，接下来继续保持支持治疗……”夏眠顿了顿，还是告诉了他账上多了一些余额的事。 她故意避开了跟夏老二有关的词汇，只挑重点的说：“毕竟有人看到了你的情况，出于好心，给你账上转了一点治疗费，想帮一帮你。” “那我们继续按疗程走下去怎么样？”夏眠语气平静的问他，仿佛没有发生过今天的这一系列事情——自己没有被谩骂、被误解。被指责，只是一个正常的医患沟通而已。 李强的嘴唇动了动，却好像发不出声来。 夏眠只扫了一眼，当做没看见似的，又问了一遍：“如果这几天还有其他的治疗费进账的话，那要不要考虑去介入科治疗？” “毕竟你现在的情况，总是要介入治疗的。” 那是一笔不小的治疗费，夏眠忽然觉得也还算轻松。 如果这样能让李强有钱治疗的话，好像也不是一件多坏的事。 对方的嘴唇颤了颤，嗫嚅着说：“夏医生……” 听到他的声音，夏眠才终于抬眼，意为不明的看着他。 李强对自己似乎是有愧疚的，好像是有一些无法说出口的原因——或者说已经不能再说出口了。 她不知道夏老二从中扮演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但至少就目前而言，应该是达成了他的目的吧？ 他最熟悉的一套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引导情绪操纵舆情，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很多时候一些无理取闹的人能胜利，或者说能在一些事情上占上风，并不是他们真的多么有实力，或者多么占理。 只因为“羞耻”这样的词是给有这种东西的人的，要是一个人生来就把脸皮当回事，只要能达到目的，撒泼打滚永远是最简单且最无脑的。 这跟读书多少没有关系，也跟贫穷和富裕没有直接差异。 有的只是生来知耻而选择忍让，没脸没皮便能获得短暂的上风。 也许是李强对自己的愧疚吧，夏眠虽然还是失望，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比起夏老二，李强也许还会更好一些。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夏老二是不是应该开心。 因为自己已经把他拉黑了的缘故，夏老二是联系不上自己的，而上次在医务科科长面前做那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也是想撇清关系，然后再把自己的名声搞臭，让医院不得不对自己施压，如果自己想要一个好一点的结局，那就会去重新联系上他，答应帮他的忙…… 夏老二也不见得多聪明，这些想法随便一推就能推出来。 夏眠想到这里还是冷笑了一声。 夏老二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一点。 就算她现在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停职，那也断然不可能回头找他——反正他要么是想让自己帮他的忙，要么就让自己丢了这份工作。 怎么不算是恶毒。 可是最恶毒的还不在于算计自己这件事上。 夏老二好像缺乏对于生命的敬畏，觉得只要是可以利用的，就是可以供自己践踏的，也不管有没有什么后果。 夏眠叹了一口气。 算了，李强能治病也好。 这本来也是自己收他进来的初衷。 也许自己的名声会暂时因为这段时间被影响，但也无所谓。 夏眠一直觉得时间是最好的东西，倒也不必那么在意。 想到这里，她看着还在紧张的李强，自己倒是轻松了不少，说道：“如果过几天还有余额的话，那我只有真的帮你联系介入科了。” 李强不敢看她，甚至也不敢点头。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夏眠笑了笑，“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我会好好做好病程记录，也会着重核对，不会再出任何问题的。” 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李强听，总之对方的头更低了，像是更加羞愧。 李强还知道羞愧，那就说明还是有脸皮的。 夏眠便也没再继续逼问他，把病历本合上：“那就先这样吧，有什么不舒服的再叫我。” 她知道自己在病房里，李强只会更不自在，夏眠干脆走出来，自己回了办公室。 由于自己刚才的那些发言，之前围在走廊上的人少了一些，有的也只剩一些想替夏眠说话的家属。 她还看到昨天的那个婆婆，她此刻正对着走廊录着什么视频，老年人不太会用短视频软件，不懂得调节各样参数，只知道生疏地对着镜头絮絮叨叨说话，眼睛都有些发红。 夏眠看到了，不想出现在对方的镜头里，怕为自己的事对方也遭受到攻击。 她别过眼，趁对方没注意的时候从另外一边走了过去。 不过在快要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听见对方在对着镜头说话，录着什么。 “我是夏医生的病人，我觉得她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医生，我现在定时来复诊，都能见到她一直在忙，可就算是忙，也能记得我们这些人的事情。 “你们说她故意害别人怎么可能呢？据我所知，有些凶险的病人，科室都不一定愿意收，但夏医生还是会冒着风险收进来，就算后面可能会出一些什么事。” 老奶奶有些语无伦次，吐字也不算太清晰，但声音和表情都是真诚的。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有这么多人，对夏医生产生了这样的误会，但明明她昨天还在跟我打招呼，对我笑，我不想看到救了我命的人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变得沉默，那损失的不是一个医生，而是太多潜藏着的，悲悯救人的一颗心。” 说到后面，老奶奶的语气好像都有些急，好像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帮自己证明一样，挥舞着手说：“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夏眠感觉心里酸酸的，但又有不知名的暖。 于是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徒劳，付出的努力也都有回声。 好像这样就够了。 她本来就不需要须臾的名利，断章取义的解读也伤害不了自己。 也许是想到了这里，她越发觉得轻松，也愈发感到没什么别的影响。 只要他们不要影响到自己的同事和病人，就算自己今天的发言可能在其他围观群众耳朵里“站不住脚”“不够有说服力”，那也没什么关系。 同事们见她回来了，当然也知道了她刚才的发言。 “不好意思啊，本来是不想连累到你们的，但没想到……”夏眠有些无奈地说。 “早知道我就早一点说了，总不能让你们也因为我的原因被人指责。”夏眠说。 有几个医生确实会比较看重名誉，但听到夏眠这么说也表示理解。 而更多的都在担心她的情况。 “你怎么还去看你那个病人呀？你甚至去问他的情况？有什么好问的？他这种人……” “他自己都心虚了，很明显是他自己不小心弄错了，但家属赖在你头上，他也不为你解释，这算什么？” “说流行一点，在网上这个词叫背刺。” “是啊，我们都不要紧，你居然还这么有勇气和心情。” “这要是我的病人，不管什么情况，我都只想给他开出院，你还在关心他，哎……” “他那个家属现在倒是不出现了，在网上叭叭的可起劲了！” “估计还想让医院赔点钱吧，然后再闹大一点，他们这种就是无赖，只是没想到做人还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总之大部分同事都还算理解她，不知道医院那边是怎么看的。 好不容易等到大部分同事都下班了，办公室又只剩下了夏眠一个人。 今天也得再连续值一个班，夏眠已经有点累了，本来想跟昨天一样下楼去食堂随便吃个饭，但又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情况，能不在大众面前出现是最好的，能少一点是一点。 想了想，她随便点了个外卖，让人送上来。 其实今天的活不算太多，毕竟原本早上的时候她还看到自己的医疗系统里有几个会诊请求，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下午就取消了。 因为会诊是能看到医生的，而她是现在自己这个科室的住院总，在医院里，约定俗成的，会诊医师除了指定的主任之外，基本上都是要由住院总来跑，也许对方看到是自己这个科室，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了取消。 不管怎么样，总归是能让自己现在轻松一点。 夏眠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整条胳膊都酸的抬不起来。 办公室里的寂静像是一种安抚，她久违的享受着这种寂静，靠在椅背上就闭上了眼睛。 原本只是想闭目养神，而可能是太累，出乎意料的，夏眠竟然真的睡着了。 虽然只是浅眠，但她的意识依然漂浮着，迷迷糊糊地做着什么梦。 这个梦好像异常嘈杂，更恐怖的是这个梦的地点还是在医院。 而在梦里的自己并不知道这是梦，只当跟平常一样的上下班，来到科室里，进行新一次的主任查房。 像是今天的事的复刻，又像是一个更恐怖的翻版。 也是在查房途中，舆论突然暴起，所有人都开始一边倒的指责他，不过这一次跟现实不同的是，护士没有帮她拦住想要冲进来的人，同事也没有替她说话，而是说你为什么要收这样麻烦的病人，这样让我们全科乃至全医院都会受到影响。 夏眠一开始还是很理智的，跟今天下午时那样，说一切都可以自己承担，说没关系，就算有赔偿自己也可以先行垫付。 可是跟下午不同的是，没有副主任的办公室借给自己，同事也对自己指指点点，说自己太过圣母，什么人都收，果然当初就觉得不该把这个人收进来，现在真的酿成大错，怎么算都是她的问题。 于是夏眠开始不停的对同事和护士们道歉，说自己一定会处理好，接受一切处罚和后果。 但这些人好像不依不饶，跟网络上的那一些人也一样。 没人替自己说话，所有的都是指责，都在说你怎么会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到后面自己似乎有些崩溃了，然后看见之前那个医务科的科长走进来。 对方先是什么都没说，然后对着自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再是“我们先观察一下情况”，而是直截了当的下了决定，说，夏医生，你先收拾收拾手里的事情，回去等通知吧。 夏眠想说没关系，但自己想处理好手上的这些病人，可是没等她回到办公室，那些病人仿佛都纷纷对她指指点点，说自己要换一个管床医师，不能接受害过别人的人。 而最后击垮她的却是那个老奶奶。 她好像满脸都是失望，语气刻薄地说：“夏医生，你把苹果还给我吧。” “这个苹果是保佑你们值班平安的，可是你这样的人都不能让病人平安，那就给别人吧。” “别人可能更需要一些。” 夏眠这一次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医生，夏医生？” 一个有些犹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梦境。 夏眠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甚至还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梦里的那一切都太过真实，仿佛这才是真切发生过的。 她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抬头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外卖工服的小哥站在门口，看到她看过来，指了指自己手上的外卖：“是您点的东西么？” 夏眠这才反应过来就是自己的晚饭，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走过去拿。 然而不知道是自己刚睡醒，还是刚才的梦魇太可怕，有那么一瞬，她的腿几乎有些站不稳，还是扶了一下桌子才站起来的。 夏眠从对方手上接过晚饭，说了一句“谢谢”。 然而对方站在门口没走，眼神有些犹疑。 夏眠就知道也许是跟自己的事有关了。 说不定又是今天刷到了视频的某个路人。 她有些无奈，但现在也不想管那么多。 没想到是对方先开了口。 “你是不是那个……今天视频上的那个医生？” 夏眠没有回应，算是默认。 “我相信您肯定不是犯错的那一个！”外卖员因为跑过来送餐脸有些红，喘着气，也因为还记着送下一单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语速很快。 夏眠怔了怔，抬起头来。 “真的，我看很多人也跟我一样。”对方说得很快，就对夏眠摆了摆手，“一定会有一个结果的！” 夏眠抬起头，还是对他笑了一下：“谢谢。” 对方还要去送餐，也不认识夏眠，没有再多停留。 也许他只是发现自己送餐的客人正好是某件事的舆论中心，前来发表1下自己的意见而已。 夏眠重新坐下来，看着自己的晚饭发呆。 如果不是做那一个梦的话，本来自己已经坚定下来的心也不会变乱。 她看了一眼时间，想起来昨天这个时候，还是那个叫林雪的大学生给自己分了晚饭。 现在对方也没有联系自己。 也许是看到了新闻，对自己有些失望吧。 夏眠断断续续地想。 第290章 选择 第290章 选择 不过现在的情形，想得太多也只是徒劳。 可能是刚才那个梦的关系，夏眠觉得有些疲惫，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浑身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 只不过这个夜晚跟昨天不一样，昨天还要给自己送苹果的老奶奶，过来拿奶茶的女大学生，今天好像就只剩忙碌，和暂时分辨不清的各种眼神。 赵媛又给她发消息，很担心地问她现在心情怎么样。 其实就算是做了那个梦，也没坏到哪里去，不过夏眠现在有些提不起劲，恹恹的。 不是失望，不是不高兴，甚至只是觉得有些累而已。 她回了一句“没事”。 不管怎么说，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李强的确可以继续治疗下去了。 夏眠也没有那种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无奈，而是有些认命地重新坐起来，开始安排后续的治疗计划。 而网上依然有大批的消息正在分每秒的变换着。 有人依然觉得这是医院的过失，医生的错误，正带着一些缺乏判断力的人攻陷着评论区和线上社交媒体的广场；但之前好了一些的是，这些声音并没有像中午那般成压倒之势责备着事情的主角——毕竟只要时间一长，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有人出来好好分析的。 他们思考着，从中找出可能有漏洞的地方，也发出微小但不曾湮灭的声音。 夏眠把李强后续的治疗计划制定好，记录在日程里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梁屿川发的消息。 【在忙？】 【我去出任务了，今天也记得早点休息。】 【如果有条件的话。】 每一句话都是很简单的关心，最后还考虑到了夏眠自己的情况，只说了一句“尽量”。 想起下午时对方给自己打过的电话，犹在耳畔的声音。 明明每一句话都不特别，回想起来，却总会在某些时刻感到安心。 毕竟再想下去也没什么用，自怨自艾也不会有任何改善。 夏眠刚才那一不愉，仿佛又被梁屿川扫清，她吸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 - 而在另一边，赵媛今天一天都在想着夏眠的事，好不容易回家，刚洗完澡就立刻打开电脑，看着网络上各种各样的评论，虽然自己暂时做不了一点什么，但总要时时了解情况的变化。 还好，现在的状况比中午好了一些。 只是现在种子已经种下，如果没有一个更好的引导，只是有这么一些向好的言论是不够的。 要么是当事人，亲口出来作证，要么是有别的什么强有力证据，能证明夏眠不仅不是过错方，反而还是受害者。 可是现在民众连铁板上钉钉的医嘱单都不相信了，还有什么是能让他们相信的呢？ 赵媛有些无奈，但现在看来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等她洗漱完毕躺下，才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是段清寒的。 【段清寒：赵小姐，你今天还好吗？】 赵媛觉得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的，不过看到段清寒消息的一瞬间，倒是没在意内容，而是忽然想，那自己的期限是不是又少了一天。 想起后天就要有一个结论了…… 赵媛忍不住觉得头疼，心里一点想法也没有。 她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回复：“为什么这么问？” 段清寒那一头很快显示“正在输入中”。 【段清寒：实不相瞒，今天大概知道了你朋友的事情。】 【段清寒：你现在应该还会很困扰吧？需不需要我帮忙？】 赵媛吃了一惊。 其实自己很少跟段清寒说自己的事，她也知道对方不可能做出调查自己这种事。 她有几次跟夏眠对话也许被他看到了，或者是自己下班时跟夏眠打过招呼段清寒记住了，而他在现在这个时间还主动提起来，估计都只能是平日里对自己的观察了。 段清寒像是还担心自己介意，又补充了几句。 【段清寒：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会因此困扰而想帮一帮你。】 【段清寒：如果你觉得我僭越，那我先向你道歉，我也没有不尊重你朋友的意思。】 不得不说，段清寒实在是一个足够细心、且事无巨细的男人。 赵媛现在自然不会在意这个，想了想，还是回复他：“你有什么办法吗？” 段清寒那边过了几秒，才打字。 【段清寒：方不方便打电话说？】 直到得到了赵媛的允许，对方才拨了电话过来。 段清寒的声音很沉稳，有种令人安心的抚慰：“如果你觉得我插手不应该，或者在我说话的过程中，有什么令你感到不愉悦的地方，大可以及时告诉我。” 赵媛莫名被他安抚到，心也定了定，说：“嗯。” 段清寒在这件事上条理逻辑都很清晰，也很明确的告诉他，现在的情况要怎么处理。 “很巧的是，我家里的产业有一部分是跟娱乐媒体相关的，有时候做过舆情引导，也有一些相关的专业人士可以帮忙。”段清寒说，“现在这件事情，在没有定论的情况下主要就是一个大众风向的问题，说白了，其实抨击对方的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这样的‘水军’，或者听风就是雨的墙头草，这一部分人只要有一点点改动，就很容易被煽动，说得直白一些，很容易被控制当做攻击的武器。” “而我们现在就是要把这些所谓的舆情当做我们自己的武器。”他说，“面对一件事情时，我们不仅要学会防御，更要学会攻击。” 段清寒在说这一些的时候很冷静，也仿佛在说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赵媛听得有些入神，忍不住说：“你现在说话的口吻好像那种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冷漠总裁哦。” 段清寒似乎是听得有趣，声音有了一些笑意：“是么？” “你现在笑了就不像了。”赵媛想了想说，“我没想到你工作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也不算是，不过是给一些我能帮上忙的建议罢了。”段清寒说。 “不过我觉得夏眠可能不会赞成我这么做……”赵媛顿了顿，大概把夏眠的想法告诉对方，“其实她没有那么在意，甚至觉得这不是一件大事，是想着继续工作而已。” “如果我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这么做，按她的性格，说不定会比现在还要不高兴。” “当然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当事人是我的话，说不定都想让你这么做了。但……”赵媛叹了口气。 “她好像更执着于真实的对错，真实的评价。” “就算现在那些人口诛笔伐地指责她，她也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是对的而继续坚持，如果因为这样的舆论改变了现下的风向，她觉得不甘心，觉得自己的努力毫无用处。” 赵媛说到这里，大概心里也有了想法：“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很好的，也很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真诚：“不过这件事，如果总是从外部干涉的话，对她而言不是一个很好的帮助方式。” “或者赵小姐想从内部的话，也很简单。”段清寒说，“有些东西也并非不可以人为制造——就像夏医生现在这个情况，也就是被人为操作出来的吗？” “当然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不会同意我这个想法。”段清寒说着笑笑，“我只是给你提供这样一个参考方式，如果事态朝着更不可控的方向倾倒的话，我也随时等你来找我。” “好。”赵媛说，“知道了。” “还是很感谢你愿意帮我想这些。”赵媛说不感激是假的，想了想还是说道。 “应该做的。”段清寒慢条斯理地说。 而在快要挂电话时，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停顿了片刻：“对了，至于我们之前说的那件事……” 赵媛心中一紧，还以为段清寒来给自己倒计时了。 没想到对方只是温和的说：“现在既然有了意外，我也不会那么着急要找你索求一个答案。” “赵小姐，你先处理好自己朋友的事要紧。” 赵媛怔了怔。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段清寒像是知道自己可能会觉得尴尬，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那么晚安。” 赵媛捏着手机，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也愣愣地回了一句：“晚安。” 段清寒那边便安静下来，等她挂断。 赵媛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有一瞬间想说，其实没有必要也没有关系，说好了三天就是三天，不用给自己宽限，不用那么将就自己。 可是话到嘴边又沉默下来，最后只能自己先挂断了电话。 赵媛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挺可耻的。 她其实不太分得清到底所谓的喜欢和结婚的关系有多大，甚至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只觉得人生苦短，活在当下就好。 所以她很少克制自己，有喜欢的就去追，有想要的就去买。 直到章希乾跟段清寒的事摆在了自己眼前，让她不得不做选择，现在才会如此举棋不定。 但不管怎么说…… 段清寒在这方面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而在另一边，一辆驶向城郊的迈巴赫里，章希乾正坐在后座，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章少爷，等会儿您要不要先去换一套衣服？”坐在副驾驶的是大宅的管家，算是从小看他长大的人。 章希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铆钉外套，有些没好气的说：“懒得换。” “到时候您父亲看着又不开心了，”对方话里面有些犹豫，“明天就是章老的生日了，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当稍微讨一讨他欢心吧。” “……”章希乾表情不悦地抿了抿唇，但总归还是答应了，“行吧。” 章家的主宅是城郊的别墅群，有一栋主院，剩下的连成片的房屋也十分奢华。 自从毕业以后，章希乾一般都是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免得让家里人一直管自己。 他的父亲和爷爷都是礼教森严的人，也颇为保守，所以一般除了大的节日和家庭聚会，基本也不怎么要求章希乾回来。 章希乾先跟着管家去别院换了一套还算休闲的西装，又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才踏上主院的台阶。 屋内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因为明天是他爷爷的生日，一些远房亲戚也提前过来了，偌大的客厅里坐了不少人，此刻都看上去其乐融融的聊着天。 章家的旁支不少，但章希乾无疑是最受瞩目的那辈，于是大家见他进来都不约而同停下对话，朝他这边看过来。 “希乾回来了？”章希乾险些想不起名字的某个亲戚忽然开口，语气十分热络，“这都多久没见了？” “是啊是啊，要不是老爷子生日，说不定又看不到他呢！” “希乾越发英俊了啊，看着模样标致的，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喜欢。” “对对，简直就是一表人才！” 章希乾从小到大，这些话听了不知道多少，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只觉得有些厌烦。 加上他这两天心情不怎么样，都没看那些亲戚一眼，径直走到沙发中心的人面前，开口叫了一声：“爸。” 章父脸上有威严的神色，眉眼间也有几分凌厉，抬眸看了他一眼，瞧不出神色，不过还是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穿着，似乎是觉得还算满意，才说：“坐吧。” 章希乾也没说什么，但也不想跟这些亲戚慢慢周旋，说了一句：“我有点饿了，有吃的吗？” 章父果然露出不太愉悦的神色，不过还好，表现得不算明显：“自己去厨房找刘姨。” “知道了——”章希乾拖着声音，回家了以后那种大少爷的做派更明显了一些，朝着厨房喊了一声，“刘姨！有没有点什么吃的——” 然后看也没看这边一眼，就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在客厅的亲戚看着他这副模样，还是依然奉承着对章父说：“希乾看上去还是跟小时候没什么变化呢。” “个子真高，眉眼也张开了——” “是啊，哎呀，也就是我家那个，小时候看着还行，但怎么都比不上希乾这副模样。” “那可不，毕竟他妈妈当年可是多么惊艳的美人！” 许多亲戚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不离褒奖奉承。 还没等章父回答，没走到厨房的章希乾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爸，我妈呢？” 章父看他一眼：“今天有个拍卖会，她去出席了，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噢。”章希乾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那些亲戚简直无孔不入，又聊了起来。 “哎，看上去希乾跟弟妹的关系还是那么好。” “多好的家庭关系啊，希望我到时候也能有这样的——” 章希乾简直耳朵听起老茧，一回头就不耐烦的皱起了眉。 刘姨见他过来，笑着迎上来：“知道你今天回来，给你准备了不少好吃的。” 章希乾这才舒展了一些，刘姨跟管家一样，也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对他的喜好都了如指掌。 “怎么样，还合口味吗？”刘姨看着他露出慈爱的表情，“都好久没回来过了。” 章希乾吃着夜宵，不大乐意地说了一句：“我也不是不想回来。不过一回来就要被——” “就要被啰嗦，我知道。”刘姨笑眯眯的，“没事没事，有什么事跟阿姨说也挺好的。” “倒也没什么事。”章希乾也觉得自己总不能把在外面的情绪放到家里来，换了个话题，“那爷爷睡了么？” 刘姨点点头：“明天是老爷子大寿，本来身体现在就不太好，明天估计还要见客人，先去别院睡了。” “知道了。” “我知道，你就是不想让家里人唠叨你。”刘姨说，“我有时候还是帮你劝了劝老爷的，不过他性格固执，你也知道，有时候稍微顺一顺他就好了，毕竟他还是关心你的。” “真的吗？”章希乾总算开心了些，“谢谢刘姨。” “毕竟老爷就你一个孩子，有时候严厉一点也没办法。”刘姨说。 “最近是在外面遇到了不开心的事吗？”对方毕竟是看了章希乾这么多年的人，安慰式的开口道，“工作不顺利？还是朋友之间有情绪？或者是别的什么……” 章希乾顿了顿，把叉子也放了下来。 他原本觉得这种事情也没有必要带到家里来说。 毕竟家里的事自己再清楚不过，总不能真因为自己的任性影响到家业。 但就是…… 他这两天总是不开心，今天更是恍恍惚惚的，本来之前跟朋友约好了要去赛车，临了自己又提前回去了。 对方又提出想要让自己开解开解，但用脚趾头想也不过是找些人过来陪陪自己，跟上次一样，顶多就是喝酒一醉，解决不了关键问题。 或者说。 这个问题本来就没有解决方式。 除非…… 章希乾觉得自己现在说话可能没过脑子，但现在这里只有他和刘姨在，想了想还是犹豫的说了一句。 “的确是有。” 刘姨看过来。 章希乾抬头：“我最近好像……真的有一个挺喜欢的人。” 第291章 “喜欢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控制不了的。” 第291章 “喜欢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控制不了的。” 刘姨只是惊诧了一瞬，很快就露出了然的神色。 章希乾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说出来，其实他自己都没想好自己什么时候能做决定，也明白，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自己也不一定能完美解决。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赵媛家楼下遇到的那个男人。 看上去人模狗样的，举止谈吐都一丝不苟，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但不得不说，至少在这件事上，对方好像比自己更有竞争力一些。 章希乾觉得有些头疼，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什么时候，自己会去跟别人比这种事了？ 这可不是他该做出来的事情。 只是…… 章希乾想着想着又叹了一口气。 “不是有喜欢的人么？”刘姨露出慈爱的表情，好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问他，“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开心的，那为什么要叹气？” 章希乾动作停了一下，过了几秒，又很轻地抿了一下唇。 “章少爷。”刘姨给他递了一个杯子，如果放在以前，可能里面装的是他最喜欢的威士忌，不过章希乾拿到手，才发现杯子里居然只是鲜榨的果汁。 他的表情有些错愕，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刘姨……” “总不能不开心了，回家还要借酒消愁吧。”刘姨笑笑，这才正式开口问，“然后呢？” “其实……”章希乾不知道该从哪个地方开始说起，毕竟他跟赵媛的关系，本来就不那么正式。 偏偏他们家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性，只不过自己以前做过一些荒唐事，因此现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代表他们忘了。 该怎么说呢？ 两人一开始的关系本来就是各取所需？ 有部电影名称叫什么来着，饮食男女？ 章希乾自然觉得自己跟电影搭不上边，也不认为自己会需要遵从那些繁琐的规则。 只是在这件事上——好像至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赵媛比自己更要清醒一些。 他又不是不知道。 就算自己再傻，就算有时候可能无法瞬间领会对方的意思，但却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情绪。 只是章希乾和赵媛一开始都忽视了一个问题。 有的时候一些情绪不是靠自己就能控制的。 就像两人明明都说好了，开心就好，赵媛却会因为一顿饭而感到不悦，而自己，也会在对方明明说了拒绝之后还想要一个答案。 说白了，谁都有无法宣之于口的、自己的念头。 “是个什么样的女生呢？”刘姨见他一直说不出后边的话，干脆自己先开口。 “是个三甲医院的医生。”章希乾也只能这样被动的表述出来，从自己知道的那个赵媛里，试图对刘姨介绍着，“长得很漂亮，也很年轻，不过工作能力也挺强的。” 想起自己曾经去医院接过她下班，章希乾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一些，眉眼温顺下来：“有时候工作很忙顾不上我，不过她最好的朋友也很忙，唉毕竟是在大医院……” “是个医生呀？”刘姨脸上露出有些惊喜的表情，“那可真是太好了，一定很厉害吧。” 不知道是不是被对方的语气所鼓舞，亦或是自己早就被对方感染，章希乾不自觉的顺着她的话点头，好像又有更多说不完的：“所以之前我都想过，要不要给她介绍一个更轻松一点的工作，她当时也答应了，不过……” 不过因为两人最近的情况，赵媛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毕竟说到底，虽然是各取所需，但对方也并不是对自己摇尾乞怜、低声下气的人。 她不会伸手主动再要什么东西，哪怕是之前说好的工作，现在二=而言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里，章希乾又露出有些苦恼的神色。 “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呢。”刘姨听到这里，适时地说。 章希乾抬起头看着对方。 “毕竟……”她很得体地顿了顿，“章少爷说着以前喜欢的，都是些更年轻且更无忧无虑的女孩子，没想到，这次居然是一个医生，听上去就觉得很厉害。” “省三甲医院很难进吧？”刘姨毕竟只是他们家的阿姨，没有专属的私人医生，看病什么的都要去大医院排队，因此更能感同身受一些，“去年我去医院复查的时候，看到那些干练的医生们就都觉得很厉害。” “培养一个医生很辛苦也很累，我想，也正是因为她跟你之前的其他人都不一样，章少爷才会那么长久地注视到她吧。” 章希乾怔了怔。 他没想到刘姨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他原本只是想倾诉，或者连倾诉都不是，仅仅只是不想面对客厅里那一些纷繁冗杂的各路亲戚，来这边躲一躲而已。 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还试图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分析这件事。 “喜欢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控制不了的。”刘姨依然笑眯眯的，“不过章少爷是真的喜欢她吗？” 章希乾蓦地顿住。 他其实很快就想点头，毕竟都到了这个时候，如果不是想挽留，谁又会把赵媛的事拿到家里面来说呢。 “你也在犹豫吧。”他的所思所想却仿佛被看穿了一般，被这一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也许没读过什么书的老实妇人所问倒，“对吗？” 直到这一刻，章希乾才发现，原来自己连这么一点魄力都没有。 原因当然有很多——什么自己从小养尊处优，无忧无虑，什么事都不需要自己操心，什么东西想要就能有，从来只问自己开不开心、想不想要，而不是能不能、可不可以。 可是撇开那么多横亘在面前的枯树枝，往前踏出一步就知道，其实自己的问题十分简单。 甚至在今天之前他都不敢直视，或者不愿直视，心安理得地逃避着。 他不过是一个……连承认喜欢都羞于启齿的人。 章希乾用太多的东西包装着自己，对赵媛说“你是我那么多人里最喜欢的一个”，说“这样不也挺好的”，说“开开心心这样下去有什么不行”…… 却连一个正式的、得体的、真诚的话都不愿说一句。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一个外人都看得这么清楚，自己却总是被困在其中，自嘲似的勾了勾唇角。 “是啊。”他低下头，没有去看刘姨的表情，嘴唇动了动，“刘姨，我甚至只敢跟你说。” “我都不知道我妈听说这件事，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对方温和的神色终于显露出一丝忧虑。 “夫人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关系。”毕竟都这么多年了，刘姨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但问题就是章先生……” 两人同时都沉默了。 谁都知道，以他们家现在这样的势力，太多人需要照顾，无论是那些拿着分红的亲戚、公司集团上上下下的员工，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有一步一步往上走，才能保证现在的位置不掉下去。 而章父向来很在意这个，他的爷爷更是出了名的严厉。 “章少爷。”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姨才先轻声开口，“毕竟明天就是老爷子的寿辰。” “夫人马上也要回来了……”她语气顿了顿，“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两天过去再说。” “不过这只是我只是建议。”刘姨看着他的眼睛，虽然是建议，但章希乾也知道她即将要说出口的那些话。 既然自己现在都只敢跟她说…… “既然章少爷自己现在都没完全决定好……”果然说章希乾想的那样，对方缓缓开口道，“不如就再考虑看看？” 章希乾这一次没有搭话。 他握着手里的杯子，忽然觉得面前自己曾经最爱的食物变得味同嚼蜡。 大概是看到他的模样也觉得难受，刘姨毕竟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想了想还是安慰道：“你也要理解人家女孩子，不管怎么说，承诺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如果是真心的，那就再想一想。”她顿了顿，“如果还没想好，那这两天更是可以好好思索一下了。” 就差把一些话外之音摆到台面上来了。 不过刘姨毕竟心疼他，也没说的太明白。 章希乾没法继续说，没法告诉对方其实现在是自己在等赵媛的时间，再等一个结果，等一个选择，而这两天过后，本来也就是该接受事实和答案的日子。 可他甚至不敢再反驳什么，毕竟他知道刘姨说的都是对的。 懦弱的人是自己，他可以情不自禁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亲吻她，却说不出哪怕一句保证。 “我……我知道了。”章希乾的声音有些哑，但还是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扯了扯嘴角，对刘姨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谢谢刘姨，还愿意听我说这些。”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对方声音很温暖，又问他还需不需要再吃点什么。 “不用了。”章希乾说，“不过你先去忙吧，我还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刘姨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他需要冷静，便也没再继续聊下去，点点头：“那我先去收拾客厅了。” - 章家的主宅很大，十分气派，因此亲戚们都热络的聚在一起，聊着各自的孩子们。 章父看着自己儿子走向厨房的身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他今天回来之后，看上去也很自然，加上他性格一向如此，好像又没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 正想着，一旁的某个远房亲戚有些谄媚地开口：“对了老章，你们家希乾年纪也不小了吧，有没有什么心仪的……” 这个话题本来就是个大家都关注的八卦，本来人们都在说着其他事情，可一有人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大家似乎就都不约而同地关心了起来。 “是啊是啊，希乾可是一表人才，有没有自己心仪的对象啊？” “哎呀，按理说这种事不该我们来说，不过孩子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心思想法，我们做家长的好像也管不了太多……” “感情这种事谁都说不准的，就是不知道孩子心里怎么想——” 章父听到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看来这些人也不是一无所知。 毕竟章希乾之前换过不少女伴，也称得上一句“流连花丛”。 这样的人想必对婚姻大事是没什么主见的，要是太早被安排结婚，也经营不好。 “他喜欢出去玩，是他的事情。”章父语气凌厉，“但总是要回到家里来的。” “这毕竟——” 他后面的半句话被吞了回去。 毕竟这是他享受这一切应付出的一点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更何况身为人父母，怎么可能会害他呢？ 章希乾之前的女伴，他们也不是没有耳闻，不过都是些爱慕虚荣没有内核的人罢了，这样的人没有太好的价值观，怎么可能真的登堂入室。 更何况章希乾曾在很久以前就跟自己保证过，当时两人说好了，自己不管他在外面闹出什么，只要没什么大事，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前提是对方答应自己的条件，会因为家族的利益和自己选定个人结婚。 想到这里，章父看着那些胡乱猜测的人，嘴角才终于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来。 “确实，希乾这个孩子之前是爱玩了些。”他说，“不过关于我孩子的婚姻，就不劳大家费心了。” 章希乾在厨房待了一会儿，正准备走出来时，还没迈出一步，就听见了自己父亲在客厅里对亲戚们说的那些话。 “既然明天就是老爷子的生日，这种喜讯想必提前一天告诉大家也没什么。”章父像是也很满意现在的状况，看着大家说道，“确实是有了一些想法。” 章希乾脚步一停。 他心中一动，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没再往前继续走。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章父开口。 “有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完美的女孩，对方跟我们都有想要缔结婚姻的打算，正好明天老爷子生日，这也算是……” 章希乾睁大眼睛。 “……喜上加喜了。” 章父说。 - 章希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大概是等到亲戚都散去之后？或者说是自己谁也没理，径直走上楼的？ 总之他不想回想这个事情，脑海里都只有父亲最后说的那句话。 要是放在一个月以前，说不定自己也会觉得无所谓，顶多有一点失落，觉得这种随性自在的日子稍微会受到一点限制。 但也绝对不会有其他抵触的想法。 可说不清是为什么，也许是现在本身就有悬而未决的问题，在听到“喜上加喜”那四个字的时候，头脑居然有一瞬的空白。 做不出判断，也说不出太理智的话。 可是这明明就是自己的道路，不是吗？ 在听到那句话之后的很长时间里，自己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所想。 章希乾几乎是有些颓然地坐在床上，他刚洗完澡，连头发也没有吹干，只是草草的用毛巾擦了擦，发梢还滴着水。 他蓦地走神，想起来自己当时跟赵媛在一起时，有时候两人刚见完面吃过饭，自己也是这样，洗完澡就随意地搭着一块毛巾出来，湿漉漉的。 每当这种时候，赵媛好像就会有些无奈地皱着眉，但还是会朝着自己走过来，再轻声说一句“：怎么了，这种事都不愿意做么？”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她通常都会叹一口气，小声说着“真是少爷”，却还是会来到自己面前，让自己坐下来，说：“别动。” “我给你吹干。”她动作算不上多么标准，但还是坚持要让自己洗完澡出来以后吹头发，说，“我可不你明天跟我抱怨，说你头晕。” 于是每次章希乾就这样，由着她去了。 但现在仔细想想，其实那时候的自己也并非有多么大的少爷脾气，更不是非要赵媛给自己吹头发不可。 他只是觉得……那样的感觉让自己很舒适，也许自己其他的女伴也会为自己这么做，要么是讨好，要么是谄媚。 不过每次赵媛这么跟自己说，语气都是无可奈何但又不容反驳的，总让章希乾有一种“自己是她的病人”的错觉。 于是他也没有告诉对方。 其实他不是懒。 也许第一次是有些急迫地想要跟她进行到下一步，不想做这种无聊的前戏温存，但到了后面…… 他承认，他就是故意不想擦，故意让发梢滴着水，故意看到对方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只是…… 想体会那样的氛围而已。 像在那一刻，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有钱，是什么家世显赫的少爷，而只是一个被对方下意识照顾着的，享受着的普通人罢了。 刚才的话反复在自己的脑海中浮现，章希乾蓦地产生一种冲动。 不然现在就问清楚吧—— 为什么要等三天，这三天里万一又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怎么办？ 而且…… 他想起那个叫段清寒的人，心中一凛，表情也变得不悦。 但是很快他又觉得，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自己都应该不会输给他。 毕竟赵媛还在客客气气地叫他“段总”，吃饭散步也都是点到即止，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也许赵媛跟对方说三天只是权宜之计，说不定到最后还是会选择自己的。 更何况，要是再不说，自己可能没有时间了。 父亲的话其实也很容易理解，估计是找到了各方面都很契合的商业伙伴，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家庭是最合适的，如果真的能结婚，至少在公司集团的层面上，是一件双赢的事。 只是自己连对方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一无所知，好像就要因为这么一句话而选择跟还有一个人缔结终身。 这种冲动愈演愈烈。 章希乾像是没忍住，终于握起手机，打通了对方的电话。 在输入名字的那几秒内，他脑中还是闪回了不少问题。 直接跟赵媛说清楚吗？ 是要怎么说，“别在乎那三天了，现在就跟我在一起”？ 还是更温和一点，也更真诚一点的，“我想你了，我们是不是还有可能、还能继续”？ 或者再直接一点。 说“我喜欢你”或者“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脑子乱乱的，好像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决择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不过—— 听筒里传来了忙音。 “您好，您所拨打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章希乾怔愣一瞬。 这么晚了，这个时间，还会有谁在跟她打电话呢？ 是工作上的电话吗？ 应该也不是，章希乾毕竟还是知道对方的上班情况的，今天应该不值班才对。 那，那，难道说，难道说…… 章希乾现在发现，光是想象到此刻赵媛在跟那个姓段的通话，一些无名的愤怒和不甘就涌上心头。 他挂断电话，可没过一分钟，又忍不住再重新播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章希乾不甘的攥紧拳头。 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甚至不敢想，要是自己再被拒绝一次，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可是他重复了至少五遍，听到的永远只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您好，您所拨打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像是再也忍无可忍，章希乾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身上还穿着居家服，显得有些过于随意，但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草草换了一身简单的休闲服，捏着手机就要出门。 他们家的主宅离市区很远，如果现在叫司机准备的话，那也要快一个小时才能到达赵媛那里。 一个小时…… 算了，章希乾心想，一个小时而已，她现在都在跟不知道是谁的对象打电话呢，一个小时之后应该也不会睡着。 他被这样的想法支配着，自己都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推开门去—— “希乾？” 一个女声响了起来。 刚才父亲口中说着“去了拍卖会”的母亲此刻正穿着一身正装站在他的房间门口，想来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你现在还要出门吗？”对方的眼中装着疑惑，“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里？” 第292章 答案 第292章 答案 章希乾动作瞬间顿住。 “我……我想起有点事，要出门一趟。”他的声音没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僵硬。 不是别的什么情绪，只是一点没来得及掩饰的迟滞。 其实但凡多给章希乾一分钟思考，如果他现在理直气壮地大喇喇走出去，就算一句理由也不给也无所谓，他的母亲向来不问这些事情，只会随口说一句“注意安全”。 相反现在这样心虚且带了点掩饰的样子，一反常态的情况下，倒是会引人怀疑。 果然，他的母亲沈玉微微皱了皱眉，从一开始的单纯不解变成有些疑虑，不过语气并没有加重，还是温和的，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这是……要去哪里？” 章希乾现在也反应过来了刚才的最佳选择，不过现在思考这些来不及了，他只能继续绷着脸假装没听见这个问题，避而不谈道：“我知道的，会注意安全。” “我会早点回来的。” “现在可已经不早了。”沈玉悠悠地站在他背后开口。 章希乾背上出了一层薄汗，不过也知道这种事半真半假的说出来反而不会引人怀疑，因此最后还是开口道：“去找个人。” 果然听到他这么说，沈玉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毕竟比起严格的父亲，他的母亲是知道自己以前的习性的，虽然不能说得上是赞同。 “找的是异性吧。”沈玉的用词很微妙，保留了一些对章希乾那些曾经流水一般的女伴的尊重，但也自带了一点属于自己的一点疏离和刻薄。 章希乾不否认，毕竟再说谎的话也很容易被看穿，还不如不回答。 见自己猜对了，沈玉像是有些拿他没办法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这次是新换了一个？”沈玉想了想问。 似乎是又觉得不妥，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明天是你爷爷的生日，就非要赶在今天晚上出门么？” 章希乾没有退步，只是依然看着沈玉，坚持道：“我今晚会回来的。” “希乾，可能因为你父亲对你太严格，所以从小我为了补偿你，很多事情上没有管的太多。”沈玉叹了一口气，“不过主次之分，你应该不用我说。” “我知道。”然而这一次，章希乾依然只是这样看着她，重复着，“我分得清主次。” “希乾，你是不是以为妈妈就不会责备你？”沈玉脸上没有显露出不悦，语气也没有加重，只是换了一句说辞，“真的是很重要的事么？” 章希乾这一次点了点头。 没想到沈玉看见他的模样，反而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是新鲜感还没过吧？”沈玉了然道，“这次是什么呢？别人又是什么吸引到了你？” “皮囊外表？温言细语？还是百依百顺？”她说，“我觉得你应该也知道，这些人愿意跟你在一起，多半也都是仰仗了——” “多半都是仰仗了我们家的家业。”章希乾毫无波澜地接了下一句。 像是等不及似的，他好像很忙，因此略微一皱眉补充道：“妈，你能等我回来再说这些么？还是明天？” 他拔腿就要走，沈玉的下一句话便落在身后： “——所以，如果不是新鲜感，这次是想认真了？” 章希乾蓦地停下脚步。 在刚才那一瞬间，他还以为刘姨跟自己的母亲透露了他刚刚跟对方说的“秘密”。 章希乾并不感到害怕，也并不恐惧，只是站定，没有回头。 沈玉声音一扬：“如果只是普通的关系，你大可以不用这么警惕，好像对我防着什么一样。想来想去……估计也就只有这个原因了。” 章希乾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不过依然没有回头：“那妈妈，你要去跟父亲说么？” 沈玉站在原地：“如果我要去跟他说，我为什么还要在你面前点出来？” “可是……” “不过我今天的确是看到了那个女孩，”沈玉语气很淡，听不出多少情绪，“宁家的千金，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现在跟着她父亲进市场部轮转，感觉对方颇有重点栽培的意思。” 章希乾好像也不怎么乐意听这个，因此只是面无表情的等着沈玉的下一句。 果然，对方接着说道：“关键是……人家虽然听说过的情况，不过并不介意，甚至还对你有点兴趣。” “你可能对家里的产业还算陌生，但我先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如果真的能跟对方合作，那就绝对是这些年以来对我们影响很大的一个交易。” 沈玉也没跟他拐弯抹角，很轻松的点出了最后两个字。 交易。 毕竟章希乾如今现有的一切都能如此轻松获得，总是需要付出一些的，而把婚姻打成交易的标签，就是其中一件。 沈玉不是在提醒他，甚至不是在劝说，只是摆出这样一个事实，让他自己考虑。 章希乾有些无奈，但态度终于转化了一些：“我……”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 跟刘姨说话的时候还能当做倾诉，可是一些事情在说过一遍之后就会变味，更何况刘姨跟自己母亲的身份截然不同，他可以把对方当做自己的树洞，却不能把母亲也摆在这个位置上。 “难道你想拒绝你父亲吗？”沈玉淡淡道。“这可是他给你安排的。” “那你呢，妈妈？”章希乾声音里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不解，“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我的想法是怎么样很重要吗？”沈玉忽然沉下声音来反问道。 章希乾浑身一震，像是终于在这一刻摸清楚了问题的关键。 是啊，就算沈玉是支持自己，那又怎么样？ 这么多年，他的父母在所有人面前都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俨然是一对恩爱的伉俪夫妻。 而他的父亲确实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有什么好的，都不吝惜给家里人，每一个节日或者在自己出差回来时都会给沈玉带礼物，每一件都价格不菲、精致昂贵。 但在小的时候，自己是看过章父给沈玉买东西的这个情景的。 章父有自己专业的秘书和助理团队，从工作到生活事无巨细，从早上出门时的领带夹和领结样式，到下午签字用的笔和墨水，全都是安排好的。 因此自然也包括了家人这一块。 那时候自己陪父亲去欧洲，快要返程的时候看到秘书小跑过来，抱着一堆文件和纸盒。 当时他实在是好奇，便凑上去看了一下，这才发现被一堆待签署文件淹没的，是那群人提前想好的，要给母亲的“礼物”。 而章父的目光在文件上停留的时间要比停留在那些礼盒上的要多得多，章希乾看到他只是随口扫了一眼，估计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反正都是团队购买的，这次用不上还有下次，便随手一指，说了一句“那就这个吧”。 送给沈玉的礼物便就这样定好了。 甚至章父在给自己买东西时都会考虑一下，或者直接说“你去看看有什么想要的，想买就买”，而在面对沈玉时，却连一句这样的话都没有。 二十余年，一直如此。 章希乾还记得那次回家，沈玉站在花园的栅栏旁等着两人，章父像是被秘书提醒了一下，但动作依然很自然，从随身的行李中拿出一个珍贵的小盒子，里面装的是某场拍卖会上一掷千金的古董胸针。 他伸出手，很轻地揽了一下沈玉，极绅士地吻了吻她的鬓角，说了一句“出差礼物”。 那时沈玉的眼神还是亮的，露出一些温柔的神色，回应了一个拥抱，说“谢谢”。 这便是章希乾眼中的相敬如宾。 所有的一切被其他人制定好，安排好，他无法得知自己父亲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到底对此付出了多少心力。 而在几年后，一次公开聚餐里，自己的父亲当着外人的面准备给沈玉夹菜的时候，旁边的生活助理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说了一句什么。 章希乾这才知道，两人同床共枕几十年，对方居然连自己妻子的详细忌口都不太记得请。 怎么想都觉得嘲讽。 “所以我的想法是什么样，很重要吗？”沈玉也大概能猜得到章希乾现在在想什么，只是淡淡地苦笑一声，“你自己心里有数的。” 章希乾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可就算如此，就算如此…… 难道看一眼也不行吗？ 至少自己现在还没有一个答案。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种可能，有那么一点希望的话，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努力一下。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玉的影响，他的脚步顿了顿，表情也没了刚才那般生硬。 但所幸沈玉只是很轻地笑了笑，然后说：“算了。” 正当章希乾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时，她就继续道：“早点回来。” 章希乾蓦地睁大眼睛。 “记得叫刘姨给你留个门，”她看着章希乾说道，“就开我不常用的那辆车吧，到时候还不会引起怀疑。” 这一次章希乾是真的愣住了：“妈妈……” “你要是再多留一分钟，我可能就反悔了。”她转过头去，“回来的时候轻一点，要是你爸问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打掩护。” 章希乾心中一颤，但也很快领会到对方的意思，连连点头：“好！” 他没走电梯，顺着保姆间的楼梯走下去，到沈玉之前那辆车的钥匙。 这个点父亲应该已经睡了，不过章希乾还是很小心，用二十码的速度缓缓滑出车库，还是绕着后门走的，直到走出了这一条路才终于开始提速。 沈玉站在阳台上，身上只披了一件薄毯，默默看着车灯消失的方向。 她心里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感受，不能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但毕竟只有这么一个晚上，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沈玉？” 卧室里突然传来一声有些不满的声音。 她听到这个声音，条件反射地拢了拢肩膀，才抬起头来。 “这个点还不关灯么？”她的丈夫声音并不凌厉，只是带着一点莫名的疑惑，好像觉得只要过了这个时间点不睡觉，就是奇怪的，就是不正常的。 不过他甚至不会多问一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拍卖会上有没有出什么状况，有没有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是淡然道：“慈善基金的那个项目不是没有问题么？” 在他的想法里，只要跟家族有关的事情还依然好好地维持着，就没有什么大事。 更不会多关心哪怕一句。 沈玉脸上果然露出一抹苦笑，不过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是随口应了一句：“知道了。” 而章希乾的车灯终于消失在后一个转弯，向着某一个地方驶去。 湮没在星光黯淡的夜色里。 - 章希乾虽然很急，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超速，踩在限速的边缘一路奔驰，终于还是比计划的早了十分钟来到赵媛家楼下。 他刚停好车，第一反应是赶快打起手机通知对方，说自己到了，要不要下来。 只是等他刚刚把屏幕解锁，想要找到联系人时，忽然整个人又犹豫了起来。 不知道应该用怎么样的方式来开头，要说什么呢？ 我只是想回来看你一眼？ 可是自己昨天不是还答应了给对方时间吗？ 更何况…… 章希乾自己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想起刚才那个漫长的“正在通话中”，万一自己现在打过去，还是听到这样的忙音怎么办？ 或者对方会直接拒绝、挂断，说自己说好了三天就不要提前来打扰她？ 无论是哪一个可能，他现在大脑有些混沌，沈玉的话还残存在耳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怎么样才是最优解。 章希乾陷入一种茫然的苦恼，明明急着要出门来找人的是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对的人也是他。 他根本不知道要用怎么样的方式才能赢得最好的答案，或者说他自己都知道，可能他无法接受另一个属于自己的，“真正拒绝”的回答。 章希乾散漫地回想，好像这是从自己记事以来，如此漫长的一次纠结。 关键是，还是在感情问题上。 难道这就是自己以前当纨绔的代价？ 没有谁能给出一个好的回答。 正在犹豫不决间，章希乾漫无目的地抬起头。 他看到了对方的窗户，那应该是赵媛的卧室，还亮着灯，是令人感到安心的暖橘色。 他曾经进过一次对方的家，是很大众的很朴素的两居室，不过收拾得很整洁，也很有生活的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章希乾在想，好像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还不错？ 仔细想想，自己的不少朋友都算得上是酒肉朋友，一般都是一起出来泡吧聚会，门当户对的也有，不过也就一两个发小，比如梁屿川。 可现在梁屿川都已经结婚了，自己能聊得上天的已经少之又少，他不难想象，如果自己有一天家族败落，沦落到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现在那些对自己十分热络的人……估计都会避着自己走吧。 不过这样的出身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少便利，他也并没有傻到什么都不知道，明白自己现在还有这种苦恼的权利，正是因为自己拥有得太多。 因为章希乾以前是一个不喜欢做减法的人。 任何事对他来说，只是喜欢或不喜欢，想要或不想要，却不是有或者没有。 因为在他的人生里，好像基本都默认了“有”。 他望着那一盏灯，不知道过了多久。 明明知道沈玉跟自己说过的要早一点回去，可现在却不知道如何迈开第一步。 明明只是想见对方一面，看一看对方的脸，却因为一个电话，连她的声音都不敢听到。 真是可笑。 章希乾痛恨自己的犹豫不决，却又拿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或者说某种捷径，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是跟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毕竟在其他人的人生中，绝大部分的一切，都没有“捷径”可走。 章希乾在高中的时候就桀骜不驯，那时候跟学校老师关系算不上好，大学就直接出了国；后来拿到第一个学位准备想回来，又因为跟当时的某个女助教关系走得近，反正那时候自己还不需要管公司的事，干脆顺水推舟又读了第二个学位，只不过是方便自己跟对方多待几天。 后来回了国也一切散漫，毕竟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自己操心，实在是一件过于自由的事。 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所经历过的这一切，都是普通人中想都不敢想的捷径。 他已经比绝大部分人幸运太多了。 而就在此刻，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车窗好像被敲响了。 指节扣在车窗上的声音很清脆，伴随着自己熟悉的女声：“章希乾？” 他浑身一怔，都忘了自己现在什么模样，脸上是什么表情。 赵媛站在自己车外，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吃惊：“你怎么会在我家楼下？” - 赵媛在跟段清寒沟通完夏眠的事以后，却还是怎么都睡不着。 毕竟她自己知道，比起敬业精神，那自己认识的同事里面，恐怕没有哪一个是能比得过夏眠的。 她曾经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跟她一样，更努力一点，更认真一点，但毕竟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做好了，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会有一些比自己更伟大的人。 赵媛当时想，那自己就做一个更普通的人就好了。 夏眠这种以后一看就是要当科主任的，当时她还跟对方开过玩笑，说“小夏多努力，以后当了院长，记得养老金给我多加一点”。 没想到这连住院总的时期都没过，居然就摊上了这种事。 赵媛有时候觉得是不是好人没好报，如果夏眠不那么有耐心，说不定也不会摊上这样的事。 她一边想又一边觉得担心，虽然知道对方心里一定会有主意，段清寒给的办法不是不好，只是不会是夏眠想要的。 她本来就没有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觉得只要守住本心，便不会有愧。 不过作为对方的朋友却还是放不下心。 虽然她自己都在劝说自己，可是还是忍不住刷了很多网上的各种消息。 唯一一个称得上是好消息的，是之前的正向评论多了许多。 不过所谓的“多”，跟如雪花般纷至沓来的恶评相比，却还是杯水车薪。 等到自己手表提示入睡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她才叹一口气，勉强从嘈杂吵嚷的网络键盘声里抬起头来，只能等明天再看了。 因为睡得晚，赵媛本想草草洗个澡就躺在床上，不过一看时间都过得太久，困意也没那么明显，干脆又敷了一张面膜，好歹对于今天的晚睡补救补救。 敷面膜的时间里她也没闲着，顺带又收拾了一遍屋子，把之前的垃圾都收进袋子里，本本想先放在门口，不过想起自己之前还有快递要拿，最后还是干脆下了楼。 只是没想到，她会在楼下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开始你好赵媛都还没注意到，刚下楼看到有一辆保时捷停在门口时也没多想，就移开眼睛。 不过因为保时捷的车灯还亮着，虽然很昏暗，但还是能看到方向盘上靠着一个人。 安全带似乎已经解开了，驾驶座的座椅也放了下来，开车的人似乎有些犯困，或者是在等人，总之一只手撑着方向盘，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一点露出来的额头。 从轮廓上看是个年轻男人，不过因为隔着车窗，根本看不清眉目，赵媛还以为是那户人家亲戚在这里等人的。 不过等她绕到车前面的时候，脚步忽然就顿住了。 虽然看不到脸…… 但赵媛实在是有一种直觉，这人怎么看上去这么像章希乾？！ 她一开始也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毕竟章希乾从来没有开过这辆车，而且就他那个性子，要真来了，肯定早给自己打电话了，怎么可能就待在自己家楼下，还一副有些颓唐的样子？ 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可能。 但一旦有这个想法，从心里萌发，人就总想着证明着什么，要么是否认自己的看法，要么是想找一个肯定的答案。 因此就算觉得可能看上去有些奇怪，但赵媛还是停下了脚步，也忘了自己是要出门拿快递的，动作慢了下来，想仔细看一看对方到底是谁。 大不了，到时候道个歉不就行了。 她在心里想。 虽然从来见过章希乾开过这辆保时捷，且对方身上的外套显得有些正式，一般按照对方那个喜欢赛车的性格，怎么休闲怎么来，买的衣服也是一些自己没听过名字的小众潮牌，怎么可能跟段清寒那样慎之重之地穿个西装？ 怎么想怎么不可能啊。 可是明明知道这一点，赵媛的那抹直觉却还是没消散——说不清哪里来的原因，但就刚才的那个模糊轮廓，自己应该是十分熟悉的。 蓦地一下，赵媛忽然就注意到了。 虽然现在伏在方向盘上的男人穿着西装，但对方的发茬自己却是有印象的，曾经自己跟他还算快乐的时候，事后温存赵媛总喜欢用手指去碰对方的后颈，然后眯着眼睛说“你这儿摸着是挺舒服的”。 他没有剃得很短，因此保留着一点不错的手感。 每当这种时候，章希乾都会皱着眉头然后跟她开玩笑：“你这样怎么整的我跟你儿子似的。” 不过说归说，还是任由她碰着，没让她把手移开。 而在这一个方向确定以后，之前的一切猜测似乎都有迹可循起来，尽管章希乾不爱穿西装，从外面看这的确是他的身形，而且领口微微敞着，他以前也喜欢这样。 大概是有了结论，赵媛便向前走了一步。 眼前的一切便越发清晰起来，更多的相似之处浮现，都在告诉她，这就是章希乾的事实。 虽然赵媛一点都搞不明白，为什么章希乾这个点会在自己家楼下，还不通知自己一声，看上去显得有些……可怜？ 不过她也没空想太多，更何况这种事，谁先开口谁占优，万一下一秒，章希乾忽然就醒了睁开眼睛，两人目光撞上，多少还会有些尴尬。 想到这里，赵媛便大着胆子走过去，敲了敲对方的车窗。 - “章希乾？” 听到这个声音，章希乾整个人就蓦地清醒过来。 他刚刚还想着的人忽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不需要自己再去纠结，是不是应该打电话联系，也不用再看着那一间亮着灯的窗户发呆。 而在一切理智回笼之前，他就已经先一步拉开车门，走下了车。 赵媛早就忘了自己要去拿快递，又因为暂时没搞清楚章希乾来这里的理由，因此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对方一把走到自己面前来，抱住自己。 她眨眨眼，总觉得这两天的章希乾有些怪怪的。 对方也没说话，但也没松手，跟小时候耍无赖的孩子似的就这么抱着。 赵媛本来就只是穿着睡衣下的楼，此刻眼神也懵懵的，眨了眨：“……怎么了？” 她身上还带着沾染露水的夜晚的冷气，章希乾似乎察觉到了，动作还紧了紧：“你身上好冰。” 赵媛被他这一句有些无厘头的话弄笑了：“那你也得放开我，我才能回家呀？” 听到这句话，章希乾却不为所动，反而动作更用力了一些：“那我这不是在给你暖么。” 大概是他的语气，听着怎么都觉得有些委屈，赵媛也没什么生气的感觉：“那你现在是在给我扯这些歪理吗？” “我没有。”章希乾这次倒是答得很快，“就抱一下。” 赵媛也觉得无奈，想来自己跟章希乾的开始都是带着各自目的的，也都对上床这件事并不排斥，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倒开始变得纯情起来了？ 不过她还是想知道，这么晚他来找自己的原因。 虽然这个拥抱也确实挺舒服。 “是有什么事么？”赵媛开口问，“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章希乾没有立刻回答。 两人就在家楼下这么抱着，赵媛多少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万一到时候被自己邻居或者什么保安看到了，虽然也没什么，但多多少少会有些害羞。 她轻轻推了一把，并不用力，因此并没有把章希乾推开，只是两人之间稍微有了一点缝隙。 “……打过了。”章希乾忽然开口。 由于声音有些小，赵媛并没有听清，因此她的眉头挑了挑，下意识追问：“什么？” “我打过了。”章希乾这才不得不稍微放大了一点声音，重复着，“我给你打了电话的，你没接。” 赵媛这才回想起来，好像自己在跟段清寒讨论关于夏眠的情况时，后面挂了电话，似乎是看到一个未接，不过那时候满脑子都想着对方被李强冤枉陷害的事，没留神看到来电人，还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就没注意。 现在想来……居然是章希乾？ 难道他就因为自己没有接到他的电话，然后就巴巴地跑到自己楼下来等着了？！ 这个想法让赵媛心下一惊，虽然潜意识里仍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好像这就是这件事目前来说最合理的解释。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我去你车上说？”赵媛问。 总这样被人围观着，不太好。 见章希乾又没有说话，赵媛才想起来，这车好像也不是他的，估计是哪个朋友的。 她对于这种事也不想多问，于是换了一个说法：“那要上来聊会儿么？” 章希乾听到她这么说立刻点了点头：“好。” “原来你在听啊。”赵媛觉得他现在这副模样实在罕见，还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过在刚才那一秒，章希乾其实是想开口解释这是自己母亲的车，不过更想问的是“我能不能去你家聊一聊”。 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赵媛就先替自己把话说了，那当然是求之不得，章希乾想。 于是很快地点头应下。 在等电梯回去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安静。 赵媛是摸不清楚章希乾突然来找自己干什么，而章希乾则是还没反应过来，在思考要怎么样开口。 不过他向来是一个情感驱动大于理智的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赵媛家，不过自己跟她见面，之前总是都带着点心思的，像这样毫无目的突然找来，倒也算是头一遭。 赵媛刚把人带回家，忽然才想起来自己刚才下楼的目的：“哎，我刚不是要去拿快递的，看到你就忘了——” 不过这次的话没说完，章希乾就已经制住她的两只手，过大的体力差异让对方直接握着她的手腕举过头顶，然后曲腿顶进她的膝头，侧过脸吻了过来。 跟停车场的那一次又有一些不同，明明动作和气息好像都很急，可在嘴唇相碰的时候却又显得异常温柔。 这个吻好像是没带着情欲的，他没有猴急地探出舌尖，也没有啃咬或者吸吮，仅仅只是贴着，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章法。 不过这一次章希乾并没有停留太久。 大概是怕自己又像是在停车场时那样被推开，因此这一次他自己先选择撤开了手，不过鼻尖还是厮磨了一下她的唇珠，才缓缓移开。 “这就是你半夜过来找我的理由？”赵媛平复了呼吸，不过嘴唇还有一些刚刚的痕迹，但仍然平静，看着他。 因为夏眠的事，她现在的确没有什么心情想这些，对于这个吻也没撩拨起任何兴趣，因此只是淡淡地看着对方说道。 “我爷爷明天生日，我今天回主宅了。”章希乾却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开场白，“这是我妈的车，我趁我爸睡了，过来看一看你。” 其实如果他会说话一些，或者能更好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一些，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效果，但章希乾从决定来这里开始就是没有多少理智的，这已经是他能表达出的还算清晰的情绪了。 赵媛却依然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这种眼光让章希乾觉得害怕，甚至生出一种想要辩解的冲动，张了张口：“我绝对不是想要做什么，我就是想来看你一眼——” “就看一眼？”赵媛说，“那你刚才为什么想要跟着我上楼，现在又为什么要对我做这样的事？” 章希乾百口莫辩：“我只是……” “怎么？是想跟我打个分手炮？”赵媛像是有些无力，微微皱着眉道。 章希乾后面的所有话都僵在了喉咙里。 赵媛抬起头，还以为自己说对了，眼神里半是失望半是不解，片刻后又道：“那可能得下楼一趟。” “我家里没那种东西，得去楼下便利店买一盒，不过正好，下去的话，我顺便拿个快递——” “赵媛！”章希乾好像无法再接受这样的话从对方的口中说出，忍不住微微拔高了声音打断道。“我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呢？你现在可以说明白吗？”赵媛也垂下手，“不通知我一声就过来，来了还要在楼下等着不说，如果我没发现你在楼下，你是打算就这么待一晚？还是做什么？” “我们是什么关系，难道还要上演狗血烂俗偶像剧里那一套？”赵媛嗤笑一声，“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那样的，不是么。” “你能不能……”章希乾被她激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边想为自己解释清楚，一边又觉得其实赵媛说得没错，正是一开始关系不明的错误才导致现在的情况如此棘手，但他想见面的情绪是真的，可这么多年的纨绔生涯，根本让他无法准确地将情绪投射到对方身上。 “你能不能说话不要这么过分？”他毕竟当了二十多年大少爷，委屈还是受不得的，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说话过分么？”赵媛看见他的表情，倒是更平静了几分，“之前威胁着我说什么人找不到的不是你吗，说着女伴轮流换的不是吗？” 章希乾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根本不知道应当如何阻止，只能听着对方道：“你突然跟我说你回了主宅，你从那里过来要很久，现在说给我听这些，不就是想要告诉我你过来一趟不容易？” “所以在我给说了三天的期限都不愿意等，觉得我们这段关系其实也真的可有可无是吗？” 章希乾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发疼：“不是。” “那你大老远来不为了找我上床，难道要跟我说，你真的喜欢我？” 赵媛说。 是。 的确如此。 他冒着被家里人发现的风险过来就是为了—— 章希乾张了张嘴，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像是忽然被卡住了，怎么也无法表达。 刘姨和沈玉的话忽然又反复闪回着。 “——你爸的性格，我说什么，重要吗？” “——宁家的女孩子对你有好感。” “——这对我们家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 于是一个“是”字僵住了，迟迟无法发声。 赵媛看着他的表情，原本心里保有着的最后一点期待，最后一个闪烁着的星星，也在此刻悄悄隐没了。 她自己也明白，刚才那一段话里自己虽然说得越是平静，就越带着一点情绪，她想着哪怕真的有这么一种可能，那自己本就摇摆的天平就会为此产生倾斜。 她看着对方的表情，终于承认自己是想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的。 可能是骗自己的，可能是冲动，可能只是这一个夜晚情绪上头的佐证。 甚至在刚才对方吻过来时自己没挣扎，只是在努力维持着平静，是因为她在想，万一呢？ 会不会真的有变化呢？ 然而章希乾只是章希乾。 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能附加诸多条件的章希乾。 这件事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但要看清或是承认，总也需要一点缓冲。 她退到门上，肩膀也落了下来。 屋内很温暖，空调把她刚刚才夜里沾染的凉风吹散了，不过赵媛蜷了蜷手指，却觉得有些僵硬。 然后还留有对方余温的手腕也放了下来。 “站着看我做什么。”她笑了笑，轻轻吸了一口气，“怎么不继续了？” 章希乾却没有任何动作。 “不是你三天都等不了，非要来找我么？”这一次赵媛主动了一些，她看着章希乾的嘴唇，说道，“不过我之前说的还作数……” 她伸手点了一下他的下唇：“接吻体验是很不错。” 说着，赵媛又要去勾他的脖子：“你要是想做，就下楼去买——” 章希乾忽然绷着唇，推开了一些。 赵媛便也就着这个姿势看着他，不进也不退。 “我说的是真的。” “我刚才见你没接电话，你当我冲动也好，别的什么也罢，我就是想过来看你一眼。”章希乾说着，又强调了一遍，“没有别的意思。” “至于你说的别的，忍不住是我的错，但三天的约定依然有效。”章希乾终于抬起头看着她，“我依然会等一个结果。” “我……”赵媛张了张口。 “你可以不用现在告诉我。”像是怕被拒绝，章希乾甚至因此而胆怯地打断，“多想一想也好。” 两人的关系因为刚才的吻变得暧昧，又因为极速降温的对话而变得微妙。 最后赵媛才不置可否地一抬眼：“好。” “那我就不送你了。” 她站在门边看着他说。 赵媛抱着手，目光里没有别的情绪，不过嘴唇微微抿着。 过了一会儿，像是真的有些困了似的，又径直别开脸。 不去看他。 这一场见面的时间不长。 甚至章希乾只是在玄关站了片刻，都没能坐下来。 不过即便如此，章希乾除了点头，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但他并不后悔，也觉得刚才一个小时的奔波是值得的。 只是……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玄关处的女人一眼。 她穿着简单的睡衣，站在温暖的灯光里，带着朦胧的柔光和烟火气。 面庞清丽未施粉黛，却依然能让人魂牵梦萦。 他忽然觉得走到这一步，自己也算是咎由自取。 更何况，在刚才吻住对方的时候，要说一点欲望没有，当然是假的。 不过章希乾也知道，要是自己真的跟她上了床，可能就真的不会再有以后了。 章希乾好像一直在搞砸，在这件事上。 他多少有些失败地想。 痛恨自己不够果决，在明明应该肯定的地方犹疑。 如果自己刚才选择另一个回答，结果是不是就会不同？ 但这一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他缓缓从胸中呼出一口气，重新看向那一扇窗。 大概是真的困了，赵媛没有等太久，卧室的灯很快就暗了下来。 至少，他现在觉得自己并非没有答案了。 他的确不知道父亲知道后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但他只知道，如果这样下去，现状永远也不会改变。 对方像一个锚点，一座灯塔。 在闪烁的时候可能并不光芒四射，但要是离开得久了，便犹如陷入迷航，无法重新巡航。 第293章 像中了魔咒一般 第293章 像中了魔咒一般 而在屋内，赵媛脑子还有点懵，不过站在阳台边上看了几秒，便走回房间，先把灯关上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脑子还有点茫然，但关灯是下意识的事情。 在发现那辆车是章希乾开过来的以后，不知道是害怕对方在自己楼下停太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赵媛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短暂的营造出来一个假象——自己已经准备入睡，他刚才的到来对她而言没多大影响。 事实上，她前半夜还在想着夏眠的事要怎么处理，下半夜却又因为章希乾的突然造访，而变得精神起来。 只能说还好自己明天不用值班。 夜里很安静，居民区没有其他声音，因此跑车引擎发动时的声响就尤为明显。 在确认章希乾已经离开了之后，赵媛才从一片漆黑的房间里睁开眼，毫无睡意地坐了起来。 与刚才让对方离开的平静不同，跟之前比，赵媛现在心跳竟然加快了一些，刚才的画面也一次一次重新浮现。 她自己都没想到，她会对章希乾说那些话。 其实她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心里也并非没有一个偏向。 的确，跟章希乾在一起是很开心，好像也不用考虑那些太远的东西，可能他有些少爷脾气，但毕竟从小受到的教育比较正统，也不会做出什么不尊重人的事情。 在没有遇到段清寒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可以这么一直“将就”下去的。 可是英雄白头美人迟暮是世间法则，她也不是非要贪恋须臾的假象不可。 至少段清寒还知道问一下自己的情况，而章希乾指挥不管不顾的跑过来，说着只想看自己一眼，别的却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赵媛也没有要求他要为自己做什么的意思。 只是…… 她垂下眼眸，心里也隐隐有那么一种预感。 如果说之前在餐厅那一次只是他心血来潮的话，现在这副模样……看上去好像就真的会为了自己，做一些曾经不可能的事情一样。 但每当她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都觉得这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就算退一万步说，章希乾真的有这个想法，他的父母也一定不会同意。 赵媛听夏眠提过一次对方的家庭环境。 很标准的富人设定，家族利益大于一切，不知道父母是否恩爱，但对外一定是相敬如宾的。 就这样的家庭，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怎么可能看上自己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医生呢？ 她不否认自己的欲望，但也有足够的自知之明。 认识到自己并不特别，可能比鼓舞自己并不平庸更为现实。 但就算想得再明白，也总会有一些理智和清醒以外的兴趣。 ——就只能在这种夜里慢慢自己消化了。 - 章希乾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他把母亲的车开回原来的位置，再小心翼翼地上楼，全程不敢发出什么大动静，蹑手蹑脚仿佛做贼。 连他自己也觉得好笑，毕竟以前就算别的女伴，因为耽溺而晚归时也都大摇大摆的，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鬼鬼祟祟。 甚至还要从保姆电梯那边上楼，再回到自己的房间。 所幸他的房间跟父母的隔得有些远，章希乾摸黑走上来，再轻手轻脚回房间，一点声响都不想弄出来。 折腾近三个小时，其实算上见面的时间，可能也不过十分钟而已。 毕竟自己当时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因为不知道如何开口而犹豫，直到对方来敲自己的车窗。 如果赵媛没有碰巧下楼，或是早早睡觉，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呢？ 章希乾也不知道那会怎么样，毕竟他从来无法准确的预估自己的举动。 如此说来，甚至还赚了一个吻，好像也不是很亏。 至于回答…… 他眉目一敛。 好像真的迫在眉睫了。 章希乾在睡前，难得想起这几年自己做过的荒唐事。 不对，不能说得上是荒唐，毕竟自己会跟每个女伴在开始之前都说得清清楚楚，也不存在什么欺骗。 就像明码标价的商品，愿意为之付款则来，心有顾虑则去。 从来都是来去自由的，在他身边的所有人。 章希乾也一直觉得自己不会做一个勉强他人的人，要是一段关系里处得不开心了就放弃，总会有下一个能让自己获得快乐的人。 可是自己却像中了魔咒一般，偏偏想要勉强。 说好了好聚好散的是他，最后还想要个答案，穷追不舍的也是他。 怎么不算是一种报应。 他想起自己曾经某一个名字都快想不起来的女伴——也算是他这些年里唯一一个分开时两人不那么愉快的女伴。 对方其实条件也还不错，性格也好，关键是确实很喜欢自己。 甚至后来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因为对方开始以某些身份自居，开始限制他，开始管着他，不想让他去接触别的酒肉朋友，希望他再对自己用心一点。 当时章希乾觉得不自由，便有些烦躁地提出结束这段关系。 那时候的章希乾更年轻，也更任性，所以更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情绪，别人的感受。 但对方却不应允，甚至为此变得可怜，一开始的骄纵好像也消失无踪，她开始跟自己妥协，谈条件，说自己以后再也不管着他了，不会再限制他跟朋友出去，更不会做一些算得上是逾矩的事。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想要留住他。 章希乾当时还觉得奇怪，对方条件也很好，也能找得到不错的新的对象，却好像在自己身上变得执着，导致一开始的约定全都不奏效，而在那些东西撕碎之后，就变得不那么体面。 对方没有哀求，但语气动作间更似挽留，努力做一些她以前不会做的事，只为了讨好自己。 当时章希乾不解，只是没有什么情绪地说“你为我做这些事又有什么用呢？只要我们的约定还在，就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还记得当时对方的表情。 好像满脸的爱意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之前跟自己对视时会发光的眼睛也变得暗淡，或者说是一种认命后的失望。 不过很快那一种失望变转化成了自嘲。 当时对方还正在为自己学做烘焙，他记得她听到自己的那句话后捏碎了手里的香草荚。 属于香草的甜香便弥漫在那一片空间内。 不过跟香草味截然相反的是对方的话。 对方的脸在章希乾的脑海中都快要模糊了，但她说的话还让他记得。 她说。 “可能擅自喜欢上你是我的错误，我也终于为这个错误买了单。” “我现在接受了这个事实，不会再来纠缠你。” “不过说真的，也许是我自己的想法吧，有时候会稍微为你感到可惜。” “你也许永远不会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永远追求短暂的一点快乐，永远无法体谅，也无法理解。” “虽然被你拒绝的时候很难过，但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时的心情也能永远被自己珍藏。” “我就不祝愿你以后有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或者婚姻幸福美满了——”她转身离开，留下再也不会收拾的一屋子烘焙用品，“我只祝你以后都能顺遂本心，自由快乐。” 现在章希乾知道了。 其实那时候对方的祝愿是真心的。 但现在看来，前面的那句，仿佛是一句诅咒。 ——而终于在几年之后，在自己的身上应验了。 他终于无法顺遂本心，无法放下自己最先说好的要求，他开始后悔，开始觉得自己某些时候抉择的失误，开始设想如果的事。 如果他们的起点不是那样，如果自己一开始能真诚一点，如果自己能更早一点意识到这件事，会不会现在的一切结果都不一样。 但如果只是如果。 一切设想都不可能在现在实现。 这也算是自己那些年的回旋镖了。 但那个女孩说得也没错。 就算自己被拒绝，就算自己花了三个小时只见到一面，对方还十分冷酷地说一些冰凉的话…… 但他也依然觉得值得。 可能这就是当时对方说的，足以珍藏的情绪吧。 大概是忽然想通了这一点，章希乾看着窗外的夜色，在这一瞬间变得豁然开朗。 也许那个答案更加分明了。 原本盖在心头的阴霾也因此消散。 - 因为第二天是章希乾爷爷的寿辰，而他们能有如今的家业对方功不可没，是一个绝对的大日子。 章家的各种旁支、或远或近的亲戚、有着生意往来的各种合作伙伴都来了，从清早开始整个主宅就变得忙碌起来，准备迎接着各路客人。 不过章希乾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算太早了。 毕竟昨晚在想明白之后，基本上是天亮了才睡着的。 要不是刘姨过来敲门，他说不定能睡到下午。 章希乾没什么起床气，也大概是昨晚因为昨晚的事情之后变得平和，因此在换好衣服后走出来还跟刘姨打了招呼。 反倒是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您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 毕竟刘姨不知道他后面还出去了，只当是被困扰着没睡好。 章希乾倒是神清气爽，扬了扬眉毛摇头：“没有。还不错。” 刘姨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微妙。 毕竟在她眼中看来——昨天晚上他还跟自己诉苦，还说自己因为喜欢少了一个人而矛盾，怎么一晚上就……？ 不过她不能问太多，点点头：“没事没事，休息好了就行。” “给你准备了午餐，不过现在客厅都是亲戚和客人，你看要不要我给你端上来——” “没关系。”章希乾知道，这种日子自己怎么都是要露一下面的，让别人难做也没必要，因此对刘姨说，“我自己下去吧，反正我也饿了。” “对了，我爷爷什么时候来？”虽然今天的主角是他的爷爷，但毕竟年事已高，一般都在别院静养，更何况身份尊贵，也不用这么早来迎客。 刘姨道：“他作息规律，现在正在小睡呢，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传达？” “不用不用。”章希乾也只是随口一问，“那我下楼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休息的时间也不是很够，但在昨晚想到那些事情之后好像豁然开朗，丝毫不觉得困乏。 章希乾知道今天家里客人多，还是换了一件正式一些的衣服，稍微抓了抓头发，这才沿着扶手走下楼。 他刚从楼梯上露面，在一楼的来宾就已经认出了他，纷纷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 不过比起昨天基本上是本家的亲戚，今天倒是多了一些自己没见过的生面孔，想了想应该是为了巴结自己家而来的。 虽然自己的表情没什么特别的，不过那些人就像是十分喜悦似的，纷纷都讨论起来。 “这不是希乾吗？” “哎呀，这就是章家的公子？今天第一次见，可还真是一表人才。” “我看他眉眼有好几分像章先生，果然英气逼人！” “不过五官的轮廓又有沈太太的温柔，哎，真是羡慕不来……” “那当然了，毕竟是两位养育的天之骄子，也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 “令郎这么优秀，想必两位一定都很骄傲……” 章希乾抬眼看，果然大家都围着自己的父母讨论着，沈玉今天穿了一件精致的苏绣袍子，愈发显得温婉得体，而身边的父亲虽然鬓间微白，但依然有气魄，一丝不苟。 不得不说，他的父母坐在一起时，的确十分吸睛，也难免那些人想要上来讨好巴结。 此时自己的父亲一只手还握着沈玉的指尖，看上去似乎对自己的妻子十分珍重，而沈玉看向他的眼神似乎也很温柔，充满了万千情愫。 如果不是自己是他们的儿子，知道内幕，说不定就会跟所有人一样，认定他们伉俪情深、情比金坚了。 他们还会因为宾客的话时不时点头或者微笑，一派威严又温和的家主模样。 而他们见章希乾来了，沈玉先露出一个笑来，很和煦地找他招招手：“希乾来了。” “我还没吃午饭，刘姨说你们还没结束，我来随便对付几口。”章希乾随意地说。 沈玉的表情没有明显变化，语气也依然是温和的，点点头：“不过要是有什么想吃的，还是跟厨房说一声……” “没事的妈，我本来也不怎么饿。”章希乾说。 “昨晚睡得还好吗？”沈玉微笑着，好像问了一句十分平常的话。 但章希乾知道她是担忧的。 “那当然。”章希乾自然是点头，又对着她笑了笑，“放心吧妈。” 他轻轻握了一下沈玉的手，示意对方不用担心自己。 不过这个小动作也只有母子俩人才知道。 只是才过了两秒，旁边的章父就开了口。 声音有些严肃低沉，也很简短：“希乾。” 章希乾抬起头，果然看到他有些不满的眼神。 这么多年的相处也能知道，这正是在对自己不满呢。 想了想，估计是因为自己起的太晚，没有及时下来跟客人聊天，而让章父不开心了。 对方绷着唇角，眼神幽黑，看着自己。 要是现在没有客人在，说不定自己又要挨一顿训。 不过觉得章希乾没空顾虑这些，也觉得无所谓：“爸。” “下来了也不知道跟人打个招呼。”章父沉声道。 意思很明显，就是章希乾没有跟着自己一起招呼客人。 但其实章希乾哪里还记得这些人谁是谁，平常都见不到几面，现在不过是自己爷爷生日过来凑个热闹罢了，他连几个关系远一点的亲戚都叫不出名字，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亲戚，更别提其他人了。 当然了，大家也都知道章父这么做是在给客人面子，于是纷纷客气道。 “希乾平日里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们平时也疏于走动，有时候一下子印象里没对上也很正常，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事。” “是啊是啊，看着小章现在这么一表人才，章总还真是有福气啊。” “今天还是章老爷子的寿辰，这可真是天伦之乐，其乐融融……” 宾客们用着蹩脚的语言恭维着，不过章希乾也算习以为常，并没有露出多么厌恶的表情。 大概是看他接受程度还行，章父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大概还是不满意他为什么这个点才下来迎客，于是半真半假又半是责备地对客人们笑着说了一句：“什么一表人才，这种时候了还睡到中午才起呢。” 大家当然是帮着当和事佬，纷纷说“周末嘛，多休息一下也正常”，或者“毕竟是爷爷的生日，可能去准备去了也说不一定”。 章父好像极为看重别人对自己的想法，即使明明知道都是恭维或者违心的。 但他依然因为这些话感到舒适，不过仍然绷着脸：“犬子让各位看笑话了。” “哪里哪里。希乾一看就是青年才俊，我们家的可比不得。” “是的，要是我家里能出这样一个儿子，我都不知道我能有多安心。” “我羡慕都来不及……” 章希乾面上不显，不过内心冷淡。 大概等这些恭维话说了一会儿，他才假意跟着客套：“各位叔叔阿姨过奖，之后还要请各位照拂。” 然后又是一堆夸着他懂事的。 这种场面，章希乾从小到大，不知道见了多少次，早就已经习以为常配合着父亲表演。 反正只要父亲开心了，大多数的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跑了一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现在忽然觉得这一切有些乏味。 不过今天毕竟是爷爷的生日，就算不顾及着自己父亲，也要顾及爷爷，因此章希乾只是心里不悦，倒也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再忍一忍，撑到晚些时候自己父亲就要去跟这些人谈事就好。 不过好像对方并没有如他的意。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 “说起来，希乾这么英俊，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对象？” 章希乾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知道自己当着面说“有”，会是个什么效果。 只是好歹顾及着爷爷，于是听见章父好像就在等这句话是的，表情也变得骄傲起来：“既然大家都来了，那这个好消息，我也不想再藏太久了。” “什么？难道真的有心仪对象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能有这种幸运？” “那这可真是喜上加喜了，现在能吃上章老爷子的寿宴，那是不是没过多久就可以吃上喜宴了？” 这一次大家的表情明显更生动了一些。 看来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八卦，能隔绝掉大部分无聊的虚与委蛇。 大概是这样的反应极大程度取悦了章父，看上去本想再卖一卖关子的他忽然就也不想再藏着了，于是微微一笑说道：“对方大家应该也都听过，宁家的女儿。” 一石激起千层浪，光是这个姓已经足以让大家提起兴趣了。 “宁家？哪个宁家？” “还能是哪个？肯定就是这些年起来的最快的房地产集团！” 想到这个姓，大家都倒吸一口气。 本来章家就已经足够有势力和财力了，没想到居然要结婚的对象是宁家，那可是比章家还要……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片刻，在短暂的思考后又火速热络起来。 “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是呀，而且宁家的千金我记得我见过一次，出落的亭亭玉立、光彩照人，这可真是郎才女貌！” 章希乾昨天晚上睡前草草看了一眼，宁家的千金的确是个在花园里长大的孩子，还开通了社交媒体，在网络上有一定的人气。 而由于家世足够好，人也足够明艳，一些营销号还会把她拿出来写文章，说这就是梦想中的白富美人生赢家的模样。 在座的人明显有些是看过对方照片的，因此这一次倒是真真切切的羡慕，对于这两家人的联姻这件事。 “居然是宁家的小姐……这也太完美了吧！”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喝喜酒了！” “恭喜章总！这件事老爷子知道吗？” 这句话倒是问到了点子上，章父轻轻摇了摇头：“这也是刚定下来的。” “之前还没说好，就没急着跟他说。”他开口，“现在跟宁家也谈好了，算是尘埃落定，就打算今天给他一个惊喜。” 章父虽然依然表情不够明显，但已经能看得出来心情愉悦，还对着宾客们说：“那就请各位稍稍帮我保密一下，等今天晚上的宴席再告诉老人家了。” 这种不算请求的请求本来就是为了给客人的面子，大家立刻应和着，纷纷点头。 “这当然好说！” “没问题，没问题，我都已经想到老爷子今天听到这些消息会有多高兴了！” “是啊，可是自己孙子啊，眼看就要有孙媳妇了，能不开心吗？！” “这真是佳偶天成！” “太羡慕了，我家那个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说不定还得指望各位介绍介绍呢……” “哎？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家女儿，她性格也不错，我正愁着呢……” 眼看大家都因为这件事情各自聊了起来，章父这才算是收到了满意的回馈。 而章希乾眉眼一冷，已经觉得有些厌倦。 章父看见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悦，手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跟自己出来一下。 一看就是又要说一下自己了，章希乾习以为常，跟着走了过去。 父子俩在水吧的墙后停下。 章父看私下没有其他客人了，于是立刻重新板着脸，看着章希乾：“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章希乾连话都不想说，偏过头去。 “昨天晚上回来这么晚就算了，今天早上有这么多客人，还睡到中午才起，看样子也吊儿郎当的，你是想让我丢脸吗？” 章父语气很不满。 这些话章希乾听过千百遍，因此毫无触动：“昨天睡的有些晚。” “哪里晚了，我听你妈妈说她来找你的时候你就说要睡了！”章父立刻反驳。 章希乾这次倒是一愣，没想到沈玉真给自己打了掩护。 没有说出自己出门的事情。 不过这并没有让他现在的心情好上多少，因此只是不着痕迹地“嗯”了一声。 “你现在又什么态度？”章父还要去招呼客人，不过还是想趁机再说他两句，“晚点你爷爷就来了，到时候跟他说订婚的事，你表现的开心一点。” 章希乾这次停顿片刻：“怎么开心？” “你这是在明知故问吗？”章父语气愈发不悦，“是不是这几天没有管你——” “爸。”章希乾忽然打断。 “你们定结婚对象的时候哪怕跟我说一声呢？”章希乾绷着唇角。 章父却觉得这种事完全没有告知的必要，理所当然道：“跟宁家是最优的选择，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吗？” 听到这里，章希乾像是再也忍不住，冷笑一声。 “也不是没有更好的。” 像是赌气，但更像是这么多年的发泄，他重新抬起头：“正好有。” “我现下正好有个喜欢的，我能跟喜欢的结婚吗？” 章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第294章 天真 第294章 天真 章希乾对父亲的愤怒也不是没有做过设想。 他在沈玉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短暂想过这样的画面，不过说出口也不算是一时的冲动。 或者换一种方式说，原先章希乾总有一些其他的侥幸心理—— 觉得总有方法可以回转、可以周旋，也许父亲会理解自己，会同意他这样一个唯一的要求，但不管是昨天沈玉的话，还是跟对方见面的那十几分钟，像一个催化剂一般，最终还是催生出了这样的选择。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一分钟前在亲戚和客人面前还情绪稳定、波澜不惊的父亲，现在却突然震怒至此。 甚至可以说是暴怒。 他甚至不愿意多听自己说一句话，只因为这么简短的一句询问，什么也不愿意了解，就已经完全驳回了所有可能。 章希乾其实也不算多么逆反。 至少他虽然骄纵恣肆，但青春期父母也没有多么严加管教他。 换句话说就是也不怎么让父母操心。 他记得自己念中学的时候，当时父母十分喜欢带着他出席各种各样的上流社交场合，跟一些其他领域的人交流合作。 那时候也有不少人带孩子来的，而对于刚认识的人来说，交流孩子本来就是一个最简单直接，又不至于太生疏的话题。 于是当时他听到沈玉跟别人聊过自己。 对方好像是音乐世家的，孩子跟自己的年龄相仿，当时对方真情实意地跟沈玉说知道了，孩子到了叛逆期，实在有些不好管教，又说了好几条自己孩子不听话的案例，直言简直想把他关在家里面。 那时候自己的父亲好像是听到了，举着香槟走过来，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叛逆期？” “这么一说我们家希乾虽然不成器，但好歹还算听话，不怎么敢跟自己对着干，好像也没有什么叛逆期。”一句话明贬暗褒，虽然嘴上说着自己的孩子“不成器”，但实际上就是在跟别人炫耀章希乾听话，至少不会总跟父母对着干。 也就是他口中的不存在的“叛逆期”。 可能现在父亲的表情实在是过于可怕，章希乾迟来的没有感受到什么恐惧，只是心里隐隐生起一种想法…… 也许叛逆期这种东西不是没有。 只是来得有点迟而已。 因此在说出那一句话之后，他并没有开玩笑的转移话题，或者说自己说错了，反而重新抬起头，看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是您还没有听清楚吗？”章希乾的表情里面甚至带了一点疑惑，就仿佛对方的愤怒，并没有落在他眼里一样，继续说道，“还是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我想找个喜欢的结婚。” 章希乾听到一声暴怒的抽气。 他甚至感觉有一阵带着强烈情绪的风划过自己的脸，原来是章父已经下意识抬起手，想要给他不争气不听话的儿子来上重重的一巴掌。 不过大概是考虑到等会儿章希乾还要出去接待客人，要是真打在脸上有一个掌印也不好解释，主要是丢自己家里面的人，毕竟这种事情，家丑不可外扬。 章希乾看着对方悬在半空中的手，脸上也毫无惧色：“怎么了？” 对方整个人还是震怒的，好像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在这件事上反抗自己——毕竟其他的事还好，但这个是全家人都约定俗成的。 因此他的手还颤抖着，眼睛几乎要瞪出血丝，但今天又是大日子，要是动静太大，被人听到也会很丢脸。 他只能狠狠咬牙，死命压低了声音说：“你是非要在这个日子上找不愉快？” “我没有故意针对你的意思。”大概是说了第一句，之后要表达的也就更流利了些，“只是正好回了家，昨天又没有跟你独处的机会，而如果我再不说恐怕你又会更生气，干脆就趁现在讲了。”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过得太自由散漫了一点？！”章父好像想把问题归结在自己对他不管不问的症结上，咬着牙说，“是不是又去外面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 “你出去找那些我都不管，可是你能不能长点脑子长点心？！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外面的不少人能不知道你什么身份吗？怎么可能不对你有想法？说不定别人说两句糊弄糊弄你就能把你骗走了，是不是想趁机登堂入室进我们家？告诉你想都别想！” 章希乾终于露出一抹冷笑。 也许最开始两人的关系都不是那么纯洁，但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被拒绝的人。 章希乾重新抬起头，眼睛不闪不避：“我也希望是这样，我也希望对方真的是另有所图，可问题是我还被人拒绝了！” “你又知道对方不是欲擒故纵？”章父冷哼一声，“人家就是拿这个当把柄想要进我们家！你被人家骗了，还要帮人家数钱，现在甚至想来对付你的父母是吗？！” 章希乾越发觉得两人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也觉得自己没了跟父亲解释的太多必要，只是看着对方说道：“爸，你现在冲我发火，冲我说这么多，你甚至不愿意多问一句，对方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么？” “你能有什么喜欢的人？”没想到听到章希乾这么说，章父倒是轻蔑地笑了笑，好像对他的选择觉得可笑，又十分愚蠢一样，“能是什么样？” 甚至不想做一些无谓的列举。 章希乾本来是想试探一下父亲的底线，没想到现在是真的有点被激怒，他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太阳穴突突的刺痛着。 也是这时，一旁路过，不知道听了多少的刘姨想着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还是两步走上前来，很轻地开口：“章先生，我听说……章少爷心仪的好像是一个没那么多想法的女孩。” 章父表情明显又冷了一些，但还是听着对方把话说完。 于是刘姨又道：“似乎是个在医院上班的医生，没有其他的不良习惯，一切好像都很单纯。” 章父却不以为然，只是觉得可笑，甚至还嗤笑了一声表示不屑：“我当是什么天仙呢。原来就是这么一个普通到不行的女人？” “你但凡说是个娱乐圈明星，或者什么小模特小演员就算了，我还能理解为你是被皮囊诱惑，色令智昏。”章父眉头一抬，“你能有点品味吗？就喜欢这样的东西？” 这一次换章希乾眼神冷下来：“她不是什么‘东西’！！” 大概是看到儿子被激怒，两厢视角调换，于是现在冷静的人又变成了章父。 他重新带起那一副家主的面具，没什么情感地看着自己儿子，听着他口中说的那一个自己素未谋面的对象：“怎么？你现在就想维护起来了？是想为了对方不要这个家？” “你也不想想父亲给了你多少东西。”说到这里，他不屑地一挑眉，“你看看，你也就敢这么跟我说一说，其他的想法都没有，拿什么来跟我谈判？” “公司的股权还没转让给你呢，你现在每天玩玩赛车，玩玩女人，好好当个纨绔公子不就行了，然后选择该结婚结婚，今后的一切都还是你的。” 他说：“一个医生能有什么东西呢？她是能天天负担你的衣食住行？还是能忍受得了你这种风流的性子？别开玩笑了！” 章希乾其实想开口，自己父亲现在的每一句话其实都很值得被反驳，他想说不是的，不是那样的，赵媛根本不是他口中说的那种人。 她会有自己的小脾气，也没有事事都顺着自己，虽然两人一开始的关系也并不那么纯洁，但他早就没有那么想过对方了。 更何况自从自己真的意识到这一点后，章希乾想，他已经对其他的人都没有兴趣了。就算是上次朋友叫人来，他也只不过是觉得兴致缺缺，一点想要接触其他异性的想法都没有。 可是他的父亲好像并不会听他说这些。 毕竟在对方口中，他甚至不需要问详细，只从简单的一句话里面就只提取到自己想要的那些信息，从而拼接成一个极度模糊的标签和轮廓，再将这种轮廓和标签价值化，作为衡量是否能成为结婚对象的唯一指标。 是商人的方式，也是绝对傲慢的评价。 不过刘姨还是看出了此时章希乾面色不虞，没办法，只能继续充当和事佬，毕竟这种事她这些年干过无数次。 “章先生，好像这个医生是省三甲医院的，很厉害，也很漂亮，还很懂事。”然后又对章希乾说，“章少爷，您也就是暂时的上头而已，今天还是老爷子的寿辰，有什么事都可以放到之后再说，说不定过段时间你就觉得没意思了呢。” 然而章父好像在听了刘姨的话之后越发不屑。 “只是一个小医生？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神里尽数装满了极度的傲慢，“这就能把你迷的神魂颠倒？我也太看不起你了。” “医生一个月工资能有多少？能够你买一件衣服？你这么喜欢赛车你来说，你车坏了要拿去修，她半年工资加起来能抵一次修理费么？”章父声音很冷漠，也足够决绝，“我以为，在我们家这么久，生活了这么多年，应该懂得最基础的两个字……” “——阶级。” 他的父亲开口说道。 “我从来不否认普通人的努力，也并不会完全抹杀这种努力。”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眼中的蔑视并没有少多少，“只是普通人，穷极一生努力打拼，只要没有合适的契机，却是永远也挤不上上流社会的。” 章父这么说，好像就是在以自己的“上流”为傲似的。 “我当是多么严重的事呢，现在看来这么可笑。”他看了一眼刘姨，让她先去忙。 刘姨只留下一个无奈的眼神，但剩下的就是他们父子俩之间的事情了，她也不便再参与：“知道了，章先生。” “你还当个事儿似的跟我聊这个。”大概是越发觉得自己说的事情很有道理，因此也越发觉得章希乾的愤怒显得不值一提，“要是太困了没醒就回去再睡一觉，不要把这种丢人的事放到台面上来。” 他极尽傲慢地落下一个眼神，甚至因此原谅了章希乾刚才下来时的无礼：“我先暂时不跟你计较，还有其他客人在。” “不过这件事你宁愿跟刘姨说也不跟我说，我还当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事呢，”他说，“看来你还是回家次数太少了，我们父子有时候还是得多聊聊天。” “跟你说有用么？”章希乾咬了咬下唇，“刘姨至少还会听我说，而你想聊……你会倾听吗？！” “你甚至在刘姨开口前什么都不问，你连一秒的耐心都没有，你也配知道我的真实想法？”章希乾也勉强冷静下来，看着对方说道。 不过显然章父是听不进这样的话、这样的指责的。 “你现在发这一通脾气，我没跟你再继续吵下去，已经是原谅你了。”对方冷冷道，大概还要去招呼客人，他也不想在这里再多停留，毕竟在他这里，孩子和妻子都是身份的附属品，面子才是大过天的东西。 “我现在暂时不跟你计较。”他已经不想多聊，径直走向宾客，“你发疯也自己回房间发，晚上你爷爷生日，最好是换一件西装，别邋里邋遢的。” 他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毕竟……你能舍得下现在的一切么？” “你的家世你的赛车你的其他爱好……”他再一次轻蔑地笑了，“对方根本给不了你，你在天真什么？有情饮水饱？” “对了，晚上出来记得把头发也弄一下，可别丢了你爷爷的脸面。” 章父说完这一句就已经重新走向客厅，只留阴影里的章希乾还站在原地。 章希乾看着父亲的背影，好像一点一点知道了什么。 看看着对方的影子逐渐消失，他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个不知情绪的笑来。 第295章 爱让人惶恐，也让人踏实。 第295章 爱让人惶恐，也让人踏实。 而远在医院的另一头，夏眠在经历了一晚上的值班后，第二天依然在休息室整理好后，重新回到办公室里。 在经历了一晚上的发酵，事情的真相好像已经不那么重要，甚至变得有些模糊了。 因此现在网上的声音大概分成两派，一派是支持患者的，另一边则是支持夏眠的。 当然，第一派有绝对的压倒性的优势，毕竟能感同身受的人是少数，而大部分的人都是容易被煽动的，更何况夏老二他们一开始就瞄准了下沉市场——那些分辨力欠缺，没有自己主见的人们往往在刷到视频之后，就很容易义愤填膺。 加上患者和家属本身就更容易带入一些。 不过第二派的人虽然少，但也都更理智，要么是在医疗系统待过，能够感同身受的人，要么就是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会去从中找寻端倪的人。 他们更清晰地大概推测这一切的真相，比起那些盲目的被煽动者，他们会试图用更简单明了的话，去解释这一切的逻辑关系——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夏老二跟夏眠的关系。 毕竟夏老二在视频中化名“老二”，连个姓氏都没有，更难让人想象到他会跟夏眠有关系。 不过也不是没有人分析到这上面。 有人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好几遍视频里李强的模样，大胆的做出推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患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也是被迫的？” “我的意思就是，可能家属本身跟医生有过节，虽然暂时不知道休克的原因，但这也不是能完全排除的一个点。” “我觉得其实有一些道理……因为从视频里看，患者也一直保持着沉默，眼神也很躲闪。” “当然我并不是在阴谋论什么，我只是从自己的一个角度分析。” “对呀对呀，我昨天晚上还上网搜了一下当事医生，甚至还有表彰信息呢！” “反正我是不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主动做出谋害自己病人的事情。” 这些人也很容易就成为了第一派攻击的对象。 “你们也想害人？” “你们没有家人吗？你们都不会想到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怎么办吗？” “是啊，说来简单，你们就是冷血动物！” “祝你们以后去医院都遇上这样的狠毒医生！” 有些第二派的人试图去跟这些人好言沟通，温和的用各种理论和逻辑分析其中的蹊跷，可是大部分都被更激烈的言辞攻击回来。 甚至攻击的角度都差不多。 要么就是说自己没有家人，无法感同身受被医生伤害，要么就是说肯定是心理阴暗，也想跟着害人。 毕竟要是他们愿意轻易地接受劝说，也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当枪使了。 一个很简单的底层逻辑。 夏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也没怎么睡好。 首先是工作上本来就有太多没有做完的事，加上昨天晚上值班也并不算太平，晚上跑了三个急会诊，本来就是比较麻烦的疾病，没想到到了会诊的科室，还有两个病人，听说来的是她，甚至表露出了一些比较激动的情绪，说要换人看病，不想要这样的不把生命当回事的医生。 最后夏眠不得不去找上一层的值班医生替自己去看一眼，然后自己再回来写会诊报告。 实在是有些可笑。 加上即使自己的手机在梁屿川的保护下，很难有人知道她的联系方式，但还是有几个零星的陌生电话打过来。 夏眠只接了两个，无一例外都是不堪入耳的咒骂和诅咒，言辞激烈地说让她去死，说她这样的人不配为医生。 她的心理十分平静，一句话不说地挂断。 但是夏眠又不能把手机完全设置成只接受通讯录里的电话，因为她现在还是住院总，本来就要处理太多的杂事，有一些科室因为座机占线，或者其他什么别的原因，有时候只能直接联系住院总的电话——这是夏眠之前就留给其他科室过的。 尽管她还有一个号码是私人的，但因为在一个手机上，有的电话还是不得不接。 到后面她就有了一些经验，如果电话刚接起来没有直接说明科室或者患者情况的就可以直接挂断——因为那些通常都是打来辱骂自己的。 然后挂掉之后再拉黑对方。 就这样拉黑了大概有十几个，又终于到了早上上班的时间。 今天没有大查房，因此只需要自己去看各自的病人，就算如此，夏眠还是在同事们的注视下不停地挂断电话、拉黑，然后再挂断，再拉黑。 尽管她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依然还是昨天冷静的模样，但只要是科室的人，无不露出心疼的眼神。 谁都知道这种事有多么疲人心力。 本来住院总就是整个医院里最忙的职位，不常能回家就算了，还要处理大大小小各种杂事，手机二十四小时都要开机，不能挂断，现在又在这个口子上遇到这种事，天哪…… 他们都不敢想，这会有多可怕。 偏偏夏眠还在一个人扛着。 已经有同事过来问，要不要自己帮她去查房，她先去休息一阵。 但夏眠还是拒绝了：“毕竟我的病人我自己最清楚，你们要是想接手还得从头来，挺麻烦的。” 她笑了笑：“我没什么关系的。” 可是谁都看得出来，即使她再怎么冷静，心理再怎么强大，可生理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因为几乎一夜未眠又频繁被骚扰，就算她已经拾掇了自己，甚至还重新画了个淡妆，但还是能从眉眼间看出疲惫，以及精神和肉体悬在弦上的辛苦。 每个人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可是这种事，这种舆论的事，本来他们医生就不占优势，要是贸然出头，反而会引起更大的讨论度，说不定对夏眠更加不利。 也许这就是医患关系迟迟难以推进的关键问题。 但该上的班还是要继续上。 不过还好，夏眠今天晚上不用再继续值班，等到傍晚下了班可以直接回去。 只是因为手机还要持续开机的缘故，还不算能回家睡一个好觉。 但只要是能回去都是好的。 她心里想的还算通透，不过现在还要处理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果然在休息的间隙，她就收到了一个通讯录上的电话。 “夏小姐，您的事……”对方的语气带着一点迟疑，“我们大概看到了。你现在应该需要一点帮助，您看谁让我们怎么做，就先接你回去避避风头，或者您有别的考量？” 打来电话的人是梁屿川之前安排给自己的律师。 当时夏眠还没想到夏老二他们会出这一招，也没想到他们真的会蔑视一个无辜的人的性命来“惩罚”自己，仅仅只是想要给他领导走个后门而已。 不过现在夏眠没空想那么多。 她回的第一句话是：“梁屿川有问这件事吗？” 虽然她知道对方现在是封闭式训练，昨天的电话打来也暂时说明了他应该对此一无所知，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了一下律师。 那一头也沉默了一秒，才放轻了声音说：“梁先生现在还不知道。” “您……不打算告诉他么？”对方的声音也有些犹豫，毕竟这是主顾之间的事情，但这实在算是一件大事，他听命于梁屿川，但任务其实也是保护夏眠的利益不受侵害。 有时候都不知道要征求谁的意见才好。 “他工作本来就比我危险得多。”夏眠立刻说，“要是因为我的事情分心，或者出了什么状况，谁能负得了这个责任？” 大概是这句话还是有威慑力，律师的声音一顿，好像也暂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自己说的话有效果，夏眠又接着巩固：“而且您看我现在状态还行，过两天他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亲自跟他说其中的细节，如果到时候我们商量下来，再需要处理什么再来告诉你怎么样？” 律师当然知道夏眠的意思。 他也有家庭，也有很重视的人，明白这种时候两人又是异地，不想让爱人担心的心情。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明白这时候说再多，夏眠也不会答应下来的。 他点点头：“那好吧，您要是有任何的需求，都可以告诉我。” 不过律师当然是更了解内幕的，他试着问：“我们也会继续帮你收集证据，关于您跟夏老二的亲缘关系，加上还有那些房子的事情，更何况您当时最难的时候对方甚至还落井下石，这种事情只要透露个一二，大众的方向就会立刻转变，就看您……” “证据可以先保留着。”夏眠也不傻，她虽然现在并没有主动出来说些什么，那也只是因为她觉得跟夏老二扯上关系十分丢脸，却并非会一味退让。“到时候如果他们再过分一点，我会来找你的。” 律师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好。” “夏小姐，您……” 对方声音顿了顿。 夏眠语气依然是温和的：“嗯？” “没什么。”律师最开始接到梁屿川的委托时，还以为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千金少奶奶，毕竟梁屿川的身份和家世摆在这里。 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普通但足够坚韧的人，明明是看上去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却永远不会为任何事情折腰。 也许这就是梁先生看上她的原因之一吧。 他现在忽然更加理解了。 “没什么，”他有些感慨地说道，“就是觉得……夏小姐也辛苦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夏眠也有些释怀地笑笑：“你们不也一样么？” 大概是能够体谅，因此律师差不多也能知道夏眠还不想发声的原因。 “是因为病人没开口么？”他尝试着问。 夏眠没否认，那基本上就是事实。 “毕竟在我这边看来，我是医生，能救下一个人比自己遭受到诋毁更加重要。”她说。 律师便瞬间了然。 他当然明白，像自己这种身经百战的人，但凡想套一些证据也十分容易，只要自己用合理合法的方式去跟李强说几句话，从对方的口风里获取一点信息，甚至在了解一点对方的心理想法，实在是一件十分容易就攻破的事情。 从总体来说，这件事情并不难以解决。 以梁屿川的身份和地位——或者都不需要梁屿川这样的身份，只要是一个有分辨能力的正常人，再多透露一些具体细节，就不会被带偏。 而到现在为止夏眠选择沉默，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 想要一个能证明自己的答案。 不需要其他外力辅助，只想告诉世人，告诉现在还保留着偏见的，辱骂着的那些人，大部分的医生都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也许的确有极少部分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与药厂商勾结，或者为了吃回扣又更高，更大剂量的药，而不顾患者的生命安危；或者更阴暗一些，做出一些违反天理人伦的事情，以自己的职务之便。 但那绝对是极少极少的一批人，因为绝大部分的医生从事这个行业——面对着不高的薪酬，极其忙碌的工作，及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的培养方式，还能继续走到这里，不正是说明了他们是善良的吗？ 毕竟这可是省级三甲医院，能进来的人、能在这里正式工作的人，哪一个不是寒窗苦读了十几年，在医院里染上满身的消毒水味，才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谁又会去主动否定这些东西呢？ 因此她只是想证明这一点。 或者说，让更多的人选择相信。 仅此而已。 挂断电话，夏眠收了手机，长舒一口气。 刚才跟律师说的话都是真，但也的确感到心虚的是，没有让对方告诉梁屿川。 她给自己设立了很多前提，比如梁屿川现在的确不适合知道这些消息，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处理好，她早就不是一个面对问题就会哭的人，她想证明自己不会再陷入泥淖…… 有太多无比正经的理由了。 每一个都好像可以证明，自己想向梁屿川隐瞒这件事是正确的。 但她不是不知道。 她依然感到心虚。 毕竟反过来想，如果梁屿川在工作中出了什么事，那自己一定是想第一时间去帮忙——即使帮不上任何忙，或者对方也能够完全处理好，但作为夫妻，同甘共苦，本来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也知道，有时候梁屿川会在工作中负伤，她甚至还记得对方身上一些疤痕的触感，虽然每次对方都说的十分轻巧，但不代表自己碰上去的时候不会心疼。 所谓心意相通应该也就是如此。 所以退一万步说——夏眠可以算是在赌——赌梁屿川会因此生气，或者不是生气，但要是自己服个软，再撒个娇，说不定也就不会再跟自己计较。 到时候事情都解决了嘛。 他就不会再生自己气了。 大不了……不了再做出一些，小小的“牺牲”？ 夏眠咳嗽一声，总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一直想着梁屿川也不太好。 但的确是这样的。 只要想到他，好像之前的疲惫也会减轻一些，不必再担惊受怕，也不用再顾虑太多。 爱让人惶恐，也让人踏实。 想到这里，夏眠也不自觉地轻松少许。 - 因为出了这件事的缘故，夏眠特意等着同事们都查完房之后，自己再抽时间去看，这样避开来也能稍微缓解一些围观群众的压力。 同事们都还去查房了没回来，夏眠就趁着现在的时间先把医嘱和今日用药开好。 不过才打开系统没过多久，她的手机就振动了两下。 是陌生来电。 ——虽然说是心态平和，也觉得这种事情自己可以应对，可是太频繁的骚扰，还是让她有些无奈。 可是电话不得不接，因为这是她工作上留给其他科室的电话，万一是别的科室电话占线联系不上自己，要请急会诊什么的，自己总不能漏掉。 夏眠深吸一口气，还是按了接通。 “您好，是夏医生吗？”对方的声音很礼貌，听上去像是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这边是肝胆外科护士站……” 夏眠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以为是什么科室需要咨询还是什么别的事情：“您好，我是这边的住院总，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有一个患者家属，说是您之前的病人，她说自己的爱人曾在您这里治过病，现在选到我们科来有一些禁忌需要您指导一下，您看……” 夏眠心中有一秒的疑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种事，对方的管床医生来交接就好了，怎么还要通过护士打电话的？ 不过职业习惯，她还是答应下来：“好。那你让对方来跟我说。” 大概过了几秒，电话那头传来一点响动，换了一个女声：“喂……” 是一个听上去上了点年纪的女人。 夏眠微微皱起眉，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但昨晚根本就没休息，一下子没想起来是谁。 对方好像也犹豫了一下，又似乎是换了一个地方：“小眠？” 听到这两个字，夏眠顿时警铃大作。 果然，对方道：“我是你的舅妈呀，想跟你聊两句……” 夏眠表情冷下来。 夏老二自己作妖不够，他的老婆还要过来掺和一脚？ 第296章 空无一人的病床 第296章 空无一人的病床 要不是看在旁边还有护士的情况下，夏眠早就已经挂断电话了。 不过她现在也没空跟对方扯那么多，语气甚至也不算不耐烦，只是有些淡漠地哦了一声。 “是这样的……”对方的语气似乎有些迟疑，正当夏眠以为她是不是终于要良心发现了，给自己道歉，就听见对方又说了一句，“现在发展到这个情况，我们也不想的。” 夏眠在心中冷笑，也拿着手机走到了人少的地方才继续说道：“难道你们还觉得自己是受害人？” “哎呀，小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呢？”对方的语气甚至带着一点谄媚，让夏眠觉得疑惑。 毕竟在自己的印象里，她作为舅妈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许夏老二这个人小气冷漠，那对方就是阴毒。 说实话，夏眠不是没想过，这个主意说不定就是自己的舅妈出的，夏老二只是其中一个执行者罢了。 所以她现在来找自己，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然她听见对方下一句说：“小眠啊，之前舅妈是不是拜托过你一件事？” “就是你舅舅想在你医院找点人的事呀……”夏眠的舅妈居然就这样当没事人似的，重新把自己的要求说出来，好像之前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不是他们导致的。 说到这里，不用再继续下去，夏眠就已经知道了对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不过能猜出来是一回事，但对方居然能这样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出来，也算是一种本事。 毕竟羞耻心是正常人才有的东西，他们身上可能找不到。 果然不能在对方身上指望什么。 不出所料，舅妈谄媚的语调，才刚说了几句就已经变了味。 “是这样的小眠，我知道你现在也很着急，现在这个情况大家都不想的，舅妈也很痛心，也觉得这个意外实在是太突然了……”对方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就仿佛不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一般，好像事情的真相真的就是夏眠操作不慎，工作不够仔细而导致了李强的休克。 夏眠听着听着都快笑出声了。 不过原本想直接挂电话的心思忽然也淡了一些，她实在是生出一些好奇，不知道人会有多么不要脸——或者说人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果然对方又继续开启了刚才的话题：“就是之前舅舅找你帮的那个忙嘛……当时知道你工作很忙，来不及回应，我们也就想着没关系的，等一等你。” “都是一家人嘛，想必你现在也没有那么忙了，对不对？应该闲下来一点了吧？”舅妈明知故问地说，“而且你现在又在医院，我们好不容易都联系上你了，要不就顺便帮你把舅舅的这个事情办了怎么样？” 完全不出所料。 一点惊喜也没有。 夏眠干脆也跟着对方装起来，似乎想不起来她在说什么似的，语气疑惑地问：“啊？舅妈？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果然听到这句话之后，电话那头明显僵了一瞬。 夏眠继续顺着刚才的语气说道：“你要不要再细说一下呢？我之前确实太忙了，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不过显然舅妈并不是夏老二那样磨磨蹭蹭的人。 她好像也不想再跟夏眠废话，语气也没了刚刚的讨好，转而变成明显的威胁：“小眠啊，你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但是我知道你现在也很焦头烂额，没关系的，我们都是一家人呀，舅妈会帮你的。” “这样吧，我重新给你留个电话，你要是弄完了呢就告诉我们，这种小事肯定很好解决的啦——” 要不是看在自己还在上班的情况下，夏眠都想直接说一句“滚”了。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暂时忍了下来，等把舅妈无耻的发言全部听完后，才悠悠开口。 “咦？不好意思，”她的语气变得更加陌生，对着自己所谓的亲戚舅妈说，“您找谁？是不是打错了？” 这次对方明显噎了一下，但她比起夏老二更果断一些，因此没有受夏眠这些话的影响，而是重新说道：“夏眠，舅妈是在跟你说正事。” “我好像不记得我有什么舅妈。”夏眠自然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我唯一的亲人就是我的母亲，不过她已经过世了。” “而且我的母亲没有兄弟姐妹，就更别提有什么舅舅舅妈了，”她想了想说，“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这次她的舅妈没有再多废话，语气也变得阴冷起来：“你难道还想看着这个事态再严重下去吗？” “姓李的都已经指认你了，要是我们肯帮你说说话，你的名声说不定还有救。”她说，“更何况这种事情不是两全其美吗？你在大城市生活这么久，都不知道双赢什么意思吗？只要现在你按照之前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眠已经不耐烦听下去了，皱了皱眉，“如果没有什么病情问题的话，我就先挂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夏眠一点也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轻飘飘的挂断了手机。 她不确定对方还会不会打来，或者说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有一个完整的想法。 如果是夏老二的话，可能还会再过来威胁两句——夏老二这人没什么人性，极端利己且冷漠，但还是会以自己的利益为中心，但骨子里又有一些自己瞧不起自己的劣根性——他估计还会反复打过来，说一些听上去更可怕的话，但可能操作起来会稍稍延后一些。 但他老婆就不一样了。 她会把这种劣根性归咎成别人的原因——反正自己是一点错误都不会有的，既然你作为亲戚过得比我好，那你就应该来帮我，不然你就是大逆不道。 因此她也更阴险恶毒，说不定自己挂完电话之后不会再打过来，而是已经付诸行动了。 夏眠叹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想过，也许事情不会这么轻松的就过去。 但也没想到他们真的有脸来威胁自己，不惜把事情闹大。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反正这种事情在他们身上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就算真的曝光了，他们又不要脸，没影响。 所谓光脚打不过穿鞋的，只要一方足够无耻，君子是不可能战胜小人的。 夏眠其实并不在意这件事情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甚至想着，如果他们闹大一点能让李强的病有着落，不再因为住院费而焦头烂额，那他们虽然出发点很恶毒，但结果多多少少不算特别坏。 只是…… 夏眠略微垂下眼眸。 大概在下周，梁屿川就回来了。 比起自己的事，她想起刚才跟律师聊的那些话，她更担心对方知道这件事情时候的表情。 如果事情只是到此为止，那夏眠还有理由说自己觉得可以处理，不想麻烦他，可要是再严重一点…… 唉。 夏眠下意识地低下头，不去想这件事，毕竟现在还要工作。 - 她等同事全都回来之后，避开高峰期才去查了自己的病人。 这件事情已经过了一天，比起昨天的热闹，至少现在他们科室还算缓和了一些，因为护士站拒绝了外人参观，且家属进来要登记之后，看热闹的人就少了许多，科室工作也算能正常进行。 甚至她的同事回来的时候还帮她查了房，大概问了情况，让夏眠不要太过担心。 “你的病人都没什么问题，他们还在担心你的情况呢，还跟我说，你要是不舒服就先休息一下……”同事安抚道。 虽然他们这么说了，但职业习惯，更何况还要秉承着负责任的态度，夏眠感谢了一下他们，但还是自己带着病历本去查房了。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 就算自己想再明白，她也很想知道李强是怎么说的。 他至少，是个怎样的想法。 夏眠自己完全明白，也完全接受这个结局。 如果李强告诉自己，他真的是为了活下去，为了生存，为了能博取更多的眼球和关注而保持沉默，那么夏眠甚至愿意配合他，自己可以全程安静——如果真的能让他解决掉看病难的这个问题。 她可以对夏老二夫妇的威胁毫不动摇，但依然会保持着对生命的敬畏。 这是她17岁那年刚刚进学校，青涩地站在学校操场下面宣读誓言时就定下的原则。 事实上自己也不是没有暗示过他，只是对方好像还对自己有所保留，永远眼神躲闪，畏畏缩缩。 算了。 反正这种事也不能怪他。 夏眠深吸一口气，按部就班的把之前自己的几个房间的病人查完。 这些病人其实都为自己着想，因此他们都开始对李强有了意见，都觉得是他在害自己，一定是他的问题。 夏眠明明是受害者，是受到影响的人，却还是安慰了一下他们。 等她从几个房间里走出来，准备去李强那里。 只是这个房间异常安静。 夏眠微微皱眉，毕竟这个房间本来就不止一个病人，现在又是最忙的时候，总不会这么安静。 可当她推开门，看见李强的床上…… 空无一人。 第297章 现场直播 第297章 现场直播 夏眠怔了怔，但心里又有种“并不算太意外”的直觉。 她看见对方的管床护士正在翻着护理记录单，见自己来了也赶紧迎上来：“夏医生，这床病人早上护士班查房的时候还在，但是拒绝跟我们沟通交流，只是看他心电监护显示的情况还不错，并且复测了血糖也没有升高趋势，比较平稳，没有恶化迹象，就想着等你来了再看看需不需要再做些什么处理，没想到……” 不过护士想了想又说：“其实他虽然不说话，但从昨天开始还算配合我们的治疗，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就好像只是……突然变哑巴了一样。” “他今天的指标是没什么问题。等其他几样生化结果出来再看看吧。”夏眠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联系他了吗？” “联系了，但电话永远占线，一直无法接通，也不知道本人是去做什么了。”护士的语气也十分苦恼，毕竟他们不能让病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太久，本来现在医患关系就很紧张，再出点什么事，就更难以解释了。 这也许就是这个矛盾至少在现在看来，还是无法完美调和的原因。 “继续打电话，直到对方接通为止。”夏眠别无他法，也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只能说还好，现在李强的状况比前两天好得多，如果没有什么其他意外情况的话，至少现在不会有过于危险的生命威胁。 既然想到这里，夏眠也提出了一个无法忽视的问题：“那他最近的治疗费怎么样？” 护士看着她的脸，显然也正想说这个，有一些无奈又神情复杂的叹了一口气：“交上了。” “之前系统差点开不出药来，现在已经结清了，还多了万把块。” 对方当然也是知道李强的经济条件的，也知道如果真的要治下去他账上那几千块钱根本就不够用，本来就已经到欠费的边缘，却又因为这件事情，不管是一头脑热的热心群众，还是单纯心疼他治病的人，或者是一些容易被煽动，但心是善良的网友……现在网络上的信息本来就容易查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多方沟通，就能知道他的住院号。 “从昨天到现在就已经有了将近一百个人去楼下给他续了费。”管床护士看着夏眠说，“有几十块钱用银行卡充值的，也有上百的，还有几个人，一次就缴了两三千，零零散散加起来，不仅之前纯复数的治疗费被补上了，卡着开不出来的药也能下了，之前检查费也都，所有东西弄完都还有结余呢，感觉都快要可以支持他去介入科做介入了。” 夏眠一怔，也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况。 护士也叹一口气，自然知道她现在在想的是什么：“可是，他现在的所有治疗费几乎都是用你的名誉来换的，夏医生，我也许没有你那么高尚的想法，可是我实在是无法衡量，这真的值么？” “这样的病人你的职业生涯里不知道会遇到多少个，当然我知道大家的想法都是能救一个是一个，但这种事本来就是需要双方互相配合的，现在导致这样的局面，是，他现在是有治疗费，是能再进一步治疗了，可是你呢？” “说实话，作为一个医疗工作者，我当然也曾经在工作和生活的间隙里想过，万一哪一天我得了重病怎么办。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人在医疗系统还不错，会遇上好的医生同事，可是作为患者本身，你想着李强，要是以后真的康复了——反正如果我是李强，我只要每一次想到我现在的健康是用另一个人，甚至能说是恩人的医生的名誉换来的，那我可能每呼吸一分钟都会觉得难受，也会更加憎恶自己。” 夏眠终于听得还是有些动容：“我……” “当然我知道这些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你也千万不要因为我过于主观的意见而有什么其他的负担。”李强的管床护士，也是跟自己搭班很久的对班护士，好像也很难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因此夏眠听得很认真。 “我也知道道德感这种事情只能限制自己，不能强求他人。我并不指望我们收过的病人会多么感激我们，但我总觉得这种关系应该是良性的，同样应该是相互的。所以我现在想到这件事情……当然第一是为了帮您打抱不平，但最后归根结底，只是觉得十分遗憾。” “真的，只是遗憾。”管床护士声音也很真诚，眼神也透露出了与之相同的情绪，“只是觉得不应该这样而已。” 夏眠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好了。 毕竟对方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己考虑，有人能为自己而感同身受，这就已经是很大的、很好的举措了。 自己不应该要求太多。 也应该知道，这是可能会发生的所有事中最微小，也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我知道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夏眠声音里多了一些抱歉，因为她也知道，作为自己的搭班护士，跟着管自己的病人，本来就需要通力合作和互相体谅的，而要是对方跟别的医生搭班，说不定也不会遇到李强这种事情，“也怪我，让你不小心跟着掺和了进来，蹚这趟浑水……” 夏眠从来不在乎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或者说，她本来就有解决自己所有问题的能力。 可是她最怕的就是让自己的事情麻烦到别人，就会让他陷入很深的自责或者内疚，就好像这样的事是自己导致的一样。 虽然大家都知道，有些事情本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会产生连锁反应，身在其中的人谁也不能直接摘出来，说自己的这一环与整件事无关。 更何况收李强这件事是自己做的决定，她本来就要为这件事情所出现的后果负责，可这并不会代表同事会连带着跟自己一起受罪。 她也不是没想过。 尽管再来多少遍，她都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可是还是会感觉到因为麻烦了别人而难过。 可这种事再解释也无济于事，本来就要等待事情的最终发展。 同事也知道她现在心情肯定很复杂，因此只是重新冲着她露出一个微笑。 ——这便够了。 因为在医院环境下，白大褂接触了太多细菌，她们也不便过多接触，因此只要有这么一个肯定的微笑，就不会让人怀疑自己的决定。 “我会继续跟进病人情况的，也会继续让实习生接着打电话，直到联系上他为止。”护士说。 “嗯。如果再联系不上的话就告诉我，我自己去找医务科主任，大不了就让他的家属带回去。” 反正现在那个舅妈一定要搞事，指不定都到哪个地步了呢，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夏眠破罐子破摔地想，也无所谓了。 “他这个家属？”护士毫不意外的皱起眉头，脸上是不掺掩饰的迟疑，“可是他什么样大家都知道了，如果再把他找过来，这不就是遂了他的心愿吗？指不定又会怎么造谣——” “夏医生！！夏医生！！！” 没想到护士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有其他组的同事听说夏眠在这里，快速赶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也见不得多好看，甚至是凝重的。 只是对方刚进来发现夏眠正在跟护士对着空无一人的病床聊天，穿着白大褂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医生，似乎又犹豫了一下，手里还握着手机，也支支吾吾的：“你们在忙？” 不过看到他的表情，夏眠就大概已经知道，肯定又是跟这件事有关的进展，她在心里调整好刚才的想法，重新迎上对方的视线：“是关于我的病人的事吧？” 对方的表情很明显就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夏眠心下了然，反而比刚才还要平静一些，让对方先别急：“是又有什么进展了吗？没关系的，直接说就好。” “这次不是什么进展。”对方沉下眼，像是还是没忍住，看着夏眠颇为无奈地叹一口气，“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还不止一个人。” 听他这么说，那看来就是自己的刚刚挂断舅妈的电话后，对方迅速做出了行动。 怎么说呢，夏眠甚至还很有闲心地想着一些无关紧要的想法，舅妈的行动力还挺足，比那个没用的坏种老公要利索得多。 想到这里，她还在心里嗤笑了一下。 果然，这名同事手机放到大家面前，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接着说：“这都不算进展。这甚至是……” 自己的管床护士先看到手机上滚动的字和画面，在看清上面的内容是什么之后，自己先惊呼了一声。 下一秒，对方的话就解释了管床护士的惊讶：“这是……现场直播。” 夏眠终于看清了上面的画面。 很有趣的一幕，自己的病人在查房的时间没有待在病房，反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溜了出去，出现在一个很破败的城中村，应该输的液体也没有输上，明明手背上还扎着留置针的针管，胶带还是凌晨贴的。 她看到自己的病人李强正躺在一张破破烂烂的竹编躺椅上，周围的情况都很糟糕，好像是某个菜市场背后的巷子里。 而李强本人闭着眼，似乎因为没有休息好而显得十分虚弱——他本来就有心脏上的问题，加上从这件事情发生起就异常沉默。也许是有一些心理压力吧，总之他现在的状况，要不是知道血生化的结果已经比之前好了一些，还以为他是不是又加重了呢。 李强不说话，而手机上开着的app是某个短视频平台的直播间，背景很吵，似乎是有人拿着十分劣质且嘈杂的播放音响，在放着什么苦情苦命歌曲。 什么北风那个飘，什么寒冬腊月没有温暖…… 看得出来是想营造李强现在的可怜状况，不过夏眠总觉得这个场面十分滑稽。 有种黑色幽默的诙谐。 果然，在音乐的衬托下，镜头一转，就看到一只拿着摄像头的手，开口的声音是个女声，普通话也不怎么标准，语气听上去还十分悲戚：“是的是的，现在就是在直播，欢迎刚进来直播间的观众们，欢迎欢迎……” 然后就是一些听上去有些虚假的抽泣。 夏眠毕竟才刚接过对方电话不久，自然是能认出现在正在说话的女人的声音，可不就是威胁自己的那个舅妈么。 实在好笑，令人忍俊不禁。 要不是有自己同事在，不知道，自己跟直播间主播的情况和关系，说不定夏眠真的会笑出声来。 她听着直播间的女人继续说道：“对的，各位观众朋友们，在你们眼前的就是那位事情的受害者，老李。” 舅妈只露了半张脸，不过夏眠还是看见了对方精明且阴毒的眼神，在不知真假的直播间群众眼皮子底下当场示弱装可怜：“我们也算是一个村子长大的，其实我也觉得进城一趟本来就不容易，不想闹这么大，可是老李受了伤害，我们作为朋友可不能不管！我们是老李最坚实的后盾……” 这台词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网站上瞎抄下来的，女人读得磕磕绊绊，不过感情倒是十分到位，仿佛她跟李强就是什么过命的交情似的。 “哎呀谢谢，谢谢这位叫‘明天会更好’老铁的城堡，留言是……‘这个直播的礼物钱给他好好看病’……”直播间断断续续有人刷着礼物，在平台还要抽成一半的情况下，刷个还都是些价值不菲的四位数的礼物。 舅妈一边感谢着一边点头：“知道知道，谢谢大家对我们老李的关心，我一定会好好带着他继续治病，也会好好跟毫无良知的医生斗争到底，是的，我们不会输的！” “有人问老李为什么不在医院治了……”舅妈念着手机上的弹幕，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一般，表情变得哀恸起来，“不是，我们不在医院治，不是我们不想治疗，是整个医院的包庇令我们寒心，医生的不作为，甚至是为非作歹，更让我们觉得恐惧……” 她的声音通过直播间传到整个病房里，过来告知夏眠消息的同事本来就对这件事情十分生气，看见对方现在还在这么搬弄是非还阵阵有词，更是忍无可忍地低低骂了一声。 “这都是些什么没下限的人。”管床护士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到了现在这么个走向，简直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嘴唇有些颤抖着说。 “他这是被绑过去的吗，还是自愿配合的？”管床护士不知所措的说，上是觉得这种不要脸的行为已经超脱了她的理解能力，声音都变得有些迟钝，“可是他今天的液体还没输呢，算是再讨厌我们，再讨厌夏医生也得先把病治了，怎么能就这么一声不吭被人拐跑了？” “还是说，李强本人本来也是主谋之一？真的有人为了钱，能伤害并压榨自己的身体到这种地步吗？万一真的死了怎么办？”护士加快了语速，但依然茫然地说。 “直播一开就会有关注度，有关注度就会有人给他刷礼物，你看这不就有钱了吗。”夏眠倒是在场悠悠道，“你看，就赵医生把手机拿过来的这十分钟，就已经有三个人给他刷了上千块的礼物呢。” “报警吧。”那个走过来告诉他们消息的张医生说道，“如果病人要自己出院，也需要签知情同意书，现在是他们拒不履行住院要求，并且在我方一直在不断联系的情况下，依然选择断，联然后现在来做这种事……” “真当入院同意是唬人玩儿吗，”对方咬牙说道，“本来就是有法律效力的，现在是他们不遵守条约在先，我们本来就有权去通知警方，告知警察是他们先离开在先，而不是我们没有履行职责。” “可是看现在这个样子……”管床护士小心翼翼的插进一句话，“明显是选了个更破败的地方，而且城中村管辖本来就乱，警察不那么好容易找到，看来就是想过这一点，才把人带到这个地方来的。” “这就是防着我们立刻报警，在警察找到他们之前想拖延一点时间，能捞的钱就多一些。”护士刚才虽然有一些头脑发懵，但冷静了几分钟便想明白了，说道。 夏眠点头：“他们一定会在这段时间内把势头造得更大一些，挑起其他本来还算理智的群众的情绪，要是再晚一点，说不定就有人想上门来砸番茄砸菜叶砸鸡蛋了。” 想到这种电视剧上的情景有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夏眠颇有一种魔幻现实的荒诞感，觉得十分好笑。 “夏医生，你先回去吧。”同事当机立断地说道，“我现在就去联系保卫科，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人看到消息，想过来找我们医院麻烦了，我让保卫科的人先送你回去，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我们本来就没做错，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想解释，很委屈很难过，但我们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是吧。” 与现在房间里的沉重氛围相对的，是直播间吵吵闹闹却从未停下的女声。 “我知道的，我一定会给我们老李一个说法。可是医生实在太过狠毒，竟然对着患者下药——”舅妈的话明显更加危言耸听，也更能激起旁观者的兴趣，让原本对这件事没有那么高关注度的路人也不得不被迫知道这件事，“这真是一件令人寒心的事情……” 说着说着，这人就又继续假哭起来。 夏眠觉得现在娱乐圈的许多小明星都该跟自己的舅妈好好学一学——她看着对方手边已经打湿了好几张的卫生纸赞叹，这种说流泪就流泪的演技，在当今各种电视剧摆烂的环境下，这样的演员可不多见了。 要是真的评奖，高低是要去拿个奖杯的。 夏眠在心里悠悠道。 而她的舅妈继续在她的直播间里展现着精湛的演技，煽风点火的同时还不忘谢谢各位的礼物：“是的是的，感谢‘大爱无疆’送出的游艇和飞机，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 看样子，她甚至是想对着这些给她刷礼物的人磕一个似的。 但终归只是像，她肯定是不会真磕的，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那就是持续性的诋毁，并且煽动。 一般要是正常的人，只是想开直播诉苦的话，如果直播间的观众有异常激烈的情绪一定会去安抚，并且只是听从建议，而一定会有自己的决断。 可舅妈明显就是背道而驰的—— “感谢‘花开富贵’送来的十个火箭，谢谢您谢谢您，世界上就是因为有了你们这样的好人，才让我觉得那些医生的阴暗没有那么恐怖……” “什么？有人问老李是在哪个医院？”对方的眼珠一转，好像露出十分艰难的表情，像是不愿意回想这段沉痛的经历，可还是在字里行间悄悄把夏眠所在地医院暗示出来，“不是什么医院，可能别的三甲医院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只是我没想到，作为一个我们省最厉害的最有权威性的医院……” 这些信息蹦出来，就算是没有指名道姓医院的名字，因为已经有大部分人都知道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过来听他诉苦的。 偶尔也有一些还带着理智想要自己分析的人，发送弹幕，说着自己的疑惑。 “‘为什么现在出院了不在医院里治疗’……我这是怕我们老李再受一次伤害呀？他现在已经这么严重了，万一医生想堵我们的嘴，再伤害一次老李怎么办呢？” “我知道大家的意思呀，这种事情我们也都不想的，可是生命只有一次……‘可是医院已经提供了没有过错的证明’……怎么会呢！难道一纸记录就能证明一切吗？难道我们会自己伤害自己的生命么？老李已经这么可怜了，要是知道大家还在网上用这样的话语刺激他，他，他……” 舅妈在这上面绝对是一把好手，不过他们现在能站得住脚的东西也就那句李强不会自己害自己。 但真实情况是什么，谁知道呢？ 第298章 视频录像 第298章 视频录像 等夏眠回到办公室，比昨天更多的同事已经担忧地凑了过来。 “夏医生，你的班先让别人顶一顶吧，到时候你挂了衣服先回去，我们这边帮你顶着。” “是啊是啊，反正现在的情况也不会更坏了，你也别太难过，反正这种事，最后总能辨个分明的。” 当然说是这么说，可是在话语权不对等的前提下，谁又真正能保证最后的结果会往好的当下发展呢。 “我的安全大家不用担心。”反正现在也不用瞒着什么了，夏眠反而轻松很多，直接就跟同事说了梁屿川安排了保护自己的人。 同事们也都不算太惊讶，更何况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夏眠继续说道：“而且我工作都还没做完呢，怎么能走。” 正当大家都以为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工作狂的时候，夏眠就已经十分自然地拿着病历本坐了下来。 “给李强开自请出院的同意书手续。”夏眠对着一旁的实习生说，“不过今天的病历我来写。” “就写……”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说，“今日查房，患者未在病房，询问值班以及管床护士后，确认患者未通知家属及相关人员自行离开病房。因患者自请出院，未能完成每日治疗计划，且因该种行为可能导致的病情不稳定或加重，甚至存在生命威胁……上述内容已于入院前清晰告知患者并签署知情同意书，现患者失联，已上报医院高层处理……” 实习生大气都不敢喘，点头，一个字不敢错地记下来。 她最开始不打算跟夏老二两口子计较这个的，也觉得这种事自己跟他们费神简直就是浪费心力，实在是一件完全没必要的买卖。 只是一味不理睬不代表她就真的怕了，既然他们第一次就可以不把李强的命当命，那现在就是他们的第二次。 这样自己就算一直退让也没用，还会被他们以为自己害怕了。 虽然她真的很想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李强自己的想法，也觉得不论如何，既然医院的账户上还有足够继续治病的余额，总要先把能治得了的治了。 如果。如果…… 夏眠的脸色沉了沉。 李强真的是从头到尾被摆布的呢？ 不过这一次他们没一直沉默，像是故意的一般，自请出院的内容干脆原封不动直接让好事者搬到了网络上。 于是不出意外的，这一次比上一次引发了更大的讨论。 “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真的是这人把患者从医院带走，还是偷偷走的，没跟医院知会一声？” “而且之前不是还带着鼻氧管吗，那这，那这是直接不管了……？” “可是这本来就是医院的责任啊，在这个医院多待一天都多一分危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吧。” “这算什么话？至少现在待在医院也比外面这样晒太阳安全！” “我有点想倒戈了……好像真有一点那种意思诶。” 原本还正在耀武扬威的舅妈嘴角忽然僵住了。 她原本想着自己这一招对方一定会害怕，她都已经等着电话铃声响起了，甚至都已经在脑中设想好了，到时候夏眠求她，自己应该多开出一些其他什么别的条件。 给她家夏老二办事那是必须的了，之前老家房子，夏眠也不算完全没收到过好处，而且……而且听说她现在好像嫁了一个很有钱的老公？ 那还不是一敲诈一个准？ 像夏眠这种亲戚，一跑出去了就不认得她这些穷亲戚了，说难听的，就该领受一些教训。 舅妈心里不动声色地想着。 就该从他们身上榨取一些什么价值出来——面子的价值，经济上的价值，以及可以拿来当做谈资的人际的价值。 怎么可能出去了就真的全抛下了？ 想都别想。 只是她没想到，夏眠居然挂了自己电话就算了，还真的打算跟自己刚上了？ 发那个自请出院的同意书是什么意思，还专门让人发到自己眼前来？ 她不自觉地咬紧了后槽牙——她当然是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认输的！ 更何况现在直播还开着呢，只要自己多表演一下，装一装，怎么就不能做到了？ 大多数人都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只觉得自己眼睛里呈现出来的才是真的，很少会有人去探究背后的真相。 那对自己来说就已经足够有利了。 舅妈这么想着，干脆将计就计，接着装哭起来—— 她哭起来还是颇有感情，有几分厉害：“大家不要听那个杀人医生的话！她现在说这些不就是为了推卸责任吗？这都是什么不公平的世道！” “是，对啊，我们家老李现在这个身体，在那个地方耗着也是耗着，我才带出来的，说到底不也是为了他好么？你们自己想一想，要是自己的父母妻儿躺在床上，发生了这种事，还能多待哪怕一秒么？！”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说出来后，屏幕上的礼物较之刚才，又重新滚动起来。 不过跟刚才比，比礼物更多的是质疑，虽然还夹杂着各种人激烈的争吵，但上面的内容依然不容忽视。 就好像这件事已经变成了一件可笑的无解的毛线球，无法从中找出正确的线头，也无法真的说个谁对谁错。 尽管事情的真相本来就无比简单，甚至根本无需如此繁冗地争辩对错。 不过这样对她来说也算太坏。 算了，反正她名声现在已经臭了。 正当舅妈还在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时候，手机上就弹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她脸上的、心里的笑容都僵住了。 而直播间的不少弹幕估计是已经看到了，礼物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问号，和一句句的“真的”？ 这是一条新闻推送，而且还是清晰的视频录像。 天色昏暗，在医院的后门角落里，一个穿着大衣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表情不耐地交给一个背影佝偻的男人。 而那个佝偻男人就太好辨认了。 正是躺在躺椅上，刚被带出来的，自请出院的李强。 第299章 订婚对象 第299章 订婚对象 而在这座城市的另一头，与城中村的破败荒凉完全没有关系的别墅区，前来聚会的富贵名流还在讨论着股市行情，地皮归属，仿佛就像在另一个世界。 而章希乾的父亲重新回到客厅入座后，依然像当做没事人一样，继续跟那些远房亲戚和宾客们交流着。 大概是刚才宣布有喜事，要跟宁家订婚这个消息太震惊，大家还都在讨论这件事情，见他回来了，又开始重新送上恭喜。 毕竟宁家的势力不可小觑。 “老章，你家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呀！” “我已经能想象到老爷子待会儿能有多开心了。” “是啊，老爷子应该过来了吧，想来也是一年没见了——” “说不定明年就能看上孙子了呢……” 大家纷纷恭维着，毕竟时间是在大多数人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既然章父都拿出来说了，肯定大差不差。 只是对比刚才，他脸上少了那么一些泰然自若的得意，反而多了一点阴沉。 他看着章希乾离开的方向，要不是客人还在，他说不定还想再上去教育他两句。 他以为他在说什么？ 他以为他是谁？ 他以为自己说的任何话有什么决定权吗？ 章父面上不显，只是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稍微降降心里的火。 他可真是自己的好儿子，专门挑这种时候给自己心里添堵，章父嗤笑一声，不过也带着一点上位者的居高临下的自信。 他相信章希乾不可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却不说他现在的一切，基本上都是自己家里给的，就算他的确这段时间在公司里挣了点钱——那点钱加起来也买不了他一辆跑车吧？ 更何况章希乾的爱好都是些烧钱的东西，他没查过他的流水，不关心这些消费，毕竟章家从来就不是缺钱，只要有一个能听他们话的儿子就行了。 他不可能舍得下这一切的。 就凭自己刚刚的那些威胁就已经足够了，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章父这样想着，刚才的气又重新顺了下来。 这是翅膀硬了，还想着飞呢？ 也不看看自己能不能飞得起来。 毕竟他的想法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这时候门口有了动静，更热闹的声音传来，原本还坐着聊天的客人们也纷纷望过去—— 章父只抬头一看，就露出一点胸有成竹的微笑来，自己也很快站起身，刚才对着客人里流露出的少许倨傲也消失无踪，他走过去，客气但又带着点熟稔地朝对方开口：“等你们半天了，快进来。” 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娇俏年轻女孩，打扮入时又不失得体，笑起来的样子很甜美，十分讨人喜欢。 章父扬唇一笑：“没想到小宁也来了。” 场面顿时骚动起来，而当下的人的身份也不需要再说明了，就是宁家的家主宁玖骁和他的千金宁沐秋。 当下所有人都没想到，原本只是嘴上说着可能要订婚，这还没真正订婚呢，就已经联系上了，宁家还特意过来给章老爷子祝寿，看来是真的已经定下来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真的可以喝喜酒了。 宁沐秋生得很美，一看就受过良好的教育，听说她大学没毕业，就被安排进了家里的公司开始轮转，据说现在已经能上手不少项目了，绝不是什么头脑空空的大小姐。 宁玖骁过来跟章父握手，两人看上去好像是真的很熟悉了，对方还拍拍他的肩膀，才说：“小姑娘说这么重要的日子，也想过来祝寿，我拗不过带来了。” 宁沐秋弯着眼睛笑得很甜：“章叔叔，我知道你只邀请了我爸爸，跟着他来，您有留我的一份晚餐吗？” 她的话既俏皮又有机灵，章父声音也不由得缓和了，微笑着：“小宁还开起叔叔的玩笑了？只要小宁想来，什么时候都可以来。”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即是说给宁家人听的，也是说给在场的其他宾客听的。 章父把两人领进来，又是一番冗长的寒暄客套，不过看上去宁沐秋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合，脸上一点厌烦的神色都没有，还时不时会跟着说两句活跃气氛。 看得出来大家都对她很有好感，不是客气的吹捧，而是因为她的确甜美又很会说话，实在是很难不讨人喜欢。 有人会问起她在公司的事，宁沐秋也会笑吟吟地挑着能说的说，语气还十分谦虚，只说自己还有很多要学习的。 不过她已经在公司初露头角了，据说宁玖骁把她带进公司的时候没有暴露身份，甚至是从最基层的员工开始做起的，但她依然适应得很好，直至去了其他部门，相关的同事才知道她原来就是董事长的女儿，于是更加赞叹不已。 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富家千金的完美模板，加上宁家的家事实在是很好，不得不让人羡慕吹捧。 刘姨也给宁沐秋专门端来了小蛋糕，她礼貌接过，又随意看了一圈。 章父大概知道她在找什么，立即咳嗽一声，说道：“希乾昨天刚回来呢，你们年轻人更聊得来些，我去把它给你叫过来。” “不用不用，章叔叔，”宁沐秋端着蛋糕制止，“他现在估计还累着呢，先休息要紧，我也想多逛逛。” 章父也淡淡笑了：“没事，他能有什么事。” 不过说是这么说，他最终还是没上去把章希乾拎下来，虽然他现在的确很想这么做。 对比起来宁沐秋实在是太完美了——更何况，这个千金大小姐甚至还喜欢自己的儿子，作为商业联姻，这已经是再难得也没有了的事，对章家百利而无一害，完全想不出任何拒绝的可能。 那个一个月只能挣万把块的医生又有什么比得上这个的？ 章父此刻越发不能理解章希乾的行为，不过也越发笃定自己的设想。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人来得更多了，香槟塔也已经堆了起来，草坪上有些孩子在玩闹，好一派祥和又完美的画面。 宁沐秋实在是足够讨人喜欢，有时候还会去帮一帮章家人的忙，懂事又得体，简直人见人爱。 正当她从客厅走出来时，章希乾也正好面无表情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希乾！”宁沐秋朝他招招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到，“你来了？” 章父听到这一声，也赶紧走过来，挥手让自己的儿子赶快下来招呼客人，当然主要是他面前的这个“客人”：“还愣着干什么？” 章希乾先是一怔，看着对自己微笑的人才想起来，这好像就是自己父母跟他说的那一个即将要跟自己订婚的人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他短暂的在脑海里搜索着，也许在某些活动上见过几面，或者某个长辈的生辰，作为小辈一起出现过，又或者是是公共场合里偶尔打过照面。 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进一步的联系，顶多也就是偶尔说上一两句话，更不可能有私下的见面。 他想起母亲说的，“宁家的千金还挺喜欢你的”。 章希乾在心里皱眉，暂时对这个问题保持怀疑态度。 毕竟这个看上去既明亮又优秀的女孩，条件实在是十分完美，好像喜欢谁都说得过去。 但就好像……不太可能是自己。 毕竟章希乾自己也知道，他虽然不算高调，但也绝对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他的纨绔性子大部分的人也不是不知道，虽然不至于像某些人玩得那么花那么过分，但也绝不能说得上多好，以她这种条件，怎么可能会……？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毕竟是在别人面前，该给的绅士风度还是要给的，章希乾昨天回来不想摆好脸色待客不是不会，而是不想，现在便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来，朝对方点点头。 他朝着宁沐秋走过去，对方也含笑站在原地等着。 尽管章希乾的确是想不起来对方的喜好，或者有什么特点，但依然维持着很绅士的浅笑，看上去似乎真的跟对方很熟悉那样：“抱歉啊，不知道你来了，早知道我就早点下来了。” “没有的。”宁沐秋仰起头看他，也跟着笑，“我还挺高兴的。” 在旁人看来，这的确是十分登对的两个人，男才女貌，简直不要太般配。 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聊着天，宁沐秋很会说话，不是一个会把天聊死的人，因此章希乾跟她的对话还算顺畅。 只是越顺畅，他就越发有种微妙的疑惑—— 那就是这人居然是要跟自己订婚的对象？ 到底是看上了自己哪里啊？ 只是这个问题现在还无法得到解答，章希乾稍微靠近了一些，对正在望着草坪的宁沐秋低声说了一句：“宁小姐。” 语气和刚才的客套不太相同，宁沐秋足够聪明，自然也知道这句话，才是真正想对自己说的。 章希乾的脸上依然挂着浅淡的从小被训练出来的笑，声音却低沉少许，用只有宁沐秋能听得见的音量说：“能谈谈么？” 第300章 “还请……暂时不要那么积极地促成这段联姻。 第300章 “还请……暂时不要那么积极地促成这段联姻。 宁沐秋的表情也没有很明显的变化，甚至还依然保持着原本甜美的模样，不过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她甚至都不等章希乾主动开口，就像是故意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似的，露出高兴的模样，对着自己的父亲说：“爸，突然想起来有些话想跟希乾说，我们能不能暂时消失十分钟呀？” 宁沐秋朝着两位大人眨眨眼睛：“我们肯定能赶在章爷爷来之前说完。” 一旁的看客们，本来就喜欢凑这种热闹的时候，于是都捏着尺度朝着两位家长开玩笑。 “人家两个小年轻在一起是有自己的话要说。” “是啊是啊，我们这种老一辈的很多时候也不能理解嘛，就应该要学着给孩子一点空间。” “孩子年纪大了，本来就要有自己的人脉，反正老爷子还没下来，不如就让孩子们去一趟呗？” “这感情还真好啊，我家那个是怎么羡慕都羡慕不来了。” “可不是吗，但凡我家孩子能有这样的，哎……不说了，再说我看着都会眼红，哈哈哈。” 在一连串半真诚半客套的恭维过后，本来就在乎面子的章父在听到这些话之后，脸色明显好上不少，之前风雨欲来的模样也消退了很多，看上去就是一个正常的，担心自己孩子的父亲。 现在大家都这么说，他自己这样也不好推辞，更何况他本来就是这么希望的——现在宁家的千金还这么喜欢自己儿子，这已经是再完美不过的事了。 只要章希乾这次不弄出什么幺蛾子，这场婚约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章父的嘴角终于微微上扬了一些。 就算把前面那些抛开不论，宁家的小姐也的确是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各方面都十分完美——只要是个长了眼睛的人看一看，怎么都会觉得一个普通的医院医生，能比得上这样的千金小姐吗？ 家事好懂礼貌，人又足够漂亮……该说不说，这次章父是真的十分满意。 大概是这种满意也强加到了章希乾的身上，章父也觉得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再做出那种舆论的选择，因此眉梢也扬了起来，语气好像不少，对章希乾说道：“人家宁小姐有话要跟你说，那你就带着她过去吧。” 章希乾不置可否，只略一抬眉当做听到了。 章父看着他现在态度还是有些恼火，不过大概是周围的环境以及宁家的千金实在是太完美了，让他现在暂时发不出这种火来，能当没看到似的挥了挥手，让两人自己聊去。 看这个样子，宁沐秋是真的挺喜欢自己儿子的。 不管怎么说，都算是一件好事。 在众人的目光下，章希乾的脸色并没有太多变化，不过基本的绅士礼仪自然是有的，他跟宁沐秋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把对方带到了暂时还没有人的别院的花园里。 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章希乾克制的走在前面，不过也还是会回头关注宁沐秋一下，让两人之间弥漫起一股微妙的平衡。 具体是什么，至少章希乾现在说不清。 不过果然，跟他想的差不多的是，宁沐秋在跟他独处之后，就没有之前那么活跃了，不过看上去依然是个很好脾气的人。 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章希乾让对方先坐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开门见山的说清楚。 “宁小姐，您的确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女孩。”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的，章希乾也没那么自信，并不觉得自己的魅力大到全世界的女人都要爱上自己，因此又说，“这句话不是客套，我是真的这么想。” 没想到宁沐秋很浅淡地笑了笑，直接说了一句话：“这是在给我发好人卡吗？” 大概是宁沐秋的话太直白，章希乾一愣，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了，不过还是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我之所以想把你叫过来单独聊聊，就是觉得你的确是个条件很好的人，如果是因为什么父母的要求，你有什么别的想法…我们都可以谈谈。” 这句话其实还算说得明白了，就是在告诉宁沐秋，婚约这件事实在是太仓促了，如果她也不愿意，那么可以趁现在赶紧终止。 毕竟到时候要是真到了什么订婚典礼，那才叫不好收拾。 宁沐秋停顿两秒，像是明明已经知道了章希乾话里的意思，却还是想要刨根问底弄明白一样：“章先生指的是什么？” 她甚至没跟着叫“希乾”了，而是用了更官方一些的“章先生”。 这让章希乾更觉得疑惑。 “恕我冒昧，如果真的没想起来，也是我的问题，可是我们……”章希乾放缓了语速，“抱歉，除了一些公开的大型的活动以外，我的确是没有跟宁小姐有过单独见面的机会。” “也许宁小姐也对我有些误解，”他笑了笑，不过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不过我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优秀。” “没关系的，至少我们双方家族知根知底，更何况，我也不担心那些。”她这么说着。 这下换章希乾拧起眉头了。 这次倒是很直白，可是也直白的让他有些无措。 不就明明白白告诉了章希乾，她是明知道婚约这件事，自己的态度也是支持的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章希乾这下也顾不得太多，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是家族的问题，让林小姐选择跟我结婚，那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共同去解决，协商解除这一段婚约。” “如果是宁小姐自己的意愿……” 章希乾说：“我并不是一个多么好的值得托付的人，以宁小姐的条件，能找到比我好上几倍的男人，没必要在我这边蹉跎。” 这算是把话挑到明面上说了，两个人再回避也必须得直面。 没想到宁沐秋甚至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也依然直视着章希乾的双眸，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似的：“所以章先生是想跟其他女孩结婚？” 章希乾一下子被说中，不过没有其他感觉，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宁小姐知道？” 宁沐秋摊了摊手：“说实话，其实我真的没有特意去了解过，不过有些事情，的确是会自己传到我耳朵里的。” 意思就是章希乾现在跟赵媛的事，其实在这个圈里并算不得秘密——或者说，他们这些圈子里的人，根本不在乎章希乾现在的女伴、或曾经的女伴叫什么名字，甚至不在乎是不是赵媛这个人，反正只要知道他身边女人不断，风流成性就够了。 章希乾听到这些话，也隐隐有了一些不对的感觉。 可是现在的他没法说什么，不过他带着宁沐秋来这里的目的也很明确，所以并没有后退：“那就太对了。既然宁小姐知道，我也我也觉得宁小姐这么优秀，应当另有良配。” 没想到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对方好像笑了一下，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 “章先生的意思是说，你自称不是一个良人，所以决定去耽误其他女孩么？”宁沐秋弯了弯唇角，看着他说。 这个提问实在有些刁钻。 宁沐秋的角度很巧妙，如果现在章希乾说是，那恰恰就给了人话柄，就好像是自己承认了赵媛不如宁沐秋。 可如果章希乾否定，那就会把自己之前说的话也打成悖论，自相矛盾。 章希乾没想到宁沐秋会这样。 但更没想到，既然对方对自己的情况还算了解，却还要在这么多亲朋好友或者客人面前表现出真的对自己有好感的模样——做给他们看是为什么呢？真的想要这段婚姻吗？ 对方好像猜到了章希乾在想什么，为了怕他想多，甚至还十分贴心的解释了一句：“不过你想的一部分应该没错。我的母亲想看我结婚，其他人相比又太没意思，章先生的确在考虑范围内还算不错。” 她话里的意思，就好像章希乾不是一个站在她面前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可以考量的、需要斟酌的符号，只看想不想、合不合适。 而非别的其他什么。 从这一方面来说，章希乾蓦地冒出一个想法。 宁沐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居然跟自己的父亲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可问题是自己的父亲的出发点很好理解——就是一切家族利益至上。 但很明显宁沐秋不是的。 “宁小姐想要什么呢？”章希乾决定跳过刚才对方问的那个问题，直接说更贴近想法的下一个问题，“说直白一点，如果你想要我帮忙，做什么都可以。” “当然了，条件是解除婚约。” “不是都说章少风流倜傥，潇洒体贴么，怎么今天真的跟你独处了，还觉得你有些冷酷呢？”宁沐秋说是这么说，不过语气其实还算不错，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 只是同样也没有表现出，她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有一个东西大概可以确认……那就是宁沐秋应该不像父母说的那样，是真的喜欢自己。 章希乾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横亘在自己眼前，像雾一样遮住了真相。 只是现在也不是非要探听真相的时候。 毕竟现在的章希乾有自己的目的要达成。 “虽然我不知道宁小姐到底想要什么。”章希乾还算温和地说，“但我的诉求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 “你可以当我依然幼稚也好，不成熟也罢，不过我的确暂时不想，那么快走入一段被安排好的婚姻。”章希乾表明态度，“我可以帮你的忙，以后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量提，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可以——” “可以配合你退婚？”这次宁沐秋终于没装傻了，直接问道。 “是。”见她干脆起来，章希乾也没犹豫，给了对方肯定的答复。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知道直接这样提出这个要求好像对你来说不太礼貌，不过我想宁小姐应该可以理解。” 没想到这次宁沐秋却安静下来。 大约沉吟了数秒，她才重新抬起头看向章希乾说道：“原来跟我想的不一样啊。” 她的话语焉不详，但章希乾现在没空了解这些，只是微微皱着眉表示不解：“什么意思？” “我以为章少风流倜傥，就算知道要履行婚约，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态度才对。”宁沐秋想了想说。 章希乾这一次没法否认，毕竟他自己也知道，宁沐秋说得对，如果没有赵媛出现的话，他现在说不定就已经对这一份婚姻妥协，甚至还会感觉宁沐秋这样的人是一个十分合格的联姻对象。 而非像现在这般，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来试图达成这一个条件。 宁沐秋看着他的眼睛，也并非猜不透此刻的章希乾正在想些什么，只是略一抿唇：“有点失望。” “我原本还以为……我们会履行一桩非常完美的契约呢。” “我——” 章希乾正想要再说点什么，可是不远处就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是刘姨，她大概是考虑到自己正在跟宁沐秋聊天，过来的时候还十分贴心地一边走一边叫他们。 “章少爷，老爷子快到了，该过去祝寿啦。”刘姨走过来时，表情还是有些复杂，看到章希乾才稍微松一口气。她又看向旁边的宁沐秋，笑着恭敬地叫了一声“宁小姐”。 宁沐秋见状，看来刚才的话题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很快又恢复到刚刚进来章家的样子，甜美地笑起来，弯着眼睛说“好”。 章希乾就算心中有再多不悦，毕竟爷爷的生日还是得到场，便也摆出刚才的模样，对着宁沐秋绅士地一伸手：“宁小姐，我们先一起回去。” “好呀。”宁沐秋扬眉，露出有些意味不明的狡黠神色，开口说道，“希乾。” 此刻，又不叫“章少”了。 在穿过小径、去往前厅的路上，章希乾始终有些苦恼，他并不知道宁沐秋最后那几句话的意思，更不清楚对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她看上去很好说话，似乎也是在考虑自己的问题的，可问题就是……他们还没聊出什么结论来就被打断了。 不管怎么样，至少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了了，而宁沐秋绝对是个聪明人，应当也会有自己的权衡利弊的考量。 只是不知道，她的考量是什么。 回去的时候刘姨刻意走在前面，留出一小段距离，就好像是在给章希乾创造聊天的空间似的。 而此时的宁沐秋却只是十分认真地看着前路，明明知道章希乾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也没有一次回头。 “宁小姐。”快要到前厅时，章希乾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如果。”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也没想到的犹疑和妥协，“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需求，需要我帮忙的，就算现在还没想好，以后我也一定会实现。” “还请……” 章希乾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变成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 “暂时不要那么积极地促成这段联姻。” 而宁沐秋依然看着前路，没有给出一句回应。 - 章希乾有些忐忑，不过自己该说的话，已经都说过了，剩下的就要看对方怎么想了。 刘姨走在前面，好像没听到他们的话似的，依然恭恭敬敬地带着路，引领两人走到前厅。 刚才就已经很热闹了，再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因为知道这场寿宴的主角即将登场，基本上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来到了这边。 章希乾的爷爷出生于名门望族，一生经历传奇丰富，而章家能有如今地位，他当然居功至伟。 就算现在章家的家业可能比不过在场的某几个家庭，但渊源是足够深的，就算大家对现在的章家有意见，但无论是谁，几乎都会对章老爷子保留几分尊敬。 章希乾的妈妈沈玉也已经到了，此时客人们都打开听到消息，都聚在这里，而在片刻后，二楼传来声音，有轮椅擦过地面，又被地毯重新吸收后的闷响传来。 章父表情也变得严肃，而在众人的视线里，沈玉一身素雅的白色旗袍，推着章老爷子的轮椅走入了宾客眼中。 主角来了，在场的宾客们自然是都站了起来。 不管此刻有多少真心或者假意，场面至少是十分热闹的，众人的目光只望向一处，在灯火辉煌的气派大厅里，正中央是一个头发花白但绝对威严的男人。 章父虽然也很严肃，多半都是为了维持家族稳定，为了各种利益慢慢变成这样的，而章老爷子像是天生就有足够威严的气场，尽管现在年事已高，但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了解，他与那些慢慢老去的人不同，有过足够惊艳的前半生，绝不是一个庸庸碌碌的老人。 不过章父虽然也总是板着脸，但从模样上看，两人也并不算相似，反倒是不知为什么，虽然章希乾的五官长得很像母亲，不过轮廓倒跟老爷子有几分相似之处。 声色浮华，觥筹交错，此刻的场景就是上流们最喜欢的名利场，就好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世界的主角，而他们似乎与那些其他的画面隔绝了，只留下一幅所谓的上层阶级的聚会。 在大部分客人都开始纷纷给章老爷子祝寿时，章希乾看着宁沐秋的父亲也带着自己的女儿走了过去。 他不禁有些紧张。 所有的人本来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因此就算他们不说，目光也还是会落在对方身上。 不过还好，宁沐秋的父亲也只是照常祝贺，然后又把宁沐秋介绍给了章老爷子：“小女宁沐秋，听说我要来，还要感觉来为您送祝福呢。” 宁家的家世本就显赫，章老爷子虽然年迈，但头脑依然是十分清醒的。于是目光欣赏地落在宁沐秋脸上片刻，然后又礼节性地夸了几句。 “玉树琼枝，钟灵毓秀。”章老爷子夸道。 宁沐秋露出一点羞赧的神色，然后含笑谢过。 章希乾看着有些紧张，不过还好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的话的缘故，虽然宁沐秋依然笑得甜美无暇，不过比起刚来自己家时，还是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 比如没有刻意的看着章希乾，也没有再提起相关的话题。 难道是……自己的劝说真的有了效果？ 章希乾稍微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只要过了今晚，过了老爷子的寿辰，别的什么事情都好说。 毕竟章老爷子虽然想管家事，但毕竟年事已高，还是身体要紧，多半都在别院休息，不常过问。 而章希乾不经常回来，从他的角度来看，只要能拖一段时间，至少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既然主人公已经入席，而祝寿陆陆续续也进行了一段时间，现在也正是晚宴的时候，章家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开始张罗着。 门口的喷泉开到最大，黄昏夕阳，落在上面，显现出好看的水色。 有客人带了孩子的，也有专门的人负责看管，并提供一些孩子喜欢的小零食和玩具，供他们嬉闹。 而想着要来社交、增进关系的人也坐在一起，小声说点什么。 整个画面看上去如此和谐而完美，大家都为了章老爷子的寿辰而聚在这里，多是一派温馨美好的画面。 到了最后，章希乾也走过去跟爷爷打招呼。 毕竟是章老爷子唯一的孙子，他自然是疼爱的，章希乾走过来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比看其他人要慈爱得多，也变得柔软温和。 章希乾走到他的面前，微微弯下腰来，也放低了声音轻声说：“爷爷，生日快乐。”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爷爷也是不苟言笑的人，在章希乾向来都对爷爷比对父亲要亲近一些。 大概是现在的场面太完美，有些客人感慨起来：“章老爷子这也算是颐享天年了。” “那可不，更何况今天还有喜上加喜的事——” 原本章老爷子还在跟章希乾说话，不过大概是宾客面上的喜色明显，他好像也听见了，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子：“是有什么喜事吗？” 章父的表情从微妙变得喜悦——毕竟是要面对自己的父亲——于是他像是没忍住似的，决定提前宣布这个喜讯：“爸，不瞒您说，的确是一件喜事。” 某种直觉，章希乾在此刻警铃大作。 果然，章父说道。 “之前您不是一直问希乾有没有心仪的女孩么？”他看着章老爷子的目光有着刻意的讨好，“现在好了，您不用担心了。” 章希乾看着父亲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一句话来—— “您很快，就要有孙媳妇了。” 第301章 不应当是这样的。 第301章 不应当是这样的。 章希乾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没有变化的。 他好歹也是精英教育出来的，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事实上也是如此，绝大部分的人的确从他脸上看不出别的什么，毕竟现在这种事突然如此高调的宣布出来，那自然是要赶紧送上祝贺的—— 周围的宾客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讶很快变成或真或假的恭贺，纷纷挤出他们脸上最灿烂的笑容——就好像这一段婚姻是什么绝世天成的佳偶，而他们恰恰是那个能见证这一幕的人。 “刚刚还在猜这个事情呢，两位一看上去就很配，又都是青年才俊，多久都没见过这么完美的一对了！” “恭喜恭喜！在今天有这么个消息，那可真是喜上加喜！” “章老爷子看来很快就会有孙子了，光是这么一想，就会替他高兴！” “什么时候订婚宴？我真的非常期待……” 而更多的，是投在自己身上以及寻找着宁沐秋的视线。 章希乾只觉得心头烦躁。 从他回家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没有按照既定的方向走，每一步都无法落实，每一步都在意料之外，每一步都让自己难以适从，说好像他回来后，在那一顿饭结束后——或者说更早一点，在赵媛不愿意上自己的车、拒绝与自己同行的某一晚，好像有什么结局就会在此注定。 不行。 不能。 不应当是这样的。 章希乾只觉得自己的脚下有点空，有一瞬间甚至忘了自己站在什么地方，不过他觉得自己觉得是理智的，他明白自己现在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作为自己爷爷唯一的孙子，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是要维护家族脸面的，是应该…… 章希乾狠狠地咬了咬下唇，也许是用力过度，尝到一点令人不悦的血腥味。 可是这已经是他能做出来的最大限度的情绪宣泄了。 毕竟还有这么多人在家里面，太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至少，至少…… 爷爷身体需要静养，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才推出来见人，这本来就是很重要的时刻，至少得让爷爷先放下心来。 虽然是这样。 他在心里默默想。 这也不是他决定为了父亲妥协的原因。 大概是别人都在祝贺，也都在看着这边，还有人看着章希乾还算平静的脸，一切都比较正常，除了他此刻的嘴角带了一点几不可见的淡红色的血印。 章希乾把那一点血腥味咽下去，这才重新抬起头，把目光落在自己章老爷子身上。 “爷爷。”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见对方脸上果然露出欣慰的神情。 他跟自己的父亲是不一样的。 章希乾有一瞬间的发愣，他看着老人还未浑浊的眼珠，从漆黑中透露出一点真正的喜悦来：“是真的吗？” 当时前原本想说的话，又全都被他堵在了喉咙里。 当然是想说不是的，可现在明显没有这样的条件。 更何况…… 章父也在这时候开口插了进来。 “是啊爸，今天宁先生主动带着小女来呢，本来还在计划中，但你看，现在都那么合适，两个孩子也互有好感，咱们跟宁家的关系本来也相交甚好，这简直是一件，不能再好的大事！” 果然。 章希乾在此刻又笃定了自己刚才的那个想法。 自己的父亲跟自己的爷爷是不一样的。 章父只是短暂的看了自己一眼——而这眼神里有担忧，有不悦，也有不满，而这些都只是一个“家主”作为衡量自己家族利益的工具，看向自己的眼神，而绝非一个父亲，或者说是一个对自己的孩子有疼爱过的父亲，看儿子的眼神。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微妙的感觉，找事情就是觉得，虽然自己的爷爷也很严肃，平常也不苟言笑，可是有没有感情还是能看得出来。 他曾经还没有上年纪的时候，虽然看上去冰冷，却也记得很多细节。 比如有时候会提醒章父记得关心自己的妻子孩子，有时候在自己过生日的时候会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今天可以不用那么辛苦”，或者是在别的很多时候…… 就连刘姨有时候回家看孩子他都会记得，偶尔还会作为举手之劳帮一下忙。 总的来说，的自己的爷爷跟自己的父亲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虽严肃，却依然是一个有人情味的人。 章希乾也知道，自己父亲心疼说的这些话根本就是想稳住跟宁家的关系——毕竟现在的宁家势头比他们还要厉害很多，再说难听一点，又有些算高攀的意思，这波是趁着宁沐秋看上去对自己有好感，才故意这么攀亲带故，这好像两家人真的很熟一样。 事实上章家曾经也跟宁家有过比较好的交情，不过那是自己爷爷辈的事了——大概在十几年前，由于自己的父亲太看重于所谓利益，觉得那时候的宁家有些失势，并不值得继续维持这段关系，就有好几年疏于联系，直到察觉到对方有些东山再起的势头时，才重新装作热络的联系上，说两家也算是世交。 这件事情，谁都心知肚明，所谓世交，那也是宁家的祖父跟章老爷子的交情，跟章父也不过是保留着一些体面的客套罢了。 毕竟章父接手家业，不能说搞砸——毕竟他也十分努力想维持，但的确就是到不了章老爷子当年的高度。 现在想来，能力是一回事，可太过精明刻板充满算计又是另一回事。 就比如现在爷爷在看向自己时，至少在这一刻是真的为自己的孙子找到了伴侣而高兴，而并非是“跟宁家搭上了更深的关系”而庆幸。 “是吗，希乾。” 章希乾看到对方脸上泛起的皱纹，即使并不明显，也没有笑得多么高兴，但还是在向自己确认：“那就好。” 章希乾于是便说不出话来。 好像在这些天里，他数次感觉到了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不管是面对赵媛时，还是现在的场景。 他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些，只觉得，如果自己的婚姻是为家族利益、也为自己这么些年优渥的生活而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可以承受的事情，可是现在却越来越觉得迷惑，好像一切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那么简单。 就好像父母看上去的伉俪情深，在外人面前无比恩爱的模样，并没有让自己因为这样的“和美家庭关系”而感到幸福，因此他依然会从外界回头自己想要的东西，寻求想要的刺激。 就好像父亲这么多年看上去兢兢业业，只做对家族有利的事，也许他就是觉得这是他的人生目标，可也许是跟不上时代的原因，也许是各方面都在变化，好像他所谓的各种努力，不过是与更好的人交流交际，一切都向利益看齐，可关于公司决策方面似乎却没有做得多么优秀，可章家现在还是做着这个实业，就算他想过开辟其他赛道，反响却依然平平，只能说还好他们家的产业在这个领域是龙头，因此暂时不会被快速的抛下，可比起爷爷当年的势头，却可以说是落后了一半。 所以，就好像…… 就好像自己跟谁结婚，其实也不会带来多么大的改变一样。 章父是早就知道自己没什么想进公司的心的，不过依然让他大学时候出国学了金融，也带他进公司看过管理，他明明都知道这些，可是他还是会做。 就算自己真的跟宁沐秋结了婚，就算章家的势力得到了扩张，可对于这种老一辈的实业本来就需要做出改变，如果没有从根本上的变化，就算短暂的有了融资，有了经济来源，也很难真正重新成立一个类似商业帝国那般的业绩。 说得残忍一些，那就是自己的父亲其实并没有爷爷那样的眼光和能力。 也许这些问题自己的父亲全都知道，但好像并不愿意接受。 毕竟要让人放弃自己坚持了一生的东西，并承认自己是个庸才，是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章希乾忽然不太敢看爷爷的眼睛，因此闪避了一下，然后才勾了个嘴角，笑着说：“谢谢爷爷。” 果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看见章父在脸色瞬间变得喜悦，就像是原本自己担心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似的——亦或者说，他的兴奋是因为自己作为父亲，就在这一场对决中，对自己的儿子占了上风。 那是胜利者的微笑，而绝非对儿子的关怀。 章希乾忽然就想明白了许多。 “是啊，爸爸。”他重新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也比之前大了许多，就好像真的也在为这件事情高兴一样。 不出意外的，原本的那些客人看到现在这父慈子孝的一幕，更是纷纷赞赏起来。 夸章老爷子，夸章父，夸章希乾。 就好像他们这一家是世界的主角，好像他们享受的都是他们应得的一样。 章希乾也跟着配合地点头，笑意却凝在唇角，没有向上延伸。 他想，也是时候做决断了。 第302章 狗咬狗 第302章 狗咬狗 而在别墅区的觥筹交错之外，远在医院的闹剧却还没有结束。 距离视频被发布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关关于这件事的真相和结论开始重新被讨论、被定义，然而不管怎么说，至少没有之前那么一边倒的评论了。 在那之后夏眠的舅妈紧急关闭了直播，她也没想到会有这么重要的视频证据，也不知道什么人突然拍到的——毕竟谁这么大晚上还会去注意到医院的小角落呢？ 她在视频刚爆出来的一瞬间当然是矢口否认，下意识就脱口而出说这不可能是真的。 从她的视角来看也很简单，毕竟那个时候这么晚了，而夏老二这是虽然不算多么聪明，但至少也没有蠢到某个份上，肯定在找李强的时候是避开了医院的监控摄像头的，不可能被医院方面的探头拍到。 因此当时的舅妈十分笃定，在僵了那几秒之后，瞬间反应过来，然后用十分不屑的语气开口说道：“这种视频一看就是有人陷害合成的，那个时候的老李身体都已经不太好了，怎么可能晚上会去那种地方——” 可是她说完之后就有弹幕提出质疑：“你们之前不是一直说毛利身体没有那么差吗？是医院的医生错误的操作，才导致他变成了现在这种状况，我们帮你讨回公道，原来你早就知道老李的身体已经不好了？” 舅妈表情一滞：“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老李本来就有心脏方面的问题，我们作为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当然也是会去关心的，所以也知道老李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出现……” 但很明显已经开始有弹幕不买她的这个账了。 “你连视频都没有仔细看就关掉，怎么就敢说这是合成的？” “虽然不是让你剖开肚子证明你吃了几碗粉，再也不是这种连东西都没看清，就慌张关掉吧……” “刚才她的眼神确实有些奇怪，我刚刚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觉得应该没人会拿这种事情来做文章，可是现在跟你们这么一说……” “毕竟再怎么看，在这件事上，作为事情的本身风暴中心的医生本人却是发声最少的一个，我们基本上只能听见患者方单方面的诉苦。” “而且我们现在之所以在这里，本来是想听一听你有什么真正的苦衷，或者一些单纯出于同情的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你们做的，但说实话，我是中途点进来看的，从我打开直播到现在也的确没有听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大部分都是你在说医院和医生的不作为，导致了现在的情况，问题是你作为病人家属，一个人偷偷把病人带出来也算不上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吧。” “而且从始至终都是你在说话，病人本人从来没开过口，谅解他是因为身体不适不能说话，但至少也得表个态啊，不然我们这些人怎么帮！” “是啊！怎么帮！” “难不成一开始就是在耍我们吧？！” “其实仔细一想，医院已经发出来了，相关的证据和能给出的证明，只是太多人不肯相信，说一定是误操作导致的，可是说实话，医院在操作方面已经算是管理森严的了，因为要为病人负责，在医院证据都无法证明这对夫妻说的是真话的情况下，大家去攻击医生，不也就是在逼着医生证明自己剖开肚子，证明吃了几碗粉吗？” 舅妈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但是毕竟还得在这些网友身上捞取同情，脸色看上去就有些微妙。 她一边想着怎么解释，一边又想对这件事情思考否认，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她到底有多矛盾。 更何况，她的身边还带着那个自己说在说把人叫出来的李强。 舅妈下意识就想让李强来帮自己作证，干脆指着镜头说：“不信？你们不信，就让患者本人自己来说！就让他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怎么可能骗你们？” 然而正当她想把镜头放在李强身上时，对方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别的什么情况，像是很敏感的条件反射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就别过头去，好像是觉得今天的光太刺眼。 “病人都变成这样子了，你现在还逼他出来自称什么清白呢！”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治病吧，别的什么事情都可以放一放，你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不管不顾吗？这就是你们作为亲属的责任？” “实在不行，就今天找个医院做下急救措施吧，我很担心患者在这样破败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处。” “说是这么说，可是现在哪个医院敢收？——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又主动自行出院，但凡看到消息的人，都不敢再收进来吧！” “退1万步说，要真有这样的医院收，那又得发生什么呢？万一去了医院病情加重，那到底我们又应该去帮谁呢？” 大概是弹幕太多，而发送内容的网友之间也对这些观点产生了分歧，因此一开始的针锋相对，或者意义明确的站队情况忽然缓和了不少，都开始各自分析起之前可能有的一些观点或者过激言论的问题。 眼看这个情势再也控制不住，夏眠的舅妈自然也慌了，当下就没再多说什么，装作理想忽然需要自己照顾一般，匆匆忙忙用手遮住摄像头，随后就非常用力的关掉了直播，只留给直播间的大众一个空荡荡的黑屏。 不过虽然直播间关掉了，但就算主播下播，还是有不少人在直播间依然停留着，因为刚才的突发事件来的过于突然，他们还没能反应过来，因此仍在那一片黑屏中讨论着，弹幕依然以极快的速度滚动着。 “对方这是心虚下播还是什么情况？” “我觉得像，因为你们谁有刚才那个视频？现在能在视频网站上看到吗，既然害怕冤枉错人就多看两遍，这次可不能再被人当枪使了。” 当然也有本来就对此心存疑虑的人，现在终于有了开麦的机会。 “之前就说这件事情有隐情，可是当时大众的情绪都被点燃了，谁敢说不支持患者？现在果然出了这种事，趁现在仔细看看吧，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情污蔑一个医生了。” “那这么看来……好像那个医生是最冤枉的。” “就是说啊！” “当时他们——我是说患者这一方，总是以将心比心的道德绑架态度来把网友跟自己绑在同一条船上，不就是为了唤醒大家的同理心吗？让大家想起‘我也有一个这样的经历’从而支持他们吗？那我也想说啊，我的母亲之前病得很重，在家里面突发心梗，有很多并发症、高危情况，当时想去医院看病，很多医院都为了自己的科室的数据和其他出院率不愿意收的，这个医生都愿意从门诊上收进来了，不就恰恰证明了她绝不可能是那种恶人的形象吗？” “所以有没有省流侠说一下，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样？” “多的不说，但至少这个视频已经佐证了一点，那就是最开始那个哭天抢地的家属肯定有自己的小心思，是不是他害的患者还不好说呢，问题就是……” 说到这里，大家也终于想起了一开始的关键。 因为觉得荒谬和有悖常识，所以大家在一开始就排除了李强“自己害自己”的这种可能。 因此现在这件事情又绕了回来。 “如果真的是他一手策划的，那就是说患者本身也是参与者？这可是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生命啊？” “是被威胁了还是什么？这都能答应？万一自己真的活不过来怎么办？” “我怎么开始脑补出一些听上去就比较可怕的都市传闻……” “是啊，如果真的按照那个方向发展，怎么想怎么恐怖！” 而那个视频的发布者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号，甚至对这段视频也没有过多的注解，但却依然把这段清晰的视频放在了好几个平台上。 因此也有大家开始逐帧观察，越发让这件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而不管是隔着屏幕的网友、对此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夏眠，以及面对现在的情况，有些焦头烂额且无法置信的夏老二夫妇，都有一个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 所以怎么会有……怎么会有这样的视频？ 那个时候都这么晚了，而且又是医院里没什么人经过的角落——说难听点，当时夏老二为了找这个位置还打探过一番，首先是绝对没有监控探头的，而之所以说得上是人烟稀少，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那个地方，正好在医院的太平间附近。 大多数人虽然不能说害怕，但这种地方普通人来说还是稍微有一些忌惮，平时也会能不来就不来，尽量绕着走，所以谁会在那个地方出现，还悄悄记录下了堪称关键证据的这个镜头？ 夏老二此刻在不远处的某间招待所内，本来是偷偷拿着自己手机观察着这一切，然后想着什么时候跟自己老婆会合，顺便打个组合拳，要么让夏眠对自己屈服，要么就彻底把对方的名声搞臭。 反正李强这条贱命对他们来说也就那样，更何况这些天他们甚至还听说李强的住院账户上多了不少钱，可以拿来看病——夏老二冷笑着想，这还要拜自己所赐，他应该感恩戴德才对，毕竟要是没有自己，他可能连病都看不上，现在还能住个院，事情结束了，说不定身体还能比较好一些呢。 真是完美，他想着。 ——如果没有那个视频出现的话。 在看到视频和直播间弹幕的那一刻，夏老二简直暴跳如雷，然后又不好出现在直播间，这样自己的谎话容易穿帮。因此他好不容易看着夏眠舅妈辩解并下播后，才十万火急地拨了个电话过去。 “——什么情况啊？！这是什么情况啊？”夏老二在电话里就已经啐了一口，咬着牙恶狠狠说道，“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现在怎么办？”夏老二一腔怒火没法发泄，只能对着空气来了一段国骂，对自己的老婆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人呢？让他去跟直播间的人说清楚啊？” “你以为我不想？你在说什么？”夏眠舅妈也毫不客气，本来就够心烦了，这件事情一开始都还算顺利，偏偏还会节外生枝，已经足够不爽了，“是我不想让他说吗？是他自己一个屁都不放！但是他能多说一句，我们现在都不会这么被动！” 夏老二又骂了一句：“他又是个什么情况？不是说状态比之前好了？” “真是的，这不是还有一口气么，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先是不耐烦地骂了两句，“真是晦气。” 夏眠舅妈本来就找的是个人少的地方搞的直播，又因为夏老二的嗓门太大，她刚开完直播下意识点了扩音，因此对方充满咒骂的声音瞬间充斥在这狭窄的小巷里。 原本坐在一旁，看上去了无生机的李强，听到这句话，好像整个人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又缓缓舒展开来，就像没有听到似的。 他的动作并不算大，因此当舅妈有些心虚地看过去时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然后才赶紧关了扩音：“他不说我有什么办法？” “倒是你，你之前不是说把事都办妥了吗，这居然能被人拍到？你还有什么用？”舅妈不客气，“本来我都想好了一切，但凡没有这个视频，现在我们都赚得盆满钵满了，目的都达到了！这种纰漏你都能出！” “我他妈哪里知道那个地方会有人拍？！”夏老二当然也不满房这么指责自己，瞬间也不高兴起来了，“你个死老娘们还怪上我来了？” “你他妈非要今天开直播，你看现在收不住了吧，我们怎么办？怎么扭转？现在只有他自己去澄清一条路！只要李强能给出一个解释就行！那些看戏的网友本来就是非不分的，没关系……” 夏老二咬牙：“不然这样，你现在重新赶紧开个直播澄清一下，就让李强自己出来说，你都别露面，你就让他说，就让他说……” 他阴毒的眼睛转了一下：“跟他说是他来找我要的东西，是他联系我的，是他想拿一笔钱，我只是个帮忙的人，我们都是演员。” “是我不想让他说吗！他刚才都听不到我们说话！”舅妈也不客气，立刻说道，“还有先别说那个，直播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同意了的你允许了的？就你那点能力，要是没有我帮忙，现在还搁那医院扯皮呢，怎么我开播没出事就好，真出事还怪上我来了？夏老二，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眼见这人还骂上自己来了，夏老二本来就足够不爽，现在更是情绪爆发：“我就问现在这个事情是不是出在你身上！你要是不开直播，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最初开直播的人是谁？最初说再把这件事情闹大的人是谁？退一万步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获利最多，，现在我来帮你收拾烂摊子你还敢说这种话？有没有点良心！？” 很显然，夏老二是没有良心的，毕竟要是有，现在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争这种事情。 然而他也绝不可能承认，只觉得现在跟自己吵架的人令他十分烦躁，更烦躁的是，一切的计划好像都会因此变得不可控—— 于是，他发泄一般开口吼道：“吵什么吵？现在这件事情是不是搞砸了？赶紧处理，还等着干什么呢？！” “怎么处理？你倒是说的轻巧，现在在帮理善后的人是谁，我但凡要是不管这件事，我现在都可以在家里面躺着了，谁想跟你扯这种东西！”舅妈当然也不含糊，开口骂道，“我告诉你夏老二，没有我你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而李强好像是真的睡着了，或者说是真的没有意识似的，就那么安静的躺在藤条椅上，只是偶尔睫毛动一动，和呼吸不太均匀的喘一喘，好像对自己近在咫尺的狗咬狗充耳不闻。 不过他的眉头还是微微皱了起来。 只是现在舅妈也管不了这么多，开始专心致志的跟夏老二吵架。 两人说话都不客气，言语之间也十分尖锐。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婆娘！都是你毁了这一切——”夏老二不管到底是不是谁的错了，反正只要责怪别人就好，自己是不可能有任何错处的，“我现在就过来，你最好在这几分钟之内想好对策，不然——” “不然怎么样？你这个废物还能怎么样？！”舅妈反唇相讥，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十分可笑，“我看你能不能让他开口！告诉你这件事不想管了，你爱找谁找谁爱怎么该怎么干去吧！” “砰——” 一声闷响，好像是夏老二用力将手机摔在宾馆床上的声音。 舅妈也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又瞟了一旁的李强一眼。 对方好像就一直这么睡着，不会给出任何回馈。 就好像是真的已经行将就木的……将死之人。 舅妈气归气，但凡事得多为自己的利益考虑。 她的颧骨很高，就算不做表情也有一种颐指气使的市侩的气息，而周身的气质更凸显出了她的来者不善。 她的眼中划过一抹算计，不过现在当然不是在为夏老二考虑的时候。 她是在为自己考虑。 刚才夏老二说，要是能说到李强出来澄清，要是能让他开口——毕竟他就是患者本人，事情会好解决很多。 更何况最开始就是李强自己亲手指认的夏眠，才把事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那既然李强愿意帮夏老二当狗，自己说点好话或者给点好处，也未尝不会为自己卖力。 反正现在李强是个什么也没有的、一无是处的人。 当时夏老二说不定也给他承诺了一些什么好处，但现在明显也是没有兑现的，而且还害他身体成了这个样子，不管是什么情况，应该都不会再为夏老二办事了吧—— 但自己不一样。 说不定要是真的把李强说动了，事情是真的有转圜的余地。 刚才夏老二说什么来着？ 其中一个解决方式就是让李强自己去站在镜头前，自己说明白，说一切都是自己跟夏老二合谋的，自己就是主谋，自己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筹码换取好处。 相当于就是把锅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让夏老二全身而退，还能落得一个被迫帮忙的亲戚的名号。 那如果…… 把这个幕后主使全都推到夏老二身上呢？ 是不是更能说得通一些？ 干脆让李强直接在镜头面前表示，他的确是被夏老二威胁的，而自己也是那个受害者，现在跟自己在一起，就是因为后悔了，想来找自己帮忙，把所有的一切都说成是夏老二威逼利诱…… 而作为夏老二妻子的自己，到时候再装个可怜，说自己被长期家暴或者婚姻不幸之类的，总之也要塑造成一个受害者，来博取同情，也许效果没有李强这么好，但至少自己跟夏老二之间是摘干净了。 什么夫妻，连点脑子也没有的东西。 舅妈脑海里已经有了这个想法，笑容也渐渐爬上了她的嘴角。 夏老二应该还有几分钟才能来到这里，要是自己趁着这几分钟把李强收到自己这一边，然后再倒打他一耙，说不定自己还能…… 舅妈豁然开朗。 她同时又想起，现在的李强已经自请离开病房，不过医院的账还没结，还不能算是正式出院。 而因为之前舆论的关系，很多好心人或者不明真相的网友，担心他因为看不起病而放弃治疗，自己去医院给李强的医疗账户上续了不少治疗费，虽然自己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但从之前的一些直播礼物或者弹幕上来看，林林总总数额应该也不小，要是自己跟李强聊好了，说不定这笔钱还能分一点到自己腰包里。 舅妈刚这么决定就重新笑了起来。 她走到李强的面前，在藤椅面前蹲下来，脸上有一种独属于他们这种小人的谄媚的笑：“老李，老李？” 李强看上去好像是真的很虚弱，一时间也没有给出回应。 舅妈可不等这些，毕竟再浪费一点时间，夏老二就要过来了，于是她干脆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李，醒醒老李。” 大概是拍了好几下，李乔好像才被唤醒似的，悠悠睁开眼睛。 “你身体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不舒服？”舅妈笑了笑说，“正好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还给你带了点药，你看，这是硝酸甘油，治疗心绞痛的，你要是不舒服呢，就直接吃两片……” 舅妈其实也不懂这个药到底怎么用的，根本也没有注意到用药事项里说的“舌下含服”，只为了献殷勤，赶紧把药塞到李强的手里，又去买了一瓶水，走回来。 “你也知道的，这件事情是我们家夏老二不对。”舅妈开场先打了一张苦情牌，捂着脸，叹了一口气，好像是想到什么，几乎要哭出来似的，“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过分，要是你出点事怎么办？我们——不对，不是我们，是我，岂不是得愧疚一辈子？” “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几十年的老乡亲了，当初还没拆迁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好人，唉……” 然后又是一声悠悠的长叹。 李强的眼睛看上去毫无焦距，只是抬眸的时候眼皮有些颤抖，却没发出声音来。 舅妈也不管那么多，就继续演着：“我知道，夏老二其实不是个好人。” 毕竟时间来不及了，她也懒得兜那么多圈子，直白说道：“他之前跟我说，你会帮他一个忙，我还以为是什么忙呢，没想到这么严重的事……” “我当时就劝过他不能这样做，可是他当时给我保证的好好的说，不可能不会发生，没想到现在居然真的做出这种事情来——” 舅妈说：“你也看到了，我刚刚跟他吵了起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我不赞同我觉得应该先把你治好，而不是作为一个大众看热闹的工具，实在是太不应该。” “你知道的，我也很为难，我都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更好了，”说到这里，舅妈甚至还用手抹了抹眼角，像是真的情到深处，要落泪似的，“所以我跟他意见分歧，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李强的视线里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得清对方眼里不安分的光，以及明明一个小时前还在对着镜头大倒苦水又谢礼物的人。 他们好像是真的，一点脸都不要了。 不过李强心想，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想治病吧？”舅妈攻其软肋，循循善诱的说，“你看我今天收到了一些直播礼物，不是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到时候能拿到分成了也可以分给你，这都是为了给你治病啊……” “而且你医院的账还没有结，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医生，咱们就换一家医院，反正到时候我们有了钱，一定给你先把身体治好！”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好像到时候真的会这么做一样。 “不过……” 果然在说完前面那些听上去十分利好的条件之后，舅妈的话里面就有了转折之意。 她蹲在李强身旁，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的说：“可能还需要你帮一帮忙。” “毕竟夏老二这人吧，暴力倾向，脾气也很差，你也知道，我跟他结婚之后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本来想着这辈子就这么过了算了，但现在看到你，就觉得我好像可以跟他抗争一番。” 这话里的逻辑实在是站不住脚，但只要自己不要逻辑，就能绑架别人也听从自己的想法。 说难听点，或者说直白些，就是只要人足够不要脸，就没有什么能打败自己的东西。 李强呼吸有些急促，终于应了一个音节。 不过有这点回应就足够了，舅妈以为这一个音节就是在答应自己、并认同的话的意思，心中一喜，接着说道：“到时候我们就把这个钱取出来你拿一半，我拿一半，我绝对不多拿一分钱，但问题就是夏老二，这个人太恐怖了，我们得先告诉别人，这个人有多可怕，我们才能拿到钱……” “你看你现在正好也是有热度在身上，不如就趁着这股劲直接把真相说出来，反正我也是夏老二逼的，他又对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就不要再忍了。”舅妈说得情绪充沛，“你看，到时候只需要你跟别人说清楚，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们都是被迫的，你可以治病，我可以跟他分开，这简直不要再——” “你在干什么——！！” 一声怒喝突然打断了舅妈的话。 只见夏老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好像生怕自己跑慢一点就会被舅妈捷足先登似的——事实上他们夫妻的确也不信任彼此，而且他的担忧的确很有道理。 对方看到夏老二出现，立刻收起了对待李强时的笑脸：“这么紧张做什么？是怕我会走？” 夏老二骂骂咧咧：“谁知道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我可保不准你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好心来帮你，还帮你稳住——”舅妈故意装作失言的样子，然后停顿下来换了话头，“我要是真想走，你现在还能看得到我们？” 夏老二大概是被这句话所说服，但脸上的表情依然十分不耐烦，不悦地发出一声不满的声音。 舅妈本来就已经有别的心思了，看着夏老二现在的模样更是有了一些别的企图，她简短的看了旁边的李强，好像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什么，只是直接开始聊正事：“所以你现在想怎么做？” “还能怎么着？”夏老二刚才就已经在电话里表明了想法，此时也瞥了看上去了无生气的李强一眼，跟川剧变脸似的，也猛然换了一副态度：“老李？” 舅妈在心中暗想，还好自己刚才已经先找李强说过了，不过心里还是有点没底，万一李强再次被说动，那自己刚才讲的那些是不是就会被推翻。 不过下一秒他就看见夏老二还是用那副不怎么客气的态度，跟李强对起话来。 “你看之前我来找你，你怎么都不注意看一下四周的？这种低级错误都能犯？现在好了吧，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了，本来还想说你能赶紧住院治病的，啧，谁能想……” 要是跟舅妈的假意谄媚比起来，代表夏老二的态度就是纯粹的恶人先告状，或者说永远自己站立，然后在自己的角度上去压榨别人。 用现在比较时髦的话术来说就是PUA。 “你看，之前都想的好好的，我们都已经做好计划了，你也听了我的，去指认医生了……没想到现在出这种事，李强啊，真不是我不带你，是你自己不小心啊。” 夏老二说到这里，还被用上了惋惜的语气：“看我们现在多么被动？不都是你弄的？要是当时不被人看见，说不定现在我们都好起来了——” 李强的神色好像有一瞬间的变化。 本就无神的双眸变得更加浑浊，也许是绝望，也许是无奈，或者是一些随波逐流的自我消亡。 而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这里没有人会注意他的情绪，也不会在意他到底真的在想什么。 而舅妈看着他的表情变化，还以为是自己的策略成功了，夏老二现在这么威胁他，有点脑子的人随便一想，就会觉得自己提出的条件比夏老二要好得多。 她露出一点胸有成竹的自满，就好像是已经看到胜利。 夏老二？ 无所谓了，到时候只要自己跟李强暂时联手，只要能拿到钱，大不了施舍他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李强愿意在公众面前重新开口，不对，应该说是重新颠倒是非，把事情的真相重新反转一次，自己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她这么想着，又用一种看猎物的兴奋一般的表情看向对方。 而李强好像是接收不到这种信息似的，依然颓然地睡在简陋的、破了个洞的藤条椅子上，在冷风里晒着凉薄的日光。 夏老二倒是没那么多想法，就还以为现在的李强还是在考虑，或者说消化自己的话，但一想到那个被爆出来的视频心下还是不满，骂了句脏话：“所以拍视频的到底是哪里来的？要是被我发现了，我一定——” 紧跟着的又是些不堪入耳的骂声。 李强却依然如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不动，也不开口。 夫妻两人好像都各自有各自的心思，都会把自己的这一点龌龊想法用在李强身上，就好像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不应该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只要他现在生病了，又没钱，就应该是被他们所摆布、所利用的。 他的想法是什么？ 谁关心呢。 “行了行了，现在一直在这里耗时间也没用，这里虽然人少，但是也不排除会被发现的可能，”舅妈只觉得自己的目的快要达到了，刚才的怨怼表情都减少了，还开口劝起夏老二来，“按我说啊，现在就应该好好给老李看看病……” 说是这么说，然而谁不知道现在哪家医院会收李强这样的病人？ 本来身上的病情就如同定时炸弹，还有这种事傍身，想想都不会有人愿意。 但很显然，两人的话也并不是要给李强真正治病的意思，舅妈又掏出那瓶硝酸甘油如法炮制——毕竟她身上也没别的其他药了，这还是她之前随便买的，根本就不了解用法。 她把那个药瓶塞到李强的手里，装作热络地说：“那这样吧，我们现在先回招待所休息休息，唉，你看，现在这些网友也都是喜欢乱说话的，我们要是现在回应，就会落到了他们的口实，我们先缓缓休息休息，等你觉得好了，我们再说话——” 这一次，李强像是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很迟缓地点了点头。 他的嘴唇重新变成可怕的青紫色，面容也显得十分僵硬，明明才在医院治疗有所好转的情况，又因为没有后续的治疗跟上，加上偷偷出院来这里待了许久，情况就又差下来。 舅妈在某一瞬还有点紧张，毕竟万一李强真的在这种时候出事怎么办？ 不会闹出人命吧？ 要是真的有了什么性命危险，别说什么后续了，钱拿不到还要沾上一脑门子官司，什么事情都好说，这可不要…… 不过夏老二好像并不在意这一点似的，不屑又轻蔑地点了点头：“随便吧，无所谓，先把人带走。” 因为两人舍不得钱给李强买轮椅的缘故，他现在靠着的这一张藤椅已经是他唯一能休息的东西了。 但是藤椅这种东西又没有轮子，而现在李强确实连走动都有些吃力。 夏老二夫妻看着这一幕有点犯难。 先开始两人想推着藤椅走，但毕竟这东西跟地面的摩擦力太大，费力不讨好不说，根本挪动不了几步，擦过地面的时候还要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夏老二本就精瘦矮小，就算加上了他老婆，也根本就推不动。 “能自己走吗？”在尝试了两三遍还是不行之后，夏老二明显更加不耐烦了，对着李强说道，“我们很快就带你去休息，，你现在有体力的话，不然自己下来走两步？” 没病走两步。 这对一个病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有力的嘲讽。 李强的嘴唇依然是明显的紫绀，吐气的力气也很轻，看上去根本做不到像夏老二说的那么轻松。 但现在的夏老二哪会管这些？ 他只想现在，李强赶紧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赶紧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好让自己解脱。 毕竟要是没有自己，李强可是连病都看不起的，他本来就因为没工作子女不管不顾又欠着债，说不定现在还在哪个地方自生自灭，他应该感谢自己才对。 想到这里夏老二眼神就变得傲慢起来了，就好像别人的生命在他这里不值一提，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按自己想的方向去发展就好了。 也是，的确没有什么太在意的。 只是现在李强看上去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动不了的样子。 真是晦气。 要不是自己想出的办法，他现在说不定都还在哪里待着呢，怎么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还行，现在在这里躺了一会儿就已经动不了了？ 夏老二根本不想等这么久，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看了一眼：“真走不动？你早上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那你可别装，而且我是看了报告的，医生都说你情况好点了。” “……会……”一声很轻的响动，好像是李强终于说话了。 这好像是今天以来他的第一次开口。 夏老二没什么耐心：“你说什么？大点声。” “会诊……”没想到李强断断续续的，却吐出来这样一个词。 一旁的两人甚至一开始都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皱着眉想让他重复一遍：“什么会？” “还有一个……会诊。”李强这次好像是整理了一下，终于勉强能成句的，绀紫色的嘴唇发出干涩的声音，好像只是在说着一个事实，“应该把那个会诊……看了，再走的。” 这下夫妻俩弄明白了，敢情是还惦记着自己的病没治完呢。 夏老二才管不得这些，不怎么乐意地皱着眉：“什么会诊，你都出院了还要什么，等我们把事情解决完，你大不了换个城市换个医院去治不就好了？” 他说得轻飘飘的。 不过因为舅妈心怀鬼胎的原因，她想着现在稍微对李强和颜悦色一点，到时候对方就会更偏向自己一些，于是破天荒地出来打了个圆场：“哎呀，怪我怪我，早知道应该等你看完会诊在一起的……” 然而毕竟是一起生活过这么些年的人，她的一反常态很快就被夏老二察觉，他立刻转过身来，用不悦又不解的怀疑眼神看过来：“什么意思，你突然这样是吧？” 舅妈现在当然是要表示自己跟李强是一边的，因此干脆继续说道：“没什么啊，你看他现在不舒服，肯定是因为没去看成那个什么会，会什么医生来着？” 很明显她也对这个词不怎么上心，当然了，态度是要比之前看着好一点。 不过很明显夏老二觉得不对了，他现在本来就足够烦躁，干脆就把火连着一起撒过来：“会什么会，还会，但凡早一点都快解决了，也不会有现在这种情况！” “夏老二你说谁？我还给人家老李带了药呢，你做了什么就在这里啰嗦？” 刚才两人本来就在电话里吵得不可开交，战火未熄，现在又有死灰复燃的意思。 李强本就脱力，眼看着现在又要重新争吵起来的两个人，终于小声打断：“……可以。” 夫妻俩还在吵着呢，李强说了两遍两人才看过来、 夏老二面色不虞，显然他老婆也好不到哪里去。 然而李强开口就让他俩吃了一惊。 “我说……可以。”他的声音很虚弱，不过还是足够让人听清了。 “我可以去到镜头下，帮你们重新解释一遍。” 第303章 微小的正义 第303章 微小的正义 李强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让夏老二两口子都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毕竟他刚才还在至少看上去奄奄一息，没想到现在答应了自己提出来的条件？ 夏老二自己都不太相信，先是皱着眉盯着李强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过了半晌才迟疑地说：“真的？” 毕竟他这个人吧，虽然没有良心，但自诩还是算有点脑子，总觉得李强不会这么快答应自己——当然了，他也早就做好设想，要是李强真的不答应他，他也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威逼利诱，反正最开始他就这么做的，而且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毕竟李强这种人就如同困在城市中最微小角落的一只蝼蚁——什么也没有，好像随时都可以被风吹散。 谁会在意一个蝼蚁的死活呢？ 不过正当夏老二还在犹豫，李强为什么会这么快答应时，旁边的女人就已经先笑了出来，并且还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得意的太明显：“我就说呀，老李，我们家夏老二有时候就是脾气急了一点，但我们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肯定也不会害你，都是为你好，你愿意开口就行，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而且你看，”女人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夏老二的神情，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也不是完全不带怀疑的，所以现在的自己就要让夏老二相信，李强就是在帮他说话，而不是在帮自己，她思忖着接着说道，“所谓的网友评论这种东西，只要我们手机一关，电池一拔，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什么名誉，这种事情对我们来说根本不重要，你看呀老李，不管怎么说，握到手上的实实在在的钱才是最关键的，对不对？” 她看上去是在劝说李强，但实际上只想让李强更相信自己最开始在夏老二来之前时说那一番话。 只要李强愿意跟自己联手，那就没有那个人什么事了。 果然夏老二听到这句话，还以为自己的妻子正在帮自己说话、帮自己圆场，这才稍微放下心一点，看着女人的表情也终于缓和了，就好像刚才大骂着“臭婆娘”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是啊老婆，”夏老二又笑起来，“还是你会劝人。” “老李你看，我觉得我老婆说的很对，你也许是在镜头前面委屈了一点，但你相信我，这种事情只要我们闭眼不看，就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影响，我们想要治病对不对？” 为了表示亲近、拉近关系，夏老二还十分恬不知耻的用上了“我们”这样的称谓。 舅妈也紧张的盯着两人之间的表情和互动，生怕李强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倒戈——但又十分自信，因为她看到李强往自己这边瞥了一眼。 光是这一眼就足够让她吃下定心丸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老李。”女人赶紧接茬，笑着重新迎上来，“你看这种事不就轻松的解决了？” “你听我的，现在你也别多想，毕竟你现在身体不好，还是要好好休息要紧。”舅妈给夏老二使了一个眼色，“这样吧，你先回我们刚刚住的招待所，不管怎么样，先睡一觉，然后你想吃点什么？我让我老公给你买点，带过来。” 夏老二迅速理解了自己老婆的意思，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这样！老李，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好不容易来这边一趟，好歹是大城市，新鲜玩意儿可比我们那边多多了，这样吧，我随便给你找点咱们都没见过的，你就先去休息，等醒来的话我们再重新开直播。” 李强看着两人，表情有些平淡地点了点头。 现在在场的三个人心态都十分微妙。 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毕竟每个人心里想的东西都不一样。 李强本人就先不论，但最有趣的就是这一对各怀鬼胎的夫妻。 夏老二只觉得一切事情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向发展，反正自己也刚刚就是骂了一下自己老婆，又不是什么大事，两人肯定是一起的，只要先让李强本人扛下所有的骂名，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后面慢慢来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夏眠的舅妈早就已经把他甩在后面了，甚至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都要想着把李强拉拢到自己这一边来，然后借他之口，所有问题的罪责都推到他的身上。 当然了，不管他们两个人再怎么想，都是从自己利益出发。 就好像李强真的是那一只蝼蚁，那一只被人踩在脚下也不会喊痛，甚至连消失都会无人发现的蝼蚁。 而天色渐凉，风快要吹起来了。 - 而在镜头之外到另一边，也就是夏眠这一边，还没有从巨大的反转中回过神来。 今天是自己的搭班护士值班，她在看到这个视频和直播的时候先是一怔，然后直接笑出了声来：“虽然不知道这个视频是谁拍的，为什么会有这个视频，但这个人实在是帮了我们太大的忙——” “我就说好人会有好报的！” “如果现在那些人在看了这个视频真相以后还是选择相信对方，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是好事！” “对，是天大的好事！” 办公室一扫之前的阴霾，就连走廊上的其他病人，看见他们心情好，也跟着乐了起来。 一直横亘在他们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其中隔壁组的一个医生还主动拿出手机：“今天心情好像还不错！大家要不要喝点下午茶？我来点，我请客。” “好！” “那我就先谢谢了！” “我要红茶拿铁！” “我要热热的焦糖玛奇朵！谢谢林医生啦！” 那个医生笑着，顺着同事的话真的开外卖软件点了一圈，然后走到夏眠身边来：“夏医生，喝点什么？” 夏眠也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也还在惊讶这件事，不过表情看上去十分镇定，朝对方扬唇一笑：“林医生破费了。” “哪里的话，而且之前你们也不是没有请过我喝咖啡。”对方也笑笑，脸上有安抚的意味，“而且喝点甜的心情好，你这两天也累坏了。” 夏眠心中温暖，也知道这种好意不必一直拒绝，便点点头：“那我要一杯最简单的茉莉奶绿好了。” “好的没问题！”林医生火速从外卖软件上下单，然后又走出办公室，去问其他护士要不要喝点什么，看样子是真的要请这一片的医护，也是真的为这件事得到澄清而感到开心。 很快，就连护士站那边也有当班护士往这边走：“吃不吃蛋糕？刚才林医生都请客喝奶茶了，不如直接来个下午茶？” “多不多呀？多的话我们不如直接点个现成的大蛋糕好了，到时候送过来，大家一起切了分着吃！” “好啊好啊！” “我没意见！” “我都快下夜班了，听到你们要吃东西，我都想留下来了！” “来呀，来呀，一起庆祝，毕竟这可是一件大好事！” “你们想吃千层蛋糕还是慕斯蛋糕呀？或者点这个，大寸分享装的红丝绒？” “好像这个巧克力的也不错！” “没关系的，想点就点，到时候还可以给其他病人分一些。” “那就点两个！这样两个口味就都可以吃到了，远离选择困难症~！” “太好了！那你破费了，明天我给大家买早餐！” “那我要吃职工食堂的粉条肉饼——” “可太简单了，我之前一直都回家做饭，食堂卡还剩了好多钱呢，现在也算终于有了能用的地方，好好好！” 办公室的门开着，于是夏眠可以轻而易举的听到医生和护士们热烈讨论的声音。 他们的音调是雀跃的，好像洋溢着被洗练过后的澄明——毕竟发生李强这件事后，大家好像都一直压抑着，好像心里扎着一根刺，总是闷闷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已经有了天大的反转，那就应该掀开这种令人不悦的气氛，好好的庆祝一番。 即使他们并非这件事情的主人公，也并非要承担这一份责任。 但有时候医护就是这样，也没有那些看上去气势汹汹的言论那么复杂，毕竟都在公立医院上班了，每天日夜颠倒，奔波劳累，工资也并不出众，或者说，付出与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但他们之所以还愿意呆在这里，留在这里，说矫情也好，说理想也罢，但总归是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坚持下来的。 也许那个东西很简单，听上去似乎有些假大空，但这的确存在。 因此他们会觉得夏眠决定把李强收入院这件事风险很大——他们当然也会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和想法，也知道李强这种病人是最不稳定的，稍有不慎就会扯上医疗纠纷。 但尽管如此，他们却没有质疑夏眠的意图。 毕竟这样的意图，他们每个人都曾经怀揣着，穿上白大褂，走入这一扇门中。 这是他们从大学第一天就宣读过的誓言。 没有谁会真正动摇过。 夏眠的心也终于落定了一些。 赵媛也一直关注着这件事情，在视频发布后没多久就赶紧发个消息过来：“我看到了！这个视频也太厉害了！” “感觉完全都不需要再补充什么了，已经足够让我们获得清白了！” “你现在应该好点了吧，没事吧？！” 夏眠这才打开手机，看到对方的消息，连忙发送：“嗯，没事了。” 赵媛又为了逗她开心发了一堆话过来，夏眠笑着又回了两句，才合上手机。 心是落定了，不过…… 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有一点心虚终于被填补的感觉。 毕竟梁屿川，还不知道这件事。 现在解决了是好事，而且最开始夏眠的想法就是自己一个人扛一扛，不要影响对方的工作。 毕竟梁屿川回来一趟实在很不容易。 她也不想让这种事情让对方太担心。 夏眠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解决的就是最好的。 至于这个视频…… 夏眠想到这里，就重新打开视频网站，点开那个上传的人的主页。 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社交账号，内容也不多，基本也都是记录自己的生活。 不过很多时候都是以视频的形式发送的—— 看上去还是个学生，很少有自己的观点输出，基本都是用画面来呈现。 就好像想通过画面来告诉别人一些东西，而并非通过文字。 在对方的视频里好像没有很特别的分类，有些很常见的生活日常，也有一些旅行纪念。 比如记录自己学校食堂的一隅，或者在街上看到的带着小帽子的女孩抚摸小猫的一幕，又或者一些零零散散的旅游实况。 也许是一种直觉，夏眠忽然想—— 也许自己并非不知道这个号的主人是谁。 是那个曾经来过自己办公室，笑着说对自己很有好感，声音很清透的大学生。 她说她的理想就是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还在起步，东西自己也觉得很稚嫩，但依然没有放弃的一个人。 是那个自己请过奶茶的，偷偷说着自己这次一定要做一个很好的纪录片的女孩。 是当时自己跟李强说话，劝他不要放弃治疗时，正在医院拍纪录片的导演系的学生，林雪。 毕竟除了这个答案，夏眠想不到第二个人。 因为没有谁会未雨绸缪拍这种东西。 夏眠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感受。 毕竟她记得，林雪跟自己说过，她这次是真的认真想要拍一个属于自己的纪录片，不只是给学校的毕设，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当时也只给自己看过一些小片段，夏眠当然也知道，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太好透露，能给自己看，也只是为了征求自己的意见，让自己允许罢了。 现在林雪这种内容提前放出来…… 是为了帮自己说话吗？ 会不会影响她的拍摄？ 不对，夏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这件事就是一定会影响的。 本来拍摄这种事情自己也不太懂，但就算按常识来看，每一个导演都会有自己的风格跟节奏，而为了与纪录片无关的事提前公布出自己的拍摄内容…… 不知道会不会中断她的拍摄。 没想到事情解决了，但自己还是给别人带来了一点麻烦。 夏眠想。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找到林雪的聊天栏，轻轻敲下了两个字。 “——谢谢。” 这一次对方回的很快。 “夏医生！这两天你应该受到了不少的困扰吧？” 林雪好像就是在等着自己联系她，夏眠看着对方的聊天框，一直在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看来应该是有很多话要说。 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客气，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呢？ 毕竟是自己让对方的计划打断的。 夏眠无意识在脑中构想着。 果然，自己的手机频繁震动着，对方的话也一句一句发了过来。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拍他们。” “你知道的，夏医生，本来只是想记录一下自己想记录的东西。” “我当时觉得您跟病人说话的模样很吸引我，不过其实那个时候我还省略了一些话没有说。” “那就是，我拍这个纪录片，本来就是想看一看医院里的百态众生。” “所以其实不只是您，当时你跟他对话的时候，我也注意到对方的表情。” “总之很难形容，但当时我就觉得……他好像也有一些自己无法说出口的东西。”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在跟踪！”林雪好像想到这里，生怕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解释了一通，还发了两个可爱的表情。 夏眠的神色也因为那两个小表情变得柔和，看着对方重新编辑过来的信息。 “我当时的确是想拍一拍夜幕下的医院是什么样的，那个时候刚在你们医院食堂吃完饭，我想消消食就多走了走。” “不得不说你们医院还挺大的，我后面在草坪上休息了一会儿，抱着摄像机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都全黑了。” “我不知道您是不是能理解……” “就是关于医院这种地方，很多时候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 大概是为了掩饰尴尬，林雪又发了一只可爱的线条小狗过来。 文字在这里稍微断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夏眠似乎真的能看到对方在手机那头犹豫，又不太好意思挠了挠头的模样。 “反正就是，虽然我当然也是想记录，但也不是完全不好奇，真正的那些地方会是什么模样的。” 很显然，林雪说的地方，应该就是很少有人去的，太平间附近。 “当然啊，我觉得没有那个意思！我也知道，我肯定进不去的！我就是只是想，这天色都晚了，去看看应该也没什么——反正我也不怕鬼！也不相信那些都市传闻！毕竟很大部分都是危言耸听的嘛！” 夏眠看着对方充满情绪的文字，也忍不住轻笑一声。 正好，刚才点下午茶的同事还替自己拿了奶茶过来，放在她的办公桌旁：“来夏医生，你的茉莉奶绿！” 夏眠停下来接过，道了谢，拆开吸管喝了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情解决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或者单纯是这个同事很会选奶茶店，总之这一口，清香扑鼻，甜而不腻，还有点沁人心脾的感觉。 夏眠无端想，很好喝，如果下次林雪还来自己值班室串门的话，可以考虑给她也点一杯。 大学生应该都会喜欢喝这种东西吧。 这个下午忽然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变得轻松起来，好像之前那些围绕着自己的争论和辱骂都不值一提，好像真的就被这一杯奶茶所感染。 夏眠微笑起来，而手机上的聊天还在源源不断的发送中。 “总之就是，当时想着反正都已经是晚上了，多待十分钟，跟少待十分钟也没什么区别，加上确实有些好奇，抱着摄像机往那边走了。” “可能是因为当时记录过您，所以对跟你聊过天的患者也有一些印象，我当时都没有认出来，那个人是您的病人，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可是他的动作实在是有些可疑，好像还很紧张，我没办法不注意到。” “我当时在想，这是有什么说法吗？难道还是什么神秘的交接仪式？” “当时他好像高度紧张，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我，我当然也不可能上前去打断，然后我就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门外，面相很凶，也不好惹。” “我心想，难道挨着太平间，真的有什么都市奇闻吗？” “然后我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怎么说呢……我录下来的都是后半部分。” “或者说我之前并没有想打开摄像机。因为这个虽然够不上侵犯隐私，但毕竟也是一件有点冒昧的事。” “可是我听到他们好像谈论了你。” “按理说一个病人跟家属谈论自己的主治医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不管是他们的表情，还是他们的动作都好像您不是他们的主治医生。而是一个……” “仇人。” “可能我看人有些直觉吧，不是啊，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一定是个很好的人一样，我的确是觉得他们会对你有不利的想法。” “其实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尽管没有走太近，但当时太安静了，这个地方又没人，实在是没办法不听到。” “于是果然听到他们好像真的打算对你做一些小动作。” “虽然当时的我并不理解，但是那个……您的病人，好像还是听从了那个男人的话，接过了他手上的东西。对方还说，叫他注意趁着护士跟医生开完医嘱、且标签都已经打出来之后，再去换药。” “那瓶药是他们自己拿过来的，就是那批葡萄糖。” 从另一个陌生人的口中，突然还原了那一晚的事实，夏眠心下不免震惊又感慨。 “我是从那个时候确定他们真的会对你不利。” 林雪作为当代女大学生，打字的速度是一等一的快，完全没有影响阅读，一行一行敲了过来。 “我知道，如果我走过去可能会被发现，但还好，那个时候我带了摄像机。” “我当时的摄像机是有夜视模式的，而且可以把镜头伸远一点，完全不需要我自己走过去，就能拍到对方的画面。谈话内容估计是听不到了，但我当时就有一个直觉……” “不过这件事我不记录下来的话，您可能会真的因此陷入一个艰难的险境。” “没想到，我猜对了。” “只是我还是太天真了，我以为他们只是想找你们讹一点什么东西，或者只是私下里威胁你们，或者就是找医院的麻烦，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公开的诋毁、辱骂，还颠倒是非，甚至还煽动群众的舆论对你们进行压制，这实在是……” “当时就庆幸，还好我录了这个视频，的确能真的为你做到一些什么，帮上一点忙。” “其实我当时在看到查房新闻的时候就想过来找您的，我当时都到你们科室楼下了，但那个时候好像群众似乎被煽动了，一边倒的指责起你们来，好像他们不会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似的，当时在楼下还有一个人真的想上来动手，我当时的确吓了一跳。” “但我看还是有一些曾经的病人是为您说话的，而且我也没看到你当时对此有什么表态，我当时就想，我手里的视频就是一个压箱底的关键性的证据，我一定不能让你们蒙冤。” “我看到您的发声了，也看到了，有一部分人是选择相信您的，只是那个时候的群情依然激愤，就算我那个时候放出来，说不定也不会起到多么大的效果。” “因为我的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我真的发出来了，在那个环境下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视频，根本就翻不起一点水花，那是不是就代表了唯一能让你们翻身的证据都会被人淹没，那样你们就会陷在极度不利的境地里。” “我也没那么聪明，而且我这两天都很担心你。” “只是我又怕你休息不好，又如果贸然上来找你，是不是会影响你的情绪……毕竟你在这件事情上真的什么也没有做错，不光是带动一下自己都会觉得委屈得要命，简直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夏眠也想到了，自己在一天前也不是没有想到过林雪。 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消极在的——就算这种事情再怎么心里明白，想得透彻，但委屈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她当时在想，林雪不上来找自己，是不是真的会跟大部分人想的那样，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坏的医生，多么差劲的人。 说是逃避也好，胡思乱想也罢，夏眠不在乎太多素未谋面的人怎么看自己，却想到林雪可能会对自己产生偏见时，而有那么一点难过。 原来还好。 原来对方早就知道这一切。 原来对方也没有误会自己。 夏眠捧着手上的奶茶，热乎乎的，茉莉的清香也像是有一种魔力，一直沁到自己心里去。 “于是我就在等一个机会。” 林雪说到这里甚至还岔了个题外话：“我突然觉得我自己好帅哦！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书中的主角！哈哈哈，跟我之前看过的小说那样！” “我在想要到什么时候公布最好，我应该在舆论开始有变化、对方会因此变本加厉或者做更过分的事情的时候，应该是最好的。” “果然，对方真是一点良知也没有，甚至还决定把病人带出来，然后直播对立，这件事……” 似乎说到这里，林雪也觉得夏老二夫妻做的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还好，既然他们这么做，他们敢开直播闹得更大，那反而能让我在那个时候放出视频。”林雪说道，“我一定要抓住那样的机会。” “我把我所有的账号都拿了出来，全都放上这个视频，在那样的机会下，一定会被人看到的。” “我还叫我的朋友同学一起帮我，求他们帮我转发，在扩大这件事的舆论影响，只要有部分正常人看到，一定会对这件事情天翻地覆的反转而震惊，一定不会再执着地什么消息都不听不看。” “事实证明我们成功了！” “我看到对方灰溜溜下播了，当时说真的，不知道你在不在看，但我那个时候真的好激动，我终于做了一件很对的事！” 大概这就是事情的原委了。 夏眠看着这数千字的聊天栏，心中的情绪也早就过了千百回。 但总之，剩下来的是欣慰，是感慨，也是感谢。 她本来都设想好了最坏的结果，也觉得自己是可以去足够坚强地面对那种结果。 可能是被人误解，可能是医院为了保护名声而选择抛弃自己，或者最坏的可能…… 就是她无法再继续现在这份工作。 夏眠读书读得早，从高中毕业后就一直走在这条路上，她觉得十年来的一切都是在坚定让她继续走下去，而当时关于这件事，最坏的可能，就是她曾经信奉了十余年的事业会被摒弃。 她是能够理解弃车保帅的，也并非没有设想过，并做好这种心理准备。 但当问题真正被解决，被遏制在这一刻的时候，心里的情绪自然是一点也不会少的。 而自己，在现在除了说谢谢，好像也不能真的再表达什么了。 夏眠的手指停留在输入的界面上，明明林雪的内容已经停了，她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复。 这实在是一个太巧的巧合—— 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在食堂碰巧遇上林雪，两人也就不会一起吃晚饭，而对方也就不会在医院里逗留这么久，也就更不可能发现李强跟夏老二的谋划现场。 这一切的巧合又好像想为自己证明什么，证明自己的坚持并非没有意义，证明事情总会迎来转机。 但无论如何，现在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自己可以暂时不用继续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而可以转而将精力放在别的地方。 比如……考虑一下之后要怎么跟梁屿川坦白。 不跟他交代显然是不行的，夏眠光是情景置换一下都觉得自己可能会生气，但就是…… 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是些不那么累的好事。 这还是要多亏在多重巧合下，使得事件有了峰回路转的林雪。 “坦白说，我从一开始在决定收病人的时候没考虑过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状况，但也没想过，在这状况之后，还能有这般转圜的余地。” “好像说别的都显得苍白，或者说感谢也是。” 夏眠一字一句地在聊天框上输入着，也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比不上她所得到的。 “虽然现在说这个感觉有点像是在等价交换，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以后在拍摄方面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都可以尽管开口，我会尽力去帮忙。” “还有……” 夏眠输入到最后一行的时候，手指还是停顿了下来。 还有更多更重要的话要说，一些承诺，一些保证，以及无论说多少遍都不会嫌多的感谢。 但最后，她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敲下那么一行字。 “还有，今天喝到一杯味道很好的奶茶，如果你下次还愿意来医院的话，提前跟我说一声，来我值班室，我请你喝。” 在她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后，没过多久，手机重新震动了起来。 其实现在夏眠的手机很忙，有太多消息要接收，以及太多后续要处理。 不过她把除了几个重要对象以外的人都暂时设置了不弹窗提醒，于是果然收到了林雪的回复。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下次也要尝一尝！” 果然一切未尽的话就都落在最后这简单的两句对白中了。 身旁的同事还在热热闹闹的庆祝着，为这一场迟来的水落石出的真相。 - 不过在这一天的末尾，这一切事情都投向更好的方向，一场闹剧即将结束的时候。 夏眠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手机又收到了来自林雪的几条新消息。 “夏医生，你今天晚上还好吗？有点馋你们医院食堂的饭了。” “我知道你可能也会不好意思，但我做这些的意思也很简单。我不想让一个依然善心未泯的好医生，被舆论压垮，被莫须有的指责，失掉初心。不只是我。愿意帮我宣传、扩大影响的那些同学们，都是这么想的。” “当然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伟大，不用把这个事情拔高到什么层面上来说，只是单纯想要帮一帮你，仅此而已。” “也许当时看到那两个人在做那些勾当的时候，也会因为恐惧而犹豫，是不是应该继续做下去；在看到他们在网上掀起那么大的舆论风波的时候也曾问自己，这样做到底会不会也影响到自己。” “但人总不能因为恐惧而停止追逐真相的脚步。” “同样，也不能因为逃避，而放弃哪怕一丝微小的，珍贵的正义。” 第304章 最后反转 第304章 最后反转 不过，在医院这边终于感到高兴的时候，夏老二那边可就不太好过了。 毕竟现在因为林雪发布的视频被大家疯狂转发，不到一分钟的视频，被大家反复逐帧分析复盘，即使听不到声音，也会从各种各样的微小的细节去推测，想要重新还原一个真实的事件过程。 “我觉得13秒的时候这个黑衣人的动作就很明显了。” “对对对，即使拍摄的人隔得有点远，也可能只凑巧看到这一段，但是从口型上不难推测得出，他就是要让李强自己带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趁着医院护士不注意，瞒天过海地掉包，从而让自己的血糖升高，再达到污蔑医生和护士的目的。” “说实话，我之前还真的是一直都站患者和患者家属的……毕竟那个时候真的不敢想，是什么样的人会用自己的身体……” “对啊你看，然后我们就可以这人好像还在说着什么，这表情，跟之前第一次开直播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好吧？” “我为我之前不够理智而道歉，现在想想，我居然也成了书上说的那种为别人递刀的刽子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在雪崩到来之前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如果说，我只是说如果，如果这个患者的主治医生真因为这些评论而心态崩掉怎么办？” “本来医患关系就紧张，现在发生这样的事，真的不会让那些医护人员感到寒心吗？” “我就是说嘛，之前很多人就跟着别人带节奏，然后还要想去网暴别人，现在知道情况之后又开始跟墙头草一样的忏悔，但凡对方心里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好——反正我代入我自己来说，我辛辛苦苦工作，还怀了一颗善心去做本不应该做的麻烦事，反而被诬陷被倒打一耙，不跳起来攻击就算好的了，我可能直接就会把辞职信一甩爱干嘛干嘛，谁也管不了我。” “可不是吗，而且我终于知道了，当时医院为什么这么说。你们当时不是说医院包庇这个医生吗？现在看来不是包庇，只是想替她发声，就因为这样天然的视角差不对等，而无法正确公正的说出想说的话，只能任由舆论发酵，或者说作为他们医院管理人员能做的，就只是坚持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对医生做处分。” “当时就是因为这个，很多人就说医院在包庇医生，这都不开除……我就只说一句，大家换位思考想一想，要是这个时候医生本人再被开除了，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六月飞雪的冤情！” “这个医生有没有微博呀？或者什么其他社交平台之类的，我想为我之前对她口出恶言而道歉。” “我也想！” “唉，算我一个吧，毕竟是我之前没有把事情捋清，就跟着别人听风就是雨，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完了我突然就觉得有点内疚。” “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医生内疚，要不就恰恰说明了依然有共情力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们都在关心医生，只有我想让这一家人付出代价吗？不觉得有些过于恶毒了吗？” “如果没有这个视频怎么办呢？那是不是大部分人都要听从他们的煽动，那些尖锐的带着恶意的话语像锋利的纸片一样朝着医生攻击过来，真出点事怎么办呢？” 明明这个问题在事情刚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考虑到，但那个时候的大家基本都愿意相信患者方的，好像这么一个简单的逻辑，才终于被推到台前，被人们所思考。 于是现在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好像在一夜之间——不对，不能说是一夜之间，应该说是在这个视频被广为流传开之后的两个小时之内，连太阳都还没有倾斜的时候，好像就有绝大部分人都反转都醒悟过来，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想要为事件的中心的另一个人道歉。 而那个人就是继续在办公室里上班的夏眠。 毕竟这个反转来的十分突然，比他们的想象都要快，但不得不说是解决了目前的一大难题。 院领导现在也给她打过电话来，其中之前一直坚持着不做处分的医务科科长也亲自赶过来——因为担心有一些偏激的情况发生，于是他们暂时借用了主任的办公室，谈了一会儿。 “我就知道，不可能是我们医生的问题。”科长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些感慨，但更多的是替夏眠感到欣慰，“但这事情确实我们也没想到会往这个走向走，难道说……？” 夏眠及时开口补充，把林雪的事大概描述了一遍。 不过她稍微省略了一下一些林雪对自己夸赞的话。 “之前我在医院外科大楼门口看到一个在拍纪录片的女孩，她当时告诉我想要拍一点我们科室相关的，那个时候我正好在劝患者本人继续治疗。 “这就是这个原因，让女孩子把他的脸记下了，也正好那天她没有及时赶回家，这才看到了那一幕。”当把这件事情重新转述出来，用一种好像与自己无关的语气复述时，夏眠也依然觉得不可置信，“总之的确是因为一连串的巧合，她到时看到了也选择记录下来，这才让我们有了自证的机会。” 科长的表情显然也划过一丝惊讶。 但毕竟都是在医院待了这么久的人，夏眠也大概能猜得到他的想法，不禁失笑：“主任，我倒是没有随身携带摄像机这种习惯，也更不可能真的未雨绸缪到这种地步，现在才放出来。” 对方的表情也闪过一丝自己很轻的尴尬：“我知道。我只是条件反射，这么想了一下而已。” “毕竟现在的医疗大环境就这样，加上出了你这个事情之后……医院收到的投诉的确多了不少。” 医院会收到投诉…… 看来估计是原本那些相信或者支持李强和夏老二夫妇的人，为了给他们“伸张正义”，于是最不应该或者最可笑，也是最便捷的一种方式，那就是举报。 举报和投诉这种东西，在现在的医疗环境和背景下屡见不鲜，虽然从客观意义上说，这种东西是相互约束的，毕竟在医院里也会有丧尽天良的医生和贪污枉法的领导。 但再从另外一种方面来说，这好像也成为了医生们不得发生的一种掣肘，是让他们即使面临被冤枉的处境，还要不得不选择沉默，还要想着医院会如何处理自己，而不是先坚持自己应该做的事。 所以从这方面来说，夏眠觉得对方已经做得不错了。 “那夏医生，你先去休息。”医务科的科长站在夏眠面前，好像也松了一口气， 终于把这两天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只是站在那里，然后说：“之后就按正常流程进行吧，别的也不用再担心了，我们之前沉默了这么久，后续的事情总需要我们来解决的。” 夏眠点点头，其实还有其他想说的，但既然事情已经基本明了，双方也都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再多说一点，反而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反正现在的情况都差不多，毕竟视频是最有力的证据，而且我听说……发布者把视频的源都公布了？” 夏眠好像短暂的在刚刚同事的聊天里听到过一句，不过当时没怎么仔细听，没想到现在居然从科长的口中说出来，怔了怔：“源？” “是啊，说是未雨绸缪也好，别的也罢，反正就是公布视频的这个人把东西发出来了，就想向大家证明这个视频没有经过任何剪辑，也不存在有任何后期改动的可能。” 想到这里科长微微舒展了眉头：“说实话……我还挺想去感谢一下她的。” 不过很快他又说：“当然了，对方居然把这些都做了，可能就是不希望大家去打扰她的生活，我也就这么一说而已。” 夏眠放下心来，应了一声。 “所以夏医生觉得，事情还有没有其他发展的可能？”科长重新冷静下来又变成最开始的模样，看着夏眠的脸说道，“这样都有了视频证据，不过对方的德性那天你也看到了，根本说不了什么得理不饶人，因为他们连理都没有，就可以把你弄得天翻地覆。” “如果再有什么……” 他沉吟片刻。 夏眠对此倒是感到很轻松：“没关系的，要是再有什么，我自己出面再解释清楚就好了。反正现在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医院可以选择沉默，而我去做那个发声的人。” “我不是说的这个。”科长露出平和的表情，补充道，“不可能再让你去出面了，本来就已经说这么大的委屈，要是我们还一声不吭，也实在是太明哲保身了一点。” “我只是想，对方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出路了？” “毕竟在已经发布的视频里，这件事也确实已经证明了，李强的确是用自己的身体为筹码来陷害一个人，”科长分析着，“而他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是一个病人，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他那两个所谓的亲戚，还有一点人性想帮他治病的话……” “那还不如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出来说这件事情可能是弄错了，或者直接就装作没有那个视频发生过，直接说就是为了病人能筹到钱，才陷害医生的，然后再给医生道个歉……他们当然还是会继续被骂，但至少病人的病还是能继续治疗的。” 夏眠说：“我知道。” “但问题是……”她敛下眼眸，声音也变得轻了一些，“以他们的性格，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或者说他们不会真的会为这个所谓的病人考虑。”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干脆直接把人推出来挡锅，让李强本人出面来说话，说这一切是他的自导自演只是为了自己治病，因为不管怎么样，他们是要把自己给摘出去的。” 夏眠没有说自己曾经跟他们有渊源的事，也不打算把两人之间的亲戚关系告诉别人。 实在有些难以启齿，更是没有必要。 相信夏老二也不敢这么做，要是他突然把自己跟他的关系公布出来了，那正好就证明了，两人之间就是有瓜葛有纠纷，这样陷害自己的动机更说得通，就更会被人踩在脚底。 不过还好，科长好像也没有从自己的话里面听出来其他的信息，只是点点头：“没关系，反正事已至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口头上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因为之前医院发过文件，而作为事件的当事人是要对这些文件的真实性做证明的，夏眠检查了一遍，他发给自己的医嘱单——科长的想法也很简单，趁着现在视频热度很高，医院也跟着发下声，把经医生本人确认过的治疗记录公之于众，就可以直接把夏老二夫妇的嘴脸暴露无遗。 “说实话，我也知道你当时看到那个病人是想救他的，不然也不会出那么多事。如果他决定回来了，我的意思是他决定继续治疗，不一定是回到我们医院，你还是会跟进这件事吗？” 科长的声音忽然放低，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夏眠。 “你不用紧张，我现在没有在用医院的态度和立场跟你说话，刚才问的这一个只是我自己的好奇，你就当是……本人对此的一点想法罢了。” 科长像是觉得自己冒昧，还是继续补充说道：“当然了，因为是我个人立场提出的问题，你也可以选择沉默或者直接拒绝回答。” 夏眠倒是没有其他个太多的表情，好像是真的在思考对方向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 大约过了几秒后，她抬起眼来摇了摇头。 科长的表情也没有变化，就是做出一副明白了的意思：“我知道，毕竟这种事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信任消耗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相互的……” “不是。”夏眠继续说道。 “我的意思不是拒绝，也不是不相信。”她想了想说，“我只是……” “不知道。” 好像这才是更正常的答案，因为她好像无法说服自己真的再遇到这种事情不去做，甚至自己都做过一次设想，要是再有这样同样的站在自己面前，那一刻，她想的是被全网误解差点就要无法翻身，被充斥着咒骂恶毒的词汇背在身上，每走一步做一步，都需要别人盯着，还是在想…… 这个人得病了，而我恰恰是有经验有技术的医生。 ——我想去帮他/她。 “我真的不知道。但可能……”夏眠露出一个苦笑。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这句话反而像一个更加真切的情绪，科长原本还有些顾虑担忧的眉眼也变得柔和下来，最后落在唇边剩一个笑容：“我知道了。” “没关系的夏医生，我们本来就不用顾虑太多。”科长看向窗外，从现在的高楼往下看，整个医院依然是忙碌的，依然有太多人太多家庭因为疾病而陷入痛苦中，他们何尝没有自己的难处，他们选择来这里，选择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来来往往，不过就是想治病罢了。 “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干的临床，这个你可能不知道。”科长看着夏眠笑笑，很简短的说了自己当年的经历，“不过我当时学习可能没有你们那么好，可能是一个比较笨的人，每次考试前夕都感觉自己非常吃力，把诊断学内科学外科学翻来覆去看好几遍，可是一些该记住的知识还是记不住，有的时候一个诊断会背岔，一个鉴别诊断总是无法精准的切入重点，就连动手操作也是一样，别人一步能完成的事情，就说最简单的腰穿胸腔这种毕业的学生都会的操作，我都一定要练千百遍才能熟……” 夏眠有些怔忪，她倒是没想到对方会跟自己说这些。 撇开什么财务计算机这些职位不谈，一般医院里这种行政科的人，也经常是医学院出来的，多半都不是临床专业，而是医疗相关的其他科目。 没想到他这样的人居然也是正统临床专业出来的？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那怎么……” “那怎么没继续是吗？”科长好像在说到这种话题的时候会显得平和温暖很多，就好像现在两人不是医院上下级的关系，而只是一个同样从同一个专业里走出来的同道。 “所以我也算是有些强迫症吧，但我那个时候就是跟自己说，就是想要当临床医生，不管怎么样都行。可能因为我比较笨，所以在做事情的时候定要反反复复确认好几遍，比如一般人的半小时开出来的医嘱，我一定要在半小时开完之后来来回回检查三遍，把每一个药的剂量配比都写在纸上，做什么时候都带着，也会严格写在病历中。说到写病历也一样，其实我刚进医院的时候，那个时候医院的系统里面就已经有病例模板了，虽然很多地方还需要自己去写，但至少会有一个思路，提示你这一步该怎么做，下一步该怎么写，不过就即使是这样……我好像也做的十分平庸。 “我当时手上管的病人其实不算多，我们那个时候，我那个科室里，我已经是我们祖国的最少的一个了。不过我依然会十分忙碌甚至看上去比其他人都要忙碌不止一倍……当时很多病人看到，我就说怎么医生又要加班一定很辛苦，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并不是有多忙，我只是在因为自己的能力问题，又因为不想让病人对自己失望而反反复复的，重复的做一些白银该高效完成的事情。后来我遇到了跟你前两天这种事情的家属，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医闹那么凶，也不会闹到网上这么严重，当时他说我把氯化钾输错了，我当时真的吓了一跳，因为静脉补钾你也知道，要是真的剂量多了一倍，把别人血管输爆都是有可能的…… “我在上班的时候明明还不是医院的住院总，却每天没空，回家没空吃饭，奔波的病房和办公室，这好像我们可有三个住院总似的。” 说到这里，科长轻笑了一下，像是自嘲。 “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意识，我也明白，也接受了我好像就是比别人笨一点的这个事实。但那个时候怀着一腔热血，总觉得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迎刃而解的，只要自己足够认真，足够努力。” “但在那个病人说我把药配错的那一瞬间，我就崩溃了。” “我难受的不是因为我被冤枉了、我实际上并没有做错事情这一个点，而是我无法笃定地确认我没有错，进医院这么多年来，从事临床这么久，规培结束定科室也好，值班也罢，我好像依然是一个没有底气的人——” “而临床不需要没有能力的、只空有一腔热血的医生。” 听到这里，夏眠也不觉有些感慨。 “在那件事情解决之后，我就跟院领导申请调离临床了，但是我有时在想，在医院里留着，最后才转到了行政科来。” “说来可笑，在我作为医生这个职业工作的存续期间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最担心的就是哪天我因为自己的过失操作而被闹上医务科，结果现在就进了这个地方，天天处理其他医生病人之间的事。” “所以你刚才说你觉得不知道，我听完之后竟会觉得欣慰。” “因为我觉得，这样的人还没有消失，而且我也相信，就算真的再有下一次，你现在说不知道，但那个时候你一定会遵循自己的本心，只选择出你认为对的事。” “——这就够了。” 科长说。 可能是事情解决了，胸口骤然觉得轻松的原因，夏眠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脆弱的人，却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情绪百转千回，几欲落泪。 “关键是，我那个时候只是因为不堪其扰自己身上的压力而选择逃避，但你就跟我们不一样了。” “你有足够的能力，足以让你继续在这条路上稳步走下去，而更多的是你依然有这样的心灵，总会让人觉得前路永远有光。” 这也是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夏眠觉得说谢谢也变得十分苍白的时刻。 “好了，我也是因为看到你这样心里有感而发，你要是觉得我刚刚说的话太啰嗦，不太想听，那我也给你道歉。” “现在你这一边的事情解决了，我也代表医院承诺，不管后面再有什么反转，你也一定不会是被医院抛弃的那一个。” “更何况——”科长声音顿了顿，“我觉得这件事好像不会有什么反转了。” 他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对的，干脆当着夏眠的面拿出手机，继续搜索这件事相关的新闻。 果然，网络上的风评又经历过了这几个小时的发酵，除了一些完全没有自己的判断力、或者只是单纯的对医疗系统有仇恨的人以外，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再去指责夏眠了，反而诞生出了一堆“愧疚款”和“小丑款”。 夏眠还好，不过科长的确不是一个5G冲浪的人，一下子看到这些评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款式？” 不过也并不算不好理解，毕竟一点进去，他们说的话都一样。 “本人大三学生在这里，诚心向夏医生感到抱歉。我之前因为带入了我自己父母的事情，在网上发帖攻击过你，还专门在一些社交平台上做了分析，没想到真实情况是这样子……是我之前听风就是雨了，没想到会给夏医生带来这样的困扰，当然我现在说什么也没什么用了，所以我宣布！我是夏医生的愧疚粉！” “对啊对啊，当事人有没有微博呀或者其他什么社交平台的账号？我关注一下，我来道歉！我可以打赏表示歉意呜呜呜呜呜——” “我宣布我在这件事情上才是真正的小丑，缺乏自己的判断，我会自己戴上面具.jpg” “戴面具的加我一个，欢迎加入我们小丑教！丑门！” 大概是事情得以反转后，大家的用词也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了，就算是不怎么了解网络语言的，医务科科长看到这些评论也忍俊不禁。 “现在这些人说话还挺有意思的。”他评价道。 不过还没等他轻松两句，好像为了迎合他刚刚做的猜测那样，事情也有了新的进展。 因为医院要追踪事情进展，对相关账号都是做了特别关注的，也就是在这一时间，本来在中午就已经被网友诘问得关闭了直播间的账号，忽然就又在线了。 这个账号第一次是夏老二在用，第二次，也就是在城中村开直播的这次是他的老婆在用，等到大家都在好奇，这次又有什么幺蛾子事，直播间打开了，露出一张灰败的、毫无血色的脸。 这次不是夏老二夫妇中的任意一人了，而是作为风暴中心的患者，李强本人。 第305章 直播反水 第305章 直播反水 本来要离开办公室的夏眠见还真有状况，于是便也停下脚步。 “你看我就说吧，”科长叹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现在他本人出镜是又想做什么。” 夏眠没开口，毕竟她现在也弄不明白李强的真实想法了。 可是说是这么说，她却依然盯着直播上的那个男人的脸，看着他现在的情况。 ……依旧不乐观。 自请出院，该上的治疗也没有上成，看样子对方带他出来也没有给他带什么药，嘴唇又恢复了自己刚见到对方时的模样——可怕的紫绀。 这就说明他本来就不健康的心脏，因为这几天的事，以及那一场原本不应该有的休克，而加重了重重负累。 她光是看着就眉头紧锁。 她知道，其实李强是想治病的。 可自己终究不是什么书里的白莲花，或者对什么事情都绝不计较，只会奉献自己的大圣母。 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这一个曾经的病人究竟想做什么，或者有想达成什么目的—— 但最关键的是…… 在达成之后，他自己的病怎么办呢？他会去哪里治疗？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管，是否还能撑得过这一个冬天？ 她不是圣母，但也绝不是一个会漠视生命的人。 很显然对自己旁边的科长好像也有这样的想法。 “说真的，我觉得他们虽然都可恨，尤其是那两个健康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不自然的停顿，“可你这个病人还是让人觉得心情复杂。” 夏眠当然知道。 谁不是呢。 可能他们天生做不了太过冷漠的人，也许这就是原因。 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反倒是让人觉得有些烦躁。 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事情最后会到什么地步，或者说李强是真的要决定放弃自己了吗？ 可是这一切没有答案，也没有一个标准的结局。 夏眠能做的也只是此时此刻叹一口气，像等待时间一样，等待故事的进展。 两人在这样的想法下，还是共同看着视频里的那个男人。 夏眠觉得，现在的李强好像还是跟自己刚认识的他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说不清楚，明明还是这一张脸，连神情也没有太大变化，在说话的时候一些动作和角度依然还是怯懦的模样，可就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虽然之前的他好像也是一块行将就木的样子，但现在好像整个人连灵魂都被抽空了，眼睛里一点光也没有，说话声音也气若游丝。 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轻了，远一点就听不清，必须要贴着摄像头才能听清，因此他的脸就离得很近，几乎占据了一整个屏幕。 他的背景好像是一个破败的临时招待所，不过似乎是个单间。 但因为隔得太近，其他的也看不太清。 不知道身边还有没有人、或者说背后还存在着什么……都一无所知。 但至少现在他是十分真实的展露在镜头前的。 以一种令人唏嘘的状态。 毋毋庸置疑，他的确是一个病人。 尽管他，勾结同伙陷害主治医生、试图捆绑医院败坏医务人员的名声，还谎话连篇…… 但他的确是生病了，的确十分虚弱。 他的嘴唇嗫嚅着，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一点底气也没有，眼神本来也是躲闪的，但好像因为这个地方看不了别的东西，只能看向摄像头，这才不得不被迫注视着这里。 他的皮肤干得结痂起皮，而整个人像荒原里，早就被遗弃了的杂草，不再会有春风吹又生，只留下一点，毫无生气的破败和颓然。 “大……大家好。” “直播、直播间的网友们，我，我我就是……这件事情的主人公李强，我想来解释一下这几天在我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 他的普通话也并不太标准，带着浓重的口音，拖拖拉拉的。 而在直播间的弹幕自然也看到了李强这个样子，一时间又气又恼，还有一些是无法漠视生命正在衰竭的无奈。 “他这个样子……却还是要选择骗人？” “把人从医院带出来真的好吗？我现在只想看到那两个人不想看到他，想让他们解释清楚这样做的理由！” “我现在真的很想骂他，但比起他，我真的更想骂那两个更恶心的人！！真的是在为他好吗！！现在这个时候不出来，到底想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生病了，那个女的今天这么哭诉，现在怎么不见人影了？” “有没有医院愿意收他呀，要不先让他去医院治疗一下？” “对对，不管怎么说，毕竟人命关天嘛，有什么事情不能治好了再说！”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突然觉得我之前因为我自己的错误理解，给他捐的钱也没有捐错，只要他能用上，只要稍微把病治一下……算了，虽然他的确是背刺医生的白眼狼。” “我也的确觉得我那些钱不该捐，但怎么说呢，既然给都给了，也要不回来，我当时直接都是把钱转到医院账上的……” “可说句实话，现在的问题是还有谁敢收啊？哪个医生哪个医院敢收？我就这么说吧，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今天把人带出来这一件事，就已经把后续的后路都堵死了。” “唉……” “怎么说呢，我现在心情很复杂。” “我会告诉自己，并安慰自己，因为他治不起病，因为他没有钱，就会衍生出更多的苦衷，这算什么呢？” “可怜之人别人必有可恨之处？” “是这样没错，但就是，算了，听听他怎么说吧。” - 在镜头之外，在刚才夏老二待过的招待所里，此刻直播的中心人物李强正坐在凌乱的脏污的床上，而他的对面，就是夏老二夫妇。 夏老二刚才在屋里抽了不少劣质烟，现在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一股发酵的恶臭，令人想吐。 但现在李强哪里顾得上这些条件，只磕磕绊绊的继续说着。 时间回到两小时以前，在校老二带着李强回招待所的时候，大概是为了讨好他也为了上直播不要再出另外的差错，还顺路给他买了点吃的。 本来夏老二是想自己去买的，结果才下楼，没走几步又不放心，折回来说：“给你点个外卖吧。现在外卖不都很流行吗，什么都可以买，又方便又好吃，来来来，你说说你要吃什么老李！” 李强没说话，夏老二便自顾自的点了几样：“唉呀，你看这些好东西，咱们平常在乡下也没吃过的，就当我跟着你一起长长眼，等到咱们一起吃！” ——这又是刻意的拉近关系了。 李强这才点点头，说好。 夏老二便有些满意，开始跟李强核对等会要说的话。 不过他不知道，就算自己只是下楼走了两步，在这短短的五分钟里，自己那个老婆还是见缝插针的，又对李强进行了一番洗脑。 “老李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就是想把锅全都推到你身上，让你承担所有的罪责。”舅妈立即跟上，假心假意的跟李强谈论利弊，“要我说啊，还是跟我刚刚说的那样，反正你也答应了，到时候你就先假装同意他，等开直播的时候……” 女人阴毒的眼睛一转：“挑个时机直接反水，到时候我帮你拉着夏老二，或者到时候直接找个机会把他带出去！” 李强点头，像一个木偶一样：“嗯。” 舅妈看得更高兴了，觉得自己的一切计划都按照自己想象的正在进行，她也终于可以扔掉这个糟老头子了——至于李强，先拿到钱再说，哄哄好，到时候给他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钱最重要嘛。 她本想再跟李强洗洗脑说点什么的，没想到夏老二果然不放心，自己跟他单独相处，很快又折返了回来，说是不买了，要点外卖。 而在等外卖来的这一段时间，李强几乎是顺着她的想法来的。 夏老二让他做什么，他都没什么异议地同意，偶尔会有一点点不理解，会迟钝片刻，但现在夏老二已经很急了，顾不上那么多，便继续跟李强说，等会儿直播的策略。 “等一下你要不就先道歉，然后我们就不出面了，你知道，到现在我们出现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好处，”夏老二假装跟他分析，“你先装个可怜，大家看你这个样子也会心疼你的！你要是能哭出来就最好了，哭这种东西吧，又可以拖时长又可以令人放下戒心，到时候你就说你是因为没有钱才来找我们合谋，我们也只是作为老邻居想帮一帮你，我们也什么都不图，就陪你演戏就好了。然后你再说，你根本不知道会有人拍照，你只要把你的重心转移到想要钱才谋划了这一切……” 尽管已经知道夏老二的无耻程度，但听到这里，李强还是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 实在是越说越离谱了。 不过现在夏老二没空跟他说这些，还在想：“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列几条，到时候开播我就坐在你对面，你照着这个念就好了。” 听到这里舅妈神情一紧，然后假装轻松的笑了两下：“可是如果他对着念，万一到时又被那些喜欢多管闲事的网友翻到蛛丝马迹，说他是被胁迫了怎么办？” “胁迫？谁胁迫他了，我们吗？”夏老二说，“这是什么可笑的笑话！” 他有些阴鸷地看了自己老婆一眼：“你突然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舅妈心下一紧，还以为自己刚刚的小算盘被夏老二发现了，连忙咳嗽了一声正要说点什么。 不过李强打断了正要找纸笔的夏老二。 “我不太识字。”他说，“到时候照着念，可能会有些磕磕巴巴，我自己记住一个流程就好了。” “这样啊。”夏老二这才收回自己的动作，不动声色，看了自己老婆一眼，“那算了吧。” 女人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脸还笑着，好像没有注意到夏老二的目光一样。 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这个臭婆娘哪有那个胆子还跟自己对着干。 夏老二过于自信的想法在心里膨胀着，便也没有继续去思考这个问题。 而一旁的女人则在心里暗笑，一边得意自己终于成功洗脑了李强，看现在他这个样子，到时候一定会帮着自己说话，一边又觉得自己的丈夫夏老二实在是可怜可笑，被人卖了，还要帮自己数钱呢，也没见到他聪明到哪去。 就在两人都各怀鬼胎的时候，招待所的门突然被敲响。 夏老二先是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大概是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不是什么光明的事，直接一个激灵，才朝着门那边吼道：“谁呀怎么回事？！” 门外也传来一个声音，语气里带着点莫名其妙。 “外卖啊，还是什么？”对方被吼了一句，当然也不开心，“放门口了。” “吼什么呀，什么脾气。”外卖员估计也是送餐了一天有点累了，懒得再跟这个听上去十分奇怪的单主多说，把夏老二点的吃食放在招待所油腻腻的房间门口，走了。 夏老二这才知道自己草木皆兵了，不过他听到外卖员抱怨自己，当然不会忍着：“什么意思呢不打电话就送外卖！敲门敲那么重，谁知道啊！” 外卖员本来都快走远了，又被这么吼了一通，更是觉得无语。 “你又没备注，也没说别的什么，我正常送餐，怎么你了？” 他毕竟还要去送下一单，也没空多停留，说了一句之后，直接跑走回自己车上，直到是一个不愉快的插曲，继续送餐去了。 夏老二听到脚步声走远了，这才敢开门，取了自己刚刚点的吃的。 他嘴上说要带着李强吃点好的，但其实最后外卖也就点了三个炒饭，还是最便宜的没加肉的那种，小碗。 这个房间实在是太小太窄，吃饭都没什么地方，不过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夏老二把炒饭递过去，还要装作自己给李强买了多少东西似的：“看看看，我们之前在乡下就没吃过这么好看的炒饭，我们可都沾了你的光呢，是吧。” 女人立刻附和：“对呀对呀，老李你先吃，吃完了才有力气。” 毕竟从医院被偷出来，到现在过了这么久，他也滴水未进，李强的确是真的饿了，这次没多说什么，接过炒饭就吃了起来， 夏老二两口刨完了，反正不是自己家的地方，就随手把还带着油污的饭盒往地上一扔，就要跟李强继续聊：“来吧老李，再晚一点对我们更不好了，我们先来把这个直播的事情处理一下。” 李强的动作很慢，不知道是真的没力气，还是存了一些逃避的心思。但不管怎么样，现在两个人都在自己面前，他也只能点头答应：“好。” 于是一场荒诞的直播终于开始。 - “大……大家好。” “直播、直播间的网友们，我，我我就是……这件事情的主人公李强，我想来解释一下这几天在我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 在这已经充满食物残渣的和烟头的恶心气味的房间里，李强对着摄像头，开了口。 夏眠和科长在办公室里看着。 “就是，我知道大家肯定很……很想骂我，”李强的声音透过屏幕有些失真，自己曾经见过的听过的不太一样，说话也不太有重点，“这件事情，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夏医生。” 夏老二在镜头外皱起眉。 怎么还在说这些有的没的，能不能直接进正题？ “是的，我的确是生病了，如果不是夏医生，我都可能进不来这个医院。” 夏老二的眉头越皱越深，可是他现在又不能说话，只能对着自己对面的李强比了一个凶狠的手势，然后做口型：“先说正事。” 李强好像很虚弱的抬眸看了一眼，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呼吸不畅，他顿了一下：“大家在视频上看到的……的确是真的。” “我就是那样做了。” 这句话其实听上去还算平静，但毕竟是当事人的承认，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以前因后果是什么，不解释一下吗？！” “是你自己自愿的，还是你跟别人有什么协议？” “你真的就这样陷害一个愿意收你进病房的医生啊？！！你也太没良心了！” “好急啊，我好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跟那两个足够不足的东西是什么关系？你们三个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真的，刷新了一些我的刻板印象，真的……” “医生好惨啊……” “怜爱了，心疼了，愧疚了。” “你把话说清楚啊，是不是真的就是你搞的鬼？！” “而且你是从外面弄了这种生理盐水，然后自己扔掉了？” “血糖也是你自己搞的？你真是不要命啊，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你才好——” 弹幕刷得太快，以李强的受教育程度的确没法全都看懂，也更看不清。 但他好像是知道这些人的对自己说什么的一样，表情木讷呆滞，但偶尔还是会跟着点一点头。 “那个是我弄的，不是医院搞错。” “是的，我有糖尿病。” “不过我以前没有那么严重，也没有用过注射的胰岛素。” 他说话的语速并不快，有时候还要停下来喘一下，像是胸腔里的气体不太够用，红细胞缺氧，循环也缓慢。 跟着来看直播的网友，自然也是发现了他现在的问题。 “你们有没有发现他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真是的，有时候我觉得这种人真的很该死，真的这么难受，又觉得要不你先去看看病吧。” “他现在哪有钱？唯一有钱的地方就是咱们捐过钱的那家医院，就是人家还收不收，咱们就不知道了。” “真的好唏嘘好感慨。” “怎么说呢，可能就是一些人挣扎一辈子的可悲模样。” “人这一辈子还是得努力，看到实在是难以描述。好复杂。” 然而就是已经如此明显的缺氧症状，可能随时会出问题的心脏隐患，连屏幕前不懂医学的普通人都看出来了，而在摄像头背后的另外两个人却好像无动于衷。 不对，应该不能说是无动于衷—— 因为现在夏老二很急，好像李强总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到底还能不能解决了？ 他皱着眉，十分不悦地踢了李强一脚。 而李强本人没有设防，现在身体本来有十分虚弱，被他这么一碰，甚至还颤抖了一下。 而正在办公室跟科长一起看的直播的夏眠，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受，明明知道自己一点错也没有，对方全责，可这副模样实在是惨不忍视。 终于，李强重新抬起头，说道：“而这件事的谋划……” 此刻每一个人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是我的一个老乡找到我，逼我的。” “你妈的臭东西——！！！” 李强才刚说完这句话，直播间的屏幕外就爆出一声脏话。 弹幕瞬间爆发，而不少人就已经知道了，出口成脏的人是谁。 “卧槽，这不是喊着老李那个亲戚吗？那个男的？这个声音我还有印象呢。” “之前哭的那么那么惨，没想到骂脏话也这么顺畅？” “笑死，这才是真正的本性吧，我就说这人刚刚出现的时候，看着就不爽，就像那种蛮不讲理的小市民，没想到果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夏老二情绪失控地怒骂着：“你是个什么东西！到死不活的废物，你在说谎！！！” 前面两句是他想骂，后面一句，好像又是冲着直播间来的。 “哟，这是想给我们网友解释呢。” “快关摄像头呀，快下播呀，这不是你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我好傻，真的，我一想到当时居然会被你们骗了，现在想起来这件事都会成为我的互联网赛博案底！！” 而在直播间能看见的地方，依然只有李强一人，不过正神色惊恐地看着镜头外。 夏老二当然想冲过来关直播了—— 然而他一边骂着一边想要越过来抢手机时，双手忽然就被按住了。 他的妻子整个人扑上来，牢牢按着他的手不能动，然后对着李强说：“快把实情都说出来！” 然后不停的给他使眼色。 “臭老娘们你他妈耍我？！你跟他联合起来耍我？！我XXXXXX——”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脏话。 就连正在直播的李强，直播间里都弹出了系统提示。 “检测到您有不文明用语，请自纠自查，注意个人素质，否则可能会被管理员强行下播。” 而弹幕这次真的是彻底沸腾了。 “好精彩啊！！！” “那个女的声音不就是哭喊着把人带出来的？” “她不是这个姓夏的老婆吗？” “狗咬狗啊？！” “卧槽我上班摸鱼的福报就是能直面这种抓马现场！！！” “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真的就是狗咬狗罢了！” “啊啊啊啊超管千万别封直播间啊我要把这一场好戏看完！！” “卧槽卧槽卧槽精彩精彩精彩！！！” “太精彩了，太厉害了！！！！” “说！全把事情说出来！” “你们都对不起医生！” 还好，李强的确是不太看得懂弹幕，然而现在房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夏老二被自己老婆制住，正吱哇乱叫着。 他平常本来就不怎么锻炼，身形又瘦小，跟个老鼠似的，而之前在家也不怎么干活，反而都是自己的老婆去下田，没想到他一个男的就这样被自己的老婆制住，一时间无法继续动弹。 反正事情应到了这个地步了，肯定也是要继续下去的。 舅妈也不装了，直接摊牌，还意有所指地对着直播间叫道：“看看！这就是他真实的嘴脸！我们都是被逼的！” “他逼着我们演戏！逼着我们害人！” 夏老二人动不了但嘴不饶人：“你这个不要脸的娘们！你他妈什么时候跟他串通好的！” 而李强在面对这样的环境下依然虚弱，他还是对着镜头继续开口。 “我会说出所有的实情。” “其实一开始我知道自己的病，也没想过我能治疗，因为家人不管我，而我的确也没有钱……” “有一天夏老二突然来找我，说可以帮我治病，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答应了。” “直到我跟着他一起进城来，他才跟我说了具体的计划。但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要我先进医院，然后他用坏了的药品给我，他说的是，我可能会有一点点不舒服，但是没关系，只要能让医院和医生赔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所以……我就这么做了。”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让我换，我就换，我也以为真的只是不舒服而已。” “但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我就没醒过来，是……” “是夏医生他们拼力抢救我，我才能在，现在还开口说话的。” 第306章 “都怪我。” 第306章 “都怪我。” 在直播间中，李强说的话断断续续，语序也不是很正确，而他的背景音依然充斥着两夫妻的大吵大闹和互相倾轧，实在是一场好不热闹的大戏。 “卧槽，我愿意称之为今年到目前为止最炸裂的反转。” “卧槽，同意。” “卧槽，谁不是呢。” “可是有一说一，不然病人还是先去把自己现在的病治好吧，现在这些也可以，等到去了医院之后再说。” “而且说实话，这已经构成犯罪了吧？” “我要是医生我现在就已经住在律师事务所咨询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证据。” “对！证据！” “我录屏了，如果到时候这个医生需要起诉，我一定保存这个证据，扞卫对方的权利，也算是我之前识人不清的一种补偿。” “对对对！我男朋友就是律师！如果需要可以无偿帮忙！” “说真的，我现在心情很复杂，就好像我曾经接受的教育和三观让我不知道该如何评判，就算我的确觉得他现在生病了，应该去治疗，可是他做的这些事让我觉得他无法原谅。” “好矛盾啊。” “有的人有圣母心就算了，别在这里发癫好吗？能不能先把这个事情解释清楚啊？这明明就是最经典的农夫与蛇的故事，只不过这件事情不解决，不说清楚，那以后谁还有勇气做那个善心人？” “同意，当然也不是说圣母那么极端，只是……唉。” “现在不发声，以后倒霉的就是自己。” “不过我确实是让他早点解释清楚，毕竟现在状态看起来真的很差。” “能不能定位啊？” “说实话可以报警了，无论从什么情况下说都可以——虽然这个事情不管算不算犯罪，不管是教唆还是被教唆，已经有了这个苗头，而且传播范围也很广……而且现在这个状况，别说别人了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如果报了警获取到位置定位的话，真的出了什么事，还可以找个救护车急救。” “上面那个说的有点道理，我觉得可行。” “是的是的，真的没有人吗？或者在附近的、同一个城市的？” …… …… 不过这些内容和信息，李强基本都没有接收到。 他现在只觉得边上很吵，那一对夫妻又开始毫不客气地撕起来，每一句话都没有收敛，很难以想象……他们竟然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 而自己的耳朵好像也在耳鸣。 李强想抬起手揉一揉耳朵，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从自己的耳蜗里流出来，有水银一般的重量。 只是他没有力气——等李强伸手碰到耳垂的时候，才感觉里面什么也没有，依然是干燥的，全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那种耳鸣的状态还在持续，好像周围他们在说什么——自己也听不清了。 但是不行。 好像从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行。 至少要先把该说的话说完。 他抿着发紫的嘴唇，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被原谅的可能。 现在做的这一切，也不是赎罪。 他从一开始做的就是错的，从自己当时眼神闪躲着还要把夏眠指出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只是…… 李强眼神黯淡下来。 然后重新开口。 “接下来的事，就是他们让我指认夏医生，我，我。” “我指了。” 他尽量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叙述着。 这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好像做错这个事的人不是他。 或者说…… 因为心虚，毕竟在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李强还是不敢抬头看向摄像头。 总是四下躲避着，仿佛在挑选什么适合避难的场所，然后自己再找个地方钻进去。 这件事情最好笑的就是，他的背景甚至那对夫妻还在大声互相辱骂着，几乎是缠斗在一起，有时候发出一些撞击的闷响。 谁也没有放开谁。 “怎么办我觉得这幅绘图实在是又地狱又有些黑色幽默。” “不管是背景、事件、人物，可能单拎出来看，就只是一个社会事件，但组合在一起实在是……算了，我很难评。” “他这都全都承认了，那我觉得还是有点问题啊，真的只是现场反水吗？” “我总感觉这对夫妻不太简单的样子，就因为我觉得是一种直觉罢了。” “哎……还是听他怎么说吧。” “虽然这样说不太恰当，而且我也没有诅咒对方疾病加重的意思嗯，我只是说一种自己的感觉。” “就有种，最后破罐子破摔或者说是……感觉自己身体不行后，其言也善的样子。” “懂了，懂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我知道你的形容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我确实也有这种感觉。” “算了，还是谨慎一点吧，毕竟他当时指认的时候看上去很无辜啊？你们现在帮他说话，谁又忘了到底是谁把他的管床医生害成这个样子的吗？！” 还好李强对此一无所知，仍然在这十分黑色幽默的背景下继续开口： “至于换药，的确是夏老二那天晚上来找我，让我记得早上换掉的。” “但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会被人拍到。” “他们之前找不到瓶子么，也是因为我把药换了之后偷偷剪碎了扔进垃圾桶，这是他教我的。” “但我的确不知道，原来甘精胰岛素是要冷藏的，跟我说那个就能降血糖会没事的，我信了。” “我真的不是主动想要怎么样的。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想要稍微治疗一下我的病。” 夏眠看着屏幕，目不转睛。 然后过了许久，才从胸腔里很轻的吐出一口气。 耳边响起很多之前的对话，还有一些几乎快被自己忘记的画面。 收病人时对方佝偻的身形，畏畏缩缩的不敢看自己的眼神，以及突然决定要放弃治疗的话语，和自己在征求他的意见，准备给他再多一点治疗，并且为了他继续请会诊的时候，李强犹豫但最后又同意的模样。 “——我只是想要治病。” 他也算终于说出来了。 她忽然心中五味杂陈，好像那些事在自己身上变成可有可无的雪花，落在肩膀上，轻轻一拍就能拂去，不留痕迹。 生气吗？ 不能说完全平静，但现在是觉得有些复杂。 这么多年自己在临床上见识过多少病人，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严格意义上说，不能称之为头一遭，原本她以为李强就是夏老二派来恶心自己的，但现在她又觉得，李强并非没有自己的想法。 可是生命和金钱，对他来说好像都是一件太奢侈的东西。 诚然他并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好人，好吃懒做酗酒抽烟，可能是疾病把他变成了这样，也可能是他自己生性不良，但这终归不是他会失去生命的理由。 算了，夏眠别开眼。 而一旁的另一个人，医务科的科长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直播，脸上的表情却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并非纯粹的愤怒与厌恶，而是带着一些无可言说的情绪。 当然事情当然是没有结束的。 因为直播还在继续。 正当李强说到这件事是由夏老二教唆引导自己时，舅妈开始得意，也终于冲着摄像头的方向喊：“对！我们就是被他逼的，他现在，现在还想对我们动手！” “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只是她虽然在这里叫的凶，却是真的能把夏老二给制住，对方也是真的一时半会不能动弹。 “刚才那些是之前发生的事。” “那我来说说这昨天到今天的吧。” “大家都知道了，在夏老二开始让我指认完之后，就自己开始发酵起舆论来，但做了什么我其实不太清楚，我也好像不是很懂。” “反正就是，今天王姐突然过来说，要带我回去。” 而李强口中的王姐，王椋，正是夏老二的妻子，夏眠的舅妈，此刻正把他制住不能动弹的女人。 “我其实是想等今天治疗结束再走的，但是我没有办法……” 王椋的直觉可比夏老二要敏锐得多，瞬间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或者说是超过了自己的预想。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到李强继续说道：“于是我就跟她走了，我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但在那个视频爆出来之后，一切都不对了。” “他们夫妻先吵了一架，然后夏老二就跟我说，让我自己开直播解释，只要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会给我一笔钱，让我重新去治病。” “说实话，我一开始也不是没有犹豫，可是……” “我的确不再相信他了。” “我开始觉得这件事情很无聊，一点趣味也没有，而且还因为我把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我已经不敢看夏医生了，她是我看病这么久以来遇到过的最好的医生，但也是我最对不起的一个。” “如果我那天没有听从夏老二的话来医院，是不是夏医生也不用受现在这种罪了？” “都怪我。” 王椋想打断，但她现在还在剪着夏老二的手，片刻都不敢放松，只能对着直播间那头的手机喊：“对！我想阻止我老公但是阻止不了，只能这样了！” 但这一次李强没有给她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的机会。 尽管他现在的声音还是很轻，依然有着萎靡的模样，但是还在坚持着说，有时候手会抚向耳垂，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很快说：“王姐找到我，说只要今天过完就可以，让我好好治病，那个时候其实我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所以只能躺在那里不说话，听她来跟你们聊天。” “可是，可是……” “就算我现在耳朵不太好，有时候也昏昏沉沉的，但是她都说了些什么我并不是没有印象的。” “我听见她哭，听到她说要跟夏医生不死不休，就好像对方真的做了什么一样。” “可是夏医生明明什么也没做。” “甚至于说，如果不是她那个时候愿意把我收进来，可能我们的计划都不会像现在这么顺利。” 李强的话直白得残忍，完完全全把夏老二当时如何计划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因为一开始夏老二也以为我这个样子是进不了住院部的，他当时还来医院踩点了，说只能多挂号，多看病说不定就会有机会了，但没想到我第一次就进去了。” “明明知道我没什么钱，却还是不想放弃我……” “当然我现在说这些不是要给我自己解释什么，我知道我自己做了些什么东西的，你们不要可怜我。” “说得再难听一些，其实我不是觉得自己算是良心发现，只是我不再信任他们了而已。” “你们可以骂我。” 大概是他的话，实在是过于直白了，让本来揣着一肚子话的网友都不知道要接什么好。 “……？” “卧槽，酱紫说？” “怎么说呢，说你坦白还是该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真就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古人的话诚不欺我。” “大哥你要不继续说？真的不是在演吗？不是演的话我真的快信了。” 而李强也没有辜负他们的弹幕，继续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如倒豆子一般全都抖落了出来。 “当时视频发出来后，夏老二在旅馆监视我们的直播，然后发现我们下播了就赶紧过来了。” 在这一刻，王椋已经知道了李强要说什么。 只是她现在实在是行动不方便，但不能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了，不能—— 她心下一狠，在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手，抓着刚才下老二抽烟的烟灰缸，狠狠地朝着李强砸了过去！ 李强来不及躲闪，还好王椋因为没什么准头，不算结结实实砸到脑门上。 不过所有屏幕前的人都听到了一声巨大的闷响。 李强从镜头中消失，而下一秒，他扶着染血的额头，又重新回到了镜头前。 他的额角已经被鲜血染透，上面甚至还挂着玻璃烟灰缸的碎屑和脏污的烟灰，嘴唇最终已经变成青紫色，眼神也仿若失去焦距。 但他好像还是撑着开口了。 “在那几分钟，王椋也对我说了同样的话。” “她要我推锅给夏老二，然后让他坐牢，自己再去取我的住院治疗费。” 声音里带着血腥气，弥漫在雾蒙蒙的、毫无希望的房间。 第307章 柳暗花明 第307章 柳暗花明 不管是在哪里看到直播间的人，在这一刻全都乱做一团。 现在这个反转比戏剧电影更有冲突，关键是现在李强甚至看上去已经性命垂危，却还要再说着什么—— 而王椋发现自己的这一砸没能让李强闭嘴，也就恰恰证明了，现在他说的话已经被所有人知道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最开始的预谋，自己的算计，以及无可挽回的恶毒行径。 有那么一秒，她想挣扎着解释，就像今天视频刚出来时，自己对着直播间的摄像头那般解释的一样，直接嘴硬不承认，说一切都是夏老二逼迫他们的，只要自己中的足够可怜，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只不过现在夏老二可也没闲着，听到李强这句话，自己反而没那么生气了，喘着粗气啐了一口自己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嘲笑道：“哈哈，你这个疯婆子，我就说你今天怪怪的，跟我吵架还不太对劲，你以为你能捞到什么好处呢？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都不是！！！哈哈哈哈哈！！！！” 而王椋的表情时刻变得十分恐怖。 她这次终于放开了夏老二——因为现在困着他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夏老二狞笑着幸灾乐祸，正要走过来打她一巴掌：“你看看你有什么？大家一起死罢了！” 然而王椋却根本看都没有看夏老二一眼。 眼神全都钉在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李强身上。 而在直播间的人，只来得及看着李强从脏兮兮的床上爬起来，本来是想看见狗咬狗的，现在也不管那么多了—— “报警快报警！！！” “我已经报了，但是现在不知道他们的位置，还得等网络警察定位！！” “卧槽不行不行，不能不能看了！！啊啊啊啊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是什么可怕的暴徒，万一刚刚砸中了，我都不敢想……” 而他们弹幕都没发完，就看着王椋已经一步走到了李强旁边。 李强抬头看着对方，眼睛里其实还是有原本的怯懦，但最开始那种恐惧好像也因为说了这些话之后渐渐散去。 他甚至还要开口——只要直播间还没关闭，他就还要继续说。 “所以当时我答应了王椋，答应了暂时顺从她丈夫，然后这才有了开播跟大家说这些的机会。”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动过脑子做的事情吧。”李强说，“如果我说早一点，可能王椋不会制住夏老二，不会给我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如果不听王椋的，我可能现在已经没有意识了。” 而他话还没说完，屏幕里就出现了一个身影。 王椋走过来，拿着刚刚想砸他的烟灰缸，上面还沾着血迹，她却丝毫没有犹豫，举起来想要再一次往他头上砸去—— “砰——！！！” 李强最后发现了，正要虚弱地闪身一躲，忽然大门传来被撞击的巨响！ 而王椋也是被这最后一声吓到，手上的东西失了准头，而力气已经落了下来，招待所看上去质量就很差的床，就已经被狠狠凿出了一个深深的洞。 难以想象。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这么想。 如果刚才第二下真的砸中了，按照现在这个力道，李强本人肯定已经…… 王椋已经没了理智，本来想直接解决了李强泄愤，可没想到又被打断，她愤怒地抬头看过去，发现房门已经被踹开了。 “别动！！！” 几个还在喘着气跑上来的警察冲上来，迅速把三个人都制住。 王椋简直要把牙齿都咬碎：“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她发了疯似的，在两个警察手上挣扎，歇斯底里一般的吼叫着：“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拍的视频——” 警察来了，看到桌上还在开着的直播间，这才亮了一下警官证：“接到群众报警，接下来是我们办案的时间，就先把直播间关闭了。” 毕竟是警察来了，这下是没人敢说啥的。 “等，等一下……” 整个身体半靠在床上的李强挣扎着，像是有话想说，只是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每个动作都显得很虚弱。 穿着制服的警察担心他身体出问题，走过来问：“怎么了？” “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 “我……” “我就是想说……” “不用原谅我，现在得到这些都是我的报应。”李强说，“可是我还是想跟夏医生道歉。” “是我辜负了她的一片善心，让她，在……现在遭受这些。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但我希望你们……” 他口中的“你们”，想来应该不是对着刚刚过来的警察说的，而是对着正在看直播间瞠目结舌的各路网友，以及已经呆住的夏眠说的。 “你们不要再攻击她，也希望你们不要打扰她。” “她很好，是一个顶顶好的医生。” “我……” 李强的嘴唇已经开合不动了，吐气也变得艰难。 “希望她不要在意一些身上的脏东西，继续一个人好好走就行了。” “谢谢你。” 他说。 李强的表达其实还是有些抽象，大部分的网友都没听清，或者说不理解，他突然说的那一句脏东西是什么。 但夏眠知道。 她抿了抿唇，重新抬起头来。 她知道李强是知道自己跟夏老二的关系的，但在这一刻，还是决定把这个秘密隐瞒下来，不要再给自己造成负担。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警察就已经走过来，把直播间关上了。 而在直播间刚刚关闭之后，被踹开的门后面终于走过来一个人。 他身上穿着外卖的制服，小心翼翼的凑过来：“现在没事了吧？” “你看警察同志，还好我们来得快，足够及时，不然真的可能出点什么人命——” 说来也足够巧，这人还就正好是刚才在外面想要给夏老二送餐的外卖员。 “是这样的警察同志，最开始我就是过来送个外卖，但是我莫名其妙被在里面那个人吼了一顿，当时我都没多想，只是觉得这人有点奇怪，然后你知道的，我们也要吃饭，我当时自己走下来之后找了个地方，准备打个盒饭吃，闲得无聊嘛就打开了手机，查找今天这个事情，本来就闹得挺大的，就想找个直播刷刷呗，但越看越熟悉，直到听到声音，我感觉这人好像就在我刚刚送的这个地址！” 外卖小哥滔滔不绝，显然还心有余悸。 毕竟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事情，自己还是个报警人。 “知道了，谢谢你。”警察点头，“的确来得及时，先把那两个人带回去，然后这个……” 进来的警察看了一眼几乎没有生气的李强。 “叫救护车吧。” - 而在刚刚关闭的直播间里，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么一个展开。 “卧槽，说警察还真来警察啊。” “警察来得好！不然真的要出人命了。” “太恐怖了，我本来是在下课摸鱼看直播的，差点被吓到，我现在不敢回教室！” “只能说感谢警察，感谢报警人……” “那现在就按照程序去处理了？” “我只能说，这件事上最惨的就是那个医生好吧！我真的心疼了。” “怎么说呢，李强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没有坏到那么可怕——我指的是跟另外两个人比，哈哈，不是比烂。” “而且我记得当时有人拍到过这个医生的照片！” “对对！是个很年轻又很漂亮的，看上去又很稳重的医生。”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心理素质，是我现在估计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要是换个更脆弱点都说不定，已经上天台了。” “算了算了，患者最后也算是良心发现，就是……” “唉。” “唉。” “唉。” “我现在真的是，除了唏嘘和叹气，找不到其他形容词，” “希望医生今后能好好的吧，这也算终于摆脱了这个噩梦了。” “而且那两口子肯定都是要坐牢的，只能说活该。” “就是，活该！” “我好对不起这个医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之前不该帮这两个傻逼说话！” “我也是！！我现在十分懊悔！！！” “也不知道医生现在在不在看，还有没有留在直播间。” 因为直播间已经关闭，但弹幕依然可以继续发送，所以在一张黑屏里，这些人的留言还一直滚动着。 “对呀对呀，夏医生还在不在看呀？” “我觉得应该在的吧！” “我也觉得。” “不好说，万一人家现在在上班呢，他们这种医生都很忙的，哪里有空管我们这些事。” “我不管，我就要试试！” “我真的很想跟夏医生道歉，跟她说对不起！就算没有接纳也好，但如果不说出来的话，我可能往后再过很久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我是一个非常过分的人。” “即使跟现在的网络环境有关系，但我自己的错也要承认。” “夏医生对不起！是我们之前没有认清楚情况，让你遭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网暴和误解！” “对啊，我听说之前还有人都知道你们办公室想闹事了，真的实在不应该，是我们的错！” “夏医生！我们给您道歉！” “在这个事件里，你绝对是那个最好的医生！” “虽然感觉现在这段道歉有一些苍白，也有一点可笑，但至少我们现在想的是真的，如果您因为这段经历感到疲惫，请千万不要怀疑自己，一定是我们的问题，是我们这些不懂事的人，给你造成了困扰，想休息一下也很好！” “对！但我们还是希望您可以坚持这一个职业！我们需要这样的医生！” “是的，我们这个世界需要你这样的人！” 夏眠站在科长的办公室里，只觉得腿也有点酸。 脚底有点麻。 估计还是这两天工作时间太长了。 科长自然也知道她看到了那些评论。 “要继续看看吗？”他声音放轻，好像也有很多暂时没能言明的情绪。 “不用了。”夏眠说。 “关掉吧，谢谢科长。” “好。” 本来自己刚才来这个办公室是为了继续看看有没有什么善后可以处理的，没想到这才一个小时过去，事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反转，或者说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尘埃落定。 警察介入了会有后续调查，而犯错的人总会付出代价。 现在再留在直播间看这些弹幕，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因为夏眠知道他们会说什么，也知道他们都是真心的。 罢了，这样就很不错了。 她淡淡地想。 所有事情都会迎来结局，而现在这个情况可能就是这件事的结局了。 ——也不对。 也可说成是一个开始。 李强的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正在送往医院，会送去哪里呢……？ 夏眠带着这样的想法，从科长的办公室离开。 大概是想散一散步，她这一次没有乘电梯，而是穿着自己的平底鞋，走了安全通道。 这一栋楼是办公楼，因此比内外科大楼都要安静得多。 她一路下来也没遇到什么人，好像能让自己心情变得平静一些。 不过等她走出来，被人看到时，就还是免不了，听到一些惊呼，和一些感叹。 “这就是那个夏医生！” “是的啊，看上去好像有点憔悴。” “你们刚刚看直播了吗，我当时就特别吓了一跳。” “希望她能好好休息。” “废话，能不憔悴吗？你经历今天这种事情你看一看？你怕是都熬不过来了吧！” “我本来想去叫她的，但我觉得刚刚那个患者说的对。” “还是暂时不要去打扰对方了。” “唉，医生好辛苦啊……” 夏眠听着这些，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不过还好快到下班时间了。 今天她不用留在医院，等再过一个小时，她就可以回家休息。 她好像……这几天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打开手机，上面是许多到了事情变化发来关心的人。 有林雪，有赵媛，有不常联系的老朋友，但大家都是善意的，那就够了。 而且大家也都不约而同的说，不用回复，只是来问个好。 夏眠驻足，还是敲字，对大家都说了谢谢。 赵媛说的更多：“卧槽卧槽卧槽你没事就好！！你真的吓死我了！！！” “我跟你说男人算什么，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天天陪你！对你有求必应！怎么样你最近有没有想吃的东西？等下一次你下班，我们出去吃好吃的？” “烤肉？川菜？火锅？实在不行，贵点也没关系的，我请客！你看看你是想吃怀石料理还是法国大餐，我好去餐厅预约……” 夏眠忍俊不禁，好像能感受到对方在努力发消息的鲜活模样。 “那倒是不用吃那么贵，多破费呀。”她打字说道，“不过我的确是有想吃的，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叫你一起。” 赵媛：“！！！好！！！” 夏眠继续划着手机，发现给自己留言的人，还有一个是之前梁屿川的司机，和之前那个律师。 司机还好，就只是单纯的问什么时候接自己下班，然后说今天会早一点在医院门口等着。 至于那个律师…… 律师：“夏小姐，虽然这件事情算是解决了，但是梁先生那里……” 夏眠忽然心中警铃大作，然后深吸一口气：“………………” 谁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 这是目前最恐怖的一件事好吧！ 她手指都僵硬了，只能断断续续的打出三个字。 “不、知、道。” “我倒是也想帮你瞒，或者事态化小，但现在闹这么大，只要是看新闻的人都会知道，都要坐牢的事情了，我们怎么瞒也瞒不住啊……” 夏眠嘴角抽了抽。 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头疼。 她颤颤巍巍问：“梁屿川什么时候回来来着？” 律师也谨慎打字：“大概可能还有……三天？” 夏眠如蒙大赦：“三天也好三天也够！！！这件事赶紧过去吧！！！你到时候不要在他面前主动提！！！我不求你隐瞒事实但千万别主动提！！！他问了你再说，然后让他直接来找我！！！” 这一段话夏眠打了一长串感叹号来表示自己现在十分惊恐的心情。 但至少还有三天！三天！！ 要是足够快的话，希望这件事情能淡化，不然…… 没有不然。 她根本不敢想到时候梁屿川知道之后的表情。 今天天气其实还不错，夏眠穿着白大褂，在医院的大楼下打了个寒战。 - 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夏眠回到自己科室的办公室时，同事已经全都围在这里了。 以及还有一些过来看热闹的，自己科室的病人。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 “夏医生回来了！！” “夏医生————”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明天的下午茶我也包了，请大家吃的痛快！” “谢谢老板！” “这简直是一场不敢想的胜利！” “吓死人了，夏医生————” “但恭喜这件事情终于得到解决！！” “庆祝！！！下次科室聚餐，我贴钱多加两道菜！” “我同意，我来补一份甜品！！” “这一次是我们的胜利！！！” “是啊！！太好了！！” 夏眠看着大家，看来今天下午大家都不是很忙，除了需要处理的紧急事件，估计都在看刚刚的直播了。 不过说来也是，现在仔细一回想那个直播实在是太过戏剧化，连电影都不敢这么编。 “真的不夸张的说，我刚才打开直播，看到那个人把烟灰缸举起来的时候，我整个人浑身冒冷汗！” “对啊刚才我都听到护士长倒吸一口气都快叫出来了！” “太可怕了吧！” “这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人……” “不过还好警察来得够快的，简直了。” “所以说真的好恐怖啊，我这么一个喜欢看轻松电影的人，都觉得这种事情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实在是后背发凉——” “这种人真的有暴力因素在的，还好，现在进去了。”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今天还要值班呢，我要在我的办公桌前放十个苹果！！” “是的是的，平安平安，平平安安！！跟你说放苹果真的有用，我上次放了两个苹果后，半夜就没有接到电话！” “对哦，你们提醒我了，看着我桌上的这个苹果都快蔫吧了，正好等下，我顺路去水果店买点上来。” “班门——！！！” 虽说都是从事西医的人，在治疗方面都遵循循证医学，摆事实讲道理，但在值班这件事上——在医院值班的人也有自己的迷信的。 夏眠看着好笑，也跟着说了一句：“那顺便帮我买一个呗？我今天要下班，到时候直接放我桌子上。” “好的没问题！保证做到！” “完美！！！” “完了，这是第一次，这么期待下班。” “确实。” “虽然我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呢，感觉像看了一场电影。” “真的很像死亡直播，就是那种文学小说里面写的什么直播闯关，不闯关就会死的那种。” “大白来吓人！毕竟不管怎么样，结果是好的！” “对哦，我刚刚看警察来了，应该会叫医生吧，说实话，我刚刚看了李强那个样子，感觉都已经快心衰失代偿了……” 大概在谈到自己的主业时，大家原本还带着点调笑的气氛才终于放缓了一些。 “是的，我感觉他这个情况不做这种手术其实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你就算拿着那些药吊着，它本身并发症还不少呢，说实话就应该在医院里住着，还能调理调理，不过他又没钱……” “不是说有人给他住院部捐了不少治疗费嘛？” 夏眠听到这里，干脆打开自己的系统。 医院的内外科和其他系统都是连通的，也为了方便缴费，都能清晰看到患者账户上的余额。 夏眠瞅了一眼：“是不少，如果加上后面的医保报销，还能剩下来个小十万来治疗。” “说实话，这点钱还真够一个介入，加上后续的一些治疗。” 大家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又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毕竟谁都知道，李强，这个人刚刚给科室带来了什么。 带来了无尽的误解，本来就紧张的医患关系变成更激烈的网暴和指责，都没忘记之前刚爆出来的时候主任查房那天的状况。 要不是有人拦着，夏眠都快被那些群情激奋的人淹没了。 “算了，这件事情，我又不是他本人的管床医生，我也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看一看了，具体怎么定夺，还得看夏医生的——对了，他今天不是自请出院了吗？” “是啊，我出院都办好了，东西也写好了，表格也填完了。”夏眠轻松地说，“他只要想来结账，随时可以结。” “不过……” 话没说完，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离得近的那个值班同事接起电话，原本还在跟他们说话、调笑的脸，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嗯嗯，好，是，在的……” 大家看着他的表情也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一时间又都安静下来。 果然，在这个同事挂了电话之后，直接朝夏眠看过来。 “夏医生。” 夏眠抬眼。 但心里也不是没有预感。 毕竟自己站在医院，怎么说也是省级的三甲医院，又是个招牌，急诊科从来都人满为患。 果然，她听见同事说道。 “那个……” “急诊科打来电话，说是了一个看上去心衰的病人，系统一查还没办出院……” 整个办公室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好笑又有些尴尬。 “是的，就是李强。” “警察把他送咱们医院来了。” 夏眠说不出什么情绪，不过还是勾起唇角笑了笑。 “行了行了，看来我还不能准点下班。” “我先去看看什么情况。” - 因为医院系统的问题，各个科室的系统都是接通的，所以也能看到之前这个人在医院做了什么治疗，都能清晰的调出记录。 夏眠跟急诊科打了个电话，让对方先把自己的病人送上来，再让他们叫个实习生过来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这件事情刚刚才引发了巨大的社会讨论，当事人就已经在这儿了，于是急诊科直接也派了那边的住院总，跟着担架队的一起过来。 “额头有外伤，已经处理了，没有伤到很重要的地方，其他的地方也检查过，都还算好，只是看上去严重影响不良，我们又急查了一个血气分析，等到时候结果出来了，直接转到你们办公室。” 夏眠点头，一一应下。 吃瓜归吃瓜，但涉及到工作上的事情，两个医生都没有马虎，都在仔仔细细地交接着病人的情况。 尽管这个病人刚刚还出现在直播间，发表了一些言论，还引发了巨大的舆论风波。 但至少在这一课在他们面前，他仍然是一个需要解救的生命。 “血气分析刚刚已经抽完了，你就不用再开，氧饱一直夹着的，不过刚刚颠簸了，数据不是很准，建议是等回到病房平稳以后再重新夹。” “情况暂时还不用送icu，但是我们急诊科实在是没有床位了你也知道，加上他现在还没有出系统，我们收不进来，就只能转到你们这里来了……” 夏眠点头，示意对方不用太担心：“嗯，我都知道的。” “心电图的结果倒倒是刚刚做了，不是非常乐观，以及内分泌的情况……”急诊科的医生说话顿了顿，想来也是知道这人自己换了葡萄糖，把自己搞成糖尿病急症的事。 “要不要顺便再请个内分泌科会诊？我们刚刚想请的，但工号开不出来。” “病人的意识情况呢？” “有时候叫他会有反应，但因为各种原因叠加在一起，有情绪也有生病的问题，总之有时清醒有时睡，而且出现了好几次惊厥。” “好。” 夏眠一一记下。 然后朝着护士站喊了一声：“把32床的病历重新调进来，先暂时不出院了。” 不然现在调出院，自己没办法开医嘱，他又去不了急诊科，icu又不收，要是再转个医院，说得难听一点，说不定都会死在半路上。 夏眠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 她的动作很麻利，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才过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已经把转科手续妥善处理好了，甚至还极速打了一个转科记录。 在办公室的大家也知道，但现在都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毕竟现在他们对李强也有些复杂的情绪。 说不喜欢当然是不喜欢的，毕竟都是因为他的指认才引发了后面这一系列的事情，但也是因为他最后把所有事情都讲出来，才加速让这件事尘埃落定。 关键是，大家都是医生。 没可能见死不救。 夏眠开始重新开医嘱、记病历，又重新把一些抽血检查开了，还特地标了加急，让检验科早点把结果送过来。 病房还是之前的那一间，不过之前跟李强同一个房间的人，今天正好不在，出院了。 李强送进来的时候，眼睛依然紧闭着，看上去好像很难受。 不过在躺下带上氧气面罩，又输了一点补充剂后，脸色终于没有像刚才在直播间里那么吓人了。 夏眠检查了他的床头卡。 正当她准备收了帘子离开房间的时候，原本躺在床上十分安静的人，忽然开口了。 “夏，夏……” 李强的声音很哑，关键说话也不成句，还带了个夏字。 夏眠想，谁知道是在叫谁呢。 但病人第一，她还是走了过去。 李强的额前出现细细密密的汗水，看上去十分难受。 但他还是想说话，即使现在带着氧气面罩，说话已经不那么利索了。 “夏，夏……” 他依然执着。 但最后他还是说了出来。 也许他现在的意识并不太清醒，或者还陷入在深刻的梦魇中，他的身体有时候会抽搐，也称不上多清醒。 可是夏眠站定，听到了他细如蚊呐的忏悔一般的颤抖声音。 “夏，夏医生。” “对——” “对不起。” 第308章 告一段落 第308章 告一段落 夏眠微微低下头，看见对方抓住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已经有些枯槁的手，从指节到指腹都很干燥，也很粗糙，天气的原因和这两天都在外面奔波折腾，没有及时接受治疗，食指处好像还磨破了口子，渗出一点已经干涸的血迹。 他的力道也不大，但想法似乎是很坚定的—— 他就只是想要抓住下面，好像真的只是想要道一个歉而已。 所以即便如此虚弱也要抓住她，即使随时会被挣脱，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放手。 很复杂。 夏眠说不清这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诚然李强之前的确是害自己陷入旋涡的始作俑者，但说一千道一万，其实回到最开始的出发点也十分简单—— 他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所以不管怎么说，夏眠还是无法用绝对冷漠的表情去面对他。 但这也不代表自己就会选择原谅。 而李强以为这句话夏眠没有听到，好像变得更急迫了一点，手指用力了一些，好像是要更强烈地表达出这种情绪一般，明明嗓子都是哑的，却还要继续开口，还要说话。 “夏，夏医生……” “我听得到。” 夏眠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过多情绪地开口说道。 “你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夏眠如实开口，“需要好好继续治疗。” “不过有个好消息是，之前只是给你暂时按出院处理，但是护士站的同事还没有把你的档案带出去，也就是说暂时不用到住院部那边结账，出院医嘱还可以撤销。” 夏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不过依然是平静的、沉稳的，好像这件事无论最后结局如何，也不会对自己造成多少影响。 她依然是那天下午出现在门诊室的，一身整洁素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明明生得甜美，却天然有着足以抚慰人心的气场。 李强像是呆住了，也像是回想起那天下午自己看到过的模样，于是怔怔地停下来，只看着她。 他看到夏眠站在不远处，身形被照进来的光线包裹着，显出温和而包容的轮廓。 李强知道自己大字不识，也没什么文化，但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电视上那种经常说的，自己常常听到的那些对医生的描述，叫白衣天使。 其实现在这四个字在某些人的眼光里可能已经有些过时了，但对李强来说，在这一刻，夏眠就好像是这四个字真正的具象化。 “我……” 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李强知道自己本来就十分恶劣，也知道，本来就是自己把对方害成这个样子的，不过他又有些庆幸，自己有了补救的机会，能重新把这个真相说出来——即便那是因为有了这个视频的催动。 所以自己到最后一刻仍然也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好人，也没有任何立场继续做这种看似伪善的道歉。 不过夏眠好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 “我的意思是。”她最后还是停顿片刻。 “其他的问题都先不论，就算警方来了要录口供做笔录什么的，那也是按程序最后再走的事情。我们先不用讨论这个。” “我还是会继续当你的主治医师——在你真正办理出院之前。” 这句话一出，不只是李强本人，原本还在一旁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夏眠说这句话之前本来就有了心理准备，因此也没有多解释什么：“你现在的情况你自己也清楚，你也知道，现在一定是比较危急的时候了，再拖下去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案。” “更何况就算选择去别的医院，别的医生也不一定收你。”夏眠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没有看向李强，“我当然也不是不生气。但现在已经没有那种情绪了。” “因为不仅是我。”她垂下眼，开口说道，“在场的每一位医护人员，就算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再生气也不会真的置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不顾。” “所以我们珍惜你的生命，而你现在还有最后一点机会……”夏眠顿了顿，“希望你也可以珍惜自己的生命。” 李强眼眶在这一刻终于开始泛红。 好像这一刻才有无尽的悔恨和懊恼重新涌上心头，再多的话也无法形容现在的情绪，他是一个险些将自己的救命恩人送上网络处刑台和审判室的刽子手，绝不能因为最后一刻的良心发现而已，因此获得哪怕一丝慰藉。 那都不是他应得的。 但即便如此，却也足够令他无比怅惘。 差一点，差一点就无法回头了…… 李强在这一刻想着。 好像这件事所有的问题都是差一点。 差一点自己就不会被收进医院；差一点就真的能让夏老二得逞；差一点自己就没有办法醒过来，可能在那一个早上，就因为抢救无效，而且再也睁不开眼睛；差一点自己就没有说话的机会；差一点夏眠就会被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差一点……自己连这么一点后悔的可能都不会有。 无论是好是坏，都差一点。 但也还好，有这一点。 好像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情似的，在这一刻变得透彻，也终于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最开始是无声的，他没有力气再抓住夏眠，那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垂落下来，像没有生气的枯木，再也不会焕发新的枝桠，而他一文不值的眼泪汹涌地在脸上肆虐，看上去十分狼狈。 而再后来，大概是实在无法压抑懊悔和各种复杂的情绪，一个六十几岁的男人开始躺在病床上抽泣，而后呜咽，而后颤抖。 原本对此十分有怨言的人，看到这一幕也只觉得心情复杂。 其实他们谁都知道李强并不无辜。 但也都知道，他这么做也只是因为想要活命。 夏眠背对着他，不是没有听到。 可是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无论是煽情或者是原谅，好像都没什么必要。 最终，她只是重新找护士核对了一下医嘱，再深深看了李强一眼，除了注意事项外，没有再留下多余的话，而抬腿离开了房间。 ——不过在离开前，还是替他关上了房间的门。 - 等这件事情终于平息，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一张蓝底的警情通报了。 那两口子一开始刚进去的时候还不承认，嘴硬的很，不过后来又因为对彼此的怨恨，直接把这些年两人做过的坏事基本上全都透了个底——陷害乡里乡亲，集体的拆迁款中饱私囊，贿赂儿子上司……反正缺德事是一件没少干。 加上两人这次这个情况影响很大，也很恶劣，更何况王椋故意伤害板上钉钉，夏老二作为主谋做的事更是罄竹难书，属于是下半年的养老都被国家监狱承包了。 而李强因为身体原因还在医院住院，且状况并不是很乐观。 因为这件事的影响面很广，终于在几天后，夏眠第一次见到了李强的儿子。 出乎意料的，对方看上去衣着整洁而体面，跟曾经那个电话里冷漠说着想对李强弃之不理的声音判若两人。 对方好像就在本地工作，但也从来没有回来看过自己的父亲，大概是对李强之前过于失望，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陌生人的关系。 但在看到夏眠时，对方态度竟然意外的不错。 “不好意思，您就是夏医生吗？”李强的儿子西装革履，看着她说道，“实在抱歉，之前只在新闻上看过您。” “我为我之前的一些不善的言辞而道歉。”他开口，“主要当时的确没有想太多。” “李强……我父亲，以前嗜赌又酗酒，曾经我还得给他生活费的时候，就会因为这种理由找我骗钱，说是什么医院住院了，需要治疗费……我给过几笔，后面发现并不是给他治病的，那时候生气就不怎么联系了。” “他当年也没有怎么出钱给我们上学，我大学的学费都是自己挣的。” “理解。”夏眠在医院待了那么久，当然也知道各家有各家的家务事，这就不是她这个立场该多说什么的了。 “所以当时的确没想太多，也不知道他居然……” 对方看着病历，和这几天下过的好几次病危通知书，神情复杂又怅惘地叹了一口气。 “居然真的病成现在这样了。” “我们也很感谢您，能在那样的情况继续接手。夏医生，我们……” “这种感谢就不必说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夏眠很礼貌地勾了勾唇角，开口说道。 对方欲言又止，不过多少还算是个体面人，没有再继续客套下去。 “那你父亲的情况现在我已经告诉你了，”夏眠不想再继续说些废话，单刀直入道，“可能……” “我知道您的意思。” “但你也不用担心，之前很多人给她捐了款，至少目前来说，在治疗费上没有压力，也不需要家属重新垫付。” 夏眠一抬眼，果然看到对方在不经意露出的一点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各中的细节她已经不再想去追究，也不想去探寻。 可能他们父子之间仍然有太深的芥蒂，也许就是这些事是自己这样的人无法去评判的。 夏眠只是偶尔会因此想起她的母亲。 但不管怎么说，从头到尾这件事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了。 夏老二夫妇也得到解决，更不用再担心那些会找自己来帮忙的事了。 - ——而在看到了警情通报的互联网上，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所以，最后那两口子都进去了是吧？” “是的是的！怎么说呢，感觉自己亲身参与了一篇年度爽文！” “好爽！虽然我自己在这件事刚刚发生的时候头脑也不太清楚过，但看到这种恶人容易得到惩治还是很舒服的！” “没多久就是年关了，看来这两人在这里面过年了，怎么说呢提前祝他们新年快乐吧哈哈哈哈哈哈——” “说实话有句老话，上梁不正下梁歪，做父母的人是这样，谁知道他们孩子能教出什么样的来……” “不是有新闻说了吗，人家儿子都是走后门进的公司，现在估计为了撇清关系，不会出来承认的吧。” “有点唏嘘，但又觉得这人实在是报应。” “而且你们不觉得很可怕吗？就是这个女的，要不是她当时准头不行，说不定真就出人命了！” “对呀，你们当时都忘了直播什么样子嘛？真的怪吓人的，我现在都还有点心有余悸……” “唉，这么一想，至少那个病人最后一刻还愿意把真相说出来。” “虽然他现在这个也不值得同情就是了！” “不值得同情归不值得同情，该怎么说呢，从警情通报上看，他现在好像中的已经没法继续接受其他的审讯了。” “一边觉得活该一边觉得可怜。” “这算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 “是吧……哎。” “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说实话，当时看到他一个人被逼着离开病房，然后在那个长椅上晒太阳的时候，其实也觉得蛮凄凉的。” “因为他没办法左右自己的决定吧，要不是他们两口子后面吵起来知道能发展成什么样子。” “也算是给自己敲了警钟吧，以后看到这类事情一定要多仔细自己判断，不然一不留神又要被人当枪使了。” “对对对！！我现在都还在后悔！还好我最后及时悬崖勒马，才不至于成了网暴别人的那片雪花。” 而在所有人关于李强跟夏老二夫妇的讨论结束过后，所有人的感慨都会最终落在夏眠本人身上。 “……所以这件事最后衬托下来，那个主治医生简直就是情绪极度稳定的天使。” “而且当时她被误会的时候还出镜过一次，你们还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我印象还很深呢，就是那种看上去很坚韧很漂亮的，我愿意称之为国产医疗剧的女主角模板。” “精准！你这么一说我也这么觉得！！” “好像对方人还挺低调的，现在也没有怎么出面说过话。” “真的情绪好稳定啊……是我都不知道发多少次疯了。” “而且也没有落井下石别人的意思，在这方面来看就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了。” “这就是处境见人品吧。” “算了，现在人家肯定也不想让我们打扰，网络上看一看得了。不要影响别人的工作的生活。” “确实，人家肯定也瞧不上这一面锦旗……” “不过我现在心目中的女神已经有了脸！” “那些208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坚韧的女主角！” “希望她能不被这件事情影响，哎。” “肯定不会的，我听说她现在甚至还是那个李强的管床医生呢，只能说真的是医者仁心了，这种事换别人可能都不愿意再接了吧。” “除了赞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 “……” “……” 夏眠这次是真的没有在意这些言论。 因为比起这个，她还有更无法忽略的重要的事，那就是…… 她的手指停留在输入界面上，表情也变得十分迟疑。 旁边有同事经过，随口打趣问了一句：“夏医生，今天不是不用待在医院么，怎么还这么恋恋，不舍不下班呢？是还有病人没看？” 夏眠下意识摇摇头，很快反应过来又赶紧停下，连忙说道：“嗯，想起还有点别的事情没干完，你先下班吧。” 对方当然不疑有他，毕竟最近这件事情解决之后，科室的气氛也好了不少，还有些别人家属因为心疼科室的医护人员送了点水果放架子上，夏眠看着不远处颜色诱人的苹果，指尖顿了顿 ，等同事换了衣服离开办公室，才低下头来继续打字。 聊天界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梁屿川为了防止夏老二夫妇骚扰自己，专门给自己找来的律师和司机。 上次梁屿川打电话过来，自己还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保平安，可现在看上去，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了。 毕竟现在虽然所有事情都解决了，但在梁屿川那边看来……几乎可以算是风平浪静，一无所知。 其实，其实…… 夏眠抱着点侥幸心理想，这种事热度来得快也去得快，所谓的热度也就是网友的好奇心还持续在的时间。 只要他们的新鲜感一过，其实很多事情都会被渐渐遗忘。 这也就是互联网没有记忆的真正原因。 所以…… 按照梁屿川那边对信息的封闭情况…… 到底要怎么跟他坦白才好？ 梁屿川的律师肯定也不能真的对他撒谎，夏眠只觉得一个头作两个大。 她小心翼翼地发送完一条消息，很快就收到了律师的回复。 【梁先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过按照之前的情况，大概是下周一？】 【梁太太，您想好怎么跟他说了吗？】 哪里想好了，是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 夏眠在心中叫苦不迭。 而且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在李强这件事解决以后，赵媛在确认自己安全以后，好像重新陷入了一种忙碌中。 但赵媛现在又不是住院总，她的科室相对也没那么忙，那这是？ 夏眠大概能猜得到，还是跟对面两个男人有关系，可是她刚一开口想问，对方就先支支吾吾的，说出了一点情况。 ……是出了什么新情况？ 第309章 当众退婚 第309章 当众退婚 而这一切的时间线还得回到李强直播的那一天。 在那一天的城中村里，有人因为贫穷和贪婪互相倾轧，险些在无人的招待所里染上血色；而在几十公里的城郊富人别墅区，则又是另一片光景了。 章希乾家的宴会还在进行着，在算是正式公布了即将跟宁家联姻的消息后，现场的气氛明显热闹了许多，即使根本分不清这些洋溢着喜色的脸上，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假意。 但好像在这种环境下，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个事情。 就算不会有人在意，他们是不是真的互相喜欢，只会纷纷感慨，这真是一场堪称完美的强强联合。 章老爷子的身体不是很好，但大概是听到了这个好消息的原因，原本只能支撑一两个小时就要回去躺着休息的身体像是被唤醒了似的，很有精神，还时不时跟别人开起玩笑来。 有人过来送祝寿礼，又因为这个婚讯的原因，还顺便多恭喜了两句。 “章老今天喜上加喜，必然寿比南山。” “说实话，算一算，要是您的孙子动作快，那明年这个时候说不定可以一起吃三重喜酒呢！” “是啊，这么一算，当时候章老就能享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了！” “对对对！三重喜酒！结婚宴满月宴加上您的寿辰！” “我红包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吃这喜宴！” “对了，宁家不正好还有酒店产业么，那到时候是不是直接就在他们家的菲诺办婚礼了？” “那可不，排场是怎么都要有的呀，这可是两家宝贝的结合……” 不知道为什么，章希乾原本会觉得这些字眼无比刺耳，现在却依然能够十分平静地听完，而不露出一点不满的神色。 尽管每一个字都不是他想听到的。 这什么都不懂的外人们，就已经开始自作主张的为他们构筑蓝图了，就好像这场婚礼真的跟他们有关系似的。 甚至还构想起结婚场景，或者说满月宴…… 章希乾的眉头没有皱一下，但已经快有几欲作呕的感觉涌上喉咙。 不想参与接下来的寒暄，章希乾对着下面的众人淡淡笑了一下，说了声失陪。 所幸现在晚饭刚结束，正是最热络的时候，宾客之间也有需要攀关系的，暂时没有人多想什么。 而章父也只是略带不满地眨眼看了他一下，鉴于大家都在，更何况刚刚章希乾也没有表现的什么反抗的模样，这才稍稍松一口气，由他去了。 章希乾只是觉得现在这个地方无比吵闹，根本提不起劲去应付什么。 他都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香槟杯，就已经走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隔绝掉一些吵闹总是好的。 只是他刚推开门，还没看清什么，就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原本应该在下面跟着宾客一起寒暄的宁沐秋就站在他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很有礼貌，也很有分寸，没有靠近章希乾房间的其他位置，只是安静站在门边的椅子旁。 “吓到你了？”章希乾的表情好像也在她的猜测里，所以宁沐秋的表情看上去还算淡定。 “下面人太吵了，我不想听，就随口问了一句，哪里可以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就被你家的人带来这里了。”她露出一点有些遗憾的表情，“抱歉啊。我来之前要是知道这是你的房间，会拒绝的。” 章希乾心情复杂，看着她顿了顿，才摆摆手：“没事。” “你随便坐吧，没关系。” 宁沐秋今天穿了一件带了点中世纪复古风元素的裙子，既不失隆重，但也有简洁的巧思。 平心而论，对方的确很美，是很有教养的娇贵小公主，但也绝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毕竟在刚才，章希乾已经见识过了。 至少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但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很轻地呼出一口气，眼神落在窗沿上，想了想，还是继续对宁沐秋开口道。 “正好，宁小姐既然也在这里，那也正好省了我去找你的时间。” 宁沐秋当然知道他话里的其他意思。 这里没有其他人，做样子给别人看也没有必要。 宁沐秋没怎么犹豫，很快就眨眨眼睛点头，应了一个音节。 “可是章少，你还是想坚持你刚才跟我说的话么？” 她开口问。 她的意思也很明显。 “我的确配合你了，没有再表现得十分热络，不过你的父亲……” 她的声音落下一点适当的两人心知肚明的停顿，然后继续说：“他好像比所有人都希望这桩婚事成立。” “更何况，现在已经算是直接公布了，再拒绝，先不说是不是打了你父亲的脸，今天的主角毕竟是您的爷爷，他会怎么想？” 章老爷子会怎么想？ 章希乾被她问得无声哂笑。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爷爷怎么想？ 是挥挥手说罢了，孩子喜欢最要紧，还是跟父亲一样勃然大怒，或者更激动……？ 好像每一种画面都有可能发生。 但章希乾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甚至有些漠然地垂下眼，姿态散漫地走到一旁坐下，还抬手松了松领带。 他说。 “现在也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他看着宁沐秋，“我只是好奇宁小姐自己怎么想。”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总不能真看上我了吧？” 这句话没什么攻击性，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自嘲。 不过章希乾还是看到宁沐秋终于露出一点跟刚才不一样的神情了。 她好像先是有些发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几秒陷入回忆的沉默，然后才重新弯起嘴角笑起来。 “果然我还是很欣赏你的直来直去。”她这次露出的笑容有些狡黠，不过直视着章希乾，很快说了下面的话，“可是章少有没有想过，这真的是我们能决定的吗。” 在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她的表情明显有些怅然，好像自己也经历过什么，才会有现在的她。 章希乾看得懂女人爱慕自己或者爱慕虚荣的神情，可却依然迟钝，看不懂更复杂的没有表露出来的情绪。 就像他无法瞬间明白那天赵媛忽然黯淡下来的眸光一样，他直觉现在的宁沐秋身上应该发生过什么，却无法真的进一步伸手抓住。 但宁沐秋不是赵媛，他也不想花费多少猜测的心思在她身上。 章希乾直来直去地问：“我不知道宁小姐的意思是什么？” “很难理解吗？”宁沐秋微微皱着眉，然后轻笑了一下，“果然还是章少生活幸福，今天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吧。” 章希乾低下头却没有说话。 好像对方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对自己意有所指，只是他现在也说不出其他别的更有用的话。 宁沐秋看他不开口，就又继续主动说道：“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表现出这么积极的态度，也不过是因为曾经想跟你一样，最后没有成功罢了。” 这次章希乾倒是真的结结实实愣住了。 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自己没有理解错的话……她可能也向父亲求证过，或者提出过自己的意见，但最后却依然遭到了拒绝？ “我没想到，章少，你居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天真得多。”宁沐秋收起了最开始在宴会上那种得体又客套的笑，反而换了一副表情——眸光也有点凉薄，没了之前那么热络和积极。 “所以我刚刚才说，我以为你会懂我的意思。”宁沐秋扫了他一眼，“不管怎么样，先在明面上结个婚，后面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我不会过问你，我想，章少应该也没有闲到这么喜欢去管别人闲事的地步。”如果说刚才对方的话还有点隐晦，那现在宁沐秋的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 她最开始进来的模样果然是装出来的，她也并不在乎自己的丈夫是谁—— “我承认我表现出对你的兴趣浓厚，也只是真的觉得，我们会是还算不错的合作对象。”宁沐秋语气淡了一些，“没想到别人口中流连花从片叶不沾身的章少，竟然也是一个分不清主次的恋爱脑？” “说实话，我还有那么一些失望呢。”宁沐秋说着，叹了一口气。 不过她虽然如此，声音却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冷静。 她好像没什么目的地看向窗外，而眸光变得遥远，好像也在回忆些什么。 “宁小姐的意思是，想借着订婚的名义，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章希乾说得无比直白。 果然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看见对方骤然有些不太好看的脸色。 “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也没什么文学素养，宁小姐多担待。”章希乾悠悠道，“只是我觉得谈恋爱跟结婚是两码事。” “宁小姐谈恋爱可能也比较随意？”他刻意放轻了语调，“当然了，我当年也比较随意，所以才会有现在宁小姐打听的这样。” “章少的意思是，你以前比较风流——所以现在算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 她娇俏一笑：“这是什么小说情节？遇到真爱以后从此就摈弃风流专心致志了？” “说实话，章少生得英俊，要是我再年轻两岁，说不定就真的信了。” 听她这么说， 章希乾的太阳穴不经意的跳了跳。 “当然了，我知道，你现在说这个主要也不是让我信。”宁沐秋重新凝视着他，声音有点玩味，“那章少的那位……‘对象’同意么？” “对方也愿意跟着你，一起对抗家庭，对抗联姻？” “那我只能说对方也挺天真的。”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就基本上戳中了章希乾一些不敢面对的心思。 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没有错。 他根本就没有把握，赵媛会答应，根本不敢想这件事情失败之后，自己会面对什么。 他就是没有想好结果，也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可是就是这么决定了。 而个中原因是什么，就算自己不愿意承认、想要逃避，但也不是没有清晰地浮现在心里过。 ——究其原因，不过就是他不敢面对失败之后的模样。 他无法接受，本来开开心心的赵媛真的就会这样离开自己，之前自己所拥有的生活全都崩塌，而他挽着另一个陌生人的手走入未曾设想过的新的生命。 或者说以前的章希乾只觉得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设想，现在却觉得这样的设想无比恐怖。 不能自己掌控了未来和人生，有时候竟然是这样令人害怕的。 “你说的对。”章希乾原本想否定，但在犹豫了很久之后，最后还是张了张嘴，发出一句有些苦笑的声音，承认道，“其实我也很天真。” 宁沐秋当时没想到这次他这么干脆就承认了，顿了顿才又继续说：“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在我们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是想说家族不会用前途堵在一场没有结果的婚姻上？不愿意冒这个险？”章希乾听到这里倒是笑了，抬头看着宁沐秋，“那我们不妨来做一个假设。” “宁小姐家世显赫，对于如日中天的宁家来说，明明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把之前章父不愿意承认的现实说了出来，“找我的原因，就是觉得我应该会跟你一样草率地处理一段感情，才会这样主动的吗？” “草率？”宁沐秋大概还是觉得这两个字有点刺眼，因此只是眨了眨眼，对此并不认同，“我从未觉得结婚是件草率的事。” “我只是觉得对于我们这样的人结婚，可能用‘合作’两个字更确切些。” 宁沐秋的表情明显跟下午时不一样了，但也依旧不愿意直接承认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只是坚持把这件事用“合作”来代替。 章希乾忽然就有些没耐心了。 “如果宁小姐管这个叫合作。”他兴致缺缺地重新开口，“那也就应该知道，我的名声在外，跟宁小姐不同，没那么喜欢在家里的公司帮忙，对继承家业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我应该也不算一个有经济头脑的人，所以对商务合作这种东西，这种词汇……都不怎么感冒。” “既然宁小姐把自己放在生意人的位置上……那很抱歉了，我的确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章希乾看着对方变得不太好看的脸色，不算客气地开口说道。 “章少知道这样是没有什么好处的。”宁沐秋这次没跟他弯弯绕绕了，直接说道。 章希乾像是过了几秒才听到似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懒散的“嗯”。 “你既不敢直接违背家里的意思，现在又在我这个外人这里坚持什么呢？”宁沐秋这次直接说道，“难道章少觉得我没有权衡过？没有试图违抗过？” “如果我真的成功了，现在就不会站在你面前了。”宁沐秋的声音低下去，说到最后似乎还有些遗憾地咬了咬牙。 就好像她跟章希乾说的那一切自己都经历过，甚至比他更早的面对，而最后的结局也不过就是跟他站在这里，讨论一段也许不怎么成功的婚姻。 “章少还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她似乎是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只能在一声嗟叹后重新开口，“我们依然都可以谈谈。” 而章希乾这一次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连睫毛也不曾动一下。 宁沐秋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何必呢？”她此刻的脸上没了之前的骄矜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点被家族裹挟后的无奈，“我当时真的觉得你的确是一个最好的合作对象，善解人意又不死板，至少作为商业利益的结婚对象来说，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宁小姐自己分手了么？”章希乾忽然突兀地说道。 宁沐秋一怔，表情也不那么镇定了，然后摇摇头。 “这跟分不分手有什么关系。”她顾左右而言他，“我没有谈恋爱。” 虽然的确是有一个大学时候认识、一起进到公司，能称得上半个同事的知己，但跟这个也没什么关系。 她想起家里母亲听说这件事后又愤怒又失望的表情，便重新敛下眼。 现在不是说这些东西的时候。 而且就现在章希乾的态度…… 宁沐秋有些丧气，但更多的情绪是不相信，因此又重新抬起头来：“这是我在问你的事。” “我的意思是，章少就有把握真的能自己决定了？” 她这句话里没有挑衅的意思，但其中的含义也很明显—— 那就是要章希乾推翻今天在席间的那些话，也无疑就是要打章父的脸面。 而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脸面本就是最重要的东西。 太多人为了那么一点面子而豪掷千金，在慈善拍卖会上彰显“善心”，也不过就是为了一个好名声。 而章父爱面子更是人尽皆知，谁会在今天这种日子上拂了他的脸面？ “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在这个地方聊天也没有什么意思。”宁沐秋说，“毕竟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不见得。” 章希乾却忽然站起身，淡淡地说了一句。 “要是我一定要让结果改变呢？” 宁沐秋蓦地抬眼，就看见章希乾眸中一点坚定的神色。 要说之前都是笃定的，现在的她倒是真有点怀疑自己了—— 他现在眼睛里的好像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就好像…… 他真的会为了谁，舍掉他们家庭中最舍不掉的东西。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宁沐秋张了张嘴，有些不可置信：“你——” “宁小姐要是没休息好，就再坐一会儿。”章希乾开口说道。 尽管没过多久，但宁沐秋就是感觉此刻章希乾的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模样。 “我还有点事，就先不奉陪了。”他说。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章希乾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在原地有些发怔地宁沐秋。 “也许我觉得宁小姐说的没错。”他好像是思忖了片刻，还是回应了她。“有些东西的确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但如果连试都没试就选择放弃，那是不是也太可惜了些？” 宁沐秋抿了抿唇，好像有些不服气似的：“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最开始的梦想就是继承家业，而不是做别的什么——” “我没有否定你的意思。”章希乾很轻地笑了一下，“我只是在对自己说。” “因为其实……我也算个很懦弱的人吧。” “如果不给自己鼓一鼓劲，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放弃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整理好了脖子上的领带。 “好了。不管怎么说……”他略一偏头，朝宁沐秋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依然是她听说过的风流倜傥，但明显又多了一些别的什么。 “还是感谢宁小姐可以理解我。” 他扬唇，还顺手带上了门。 只留下宁沐秋一人留在他房间里，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 而在关上门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沐秋才重新自嘲地笑了出来。 “罢了……” 她摇了摇头，说道。 “顺其自然吧。” - 而天色已经暗下来，楼下的宴会已是推杯换盏过了好几轮。 有一些宾客因为自身安排已经提前离席，不过人还是很多，依旧很热闹。 花园里的喷泉依然亮着灯，水柱在五光十色的斑斓晕染下显得有些迷离。 章老爷子今天似乎心情格外的好——大约也是因为听到了婚讯而高兴。 好像所有人在这一天、在这个地点、这个时候都应该是高兴的，就好像章家真是什么城市的中心，所有人都要因为这件事情而开心。 当然因为考虑到老爷子的身体原因，就算心情好也不能一直在外面吹冷风太久，章老爷子有专业的护理团队，一天的计划也是早早安排过的，身体最重要。 因此当章希乾回去的时候，自己爷爷的专业护理人员刚好把他推回隔壁的独立别院，送去休息。 不过人还没走多久，因此气氛仍然是热络的，大家还在纷纷讨论着这一天公布的事情，一边庆祝一边畅想。 “宁家的小姐是不是也有好一段时间没看到了？” “可不是吗，不过我听说好像刚才她找人问路，估计去找希乾了吧。” “哎呀，年轻人可真是的，果然谈起恋爱来就是腻歪，说不定现在两个人还在说悄悄话呢！” “确实，这我们可就不好打扰了，等着喝喜酒吃喜糖就行啦——” 章希乾权当没听见，目不斜视地从人群里穿过，成功让这些人话说一半就卡在了喉咙口。 也有人看到他跟他打招呼。 “希乾看上去又帅了——” “真的越看越觉得跟宁家的小姐很般配——”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真是羡煞旁人呀。” “可别说旁人了，我现在最羡慕的就是老章！怎么能有这么优秀的儿子！” 毕竟一般奉承都要连着主人家一起夸的，而章父向来就是最喜欢听这类夸赞的人。 此刻正美滋滋听着大家对他的赞扬。 “我要是老章，现在都要高兴坏了，我都想要一个这样的儿子，真是，我家那个就不成器，成天跟我嚷嚷要这要那，正经事是一点不干，就会惹我生气！” “老章，你教育儿子有没有什么诀窍啊！” 章父手上正端着一杯香槟，轻轻摇晃着，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还要装作毫不在意的连连摆手：“哪有什么诀窍，犬子从来都是自由生长。” “那就更厉害了——” “就是啊，我家那个一天到晚千叮咛万嘱咐都说不过来，哪有你家希乾一半听话懂事！” “我真得给我老婆好好说道说道，下次让她也来你家坐坐，好好感受感受……” 章父正自满地享受着这一整完的奉承，一回头，发现对方正在夸着的自己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可能是今晚收到的夸赞太多，加上现在全是客人在，章父的表情此刻看上去堪称慈祥，甚至连语气里都带着笑意，实在是十分难得。 他拍了拍章希乾的肩膀，继续着他的表面功夫：“来，希乾，这是刘叔叔，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哟希乾！长这么大了，现在都要结婚了，成大人了……” “——爸。” 章希乾嘴角噙着笑，也十分配合章父地动作，对着这些客人一一打招呼。 这样无疑更让章父涨了面子，昨天的冷脸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此刻俨然就是其乐融融的父慈子孝一幕。 “希乾？刚才不是听说宁小姐过去找你了么？” 章希乾脸上表情很淡定，眼神也没有什么变化，说道：“嗯，她不胜酒力，我就让她先休息一会儿。” “好啊，好啊。”章父听他这么说，明显更加满意了，不停地点头，“人家今天第一次来，多招待招待，这边有爸爸在，你好好陪陪人家宁小姐就好了。” 章希乾听到这里，不置可否，也没立刻点头。 倒是旁边的几个亲戚朋友先激动了起来，就好像这件事真是板上钉钉了，下一秒就能快进到他们抱孙子似的，也跟着不停点头夸赞，还要替章希乾说两句话：“希乾这么有教养，又这么有礼貌，肯定不会亏待人家的。” “是啊是啊，希乾一看就是会照顾女孩子的，不过这可是宁家的小姐，是怎么疼都不过分的……” “哎，人家小两口的事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人家自己会过好日子的！” “哎你看我，太激动了就忍不住多嘴！” 这些人越说，章父就越满意，到后面干脆也朝着章希乾笑了出来：“行了儿子，这边的事交给爸爸，你先去忙你的就好了——” “没事的爸。”章希乾这一次却不动声色的推拒了一下。 “我正好也有事情要说。”他开口道。 “嗯？”章父毕竟还是喝了不少酒，又还沉浸在这种被赞美包裹的愉悦中，因此没想那么多，还跟着点了点头，“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说嘛，你照顾宁小姐重要。” “就是跟宁小姐有关的。”章希乾不紧不慢地说道。 眼看旁边的亲戚又要露出一副胸有成竹，心知肚明的表情，章希乾一边觉得好笑，一边继续开口：“正好宁小姐还在，我也就想趁着这个机会说了。” 此刻的章父还没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只听到亲戚们起哄的时候抬了抬手：“宁小姐怎么了？” 而四周的亲戚朋友依然露出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毕竟在他们的视野里，肯定又是什么年轻人宣誓主权或者公开关系的事。 他们是来参加宴会的，跟着起哄，跟着凑热闹就好了。 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们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因此他们为章希乾接下来要说的话重新摆出一副高兴的模样，喜气洋洋的—— 然后就听到章希乾忽然开口—— “我不会和宁小姐结婚。” 四周的空气瞬间安静了。 然而音乐喷泉还没关闭，水声和勃拉姆斯的悠扬乐曲依然响着，让这一刻显得愈发诡异。 章父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他甚至都没听清，只是感觉环境好像有些微妙的变化，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刚才说什么？” 章希乾依然是那幅平静的模样，这好像这一句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一样。 但他还是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不会跟宁小姐结婚，”他还特地照顾其他没听见的人，放缓了语速但放大了音量，穿过整个草坪正在欢聚的人们，一字一句地重复道，“因此，就不需要订婚宴这种东西了。” “砰——” 一声气球爆破的声音忽然突兀地传来。 原本在草坪上给气球打气的侍者像是听到这个消息呆住了，没能控制好打气机，薄薄的气球破裂，到这一刻发出仿佛敲响警钟似的爆鸣。 而也随着这一声巨大的声响，一分钟前还其乐融融，看上去十分完美的宴会仿佛在此刻轰然倒塌，之前建立的一切欢腾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心照不宣的八卦和这些刚刚还在赞美两人天造地设的人的震惊。 而下一声，则是章父手里的香槟杯落地碎裂的声响。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整张脸已经变成了可怕的乌青，就好像下一秒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要朝着在场的宾客发泄出来一般。 但还好，章父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 因此在瞬间的暴怒过后，他还知道要把气撒到自己儿子身上，但声音还是有些抖的——主要是愤怒的那种抖。 “什么？”他要不是考虑现在人还是太多，已经一巴掌扇到章希乾身上了，但还在想让他重复，因此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是我说话您没听清吗？”章希乾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仿佛是真的在好奇自己父亲是真的没听到自己刚才的话似的，歪了一下头，“我说——” “我不会跟宁小姐结婚——” 这一次的声音比上一次更大，几乎斩断了“听错”这种可能，或者说，根本就是在朝着其他没听清的人再宣布一遍。 “章希乾！”章父忍了又忍，但还是无法克制住此刻愤怒的情绪，他大声叫着他的全名，“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刚才就是在跟宁小姐讨论这个事情。”他表情依旧不徐不疾，仿佛在所有人面前推翻晚饭时才刚刚公布喜讯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件事跟宁小姐本人没有任何关系，也是我自己一个人做出的决定。” 章希乾不徐不疾继续说道。 而章希乾的母亲原本正在跟其他贵妇聊天，此刻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有些震惊的走过来，就听见了他说的这句话。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复杂。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情绪，她可以理解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也震惊于他居然真的敢在这样的场合下就这么说出口了。 她下意识去寻找章希乾的父亲的表情—— 不过都不需要找，她很快就听见了自己丈夫暴怒的声音。 “混账！！！混账！！！” 他不敢相信自己儿子居然真的敢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这种丑、丢这样的人，一时间整张脸都涨红了，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他指着章希乾几乎喘不过气，咬着牙，试图希望他收回刚才的这个决定，好让这一场闹剧赶紧结束：“都跟你说了少喝点酒少喝点酒！这种日子怎么能说胡话！” “父亲。”这一次章希乾不知道是突然决定的还是蓄谋已久，但章希乾甚至勾唇笑了出来，“您看到的，我今天没有喝酒。” “所以按照您的逻辑，现在的我很清醒，也没有在说胡话——”章希乾看着他，原本只是想说出这个决定，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也有一些奇异的快感，像被人拧住脖颈，但却愈发觉得畅快。 “因此我想在此宣布的是，宁小姐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但因为我个人的原因，不愿意耽误她，刚才我也跟她有了相关的交流，对此造成的误会向大家道歉，同时我也承担因为我的问题给大家带来的空欢喜，但不管怎么样——” “我的确是没有跟宁小姐结婚的打算。” 章希乾抬头，看着四周各色各样的眼光，忽然觉得很爽。 “至于原因是什么……” 他微微扬唇，明明知道是在冲动之下做的决定，却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反而有一种心脏激烈跳动的刺激。 “我还有一些需要去完成的事情。” “啪——” 可是说归说，章父却已经忍无可忍了，好像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在自己面前如此耀武扬威的践踏他的权威，他好像都顾不得掩饰什么了，想要急忙找回场子，甚至不惜动手。 不过他的手伸到一半，还没落到章希乾身上，就已经被他伸手抓住了。 章希乾的力气不大，但依然能把父亲手上的力道制住，稳稳地捏住他的手腕，隔绝了他想要当众动手教训自己的念头。 “爸，你不听我说完吗？”他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睛，语调甚至是平和的，睁眼看着他，“我说了，这跟宁小姐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决定。” 然而章父根本顾不上这些，他此刻脸都涨红了，一部分是觉得自己的儿子让自己在这么大一件事上丢脸了，无法接受这种可能，另一部分则是权威被挑衅，接受不了这种身份的落差。 “我还是会给宁叔叔道歉的。”章希乾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着，主要也是不想真的给宁沐秋和宁家人难堪。 毕竟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做了决定。 而他也是第一次这样如此大胆，当着所有人的面拂了自己父亲的面子。 很微妙，但更多的感觉竟然是畅快。 不过他现在想的还有其他一些别的事情。 赵媛现在在做什么？ 自己等会儿应该怎么去告诉她这件事？ 要怎么开口？ 或者说……要怎么重新跟她介绍两人现在的关系？ “真是反了天了——！！！” 然而不等他想完，已经气极了的章父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抓住，更是无法忍受，随手找了旁边的东西，直接就往香槟塔上一扔！ 随着一声巨响，原本一直流动着的充满芬芳的金色酒液变成灾难般的瀑布，杯子碎裂了不少，变成碎片随时会伤人的可怖景象。 不少围观的人都吓了一跳，甚至还有几个小孩看到这一幕，都被盛怒之下的章父吓得哭了起来。 “爸，您先别激动。”大概他越愤怒，反而让章希乾觉得自己更冷静。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我并不是在这个日子故意针对你，也不是特地挑的这个时候。” “只是之前都没有机会，而我又没法直接开口，好不容易才有我说话的时候。” 章希乾悠悠道。 并在这个晚上第四次重复。 “我不会接受这段婚姻。”他说，“爷爷的话，我可以明天重新去跟他解释一遍。” 第310章 “我想看看她。” 第310章 “我想看看她。” “解释什么解释！”然而好像章父现在根本听不到这些话，整个人都被愤怒燃尽了，伸手又想继续动手，“你现在还想给我们什么解释？” “你爷爷现在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还要这样气他，你真是不孝！一点原则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爷爷会有多失望！” “我并没有做什么。”大概是终于坚定了这个决心，章希乾反而是现场情绪最稳定的那个人，甚至还在替自己父亲解释，“这件事情爷爷今天也是才知道，而这才过了几个小时我拒绝，解释一下就好了——更何况我又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对我失望？” 这句话无疑就是又给正在气头上的章父扔了一把火，他如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已经完全顾不得还有这么多人在现场了，大吼道：“章希乾！” “我们章家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败家子——！？” “之前送我出国的时候没说我败家，我跟别人做投资的时候没说我败家，我现在就只是拒绝了一个我不同意的婚姻，我就忽然变得不能在这个家里生存了？是这个道理吗？”章希乾睁着眼，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听到他这么说，原本还在一旁的母亲也赶紧快步走过来，先是把章希乾往自己身后拉了一点，然后这才看向章父，用着尽量温和的语气开口：“老公，你是不是有点喝醉了？我让刘姨给你煮一碗醒酒汤，你先休息着，孩子可能心情不太好在说气话，有什么事不可以过两……” “气话？我这可不是气话。”其实章希乾知道现在母亲是在给他们两个打圆场，只要自己稍微服一点软，事情也并非不能解决——至少能在这些人面前稍微把这个事情遮过去。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 章父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面子，而在这个时候公布这件事，也就是让他被揭掉了面子。 如果就这么轻轻放下，要章希乾都知道后面的走向是什么——自己又被不痛不痒的训斥一顿，自己的父亲重新找这些人再嗯搞什么宴会把自己的面子捞回来，最后当然是重新举办一个很隆重的订婚宴——他跟宁沐秋的，告诉所有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一个误会，他们章家还是体面人，就可以圆满解决。 但他现在就是不想要这些了。 他就是要让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的决心，明白自己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被说动的、被指使的。 也许真正能做到这一步很难，但走出这一步是必要的。 然而现在他的母亲过来打圆场，这些在场的宾客们也仿佛才纷纷反应过来，开始试着跟着做和事佬。 “是啊老章，哎呀，孩子可能也就是说说气话逗逗你呢，不用太放在心上——” “就是就是，这种喜事，本来就得两个人都心甘情愿嘛，可能刚才两个孩子有了一些什么商量，这又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先放宽心好了！” “是啊，而且你看希乾一直张口闭口都在夸宁小姐呢，说明至少还是认可对方的，有什么事不能沟通解决呢，对吧？” “唉，怎么说呢，有时候可能也是我们老一辈的管太多了，不如就让孩子们自己决定也好，现在的孩子都是很有主见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别担心他们！” “希乾你也真是的，跟你爸爸开玩笑也得有点分寸嘛，你看他这不就容易当真了？” “来来，”有人拍了拍章希乾的肩膀，想让他赶紧跟章父道个歉，毕竟这种事情和事老也没那么好当，赶紧把人劝住，自己找个借口溜达走人算了，“你爸爸有时候有点急，希乾也别太介意，父子没有什么隔夜仇，更何况这还面对面呢，说清楚不就好了？” 然而章父的脸依然紧绷着，好像谁来说都没用。 更何况现在章希乾也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爸，是不是我刚刚说的不够清楚?”章希乾依然还是刚刚的语调，但这个声音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是不可能道歉的了。 章父很明显也知道了他的意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又要重新发火：“你这个不孝子——” 不过现在母亲把他拉住了，至少让场面变得不是那么难看。 而与此同时，宁沐秋的父亲也才缓缓从闹剧中现身。 宁沐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房间出来了，此刻正跟在自己父亲身后，表情也没了最开始的热络，不过依然是微微笑着的，十分体面。 她挽着自己父亲的胳膊，落落大方地走出来，看上去也是要来为章希乾解围的。 章希乾看到她，表情稍微松和了一些，也对她颔首：“宁小姐。” “今天给你看这一出闹剧，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说，一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二也是在告诉所有人，的确不是宁沐秋的问题，这个决定是他一个人做的。 不过这个面子给不给，就看宁沐秋本人的了。 如果她真的对此有意见，大可以直接把事情闹得更大，说自己就是想要跟章家订婚，而章希乾却临场反悔，让两家人都不好做。 要是更狠一点，甚至可以说的更过分些，或者直接把刚才章希乾跟自己的对话公之于众，再加点自己的情绪控诉，必然就会让整个章家在今晚都下不来台，让一场寿宴变成笑话。 不过一般也不会有人做到这种地步就是了。 但章希乾居然都这么说了，从他的表情里看，想来也是做过这种可能性的假设。 宁沐秋看过来，面上的表情也猜不出情绪。 不过过了几秒钟后，她眼眸转了转，又重新笑开来。 她朝章希乾方向点了点头，先是“嗯”了一声，然后弯着眼睛笑着开口：“怎么啦，说的那么严重。” 宁沐秋的话几乎就奠定着这个事件的发展方向，因此刚才那些外人和事佬们，也都在意着她的话。 但还好，宁沐秋稍微把事情的严肃性降低了那么一点。 “叔叔阿姨们不要太担心啦。”她眨眨眼，露出一个人见人爱的笑容——是长辈最喜欢的那一种，“但是可能你们对我们有一些误会。” “我跟希乾的确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刚才也是有一些话要聊，就一起去了他的房间，”她的话里意有所指，但说出来的那一部分又好像很直白，“我们都很欣赏彼此的性格，所以就聊得久了一点，今天过来也是为了祝贺章爷爷的寿辰的。” 言下之意就是，的确没有一开始说是要订婚这件事。 “而且我相信希乾这么说肯定他的理由，但一定不是为了气章伯伯的，”宁沐秋看了还在愤怒中的章父一眼，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显甜美，“是吧？” 章希乾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也很感谢宁沐秋居然真的愿意为自己说话，暂时解围。 他朝对方点点头，也低低应了一声。 既然双方小辈都给出了理由和原委，本来那些就想赶紧把事情解决的宾客和事佬就趁着这个时候纷纷开口了。 “我就说……唉，原来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误会了，原来是这样吗？” “想了想，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你们两位看上去都那么优秀，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想看你们好，也还算正常。” “我还以为你们之前就定了，没想到是这么好的朋友吗？” “朋友也好好多考虑考虑的，先别想太多，还可以发展感情的嘛！” “不过这也不就恰恰说明了希乾这人很谨慎嘛，绝对不会让我们空欢喜一场，不然也不会澄清，是不是？” “是啊！只能说是我们太想看到郎才女貌的一对了，这才会误会你们的嘛。” 而章希乾的母亲见状，也趁着这个时候给刘姨使了个眼色。 刘姨也赶紧走过来，开始给客人们添茶倒水，又重新拿了一些甜品和小吃来，借着稍微缓和了一些的气氛转移大家的视线。 但很明显现在在气头上无法缓解的人是章父。 不过大概是因为现场的大家都一副想赶紧把这个事替主人家遮过去的态度，而章希乾的母亲也在不停地在他耳旁提醒，这才不至于再一次当场发作。 但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他青紫的脸色，和怎么样都掩饰不了的愤怒。 只是大家这个时候也是会察言观色的，就算是如此，他们也会全都装作看不到。 ——毕竟也就是出来攀攀关系的，谁想着把火惹到自己身上呢？ 除了章希乾。 章希乾在回答完宁沐秋的话后，又对她笑了一下，走过来问：“你是不是要出去？” “怎么，你要送送我吗？”宁沐秋的话接得也很自然，语气没有一点忸怩，就好像她真的是跟章希乾关系很好，是多年的朋友一样。 章希乾一怔，又看向对方。 但他很快也反应过来，宁沐秋居然愿意帮他到这种地步。 他立刻点点头，也终于露出了更自然的笑容，说声：“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因我而起，是我有错在先，本来就应该好好给你赔不是的。” “那就拜托你了？”宁沐秋晃了晃自己父亲的胳膊，撒娇一般对他说，“那爸爸，我想先回去了。” 宁父的表情看上去就体面很多，也读不出对于这件事他的情绪，不过女儿这么说了，就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知道了。去吧。” 他看了一眼章希乾，也算是说了一句解围的话：“那你可得好好把我女儿送到。” “那是肯定的，我怎么赔礼都来不及，宁叔叔。”章希乾当即说道。 不过现在的章父可不想就这么看着毁了整个宴会的章希乾走。 眼看他又要重新发脾气，章希乾的母亲连忙把人拉到一边，再和和气气地对着章希乾说：“希乾！先把人送回去！” 而那些宾客们也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似的，当即帮着两人说话。 “唉呀，人家现在两个小辈肯定有话要说，我们就还是不拦着人家了。” “我说老章，你也别太急，这件事情我们做长辈的，本来也有点责任在身上，就是一个误会嘛，也不是不可以解决，对不对？” “对啊对啊，我看就让两个人继续聊聊不定到时候人家孩子主意又变了呢？” “来来来我先敬你一杯——” “干！” 这些人就像是突然心照不宣的都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毕竟要是是再闹下去谁来说都是不体面的。 而章希乾也趁机抓起车钥匙，就借着“要送宁沐秋回去”的这个理由，暂时的离开了宴会厅。 人一走，再有发脾气的也没了落点，章父才像是堪堪收住愤怒，不过还是没能立刻调转情绪，被章希乾的母亲先一步拉到了一旁。 这场变故的闹剧暂时告一段落，不过很明显，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不过对于参加宴会的人来说，他们只要维持的表面上的体面就行了。 到底往深了说是别人的家事，反正又不是跟自己家的女儿结婚，看看热闹，奉承两句得了，还能怎么样呢？ 于是，有人还是听到了一记砸东西的声音，好像是什么花瓶被摔碎了，但现在这种声音，大家都会装作没听到，息事宁人，赶紧离开才好。 因为章父的离席，章老爷子也早就先一步休息，这场宴会也就这么暂时不了了之了。 有人开始借着各种理由退场，没过多久，现场就已经不剩多少人了。 - 而在十分钟前。 章希乾把宁沐秋送到车库，他刚才随便拿了一辆车的车钥匙，到了车库才发现，是一辆新发售的敞篷。 “说个地址？”章希乾走在前面，开口说道。 不管怎么样宁沐秋都是替自己解了围的，他想了一想，沉声道：“刚才……” “谢谢你。” “我不想坐敞篷。”不过宁沐秋却微微皱着眉，说了一句跟他的话无关的回答，“没有别的了么？敞篷吹得我头晕。” 章希乾刚才走的时候也就随便拿了车钥匙，根本就没注意选择哪辆车的，因此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车……” “早知道刚才就重新换一辆。”他啧了一声说。 “算啦，我自己给我的司机说一声，你就把我送到不远处那个商场就好了，我还想自己再逛会儿买点东西呢，”宁沐秋语气轻松，“那边不太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章希乾怔了一下。 “怎么？难道你还真想送我到家不成？”宁沐秋轻笑着说了一句，“你愿意，我还想趁着偷偷出来的时间自己玩会儿呢。” “……好。” 不管怎么说，刚才对方都帮了自己，章希乾现在肯定也是要顺着对方的意思走的。 “那就行。”宁沐秋走过来，很自来熟地坐上副驾驶，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开慢点，我不喜欢飙车的感觉。” 章希乾打开驾驶座坐进去，听她这么说，刚才还有些紧绷的情绪，终于松了一些，轻笑一声：“没问题，宁小姐。” “这才对嘛。”宁沐秋晃了晃挂在包上的限定玩偶，“这才让我觉得没有白帮你。” “我还以为你不会帮我。”章希乾启动了车，在引擎轰鸣的间隙开口说道。 “那不至于，我还是知道成人之美的。”宁沐秋说。 “更何况……”她声音顿了顿，“我也就帮你说几句话，反正到时候遭罪的又不是我，你还不如想想回去之后怎么办。” 她口中的“回去之后”，自然就是这场闹剧之后回章家要怎么收场。 章希乾在做出这个决定后就没想过到底要怎么处理，只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自己是不可能让步的。 被宁沐秋这么一说，他也终于露出有点苦恼的神色，毕竟刚才自己爽是爽了，但的确是让自己父亲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还不知道现在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呢。 “你说非要闹成这样，是不是不太必要？”宁沐秋好像真的不太喜欢敞篷，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闲聊似的跟章希乾说话，还是之前那个话题，“如果今天我不帮你，那你现在是不是更难堪？” “而且……” “就算你真的逃出来了，又不一定会成功。” 她好像一直很笃定这一点，因此就算是真的帮了章希乾，也依然对这件事持悲观态度。 “不过我会以为你会采取一点更柔和的手段呢，”她笑了笑，“没想到居然是那么的……” “直。” 她想了想，最后用了一个字来形容。 “反正别的也没用。”章希乾随意说道。 “行吧，这倒是让我有点刮目相看。”宁沐秋轻松地说道。 两人聊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到了宁沐秋说的商场。 章希乾把车停在门口，宁沐秋也没继续要跟他闲聊下去的意思，给自家的司机发了条消息，就要直奔商场随便逛逛。 “对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过在她快要离开之前，还是轻飘飘地问了章希乾一句。 “我……” 不知道。 他在心里说。 章希乾的手放在方向盘上，眼神却垂落下来。 到最后，才终于说了几个字。 “我想……” “先去看看她。” 他说。 第311章 火光与泡沫 第311章 火光与泡沫 在说完这句话后，章希乾反而重新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就好像这句话不是对宁沐秋，而是对自己说的一样，说出来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安心，或者说，是想为还在犹豫的、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的这一出闹剧而找到一点心理支点。 对，要见面。 章希乾整个人在这一刻变得松弛，原本萦绕在眉间的不悦好像也终于散去。 天色已经很晚，现在也不知道宅子里的章父气成了什么样子。 不过莫名其妙的，章希乾居然会觉得有些愉悦。 倒不是自己迟来地到了青春叛逆期，但是看到父亲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露出怒不可遏的表情，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的感觉。 当然了，这也不代表他会为了这样的表情而去做更多的事情。 他只是想在这件事情上听从一次自己的想法。 尽管……可能这件事并不能完全真的由自己做决定。 但至少要去。 至少要面对面地说。 章希乾这么想着。 他好像依稀有点印象，似乎是赵媛的朋友发生了什么事，估计现在还在忙着，没有空搭理自己。 章希乾短暂回想了一下，好歹是把夏眠的情况思索了个大概，然后就在车里稍微搜索一下相关信息，找朋友打个电话。 他朋友听到自己在电话里询问医院的事情时也很吃惊，声音里还带着一点调笑：“怎么，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现在开始关心起人民疾苦了？” 章希乾倒也实话实说：“对方是我……一个朋友的挚友，遇上了这种情况，还是能帮则帮。” 没想到对方笑得更大声了：“什么一个朋友，这次又是个什么新鲜对象，想要讨好别人了？新女伴？” 章希乾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就应该大方承认，但是鉴于自己现在跟赵媛的关系，他又实在无法说出那么光明正大的一句“女朋友”。 好像在他这里，或者说自己在他朋友的眼中，流连于自己身边的人都只是随时会消失的“女伴”，而并非一个真正能站在自己身旁的，好像大家都会认定的真实的伴侣。 太奇妙了，这种感觉。 章希乾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境地，也算是咎由自取。 毕竟最开始说出维持这种关系的人是自己，结果最后想把这段关系打破、更换成更新的，更紧密的另一种关系的人也是自己。 算得上是回旋镖，终于打到膝盖上了。 但现在也不是跟朋友解释和打趣的时候，章希乾没有多想，继续说：“所以能帮忙吗？对方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按理说这种不要脸的人，直接一笔钱就打不了不就好了——” 毕竟章希乾想起来，赵媛那个朋友的老公还跟自己家是世交，怎么想都不可能会被这种小问题缠上。 朋友也随便笑笑：“倒是也不用你章少插手了。” 这种事情章希乾还在不解，就听到对方继续说：“新闻都出来了，都解决了，好像是有个什么视频直接给对方自证了清白，现在那几个人都该进局子的进局子，该进医院的进医院，你那个朋友……的朋友不会再遇到这种麻烦了，还真不用你操什么心。” 后面朋友又说了几句，大概是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章希乾听完之后，心里有了个数，也还算放下心来：“谢谢。” “所以打电话来就说这个呀？”朋友倒是消息灵通，“难道不说说你在自己家老爷子的寿辰上闹的那一出？” “我听说可是宁家的千金啊，说实话，这个条件是真的好，而且对方长得又好看又懂事，不管怎么说，对于我们这种人都是最优的选项。” 章希乾第一次提出了拒绝的话：“……她不是选项。” 或者说没有人应该是选项。 但章希乾也没有其他更多的什么立场来说别人，毕竟曾经的自己好像就是这么想的。 朋友被他这句话也逗乐了：“怎么难道你现在是想认真一回了？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还以为你跟自己家老爹闹翻就是没玩够的，难不成你真的想要浪子回头？” 其实朋友的话里没什么恶意，更何况这些年来自己都是这么跟他们相处的，也早就成了一种习惯。 只是章希乾莫名其妙还是有些心情复杂，可是他也不能再为此说点什么。 浪子回头金不换什么的，这种词语倒也不必安在自己身上。 只是越想越觉得有些讽刺。 章希乾没有回答朋友的问题，只是随口又问了一句：“真的不用帮忙了？帮她处理一下那些人的口碑也行啊。” 不过他话音刚落就想到了，对方不管怎么说老公也是梁屿川，虽然自己跟梁屿川也确实不怎么熟，这种事也不是自己就能随便插手的。 也罢。 “既然不用帮忙那就好。”章希乾草草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把车开到附近一处已经废弃了的城市公园，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人家，把车停了下来。 毕竟现在还不能回去，他只能短暂地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 既然赵媛的朋友那边事情已经解决，那也就暂时不需要自己插手，或者说，对方到现在应该就闲了下来。 而且……章希乾打开手机，终于找到了一张很久以前赵媛给自己发过的排班表，简略推算了一下，今天对方应该也是不用值班的。 至于之前自己跟她说好的准备跳槽也暂时没了后续，对方也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这好像在无声的告诉自己，这个东西她也并不是非要不可。 这让章希乾觉得苦恼。 以前的女伴生气，送个包送块表，脾气再大一点的就找朋友拿个名额请去秀场看个秀，怎么都能让对方重新开心起来的。 不过之前主动甩了自己的那个除外。 这么算来…… 章希乾自己都被自己逗乐了，说什么浪子，说什么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结果要是加上赵媛这一回，自己都被甩了两次了。 现在的时间说晚不晚，章希乾对赵媛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了解的，按照对方的习惯，现在应该还没有入睡。 而从这里开车过去可能需要一个小时，如果让对方等一下自己，那说不定还是来得及在今晚见上一面。 她朋友的事情也解决了，照理说应该不会有更让对方烦心的事，怎么想到是一个成功率很高的、适合谈话的好时机。 ——尽管一天前自己才开车到对方楼下，两人相顾无言地停留了许久，然后又尴尬离开，没有获得实质性的进展。 但也就是这一次宴会，让章希乾想的更明白了一点。 被掌控是一回事，但自己想不想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一次不能再那样含糊其词了。 尽管才过了一天，章希乾却在此刻无比鲜明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 废弃的公园没什么人，这个地方是之前城市管理想要建造的一座生态型公园，投资了不少钱，刚开始的时候也十分热闹，门房还在这里斥巨资举办了很多活动，就是想要把这一带的经济生态都拉起来。 这里往北就是富人区，上山以后都是独栋别墅，然而很多人也是为了躲清闲，选择在这里，就是为了离市区远一些。 因此就算有了商场，招商的也是奢侈大牌，很多人会来楼上吃东西，却不会在楼下闲逛，而又因为远离市区，除了之前办活动的时候，的确也没有多少人会专门来这个公园。 果然没过几年，这种曾经看上去欣欣向荣的公园便也这样荒废了。 章希乾记得自己当时跟赵媛提起自己家的事情的时候，顺口说了一下位置，当时赵媛第一句脱口而出的就是：“原来你家就在那个曾经看上去很豪华的公园附近啊？” “我去过两次，当时觉得没意思就走了。”她说。 所有人都记得这个公园刚问世时的繁荣，但也都知道它后面的结局。 就像最常说的那句话一样，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 但要是不试一试，谁知道呢？ 章希乾仰面靠在驾驶座的座椅背上，把跑车的天窗打开，又因为天气的原因，也看不到什么星星。 但是可能是现在周围太安静，章希乾发现自己其实会回忆起很多自己曾经和赵媛在一起相处时的细节，虽然这些细节在当下自己都未曾在意过。 他记得对方说过什么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寻常时候像安宁的波光粼粼的海面，在有别的想法的时候则会看上去平静，而在海面之下，实际已经快要刮起风暴。 他也记得对方吃饭时候的样子，坐在自己副驾驶上浅笑的模样，以及在自己对面吃饭的时候面对各种食物时候的不同表情。 遇到看上去高端但不合她口味的食材，赵媛一般会轻轻挑一下右边的眉毛，不过表情的变化并不明显，然后会偷偷看自己一眼，但最后还是会说出来，说自己可能不太喜欢这个味道。 而遇到喜欢的东西，眼睛都会变得亮晶晶的，但也会很快把那一点喜悦给掩盖住，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 这么一想，赵媛其实很多时候都不会主动让自己给她买什么，就算真的跟那些自己所谓的女伴相比，也是非常体面和懂事的一个。 章希乾想到这里，忽然醍醐灌顶似的轻笑了一声。 其实自己并不是真的对对方一无所知，或者也不像赵媛说的那样，毫无了解。 只是常被自己忽略了而已。 原来所有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人在温水煮青蛙的环境中会常常忽略应该记得的美好，然后有非要把这些美好都当做理所应当，直到快要留不住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碎片都是为自己一点一点丢掉的。 章希乾心里又生出了之前在宴席上的那一番冲动——或许都不能算得上是冲动，只是一种遵循本我的决定。 想见她。 现在就想见她。 想看到她的脸，自己的模样映在对方眼中的表情，或错愕或犹豫或高兴的神色，都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自己的。 别人都看不到。 不过在这种冲动最终付诸行动的时候，章希乾拿着手机，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给对方打电话，好像都在占线中，无法接通。 算了，就算到时候去了对方真的不在也没关系，章希乾这么想着，把座椅调好，重新驱车启动。 不过跟昨天还是有不一样的。 章希乾回忆着，自己昨天去的时候，整个人的心情是焦急、不安的，就好像那一刻见不到对方就会发生什么无法逆转的事情似的，好像也根本无法想其他的事情，而今天好像就完全不同。 他甚至把车里的蓝牙音箱打开，还在等红灯的间隙换了一组歌单。 是赵媛之前提过一次的乐队，说实话，是个很小众的摇滚乐队，据说乐手和主唱都是兼职的，整个乐队都是为爱发电。 刚播放第一首就是极其轻松的City pop风，明明是在深夜，却仿佛被包裹在不会消失的阳光下，总让章希乾想起自己在国外时一个人驱车前往三藩市的日子里。 那时候自己想的没那么多，也足够轻松，那一条被阳光浸润的路好像从来没有尽头，只要自己跟着音乐随便哼两句，无论多远就都能到达目的地。 要不是现在在开车，章希乾现在就想把这个乐队加进特殊歌单里面。 对方喜欢的东西，自己好像也很喜欢。 他这么想着，就越发觉得心情明朗。 即使在夜色下也仿佛真的沐浴着阳光。 City pop抓耳的间奏在车里响起，让章希乾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在宴席上的那些发言和做的那些事，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的不可饶恕。 他本来就是经济学出身，虽然这些年没有怎么在公司待过，但家里的情况也还算了解。 宁沐秋能做的，他也能做。 他可以同意父亲的要求，重新进入公司，开始从零做起接手家业，毕竟自己的确是受了父母的经济恩惠，总不能真的又拿了好处，又什么都不做。 但追求一个喜欢的人，也并不算什么错事。 章希乾这么想着，周围明黄色的路灯好像也变成了阳光，带着沁人的适宜温度抖落下来，跟月光一起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既然赵媛不接电话，章希乾用车内语音给对方发了一条自己会过去的消息，就又开大了音乐的声音，让自己沉浸在这一整张City pop的专辑里。 他听着歌词里的声音，心里就已经开始装满期待了。 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 - 赵媛回到家洗完澡，这次连面膜都不想贴，就直接瘫倒在了沙发上。 困倒是不困，但是有些累。 她打开手机，重新浏览着社交平台，才终于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这次不管是哪个平台，下沉市场还是微博这种媒体，这一次是真的反转了，而那些原本带着自己的声音变得安静，全都被替夏眠平反的声音所盖住。 偶尔有几个嘴硬的，就会有人立刻把当时直播发生的令人后怕的截图发出来，同时还配上了李强自己的自白。 【我不知道，这种情况下都不是好医生的话，那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是好医生。】 【那你们就不看病吗？这件事情说实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是真的让不好的风气刮起来，这会让更多的好医生寒心。】 【对的，至少我不想让我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朋友去看病时，遇上的医生会是因为有过这样的顾虑，而不愿意全身心投入的对象。】 【同意，积点口德吧，要说之前是因为不了解情况，或者被王椋蒙骗了都行，可是现在不管是视频证据还是人证都在，要是还不承认，是想等什么呢？就非得带这波节奏呗？】 现在的大风向基本已经定了，从事实上来说，这才算是一个真正可以称得上尘埃落定的结局。 赵媛看了一个小时的手机，在除了一些个别的人数很少的平台，偶尔还有几个翻不起任何风浪的人会想带节奏以外，至少有自己的判断能力的人都已经看清了这件事情的本质。 想起前几天的担惊受怕和担忧自己的愤恨与生气，现在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落点。 她当然是替对方开心的，但也从另外一方面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过于魔幻。 赵媛还给夏眠发消息说：“这就是夏医生见人爱的好处，把刚毕业的女大学生都迷的神魂颠倒的，不然没有这个证据，真的很难翻盘。” 她口中说的当然是林雪。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也算是解决了，两人在聊了一会儿后，倒是夏眠还担忧地问了一句：“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梁屿川交代。” 赵媛正在输入文字的手指一顿，这个问题好像也并不简单。 “你说我是坦白从宽呢，还是就当做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在被冤枉死时一点委屈也没有的夏眠此刻声音倒是变得十分犹豫，根本拿不准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好像在苦恼，“好像也不能直接当这件事情不存在，不然我真的感觉梁屿川会大发雷霆。” “你老公情绪应该相当稳定吧我记得，难道你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 夏眠声音果然心虚了很多：“这不就是因为没有见过……才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嘛。” 梁屿川生气什么是什么样子？夏眠自己想象了一下，发现根本想象不出来。 好像从他跟自己在一起开始，情绪都一直很稳定，就算真的有什么分歧，也会好好说话，而不是用彼此都不开心的方式。 完了完了，这么一想更心虚了。 于是夏眠干脆放弃打字，直接给赵媛打电话：“媛媛！救我！” “……有话好好说，可是我这要怎么救啊？”赵媛甚至还替她考虑起来，“帮你跟你老公打掩护？还是说我把这些事情说的更小一点？” “可是就算是我把事情大事化小也没用啊，”赵媛说了一半多，自己开始否定起来，“毕竟这种事，上网一查就知道了，现在还搞那么大，都是进局子的事情了，而且越搜索就越会搜出不少来龙去脉跟细节，这个不是我们一两个朋友就能帮盖住的。” “不是让你帮我盖住！”夏眠自己一边脑补梁屿川的反应一边急了，“我就是想让你想想，怎么样才能让他平静接受？” “唉，你们这种已婚夫妻的事，我就不好掺和了，”赵媛当然也知道她的担心，但自己确实也没什么经验，“我只是觉得，的确应该跟他好好说一说，毕竟这件事情对于你来说，可能很快可以翻篇，但我都不用带入你老公了，就算是作为朋友的立场，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为了我好，但如果我是真的最后才知道，我也绝对会因此而担心。不过你倒是不用担心什么影响友情的，这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帮上忙而内疚和使不上劲罢了。” “确实，要是哪天你有什么难处没告诉我，而是自己偷偷解决了……”夏眠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实在是心虚的不行了，“算了，我直接问你吧，你觉得怎么要赎罪比较好一点。”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赵媛说，“我又没结过婚，哪懂你们夫妻之间的事。” “你也不是不可以结婚。”夏眠实在是有点逃避这个话题，干脆转移中心到自己朋友身上，“算了，我到时候直接跟你跟进后续吧，你就等着我的悲报就好。” 听着她凄凄惨惨戚戚的声音，赵媛倒是更放心了一点，那这至少证明了现在夏眠对于这件事本身心态还挺好，没受什么影响。 只是扯到自己身上，赵媛挑了挑眉：“可别提我了，我现在是完全不想想这件事。” 然后一方面为了让现在的夏眠分分心，一方面也是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赵媛就把一天前章希乾来找自己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夏眠听完以后目瞪口呆：“卧槽，我真感觉他对你是认真的啊！” “你就想想，要是他真的对你完全没那个意思——当然我说的是，对你绝对认真的意思，”夏眠果然不再提李强的事了，转头跟赵媛分析起她现在的情况来，“如果真的只把你当成一个普通女伴，谁会半夜从老宅赶过来，只是为了看你一眼？噢对了而且他都没告诉你，要是你真没发现他，说不准他们会把车开在你家楼下待多久再走呢。” 赵媛当然知道自己朋友话里的意思：“可是这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最开始我们都说的清清楚楚，不要越界，他之前想让我去私立医院的手续都快办好了，我就因为他态度的变化不敢继续了。” “说实话，该去就去，”夏眠倒是直接劝道，“那边工作不知道多轻松呢，而且医患矛盾又少，去那边上班都能年轻几岁——不对，你现在本来就挺年轻的。” “但是我也想说，你也知道我的想法，如果我真的一直跟他保持这样的关系，那还好，我会心安理得接受他给我的东西，因为我觉得那是我们这段关系的互相交换——毕竟我跟他相处起来的确也不怎么累，只要不想更多的东西，是挺轻松的。” “只是现在的问题就是在于他对我的想法变了，如果我不能回应相对的东西，就总会让我有种亏欠的感觉，”赵媛叹了一口气，“你说以前是一些能摸到的东西就算了，而感情本来就是最捉摸不透的东西。” “哇，你现在说话好深奥。”夏眠用那种肃然起敬的语气说道，“情感达人。” “我要是情感达人就好了哪还能在你这里诉苦呢——”赵媛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夏眠继续问道。 “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夏眠想了想说，“章希乾真的决定放下一切跟你好好开始，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赵媛自嘲地笑了一下，“这就更不用想了，他是什么家庭，他的父母是什么情况我也有所耳闻，我可不想面对一堆我无法接受的繁杂的烂摊子，他跟你家梁屿川又不一样，你老公常年在外工作，父母不怎么干涉，你俩一起生活是最好的，就能避免很多因为对方其他家人带来的矛盾。”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解决矛盾的人。”赵媛说着说着声音也低了一些，“我很怕麻烦。” “但只要我真的选择了这一点，我就会面临更多的、无穷无尽的麻烦。这可是大实话。”赵媛说。 “而且……”赵媛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她想起这几天发生在夏眠身上的事，章希乾好像只提过一句，也永远是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而段清寒至少会打电话来跟自己商讨解决方案——虽然自己知道，夏眠是她的朋友，自己关心是正常的，并不需要要求别人来一起帮忙，但段清寒好像事事都很体面，至少在自己的观感方面，差距就十分明显了。 虽然这也并不是自己衡量一个人，是否适合自己的唯一理由。但是…… 这种话她也没法跟夏眠说，要真说出来了，对方肯定也会随口说着“不要因为我的事情影响你的判断”。 可是做一个决定本来就需要多方面考虑的不是么。 察觉到赵媛的声音忽然低了一些，夏眠先是等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接着说：“是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赵媛叹口气，“只是突然想起和他出去的好几次，说开心也是开心的，但就是好像除了表面的愉悦，其他的什么事都对不到点子上。” “这有什么的，真正的遇到各方面都契合的人实在是太少了，那些都可以称得上是幸运儿了，这种东西可以慢慢培养嘛。” “那你们呢？你们当时……” 这句话该说不说，居然把夏眠给问脸红了。 毕竟当时她跟梁屿川可是结婚后直接忘掉这回事，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差点忘了自己有这么一个丈夫，直到最后，梁屿川找上门来。 然后开口就是“生个孩子”。 而是两人的确一开始少了些话题，没想到最契合的居然是…… 夏眠赶紧把一些不该存在于自己脑中的废料扔出去。 难道是梁屿川太久没回来了？ 她咳嗽一声，十分正经的回答问题：“我俩一开始不也算是陌生人嘛，不过后面的确是好起来了。” 一句“好起来了”已经能概括一切了，个中细节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只要看你当下想不想就好了。”夏眠顿了顿，重新放揉了声音说，“也许在你这里，章希乾代表的是短暂的快乐和欢愉，而段清寒则是体面和绅士，也许你会为了跟章希乾相处的快乐选择他，那也绝对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本来就是一种人生态度；那如果你要因为斟酌之后选择段清寒也很正常，该说不说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家里会有一些麻烦，还有个生病的妹妹，但他的能力的确是可以相信他能处理好，也没关系。” “又或者说……两个都不是你最喜欢的，”夏眠清了清嗓子，“那就都甩了，重新找一个。反正我都是支持你的。” “……你这样说得我好像个渣女。”赵媛怔了怔说。 “这哪是渣女呢，这可是谨慎面对每一个选择，有什么错？”夏眠说得很笃定，“而且就算暂时无法确定这个选择是对是错也没有关系。” “反正当时我跟梁屿川结婚的时候，也没想过这个选择会怎样。” “反正就大胆往前走吧，也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是吧？” 赵媛听完也跟着笑了：“你还说我是情感大师，我看你才是真正的人生导师。”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直接认领。”夏眠笑了笑，“反正你知道我态度就行。” “好，那我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不知道为什么，跟夏眠聊完之后，原本那些包袱好像也散了很多，赵媛仰面躺在沙发上，“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你看，所有的事情都会解决的，我那么大一个麻烦都迎刃而解了，你怕什么？”夏眠说。 “你这的确是……不过最后也还挺幸运的。” “那我就把我的幸运借给你，拿去用用，”夏眠声音里带着笑意，“祝我们都能走出自己想走的路。” “好！” 赵媛知道夏眠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你先去早点睡觉吧，我已经感受到你的幸运了。” 两人本来就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客套的话自然不必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好。 挂了电话，赵媛也不知为什么，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她跟夏眠不知不觉也聊了一个小时，两个人所困扰的事情都在互相沟通中有了解决，或者是一种友情的确认——确认不管发生什么，也都会有一个人兜底。 不管怎么说，这是谈恋爱也给不了的安全感。 赵媛在沙发上躺得太舒服了，干脆就就着沙发垫玩了会儿手机，还顺便刷了刷朋友圈。 只是这才刚点开，她就有些愣住了。 她之前跟章希乾出去玩过几次，当时因为要发照片，就加了一两个他的好友。 不过说是他的好友，但赵媛向来有分寸，绝对不会主动跟人家联系，因此基本上也只是看看朋友圈的关系，基本连赞都不会点的。 只是这次对方连发了好几条，让她不想看到也不行。 这个朋友的第一条是几张照片，豪华的庭院和漂亮的喷泉，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雕塑，以及浓浓的宴会氛围。 只不过背景实在有些熟悉…… 她之前在章希乾那里看过，想来应该是他的老宅。 果然，那个朋友的文案也是：“来给老爷子过生日了，沾点光，好热闹。” 赵媛其实本质上对他们这种朋友圈没什么兴趣，只是手往下一滑，就看到另一个章希乾朋友发的内容。 文字很简单，也十分直白，只有一行字。 “卧槽，恭喜！” 然后配了几张看上去就是随便抓拍的图片。 第一张自然是章希乾家的老宅，和刚才那个朋友发的差不多，而第二张在中心位，是章希乾站在二楼的露台边，跟这次寿宴的主角，也就是自己的爷爷的合影。 而第三张…… 是一个打扮得十分精致的富家千金的背影。 对于他们的圈内人，赵媛当然是不认识的，不过从背影就可以看出对方气质不凡，何况在评论里面还有这位朋友的耐心解释。对不起 “——这是宁家那个特别厉害的独生女！！直接宣布了！！” 因为看不到其他朋友的回复，但赵媛还是能看到这个人回复给全体的那些内容和文字。 “——对，你没想错，就是那家。” “——我哪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偷偷定下的，但人家一来，就直接当着人家老爷子的面说要订婚了。” “——看来我们章少也有不得不回归家庭的一天啊。” “——别问我，我可没这么多计划，还早着呢。” 不过在最后的一条里，大约就在一个多小时前，这个人突然又发了一条只有两个字的朋友圈。 “——卧槽！！！” 只有两个字，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从前面的内容来看，章希乾回去做什么、又有了什么进展，好像也就不言而喻了。 赵媛其实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喜好，也觉得这样十分无聊，但就是有这样的巧合，让自己看到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大概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在接收到这样的信息之后，也并没有任何剧烈波动的情绪。 反正章希乾自己之前也说过，而最开始赵媛也足够清楚，他们是不可能走到最后的。 就算…… 就算这两次章希乾表现出来的不对劲，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她想起上次在停车场对方的眼神，说心里没有波动是假话，也许在某一刻，她是真的能够相信，那一瞬间章希乾的话是真的，但那又如何？ 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更何况现在…… 赵媛没有再去放大那张照片看，没有意义。 而自己最开始那一点点谨慎的火苗，好像也变得十分可笑。 她从来不耻于承认自己的想法，也知道自己刚跟章希乾在一起时的目的。 也许在一些夜色正浓的时刻不切实际的奢望过以后，但只要在重新走入晨曦后，那一些本就渺茫的希冀便如同海上的泡沫一样，被阳光一照就顷刻消散。 过高的期望和过于不切实际的幻想，都容易让自己深陷泥潭。 而她不想真的走到那一天。 有时候赵媛自己也会想，会不会自己再更贪心一点，更自我一点，也许会过得没有现在这么拧巴。 或者也不能说得上是“拧巴”……赵媛放空了想，那不过是一点清醒的嗯自嘲罢了。 也许在做医生这件事上，她也从未出错，兢兢业业，但要真的论到大爱，或者说论到奉献，自己又没夏眠那么无私；而在生活上也是，夏眠曾经多次跟她说，想做什么决定就做什么决定，但临到头她总会犹豫，总会摇摆，总会因为一点残存的奇怪的自我而开始拉扯，最后能让事情依然保持原状。 好像她跟章希乾就是这样。 明明说好了的关系又想改变，而自己在那一顿饭……不对，应该说是那一晚陪对方看过赛车之后，明明已经做了决定，也已经足够清晰地告诉对方，可当章希乾驱车赶来又沉默不语时，她不是没有片刻的后悔。 或者说是假设。 如果可以。 也许可以。 但现在…… 也已经很明了了。 她想起刚才看到的朋友圈，忽然确认自己的犹豫并没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反而会把事情越拖越僵。 那不如现在就真正做个决定好了。 第312章 想见你 第312章 想见你 而赵媛正做了决定，又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觉得有些晚了。 而且现在章希乾应该还在自己爷爷的宴席上，说不定还在忙着陪父亲敬酒，上流阶级的宴会向来冗长、觥筹交错，要是自己现在联系过去，倒是显得自己有些不合时宜了。 她最清醒的地方就是很有自知之明。 赵媛叹了口气，准备明时，忽然手机又重新震动了起来。 毕竟这么晚了，而夏眠刚刚才跟自己喜欢这样，难道是又有什么事要跟自己说？ 没想到刚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还是让她怔愣了片刻。 刚刚还在想着的当事人现在就给她来了电话，而手机可不知道这些，正尽职尽责地振动着，明晃晃显示着章希乾的名字。 说到这个，赵媛想起来自己曾经还跟章希乾开过玩笑，那时候自己在他车的副驾驶座上，看到章希乾很少备注自己的来电人，便有些好奇地凑过去：“那你是怎么给我备注的？” 那个时候的章希乾正在开车，因此手还扶着方向盘，并没有转过头来看她，只是轻笑着说了一句：“那你想要我怎么备注？” “宝宝？亲爱的？”章希乾还特意拖长了声音，说得十分肉麻，“还是说你想要个别的什么？” 当时两人才刚在一起没多久，也没怎么确定关系，因此在章希乾那句话的选项里，也没有什么“女朋友”这一类的称呼。 不过赵媛也没那么矫情，当即就觉得牙酸：“只是好奇你是备注了我全名还是什么，你把我想哪去了？” 正好是红灯，章希乾便缓缓停下车来，侧头看了赵媛一眼。 赵媛还记得当时的章希乾眼神里的意思，大有“差点以为这是在宣誓主权”的猜测。 不过不管怎么说赵媛也算是个体面人，因此并没有拆穿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眼神中的意思，只是随便笑了笑：“不然你备注个赵医生吧，到时候你跟你朋友出去喝酒喝醉了翻你通讯录，我还能过来接你。” 章希乾果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也跟着笑了，然后说：“谢谢赵医生。” 这件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赵媛也觉得有些微妙。 那时候明明是章希乾害怕自己把这段关系确定下来，但现在的他看上去一副真的想要确定的样子，却转头就在自己爷爷的寿宴上宣布了订婚的消息。 也算是……意料之中。 赵媛勾了勾唇，心情也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这么想明白之后好像整个人也轻松了很多。 正好现在对方也打电话过来了，是终于决定给自己坦白了？ 赵媛不置可否地笑笑，倒也十分平静。 原来昨天晚上，他来找自己的确是真心的——真心地想来看自己一眼，然后就在二十四小时内转头宣布自己的订婚消息。 还是他们这些人会玩。 反正现在来电话了，倒不如趁机说清。 这么想着，赵媛按下接通键，刚要说话，却听到一个比自己焦急的声音—— “赵媛。” 章希乾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说来奇怪，两人维持了这段关系这么久，却鲜少会直呼对方的名字，有时候赵媛戏称他“章少”，而章希乾在亲昵的时候偶尔会叫媛媛，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会直接上来说事，而不带太多的前缀称呼。 赵媛听见了章希乾的背景，很安静，心里有一些疑惑……他不是应该在家宴现场吗？那种地方应该很热闹很嘈杂，怎么会基本听不出背景音？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自己想那么多，赵媛随口应了一句：“嗯。” “我……”没想到吞吐的人变成了章希乾，他在顿了两秒后才重新开口，结果只是一句很单纯的询问，“你现在在忙吗？” 狐疑地人变成了赵媛，她皱了皱眉，然后用开玩笑一般的语气说：“章少以前找我也从来不问忙不忙的，现在是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也不对，现在都这么晚了，这个点也没有太阳。” 换做是以前，章希乾肯定也会接着自己的话随口说两句，没想到在听了这些之后，他好像完全没什么反应似的，继续说自己想说的：“所以你现在还没有睡觉是么？” 这种有一些怪异的感觉更加明显了，赵媛开玩笑的声音也淡了下来：“如果我现在真的睡觉了，我会直接挂断你的电话。” “先别！”这次章希乾的语气中又出现了一点谨慎的情绪，好像真的很怕，怕现在的赵媛会把自己的电话挂断一样，连忙制止，“我有话要说。” 听到他声音的变化，赵媛自己心里也有了一些决断。 她心想，果然来了。 这是要跟自己坦白了吗。 事情到了这一步，反而也没什么好顾忌的，赵媛停顿了一会儿，才重新说道：“好。” “正好。”她说，“我也有想要跟你说的。” 是时候在这种地方画上句号了。 没想到章希乾的下一句话却是：“那可以见面说么？” 还没等赵媛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章希乾就替自己解释道：“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我想看看你。” 这次换赵媛愣住了。 她原本就没什么困意，现在听到他这么说，不自觉从沙发上坐直了，然后披了件外套站起身，走到窗边。 她的确看到了一辆敞篷车，是章希乾偶尔会开的那辆。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重新涌上心头。 ……章希乾这个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虽然赵媛没有去过章希乾那边，但她知道他家所在的位置，是市郊的独栋别墅区，从那边开车过来，还是得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有点远。 从他朋友拍的照片上来看，他现在不应该出现在寿宴现场吗？怎么会开着车，停在自己楼下？ 而大约是从赵媛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章希乾却更轻松地笑了一下：“你走到阳台来了吗？” 赵媛没说话，只听着对方开口。 “如果你走到阳台的话，那我出来让你看一眼。”章希乾好像笑了。 而很快，赵媛就看到敞篷车的车灯闪烁了一下，在路灯下，驾驶座的门被打开，一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章希乾今天穿的很正式，果然跟他的好友发在朋友圈的照片一样，一身高级的定制戗驳领西装配半温莎结，皮鞋也是锃亮的意大利头层牛皮定制，头发也让造型师专门打理过，尽管隔了几层楼五官看的不太清晰，但依然能感觉出他今天的不一样。 已经是冬天，风也有了入骨的寒冷意味，不过章希乾站得很直，没了之前花花公子轻浮的模样，乍一看真有了一些富家子弟的贵气。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旁，路灯照在他的身上，营造出一种带着温度的暖黄。 而赵媛站在阳台上，看到这一幕还是有些发怔。 但也不等她反应，赵媛就看到对方抬起头来，精准的望向自己的窗台。 而在看到她的脸那一瞬，从带着电流的听筒中传出一声轻笑，而站在楼下的人，仰头看她，尽管面目有些不清晰，可赵媛仍然看到了一抹唇角的弧度。 她听到他说。 “真好，又看到你了。” 在某一瞬间，赵媛有种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的错觉，她好像还跟章希乾保持着之前的关系，谁也没有说破，于是依然从这段关系中可以获得快乐。 这一刻她短暂地忘记了自己刚才想的那一些条理清晰逻辑明确的想法，也只是怔愣地跟章希乾对视着，霎时词穷，无法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过来了？” 刚说完，赵媛就觉得自己的开场白好像并不那么完美，不过说都说了，好像也没有什么改的必要。 她等着章希乾回答，想知道他要怎么朝自己开这个口，可是这一次自己等了一分钟，才听到对方在电话里重新开口。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你知道吗，”不知道是月色有些温柔，还是路灯带着暖意，总之现在的章希乾声音竟有一种难得的柔软，像是感慨，又像是庆幸，他说，“我刚才在车上放了你喜欢的那个乐队的新专辑。” 说的是之前两人聊过的那个City pop乐队。 “很好听，我很喜欢。”章希乾说。 赵媛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也不知道章希乾为什么要突然提这个话题，但也只能顺着点头：“是啊，我很喜欢他们的新专辑。” “所以我刚刚的那一路上，我听着他们的歌就在想你，没有什么别的理由，只是突然很想见你。”章希乾说道。 这种话题其实一般两人并不会聊，毕竟之前出去的时候，要么都是为了各自各取所需的寻欢作乐，见面地点通常在章希乾安排好的地方，天亮就各自离开。 或者说这样的浓情蜜意，原本并不适合他们。 那种带着一点不安的疑惑，此刻终于上升到顶峰。 赵媛没忍住：“你来找我，只是想说这个吗？” 果然这一次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两人在这样的沉默里对视，一个在楼上的窗台，一个在楼下的路灯前。 两人都拿着手机，却都没有说话。 好像每个人都有无法言语的难言之隐，被这个夜晚所掩埋，最终变化成无声的羽毛向天上飞去。 不过最后赵媛还是开了口。 “今天很冷，上来说吧。” 她声音也变得很轻：“我开了地暖，毕竟我今天不想再下楼倒一趟垃圾了。” 仿佛是在对昨天的相遇意有所指。 果然，这句话终于让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变得轻松了一点，赵媛听到章希乾浅笑一声，这一声笑因为手机的电流声变得有些失真，却意外多了一分柔和。 真奇怪。 毕竟章希乾在床上其实都算不得温柔。 却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点，呈现出不合时宜的模样。 这不像他。 “对了。”赵媛突然想到什么，“今天物业发了条消息，说是我们这栋楼电梯坏了，你可能得走步梯上来。” “好。”章希乾也没什么异议，赵媛甚至看着他对着空气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楼下，没入单元楼中。 路灯依然伫立在原地，跟寒冷的夜色重新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章希乾的车还在楼下停着，赵媛依然会觉得恍惚。 更何况，两人面对面却举着手机，对着窗台说话什么的…… 怎么有点像一些莎士比亚的经典作品？ 光是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赵媛都被自己逗笑了。 毕竟章希乾不是罗密欧，自己更不可能是什么朱丽叶。 不过还好，自己家的楼层也不算高，要是真住什么三四十层，可能就得半小时后才能见到章希乾了。 赵媛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等过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上还穿着睡衣，因为家里开了地暖，她今天回来又忙着看新闻和社交媒体的消息没怎么收拾，进门回家就随便挑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色睡裙穿着，加上刚才连面膜都没有敷，只是草草洗了个澡，现在整个人看上去还剩了一点最后的水汽，也一副马上就要睡觉的样子。 要知道自己之前跟章希乾出门，也就一次是素颜，不过也是稍微拾掇了的，像这样完全没有收拾还是第一次。 但仔细一想，赵媛也没那么多包袱。 毕竟章希乾过来找自己也不就是为了说清楚这件事么？ 现在这种散漫的形象，倒是也能让他更快死心。 不算什么坏事。 赵媛正想着，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章希乾这次敲得很礼貌，动作也很轻，浅浅的两短一长，然后再停顿一会儿。 毕竟他家教是很好的。 赵媛把刚才那些念头暂时抛在脑后，也不怎么在意自己现在的形象了，她走过去拉开门：“来——”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感觉站在门口的人先看着自己，然后很快怔了一下，甚至都没有等门关上，就伸出手抱住了她。 赵媛后面的话都被迫咽了回去，她眨眨眼，感觉章希乾在自己颈侧很轻地嗅了一下。 然后说。 “终于见到你了。” 第313章 见面 第313章 见面 章希乾在一路走上来的时候好像也并没有想什么。 他整个人像是放空的，原本计划好的话，他电话里都没说出来，只记得对方说了一句“要不要上来说”，其他的就都没了印象。 赵媛家的楼并不高，就算是电梯坏了，也只需要走几分钟就能到。 章希乾都忘了自己是以怎么样的速度走上去的，也完全想不起来那一路自己都在想什么。 来的时候听了一路的City pop，原本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已经重新雀跃起来了，被音乐再次带动，变得兴奋，也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他现在就应该过来找她，然后直接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对方。 但又也许是因为下面的那一通电话，在路灯下的无声对视重新扰乱了这一池平静湖水，他现在不开口，并非是因为犹豫，而是一种不想打破此刻氛围的心动。 是的，心动。 章希乾终于承认了这个词。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做了很多事都是咎由自取，在自己流连于女伴之间，在有人想真心对自己，却被自己忽略的时候…… 就应该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但他也并不会标榜自己是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人设，不过就是不懂事的人终于遭到了报应而已。 如此简单。 他这段时间不止一次的后悔两人之间的开始过于草率，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轻浮的——他更是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他们能换一个开头，一个更温馨的、不那么目的明确的开头，会不会现在的结局就不一样。 可是往事不可回溯，再来一次章希乾也许不会那么做，但他其实也不知道，如果真的这样，那他们还会不会遇到，或者说真的发展出一段什么关系。 没有谁知道。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剧本。 又或者说他当时不用那么猴急，在酒吧不必送她一杯热情烈酒，而换成一点细水长流的佳酿。 在认识的时候也不要那么快就把关系挑明。 章希乾好像每一个点都能找到后悔的机会，而这一个一个的事件和事件叠起来，让他清晰地知道，也许这件事情的结果，并不会真的如自己所想。 可是现在那些也不那么重要了。 传闻到一点很清新的，茉莉的香气。 于是章希乾在这片刻中出神——原来她喜欢茉莉。 现在的赵媛未施粉黛，看上去无辜且无害，没有曾经来见自己时画的那么精致的妆，也没有用或优雅或清甜的喷在手腕上的香水，掩盖住她此刻的真实和温暖。 章希乾知道自己现在方寸大乱。 好像想了要说的话，可是具体想说什么，等到了门口又全都忘掉；来的时候想的一切好像都在此刻不作数了，仿佛只要见到对方就好，本来就是自己一开始唯一的念头。 然而在见到她之后，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无论是情绪，还是动作。 当然他并没有做多么过分的举动，而仅仅只是伸手把对方抱在怀里。 但章希乾第一次觉得，拥抱原来比亲吻和更加紧密的接触都要令人感到心动，他喜欢赛车，享受肾上腺素标准的感觉，那种感觉通常会使人心跳加速、神经兴奋，因此在其中获得令人满足的即时反馈，俗称被多巴胺支配的快乐。 但现在跟当时完全不同。 不需要调动自己的肾上腺素，只需要看到赵媛仿佛就已经满足了——他当时在楼梯上是这么想的，然而在看到对方之后，动作却不言而喻。 他闻到很清新的熟悉的气息，可是很淡，于是他只想攫取更多。 这种气味像浅淡的茉莉，章希乾在之前也不是没有闻到过，因为当时两人约会的时候，赵媛也会让自己开车在她楼下等她。 那时候赵媛会洗了澡化完妆下来，又因为用了香水，让原本沐浴的茉莉气味被盖住不少，不过后面会在一些亲昵的接触时刻被重新唤醒，被薄汗蒸腾起来。 而现在他终于又闻到了这熟悉的茉莉气息。 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举动，章希乾并没有用力，但却还是埋下头来，很轻又很谨慎地在对方的脖颈处嗅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靠得太近，这一次他终于被茉莉包裹，又或者说——他终于抱到了完整的这一朵茉莉。 于是刚才犹豫的那些都不重要了。 章希乾这么想着，又放纵自己闭着眼，在这一刻被这样的气息包围。 反正他都已经出现在这里了，本来就代表着他的决心和想法，他现在根本顾不得家里人会怎么想，父亲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觉得此刻的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他本就应该栽倒这一朵茉莉…… 毕竟，有花堪折直须折，不是吗？ 而且，既然都做了这样的选择，同时也就做好了自己被推开的准备。 大不了就是真的被推开。 但至少这一刻的自己，是真的抱到了。 - “啪嗒——” 楼梯间的感应灯重新亮起，而赵媛家的门也因为没人去管自己关上了，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 赵媛其实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被抱住的那一刻只感觉好像被温暖笼罩，因为这一次章希乾的动作实在是很温柔，温柔得真的很不像他。 毕竟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很多时候，或者说从最开始，在有了一些接触之后，赵媛记得章希乾的习性的。 他其实还算绅士，但男人有时候在一些地方，总会遵从动物的天性。 所幸章希乾也没什么特殊癖好，但时不时还会做得稍微有些过头，虽然不会刻意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痕迹，但也不是没有吃过苦头——比如赵媛再说过自己不用值班之后，好几次自己回去的时候，膝盖都有些青紫。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赵媛强迫自己把意识拉回来，可是在意识到自己真的还在被章希乾抱着的时候，本来刚刚还在跟夏眠聊着自己不应该犹豫的事情，现在却怎么都无法直接把对方推开。 是心软了吗？ 她不知道，也没有那么想知道。 然而章希乾还抱着她。 赵媛身上有刚洗完澡的清新香气，和一点被水汽氤氲后的温暖，章希乾把头埋在她肩膀上，用一种并没有侵略性的气场维持着现在的动作。 大概是这段时间有太多这种跟之前不太一样的温存，说习惯也不算习惯，但最后赵媛还是没有推开他。 其实自己也有很多话想说，比如刚才在朋友圈看到的消息，满腔的疑问，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一点猜测。 章希乾其实并没有把自己抱得很紧，也预留给了她足够的挣脱的时间和空间，但不知道是他现在的情绪好像跟之前都不一样还是别的什么问题，总之她好像是失去了这样的力气，放弃了暂时想要把他推开的选择。 又或许说，她自己也不愿意去细想这件事情。 要是自己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一个方法，或者说是让自己不再犹豫的方式，那她当时也就不会跟段清寒说，要让他再等自己几天的答复了。 不过段清寒实在是一个足够体面的人，或者说很多时候都不需要自己开口，就能够洞悉自己的想法，并把她的犹疑主动表达出来，并给出解决方案。 比如在知道夏眠这件事后，第一反应便是想跟着解决，想帮帮忙，且告诉赵媛，先忙朋友的事，考虑答复，可以再晚一点。 直到感觉章希乾的下巴枕在自己肩膀上时，赵媛才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段清寒的事。 这实在是太…… 在章希乾抱着自己的时候还想着另外一个人，说出去发帖都会被骂的程度。 因此决定一定要做，左右摇摆也不是她的性格。 不过赵媛还是在这个时候稍稍走了一会儿神，心想，那那些传说中的海后是什么模样？脚踏好几条船，然后周旋在各个男人之间，还游刃有余？ 她原本觉得自己也不算什么很好的，或者说很传统的思维，没想到在思考到这个方面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也没出格到哪里去。 就是这次她很快就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面甩了出去。 倒也没必要想到这种地步。 她自嘲地想了想。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章希乾却还在抱着自己。 直到赵媛想到这个所谓“海后”的脑补，大概略微有了一些动静，章希乾这才察觉到，不过原本抱着自己的手还没有立刻松开，只是原本枕在自己肩膀上的下巴，稍稍移开了一点。 不过章希乾的气息还是萦绕在她的耳边，让赵媛觉得痒痒的，又有种亲昵的温暖。 直到自己感受到这种温暖，她才意识到，好像自己的确很久没有跟章希乾靠得那么近过了。 ——除了停车场的那个吻。 呼吸喷在自己的侧颈，虽然俩人都还是没有说话，但赵媛终于觉得有些痒，在对方的呼吸持续蹭到自己皮肤的时候，生理性的稍稍颤抖了一下。 而这个颤抖自然也是被正在抱着她的章希乾察觉到。 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明明从他开车到自己楼下，然后两人通话，赵媛不想让对方在楼下吹冷风就让他上来……这段时间并不长，可能也就十来分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章希乾的声音居然就在这段时间里变得有些喑哑。 那是一种不太好形容的喑哑——因为赵媛也不确定自己之之前有没有听到过。 曾经跟章希乾上床的时候，她当然是指导对方在一些情况下变得低沉或者磁性的嗓音的，不过那个时候多半都跟欲望和本能挂钩，算不得什么。 因此这样的声线还是让她更大的疑惑所包围。 ——原本在夏眠跟自己通话的时候她还在想，或者说是幻想，也许章希乾真的有改变，真的有可能两人的关系会从此变得不同…… 只是没想多久，她总会十分清醒地把现实问题摆在自己眼前，于是就会迅速冷静下来。 于是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赵媛终于重新被这种冷静唤回来。 不过可能因为现在的章希乾太温柔，或者说太不像他自己，因此赵媛在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很轻，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玩笑似的叫他章少，而是直接跳过了称呼，回到了两人，最开始在楼下说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我……” 章希乾的声音果然很哑，又带了一点不由自主的眷恋，但还是很直白地回答着：“我想来见你。” “你不是……？”赵媛放慢了语速，意思不言而喻。 “不想待在那个地方。”这一次，章希乾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委屈，很轻地说，“没意思，又很吵。” 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媛在这一刻，其实并没有怀疑过他的情绪。 一定是真实的，她知道章希乾喜欢跟朋友在一起，而非出席这样的无聊活动。 不过这种事情跟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赵媛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理由？” “嗯。”章希乾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今天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不一样的可怜——赵媛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想，是不是哪根筋没有搭对。 但她听到章希乾说：“我昨天就想过来的，不是吗。” “昨天是你来了，没告诉我。”赵媛很平淡地指出来。 “可是我今天来了，提前告诉你了，你也没有回复我。”眼看章希乾又想重新把头埋在自己的肩膀上。 赵媛只觉得这种别扭的感觉处处都存在，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你这是在控诉我？” “我没有。”章希乾说，“我给你打个电话你没有接，然后我又发了信息，才过来的。” “……你都没有理我。” 这次不是赵媛的错觉了，她就是觉得现在的章希乾说话一股委委屈屈的模样。 可是委委屈屈——这四个字居然会出现在他身上？ 要是一个月前有人这么跟自己说，说章希乾会委屈，会示弱，那她肯定只会轻嗤一声，顶多加一句可笑。 结果没想到他现在真的这样——赵媛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但总归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 “我当时在跟我朋友打电话。”赵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出来，不过大多数可能都因为现在的章希乾不太对劲，“可能就没看到消息。” “哦。”章希乾想了想，她说的朋友估计就是那个医生同事，梁屿川的老婆了，因此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你发了什么？”赵媛想找个借口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于是主动挑起这个话题，就想去一旁拿手机，“我看看。” 那种包裹着自己的温暖骤然消失，也可能是因为暖气开得不够，赵媛在某一瞬间，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她当然没有表现出这种不习惯，也没有回头去看章希乾，而是一个人径直走过去，拿了手机，想找一下章希乾所谓的消息是什么时候发的。 而章希乾没有说话，却像一些听话的大型犬似的，跟着赵媛亦步亦趋地走进来，然后无声地继续抬眼。 “你怎么今天老是看我？”赵媛没忍住还是开口问道。 然而章希乾也只是摇了摇头，却没有说别的什么。 不过赵媛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因此走过去拿了手机，又像是想确实跟章希乾证明一下，可能当时自己在跟夏眠通话，他的消息和来电就没有及时显示，而而且在挂电话之后，自己又躺在沙发上休息，也就刷了刷朋友圈，却没有切到聊天栏，没有及时看到。 她当着章希乾的面打开手机解了锁，晃了晃屏幕说：“你看，我当时真的没有看到消息。” 然后就在通话那一栏，的确看到了一个未接来电。 大概是在一小时前。 “那个时候是想过来找我……”赵媛声音断了一下，再继续说道，“是想征求我的意见吗？” “是的。”今晚的章希乾好像真的哪里都不一样，没了之前那种张扬恣肆的劲头，竟然有些……乖顺？ 当然，当脑中冒出这个词的时候，赵媛自己都觉得自己今天有这个想法的自己可能不太正常。 但的确章希乾给了自己这种感觉，且目前好像还暂时消散不去。 真是魔怔了。 她默默地想。 然后从通话记录里面退出，赵媛又当着章希乾的面重新打开微信：“喏，你看——” 果然也看到一条章希乾的未读消息。 很简单的几个字，但组合起来就总觉得……这消息不像是章希乾本人会发出来的。 【我想过来看看你。】 “你今天……”最后赵媛实在是没忍住，还是决定开口，“怎么哪里都不太对劲？” “是么。”然而就算听到这样的疑问，章希乾居然也只是勾着唇笑了笑，眼睛依然落在她的脸上，“可能宴会太闷，可能……” 也不知道为什么，来的时候那么坚定，几乎就想着电话里直接告诉对方了，可站在赵媛面前，可能是见到人了原本还剩的一些理智和准备好的台词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章希乾看着她，想把今天跟宁沐秋的事坦白，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完美的口子，把这件事和盘托出。 他张了张口：“我今天——” 模样吞吞吐吐的。 “算了。”没想到这次是赵媛先开口打断了章希乾，像是阻止他说下去似的，“不想说就不说了吧。” 她觉得今晚上的自己好像也在跟自己拉扯，一边是对自己保证的要坦诚，不要犹豫，一边却又因为章希乾站在自己的面前，原本一些想说出口的话，却在看到对方的表情之后有些犹疑。 但也没关系，她想起夏眠说的，无论自己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自己。 这种有人撑腰和兜底的感觉实在很好。 有时候友情就是比爱情能让人安心。 也许朋友并不能像爱人那么亲密，但在很多时候，却又能给到自己爱人无法给予的，专属于朋友的一切。 想到这里，赵媛又重新对着章希乾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说，要是不想说就不必说了，不用那么勉强。” 没想到在自己阻止了章希乾继续往下说之后，他倒是更急了一点：“我不是——” “你不是说你就是觉得宴会很闷吗？”赵媛看着他笑笑，“所以开了一个小时的车过来这边解闷？” 谁都听得出来她话外的意思，章希乾要是真的想解闷，哪还会自己开车从那里逃出来？ 但也都是成年人了，总得保留一些心照不宣的体面。 她看到章希乾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嗫嚅着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理由，暂时还没有说出口。 然而赵媛已经在他朋友的照片里了解到了。 在这一瞬间她其实也想了很多，比如直接去单刀直入的问章希乾，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直接坦白的告诉自己婚约的事。 ——她是什么很无理取闹的人吗？只要章希乾说了，自己肯定是不会再纠缠的——不对，感觉都不能用纠缠这个词，因为早在先前，自己就已经跟他提出过想要结束这段关系的想法，反而是章希乾没有同意罢了。 所以现在这算什么？暧昧不清？ 就算赵媛对章希乾的人品还算有那么一点信任，知道他应该不至于会说出什么“就算结婚也要保持这段关系”的毁三观蠢话，但也的确不明白他来这一趟的理由。 也许夏眠说得对，在置身其中的时候，哪能看得那么透彻呢。 不过正在两人有些僵持的时候，赵媛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她本来就开着微信的聊天界面，忽然就有一条新消息顶上来，红点在此刻显得异常显眼。 关键是发消息的人…… 也在这个时候显得过于的不合时宜。 【段清寒：睡了么？】 【段清寒：想来你应该会因为你朋友的事情而焦虑，但今天解决了，现在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第314章 告白 第314章 告白 这个反转是两人都没想到的。 不好说这个事情算不算是修罗场，毕竟章希乾也早就知道段清寒的存在，更何况，两人曾经还正面交锋过。 赵媛在这一刻又觉得自己像拿着海叉的海后，一边觉得尴尬，一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段清寒这个时候给自己发消息？！ 不过想了想，好像也很合理，因为段清寒的确很关心这件事情，从某一方面说，也是给了自己一点安慰的。 ——但也不是非要在章希乾找过来的时候发吧？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媛还没有回复的原因，在手机屏幕那头的段清寒甚至又发了一条。 【段清寒：不用急着联系我，不想回复，也可以装作看不到，早些休息，晚安。】 内容只跟他询问过的夏眠的事相关，然后只字未提之前说的想要答复的事。 不得不说，虽然自己是被追求的那个人，但有时候赵媛也觉得段清寒的手段还挺高明的。 虽然段清寒的确不知道，现在章希乾在自己面前就是了。 怎么说呢，这实在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三角关系。 可是问题的关键是，赵媛本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陷入某一段三角关系。 她又不是什么十年前流行过的港剧里的女主角，没必要真的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然后兜兜转转演个二三十集，最后还有弄一个所谓的开放式结局，不告诉观众，最后女主角到底选了谁。 那也太抓马了一点。 但这种事情总也不能一直僵着，赵媛现在没空回复段清寒，只是把手机收起来，然后当着章希乾的面咳嗽了一声。 尴尬，太尴尬了。 这种令人脚趾抓地想要抠城堡的气氛瞬间弥漫在了两人之间，赵媛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给夏眠吐槽，详尽的描述此刻的情况，让这个唯一的听众也跟着自己用脚趾头开荒拓土，一起抠出一座城堡。 关键是这些事情……赵媛在这个间隙里面想，她也没做错什么吧？ 她哪里知道章希乾今晚会来，又哪里知道段清寒给自己发消息，就能被他正面撞上呢？ 只能说生活处处是巧合，结果现在要留下来面对这个尴尬的人，却是她自己。 原本跟章希乾还存有的一点暧昧和心照不宣此刻都因为段清寒的消息而被打破，局面瞬间变了，但又没有谁来主动提及这件事。 不过赵媛抬头，看了自己面前的章希乾一眼。 只见对方的表情似乎有些恍惚——或者说是迷茫，只是迷茫这个词，好像从来就不应该出现在章希乾身上。 她认识的章希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有时候有些风流无情，但也足够坦荡，会面对自己的所有选择，也会在跟女伴开始之前说的明明白白。 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种词好像本来就是他们这种普通人才存在的，不在一个阶级的人总会有他们另外的特权。 所幸段清寒没有再给自己发消息了。 就这么三条。 虽然这三条已经足以让这个夜晚变得沉默。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媛看见章希乾的表情又有了变化，先是眉头几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唇角抿紧，又意识到自己可能太紧张之后很快松开。 这些表情对于赵媛来说实在太过新奇，这好像真的认识了另一个自己未曾了解过的章希乾—— 而事实上，她本来也就对他算不上多不了解. 除了一些很小的细节。 而片刻后，章希乾像是终于想打破这难堪的尴尬，但却没有抬头看着赵媛，只是嘴唇动了动，声音也很轻。 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喜欢他吗？”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赵媛甚至在这个时间想了一下，如果人物反转，是段清寒在自己身旁看到了章希乾给自己发消息，那他一定不会那么直接的问出来，会用更体面，或者说让大家都舒服的方式化解过去。 不过章希乾就是章希乾，就算刚才有些不像他，但现在会选择直接问出口，才是他的风格。 “我……”这次倒是换章希乾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了。 平心而论段清寒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至少是赵媛见过的最得体最绅士的，而且在后面一段时间的相处中，她的确感觉得到他是对自己很有好感，而非一开始说的那种纯粹的工具婚姻。 更何况自己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并不会觉得难受，这本来就是不讨厌的一种表现了。 虽然赵媛也承认，在自己当时抛开一些其他问题，只是单纯作为女伴跟章希乾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快乐。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她顿了顿，然后说道：“你想要一个怎样的答案？” 大概是听到她这句话后，章希乾好像想到了什么，赵媛看到他肩膀耸了耸，然后说道：“你怎么也开始回答的这么狡猾了。” “可你不也没有跟我直说过，不是吗。”赵媛并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而是转而说道，“又怎么有这一说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章希乾好像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后面干脆把赵媛之前说过的话重新搬出来，“你之前明明说过，觉得跟我在一起的感觉很好。” “当时还说，喜欢跟我一起出来。” “你说喜欢跟我接吻的感觉。” “我的确是说过这些。”赵媛也没否认，大大方方点头，“所以我也记得，你之前说过，我只是你的女伴。” 其实这句话已经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因为其实两个人现在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也并不止于单纯的互相取悦的露水情缘，只是又因为这段关系实在无法言明，就只能打着这一个事情迂回拉扯。 实在是有些别扭，但又无法真正改变什么。 可能这就是他们真的无法在一起的原因吧——赵媛在这一刻想。 “我早就不那么想了！”大概是赵媛这句话实在戳到了对方，章希乾忽然就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我如果真的只把你当女伴，怎么会，怎么会……” 后面的话却没说出来。 “怎么会什么呢？”这一次赵媛接过话茬，也不闪不避的看着对方的眼睛，“怎么会来我家楼下，怎么会从宴会上跑来看我……你想说这些，是吗？” 眼看想说的话的确被对方说中了，章希乾略微抿唇，也与她对视。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赵媛轻叹了一口气，“难道你真的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你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为什么要问我喜不喜欢他？” 赵媛看着章希乾的表情，忽然觉得那些话说出来了也都没关系，于是干脆继续说道：“我承认我是对你有过一点好感，可是那东西只是好感，能代表什么呢？” 章希乾说道：“我会给你更好的东西，首先跟你承诺过的工作的事情也都会去处理，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我也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喜欢谁罢了。” “你是在跟我演什么偶像剧呢？”赵媛忽然又觉得那天晚餐的感受被加深了印象，好像章希乾有时候的确无法理解，那也没有办法。 “你永远只考虑自己的‘想法’，你的想法比天大，你是只做你想做的，也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因此所有人在你面前都要优先考虑你的想法，就即使你知道我们并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她的情绪终于有一些不受控制，但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说道：“你好像总是在意自己开不开心难不难过，但是章希乾，章少，我跟你是不一样的人啊。” “我我有工作要去做，我有病人需要处理，我承认我是有欲望，我是喜欢很好看的东西，我喜欢包喜欢奢侈品喜欢漂亮的衣服，所以我在认识你之前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去获取，但是这对于你来也可能只是一顿便饭而已，我却的确会因此而高兴。” “你没有工作压力，你不需要去考虑太多上下级的人际关系，好像你做什么都只需要打一个照面、打一个招呼就好，毕竟所有人——至少大部分人，都会看到你的身份以后选择帮这个忙，可是我不一样。” “我就拿我朋友来说——这件事情她没有任何错误，她比我还要认真工作、努力得多，可是我们依然会因为在这样的体系里受到阻碍，被人误解是常态还不能解释，因为要顾及医院的形象、可能造成的影响……这些你都没有想过吧？” “你的确没有想过，因为这件事情在你看来只是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 章希乾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我没有，在你朋友这这件事上，我……” 可是说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 “你想说，大概打听了一下情况？”赵媛笑了笑，“可是也只是到此为止，不是吗？你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当然我说这些并不是想为了绑架你，因为这是我朋友的事情，跟你并没有关系，你也并不需要为此做什么，我只是用这个来举个例，举例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章希乾好像大概不是很服气，想说点什么：“可是你的朋友也结了婚，不也过得很好吗？” 他指的是梁屿川，虽然自己跟梁家确实不太熟，但也是大概了解一些情况的。 没想到这句话一说出来，反而换来赵媛一个有些自嘲的笑。 “我果然想的是对的。”她说。 也就是在此刻，章希乾从心底忽然冒出一种强烈的不安。 这种不安，跟之前的停车场的时候一样，或者说更甚，就从那顿饭之后，好像所有事情都变得不可控。 “我就先不说你跟梁先生的差异的，毕竟那是别人的事，我不会多问，也不会干预。”赵媛说，“可是你……不会有变化。” “就包括到现在这个时候，你依然只是遵从你自己的想法，我承认这很好，也很有态度，但我们不同。” 这大概是她今晚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了。 用各种形式，各种方式来重复。 我们不同。 可是这种不安，在章希乾的心里不停放大，几乎快要把他吞噬，把一切事物都推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他来这里的目的，抛下宴会上的人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想要一个真正的结果吗？ “我没有，我以为你朋友的事情解决了，所以我没有多问，我也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关心，我来这里也只是想告诉你……” “赵媛，我喜欢你。” 这句话好像终于打通了所有不安的墙，一些原本无法想明白的事情，似乎也迎刃而解。 在章希乾说出口后好像夜晚都变得澄明了，原本路灯下的烦闷也因此一扫而空。 不同又怎么样，但他至少要说出来。 这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让章希乾在这一刻忽然感到轻松，自己之前纠结那么久，不也就是因为这句话一直没有说出口吗？ 原来真正跟别人敞开心扉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 很轻盈，也如释重负。 在开了一句口之后好像所有的阻碍就都不存在了，章希乾看着对方的脸，又再一次重复道。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但现在我却觉得很开心。”章希乾眼睛也亮了起来，也终于觉得自己没有白来，之前做的一切都并不是自己的冲动使然，而只是他想追求想要的人。 “我知道我们的开始并不算好，中间我也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可能有一些顾虑。”章希乾说，“可是我在这一刻明确的感觉到了。” “我看不到你的时候会在想你在做什么，会觉得觥筹交错的宴会毫无意义，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也许你觉得我这样说话非常自我感动也很可笑，但我的确是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这并不关乎任何，我也只是想这么告诉你。” “赵媛，我喜欢你。” 第315章 告别吻 第315章 告别吻 明明是深夜，刚才在楼下的时候也很冷，但章希乾此刻却来不及感受那么多。 他只觉得轻松。 所有事物都有了落点，一切的原因都有迹可循，心动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尽管这是这么多年来自己第一次正式跟一个人表白。 章希乾本来就长得不错，加上家境十分殷实，不管是在国内读书还是国外留学，一路上也算得上受欢迎。 所有的东西在他看来，好像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如同只是摘一片树叶，如此而已。 原来真正追求想要的东西是这种感觉。 好像风也变得温暖，夜色也变得柔和。 原来告白是这种感觉。 他感觉到自己的胸腔正在剧烈起伏着，于是他在这样的情绪下重新抬头看过去—— 可是赵媛脸上比起喜悦，更多的是错愕，以及一点难以言说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对方还会说什么，但在这一刻，章希乾不是没有直觉。 好像…… 事情并不会向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发展。 赵媛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一开始是错愕，是惊讶，甚至还有一点不知所措，可是这种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甚至很快就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了然，叹息，或者意料之中。 “你是在跟我告白吗？”赵媛问。 不过她好像也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章希乾的回答，因此只是随便点了点头，好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对，不然你不会过来。” 但她嘴唇动了动，脸上浮起的却是一个自嘲的笑。 章希乾在这一刻感到一种莫名的惶恐。 这也是一种直觉，就好像宣告着他这一次的告白并不会顺利，原来的确是有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他也并非真的可以那么随心所欲。 “我很高兴。”赵媛的声音很轻，虽然话是这么说，可语气里也听不出多少喜悦，就好像只是真的在回应被告白这件事情。 “那你高兴，为什么……” 章希乾问。 不过还没等他说完，赵媛就继续开了口。 “可能放在几个月前的我会很期待这句话吧。”赵媛看着他，眼神也很认真，“我不会怀疑你这句话的真心。” “但是……” “我们好像也做不了更多。” 章希乾微微皱起眉头，不似不解，更像一种想要知道为什么的认真。 “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赵媛轻叹着说，“其实你有一种自己都不知道的单纯和赤诚。” “这种东西很宝贵，别丢了。”她说。 “可是……” “可是我现在却无法接受了。”赵媛还是开口了。 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章希乾有些自虐地掰着自己的手指，有点疼，但也能让自己更清醒。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觉得自己是迈出了一步的，那么一切应该会好起来，可为什么现在却急转直下？ 就算心里已经有一些答案，但很模糊，好像隐隐约约隔了一层雾气。 无法伸手触及。 “我绝对不怀疑你这句话的真心，”像是安慰又像是别的什么情绪，赵媛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也像是在给自己说，“但我总归觉得有些遗憾，我好像并不能接受这一颗真心。” “为什么？”章希乾猛地咬了一下下唇，忽然传来的疼痛，让他现在变得无比清醒。 而几分钟前那种轻盈的感觉好像在此刻又消失了，章希乾只觉得自己好像刚才似乎浮在云端上，获得一种轻松的快乐，却又在这几分钟之后急转直下，从那一片云上伸出一只手，然后将自己推落悬崖。 这极大的落差让他生出一种头晕目眩的混沌感。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迈出了这一步？”没想到赵媛却好像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所以你刚才会露出那么开心的表情。” “我不想做这个恶人，但我也不想再不明不白的这样跟你走下去。” 赵媛之前也拒绝过很多人，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或者客套，或者直白，但总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有一种温和的决绝。 “你绝对不是一个坏人，你甚至是一个单纯的人，活在被组建好的花园里，接触的大多都是美好的事物。”她说，“可是我和你不一样。” 章希乾终于有些难过，眼里的光好像也熄灭了。 他其实不想再听到赵媛说这句话，重复多少遍，他也明白，不一样，所以呢？ 不一样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难道不就是因为不一样才会互相吸引吗？ “我没有那么多的退路，很多事情我必须要做选择，当然，”她自嘲的笑出声，“这其中居然也包括你跟他。” “说实话，我都觉得我不应该做出这种选择，甚至我之前都没有想过会有这种选择。”赵媛说，“毕竟我跟你的开始是什么样，我们都心知肚明。” “我会证明的。”章希乾好像还是很急，急迫地想要告诉对方，这一切都可以改变，而赵媛却好像在一点一点的反驳他，从各种角度，找各种方式。 “我当时其实就已经有了决定的，”虽然那个时候赵媛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狼狈，还要假装潇洒地问章希乾要不要最后一次，“当然我当时说的话可能有一些过激，让你听着不一定舒服，但我的想法其实从来就没有变过。” “我绝对不否认，跟你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开心。”赵媛说，“不然我也不会现在跟你说这些。” “回去吧。”她的声音在充满暖气的房间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温度，尽管喉咙有点颤抖。 她说：“宴会应该还没有结束，你回去吧。家里人应该在等你。” 章希乾在这一刻眼睛忽然变得通红。 他的声音有点哑，也很干涩，就好像明明做了这样的准备，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是因为他来找你吗？是因为他给你发消息吗？” 赵媛无奈地叹气：“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你为什么现在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难道你跟他在一起，会比我快乐？他能给的我什么给不了？” 赵媛终于有些无可奈何：“我现在跟你说的问题，不涉及第三个人，你为什么还在这么想？” 然而章希乾好像还是很在意这个问题，表情也变得肉眼可见的难过。 不心软是假的，可是再心软好像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赵媛伸出手，先是轻轻碰了一下章希乾的眼睛。 章希乾随母亲，生了一双并不常见的杏眼，因此把这整张脸衬托得很年轻，有时候笑起来恣肆的模样，也有种难得的少年气。 赵媛心想，也可能就是因为他的眼睛，相处时候的模样，才会让自己当时一直留恋跟他在一起的轻松样子。 然而少年气也是有代价的。 代价就是他不可能——至少现在不可能共情一些他未曾体会过的事物，既然他依然赤诚，有时候也就说明了生活的优渥。这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也许什么时候他知道了，体谅了，明白了，但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并不是她想要等待的。 章希乾没动，就任由她的指腹从眼睑一直碰到鼻尖。 最后落在嘴唇上。 他的唇形很好看，并不是带点冷硬的凌厉，而是柔软的，跟他的眼睛模样十分契合。 赵媛的手指按了一下他的唇珠，看到被自己指尖压过的地方留下一点微微泛白的痕迹。 自己当时说的果然没有错。 不过这一次，章希乾没有任由她继续动作。 也许是下一秒，或者下下一秒，他的嘴唇微微抿了一下，有一种很轻柔的力度，把赵媛的指尖衔住。 但也就到此为止，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赵媛的手就这么停留在上面，就仿佛蝴蝶悄悄收起翅膀，找到一朵花蕊暂时休憩。 然而休憩并不是关键词。 暂时才是。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时是开心的，我不想让这段关系最后真的变得满目疮痍。” 赵媛慢慢靠近了一些，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这已经是最直白的拒绝了。 她看到章希乾陡然失落的表情，心里也往下一坠，仿佛电梯极速下落的失重感。 “而且……” 从他进门开始，这个话题就一直没有人开启。 “你不是自己要订婚了吗？” 赵媛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由自己开了口。 章希乾怔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你这是听谁说的？” 不过说完之后，自己很快也反应过来，估计是之前赵媛加过的自己的什么朋友，在朋友圈里面看到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赵媛被他的表情弄得有些好笑，“就好像我真的是来捉奸的一样。” “我知道这个事情。而且我们不是一早就说好的吗。”她用很平静的语气说，“我从来就是接受过这一点，才选择跟你开始这一段关系的。所以本来就到了结束的时候——” “不是的——！” 这一次章希乾抓住了她的手，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声音说：“我不会跟她订婚。” 赵媛只当他又是在开玩笑或者开什么空头支票，摇了摇头：“宁小姐家世显赫性格温顺，怎么看都是良配。” “我没有要跟她结婚。”章希乾的声音又在顷刻间冷静下来，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我就是因为不赞同这件事，才抛下家里的所有人跑过来了。” 赵媛的手腕被他握着，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什么？” “我是说，我不会跟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结婚。”这一次章希乾的气息稳定，又用很笃定的声音继续跟她说，“这样表达，够明确了吗？” 这一次终于换赵媛愣住了。 “可是你朋友才发了照片……” “那是我家人没有经过我同意，就想趁着我爷爷过生日操办这一件事。然后在所有亲戚朋友面前宣布。” “你说的对，宁小姐背景优渥，所以我父亲一直想让我跟她结婚，在合作上也会有很大的成效。”章希乾垂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握住的手，又用拇指轻轻摩挲了几下，是极亲昵的模样。 “但是我拒绝了。”他重新抬起头来看着赵媛，这一次唇角甚至还带着笑，“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有自己想要的结婚对象。” 赵媛这次睁大了眼睛，微张着嘴唇：“你……” 这是她从未设想过的走向。 “所以我直接从宴会里出来了，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想，只想着赶紧过来这边。”章希乾说，“这下说明白了吗？” “我没有要跟别人结婚。” “我喜欢你，如果真的要订婚，那我也只想对象是你。” “我不想要什么女伴了，也觉得那些东西都没有什么意思。” “你以后想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你要是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的餐厅，我就陪你去你想去的宝藏小店；你要是觉得这里太闷了，我们就每年去多去几个城市逛逛，去海边，去沙漠，去滑雪，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只要是能跟你一起。” 这一次换章希乾用手指摩挲着她的嘴唇，然后用她听过的最不可思议的声音问：“所以，可以给我这一次机会吗？” 赵媛怔愣着，甚至说不出话来。 其实类似的话，段清寒也不是没有说过，但也许是对方实在是太体面了，也或许是接触的时间的确没有章希乾多，赵媛那时候还能开得出来玩笑，说怎么还没见几次面就想求婚。 可现在不行。 这是…… 其实摊开来说，自己都已经把对方拒绝得这么明确了，章希乾却偏偏还要更进一步，说着他惊世骇俗的举动，然后在这个举动之下，说，你是我唯一的想要结婚的对象。 可是，可是…… 赵媛眨了眨眼。 她好像觉得眼皮很酸、很重，就想去伸手揉眼睛，然后才发现有点发痛，可能是眼眶有点红了。 但现在的感情实在是很复杂。 而且，比起章希乾对自己告白，她更在意的是，他居然真的做得出在这么多上层名流的眼睛里当众悔婚的事，然后扔下所有人跑到自己这里来。 可问题是，并不是什么狗血八点档电视剧，他们之间的开始本来就并不纯粹，就算真的动了感情，也不需要以这种方式来证明。 更何况，她这里更不是什么海上的灯塔，雨中的避风港。 她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医生罢了。 赵媛想起章希乾没有过来的时候，自己躺在沙发上刷朋友圈，对方朋友的那条。 原来后面那个“卧槽”加上一长串的感叹号，居然说的是这个事情。 他竟然真的当着所有人的面…… 她嗫嚅着嘴唇，然后很轻的想要确认：“你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说的？” “我爷爷先回去了，其他人倒是都知道了。”章希乾如实道，“不过等到明天早上或者中午，我爷爷就应该知道了吧。” 没想到赵媛听到他这么说，先是抿了抿唇，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伸出手，把章希乾放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指移开。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远，她先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措。 她觉得自己说的话没错。 有时候章希乾的确像一个孩子一样，一切的事情，自己的情绪最大。 “你是想用这件事情来证明对我的喜欢吗？”她不知道声音里面什么时候带了点颤抖，但还在试图说完，“用家族的脸面？和你的勇气？” “不过最开始宣布订婚的时候，我爷爷也问过我，我说我想找我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他没有多说什么。”章希乾急忙说，“而且我也是看着他回去休息了才提出这个事的。” “那你父母呢？” “他们……”章希乾这次沉默了下来。 “所以你昨天来找我，就是因为知道了会有这件事，是吗？”赵媛却接着问道，“你当时不想找我，还是我自己下来碰到你才发现的，就是因为在做这个决定？” 章希乾被她的话问得有点懵，可是既然都已经全都说出来了就没有什么继续隐瞒的必要了：“我当时跟我母亲摊牌了，她让我打消这个念头。可是我当时就很想看一看你。” 光是看着你亮灯的窗户也好。 这句话章希乾没有说出来。 “你是不是把自己都感动了？”赵媛在极度的震惊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你觉得这样做是为了我好。是吗？” “我没有……”章希乾被她问得有点茫然，好像今天的他失去了曾经的潇洒恣意，每一个动作都不那么像他，“我说了，我只是不想真的被他们裹挟。” “那你在所有人面前都这样做了，还能跟我继续在一起吗？”赵媛觉得有点头疼，“我本来就不是你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我为什么要强行融入进去？” “可是你之前不是跟我在一起很开心吗？” “那是跟你，只是跟你，章希乾，你还不明白吗？”赵媛甚至不知道要用怎样的心情描述此刻的感受，或许早在刚开始的时候她可能在梦里面奢望过这种场景，但就算是在梦里面，她也知道这种狗血八点档的剧情十分恶俗，且早就已经被批判的体无完肤，最好是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她一直都很冷静理智，除了偶尔会觉得有一个人陪伴也不错之外…… 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她甚至不敢去想，现在章家是什么情况，她听说过几句，章希乾的父亲很不好惹，也很传统：“那你爸爸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章希乾轻描淡写地说，“可能已经要气疯了吧。” 赵媛先是看着他，过了很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当然我只是说如果，你当时在做设想的时候，我答应了会怎么样。”她的声音现在平静得可怕，就好像刚才那些激烈的告白不是朝自己来的一样。 “我……”章希乾表情空了一秒，“我想过的，你想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如果你家里人因此真的不要你呢？你想过？”赵媛第一次有些强硬地问。 “我的爷爷曾经给我留过一笔信托金，我不需要去家里的公司，光是那笔信托金已经足够我所有的开销。这笔钱我们做点什么都好，我绝不可能让你受到委屈的。” “是，你爷爷是暂时没有反对，那你就真的要抛弃你的父母？你觉得这样是很酷吗？” “我没有那么想过！”章希乾说，“我当时真的只想跟你在一起才这么做的！” “好，既然你要这么说，那我就只问一句……” 赵媛脸上没有其他的多余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你在做所有这些决定的时候，有想过我会怎么办么？” 好像这句话终于说到了问题的关键，章希乾忽然也不再辩解，两人都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半分钟后，赵媛才重新整理好思路开口。 “你没有。” “你喜欢我，所以你想要追求我，想让我跟你在一起，我很感谢你的喜欢，也很珍重这一份喜欢，可是这个喜欢，从一开始就已经越过了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事。” “我知道你要说感情是不由自主的，是，感情可以，可是所有的事情不都是感情能够决定的。”赵媛说。 “知道你自己家里的情况，你现在临时反悔，想要跟我在一起，当我真的同意了，真的在背着所有人的眼光跟你结婚了，你想过我又该如何自处么？” “你没有。” 赵媛又说了一次。 “你明明知道你的父亲那么传统，或者说是古板，我就算真的跟你在一起了，难道不经过他们吗？你又想过让我会如何面对那些人的目光吗？” “你没有。” “或者我们再说得极端一点，”赵媛说，“就算我们真的是所谓的泡沫肥皂剧，狗血八点档的电视剧男女主角，我们在不被所有人祝福的情况下在一起了，你拿着那一笔信托金跟家里人断绝关系，然后呢？” “我们私奔么？” 章希乾感觉自己头上被淋了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明明暖气开得很足，四肢却都变得冰凉。 直到最后，他声音甚至有些虚弱了，但还是想要开口，不知道是在说给赵媛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私奔又怎么样呢。” 他说着。 不过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果然听到赵媛一声不置可否的轻笑。 “你看，你自己都知道了。” “我虽然没你这么幸运，但我也不想真的，顶着那些目光跟你在一起，我不愿意。” “我也不想真的跟你结婚之后被你的亲人或者朋友挑刺，我有自己的人格和自己的选择，也许跟你们不尽相同，但那也是我独立的选择。所以，我不愿意。” “章希乾。”她这次很认真地抬头看着他，“现在你知道我拒绝你的原因了吗？” “不过你既然这么想知道我跟段清寒的情况，”反正什么都说开了，她也没什么顾忌，“我也可以说，我没想好，我不知道。” “你的确是我相处过的很快乐的人，如果再年轻五岁，我可能就真的跟你走了。” 赵媛笑笑，目光移到窗外，好像在看很遥远的事物，又好像只是在单纯设想：“随便想想，确实还有点浪漫在里面。”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时候，他们在更早的时间遇见，到时候的章希乾也没有那么风流，而自己也并不是一个什么事情都想要权衡利弊的人。 更单纯，所以更热烈。 也许他们真的会偷偷溜出去，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在清晨看海，在晚上等日落。 是很浪漫，也足够吸引人。 只可惜那是回不去的。 更何况就算真的倒回五年，两人甚至不一定会认识，也不一定会真的有那么快乐。 所以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就算再怎么挣扎，也终将会归于平静。 “但我们没有活在真空中，这可能就是我暂时无法答应你的原因。” 她说。 这一次，她很认真地看着章希乾。 对方的脸色有点发白，嘴唇也是，不过依然看上去很柔软，就像两人初见时那样。 “现在回去的话，跟你父亲道个歉还来得及。”赵媛明明声音很温柔，却说着此刻章希乾觉得最残忍的话。 “我都这么做了……我怎么还能……” “爷爷不是还不知道么，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她说，“至于那位宁小姐……” “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很适合你的良配。” 这是她第二次对他提到宁沐秋，也是第二次用到这个词语。 看上去多么温良恭俭让的词，此刻却仿佛一把刀刃那般尖锐，把所有不开的伤口都撕开，再用锋利的刃面刮掉旧时形成的疮疤。 新鲜的血液就会重新涌出来。 “你真残忍。”章希乾说。 赵媛这次没有否认，也只是沉默的看着对方。 她也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大块，却找不到东西重新填补。 “如果我们开始的情况好一点，会有更好的结局吗？” 章希乾问。 其实谁都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最后赵媛还是于心不忍，很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说：“或许吧。” 她看到章希乾终于自嘲一般的笑了一下。 “那也好。”他说。 “留个念想总是好的。” 他其实还有好多话想说，但可能是被赵媛说穿了心中的想法，似乎每说一句都好像自己真的是什么狗血八点档的男主角一样。 比如什么有没有喜欢过，以后要怎么办之类的。 还好他都没有问出来。 毕竟感动自己是最可怕的事情。 “但我还是不甘心。”章希乾说的很直白，情绪很重。 “我并不能为你的婚姻所负责。”赵媛也很坦诚地说，“你喜欢谁并不是唯一的标准。” “更何况宁小姐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不应该成为我们这段关系的NPC，这是不礼貌的。” “你还记得那一次我们吃饭的时候吗？”赵媛忽然提起最开始自己第一次拒绝他的事。 “好像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攒起来的，我知道我不应该用自己的方式来要求你，或者说，如果一直做你的女伴的确很快乐。” “但须臾的幸福太短暂了。” “虽然何不是肉糜这个词并不太适合你，但我的确很羡慕你的单纯。” 只是缺乏了共情力，也实在是令人遗憾。 她想起读书的时候看过的故事，玛丽皇后在听到饥荒时的反应，错愕之间的疑问，他们为什么不吃蛋糕呢？ 诚然章希乾并未浅薄至此，可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以及那些与之相似的朋友，都注定了一个结局。 其实这个结局赵媛一开始就想好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当时还想着，自己能换个工作也是不错的。 只是现在…… “对了。”既然提到换工作，赵媛想着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也好，“之前想请你帮忙，不过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 “我的朋友跟我还在一个医院，我的科室本来就比她的轻松，有时候我也不强求非要多么清闲。” “她是一个好医生，我可能没她这么高尚，不过时不时去陪陪对方也好。”赵媛说。 这几天夏眠的事也的确给她上了一课，她发现自己的确做不到像夏眠那么无私，但也十分担心她。 她甚至不敢想，如果这件事情没有那个视频的反转，她现在会是什么样。 而自己好歹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考进的这个医院，她跟其他同事的交集都不多，夏眠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自己走了，那对方好像也没了能随时随地陪着她的朋友。 毕竟梁屿川还是得常常出任务，也不能随时随地都陪着。 她现在当然想的很透彻，也可能是因为有了刚才这一段之后，她终于有了决断。 反正月子中心也不少章希乾这样的人，她暂时不想再多接触了。 真奇怪。 完全跟最开始的一切都背道而驰了。 但还好，结局没有。 因此不管中间发生过什么变故，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回去吧。”赵媛站起来，看着章希乾说。 她的确也没想到，最后终结是因为这样的事。 说遗憾也是遗憾的，可是她已经不是满眼粉红泡泡的少女了，为自己考虑，实在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 “怎么了。”看着章希乾不说话，赵媛其实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他好像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展现过这么脆弱的样子，或者说，好像章希乾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挫折。 虽然这种事情对于跟普通更频繁的人来讲，甚至都算不上什么大的挫折。 可是赵媛也是理解的。 她甚至不敢想，章希乾当时在宴会上是怎么样的表情，用什么样的情绪对着所有人说，他不想订婚。 足够任性。 但任性本来就是少部分孩子才有的特权。 她记得章希乾跟自己在一起的时间，那时候两人都有些醉生梦死，因为章希乾其实是一个有趣的人，跟他在一起不需要想太多，只要享受就好了。 只可惜那不是生命的全部。 而章希乾却像是丢了糖的孩子一样，明明那么高的个子，此刻却靠着门，然后坐了下来。 他的脸上并不全是颓然的神色，而只是一种单纯的难过和失落。 毕竟那也是他鼓起勇气做的选择。 没有谁有否定的特权。 其实现在赵媛很心疼，她不想看到那样的表情，出现在章希乾的脸上。 可是…… 她也做不了更多了。 但于心不忍是真的。 于是她也蹲下来，跟章希乾并排。 “我……” 这一次换她有些犹豫了。 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措辞，或者说些什么，能让他现在不那么难过。 毕竟要让他不难过的核心，她也是无法说出口的。 她看着章希乾的脸，原本随母亲的眼睛失了高光，但看向自己的时候还是很专注，能让自己看得清自己在对方眼里的模样。 “我没有……不喜欢你。” 赵媛想了想，最后选了这么一句开口。 说来也神奇，这好歹也算是她真正如此平静地跟一个人分手。 可谁都知道，海面上越是平静，也许下面就越是有深不见底的冰山，或者足以吞噬冰山的漩涡。 她看见章希乾抬起头来跟自己对视，眼神里有太多情绪。 他的眼眶最后还是有些发红，不过没有落下泪来。 “我知道。” 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喜欢你。” 这句话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好像不只是告白，更是对自己的一种告解。 “不过你不要说对不起。”章希乾说，“我好歹也算是从来不让女人伤心的人，除了其中某一个，我跟所有女伴都是好聚好散的。” 赵媛轻声笑了：“我们这还不算好聚好散吗？” 这种令人有些窒息的情绪蔓延在这一片空间中。 “算，也不算。”章希乾模棱两可地说。 赵媛看着他，又抿着唇笑了。 “你笑起来好看。”章希乾说。 “我当时就是看到你笑的很漂亮，就想着，这个人我要认识一下。” “我们现在这算是什么？回忆峥嵘岁月？还没到一把年纪呢，别这么伤感。”赵媛半开玩笑地说，“不过先说好啊，我之前给过你睡一觉的机会了，今天就不留你下来了。名不正言不顺的。” 虽然以前其实也没有名正言顺过，但那时候两人都不在意。 如今章希乾必须有需要面对的事情，而自己也不能一直活在真空里。 也终于到了面对的时候。 “那我后悔了行不行？”章希乾声音也终于扬了一点，像是在配合着她的玩笑。 不过这一次赵媛没有立刻开口。 章希乾有些疑惑地抬头，就撞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赵媛在看他，带着一些无法言说的喟叹，和自己都能看出来的遗憾。 她忽然说。 “我觉得你说的对。” “就算是想一想也好，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开始的那么草率，或许……” “算了。” 不过她最后也没把话说完。 留一点，总是好的。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像两个在冬天靠在一起，互相取暖的小动物，头抵着头，鼻尖碰着鼻尖。 只不过太阳也不会因此晚点升起。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雪。”大概过了很久，赵媛听到章希乾说。 “下雪的话，我就送你下去吧。”赵媛笑了笑。 “那我就要在这里等，等到下雪为止。” 赵媛弯了弯眼睛，没说什么。 不过地上坐太久了，腿有点麻，正当她想要撑着身子站起来的时候，重心不稳，往下一滑，险些就要一个趔趄重新摔回去。 还好章希乾拉了她一把，让她不至于真的跟地板接触。 就是他也没立刻松手。 两人靠得很近，现在的气氛不算暧昧，只有一些满是遗憾的怅然。 “好了。”赵媛深吸一口气，“刚刚跟你开玩笑的。” “没下雪，我也送你下去。” “走吧。” 她朝章希乾伸出手。 对方也笑了，然后很快伸手握住。 不过就在赵媛想要拉开门的时候，熟悉的炙热又包裹了她。 她知道是章希乾，没有回头，只是专注看着门把手，好像上面真的有什么宝贝似的。 “再不走，天可就要亮了。” 她说。 但这次章希乾没有立刻回应她，而是伸手拂过她的脸，又将她转过来，强行跟自己面对面。 “按照最后一次了。” 章希乾的声音在她耳畔放大，她被对方搂着，感觉到他的嘴唇也很轻地印了下来。 对方闭着眼，很轻地亲吻她，用一种珍视的令人动容的情绪。 上一次在停车场赵媛把他推开了，而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氛围的原因，她最终也没有再做一次这样的选择。 于是她也闭上眼，放纵自己最后一次的任性，自己转过来，然后伸手勾住对方的脖子。 做很温柔的回应。 章希乾把她压在门上，唇舌的动作却很温柔。 这个吻无关情欲，只是告别。 第316章 结束 第316章 结束 赵媛其实并没有太惊讶。 不过她的呼吸依然被对方弄乱，这是章希乾对待自己最温柔的一次，如果放在很久以前——或者说两人刚开始的时候，她可能还会生出一点虚无缥缈的盼头，只是等到了现在，就只剩下遗憾了。 她有时候觉得爱情实在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这种东西古往今来早有无数人说过，他们谈论意义，看透本质，却无法真正每一个人都接受他们的观点。 诚然如钱老的经典语录，有人想进来，有人想出去，那也不过是广义的概括，就算知道一切，人依然会被情绪驱使，该难过还是会难过，即使理智知道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 赵媛知道自己在分心，但也感觉到对方灼热的气息把自己包裹，没有暧昧的试探，她甚至第一次发现，原来吻也可以是苦涩的。 可是再矫情下去也没有意义。 她伸出手，很轻地贴在章希乾脸上，因为刚从重要场合回来，他现在在广义的范畴里都是足够英俊的，身上带着一点残留的木香，是章希乾以前不怎么用的香水。 赵媛还记得当时自己听他说过，“这种香水跟我不是很匹配，总感觉用了这种香水好像下一秒我就不能出去开赛车了一样”。 不过章希乾现在还是用了。 就像他无法左右自己的选择一样。 赵媛碰了碰他的下巴，须后水的味道很淡了。 以前两人在酒店时，章希乾偶尔会让她替自己刮一下胡子，赵媛有次还故意装作十分嫌弃的模样说：“这种事在我们医院都是实习生做，比如手术前的备皮。” 那时章希乾总是懒洋洋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说：“所以说我面子大，能让赵医生纡尊降贵为我做这些，我的荣幸。” 赵媛那个时候基本就随口不走心地接一两句，至少没让氛围冷下去，但也不会真的加深两人在床上的暧昧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决定做得越坚定，在这样的时候，就越容易想起以前的相处的事，赵媛有些喘不过气，这才终于稍微退了一些，呼吸错开，这个吻才终于结束。 章希乾的嘴唇带着一点暧昧的水光，可是两人之间的氛围，此刻并不算旖旎，无法宣之于口的沉默和遗憾像苔藓一样蔓延开来。 最后还是赵媛先开口打破了此刻的安静。 “你现在回去的话，还来得及。” 她用了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电视上和小说里常说，一般在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时，如果依然带有感情的人，可能会痛不欲生，或者说的人比听的人更痛苦。 赵媛虽然也并不觉得轻松，可心里竟会有一种释然的空虚。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挖走了，可也并不算难过。 自己喜欢章希乾吗？ 好像也只能说得上是喜欢。 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喜欢两人当下一起相处时的轻松，喜欢对方带给自己的片刻快乐。 但赵媛也并非是活在真空中的人，因此她并不能每一次都不想后面的事。 只要想到两人不会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她就会停止这种幻想从而把自己引到更清醒的地方去。 因此她是喜欢，但章希乾带给自己的好像永远都是某些片段。 快乐的是某些片段，难过的却是无法解决的根本问题。 这实在是一个很妙的命题。 就像有些人觉得生命也只是活一些瞬间，可生存不是。 大概是想到这里，赵媛也生出了一些不舍和怜悯，虽然她也知道，可能怜悯这个字都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但她必须要打破这样无法拥有的、并不连贯的短暂瞬间。 “你知道的。”她说，“我无法想象跟你真的在一起后所要面对的压力。” “谈恋爱并不需要所有人祝福，但结婚不是。我承认我是个很安于现状的懦弱的人，也许不会有你像今天这样的勇气，但是……” “我做不到。”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赵媛声音低到不能再低，要不是两人现在隔得太近，可能章希乾都无法听清。 而要是他真的没听清就好了，可惜每一个字还是都传入了他的耳朵。 赵媛看见章希乾的表情变得有些空荡荡的绝望，或者也不能说是绝望，只是一种好像他真的没有办法的无能为力。 好像两人该做的事情全都做了一遍，从最开始跨过熟悉后的亲密接触，到后面的一切，直到现在，就连告别也已经说过了，再在这里多留下去也没什么益处。 只是想是这么想，其实谁也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都或多或少在这段关系中拿到了一点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是情绪还是别的什么。 一声很浅的叹息过后，赵媛看到面前的人动了动。 章希乾好像是没了力气，也许是浮华的宴会和交际让他感到疲惫，又或许是违背了家人来到这里，却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总之，他眼睛闪了闪，然后仿佛脱力似的向下滑，蹲在地上。 这是一个对他而言不怎么出现过的姿势，毕竟不管再怎么说，章希乾也家教森严，对于仪态仪表这种东西也向来很重视，因此什么蹲在地上这样的动作，好像对他家的教育而言是不应该存在的。 赵媛心里生出一点难以言喻的酸，却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这样的沉默过了很久。 夜已经很深了，直到赵媛一个经常加班的邻居踩着夜色回来，两人本来就站在门口，加上她家隔音也不算太好，隔壁的关门声像一条分界线，把他们两人重新敲醒。 而章希乾也才在这个时候重新开口。 他说。 “我不甘心。” 章希乾蹲下来，他的西装终于因为刚才的动作皱了一些，现在蹲坐在地上的姿势也不那么沉稳优雅了，而在他抬头看向自己时，赵媛居然真的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一点很浅淡的，仿佛有少年感的天真。 无关于什么婚约、什么家庭，也无关两人之间的各种争吵和分分合合，他只是低声这么说着，仿佛呢喃，又更似最后的告解。 好像只是一个因为失去了心爱东西的人，一点不舍的怀念罢了。 赵媛有那么一瞬间也想说，算了。 他的样子让自己也不那么好受起来，就算明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再有更好的结局，可是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几乎让早就已经下定决心的自己有些心软。 只是无论是理智还是现实，都重新把赵媛拉扯回来—— 就算答应了能怎么样呢？ 什么也无法改变就不说了，在现在全都说破了一切的两人之间，他们甚至不能退回到一开始的关系。 她看着章希乾的发顶，此刻的他好像是脆弱的，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重新开心起来。 下一刻，她又听见他问。 “那你会跟段清寒结婚么？” 他的声音是平静的，好像也不是求知，只是想要为自己寻找一个答案。 赵媛很诚实地平视着他：“我不知道。” “他好像一直很急，似乎真的需要一段婚姻。” 章希乾也不藏着掖着了，把自己之前稍微了解过的内情告诉她。 所幸他说的这些，段清寒之前也告诉过赵媛，而且几乎没有出入。 赵媛眉毛动了动，表示知道了章希乾的告知，然后换了一句话：“那你呢？” “我……” 章希乾开口，好像下意识想说自己不可能跟宁沐秋结婚，结果话到嘴边，居然懦弱的收了回去。 似乎在被拒绝之后，他没有其他的理由了。 赵媛看着他这一刻的犹豫，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其实章希乾一直也没有变，或者是想改变，但却暂时没法真正改变。 他一直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这件事是所有他能左右的事情之外的东西，结婚对于他而言好像并不是要寻求一个灵魂伴侣，而只是达到某一个必须要达到的目标。 在发现无法继续后的他是茫然的，就如同他无法真正决定，后面又应该怎么样。 毕竟说实话，如果自己真是章希乾的家人，也的确觉得他跟宁沐秋结婚会好很多。 好像在他们的视角里，爱才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不是么？ 赵媛邻居的关门声小了，楼道又重归安静。 她看见章希乾站起身，这一次只是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去。 从这一刻起，两人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她看见楼下的感应灯重新亮起，然后跑车的轰鸣声启动。 她站在阳台旁，却没有再进一步往前走。 因此也并不知道，车里的人会不会抬头望向这里未熄灭的灯。 而这一次，对方也没有停留太久。 一阵轰鸣声过去，就像不会在夜色里留下痕迹一般，只要刻意忘记，这个夜里好像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赵媛脑海里浮现过很多画面，从见面起，到未曾褪色的定格的瞬间，但无论想到什么，最后一刻，都是对方重新站起身，然后离开自己的背影。 这就够了。 她在客厅里站着发了一会儿呆，也说不上难过，最后关了灯，让自己也融进黑暗里。 第317章 “不认识我了？” 第317章 “不认识我了？” 另一边，夏眠躺在雾气缭绕的浴室里。 她整个人放松地仰靠在浴缸壁上，头发包起，脸上敷着面膜，四肢舒展。 桃粉色的浴球把整缸水都染成暧昧的浅粉色，雪白的皮肤泡在其中，多了层难言的诱惑。 夏眠闭着眼，非常有节奏地不停做着深呼吸，感受着这难得的轻松和平静。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她简直忙成了一个陀螺，身心俱疲，现在好不容易尘埃落定，她也终于有时间好好地休息和调整一下。 泡了会儿，有些昏昏欲睡的夏眠忽然抬了抬胳膊。 接着，她蹙起眉，又扭了扭脖子。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她总觉得扭脖子的时候听见了两声细微的嘎啦声。 抬手捏捏脖颈，酸。 再捏捏肩膀，也酸。 曲起小腿，伸手一捏小腿肚，又硬又酸。 夏眠松开眉头，叹了口气。 她现在不想继续泡澡了，而是更想出门做个SPA，找个力气大点的小姑娘给自己从头到脚彻彻底底地摁一摁，把数日来的疲劳和酸痛全部从身体里按压出去。 反正现在是她的放假时间，没有事情要忙，所以夏眠说干就干，擦干身体穿上衣服，素着一张脸就出了门。 去到按摩店前，夏眠给赵媛发了个消息。 她去的按摩店是赵媛介绍的，赵媛很早就在这家店办了卡，所以每次来她都是直接蹭赵媛的会员，回头再转钱给赵媛。 虽然她现在也不差钱，但对办卡类的项目夏眠还是会比较谨慎。 因为她被坑过几次。 最近的一次就在两年多前，夏眠因为太忙懒得打理头发，所以就在医院附近的理发沙龙办了张卡，结果才去洗了三次头，等她第四次去的时候就发现店整个都被搬空了，一个月后，新的商家入驻，改头换面，变成了一家新的理发店。 之前的老板联系不上，现任的老板又说自己跟上一家毫无瓜葛，她当时又只在卡里充了两千，扣掉前几次的费用，还剩下一千七百多。 一千七，报警也没用，达不到立案标准。 所以几次扯皮都没有结果，最后夏眠只能自己认栽，白白亏了一千七百多块钱。 后来她就再也不办卡了。 只要会员价和普通价差的不多，她就直接付普通价，差的多就上网搜一搜，看看有没有券或者团购，没有就算了，换一家店。 总之绝不去赌开店者的良心。 赵媛在这一点上就跟她不一样，赵媛会稍微大大咧咧一些，无论是美容院健身房按摩馆电影院，甚至咖啡店美甲店她都会办卡，可以说只要能让她去上两三次的地方，她都会办卡。 亏也不少吃，毕竟这些年经济下行，破产倒闭的事情到处都在发生。 不过她依旧没有改掉她这一习惯。 只是办了卡的地方她都会告诉夏眠，让夏眠去的时候就刷她的卡，并且她和其他朋友、同事吃饭约会也一般都会选自己办了卡的地方。 一方面可以增加积分，获得福利，一方面也能多用掉点卡里的钱。 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预防损失。 这个地方夏眠已经来过几次，跟里面的前台服务员都熟了，所以一进去，不用多说，就有人带夏眠进入了VIP包厢，并给她挑了个熟悉的金牌技师过来。 包厢里的灯是昏暗的暖橘色，浅浅的混合着檀香和中草药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夏眠换上单薄的短袖和短裤，刚在按摩床上躺下，便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夏小姐，这次要选什么套餐呢？” 夏眠闭着眼，声音懒懒道：“就跟上次一样吧。” “好的。” 知道夏眠按摩时不爱说话聊天，所以这位技师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埋头按摩，偶尔才问一声夏眠力度够不够，或是问哪里需要多按一按。 紧绷僵硬的肌肉被按得酸酸胀胀，还隐隐有些发热。 按到肩上最硬的地方时，夏眠忍不住蹙起了眉，可等到需要咬牙忍耐的疼痛过后，她稍稍耸了下肩，只觉得肩膀无比松快，仿佛堵住的经络都通了似的。 夏眠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接着，慵懒的倦意漫了上来，她眨了眨眼，有点困倦。 “要给您拿床被子盖着吗？”技师适时询问。 夏眠含糊嗯了声。 很快，柔软的羽绒被盖上，夏眠打了个哈欠，闻着淡淡的熏香，呼吸渐渐平缓。 不知过了多久，按摩结束。 技师跟夏眠说了再见后关门离开。 夏眠听见了技师说话和关门的声音，也回应了，但可能是按摩按的太舒服，所以她后半段都迷迷糊糊的，再次听到房间有人进来时，还以为是技师去而复返，又或者是服务员送果盘来了。 所以她眼睛都没睁，就道：“我睡会儿，超的时长到时直接从卡里扣就行。” 这个SPA馆比较出名，包厢几乎一直满员，所以店里就规定了按摩项目结束后最多只能停留一小时，超过一小时会有服务员来提醒，提醒后还不走就会开始计时，收取高昂的延时费。 放在以往，夏眠肯定是不会在SPA馆里多停留的，本身她家也离得不远，打车就七八分钟，很方便。 只是今天她确实是累了，筋骨肌肉又被按得非常安逸，所以躺着根本不想动，甚至打算在这儿直接过夜，第二天醒了再泡个温泉做个全身护理。 “好，你睡吧。”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 夏眠眉头动了动，觉得有些熟悉，但此时此刻她懒得思考，只“嗯”了一声就继续睡了。 她只当对方是个声音好听的服务员。 但是…… 离开的脚步声和关门声怎么一直没响？ 即使已经睡意沉沉了，心里最后的一丝警觉性还是让夏眠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敢完全放心地让自己进入沉睡。 而且…… 她总觉得好像人一直在盯着自己。 不安的感觉令她眼睫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只见充斥着类似傍晚一般昏黄灯光的房间内，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坐在旁边的一张按摩床上。 对方陷在阴影中，单手托腮，手肘抵在膝盖上，头也微微歪着，是一个非常放松但又带着审视和观察到姿势。 并且，对方的目光似乎正好落在自己脸上。 夏眠悚然一惊，脊背绷紧的同时大脑也瞬间清醒。 她刚想厉声质问对方是谁，就听对方抢先开口道—— “醒了？怎么不继续睡了？” 紧绷的神经一松，夏眠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眨眨眼，有些愣神地看着对方。 男人见状又低低地笑了声，道：“不认识我了？” 第318章 全世界最最好的地方 第318章 全世界最最好的地方 夏眠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有些迟钝：“你怎么会在这儿？” 梁屿川笑看着夏眠：“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夏眠看着他：“你为什么能在这儿？” 梁屿川失笑。 他起身坐到夏眠身旁，伸出有力的大手揉了揉夏眠的脑袋，声音低沉温柔：“困了就睡吧，我陪你。” 见夏眠不挣扎，梁屿川就顺势揽着夏眠的肩膀让她躺下，随后他脱掉鞋子，也跟着一块儿躺到了夏眠身旁。 两人都侧着身，脸对着脸。 光线昏暗，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 梁屿川很轻地抚摸着夏眠的头发，听着怀里人的呼吸波动，他声音很低地说：“不困吗？” 夏眠小幅度地点点头，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主动往梁屿川怀里贴了贴，微微蜷缩着把头抵在梁屿川的胸口。 她安静地垂着眼，手指抠了抠梁屿川的衣服扣子。 过了会儿，她声音低低地问：“什么时候来的？” “才坐下没一会儿就被你发现了，你还挺警觉的。” 夏眠说：“毕竟不是在家里嘛。” 她闷头抠着梁屿川的衣服扣子，抠着抠着，头更低了，心跳也逐渐加速，不是害羞，也不是激动，而是心虚和紧张。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生怕梁屿川提起最近发生的事。 因为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梁屿川说。 想了想，夏眠起了个话头问：“你是放假了吗？” 梁屿川嗯了声：“攒了几个假一块儿休，这次能回来待一周再走。” “能待一周？” “嗯，一周。” 夏眠眨眨眼，神色里多了丝诧异。 半晌，她张了张嘴感叹道：“时间过得好快啊。” 不知不觉居然过了这么久。 最近这段时间她真的太忙了，每天睁眼闭眼都是一堆的事情，要不是排班表需要牢记在心，否则她根本分不清哪天是哪天。 之前她也没怎么在意，只顾着解决眼前的事情，现在骤然放松下来，再经过梁屿川一提醒，她才终于腾空思绪，回忆了一下时间的流逝。 算一算，居然都快过年了。 脑子里这么想着，夏眠嘴里也直接说了出来。 梁屿川听到后顺势问道：“过年有没有想过怎么安排？” 夏眠摇摇头：“没，根本没空想，最近真的太忙了。” “那现在想想？” 夏眠微抿了抿唇，陷入沉思。 等了会儿也没见夏眠开口，梁屿川轻声询问道：“想出去玩吗？” 夏眠接话道：“那去哪儿玩呢？你现在让我想我还真想不出来能去哪里玩。” 梁屿川问：“要不出国玩？” “出国？你想去哪个国家？”停顿一瞬，夏眠又摇摇头把这个提议否决了，“算了吧，还是别出去了，最近这两年外面都不怎么太平，而且各种各样的病毒也特别多，保险起见国内玩玩就好了。” 说着她仰起头，“国内也很好啊，很多地方都很好玩，而且吃的也比较符合我们的喜好，我之前出国就没有哪一次是吃的特别开心的，感觉都不是很合我的胃口。” 夏眠和梁屿川一样，也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中国胃。 她喜欢吃熟的，不喜欢吃生的。 喜欢吃热热乎乎带着锅气的，不喜欢那些闻着都油的油炸类食物。 所以以往每次出国，她基本都会提前在网上搜索国人开的中餐厅，因为她是真接受不了顿顿吃披萨汉堡和薯条。 “而且同样的食材，外国人做的就是跟我们不一样，我一点也吃不惯。” 虽然国外有些星级饭店的食材听起来特别高端，还配有各种各样的香料，夏眠也被爱凑热闹的同事拉着一起去尝过几次。 但每次吃下来她都一个感觉。 ——好吃，但不会再吃第二次。 因为她是真心觉得不管多么花里胡哨的做法，都不如国内“起锅烧油加葱姜”的基本烧法做出来的东西好吃。 “那就不出去，咱们就在国内找个地方玩一玩，怎么样？”梁屿川问。 夏眠：“好啊。” 她问梁屿川，“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梁屿川：“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去新疆。” 夏眠：“是说过，但是大冬天的去新疆……” 她摇摇头，“还是算了，想想都瑟瑟发抖。我们还是去暖和点的地方吧。” 梁屿川：“海南？” 夏眠道：“三亚和海口都去过了。” 梁屿川：“那云南？” 夏眠又道：“云南我去过昆明和西双版纳。” 梁屿川笑了笑：“你去过的地方还不少。” 夏眠也笑：“那是，不过都是穷游。” 说到这儿，她用回忆的口吻道，“来回都是坐绿皮火车，住的也是招待所或者青年旅社，后来发了奖金和工资了，出去玩才终于宽宥一点，不住招待所和青年旅社了，开始住三四百一晚的酒店。”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兴奋地扯了扯手里的扣子，仰头看着梁屿川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住特别贵的酒店就是在三亚。” 梁屿川认真地看着夏眠：“你好像没跟我说过这个。” 夏眠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们是九月份淡季去的，然后住的那间房间的水管坏了嘛，前台就通知我们给我们免费升了房。我们本来住的是很普通的、只有三四十平大小的那种标准双人间，本来以为升房也就是换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双人间，顶多就是大一点，精致一点，结果没想到直接给我们升了顶层的大套房，三室两厅还带海景阳台和落地窗，当时我们装的跟没事人一样很淡定，其实服务员一走就立马在手机上搜了套房的价格。” 夏眠吸了口气，“都顶我那时候三个月的工资了。” 梁屿川问：“住的舒服吗？” 夏眠点点头：“很舒服。” “那是家里舒服还是酒店里舒服？” 夏眠戳戳梁屿川的肚子：“那还用说，当然是家里最舒服，不管哪里都比不上自己的小窝。” 停顿一下，她忽然福至心灵地抬头看了眼梁屿川，随后伸手圈住梁屿川的腰，再有些谄媚和讨好地把头用力埋进梁屿川胸口蹭了两下，最后故意夹了点儿嗓子道—— “当然啦，全世界最最好的地方还得是老公的怀抱里！” 第319章 归家 第319章 归家 几乎是夏眠一开腔，梁屿川就立刻知道她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他还能不了解她？ 只是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地笑了出来。 因为太可爱了。 自己的老婆真的太可爱了。 梁屿川伸手挠了挠夏眠的下巴，指尖软软的触感让他眼里的笑意更深。 “怎么突然撒起娇来了？” 他也不点破，只是这么好整以暇地询问，声音悠哉悠哉的，像是一只强大又慵懒的兽类，用看透一切又包容一切的目光，看着眼前讨巧卖乖的妻子。 夏眠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觉得自己刚刚的夹子音很做作，但她又不想表露出来，于是只能装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强做镇定道：“我没撒娇啊，我只是说点实话罢了。” “哦？实话？” “嗯呢，实话。”夏眠暗暗深吸了口气，仰头问梁屿川，“你爱听吗？” 梁屿川忍笑地点头：“爱听。” “哦。”夏眠压住嘴角的上扬，重新把头贴在梁屿川胸前，“爱听就行。所以……我们今年过年去哪里玩呢？” “我来选？” “嗯，你来选，攻略也你来做。”夏眠一点也不跟梁屿川客气。 梁屿川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他们之前也一直是这么相处的，出去玩基本都是他来安排行程。 梁屿川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出去玩，一个人安排另一个人跟随，这对他来说非常舒适。 因为两个人都有想法都想安排就容易有矛盾，而两个人都没想法都不想做攻略那最后就什么都玩不了。 所以一个安排一个跟随是最好的搭配。 而且他非常喜欢夏眠依赖他信任他的样子。 他也乐意为她效劳，让她开心。 于是梁屿川思索片刻，道：“要不去广东那片？那边冬天也不是特别冷，吃的东西还很多，又都不怎么辣，比较符合你的口味。” 夏眠不怎么能吃辣，他自己吃辣也一般般。 巴蜀地区虽然好吃好玩，但他俩去不是特别合适，总不能光去看个景色就完事。 那边当然也有不辣的美食，但毕竟以辣出名，去了不吃辣总觉得少了点意思，行程也像是打了折扣。 所以保险起见，梁屿川还是决定把目的地往南定。 夏眠：“广东的话，潮汕那片我去过了，那边特别出名的生腌还有早茶我也都吃过了。” 梁屿川：“怎么样，你觉得好吃吗？” 夏眠动了动，回想着道：“早茶好吃，基本每一道点心我都喜欢，尤其喜欢虾饺，去的那几天我基本上顿顿都会点虾饺和鸡爪。不过生腌我实在是吃不惯，再新鲜再干净我也觉得好腥，咽不下去。你呢，你有没有吃过那边的生腌啊？” 梁屿川点点头：“吃过。” 夏眠：“你感觉怎么样？” 梁屿川：“还行，不过也就只能偶尔尝个鲜，我还是喜欢吃熟的。” 夏眠笑了笑：“我也是。” 他们俩全是熟识胃。 “那……我们去香港或者澳门？”梁屿川又提议道。 夏眠思索了一下：“可以诶，这两个地方我都没去过。” “行，那过年就去这两个地方。到时候我们可以直接飞澳门，在澳门待几天再去香港。” “你之前有去过吗？” 梁屿川点头：“去过。” 可能是困倦的劲道真的过去了，夏眠现在神采奕奕，越聊越清醒，越聊越兴奋。 她问：“那你觉得那边好玩吗？” 梁屿川思索了一下，吐出两个字：“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行。”梁屿川微微眯起眼，回想着道，“要说玩的话，我是觉得跟内地没法比，就说游乐场，那边的迪士尼有点小，感觉还没有内地的一半大，再说风景人文之类的，也远远比不上南方还有西北那些地方。” “那听你的意思，那边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啊？” “还是可以逛一逛的，吃吃东西散散步，感受一下当地的氛围之类的也还可以，但你想要看点特别惊艳的、波澜壮阔的风景的话，说实话，看不到什么。不过嘛……” 夏眠：“干嘛吞吞吐吐的，不过什么啊？” 梁屿川道：“不过那边有个东西是内地没有的。” “什么东西？”刚问出口，夏眠就立刻反应过来了，“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了。” 博彩。 澳门的支柱型产业。 夏眠问：“你去过里面吗？” 梁屿川：“嗯。” 夏眠有些诧异地抬起上半身，目光直直地看着梁屿川的眼睛：“真的啊？” “进去过，但没玩过，纪律不允许。”梁屿川道，“那里面谁都能进，只要满十八岁就行。澳门的酒店一楼基本都有赌场，你随便走走都能逛到赌场旁边。” 梁屿川说着刮了下夏眠的鼻子，“再说了，都去澳门玩了，都到了人家门口了，怎么也得进去看两眼吧。” 夏眠问：“那那边的赌场是什么样的？跟电视剧里一样吗？” 内地严打得厉害，所以从小到大夏眠还真没见到过什么赌场。 顶多也就见过一些棋牌室，但里面坐的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来头也就几十块几百块，跟影视剧里那些金碧辉煌的大赌桌、动辄百万千万让人一夜暴富一夜破产的剧情设定相差甚远。 并且基本都是玩的本地麻将或者斗地主炸金花之类的大众玩法，其他玩法还真的挺少见。 就比如德扑，夏眠听说过，但完全不了解是怎么玩的。 在她印象里这个玩法似乎挺高级，周边也没见谁玩过。 梁屿川耐心地回应着夏眠：“跟电视剧里的差不多，场地很大，装修得也很豪华，一眼望过去全是赌桌、荷官还有玩家，当然也有不上赌桌的，有些玩法可以自己一个人玩，还有很多有头有脸的一般都会选择私人包间。” 说到这儿，梁屿川顿了顿。 “我跟你说这么细干什么。” 他说着伸手揉了把夏眠的脑袋，“到时候可以站旁边看看，但不能玩。” 夏眠：“知道，我才不会玩呢。” 说着，她举起三根手指，表情和语气故作夸张，“我和黄赌毒不共戴天！” 梁屿川也配合地跟她一唱一和起来，弯着眼睛笑道：“嗯嗯，真是个好姑娘。” 夏眠也笑了。 笑了会儿，她仰起头看着梁屿川：“你困吗？” 梁屿川看着她：“不困，怎么，有想法？” 夏眠点点头，说：“我们回家吧。” 要不是因为之前真的太累太困，夏眠是绝对不会在SPA馆这种地方过夜的。 虽说这个地方很高级，使用过的东西都会进行清洗消毒，看起来非常干净，但总归不如家里的来的让人放心。 既然现在清醒了，那也该回去了。 而且她也不想在这儿跟梁屿川你侬我侬。 有什么不能回家聊呢？ 家里还更舒服呢。 对此梁屿川自然是赞同的，于是两人都起身穿戴好后，开车回了家。 第320章 走入夜色 第320章 走入夜色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 同一时刻的另一个地方，一辆车正在路上飞快行驶。 这一次，章希乾没有在楼下停留。 或许是不想让自己再看到那一扇窗户，也知道好像一些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几乎是逃避似的，他甚至不敢抬头，觉得自己开车从未如此专注过，却并不想知道目的地是驶向哪里。 也或许不止是如此。 可能刚开始章希乾对这件事的第一感受是挫败，他从来顺风顺水的人生里有了心爱之物无法追随的体验。于是想要把她追回来，想要弥补这一段自己的挫败，把这一块拼图填补好了，那他的人生就好像又是完美的、被众人所羡艳的。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到现在也完全明白了。 如果说最开始的想法，只是因为不容许生活被搅乱的不甘心，那现在则是一种真正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的失落。 空落落的，仿佛一阵穿堂而过的冷风。 不是逃避，但也的确是真的不想面对。 他重新驶到来时的那个公园，夜已经很深了，一个人也没有。 大概是不想那么快回家，章希乾打开门，下了车，随便找了棵树靠着。 他还穿着今天出席宴会的西装，伸手在裤子里一掏也没能拿出什么东西。 不过他平时也不怎么抽烟，顶多就是跟朋友一起聚会，偶尔助助兴，会跟着点一两根。 明天可能不是一个好天气。 他仰头看向天空，在心里想。 因为一颗星星也看不到。 虽然不愿意承认。 但章希乾现在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不过他这次并不需要跟那群狐朋狗友说什么，因为就算他们再找一堆人，搞一些虚无缥缈的party，除了让自己更心烦以外，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以前他郁闷的时候，除了这个，也会去赛车场散散心，不过他今天是一点也不想再开车了，握着方向盘都觉得没劲。 不过到此为止，发生的一切也并非毫无意义。 至少他现在不会那么浑浑噩噩，看清了一些更深的东西。 所谓的发泄和找人倾诉都是毫无意义的，没有必要。 大概是想通了这一层，也或许是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章希乾并没有停留太久，只是自嘲一般的笑了一下后，重新站起身，回到了车里。 原来宁沐秋的预感没错。 不过说到宁沐秋…… 章希乾微微皱起眉头。 的确跟自己想象中的完美千金大小姐不太一样，她似乎也很有自己的心思，不会完全按照家人的想法而动。 怪不得会有那么笃定的眼神，和配合自己但依然留有余地的那些话。 有点消极，又有点无奈。 但更多的是一些难以言说的心照不宣。 可能她也曾经试过，或者用别的方式努力过，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章希乾没有再多想，重新回到车内。 这一次他的速度平缓却一刻未停，像是终于认清这一条路似的，认清这一条回到自己老宅的路。 也许宁沐秋说的对，他们才是一类人。 有想过挣扎么？ 可能刚才那一下就是自己的挣扎。 他觉得自己可以为了赵媛做更多的事，但却无法真正保证她后续说到那些。 也许一厢情愿是自己的事，可是赵媛说的也没错。 只要一想到这里，章希乾就会生出另一种不可言说的迷茫。 关于自己的家庭，自己那被限制了太多年的母亲，年事已高的爷爷，和古板、迂腐、不听劝且好面子的父亲。 诚然他觉得今天自己的举动已经是反抗的一种了，可那并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 就连赵媛在说那些假设的时候，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里一凉。 毕竟之前谈恋爱的时候都太轻松，好像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 自己的母亲就还好，可是父亲因为自己的“叛逆”定然不会接受，从而就是无穷无尽的矛盾，就算赵媛能够自洽，但未来也并不是可以想象的。 关键是…… 既然她提出了这个担心，也就说明了她做过推演和假设，从而拒绝自己叛逆的这个提案。 章希乾曾经听过一个说法，说两个人之间一切无法解决的事情的尽头，是不够爱。 他的本质依然是喜欢逃避的，因此在听到这句话是第一反应是想，他们这些问题还不能上升到这个层面上。 但的确如此，赵媛没有全身心接纳他，跟他一起面对未来一切的准备，而自己也没有真正的魄力，可以做到完全摒弃家庭于不顾，像不切实际的美好的言情小说那样的跟她在一起。 不过都是有一点懦弱的成年人罢了。 当然可能自己懦弱更多一点吧。 在回家的路上，章希乾也不是没有在某一瞬间幻想过一些另外的场景——比如说自己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受到的打击太大，从而一蹶不振，身体不适，那赵媛会来看自己吗？ 或者家里的人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妥协吗？ 他不知道，但很快自己就把这个想法否决掉了。 毕竟首先从根本上来说，不管自己什么生病，以自己父亲的那个性格，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章希乾把车开回家里的车库，从院子里望过去，连排别墅的灯还亮着，看上去家里人还在因为自己的这件事情焦头烂额。 正在思考着，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章希乾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握住手机，还以为是电话，没想到只是一条短信。 他不喜欢给人备注，反正想联系他的人太多，他只记住自己想记住的就行。 不过看到是赵媛的头像时，章希乾的瞳孔还是猛然收缩了一下。 但他不再抱有希望了，因此几乎是平静的点开手机时，发现上面也只有寥寥数语。 “再见，谢谢你。” “如果你需要删除联系方式，自行删掉就好，我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可能刚才我说的话有些过激，不过平心而论，你的确挺好的。” 章希乾看着手机上的三行字，先是苦笑了一下，然后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发好人卡这种事，一向都是自己在厌倦了那些女伴后，给些物质上的好处，再扔下一句“你是个不错的姑娘”后扬长而去。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或者也可以说是“罪有应得”，自己也终于有了被人发好人卡的这一天。 大概是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新鲜，因此刚才的沉重的雾霾也被吹散了不少，自嘲也是笑，总归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也挺好。 这一次章希乾也没有再回复。 因为别墅的灯还亮着，他也不可能真的一直在这个地方原地停留。 星星会熄灭，但太阳永远会升起。 就算自己再不愿意，新的一天也会到来。 章希乾熄了火，垂眼没再看那些消息，而是解下了安全带，重新走入他应该走入的夜色中。 第321章 善后 第321章 善后 从章希乾那一句惊世骇俗的发言后到现在，也就过了几个小时。 不过这几个小时，老宅里的人可不怎么好过。 首先要先跟那些宾客解释清楚，说只是孩子跟父亲闹脾气了，不存在这一回事，又为了让宾客都向着这一边，口头上客客气气还给了不少好处。 而章父本来就是个很轴的中年男人，是为了章希乾——或者说是自己的面子，不得不妥协去找人澄清，不过言辞间还是笃定，说章希乾跟自己只是有了矛盾，而坚决不说婚约会解除的这种可能性。 章希乾的母亲则温和多了，又比较善于交际，此刻正不停跟那些宾客的女伴们打电话，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语调又轻，很容易被人接受。 “哎呀，今天让你见笑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小乾只是跟他父亲闹了点不愉快，您知道的，年轻人有时候……对对对，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老爷子？老爷子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本来孩子就是趁他休息之后突然发的脾气，没关系我们会安抚好的。” “宁家小姐很优秀，我们还得去给他们道歉……” 章希乾踏进屋子，就听见了这些声音。 家里的其他人差不多收拾完准备睡了，因此母亲的声音格外鲜明。 他记得，自己的母亲一直都是中庸的，好像没有什么很大的脾气，也不会有过于浓烈的情绪。 她一直扮演着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贤内助”这三个字好像已经刻在了她的生命里，似乎如果不为这几个身份燃烧，就找不到其他意义似的。 而此刻，她还在为自己之前的冲动善后。 “喂，吴太太？是我，今晚上过得还开心吗？抱歉我们的家事让您看笑话了，你看我这里有几个之前品牌送过来的高定稀有皮包，我记得之前您不是说还挺喜欢的？有空过来我们一起看看？” “什么，我家孩子的事？……哎呀，不算什么大事，就是跟他父亲闹别扭了，没事，我们自己好好处理就好了，还等着你再次光临呢……好的，以后常联系，哪有，是我们家的事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王太太？抱歉抱歉，刚刚有些忙，没有接到您的电话。今晚的菜还合口味吗？发生那些事可真是不好意思，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也就是孩子不懂事……嗯嗯，我们都知道的，不管怎么说，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有点责任……对对对，让您见笑了。” “喂？张太太……” 因为她还在专注的跟那些宾客夫人们打电话，章希乾走进来时，她低着头，脸上还挂着通话中的假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章希乾张了张口，好像却有点哑，没发出声音。 他的母亲好像永远都在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她美丽，温和，体面，情绪稳定。 没人问她是不是真的愿意，到底喜欢什么，会因为什么流泪，会因为什么高兴。 这一刻他惶恐地发现，他竟然……不能完全答上来。 不过自己的父亲应该更不如自己，更加不会去关心。 她好像活成了一个缩影，而非一个真实的鲜活的她自己。 “喂？是冯太太吗？不好意思，打扰您了，看您应该还没睡……今晚过得还好吗？” “是的，是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的菜还合不合您口味，有没有尽兴……” 章希乾走上前，对方正打着电话，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 然后原本流利的话也卡住了，她先是顿了顿，看到章希乾时自然是吃惊的，但也没忘记自己还在打电话，因此继续笑着说：“嗯，今天的事没影响到你们的兴致就好，你看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章希乾手上的动作一停，看着对方。 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是绝不会出错的豪门太太的典范。 只是眼睛睁大了一些，不知道是错愕，还是别的什么。 她还在跟电话里的人说话，不过手上的动作稍微迟钝了一下，然后才对他招了招手，也没让他坐过来。 直到这这一通电话打完，章希乾才看见对方蓦地叹了口气。 他正要说话，母亲却眼神一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新的电话打了进来。 于是章希乾不得不看着对方重新接起电话，重新用公式化的，温柔的，不会出错的语气扮演着章太太这个角色，在多人中周旋，道歉、客套，用言语化解今晚的突发状况。 章希乾觉得自己挺混蛋的。 他张了张口，声音很小，但因为两人很近，足够让母亲听到：“妈，我回来了。” 这句话当然有两个意思。 一个意思是告诉对方今晚还是回来了，当然最深的另外一个两人都明白的意思是，这场“闹剧”，结束了。 对方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才勾了勾唇角，算是点头答应。 原来这些事情还是远没有解决，只是一般这种时候不需要自己处理罢了。 所以自己才能这么轻松的为所欲为，不过是…… 这一瞬间的情绪很复杂。 章希乾后来想，他的确不想看到母亲脸上再露出那样的表情，又或许是那时候已经心灰意冷，觉得宁沐秋说的话也未尝不正确，他是应该不再让母亲那么操心、为自己善后兜底…… 不管有多少复杂情绪，这其中都不包含自己的父亲。 他选择回来，选择妥协，也只是为了母亲，或者别的什么。 绝不可能是自己的父亲。 他甚至依然对自己的父亲感到不满，即使没有报复心理那么严重，也绝对没什么现实意义上的“父慈子孝”。 但他想看到自己的母亲脸上，有时候能露出别的表情。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章希乾依然听着自己的母亲那些人周旋着，明明都这么晚了却还是不能休息，这种事情还是需要她来做。 而他的父亲呢？ 估计现在就在无论狂怒的生闷气，可是这种事一般都是自己的母亲来做——他永远只会扮演那个所谓的家主身份，却总是会忽略背后的人为此做出的付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章希乾听到自己母亲声音都因为讲电话变得有点哑了，这才终于勉强结束了今晚的善后工作。 她挂了电话，显然也是累得不行了，没有第一时间跟章希乾搭话，而是先靠在沙发后面舒了几口气，然后把面前已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一次是章希乾先开的口。 “妈。”但是要说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或者说实在是难以启齿，只能重复刚才的开场白，“我回来了。” “我……”他声音有点涩，但该想明白的东西在车上和刚才来的路上都已经想了个透彻，倒也没必要继续矫情下去，于是章希乾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对不起。” “这些事本来就该我来做，我去给他们道歉，你今天辛苦了。” 他说。 “是我当时一时冲动又一走了之，让你们为我善后，你本来就睡眠不好，今天又这么累了，后面的事情我来帮你做吧。” 大概是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毕竟前一天晚上章希乾还在坚定的说着自己要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而拒绝宁家的千金。 母亲看着他的神色，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也总归猜出了一二。 不过她也没有直接的点出来，没有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可能是太累了，不想再问。 “没关系，我跟那些人交情好些，我来做就好了。反正也习惯了。”她的声音很轻，看上去是真的很累了，“至于你爸那边……” 提到自己的父亲，章希乾倒是没那么心虚了，他随口说道：“您先把自己顾好就行。” “爷爷还不知道这件事吧？”章希乾又问。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母亲看着他点了点头：“还好他本来就睡得早，加上照顾他的人也没跟他说。” “你要是想着再跟你爷爷交代一声得过几天……” “不用了。” 章希乾蓦地打断道。 他母亲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他，就听见章希乾说道：“不用给爷爷说晚上的事了。” “到时候就跟他说……说我只是喝酒，喝多了一点，有点闹脾气，但没有说过要拒绝婚约这种话。” 这一次对方是真的愣住了。 虽然不是没有做过这种设想，但之前晚上的时候，章希乾那么坚决，看上去也不像很快就会反悔的样子。 不过章希乾这次倒是没怎么想隐瞒，反而还自嘲的笑了笑：“怎么了妈，没见过你儿子被甩啊？” “不是，我不是……”这次换成他母亲怔住了，“我虽然不算支持你跟对方在一起，但是也不是让你真的要再被拒绝之后立马选择宁小姐……” “我知道，也要考虑到尊重的问题。”章希乾接过话头，替她答了，“这件事情其实我跟对方有过讨论。” “妈，”章希乾顿了顿，暂时把话题放在另一头，“你觉得跟我爸在一起的这些年，过得算开心吗？” 这一次他把对方问住了。 大概母亲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自己，但她不笨，也知道章希乾这句话里的意思。 可能是现在已经很晚了，也没有其他人在，也算是个可以坦诚的时刻。 于是这一次她没太回避，甚至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才说：“其实……我也不算知道。” “到底开心是什么呢？”她皱了皱眉。 她当年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也被保护的很好：“我对高兴的定义可能有些模糊。” “你父亲……你也知道，”她音色很低，也还在无意识的替他说着好话，“你要是问他开不开心，他可能就能答出来了。” “我很早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我的人生会有其他的选择吗？也许会有，也许会做别的事情。但平心而论，我在这段关系里倒也算不上受苦……” 章希乾抬了抬眉。 像是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一样。 但是很快，看到他这样眼神的母亲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在这一刻章希乾忽然觉得这个神色和赵媛某一次看着自己时的表情无比相似。 好像是无奈，但更多的是一些“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解释”，和“看到不理解，反而会有些欣慰和羡慕”的神情。 果然，他听到母亲说：“所以我那天没有怎么制止你。” “我当时觉得……你能选择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或者说能察觉到自己想要什么，这已经足够让我羡慕了。” “我当时的拒绝，只是单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而已。” “对方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章希乾听到母亲说起对方，也笑了笑，附和道：“是还挺好的。” “说什么也都很直白，不会弯弯绕绕，而且对时间利用也很厉害，明明是个医生，工作强度压力那么大，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年轻得像个大学生。” “不过也挺现实，你知道吗，她刚才跟我说的那些，我突然觉得都挺对，所以……” 章希乾叹了口气：“我感觉我对不起人家，也对不起你。” 他没有说“你们”，只是针对自己的母亲。 “挺好的。这样的女孩子就要多为自己考虑，我很理解。”大概是气氛还不错，两人的交流方式还挺温和，也是更能把问题聊开的一种氛围。 “所以我说我没有理由再继续追逐下去。”尽管已经想通了，但章希乾说到这里还是很垂头丧气，加上回来就要面对自己造成的一堆烂摊子，“她说不想在这样的氛围里继续，我，我……” “希乾，你刚才问我快不快乐，开不开心。” 大概是察觉到了章希乾的犹豫，为了开解，也为了说下去，她开口道：“可能说不上有多么开心，但应该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痛苦。” “我现在在陪你父亲一起经营着，你父亲虽然古板，但我并非什么都不能支配。我陪他出席董事会，偶尔替他做点决定，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可以获取想要的东西，而我和我的孩子都身体健康，从广义上来说……就已经比太多人都好了。” “我们总不能太贪心的，希乾。” “什么都拥有的人要么只存在虚构的故事中，或者说虚构的故事中都不一定有，只存在于对自己的包装的想象里。” “如果我只要能想的再透彻些，我其实也是幸福的，不是吗？” 章希乾知道自己母亲的意思。 “所以你也不用这么着急的就跟宁小姐……” “我倒是没有因为这个就草率决定。”章希乾顿了顿，可能是没什么包袱了，就干脆把当时宁沐秋跟自己的对话，简单复述了一遍，“我觉得宁小姐的想法不算错，她也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宁小姐不是很喜欢你吗？” 章希乾听到这句话笑了笑：“哪能啊，不过是我比较合适罢了。”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她的想法可能跟您比较类似。” 这句话倒不算假话，只是宁沐秋帮了自己，他不能说太多。 不过他母亲倒是已经理解了。 “那……”她停顿片刻，“那你父亲那边，我晚些时候去帮你说一下，他也不会太生气。” “他爱怎么生气怎么生气，我不是为了他不生气才答应的。”章希乾冷笑一声，“反正他自己要面子，他自己会消化。” 对方欲言又止，但又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最后，她看着章希乾，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要不然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章希乾垂下眼，“趁这个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及时挽回，还能让你少辛苦些。” “我不知道我后面还会不会喜欢谁，或者说什么时候忘掉她，但我都玩了这么久了，总应该帮一帮你。” 这句话让对方怔忪片刻。 她看着章希乾，心中感慨万千。自己当然有责任，生长环境太过于优渥，导致有时候失去了一些应有的同理心，和不该有的天真。 而那个素未谋面的医生也许才让他看清这一现实——虽然说“长大”这个词并不贴切，自己的责任也不可忽视，但至少这一刻，她的确这么想着。 “我这样的人说这种话是不是挺不好？毕竟生来都拥有一切了，没有矫情的资格。”章希乾虽然这么说，但还是随意地笑笑，“但我的确该想想我应该做点什么了。” “不过在事业上面，我可能还是不会顺着我爸的规划。”他说，“我可能还是没有你们想象的成长的那么快，但总不能真的这么多年一直在原地踏步吧。” “放心吧妈，我就跟你说这一晚，不会颓废不振，更不会有什么借酒消愁这种事。”章希乾露出今晚最自然的一个笑来，“没关系的，人总要自己去适应这一切。” “累了吧，早点休息，别管我爸那边，有什么事情你就把锅扔到我身上，要是那些人再说什么，你就这件事都是我脑子不清醒，闹了一通，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就行。” “至于爷爷……” 章希乾这次停下的时间略长了一些。 也许是想起了晚宴上，章老爷子看向自己的眼睛。 和那一句“找喜欢的”。 不过他很快从这个想法中抽离出来，说：“爷爷现在身体不太好，要是早点订婚，还能让他开心一下呢。” 他都这么说了，那对方肯定也不能再说什么。 忽略掉母亲有一点担心的眼神，章希乾扬眉一笑：“好了妈妈，我真没什么事。” 好像两小时前还无法开解自己的人，不是他一样。 还好这个画面自己的母亲没看到，章希乾自嘲且庆幸。 他站起身：“太晚了，你也早点回去睡觉吧。” 对方点头，也想站起来，不过大概是在这里待的太久，又一直在打电话联系、沟通，加上一直愁眉紧锁，起来得太急，一下子还有些发晕，膝盖一软。 章希乾下意识眼疾手快扶住了。 也可能是因为今天事情太多，他看到了对方眼角补妆两次也没遮住的细纹，离得近了就看得更加仔细。 他心下一沉，又说不出话来。 “希乾，真的很喜欢那个姑娘吗？”然而这一次却是对方先开口，“如果你想，妈妈可以——” “不用了。”这一次章希乾拒绝得很坚决。 他知道母亲的意思，也知道她想让自己更高兴一些，会帮自己说服父亲，做一些其他的努力。 如果是一天以前，他说不定会答应，但现在…… 他不可能看到这一切现实条件的情况下，还会如此坚定的选择一点都不考虑母亲的感受。 “你知道的，我本来也说不上好，在您面前演痴情就没必要了。”章希乾语调轻巧，已经往楼梯那边走，“晚安。” 后来过了很久，章希乾都认为，这场宴会像一个分界线。 把向来恣肆的自己和开始认真思考的自己隔开了，把永远只考虑自己的和逐渐回到生活的自己隔开了。 不知道算不算感激，但可能这才是必经之路。 从今以后，就是属于他自己的，新的人生了。 - 章希乾回到房间，他原本以为今晚怎么样都得算是一个不眠之夜，没想到洗了个澡躺在床上之后，竟然也慢慢开始有了困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母亲跟那些客人周旋的原因，原本觉得不可能忍受的东西，现在也慢慢把自己包裹，原来失去了谁，日子也不会停滞，画面也不会失去色彩。 不过想起什么来，章希乾一顿，又重新拿出手机。 毕竟今天他能出来，还得多亏了宁沐秋。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给别人道个谢。 更何况…… 他眸色一沉，想起自己还刚刚答应母亲的话。 章希乾先联系了几个朋友，让他们把今天发的那些因为自己失言而震惊的朋友圈删掉，然后又找到宁沐秋留给自己的联系方式。 倒也没什么客套话好说，毕竟对方也很坦诚，都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出来了，不用再遮遮掩掩。 想了想，他输入一行字。 “今天多谢。晚上失言是我考虑不周，对宁家造成影响也实在抱歉。过两天我会对我今天的行为亲自登门道歉，希望你父亲不要太生气。” 按理说现在已经很晚了，自己又折腾了这么一圈，对方早就应该睡了才对。 没想到才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震动起来，居然真的收到了对方的消息。 【宁沐秋：哇，你这就回来啦！】 虽然只是文字，但从她的标点符号来看，章希乾莫名品到了一点自己正在被八卦的兴奋感。 果然，很快对方就撤回了这条消息。 【宁沐秋：不对，我的意思是说，没关系。】 看来果真是把自己当吃瓜对象了。 章还不知道要不要假装假装没看到她撤回的上一条。 不过对方这种态度倒稍微让他放心了一点。 宁沐秋似乎是一点也不困，甚至还接着八卦起来。 【宁沐秋：算了算了，我本来还想装一下大家闺秀的，但我又一想，我们好歹也算是掌握了彼此秘密的，不然分享一下，什么情况？】 章希乾眉头一跳。 虽然自己并不喜欢被人议论，但这样直接跳到正主脸上吃瓜，居然倒也不算让人反感。 【章希乾：什么什么情况。】 跟自己母亲说还好，但跟宁沐秋毕竟也才第一次见面，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没必要在这里耗时间。 结果对方自己就先猜测了起来。 【宁沐秋：不过你也不用说。】 【宁沐秋：我觉得你这个点来找我，肯定就是……】 然后后面接了一个小狗探头的表情。 说来奇怪，在通讯录中的宁沐秋好像格外生动，跟宴会上知书达理的千金，以及到自己房间谈条件的宁沐秋都不一样。 【宁沐秋：我猜对了吧？】 即使一个字没详谈，但章希乾也完全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不过好歹是家教良好的大小姐，她在说完这句后又紧跟着多说了几句。 【宁沐秋：我先说，我绝对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好奇是真的！】 【宁沐秋：而且说实话，你你居然这个点来找我了，肯定除了道歉，还有其他话要说吧？】 【宁沐秋：我猜对了吧？】 这次章希乾只能发了一串省略号回去。 【宁沐秋：你看，我当时就没有说错。】 【宁沐秋：不枉我特地找了本小说熬夜看到现在。】 章希乾：………… 他也不知道这算什么。 可偏偏宁沐秋说的话也不全错。 不过大概是猜到了他沉默背后的想法，这次宁沐秋没继续贴脸吃瓜了。 【宁沐秋：我真的没有故意拱火的意思，只是我勉强也算经历过，我可是很能共情的。】 【宁沐秋：我也不会去让你做选择什么的。】 【宁沐秋：只是很多时候我们自己没得选，不是吗？】 【宁沐秋：如果你的想法跟我一样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替我爸说说话。】 【宁沐秋：你想啊，这件事其实没什么损失，我不会干预你，你还多了个参谋，岂不是很好？】 她这话说的，好像不是在聊婚姻的事，而只是在探讨一件商业上的小事一般。 章希乾想了想，回复。 【章希乾：我算是相信我妈说的，宁小姐在自家集团已经初露头角这件事了。】 【宁沐秋：也不算吧，至少是在我们这种人身上，不是很正常吗？】 【宁沐秋：就比如那个梁家的，听说最开始也只是协议结婚而已……】 她不提还好，一提章希乾就想到梁屿川。 虽然说对方的协议结婚，但…… 【章希乾：他那个不太一样。】 【宁沐秋：所以你的决定是？】 【章希乾：我……】 说不上来的感觉，在跟宁沐秋讨论这些的时候，总有一种微妙的抽离，可是每当他一有犹豫的时候，由此会想到刚才自己的母亲为了自己打电话，以及收拾烂摊子的模样。 他好像不能再这么一直任性了。 章希乾沉吟片刻，敲了一行字。 【章希乾：所以你也是因为有过喜欢的人而受于家庭限制，才这么想的？】 毕竟他还记得对方当时的表情，怎么说都应该是有故事的。 结果宁沐秋这回发了个流汗的表情，然后过了几分钟才有文字输入过来。 【宁沐秋：我？】 【宁沐秋：没有了，我现在觉得男人一无是处，有这点时间搞点自己感兴趣的不好吗？】 章希乾：……？ 【章希乾：可是你今天……】 【宁沐秋：没有可是。】 【宁沐秋：阻碍我前往坦途的男人才是累赘，不要也罢！】 【宁沐秋：……所以你到底什么想法，我小说看完，要睡了。】 章希乾不知道事情是什么时候走向这种奇怪且带着点诙谐的方向的，这几天好像发生了太多事，他因为听从了赵媛说的现实而觉得无力，又因为看到母亲的表情而自知不能再为所欲为下去。 反正，反正…… 反正也没希望了。 他的母亲虽说不会觉得不快乐，但……他总不能真一直做旁观者。 至少自己，可以让她后面的年岁变得比现在，更快乐一些。 大概是想通了这一步，他才没有继续犹豫，点击回复。 【章希乾：我的想法就是……】 【章希乾：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发完，章希乾笑了笑，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第322章 弹性原则 第322章 弹性原则 第二天，赵媛照常上班。 她先是在空闲时间跟同事随意地聊了一下关于李强的事情，然后又给夏眠打去电话，想确认一下对方现在的情况，结果没想到打了两个都没打通。 她慌了一下，以为夏眠出了什么事情，想也没想地打了第三个过去，结果刚打去，就立马被挂断了。 挂断的下一秒，微信上就弹出了一条信息。 【夏眠：有什么事吗？她现在还在睡。】 赵媛：“……” 【赵媛：梁屿川？】 【夏眠：嗯。】 果然是他。 赵媛松了口气，随后她侧头看了眼窗外。 太阳高悬，阳光洒满大地。 这个点还在睡…… 赵媛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打字回复。 【赵媛：没什么事，让她继续睡吧。】 回完，赵媛深吸一口气，回到科室里继续上班。 医院的工作就是这样，说不上是一成不变，毕竟病例和病人都不同，每一次都需要用十足的认真态度去对待，但从体感上来说，还是差不多的，因为来来回回一共就那几件事——上门诊，跟护士配合叫号接待，收病人到住院部，下门诊后就是机械的办入院开医嘱查房写病历…… 大概是清闲了两天，今天的活就比之前多了不少。 赵媛效率高，又不想把工作全拖到后面解决，只要开始了就一定要做完，因此除了中午下楼吃了个午饭，她几乎就没停下来过。 等把最后一个日常病程和查房写完，敲下最后一个“精神、饮食、睡眠可，无特殊异常”后，赵媛终于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 旁边有正好下班的同事，正拿着白大褂挂在门后，看了她一眼：“赵医生今天效率好高啊！” 赵媛靠在椅子上转笔：“还行吧，至少一次性把活干完，后两天就不用再这么忙了。” “还是说在准备交接工作呢？”这个同事倒没什么八卦的语调，就是单纯好奇，“我之前听护士站的人说，赵医生可能会去别的医院工作。” 赵媛这次手上的动作一顿。 之前她是觉得公立医院的节奏太快，频繁的值班又很伤身体，就对章希乾提了一下，说自己想要转到更轻松节奏更慢但收益更高的月子中心去。 当时这个事情在他们两人之间也算是交易，所以章希乾很爽快就答应了，手续也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利索很多。 不过赵媛也没想把这个真的当做自己的救命稻草。 她并不是一定要去。 首先，这说起来算是章希乾给自己的恩惠。 不过男女之间嘛，有来有往，有舍有得，章希乾敢给，她就敢接受，并且心安理得。 但现在他们两人已经没有关系了，那自己当然也不可能再受这样的好处。 虽然她想去肯定还是可以继续过去的，但怎么说呢，没必要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 分都分了，那就干脆利落点。 而且合格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 ——虽然他们的关系说不上分手不分手的，但也差不多了。 她希望章希乾不要再在她的生命里乱晃，不要再来扰乱她的心情。 同样的，她也不想再在章希乾的眼前出现，不想再跟章希乾再有什么纠缠。 这对彼此都好。 除此之外，她还有个在意的因素就是夏眠。 夏眠这次的事实在是因为有了证据，才能反转得如此快，如果那个学生真的没有录下来，还不知道后续会发展成什么样，又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赵媛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因此别人怎么说自己没关系，可是夏眠是她的朋友，她也清楚的知道对方在工作上比自己认真，也比自己更轴，认定的事就不会退缩，也不可能妥协。 如果自己走了，那到时候在这个医院里就没人陪着她了，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怎么办？ 自己不在身旁，就算电话能沟通，但以夏眠的性格，连自己的老公都不说，肯定是报喜不报忧的。 所以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赵媛觉得这里就是目前的最优解。 她熟悉这里的一切。 她在这儿还有一个非常交心的朋友。 并且这儿也并不差，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如同过江之鲫一般地想要挤进这个地方。 那同事还在说：“去了别的医院也好，咱们这个医院虽然是省级三甲公立，但谁不知道，最累的就是我们，要是真能选个轻松的地方待着……” 赵媛眼睫动了动，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然后轻轻摇摇头：“没有。” “哎？”对方吃了一惊，“可我之前听说都准备走程序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去！” “忽然觉得咱们医院也挺好的。”赵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想了想，又不是很想去了。” 同事还以为她在胡说：“手续弄好都不去？这多可惜……” “也没什么好可惜的，”赵媛在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也觉得十分轻松，还冲对方笑了笑，“而且我们科室要是再少一个人，短时间内可能来不了新的，那你岂不是会更忙？” “说是这么说，就是……”同事想了想，“但大家也都知道，现在我们这种公立医院的福利，确实没有那些私立好，能留下来一个算一个，如果真要走，谁没有做好这种同事会离开的准备呢？” “不过你能留下来还是很好。”她说，“因为我们确实也不想再多加班。” “所以我们科室都算不错的了——”赵媛每次一想到自己去夏眠那里看到的加班盛况，只能感慨科室跟科室之间亦有区别，他们科室相比起来没那么忙，就已经是一件幸事了。 不过这种问题也不是现在就能解决的，跟他们这种身处其中的医生也没有关系。 正想着，门口换班的同事拎着晚饭走进来，看到赵媛脚上动作一顿，然后指了指外面：“赵医生今晚上有约？” 赵媛刚想说没有，不过同事已经又开口了：“有人在门口等你，快去吧。” 赵媛还被稀里糊涂推了一下，不过顺着这力气就往外走了两步。 有人在等？ 会是谁？ 首先不可能是章希乾，两人昨天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赵媛也算是了解对方，不管是自尊还是别的什么，他都不可能过来找。 那就…… 只有另一个人了。 说不心虚是假的，毕竟赵媛当时还保证过要给段清寒答复，可是因为昨天章希乾的事她实在没想好，稀里糊涂就睡了过去。 现在看来…… 难道是上门兴师问罪？ 应该也不会吧。 赵媛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门口。 果然，跟自己想的没错，站在门口等待的人，正是上次一别后再没见过面的段清寒。 他一向都穿得很正式，不过今天倒是跟之前一比多了点轻松的元素，马海毛的长裤并不显得沉闷，而上半身也并不是标准的衬衫马甲三件套，而且偏日式风格的棕色面料外套，虽然版型还是带了点西装元素，但整个人看上去跟之前明显不一样了。 赵媛怔了怔，才走过去，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段清寒本来就在等她，眉目微微有了变化，眼梢弯下少许，更是把现在的气质衬托得柔和。 “怎么今天……”赵媛话说到嘴边，本想问他今天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又觉得好像自己这个说法也不太合适，毕竟现在的段清寒依然是英俊的，只不过跟之前的沉稳相比，看上去松和许多。 “今天不是来看妹妹，是专门过来找你的。”段清寒大概知道她的意思，并不在意地说。 难怪。 这个赵媛倒是有那么点印象。 在她印象里，段清寒的妹妹还是比较皮实爱闹的，毕竟是千娇百宠着长大，性格不是那么好管教。 所以每次段清寒过来基本都是西装三件套，一副高冷模样，这样在跟妹妹沟通的时候能更有威严，换言之，就是妹妹更听这样的哥哥的话。 而他的妹妹最近在化疗间歇期，且刚做完一个疗程，本来就要回家休息调养，因此现在不在医院。 “不过的确也有自己的一点心思。”段清寒见她还没开口，继续说道。 这句话既直白又有点隐晦，直白是在于直接表达了他就是为了见赵媛才这么穿的，但至于隐晦…… 赵媛心里一惊，这是想给自己透露什么吗？ 毕竟自己之前也没有给出完整答复…… 那种心虚的感觉突然又提上来了。 心里面的这个想法，直接或者间接的暴露了一些在脸上，赵媛微微抬起脸：“我……” “我不是来催你的。” 好在，段清寒先这么开口了。 说没松一口气是假的，赵媛立刻感觉轻松许多，也笑出来冲着他眨眼：“那就只是来单纯接我下班？” “如果你愿意赏脸的话，还可以请你吃顿晚饭。” 赵媛倒也不打算继续假客气下去，她现在肚子的确饿了，于是就答应了段清寒的邀请。 段清寒没说带她去哪儿吃，但私心来说，赵媛还是更想去她和夏眠没能去成的那家网红大排档。 本来她们俩约好了要一起去吃的，但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聚餐就取消了，一直没能吃成。 说来奇怪，出来吃饭这种事情，赵媛也并非对那些高级餐厅或者高级食物一点兴趣也没有，比如自己生日的时候，还是会请朋友们定个临江餐厅或者高端的酒店什么的。 但一般这种时候，比如说刚下班的空隙，漫无目的的夜晚，第二天还要上班的平凡日子里，好像还是那些热热闹闹的，充满烟火气的小店更适合好朋友们相聚。 毕竟高级餐厅那种进门前都有着装要求的，自己又不是真正的上流人士，她需要工作需要生活，哪那么多时间陪着一起正经。 画全妆穿正装还是很累的好不好。 只是大概还是因为段清寒今天跟之前都有些差别，以至于在上车之前，赵媛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 怎么说呢，赵媛以前以为段清寒这是天生高冷矜持挂的，可能是一开始的沉稳和那些彬彬有礼的谈吐让她在心里定了型，没想到陡一换风格，还挺……不错？ 所以综上所述，就算气质有些差别，但段清寒本身生得优越，换了风格也只是觉得惊喜，而非不适应。 只是赵媛的目光还是引起了段清寒的注意，两人刚上车，车门关上后，赵媛这次便切实地感受到了那束目光。 大概是之前跟他聊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也或许是经过章希乾的事之后，她心态更是放松了许多。 赵媛于是也回望着他：“就是不知道段总今天过来，是想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 想到什么，又接着问道：“你一般之前接妹妹回去，都是带她吃的什么？” 段清寒的目光变得愈发柔和，看得出虽然他妹妹吃他穿西装威严的一面，却依然是一个温和体贴的成熟哥哥。 “之前没有生病的时候，她总是吵着想吃些垃圾食品。” 这个回答倒是不意外。 毕竟那个年纪的小女孩，本来就对什么都好奇，不管是街边的各种小吃，还是知名的连锁炸鸡快餐，应该都会很喜欢。 而且段清寒一看就是家里面家教管的很严，又对小女孩的成长很在意，自然不可能让她这么随心所欲的吃那些所谓街边的路边摊们。 赵媛好奇起来：“那她这么说，你最后带她去了么？” 段清寒的目光如有实质，仿佛沉吟片刻。 好像是回忆起什么来。 最后简单的笑了一下，然后说：“一半一半吧。” “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特别严格的哥哥。”赵媛没什么跟兄弟姐妹相处的经验，于是干脆凭着自己的想象说，“就是那种，特别有原则，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就算哭着求着，都不会让你皱一根眉毛那种——” “没想到居然还会一半一半？”她最后不是很相信地总结。 “你说的也不算错。”段清寒简短地停顿两秒，“之前会同意也是因为那时候她身体好。后面生病之后再撒娇也没用了。” “也不知道这在你的标准里算不算是‘破例’。”段清寒说。 段清寒的妹妹赵媛见过几次，的确是个娇生惯养，但也并不骄纵任性地小姑娘。 作为医生的本能和职业习惯，赵媛就多问了几句她现在的情况。 “其实状态与想象中的好很多，她化疗反应都很轻，顶多也就是有几天不想吃饭或者有些反胃，但只要好好劝说一下都会听话，毕竟她也知道，身体最重要。只是……” 段清寒的语气顿了一下。 如果换做别人可能会奇怪，但赵媛几乎那一瞬就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心疼。 “没事的，这几次已经结束了，到时候等全部疗程做完，没有排异反应的话，就可以考虑最后一步了。” 赵媛语气平淡地说道，“就不用每次都要做脊髓穿刺了。” 听到这里，段清寒僵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她。 “我是不是不该跟你说这些，毕竟现在是你的下班时间，我们或许应该聊一些能让人觉得开心的话题。” “没事，我要是真的这么在乎这点事，那还要不要上班了，光是每天看着病床上那些人不得把自己心情弄坏？”赵媛开玩笑地说，“而且我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虽然可能也帮不上太多忙，但消息同步一下总是好的。” 大概是真的察觉到赵媛并不排斥这个话题，段清寒才重新变得从容。 “我知道的，我之前研究生的时候就在淋巴瘤科转过，那时候并轨生嘛，就是要做最多苦力的那一类，那时候科室里又忙，基本上所有的骨穿要穿都是我去做。” 所谓骨穿腰穿，也就是脊髓穿刺和腰椎穿刺，是淋巴瘤科临床上最常见的一类检查。 脊髓穿刺其实操作也并不繁琐，只要保证好相对无菌的环境后，做好麻醉和定位，再用穿刺针取一节脑脊液留做各项检查和病理用。 只是虽然需要麻醉，但因为需要定位和稳固的关系，做好麻醉之后事先要用一根又长又粗的钢针一寸一寸挤进去的，看上去总有些骇人。 尤其是小孩子，在做这种检查的时候，通常都要保持着一个姿势，而身体比例的弱小就更加显得这一项操作的痛苦。 赵媛记得之前自己给一个六岁的孩子做穿刺时，对方全程抱着膝盖蜷着，背对着自己，那时候总让自己想到小区楼下，有时候会缩在车底下的可怜流浪小猫。 所以她当然能感同身受段清寒作为家属的心情。 “她小的时候能因为吃不到一块炸鸡就跟我闹，倔得可以坐在门口哭一小时不带停的，结果现在做这些操作的时候，顶多也就掉一两滴眼泪。”段清寒叹了一口气说。 “不用安慰我，”也许是怕话题太沉重，段清寒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而且现在正在化疗间歇期，每天都精神的很呢，没关系。” 赵媛当然也懂，于是也顺着段清寒的话跟着转移了话题：“所以你说，之前你妹妹因为吃不到一块炸鸡，会蹲在快餐店门口哭？” 提到这里，段清寒也忍俊不禁：“是啊，没想到吧。” “因为一块炸鸡蹲在餐厅门口哭，因为一根棒棒糖会赖在不知名的小店门口不走，有一次更是……” 段清寒揉了揉眉心，“好不容易同意给她买个甜筒，结果因为自己手没拿稳掉到地上，不打算再买第二个了，从这次以后眼睛红了三天。” 大概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赵媛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终于懂，你为什么会说一半一半了。”她说，“如果我真的有这种妹妹，我可能就真的受不了这一套，然后从头到尾都溺爱她——你这样能撑住一半情况都不给她买，已经很有毅力了！” 段清寒好像也因为她的话变得轻松，笑了笑：“怎么总感觉你不是真的在夸我。” “哪有，段总这么有原则的人肯定会自己判断的——”赵媛说，“所以你说请我吃饭，到底是准备带我去哪儿？” 段清寒说：“我朋友之前开了个新的餐厅，是一家法餐，我们去的话就不需要预约，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朋友开的餐厅，高级法餐。 ……怎么这几个要素听上去有些熟悉？ 赵媛抽了抽眉头，很难不回想到自己之前跟章希乾那顿饭。 也是朋友开的餐厅，那种富二代玩票似的不计成本做着玩的高级菜馆。 而恰恰也是因为当时那顿饭，让自己意识到自己跟他的确有没办法互相认可的东西，从而一步一步走到后面这样。 而且也不是说自己不喜欢吃那些东西，只是刚下班又要去光鲜亮丽的进餐厅…… 周末还好，现在总是有些提不起精神。 “当然你如果不想去的话，你也可以自己选，我都会奉陪。” 听到这句话赵媛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见段清寒点头，她立刻又想起了之前自己跟夏眠没能吃上的那家网红大排档。 刚准备开口又有些犹豫，现在这个点去，就算已经不是正的饭点，也绝对是需要排队的。 而且因为人太多，又是大排档这种定位，环境自然说不上好。 但章希乾的事已经经历过了一次，赵媛不想反反复复祥林嫂似的回忆，而且总是违背自己心愿也没什么意思。 她现在就是只想吃那家啊！ “我想吃江湖菜和小龙虾。”她说了城北那家店的地址，有点远，现在又堵车，开过去可能得一两个小时。 “嗯。”没想到段清寒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搜了一下地图就点点头，“好啊。” 正好红灯，他还停下来打开手机搜了一下，抬头继续问：“我看好像是需要排队？” 赵媛很坚定地点头，以为段清寒是要放弃了，又觉得自己好像确实不能做这种强人所难的要求，最后还是决定给出另外一个选项：“当然你要是吃不惯那种地方，这附近有家香辣蟹拌面也可以。” 这个香辣蟹拌面可算是她最后的退让了，反正今天真的是不想吃什么高贵的法餐。 “不用，就去那家吧。”没想到段清寒眼皮也没眨就定了下来，“不过我看有点远，现在过去还需要一段时间，你路上会不会饿？” “饿倒是不饿，就的确很想吃那个就是了……”赵媛觉得自己想一出是一出也挺不好意思的，但还是说了出来。 “而且去了那边可能还要排队，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就去吃那家香辣蟹拌面——” “是现在要取号吗？”段清寒问，然后好像打开通讯录输入了什么，才抬头继续说。 赵媛只能接着他的话题点头：“是的，而且还只能现场取号，因为人太多线上排队早就被取消了。” “这个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叫个人过去排着就好了。”段清寒语气很轻松，显然并没有什么动摇。 是让人帮忙排队的问题吗？ 赵媛还是不太相信的看他一眼：“真去？” 段清寒回了她一眼，却没说话，显然已经是无声的回答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大概是觉得赵媛好像还有话想说。便又看过来：“是怕等的时间太久了吗？” 大概是确认了这个想法，他甚至还思考了一下：“要不我们换一种方式？” 赵媛还以为他是要点外卖或者别的什么，比如叫朋友找跑腿送过来之类的，结果段清寒一边说着就已经开始调转车头，好像是回医院的方向：“你们医院停车场……你作为医院员工应该有停车位的？” 赵媛：“……哎？” “现在这个下班高峰，现在开车过去又堵车，又要限行的，确实花的时间要更多一点。”段清寒转着方向盘，“我记得你们医院门口走两步就是地铁。” 赵媛：“！” 这话倒是没错，现在这个点选择慢慢开车摇过去，还不如挤挤地铁，换乘不用等的话，说不定不要三十分钟就能到。 赵媛当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只是没想到提这个要求的人居然是段清寒——毕竟自己刚才虽然有那么一瞬间脑子想过这个想法，但毕竟是他开车来接自己的，她总不可能真的提出这种不太合适的方案来。 “可以是可以，但是……” 但就总是觉得哪里有点魔幻。 “可以就行。那走吧。”段清寒直接做了决定，防止了一些选择恐惧症发作的行为。 于是十分钟后，赵媛真的陪着段清寒又回医院停了车，然后两人步行出来，往地铁站走。 虽然好像这一切都挺正常的，可看着段清寒跟闲庭信步的样子，赵媛心里反而有种荒诞的合理感。 细数自己跟段清寒出去的几次，对方当然是绅士的，也从来不会有半点为难自己的动作，但基本上也是他决定了，然后自己同意就行。 而且每次去的都是非常高档精致的地方。 没想到现在几乎是有些随意且任性的一句话，居然还真让他答应了？ “你放心，”像是猜到了赵媛在想什么似的，段清寒继续道，“我是真的想陪你一起，可绝对没有因此要讨好你想让你答应我之前的提议。” “……”赵媛有一瞬心虚，刚才她的确短暂地闪过这个想法。 “当然了，想多在你这里博取点好感也是真的，我承认。”段清寒大大方方又道。 大概他说的实在太过于堂堂正正，以至于赵媛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两人一路走着，出了医院走到地铁口，没想到就看到了下班前还在跟自己聊天的同事。 “赵媛？”对方也吃了一惊，“你不是早一会儿就走了吗，怎么现在……” 对方说着，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移到了站在一旁的段清寒身上。 段清寒今天虽然穿的休闲，气质却是掩盖不了的，不过既然是赵媛的同事，他自然也显得温和，还冲着对方略一颔首。 同事连忙也跟他打了招呼，然而八卦是人的本能，也是出于礼貌，于是下意识问了一句：“这位是……？” 看上去这么优秀又这么英俊，怎么看怎么都跟赵媛有点千丝万缕的关系。 赵媛大脑宕机了一秒，这一刻头脑风暴，想着该如何介绍段清寒。 要说真的普通朋友，人家几天前还在问要不要协议结婚，而且两人也并非完全没有一点暧昧。 而且如果自己这么说了，也不知道段清寒听了之后会怎么想。 不过很快段清寒就先开口了，脸上保持着很得体的微笑，浅浅地说：“朋友。” 是给她的同事介绍，也算是给赵媛一个台阶。 听到他这么说，赵媛也立刻点头：“嗯嗯。” 她想小心翼翼去窥探一下此刻段清寒脸上的表情，不过想也想得出来，他在外人面前本来就是得体到近乎无暇的，肯定也看不出什么来。 她在心里腹诽，果然是家教不凡的体面人。 “哦，哦……”同事倒是不疑有他，连连点头，“去吃饭？” “对，吃城北那家。” 赵媛报了那家网红大排档的名字，果然看到同事惊讶的眼神：“现在去？还挺远的，我告诉你，可千万别打车，那个地方我去过，真的，一万种交通工具在这个时候都不如最便宜的地铁。” 赵媛笑笑：“我们现在就是打算坐地铁过去。” “哦哦，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快去吧。”同事大概也是有点眼力见的，而且他自己也要回去，在医院门口寒暄也实属没有必要，“替我多吃点，我还挺馋那家的，就是每次都要排很久搞得我每次都等不及只好放弃。” 赵媛点点头应了声。 正好手机上的交通软件已经提示地铁快要进站，要是继续说下去，可能就要错过这一班，再等十来分钟。 此刻想要吃晚饭的心情达到了巅峰，赵媛挥了挥手机，示意时间有点紧：“那我们先过去了，等上班午休的时候再聊吧。” 见段清寒还站在原地，十分担心赶不上地铁的赵媛也就暂时顾不上他们体面人的那些各种各样的讲究了，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走走走，进站了进站了！” 由于急着赶路，她便没有注意到段清寒被她拽着的小臂僵硬了一瞬，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赵媛看了一眼时间，都懒得等电梯下去了，还好今天穿的是平底鞋，她回头看了一眼对方：“来不及了，我们走快一点！” 然后就继续拽着噔噔噔往下赶。 晚高峰的地铁人本来就多，就算是走楼梯也有许多人，刚下班的老师，接完孩子的父母，面容青涩的中学生…… 走快了之后，每走几步都还要跟差点撞到的人说句“对不起”。 而且因为人太多，又没进站，会有一些凌乱而刺鼻的气味。 有闻不出牌子的香水，也有一些不太令人愉悦的气息。 赵媛一边觉得还好今天段清寒没有穿得太正式，不然一身高定西装出现的这种场合总是有些格格不入。 一边更觉得心虚了，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答应坐地铁这个提议？ 毕竟段清寒怎么说也算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让他来挤地铁总感觉有点不合适。 但现在思考合不合适也没什么意义。 毕竟来都来了。 周围吵吵嚷嚷，赵媛脑子有点乱，但也真的怕挤来挤去把人给挤没了，于是抓着段清寒小臂的手掌便略微用力了一些，好让两人贴在一起，不至于走散。 所幸安检的地方倒是没那么拥挤，顺利通过后看到牌子上显示的“还有两分钟到站”的消息，才终于放松下来。 两分钟走过去，倒是绰绰有余。 发现赶得上了赵媛这才放缓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 没想到段清寒此刻正拿着手机好像在搜索什么，眉头还不着痕迹地轻轻皱起，像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赵媛想起自己刚才还拉着人跟鲶鱼似的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原本就带着了一点心虚更加重了——而且自己刚刚因为抓得有点用力，还把人家外套袖子那一截弄得皱了起来。 她走过去，想帮他抚平一下。 不过刚重新碰到袖子，她就看到了段清寒的手机屏幕。 好像是在搜索什么……？ 不对，定睛一看，搜索栏好像是在发出提问？ 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段清寒先是看了她抓住袖子的手指一眼。 赵媛立刻解释：“我刚刚抓皱了！给你弄一下！” 然后又实在忍不住：“……你在搜索地铁攻略？” “……” 段清寒这一次终于沉默了一下。 “我在思考，没有地铁交通卡要怎么买票。”他十分诚实地说道。 赵媛：…… 他刚才说的那么胸有成竹，她还以为，还以为…… “我是知道怎么坐地铁的。”段清寒十分罕见的解释道，“我知道这种交通工具在堵车的时候是会比开车要快许多。” “但是。” 他咳嗽了一声。 “的确是自己没有亲身尝试过。” 还用的是十分客气委婉的说法。 赵媛：“……” 天杀的我要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 “我刚刚查了一下，”大概是为了挽救一下现在有些诡异的气氛，段清寒主动继续说道，“好像是去隔壁的自动售票机上买两张单程票，进去的时候扫一下，然后下车的时候投进闸机里就好了。” 是一种非常认真，非常好学的语气。 赵媛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你那个都是几年前的版本了吧？现在谁坐地铁还天天买单程票。” 她朝段清寒摊了摊手：“手机。支某宝总有吧？！” “这个有。” 段清寒此刻真的像乖学生似的把手机打开，又调到app的界面，重新递到赵媛手上。 “果然。” 赵媛念叨着。 果然连市民中心都没有下载，不愧是不需要操心衣食住行的有钱人。 天杀的她要跟你们这群有人拼了！！！ 这次赵媛在心里怒吼了一遍，比刚才有情绪的多。 她很快就给段清寒弄好了，然后指着上面的界面说：“跟我一起进去就行了，然后用这个码扫一下闸机的框，就是进站了，到下车的时候再扫一次就行……” 她不是一个医生吗，怎么现在在教别人这种东西？ 她当时教院里来的规培生都没这么耐心过。 好在段清寒是个好学生，十分优秀，融会贯通，然后点点头：“好。” 平时穿得西装革履，跟不用食人间烟火似的，现在却捣鼓着这东西，实在是有些……奇妙。 大概是段清寒自己也觉得现在这样子很像一个学生，还冲着赵媛笑了一下说：“谢谢老师。” 赵老师：“……” 怎么觉得段清寒跟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人不太一样呢？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是基本常识，赵媛憋了回去，然后看着段清寒真的跟在自己后头，从头到尾一直拿着那个界面的二维码，直到进站扫码，发出“滴”的一声。 时间刚刚好，地铁进站。 人实在是太多了，赵媛不得不又跟刚才一样，拽着段清寒的袖子让他跟自己寸步不离，避免走散。 还好，他们的位置就在车厢最尾部，虽然座位肯定是没有了，但至少站的地方还稍微有一点点空隙。 随着机器的电子音响起，车门关闭，段总人生第一次地铁之行正式启动。 没有别的地方只有一根扶着的柱子，两人勉强挤着，一上一下伸手抓着。 段清寒比自己高出许多，两人围着这一个小角落，还有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你说你。” 上车以后段清寒还没说过话，赵媛看着他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开口。 “我还以为你之前坐过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没想到居然还要现场搜索，怎么买票。 段清寒坦坦荡荡认下了，还说：“但这样的话，我们过去就只需要半小时了。” 赵媛：“……” 两人贴得很近，她没忍住揶揄一句：“那么段总，第一次坐地铁的感觉怎么样？” 又赶又挤，还没座位。 赵媛倒是无所谓，就总怕他们这种高贵的上流人士会不习惯。 “非常好，”没想到段清寒还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是很优秀的交通工具，轨道交通方便了人们的出行。” “……” 怎么那么像写报告。 “不过说真的，你刚才这么说了我才答应的，既然没坐过，继续开车过去就行了，我也说了不是很饿，没必要在这边挤。” “如果你跟你朋友去呢？”段清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重新问。 “那就无所谓了。”赵媛直白说，“想怎么出行就怎么出行呗，我们又不在意地铁挤不挤，只考虑那个时候想不想吃。” “那我也一样。”段清寒说，“那个时候，我的确想，如果能按照你自己舒服的方式跟你一起相处，应该会更好一些。” 赵媛顿了顿：“怎么又开始刷好感了？” 这次段清寒也不藏着掖着，还顺带笑了一下：“又被发现了。” “所以你这次找我来，真就是吃顿饭？” 赵媛狐疑地看着他。 “本意的确是这样的，其他的那些都是附加。”段清寒说，“正好你朋友的事情解决了，也想来看看你的状态。” “我状态可好着呢，什么事也没有。” 赵媛轻松道。 不过这句话说完，过了半分钟，忽然觉得段清寒话里有话。 两个人都不傻，目光短暂接触，就大概都明白了一些意思。 “抱歉，并不是故意要探寻什么消息的。”段清寒说，“只是的确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这句话就是把两人刚才心照不宣的东西挑明了。 毕竟章希乾家世显赫，可段清寒家里也不差。 虽然两人性格天差地别，但在这城市里，有钱的人总会跟有钱的人通气，所谓信息互换。 而章希乾闹了那么大一出，很难不传开。 她虽然不知道这些个人的圈子里具体是怎么通消息的，但也知道八卦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传十十传百的，无所谓什么圈子不圈子。 不过还好，对于自己来说，真正决定放下之后反而一身轻松，赵媛甚至还跟着一起调笑：“你是说那个什么寿宴上的事？” “先说啊，我是不需要别人来怎么看我的，毕竟先拒绝他的人是我。”赵媛也庆幸自己跟章希乾真的断了，不然扯上什么订婚啊世家的，她一个小医生，实在是没有这个精力。 更何况还会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到时候的她可能是一个连名字都不会拥有的符号，只是作为一个有趣的故事中的配角而存在。 没有那个必要。 “我知道，我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今天看到你觉得你状态一般，就想多陪你一会儿。” 段清寒说。 “这就是你查怎么坐地铁的理由？”赵媛怎么想还是觉得好笑。 “但你的确更开心了一点，不是吗？” “我……” 这一次赵媛停了一下。 这句话他倒是没有说错。 虽然整件事情的走向有些荒谬，但现在两人的确是坐上了地铁，而且还要去吃自己想吃的网红大排档，自己来说，倒是一点也不亏的。 而且整个走向都是自己想要的发展。 如果真的要去跟段清寒去吃什么高贵的法餐，进去以后又不能大声说话，又要注意餐桌礼仪，两人还得隔着个桌子窃窃私语…… 确实没有现在在地铁上，这么一个小角落里挤着说话来得有意思。 赵媛也是看过不少霸总小说的人，总觉得一般在这种情景下就很像那种贫民窟女孩被一个什么富可敌国的高冷总裁发现，然后带着总裁吃路边摊体验生活，再下一句话就是“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光是想了想，赵媛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 虽然段总的确是个“总”，但毕竟不是什么富可敌国的胃病高冷怪，而自己也算不上真的没一点见识的贫民窟灰姑娘。 “是很开心。”赵媛这次点点头，“挺不错的。” “而且我的确是知道地铁，我只是自己确实没有机会坐而已，真的不是不是人间烟火。”段清寒又说。 “不过你真的会答应，我也没想到，”赵媛说，“毕竟你之前不是说，你妹妹怎么求你想吃炸鸡汉堡，你也只是偶尔同意么？” “这个倒是真的。” “你妹妹当时真的哭着求了你了很久，你都没有答应给她买吗？”赵媛有点不相信地问，“也太有原则了吧？” “也不算。” “原则这种事，本来就因人而异。”段清寒淡淡开口：“我现在不就陪你一起过来了么。” 第323章 段总魅力无限 第323章 段总魅力无限 赵媛听完一愣。 在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之后，掩饰慌乱一般地微微抿了抿唇。 不过段清寒向来知道点到辄止，他扬了扬眉：“不知道你满不满意。” 赵媛顿了顿才说：“段总都纡尊降贵来陪我了，那肯定是没有意见的。” “而且今天也很有收获，不是吗？”段清寒甚至还重新把他的市民中心和出行界面调出来，“你看，我以后就知道怎么快速坐地铁了。” 他看着她，“这都是赵老师教的好。” 赵媛失笑，原本因为那一句有点暧昧的话而弄得有一些些不知所措的情绪，也很快重新稳定了下来。 不得不说，段清寒实在是个聪明又得体的人，至少自己在跟他出来时总是轻松的。 而且他又实在擅长察言观色，然后做出很多及时的体面的应对方式。 虽然拿他跟章希乾比不应该，但赵媛接触的多的有钱人拢共也就这么几个。她只觉得他们俩一个骄纵恣意，乃至无法与自己不同的人感同身受，而段清寒却是……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想了。 她正在心里这么说，就听见段清寒开口：“当然，其实我今天来之前也做过不同的打算。” 赵媛好奇：“什么打算？” “就是在看到你之后，根据你的情况做出一些不同的应对。”段清寒每次在说这种事情的时候总有一种沉稳的感觉，尽管不太像在谈情说爱，但至少能看得出他的确是做过思考。 赵媛这下真的没有太明白了：“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毕竟在昨天那个故事里，章家的独子突然在自己老爷子的寿宴上宣布要订婚然后就光速反悔，按理说丢人的人本来就应该是那边的，而自己甚至没有出现在这一段故事中，只是因为段清寒知道自己跟他曾经的关系，才会来询问自己的反应。 难道事情不就只是这样吗？ 她略微蹙起眉：“他在他爷爷寿宴上闹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这一次，向来沉稳从容的段清寒脸上也出现了一些错愕。 看见他的表情，赵媛才觉得自己是不是信息获取的不够完全。 毕竟自己知道章希乾闹了那一出，还是在他朋友的社交平台里看到的。 而说断就断，这两人说明白了之后，除了留了一个电话，赵媛跟章希乾相关的朋友划到了不联络分组或直接删掉——毕竟一个好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前任的朋友们也同样。 难道是在这之后又有什么新的进展？ 而段清寒表情好像就是佐证了这个想法。 她很难在段清寒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而归根结底会有这样的情况，大概就是段清寒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反应。 “我可能是昨天信息同步的不够完善，”赵媛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干脆地直接问道，“加上断了联系以后就不太了解了。” “怎么了，他只是闹了一下，然后又跟对方订婚了？” 段清寒还没说话，但是骤然变化的目光就已经能让赵媛确认自己猜对了。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赵媛这句话完全没有违心，甚至说本来就是自己是预设过的结局，从别人那里知道之后，竟然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毕竟章希乾无法真的摆脱家里人的话，那这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最合理、也最佳的结局了。 就是不知道他跟那位宁小姐…… 说不定对方是真的喜欢他，就算目前不喜欢，婚后也能慢慢培养。 不管怎么说，他们俩的婚姻都是强强联合，他们在一起两边的家业也都能进一步扩张，加倍地钱生钱。 谁会嫌钱多呢？这本就是他们这种家族所期待的。 “怪不得你这次招呼都没打就过来了。”赵媛也终于明白段清寒突然造访的原因，的确不是催自己要个答案，“但我其实真的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些态度……” 在接触到对方的眼睛后，她又没忍住添了一句：“也绝对没有什么嘴硬啊、难过啊、不肯承认之类的情绪！” 段清寒看上去似乎是想相信的：“嗯。” “赵老师今天还带你挤地铁呢！你看出来我真的难过了？也没有吧。”赵媛真是生怕这些人脑子里胡思乱想，误解什么，“少看一点那种狗血的垃圾小说！” “就是那种、那种……”她绞尽脑汁想了想说，“那种什么夫人跑了，总裁疯了，一个嘴硬一个永远不承认，然后永远追妻火葬场写一千章的那种车轱辘文学！” 太土了吧！ 而段清寒也点头：“刚才那一下，我还以为你真的会难过。所以紧张了一下。” “但的确从我今天见到你开始……就觉得你状态很不错。” “是啊，谁整天一天到晚不吃不喝就想着谈恋爱啊。”赵媛叹口气，“我好歹也是个打工人，要上班的，有工作有朋友，工作上有一堆病人的事情要管，下了班要么回家躺着，要么跟朋友出去吃吃喝喝……” “人生又不是非要谈恋爱不可的。”赵媛说，“一天到晚原地打转兜圈也没意思。” 大概是因为这句话，她才看到段清寒的表情终于重新变得跟之前一样。 “说那些干嘛，”赵媛摆摆手，“地铁别坐过站了才是真的。” “我刚才听了的，我们在植物园下，还有六七个站。”没想到段清寒张口就汇报了出来。 ……倒真像一个求知欲很强的学生了。 “不错，很会融会贯通。”赵媛满意地点头，“再加把劲就可以写成儿歌，唱给你妹妹听了。” 段清寒也被她逗笑：“什么儿歌？” 两人之间近在咫尺，在拥挤地铁里的一隅挤着，赵媛大概真的因为段清寒刚才的小事觉得有趣，看了看周围人要么戴着耳机要么在交谈或者打瞌睡，于是凑近了点，笑眯眯地对着段清寒说：“看来你这个也没听过。” 也许是现在两人挤作一起的地方太狭窄，平白让人生出了一些虚妄的安全感，又或许是赵媛因为刚才段清寒感到紧张的神情而莫名的有些愉悦，总之她索性清了清嗓，小声唱着自己之前听过的、病房里的病人用来哄小孩儿的儿歌改编：“今天开始我要自己坐地铁，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小看我，赵老师教我坐地铁秘诀……” 唱到一半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因此音色里的笑意更浓。 她的声音很轻，因此旁边的人都无法捕捉，只有段清寒凝神才能听见。 赵媛其实也不怎么唱歌，因此没多少人听过，也就之前两个科室团建的时候夏眠听过一次。 当时她的评价是“不出道可惜了，有这点才艺不如去做唱歌博主，并建议以后每次年会都帮她报名，让全医院都不可多得的天籁的声音”。 她知道夏眠肯定有夸大事实的成分在，所以夏眠的话顶多只能信个三分之一，因此，赵媛对自己的唱歌水平也不是特别有数。 她自我感觉顶多也就是音准应该没跑，至于气息不稳节奏不准的什么的…… 反正又不是专业的，唱着玩一玩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因为是改编某一首儿歌，词都是她自己现想的，因此唱到后面实在是有些磕磕绊绊。 “坐地铁时，记得过安检；坐地铁时，可以刷脸——” “坐地铁时，记得看方向；坐完地铁，找好出口出站——” 她一个人快乐地唱完，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只是侧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段清寒直起身子来，重新换了一个站姿，从外面看来，变成了完全把自己挡住的模样。 因此周遭的熙攘和嘈杂的声响都远了，她突然发现，明明在这么吵闹的地铁里，自己却居然能听得见段清寒的呼吸声。 这样的呼吸让她一滞，然后无声抬头—— 就撞到了对方的眼睛里。 其实对方的表情也没有太多变化，如果硬要指出有什么不同，也顶多就是就是比起刚才，还要更温和一点。 还有就是…… 赵媛可不敢有这种自信，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真的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被吸引的错觉？ 可自己明明也只是唱了一首很无聊的儿歌罢了。 再怎么喜欢看那些小说也要认清，现实本来就不是虚幻社会，没有哪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爱上另一个人，并不觉得自己魅力大到会因为一首平平无奇的儿歌让别人对自己死心塌地。 不过该承认的要承认，她也知道段清寒是对自己有好感的。 唱完了一分钟，发现对方还是没有说话，赵媛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重新看了他一眼：“干嘛？是觉得我唱的太难听，把你吓到了？还是太弱智给你套了一层沉默buff啊。” 见她说话了，段清寒才有了反应。 一开始先是眉梢的弧度有了变化，然后才开口。 “怎么办。” 赵媛这一句有点无厘头的提问弄得懵了片刻：“啊？什么怎么办？” “我学不会。”段清寒说。 赵媛刚才还在因为一点点的害臊没能转过弯来，就听见段清寒继续道：“不是让我唱给我妹妹听么，可是只有一遍的话，实在是没法学会，赵老师要再唱一遍吗？” 赵媛这才明白他的话，本来就有一点不好意思的，结果因为听到这么一句终于还是红了耳垂：“你怎么现在说话突然这么拐弯抹角了！？” 然后就想别过头就不看他。 只是这是在地铁，本来就没什么座位两人只能站着，躲也躲不到哪里去，最后只能象征性的咳嗽一声，不说话了。 段清寒是怎么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之前的标签难道不都是沉稳、淡定、成熟、绅士吗？ 怎么就…… 虽然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循，可能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那一场订婚又取消的上流社会闹剧，但这转变也太丝滑了吧！ 赵媛垂着眼看地上的鞋，无不泄气地想。 还是大意了。 早知道还是不唱这个歌了。 就是刚刚突然想到而已，觉得段清寒这一副明明没做过，还要装作是熟练工且胸有成竹的模样十分好笑，忍不住揶揄一下而已。 至于那一声声的“赵老师”…… 原本就有点心烦意乱的耳垂又红了起来。 这算什么？ 在消除完一个情敌之后开始加大马力了？ 还好地铁门打开，又上来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也算是拯救了她。 这个地方已经离那边不太远了，刚刚上来的几个人，看上去也是刚下班，目的地估计跟赵媛他们是一样的，就是那个很出名的网红大排档。 “这个天气实在是太想吃他们家的芥末青龙了。” “是的，但我还是更喜欢辣卤的，他们家的卤料一定加到什么特殊的秘方吧！我实在是一段时间不吃就想得慌。” “江湖菜也好吃啊！我宣布他说我吃过本市最好吃的泡椒鸡杂！” “但你说现在都七点多钟了，等过去到了八点，然后再排队……” “我感觉我们可以当成夜宵来吃了。” “算了，无所谓，别想那么多，来都来了，就算是夜宵我也开心。” “我听说这家店现在都有黄牛代排了……” “啊？那是什么？” “他家店现在不是不能线上排队么，只能到现场取了号以后再按着手机号叫号才能排上，但你知道现在来的人太多，谁能经得住一排就排俩小时的，我听说现在外面的黄牛代排号，一单得两三百呢……” 大概是“代排”这个字眼让赵媛想起一些什么，转而转头看向段清寒。 “你说你找人排……”她说，“不会是找到这种黄牛代排吧？” “那不是。”段清寒直接说了实情，“助理亲自排的。” 赵媛：“……你助理？亲自排？” “是啊。” 段清寒的公司她也算有所耳闻，没想到他助理一天要处理那么多金额巨大的文件，结果就因为一个电话来排队…… 她多少有点打工人心疼打工人的愧疚感：“……不如你还是找代排吧。” 在又上下了一批乘客之后，象征解放的机械女音终于想起：“尊敬的乘客，植物园站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从右侧下车……” 赵媛松一口气，假装无事发生过一般想要拍一拍他的肩膀：“下车了下车了——” 只是刚说完这句话，旁边有一个急着出门的中学生急急忙忙冲过来，段清寒下意识用手一挡，才避免对方撞到自己身上。 赵媛低着头说了句“谢谢”，正想跟着段清寒走到门口去的时候，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然后抬头一看。 “……” “那个。”赵媛于是刚才的一点点羞赧又被好笑给冲散了，她指了指头顶，“是要从闪烁的那一侧下车。你这个门是不会开的。” 刚才差一点就撞到她的那个高中生听到这句话，还回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段清寒倒是坦荡的很，从善如流的接受了自己又没有“把地铁坐好”这个诡异的事实，点头：“知道了，赵老师。” “……”赵媛，“你今天是老师叫上瘾了？” 这么说着，她就看见段清寒微微扬眉，笑出了声。 很轻盈的笑容，但看上去很愉悦。 段清寒以前的笑容都是浅淡的，好像很多时候就是为了表示一种礼貌，而非真正的感觉开心。 跟之前不一样的是，现在的他好像很享受这种感觉，因此眼睛弯得很好看，甚至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原来段清寒真正笑起来是这样的？ 赵媛有些恍惚。 不过她只是这么想了一下，毕竟现在他笑的原因，可是因为自己。 但现在人特别多，不好再多说什么。 她莫名有一种好像游戏输了一局的感觉，但也并不生气，甚至也没有别的不悦。 关键是这么个小事，为什么让他开心成这样？ “不会是之前憋坏了，跟书上说的那样，什么一天到晚忙碌的要死的霸总，终于找到了带他吃路边摊的小白花女主……” 大概是因为陷入了思绪，赵媛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是啊。” 等到段清寒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赵媛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说的话，已经说出来的事实。 “而且我们现在不正是要去吃路边摊么。”段清寒十分轻松的说，“所以这种小说一般最后的故事结局是什么？” 赵媛见他还这么认真，又因为刚才一直被叫老师，于是想出言逗一逗他，说道：“一般都要纠葛拉扯好多年，又狗血又抓马。” 这一次，她又听见对方不着痕迹的笑出了声。 赵媛干脆站在原地不走了。 “怎么了？”段清寒回头看着她，声音里依然带着笑意，好像从今晚开始，都是她未曾见过的段清寒。 “想看看你，不靠老师能不能自己走出地铁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段清寒影响了，导致赵媛也这么自称起来。 不出意外的，她果然看到段清寒的脚步在原地停顿了。 “不是才查了要怎么走吗？”赵媛终于有了一种扳回一城的爽感，明明自己比段清寒矮了一个头，却依然自信地抿唇看着他，然后笑盈盈的看着他想下一步怎么做。 见段清寒不动，她现在也不着急着走了，一群匆匆忙忙的人流在两人之间穿梭而过，却依然没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气氛。 “要不要想想刚才赵老师的歌是怎么唱的？”赵媛歪着头看他，“你不会想着哪个出口就随便出吧？” “……”这次换段清寒站着，开始打量站牌了。 不过赵媛正在得意，就看到段清寒动了，找了一个看上去不那么急的路人，又露出了那一副对外是无可挑剔的完美绅士模样。 “您好，我请问一下……”段清寒虽然不知道出口在哪里，但好歹知道他们的终点是什么，十分流畅的报出了他们要去的那家网红大排档的名字。 对方看上去是个大学生，先是怔了一下，看到段清寒后反应一秒，于是段清寒就又重复了一遍。 “哦！在D口！出去之后走天桥，然后就能看到一个很长的排队队伍，那里就是了！”对方显然也有些吃惊，但很快就给他指了路，还特地强调了不要走错，“一定记得是D口右边那个出口！往左边的话会绕好长一段路……” 段清寒依然保持在脸上的温和，又说了一遍谢谢。 那个大学生好像是僵了一下，然后有点脸红，眼神犹疑了一下后又开始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没有！这是应该的，举、举手之劳！！” 然后飞快跑走了。 赵媛在一旁看着全过程，简直叹为观止。 段清寒问完了路就朝着赵媛走过来，脸上竟然有一些刚才没有的得意：“老师，我知道了，是从D口右边出去。” 然后直接开始现学现卖，把刚才的话又重新对着赵媛复述了一遍。 赵媛干巴巴地拍了拍手：“段总真是有魅力。” 想起刚才那个大学生，之后又补充了两句：“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对方脸红心跳，还弄得不好意思了。” 段清寒听她这么说，干脆一步走过来靠近她：“老师是不高兴了吗？” 赵媛用一种看鬼的眼神看他：“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没想到这一次段清寒脸上居然露出了遗憾的神情：“那好吧。” 那好吧是什么？！ 这是段清寒会说出来的话吗？！ 赵媛愈发觉得今天的对方实在是奇怪——不对，应该也不能说上是奇怪了，因为原因，其实刚刚她已经全都知晓。 但就是，但就是…… 真的会有这么大的不同吗？ 眼看段清寒走了过来，嘴里还说着：“我还以为今天做的努力能让你有所波动呢。” 赵媛：“……” “这个事情，我觉得还是要说明一下。”赵媛这次没拽着段清寒的手走了，心想这人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走不远，跟自己没关系，然后继续说道。 “我的情绪产生波动的情况很多，原因也会来自于各方面，比如运动过后，比如看到一些新闻、工作上或者生活上发生什么事……但是，你刚才的问话，和对方的反应……” 赵媛深吸一口气：“且不说我们现在本来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好的关系。” “关键是……” 她无语地一抬眼：“对方是个男的，你也是个男的，你们俩男的说两句话，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 第324章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霸总小白花路边摊文学！ 第324章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霸总小白花路边摊文学！ 不过不管怎么说，段总终于还是在今天学会了坐地铁。 耸耸肩，忘掉看一眼就对他冒红心的男大学生，段清寒出站的时候虽然还是有些笨拙，但终归还是听进了赵老师的话，重新扫了一遍出行里的二维码，离开了地铁这个新事物。 只是赵媛依然觉得今天的段清寒实在魔幻，简直是…… 算了，没法形容。 段清寒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见赵媛半话，原本对外表现得非常绅士的面孔，再对上她时就稍稍有了变化：“别生气了，我们去吃大排档。”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就又让赵媛想自己自己刚才一不留神，就把什么霸总啊，小白花啊这类词语脱口而出的尴尬。 但这种话是自己说出来的，要是真的把锅甩到段清寒身上也十分不妥。 总之就是，怎么说呢。 她就是觉得今天的段清寒完全变了另一个人。 可是他去接自己下班的时候，明明还是非常正常的。 怎么就突然换风格了…… 赵媛正想着，两人就一起来到了那家传说中的网红大排档。 的确是一家有些年头的老店，看得出做过很多扩张，已经把这一片的好几个门面都盘了下来，边上全是等位的客人，还有贴着店名袖章的服务员在一个一个疏通和引导。 赵媛看着面前段清寒的脚步慢了下来，扭头过去看他一眼：“是没见过这种阵仗么？” 其实刚才一路上说着玩归说着玩，但她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现在看来，段清寒这种人地铁都没有自己亲自坐过的、要现查攻略的上流人士，让他坐在这种四四方方，人来人往，卫生条件也见不得多好的店里吃饭，还要吃一些看上去就高油高盐高辣的东西…… 她顿了顿，然后咳嗽一声：“段总，你如果觉得不喜欢，或者不适应，现在去吃别的来得及。” “……当然哈，我觉得既然我们来都来了，那就继续在这里也不错。” 主要是要真排了队的话，好不容易排到一个，这时候走了岂不是浪费了。 段清寒笑了下，没说什么，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 几秒钟后，有个人看到了他，朝这里挥挥手，然后快步走过来：“段总！” 按照刚才两人的对话，那这个人应该就是段清寒的助理了。 段清寒今天换了一身着装，没有再像往常一样西装革履，所以站在人群中也显得没有那么格格不入了，虽然整体的气质还是跟这个店不是很搭，但至少不会引起那种站在店门口就会让一堆人忍不住看过来的地步。 段清寒对着那人点点头，然后那个助理就热情地介绍道：“这家店实在是太火了，确实人太多了，有好几种类型，我们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 赵媛总是想起刚才两人在地铁里说的话，段清寒让自己一天到晚做大事的助理现在搁这排队，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还不如找黄牛。 当然，在吃饭这种事上她还从来没找过黄牛。 赵媛之前跟夏眠来的时候是真的一桌一桌等过来的，反正跟朋友出来，只要先在店里拿个号，然后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去别的地方逛一会儿，掐着时间回来就行。 所以说…… 这种充满市井气息的好地方果然还是应该跟着自己的好朋友一起来。 此时，段清寒还在打量着这四周的环境。 赵媛抿了抿唇，一边忐忑，一边看着段清寒跟自己的助理交流。 不过这助理看上去也没有排了多久，神情十分轻松，甚至旁边还有个类似于他朋友模样的人正嚼着一个硕大的，看上去不像是来帮老板排队，倒像是吃饭偶遇到自己老板一样。 刚想到这儿，就听助理的下一句话道：“我们当时不知道您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来，这里的每个大的种类需要单独排队，所以保险起见，我们……” 助理一字一句道：“我们每个种类都找了一个黄牛代排，你想吃任何种类都行，想要哪个我们就把哪个的号给您送过来。” 赵媛：“……” 不愧是段清寒的助理。 果然电视剧都是假的。 哪有什么霸总冒雨跑几小时就为了给小白花女主亲力亲为买一碗小馄饨？ 能花钱的事为什么要自己来做？当然是助理来做。 甚至助理也不需要亲自出马。 反正又不花自己钱，是花老板的钱。 在这一刻，赵媛真心实意地为打工人的智慧点赞。 反剥削资本家，从我做起。 跟她想的一样，段清寒的确没有在意是谁排的，只是点点头，让助理去把那几个号都拿过来。 赵媛眼尖，果然真的看到刚才那个助理旁边那个正在吃的人说了两句话，然后对方点点头，叼着往售票口排队人最多的那个地方走。 两分钟后，他们手里真的出现了三张票。 分别是江湖菜、招牌小龙虾，特色甜点的。 智慧，太智慧了。 “那段总您们继续，我们就先走了。”助理看上去也很轻松。 旁边那个人终于把吃完了，悄悄跟在后面：“你有什么事就及时给我打电话，晚上的话可能是刘哥在。” 段清寒点头。 有了号，也不用排队，不管怎么说，至少今天的结局是完美的。 她至少顺顺利利地吃到了之前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店。 因为是随机排的号，而且这个店实在太大，营业员就算已经很努力了，也不能照顾到每个人，而且为了一视同仁，这家店里面也没有设置包厢和雅座，清一色的统一塑料板凳跟木桌子，只要来这里了，不管你是怎么样的人，都众生平等。 服务员引着两个人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桌子前——这里说的还算不错，仅仅只是周围没有特别拥挤的拼桌，而且还有一边靠窗而已。 赵媛当然是不介意的，从桌子上抽了点纸，擦了擦两人的凳子就坐了下来，轻车熟路的开始点餐。 她都不用看菜单，就直接把刚才段清寒助理排到的那三个号推到服务员面前，跟报菜名似的说了好几样。 然后看段清寒还在一旁站着，想了想先把菜单推过去。 段清寒接了。 可是见他还没坐下来，赵媛狐疑道：“怎么了？” “没怎么。”她这么一问，段清寒不再有犹豫，目不斜视地坐在了摇摇欲坠的塑料板凳上。 赵媛再次庆幸，段清寒今天穿的还算休闲。 既然来到了这里坐了下来，原本那些有的没的想法，现在也懒得去想了，赵媛心态向来很好，甚至还拍了一下店的门头，找到夏眠的聊天框发过去。 【赵媛：[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没过多久，手机就刷得弹出好几条消息。 【夏眠：？？？？】 【夏眠：！！！！】 【夏眠：你背叛我！！！！】 【夏眠：你居然偷偷去吃了这家不告诉我？】 【夏眠：帮我点一份口味虾谢谢，来不了就当我云吃了。】 过了几分钟，在对赵媛一顿信息狂轰滥炸之后，那边的夏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夏眠：等等，你今天是和谁去的？】 【夏眠：不对，我现在是不是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算了算了，当我没说，你好好做决定，享受就完事了。】 【夏眠：可是我好想吃，也是真的有点好奇……能透露一下吗？到底是谁啊！】 【夏眠：而且你那两位不都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吗，居然会屈尊降贵陪你吃这个？】 【夏眠：他们也不嫌不干净？】 说到这句话，赵媛才想起什么，果然朝段清寒这边看了一眼。 坐在塑料板凳上的段清寒此刻正非常严肃的盯着桌面，菜单已经让服务员收走了，说是觉得赵媛点的不错，已经够两个人吃了，建议他们吃完了再加。 赵媛伸手过去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段总？是这家店有什么不符合你的期待吗？” 按理说…… 这家店应该从方方面面都不应该会符合他的期待才对。 果然，顺着他的视线，赵媛在桌子上看到一片影影绰绰的阴影。 段清寒：“这是什么？” 赵媛：“桌子自带的，可能是不知道哪个客人在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锅打翻了油浸进去了，后面怎么洗都会有一些印子。” 段清寒：“……” 赵媛：“有什么问题？” 段清寒：“……没有。” 过了两秒钟，赵媛发现他的视线有所偏移，再一次寻着看过去，发现他正在看旁边不远处一个并不算明亮的灯。 段清寒：“这是什么？” “哦，防蚊灯，这里旁边有条河，水容易生虫，这儿靠近室外，加上油烟又大，肯定会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小飞虫，小蚊子，点一下这个灯，会好一点。” 赵媛一边说，一边就看见有一只扑闪着翅膀的飞蛾正慢悠悠地靠近，然后停留在所谓的“防蚊灯”上。 段清寒：“…………” 赵媛满不在意地把手一挥，那只飞蛾就被赶走了：“你看，这不就防了吗？” 段清寒：“………………” 虽然她说的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 段清寒暗暗轻吸了口气。 “怎么了，是不习惯这里？”赵媛十分大度地表示体谅，“正常的，我理解的，之前我不就说了可以自己来么，只是段总又要坐地铁陪我又要亲自体验下生活，那我实在是盛情难却……” “没什么。” 段清寒的脸色在刚才还对这些东西充满好奇和迟疑，听到赵媛这句话后就迅速变得平静：“我只是在观察。” 赵媛单手托腮，调笑道：“再观察下去，真变成小白花带霸总吃路边摊了。” “而且这家说起来真不算路边摊，食材还挺好的，主要是新鲜，而且主打一个现做现炒，绝不用预制菜，这就已经比大部分餐馆好很多了，我感觉还好吧？” 现在段清寒哪里敢说不好。 大概是来到了自己的地盘，赵媛变得自在许多：“反正你相信我，这里确实不错的。以前我跟我朋友来这个地方吃过好几次，要不是今天特别想吃，我都还不想带你来呢……” “这不比吃那几百块钱一小撮鱼子酱，三千块钱两三片白松露的高级餐厅好很多么。”她小声道，“那种地方偶尔吃一吃可以，但更多时候的我还是更愿意来这种店，烟火气足，人气也足。” 说到这儿赵媛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你之前不是还带妹妹出去吃过炸鸡汉堡吗？怎么来这里就不适应了？” “没有不适应。”段清寒说着，“而且我今天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类的准备。” 这下换赵媛怔了怔：“什么准备？” 不过她话刚说到一半就已经意识到了，怪不得今天段清寒会突然造访，突然自己医院门口接自己下班，还特地换了一身衣服…… 原来就是真的刻意想把距离拉的近一些，或者说，陪她做些她想做的事情。 之前提议坐地铁也是一样。 就是为了陪自己，在假装胸有成竹的去搜攻略，其实段清寒只知道坐地铁会在晚高峰的时候比一般的交通工具快，就这么信誓旦旦的直接开口了。 然后到现在也是，可能的确对这种店的装潢和卫生条件感到堪忧，但说坐就坐下来了，也没真的洁癖，都要拿纸到处擦来擦去，然后让自己的助理好好伺候自己什么的…… 都没有。 赵媛知道，要是自己现在开口跟他说，其实他不用做这些，悠闲的实在是有些薄情和不知好歹。 更何况刚才一路上，两人的确也还算得上是开心。 可以说是跟他认识这么久以来，最不那么客套的一次。 毕竟以前的段清寒可是绝对的彬彬有礼，进退有度。 绝不会让自己陷入一点点尴尬的境地，总会自己先出来解围。 ……而不是故意因为一个坐地铁的事叫她“赵老师”。 还跟他分享了自己妹妹的小事。 和那句“原则这种事，本来就可以因人而异”。 有那么一瞬间，赵媛觉得自己实在是不算什么好人。 是不是从外人那边看来，自己才刚结束一段暧昧关系，就好像无缝衔接似的…… 不过她也只是点到为止，关于这种想法也消散得很快。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自我内耗的人。 从一开始跟章希乾建立不算恋爱关系的关系起，她就不会用这种东西来绑架自己。 更何况她拒绝对方拒绝得干脆，而之前的段清寒，也只是因为自己家里有些情况，需要找一个十分适合的人协议结婚而已。 这两段关系，或者说这两个人，在最开始对她的要求都是“适合”，而非“喜欢”。 诚然后面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的确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好感，但这不代表影响了他们的初衷。 有时候人跟人的感情实在是非常微妙的。 有的人小心翼翼的捧着视若珍宝的情感却如履薄冰，有的人却把唾手可得的真心弃如敝履。 本来就不公平。 算了，她记得夏眠跟自己说过，反正不管自己做什么选择，她都会支持自己的。 段清寒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公司上有什么事，于是赵媛就重新拿起手机，开始继续未完的现场repo。 【赵媛：我回来了！！】 【夏眠：短暂的几分钟就干嘛去了？】 【赵媛：你不知道。】 【赵媛：我刚刚……不对，不是刚刚，就从我下班起，好像就进入了一本小说。】 【夏眠：？】 【夏眠：你穿书了？】 【夏眠：那现在跟我说话的是谁。不管是谁，赶紧从我姐妹身上下来。】 【赵媛：不是不是，就是那种感觉，感觉你知道吗。】 【夏眠：所以到底是谁跟你出去吃的那家城北大排档啊！！今天再没点进展就惩罚你再陪我去吃一顿。】 【赵媛：你急什么，听我说啊。】 【赵媛：反正就是……我感觉我现在是一本霸总小说的女主角。】 这一次那边停顿了半秒。 【夏眠：霸总啊……好啊，我知道是谁了。】 赵媛用极其简略的方式把昨天晚上的事情重新复述了一遍。 【夏眠：动作这么快？】 【夏眠：说实话，我本来还以为你们两个会再拖更久的呢。】 【夏眠：不过我也听梁屿川说了，所以……的确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 【夏眠：什么反抗家庭啊背叛世界啊都是嘴上说说的东西，妹妹，要生活的.jpg】 【赵媛：你说我？自己当时不还是跟梁屿川随便结婚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夏眠像是从中找到了什么共同之处，然后发了一整串不停顿的感叹号。 【夏眠：！！！！！！！！！】 【赵媛：？】 【夏眠：这么一说好像都是跟结婚有关的哎？】 【赵媛：什么跟结婚有关？】 【夏眠：你看啊，虽然说我觉得我的事情算是特例，毕竟我那段时间的确是焦头烂额，妈妈身体又不好，又要毕业规培工作全都搅在一起……】 赵媛想了想最近那什么夏老二的事，补充。 【赵媛：还有你老家那几个恶心得不行还好现在进了局子的亲戚。】 【夏眠：对，反正当时的确是没有办法了，这头脑一热结了婚，而且当时也没怎么看他的条件。】 【夏眠：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夏眠：但我绝对是个例啊，千万不要效仿我，这种事情还是得自己做好决定，不管是协议结婚，还是真的跟喜欢的人结婚！】 【夏眠：然后你看。】 【夏眠：现在你这个什么总，哦，段总，不也是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想找一个适合的，能应付家里人的妻子吗？就其实也算是协议结婚的一种啊？】 【夏眠：更别提你那个章希乾了。】 【夏眠：他们这种本来就是需要豪门联姻的，谁知道他跟那个什么什么千金，有没有什么感情，但总归是父母家族大于两情相悦，说订婚就要订婚，说结婚就要结婚，怎么又不算一种协议婚姻呢？】 赵媛被她这一套丝滑连招弄得怔了一下。 【赵媛：所以？】 夏眠那边噼里啪啦打字。 【夏眠：所以，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协议结婚。】 【赵媛：……我觉得我还是一个人吃吧，下次你自己来排队。】 【夏眠：哎哎哎别啊，我这不是跟你说着玩吗。】 【赵媛：看来你今天心情还不错？】 【夏眠：确实。】 那就好，看来糟心病人的事情对夏眠已经没有影响。 果然还得是梁屿川。 真有用。 【夏眠：所以你们现在在吃了？应该不会吧，你就算是准点下班，但是那个点从医院到这里开车怎么也得一个半小时，更别说到了之后，还得排队排很久……你们不会是打算吃夜宵吧？】 【赵媛：这你就说到了问题的关键。】 然后把从自己下班以后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赵媛：总之就是，后面我俩又倒回去，把他的车暂时停在医院，然后一起坐地铁来的，现在用了他助理花钱找了代排拿到的号，已经点好菜，等着吃了。】 【夏眠：……】 【赵媛：？】 【夏眠：别吵，我在思考。】 【夏眠：你说他，为了陪你吃这个所谓的路边摊，把自己来接你的车，停到一边，陪你坐地铁——然后他还是第一次坐，现在又陪着你，一起吃这些垃圾食品？】 【赵媛：很好的总结。】 【夏眠：……】 【夏眠：…………】 【夏眠：我悟了。】 【夏眠：我要修改一下刚才的言论。】 【夏眠：这个世界不是一个巨大的协议结婚。】 【夏眠：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霸总小白花路边摊文学！】 第325章 庸俗桥段 第325章 庸俗桥段 【赵媛：你看吧，我就说我有这种感觉，虽然我不承认我是所谓的女主角！】 【夏眠：那怎么说呢，感觉他今天这样，跟你之前讲的那些形象不太一样啊0-0】 【夏眠：而且你带他吃这个……万一把人家吃生病了怎么办？毕竟人家从来没吃过。】 【夏眠：嗯……我今天不值班，到时候万一有什么情况你只能找你同事给他开快速通道了。】 【赵媛：……】 【赵媛：看得出你今天心情很不错了。】 【夏眠：那是。】 啧。 看来梁屿川真的相当有用。 赵媛看着外面，段清寒正好收了手机，又重新往这边走过来。 【赵媛：好了好了，先不跟你说了。他现在回来了，我先吃晚饭，今天我点了三份龙虾两份江湖菜，两份甜品。】 【夏眠：行行行，吃得开心！】 来不及回复，段清寒就已经走了进来，然后重新坐在刚才那张看上去快要支离破碎的蓝色塑料椅子上。 整个画面实在有些微妙的诙谐。 连背景音乐都要放起古典谐谑曲了。 段清寒倒是不知道，在自己刚刚走出去的这段时间，赵媛究竟跟自己的闺蜜吐槽了些什么，只是看见她表情好像变得更欢快了些。 “这家店真的这么好吃？”这下连段清寒都好奇起来了。 赵媛当然不能说两人刚刚都聊了些什么，不过还是跟着点点头：“我个人觉得很好吃。” 只是刚才跟夏眠说了一会儿，虽然夏眠大部分都是开玩笑，或者逗着自己玩儿的，但有一些话好像也值得思考。 赵媛一开始只是想着自己想吃这个，不太想将就自己去吃那些所谓的法餐或者别的什么就过来了，但的确也不知道段清寒的口味。 毕竟以前两人去的地方都是一些环境高雅，口味也相对温和的餐厅。 果然，正想着，服务员就已经端来了第一盆江湖菜，最经典的辣子鸡。 跟湿炒的不同，这家店用了足量的新鲜红辣椒，又用青花椒呛了锅，才刚一端上来，就弥漫着一股辛辣的刺激。 赵媛被着味道一勾，原本还没那么饿的食欲就被彻彻底底地引上来了。 为了调味，这道菜放了足够多的辣椒和香料，因此鸡块都在下面，也变得红彤彤的，简直就是在辣椒里面找鸡丁。 她观察了一眼旁边人的神色，觉得刚才夏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段总，您对辣椒的接触程度怎么样？” 段清寒：“还行。” 他神色没什么变化，看上去好像还挺能接受。 “是这样的，我想了一下，这家店的确是我很喜欢的，但却没有考虑过你的口味，刚才点餐的时候，你也没有点什么菜，不然我给你点碗鸡汤？或者说主食？年糕之类清淡一点的？” “我是不怎么吃辣，主要是家里人不太喜欢。”段清寒摆了摆手，“但是这点程度还是能接受的。” “真的？”赵媛明显不是很信的样子，“我说真的，不太吃辣的人最好还是不要硬吃，是真的会肠胃炎进医院。” “赵老师。”段清寒悠悠打断她，“怎么不盼点好的？” 赵媛于是不说话了。 反正自己确实劝过了，听不听，就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算了，管他那么多。 反正她要吃！ 这道菜吃了一半，后面的三种口味的小龙虾也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跟自己想的不同，好像段清寒的确没那么排斥辣椒，时不时也跟着吃一点，而且也没有表现的面红耳赤不适的模样。 她稍微放下一点心来，看着面前的三盘东西终于露出今晚最满意的笑容：“谢谢段总请客！” 套好两层手套，赵媛终于在下班两个小时以后吃上了饭。 可能是好久没来了，可能是今天心情的确不错，也可能是因为饿的时间有点久了，再吃上总是有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总之赵媛的确觉得这个晚饭跟自己之前吃的那些什么减肥餐塑身餐和高级餐厅比都要好上好几倍。 而段清寒也跟自己想的不一样，虽然动作慢条斯理，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吃。 “怎么样？”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店，虽然主要都是自己在吃，不过赵媛还是决定问一下另外一位客人的体验。 段清寒拿起今晚的第一只虾：“很好。” 赵媛：“好就好，你看着菜说，看着我的脸说算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话，段清寒笑了，他弯了弯眼睛，然后把没有戴手套的那只手伸过来，靠近了一点。 赵媛正准备剥虾，看见他这样动作迟疑一瞬，不过还没说话，就感觉有一种温热在自己的脸颊上擦过。 转瞬即逝。 原来是自己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东西。 不过还没等自己说话，对方的指腹就已经离开了。 于是再说什么也不太合适，更何况现在还要吃饭，赵媛眼睛闪了闪，还是重新低下头去。 她点了三种口味的虾，虽然是两人份，但段清寒吃东西实在是优雅，而且吃的基本上都是除了虾以外的其他几个菜，和那份看上去最正常的甜品。 然而赵媛则是以一己之力干掉了一盆虾的壮士了，两人面前的虾壳形成鲜明对比，自己这边的都要堆成小山了，而段清寒那边干干净净，甚至还能看到一开始两人坐下时，桌子上因为油浸出来的那一片影影绰绰的痕迹。 优雅，实在是优雅。 “不知道为什么，叫你来这里陪我吃饭，一开始觉得你会很不适应这里，现在好像……还不错？” 在吃虾的间隙，赵媛瞥见段清寒基本上已经放下筷子了，于是随口说道。 “是还不错。”段清寒说，“我很喜欢这里。” 赵媛抬起头来，看见段清寒的视线，跟着追随了过去，结果发现…… ？！ 之前让黄牛帮忙排队的那两个助理，怎么好像坐在另一边？！ 怎么，就是让黄牛排个队，自己也顺便跟着排上吗？ “段总，你看你的员工也很喜欢这里。”赵媛说。 她其实也知道这种店像段清寒这类人一定会很少来，她也不是什么收了钱，要给这个店打广告，非要推荐不可，只是忽然觉得这种烟火气好像对他来说并不排斥，甚至来说可以说是适配的。 “而且我观察下来，段总看来对员工也挺好的。” 不仅不怕你，还直接找了一桌跟老板吃同一家店。 她其实只是大概了解段清寒家里的事，对公司的情况也只是稍有耳闻。 之前不太熟络的时候会叫段先生，最近熟悉起来了，反而开始跟着一起叫“段总”。 她本以为像段清寒这么游刃有余，且彬彬有礼的人，可能在工作上也许是另一副面孔，不过现在看上去…… 至少他的员工也并不怎么怕他？ 还挺有亲和力？ 这倒是有一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无意去窥探每个人不愿意透露的生活，只是觉得有时候段清寒挺厉害。 只比自己大两岁，又要管公司，又要照顾家里人，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处理，现在妹妹又生病了，时不时还得跑医院，要找医生了解情况、要跟下属处理文件，现在还坐在这里陪自己吃可能以前他根本不会坐下来的晚饭。 毕竟刚才在入座前，对方脸上的犹豫和震惊也不是假的。 但他虽然看上去总是很得体，但也许是因为他本质是一个温和的人，或者说是一个愿意包容一切的人，所谓求同存异，不了解的东西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双手去触碰，而非缺乏共情力的只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来评判。 光是这一点，这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好上很多了。 不过吃饭的时候就不用想太多，赵媛还在专心致志对付自己面前的口味虾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看到旁边的段清寒明显已经吃完了，她下意识多问了一句：“那你看看还有什么想要吃的吗？” 见段清寒摇了摇头，赵媛说：“带你来这种地方，我总会忍不住担心你没有吃饱。” 段清寒开口道：“其实我来见你之前见了客户，随便垫了一点，不是不想吃。” “那你都吃过饭了还来找我吃饭——”赵媛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就赶紧把剩下的话又收了回去。 都吃过饭了还来，想想刚才地铁上的那些对话，实在是不需要再做解释。 可赵媛虽然自我认知十分清醒，但像现在这样悬而未决，还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也实在不是她的习惯。 可要真说什么也说不上来，最后就只能先吃饭重要，然后低着头吸了一口饮料。 刚一抬眼，就看到一颗饱满的沾满汤汁的剥好的小龙虾肉出现在自己眼前。 明明已经放下筷子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套起了手套，他好像并不觉得这一切有什么不妥，动作也十分自然。 因为小龙虾之前就开过背，所以剥起来倒也不算太复杂。 他的动作不能说得上是熟练，但绝对是认真的，仔仔细细看着检查完没有虾壳和虾线了，才将一整颗的虾肉放到她碗里。 赵媛下意识就想拒绝：“不用，我吃这个可熟练了，用牙咬一下就开了……” “那不用咬，不是更轻松。”段清寒的声音里没什么波动，也并不邀功，“只是闲着没事做，光看着你吃饭，还不如随便做点别的什么。” 赵媛还是想继续拒绝：“可是……” “还是说，你怕自己吃多了回单位进急诊？” 这就是对她赵媛的怀疑了，她立刻摇头：“就这三种口味，这点辣度，我跟我朋友来都不止这些……” 当然，夏眠基本都是吃蒜泥或者清蒸的。 辣的基本都是她吃。 赵媛还是有些迟疑，但段清寒的动作实在是流畅自然，让她好几次想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又吃又剥的，她头一回觉得吃得又爽又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还好段清寒没有再说什么，只要假装不继续交流，就可以不用再继续深聊这个话题。 只是虾这种东西看着多，一个剥一个吃，倒也要不了多久。 夜色深了，这家店的排队客人终于少了一些时，赵媛才终于满足地摘下手套：“结束！” 两人桌面上剩下的也不算多，赵媛走到店门口才想起来—— 段清寒的车好像还停在自己医院的停车场里。 她看了一眼时间，倒是距离地铁收班还有四十分钟，刚好来得及。 只是她家距离医院还有一段距离，要是算上回去取车的时间，一来一回怎么也会错过最后一班。 不过这一次段清寒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说：“送你回去？” 赵媛刚想说“你的车都还在我们医院你怎么送我回去”，就听见段清寒继续补充完，“我记得你家好像是在中间那一站？” “我坐地铁送你回去，我这次不需要你指导，我可以完全掌握出入口。” 赵媛：“……” 是她耳朵出问题了吗？ 为什么总觉得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微妙的得意？ 两人在店里待了许久，身上都沾染了一些未散的烟火气，而在段清寒身上，原本质感很好的马海毛长裤也有了些皱褶。 都怪那个蓝色塑料凳。 赵媛思绪发飘。 段清寒道：“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地铁了。” 赵媛还想问“那你呢”，但不问出来她也知道，段清寒估计会再找助理或者司机，让他们把车取回去，开到自己家楼下，等他送完自己后再开走。 但如果不把这个话说出来，好像联系这个夜晚，关键词是“散步”“大排档”“坐地铁送人回家”，总让人无端生出一种年轻时谈恋爱的质朴。 不过赵媛已经不太记得刚毕业时候的恋爱了。 反正是没什么好的记忆的，忘掉也罢。 两人步行到了地铁口，这一次段清寒好像是真的变得轻车熟路了——明明就是第二次坐地铁而已。 他提前打开支付软件的出行界面，步履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快，跟着赵媛一起过了闸机。 然后，他转头看向赵媛。 赵媛：“……” 这人是小孩子吗？ 赵媛：“……很好，你已经出师了。” 段清寒笑了笑，回过了头。 赵媛：“…………” 不过因为这个站点很热门，因此回去的时候虽然地铁没那么挤了，但依然没有座位。 比之前好一点的是，两人不用再挤在一个角落，可以伸手抓着上面的栏杆。 随着地铁的提示音响起，指示灯明明灭灭，赵媛揉了揉眼睛，终于还是打了个很轻的哈欠。 毕竟之前两晚的事，她这两天也没怎么休息好，加上今天也上了一整天班。 察觉到段清寒的目光，赵媛没什么负担地说：“没事，这边离我家不是特别远，过几站就到了。” 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眯了会儿眼睛。 正好新的一站到了，旁边的人从位置上起身往门口走。 她因为闭着眼没注意到这些，是听见段清寒开口叫自己，才发现他正十分认真地看着她，然后示意自己去坐刚才那个位置。 赵媛也不扭捏，有位置就坐，正好现在困得不行。 她走过来坐下，眯着眼睛抬头跟自己面前站着的段清寒开口：“我小眯一会儿，到了我家站台的时候叫我一声。” 赵媛看见他点了点头，然后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平心而论，在地铁上小憩肯定是不舒服的，不过她也是真的困了，能休息一会是一会，毕竟回去还得洗漱整理，明天早上还有查房，也不能说睡就睡。 光是这么想着，她竟然真的微微模糊了一点意识。 不过这种毕竟只能算得上是闭目养神，因此在下一个大站上来的人变多后，就很容易被惊醒。 赵媛被刹车的动静弄得睁开眼睛，正想抬头看看到哪个站了，因为还没停稳，身子一下子因为惯性往前倾—— 然后很快就被一双手扶住了脸。 因为段清寒本来就站在她的正前方，整个人几乎把她都遮住了，这一下几乎是完全埋进了这一片阴影里。 但段清寒这种时候自然是得体的。 他很快就收回手，然后说了一句“抱歉”。 而赵媛也因为短暂的接触变得清醒，仿佛触电一般后退一步，然后别开脸去。 从下班开始的这一切简直就像是无聊且庸俗的电视剧桥段，但是…… 赵媛看着窗外。 ……她却依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陷入其中。 第326章 想抱抱你。 第326章 想抱抱你。 段清寒的手指很干燥，掌心很大。 这是赵媛刚才那一瞬脑子里无端冒出来的想法。 不过两人并没有就这一点再说什么，也在这一晚上默契地选择闭口不提，然后心照不宣地下了地铁。 这一次段清寒果然没有认错开门的地方。 但他没有再故意叫赵媛“赵老师”，好像又恢复了一开始接她下班时的模样，带一点沉稳，和一点几不可察的克制。 赵媛家距离地铁站并不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很快也就到了楼下。 这一次，赵媛在自己家楼下果然看到了之前停在医院停车场的那辆车。 估计刚刚在路上，段清寒就已经让人把它开过来了。 说来可笑，不应该对比的，可毕竟是才发生过没多久的事，所以难免会被记起。 她记得在一天之前，这里曾经停了另一辆车。 时间过得很快，可是仔细一想，也不过二十几个小时而已。 她觉得这件事情的发展多少沾了一点荒诞，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什么电视剧或者狗血小说中女主角那样，每天醒来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想着今天选择哪个男主就行了。 算了，不想了。 越想越觉得离谱。 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生活不会像小说那样完结，而今天也已经到了尾声。 段清寒走到路灯下，看着赵媛进了单元门。 跟他今的话一样，他果然不是来问答案的。 而像是为了逃避，赵媛也没有开口。 应该拒绝的吧？ 赵媛其实觉得有点累。 她所在的小区不算多新，因此楼下的灯有时候也会接触不良，明明不是声控灯，却偶尔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闪两下。 而今天也好巧不巧，赵媛刚踏进去的时候，顶上的黄色门灯就十分不争气地闪烁起来。 眼前的光线蓦然消失，只剩下不远处的车前灯。 那灯闪一次还不够，像是今天真的抽风了一样，又开始接连不停的闪烁着。 大概是眼前的光线变得昏暗，使得其他的感官变得清晰。 她听到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赵媛。” 这一声的语气跟今晚上的所有都不同，好像是带着希冀的，让她不得不回过头来。 她刚转身，楼道的灯还一闪一闪的，仿佛有一种老电影的胶片感，或者像某个年代久远的傻瓜相机正在按下快门，而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好像构图工整的烂俗爱情电影宣传海报。 大概是因为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听到声音后她站在原地愣了两秒。 随后她想，虽然这次段清寒不是来找自己要答案的，他好像真的不急，循序渐进式的并不催促，可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真的能一直拖下去。 就像自己在上一件事情里下定决心那样。 她本来就答应过段清寒，他不问，自己却不能真的不回答。 大概注意到了她的沉默和怔愣，段清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开口解释道：“我只是想叫一下你，或者说，想再看一眼。” 又补充，“不是在催促你答案的意思。” 虽然这么说，但赵媛是很轻地摇了摇头。 然后也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不是客客气气地叫“段总”，而是十分郑重其事地叫他“段清寒”。 这实在是个很好听的名字，也跟他本人十分相称。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她浅浅扬眉，“不过总不能真的一直沉默下去。” 大概是这个开场白让段清寒意识到了一点什么，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赵媛就继续说道。 “说实话，我之前觉得各取所需是很正常的事，可我现在的确觉得，我也许不是你的最优选。”赵媛说，“我们接触的事物也不太一样，每天经历的东西更是不尽相同，你有你的天地，而我现在的确是想好好继续做个医生。” 段清寒：“诚然，我之前的确是跟你提过一些我的想法，毕竟当时我们还不太熟，所以我并不奢望你在一段协议婚姻中有什么感情，只是觉得你是还不错的人选。” 段清寒顿了顿，接着道，“当然了，这只是我当时当下的想法，” 段清寒敛下眼，赵媛居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些犹疑的神色，好像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并非带着十足的把握。 “因为我现在的确偶尔会有别的奢望。” “这也是我不打算这么急着催促你的理由。”他说，“但是有时候人总是会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的。” 他话里的其他意思不言而喻。 赵媛当然不可能没听到他的弦外之音，只是在这一瞬间依然产生了一种迟疑。 “可是，你应该会有更好的人选。”她终于说了出来，“论外貌我算不上多么惊艳，性格也不能说多么善良，家庭也十分普通。” “——我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她说到后面声音放低了一些，但态度没有变。 “我说这些并不是我自卑或者有别的想法，只是在陈述这个事实而已。”她重新抬起头看着段清寒，“如果你真的想找一个所谓的妻子，就算是表面上的，也应该会有更好的人选。” 她再一次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可能是因为最近这些事都挤到了一起的原因，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这一切，让她这一次是真的产生了困惑。 人不能盲目否认自己的魅力，但盲目自信也一定会显得可笑。 “总不可能真因为我带你坐了个地铁，就觉得变得不一样了吧？”虽然不是自嘲，但她还是说了出来。 不过想来也是，自己之前跟段清寒的关系实在是十分客气，可能是段清寒这个人看上去实在太绅士了，让自己很多时候都下意识地收敛自己的想法。 当然只是收敛，并非不够真实。 这一次，她看到段清寒沉默片刻，然后又重新笑了出来。 “虽然我其实挺想否认的，毕竟这种故事好像实在是太土了一点。”他笑起来的时候并不紧绷，相比刚才甚至有一种松弛感，“但我还是要说，今天晚上我真的很开心。” 赵媛看着他的表情，心想他应该没有说谎。 虽然他们这种所谓的成功人士，待人接物肯定是客气礼貌的，基本很少撕破脸，就算有什么跟自己意见相左的肯定也不会在明面上说出来，说的简单点就是有种假面感。 这也是之前自己为什么总是跟段清寒一直客客气气的原因。 谁知道他们真实想法是什么。 她又不负责探究。 可是在她看到现在对方的眼睛后，竟然觉得刚刚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好像段清寒真的会因为自己而感受到快乐。 虽然让他快乐的事情还有很多。 “现在说这个总有点像趁虚而入。”段清寒甚至大大方方的把这件事点出来了，“对于异性的追求会有占有欲，也还算正常吧。” 赵媛一下子说不上话。 什么正常不正常的，这简直就是变相的在自己面前说“你都跟前任结束了，我加紧一下攻势怎么了”。 赵媛想明白这一层后，在心里叹为观止。 在商场厮杀过的老油条就是不一样，把这么一句争抢的话说得无比堂堂正正。 “我当然也做好了你会拒绝我的准备。”段清寒说，“不过说实话，这是今晚以前的事。” 赵媛怔了怔：“这是……” “刚才看你走进去的时候，我就做了好几个设想。”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沉稳，给赵媛一种无比郑重的感觉，“如果你答应了，那当然最好，如果拒绝的不是那么坚决……” “那我一定会多尝试几次。” 赵媛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难道你说这些是真的想让我一个坚决的答案？那如果我现在明确说不打算跟你结婚，就算是协议婚姻也不考虑，那你怎么样？” “你说的是如果。” 段清寒却没有因为这句话眼神有过什么动摇。 赵媛本来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却一下子想明白了。 看到她表情的变化，段清寒也终于露出一点安心的神色。 ……原来刚才他所谓的笃定，其实也带有一丝冒险的成分。 他在赌。 果然，她听见段清寒下一句说道：“我在想了这么一个方案的时候就已经设想过，如果你不是那么坚决，那不就正好说明了我依然有可能么？” 赵媛：“……”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一次的确是被对方说中了。 这种被人猜到心事的感觉并不是那么爽快，或者说，也许这是因为自己本来就犹豫不决，才会让段清寒找到机会说这样的话。 “当然我并不是想要这样的拒绝。”察觉到赵媛的表情，段清寒这一次终于少见的露出了一点不安的语气，“绝对没有想让你不开心，只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个可能性而已。” 心里想的都被说中了，再继续装不承认也没什么用，或者说，也许她本身的不够坚定，就是因为没想好下一步是什么。 “你们做生意的心眼子真多！”她有些无奈地开口道。 差点就要说“你们做生意的心都脏”了。 不过段清寒好像对这样的称谓并不介意甚至还主动承认：“用了一点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让你见笑了。” 看来也不需要再纠结什么要不要答案的问题了，毕竟自己的不坚定，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这周末有没有空？”段清寒干脆以退为进。 这一次头顶的灯终于又好了，悠悠地在两人之间亮起来。 赵媛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干脆不去继续想，轻叹着说：“早知道我就不回这个头了。” 于是她又看到段清寒笑了——是那种自己都能感受到笑意的真诚。 她出神一秒，心想心思这么重的商场老狐狸，居然还真的能在一分钟之后露出这样的笑来。 真是…… 不知道要怎么说他才好。 有时候明明会露出看上去甚至可以说是赤诚的笑容，但又会为了一个迂回的答案选择做好多铺垫，只为了一个可以拒绝的不那么坚决的表情。 “好了，灯亮了，你回去吧。”段清寒向来知道分寸，也许是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或者说是超额完成目标，他站在原地看着赵媛低声道，“做个好梦。” 赵媛心情有点复杂，于是没立刻转过身去，而是多站在原地看了他两秒。 “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也许是终于把心思说透了一点，段清寒脸上的表情多了一些她不算太熟悉的浅淡的渴求，“我也不是真的能从头冷静到尾。” “那你想怎么样？”赵媛索性问。 “你今天衣服上残留的香水很好闻。”没想到他突然说。 赵媛刚要开口，说都这个点了，又挤了人来人往的地铁，又去了人满为患的排队网红大排档，而她身上的香水仅仅只是喷在衣柜里时留下的，估计清淡的闻不出来。 但还没等自己想明白，对方就继续说了：“想抱抱你。那样，就可以多闻一下。” 赵媛睫毛一颤，还好没有立刻抬头。 是啊，她都差点忘了。 段清寒再怎么冷静沉稳，也终究不是一无所求。 只是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都太客气，也不会有太逾矩的行为，没想到还真让自己掉以轻心，忘了他的目的了。 “很淡的玫瑰味，是很不容易闻到。”段清寒说，“很舒服，我很喜欢。” 不知道是在说香水还是别的什么。 明明这种简单的不行的台词，应该根本打动不了自己，但赵媛还是莫名地有些脸热。 一边在心里想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学生了，一边居然还有些不知所措。 就好像真的闻到了衣服上残留的玫瑰香气一样。 “真的回去了。”赵媛觉得今天最后还是在这个地方败下阵来，也只能短暂偃旗息鼓地认输。 想了想，最后还是补充一句：“你也是。” 这次指的是段清寒那句“做个好梦”。 她果然又听到了一声轻笑：“好。” 第327章 面对现实 第327章 面对现实 不过不管怎么说，赵媛并没有在这个夜晚思考太多。 而且她也没有跟段清寒说明具体什么时候下次再见面，反正这种事情急了也没用。 虽然自己的不够坚决，似乎让他找到了一些信心，但从另一方面说，这至少能让自己在跟他协议结婚这件事上缓一缓，不用回答的那么快。 ……也只能说是有利有弊了。 赵媛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在有朝一日面临这样的纠结。 而且该说不说，这跟前一段感情来看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她跟章希乾从认识开始就对着一些成年人的考量和斟酌，进入主题也是前所未有的快。 按理说本来就是应该达成一段完美的露水情缘，偏偏他最后又要不按照原本的方向走。 而段清寒则是绅士克制得过分，在礼节上甚至有种老派的古板，说的最有情感色彩的一句不过是今晚的“想抱抱你”。 从隐忍这件事来说，也还挺厉害了。 反正跟前一段简直截然相反。 也是没想到这种事一起发生在自己身上。 关键是…… 可能两个人一开始都没带着真的会发展成关系的想法。 想到这里赵媛勾唇笑笑，要是他们两人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想法，倒也很好解决。 只是没想到，最后两人都有一些争抢的意味。 她下意识想打电话给夏眠继续吐槽，但一看时间还是太晚了，而且自己跟段清寒的事看上去还没结束，本着不打扰对方休息的原则，还是决定先整理一下信息，到时候一次性给她一个大的爆料。 赵媛怀揣着一点装着秘密的纠结感，闭上眼，缓缓地安然入睡。 - 而时间不会因为人们的想法就停止，一天后的城北，章希乾才找到母亲，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母亲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看着他过了良久，才叹了一口气。 毕竟是自己的母亲，章希乾多少还是能解读出一点这声叹息中的意思。 好像是在为自己遗憾，但更多的是释然或者无可奈何。 说放下，其实也算放下了，不过章希乾还是没什么精神，懒恹恹地抬眸说：“我还顺便跟宁沐秋聊了一下。” 他继续道，“反正你们要是这么决定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大概是这句话终于让对方感到愧疚，母亲瞳孔颤了颤：“希乾，妈妈也有错。” “你没有什么错。”这句话倒绝对不是在阴阳怪气或者说反话，只是章希乾还不太有精神，“我知道的，这不能怪你。” “您本来也就身不由己。”他说。 因为章希乾之前在家一直都是一种散漫无所谓的模样，所以现在看到他像是突然懂事一般的反应，母亲一方面有些感动，但同时心底又冒出了些许的愧疚。 “而且她跟我说的也没错。”章希乾低着头声音很轻，仿佛不是在对自己的妈妈说话，而是在自言自语，“就我爸这个态度，只要我表现出一点不够坚定，那就算真的在这件事上短暂获得了胜利，又能怎么样？” “让她进来以后每天受到我爸的冷眼？就算您不会刁难她，但夹在中间一定也不好受。”这些话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重复的告诫自己，让自己释怀，章希乾说道，“这种画面我才不想看到，不如算了。” “而且……” 他的话到了嘴边又停下了。 而且宁沐秋看上去也不像是你们说的这样。 至少从昨天的聊天上看，她才不是别人口中的“真的爱慕自己对自己死心塌地”，不过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 这样也好，说的直白，倒也不用拐弯抹角。 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没能逃得掉。 只是自己之前造的烂摊子还是得好好解决。 章希乾从小到大倒也没怕过这种场面，因此也没皱眉，只是跟母亲说：“我跟宁沐秋说好了，因为之前的任性，总得先上门道个歉的。” 他说着轻呼了下气，“反正拖着也解决不了问题，我收拾一下晚饭的时候就过去。” 母亲一愣，但很快就点头：“妈妈陪你去。” 章希乾终于有一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说出口的语气是平静的：“怪我。” 如果不闹那一下，现在也不用处理这个烂摊子。 但说后悔也不至于，章希乾生来就知道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反正一切随性，要对昨天的事情后悔，倒不如对两人之前草率开始关系时检讨比较可靠。 只是一直说以前的事未免无趣，又改变不了现状。 更何况他的确想跟宁沐秋了解一下其他情况。 母亲看着他的表情，犹豫着开口：“还是妈妈自己去就好了，你去了还不知道会不会节外生枝。” 意思就是大包大揽，要帮他把这个烂摊子独自收拾干净的意思。 章希乾当即摇头：“这本来就是我自己闹出来的事，肯定需要给宁叔叔家好好认错，你全权帮我就太不诚恳了。” “而且宁家怎么看都是体面人，也不会怎么为难我的。”为了让母亲放心，他补充道。 只是听完他的话，母亲眉宇间的担忧仍是没能散去多少：“你爸他……” “他怎么样我就管不了。”章希乾说到这里又强硬起来，“我去道歉也并不是对他屈服的意思。” 只是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而已。 总让母亲跟在自己身后算什么？ 他之前只是任性恣肆，又不是一点没有担当。 “刘姨呢？”章希乾清了清嗓子，“我去看看有没有熨好的合身西装，得好好收拾一下才行。” - 这一次章希乾准备得可谓比章老爷子寿辰时还要正式。 之前爷爷生日的时候他也就只是被逼着随便拾掇一下，但现在是要登门道歉，又是自己主动的，肯定得把礼数都做到位。 这件事虽然提前跟宁沐秋说了，但毕竟是因为自己闹出来的事情道歉，没有提前看过宁家的宴客档期，不过章希乾倒也没顾得上这么多就是了。 趁着刘姨找衣服的时间，章希乾也没闲着，拿出手机给宁沐秋发了条消息。 【章希乾：我现在过来方便么？】 对方好像也在玩手机，因此几乎就是秒回，还配了个表情包。 【宁沐秋：从你家过来要很久吧？】 【章希乾：还行，如果有问题的话，我明天再来也行。】 【宁沐秋：我倒是没问题，就是家里现在还有点别的客人……】 【宁沐秋：要不你明天再来？】 【章希乾：你都说了没问题，那我现在来就好。】 【章希乾：而且这件事情是我有错在先，没有给你们家面子，真有客人在，我当着别人的面好好道个歉，也能让你父亲安心些。】 【宁沐秋：哇！】 【宁沐秋：[震惊][震惊]没关系的，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其实有客人在反而好，他们说不准还可以帮你说说话呢。】 【宁沐秋：不过说真的，我还以为你要过几天才来呢，没想到居然这么迅速，还这么主动。】 章希乾虽然有愧疚，但现在的确也没什么继续聊天的心思。 【章希乾：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现在过来了。】 【章希乾：大概两个小时以后到。】 【宁沐秋：好的好的，那我是需要装作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呢，还是帮你找我爸打个招呼？提前替你铺垫一下？】 【章希乾：这怎么还能再麻烦你，肯定是我自己过去好好道歉再说。】 【章希乾：你就当做我没有联系过你就好。】 【宁沐秋：好！保证完成任务！】 【宁沐秋：不过这样的话，你来的时候快到晚饭了，真不用准备你的？】 【章希乾：你见过哪个负荆请罪的，还需要主人请饭的？】 这句话好像把对方逗笑了，一连发了几个可爱的海狸表情包。 【宁沐秋：我这不是想帮你通融通融嘛。】 【宁沐秋：没事，那你来就行，大不了我到时候在房间里给你偷偷备点小零食。】 虽然知道对方这么说是客气也是给自己找台阶，但章希乾还是顺着下来了，放松地回了一句。 【章希乾：那就拜托你了。】 【宁沐秋：跟我客气什么~】 而在一旁的母亲看着章希乾的神情，最后还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平心而论，在章希乾第一次透露这件事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太震惊。 章父是什么样的人，过了这么多年，外人面前不好说，但朝夕相处的家里人都是非常清楚的。 说的好听点就是永远维持所谓在外人面前的体面，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说得直白或者更难听一些就是外强中干，或者说他本人就是麻木的，没有一些正常的感情。 跟他刚结婚的时候，自己也不是没有幻想过。 幻想过锦绣优渥的家庭，体贴入微的丈夫，生在这样家庭中性格完美的孩子，或者周围人羡艳的眼光…… 可是美梦是最容易破碎的，曾经的刚开始的几年她想过自欺欺人，觉得丈夫不管怎么说看上去好像是完美的，记得纪念日，任何活动都会带上自己，然后再露出体面的表情。 只是没人知道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喜好， 一切的源头只是想在外人面前保持这段完美婚姻的包装，不会察觉自己的情绪，很多事情都会以“让别人知道了一定很丢人”搪塞过去。 而她甚至无法做出太多的挣扎。 像是经久以来的时光变成了枷锁披在自己身上，她想的和做的永远不是不一样的。 心里想着要跟丈夫好好沟通，正确表达自己的诉求，可做出来的依然是配合他包装章家的外壳，出席各式各样的名流晚宴，然后不再过问那些自己无法奢求的东西，原本还没有生根发芽的种子，就已经被厚厚的泥土埋得无法窒息。 所以她其实知道，自己对章希乾是宽容的，就好像为了补偿什么，又或者像是为了弥补自己未能完成的为了实现的愿望。 她希望孩子自由，也许边界在哪里不好说，但一定不要像自己这样。 什么都放不开，什么也做不了。 因此在听到章希乾的叛逆时，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在想，让孩子就任性这一次怎么样，自己大可以装作视而不见，甚至暗中配合。 她肯定不会去为难那个女孩儿，还愿意帮自己能帮的…… 不过对方好像也惧怕自己这样的家庭，因此先一步选择了拒绝。 站在同为女性的角度她为她感到庆幸，站在章希乾母亲的角度，又多了几分怅然。 等她重新回过神，章希乾就已经穿戴整齐地粘在自己面前。 “走吧，司机已经到门口了。” 于是所有的设想也如同齑粉一样在此刻化为虚无。 设想无用，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今天的章希乾穿了一件不算太低调的亮面西装，上好的材质彰显着这件衣服价格不菲，而独属于年轻系的颜色又透出一股隐隐约约的张扬。 这件衣服因为颜色比较挑人，放到娱乐圈里不少男明星也不敢穿，年纪大了穿这样的颜色些显得不协调，而没有生来的气质又撑不起这套西装带着的若隐若现的贵气。 也就他这样生来恣意的性子才能完美契合。 章希乾察觉到自己母亲的表情，回过头来：“虽然是去道歉，但也真不能穿得太严肃太古板吧？一身黑再沉个脸，那就有点太过太假了，所以我想了想，我就还是按自己的风格来就好。” 这么说着，他还特地弄了一下发型，没怎么用发胶，因此并没有刻板的绅士感，倒有种独具生命力的鲜活。 大概是看到他这个样子，母亲原本还陷在回想过往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 还好，他也没有变得太多。 更没有变成他父亲的模样。 她又觉得有点儿恍惚，当年那个跟在自己后面矮矮的小孩好像不知不觉就已经变得这么大了，然后开口对自己说。 “走吧妈妈。我犯的错我道歉，你不要再因为我的事情去找别人了。” 第328章 登门道歉 第328章 登门道歉 从城北的别墅区到宁家车程非常远。 因为对方身份的原因，住的地方自然也是稍显偏僻的山上豪宅，要过去几乎就横跨了大半个城市，而中途还遇上了堵车，活生生在市中心塞了半个多小时。 等到了那边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了。 因为是自行造访，没有提前通知过，所以还得先去跟山脚下的管理员说明情况，才会有人接他们上去。 章希乾今天穿的本来就比较显眼，加上又好好拾掇了一下，有种年轻气盛的英气，一看就非富即贵。 门口的保安还有点发愣，他就已经走过去了，报了自己的身份。 一说出自己的名字，保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一想到姓章，一些这几天在圈子里广为流传的八卦让他醍醐灌顶：“哦！你是，你是……” 然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十分精彩。 章希乾倒是不在意，好像没看到似的还点点头：“我可以进去么？” 保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前两天搞得很大，生怕他这次过来又是在闹事的：“你……我……” 章希乾心想原来这件事情不知道被传成了什么版本，轻笑一声：“放心。我是来道歉的。” 但很明显保安不太相信这个说辞，皱着眉头狐疑地又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 其实作为保安的直觉可能是想把这个人轰出去的，毕竟这件事情上流圈层现在几乎人尽皆知，虽然闹起来的是章家的独子，但不管怎么说以宁家的身份多多少少，有点没有颜面。 但今天的章希乾看上去也的确有种诚恳的态度，甚至不敢让人相信他就是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拒绝话的人。 正僵持着，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徐叔？是有人来了吗？” 听见这个声音对方终于松弛了一些：“宁小姐，这是……” 宁沐秋穿着松弛但不随意的长裙，状似好奇地走过来，好像真的跟章希乾没有提前说好似的：“你——” 两人的目光交汇了一下，章希乾眼睁睁看着宁沐秋露出讶异的表情，然后又很快转换成羞赧，走过去小声跟保安说了什么。 没过两分钟，他就看见刚才犹犹豫豫还拦着自己不让进的尽职尽责保安换了一副神情，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过来，但却没有再阻止他，而是彬彬有礼的过来打开门，把两人请了进来：“请进。” “宁先生今天有客人，”他跑在几人前面，“我去帮您说一声。” 眼看宁沐秋也要跟着人过去，章希乾自然上前一步：“不用了，能让我们进来就已经很感谢了，再麻烦你去打扰宁叔叔也不太好。” 这个态度明显让保安的想法转变了一些，终于露出一些放心的表情，然后看了旁边的宁沐秋一眼：“那宁小姐……” “没事没事，就让他去吧。”宁沐秋笑眯眯地开口，“徐叔你去忙你的就好了。” 宁沐秋好像在家里果然有种魔力，温顺听话，性格又好，很难让人不喜欢。 果然，听她这么说徐叔也就不再坚持，只是最后看了章希乾和他母亲一眼，就继续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了。 章希乾说了会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带着母亲只是怕她不放心，现在两人进来之后他安抚似的跟母亲耳语两句，叮嘱她没有必要替自己出头，他都会自己解决。 尽管眼里依然弥漫着担心，但她最终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无声说好。 宁沐秋也很乖巧地走过来对着她笑：“阿姨好，听说您喜欢红茶，正好我爸爸那边刚有一罐国礼茶，等会给您泡来尝尝。” 她的语气分寸都拿捏得很好，足以令人喜欢，不管会不会联姻成功都不会让人讨厌。 章希乾的母亲好像也被感染了，跟着点点头：“宁小姐客气了。” “什么客气不客气的，你们都来了，我肯定是要好好招待呀。”宁沐秋对着对方眨眼。 她一路上带着两人往前走，还为了避免气氛凝滞，还主动找话题，就好像章希乾真的是临时起意造访，而不是两人昨天在微信上迅速做下的决定。 宁家果然是比他们更厉害的世家，底蕴浓厚而不会盛气凌人。 一路走过来遇到几个园丁佣人，看上去都是温和而礼貌的。 只不过因为心里还有事，章希乾的母亲实在没空欣赏这一路的美景。 正忧心忡忡走着，就听见宁沐秋一句“到了”，然后就踏入玄关扬着声音朝着里面说话：“爸爸！有人来啦！” 宁玖骁声音威严，但在跟女儿说话时就会松和许多，虽然还没看到人，但章希乾就已经听到对方的声音：“你怎么又出去了？这是去接谁？” 章希乾看着宁沐秋还想走过去说，干脆自己先一步走上前去：“宁叔叔，是我。” “什么，”宁玖骁一开始还没看清，结果一抬头发现面前的是章希乾的脸，表情瞬间就变得微妙起来，“这不是章家的小公子么。” 其实说实话，宁玖骁这态度已经比章希乾预想中的要好的很多了，他甚至都做好了被劈头盖脸骂一顿的准备，毕竟这种事情对他们宁家来说传出去就会成为谈资。 “宁叔叔，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怨气，所以我是来道歉的，也为我那天晚上不成熟的言论感到羞愧。”毕竟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章希乾教养这方面还是没得说，看上去是真诚的，又不至于卑躬屈膝。 他垂下眼：“我知道这件事情伤害到了宁小姐，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任性导致的，我这次来向您赔礼道歉。” 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宁玖骁看到了他身后的章希乾母亲，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章太太也来了。” 章希乾的母亲沈玉也对他点了点头：“犬子无状，所以登门道歉。”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现在两人态度的确还不错，加上宁玖骁本来也就对章家有点了解，知道章太太的体面和章希乾素来的任性。 因此现在一个曾经无比体面的人，和一个之前散漫随性的人都站在自己面前，为那一晚的话登门解释，别的不说，至少在诚意上算是给了宁家当天丢掉的脸面。 更何况现在宁家还有别的客人在，此刻也十分震惊地看了过来，没想到这件事情这么快就会有了转机。 宁玖骁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而且之前宁沐秋一直表现的对章希乾很有兴趣，不至于现在就撕破脸，因此宁玖骁虽然还有一点不悦，但还是说道：“不管怎么说，先坐下吧。” “只是因为你们突然到来，现在又说晚饭时间，可能没有额外的准备……” “不用额外的准备。本来就是我的不对，我又怎么能以客人的身份来享受这一切。”章希乾说道。 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如果放在半年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因为一件小事，在宴席上公然忤逆父亲，或者说，他会对着一个几乎没有谋面的长辈低声下气的道歉，他说不定都会听都笑起来，说编都编不出这么离谱的事。 但好像妥协这是一夜之间会发生的变故，也可能是想要努力一搏却最后被一盆冷水浇灭，或许是看到母亲眼中无奈又难过的眼神，好像自己的任性换来的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快乐——毕竟许多事物都有代价，人并非不需要偿还。 因此他现在的感觉几乎可以说是平静的，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也理解了所有选择。 而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挽回，挽回因为自己任性所造成的损失。 “实在抱歉，因为那天我自己的原因，有些脾气上头想跟父亲对着干，我并非对宁小姐有任何不满，全都是我一个人的原因。” 沈玉在身后看着，又心痛又跟着对对方点头。 “宁先生生气是应该的，这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处理好，实在是……” “这有什么的呀！”宁沐秋很会适时的出来打圆场，让气氛不至于太过僵硬，她走过去用很甜的声音勾了勾自己父亲的胳膊，“爸，你真有这么生气呀？” 她这么一说，宁玖骁有什么气都不会再明显的撒出来了，只是他还是不想那么快就原谅，毕竟这婚约是他们章家更得利些，没想到当时先拒绝的还是他们，这真的是实实在在的下了他们家的面子。 因此他绷着脸没有立刻说话。 章希乾当然也知道他的担忧，因此没有后退一点：“我知道您的顾虑，更何况宁小姐是您的宝贝女儿，而我会为此弥补我带来的损失。” “因此造成的影响，我也会去努力向大家解释，绝不会让宁小姐遭受任何一点的委屈。” 大概是最后这一句终于把宁玖骁说得稍稍提起了一点兴致，他这才终于重新正眼看过来：“那你想怎么解决？” “本来承蒙宁小姐青眼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如果她愿意让我补救，我当然会尽我所能。如果她不愿意，那我也会用别的方式进行其他的补偿。” 一旁的宾客看到这样的阵仗都惊住了，心想过来宁家吃个饭还有这种好戏看，这不得等回去之后好好跟别人八卦分享一下？ 然而章希乾好像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似的，微微低下头：“至于宁小姐想怎么处置，我就任由差遣了。” 他今天来的时候本来就特意收拾了一番，加上足够诚恳但不卑不亢的态度还算是拉到了一点好感，宁玖骁的语调终于缓和了一点，不过话里的内容倒还没有：“那也得看我们家小秋还能不能看得上你。” 章希乾浅笑了一下：“不管有没有这个机会，对我来说都是幸事。” 宁玖骁眉头皱了一下，好像也没想到那天那个还十分坚定的说着不会订婚的人，现在居然已经这么会说话了。 宁沐秋好像听到这句话，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还扯了扯自己父亲的袖子。 宁玖骁被自家女儿这个小动作搞得有些心软，但又觉得绝对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人，因此又哼了一声：“花言巧语，倒是厉害。” 章希乾自知应该点到为止，便也不再继续说着保证的话，只等宁玖骁自己考虑。 他来之前就说了要自己解决，果然没让沈玉为自己收拾烂摊子一点。 “还算是有点担当。”宁玖骁眉目冷厉地扫了他一眼，“那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那也是我应当领受的教训。”章希乾对上他的眼睛。 “我还以为小章公子平时只会玩玩赛车混混日子，没想到还有这样一面。” 大概是这句话忽然让章希乾回想到了什么，这一次倒是真挚地苦笑一下：“也没有。我的确是在舒适圈里泡大了，少了点推己及人的共情力。” 宁玖骁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站在章希乾身后的沈玉一眼：“章太太家教有方，我本以为像他们这种公子哥根本就不会考虑这些，能想到就已经算是进步了。” 毕竟是大家族，宁玖骁也有几个混不吝的外甥、侄子，他们也喜欢开赛车泡吧游手好闲，但跟他们一比，眼前的章希乾看起来似乎要靠谱上不少。 只是沈玉自然是知道章希乾为什么会这么说的，她心下有点苦涩，但在这样的场合下也只能跟着笑笑：“是他自己的感悟，宁先生过奖了。” 宁沐秋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然后从一旁的点心架上取了块焦糖肉桂苹果派，走过来问章希乾：“你要不要吃啊？今天现烤的，味道特别好。” 宁玖骁不带责怪地看了她一眼：“小秋饿了？那就先吃点东西吧？” 然后这才看过来：“那你……” 章希乾自然知道拒绝：“我本来就是来道歉的，不用理会我。” “那你就吃个苹果派呗！”宁沐秋凑近了一点，“我去叫阿姨给你拿个小碟子。” 有她从中作调和剂，四两拨千斤的把本来一场可能会剑拔弩张的对峙无声化解了。 这种好意不会再拒绝，章希乾接过对方拿来的盘子，配合着吃了一口苹果派。 而沈玉也终于坐下来。 这时本来就在宁家的客人已经看够了这一场热闹，接下来的事情肯定也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了，懂事的客人就应该早点离去然后分享八卦。 于是原本还在吃饭的宾客纷纷站起来：“那宁先生你们继续聊，我们还有点事情就先回去了！” 这种话术推辞大家都心知肚明，宁玖骁自然也没有继续留人，随意地点头：“尽兴就好。” 客人哪敢说不尽兴，连忙点着头就说说笑笑的出去了。 晚餐撤了下来，厨房给几人上了些甜点和饮料。 这一次别人走了，本来还没有聊完的话，就可以继续说了。 宁玖骁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看上去是暂时接受了章希乾的道歉。 只是根本的事情还没有聊到。 那就是那过的订婚的事情。 而宁家作为被拒绝的那一方，自然不可能再主动提起来。 这样有些微妙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章希乾还是主动开了口。 “宁叔叔。”他刚说了几个字，就看到宁玖骁瞬间抬眼看向自己，想来也是知道他要说什么。 “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他的开头还是再一次道歉，然后这一次是看向了宁沐秋，“如果宁小姐还愿意……” “当我们小秋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宁玖骁继续冷哼一声，好像对这句话不是很买账。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有这一个给宁小姐将功补过的机会，”他抬眼说，“我很乐意重新告知所有人。” “我会告诉那些人，一开始就是我追求的宁小姐，我只是那一天担心自己失败，才会自卑任性说出那些话，我从来没有拒绝过她，更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种可能，会尽全力的保护她的名声……” 虽然大部分的人都知道——至少从明眼上来看，是宁沐秋对章希乾有很明显的好感，但章希乾这么做，无疑是给了一个巨大的台阶，而且也相当于把所有的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不管看热闹的人站在哪一边，都不会让宁沐秋的名誉再次受到什么影响。 自此，宁玖骁的眼神终于从不满到戒备再到缓和，这次没冷哼了，原本压下去的嘴角也变得平直：“终于说了句像样一点的话。” “但这也不是你想决定就能决定的，”他当然会给自己女儿面子，于是看向宁沐秋，“我做父亲的本来就主宰不了什么，都得看你们年轻人——” “爸！”宁沐秋这时适当地开了口，“你怎么这样！” 就好像是因为父亲的提点变得不好意思了似的。 沈玉纵观全局，知道现在是自己该说话的时候了，温和一笑：“宁先生，那这次就让我们章家来，我看两个孩子相处的也不错，怎么样？” 宁玖骁看着身旁女儿亮晶晶的眼神，最终也说不出什么来。 “那爸爸我吃饱了！”见父亲点头，宁沐秋立刻放下餐具，然后当着所有的面冲着章希乾招了招手。 然后再对父亲说：“爸爸，我能跟他说几句话吗？” “就几句，很快的！很快就下来。” 眼看自己女儿都这样了，这件事情好像很快就得到了解决，效率很高且非常成功。 宁玖骁最后也只能拿她没办法似的点头。 第329章 你也会对人念念不忘？ 第329章 你也会对人念念不忘？ 章希乾就这么跟着宁沐秋一路从席间离开，顺着楼梯拾级而上。 宁沐秋没带他去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到三楼尽头的露台，把门推开。 这一次附近没有其他人了，她又恢复成了原本礼貌的样子，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请吧。” 这一层的露台很大，很安静，是这栋别墅里最远的地方，视野很好，因为别墅坐落在山顶，从这里望下去，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章希乾看见宁沐秋绕到他身后，去关了露台的门。 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她脸上瞬间就没有了刚才对宁玖骁说话时那份甜美，以及看上去对自己的依恋表情。 而是变成了一个随性而机灵的千金小姐。 但不管怎么样，如果没有宁沐秋，今天这个道歉也不可能这么顺利，这件事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在上流圈中揭过去。 “谢谢你。”章希乾看着山下郁郁葱葱的树，低声说道。 “也没什么好谢的吧，这不是之前都说好的？”宁沐秋声音清脆，“要是我爸再拖一会儿，把事情闹大了还更不好呢。” “不过说来有些好笑，”宁沐秋似乎想到什么，眨了眨眼睛用一种狡黠的语气靠近，“那你说……” “现在在别人的眼睛里，是不是我俩已经到了双箭头的地步？” “什么双箭头？”章希乾一下子没听明白。 “哎呀，小说里的用词，你这都不知道，果然是只会开赛车的。”宁沐秋随口嘀咕两句，“就是两情相悦的意思。” 这么直白，倒把章希乾弄得不会说话了。 但其实她这么说也没错，毕竟到时候自己为了补偿、也为了消减因为自己公然拒绝给宁沐秋带来的影响，肯定会放出很多消息来证明自己的拒绝只是一时口快；而宁沐秋对自己本来就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一种明显的好感，所以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好像还真是这样。 “而且我爸那个态度，”宁沐秋还着手跟他分析，“首先订婚消息放出去之后，就会有很多人上门来恭喜，被人扯着扯着就会提上日程……” 她发出一声有点兴奋的语调：“这么一来，进度还比想象中要快呢。” 章希乾承认自己的确看不懂她。 在跟自己独处的时候就很明显，其实宁沐秋根本就没有别人眼中看的那样喜欢自己，甚至完全把自己当做一个工具人的角色，而现在提到结婚，居然还有一种兴奋，实在是…… “那你有想过，如果真的结婚以后，我们要怎么相处么？”章希乾微微皱着眉。 虽然问是这么问，可要怎么相处，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种问题好像很简单吧。”宁沐秋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反正又不是不可以商量，想怎样就怎样呗。” “那总得住一起。”章希乾说。 “嗯……”宁沐秋朝他眨眨眼，“怎么了，是影响到你章少爷探花了？” 这句话甚至带了一点攻击性，或者不是攻击性，只是针对章希乾曾经的那些生活方式的一种揶揄。 章希乾莫名涌上了一种烦躁，但还是礼节性地摆摆手：“不用说这种笑话。” 好像从这段时间起，他就再也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了。 很难说是一种成长，虽然他并不想承认。 “这可不是笑话，毕竟我们现在在外人眼里应该还算挺有话题度的。”宁沐秋说，“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的无所谓，我也不会管你其他的事情，只是别影响到我自己的事就好了。” 章希乾知道宁沐秋现在在公司正是关键时候，迫切地需要站稳脚跟，不禁有些佩服。 好像对她来说，只要能让她在公司获得话语权，那么一切都是可以做交易的。 包括自己的婚姻。 不管怎么说，她是个很有魄力的人。 “而且现在，我爸爸跟你母亲应该已经在商讨相关事情了吧。” 宁沐秋漫不经心的说。 “所以也不用我们怎么讨论，到时候随机应变不就行了。”宁沐秋对他眨眼道。 - 而跟宁沐秋说的没错，在宁家客厅，留下宁玖骁跟沈玉两人，他们才开始慢慢商讨其中细节。 沈玉当然心疼自己的孩子，自然更向着他一点：“宁先生，关于我家希乾的错，我这个做母亲的一定会替他弥补，您看是什么时候由我们来公布订婚的消息？” 宁玖骁刚才已经被自己的女儿弄得心软了，更何况现在章希乾不在，还不如直接坐下来聊点实在的好。 “说实话，我们家小秋从前没谈过恋爱。”毕竟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也是为人父母的，宁玖骁才终于把担心说了出来，“我我怕她会因为喜欢落空而难过，又实在担心令郎……” 沈玉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只能应和道：“这个您放心，有这次错误在前，我们希乾肯定不会再犯傻了，而且至于您担心的，也不会发生。” 两人都揣着一点各自的心思，但又都是为着自己的儿女考虑的。 而且两个成年人自然体面，只是他们还没商量多久，八卦传千里，没过多久，曾经出席过章老爷子寿宴、目睹过那一幕、或者单纯只是听过这个八卦的人都把宁家刚才的见闻传开了。 “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吗！我家老公刚刚回来跟我说，他看见章家那个少爷登门道歉了！” “态度好的不行，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而且我走之前看着宁小姐父亲的态度好像有所改观！” “？？真的假的！！” “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这不是人家两天前才公开拒绝了，用脚趾头想想都不可能还会有后续好吧。” “而且我要是宁家的那位千金，估计都不知道把脸往哪搁。” “不可能吧！！！” “是啊，我也觉得，那可是宁家，这种相当于站在自己面前给了一巴掌的丢面子的事，我要是宁小姐她爸爸早就把人轰出去了！” “对啊，宁家什么派头！” “可好像是真的啊！” “该说不说这个传言有点离谱吧，真让人进门啊？” “好像是宁家小姐正好看到，就把人带进去的……” “这个，是真爱啊。” “宁家小姐就这么爱吗？” “是真的是真的！我家那个也回来跟我说了，千真万确。” “说是本来在客厅聊天的时候，人家宁小姐突然就把人带过来了，而且两天前还在寿宴上说着不可能订婚的章少爷，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不能说是低声下气吧，但绝对不是他以前有的那种样子。” “那难道说……真的会重新订婚？” “如果是真的话，那可能真是这几年一场很大的豪门联姻了！” “对啊，你这么一说，万一人家章少爷是被自己父亲为了家族利益，逼着去和好的呢。” “我看着不像，他父亲都没出面呢。” “对对对，是他母亲出来跟着道歉的，而且从头到尾都是章少爷主动开的口，颇有种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感觉，不像是被逼的。” “所以之前是他们两人吵架了嘛……才会大庭广众之下突然拒绝。” “不然说不通啊。” “这样想来好像也有点道理？就是那种典型的两个人，本来有点暧昧，然后吵架了结果赌气说什么不订婚……” “要不以章少那个性格，怎么可能做登门道歉这种事啊！用脚趾头想都不会！” “是啊是啊！！总不可能就这么短的两天发生了什么吧！” “我觉得，是的。不然也太抓马了点。” “我也感觉好像很快就能听到订婚的消息了。” “怎么说，宁小姐好像本来就很喜欢人家，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两情相悦了。” “而且宁小姐生得漂亮，脾气又好，那个章家的吧，虽然前些年风评，确实有些不太行，但至少也是堂堂正正一表人才，怎么都算得上是俊男靓女的标配了。” “算啦，还以为有什么八卦可以看呢。” “就是就是，之前闹那么大，还以为终于有点新鲜的瓜可以吃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这样啊，没意思。” “没意思，到时候准备礼钱就行了吧。” 至于少有的知道一点点内情的章希乾的朋友，本来想找人问个清楚，结果人也联系不上，只能被迫藏着那么一点点，无所谓的小秘密，就当是兄弟的小把柄了。 而在宁家的三楼露台，章希乾点头，对刚才宁沐秋说的“随机应变”接话道：“宁小姐就这么着急结婚么？” “马上就要订婚的人了，怎么还叫我宁小姐。”宁沐秋毫不避讳地开玩笑，“是想让别人一眼就看出来，我们是随便聊了个天就凑成一对的？” 章希乾沉默片刻。 他倒是不如宁沐秋了，毕竟她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能早早的就对自己表现出所谓的好感，而且演技天衣无缝，好像就是在告诉全世界她只是一个坠入爱河的少女一般。 章希乾扯了扯嘴角：“还是宁小姐厉害，这我确实比不得。”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大概是因为章希乾完全没有一点想要跟面前这个人发展出任何感情的意思，因此礼貌归礼貌，却依然隔着一层客套。 他想起宁玖骁叫她小秋，是很亲密的家人之间的叫法。 “我们公司的人都叫我小宁，”好在宁沐秋也没有真的让他下不来台，主动说道，“你要是觉得不习惯，也可以先从这么一个简单的称呼叫起。” 章希乾没什么意见地点点头。 “那我可以向你妈妈那样叫你吗？” 这个倒是还好，章希乾的朋友会叫他章少，而一些不太熟的交际对象也曾这么喊过他。 因此他随意点头：“都随你。” “我猜，我爸现在已经开始聊到婚后住什么了。”反正四下无人，她干脆就拉着章希乾闲聊起来，“你现在不住你家老宅吧？” 章希乾摇头：“我在市中心有自己的房子。” “那就好，我在那附近也有一套，因为上班方便。”宁沐秋说，“实在不行，随便抽一套来装修一下就好了。” “我的那套一般不会有人来，只有阿姨偶尔过来打扫，如果你想住进来也可以。”章希乾道。 宁沐秋说：“你那个房子来过几个女伴？” 其实宁沐秋的话问得不算突兀，而且语气也是平静的。 更何况章希乾以前从来不把这件事情当做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着莫名有点刺耳。 他微微皱起眉：“以后不会了。” 并不打算回答宁沐秋刚才的那个问题。 “我就只是好奇问一下嘛，不想说就不说了。”宁沐秋瘪瘪嘴。 章希乾想起两人刚见面时，在自己房间说过的话，干脆反问：“你不是之前也有过？如果你要找别的……” “没本事的男人留着也没什么意思。”没想到这一次宁沐秋的话跟上次截然相反。 上次在章家老宅，章希乾差点就以为宁沐秋是为了家人套个结婚的壳子，实际上仍然有不被家人同意的对象在。 也不知道这两天是发生了什么，让她干脆不提这件事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有心情聊这个的时候。 “你想拟一个结婚协议吗？”章希乾站在原地问道。 “我觉得也不用那么严肃吧。”宁沐秋想了想说，“当然，如果你真的想拟个合同也不是不行。直接把可以做的不可以做的一条一条列上？” 章希乾虽然想明白归想明白了，但现在还是无法真的对自己即将跟个见过两次面的人订婚这件事提起兴趣，于是只是随便说道：“不用。” “亏我当天还那么帮你，让你出去见人家呢。”宁沐秋说，“男人态度果然变得很快。” 要是放在平时章希乾肯定跟她辩起来了，但也许现在是在宁家，自己的母亲还在楼下，让他忽然觉得没有继续辩论下去的必要。 但说实话，宁沐秋的话也没错。 要不是她帮了自己两次，不管是寿宴当天还是现在，他估计还会有更多麻烦事。 毕竟从结果上来说，宁沐秋算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好吧。”宁沐秋大概也是看得出他现在不太有聊这件事的心情，最后决定还是体谅体谅，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那等你回去之后想到什么再聊？” “好。”章希乾应声道。 他正要下楼，宁沐秋又叫住了他。 “那你记得熟悉一下，到时候张口闭口又是宁小姐，怎么听着都不像我们已经聊得投机了的样子。” 章希乾心里生出一种微妙的荒诞感，但又好像对此表示认命，点头：“嗯。” “还有什么需要嘱咐的吗？”他又问道。 “你要说其实还有很多，但那些也都不是那么重要。”宁沐秋沉吟两秒，又道。 “不过我感觉我们只要多聊聊天，慢慢熟悉起来就好了。”她说，“只是……” 宁沐秋回过头来。 因为今天没出门的原因，她没有像上次那样盛装打扮，她上次画了个甜美的妆容，加上穿的又很淑女温柔，有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而她在家穿得松弛，又未施粉黛，才发现她的五官线条并不算圆润柔和，而是略微带了一点野心的攻击性。 就好像婚姻对她而言也只是达成目的的一件普通物件，章希乾不过是个合适的协议对象。 然后她朝着章希乾一步一步走过来。 “真的不培养一点感情啊？”宁沐秋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不是说合约夫妻都还需要培养默契么？” 章希乾静静地看着她：“那你想怎么培养？” “不是说你之前流连花丛，跟女人调情很有一手么，怎么现在看上去跟个木头一样。”宁沐秋干脆伸出手，点了点他的肩膀。 这种突然的触碰让章希乾怔了怔，虽然没躲开，但也没继续往前。 关键是她的这些话。 好像来到露台之后她就变成了真实的模样，不是事事乖顺的好女儿，也不是对一人心心念念含羞带怯的小女生。 “如果宁小姐这么在意我之前的事，现在也可以去告诉您的父亲不再继续推进。” “我就说说而已嘛。”宁沐秋睁眼看着他，“而且不是刚刚都告诉你了，要从‘小宁’叫起，而不是‘宁小姐’。” 章希乾抬眸，看着她的眼睛。 宁沐秋的力度不轻不重，不似曾经那些依附他的女伴的藤蔓，也没有真的带有攻击性，像是会对他有所指责。 “我只是觉得有点好奇而已。” 这一次，宁沐秋又靠近了一步。 他闻到对方身上清新的香气，两人的鼻尖只隔着一个指节的距离。 他看见宁沐秋的眼睛，果然不似坠入爱河的痴痴模样，反倒有种打量和审视的意味。 章希乾微蹙了蹙眉。 下一秒，她很轻地弯了一下嘴唇，才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我是好奇……” “你这种人，难道也真的会对某一个人付出感情，念念不忘？” 第330章 “我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你本人。” 第330章 “我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你本人。” 空气在这一刻有一瞬的凝滞。 但章希乾的脸上并没有特别的表情，又或许是有的，但在这一刻被他藏得很好。 因此下一秒，他只是淡淡地敛下眼，而眉宇间有种自然流露的疑惑：“为什么这么问？明明之前也愿意配合我演戏，现在却又张口闭口都好奇我的感情经历。” 就好像之前那些所谓的豁达或者毫不在意，只是一种假象，宁沐秋似乎有着很强的探究欲，所以才会趁着自己来她们家，就开始急急忙忙地问这些问题。 不过宁沐秋也只是眨了眨眼睛，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脸上也不见失落，只是退后了一步：“我就好奇嘛。” “小宁倒是求知欲很旺盛。”章希乾这次又不叫她全名了。 宁沐秋被他这么叫得一愣，然后这次终于露出一个愉悦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至少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有点意思。”她退后半步，那种有一点点攻击性的香气消失了。 宁沐秋重新站直在他面前，歪了歪脑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那现在我们的秘密协议也算成立了。” 章希乾无波无澜地“嗯”了一声。 “好歹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协议诶，也可以适当表现的开心一点嘛。”宁沐秋好像当做看不见章希乾脸上的表情一样，干脆提出了自己的诉求，“毕竟等下我们两个还要一起下去——” 没想到这一次章希乾一抬眼，仿佛刚才那些对话不存在似的，露出一个堪称风流的笑容，眼梢似弯非弯，嘴唇勾起恰到弧度。 加上他今天本来穿的就显眼，还真从这个笑容里透出几分倜傥的味道来。 ——就像是刚才宁沐秋好奇的，他会在情场上对哪些女人露出这样的笑容。 “好啊，”他走过去重新打开了露台的门，然后又将手极其绅士地护在宁沐秋腰间又不触碰，“那今后就还请你多担待了。” 占据主导地位许久的宁沐秋难免有一点点恍惚，但很快也就回过神来，很甜美地笑了笑。 - 两人在终于达成这样的微妙共识之后一起往楼下走，正好宁玖骁也跟沈玉基本沟通结束。 现在两人已经聊到关于集团的问题了——毕竟不管怎么说，这场联姻本来就绑定着利益。 宁玖骁眉间的严肃少了一点：“章太太，但你要知道，关于这件事情，说不定我们现在在见面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出去了。” 沈玉侃侃而谈：“这本来就是马上就要发生的事实，让别人知道也挺好，而且最好让他们都知道是我们章家上门道歉的，这样也能让令千金的处境更好一些。” 每次站在子女的角度说话，宁玖骁的表情就会温和许多。 可能这就是为人父母的软肋。 于是听到沈玉这么说了，他当然也不好一直纠缠着讨论这个：“那您的先生，对此有什么看法？” 沈玉笑笑：“不瞒您说，在孩子的感情这一方面，还是我更了解我们希乾一些，不过我先生本来就十分敬重您，此刻应该高兴都来不及。” 好歹也是多年夫妻，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出现在的对方是什么样的。 对于章希乾的父亲而言，面子就是比天大的东西，虽然他知道自己今天会跟章希乾过来，但却不能保证事情一定会成功。 他估计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可能现在还在打电话，跟那些亲戚朋友们解释不是这么一回事，又要去维护自己的面子，说这个婚事一定能谈成。 有那么一瞬间沈玉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私心。 是一种很快的，转瞬即逝的想法，就好像是自己这么些年来任性的投射—— 她为了章家会觉得，章希乾能跟宁沐秋结婚是天大的好事，可是看到那天丈夫暴跳如雷的样子，又有一些极细微的想法自心底滋生——如果这件事情最终没有如他所愿呢。 这好像会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如果能让他感受一下死一般的难受，好像也不错。 当然，沈玉最后也只是这么想了一下。 甚至在发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之后顿时吓出了几滴冷汗，她也立即明白过来，原来每个人都是有阴暗面的。 这可能就是自己的劣根性。 毕竟那么多年被忽视的婚姻，自己难道就真的没有不甘心么？ 怎么可能。 不过沈玉当然不会把这样的情绪暴露在外人面前，因此还是在宁玖骁这里说着自己丈夫的好话。 宁玖骁也不知道其中内情，但既然人家夫人都这么说了，肯定也不会再去多说什么：“那就好。我还担心您的丈夫会有不悦。” 沈玉淡淡一笑：“他平时太忙，关心孩子的话，还是我更擅长一点。” 把话题重新聊回到孩子身上是最明智的选择，宁玖骁便也被她带了回来：“的确，我女儿有时候也会跟我夫人说些悄悄话。”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还有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宁玖骁不动声色地说：“对了，章太太，你们的态度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最终是在章老爷子的寿宴上闹起来的，那老爷子他……” 虽然章父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可章家能有今天，还得是章老爷子的功劳，不管是谁都会给老爷子几分薄面，这件事情他要是有意见，那最后可能还是要谈崩。 沈玉就等着他问这句话，了然道：“这个，您就更不用担心了。” “我的孩子我明白，我的丈夫，我更是了解。”她抿唇，态度却不谦卑，“老爷子并不会知道这件事，而且也不会知道。” “哦？”宁玖骁露出好奇的神色。 沈玉说：“我丈夫一向尽孝，现在老爷子的身体不如从前，如果让这种事影响到他的身体，那这个责任我们是谁都承担不起的。” 宁玖骁试图从话中找到一些破绽：“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章家是为了章老爷子才来的？” 结果这句话刚说出来，就发现中了沈玉原本就说好的圈套。 毕竟今天从一开始就是章希乾主动上门，而且各方面都做得很好，完全不像是被逼迫的模样。 果然沈玉微笑了一下，直视他的眼睛：“宁先生，直到现在您还无法判断吗？” 这个话题算是彻底聊透了。 宁玖骁也难免露出一点佩服的神情：“章太太是个敞亮人。” 原来之前一直扮演贤妻良母角色的沈玉，不管是在商业上，还是在家庭关系的处理上，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其实沈玉在这方面并不输章父，因此聊到相关问题的时候，也可以侃侃而谈。 这倒是让宁玖骁对她更加刮目相看——毕竟这么多年来沈玉对外的形象就是温柔贤淑的章家太太，没想到见识却不输一些上位掌舵者。 因此在看到自己女儿跟章希乾下楼的时候，居然还有一种聊天聊的意犹未尽的感觉，不过现在说太多也没用，因此他站起身：“那具体的细节，到时候会找人跟您一直推进。” 由于刚刚聊的还算不错，这次宁玖骁也没了最开始的不满或者盛气凌人。 沈玉也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结果也是满意的，含笑点了点头。 “爸爸！”宁沐秋看见两个长辈站了起来，便也笑着站在楼梯上，对他们挥挥手。 宁玖骁一回头，就看见自己女儿跟章家的那个独生子肩并肩站在一起。 章希乾表情看上去也是柔和的，而自己女儿脸上则是满满的喜悦，就好像刚刚两人挤在一起说了悄悄话让她开心许多一样。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心里的一根弦悄悄松了，毕竟女儿的开心才最重要。 于是他居然觉得…… 好像这两人站在一起还有些……顺眼？ 不过素来听闻章希乾前些年的风评，他自然也不可能在现在就掉以轻心。 只是宁玖骁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没那么生硬了，还朝着章希乾很轻地颔首。 章希乾自然也接收到了，恭敬地叫了一声“宁叔叔”。 宁玖骁看见他这么有礼貌，一时间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道：“今天你们来的匆忙，就没给你们准备晚饭，招待不周。” 章希乾摇摇头：“宁叔叔哪里的话，本来上次就是我们不对在先，要是下次再愿意赏脸来我们家，这次一定好好招待，肯定会把之前的不足都补上。” 宁沐秋抢着话头说道：“好，我还挺喜欢吃你们家那个甜品的！” 章希乾自然会顺着话继续说：“那我回头跟甜品师说一下，让他过来专门给小宁做甜品。” 不管是他话中的熟稔，还是突然改变的称呼，都让两位长辈惊讶了一下。 宁玖骁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就看见宁沐秋好像是不好意思一样，抿了抿唇，似乎是羞赧地与他对视。 沈玉则不动声色地别开了眼睛。 一是震惊于章希乾在这半小时内的变化，二是因为这样的变化更让她觉得心口发酸。 也许她无法评判这样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可是归根结底，她最希望的还是自己的孩子能够开心快乐。 所幸宁玖骁也没跟他们多寒暄，反正如果这件事情最后真的定下来，还需要确认的事情还有很多。 而且今天本来就是章希乾上门来道歉的，因此他没亲自送出门去，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宁沐秋就已经主动站出来：“我送你们到门口。” 声音听上去十分愉快。 可能是因为刚刚章希乾当着所有人的面换了称呼的缘故。 宁玖骁商场上叱咤风云，可是回了家就是个女儿奴，对宁沐秋根本没一点办法。 一开始她表现出对章希乾有好感的时候他还不以为意，甚至第一次还试图泼点冷水，没想到宁沐秋比自己想象的要认真得多，而从小到大，只要是自己这个女儿认定的事情，他这个做父亲的除了帮她把关，也不能左右她的想法了。 他看着宁沐秋送两人出去的背影，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好像……也只能先这样了。 宁玖骁在心中暗道。 反正只要自己多盯着点，这个章希乾应该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更何况归根结底，这一切的目的都是让小秋获得幸福。 正想着，把两人送到门口的宁沐秋已经回来了，对他招了招手，笑容甜美：“爸！” 宁玖骁：……算了，认吧。 自己女儿高兴就行。 - 被宁沐秋送到门口后，章希乾就跟沈玉沉默着上了车。 大概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司机也很会察言观色，没有主动搭话，全程眼观鼻鼻观心平稳开车。 果然在返程的途中，从上了车到最后在家门口停下，章希乾的母亲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而双方也都知道现在两个人都有心事，也都没有催对方。 直到家里的刘姨听说他们回来了，连忙迎上来，在沈玉身旁开口：“太太晚上好。” 毕竟这一次两人出门是为了什么，全家都心知肚明。 “章先生已经在等你们了。”刘姨的表情有一些欲言又止。 沈玉微微一抬手：“没关系的，想到什么就说吧。” “他今天好像心情很不好，已经发了好几通火了。”刘姨叹了一口气，把声音压低了一点，“好像就是因为昨天的事还是气不过。” 沈玉表情不变：“可是他不是已经知道我们今天就是出去道歉的吗？” 刘姨说：“知道是知道，但还是把少爷数落了一通，而且也没把这件事告诉章老爷子。” 章希乾的爷爷因为身体原因一直需要静养，有时候消息不那么灵通，加上这件事虽然在两天之内闹得沸沸扬扬，但现在已经有了反转，更何况，也没人真的敢把这件事情抬到他眼前去说，谁知道会有什么下场，谁又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因此现在在章希乾爷爷那边依然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在他的世界里，自己的孙子刚决定订了婚，现在可能还在准备相关的手续。 虽然现在的确也还要继续走流程…… 结局没变，就是过程实在是有些令人瞠目结舌。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沈玉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对刘姨示意没关系，让她继续忙自己的。 随后两人刚准备踏进家门，一路都没有沟通过的母子俩一前一后走着，沈玉在玄关处就忽然停下来，叫了一声章希乾的名字。 章希乾闻声也停下脚步，可能大概猜到了对方会说什么，于是看向母亲的眼睛。 “希乾。”她的声音尾端有着不自觉的颤抖，很轻微，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可能妈妈……”她咬着唇说，“还是没有做得很好。如果你实在觉得痛苦……” “怎么会觉得痛苦？”章希乾开口打断了对方。 他的音调很稳，好像不知道母亲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一样：“如果不是你们，我不会拥有现在这样的起点，而我享受了这么多年，一直都高高兴兴的，哪里来的什么痛苦？” “可是……” 沈玉的声音犹豫了：“我可以帮你，你爸那边不用管，只要你能开心些……” “曾经有一个人告诉过我，我好像天生缺乏一种共情能力。”章希乾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遥远，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我想当然地觉得，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别人就应该也喜欢，就算不喜欢，也一定不是因为我的问题。” “我会说出一些类似何不食肉糜之流的话，并且把我的认知放在跟我不同出身和环境下的人的视角上。” “我可以比太多人有自己想要的选择，因此无需去担忧很多我从未考虑过的东西，但现在我觉得，人总不能一直停在原地不走。” “所以你别担心，本来就过得比很多人好了，哪还这么矫情的，什么高不高兴，痛不痛苦？”章希乾扬起眉，“更何况这些本来就是我自己选的。” 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这样的成熟却让沈玉只觉得伤心。 的确是在考虑别人的立场了，可能有些东西也许永远只有体验过才会醍醐灌顶。 “而且你本来就已经够辛苦了。”章希乾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沉重，甚至跟之前在宁家比都是轻松的，他走过来很轻地拥抱了一下沈玉，“之前几天让你担心了，妈妈。” 章希乾极少有这样的举动，沈玉只觉得鼻头一酸。 好像在这一刻，之前所有的担忧都释然了，沈玉快要哽咽，就听见章希乾轻轻在她耳边说道：“不过就别告诉爸了，我们两个明白就好。” 沈玉一直知道章希乾对他们夫妻之间的情况颇有微词，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早就看得这么清楚，且早就有自己的想法。 说完这一句，章希乾就放开了她。 不远处已经传来了章父的声音，听上去就感觉整个人依然怒火中烧：“还知道回来？” 没想到，刚才还在温柔抱着自己的儿子就已经换了一副神情走上去，好像漫不经心的经过对方：“如果觉得我处理的不够满意，那不然爸你去？” 章父现在哪能受得了这么激，简直一点就炸：“怎么跟我说话的？！难道不是之前你自己捅出来的破事？！” “你之前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是告诉我了？还是哪怕跟我商量过一次呢？”章希乾眉眼冷下来，“现在享受结果的是你，反倒还闹起来了？” “什么叫我享受结果？你先说明白了！什么是我享受！你做这个事就是天经地义的！”章父眼睛都气得发红，吼道。 “天经地义？我是在为我的错误买单，而不是天经地义，”章父也没想到今天的章希乾没有一点想服软的意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听见他仿佛就是想跟自己作对似的反问道，“那如果我今天没有主动去宁家，或者你想让我去，我就不去，你想要怎么办呢？” “你——！”章父一下子有些被这些话呛到，干脆一抬头指着他，“你自己听听你现在说的什么话！” “是啊，我是在问你，如果我不去会怎么办？”章希乾反而重复了一遍，“是要家法伺候？去书房拿戒尺抽我，还是直接让我跪在你面前不吃不喝？或者说，没收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直接把我赶出去……” 章希乾一字一句地说：“你会做哪一样？” 章父也没想到今天他的骨头这么硬，指着他的手都因为生气而开始发抖。 然而下一秒，章希乾只是笑了一下，然后替他把自己刚刚的问题回答了—— “你不敢的。” 章希乾说。 “顶多就是色厉内荏多骂我两句，或者用更难听的词汇往我身上扔，除此以外，你还能做什么？你还敢做什么？”章希乾比他的父亲还要高一些，因此甚至没有被气势上压倒，继续说道。 “你甚至连告诉爷爷都不敢，还在他面前维持原状，就是因为你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就算我真的不去，你估计也会想办法去跟宁家重新打好关系吧？大一块肥肉你怎么可能会舍得丢掉呢？！” “父亲，你说是吗？” 把这些话说完，章希乾也算终于有了一些情绪上的波动，但目光依然是沉静的，不闪不避地看着对方。 好像真的被他说中了，章父除了用一些难听的污言秽语来辱骂他，然后不停的用手指着他，而除此以外，的确没有再做什么。 “好了，看你这个样子，感觉你也吃不下饭，”章希乾此刻也重新冷静下来，“我现在呢，也没什么食欲。” “反正事情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从结果上你应该会满意，但我今这些，只是想让你记住。” 他已经走到了楼梯旁，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对方的眼睛，“你可以理解为我为了家族去弥补我那天在晚宴上的失言，也可以自作多情的觉得我只是想明白了才这么决定，甚至你更可以觉得我就是突然重新喜欢上了宁家小姐决定联姻，但不管是哪一条，你记住了……” “都不是为了你本人。” 然后他就转过身，没有再回头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甚至在到二楼的时候还随意地挥了挥手，挑衅似的。 而不远处的沈玉在身后看着他。 似乎只是一瞬间，好像许多年前那个会跟在自己身后叫着妈妈妈妈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这么高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想去守护的人。 自己的丈夫还在暴跳如雷，见无法把气撒到章希乾身上，干脆就迁怒一样的，指着自己继续骂道：“沈玉，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说实话，他们夫妻在外人面前相敬如宾这么多年，虽然他的确从未对自己走心的人，但也很少向自己发这么大的火。 “的确是我教出来的好儿子。”刚才章父那句话是嘲讽，而沈玉重复一遍之后，就变成了陈述句，“我觉得他说的也没有错。” “你们两个今天是一起疯了吗？”章父估计是气的太狠了，几乎有点口不择言，“我就说小的时候没教好，现在肯定会有大问题！” “小的时候你管过他几次？”不提这一茬还好，沈玉听见他的话，干脆嗤笑一声反驳道，“估计连他高中以前读的是什么学校都不知道吧？后面知道，只是因为你要出去跟别人装，而不是真的在意他到底怎么样。” “他所有的为人处事跟礼仪细节都是找我学的，你呢？如果全交给你，你能教出什么样来？你就只会在每次出门之前威胁希乾，而且永远都是那句话，‘不要给我丢脸’，不是吗？” 沈玉倒是没有章希乾那么强的攻击性，因此也只是点到即止，只把话说到这里。 不过今天她的确累了，暂时扮演不了完美的好妻子了。 “今天晚上也没什么食欲，我回去敷一张面膜准备睡觉了。” 沈玉甚至都能想到此时此刻自己章父的表情，就会说什么来挽尊，也能清晰的一比一还原出他的各种微小表情…… 但至少今天晚上，她也想休息片刻。 最后只有刘姨，听到了一声摔杯子的声音，像是一个不太完美的休止符，但终归是画上了句号。 第331章 痴迷所求 第331章 痴迷所求 而章希乾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回自己的房子住。 他找自己的朋友问了问现在的情况，具体是个什么走向，得出跟自己想象的差不多的结论。 果然这些看热闹的亲朋好友们吃完那一晚上的第一波八卦之后，现在又开始羡慕起他们两家的联姻来。 果然太阳底下无新事。 既然已经敲定了订婚的事实，那后面各种细节就也不用太急，无非是过段时间走一个订婚流程，然后就等着某个“良辰吉日”，他就会跟对方宴请宾客，然后一同携手走入殿堂。 想起今天宁沐秋那些意有所指的话，章希乾原本已经走到了车库，看了看天色，又决定去自己爷爷那里一趟。 章希乾的爷爷生活作息非常规律，又有着专人照看，按照现在的时间，估计是在看报纸或者找人下棋，然后在一两小时后准备入睡。 章希乾沿着石子小道走过去，看到了尽头那一处亮着温暖黄光的独栋小楼。 走近了一点，果然听到里面传来新闻播报的声音。 照顾爷爷的护工都是最专业的，而且曾经也是他们家司机的亲戚，这个时候正在十分贴心地把帕子递过来。 即使是这个年纪了，章老爷子也依然能做的事都要亲力亲为，还跟护工说了句谢谢，自己拾掇起来。 此时护工抬起头，正好看见章希乾朝这边走过来。 “小章少爷来了。”可能因为是之前陪着章老爷子十几年的人，所以现在还是没改口，依然这么叫章希乾。 护工的眼睛里还有一些惊讶，毕竟虽然章老爷子不知道那天寿宴之后发生的故事，但基本上听过点消息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章希乾朝对方点点头，然后蹲下来仰视着章老爷子：“爷爷。” 章老爷子见来的是自己的亲孙子，加上这两天他心情似乎还不错，于是把那块手帕还给护工：“又过来了？” 护工当然也是很有眼力见的，立刻接过来之后，一个人先走了出去，好留给两人沟通的空间。 章希乾看着自己的爷爷应了一声：“我主要是今天要回自己那儿了，走之前再来看看您。” 章老爷子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一点：“也好，你自己住自己的也不错，省得你爸一天到晚都在唠叨你。” “而且这边去哪都不太方便，你们年轻人朋友多，想去的地方也更多，没有必要老陪着我们这老一辈的人在这待着。”章老爷子说道。 章希乾跟他聊天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心虚，毕竟从章老爷子现在的态度来看，好像的确是不知道自己寿宴离开之后发生过什么的。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边觉得还好他不知道，毕竟现在的结果跟之前大闹一场时没有任何区别，还是要跟宁沐秋订婚；可是又看到爷爷对此一无所知有一种想要坦白或者试探的想法。 并不是想要爷爷这边给自己一个什么答案，也可能只是因为今天沈玉看向自己的、有些心疼的眼神而已。 “跟宁小姐的事情怎么样了？”不过还没等章希乾自己开口，章老爷子就已经先问了出来。 毕竟是自己的孙子，这样的婚姻大事，就算他现在已经不怎么插手章家和集团的其他事务，这个还是要问一问的。 刚刚那种微妙的心虚更强烈了，但章希乾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很自然的说：“就是因为今天去了宁家一趟，算是基本敲定了，过来跟您说一声。” 他果然看到章老爷子脸上露出欣慰的，还有一点石头落下的表情：“那就好。” “希乾，那天晚上我还有一种不安的预感。”章老爷子虽然年事已高，但精气神和口齿依然清晰，头发花白却看不出多少暮气。 “什么预感？”章希乾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开口问道。 “我当时还以为，那是你爸爸逼着你去的。”章老爷子说，“或者也不是你爸爸，总之感觉这件事不是你的个人意愿。” 果然，刚刚那一种心虚在这一刻蓦地放大，还好章希乾也还算能掩饰情绪，好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顺着对方的话问道：“为什么会这么想，爷爷？” 章老爷子看向已经有星星出来的天空，而身后的屋子里还在播放着各个国际和国内的大小事。 “没有关系的，希乾，和我说一说也没关系。”章老爷子甚至笑了一下，“反正我现在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你拿爷爷当做一个倾诉的对象也很不错，你要是愿意的话。” “爷爷，你这话说的，哪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章希乾立刻接口，“而且你看，宁家小姐也很喜欢我啊。” “至于我爸……”章希乾倒是现在没隐藏着对自己父亲的情绪，“反正我跟他本来就有点别扭，你也知道的，要是他逼着我跟别人订婚，我肯定当场就翻脸了呀。” ……虽然自己当时的确当场翻脸了，但只要爷爷现在不知道，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那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章希乾不常说谎，难得有种紧张感。 “也是。”毕竟都拿自己现身说法了，就十分具有可信度，于是章老爷子这次才终于点了点头，“那就好。” “爷爷很关心这个吗？”章希乾笑着跟章老爷子说话，“那我下次有什么情况都过来，知会您一声。” 虽然章老爷子早年间在商界和各种权势下摸爬滚打一路走来，阅历无比丰富，因此很少有什么东西能牵动他的情绪，但听到章希乾这么说了，还是露出一点和蔼的笑容来。 而章希乾看着对方神情的变化，心里原本那一点心慌又终于一寸一寸的落到原地。 虽然章希乾的确对他自己的父亲有诸多不满，但他的爷爷和母亲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能一开始还有一点遗憾，一点“即使自己这么选择了却依然感到不甘”的情绪，可是不管是今天沈玉的表情，还是现在自己爷爷露出的少有的真心笑容，都让章希乾坚定了原本的这个想法。 “希乾。”章老爷子又开口了。 “爷爷高兴是真，但你要记住。”他说，“很多东西对每个人来说，在不同层面上的意义都是不同的。像我年轻的时候觉得我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那时候别的东西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想一步一步往上爬，而从中获得的东西才是能让我产生成就感的。而这只是我那个时候的想法。” “当然我们现在这种年纪大了的老人肯定会更温和一些，原本忽视的家庭会重新重视起来，以前觉得一场合作能让我拼尽全力，但现在如果告诉我有一个很大的单子，却要让我的亲人不悦，那我一定会选择拒绝。” “而这只是我，我那个时候只想为自己的成就感活着。好像每个人都一定要追求一点什么，或者说，为了什么东西痴迷。”章老爷子在说到这些的时候，根本不像一个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依然有画面感，因为他的确阅尽千帆，才足够让人信服。 “而你的母亲可能是为了这个家庭追求着，有的人为钱追求着，至于你爸爸……”这一次章老爷子顿了顿。 知子当如父，因此现在章老爷子也没想着跟章希乾瞒着什么，继续说道：“至少他现在，可能是为了章家的颜面也痴迷着。” 这句话倒是实话。 章希乾在心里表示赞同。 “而且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一点。”章老爷子叹了口气，声音稍微沉重了一些。 “痴迷是一回事，可是有没有能力达到自己想达到的地方又是另一回事。”他说，“有的人的确是为钱痴迷，可是终其一生只能做一些我们听上去并不光鲜的工作来让自己达成这种痴迷、再获得这样的满足，而有的人能达到自己想达到的高度，这个时候普世意义上的人才会给他定义，说他是一个‘成功者’。” 章老爷子说的话并不盛气凌人，相反有一种给过来人建议的感觉。 而章希乾知道，他是在隐晦地告诉自己，他的父亲也不过是某样东西的痴迷者罢了。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所以我知道，希乾，你现在这么年轻，总会有自己喜欢的、所痴迷的东西。” “如果那些东西绑架你，让你成为另外的人，那就相当于是在亲手割断这样的牵绊，那种感觉一定不好受。” 说到这里，章老爷子忽然抬头深深的看了章希乾一眼。 章希乾蓦然有种被自己爷爷看穿了的错觉，几乎就要把事实重新说一遍了。 然而不愧是长者，章老爷子的话也到此为止。 “关于我的意思只是说，希乾，只要能找到自己为之坚持的东西就好了，而且你现在还这么年轻，不用害怕，不必太早做任何决定。” 他的意思是章希乾这些时间以来听过最令人动容的。 就好像他答应是为了妈妈，为了不可能再实现的愿望，为了世人眼中的一个符号，而他的爷爷只是说，不必害怕。 既没有直接点明这段联姻到底是不是他自愿，也没有像沈玉那般，直接说你要是不开心了，我们可以随时后悔。 他依然将所有的选择全都交在自己手上。 然而这一次，章希乾没有沉默太久。 他半蹲在地上，背脊却挺得很直，握着章老爷子的手，像是分享日常一般开口：“小宁跟我想的那些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们不一样。” “她很努力，也很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权衡斟酌，是个很聪明的人。” 剩下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这几乎就是已经在告诉章老爷子，他没有委屈自己，这些本来就是他自己做的选择，跟自己的父母没有关系。 好像现在，章希乾才终于看到自己爷爷露出放松的模样，还打了个哈欠：“哎，年纪大了，说话说久一点都会觉得有点累。” “我扶您进去。”章希乾站起身去推轮椅，“还是说要我陪您对弈两把？” 章老爷子喜欢国际象棋，章希乾的国际象棋就是他小时候一手教的。 一开始根本打不过他还不服输，小时候成天嚷嚷着要打赢自己的爷爷，只不过那个时候章老爷子还没完全退下来，每天都很忙，可能一两个月才能陪上他下一把。 后来章希乾长大了，国外的时候还专门找朋友研习了一下国际象棋的技巧，当时回国之后就来找自己的爷爷下棋。 他现在还记得，原来之前自己一直赢不了的东西都有解法，而那个看上去永远战无不胜的爷爷，吃掉他的王后，好像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不了不了，我差不多也得准备睡觉了。”章老爷子笑吟吟的，“我现在睡眠轻，半夜也容易醒来，要是这一次输给你了，我可能这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希乾，可别折腾我这一把老骨头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章希乾便没有再邀请的理由。 “好了好了，你在这陪我聊了这么久肯定也烦了吧，而且你等会还得回你自己的公寓呢，开车得注意安全，太晚了不太好。” 章老爷子朝着在不远处的护工招招手，对方立刻快步走了过来：“我推您回去？” “好。”章老爷子点头。 “那爷爷，我就先回去了。”章希乾站在原地说道。 “好啊。”他看着章老爷子眼角的纹路，听见他有些苍老的声音，“那我就等着你跟宁小姐的喜事了。” 在章老爷子的眼睛里，章希乾还是看到了饱含期待的神情。 于是最后的犹豫好像也被击碎了，他这一次把声音扬了起来，很轻快的说：“好，不会太久的。” 章希乾看着护工把章老爷子推进那一栋亮着光的小独栋里，这一次终于在风里站了很久。 他没有再去跟沈玉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了车库，随便选了一辆车，就开回了住处。 回去的路上，章希乾觉得自己并没有多想太多。 在启动的时候，他的手机蓝牙自动连接了这辆车上的音响，熟悉又陌生的音乐重新在这一片空间中流淌。 是赵媛之前说过的，她很喜欢的那个乐队。 而这一次他只是怔愣了一下，手指放在播放器上停顿两秒。 然后选择了切歌。 乐队主唱的声音戛然而止，这一次是城市夜间的音乐电台。 不怎么考究的音效和旋律灌入耳朵，甚至还有好一段时间的广告，然后才能进入电台的主题。 这个时候的音乐电台，DJ的声音好像总有一种魔力。 说温和也算不上，更不能称得上抚慰心灵，可是从头到尾电话就没断过。 章希乾其实不常听这种东西，他以前觉得这种电台简直就是浪费时间，给这些电台里的主持人打咨询电话的，更是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做的矫情人。 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很快换台。 好像这个电台现在的节目是深夜倾诉，DJ并不是什么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或者别的什么，但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树洞。 而从老宅到公寓的距离很远，可以让他在路上听很久。 大概是无聊，或许是忽然想听一听，晚上这些人都想说点什么，章希乾不知不觉就听了一路。 果然自己曾经是一个非常任性的人。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或者未曾想象过的新大陆。 来电的人问题都千奇百怪，有的人是哭着来打电话的，有的人语气冷静，好像只是想找一个人诉说而已，别无其他。 而这里面的人中有已经成家的男人，有怀春的少女，有情窦初开的高中生，也有不惑之年却依然心存迷茫的中年人。 使他们痛苦的东西则有许多种。 章希乾听到了因为买不起一双贵价鞋，而同学之间又有着攀比风气，自己实在害怕不合群，最后只能心惊胆战买了一双假货，一边心虚，一边难受的高中生。 也有今天收到了暗恋对象的告白，因为对方说了一句以后可以一起吃第二份半价的简单告白就心动不已，单纯是过来分享喜悦的大学生。 还有因为丈夫出差太久，孩子生病也一无所知，一个人带孩子在医院输液，在异地崩溃的家庭主妇。 甚至有仅仅只是因为今天买到了一块蛋糕店打烊前平价处理的网红蛋糕的学生，说这是他这一年感觉到的最幸福的时刻。 原来每个人觉得幸福的东西都不一样，痛苦也是。 章希乾曾经无法想象，有的人会因为一块蛋糕而高兴得手舞足蹈，更不能理解一些明明感到痛苦却还要在泥潭里挣扎的人们。 可原来大家都只是在追求一些能令自己迷恋的东西。 蜜糖和砒霜本来就只是一线之隔。 而虽然生命是线性的，好像每个人都要按照自己的既定轨道行走，仿佛偏航就意味着危险，好像循规蹈矩就是最安全的方向。 生理性的东西也参与构成了人生，有人为了温饱，有人为了活命，也有人因为一些须臾的欲望去向另一条道路。 这一切的根本是没有变的。 章希乾有种感觉，可是自己说出来未免有些自恋。 但他的确觉得，这几天以来的自己变了很多。 他直到把车停在楼下，才终于关掉了这个电台。 章希乾想起自己走之前章老爷子说的那些话。 人这一生好像是要痴迷点什么，才能支撑自己一直走下去的。 也许之前自己迷恋的是自由，是无所顾忌。 可终究都会变的。 至少现在…… 他想起沈玉，想起章老爷子最后听见自己真的跟宁沐秋是“两情相悦”时的开心表情。 他想追求一些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温和的目光。 第332章 他出局了！ 第332章 他出局了！ 赵媛那天跟段清寒分开后，对方也没有十分频繁地跟自己联系，但关心总是似有若无的、在自己偶尔会想起他的时候出现。 而在夏眠舅舅的事情解决后，医院也为了保护医生的合法权益重新修改了规章制度，还重新检修了所有的摄像头，甚至在一些偏僻的楼道也重新安装了新的高清摄像头，就是为了防止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这对医院的医生来说都是个大好消息，而医院这一波也算是为自己拉了一波好感度，在夏老二的事情热度没有消散之前，赵媛还十分关心的上网看了看本院风评，发现大部分都向好，少部分的也算带有一些理智。 那种纯粹发癫的评论少了很多。 大概是这样的环境，让医院的同事们上班也比之前舒服了许多，总体来说也算是一个对大家都好的改进。 而赵媛这几天都没能见到夏眠。 好像说她请了两天假，他们科室的人当然没什么意见，毕竟之前那么辛苦还被人冤枉现在事情结束，总要休息休息。 可是问题是，赵媛想了想，按理说现在夏眠也应该回去正常上班了，怎么看上去还是忙得不行的样子？ 今天赵媛值白班，他们科室的值班是十二小时制的，也就是从早上七点一直到晚上七点。 而在下午五点，正常下班的同事走了一半，剩下的同事不是赶病程就是赶出院，办公室的键盘噼里啪啦响。 而这个点也算是他们工作时间内比较清闲的时候，住院病人去吃饭了，不会有患者一直过来问情况，护士的换班时间又没到，所以暂时不用进行交接。 也是趁着这个时间，赵媛先重新把整个科室的抽血结果看了一遍，该处理的全处理了，又确认没有急查的内容之后，终于靠在椅子上，享受临近下班的闲憩时光。 当然也主要还是想问问夏眠那边什么情况。 她掏出手机找到聊天框。 【赵媛：？】 一个问号就已经能解释自己这几天所有的疑惑了。 她记得夏眠今天不用值班，而且应该是难得的可以早下班的日子，现在应该不在医院了才对。 于是她闲的没事，又发了一个。 【赵媛：？】 这一次过了没多久，对方还算有了回复。 【夏眠：。】 然后两人开始新一轮的谜语人对话。 【赵媛：？】 【夏眠：。】 【赵媛：？？？】 【夏眠：。。。】 【赵媛：！！！】 【夏眠：，，，】 从这些奇奇怪怪的标点符号中，大概能拼凑出可能对方这几天也发生了一点什么事情——这算是赵媛对自己闺蜜的解读。而且应该也不会全错。 不过大概是自己这边还有话想说，赵媛还是做了那个先打破诡异僵局的人。 【赵媛：说话！！说话！！！】 【赵媛：几天不见，不联系我就算了，现在还给我打哑谜呢！！】 【赵媛：什么情况啊都是？！】 她不这么问还好，这几条消息发出去，终于收获了对方一长串的沉默。 【夏眠：。。。。。。。。。】 【夏眠：我要说很难描述你能理解吗？】 赵媛刚想打字：“什么理解不理解的，说了不就——” 没想到这次手指在键盘上输入到一半忽然醍醐灌顶，意识到什么—— 赵媛打字的速度更快了。 【赵媛：懂了，你们……】 【赵媛：啧！】 【赵媛：还得是你们这群小年轻啊。】 赵媛用过来人的口吻老气横秋地说着。 果然，这一次发过来的是比刚才还要多的省略号。 然后双方终于开始打字说人话了。 【夏眠：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赵媛：“……” 虽然不知道细节，但不用细节，她也大致知道夏眠和梁屿川之间会发生什么。 她简直都不敢想，像夏眠这种经常两地分居的夫妻关系，而且感情又这么好，然后又出了这么大事情，这不得…… 不行了，再想下去就属于窥探人家夫妻隐私了。 想了想，她决定换个话题。 【赵媛：你跟他坦白没？】 【夏眠：……没。】 【赵媛：？】 【赵媛：？？】 【赵媛：？？？】 【夏眠：打什么问号！你知道在SPA馆一觉醒来看到自己老公是什么感受吗？】 【夏眠：哪还有坦白的机会啊！】 【赵媛：什么？哪里？】 【夏眠：就是咱们俩经常去的那个SPA馆啊。我就是下班去放松一下，结果没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那里，我当时都被吓一跳，谁能想到他会在那里等我啊！】 【夏眠：不过最后我还是以我机智的头脑化解了让他担心的风波，还顺势转移了话题跟他约定好了出去玩。】 【赵媛：也好，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你现在放松一下也不错。】 【赵媛：不过……SPA馆？嗯……还是你们结了婚的会玩。】 【夏眠：什么叫我们结了婚的，不是有两个男人都想跟你结婚嘛。】 眼看话题终于扯到了自己身上，聊也不是，不聊也不是。 可这个事情，对自己来说，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分享了，最后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从宽。 ——毕竟自己可不是夏眠那个报喜不报忧的人！ 【赵媛：哪有两个。】 这句话算是开场白，给的关键信息就已经够多的了。 【夏眠：我就知道那天之后还有故事。】 【夏眠：什么情况，这是终于有人出局了吗？】 【赵媛：就是吧……也不能说是……出局……】 【赵媛：反正就……】 【夏眠：你怎么打个字都这么支支吾吾的？我给你打语音？】 【赵媛：别别别我今天白班！】 然后跟挤牙膏似的勉强把自己跟章希乾的事情说完了。 加上那天跟段清寒出去吃夜宵坐地铁的事，这一次时间多，算是终于把前因后果都给串了起来。 包括从章希乾的好友那里看来的消息，跟段清寒的对话，以及对方转变的态度。 【赵媛：他现在就好像把协议结婚的这个事情给忘了一样。】 【夏眠：所以就是说章希乾要跟别人联姻了？对方还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这算是真正的商业联姻强强联合了吧。】 【夏眠：所以我之前就说什么来着，这个世界就是一本巨大的协议结婚。】 【夏眠：而且你看这事连段清寒都知道了，估计他们圈子里的全都知道了，不知道梁屿川知不知道，待会我问问，他应该也会得到消息吧。】 【赵媛：等等，我刚刚想说的明明是不知道为什么段清寒现在又不急了……】 【夏眠：我的朋友，你是第一次谈恋爱？】 【赵媛：？】 【夏眠：这明显就是想奔着谈恋爱去的追求了！】 【夏眠：天呐，我的单纯小宝贝，这都看不出来？之前都是你给我巴拉巴拉一通分析，怎么换到自己就忽然变得迟钝了。】 【赵媛：……先别说我看不看得出来他，我倒是看出来，这两天你好像是过得挺滋润的。】 【赵媛：感觉要是面对面，你都要夹出来了。】 【赵媛：而且你这个瞎猫碰上死耗子见一面就跟人结婚的人，现在还说我没谈过恋爱来了，我的看人经验可比你丰富多了！】 【夏眠：可就是很明显啊，我感觉他就是接收到了信息，知道章希乾这次不会构成威胁，就没那么急着要几个答案了，你说万一最后，你跟他不是协议结婚，而是心甘情愿的，那他不得美死了。】 【赵媛：……好像有点道理？】 【夏眠：本来就是啊！你难道就一点没想到？】 【赵媛：我寻思我也没那么有魅力啊。】 【夏眠：胡说八道，你就是很有魅力。】 【夏眠：我要是男的，我第一个追你，什么段总啊章少啊想都别想，直接把你预定打包回家了。】 【赵媛：我发现了。】 【赵媛：你现在说这种话，简直张口就来。】 【赵媛：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哈。】 【赵媛：但正正好，这种话男人说就会油，还得你来说。】 【赵媛：好了我不打岔了你继续！】 【夏眠：没什么好继续的，这事实不就已经摆在眼前了吗？】 【夏眠：他之前那么急着说那些，我个人觉得第一是他可能的确有那个协议结婚的需求，毕竟他的大家庭事儿应该不少；而且那个时候你还在跟章希乾好着呢，人家好歹是个有道德的人，只能跟你旁敲侧击，以朋友的形式……】 大概是这几天的压力终于释放了，夏眠也开始语出惊人。 【夏眠：毕竟他总不能明目张胆做小三吧！】 【赵媛：…………】 【赵媛：你最近的精神状态……】 【夏眠：？】 【赵媛：非常美好。】 【夏眠：确实挺好的。】 【夏眠：你看现在他在你面前放松了不少，也能正常跟你相处并且暗戳戳地追求你，这说明了什么？】 【赵媛：？说明什么。】 【夏眠：说明现在在他的眼里，章希乾已经不是一个竞争对手了。】 【夏眠：章希乾，出局了！】 第333章 我在追求 第333章 我在追求 虽然没聊出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这件事本来在当下就无法有个确切的结局。 不过不管怎么说，跟朋友聊了会儿天整个人都快乐了许多，值班一整天的忙碌好像在此刻也不值一提。 眼看着下班时间快到了，很快又会有夜班的同事过来接班，虽然觉得夏眠的精神状态十分美丽，但还是得暂时结束闲聊。 【赵媛：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同事快来了，准备下班。】 【赵媛：你先继续计划和你老公的出行。】 【赵媛：这么一说，我也好久没出去玩过了，好羡慕。】 好像最近这几年都没有去过太远的地方，一方面是没有那个心情，总觉得提不起兴趣，一方面是工作原因，那段时间总是最忙的时候，一想到出去玩的时候，还有工作就会玩的不尽兴，所以就算一开始计划好了去哪里玩，到最后都因为觉得不会太开心，就没有去成。 【夏眠：好好好，那你先去。】 【夏眠：记得及时同步更新！】 【赵媛：……你当看小说呢？】 【夏眠：嘿嘿嘿。】 最后随口闲聊两句，两人就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赵媛眼看时间到了，还是很有职业操守地重新查了一遍房，确实没有什么突发情况之后就开始写交班报告。 因为今天还算清闲，事情也不怎么多，很快就写完了，按理说这个时候负责接班的同事应该已经到了，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来。 赵媛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交班的点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她只当对方可能是堵车了，或者有什么突发情况，既然没提前告诉自己，可能会很快就到。 她没放在心上，确认工作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就准备先去休息室换衣服。 刚换好衣服走出来，正好遇到今天的值班护士上去一楼拿个试剂盒，但现在又忙着给病人抽血，其他的实习护士又去吃饭去了都不在，她一个人拿着吊瓶和小推车，还在打点核对。 赵媛走上前去：“要帮忙吗？” 跟她搭班的护士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想去拿个试剂盒，因为要找医生签字，但现在护士站这个点里实在是没人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马上就要下班了，随便走两步也没关系，加上今天赵媛刚跟夏眠聊完天，心情十分美好，主动说道：“小事，那你先去帮病人输液，我去帮你拿就好了。” 跟她搭班的护士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但又有点怕麻烦到她：“没关系，没关系，等一下我让接班的医生帮我签字就可以了，也不好让你跑上跑下去拿……” “这有什么的，你等着，我去帮你拿一个来。”赵媛说。 对方忙得脚不沾地，手上还推着小推车连忙点头：“那，那就真的不好意思了！谢谢赵医生！” 赵媛本来就没放在心上，问了型号之后就下了楼去帮护士拿，结果到了一楼之后，刚把试剂盒签完字取上来，结果还没关好门，就听到不远处一楼的门口似乎有人在说话。 之所以能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是因为有一个声音有些熟悉，应该就是今天跟自己交班的同事，而另一个声音却没听过，大概是不是自己科室的或者是楼上楼下只见过几次面，没打过交道的医生。 她原本也没当回事，手上还拿着试剂盒准备回去给接班护士，只是才刚刚迈开脚步，就听见里面的两个人好像在谈论什么。 而话题中心的人……她眉头微微蹙起，好像是自己？ 这下赵媛才停下脚步。 “……是啊，我也觉得，你说她这种条件的来我们这个地方受什么苦？” “唉呀，你不懂，说不定人家就是喜欢这种感觉，一边攀附有钱人一边还要在这里装清高医生。” “这么好的日子！而且你看她的包有好几个都不便宜，有一个我记得，在中古市场的价格都抵得上咱们半年工资了，啧啧啧……” “所以啊，这样的好日子，谁不想过？” 这一次对方传来的一记很不屑的“啧”声。 “可别拉人跟她同流合污啊，这种整天花了心思想勾搭有钱人的事情，我可做不来？” “而且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东西呢，听说有钱人很多的时候癖好都很奇怪，啧啧啧，你说……” “对哦，唉呀，人家就是有这个能力啦，换我我可不行——” 赵媛听着听着都听笑了。 就是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的八卦精，在这里到处乱散播洗脑包。 今天跟自己搭班的那个同事就是之前酸自己的，而另外一个估计就是不知情追着来吃瓜的，真是好笑，这种一边倒的完全没有逻辑，全是主观臆断的说辞怎么还有这种不带脑子的人会信。 而且赵媛甚至都没有觉得生气，单纯只是觉得好笑而已。 这人是有多酸，多看不惯自己啊？ 得亏他们一天到晚在这里编排自己了，本来工作上就忙，他们是不需要把事情做完就开始造谣吗？ 大概是终于说到了关键处，赵媛听见他们声音一下比一下激动，还互相附和。 “是啊是啊，我记得好清楚的在一两个月以前，当时还有个开跑车的年轻富二代来过医院，还是那种限量跑车，就是一般人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对！好像也记得我看到过一次这个人，哦哦不对，不止一次！” “要不说人家有手段呢，都能钓的上这种人，而且还等她这么久，也不知道……” 赵媛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出来，他们在说的是章希乾。 关键最好笑的是章希乾其实并没有来医院接过自己几次，因为之前自己跟他一起出去玩时都习惯了化妆，医院这种乌烟瘴气又忙碌的地方根本不需要化妆去面对，因此每次都是赵媛回去画好了妆，或者挑一些别的不用在医院长时间呆着的时候才跟对方一起走。 而且当时章希乾那个脾气本来就不喜欢等人，基本上卡着时间来就不错了，有时候还要赵媛多等他几分钟，而且那时候章希乾不可能整天大摇大摆的就把车停在自己的科室楼下，如果这位同事不是装了什么千里眼顺风耳，哪有这么详细的看到全过程的？ 大部分都是自己编出来的。 至于次数更有意思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好多次”。 “可是最近那个人不是没出现过了吗？好像还有个新的呢？” “什么？还有新的？” “会不会就是之前那个呀，只是换了身衣服没看出来？” “不可能，车子都不一样。” “这个倒是我亲眼看到的，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这么有手段啊？？！！！” “我都要佩服了！” “对啊对啊，这功力实在是高深，鱼塘里也不知道养了多少鱼吧。” “不过也不好说，万一人家真的只是维持着某种我们这种平凡人不能理解的关系呢？” “什么？你的意思是，跟第一个还没断，就跟第二个无缝衔接？” “什么呀！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难道就不能……” 正在讨论的两个人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吸气声。 “难道说，要么是时间管理大师，今天跟这个明天跟那个？” “唉，你说有这种手段都这么厉害了，还每天来这里上班领着我们这万把块的死工资？” “说不定这个工作只是人家play中的一环罢了！懂不懂啊！” “也是，我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谁知道是不是被第一个甩了，然后又重新勾搭上了第二个呢？” “不是不可能哦？而且我看她最近又换了个新包，说不定就是人家为了讨她欢心买的呢？” “啊，这种段位我可能这辈子都学不来了。” “啧啧啧……” “这种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吃吃瓜得了。” “我之前还听说那些有钱人喜欢买包给那种……嗯，你知道的关系，没想到，实例就在我眼前。” “有钱人的玩具啊！我这是第一次看到！好新奇！” “而且说真的，这种有钱人肯定也不把她放在心上的，估计就是玩玩而已啦。” “那到时候不会又有新的戏看了吧？” 这次赵媛是被真的幽默到了。 虽然自己跟章希乾认识是有所图，但自己那些包基本都是攒钱买的。 他们口中说的那个中古店现在卖很贵的包她当年早就入手了，本来就是原价，中古店涨价炒得水涨船高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当时就是喜欢攒钱买包，没想到这还成了自己的罪状了。 而且有的包是夏眠送的，她好闺蜜飞黄腾达了送她几个包包怎么了？ 当然也有章希乾送的，不过成年男女之间搞暧昧送东西有什么问题？ 所有关系的建立都夹杂着复杂的利益问题，这年头难道还真有什么都不图的傻子？ 多大人了，还玩儿纯情？ 当自己纯爱战士啊？ 真这么纯爱这么有骨气，就别在背后酸啊。 真是莫名其妙不说，连一点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她手里还拿着试剂盒，本来给那个护士就可以下班了。 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个地方听到一场精彩绝伦的造谣。 “哎，我等下就要去接她的班了，我刚才在医院门口还看到一辆迈巴赫，你说有没有可能……” 赵媛觉得在这里忍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 “——有没有可能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拿着试剂盒从门口走出来，直接就站到了，正在议论自己的两人面前。 这种说坏话被正主抓到的情形无疑把刚才还聊天聊得火热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其中接班的那个同事脸色更是又古怪又精彩。 另一个人赵媛看了一眼，估计是楼上科室哪个新来的，应该还不是医院的正式员工，甚至连规培生都说不上，可能就是那种别的下去医院抽调上来学习学习镀个金，到时候还是要回自己的小医院领死工资的那种小医生。 她本来就好奇，干脆直接走上去看了。 果然看到对方的胸牌，上面印着某某某县医院学习培训，跟自己猜的完全相同。 两个人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都双双噤了声，赵媛没想到自己作为这种事件的当事人，一点不生气，还有一种从脚底升起的油然而生的爽感。 “这么喜欢说别人坏话？要是有什么好奇的，直接来问我不行吗？大家都是同事一场，你来问了，我还可能不告诉你吗？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呀。”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故意把音调拖长，果然看到那个同事面如菜色，好像吃坏了三天肚子。 “怎么不继续说了？”赵媛懒得给对方面子，更不想息事宁人装老好人，她倒要看看自己都出来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这样诡异的沉默大概过了半分钟，那个同事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似的，不过到了最后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有点抖。 “本、本来就是……之前不是还说着要什么换医院，结果现在不还在这里上班吗？别是你搭上的人都只是跟你玩玩而已吧？” “哦？”赵媛弯了弯唇角，“所以我现在在这里上班都有错了？” “倒是你，”她不客气的扫了对方一眼，打开自己的手机，看了看现在的时间，“现在显示的时间是七点二十分，按照我们的交班时间来看，你本来就已经迟到了整整二十分钟。” “而在这整整二十分钟里，我没有打电话来催你上班，甚至没有问你相关情况，没有问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当时就只是当你路上堵车或者真的有什么急事，在交班记录上也写的是你准点到达。” “要不是正常护士让我来拿个东西，我还不知道你要在这里闲聊到多久？” 这个点明显戳到了对方的痛处，来接班的同事立刻脸红了：“我本来就在楼下了，打卡时间也是七点钟，有什么问题？” “打卡时间跟你上楼上班的时间能一样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现在又不是读书的时候，打卡还要老是催着赶着，这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她说：“这么说来，等下我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如实写明，你是在七点二十到的。” “到时候主任看到了也不关我事，我一切照实说就好了，反正还有护士给我作证。” 这下终于把对方说急了：“你什么意思？说两句你怎么了？” “头一次见到背后瞧别人舌根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赵媛不跟对方客气了，“你要知道，我们现在不是在正常上行政班，不是朝九晚五，我们是医生，而且我们现在是值班，知道吗？” “值班医生就是让你在你所当班的时间内负责一切可能出现的问题吗？医院的规章制度，你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啊。”赵媛嗤笑一声，“我到了下班时间也没有联系你，只是一个人继续守着，下来拿试剂盒都得带上值班的手机，生怕有什么情况赶紧回去处理，你呢？原来你这么悠闲啊？” 那人好像还想再争辩什么，但赵媛可不想再给对方这个机会，继续开口：“如果就是在这二十分钟里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病人有紧急情况需要处理怎么办？你是觉得在这里聊天比上班还重要是吗？” “如果上面的某个病人突然昏厥意识不清，你连个抢救医嘱都不管了？如果病人出现了血栓的情况，两分钟之内就能致死，你在这里聊天的二十分钟里，要承担多少次责任？如果别人家属需要极差ct或者磁共振，就因为病人情况比较复杂无法行走，你是不是连个担架队都不会去叫？” “我的八卦，我的个人私事都好说，真的出了事情，你能承担得起吗？你现在穿着白大褂就是医生，就要代表我们医院，所有责任你来承担吗，这可比我的那些八卦重要得多，还有没有点职业操守？” 这些话攻击性极强，一字一句往对方痛处戳，打的对方连连说不出话，自知这是真的理亏，更不敢提要赵媛改交班时间的事了。 眼看另一个人好像想从她们的谈话中悄悄溜走，赵媛可不惯着人家，话头一转就对着对方说道：“刚才还敢议论，怎么现在连个屁都不放了？是不想说吗？还是不敢说了？” 那个上来进修的医生没想到自己没跑掉，还是被抓住了，脸色也变得跟之前那个一样差。 但赵媛一个都骂了也不缺这个，反正自己现在占理。 “如果觉得自己说的话都是眼见为实，那为什么不敢出来跟我对峙呢？”赵媛垂眸看着对方的胸牌，还念了一遍对方的医院名称，“你们医院给你这个机会上来我们这里学习，本来就是为了给你机会镀一层金的，结果你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来这里讨论别人？” 那个人可能因为不是自己医院的，又被劈头盖脸这么骂了一顿，当然是有些不高兴的，干脆梗着脖子反驳：“可是，要不是你自己有问题，我们会议论你吗？” 来了来了，经典的受害者有罪论来了。 赵媛没想到前几天夏眠经历了被患者背刺的事情已经很惨了，当时的自己还不理解，没想到下一个被指指点点的人倒是自己，也是让人大开眼界。 那人见赵媛不说话，还以为自己说对了，勉强有了一点信心继续说道：“你要是真的有钱怎么会还在这里站着，还是说你根本就去不了那什么私人医院？” “不会是你，刚刚来接你的那些人关系不正经吧？那些人给你买包，不给你资源吗？” 赵媛只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开了眼了，不过这些人还不至于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她短促地嘲讽一笑：“首先你要搞清楚一个问题。” “我喜欢什么爱买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且不说我自己本身就有买包的钱，就算别人不送我，那又怎么了？你自己没有魅力就觉得别人也没有魅力了？你自己配不上买不起别人就也配不上买不起了？我的东西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还有什么叫我没去成，告诉你，那种地方我想去就能去，我当时会考虑去那边，只是觉得那边上班会比这边稍微轻松一点，而不是我去不了。你明白吗？” 那人明显还是不服气。 赵媛简直觉得好笑，直接白了对方一眼：“看来你并没有认清楚一个事实。” “不管我现在做什么，买什么，都是凭我自己的实力，我是正儿八经走独木桥过来的医学生，是堂堂正正本硕连读出来的规范医生，在这个医院的工作也是凭我自己的本事考来的，而你……” 虽然赵媛一直觉得职业不分贵贱，只要每一个人在自己的岗位上，各司其职认真工作，都不应该被人指指点点。 但很明显这个进修医生上来也并不想好好学习，除了跟一些没什么职业心的同事八卦以外也看不出什么闪光点来，没必要太给这种人面子。 反正她又不是故意地图炮。 “而你，这个年纪了还只是县级医院的初级医生，连个中级职称都考不到，估计大学连本科都没有吧？现在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也不珍惜，你们医院给你这个进修机会真算是喂了狗，可惜了。” 这个进修医生明显被这句话刺激到了，耳朵都红了，说话都有点口齿不利索，但还是想要据理力争。 关键是，这人本身也没什么理。 但吵还是要继续吵的，可是对方又想吵就觉得有点自卑想把胸牌遮住，动作看上去怪异又可笑。 最后还在吵架的时候，把锅甩到赵媛身上：“本来就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管再怎么说，一看就是那种想勾搭别人的，说不定别人还看不上你呢！” 赵媛觉得跟这种人吵架，实在是太掉档次，关键是自己有空在这里吵架，还不如把试剂盒赶紧给护士早点下班。 她兴致缺缺地扫了他人一眼觉得对方实在可怜。 只是她刚转身，居然就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会看不上。” 男人的声音沉静淡然，但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是我在追求赵小姐，是她在给我接触的机会。” ——？？？！！！ 赵媛猛地一回头。 段清寒？？！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334章 “因为想见你，所以等多久都可以。” 第334章 “因为想见你，所以等多久都可以。” 赵媛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看到段清寒。 这两天段清寒跟自己的联系并不算频繁，而且也没有提前说过今天会来接自己下班。 关键是，他居然知道自己是白班？ 记住了还不说，居然还会偷偷先过来等自己。 赵媛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但不管怎么说段清寒突然出现，倒是让自己爽了一把。 虽然自己不太在意那些人对自己的评价，而且那些侮辱性的言论也伤不了自己分毫，只是今天本来好好的心情沾上了一点老鼠屎，虽不至于多么生气，但好歹还是被影响到了一点。 但现在！ 段清寒出现了。 她从来没有脑补过这种场景，因为她总觉得这太不现实了。 但现在这样的场景真真实实地发生到了自己身上。 等等。 赵媛忽然想起刚才那两个人关于自己的讨论。 撇开那些添油加醋的谣言不谈，说什么看到自己换了个人，首先这个人应该就是段清寒，其次好像是那个进修医生说了这么一句…… “哎，我等下就要去接她的班了，我刚才在医院门口还看到一辆迈巴赫，你说有没有可能……” 难道刚才就两个人口中说的迈巴赫，还真是他那辆？ 那说明其实段清寒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甚至还听到了这个这些人的争论？ 赵媛眨眨眼，怎么说呢。 她又想起夏眠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了。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那种地摊文学啊！！！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医生！ 前有路边摊大排档，后有第一次坐地铁，现在居然又来了一个这么巧的场景？ 小说的节奏都没这么起伏紧凑吧！ 赵媛在这一刻回想起自己少女时期看过的不少霸总作品。 除开那些文笔稀烂的垃圾小说之外，也不是没有做得好的影视剧，比如某部五个字的台湾偶像剧，里面那个男主角放到现在都是各种剪辑和文案都会提及的霸总文学天花板。 而那部剧最知名的一个情节就是男主为了帮女主出头，明明还是失忆状态却为了女主穿上西装，霸总装霸总，帮深陷痛苦的女主解了围，当时赵媛还在读书，这一幕简直是很多人少女心爆棚的起点。 虽然现在的自己对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兴趣了，而且在看到这种文字或者画面的时候，时不时都会觉得尴尬，觉得这种并不现实且完全由自己脑补的场景没有任何实用性，也就是为了满足一些年纪还小的情窦初开的女生的想象罢了。 她甚至还记得这个剧，后面还被翻拍过，同样的场景自己再看一次，当时都仿佛都患上了尴尬癌晚期，脚趾疯狂动工，简直马上就要抠出一座城堡。 没想到，没想到…… 自己还撞上了？ 赵媛看向不远处的段清寒。 因为这两天天气有点冷了，而对方应该是刚从公司出来，身上还穿着最标准的三件套，手上还拿着一件脱下来的大衣，颇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场。 但他在看到自己时脸上又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眼梢微微弯起来，儒雅又不失风度。 这种偶像剧般的情节，赵媛还是很少遇见，但不管怎么说，看到段清寒的出现，那两个本来还在嚼舌根、还有一点侥幸心理的人瞬间呆住了。 他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甚至手上还拿了什么东西。 等赵媛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对方居然送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毛绒玩偶。 是一个Jellycat的三明治，手感很舒服，摸起来就让人感觉到很治愈，还用粉蓝色的礼物纸包着，显得可爱又温馨。 “刚刚等你的时候路过一家正在排队的店，我之前听说这个东西很火，很多女孩子会喜欢，就顺便买了一个。” 赵媛只觉得手心被可爱的毛绒玩具包裹了，刚才还舌战群儒呢，现在就懒得跟那些人说话了。 而段清寒也像是看不到那两人似的，旁若无人径直走过来：“还没下班？” “我记得你值班的话，下班的时间应该是七点。” 赵媛没想到他连这个时间都记得，怔了怔然后说：“马上下了，这不是因为遇到有些人不来接班在这里背后议论别人么。” 她懒得给小人面子。 那个同事明显后背一僵。 而且现在自己是完全不占理的，更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人竟然还在帮赵媛说话！ 自己刚刚跟那个进修医生说了这么多，还被另外的人听进去了？ 而段清寒才听到赵媛的话之后，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人，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我还以为你被工作影响了，没事就好。” 仿佛这两个人在他眼中完全不存在。 而段清寒在赵媛面前表现得越是绅士温柔，就越发打了刚才他们说的“赵媛只是在钓鱼”“说不定只是有钱人的玩具”这种侮辱性说辞的脸。 那个同事表情已经变得十分精彩，至于那个上来进修的医生，则终于顶不住压力，开始低头道歉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连着重复了三遍，还对着段清寒鞠了个躬，动作标不标准，情不情愿另说，至少现在态度是完全软下来了。 他面红耳赤的模样更让这一整件事添上了不少笑料，赵媛心情大好。 没想到下一秒就听到段清寒说：“你给我道歉做什么？” 语气虽然听上去轻飘飘的，但又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看上去…… 段清寒甚至有点，愠怒？ 赵媛简直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毕竟她还从来没看见过段清寒生气的样子。 “你们这种人搬弄是非造谣别人，是不是觉得过得太闲了？” 其实段清寒的话里没有任何威胁，甚至别人口中听上去只是在单纯询问而已，但依然让对方那个进修医生抖了一下，然后立刻转过头来，开始疯狂对赵媛猛猛鞠躬：“对不起赵医生！对不起赵医生！本来就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我口不择言，全都是我的错！” “我上来进修一趟也不容易，你能不能，能不能就当做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赵媛这才想起，本院医生本就可以对进修医生评价打分，如果这次这个进修医生来了省立大三甲医院一趟什么成就都没有灰溜溜回去，那说不定下次进修可能就再也轮不到他了。 而他现在连中级职称都没有，估计这次上来进修就是为了晋升的，因为他们那边的考试可能不像这边这么严格，所以这也算是他最好的上升机会。 但只能说有些人就是没资格把握住这样的机会，也没什么办法。 赵媛可没有夏眠那样的好脾气，更没她遇到事情不怎么计较的豁达心态，虽然最后自己不一定会为难到底，但她现在还是眉毛一挑：“那可不好说。” 于是就看到那个人身上一抖，苦着脸就要继续哀求她，看起来像是真心实意地在为自己背后议论过她而后悔：“赵医生，赵医生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聊一聊的，我本来今天就是加班，然后在门口遇到这人的，就，就……” 那个本来就看不惯赵媛的同事此刻火速指着他：“如果只是我一个人说，你会起哄得这么厉害吗？！有什么资格说我？！” 赵媛简直马上就要鼓掌了——这跟之前夏眠那件事的结局也很像啊！ 最后变成了狗咬狗！ 精彩，果然精彩。 但现在段清寒还在呢，而且看这种戏实在无聊，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于是她干脆直接走到正要跟那个进修医生吵起来的同事面前，一只手抱着段清寒送给自己的那个Jellycat，另一只手把原本要上楼去拿给护士的试剂盒放到她手上：“刚才楼上的交班护士找我要的，我已经签过名了，你上去写接班记录的时候记得顺便给她。” 赵媛倒是不担心同事会在这种事情上作妖，毕竟这算是工作范畴，还是不会太马虎的。 果然她看见对方一脸不情愿，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心情愉悦值成倍提升，干脆还朝对方眨了眨眼睛。 这种感觉十分奏效，而赵媛看到那个同事朝自己身上伸手：“我……” 然而没等对方说完，赵媛就看见段清寒轻轻一抬手，用小臂制住了她的手腕。 是一个还算礼貌但暗含强硬的制止的动作。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带赵医生走了。” 段清寒抬头看了一眼，与她对视：“我看你衣服也换好了，走吗？” 赵媛对着他点头，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跟刚才说的一样。”段清寒眼睛与她对视，不过声音好像是在提醒那两个搬弄是非的人，“只是想来找你吃个晚饭，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把所有的主动权都放在赵媛手上。 要不是的确饿了，赵媛说不定还要再揶揄一下那两人。 不过她一定要回去改那个接班记录的。 自己又不是什么圣母。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jellycat，简单思考了一下：“那好。” “你今天开车了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从住院楼的大楼走了出来，不管自己那个同事是不是还跟在后面看着，问道。 “开了，”段清寒有问必答，声音比起刚才跟那些人说话明显温柔了很多，“当然你想让我停回你们医院的停车场也不是不可以。” 他话里的意思是说，想吃什么自己都会奉陪。 “今天就不去吃那家店了，现在都已经晚上了，再过去不得九点才能吃上。”赵媛说，“毕竟你今天送了我毛绒娃娃，那我来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两人说着说着，就已经走到了段清寒的迈巴赫前，赵媛想了想，还是没忍住。 “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同事都走了，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她补充了一句。 “半小时前。”段清寒如实回答道。 这一次换赵媛惊讶了一下：“你不是知道我白班的时间吗，卡着点来不就好了？” “那个时候很容易堵车。”段清寒说，“我习惯给自己预留一些容错的空间和时间。” “那什么时候到楼下的？” 这一次换断清寒停顿了一秒。 赵媛用手指戳了戳他：“快说，毕竟我跟别人吵架这种事，可是被你看到了。” “我还挺想知道的，看到了多少？” “本来想说没多少。”段清寒浅笑一声，“不过你说了要如实答，其实我早一点就走过去了。” “不过那个时候没到你们住院楼楼下，快走到的时候才发现礼物没带，又回去拿了才过来的。” “到的时候本来也没怎么在意，没注意去听那些人在议论什么。”这句话倒是段清寒的大实话。 毕竟像他这种平时日理万机的人，本来就会去筛选信息，对自己没有影响的就不会去看去听，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然后听到你说话了才注意到的，所以其实……也没听到多少。”段清寒说，“如果我能早一点注意到，说不定你还不用跟他们吵成这样。” “这有什么的，我也没觉得我是在吵，反正他们不爽，我就爽了。”赵媛无所谓地说，“而且他们可是说我在钓你诶，一点反应也没有？” 段清寒没立刻回答，赵媛生了一点逗弄的心思，追问道：“段总段总，说话呀。” 不过两人正好已经走到车旁边，段清寒替她拉开车门，绅士地让她进去，然后自己坐进驾驶座后才开口：“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虽然话题暂时被绕过去了，但赵媛也不急着这么快要他回答，于是也顺着他的话头说道：“都行，关键是现在去哪都堵。” 想到段清寒也是一个人开车堵着过来的，她忍不住又问：“你真的提前了这么久过来啊？” “也没有很久。”段清寒说，“那个时候正好从公司出来。” “也没注意时间，想着就算多到一会儿也没关系。” 赵媛怔了怔：“嗯？” “因为想见你，所以等多久都可以。” 第335章 乌木味 第335章 乌木味 赵媛心里好像被什么不清楚中的力道触碰了一下。 虽然这种情话自己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从大学到工作，本来就有一些追求自己十分殷勤的男生，她曾经还收到过厚厚一叠纸的情书，上面也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抄来的，总之全都是微博平台上那种“100句值得收藏的心动句子”里类似的内容。 她当时记得自己都没看完，因为里面的文字都太大同小异了，客客气气收下，已经算是有礼貌了更没有什么后续。 而现在段清寒突然说这句…… 她敛下眼，在心里暗暗道有手段的段总就是不一样，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如同吃饭喝水一般信手拈来。 赵媛低下头，就当没有听见这句话似的，不过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那你怎么不坐地铁来。” 好像是在说几天前两人一起在地铁上的那些事。 “确实想过。”段清寒甚至点了点头，完全接住了她的话，“不过那个时候时间尚早，又担心万一到时候你不想挤地铁的话，至少还能开车送送你。” 赵媛本来想当做不领情：“我又不是那么挑剔的人。” 只是没想到段清寒还没说完，下一句是：“我明白，我也只是想自己一点心理安慰，告诉自己如果这样，你选择我的可能性会多一分而已。” 其实这种台词要是单拎出来赵媛一定会觉得矫情，甚至可能还会在心里嘲笑一下不是大学生了，好像说这些未免有些过于天真。 可是段清寒在看向自己眼睛的时候是真诚的，一个字一个字都在证明不是在刻意编排，只是脱口而出。 ……真的有这么会吗？ 她在心里没有答案，但好像也并不想真正的寻求到什么。 “那我刚才跟同事那些话……”赵媛似乎想遮住这一点，有一些微妙的气氛，干脆转换了话题，“你会不会觉得我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而这句话刚说完，她就抬头看见段清寒似乎很浅淡地笑了一下。 “在这件事上，你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别人都欺负到你脸上了还不反击，在商场上可一定是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段清寒云淡风轻的说，“这算什么？” 大概是段清寒以前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绅士模样，现在突然说这种话，让赵媛还有点不习惯，略有吃惊地说：“我还以为你们这种人，干什么都讲究一个礼貌客气呢。” “那也要分人。”段清寒凑过来了一下，给赵媛系好安全带，“如果什么都礼貌客气，可能都等不到项目落地，就会被人窃取果实了。” 本来这句话没什么意思，完全只是在说他之前工作上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完之后，段清寒准备握方向盘的时候怔了一下，好像发现这段话在某些地方也有别的所指，勾了勾唇角。 赵媛也是猛的反应过来。 该说不说，段清寒之前跟自己接触的时候，的确是非常礼貌客气的…… 不行，完全不用比，没有这个必要。 对双方都没什么意义，还显得无聊。 “那你们搞商战都是什么样的？”赵媛想起自己曾经在新闻上看到的各种离谱操作，“难道真有什么偷偷用开水去浇隔壁发财树的啊？” 还有人穿着保安的衣服去偷东西，寄快递诋毁诅咒…… 这种听上去跟小孩子似的幼稚方式，都是她曾经看到过的真实商战。 “所以之前我还觉得你们这些人比较高大上，没想到还能质朴成这样！”赵媛说。 大概是浇发财树这个奇葩传闻传得太广，段清寒也笑了一下：“不瞒你说，比这更离谱的还有很多。” 赵媛来了点兴趣，凑近一点：“我平时在医院上班，也听不到那么多八卦，有没有有意思来分享一下？” “能有什么有意思的，不过都是为了点利益尔虞我诈罢了。”段清寒启动了车说得很轻松，“也都是为了各自的目的而已。” 赵媛点头：“也是，谁上班整天会开开心心的。” 她想起最近在网上冲浪看到过的段子，掰着手指头数着说：“据说每天上早八的人总会上出一股班味，这种东西是洗不掉的，会一辈子烙印在身上……对了，我们出去吃什么？” 今天段清寒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她，不过因为现在时间不算早，他还是给了一个备选：“或者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朋友开了一家中餐厅，应该会合你胃口。” 比起高贵事儿多的法餐，的确这种经过改良的符合自己口味的中餐馆才更适合吃晚饭，赵媛于是也没多犹豫，点头：“那好，可以去试一试，今天听你的。” 虽然只是这么回答，但段清寒明显唇角的弧度愈发上扬：“我的荣幸。” “然后你刚才说，班味是什么？”大概日理万机的段总还是对他们这种时尚互联网弄潮儿的新奇词汇不太了解，一边开车，一边问她。 “这个东西吧，其实很难具体形容，但就是一种感觉，你知道吧？”赵媛捏着下巴想了想要怎么举例，“就是你随便看一看就很明显了，如果在每天早上七八点出门手上匆匆拎着早餐的、下班的时候蓬头垢面眼神疲惫的，这样的人就算周末出来也会有一股洗不掉的班味。”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冲浪话术对方能不能理解，但又实在觉得这个歪理还挺有意思的，犹豫了一下，干脆拿之前还在讨论自己的那个同事来举例：“就是那个一直在背后说我坏话的人，看上去就很有班味，你能get到吗？” 虽然平时赵媛没有评价同事的习惯，但这个人也不是第一次在背后议论自己了，要真一点也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她十分理直气壮地想。 段清寒看上去就真的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又很认真的点点头：“我觉得可以。” “你这么一说，我也能明白一点你的意思。”虽然这个话题听上去似乎很无聊，但他还是十分配合地跟着聊。 他甚至还举一反三：“这样一般都会厌恶自己手上的工作，然后看上去会很疲惫。” “是的是的！”赵媛满意地点头，“很有前途！” 虽然这个话题实在是再无聊不过的一件小事，但段清寒还是弯下了眼睛。 “但我觉得我身上的班味不是很重，”赵媛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自己撇清一下关系，“我上班没那么痛苦！” 不过都说到这里了，她突然停下来，看了看正在开车的段清寒一眼：“这么一说……” ……他们这种公司的总裁岂不是……！ 没想到这一次段清寒提前觉察到了她想说什么，甚至还在堵车的间隙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要不要评价一下我身上？” 心里想的被对方戳中，赵媛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才睫毛闪着小心看他：“打工人是打工人，段总是段总，我们整天朝九晚五是上班坐牢，段总日理万机行云流水，怎么能一起比呢。” 正说着，赵媛就感觉段清寒放缓了车速，然后慢慢停了下来。 她心里一惊，还以为自己顺口胡诌的话让段清寒有了什么不满，立刻回头看他：“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您身上有班味而是说段总气质独一无二跟我们都不一样——” 只是话没说完，就看见段清寒从车里拿了瓶水轻轻拧开，再递到她的眼前。 赵媛：“……哎？” 段清寒眼里有显而易见的笑意，说道：“看你说那么激动，喝口水润润嗓子。” 赵媛：“……哦。谢谢。” 她因为对方的动作停顿下来，然后又在对方的目光里喝了口水。 这才发现段清寒也不是因为自己的话才停车，单纯是因为现在本来就是下班，高峰期车流太多，塞住了而已。 “怎么不继续说了。”段清寒好像听得津津有味，因此声音也十分愉悦，“不过我倒是没觉得我跟你有什么不一样。” 赵媛咳嗽一下，总算没有再开玩笑：“我刚刚可能也就是刚下班，太兴奋了，随口乱说的！” “我很喜欢。”段清寒忽然开口。 赵媛原本想好的其他话又都说不出口了。 喜欢……喜欢什么？ 大概是怕现在跟对方对视，自己会找不到话说，赵媛干脆把头转回去，重新看着川流不息的高架桥。 这本来就是一天中最堵的时候，如果打开车窗，说不定会听到一些司机为了赶紧下班，而有些烦躁的按着喇叭；也会闻到汽油味、听到电流声，告诉人们这是一条拥堵的马路。 他们眼前是一片好像没有尽头的车流，各种汽车的尾灯闪烁着，有点刺眼的红色明明灭灭。 只是，看上去那么奔波忙碌的一条路上，在车内又是安静的。 因此赵媛没法装作没听到刚才段清寒的话，于是只能继续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 然后就听见段清寒继续说道。 “其实原本我也不喜欢一个人开车出来，也觉得时间浪费在堵车上很没意思。”他的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方向盘，真皮的质感发出好听的声响。 “但我现在觉得我好像还蛮喜欢这样的感受。” 再不回复就不礼貌了，于是虽然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赵媛还是应和了一句：“什么感受？” “拥挤的没有座位的地铁，排队刷过安检闸门时的热浪，排队排很久但味道的确不错的大排档，以及现在听你说的一些，我可能之前没有注意过的小段子。” “有一种很真实的、触手可及的感觉，可能就是生活气吧，”他笑了笑，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我很喜欢。” 虽然他现在说的是喜欢这种吵吵嚷嚷但并不聒噪的生活气，但赵媛当然不可能一点不往自己身上想。 她又想起夏眠对此的锐评。 “——这不是out了一个，终于要开始有进展了吗！” “——好期待，记得给我实时转播。” “——攻势忽然就跟之前不一样了呢！” 可能之前还有些模糊，但此刻赵媛的确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段清寒并不想只把关系维持在“仅仅做朋友”或者“礼貌邀请自己成为他协议结婚的对象”这两件事上。 自己又不是傻子。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但段清寒不管怎么说，总是足够照顾人的，见赵媛不说话，很快又轻笑了一声：“怎么感觉我现在说的话挺高高在上的？”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他说着还替自己解释，“我只是享受这样的感觉而已。” “如果你要是觉得累了或者不喜欢，记得及时告诉我。” 他这都快把台阶摆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再不开口也实在说不过去，赵媛摇了摇头：“没有不喜欢，今天也不是很累。” “我可能就是之前跟朋友说话的时候有点兴奋过头，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她两只手都握着水瓶，说道。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敢说的太大声的原因。 那就是她现在也无法毫无顾忌的说出拒绝。 说得寸进尺也好，得了便宜还卖乖也罢，只是她的确觉得现在跟段清寒相处得还算融洽，当然很大一个原因是对方实在是很有分寸，不会让自己觉得难受。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动物，逃避一些让自己感觉到不开心的事物和人，却又会贪恋一些明明应该更早一点说清的事物，只为留住当下的感受。 不过赵媛从来不是会自我内耗的人，在这些事情上也会逻辑自洽，因此只是觉得现在还无法给段清涵一个清晰的定义而已。 朋友？普通朋友？ 要是以前还好，可现在段清寒的态度明显不是奔着普通朋友，或者只是做协议结婚的对象去的，加上之前跟章希乾甚至出现过一个小小的修罗场，要让她现在去跟对方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或者“我们可以学从普通朋友做起”这种话，实在是太自欺欺人了，她还没绿茶到这种程度。 她上来对自己的自我认知十分清晰，因此在明确自己想要的一切的基础上，要么努力去争取，要么就干脆不去设想，直接放弃，不管是工作还是个人生活。 这样一来，就算最后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可以完全问心无愧，因为自己努力过；而对自己选择放弃的东西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后悔，从根本上杜绝了自己陷入各种情绪陷阱中。 夏眠之前夸过自己这方面的心态，她现在觉得也是这样。 现在的一切本来又浮躁又忙碌，如果连自己都无法自洽，一边面对别人的指责无所适从，就会觉得好像做什么都不对，从而畏畏缩缩。 她早就跟自己说过了，不要成为那样的人，没意思。 赵媛向来如此，她之前喜欢买包只是觉得那些东西能让自己感受到愉悦，而不会去考虑别人怎么想自己，因此在今天这件事情被那个喜欢嚼舌根的同事聊起来时，她非但不生气，反而只觉得好笑。 所以她不可能真的毫无芥蒂的对段清寒说“我们只是做普通朋友”，或者“只把你当做普通朋友”。 不过还没等赵媛自己想清楚，段清寒就已经笑了笑：“那就好。” “而且我也不觉得你说的那些东西很无聊。是我没听过的，很有意思，以后可以多说。” 赵媛险些都要后悔自己跟对方讲什么班味这类新兴段子了，揉了揉指节说：“但是我刚刚说的话是真的。” “你就是跟我们这些上班族不一样，是绝对没有班味的一个人！”赵媛咳嗽一声找补道。 “是吗？”段清寒好像今天的确很开心，依然笑着，然后问她：“那是什么味？” “领导味！”赵媛下意识说。 结果话刚出口，就觉得这几个字实在带了点歧义，因为在大众心目中，领导是高高在上不接地气，充满了阶级感的词。 段清寒明显又不属于那一范畴。 而且他也不是她领导。 正当她还在大脑里面搜寻什么样的词汇更适合对方时，就感觉对方好像靠近了一点—— 她闻到一点很干净的乌木香气。 按理说，像他们这种成熟男人都喜欢用古龙水，但可能是自己的问题，赵媛总觉得古龙水实在有点烂大街，并不那么吸引自己。 于是她下意识皱着鼻子，又嗅了嗅。 而段清寒也趁着这个时间，把她手里的水瓶接过来放好，不至于让她一直握在手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就适时离开了，保持了相应的距离。 那种冷淡的木香便稍稍飘远了。 “怎么样，想出来了吗？” 而随着好闻的气味一起出现的，是头顶段清寒的声音。 赵媛莫名有点懵，然后下意识脱口而出：“……乌木味。” 她其实在开口时就有一瞬的恍惚，明白原来段清寒只是凑近过来收走她手上的瓶子，而不是真过来让她闻一闻自己的。 可大概是那一瞬温冷淡漠的气味很好闻，她还是如同控制不住似的说了出来。 第336章 只是本能 第336章 只是本能 刚说出口，赵媛火速清醒了过来，然后猛地咳嗽两声。 “我刚刚只是在说你今天大衣身上的——”赵媛觉得自己还从没经历过这种尴尬的场面，“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身上没有班味就是领导味当然我指的是那种特别有能力的那种……” 算了算了，越说越语无伦次。 关键是她居然会有一天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脱口而出说他身上的气味！ 又不是什么香水品鉴大师！ 赵媛脸稍稍浮起一点红云，但还好，此刻车流终于结束了一动不动的凝滞，段清寒也终于重新握上方向盘。 但因为车里面太安静了，即使车已经重新开了起来，在起步的时候，赵媛还是听到了对方从鼻腔中发出的一记很短促的轻笑。 “……别笑了。”赵媛说，“我就是纯粹的脱口而出而已！” 她偏过头，看见段清寒好像在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只要再仔细一点观察，就能看到对方嘴角扬起的弧度。 “算了，能让段总开心也是我的荣幸。”赵媛最后决定破罐子破摔的说道。 这个网络段子到底是怎么聊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赵媛已经在心里默默吐槽过了自己一轮，甚至还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怎么把这件事重新复述给夏眠听，而对方听到后又会是什么反应…… 虽然估计会发出一些爆笑声罢了。 “新换的香水，你很喜欢？”段清寒开着车，随意问道。 这也算是换了个新的话题，不用再一直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赵媛心里轻呼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感觉是那种不太常见的乌木香。” “我本来对香水也没有太多见解，”她说着又想起刚才自己闻到的气味，“因为我记得一般这种香水都是沉香调的，但你身上这个好像又没有沉香那种有点闷的感觉……” 好像…… 既冷淡又清冽？ 是很独特的小众香水。 段清寒勾了勾唇角：“知道了，那我下次见你都用这个。” 不管怎么说，刚刚那个尴尬的场面算是过去了，而且段清寒带赵媛来的这家餐厅并不算远，因此不像上次一样堵半天，又过了十分钟，他就已经把车开进了停车场。 这家餐厅看上去装潢很古朴，并不奢华，给人一种古色古香，低调又有内涵的感觉。 赵媛不禁在心里生出了一丝期待。 段清寒给她拉开车门，又很绅士地扶着车框领她出来。 不得不说他在这种细节上堪称完美，一看就是从小教育刻在骨子里的。 每次这种时候，赵媛总有一种自己是什么上流淑女的感觉—— 不过说实话，她好像也并不是那么想成为那样的人。 “走吧。”段清寒说。 餐厅的负责人很快就走了过来，带他们到角落坐下，又递出了一本厚厚的菜单。 果然是中餐厅，要是现在让赵媛饥肠辘辘地走进那些意餐法餐店里，说不定会被一整套前菜到各种仪式的流程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吃不上饭。 中餐就是好，她看着上面的图片就食指大动，还点了几样现在就能上上来的小菜。 因为是新店，所以人还挺多，他们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已经算是整个一楼里面最安静的地方了。 “这一家店的二楼包厢还没开，如果你觉得口味还不错的话，下次开了之后我带你过来。”段清寒说。 赵媛点头，两人聊着聊着就已经有垫肚子的小吃送了上来。 她咬了一块，瞬间发出满足的喟叹：“啊，果然我就是个中国胃。” 果然，就要这种充满幸福感的食物才能让胃快乐起来。 段清寒看上去倒是不那么饿，动作也很优雅，不过看向赵媛时眼神还是很认真：“那就好。” 赵媛环顾了一圈，这家店空气中都飘浮着一股食物的香气，想来大厅应该离厨房不太远。 这是家川菜馆，因此核心就在于炒菜时候的“锅气”，要是没有这种东西，一切的一切都索然无味。 “不过我记得你不是不太爱吃辣，怎么会选择带我来这家？”赵媛吃了点小吃好歹把肚子垫了点，这才抬头开口问道。 “我今天问助理的时候让他推荐几家口碑还不错的餐厅，他给了我一份报告，然后最后让我筛选其中三家，我看这家是朋友开的，想着评价也还挺好的，就想带你来试一试。” “而且，”段清寒语气停顿了一下，“你喜欢吃辣。” “那也不用——”赵媛想说点什么，可是感觉再说些什么都显得矫情，干脆闭上嘴。 “而且我也不是一点辣也吃不了，你不用担心我。”像是猜到赵媛会说什么一样，段清寒主动说道，“上次那个店都去过了，这点程度还是没问题的。” 既然段清寒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赵媛只能点头：“好。” 想了想，又觉得应该更满足一下对方的情绪价值，得对对方的付出作出最基本的回应，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是挺喜欢的。” 果然，自己在这样说了之后，她又看到段清寒笑着说了一句今过的话。 “你喜欢就好。” 她有的时候觉得有点恍惚，明明两个人都是成年人了，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大学生，都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纯情少男少女，但很多时候她又会因为对方的真诚而生出一种奇怪的微妙的错觉。 就好像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算计，而段清寒是真诚的，想一步一步地走近，不会过分逾矩，又带有足够能看清的真心。 校园时候的恋爱是什么样？ 她都不太记得了。 校园恋爱可以是青涩的，苦涩的，也可以是夸张的，不可理喻的，但总不应该是像成年人这样体面，又温和的。 可明明他们之间最开始就是谈过了想要协议结婚这件事，而段清寒也将自己的家庭情况和盘托出，至少从最开始的目的上，可能并没有那么的“纯真”。 但是现在…… 赵媛不知道该怎么样界定这种感觉。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不过中餐厅上菜就是很快，没过多久，这家店招牌的麻婆豆腐就已经抬了上来。 装着麻婆豆腐的容器是一个像砂锅一样的碗，上面还盖着盖子，服务员先把东西端到他们桌上之后，才当着两人的面把盖子揭开—— 然后极尽麻辣鲜香的气味就已经涌上了鼻腔。 麻婆豆腐的其中一个宗旨就是要“烫”，这个容器恰恰保留了原本的温度，碗盖揭开的时候甚至都还在咕噜咕噜冒着泡泡，看得人食欲大增。 鲜艳的食物颜色和上面点缀的肉沫，以及最后才撒上了青色蒜苗，是一道简单又不简单的菜。 “我记得我之前还专门去那种麻婆豆腐的非物质遗产店里面吃过，”赵媛想了想，“现在看来跟你朋友这家店水平也不相上下。” “这么高的夸赞，我回头一定好好告诉他，”段清寒说，“那还好今天选了这一家。” 赵媛已经拿着勺子开始把豆腐舀在饭上了，闻言抬起头：“那你要给你的助理涨工资吗？” 段清寒一怔：“嗯？” “就是涨工资啊，小说和电视剧里都这么写的，”赵媛为了缓解气氛，含着笑打趣地说着，“只要让总裁开心了就会涨工资，不高兴的话就会扣半个月绩效，要是得罪女主那就完了，简直就跟犯了天条一样，直接开除——” “虽然我情绪没那么不稳定，”段清寒想了想说，“不过我觉得你的建议可以采纳。” 赵媛握着勺子的手一顿。 ——什么？还真要给助理涨工资啊？ “那当你助理还挺幸福的，”她笑着说，“至少老板心情好了就给钱。” “段总这么好说话，你们公司还收不收人啊？”大概是这家的饭菜和氛围的确让人心情愉悦，赵媛感觉自己越来越放松，开玩笑问道。 “秋招刚过去，正好来了一些新的大学生。”段清寒也没瞒着她，如实说道，“其他的岗位就是急需的那种了，HR自己会到处找的。” 赵媛笑眯眯的：“那你们还缺不缺医生呀？” “我们公司旁边有一家医院。”段清寒说。 赵媛本来也就只是开玩笑没当回事，然后就听见段清寒继续说道—— “当然如果你想来……”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赵媛立刻打断，“我就是随便一说，我没打算换工作。” 她出声制止的时候，一抬眼看见段清寒少见的带着狡黠的眼睛。 她一愣：“怎么了，难道你是想说……” “我刚刚想说的是，如果你想来，我就去问一问还有没有相关职位。” ……还好还好。 还好段清寒没脑子抽到真跟那些霸总小说的总裁脑回路一样，随随便便就让外人进入公司。 那他们公司可就要完蛋了。 聊着聊着，剩下几道菜也端了上来，每一道都十分可口，虽然都不是什么名贵食材，但每一道都完美展现了大厨的实力。 荔枝口和糊辣味结合得十分完美的鸡丁，复古的鱼香味型，绵密而不腻的雪花鸡淖，还有经历过巧思和创新的新式川菜。 赵媛被这些菜的色香味惊艳到了，不禁道：“你朋友这家店果然很有水平。这不比那些要么冷食、要么过一下水、还有一个大盘子里面就只放一点点东西的所谓高端的餐馆好。” 赵媛毫不吝啬地表达赞美：“把钱花在食物本身，可比花装修上要值得的多了。” 这样的情绪好像也感染到了对方，段清寒坐在她的对面，虽然表情看上去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开心了很多。 “这才对嘛。”赵媛满意地说，然后就突然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我记得我们当时第一次见面还是在——” 赵媛话说到一半，就已经忘记那家餐厅的名字了，毕竟是一串很复杂的法文，她也就英语流利，对于其他的语言，基本可以算是一窍不通。 段清寒复述了一遍那家店的名字，赵媛连忙点头：“对对，就是这个。” “那家店也不是不好。”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找补一下，“只是对比起来，这家店就特别好。” 她看见段清寒抿唇含笑：“真的？” “真的啊。”赵媛立刻说，“我怎么会骗你？而且当时跟你见面，不也是因为，不也是因为……不太熟嘛。” “的确。”段清寒说，“那家店是我觉得比较体面的一家，所以就选了那个地方。” “不过……” 他声音顿了顿。 “不过那时候要是知道会像现在这样，那我肯定就不选那家了。”段清寒说。 尽管只是在表示对两家店的对比，但赵媛就是从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眨眨眼睛：“所以你当时，请别人吃饭都选哪那个地方呀？” 段清寒失笑：“不是。” “而且……我出来见面的，你是第一个。只有这一次。” 原本只是想八卦一下，问个问题的，结果段清寒坦诚成这个样子倒让赵媛不好意思起来了，她戳了戳碗里最后一块豆腐：“那个时候也没想到会有现在嘛。” “是啊。”段清寒说，“所以我运气很好。” “怎么算运气很好？”赵媛抬起头问他。 “第一次就遇到了你，然后觉得其他的人条件也就那样……” “可是你当时跟我说的是，只想找一个完美的协议结婚的合作对象。”赵媛生怕氛围再暧昧下去，忍不住补充。 段清寒也只是轻轻点头：“是。” 然后就没有后文了。 这让赵媛难得有一点不知道说些什么，尽管段清寒的事情其实她大部分都知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她眨眨眼，“我是你第一个见面的对象？” “嗯。” “那你之前的呢？” 尽管之前已经说过一些细节了，段清寒还是点头道：“顶多看了照片或者听别人介绍，没去见。” “那其他的呢？” 虽然知道八卦别人感情史这件事情可能不太好，但赵媛本来也就没瞒着别人的心思，干脆开门见山：“就是什么前女友啊……之类的。” “没有。” 赵媛：“哦。” “……哎？！”她本来只是下意识点了一下头，发现段清寒的答案居然是没有之后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似的重复，“没有？” “嗯。”段清寒此时看不出一点撒谎的样子，坦坦荡荡，“的确没有。” “真的吗？”这个消息对于赵媛来说十分震惊。 不应该啊…… 按道理，段清寒这样的外表和身家，应该有无数女孩前赴后继才对。 “学生时代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些，那个时候家里事情太忙，根本顾不上。” 段清寒好像对赵媛的诧异也感到惊讶：“怎么了？” “没……没什么。”赵媛咳嗽一声说，“我就是没想到而已。” “我还以为你这么，这么……”她从脑子里筛选了一遍要怎么样用词，但还是没找到很合适的书面词语，干脆继续道，“这么游刃有余的，对每个人都绅士礼貌的样子，好像对此很有经验。” “我只是……” 这一次段清寒的声音停停顿的时间更长了一点。 赵媛肯定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见他语带犹豫，正想随便找个话题暂时岔开：“那——” “我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段清寒还是说了出来。 赵媛现在心里越猛然有刚才那种强烈的错觉了。 可是段清寒这么一个人，怎么会真的让人有一种青涩的错觉呢？ “什么叫……”她眨了眨眼，“什么叫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你当时明明都说的头头是道，每一个地方都分析到位了，看上去就觉得很厉害，怎么会……” “那是本能。”段清寒似乎自嘲的笑了一下，开口说道。 “我这么多年的本能和我的学习，足够支撑我，用我的理智去做任何事情。”赵媛发现，段清寒每次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看上去果然都很有条理，“我会在说一些话，做一些事之前，就在我自己的脑中列一条准则，然后根据上面的分析去行事。” “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不会犯错。” 他这么说倒也没错。 毕竟之前的很多次相处里，赵媛都觉得他好像绅士地找不到一点破绽。 而她正想着，就听见对方继续道。 “所以有时候我对你保持的绅士是我这么多年来的习惯，我只是……” 他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样……跟有了好感的人相处。” 赵媛微微张了张嘴。 那种明明只应该属于校园的青涩、试探的感觉又来了。 明明坐在她面前的是这样的一个人。 段清寒说：“我那时总想着，来见她就好，可是具体该往哪个地方发展，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说我的诉求，现在看来应该是说服自己，找一个跟对方接触的理由。” 她听见对方难得不安的声音，看见对方足够赤诚的神情。 “进一步怕她跑掉，可是什么也不做，又总担心自己没有机会。” 第337章 小马苏珊 第337章 小马苏珊 这个答案几乎是让赵媛震惊的。 好像还想去求证什么，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所以你之前，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 段清寒用眼神给出了答案。 “一开始是真的没有兴趣，那个时候只是一心想做的更好，任何事情都是这样。” 赵媛虽然知道段清寒家里的大部分事情，可是对他的过去还是一无所知。 于是这样的一无所知变成了一种探究和好奇，听的时候也更加认真。 那是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另一种人生。 她从来自洽，在自己能理解的价值观和行动力之内选择利好自己的，反正在这个世界上都对自己好一点，不是什么坏事，不过尽管如此，也不代表她不好奇别人是什么样的。 小时候幻想过很多很多长大以后的样子，只是她这样的人如同万千溪流中最平淡的一缕分支，就算再怎么想往上走，也不会跨越山河流入海中。 所以，她想知道，原本就诞生于汪洋中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段清寒在说起以前的事情时声音很平静，而比起曾经的疏离或者客气，赵媛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点点亲近感。 原来亲口说起自己曾经的故事时，就算不会怀念，但只要有了回想的过程，就仿佛一场短暂的体验。 而两人面前的饭菜基本快吃完了，不过依然冒着热气腾腾的烟火气，也给这一段故事增加了原本不存在的一抹温馨。 “其实我小的时候没什么好说的。”段清寒笑笑，“最开始是家里人一直请了人照顾我，因为那时候母亲身体不好，没法跟我亲自接触，我是从别人带大的，一直到五六岁的时候。” “我妈妈虽然那个时候在养病，但很怕因为没有亲自关照我，而让我输于管教，所以反而在那段时间几乎受到的教育是完全封闭且极度严苛的。什么餐桌礼仪和待人接物的这种日常交际就不说了，那必须要做到完美无缺一丝不苟的，然后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会，那个时候我最喜欢的事物，是一匹叫苏珊的小马驹。” 学骑马这种东西就不是赵媛平民的圈子能接触到的了，她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苏珊小的时候是一匹很漂亮的小黑马，不过那个时候没长开，偶尔看上去会有点笨笨的样子。”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段清寒偶尔会露出一点笑容，像是怀念，“不过苏珊长大以后就不一样了，它就是那种标准意义上的骏马，毛发颜色，线条都是完美的，速度也很快，且能驾驭很多环境，当时有个庄园的庄园主偶然看到了苏珊，心动得不得了，说什么都想把苏珊带回去，还出了很高的价格。” “不过都不用等我父母答应，因为苏珊是不可能跟别人走的。” “当时那个人想试着骑一下，结果没想到刚上去，就差点被甩下来——”段清寒又笑了，“那个人当时还怪我们，说为什么我骑的时候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他一上去就不行了？” “后来也是想到马实在太认主，再喜欢也没有用，最后才念念不忘地回去了。” 段清寒说。 “苏珊其实刚跟我认识的时候脾气也不好，不过那个时候我永远不缺的就是耐心，最后它只会黏着我，也只相信我。” “后来到了十来岁的年纪，好像这一路过来依然没有喘息的机会，我那个时候就几乎有些自闭，除了把家里人要求的事情做到最好之外，没有别的兴趣爱好。” “我在说这一切的时候，并没有责怪我父母的意思，因为我的父母也是很优秀的人，就是那个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能我跟他们都开心。他们其实也并不常打骂我，也知道，情绪稳定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所以从小就这么教我，还好，我现在也继承到了这一点。” 之前赵媛还觉得为什么段清寒从认识自己到现在几乎所有的时候都温润有礼，足够理智，且几乎也不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原来是从小就训练起来的，像机械一样的行为习惯。 她对这样的教育方式无法作出评价，只是偶尔会想，怪不得，要从段清寒眼里看到情绪的波动，本来就是一件很少见的事情。 “我那个时候可能一周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是属于我自己的，而所有的这些时间我都会去和苏珊分享。” 渐渐地，段清寒眼里也有了怀念的神色，好像看到了童年的那匹小马驹。 “我跟苏珊会说很多话，都是悄悄话，其实我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心事，因为已经忙到快要想不起来，人是会有心事和情绪的。但是我看到苏珊会开心，我喜欢摸它的鬃毛，它实在是一匹很英俊的马。” “它陪我一起长大，马术课的时候也只有它跟我最亲近。有时候我不在，有人想去试着跟苏珊交流，它都无法适应，会愤怒地用蹄子蹬地，后面能发展到就算要修蹄铁，也得我在身边。” “而我这样子的反常举动，当然也被我父母发现了。” “他们发现我除了要的跟别人的社交之外，几乎所有的对话都是对着苏珊的。” 赵媛听到这里，心中蓦地一惊。 难道接下来发生的就是那种最常见的，不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一局面的父母，粗暴的夺走了孩子最喜欢的朋友，就是为了“纠正”孩子可能未曾察觉的心理疾病。 看见赵媛的表情，段清寒露出一个“放心”的神色：“我父母倒也没有那么粗暴。” “他们没有立刻就制止我跟苏珊的见面，相反会在我跟苏珊接触的时候偷偷跟在后面，想听一听，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会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找了驯马师去接触苏珊，试图想从另一方面来帮我。但是……苏珊是一匹除了我以外，谁也不认的马。” “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匹马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后来我母亲告诉过我全部的过程，他们的确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只是再第三次找上苏珊的时候，苏珊便毫无征兆的突然发狂、应激，然后开始哮喘。” “我那个时候正好在上法语课，那段时间需要带着耳机去听广播并翻译，于是我戴着耳机，开始啃着那时候觉得很晦涩的法语，把苏珊的惨叫和求救都隔绝在外。” 虽然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可是段清寒在说自己的事情时就有一种完全剖白一般的真诚，光是听着，她都觉得心脏开始有点抽痛。 “而且我那个时候，其实就在家里的另一栋小楼里。” 段清寒的手指屈起，无意识弯起来，好像想找什么支点却没有找到，“而我学法语的那一个房间，其实是能看到不远处的马厩的。” “我那个时候做什么都很认真，只要一开始做，就会进入心流状态，所以我并没有听到不远处的苏珊撕裂的呼喊、凄惨的叫声，以及……” 最后几个字有点颤抖，他没能说下去。 但现在段清寒表情看上去还是平静的。 “我母亲当时说，以为只是马突然出了什么意外，又觉得我本来就在家里面，到时候过来看看就可以了。但那个意外发生的太快，当我结束学习的时候，苏珊就已经没了呼吸。” “我走到马厩的时候好像没什么感觉，现在没想起来不是难过，而是一种……麻木？”段清寒像是苦笑了一下，“明明已经没了呼吸，但我过去的时候，苏珊的眼睛还是睁开的。就连身体也依然有着温度。” “我最后一次摸它的鬃毛，它却无法再给我回应了。” 赵媛听得心痛：“段清寒……” 这么多年陪伴着自己的唯一玩伴死在自己面前却无法告别，她甚至不敢细想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和悲伤。 关键是那个时候的段清寒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而已。 “我不是在剖开伤口，只是在说我以前的故事而已，不用担心。”他抬起头，朝赵媛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里带了点安抚，赵媛就觉得原本有些拨乱的心被感染到，平静了些许。 “那，后来呢？” “其实这件事情，我的父母也很愧疚，我的母亲甚至哭到有些崩溃，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我。事后她很多次想跟我说，她当时只是以为苏珊情绪不佳，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情况，说如果再来一次，一定会把我从阁楼上叫下来，一定会摘下我的耳机，让我去抚摸从小陪我长到大的马驹。” “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不执着于把我培养成一个类似于精密机器一样的人了，我的母亲那个时候常常会问我开不开心，尽管语气总是带着一点惶恐和试探，但我知道这是她的努力。” “我那个时候自己感觉没有太难过，不过现在回头想想，其实还是应该恢复了很久。” “因为我有一段时间几乎不太和人交流了，在完成所有的任务后，就会一个人走到空空如也的马厩，看着苏珊以前在的地方发呆。只是不再说话了。” “我的父亲见不得我的母亲因为我而变成那样，可是又狠不下心来责备我，最后他干脆选择了逃避。” 赵媛：“……逃避？” “逃避的意思就是，假装只看得到我母亲崩溃的情绪，至于我，他时常会避开我的眼睛，有时候也很难笑出来。” “其实我后面也想，我并不是真的想要一成不变，只是那样的定式已经形成了十几年，好像不太好改掉了。但是多读书总会让我知道一些外面的世界，后面我母亲情绪稍微好转之后开始重新试着与我沟通。” “虽然那时候总是失败，但她好像还是找到了方法。她会让我去旅游，知道自己在的话我会觉得别扭，就拜托世界各地的人，在我去到那些地方的时候就照顾照顾我。毕竟那时候的我只是不想跟人交流，并不代表我不会与人交流。基本的礼貌和客套我是刻在骨子里的，也不会让母亲失望。” “所以还是有了改进吧——在我去了那么多地方之后，我知道父母并不是故意的，也没有埋怨的意思，后来我自己选择出去读书，并决定回来之后帮家里人的忙。”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母亲有了我妹妹。” “其实她那个年龄已经不适合怀孕了，我父亲也劝她打掉，只是怎么说母亲都舍不得。” “我那个时候已经毕业了，所以并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情绪。相反，在不影响身体健康的情况下，我是非常支持母亲怎么做的。” “可能我已经无法变得更好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能显得对他们更亲近些。” 段清寒的语气终于多了一点苦恼，好像这是他现在也没能解决的唯一命题，“我之前考虑过协议结婚，也是因为我母亲那边的情况。” “我妹妹的出生，的确让我们这个家庭有了新的生机。” 说到这里的时候，段清寒的面容也显得柔和，“那像是一颗新的种子，让这块原本贫瘠的土地有了第二次生命。” “我重新看到母亲眼睛里充满期待的神情，看到他们温柔的呵护，体贴的照顾，看到他们为了留下这个孩子所做的一切努力。我那个时候也会帮着一起照顾，因为我想看到母亲不要再因为我露出那样愧疚，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表情。” “我们全家都是衷心希望这个新生命能陪着我们一起的。” “我妹妹出生的时候母亲还是受了一点罪的，不过总归还好，一切平安。而这一次我的妹妹出生之后，他们终于不再像曾经担忧我那样去要求她，他们只希望我的妹妹从此平安幸福，别的什么都无所谓。” “他们曾经没有对我做的事、曾经没有给出去的爱，都给了妹妹，所以她生来性格就很好，因为她本来就应该是在爱里面长大的。” “我很羡慕她，我也很爱她。”段清寒说。 赵媛其实听得很难过，无法再获得的东西，只能转嫁给另一个新的生命，他就算不会有怨言，可是依然会令听者动容。 如果当时把那些爱就给他了呢？ 如果当时没有发生那些意外呢？ 赵媛心中唏嘘：“所以，不管怎么样，你的妹妹那很幸福。” “是啊，很幸福。一直都很幸福，如果没有得病的话。” 段清寒笑了笑说，“但现在病情一切稳定，我只希望她最后能找到合适的配型，就是我现阶段唯一的愿望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而就算找到了，到时候会有什么其他的意外情况……都不知道。” “我的母亲这几年好不容易好起来，结果我妹妹查出这个病的时候她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看着苏珊突然停止呼吸时的模样。” 段清寒叹了一口气，“她习惯自责，习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然后开始无穷无尽的痛苦，很难走出来。我不想看到她这样了。” “会实现的。”赵媛忍不住说。 其实作为一个本职是医生的工作，在工作的时候最忌讳的事就是把话说死，因为西医讲究循证医学，而每一个人体质，任何一种疾病都会衍生出无数种可能的发展，就算是已经被大量数据验证过的走向，在患者或者患者家属问到自己，医生都会给出相对有余地的答案。 “应该”“可以”“也许”“大概率”……这是他们在工作中时常会出现的词语。 有的人会说医生喜欢打太极，但但很多医生说这些，一是的确保留了医学的不确定性，二是也是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考虑。 可是现在赵媛听完这些，却还是想这么说。 “她现在的化疗反应不算大，等做完这几个疗程之后，复查肿瘤标志物和穿刺结果，临床上达到PR后只要有合适的配型，希望是很大的。” 她看着段清寒的眼睛：“别太灰心。” 段清寒好像也被这句话安慰到，他明明他这种理智过剩的人，其实是最不应该被安慰到的那一类。 面前的饭菜凉了，但那种诱人的食物香气依然蔓延着。 赵媛听得出神，没想到段清寒的过去是这样的。 她还在回味，便听见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继续开口。 “所以你听完之后，是不是也觉得我的这些年也挺无趣的？” 段清寒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学着跟自己和解，但我并不是一个无法融入社会的人，相反，我觉得我对社会的体系适应的十分良好，只要社会想要我变成什么形状，我就可以不怎么痛苦的达到想达到的目的。” 这句话赵媛倒是认可的。 从自己认识段清寒开始，对方就仿佛永远滴水不漏。 像是完美的绅士，事无巨细的包办一切，所有自己想不到的细节，他都能考虑到，而且恰恰是这样的完美，好像给他镀上了一层无法接近的外壳，体贴，但疏离。 而现在，他居然会在这样的环境下，跟自己说那么多故事。 “所以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觉得——至少是那个时候的我觉得，”段清寒说，“走入一个人的世界是很困难的事情。” “对我自己而言，其实我曾经在很早的时候就这么认为了，当时也浅浅给你提过一次，婚姻对我自己来说并不是必需品，只是我觉得，可能会需要它而已。” “跟一个人走进婚姻，意味着要了解对方的全部，至少大部分意义上是这样的。” 段清寒说，“老实说，我最开始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就开始觉得有点疲惫。所以这么多年来也没有特别多的兴趣。” “那你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赵媛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 毕竟像自己这种人，读书的时候就是最平平无奇的高中生活，当然说着平平无奇，却也不算无趣。 因为青春本身就是很珍贵的东西。 可是在刚刚听完段清寒说了这些，好像真的觉得，从他的视角里看，青春于他而言，甚至没有一点存在感，仿佛擦肩而过的一片随风飘过的纸片。 这种感觉太微妙，也太复杂，好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来的人撞在一起，很小心地伸出触角，交流着两颗星球的一切。 “说实话，我快忘了。” 反正已经都把过去说到这个地步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段清寒如实道，“我甚至不会去体验情绪，只会去适应当时的情形。” “所以……我才会说那些话。” 赵媛指尖一顿。 “可能我这样说显得我很笨，或者矫情，”段清寒笑了笑，眼神终于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模样，“现在我再想一次，我也依然这么认为。”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与你更近一点，我甚至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努力——我的意思是，我知道男性应该如何追求女性，也知道这个社会上广义的追求是什么样的。” 段清寒每次在说到这些问题的时候果然会用一种自我剖析，然后又自我整合后的方式表达，以前赵媛只是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过于认真，或者说极度理性，而现在想来，只是他是年少时候一个人孤独落下的习惯罢了。 在每一个自我剖析的夜晚里，有没有人来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又有没有人告诉他应该往哪里走？ 而段清寒还在说着。 “我知道书籍和现实中的人应该怎么做，所以我会做那些事，我会想着来接你，想着带你去看电影，想着应该多出现在你面前，这样至少你不会那么快的忘了我。” “可是那些都是仅限于我认知中的‘我知道’。” 这一次，段清寒在最后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不知道……” 段清寒用很郑重，也很认真的口吻发问，或者说是对自己告解和陈述。 “我不知道，段清寒应该怎么样追求你。” 第338章 青涩错觉 第338章 青涩错觉 段清寒在最后一句话重复了自己的名字。 赵媛看着对方的神情，脑海里再次有一种被震颤的感觉。 她没想到段清寒会跟自己说这么多，而且还是用这么真诚的语气，这是之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就算现在他跟自己说，还想要协议结婚，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赵媛嘴唇动了动，只发出了一点很低的声音。 段清寒没有注意到，他看着赵媛道：“当时呢，当时你在学校的时候，那些人是怎么追求你的？” 段清寒这一次的话明显带着求知欲，好像在验证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跟那些人一不一样，如果一样的话有什么可取之处，如果不同，又在哪个地方可以改进？ 赵媛没想到话题突然拐到了自己身上，眨眨眼：“啊？” 虽然那些人追自己的方式也并不怎么新颖，可是……怎么突然说到这个地方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段清寒今天的模样太过真诚，让赵媛也不忍心有一点的敷衍，只不过开口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就……” 她抿了抿唇，“其实也没什么……好回忆的。” “请吃饭，写情书，有时候还有一个给我写歌的，”赵媛一边回忆，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不过大多数情况是他们在表明好感之后被我拒绝一两次就销声匿迹了。” 在自己的追求者面前，说出自己曾经的追求者是如何追求自己的这件事，赵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点诡异。 没想到，段清寒却好像对这件事情十分感兴趣：“有很多人追求你吗？” “不少，但也不算特别多。”赵媛总觉得话题在朝一些奇怪的方向发展，可是段清寒也只是在单纯的提问而已。 “那你觉得哪些你会同意，哪些你会拒绝？” 赵媛感觉有些僵硬：“……我基本上，都拒绝了？” “他们都做了什么让你拒绝？” “……啊啊？”赵媛不知道为什么在聊完小马苏珊后话题就有了九十度大转弯，简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不喜欢就拒绝了呀。” 没想到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对面的段清寒忽然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过了两秒，他似乎心情好了一点，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等等。 赵媛从对方的语气中猛然醒悟到了点什么。 既然自己说自己不喜欢就拒绝了，那现在还在跟段清寒聊这个——从段清寒的角度来理解，那不就是证明了自己现在并没有不喜欢他吗！ 可是赵媛又没办法反驳，毕竟自己在听了段清寒说那么多之后，自然是想好好继续聊下去的。 ——更何况，她确实也不讨厌他，这是事实。 她甫一抬头，果然就看到对方微微扬起的眼梢。 于是那种一开始就存在的错觉又来了—— 明明段清寒今天穿得十分标准，是典型的精英人士三件套，现在把西装外套脱掉了，露出熨烫平整的衬衫和修身的西装马甲。 他也如同那些绅士礼仪一样，在坐下来时会解开扣子，但领带依然是完美且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没有怎么变乱。 而且还一路开车带自己来这里，说了那么多过往的故事，还有公司的事情，本来就已经足够证明已经是个成熟男人了。 可是现在，她看着对方眼里的那一抹笑意，总觉得他仍然是带着一点不可察觉的“少年气”的。 也许这种少年气一直存在，只是很早的时候就被封存了，被封存在逝去的小马苏珊的马厩中，封存在母亲哀伤的眼神里。 而且结合段清寒的经历，在他的确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的情况下问这些问题还有做出这些反应…… 好像也存在一定的合理性？ 赵媛一边给自己在心里解释着，一边忍不住说：“但说实话，本来就是那些年轻气盛的男生不太行。” “你知道的，那个年纪的男生很容易自以为是，做了一个电影同款的发型，就觉得自己是男明星了，帅得不行，跟隔壁专业约着赢了一场篮球，就觉得好像全场所有女生的目光都应该凝聚在她的身上，所有女生的水都应该递给他喝，毛巾也应该给他擦汗……” 赵媛每次想起自己大学时候这些不太聪明的男生时也觉得很好笑：“总之就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不切实际的评估。” 不仅是段清寒的过往对赵媛来说新奇，现在赵媛说的这些对于段清寒来说也是未曾经历过的。 他表情怔了怔，好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国外的大学生涯，似乎觉得赵媛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好像，是的。” 毕竟当时他读书的时候对这种活动完全没有兴趣。 要健身去健身房就好了，整天在操场上跑来跑去抢篮球，跟一群傻大个似的。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还好赵媛没有发现他这一瞬的僵硬，继续说道：“然后那些男生就会觉得自己帅呆了，开始搜寻自己想要追求的目标，我很不幸成为了这个目标好几次。” “大学的时候也经历过很多这种类似的诡异事件，收到情书已经算是含蓄且体面的了，这种我一般会回个信，不喜欢的就说不适合，然后祝别人找到比我更好的女生；”大概是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好笑的程度，赵媛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出来，“而有一些就实在有点灾难了。” “有莫名其妙就堵到你教室门口想要送你回去的，明明没下雨，就是随身带把雨伞，说着‘天气预报显示可能会下雨，不然我送你回宿舍吧’的这种男生，还有明明就是故意，找了机会想过来搭讪，却还要在食堂装作偶遇的、演技拙劣的隔壁学校编导系的男生……” 大概是这个世界对于段清寒来说也是一个完全崭新的世界，他听得也很津津有味。 然后还微微睁大了眼。 就跟最开始赵媛听他说过去的事情一样。 “然后呢？”他也忍不住这么问，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换了一种说法，“还有呢？” “还有？”赵媛语气于是也跟着停顿了一下，在这一段有些无聊但又青春洋溢的回忆里面搜寻了半晌，露出一个有些微妙但沉痛的表情，“还真有一个。” “嗯？” “……总感觉在跟你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一种自揭老底的羞耻感。” 赵媛简直想掩面。 “为什么？” “至于为什么……”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个算是比较印象深刻的。” “当时好像是因为我们两个班大教室分到了一起，他是隔壁麻醉系的，学局部解剖学的时候会上阶梯教室一起听课，也算是这么认识的。” “后来有一次我们要交小组作业，但那个时候我的组员正好出去了，找不到人，我就去当时两个专业的qq群里面问了一下，他主动来找我说可以陪我一起做实验，拿实验报告和实验结果。” “我当时也没多想，就答应了呗，我哪知道是噩梦的开始啊……”赵媛扶额，“算了，也不能说是噩梦……” “反正就是当时实验还算顺利做完了，我就很感激他说要请他吃饭，然后就……” 这个回忆不能说是痛苦，但每一步想起来都觉得脚趾抓地。 赵媛嘴角都僵硬了：“也就是这顿饭引起的后续的事情。” “那个男生就开始追我，我一开始当然是礼貌拒绝了，毕竟他陪我做了实验，还拿了报告，不管怎么说都是帮过我的，所以我一开始也说的比较委婉，只是说大家做朋友就可以了。” “我哪知道……” 她这次揉了揉太阳穴。 “他就开始穷追不舍，死缠烂打了。” “最开始是到我们班门口等我，拒绝了之后，他假装是听了，结果第二天直接在我们我们大教室上课之前，把我的名字跟他的名字写在黑板上，中间还画了个大爱心，我当时进教室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死……” 毕竟过了这么多年，这些事情回想起来已经不再感觉有压力，而是有种青春时候独有的好笑，赵媛继续说：“这就算了，后面不知道为什么，他直接去隔壁学校学了音乐，其实也就是找了个学长，勉强学了个吉他指法，然后就直接拿了个扩音器，开始坐在我宿舍楼底下，一边喊我名字，一边开始给我唱歌。” 说到这儿，赵媛简直想捂住脸：“你等我一下，我得缓缓。” 她喝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当时我还不在，去图书馆了，结果我从图书馆回来发现我们宿舍楼门口围了一大群人，本来不想当回事儿，结果那个男生还是发现了我追着喊我的名字，我直接落荒而逃溜回宿舍了。” “太可怕了，当时真的太可怕了，”虽然过了这么多年，赵媛还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好，我室友帮我挡了一下，不然不知道那天晚上多丢人。” 大概是自己叙述这些往事的语气还是轻松的，因此她看见段清寒露出了一点显而易见的快乐，于是突然觉得分享一下自己多年前的糗事也未尝不可。 至少能让段清寒开心一点。 赵媛想起他刚刚跟自己说的那些过往。 他也许没有背负很多，但至少从他的叙述来看，他的童年和青年都不算快乐。 这么一比较，自己还算是幸福的那一方。 那现在自己给他提供一点迟来的青春快乐，也算是做了一点点贡献。 她咳嗽一声：“关键是，这还没完。” “他唱歌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她谨慎斟酌了一下措辞，最后说，“有那么一点独特的风格，我这个俗人不太能理解得了，这一次算是彻彻底底的拒绝。我当时还以为这就完了，结果第二天……” 赵媛再一次扶额。 “第二天他确实不唱歌了，又蹲着大家下晚自习的时间开始在宿舍的底下摆蜡烛，摆了一整串，中间再用蜡烛拼成我的名字，上面又写了个大大的520。” “关键是他摆就摆了，点就点了，那甚至还是白蜡烛……”说到这里，赵媛终于还是没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段清寒好像真的觉得很有意思，想了想说：“你那时候很受欢迎。” “这哪里是受不受欢迎的问题，这简直就是受罪。”赵媛说，“后来我直接让宿管把他赶走了，结果对方不走，你猜他说什么？” “‘你都请我吃饭了，那你心里肯定就是有，为什么还不承认你喜欢我，为什么不答应我？’他这么说的，”赵媛复述出来的时候自己都快念不下去了，“还好，下个月他们麻醉科就为了实习搬去老校区了，这才没了联系，简直万幸。” “其他的就没什么很有意思了，都大同小异，没什么好说的。”赵媛最后做了个总结。 这顿饭已经到了尾声，而关于段清寒故事，她也终于彻底了解。 这样的长谈实在是少见，赵媛也难得有一种轻松感。 两人终于从餐厅里走出来，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过了十一点。 不过今天的天色好像很漂亮，夜空并不暗沉，而有星星点缀其间。 “所以，”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赵媛想起段清寒曾经做的事，问道，“你当时那么做，也真的是什么都不会么？” 段清寒点头，并不觉得羞耻。 赵媛弯起眼睛笑笑：“你那个助理很会给你建议，你当时怎么不问他？” 今天的夜风很温和，于是两人走得并不快。 段清寒好像加快了一点脚步，于是赵媛又闻到了在车上那一点微冷的乌木香。 没想到在自己提问完这个问题之后，段清寒居然没有立刻回答。 赵媛有些讶异，抬眼看过去：“怎么了，难道真的——” 段清寒蓦地停下，而赵媛没注意，险些整个人撞到他身上。 于是那种乌木香气更甚。 “不是没问。”段清寒在两秒后看着她的眼睛，很慢地开了口，“至少这个香水，是故意为了你才用的。” 第339章 烟花 第339章 烟花 赵媛还来不及说话，但又因为刚刚不小心差点撞到他身上，此刻鼻尖都是那股清冽的乌木香。 虽然这款香水的确冷门，跟比较寻常的乌木香不太相同，后调不烈，却有一种神奇的醇厚。 她以前有一个追求者，也喜欢用类似的木香，甚至还为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品位高人一等。 但事实上品味和见解这种东西，只要你存在一种“自己就是比别人好”的优越感以后，反而就会突然令人感到厌烦。 当时那个人每次来见自己都要用足量的木香，明明不太具有攻击性的气味生生他被喷得令人头晕，简直快要喘不过气。 而段清寒大概是因为身上有一种平和的谦逊，而本人又足够淡定且出身不凡，所以才真正显出了这款香水的独特性。 关键是他还说…… 是为了自己。 赵媛见过很多满嘴跑火车的男人，说话大多没什么能听得进去的，自以为是的吹嘘实在让人更加讨厌，那是浮躁且仅限于表面的无趣的人。 或者说，要是段清寒一早就说他准备好了这一切，说他找秘书问了香水，可能自己也不会有太多的反应，顶多就会赞叹一句哦，你这个香水味道还挺好闻。 可是与真诚中又夹带着一点不安相似，在之前可以坦诚说出自己确实没有经验之后，又如实承认，不是没有动过别的心思。 这样的有真有假反而最能让人招架不住。 赵媛一边觉得这人手段实在是高，可是刚才对方眼睛里那些话也并不是作假，更何况他甚至与自己分享了，也许他并不愿意回顾的那些少年时光，如果说那些东西也全是他信口胡诌出来的…… 那赵媛就只能甘拜下风，承认这人是个绝对的高手。 但很明显，段清寒并不能归在这一类里。 好歹也工作了这么久，这么点眼光还是能看出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然后才重新抬起头看着对方。 段清寒也在看她，好像在观察自己是不是因为刚才的话而有什么想法，干脆自己解释：“之前的香水调配都是我母亲的设计师配合一起的，所以没怎么上过心，这一次是我自己选了几款之后问了别人，说这个最好，于是我想试一试。” “是很独特的木香，很惊艳的组合。”赵媛略微后退一步眨眨眼，看上去也还算镇定，点评起香水。 “——所以现在看来，我应该是赌对了？”这一次换成了段清寒含笑看着她。 于是刚刚才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淡定情绪，差一点又没能维持住，赵媛略微有一点不自在的偏过头去：“还……不错。” “那就够了。”段清寒点点头。 “那现在要不要送你回——” 段清寒刚开口，想问要不要自己现在送赵媛回去，只是还没说话，不远处的夜空中忽然传来“砰”的一声，然后就是身边人的惊呼。 好像这边的路人都被中间吸引得抬头寻找，原本段清寒对此并不太感兴趣，然而看到赵媛抬起头，便也还是顺着对方的目光跟着一起看过去—— 原来是不远处的游乐场开始放起了烟花，在亮着灯的摩天轮上闪烁着。 这个夜晚本来就能见度很高，在这样的夜空突然绽放起烟花实在是非常赏心悦目，赵媛也是看到烟花才想起来，这里好像之前本来就在修一个游乐场，夏眠之前好像还跟梁屿川来过，对此给自己分享了一段狗粮故事。 毕竟赵媛其实对这种东西不是特别感兴趣，因此不是看到烟花都不会想起来，原来这里就是那个游乐场的地址。 不过怎么是这个点放？ 她抬起头看着天上：“我怎么记得这家游乐场以前八点就闭馆了？” “小姑娘不知道了吧，”一旁卖巧克力蛋卷的一个阿姨听见了赵媛的话，笑眯眯的说，“你可能不太来我们这边。” 赵媛点头：“我今天也是过来吃饭的，这边确实不常来。” 那个卖巧克力蛋卷的阿姨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段清寒，露出了一点了然的神色，然后继续回答赵媛的疑问：“这个地方以前本来就有游乐场，不过那个时候因为有些地方还没修好，就只是开到晚上八点。不过我天天都待在这边，所以知道这家游乐场，好像是扩建了，也为了营业时间更长一点还开了一个午夜游乐园的模式。” 什么午夜游乐场，听上去如果不是韩剧里男女主角表白的标配场景，那就是恐怖片里经常会出现的诡异地标了。 因此赵媛有些对此不太感冒：“……原来是这样，谢谢阿姨。” “我前两这游乐场的夜间项目马上要竣工，当时就有些小年轻过来，问什么时候开业，现在估计是夜间游乐场彻底建好开放了吧。” 旁边有个路人也听见他们的对话，随口说道。 “是的是的，你们都不知道吗？这家游乐场现在夜间开启的模式跟白天还不一样呢，比如说夜间摩天轮和跳楼机还加了新的灯光，听说还有个水上世界也是限时夜间开放的。” “我朋友就是里面的工作人员，说这几天去的话还会有惊喜，我还以为大家都是往这边去的。” 赵媛大概知道了为什么这里会有人往那边走，感激地点点头：“谢谢。” 怪不得现在都马上十二点了，还有这么多人在外面，而且很多都是年轻的情侣和大学生。 不止如此，旁边的小商小贩也不少，有卖卡通发夹的，也有卖单支玫瑰的，还有特地搬了小吃车过来的……各种各样，不一而足。 赵媛抬头看去，在烟花的映衬下，此刻的夜空显得格外透亮，而天上的星星依然高高坠着，而烟花燃烧的声音响彻天空，却依然在此刻有一种别样的柔和的美。 赵媛从来对这种需要排队去游玩的东西兴致缺缺，不过烟花倒还挺好看的。 这么想着，她就又忍不住驻足片刻。 大概是看到她的反应，段清寒第一时间并没有立刻问出口，而是先陪着赵媛也停下脚步，看向夜空。 “该说不说，这个烟花看上去质量还挺高的。”赵媛喃喃着。 不是那种只是用来敷衍观众的普通烟花，可能游乐园修了这么久，也为了给自己造势，因此十分大手笔地买了很高级的紫色烟花，从上升到绽放形状都很完美，而在夜空展开的时候又有各种各样的形状，甚至还有可爱的动物、玫瑰或者冰淇淋的模样。 是很好看。 赵媛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旁边的人刚才似乎好像有话要跟自己说。 她这才转过头去问段清寒：“对了，你刚才是想说……” “你想再看一会儿吗？”段清寒好像察觉出来赵媛心情变得愉悦，“你明天是不是夜班？” 赵媛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记得，不免有些惊讶，然后点点头：“是的，本来明天早上要去查房，不过我有两个需要特别看医嘱的病人已经出院了，所以就可以等到下午接班的时候再去，然后上一个晚上回来又可以睡一觉。” “你怎么连这个都记得住？”她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 然而段清寒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表情甚至还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沉静：“这不是最基本的事情么？” “况且你的排班表也很好记，多看两眼就能背下来了。” 如果是在今天以前，段清寒对自己说这句话，赵媛可能会觉得他是不是有丰富的追人技巧才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可在今天之后，在她听完了段清寒过去以后忽然就觉得，可能这一切只是段清寒与生俱来的习惯而已。 不知道这一切的自己可能会赞叹段清寒实在贴心仔细，可是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习惯之后，又莫名有一种隐隐的揪心。 好像真的会短暂的带入那个时候失去心爱小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却还要强装镇定的少年。 不过段清寒不知道现在的赵媛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喜欢烟花的模样问道：“那要不要今天晚点回去？” 赵媛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是想去那边看一看么。”段清寒说，“趁着开业，要一起过去吗？” 赵媛脑子莫名晕乎乎的，还以为是段清寒想要去看看，然后来询问自己是不是明天上夜班。 反正过去也不远，明天还能睡个懒觉，今天稍微晚一点也没有关系。 这么想着她便点点头：“好啊。” 第340章 哥哥觉得好看吗？ 第340章 哥哥觉得好看吗？ 这个地方离那个游乐场本身就不远，不需要再去车库取车，直接徒步走十分钟就到了。 而且大概是因为游乐场开业的原因，这个点本来应该安静下来的，可是来的人却越来越多——看来这些人也是因为听说了，午夜场的游乐园开始营业，还有烟花秀，特意赶过来的。 因为人越来越多，让两人不得不走的更近一点，避免随时会因为来来往往的人潮而被挤散。 随着越往那边走道路就越挤，最后都要到了肩膀贴着肩膀的程度。 而且今天段清寒穿的本来就比较正式，眼见西装外套都已经被擦肩而过的人弄起了好几个皱褶，赵媛刚想提醒，可是段清寒好像更想到先走过去似的，步伐一点也没停下。 ……难道段清寒还对游乐场这么感兴趣？ 赵媛看着对方的动作，一边在心里想着，然后一刻不敢怠慢地跟了上去。 不过想想好像也有些合理，毕竟段清寒从来没去过这种地方，结合他之前的过往经历了说……也不是不可能？ 大概这个猜想给了赵媛一些肯定，她于是也加快了脚步，跟在对方旁边。 很快，两人就一前一后到了游乐场门口。 果然是新开业的夜间游乐场，在售票处已经挤了不少人，而正式排队的那一串购票窗口，此刻更是排了里三层外三层。 赵媛简直要在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了，结果却发现段清寒只是观察了一下周围，然后带着自己往隔壁vip的通道走。 赵媛：“……啊？” 不是还没买票？ 大概是猜到她会有这个疑惑，段清寒主动解释：“刚才来的路上，我顺便让助理给我订了个今晚可以直接进来的快速通道门票。” 赵媛：“我差点忘了。” 段清寒：“什么？” 赵媛：“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种事情上都临时做好准备。”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不想排队。”段清寒说。 “不想排队什么的都不是重点，就是我们才走了这么一会儿，你就……就都准备好了？” 赵媛大惊。 这跟上次两个人一起去吃大排档，然后那家店不能排队，结果段清寒找了助理帮忙排有什么区别！ 你们这些有钱人真可怕！ 不过想到他的助理，赵媛还是忍不住说：“那你助理好可靠，这么万能，应该给他加工资。” 段清寒好像心情也不错，于是点点头，认可了赵媛的说话：“你说得对。” 赵媛应了一声，也笑眯眯的。 这叫什么，这叫打工人help打工人。 不用客气，她在心里跟段清寒的助理说，没人有能比打工人更能共情打工人，这个点被摇起来，加班查票买票，本来就应该多收点钱！ 应该的，合理的，没问题的！ vip通道的这边就比隔壁需要里三层外三层排队排成长龙的队列好多了，基本上不用等太久，只需要按照流程票核对一下之后就可以进去。 而在门口除了排队的和等待的人，更多的就是一些小商小贩了，数量比之前两人在路上遇到的加起来都要多。 这边的vip队列就只有十来个人，因此只需要前面的人排队过去之后，等个十分钟左右就可以了。 赵媛现在都觉得他们的行程有些离谱，本来今天自己的打算就是下了白班之后在回家的路上随便吃点什么，然后美美泡个澡看看电视或者看看小说，哪想到居然吃了一顿几年来都算得上是十分满意的川菜之后，现在居然还跟段清寒一起站在游乐场的门口。 只能说不要做任何计划，反正都是会被打乱的。 正想着，又是一群刚刚带着做好的手工品的小贩从自己身旁穿过。 虽然这些手工艺品大多看上去都比较简单，不过可能是因为今天这个地方才刚开业，一些人还来不及做。 赵媛心想，自己以前大学的时候，有男生追求自己想带她来游乐园，那个时候的自己拒绝都没带一点犹豫的，想都不想。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自己都上班了，现在还会跟着异性来到这种地方。 正想着，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姐姐姐姐，要不要买个头饰啊？” 一个穿着粉红裙子，大约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有些犹豫地叫住她：“我是下课之后过来卖点小东西的，你看你有喜欢的吗？” 赵媛回过头，果然看见对方手上拿着一篮子自己编的东西，举到她的眼前。 各种各样造型的草编的小动物，也有夹杂着小野花的花环，看上去还蛮质朴。 “看看我这个吗？这是我自己亲手编的花环，都是下午才去摘的花，现在都看着很新鲜，没有蔫，你喜欢吗？” 赵媛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推销的，本来也没什么感觉，可是忽然想到自己身边还站了个段清寒，生怕对方立刻拉着自己的手，跟电视剧一样，强行推动剧情，比如说什么“哥哥哥哥给姐姐买一个吧”诸如此类。 结果她都还没脑补完，果然听见对方下一句就是：“姐姐，你旁边的这位叔叔——” 嗯？ 赵媛发现这还是跟自己想象中的有所出入的。 她一下子就没在意为什么所有拿花推销的人都要扯一扯身旁的人这件事，反而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看过去。 大概是因为自己今天本来也没想着要跟谁出来玩儿，穿的本来就很轻松随意，而段清寒因为从公司回来，跟自己一比，就显得有些正式。 那个学生继续说着：“叔叔要给姐姐买一个吗？” 赵媛忍不住逗她：“为什么他是叔叔，我是姐姐？” 卖花的毕竟也不算是太小了，因此一下子整张脸都窘得红了起来，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哥哥！哥哥！” 可是段清寒这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应该比这个卖花的孩子大了十岁不止，其实说叔叔也没什么毛病。 但不管怎么说，这样至少证明自己今天看上去还挺年轻的，虽然之前夏眠也总是十分夸张的吹自己是女大中生，那个时候赵媛完全不好意思认领。 不过听别人这么说还是很开心的，于是她微微弯下腰：“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而在一旁一直没有发话的段清寒也只是投来一个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眼神好像让卖花的小姑娘有点羞赧，眼看又要再道一次歉，赵媛立刻转头问段清寒：“那哥哥觉得好看吗？” 段清寒原本也很镇定，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赵媛忽然这么喊自己，整个人也略微僵了一下，才转过身来。 赵媛弯着眼睛跟他笑，又把小姑娘递过来的花环放在手上晃了晃，然后又在头上比了一下：“怎么样？” 没想到这一次段清寒还是没说话。 赵媛还以为他在想什么事情，于是准备把手上的东西放下：“那算……” 不过没说完，自己的动作就被制止住了。 段清寒忽然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腕，没让赵媛继续把那花环还给别人，还对着刚刚那个卖东西的小女孩点了点头，说：“我觉得好看。” 然后又说：“买。” 赵媛跟段清寒出来的时候，虽然大部分情况下都不用自己操心，不过像什么霸道总裁冷酷说买这种话，还是第一次听到。 那个小姑娘显然也是很想拿下这一单生意，非常迅速地道：“哥哥，五十五块。” 赵媛眼睛猛地睁大了。 “等等，”她拖着段清寒就要走，“我觉得我们大晚上玩个游乐场好像也不太需要这种东西——” 没想到这一次段清寒动作倒是快的很，掏出手机扫码付款一气呵成，都不用对方把收款码放到脸上，就已经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机械女音：“某某宝到账——五十五元——” 赵媛：“………” 段清寒彬彬有礼地从那个小姑娘手上拿过这个花环，临走的时候还跟人家道了个谢，正好排队进场也轮到了他们，赵媛没办法，还是先跟着段清寒走了过去。 段清寒手上还拿着那个花环，说实话，这个花环的确编得还不错，尽管看上去有些单薄，上面的花种类也不多，基本上就是用草编的一个骨架，然后在上面随便点缀了几朵看上去还算鲜艳的花。 段清寒看上去心情好的很，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把这花环递给自己。 “我觉得是好看的，所以就买了。”段清寒说得十分镇静。 赵媛看着手上的东西，简直不知道要说段清寒什么好：“怎么人家问你一句你就买？我当时只是在逗人家呢！” “可是你不是也过来问我觉得好不好看么，我觉得好看。”他重复了一遍。 “但是我们手上这个东西！五十五块！五十五块！五十五块！”赵媛一连串说了三遍，倒不是这个五十五块有多贵，可是几根草编出来的东西加了两朵花怎么就敢卖到这个价格了？！ 得有一大半都是因为摆在游乐场门口吧！ 她是知道一些孩子为了挣点零花钱挣点外快，来这边做点小生意，她也很乐于成全这样的小本交易，但也不代表可以把自己当做大冤种来宰吧！ “这玩意儿怎么好意思能张口就喊到五十五块的！”她说。 正巧，他们身旁也有一对情侣，跟他们擦肩而过，而女方手上也正好拿着跟他们现在差不多的一个手编花环，看来就是从同一个小姑娘手上买到的。 说不定，套路跟方式都跟自己一样。 果然电视上那些场面也不算是完全没有逻辑。 至少在推销东西的时候，顺便问一下男方，再当着男方的面夸赞一下女方，这样就很容易卖出去了。 赵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过最后还是没忍住两步走上前，拍了拍那对情侣其中一人的肩膀：“你好，不好意思，请问你们这个花环是不是在刚刚门口那个买个小蓝子的小女孩手上买的？” 这对情侣点了点头。然后也看到了赵媛手上的东西：“你也是吗？” “是啊。”赵媛问，“你们买这个花了多少钱？” “哦这个啊，”那个女生笑了笑，“那个小姑娘嘴巴还蛮甜的，一直当着我老公的面说戴着好看，然后就买了。” “最开始说是要三十块，但我老公随便讲了两句价，最后花十五块买下的。” 十五块……十五块……十五块…… “你们呢？”那个女生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觉得跟自己想的差不多，“你们难道是三十块买的？唉呀，这种地方其实一开始跟你说的价格，本来就是为了宰这种第一次来的人嘛，一般随口拉扯两句，就能直接砍半的。” 赵媛抽了抽嘴角，更不好意思说自己他们到底是花了多少了，只能点头：“是，是啊，三十块买的。” 然后就跟那对情侣道了别。 赵媛看着手中的花环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那个小姑娘还知道见人下菜碟，”赵媛说，“如果一个人买，可能就只喊二十，如果是看着这样成双成对的男女过来买，就会故技重施，而如果是像段总您这样的——” “她张口就是五十五啊！”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段清寒，虽然知道这么一点钱，对他而言，肯定什么都算不上——自己都觉得这点钱算不上什么，更何况他了。 但主动花钱和当冤种花钱是两码事，完完全全的两码事！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对这种事情有太大的反应，反正跟段清寒出来，开开心心玩就好了，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也许是因为今天跟段清寒待在一起太久，聊的话题太多，好像自然而然就变得熟稔，让她下意识就这么说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花了足足五十五块购买了这个花环，那总也得物尽其用，赵媛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花环草草往头上一戴。 虽然花环看上去很质朴，但大小合适，放在头上也不突兀，显得有种清新的好看。 “走吧。”她说。 而一旁站了一会儿的段清寒也一直听着赵媛的话，听见她这么说后，就随着她一起进去。 赵媛想了想，虽然知道段清寒不会多想，但还是觉得这种事情应该跟他稍稍解释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不是在说你不应该花这个钱的意思……就是……” 她试图想要用简单的类比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就是这个东西不在乎多少钱，但是它的成本充其量不过一两块，所以……” “我知道你的意思。”段清寒很轻松地接过话头，“只是超过它的成本价太多了而已。” 不愧是段清寒，不管怎么说，同理心是很足的，不需要自己过多解释。 她所担心的“有钱就买了”这种暴发户发言并没有发生。 “不过我的想法可能会有更多自己的私心。”段清寒说。 赵媛仰起头看他：“嗯？” 两人的目光交汇，而此时新一轮的烟花又重新开始燃放，天空重新被染成绚烂的颜色。 于是赵媛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自然简单的一身打扮，头上戴着刚刚那个花环。 这种东西如果出门在大街上戴，可能会被路人偶尔回头看几眼，而在这种地方戴就刚刚好，大家都默认并包容，这样的装扮，毕竟这是游乐场，本来就是应该释放快乐的地方。 她在某一瞬心跳好像有点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然后她听见段清寒说：“如果走在路上有一个人突然这么问我，让我花五十五块买这个花环我一定会拒绝。” “可是想到是你跟我一起，而我能看到你戴上它的样子，就觉得，好像不需要用价格来衡量了。” “我会为了追求这样的画面，愿意付出与之成本高出许多倍的溢价。” “砰——！！” 又是一枚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的声音。 赵媛像被这一声巨响吓到似的，随着这一刻的怔愣别开眼：“那就好。只是想跟你解释一下而已，害怕你误会我。” “我又怎么会误会你。”段清寒说。 “我只是觉得，稍微解释一下嘛。”赵媛好像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他更理解，“就像你今天过来找我的时候，我当时正在跟同事battle呢，看到你来的时候我脑子里还想了一下，是不是要立马装个淑女什么的……” 段清寒失笑：“不用。你就做想做的就好。” “你不会觉得我这种人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吗？”赵媛说，“毕竟如果你遇到这种事，说不定会用比我更好的方式吧。” 段清寒说：“怎么会。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 “是吗？”赵媛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傍晚下班时段清寒突然出现在住院部楼下的那一幕。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她知道做这种设想其实没太大意义，不过还是开口。 “那如果我没听到他们说那些话，你会怎么做？”赵媛还是问出了这个自己刚刚开始就好奇了很久的问题。 段清寒好像不意外，赵媛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下。 “可能我不会直接上去跟他们交流。”他说，“但会不会找人录下证据告诉全院就不好说了。”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依然十分沉静温和，好像不是在说某种假设，而只是在跟她的同事问好而已。 赵媛听得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会做那种选择原谅的人呢。” “怎么会对我有这样的误解？”段清寒笑笑，好像也很好奇。 “可能是因为……你之前一直对我都是这样的？”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段清寒开口道，“怎么会一样。” 赵媛发现今天的段清寒尤其会说话，让她好几次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 不过还好段清寒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反而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头顶的花环，调整了一下角度。 “这么喜欢这个东西啊。”赵媛看着他认真的神情，“那是我误解你了，五十五块就五十五块吧！” 段清寒没有辩解，他们走入游乐场后，因为是VIP通道，大部分的项目都不怎么需要排队，因此两人也不太急，先沿着一旁的特色小镇走着。 “你想去玩什么项目？”赵媛问。 “项目……”没想到段清寒露出难得的犹疑，“这种大型游乐场我没怎么来过，只有小的时候陪妹妹去过那种儿童专用的。” “有什么项目很好玩吗？我知道摩天轮跟过山车什么的，还是说你有什么特别推荐？”他诚恳发问。 “我其实也不知道啊，这种地方我之前都很少来，那个时候不太喜欢排队，基本都没进过这种大型的游乐场。” 一个只陪妹妹玩过小型的儿童版，一个甚至都没进过…… 赵媛眨眨眼，她一开始看着段清寒还以为他很想来，结果发现他好像也不怎么熟悉？ 她本来想忍着，只是两人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我刚才看你这么主动，还以为你想要来……” 这一次换段清寒停住了脚步：“我刚才找助理订票，看你看着烟花很高兴的样子，就觉得可以来一趟。” “所以……” “所以……” 两人都互相以为对方喜欢，然后就都进来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所以现在这个场面也十分有趣。 两个对游乐设施没太大兴趣的人，却会在午夜十二点出现在霓虹璀璨的游乐场。 于是终于弄明白怎么回事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各自沉默了两秒后同时笑出声来。 “算了算了，不是有句古话叫来都来了，而且我们正好都没怎么来过，正好一起互相体验不是挺好的吗？” 赵媛大手一挥：“也算是补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生体验了。” 她想起之前段清寒也是跟着自己又乘地铁又排队大排档的，总有种自己在拉着对方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生活的错觉。 完了，原来夏眠的话竟然是预言家一般的圣经！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是一个巨大的霸总小白花文学？ 算了，现在想这个也没意义。 不过因为是刚开业，所以不是所有项目都对外开放，现在开着的都是一些招牌的大项目。 “先说，虽然我对游乐园这种地方持保留态度，但是我实在是不喜欢鬼屋那种东西。”赵媛先一步开口，“我觉得那东西就是浪费时间还没体验的集大成者！” 段清寒含笑点头：“好。” 虽然段清寒一向很好说话，但这个晚上也太好说话了一点。 赵媛很难形容这种微妙的感受，可能就是因为那一顿饭开始的。 两人决定先从比较基础的项目开始，但太慢的又都觉得没意思，而摩天轮这种东西，一是因为现在那边人还有点多，二是……赵媛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于是先玩了两个最简单的，出乎意料的，比自己想的要有趣一点。 从海盗船上下来的时候，赵媛就感觉到一双手好像在自己的头顶上碰了碰，因为有了经验，所以她知道，是段清寒又在给自己调整花环了。 虽然这个小手工是还不错，但对于段清寒这种人来说好像完全不是什么稀罕物，而且如果就是一开始的新奇就罢了，现在这上面有几个地方已经开始发皱，怎么还这么在意？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花环吗？”赵媛忍不住问。 “是觉得编得很好看，还是别的什么？”她仰起头，“或者说，你是觉得很适合你的妹妹？” “如果你喜欢的话，那我们等一下回去还去找那个人，喜欢就再买几个，怎么样都——” “不是因为花环。”段清寒说。 这句话让赵媛后面的东西都没法接，可是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没有表现的有特别的突出的地方？ 怎么就让段清寒突然这么有好感了呢？ 只是这一次段清寒好像犹豫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完。 赵媛怔愣，因为段清寒好像不常有这样的犹豫，因为一般自己说什么，他都会用一种很真诚的态度告知自己，即使是他的过去。 “那还是因为……” “我也知道五十五块买两朵小野花是有些溢价严重。”段清寒淡淡地笑了一下，“但有的时候，可能就是那一两个瞬间，就足够了。” 赵媛一顿。 她本来也没想追问到底，只是段清寒看见她的表情还是开了口：“你很想知道为什么吗？” “说实话，想是想，但也不会强迫你——” “你还记不记得刚才买花环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叫你什么？”段清寒说。 “就……姐姐？”赵媛复述。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猛的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好像因为那个卖花的小姑娘叫了自己姐姐，而对着旁边的段清寒开口的是“叔叔”。 当时自己听到这个称谓还笑了一下，还随口逗了两句那个小姑娘。 然后那个小姑娘就立刻不好意思的改口，对着段清寒叫哥哥。 她记得自己当时也没别的想法，只是觉得有趣，所以干脆就顺着那个女孩的话，随口问了一句：“那哥哥觉得好看吗。” 这么一想，她又不笨，立刻朦朦胧胧的猜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眼神游移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说，段清寒就继续开口。 “所以我当时说好看，是在跟你说。” “知道我为什么想买花环吗？” ——因为你当时叫我哥哥。 第341章 停顿 第341章 停顿 最后一句话段清寒没说出来，但赵媛很快还是反应过来了。 她微垂着眼，感觉今天好像自己已经好几次回答不上对方的话了。 半晌后也只能低着头说道：“你不是，你不是……” 你不是自己有妹妹么。 但这句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也没有用，不过是装傻罢了。 段清寒一定能听得出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又侧过脸去。 这一次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口。 “可是这个花环也戴不了多久，过了这个晚上就会蔫掉。”赵媛说。 “那至少现在还存在着。”段清寒好像并不在意这样的问题，或者说至少现在没有考虑，对赵媛说道，“那么在离开这里之前，就当是为了这五十五块，能多戴一会儿吗？” 赵媛听到这句话，还是没忍住转过脸来：“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你明明知道我刚才还在说这个钱不值，这个东西五十五块溢价太高，你现在说这个……”讲到最后的时候她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不就是吃准了我会答应么。” 毕竟这个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是真正为了五十五块而较真的问题。 “那么，你会答应吗？”段清寒这一次没有拐弯抹角，反而继续追问道。 赵媛往前快速迈开两步，咳嗽一声，却没有给出正面答复。 但过了几秒，她故意略过了这个问题，指着不远处：“那要玩下一个项目吗？不过我们可以先不玩水上的那种，这样暂时不会沾湿。” 然而只是这种程度的对白已经够了，段清寒几不可见地把唇角又往上扬了一个度：“好，都随你。” - 两人果然略过了鬼屋，然后又因为跳楼机这种直上直下的高空项目还是有点吓人，犹豫了一下，觉得第一次来没必要什么都玩遍，选了几个强度不那么高的，体验都还不错。 剩下几个高度比较高的，除了摩天轮跳楼机就剩下了过山车，赵媛经历了一个小时，头上的草编花环终于有了一点行将就木的势头，可能是因为被吹得太久，草结也开始浸出痕迹，很显然这五十五块即将报废。 她时不时还伸手摸了一下，而也因为自己好几次的触碰，上面的花还掉了两朵。 “是不是不好看了？” 手指上的触感都已经感觉到这花环快要寿终正寝，可是段清寒却只是摇摇头：“还行。” 赵媛沉默半晌：“可是……等下还要去水上项目，估计到时候一个下坡就冲没了。不过鉴于我们都是第一次来，简单调研一下，从段总的视角来看，觉得这个游乐场怎么样，好玩吗？”她扬起脸问。 “比想象中的好，”段清寒也回答得认真，“我妹妹当时吵着想要来，也很正常。” “等她病好了，再大一些，就带她来玩吧。”赵媛想起他还在医院的妹妹，试探着开口道。 “好。”段清寒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展眉笑了笑，还学着医院病人家属的口吻跟她说话，“谢谢赵医生。” “那你这算不算是带医生出来开小灶啊？”赵媛弯着眼睛调笑，“还好你妹妹现在出院了，不然患者家属带医生出来玩这种行为，我们医院可是不允许的。” 段清寒也很配合的继续赵媛的话题：“反正现在又没人看到，赵医生跟我出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赵媛听他居然还接话了，笑了笑，做了一个摆手拒绝的动作：“那不行，我们医院有规定，我可是立场坚定的医生。” “你们医院有什么规定？” “那可太多了，”赵媛甚至还想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起来，“之前每个月都要开党课呢，还有各种各样的测试考试会议出差，不能与患者家属有太多私下的接触，不能私下指导治疗方案，不能接受包括患者家属在内的任何人的金钱往来，也不能收受对方送的各种礼物……” “那怎么办，赵医生。”段清寒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赵媛头上的小花，“这算是证据吗？” “什么？”赵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赵医生收了我买的花环，不就是已经违反了规定？” 赵媛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心脏跳得有点快，干脆别过脸去：“可是你刚刚不是才说，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会什么事也没有么？” “那既然赵医生想让我一起瞒着，是不是应该答应我一些什么？” 赵媛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聊着聊着只是开玩笑的几句话，却慢慢的被对方占据了上风。 这就是他们这些可怕的老奸巨猾的商人吗？ 怎么不着痕迹的就…… 现在这个话题明明是开玩笑，却依然有一种半真半假的暧昧。 赵媛看着他，声音变得小了一些：“那你想让我答应什么。” “答应我……”段清寒好像是真的开始认真思考了起来。 赵媛生怕他会提出什么可怕的要求，或者干脆突然将军，来个大的，直接跟她说“要不我们还是先协议结婚”类似的话。 她有些紧张地等了一会儿，段清寒才终于开了口。 “那我想要你……再给我下次这样的机会。” 还没等赵媛开口问是什么机会，段清寒就已经兀自补完了后面的话。 “就是像今天这样，不拒绝我的机会。” 他明明说着是要让赵媛答应自己一个条件，可说出来的“条件”竟是让自己不要拒绝他。 “不拒绝，并不需要你答应，”段清寒停顿了一下说，“比如我来接你下班，你那个时候哪里也不想去，觉得累了只想回家，那对我来说不叫拒绝。” “我想送你回去或者简单的走一段路，那就够了，我想要这样的，可以答应我吗？” 不得不说有时候段清寒的话术实在是有些巧妙，明明都是步步在为对方考虑，但却总是能在各种微妙的情况下达到自己的目的。 其实很多时候赵媛没有那么不干脆，甚至她在结束上一段情感的时候，会因为某一件事坚定这个决心，然后从此再也不会动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跟段清寒接触的时间已经很长，却一直保持着那么一点距离，而好像也是恰恰因为这点距离，总是让自己没办法说出如同之前那般决绝的话来。 实在是…… 赵媛抿了抿唇。 ……但要是真的什么都顺着段清寒的话，她又总有种自己好像真的被拿捏了的错觉。 可是两人也都知道，赵媛本来就在这段关系上——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是完全占上风的，所有选择权都在于她自己。 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呢？ 赵媛这一次停顿的时间有点长。 然而段清寒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只是安静地陪着她走在月下，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充斥着快乐的人群。 第342章 “好漂亮。” 第342章 “好漂亮。”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赵媛问。 “那我一定会尊重你的决定。”段清寒毫无保留地答。 “可是我……” “没关系，是我刚才有了一些别的想法。”段清寒笑容里没有一点阴霾，“也可能只是今晚的月色太好，总会让人有点贪心的。” 他说着，还是伸手抚了一下某一朵快要凋谢的小花。 于是后面的话赵媛也说不出来了。 “我刚才。”她声音有点模糊，“我刚才……也只是说如果。” “好。”段清寒果然没有逼她。 好像真的是贪心了一点，想多要一个不算那么确切的回答。 赵媛最开始的时候觉得，段清寒明明看上去就是那种人生易如反掌的存在，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苦恼。 可是越走近才越发现好像每一步都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年幼的他拒绝不了苏珊的死，而在一切原本应该和解的时候，妹妹又生了这样重的病。 尽管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是她只能共情情绪，却无法真正的带入自己。 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人生——而是赵媛觉得，如果自己真的生在那样的环境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撑不下去。 段清寒的身上有一个非常显着的标签，那就是情绪稳定。 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就算事情有什么意外也波澜不惊，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觉得恐惧，或许说他本身就不善于把所有情绪展现在别人面前——甚至不敢展现在自己面前。 他年少时独处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 看上去什么都懂，其实却有那么多次第一次。 赵媛想起段清寒第一次跟自己一起乘地铁的样子，好像眼神就已经是他投射情绪的最大出口了。 她之前轮转的时候也在精神和心理科待过，勉强接诊过一些病人。 有的人看上去永远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甚至也能完全直面自己的问题…… 可是，能直面和能接受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两种情况。 也许有的人曾经受过的挫折让他们变成现在这样看上去坚强的模样，不管是对什么都永远平淡，可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心里就已经崩塌成了一片废墟。 她看过复述自己的苦难生涯时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听到自己病情的时候，也没有其他太大反应的病人，可最后竟然会因为一件小事，甚至不能称之为事件的片段而骤然崩溃——这个片段对正常人来说好像无关痛痒，有时候可能只是一场雨，只是一阵风，或者只是一只小猫经过了你的门口，耷拉着脑袋，或者甩了甩尾巴。 赵媛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走神。 直到听到段清寒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才猛然从这样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段清寒好像先开始看到赵媛在发呆也没有提醒，而现在开口，也没有问她此刻在想什么，而是换了一个问题：“剩下还要去哪个项目？水上的项目还有一个激流勇进，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跳楼机跟摩天轮……” 原本两人定的是要再去玩一下水上项目的，不过大概是看到赵媛在发呆，他便还是出声提醒了一下。 “水上项目就不去了吧。”赵媛说道，“跳楼机的话我还是有点害怕，那要不要试一下摩天轮？” 段清寒当然不可能拒绝：“好。” 接下来他也没有再多问赵媛刚才发呆的那两分钟在思考什么，只是安静地走在她身旁，像温和又没有攻击性的月光。 而自己正在被这样的月光包裹着。 赵媛其实也知道，段清寒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脆弱，至少她看得出来，他长久以往的童年经历让他成为现在的模样，而并非会因此崩溃。 就连妹妹生病，他也是家里面情绪最稳定的一个，因为如果他不稳定，这好像原本支撑着房梁的东西忽然倒塌，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需要先撑着。 因此其实刚才赵媛是想去玩一下水上乐园的项目的，可是她也知道只要玩过了什么激流勇进之类的东西，自己头上这个花环又不是焊上去的，估计半途就会被吹得消失无踪，或者直接掉进水里面。 虽然这个东西的确无关紧要，只是她总会回想起段清寒看自己的眼神，心里也并不是一点也不明白，他说的那句话。 “至少在这里待着时，能多戴一段时间。” 这种感觉并不是怜悯，也不是妥协，只是一种纯粹的下意识反应。 好像今天的段清寒跟所有时候都不一样，而她本来就对游乐场的水上项目兴趣不大，那还不如真的满足一下对方，也未尝不可。 而摩天轮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非常适合情侣之间约会的圣地。 两人一路往那边走的时候就路过了不少牵着手的情侣，有隔壁大学刚毕业的毕业生，也有看上去十分甜蜜的新婚夫妻，总之每一个脸上好像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似乎幸福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唾手可得的，并不需要费力去争取什么。 因为是vip票的缘故，他们能走另外一条通道，不用跟着大部队挤，所以很快才到了那边之后就上了其中的一个轿厢。 摩天轮是一直在转动着的，因此他们需要很快跑上去，然后看着工作人员为他们关上门，就开始为期十来分钟的观光。 这一家游乐场不管怎么说地段很好，而且这个摩天轮是除了市中心的某个地标金融建筑以外最高的地方，等升到顶点的时候，就基本上能看到完整的城市。 而现在又是晚上，天空很高，给这样的夜晚赋予了别样的气质。 因为摩天轮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就算恐高的人也不用害怕。 他们这里能看到前面的两个轿厢，好像都是两对情侣。 “说实话，我之前觉得这个东西又慢又无聊，虽然我本来就不来游乐场，但就是有这样的刻板印象。”赵媛说，“不过现在看来，好像还不错，” 尽管速度是很慢，但的确能在高度一点一点攀升的时候从不同的地方看不一样的风貌，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嗯。”段清寒也应了一声，“说实话，是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 赵媛跟他面对面坐着。 看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我怎么觉得我们这样也挺幽默的。”她说，“两个都没怎么玩过这种项目的人现在开始体验，总让我回想起来我大三第一次去医院实习，觉得什么都新鲜的时候。” “那个时候没真正经过医院，对医院的了解，还是小时候自己去过的那种情况，结果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们要穿着白大褂穿过天桥去我们学校的附属医院，就是一大行学生，浩浩荡荡的穿着白衣服横行而过，那个时候还有一些路过的老爷爷老奶奶过来围观，自己那时候被人家看着，觉得我也是医生了，可骄傲了。” “结果刚进医院第一天，就被安排去隔壁换药，就算当时，课本里的知识记得再清楚，第一次实操还是会不知所措，明明外科学无菌术，我考了第一，结果进了病房差点手套都没戴对，还被我指导老师骂了一顿。” “不过那个时候什么都是新奇的，就算被骂也觉得很高兴，因为感觉学到了新事物，看到了新东西。”赵媛笑眯眯地跟他回忆，“一边跟家属说着，我第一次不太熟练，但还是想下一次有机会再去试一试。” “现在想来，这个心情跟当时居然差不多？”赵媛说，“果然只要有新东西可以去了解，还是会让人感到快乐。” “你很少跟我说你大学的事。”段清寒好像也听得开心，轻笑道。 “我大学就是上课去图书馆去食堂，然后在生化教室跟解剖教室来来回回，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回顾的。”她说。 “可是追你的人很多。” “那不是一回事。”赵媛说道，“被那些人追比上课和去食堂去生化教室更加不值得回顾。” 大概是她的反应让段清寒感到愉悦，赵媛说完之后发现自己对面没有声音，抬头看过去，就撞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其实对视也没什么好尴尬的，现在两人一起坐摩天轮她都没什么感觉，只是段清寒此刻的沉默却仿佛某种催化剂，让她陡然有点慌乱。 不过还好，在两人聊天的过程中，摩天轮已经快要升上最高点。 于是赵媛便暂时揭过了这个话题，终于还是有些好奇的站起来，透过玻璃窗往下看：“真的升到这么高了！” 夜晚的城市和白天不同，他们站在这个城市很高的地方，车流已经看不清了，而原本高耸的大楼在他们的视野中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光点。 “我觉得晚上可能真的比白天要好一点。”赵媛说，“你看，好像整座城市都亮着，都在为现在我们站着的这个地方闪烁。” 见段清寒还坐着，她干脆招招手：“你要不要也站起来看看？” “不过刚才上来的时候，那工作人员说了，如果想要站起来的话拉好扶手就行了，偶尔会有一点不稳，但安全肯定是能保证的。” 大概是被赵媛的话影响，他弯了弯眼梢朝她点头。 就在段清寒起身的那一刹那，忽然天空中又传来巨响—— 这一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距离，午夜游乐园的最后一批烟火在此刻升到了空中。 他们现在就在摩天轮的最高点，一开始只能抬头仰望的烟火，现在居然有种近在咫尺的错觉。 原本的绚烂此刻被放大了数倍，在他们的身旁绽放又散开，然后又化作无数星星点点的火焰坠入夜空，整个天幕都被染上了新鲜的颜色。 赵媛在这一刻有种心脏被震撼的错觉，虽然她从来不信什么摩天轮的誓言，那明明就是营销号编出来骗人、增进消费主义的谎言。 可是现在的场景美得几乎有点虚无，他们的脚下是天空，是明明灭灭的斑斓城市，而身旁是几乎触手可及的烟火，就仿佛只需要伸出手来，就能把一缕星火捧入掌中。 赵媛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她其实本来也算是个很理智的人，不应该因为这样的场景而心跳加快，可此刻如梦似幻，又让人觉得想要多停留一会儿。 他们现在还不是可以许下誓言的关系，却仍然一起来到了这里。 如果再熟悉一点，也许还会聊更多的话题，可现在好像沉默也是一种升温，只是两人都不愿意承认。 他们有几分钟都没有说话，直到最后一场烟花结束。 “好漂亮。”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媛才像是从刚才那一场幻梦中抽离出来，小声喃喃，“突然感觉今天来的很值。” “是很漂亮。”她听见段清寒也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耳垂有点发烫，然后看过去—— 才发现段清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夜空，也没有看着窗外的场景，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睛。 和头顶上已经蔫掉的花环。 赵媛眨了眨眼，想怎么样遮过去这种攀升的暧昧，正要找点什么话题，结果一转头就发现…… 在他们前面轿厢的那对情侣，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在里面吻了起来。 第343章 “就这？我不信。” 第343章 “就这？我不信。” 看别人接吻总是有那么一点尴尬的，偏偏旁边还有个英俊无匹的男人，并且此刻轿厢里的气氛还稍稍有些暧昧，于是赵媛立刻转过头，别开了目光。 然后她就要坐下来。 而段清寒看见她的反应自然也知道隔壁肯定在干什么，不过他当然没有窥探别人情侣的癖好，余光飞快扫了眼后便也跟着赵媛一起重新坐下。 只是因为重心的缘故，而赵媛刚才的动作又有点大，她一个没站稳，他们的这一个轿厢忽然就晃了一下，突然失重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就想抓着一旁的栏杆。 而段清寒见了自然也伸出手去，为了维持平衡，两人的手一起握上来，都止在了一处。 赵媛感觉自己的手背一阵干燥的温暖，原来是段清寒情急之下握住了自己的手，又因为他的手太大，几乎把自己的手掌整个包了进去。 她一怔，下意识就想把手抽出去。 按理说这种不算尴尬的尴尬，只是一个小插曲，可赵媛想把手往外抽的时候却感受到了阻力。 段清寒好像不想让她这么快离开。 赵媛心脏还在狂跳：“我……” 正要开口的时候，段清寒这才主动抽回手。 赵媛刚松一口气，就感觉对方在离开的时候，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她的小拇指。 指尖相触，让她一时失语。 但现在装傻是最好的，于是她好像就当做这件事情只是一个意外，眨眨眼：“刚才晃得好厉害。” “隔壁情侣还……” 她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还好，前面那对的嘴唇终于分开了。 结果她还没放下心来，再一回头，就看到自己身后的轿厢，新的一对情侣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亲亲贴贴…… 她干脆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叹：“怎么这个世界上情侣这么多。” “有没有可能不是因为情侣多，而是因为情侣正好现在都出现在了这里。”段清寒说，“毕竟这个地方本来就是约会的地点。” 赵媛悻悻：“……也是。”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刚才那个触碰。 好在摩天轮终于到了尾声，他们也从最高点开始慢慢看到了地面。 而随着摩天轮的落地，这个夜晚也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赵媛跟着段清寒去车库取了车，两人路上随口闲聊了两句，倒也不算太尴尬。 就好像只要不提今晚的暧昧，只要离开了游乐园，就依然可以像之前那样相处。 不过晚上的路况很好，没开多久就已经到了赵媛家楼下。 “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赵媛下了车，看着段清寒准备想解开安全带的动作，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好。” 段清寒也没坚持：“好。” 正当她拎着包准备往楼道走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哦，这个，差点忘了。” 是那个价值高达五十五块的草编花环。 “在外面戴着总会有点不好意思。”赵媛折返回去一步，而段清寒把车窗摇了下来，她便递过去，“正好现在它也蔫了。” “你随便处理就行。” 这个花环就仿佛这个夜晚的幻梦，出现在诞生快乐的午夜游乐场，终止于平平无奇的居民楼前。 这一次段清寒接过来，不过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赵媛朝他挥挥手：“那晚安啦。” 虽然说的很自然，但她看着对方眼睛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不是心虚，只是单纯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的紧张。 她今晚知道了段清寒的那么多事，好像也再无法自欺欺人的说可以只做朋友这种绿茶的话。 “晚安。” 所幸段清寒从来不会给人难堪。 只是看着赵媛的背影上了楼。 - 赵媛回家洗漱完，换了衣服，看看着时间已经是晚上一点半了。 虽然这个点夏眠醒着的情况比较屈指可数，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太多，不吐不快，她想都没想，就拿起手机开始噼里啪啦输出。 【赵媛：呼叫呼叫！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夏眠：。】 【赵媛：？？？】 【赵媛：你真没睡啊？】 【夏眠：不是你自己在呼叫的，我回你，你还不乐意了？】 【赵媛：算了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夏眠：我就知道有情况。】 【夏眠：说不定我今天失眠，就是为了等你现在的消息。】 【夏眠：说吧，这么体贴，肯定是有了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吧？】 要不是考虑到夏眠老公回来了，她高低要一个语音电话拨过去。 【夏眠：所以你们今天居然待了这么久？】 【夏眠：他居然还去你楼下等你！】 【夏眠：所以你那个同事真的脑子非常有问题，我之前去过你们科室一次，就很不喜欢她，这种整天造谣的人是真的这么闲吗？！】 【赵媛：我当时直接贴脸输出的时候还被段清寒看到了！】 【夏眠：这个有什么问题？本来就是我们在理的事情，他要是觉得我们给自己据理力争有问题，那我建议是他也直接OUT。】 赵媛被她的说法逗笑了。 【赵媛：那个倒是没有，他还帮我说话了来着。】 【夏眠：这才对嘛。】 【夏眠：不过所以你们今天去了游乐场！是我之前跟梁屿川去的那家吗？】 赵媛说了个地址。 【夏眠：还真是！】 【夏眠：那家游乐场居然开了午夜场啊！】 【夏眠：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我之前觉得那个海盗船还不错，那个时候我跟梁屿川都还在重新熟悉呢……】 【夏眠：不过那个跳楼机还是有点恐怖的，你如果从来没有这种经验的话，建议还是从稍微缓和一点的项目开始玩。】 【夏眠：完了被你说的，我怎么也突然很想去。】 【夏眠：这是才开业吧？那我感觉这段时间也都会开着，我在想着，反正梁屿川回来了要不然再去一次……】 【夏眠：不过等一下！你俩单独了这么久，这次总得有点进展了吧！】 【夏眠：说实话，我觉得这个段清寒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客气过头了，反而让人感觉不知道怎么进一步了解。】 【夏眠：还有，你们有没有做那个情侣必备的摩天轮？晚上的话景色应该会比白天好很多。】 【夏眠：我刚刚查了一下，晚上居然还放了烟花，午夜烟花诶！是我都会觉得心动的程度，那在摩天轮上看烟花，天，好浪漫……】 看到一连串的消息，赵媛眉头情不自禁地跳了跳。 然后先习惯性地揶揄两句。 【赵媛：有人在没结婚之前还说自己对浪漫过敏，不喜欢这种小女生的把戏。】 【夏眠：诶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今晚都不会回复我了呢，反正你明天又是夜班——】 赵媛简直不知道她脑补到哪里去了：“我不回家，难道我还要去哪里住？” 【夏眠：嗯嗯，你说得对，你肯定会回家，不会去别的哪里的。】 【赵媛：……】 怎么总觉得夏眠话里有话呢？ 不过想想自己之前和章希乾的相处，赵媛不禁扶额，觉得夏眠这么想也没错。 【夏眠：而且什么叫我浪漫过敏，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只是那个时候实在没空想那些而已！又是糟心的亲戚又是我妈妈的病，那个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能开心起来，每天上班挣钱培训已经很痛苦了，这种东西是幸福的人才能感受到的。】 【赵媛：所以我知道了，你现在就是在变相给我吃狗粮，说你现在很幸福。】 【夏眠：嘿嘿。】 【夏眠：而且我觉得一些话虽然听上去有点毒，但也不是完全错，比如一段良性的婚姻，的确会让人的心理年龄变年轻。】 赵媛有时候也觉得夏眠心态实在挺好的，甚至比自己还要舒服自洽：“就你老公那个工作情况，一个月见不了几次面，也就你甘之如饴。” 【夏眠：你不懂，这叫小别胜新婚！】 【赵媛：这么说的，那每年你岂不是要新婚十几次？】 【夏眠：那还不好，你看，我这婚结得多赚啊！】 被她清奇脑回路感染到的赵媛：“……” 对方还在继续说着。 【夏眠：平时上班一个人也算自由，等他回来之后，我们又可以一起出去玩，既保持了新鲜感，各自的工作也没落下，就是……】 【赵媛：就是什么？】 【夏眠：就是有时候的确也会有点想。】 【夏眠：你现在还在享受谈恋爱的快乐！暂时get不到也很正常！】 【赵媛：我虽然没结婚，但我会思考啊，我知道你的意思。】 【夏眠：不过说真的哦，有时候还挺佩服那些一年只能见一两次面的夫妻的。】 【夏眠：就像我这次出了医闹那件事情，不敢跟梁屿川讲一样，可能是因为见面的时间不多，就总觉得，要在在一起的时候要更加沉浸、更加享受，不然就总觉得这时间太短，就又要分开了。】 【夏眠：所以我说的小别胜新婚是真的啦！】 【赵媛：果然结了婚的人体验就是不一样。】 【赵媛：但我觉得你说得对。】 【赵媛：如果这段关系让你的心理年龄变得更加年轻，那至少说明这一段婚姻是给了你很多正向的东西的。而这种东西又是双向的，是很难得到良性循环。】 赵媛之前没有什么结婚的想法，总觉得要满足自己当下的需求和开心最重要，现在虽然也这么想，却也能求同存异，能多多理解别人了。 【夏眠：好了好了别光说我！】 【夏眠：具体的进展呢！我在问进展！！进展！！！】 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难免让赵媛回想起刚才摩天轮上最后的那一下接触。 好像现在回想起来都能沉浸在那场幻梦中。 近在咫尺的烟花，好像可以落在手中的星火，抬头就是触手可及的天空，而脚下是万家灯火的明亮。 好像在那一刻，世界被聚焦在这一个点，美好都会被放大，所以心动也是。 尽管回想起来她也知道，段清寒那个时候应该并非无意。 只是向来的体面让他一触即收，即使是这样，那也是他与之前不同的情绪的表露了。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他，还是某个修罗场场景。 算了，不能细想。 赵媛重新回过神来，开始打字。 【赵媛：进展……聊聊了很多内容算不算？】 【赵媛：从他妹妹的事情开始，到他小时候的经历……】 【夏眠：别是什么霸总标配的，大哥不给他吃饭，二哥要抢他的家产，然后让他患上什么幽闭恐惧症之类的吧？】 【赵媛：……你能不能少看点小说？】 【赵媛：反正就从吃饭起说了很多，把他的过往经历都说了一遍。】 【赵媛：其实听上去还蛮能让人动容的，该说不说。】 【赵媛：不过今天我们去的那家川菜馆很好吃！好久好吃！那个麻婆豆腐做的特别好，其他的小菜也很好，就连空口吃的泡菜都是完美！你必须要体验这家餐厅！我给出十星好评！】 【夏眠：说重点。】 【夏眠：而且该说不说，就凭我对你的直觉，当你开始转移话题就是一定发生了什么！】 赵媛眼看瞒不住，不过手指输入的动作还是慢了下来。 【赵媛：就是，也没什么啊。】 【赵媛：我俩去坐了摩天轮。】 【夏眠：哟，摩天轮啊，那看来是有大进展了。】 【赵媛：…………】 【赵媛：反正就是，到最高点的时候正好有烟花嘛，那个时候气氛也不错，所以……】 然后十分羞耻地把当时那个场景复述了一遍。 【赵媛：就是这样了。】 【夏眠：？】 这一这一次倒是换成赵媛先炸毛—— 【赵媛：你这个问号是什么意思！？！？】 【夏眠：……】 【夏眠：…………】 【夏眠：你跟前面那位怎么开始的就不说了，关键是在经历完那些之后你过来说，哎呀你们今天一起出去玩了，进展仅仅就是他碰了碰你的手？！】 【夏眠：就这？真的就这？】 【夏眠：我、不、信。】 第344章 搞到纯爱了！ 第344章 搞到纯爱了！ 原本赵媛觉得这个也不算什么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夏眠这么一点，就总有一种羞耻的感觉。 可是他俩确实就是这样聊了一晚上啊！ 【赵媛：……】 【赵媛：…………】 【赵媛：什么情况，这有什么问题吗？】 【夏眠：其实吧，这怎么也算是男女正常相处，还挺好的，循序渐进，听起来没什么毛病。】 【夏眠：但就是……你要不要把前面你俩的条件和很早以前说过的话结合一下呢？】 【赵媛：？】 【赵媛：你说清楚！】 【夏眠：是他第一次见面就提要不要考虑协议结婚的事，后面还因为你跟章希乾的情况吃味，好，现在你跟那少爷分了他想来巩固没问题，结果你们这个相处……】 【夏眠：把名字跟年龄和身份一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青春校园爱情偶像剧呢！】 【夏眠：怎么突然就往纯爱方向走了！】 赵媛：“…………” 虽然两个人现在只是在打字，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被说中了的缘故，看不到屏幕背后对方的脸，依然还是有种潜藏的心虚。 说实话赵媛一直觉得只要自己能为自己负责就好了，一定在情绪上要达到自洽，不然会陷入很痛苦的内耗，所以她一直这样想着过了很久，也认为情感这种事情本来就很复杂，而自己现在已经不是高中生或者大学生了，看上去越发纯粹的东西会越来越少。 她宁愿相信有的人是为了带目的而来的，也时常不敢接受毫无保留的馈赠。 所以她当时会跟章希乾开启那样的关系，也不过是觉得至少在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是互不相欠的。 【赵媛：我说了也不知道嘛，我自己又不清楚，哪知道他居然会没有经验，跟个什么似的，还要我给他说我之前的一些经历……】 看得出来已经有点心虚了，就连打字都开始说车轱辘话。 要是半年前，不对，应该是一年前，有人对自己说，她会因为在摩天轮上不小心碰到的手指而感到心动，她说不定会觉得这人依然带着对爱情的天真幻想，虽然这也并没有什么错，但，但都这个年纪了，总会觉得不靠谱、不可能，觉得人应该现实一点，理智一点。 没想到现在，自己居然真的会…… 而在自己回忆的时候，夏眠也没闲着，继续输出。 【夏眠：首先，我尊重每一段感情，也觉得这种事情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夏眠：当然我不是说纯爱不好，也绝对没有反对你们要循序渐进的意思，但就是跟前面对比有些太大了，太大了你知道吗？】 【夏眠：就像吃了一辈子山珍海味的人突然去做和尚，然后一天就习惯了，你觉得靠谱吗？】 【夏眠：你怎么不说话了，睡着了？】 被催了两句的赵媛不得不又硬着头皮继续回。 【赵媛：你这什么比喻？】 【赵媛：其实不是你说，我本来想先告诉你的，但总觉得这种话让我来说会有一种绿茶感，哪能想到你现在这么敏锐了……】 【赵媛：果然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哈。】 然后才把之前自己从段清寒身上隐隐约约的感觉说了出来。 【赵媛：我之前还觉得是我的错觉，可是昨天很多次都是让我佐证了这个想法，也许是他过往的原因吧，所以很多时候让我有一种‘青涩’的感觉，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赵媛：哎呀果然现在说出来怪怪的，但你都看出来了，说明我的感觉没有错。】 【赵媛：我还跟他说了我之前大学那几个离谱的被追经历，想想其实他都还不如那些离谱人。】 【赵媛：就是什么都做的滴水不漏，但就是没有更进一步，懂吗？】 夏眠及时出面锐评。 【夏眠：好好好，懂懂懂。】 【夏眠：总结来说就是，搞到纯爱了。】 【赵媛：……倒也不用这么总结！】 【赵媛：所以你刚才说有没有什么进展，我想了想，从段清寒的角度来看，这的确算是进展了！】 【夏眠：你之前说了我不信，现在算是认可了。】 【夏眠：我能说你这两段的差异化还真挺大的吗，简直就是一个往南一个往北的极限距离。】 【夏眠：所以现在看来你们确实也算是真的有进展了，对不起是我刚才说话太大声了。】 【赵媛：不过别说我了，我明天上夜班可以晚点起就算了，你怎么这个点也没睡？】 这一句话好像把对方问到了，过了一分钟才勉勉强强敲了一串省略号。 【夏眠：什么？我这个点为什么还没睡？】 【夏眠：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啊。】 【夏眠：…………】 而就如同夏眠对自己相关事情料事如神一样，亲密好友之前就是有这种直觉，赵媛几乎就在对方这一刹那的犹豫和含糊其词的言论中就意识到了什么，也终于有了一种自己扳回一成的“幸灾乐祸”。 【赵媛：你被逮捕啦？】 尽管只是在手动输入，可最后一个语气词，仿佛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果不其然。 【夏眠：…………】 【夏眠：哎。】 【夏眠：你怎么听上去这么高兴？】 【赵媛：哪有，我这只是想到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该进局子的都进了局子，这不是这才来关心一下好友的情感生活嘛。】 然而夏眠只是唉声叹气。 【夏眠：唉。】 【夏眠：我分析了一下情况，还是因为他回来之后，我的心虚表现的太明显了。】 可是想想也没办法，对方已经是自己最亲密的人了，一举一动和情绪本来就会被察觉。 关键是…… 相比起自己，现在这个暂时没什么明显进展的“纯爱故事”，八卦自己朋友明显更快乐些，她干脆连装都不装了：“具体什么情况，快说快说。” 【赵媛：当然了，让我来铁口断言一下，肯定就是你没瞒住呗，然后事情被老公发现了，是不是？】 夏眠又发了一长串的省略号。 【夏眠：就……】 【夏眠：而且什么叫没瞒住！我其实本意不真的想要瞒着他，其实这两天确实就太……】 【夏眠：太腻歪，然后你知道情绪一好的时候吧，就不想再说点什么话，破坏这种气氛，我真不是想拖，我是一直没机会！】 【赵媛：看吧，我就知道。】 【赵媛：不过这件事情吧，也不能完全怪你，然后呢？】 然后，夏眠才慢吞吞给赵媛讲了这两天的事情。 第345章 “不用等到明天。” 第345章 “不用等到明天。” 这还要从梁屿川刚回家的那起。 因为那个时候本来就已经很晚了，夏眠出门去SPA店的时候是深夜，更别提做完按摩又休息了一会儿才遇上梁屿川，然后又跟他一起讨论了一下到时候过年去哪玩，一边撒娇一边心虚。 虽然自己第二天不用上班，可是按照生物钟，夏眠还是在回程的路上打了好几个哈欠。 因为是临时起意来这个店的，所以夏眠就随便套了一身能外出的家居服就出来了。 此时又逢刚按摩完休息完，浑身都懒洋洋的，简直连路都不想走，只想发明什么可以迅速到家的瞬移魔法，能让自己现在快速躺在床上。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梁屿川在身边的缘故。 尽管梁屿川不在的日子夏眠每天工作生活，依然井井有条，尽管有时候会有一些想念，但她向来能分清，也不会让这些情绪影响到自己的正常工作。 就算遇到那么大的事情，也依然没有想过抱怨，她知道自己向来独立。 她相信每个人在世界上都应该学会自己立足，如果万事都想着靠别人来拯救，那可能最后就算幸运地过了一生，却好像依然会少些什么。 何况自己那些可怕的亲戚本就不该多来往，然后又发生了李强这样的事，如果自己哪怕再脆弱一点，可能都会时不时面临崩溃。 而内核坚定，至少对她而言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 只是……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在旁边的话，她好像也可以偶尔停下来，喘口气。 梁屿川把车开到楼下，刚停好，夏眠就自己下了车，随后在路灯下站住。 梁屿川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夏眠的举动，转过头的时候就听见夏眠甜滋滋地叫他老公。 从回来到现在，他的心早就从刚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快软成一块了，现在更是招架不住。 夏眠眨着眼睛看他：“我好累，走不动。”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从现在这个地方步行到家里也就只需要三分钟而已，但梁屿川依然配合地笑了笑：“嗯？” 看见他挑眉的模样，夏眠好像也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朝他伸出手。 无比自然地，梁屿川便弯下腰来，又背过手搂了一下，说：“上来。” 夏眠柔软的身体便伏在了他的背上。 夏眠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像是怕她摔倒，梁屿川又用结实的小臂环住夏眠的腿：“要是哪里不舒服跟我说。” 不过夏眠已经把整张脸都已经贴在了他的颈侧：“就几分钟的路程，怎么可能会不舒服。” 梁屿川轻轻笑了一下。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既然是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为什么就背到背上了。 夏眠揽着梁屿川的脖子轻轻地嗅了嗅，闻到熟悉的思念的香味。 她的确独立，就算一个人也能完成所有的事情。 但爱人在身侧，本身就足够让人长出温柔的羽翼。 她看到两人叠在一起的影子，在路灯下前进，明明身上背着自己，梁屿川却依然走得很稳。 看得出来，梁屿川来见自己的时候还是稍稍收拾了一下，不过因为在那边待了很久，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些，估计是还没来得及剪。 夏眠趴在他背上，看两人的影子叠成厚厚的一团，心下觉得有趣，又伸出手在他头顶上比了个“耶”。 这样在月光和路灯的映衬下…… “快看快看，”夏眠有点兴奋地在他耳畔吹气，又叫他赶紧看地上，“你的头顶发芽了诶！” 梁屿川失笑，但依然很配合：“嗯，种子是你种下的吗？” 夏眠心中柔软一片，于是又搂紧了一些，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你上回走的时候我偷偷种的。” 而梁屿川也只是说：“你喜欢就很好。” 你喜欢就很好。 这句话明明那么简单，却好像无比受用。 夏眠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具现化的幸福感，好像一件事情在尘埃落定之后，都会回归这样平淡但足够幸福生活，可能不那么突出，可能也琐碎的不应该会被人记住。 但生活本就是给自己看的，别人眼中的一张白纸可能在自己眼里，就是画满了缤纷绚烂的彩虹。 只可惜这里离家的确很近，两人聊了一会儿电梯就已经到了楼层。 一出电梯，夏眠看见被掀开还未合上的密码锁，对梁屿川说：“你是先回家，然后再出来找我的？” 梁屿川点头：“我不想胡子拉碴地见你，别的事情是来不及了，不过回家刮个胡子的时间还是有的。” 夏眠还没从他背上下来，又伸出手指去摩挲梁屿川从额头到鼻尖的线条，然后又停留在下巴。 果然还闻到一点干净的须后水的气味。 “嗯，是刚刮的。”夏眠还在他背上点了点头，“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包袱呢。” “倒也不是。”梁屿川已经背着她进了电梯，但夏眠还是不想下来。 “那是为什么？”她问，“我又不嫌弃你刮没刮胡子。” 没想到梁屿川沉吟了一下，才说：“就是怕扎到你。” “怎么扎到？我又不……”夏眠话才说了一半，猛然想到什么，脸瞬间变得通红，都隔了这么久没有见面，可是有一些画面好像也是在这一瞬间就猛然涌进来。 还是带着点颜色的那种。 明明从婚龄上来看，两人都已经不能算新婚夫妇了，按理说这种事情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但夏眠还是被自己的脑补搞得满脸通红：“怎么扎，扎，扎，又……” 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然而夏眠还没从自己的黄色废料里回过神来，门就已经被打开，然后下一秒—— 连智能门锁还没完全关上，她就已经被梁屿川轻轻一推抵在玄关旁边的墙上，然后带着灼热温度的薄唇就吻了上来。 唇瓣接触的一瞬间，像是什么东西被唤醒了，那似乎是潜藏在血液里的想念，以及这么多的日日夜夜里，横亘在两人遥远距离之中却依然没有减退分毫的亲昵。 梁屿川的吻依然带着熟悉的热烈，明明只是简单的须后水，夏眠却依然有一种被亲得头晕目眩的感觉。 明明对方给了自己换气的时间，可是她也早已经下意识的伸手勾着他的背，情不自禁地与对方贴在一起，交换呼吸的时候也是一种无声的交流，她快要被吻到缺氧。 好像刚刚在SPA店那些对话也都只是隔靴搔痒和浅尝辄止，而在回程的路上走在一起也只不过是某种缓释，毕竟再怎么说都是在外面，也都十分克制的不去做更亲密一点的事情。 其实两人好像都憋着一股无法发泄的东西，而在此刻，在家门终于关上的时候终于释放。 “唔……”等到夏眠终于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连眼睛都因为对方的动作有些发红，这才不得不轻轻拍了拍梁屿川的肩膀，又难耐又不舍地暂时推开。 而对方的到大手还握在自己腰上，明明自己还穿着很宽松的家居服，布料也很结实，但她却依然感受到了某种灼人的温度。 两个人都在彼此的眼中找自己，夏眠还喘得不行，但也不想就这么分开。 再看一眼，再看一会儿。 “这次真的只待一周啊？”她声音发软地问。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梁屿川就说过了，这一周还是他把那些休息都调到一起在勉强抽到的一整周，而且夏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工作性质，一开始就全都明白。 所以她这话不像发问，而是一种从第一天见面就开始对之后会分别的不舍而产生的撒娇。 梁屿川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嘴唇，声音很哑：“没事，快过年了。这次我有一个比之前都长的过年假期。” 夏眠的眼神比嘴唇都要湿润，这才点点头：“知道了。” 两人在玄关处厮磨，又吻了一会儿，梁屿川才在夏眠的耳畔说：“你现在是很累了么？” 夏眠因为缺氧和吻得太深，呼吸也有点颤抖和急促，点点头：“嗯。刚刚都累得想在SPA店直接睡过去了。” 梁屿川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遗憾，毕竟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只是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那好吧，明。” “但是——”夏眠刚刚的话没说完，又来了一个大喘气，“我明天又不用早起去医院。” 梁屿川当然懂对方话里的意思。 “所以，”夏眠仰头看他，“不用等到明天——” 她还想再说几句，不过很明显得到了具体信息的梁屿川已经没有再给夏眠多余的机会了。 她猛地惊呼一声，就感觉天旋地转了一下，梁屿川已经托着她的腿，把她整个人都举起来往床上扛了。 夏眠的体重他而言简直小菜一碟，单手就可以托起来。 等夏眠的世界重新恢复正常时，整个人就已经被梁屿川压在了床上。 床垫猛地一陷，发出一些令人脸红的声音。 她感受到梁屿川熟悉的漂亮的肌肉线条，忍不住伸手攀上去一点一点确认。 每一寸皮肤的纹路都熟悉，都想让人停留在上面。 他们之间对彼此都太过熟悉，根本就不需要多说什么。 夏眠身上还穿着出门时的宽松睡衣，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皱皱巴巴的，她的气息也早就不那么平稳了。 这几天市中心的天气很好，因此晚上也是万里无云的。 天空很高，夜色很浓，而床榻的声响也从未断绝。 该说的话说尽了，在分离这一段时间的所有思念全都融进了动作里，无需遮掩，也无需羞赧。 后半夜的时候好像短暂停歇过，只是没过多久好像又有了别的声响。 浴室的水声一度响起来过，只是不一会儿水声就消失了，而浴室门像是被什么撞开，弥漫的水气直接涌入了房间。 但没有人在意这些。 趁着太阳还没升起，本来就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做。 做不完，也做不尽。 第346章 慵懒午后 第346章 慵懒午后 当然夏眠在给赵媛说这些事的时候，肯定也没有说明那天晚上的细节。 毕竟那天晚上实在是…… 其实都过去两天了，可现在回想一下，却依然觉得面红耳赤。 明明是才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明明应该舟车劳顿回家休息，却还要来SPA店里过来找自己，他们彼此也都知道双方的想念，但…… 但梁屿川都那么累了，怎么还这么有精力啊！ 夏眠甚至都不敢回想第二天起来时候的场景。 睡到日上三竿就先不说了，关键当时明明说好了，只是一起去洗澡，谁能想到在浴室都能发生意外？ 然后又是新的…… 她简直想捂脸，只记得后来梁屿川还算想起点什么，跑去衣柜里拿了条毯子垫上，不然后面可能连觉都没得睡，得去客房换一张床。 天啊。 她这种读书的时候，连霸总小说都没怎么看的人又再一次，不对，应该是再好多次，在梁屿川这里体现到了所谓“干柴烈火”的具现化。 不过对此赵媛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想不到两人见面第一晚会发生什么，不过倒也没揶揄，只是直白得让夏眠再次脸热。 【赵媛：我知道，你们这种小夫妻见面第一天肯定就干柴烈火嘛，这我当然可以理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赵媛：问题是这都过了两天了，按理说要么说清楚，要么直接揭过去，你现在才被发现，总不能是你们真的在床上待了两天吧？！】 【夏眠：………………】 【夏眠：我要上班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赵媛：我只是进行了一些合理的推测。】 【赵媛：干嘛，刚刚还在嘲笑我这边像纯情的高中恋爱，碰了一下手你还大惊小叫的，我还以为你有多成人呢！】 这波就叫回旋镖，终于被扎到的夏眠也只能认栽。 【夏眠：一码事归一码事嘛。】 确实…… 夏眠记得梁屿川到家后的第一个早上，两人哪都没去，好像的确是在床上度过的。 所以说，其实赵媛说的也不全错。 但这种事好想直接出来承认又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反正现在又不是在打视频发语音，打字而已，只要自己咬死不松口不就行了！ 虽然那一整天他们什么都没做，甚至第二天夏眠不得不早起上班之前，临出门都…… 她立刻打断回忆这件事情的思路。 想正事！！！ 【夏眠：跑题了跑题啊！】 【赵媛：没跑啊，谈情说爱不也是这件事情的一部分吗？】 【赵媛：毕竟你没跟他坦白发生这件事情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害怕他担心么，就这么简单。】 【赵媛：归根到底不就是谈情说爱？】 【赵媛：啊，爱情，伟大的命题。】 【赵媛：莎士比亚说过，爱情，风暴一半的——】 【赵媛：算了，下句想不起来了。】 【夏眠：……快停止你的咏叹调。】 【赵媛：那没办法，你又不继续说，那我只能随便喊喊口号呗？】 【赵媛：所以后来？】 【赵媛：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见夏眠一时半会儿还没继续说，赵媛干脆自己猜起来。 【赵媛：是昨天？还是今天？还是刚才？】 【夏眠：……都不是？】 【赵媛：没可能吧，那还有什么时候？】 没想到这么一问就又把夏眠给问沉默了，最后再一串省略号之后又了叹了口气。 【夏眠：…………】 【夏眠：唉。】 【赵媛：这不像你啊？怎么唉声叹气这么久？】 【赵媛：再这么叹气下去，感觉你们小区的碳排放都要超标了。】 【夏眠：唉。】 【赵媛：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 夏眠这才继续慢慢吞吞把剩下的情况给补全了。 - 明明在回家之前打定主意一回到家就要睡觉的——当然，是正儿八经的睡觉。 结果可能真的就是因为小别胜新婚的关系，从两人到玄关处亲吻开始，就一直黏黏糊糊，没有停下来过。 虽然之前跟梁屿川在一块儿相处的时候，夏眠已经清楚地领略过了他的一些能力，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这一次尤为明显，似乎永远都不会累一样。 到最后夏眠都没有别的力气了，一开始在浴室还能勉强站一下，后来躺下的时候都只能把手软绵绵地往梁屿川身上一搭，触碰到对方结实而汗湿的肌肉线条。 后面夏眠几乎都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看到清晨的阳光，总之断断续续的，一边觉得极度疲惫，一边又如同整个人浸透在汗水里又被打捞出来，却依然带着一点酣畅。 还真是…… 算了，难以形容。 她中午醒来的时候，还捏了捏自己有点发痛的下巴。 要不是那时候梁屿川手下留情，说不了今天可能自己只能喝粥。 下巴真的好酸，感觉咀嚼都费劲。 她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但光是想下床都用了好一会儿力气，浑身每一寸都有些酸痛痛，但又不是骨头痛，也没有到无法行动的地步，只能说梁屿川在有些时候还真不是人。 不过还好，还没等夏眠慢吞吞移过去，在不远处的梁屿川听到了声音，就快步走过来。 “醒了？” 他只是草草套了一条睡裤，甚至连上衣都没穿，就这么敞着走过来，整个人身上还沐浴着午后的阳光，看上去精神十足，跟自己形成了鲜明的两种对比。 看他精神成这样，夏眠终于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感觉：“你怎么什么事也没有？” 倒是自己，看着去像被别人打了一顿似的。 “梁屿川！！”夏眠嗔怪似的开口。 结果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哑的跟什么似的，第一个字甚至略微有些失了声，而后面两个字也喊得有气无力得很。 ……差点忘了这一茬。 于是夏眠想把身旁的枕头往他身上扔，不过才抓起枕头还没丢过去，手臂就已经酸得不行，遑论用力。 夏眠气鼓鼓的：“……” 倒是此刻看上去神清气爽的梁屿川主动走了过来，对着自己面前跟河豚似的小妻子，开始放低了声音哄：“好好好，是我不对。” 他身上带着一点阳光的气味，夏眠嗅了嗅，但还是不想那么快原谅他。 幸亏自己今天不用上班，如果今天要去上班，否则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同事跟护士。 说不定查房的时候腿都要软得走不动！ 写病历的时候，因为手酸字都敲不了！ 光是脑补了一下这种可能，就又让她想要砸枕头过去了。 然而梁屿川早就预判了这一行为，干脆走过来坐在床上，主动抓起那个枕头：“想用它来砸我，对不对？” 夏眠瞪他一眼，犹不解气，不说话。 不过梁屿川一点脾气也没有，干脆拿着那个枕头往自己身上塞了两下，绵软的枕头因为触碰到胸前发出几声闷响。 “还是说打这里不行，你想打哪里？” 梁屿川现在完全一副听夏眠摆布的样子，就差直接躺下让她踩了：“或者不过瘾，想看我做什么？” 夏眠看着梁屿川这样，身上就穿了一条睡裤，简直是…… 她伸手，用软软的食指戳了戳他胸前：“你执勤的时候，如果有人犯错，或者是那种新人犯错误会怎么惩罚？” “新人嘛，一般都是那些从新兵过来的，还算服从纪律听指挥，所以有的时候如果发生错误不太严重，而且也不是原则性问题的情况下，就按照他们部队里那些流程随便挑几个走一遍就好了。” “比如跑圈啊，罚练啊什么的……” “哦。”夏眠软乎乎地应了一声，然后看着他光着的上半身，指了指卧室里空余的地方：“那你要不去那儿做五十个俯卧撑吧。” “没问题。”梁屿川这个时候就从善如流了，甚至还十分贴心的转过头问了一句，“只做五十个吗？会不会太少了？” 夏眠简直快要被堵得无话可说：“让你做你就做！” 不过梁屿川走过去的时候还是轻轻侧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小声说了一句“午安”，然后就乖乖的走过去，真的开始做起了俯卧撑。 不得不说不愧是梁屿川，动作十分标准就不说了，因为身体素质太好，做了十来个都不带喘一下的，甚至时不时还抬起头来看自己一眼。 以前夏眠不理解一些在某些平台喜欢看一些奇怪视频的人，觉得运动健身视频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机械性的做些运动吗？ 但现在看着对方走行流畅漂亮的小臂线条，以及偶尔会与自己接触的眼神，竟然真的咂摸出了一点那种趣味来。 “好了好了。”她咳嗽一声，“你再做一会儿等下又要去浴室洗澡。”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听见她这么说，梁屿川停下动作，不过没有立刻走过来，只是抬头看着自己。 夏眠眨眨眼：“怎么了。” 声音还别别扭扭的。 “不生气了？” 她立刻别过头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要不要先吃完饭再生气？”梁屿川很好脾气地接着哄，“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那家灌汤小笼包，趁现在还热着。” 夏眠又把头转回来了，但不是想那么快就当没事发生。 然而梁屿川还坐在地上，看上去一副极其无辜的样子，好像自己是被夏眠丢下的什么动物。 像大猫大狗，或者别的什么。 夏眠自己被自己的脑补给惊到了，他明明是可怕的肉食动物！ 她抿了抿唇开始吹毛求疵：“大中午的，你怎么连衣服都不穿？” “有点热。”他就坐在地上，继续看着夏眠。 夏眠简直要被他的眼睛看得受不了，心想这人怎么回来一趟，越发会了。 “当然，也不是不能穿。” 夏眠眉头一皱：“那你是……” 梁屿川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她。 夏眠一抿唇：“你现在怎么这样了！还用这种龌龊的小手段……” 夏眠一顿。 过了几秒才放低声音，继续道，“……故意勾引我。” 嘴上说的是勾引，但夏眠心里想的词却是色诱。 因为眼前的梁屿川实在实在太勾人了。 即使已经被喂得很饱了，也依旧感到一种犯馋的感觉。 梁屿川仍是含着笑：“你就说你喜不喜欢？” 这次轮到夏眠不吱声了。 她沉默地看着梁屿川。 此刻他就坐在卧室的地板上，落地窗外面的阳光正好洒进来，不经意落了一半在他身上。 梁屿川身上的线条很漂亮，比例十分完美，而在小腹和手臂还有一点经年的沉疴，早已愈合，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证明曾经在任务里受过的伤，也是一种功勋。 夏眠看得有点出神。 “如果没力气的话，我给你端过来？”梁屿川看着她说。 “等会自己过去吃。”夏眠哼了一声。 梁屿川：“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来准备。” 夏眠：“你这都才刚回来一天就别折腾了，出去吃就行。” 说着，夏眠低下头思考今晚吃什么。 梁屿川含笑抬头，只看到她微微垂下的小巧下巴。 可爱得不行。 “要不今天我们就不出去了，晚上点个外卖就行，明天再出去吃吧。”夏眠说，“我记得家门口附近好像新开了一家日料店，是之前在邻市做了十几年的一个日本老爷爷开的，说是里面的寿喜锅很好吃。” 大概是终于说到了吃的，夏眠也有了一点力气，眼睛亮了一些：“而且他家还是那种最古老的寿喜锅，我觉得比现在很多那种直接一锅煮的好多了。” “我听说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给出差评的，顶多就是有的时候因为老爷爷不会中文交流起来，可能稍微有点费劲，但问题不大。”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那些探店博主说，这家店的老爷爷做的是那种关西关东煮，是要先把牛肉煎烤一下的那种，这样味道和油脂香都要比现在很流行的那种一锅炖的好很多，我之前都不知道开了，因为这家老爷爷也不会用点评软件，要不是那天路过查了一下可能都要错过了。” 这种时候梁屿川肯定是同意的：“好，没问题。” 聊着聊着聊饿了，刚刚还说着暂时不吃的夏眠忽然又沉默了一会儿。 梁屿川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这次干脆不问了，直接笑吟吟地说：“知道了，我去给你拿，你等一下。” 又问，“要不要我抱你去浴室洗漱？” “谁要你抱我去了！”夏眠发出微弱的抗议，不过攻击力有多少就不知道了。 “真的不要吗？” “不——” 不过没等她说完，下一秒，梁屿川就含笑起身，带着阳光的温度，走上前来抱了她一下。 明明是最温情的动作，也不含别的什么意义，不过夏眠还是心脏漏了一拍。 但每一寸都是那种温暖的感觉。 像被一朵温暖的云紧紧包裹，幸福都会从每一寸的缝隙里渗进来。 她听到梁屿川在自己耳边说话，聊的还是刚刚自己问的那个事。 “你看，虽然是龌龊的小手段，但是好用。”梁屿川的声音里多了一点得意，“心里的气消了？” “……”夏眠深吸一口气。 然而他说的对，这几套组合拳下来实在是让她本来就没多少的气漏了不少，加上现在，简直就是…… 她叹口气，终于懂了那些短视频软件里面为什么会封擦边男了。 这种低俗的、没有营养的、败坏风气的、不堪入目的、令人欲罢不能的东西！ 就是应该被封掉！！！ 第347章 消磨浪漫时光 第347章 消磨浪漫时光 最后夏眠又在浴室里再一次证明了这个结论的真实性。 明明说好只是休息一下，明明说好只是帮自己洗一洗，明明说好就在旁边看一眼，只是怕自己摔倒，明明说好…… 算了，不能再想下去了。 带头封掉这些擦边主播刻不容缓！ 最后她甚至都没出得了房间，是梁屿川把早餐跟其他的东西拿了进来，在卧室的阳台上吃的。 而且灌汤小笼包这种东西本身就要一口吃掉，不然里面的精华汤汁就容易被漏掉。 但关键是…… 夏眠黑着一张脸，就开始阎王点卯：“梁屿川！” 梁屿川听到这个声音十分从善如流地朝自己走来，还假装一无所知的开口问道：“为什么叫名字，怎么不叫老公了。” 夏眠在吃灌汤包的时候，下巴酸麻得嘴都差点张不开，听到他这么说，更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梁屿川也是一个非常知道见好就收的人，在工作和执勤时面对下属内的威严在此刻荡然无存，还走过来替夏眠接过筷子，一副愿意为之代劳的模样。 夏眠一口气在胸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发出来，先是看了看梁屿川的脸，然后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轻易的被迷惑，又转过头去：“你是打算一整天都不穿衣服了吗？” 梁屿川咳嗽一声：“我这不是……” “——算了你别说了你开口了我也知道你要说点什么。”夏眠又自己猛地打断。 果不其然，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抬头一看，梁屿川近在咫尺的笑眼投过来，差一点又让自己无法招架。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简直每一招都让自己猝不及防。 而从昨晚回来到现在自己基本上也没怎么吃东西，夏眠看着眼前诱人的小笼包，最后只能放低了声音道：“我嘴都有点张不开。” 大概是声音太小，梁屿川第一时间听到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嗯？” 而且就是这么一个音节又让夏眠成功脸红，支支吾吾的：“你喂我。” 这么一说，梁屿川终于意识到夏眠究竟是为什么会这么不好意思，还说自己张不开嘴了。 原来竟然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张不开嘴。 “笑什么笑，你敢笑现在就出去睡沙发！！”夏眠多少有点色厉内荏，但还是要尽力拉一拉气势的。 梁屿川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但是眼睛还是弯下来的，过了一会儿说：“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你现在说这个是想卖乖还是不认！！”夏眠看见他的态度，立刻说道。 还等不到梁屿川说出“没有不认”的话，夏眠就继续控诉：“还好，我刚刚找了一下愈创的漱口水，要是到时候真因为，真因为……那什么长了溃疡，你就……” 梁屿川此刻立刻拿出非常完美的认错态度，开始做起保证来。 夏眠果然就是吃软不吃硬，毕竟说实话，要是真因为这个有什么，她也不能怎么样。 因为梁屿川回来一趟已经是不易，更何况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只有一周。 不对，如果从现在算起的话，已经只剩六天了。 “算了。”她最后叹口气，但还是指使道，“那你喂我吃。” 梁屿川眉眼含笑，对她永远言听计从：“好。” - 吃完饭又腻歪了一阵，不知不觉就躺到了下午，两人本来想去楼下逛一逛当散步的，结果夏眠刚站起来没一会儿又躺下了，实在是有点走不动，最后还是决定放弃。 “今天就在家吧，哪也不去了。”梁屿川已经开始给她按起了腿，“你不是想吃那家寿喜锅么，明天我来接你下班，我们一起过去。” 夏眠被伺候得很舒服，已经在黄昏的橙色光线里开始闭眼小憩，听到这话也很满意这个安排：“好。” 正是最舒服的时候，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发现是赵媛发过来的消息。 夏眠还算记得她的排班表，按照现在这个时间，她估计应该快下班了。 果然，一打开就是一顿新八卦。 赵媛巴拉巴拉地跟自己分享了与段清寒大排档的事，输出了一大堆之后，夏眠也不困了，精神来了，也噼里啪啦输入着。 【夏眠：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协议结婚文学！】 不过她那边进展还不太明朗，因此夏眠只是激情八卦了一会儿，然后吩咐对方再探再报。 夏眠把手机收起来，刚转头就看见梁屿川似乎也在看什么消息，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她有些好奇，“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眠第一反应是，只要不是他的工作单位出现了什么问题，需要临时叫着回去，其他都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梁屿川的工作性质注定了他无法拥有太过自由的时间，命令大于一切，他绝对不会犹豫。 夏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两人之所以现在还能一如以往的如胶似漆，也恰恰是因为都互相理解了对方的工作，才能如此契合。 “是工作上的事？”夏眠随口一问。 梁屿川摇摇头。 夏眠：“那……家里的？” 梁屿川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了一下：“算，也不算。” 梁屿川渐渐舒展了表情，夏眠放下心来，看见他这副模样，那就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不会又有什么寿宴或者慈善晚会邀请你去凑人头吧？” 她知道梁屿川父母喜欢社交，不过自己并不太参与，反正梁屿川早就跟自己说过，只要自己不感兴趣，就不会逼着她去融入。 梁屿川摇摇头：“就算真有我也不去。我留在家陪你的时间都不够，怎么可能就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是章希乾那小子的事。前两天他家办了个寿宴，那个时候我不在，不然肯定也会去。” 夏眠本来还有点昏昏欲睡，这话一出瞬间被点燃八卦之心！ 这不就是刚才赵媛跟自己说的那些嘛！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媛媛跟我讲过。” 梁屿川点点头：“你闺蜜她……” 不等梁屿川的话说完，夏眠就道：“她应该是跟章希乾断掉了。” 夏眠非常严谨地使用了“应该”这两个字。 因为感情这种东西最难琢磨，根本没法说得那么绝对。 梁屿川点点头，不过夏眠也知道，他向来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不太感兴趣，有时候连吃瓜八卦都欠奉。 果然，刚这么想完就见梁屿川点了点头，语气平淡道：“那就好。” “怎么了？”夏眠虽然已经知道了大概情况，但也很好奇梁屿川这边的看法。 “章希乾那小子做事情还是想的太简单。”梁屿川没有多说，只这么丢出了一句。 夏眠：“你是说他拒绝跟宁家的小姐联姻的事吗？” 梁屿川：“嗯，不过我跟希乾也很久没见了，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很清楚，他这联姻的事没那么容易解决。至少以他父亲的性格，一定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夏眠从他怀里探了个头：“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家是肯定会继续跟人订婚、联姻的？” 梁屿川点了点头：“不过应该不会是宁家的小姐了，宁家条件这么好，本来可选择的就多，偏偏又在寿宴上出了这种事，按照圈子里消息流通的程度，除非章家人带着足够的诚意登门道歉，否则宁家不可能再会回头选他们。” 梁屿川说，“所以我刚刚才说你朋友跟他断了挺好的。” 夏眠唔了声。 其实她知道更多的细节，比如章希乾是为了赵媛拒绝的联姻，比如赵媛也拒绝了章希乾再比如赵媛拒绝章希乾的具体原因。 但这种事情不太好说，就只能是她和赵媛两人之间的秘密对话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也觉得梁屿川说的没错，他们俩确实断了好。 “不过左一个联姻右一个联姻的……”夏眠听着听着点头，“你们那边结婚可真复杂。” 梁屿川失笑：“什么叫我们那边？” “我当时跟你结婚的时候可没管那么多。”梁屿川摩挲着她的脸，感觉到夏眠聊着聊着在自己怀里打了个哈欠，“我的一切可都是自己决定的，可没半点别人参与。” “确实没想到刚结完婚就被人甩在脑后两三年，现在才被人领回来。”梁屿川故意说。 “你这是在歪曲事实！我当年什么情况，后面你不是知道了么，而且，而且……”说着说着，夏眠自己都有点心虚。 毕竟后面回来想了一想，当时也是梁屿川先过来找的自己，如果他不找，说不定自己想起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眨眨眼，咳嗽了一下。 梁屿川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挑了挑眉说：“没关系，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怎么现在这么会以退为进。”夏眠抬起头，“话都让你说完，那我还说什么？” “想说什么都可以。”梁屿川看着她，轻轻抚摸她的鼻尖，有种亲昵的温存，“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这句话没有击中自己是不可能的，夏眠一下子就心软了：“可是我们现在不是能每天见面，而且你忙我也很忙，但是没事，先等我把住院总当完……” “没关系。”梁屿川垂下头，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只是浅尝辄止的方式，并没有深入，就很快离开了。 不带太多欲望，只是一种安抚。 “我之前一直觉得那些鸡汤挺土，没意思，不过现在我觉得有一句话也很对。”他说，“人间小满胜万全，只要我们都这么想，我们在各自工作的时候会惦记对方、又做好自己的工作，那就已经足够了。” “至少现在的生活，是我设想过的最优的画面了。” 夏眠抿了抿唇，一边感动，一边又在听到梁屿川说“做好自己的工作”时有一点点心虚。 从他回家到现在，自己还没有提过这些天发生的事。 “我之前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些，我当时以为，我可能会一直都一个人工作和生活，所以我跟你一样，也觉得现在的生活是最完美的生活了。”她躺在梁屿川大腿上仰头看着他。 梁屿川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你现在不也挺会说这些的。” “嘿嘿，我这不是跟你学的么。” 躺在床上消磨着时间，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晚上。 大概是因为昨天体力消耗太大，中午吃完之后又一直躺着，夏眠已经完全不想动了，她也不觉得饿，但觉得稍稍有些无聊，房间里也过于安静。 想了想，夏眠打开了对着床的投影仪：“你有什么想看的吗？我们一起看个电影吧？” 梁屿川在这方面肯定都是听自己的，闻言点点头：“你想看什么直接放就行。” 不过两人放电影主要也是为了听个响，因此夏眠干脆就按着推荐的内容，片单点进去随便选了一部。 等龙标出来看看开头两人才意识到，她好像点错了，选了个有些年头的电影。 而开头兰若寺的场景让她觉得熟悉，想了想，好像是几十年前的那部《倩女幽魂》。 她也不怎么想看太悬疑烧脑的东西，文艺片又显得过于冗长，倒不如放点这种老片子也还不错。 而且老片这种东西本来就常看常新，原本只是想着随便解解乏，最后也真看了进去。 而且这部片子的改编改动很大，最后男女主角也没在一起，宁采臣最后找到了小倩的罐子让她再入轮回。 时间不长，居然还就这么看完了。 “这种几十年前的老片子，还挺有意思。”夏眠点评，“这部比那些电影院里浪费钱的情侣档好看多了。” “我记得我第一次看的时候还在上学，”梁屿川说，“具体情节都想不起来了，就只记了几个片段。” “我还以为你会不喜欢这种片子呢。”夏眠说。 “不存在喜不喜欢，但找个回忆也还蛮好的。”梁屿川把玩着她的头发，“不过每次看到这种最后相爱的人，不能相守的情节，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幸运。” “那就说明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就该现在好好在一起！”夏眠倒是没有因为这个有什么感慨，“不如想想过年还要再干点什么。” 只不过这句话刚说完她就打了个哈欠。 看来还是昨晚太累了的缘故。 今天居然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快过去了。 夏眠揉了揉眼睛，干脆放弃现在就做下决定：“算了，反正到时候我跟着你就行，我才不想做那些繁琐的计划。” 梁屿川失笑：“你倒是会安排。” 夏眠笑眯眯的：“谢谢老公——！” 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毫无意义的一天，但两人都觉得与身边的人消磨时间，本就是一件最快乐的事。 - 晚上，两人洗漱完。 由于昨天实在是有些过分，夏眠警告道：“我明天可是要上班的！” 梁屿川哼哼了声，点点头表示明白。 卧室的光只剩下一盏氛围灯，昏黄却温馨。 夏眠已经困了，被梁屿川揽着昏昏欲睡，却还是想要继续跟他聊天：“给我讲讲你在部队里最近的新鲜事吧？” “这算是睡前故事么？”梁屿川笑着问。 “怎么不算，之前给你打电话都说不完，你现在跟我聊一聊，当做助眠呗。”夏眠理直气壮。 “那你呢？”梁屿川却似乎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好像也对夏眠这些日子的工作很感兴趣，或者是有些担心和别的什么情绪，“你这段时间怎么样？有没有很累？” 夏眠心里猛地一惊，不过因为是闭着眼的，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慌乱来，就是摇了摇头：“我嘛……也就接触接触病人，每天查房写病历上班值班，你也是知道的，也没什么新意。” 梁屿川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变化：“那有遇到什么新鲜事吗？” 什么叫新鲜事，简直叫晦气事。 虽然李强这件事情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影响，但当时去医院，差点被一群不明真相被带了节奏的普通人围在电梯口，最后只能悄悄走楼梯的事情，还是历历在目。 只能说还好医院这一次是完全站在医生这一边的，而舆论的风向最后也因为他们两口子每个人自己有各自的心思、最后自己铤而走险还作死才终于定下来。 如果当时没有那个视频…… 夏眠现在想起来才有点后怕，明明当时自己看上去是最平静的那个，好像什么也不担心。 但是现在想来，如果没有那个恰巧拍下来的视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和那些录音的话，说不定自己现在上班都可能受到威胁，或者说就算班上没有问题，但依然会被各种各样的舆论指责，现在又是信息时代太多消息无法分辨真假，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网上变成什么形象了。 当时自己不在乎这些，只是觉得事情真相一定会被查清，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后怕是觉得，如果在梁屿川回来的时候，这件事情还没有得到解决而自己现在又没告诉他，那他的反应…… 夏眠又心虚地在心里闭了闭眼。 只能说还好，这件事情现在已经落幕了，而且完美解决。 只是现在都要到睡觉的时间了，那不要不然再晚一点比如明天或者后天……再告诉梁屿川也不迟呢？ 夏眠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敢跟对方说，纯纯是因为自己心虚，毕竟当时自己可是的电话里面跟对方保证的信誓旦旦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哦！”夏眠在这一刻福至心灵，突然想到什么，决定从这件事情中的某一个细节抓出来当做“新鲜事”给梁屿川分享，好歹现在是把这个情况先暂时翻过面去，“好像是有一个！” 她想起那个找自己拍视频的，导演系的女大学生林雪，这种正面的事情是可以告诉梁屿川的：“这是我之前值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学生，她说是在拍毕业视频，就问我可不可以帮一帮忙记录一下。” “她是要找你拍纪录片吗？”梁屿川问。 “不是找我拍纪录片啦，就是因为我那个时候正好在上班，而她需要拍一个记录医院的纪录片毕业用，而且还有一些问题想问我，一来二去就联系上了。” “那个女生很可爱的！叫林雪，人也很真诚。”夏眠给梁屿川介绍道，“之前我值班的时候，还溜来我办公室陪我聊天。” 毕竟林雪人的确很不错，在聊到这里的时候夏眠声音也轻快许多：“感觉他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做什么都朝气蓬勃的，把镜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当时点外卖，还专门多给对方点一份奶茶呢。” “不过她现在应该还在忙着剪片子吧，这两天就没有再继续联系。”夏眠说，“等有机会了，那个纪录片出来了，我会及时告诉你的。” 梁屿川点点头：“好。那我还要先谢谢人家。” 看看着对方好像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夏眠才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反正都是一些小小的琐事！” 梁屿川也没追问，点点头。 见他看上去没有怀疑什么，夏眠一边心虚，一边想着转移话题：“那你们出海的时候有什么事吗？给我说来听听，听我当睡前故事。” “你就给我讲那些可以说的事情就好了，我都知道的。”夏眠又十分体贴且善解人意的补充了一句。 毕竟她也知道，梁屿川这个工作性质本身就会有一些机密元素，而她当然是理解并配合的，不过有的时候梁屿川会跟自己讲一些在海上遇到的趣事，因为他的工作范畴完全是自己这一生都无法接触的，因此听上去每一件都觉得新奇，会有无穷的新鲜感。 “那给你说点跟吃的有关的好不好？”大概是听出来夏眠的声音也有点困倦了，梁屿川带着点诱哄地轻声说，“比如海钓？” “你们还海钓吗？”听到梁屿川这么说，夏眠果然微微长大了眼睛，真的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我之前看那些海上纪录片就觉得很有意思，海钓的船其实也不大，居然真的能捞出上百斤的大鱼……”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蹲在电视机前看的那些纪录片，那个时候的纪录片拍得明显保守，但也足够对年幼的她灌输很多新知识了。 这座城市不沿海，小的时候她就一直很渴望去海边，不过那个时候家庭原因，还有七七八八的复杂情况，总是没去成。 到长大了再去，也许是保留了小时候这样的兴奋，所以也依然会有足够的新鲜感。 不过那个时候自己去三亚也因为时间关系，没能体验太多东西，而且旅游和真正的出海是不一样的，要说不向往是不可能的。 “我倒是对海钓兴趣不大。”梁屿川握着她的手，真的开始用睡前故事一般的语调跟她说了起来，“但在前几天任务没到的时候，我有几个同事的确很喜欢海钓。” “有的时候我们会在公海上遇见渔船，工具都不齐全，却背了一船的鱼回去。那些人就是很有经验的渔民，有次我同事还去问了人家，还想从人家身上捞点经验。”梁屿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就比如上次，我有个战友听说隔壁村找了个特别厉害的蓝鳍金枪鱼上来，当天船上的人就吃上了中腹大腹和赤身，刚出海的新鲜程度，那些空运和冰鲜的根本没法比。” “但我对海鲜兴趣没那么大，所以也就还好。”梁屿川说，“但我那个战友完全就来了兴趣，说什么都想学着隔壁渔船搞一次海钓，工具都不齐全，也没人家的经验，但就是兴致勃勃地上了船。” 夏眠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第一次就想钓金枪鱼啊？” 也太有梦想了一点。 “那后来呢？” “第一次肯定是失败的，虽然找渔民借了工具，但他连怎么用都不知道，”大概是这件事情的确有些好笑，梁屿川再回想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俊不禁，“跟姜太公似的，拿个大东西摆在海上，结果过了整整半天，什么都没有捞到。” “不过也不能怪他嘛。”夏眠想了想，似乎海钓第一次就钓金枪鱼这种事情还是难度太高，“别因为这件事情没吃上饭就行。” 没想到梁屿川点点头：“还真是。” “因为要考虑风浪的关系，还有及时返程，他当时怎么都不甘心一条鱼钓不上来，但队伍本就有明确规定的，他当然必须要遵守，因此牺牲了自己的两顿饭的时间结果换来一筐空气，晚上训练的时候，差点因为没吃饭晕过去，这件事情我们队里少说笑了他一个月。” “不过他后来也学聪明了，好歹稍微查了一下具体怎么钓。” 这种事对夏眠来说就是完全新鲜的，她也很好奇：“所以金枪鱼这种大鱼要怎么钓的？” “肯定先要把饵料准备好。”梁屿川说着，“而且这种饵料必须得一层一层的来准备。” “什么意思？” “金枪鱼是吃一种海里的鱿鱼的，所以就要先用小的鱼竿把那种鱿鱼钓上来，再用那个鱿鱼去当饵料拿来钓金枪鱼才有一点点可能。而且海钓的时间也很重要，金枪鱼什么时候会出现，什么时候会稍微浮上来，都有讲究。” 夏眠一边跟着点头，一边深以为然：“怪不得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有时候捕鱼还是得靠人工来完成，有些东西就是要经验丰富的渔民才能做到的。” “后来我那个同事钓了五六条那个小鱿鱼，这次想着终于可以把金枪鱼勾引上来了，兴奋的不行——” 也许是梁屿川讲故事的语气非常生动，让夏眠也跟着就代入了进去，急不可耐的继续问：“后来呢后来呢？有没有真的钓上来？” 看着夏眠睁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自己的模样，梁屿川没忍住顺手碰了碰她的鼻尖：“你猜？” 这种时候还猜，根本猜不了一点，夏眠急得很：“你快说呀！” 梁屿川本来也没想留什么悬念，只不过就是想多听一听夏眠对自己撒娇的样子。 眼看现在目的达成，他也身心愉悦地点点头，继续说下去：“钓是钓上来了。” “就是又瘦又小，简直不像金枪鱼的金枪鱼。” “而且这还是那天晚上唯一的收获，后面不管再怎么钓，过了时间，就是不会上来了。” “不过都钓上金枪鱼诶！这成就也算是完成了，那你们不得加个餐？” 梁屿川笑了一下：“那鱼又瘦又小，切开更是一点油脂都没有，别说做刺身了，就算后面加热的烹饪出来，味道也很难评。” 夏眠想想也是：“也对，那些寿司日料店里的刺身金枪鱼可贵了，想想人家成本是在这里的，要是真的让你们这么轻松的就钓上来，渔民这么多年的经验不就白攒了吗？” 这件事情按道理也算是到了尾声，不过夏眠还是想听完：“那后面那条鱼你们怎么处理了？” 梁屿川说：“没怎么处理，最后实在是难以下咽，扔回海里了。” “但那个用来钓金枪鱼的小鱿鱼还挺好吃。”梁屿川回忆，“不过这是对方说的。” 夏眠问：“是拿去做烤鱿鱼了吗？” “什么烤鱿鱼，从刚钓上的桶里面捞出来，张嘴咬开就吃了，还活蹦乱跳的呢。” “噫——”果不其然，夏眠听到这里立刻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不行，算了，我还是个典型的中国胃，不太理解，这种捞上来直接一口生吃的可怕吃法。” “而且人类发明了火，不就是为了加热食物吗！这种伟大的发明就是为了让食物有更美味的天空，而烤肉，就是美拉德效应的集大成者——”说着说着，夏眠把自己说饿了，“不然我们明天改成吃烧肉吧？” 梁屿川面对夏眠一天一个主意早就习惯了，点头应下：“行，都你定。” “所以你跟着吃这个鱿鱼了吗？”绕来绕去，夏眠还是很在意这个，“不行，虽然我理解刺身这个东西的存在，但是还是没能立马接受从海里捞出来，一口直接咬这种吃法。” “而且，而且……” 她想了想。 夏眠的医生本色在此刻明显凸显出来了：“而且你也知道这种东西生吃细菌很多，虽然我知道你身体很好，可是万一真吃出什么毛病来怎么办？” “刚刚还说到火是伟大的发明，毕竟不仅可以让食物变得美味，关键是还能消灭各种各样的寄生虫！” 夏眠越说越觉得有理，继续道，“那你还是不要去跟他们吃的好，或者说如果要吃的话，也注意消毒，实在不行弄点白酒黄酒泡一泡，多多少少算杀菌……” “好了好了，我知道。”明白她的担心，梁屿川自然听话的全盘接受。 “嗯嗯，”见他答应，夏眠这才放心了一点，“总之你在外面也要记住，万一真的生病了或者有什么事情，我可是会担心的。” 梁屿川很温柔地点头，然后说：“你也是。” 于是刚刚那种心虚又再一次涌了上来。 夏眠眨眨眼，然后打了个哈欠。 “我有点困了，一起睡吗？” 梁屿川点头，伸手把她搂进来，然后关了灯。 这是时间被浪费但足够完美的一天。 “好。晚安。” 他说。 第348章 制定坦白计划 第348章 制定坦白计划 时间又回到赵媛刚从游乐园回来的这一晚。 【赵媛：……】 【夏眠：咳咳。】 【赵媛：所以你跟你老公说了这么多，聊了这么久的天，结果还是没有把你那件事情说出来？】 【夏眠：我……我不敢嘛。】 【赵媛：哎，虽然我真的非常理解你为什么想这么做，不过说实话哦，我的建议是，你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还是早点说的好，不然我带入一下你老公都会觉得不知道气成啥样呢。】 【夏眠：我这不是是在害怕吗，我都把林雪的事跟他说了，当时还想着坦白这种事情就是要循序渐进，只要我铺垫的足够完美，到时候就没有那么突兀。】 【赵媛：你这是在给自己上绞刑架之前找个理由吧！】 【夏眠：呜呜，我就是想挣扎一下嘛。】 【赵媛：不过你刚刚说的那个海钓，还挺有意思的。】 大概是因为夏眠本来就对海钓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因此在跟赵媛聊天复述的时候，就多聊了几句关于海钓的闲话。 【赵媛：听到我都有点感兴趣了，不过这种机会是不是很难得啊，毕竟是在公海上一般人也没机会去。或者就算想去也要做足绝对的功课，还得包船什么的……】 【赵媛：算了，我自己说完之后都没兴趣了，我的条件还是不太支持我去搞那种富人运动。】 【夏眠：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赵媛：？】 【夏眠：如果自己有游艇的话，自己可以出海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实现？】 【赵媛：？？？】 【赵媛：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夏眠：我这也只是给你一个建议嘛，万一你跟段清寒成了，然后他就散尽千金为博红颜一笑，真就搞了个自己家的游艇，就只为了带你出海钓金枪鱼呢？】 【赵媛：……我谢谢你哦。】 【夏眠：不用谢，这是我美好的祝愿！】 赵媛在这边简直咬牙切齿。 不过没过两秒，大概是因为心虚，夏眠连忙把梁屿川对章希乾这些事情的评价告诉了赵媛。 【夏眠：对了，我老公说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他完全是从一个中立角度出发的啊。】 【赵媛：你老公不是之前跟他家关系挺好的？】 【夏眠：确实以前挺铁，不过好像见面时间少了，有时候有些信息就没同步么。】 【赵媛：也是，毕竟以你老公那个工作，时不时就没信号，还要封闭信息，跟不上消息很正常。】 【赵媛：所以他就是这么说的？】 【夏眠：他说章希乾家里那个情况——因为他好歹还算是了解一点吧，他说他父亲性格比较轴，你要是去了肯定也不会幸福——或者也不是说不幸福，简单来说就是麻烦，破事一堆，而且我想了一下，你对这种事情应该也不太有精力去应付，估计会觉得焦头烂额。】 【夏眠：这是他从他那边圈子里的信息给出的建议嘛，也完全是出于一个理性分析的角度，特地跟我说，要是你觉得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帮你代为转达。不过该说不说我觉得他说的话也不并不全错。】 【赵媛：我哪会真有什么意见，之前本来就有点麻烦他了。】 【夏眠：所以你看，我那就很对吧，OUT是正确的决定！】 【夏眠：毕竟他们两家也算有不少接触嘛，他说章希乾的父亲问题不小，你看要真结婚了，后面估计事情一堆，所以你俩到此为止也挺不错。】 【赵媛：……别扯话题，当我看不出来，你只是想找个借口逃避聊天呢。】 【夏眠：我没有！】 【夏眠：就是实在是每次想起来都有点……哎。】 【赵媛：你之前被媒体跟大众误会的时候还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怎么现在开始当乌龟了？】 【夏眠：你不懂，乌龟可是伟大的玄武之神。】 【赵媛：？】 【夏眠：哎呀我就是不敢！！！心虚行了吧！！！】 【赵媛：而且我听你说，好像他也没察觉啊，不然早就刨根问底了，你也不会拖到现在才这么痛苦，那你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果然这么一问，夏眠就又开始唉声叹气。 【夏眠：无了，都无了。】 【夏眠：这不是暴不暴露的问题，我本来都做好打算了，我甚至开始制定起天衣无缝的坦白计划！】 【赵媛：天衣无缝的什么？】 【夏眠：我之前……哎算了。】 【赵媛：你到底说不说！！！不说下次你自己去排队吃那家店！！！】 【夏眠：我说说说！说还不行么！】 【赵媛：多大的事还扯这么久，跟你们这种已婚的人聊天果然很累。】 【夏眠：摩天轮碰个手就是大事了吗！我跟你们这种一把年纪还在青春纯爱的人也有代沟！】 一不留神两人又开始拌嘴，赵媛也看得出夏眠拖东拖西没办法直接说出来，大部分也是因为对梁屿川的愧疚。 可能这就是…… 爱让人勇敢，也让人胆怯？ 勇敢是在于夏眠对污蔑和诋毁的态度，好像真的不会被这些东西影响，只坚持自身。 胆怯则就是现在，明明直接说明白就能结束的事情，却一天拖一天地没法收尾。 每一次临到嘴边是不是都会想，如果对方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怎么办，要说点什么，要怎么解释？ 她有时候就会羡慕这种夫妻之间的情感，虽然代入自己可能会有些头痛，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在这段关系里他们都是双向的，是健康而正向的。 主要关系是健康的，那就能更好的更长远的走下去。 扯够了，这次终于没什么理由不继续说了，夏眠终于继续打字。 【夏眠：那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李强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最开始跟梁屿川手底下的说了，他们还给我找了个律师的？】 【赵媛：对哦，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不止是一个律师，他当时不是还给你找了几个保镖吗？就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夏眠：对，是有这么一回事。】 听对方这么说，赵媛立马就有了自己的猜测。 【赵媛：哦！那我知道了！】 【赵媛：难道说，是这个律师或者保镖知道了，然后暗度陈仓，告诉梁屿川了？】 【夏眠：当时我其实跟这个律师说过，让他暂时不要告诉梁屿川，我自己可以解决。】 【夏眠：……哎。】 【夏眠：算了，我直接把今天的事跟你说吧。】 - 在聊完海钓和林雪的事情后，这一晚上夏眠虽然睡眠时间很长，也还算安稳，但中途还是做了一个梦。 她其实就跟之前赵媛说的一样，就是因为一开始不想让梁屿川担心而选择了隐瞒，结果后面根本找不到方式怎么跟他坦白，一来二去就有点纠结。 她真的梦到了那个梁屿川找给自己的律师。 当时夏眠说跟对方沟通过，希望在梁屿川回来之前暂时保密，可是这个梦里的情节就完全跟自己想象的相反。 这一次梁屿川跟自己的见面并不是在家附近的这个SPA店，而是在自己的下班路上。 梦里的自己那天没有加班，想着要去吃点什么东西领着包往回走。结果还没走到店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不是梁屿川是谁？ 即使在梦里，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和爱意也依然没有被消减，梦里的夏眠眼睛一下子亮了，想都没想，就向着对方飞奔过去。 然后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这个梦到现在为止还是十分温馨的。 至于梦里的自己是怎么跟梁屿川沟通的，其实夏眠觉得不是那么清楚，毕竟梦本身是没有逻辑的，能记得一些大概就已经不错了。 而在这个梦的前半段非常美好，她好像是跟梁屿川一起吃的晚饭，然后一起手拉着手回家。 两人在路上聊天的时候就已经黏黏糊糊的了，只不过这个梦还没往带有颜色的地方发展，就—— 梦里的梁屿川忽然停下来：“张律师都跟我说了。” 梦里的夏眠：“……哎？” “张律师说你在医院收到了非人的待遇，你在网上被网暴，你被家属砸了西红柿，你被没有人性的小报和公众号写软文诋毁……” 梦里的夏眠：“……哎哎哎哎哎？！” 不是，等一下，就算在现实里其实自己也没有过这么惨吧！ 然而梦的确没有任何逻辑，因此梦里的自己全默认了都是自己遭遇过的，然后开始支支吾吾，一开始甚至还想否认：“我没有啊！” 可是梦里的梁屿川斩钉截铁：“你现在不承认也没有用，张女士全都告诉我了，连证据都有。” 此刻在梦里的夏眠终于意识到完蛋了：“不是的老公！我就是怕你担心！” “怕我担心，结果什么事都不说？那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有没有把我当成你老公？” 梦里的夏眠：“……不是的不是的！这些事情的走向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梦里的自己甚至还十分口无遮拦：“怎么张律师这都告诉你了！” 于是梦里的梁屿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情张律师的问题吗？难道不是你隐瞒在先？” 梦里的夏眠这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简直就差坐在地上看着梁屿川，然后脱口而出说一句“臣妾百口莫辩”。 最后，梦里的梁屿川差点就要甩手而走，梦里的夏眠想追上去：“你——” 然后就被自己的闹钟惊醒了。 闹钟响起的第一声夏眠就被吓得睁开眼睛，然后察觉到自己被抱着，才意识到梁屿川回来了，自己刚刚那些只是做了个噩梦。 只是这个梦的后半段实在是真实的有点可怕，简直回想起来都觉得后背发凉，夏眠偷偷摸摸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唔，还好，还好只是梦。 然而大概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原本也还在睡觉的梁屿川睁开了眼睛。 大概是刚醒，还有些迷蒙，梁屿川眼神看起来格外温柔，跟梦里那个咄咄逼人的形象完全相反。 梁屿川看见夏眠正愣愣地看着自己，也只是轻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了？” “是不是还没睡醒？”他的声音跟此刻的眼神一样温和。 结合梦里那些内容，在这一刻夏眠的心虚终于达到了顶峰，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直接坦白从宽了。 不过现在的梁屿川好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因此只当做自己还没睡醒，于是又动作很轻的说：“没睡醒的话，要不要再眯几分钟，你放心，我叫你起床，不会让你迟到的。” 夏眠还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于是梁屿川就只当她同意了，重新一伸手把她揽到胸前，说：“那就再睡十分钟，等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夏眠来不及多想，但还是跟着梁屿川的话闭上了眼睛。 当然在这十分钟内肯定是睡不着的。 夏眠在这十分钟内想了很多，也终于决定，不管怎么样，今天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梁屿川。 梦里的他说的很对，不让自己担心选择隐瞒也并不是很好的做法。 可能自己之前一直习惯了独立一个人生活，所以也下意识不想把这种不好的事情告诉他，但所谓夫妻两个人就是要互相支撑，互相帮助的，代入了一下，如果梁屿川受伤了不告诉自己，不管是作为医生的自己，还是作为妻子的自己，她也一定会有一些细微的小情绪。 大概终于想清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原本那种愧疚感就少了不少，而且也坚定了她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梁屿川的决心。 不过还没等自己想完，第二次闹钟就响了。 梁屿川用很温柔的动作把自己叫醒，还给了她一个早安吻。 梁屿川果然说到做到，绝不会让夏眠迟到，夏眠在洗漱收拾的时候他就去厨房匆匆煎了蛋还烤了吐司，再从冰箱里拿了牛奶，还算能吃一顿比较营养的早餐。 时间安排的很妥当，两人一起出门，梁屿川开车送她去医院，在停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正好快要赶上交班的时间。 梁屿川没下车，手握在方向盘上跟夏眠告别：“快去吧，晚上我来接你。” 夏眠只觉得自己又甜蜜又愧疚，想了想还是说：“好。” “晚上我们去吃好吃的吧？”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轻松一点，“我还是没想好晚上是要吃寿喜锅还是烤肉，或者你想吃什么你来决定怎么样？” 梁屿川看着她：“都可以。” “那晚上见！” 到时候我还有话跟你说。 这句话夏眠吞了下去，只想着今晚自己再主动一点，积极一点，然后在梁屿川来接自己之前重新把想说的话梳理一遍，这样就是他生气，应该也会原谅自己。 “好。” 梁屿川点头，时间也不早了，夏眠就先去了科室。 这一天下来依然很忙，毕竟夏眠作为住院总，对比其他普通医生来说处理的大事小事杂事都要多一倍。 不过同事们看见她上班，神采奕奕的样子也打趣道。 “夏医生今天看上去气色好好！” “那是当然，我要休一天班，我也心情好气色好。” “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吗，还是怎么样一起分享分享。” 夏眠结婚这件事现在在科室里也不算什么秘密了，而她刚才就已经想好了，从此开始慢慢适应不对梁屿川隐瞒的习惯，因此也对同事们笑笑，大大方方的说：“我老公回来了。” 大家虽然不太清楚梁屿川的家世，但大概也知道他的职业是什么，知道两人向来聚少离多，不能常常见面。 “我就说！怪不得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的，就是跟之前不一样，明显看上去明媚很多。” “不过你们两人也太辛苦了，我要是跟我老公隔一段时间才能见一次面，估计都不会有你这样平稳的心态。” “是啊……” 夏眠等他们说完，这才试着开口：“那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李强的事？” 同事们当然点头。 “就是这件事……我之前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他，”她顿了一下，“他今天可能会来接我，如果你们看见他的话，可以先暂时不要提么？” “我想主动跟他说。”夏眠说。 这样的恳求大家肯定会答应，并且纷纷都表示理解。 “知道的，放心吧，你之前就说过一次，我们肯定不会露馅儿的。” “也还好，这件事情解决了，不然……” 夏眠对着他们表示感谢：“我给你们点杯咖啡，那就先谢谢你们了。” “都不是事儿！放心好了！” “对的，包在我们身上！” 在得到了同事的声援后，夏眠多少有了点信心。 那接下来就是要…… 确认一下自己梦里的发展会不会真实地发生了。 她在李强这件事情结束以后，自从上次跟律师说明了就暂时没有什么联系，而现在也顾不得许多，夏眠忙碌了一早上，终于把工作短暂告一段落，立刻马不停蹄拿出手机，翻了好几页才找到那个律师的名字。 还好，这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张律师？我是梁屿川的妻子，夏眠。” 对方当然知道自己是谁，语气也很客气礼貌：“您好，梁太太。” 现在说这些客套话也没什么用，夏眠不打算继续周旋，单刀直入地问：“我来就是想问一下，就是梁屿川回来的这两天有没有找过你？” “什么？”对方也只是过了一秒，就懂了夏眠的意思，“没有的，梁太太。梁先生也就在回来之前问过我一次，当时只是在询问我您这边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夏眠听到这里还是有点紧张：“……那你怎么说的？” 张律师说：“您放心，因为当时结果已经出来了，我又想起您确实跟我说过，暂时不要告诉他，我当时只是告诉梁先生，说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异样。” 听到这里，夏眠原本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来了一点：“那就好。谢谢你张律师。”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这些都是小事，不过梁太太今天突然找我，是梁先生知道了吗？” 夏眠回忆了一下，应该暂时还看不出端倪来：“没有，只是我自己突然想起来了，想要问一问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好的，还有什么问题跟我说就好。” “那，那还有当时梁屿川也让另一个人主要负责保护我的安全么，那个人你记得吗？” 张律师尽职尽责地说：“这个我也知道，我跟对方沟通过，也没有任何的异常。” 夏眠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挂了电话。 那现在看来，梁屿川的确暂时还对此并不知情。 那只要自己重新计划一下…… 夏眠思忖着。 她多少还是知道一点自己的优势的，首先先表示自己绝对没有故意隐瞒的心思，然后再用一点怀柔政策，实在不行……就再多撒撒娇？ 这样一套下来，梁屿川应该就不会……生气了吧？ 虽然不是很有把握，但夏眠还是拿出了当年研究生写毕业论文的架势，开始构思起剧情方案来。 第一，表现出自己诚恳的态度。 第二，再一次强调这件事情得到解决，自己没有从中受到过任何伤害。 第三，声明她一开始就想告诉梁屿川的，就是由于一些其他特殊情况暂时没能说成，但现在自己已经知道了问题所在，所以…… 夏眠拿着张纸，没列几条就开始对着涂涂画画。 很痛苦，做这个计划好难。 而且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吧。 她趴在桌上，把刚才那些计划全都丢在脑后，就差真握个拳给自己打气说加油夏小眠了。 夏眠回想起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自己还信誓旦旦觉得一定可以处理好，说不定能把梁屿川从头瞒到尾，结果没想到被夏老二他们闹大了，这才…… 算了！做什么计划！ 夏眠把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大不了下班回去直接抱上去，快速说完耍个无赖不就好了！ 就这么办！ 第349章 早知道了？ 第349章 早知道了？ 还好夏眠只是在休息的时候构思了一会儿，然后就从开始计划到放弃，后面工作忙起来了就又短暂地抛在脑后。 后面下午又来了个临时手术，是从隔壁科室转科送过来的，夏眠把病历病史看完，又看了一下禁忌，甚至都来不及写转入记录，就带着新来的实习生进了手术室。 还好这个病人除了现在情况比较紧急以外，手术过程中还算顺利，且没有其他意外情况发生，麻醉也很理想。 现在心外科各种各样的新器械也变多了，打破了曾经人们对于心脏手术的恐惧，更何况有一些材料不再需要常常从德日进口，还能纳入医保，对于病人本身来说负担是小了很多。 最开始心脏起搏器开始广泛推广国产系列的时候，的确在一段时间内隔壁心内科的同事哀嚎着绩效下滑，然而这也不过是嘴上说说，毕竟谁不想看到医疗进步，只要整体规范起来，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比之前都要好的。 手术过程还算顺利，而这个实习生是今天新来的，原本夏眠就想着带别人先见见具体流程，不过没想到对方好像很上道，不仅没有第一次进手术室的手忙脚乱，甚至还真的帮了些忙。 因为一般实习生在医院里，多半都只能干些杂活，要么就是买买午饭或者帮人拿外卖之类的，因此在休息的时候夏眠还有些惊喜。 “是第一次进手术室么？” 夏眠还穿着无菌服，尽管可以休息十分钟，但只要没有走出这间手术室，就一定要保持无菌规范，因此只是简单坐了一会儿，等同事把中间的事处理好，再继续上台。 而那个实习生听到自己这么问，也只是点点头，乖乖的站在旁边，甚至连双手都是放在胸前的。 看上去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头发全部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包在帽子里面，没有露出来分毫，手套也戴的很规范，令人赏心悦目。 夏眠夸了一句：“无菌意识很好，看不出是第一次进手术室。” 那个实习生听到这句话，才终于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虽然是第一次跟着上台，但不算第一次进手术室。” “上次是在隔壁肝胆外科，当时主任让我们上去帮忙拉钩，结果我们组两个同学都去了，我想跟着去看一看，没想到在洗手的时候就被骂走了。” 听到对方的分享，夏眠几乎是一瞬间就回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要不是现在还在手术室，说不定都要抬手安慰她了：“正常啊，哪个人刚进去医院进手术室的时候没被老护士骂过，后来呢？” “因为医院的设施其实跟我们学校的不太一样……”那个实习生说，“好像就是上个月的事情，我们当时外科学的视频都还在，让我们用肥皂和刷子刷手，最后再用消毒液，但其实现在早就已经更新换代了，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就站在原地傻愣愣的，然后就被赶出去了，说我在那个地方太挤了，有点碍事。” 然而她在复述这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不满，也没有抱怨，更让夏眠刮目相看，因此语气中也多了几分肯定：“没关系的，其实我们每个人刚进医院都是这样，你已经是我遇到过的做得很好的了。” 即使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但女生的眼睛还是一下子就亮起来了：“真的吗？” “真的啊，我还记得我第一次上手术的时候，就被巡回护士骂哭了呢。”夏眠回忆起来都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我不是说这些护士凶的意思，不管是洗手护士还是巡回护士，只是他们需要做的事情更多，还要收拾善后，所以有时候会比较急也是正常的。” “我知道的，夏医生。”实习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当时被赶出去之后就重新回去看了好几遍书和新的视频，正好今天有机会，就跟着您上来了。” 谁都会喜欢爱学习有礼貌还很积极的实习生，而且在医学这一行，本身就讲究一个传承，课本上的内容是有限的，然而真的如果只研读课本一定无法真实的做好一个医生，所以从实习生开始，到后面的规培研究生博士生，甚至刚进入医院的各种各样的考试和培训进修，都是在给一个医生成长的过程。 因此有时候实习生虽然因为经验不足，只能做一些小事和杂事，但只要愿意开口问，在医院里的医生，没有一个会不愿意教。 “只看视频就已经有这样的心理素质，不会出错，已经很好了，”夏眠点头，“因为一般才看完教学和演示之后放到实操上总会漏掉一些步骤，就连腰穿骨穿这种比较简单的操作也常常会有疏漏之处，而我刚刚看你，就连现在休息的时候也依然注意无菌守则，就已经比大部分人好了。” 对方好像被夸得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就算是隔着口罩，应该也看到对方似乎是笑了。 “在我们科室待多久？”夏眠问，因为实习生都是要轮转的，有的时候分到自己手上的学生可能只是过来刷一个学分或者打一个实践报告。 “两周半，比我上一个肝胆外科要长一点。”她说。 因为是住院总，所以夏眠其实是需要管一些教学任务的，，因此也大概知道理科大学那边分过来的学生是什么情况、具体要怎么安排，因此有些惊讶：“两周半已经算是比较长的时间了，有些科室都可能只有一周或者顶多两周。” “因为……”对方眼睛愈发明亮，“因为我的考研方向就是心内科，所以我跟我的辅导员申请了一下，想在这里多待一点时间。” “想考哪个老师？”夏眠也很高兴地问。 对方说了一个名字，她听完之后也笑了：“那我先祝你成功了，这样的话你就是我的师妹了。” “真的吗！！那我一定努力！！”女生果然因此高兴起来，“那如果下次还有手术，有别的机会的话，我想多上来观摩观摩。” “好。”夏眠也是乐意牵这个线的，“加油，你一定可以。” 大概是因为女生是真的想要进心外科的原因，而夏眠很喜欢这种很上进的学生，因此两人在休息的时候就聊了许多。 “那你那些同学呢？” “现在应该在其他科室吧我也不太了解，因为我跟他们说，我想来心内科，所以就换了一周的实习期间。不过我还是有很多东西不懂的，夏医生看到了一定要指出来，我会好好改进的。” 夏眠感受到对方想要进步的心情，以及有点焦急，不知道怎么做的矛盾，因此还是决定把自己的事情说一说让对方时刻定心丸，不要太过焦虑：“因为在临床上很多事情都是要临床处理的，这好像也许那棵树上告诉你在诊断结束后的治疗措施和应对方案，但每个科室都不一样，书上不会告诉你，还要结合患者的自身条件情况和经济状况，尤其像我们心内科这种手术金额，动辄天差地别的科室，要想着想患者，后续还能不能负担得起这个经济压力。” “所以医生也总不能真的只看书上的内容，还是要学会人文关怀的。” “我知道的，我之前来的时候就听说您特别好，现在一看果然是这样。” “哪有什么好不好的，我都是尽职尽责做工作而已，要是太在意外界评价，可能反而会失了本心。”夏眠说，“而我看你现在就很好，愿意学习肯努力，不会骄傲自负，就已经是很不错的条件了。” 不过对方到底还是一个大学生，因此下意识问：“自负？怎么会自负呢？” “其实很多时候有些人作为医生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身上的一点自负，他们在跟病人交流沟通的时候，因为作为医生有着自己的权威性，所以有时候会不可避免产生一些自以为是的优越感，比如有一些术语，不会跟病人解释清楚，对方问了其次之后会不耐烦……都算是隐形自满的情况。” 实习生听得很认真，然后又深以为然地点头。 “怪不得您之前遇到那么大的事情都有这样的平常心……”实习生说，“我会好好努力的！这样就可以成你的师妹了！” “好啊，今年年底的考试，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夏眠笑眯眯的。 “我来之前就听说心外科的老总性格好能力强，而且还特别漂亮，之前我都不相信我同学说的那些话，但我今天来了之后就确认了，您果然就是我心目中那一类好医生的范本。” “我可不是什么范本。”夏眠对这种荣誉也会敬而远之，“要说翻本的话，那你还算是实习生里面的范本——不会偷懒摸鱼，在医院的时候就想着多学习一点知识，而且就算是第一次进手术台也不会怯场。” 这下又把对方夸得不好意思了：“我没有。主要是我来你们科室之前，就听说过了那天闹得很大的事情，我们当时还在肝胆外科听着都生气，没想到你真的扛住了压力，还好最后事情解决了……” 夏眠当然知道对方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要是放在其他时候还好，她估计就随便点头敷衍两句就当做听见了——毕竟自己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出名。 可大概因为今天晚上，梁屿川还会来接自己下班的原因，夏眠这一次还是想知道当时的情况：“你说当时你在肝胆外科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是啊，对方那个妻子还没有闹上直播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更别说后面直播后，全网都有了舆论，想不知道也难。我还记得我妈妈那个时候甚至看了新闻过来给我打电话，交代我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要优先注意自己的安全。” 看来学生家长都知道了，这件事的影响力还真是…… 要不是还在无菌环境里，夏眠简直想伸手扶额。 而且那实习生还说：“不止是我母亲，我老家那些亲戚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开始还有人说您的，结果发现后面反转之后才闭麦鸦雀无声的。” 既然流传得这么广…… 夏眠其实对社交媒体并不敏感，所以有时候信息冲浪并没有那么快——至少对赵媛来说，自己完全就是2G网。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那你说你老家那些亲戚，或者说你的母亲，一般都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些消息啊？” 女生说了几个短视频app，风格都不一样，但有两款都是主打下沉市场的，这种消息就很容易被发酵和广泛流传。 对方还以为夏眠实在担心自己的网络口碑，还很认真地跟夏眠解释了一下：“没关系的夏医生！现在除了很少部分的一些，人还会不清醒的分辨不清以外，绝大部分都已经不会再做出过激的行为和言论了，你也千万不用放在心上……” 夏眠听了那几个app，想来应该是梁屿川不会知道的类型，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好的，不用担心我。” 实习生又说：“而且这种事情，说一个我自己不成熟的小想法，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只要家人朋友站在我这边，我就不会受到影响。所以，夏医生内核这么稳定，也一定有亲人跟好友的支持的，那才是动力的源泉。” ……好了，同学。 夏眠当然知道对方说这个话只是为了鼓励自己，更何况他们这种实习生肯定没有什么坏心眼，也只不过是刚进医院，什么都新鲜，所以什么都想知道罢了。 但是偏偏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这不还没跟梁屿川坦白么！！ 但这种事夏眠又不可能跟一个实习生来讲，因此状似沉稳地点点头：“是的。” 还好，这次没聊两句之后休息时间结束，赵媛重新从巡回护士那边拿了手套，站上台去。 而那个实习生也立刻去换成工作状态，站在旁边听候指令，随时帮忙。 最后的两台手术都很顺利，在签完字之后夏眠就下了手术台，又看了一眼跟在自己旁边的异常听话的那个实习生，又招招手让她过来。 “怎么了夏医生！”女生看上去根本不像站了三个小时的样子，甚至还有些神采奕奕，“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夏眠都觉得惊喜了，按理说，一般刚上台的实习生，要么就是被饿的嘴唇发白，要么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看你跟着我站了这么久，累不累？” 对方摇摇头：“还好，我体力还不错。” 夏眠愈发满意这个学生：“第一次站台就能坚持到现在，没有晕血也没有不耐烦，很好了。” “可能一开始是新鲜感，但保持这样的对医学的新鲜感也是好事。”夏眠夸道，“跟我一起去换衣服吧。” 两人终于从无菌区走出来，把被污染的手术服脱下来，然后又做了两道杀菌才换了一双鞋，回到之前的更衣室。 夏眠这个时候才接触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傍晚了。 而因为两人隔得比较近，她听到了旁边实习生的肚子传来一声饥饿的悲鸣。 “饿了？”夏眠很照顾这种新来的学生，“正好现在食堂那边会上来发手术餐，等下我带你去领一份。” “不用了夏医生，我跟我同学一起办了一张医院的食堂卡的，等一下我们出去打饭就好了。” “这可是专门给外科医生的手术餐，一般都是食堂特别做了送过来的，下去食堂可打不到这样的饭。”这话倒是真的，因为一般手术需要消耗大量体力，而很多时候医生就没有空再去下楼慢慢排队麻烦，所有一班一天会有两次，食堂专门做好了供应给手术室的手术餐，方便那些下了手术的医生及时补充能量。 而且不管是营养还是菜色，甚至口味都会比摆在食堂窗口外面卖的要好上一些，所以有的外科医生通常在做完手术之后就直接解决晚饭。 有的时候一些麻醉科的人也会过来一起吃，有的是拿回科室里吃，有的因为下台还要接手术，就干脆在这里解决。 夏眠换好了白大褂，看对方还在犹豫，明显就是其实还有点好奇，但又觉得答应不太好的样子。 对方的每一个举动都让自己想起刚刚进医院时的样子，所以也觉得异常怀念，于是她也跟之前带自己的第一个医生一样，干脆直接拉上对方，就去了隔壁取餐的地方。 因为是傍晚，本来就有不少其他科室的医生做完手术过来休息，而又到了食堂上来送饭的时候，因此这个时候算是一天中人最多的两个时间之一。 夏眠带人进去，随便跟几个同事打了招呼，就拿着自己的工牌去帮那个实习生领了一份看上去菜色最好的晚饭。 无论是金黄的蒜香排骨，糖色火候俱佳的红烧肉，还是看上去就很有食欲的蒜蓉菜心和蚝油生菜，甚至还有加餐的鸡蛋牛奶，果然是楼下食堂买不到的丰盛。 而在休息室里，本来就有很多外科医生带自己的实习生或者规培生过来吃饭的，大家也习以为常，还有的医生会开玩笑：“能不能帮我学生留一份肉多的啊！人家孩子今天陪我站了五个小时呢！” “对对，你们稍微留一点啊，看看还有几份，我家这个小实习生今天第一次上手术，总得给人家补点体力。” “张哥，你们今天科室那个是截肢手术吧，你让人家实习生第一次去站台，就站这么久的手术，只请一顿手术餐怎么行？” “是啊是啊，上次我有个微创结果出血太多中转开腹的，我带过去的规培生差点没站晕过去。” “张哥！再帮我递一份饭谢谢！” 一般有这样的要求，大家都会笑着应和，也都觉得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实习生想来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惊喜，连忙接过来：“谢谢夏医生！” “要是不介意的话叫我夏姐也不是不可以。”夏眠跟她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不过怎么喊都行，看你喜欢就好。” “好！” 实习生看着周围的一切，既新奇又有一种心中翻涌的感觉。 果然医学的传承就是这样，很多科室的医生都会带着自己的学生进来一起，也会无私的照顾，只为了对方真的能学到一点东西，能早日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医生。 而其实在医院里，一般护士当然是会叫跟自己搭班的同事医生，不过对于更熟悉一点的医生同事之间，或者对待自己下面的规培和学生的时候，如果想要跟亲密一点拉近关系，就通常会让他们隐去“医生”的外壳，转而变成类似于更柔和的师哥师姐，或者老师之类的身份，褪去医学神秘的色彩，其实大家也只是想让想继续努力的学生坚持下去。 因为如果没有一代一代的传承，而独自坚守的话实在有些辛苦。 “那您要一起吗？”实习生问。 “我还得把手术记录写完，就先不在这吃了。”夏眠交代着接下来的工作，“你要是吃完饭想回去就早点回去，我到时候把我病历系统的工号给你一个，你说我想学的话，就上去看一看这些东西怎么写的。” “也不用今天就去，反正到时候我给你账号，你可以在空的电脑上面查看一下。”可能是对这个实习生的态度十分满意，因此夏眠也就更想教多一点。 “那，那要不要我先去帮你把病程建好了，免得到时候过了时间，”实习生还主动道，“说着我站了三个小时辛苦，其实我在旁边也没做什么，你们都比我站得久，都不提这些，我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没关系。”夏眠朝她笑笑，“而且我今天晚上确实不在这边吃饭，晚上我爱人来接我，就跟他一起去好了。” 这句话说出来，对方也就十分识相地不会再说什么了，不过还是很感慨：“您的爱人也一定很优秀，才能一直支持你。你们会很幸福的！” 那种淡淡的心虚又来了，还好夏眠今天就已经决定好了，要跟梁屿川坦白，于是只能跟着点头：“谢谢祝福。” 夏眠把事情全都交代完了，看着对方领了饭才回到科室里。 因为已经快要临近下班时间，加上交班的护士也已经换了一茬，现在办公室里人并不多，夏眠也赶紧打开病历系统，惯例开始写手术记录和开术后护理的医嘱。 因为今天的两台手术过程都比较顺利，因此需要改动的地方并不多，而夏眠一向效率很高，没过多久，就把两个病人分别要处理的东西，全都处理完了。 她又特地写了注意事项，给接下来要接班的同事，因为术后第一天本来就是很重要的，她又去病房看了一眼，正好那两个病人已经结束麻醉，回到病房了。 不过局部麻醉的劲儿还没过，但夏眠还是考虑到了术后止痛的情况，又跟家属反复交代了几次，确认没有疏漏之后，才把所有东西都提交上去，记录留档。 这些工作不能说的像是有趣，毕竟很多时候也算是重复的次数比较多比较机械，但具体落到每个人身上又都是不同的，哪个病人有什么病的过敏史，一定要记得禁用什么药，哪个病人对麻醉不敏感，对止痛不耐受，又需要多做什么措施，可以用什么专业处理…… 这些都是需要临床上一点一点的经验积攒起来的，绝对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想着今天那个实习生可能会来看病历的原因，夏眠想了想，还是又尽可能的把自己的术后记录写得更详细一点，方便临床新手查阅。 只要肯学习，医院里大家都会帮助对方的。 而也是因为把病历扩写了，所以原本计划好的下班时间可能会稍稍延长十分钟。 夏眠想到梁屿川会来接自己，为了避免让他等的太久，决定还是先打个预防针。 【夏眠：老公！】 果然，梁屿川回复得很快，应该也是在路上了。 【梁屿川：工作忙完了么？】 【夏眠：快了，马上就好。】 【夏眠：就是可能需要多十分钟，我重新写个病历。】 【夏眠：你出发了吗？】 【夏眠：不然你直接把地址发给我，我们想吃什么我直接打车过去就好了。】 【梁屿川：说好了会来接你，已经在路上了。】 【梁屿川：很快就过来。】 既然梁屿川都这样说了，夏眠再拒绝下去也显得有点可疑，因此也就先应下来。 【夏眠：好！】 【夏眠：那我快一点，，你等会儿直接就到我们医院门口……】 打字打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万一梁屿川来的时候，听到一些什么跟自己有关的小道消息…… 还不等自己说话就被对方先知道了肯定是不好的，自己精心准备——算了，也不能称得上是精心准备的坦白局不就一开始就付诸流水了？ 而自己今天又跟科室里的同事说过，让他们如果接触到梁屿川，就稍微替自己隐瞒一下。 想到这里，她又重新打字。 【夏眠：或者你就直接来我们科室吧？我怕万一你等太久在下面没事做，不如上来跟我一起呢。】 【夏眠：不过没关系的，我尽量不用让你等太久，一会儿就好了。】 【梁屿川：好。】 夏眠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把手机放到一旁继续工作。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小时，她才按照自己想改的，把病历全都改了一遍。 时间正好，刚站起来，她就听见门口护士的声音：“你是来找夏医生的吗？” 夏眠心脏鼓动着，也有些期待有点紧张的走过去。 果然看到梁屿川站在自己不远处。 很难形容这种重逢的感觉，明明早上还刚见过。 可就是因为两人聚少离多，因此每一次重逢都变得格外珍贵，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此刻。 梁屿川很快也看见了她，于是夏眠见他跟护士道了谢，然后就朝自己这边走来。 她还看见，对方手上甚至还带了一束花。 而不远处的护士，投来羡慕和祝福的眼光。 夏眠又不好意思又有点高兴，于是等到梁屿川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第一时间都没说出话来，半晌才抬眼：“老公，你……” 刚想说怎么还带花来，结果还没等自己说出口，梁屿川就已经先把这束花递给了自己：“一点心血来潮罢了。只是觉得如果你看到我来的时候手上有束花，应该会更高兴一点。” 夏眠很用力的点头：“是很开心。” “我正好也工作完了，”她说，“马上，我最后关个机就一起回去。” 梁屿川进了办公室，然后说好。 “这束花就放在这里吧？”夏眠果然心情好了不少，“正好放在我的工位上，这样每天我上班都能想到你。” 梁屿川笑笑：“那我会记得到时候给你换新的。” 夏眠眼睛也弯下来：“嗯。” “今天忙吗？”在等待的时候，梁屿川随口问着。 “还好，就是临时加了一台手术，但认识了一个特别好的孩子，还想跟我考一个老师，多跟人家聊了一会儿。”夏眠分享着今天发生的事，明明都是一些非常日常的话题，可是在聊起来的时候，依然觉得胸口鼓胀。 “我还专门带她去吃了手术室的食堂呢。”夏眠回忆，“是个挺认真的好孩子，而且会在我们科室待的久一点，既然她愿意学，到时候我也能多教一点。” “你们医生果然都是桃李满天下的。”梁屿川说，“之前就听说过，现在信了。” “这有什么，肯定都是要一代人教一代人，然后一代人比一代人进步，”夏眠说，“要不是我今年还在干住院总，说不定还会时不时去帮我之前的导师讲讲课呢。” 这个是之前医科大学那边就发过来的邀请，因为有一些实践课程教课的教授没空，通常都会让本院的医生上去顶一下，反正从这个地方到医科大学也只需要走五分钟，本来就是为了方便实习和教课的。 夏眠读书的时候就经常看到一些上课的老师连手术服都没脱就赶过来上课的，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梁屿川是个很合格的倾听者，还很配合地看着她笑：“知道了，夏老师。” “夏老师的上课门槛可是很高的，不知道你跟不跟得上。”大概是因为梁屿川来了心情变好，夏眠也短暂没去想别的。 “如果跟不上的话，夏医生可以给我开小灶吗？”梁屿川说。 夏眠咳嗽一声：“算了算了，回去再说回去再说，我白大褂还没换呢！” 梁屿川当然也是知道分寸的人，肯定不会在这里说什么太过火的，于是也只是抱臂在一旁等她。 “想好今晚吃什么没有？”夏眠问，“还说干脆我们直接把车开到购物广场，直接闻着哪家香就去吃哪家？” “好。” “那就——” 还没等夏眠把话说完，忽然就听见—— “夏医生——！！”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夏眠回头看过去，看见一个脖子上挂着摄像机的女生站在办公室门口，朝自己招了招手：“我又来啦！”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个说主要拍纪录片的女大学生林雪。 她手上还带了一瓶酸奶：“我是过来再重新补点素材的，补完了就想看你还在不在，我顺手买了瓶酸奶，喏——” 一瓶还冒着水珠的酸奶出现在她眼前。 夏眠：…… 虽然知道林雪是个好人，但在此刻夏眠脑海里响起的只有两个字。 ——完了。 要怎么样解释！ 如果林雪突然提到那件事情怎么办，自己甚至还没来得及跟梁屿川开口，万一，万一…… 夏眠几乎有些机械地接过那瓶酸奶，然后又很机械地说了一句：“谢谢。” 与之相反的，就是心里面惊天骇浪般的“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林雪依然是之前那副热情的模样：“你现在忙吗？如果忙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也就是想上来看您一眼，想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夏眠又没法真的开口骗人家，摇摇头：“不忙，马上就下班了。” 她只感觉现在自己一举一动都十分机械，然后梁屿川这么大一个人在办公室也十分明显，就在林雪有一点好奇地把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时，夏眠还是硬着头皮介绍：“这位是我先生。梁屿川。” “哦！”林雪看起来也吃了一惊，不过到底是元气活力的女大学生，从不会吝啬夸奖，下一句就是，“夏医生，你老公好帅！” 这次倒是梁屿川先笑着说：“谢谢。” “原来您是来等夏医生下班的呀，”林雪在在两人之间看了一眼，“早知道我多买一瓶酸奶了。” “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林雪还摆弄了一下手里的镜头，“那我下次再来录素材！” 她刚准备走，又想起自己之前找过夏眠说过要拍纪录片的事，她虽然不知道梁屿川是谁，但是作为礼貌和征求许可，还是决定跟他说一声。 “对了先生，我之前是想在医院拍一个纪录片，因为我是导演系的，想在毕业的时候拍一个对自己有纪念意义的作品，我后来在医院看到了夏医生，觉得她很亲近，对我也很好，也答应了我这个要求，所以我想来跟你说一声，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或者觉得冒昧的地方我都会接受和改正！” “没关系的。”夏眠现在总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生怕林雪下一句就要提到自己之前拍过的李强那个视频，“我昨过了，他都知道。” “那就好！谢谢支持！”林雪听上去很高兴，“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夏眠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好。” 看来这一次也成功逃过一劫。 她心里一块大石刚刚落地，就看见梁屿川侧头看了一旁的林雪一眼。 林雪显然也察觉到了，脚步顿了一下。 “梁先生？” “林小姐。”这一次是梁屿川先开的口。 毕竟他身高腿长又自带气质，林雪还是停下脚步，等他说话。 也是在这一刻，夏眠直觉有种完蛋的感觉。 然而梁屿川在知道面前的人，就是自己昨天给他提过的林雪之后，都还来不及让夏眠构思怎么样才能短暂的先把这个东西圆过去时，就已经微微倾身，十分感激地朝对方鞠了一躬。 “谢谢林小姐对我妻子的帮助。” 什么谢谢，他在说什么。 嗯？？ 夏眠只来得及思考了一秒，忽然意识到什么…… 夏眠：？？？ 夏眠：！！！ 他不会，不会—— 而梁屿川的第二句话彻底打碎了她的侥幸心理：“之前的事，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林雪显然也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摆手：“没有的！我也就是运气好，正好拍下来了，而且这件事情夏医生本来就没有做错，就算真的被人误解，最后也一定会解开的！” 梁屿川声音沉静：“但多亏有了林小姐，事情才能有很快的转机。” 林雪被这么正式的道谢也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发：“反正，这件事情结果是好的就行！” 梁屿川点头：“嗯。” 林雪朝他们两人挥手：“那我就真的先走啦！祝你们天天幸福！！” 走的时候还不忘记留下一句真挚的祝福。 可问题就是…… 夏眠现在还整个人处于大脑宕机的情形中。 她甚至都不知道梁屿川什么时候发现的，自己回来的时候一点苗头也没有，她都准备坦白了，结果他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连细节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然而梁屿川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自然：“走吗？” 夏眠：“我……你……” 但想着现在还是在办公室，要死也得去车上再死，最后还是用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点了点头。 第350章 今晚夜色很美 第350章 今晚夜色很美 夏眠虽然在那一刻心里有巨大的慌乱感，但其实在某一个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小角落，也有一种大石落地的踏实感。 之前最开始舅舅舅妈还没有闹这么大幺蛾子的时候，自己是完全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的，正好梁屿川安排了人保护自己，所以她干脆就完全放手，直接让他们替自己发了律师函。 只是后来事情渐渐开始苗头不对后，自己又去找了那个张律师通融，希望他可以在汇报工作的时候暂时把自己被误解的事情隐去，等自己亲自去解释。 刚才张律师给过回应之后，夏眠还以为真的能逃过一劫，却没想到梁屿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知道了，看上去好像还早就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 但那一点大石落地的感觉，又是源于内心深处的不安感，就好像早就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梁屿川并非对此一无所知，这样才会有一种“早死早超生”的心理暗示。 而现在这种心理暗示就起到了作用，让她一边觉得不安，又一边有种“终于结束了”的安心感。 梁屿川走在前面，夏眠一边看着他的背影，一边想着是不是要再解释什么，可是不管想说什么话，最后到了嘴边却都被咽了下去。 倒不是害怕，而一开始的心虚也没有了，满满都是不知所措。 果然自己不管之前想得再怎么完美，真有了变化，还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工作上有多么游刃有余，现在就有多么手忙脚乱。 明明在面对那么多严重的事情，那些人几乎把恶毒的言语都已经指到自己脸上的时候她依然可以面不改色，现在却不知如何是好，生怕自己做错每一个举动。 梁屿川的背影跟今天早上一模一样，仍然宽厚，仍然温暖。 等两人终于上了车，夏眠坐在副驾驶上，张了张嘴。 不过还没发出声音，梁屿川就已经侧身过来，给她系好了安全带：“发什么呆。” 语气一如平常，好像刚刚没有说过那些话一样。 夏眠的表情怔愣片刻，一时间脑子里乱乱的，之前看上去有多聪明，现在就显得格外笨拙。 她顾不上说什么了，只能视线追随着梁屿川，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什么呢？ 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说为什么回来的时候不告诉自己，是在等自己坦白，还是真的生气了？ 而且解释又要解释什么呢？ 解释其实自己一开始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后面事情闹得太大生怕自己无法交代，怕影响他的工作，怕他分心。 可是这些话…… 夏眠也都明白，梁屿川不可能不理解。 “你要是不说话，那我们就按照你昨的，去吃你想吃的那家寿喜烧了。” 最后等夏眠重新抬起眼时，鼻尖和眼梢都有点泛红。 但听到梁屿川的话还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梁屿川本来就把车停在停车场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又还没有启动，看到夏眠这样，原本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松开了，然后看了她少时，才伸出手指，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 明明只是一个最温馨的小动作，却蓦地让夏眠有些鼻酸。 “你既然不说的话，那我来说？”梁屿川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一点生气的影子都没有。 夏眠抬头看他，原本带着点心虚，可结合现在应有点委屈的模样看上去泫然欲泣，在灯光昏暗的停车场里也让人移不开眼。 “我没有故意不说的意思。”夏眠抿唇解释，“其实我今天就想告诉你的，我今天上班的时候也做了好多设想，要怎么开这个口，可能就是，就是……” “好了好了。”大概她的紧张太过明显，梁屿川终于有些不忍地打断，“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事实上，我本来也不打算先说什么，可是刚刚看到你跟我说的那个女学生，想到机会难得，还是应该感谢一下她，才在那样的情况下开口的。”梁屿川说。 “真的啊？”夏眠看上去还是很紧张，脸也有一点红，嘴唇在昏暗的停车场灯光里像湿润的玫瑰。 于是梁屿川没忍住，倾身采撷了玫瑰花瓣上的一抹露水。 很轻的吻，也不带任何欲望。 然而这个吻中好像也有安抚的意味，在接触之后，夏眠神奇的重新平静下来，在他的吻里再一次安心。 “我是不是有点傻？”她眨着眼睛问，“我今天还专门找过张律师，不对，不止今天，就是在之前你跟我说会有人保护我的时候，我那个时候就对他们说，这件事情闹大之后，先暂时不要跟你说。” “是他们告诉你的吗？”夏眠有些喋喋不休地分析，“其实我也知道不应该为难他们，这种事情他们汇报给你，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我要是真不让他们说，反倒有些为难了。” “所以他们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应该没有说的很夸张吧？其实那几天也没有很痛苦，因为医院跟同事都还挺支持我的，而且很快就得到解决了，林雪的视频很关键，现在也早就已经告一段落，舅舅舅妈他们也不可能再来烦我了……” 她说得语速很快，好像急切的想证明自己真的没有从中受到伤害，希望梁屿川可以放心。 “别因为这个事情不高兴。” 最后夏眠只能总结出这么一句话来，在开口的时候，眼睛也像蒙上一层水雾似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我错啦。” 然而梁屿川依然继续看着她。 夏眠被他看到又有点心虚又有点安心，但又觉得本来就是自己没坦白，在这个时候，好像也应该表示表示。 那不然…… 撒个娇？ 夏眠把安全带解了，然后小心翼翼的往梁屿川身上靠：“老公，老公……？” 果不其然，这一次没坚持到两秒，梁屿川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真是知道怎么治我。”这句话是带着笑意的，梁屿川说。 “不过这件事确实不是张律师他们告诉我的，”梁屿川声音顿了一下，“我回来的时候，他们的确只给我汇报了基础的情况，然后又隐晦的暗示了一下大概发生过什么，但的确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眠在他怀里眨眨眼：“……那是？”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同事一起海钓的时候？”梁屿川说。 夏眠点头，然后意识到什么：“不会那个时候你就……？” “也算是一种直觉？”梁屿川说，“前一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虽然好像听上去什么事也没有，但我就是有这种直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而你本来就是那种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如果我追着问的话，你估计也会支支吾吾的。” “正好海钓的时候给我们开船的其中一个人是当地的渔民，自己接了个信号接收器，时不时会刷点短视频和民间新闻什么的。” “当时本来在海钓，其实那个新闻的标题也很耸人听闻，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往你身上，只是毕竟那个新闻的主角是一个医生，又是一个医患关系的问题，可能因为成为了医生家属的缘故吧，就总是想去听一听这件事是怎么回事。然后才刚凑过去，就看到视频剪辑的图片上一个熟悉的背影。” 夏眠有点头皮发麻，不知道原来这件事情这么早就已经在梁屿川眼前暴露了，而自己之后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装作没事人一样，简直…… 她眼神游移：“那，那不就是……” “后来就顺着了解了一下，其实就已经知道了大概的事情。” 夏眠这次都抬不起头来了，甚至都不敢回想自己那个时候怎么跟梁屿川打电话的。 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报平安，还要特地掩饰语气，假装新闻上的人不是自己…… “那几天很不好受吧？”梁屿川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 夏眠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人的情绪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像她真的从头到尾对这自己被误解这件事没有放在心上，就算最严重的时候可能会造成停职，也只是觉得有些失望而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因为这件事情上自己一直问心无愧，所以于世界本身从未感觉到委屈或者难受。 可是，可是…… 为什么梁屿川一问自己，就还是觉得眼眶有点酸。 原来爱让人坚强，也让人柔软。 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细细托举着，伏在绵密的安心的云朵上。 夏眠这次跟个小鸵鸟似的彻彻底底把头埋在梁屿川身上，声音嗡嗡的：“不委屈，真的不委屈。” 而梁屿川也能接住她，没有反驳，很轻柔地说：“好好好，不委屈。” 夏眠轻轻抽了一下，但确实也没哭。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种被包裹的安心感，像幸福的暖流。 等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才终于敢问梁屿川：“那你呢？你知道的时候在想什么？是很生气，还是别的什么？” “一开始当然是没生气的，而且我也理解你不告诉我的原因。”梁屿川说，“可是后来事情的发展你也知道，如果当时真的没有林雪那个视频，会发展成什么样你想过吗？” 夏眠哪敢说话，只能听着。 “如果没有那个反转的话，可能我回来的时候这件事情依然还在发酵，而你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梁屿川叹一口气，“我真的明白你不告诉我的意图。” “可是我从跟你结婚那一刻就知道了，我一定会做到一个丈夫应尽的义务，会完成我的责任，所以……” 他的大手摩挲着夏眠的脸颊，这种温暖的厚实感很舒服，夏眠像猫一样，也忍不住轻轻蹭了上去。 然后也像猫一样微微眯起眼睛。 “所以，你可以试着更依赖我一点。”梁屿川看着她的眼睛问，“好吗？” “可能后面遇到这种事情，你的第一反应还是不想告诉我，但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我也希望你能再多考虑考虑我，我也想关心你，善意的隐瞒没有问题，可是我只是想更深地触碰你。” 梁屿川其实很难得对夏眠说这样的话，夏眠眼睛眨了眨，一时间也只知道点头。 “然后我们可以慢慢改这个习惯。”他放缓了语速，“只要慢慢改，慢慢养成，下一次你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时，第一反应就不是不告诉我了，而是与我分享。” “好吗？”梁屿川又重复似的问了一次。 这一次，夏眠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又点了点头。 “那就够了。” 她听见梁屿川说。 “走吧，带你去吃你想吃的那家店。”梁屿川轻笑着说。 夏眠也没想到这件事情最后是以这样的方式解决的，但不管怎么样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她一边庆幸一边去蹭着梁屿川：“老公！” “嗯？” 夏眠的眼睛在地下停车场里如同千万年前就存在的珍贵的宝石，而她的声音是甜的，有种夜莺叼来的玫瑰的馨香。 “好爱你！” 她也如同夜莺一般，无比直白而坦荡地说道。 “知道了。”梁屿川去亲吻玫瑰花瓣，说，“这一次说的比那天遇到你的时候要动听。” 夏眠说完反而又不好意思了，扭过头去，“那时候毕竟心里有鬼嘛……就，就夹一点……” “不过我都很喜欢。” 梁屿川把剩下半句话补全。 于是夏眠重新扬起脸，眼神亮晶晶的，只对着他笑。 - 两人到了之前说好要来的店，运气还行，去的时候正好还接待最后一桌。 这家店店面很小，老板也只有一个，是几十年前从日本过来的老爷爷，而帮手是他的太太，是本地人，也负责帮忙翻译。 又是开在小巷子里的缘故，根本就没有停车的地方，梁屿川绕了一圈都找不到车位，最后只能勉强停在路边。 问题是这个地方也没什么指示牌，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停。 “把车停在这里没事吧？”夏眠看了看四周，好像自己也不太确定。 “那你等一等我，”梁屿川说，“反正这里离家附近也不太远，要不我再开出去，大不了找家那边的停车场先停了，然后我再回来。” 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夏眠就伸手拉了他一下。 “怎么了？”梁屿川因为她的动作停下来，转过身。 “我看对面也停了好几辆……好像也可以停车？”夏眠走过去查看，发现对面的确停了车，而且上面也没有显示违停的标识。 “别去了吧，过去又要好远。”夏眠看着他，“多陪我一会儿。” “毕竟今天过完又只剩五天了。”她拽着梁屿川的手，“我不是很想跟你分开。” 越直白的话，也就越能击中人，梁屿川哪能受得了这种，简直下一秒让他做什么都行。 梁屿川曾经觉得自己也算是个挺理智挺正直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极有原则也永远会有自己的考量，相当坚定，不会被一，随随便便的话就动摇。 可没想到现在…… 在工作上还好，原则依然是有的，可是一回到家…… 好像原则两个字就被从字典里面抠掉了，夏眠眨着眼睛看过来，他除了说“好”以外，几乎很难有别的什么选项。 他有时候甚至设想像自己这种人到了古代，可能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昏君，简直…… 算了，不能再想。 反正再想也没用。 于是他就没再过去，车在附近停下，然后带着夏眠进了店。 还是他回来以后两人第一次出来吃饭。 刚进去就闻到扑面而来的牛肉的油脂香气。 老板围着围裙，一个人在后厨忙碌着，而他头发也已经花白的妻子正笑眯眯的迎上来，用热情但不令人讨厌的语气揽客。 “我要吃寿喜锅！”夏眠拉着梁屿川坐在角落，稍微用纸巾擦了擦桌面，就开始点单。 “我们这边一般有两种做法，如果不备注的话，通常就是用大家都比较能接受的那种类似火锅的方法来做，不过我先生那边有更古老的吃法，愿意的话也可以尝试一下……” “就要那个。”夏眠坐下来后也饿了，毕竟今天手术上也站了好几个小时，下来之后忙着补病历和写病程以及手术记录，给自己的实习生买了份手术餐，自己却没吃，现在一闻到这个香味，简直食指大动。 这家小店其实很挤，又因为人手不够的原因，上菜速度也并不快，不过帘子没有把厨房完全遮住，有时候食客就可以透过这边看到厨房里面的动向。 夏眠看着刚刚招待他们的奶奶走进厨房，笑眯眯的跟那个围着围裙的老爷爷说的什么，因为距离远而且语言不通，所以她几乎听不到他们在聊什么，但一眼看到两人弯起来的眼睛，和老爷爷不住点头的模样。 “之前看点评上说，这家好像是分为最好的一家夫妻店。”大概是对这家店早有兴趣，加上赵媛之前跟自己提过，夏眠还算记得一点相关的信息，“好像说这家店的店主最开始跟自己太太结婚的时候，甚至连中文都不太会，可就是这样相处了几十年，我看有些食客写的评价，说跟他们聊过，店主自己说过，结婚几十年来，几乎没有跟自己妻子吵过架。” 她捧着脸看着厨房里面配合默契的两个人：“有时候觉得这样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原来语言不是什么障碍，爱是能透过眼睛看到的。” 她说着说着，就去摸索一旁梁屿川的手。 “没事，等我住院总的时间结束就不那么忙了……”夏眠说。 梁屿川也点头：“我知道，我也是这一年出的任务比较多，会好起来的。” 夏眠这次满是信任的点头。 “说真的，今天看到你跟林雪说话的时候，我整个人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直到这个时候，夏眠才敢跟梁屿川分享今天下午的事情，“我当时都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心情，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 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咳嗽一声打断。 “如果我不告诉你的话……你打算真的要装不知道吗？”夏眠鼓起勇气问道。 毕竟之前看梁屿川表情自然，还以为他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呢。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补充：“那你装的还挺像的！” “确实也没有在装。”梁屿川说，“我当时跟你说，我同事海钓的事情时就想着要不要先告诉你了，可是我看你的样子又好像，确实是在憋着不敢跟我说，于是我就想，要不然再等一等，等到你想好了再说。” 夏眠戳了戳指尖：“原计划是你回来就说的，但那天不是太累了去按摩店么，然后回家就，就……” 脑海里略过一些稍微有点不堪入目的画面，她才接着说：“这不就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我还以为是张律师他们跟你说的呢，吓我一跳，不过下一次我还是不要让他们为难了。”夏眠开始做事后的反思，“而且你说海钓的时候，真以为你就是在跟我说睡前故事，哪能想得到最后是这么个情况啊，而且你当时在上面看到，看到……” “不过我没跟那些人说事件的主人公是你。”梁屿川把那天知道事情经过的过程补全了，“但他们知道我的爱人是个医生，所以其实都在帮着你说话的。” 梁屿川还记得那天自己的心情。 头一天刚跟夏眠打完电话，第二天正精神抖擞的出了海，同时又正好找了艘渔船可以一起去海钓。 其实他的工作主要是国际救援，不过毕竟是海上救援队的，因此也会跟沿海的渔民打交道。 帮他们开船，还教他们捕鱼技巧的渔民就是世世代代沿海的居民，皮肤黝黑品性淳朴，说话的时嗓子里都带着一股海沙的感觉。 而这些渔民平常又没什么兴趣爱好，毕竟要适应时常出海的生活，总归是忙碌的。 而在短视频平台兴起的这几年，他们的手机里几乎每一个人都下了一个短视频的app，不仅是用来打发时间，而且功能性对他们来说也完全足够，可以查看各种海鲜和市场的波动，也可以知道很多他们在沿海无法很快接收到的即时消息。 而且这种短视频本来就特别适合信息传递，有的时候一些消息的散播，几乎可以说是病毒性的，所以那件事情李强的本意就是想引起群体情绪对立，而医患关系本来就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不得不说，还真得是他们这种常常刷短视频的才真的了解短视频，很快就能找到自己常刷的频道，然后根据大数据的推送，知道更多的新闻。 梁屿川一般对这种信息都不太感兴趣，偶尔还会觉得吵闹。 但他常常也不会去管，所以他本来是在同事海钓的间隙来驾驶舱休息的时候，听到的渔民正在刷个短视频。 这么一想，其实也完全是偶然。 “——根据我们在省人民医院的走访，可以知道，其实这名医生的口碑在医院非常好，而且现在的职位也是一名总住院医师……” “——一名患者患有心脏疾病，入院后家属声称，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治疗，就进入了住院部。” 大概是因为听到跟夏眠相同的职业，这才让梁屿川忍不住凝神听了一会儿。 “——可是根据这名患者家属说的，该医生罔顾职业道德私自给患者用药，从而导致他的亲属出现了休克昏迷等症状，他说他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一个公道和说法。” “——事后患者家属和医院领导在患者本人苏醒后询问过，患者家属说是因为这位医生用错了药，因为患者本人有糖尿病病史，且长期使用胰岛素，可是医生去没有注意到患者的既往史，而直接用了葡萄糖导致患者休克发生……” “——而有人在省人民医院住过院却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病人说，该名医生姓夏，且对目前关于她的指责并不认可，甚至不愿回应，只说要继续自己的工作……” “住院总”“姓夏”…… 即使觉得自己听到这种信息的自己有些敏感，但梁屿川还是走过去：“叔，我能跟你一起看一看么？” 那渔民正拿着手机，正愁没人分享自己的论点呢，见梁屿川过来了立刻说：“你看现在这些人啊，真是人心隔肚皮，现在连医生都有这样的心思了，还差点把人给治死……太可怕了，这种医生一定要好好查查的，不然我们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去医院不得被坑惨吗？” 而梁屿川终于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时，心脏就一下沉入了谷底。 梁屿川当时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已经淡了，变得有一点难以察觉的严肃。 尽管短视频内容说的很笼统，尽管上面并没有标注患者和家属以及医生的真名，甚至没有把医院具体的名称点出来，可是这并不能代表自己就真的推测不出来。 他以前就知道医患沟通本来就是最难以说清的命题，但就像自己的海上救援队跟一些救援人员本来就会产生冲突一样，其实沟通才是最有效也是最难的问题。 多少人因为沟通原因产生误解，恰恰也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绪，能平稳的沟通出来，本就是一门学问。 只是曾经的梁屿川一直认为这种事情都是小事，因为他作为飞行员和队内有话语权的人，其实更喜欢实际行动来代替语言，更何况队里本来就有比他更适合与大家沟通的人，所以一般就算需要沟通的时候，也往往不需要自己出面。 而现在…… 当他看到手机上的新闻地址，和一个几乎认不出的背影时，就已经在心里给出了肯定答案。 从没想到，前一晚上还在跟自己打电话的人现在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明明昨晚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语气甜软，言语间也只有温存和想念，根本听不出来，其实她正在经历这样的事情。 梁屿川一秒都没有怀疑，甚至下意识想去联系自己之前安排好的人，想去问一问现在的情况。 可是既然对方还没有给自己消息，是不是也就说明了夏眠其实并不想让自己知道？ 然而对此并不清楚细节的那个渔民还在说着：“这种事情看来也不止一次了，千万要查清楚啊不然我们知道老百姓怎么看病，有一些医院就是被这样的医生带坏的！” 梁屿川压下唇角，知道对于这种不清楚事实的人自己没法跟他们争辩什么，因此他只是摇了摇头：“也许事实并不是您想的那样呢？” 看对方如此熟练的栽赃，梁屿川又不傻，很快就能猜得出，这种新闻估计就是夏眠那个舅舅或者舅妈搞出来的，本身就是为了引导舆论走向，所以对这种底层人民的心思捏得很准，很快就能把对夏眠不利的舆论带起来。 然而舆论如此就应该是对的吗？ 首先这件事一定是夏眠受了委屈，而凭自己对妻子的了解，她不肯告诉自己，一定就是担心影响自己出任务。 梁屿川抿唇，又无奈又心疼。 他顿了一下，对渔民说：“我能再看一下吗？” 渔民对他们这种救援队的人本来就很客气，笑得也很淳朴：“那当然，来，给您！” 因为他们常常在这一片出没，所以附近的渔民都知道他们，更何况他们经常出任务的时候帮过民众，在这一片广受好评爱戴。 所以这边的人都是尊敬他们的，这个渔民刚上船时就夸过梁屿川。 而在不知道新闻的主角正是他的妻子的情况下，又会因为简简单单的几句舆论煽动，而跟着绝大部分不明真相的人一起去责备事件的中心——也就是新闻里这个“换错药”的医生。 梁屿川知道夏眠在工作上是一个绝对细心的人，而这种所谓的没有看既往史就用错药的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特别低级的、刚入行的没有行医资格证的医生身上。 至少他是绝对不可能相信，夏眠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就算退一万步说，夏眠真的造成了这种失误，按照她的个性，通常也会跟自己说一下自己的工作上的事，因为这本来只是一个工作失误的原因。 而这个明显是发生在她工作中的，她却绝口不提，反而恰恰说明了，这跟失误无关。 更何况，那是一种直觉。 直觉就是那个家属的态度，明明病人已经病得这么严重了，第一反应却是想要索求赔偿或者把事情闹大……难道作为一个家属最开始的诉求，不是应该先把自己病人的病治好么？ 所以这其中一定有蹊跷，而这也一定是夏眠不肯告诉自己的原因。 梁屿川接过渔民的手机，打开了这个短视频app上的评论区。 评论区显示的ip地址各种各样，看得出这件事情，确实在这两天形成了很高的讨论度。 “没有医德的医生就应该开除。” “天哪，我不敢想象自己的家人遇上这种事，我会如何崩溃！” “医院不给一个解释吗？医生就一句话都不说吗？” “开除！开除！开除！” “可是难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应该是先把病人的问题解决吗？难道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关键是医院也给出了证据啊，不管是从医嘱记录还是用药记录，的确没有开错的情况，有没有可能是患者自己忘记了？” “可是在医院本来就管的很严，怎么可能真的没有这么大的疏漏？” “…………” 梁屿川站在船舱里，看得手上发凉。 不过他向来是一个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因此所有的人都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对，而他也只是把手机还给了刚才一直夸赞他的渔民，还说了一句谢谢。 在把手机还给对方之后，梁屿川没有再去看海钓的事，而是走到了甲板上。 海风很舒服，刮在脸上也并不觉得痛。 而他跟夏眠现在的距离隔了一整片海洋。 明明昨天晚上的电话里还好好的，却没想到竟然就在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在这几天里，她会怎么样呢？ 那个渔民还在宣泄着自己的观点，梁屿川有些听不下去，只是站起上来：“好像金枪鱼钓上来了。” 渔民这才“啊”了一声，冲过去看钓鱼成果了。 而在这一次回去之后，自己又有两天的封闭时间没法与外界联系。 在这两天他想了很多，不知道在这两天你事情发展成了什么样，有没有走入不可挽回的境地，夏眠是不是真的被所有人误解，那她现在还好吗？ 如果真的走到最坏的打算，其实梁屿川知道，按照自己回去的手段，完全能把夏眠从中摘得干干净净，而工作什么的，更是不用担心。 只是他也知道，夏眠一路走到现在这里并不是简简单单所谓的“处理一下”就能结束的，她学了那么多年，也许志愿算不上崇高，但她本身就已经是很纯粹的医生之一了。 她从大学开始就没有偷懒过，不管是研究生答辩还是各路考试都未曾懈怠，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步一步拼搏出来的，而如果真的被毁掉了怎么办？ “所以其实那两天，比起我在装不知道，倒不如说我在思考回来怎么样安慰你。”梁屿川看着夏眠说。 两人聊着聊着，一阵香气传来，日料店的老板端着一个丰丰盛的大盘子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果然是很传统很日式的做法，老爷爷年纪很大了却依然一丝不苟的摆盘、生火，连菜的每一道顺序都有讲究。 炭火燃了起来，他开始用牛油擦了擦锅面，泛起细密的小泡泡。 关西寿喜烧的精髓就是要先煎一下再过水，主导就是一个先把精华全都吃掉。 而在他们面前的这一款牛肉看上去品质极佳，绝对完美的纹路和油脂，在接触到锅面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美拉的反应，随着腾起的烟雾，高级牛肉才有的奶香气混着甜香直冲上来。 沾着蛋液，夏眠终于吃上了第一口完美的牛肉。 大概是食物抚慰了心灵，也是因为存在心里的那点担忧终于解开了，夏眠这才继续听梁屿川说：“我当时还真的以为是张律师跟你说的呢。” “他们的确跟我暗示了一点，不过在他们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梁屿川给她递了一瓶饮料，又很贴心地替她拧开，“所以我态度还比较平静，他们就也没再继续说了。” 夏眠听到这里还是低下头：“我的我的。下次不这样了。” 梁屿川眉毛一抬：“你还想有下次？” “不是的老公！”夏眠连忙说，“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逗你一下。”梁屿川看着对方明亮的眼睛，这才把那几天的担忧终于毫无芥蒂地说出来。 “所以在刚结束任务的第一时间，刚可以跟外界通讯的时候，我就在查这件事情发展成什么样了。”梁屿川说，“还好，事情比我想象的结果要好得多。” 夏眠应声：“嗯嗯。” “我看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尘埃落定了，那个时候正好是官方发通告的时候。”梁屿川说。 夏眠连忙跟着点头：“嗯嗯嗯，都是林雪的功劳！” “所以我今天看到她的时候才想感谢的。”梁屿川点头，“因为她，才能让这些事情解决得这么完美，你也不会在工作上有什么影响。” 夏眠跟着继续点头：“嗯嗯嗯嗯。” 大概是她现在这副样子太可爱，唇角还沾着一点甜酱汁，梁屿川还是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然后替她擦去唇角的东西。 夏眠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擦自己的手：“后来呢？” “后来我想先去找林雪的，但又觉得在这件事上你还没告诉我，就只能先装不知道了。” 夏眠：“……咳咳。” 然后又低头吃了一口蔬菜。 “所以我真的没事啦。”尽管知道重复这个东西没什么用，但夏眠还是再说了一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么。” “但该说不说，确实应该感谢林雪，”夏眠说，“如果不是她帮了忙，说不定现在还在被人家误会呢。虽然我不是很在乎别人误会我。” “我在乎。”梁屿川说。 “我当时那两天想了很多，如果我回来的时候没有解决的话，我一定会用我自己的手段。”他说， “这一次他们不想闹大，我也要闹大。” 夏眠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赶紧在心里打住。 “所以林雪真的很好！”夏眠说，“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之所以跟她接触上，也是因为我当时不知道李强是被夏老二指使的，就是看不过去，实在想劝他治一治病，然后才遇到的。” 这是因为自己的善良，不愿看到一个原本可以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才忍不住去劝阻。 也正是如此，才给了这件事情一个最大的转机。 “这么一说还真闭环了。”夏眠想到这里也觉得惊喜。 “这可不是闭环，是你自己的善良应得的。”梁屿川说。 “我错啦。”夏眠这一次又说了一句，不过比之前还要正式一点，“我觉得你刚刚说的对。” “我确实第一反应是不想让你担心才会这么想，但是正是因为我的隐瞒，让你知道之后，反而更加为我担心……”夏眠说，“这样听上去是不是还挺拗口的？哎呀， 反正你懂我的意思，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怎么样，这下真的没事了吧？”夏眠心情也好了许多，弯着眼睛凑过去看梁屿川的反应。 然而梁屿川能有什么反应，根本拿她没什么办法。 夏眠当然也看得懂他的表情，明白自己现在真的是逃过一劫了——不对，应该是说这件事情完美解决，呼了一口气：“这家店真的很好吃！” “那晚上还有什么计划吗？”梁屿川问。 “不知道……”夏眠掰着手指头想，“逛街？看电影？还是……” “算了，”她想到最后选择恐惧症又犯了，“不想了，到时候再说吧。” 反正只要两个人一起，好像做什么都没关系。 等夏眠跟梁屿川又加了几个小菜，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大概是聊开了心情很好，加上后面又续了两杯梅子清酒，夏眠有一点点上脸，梁屿川怕她走路摔到，正要开口，就直接被对方拉住了手。 夏眠拽着他的手，晃来晃去的荡得很高，音调也扬起来：“你看我们这样牵手，是不是像小学生一样。” “我知道你肯定要说我喝醉，我没有，我就是觉得现在很开心而已。”夏眠说，“你知道吗，其实前两天赵媛给我打电话，因为她也知道我没告诉你嘛，我都压力大的不行，生怕你回来找我，找我秋后算账……” 梁屿川失笑：“你这个用词。” “反正你懂我意思就行！”夏眠看上去毫不在意这个，“总之就是，现在终于轻松了。” “而且你知道吗，之前紧张的都想让科室同事帮我瞒着了，现在觉得……是不是还挺傻的？” 今晚天色很好，夜空很高，偶尔有几颗星星坠在天上。 然而夏眠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都要亮，闪烁着令人心动的光，睫毛也一闪一闪。 梁屿川看着她，说：“不傻。” “没有谁比你更好。” “我发现……”夏眠放慢了语速，“你回来之后好会说话啊。” 不过话说到一半，她好像又想起什么，嘶了一声：“也不是。好像你以前也挺会说话的。” “你们工作怎么还练口才呢？不是飞行员么，跟天空打交道不就好了！”夏眠跳起来搭着他的肩膀。 梁屿川反手也握住她的手：“那你喜欢么？” 夏眠眼睛弯的弧度更深：“喜欢。” “不过说真的。”她晃荡着梁屿川的小臂，仰头看他，“在你知道那些消息的时候，真的一点对我的生气都没有啊？” 这句话其实语气算是撒娇，还带着一点甜渍梅子的香气。 梁屿川看着她的脸。 “如果真要说的话……”他好像无奈的笑了笑。“其实我之前也觉得我可能应该会生气。” 夏眠：“嗯？” “不过……” 他说。 “但就算我想了这么多，看到你的那一瞬间，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句话几乎直击心灵，夏眠动作一顿，脸更红了。 “就这么喜欢我啊？”她仰着头。 这次梁屿川没答话，但弯了弯腰。 夜晚短暂地在夏眠眼里消失了一瞬。 - 两人就这么手拉手一起走，直到来到他们刚刚停车的地方。 这种快乐戛然而止——在他们两人看到车上出现了一张条子的情况下。 “等等，这里不是说可以停车吗？”夏眠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有点心虚，差点没被自己呛到，“怎么、怎么就贴条子了！” 梁屿川倒是很淡定，只是走过去看着上面白纸黑字还盖着红章的违停通知。 “刚刚那边不是还有几辆车停着的嘛，我就是看着那边能停车我才没叫你——” 话没说完，夏眠果然就看见原本停在旁边的那几辆车也跟他们一样，通通贴上了白条子。 夏眠：“……” “那个，我刚刚就是不想让你跑一趟，”夏眠支支吾吾，“人家就是有点舍不得你嘛，不然也不会，也不会……” 梁屿川倒是没脾气，只是晃了晃手里的纸条：“嗯？” “老公我明天去帮你交罚款！”夏眠想去把那张条子扯过来，然后就当做这件事情没发生过，“我哪知道他们这里不能停，这不是侥幸失败了嘛！” 而且这车登记的是梁屿川的，一个开飞机的飞行员出去吃个饭还被开铁皮车的开罚单，虽然无伤大雅，不过听上去还是有几分幽默。 关键是去交罚单扣分的时候还得接受交警十来分钟的训诫，先是要说明自己为什么乱停车，然后被教育一下，不能在这种地方停车，最后扣了分交了罚款还得跟交警叔叔承诺，要在开车的时候做一个有公路文明的人。 夏眠光是脑补了一下这种场景：“……” 又想笑，又不敢笑。 然而这种插曲本来就是生活中意外的一部分，夏眠清了清嗓子：“哎呀，我明天帮你去给交警说一声，到时候接受教育，我去好了吧！” 梁屿川一挑眉：“可是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夏眠：“嗯……” 然后就更说不出话了。 梁屿川看着她绯红的脸，小声说了一句“祖宗”，才无奈的笑了笑：“行了，明天我去。” 夏眠眼睛亮起来：“真的啊老公？不会因为我这种小事生气吧老公？我知道你最大度了老公！” 梁屿川能怎么样？ 还得给祖宗拉开车门：“走吧，回家。” 夏眠觉得这一天总归是幸福的，尽管中间出现了大插曲和小插曲。 但生命中不就是需要这些插曲嘛！ 她兴奋归兴奋，但大概是因为今天上手术有些累了，加上情绪大开大合，大起大落……不对，应该是大落大起，而刚刚又吃饱了喝了点酒，刚坐上车就已经开始犯困。 她其实是想跟梁屿川说话的，而且这里离家本来就不算太远。 可是刚闭上眼睛困意居然就铺天盖地袭来，等到她再睁开眼…… 居然就已经在家楼下了。 她猛地睁开眼：“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然后转头看过去，发现梁屿川已经在旁边看了自己不知道多久。 “你，你怎么也不叫我……” “反正都一样，想看你睡一会儿。”梁屿川如实说。 夏眠这才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刚睡醒脚还有点绵软，还好梁屿川就在她身后，随手托了一下，才不至于摔倒。 夏眠抬起头，看今天的夜空。 是个非常完美的晚上。 也许是因为所有的结都已经解开，也许是梁屿川此刻还在自己身旁。 她忽然就如同心血来潮一般转过身，叫了梁屿川一声。 “老公！” 她伸出手：“抱！” - 而在两个小时后。 在终于听完了所有前因后果的赵媛简直一脸菜色。 虽然结局是好的，为什么自己听上去仿佛…… 【赵媛：…………】 【赵媛：………………】 【夏眠：怎么啦？】 【赵媛：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赵媛：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服了你了我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来听你撒狗粮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媛：天杀的我以为什么大事！！】 【赵媛：我还以为你老公真的找你兴师问罪了。做好了准备下一秒杀去你家，把你领过来的冲动了！我还怕你真的哭哭啼啼！】 【赵媛：结果就这！就这！！就这！！？】 【夏眠：你怎么能这么想！】 【夏眠：什么叫就这，我当时真的心都已经快跳出来了好吧！简直都已经有点生无可恋了，你稍微代入我想一下！】 【夏眠：而且当时我真的快哭出来了，差点以为我饭都吃不成，已经做好负荆请罪的准备了。】 【夏眠：很恐怖的！你没结婚你不懂！】 这个倒是没说谎，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能记得当时心跳漏一拍然后瞬间坠入谷底的可怕感受。 因为这件事给自己这几天带来了一些压力，而在刚才那一个瞬间，的确是所有压力聚集在一起的时候。 自己之前的掩饰全都是没有必要的，原来梁屿川早就知道，原来他只是在等自己什么时候告诉他。 【赵媛：也是。】 【赵媛：这个确实哈，我光是想一想，如果我在说谎的时候，另一个证人出现了，我估计也是心跳的嗓子眼。】 【夏眠：呜呜，你懂就好。】 【夏眠：我当时在车里连话都说不出来！你懂那种极致的心虚吗！就好像我做了很大……算了，的确是一个不该犯的错误。】 【夏眠：不过我已经跟他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下次了！】 【赵媛：去去去，你们小夫妻的聊天我就不参与了。】 【赵媛：不对，现在说的不是这个问题。】 【赵媛：现在说的是解决的也太轻松了吧！！你老公是真的拿你没办法！】 【赵媛：说真的，我当时替你捏一把汗，觉得这么严重的事情不跟你老公说还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样，哎……没想到他早就知道了。】 【赵媛：关键是他知道这么早，你居然还真的敢瞒这么久。】 【夏眠：我又不是真的想瞒！我只是没办法！】 【夏眠：嘿嘿。】 【赵媛：你还好意思嘿嘿？】 【夏眠：而且真的很严重好吧，我为了吃个饭，我们家的车还被贴条子呢！】 【夏眠：他一个开飞机的，到时候还得去被交警教育！天哪！】 【赵媛：……怎么感觉你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呢？】 【夏眠：哎呀，被你看出来啦。】 【赵媛：…………】 【赵媛：我觉得我今天找你就是一个错误。】 【夏眠：不不不别别别！我是真的想知道你跟段清寒之间的事情！！】 【夏眠：而且我回想起来也觉得很可怕！！！】 【赵媛：我跟段清寒也没什么可说的，反正就是那样，你刚刚还嫌弃我们跟学生一样的呢。】 【夏眠：一码归一码嘛，到时候有什么新情况再跟我说！】 【赵媛：行行行，所以你刚才唉声叹气是在……？】 【夏眠：是想着我明天又要上班，而且又是好长的长班……】 【赵媛：好了打住！】 赵媛其实也知道夏眠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毕竟她也绝对不是一个真的恋爱脑的人，会把跟自己的对象吃不上饭这种事情列入遗憾清单什么的，放在她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她大概也能看得出来夏眠是真的放心了，这才会在这个晚上喋喋不休，跟自己说这么多。 虽然这个过程也让自己有些不忿，毕竟听着听着莫名其妙还吃了一口狗粮。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得到完美解决就是最好的。 【夏眠：不过说真的，今天那家日料店我替你吃了，口味真的很不错，连我这个可以说是日料绝缘户的人都觉得很赞！】 【赵媛：……你怕不是因为心情太好，根据心情元素，顺便给他加点分吧？】 【夏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反正吃的时候很开心就是了。】 【赵媛：行吧。】 【赵媛：反正这件事对你没有影响就好，刚才说到一半，我还真以为你俩吵架了。】 【赵媛：那怎么这么晚才回我？】 【赵媛：我当时看这个点，觉得你肯定睡了，我想到先给你发消息，等你明天回的。】 【夏眠：哦，我刚在车上眯了一会儿，梁屿川没叫我。】 【赵媛；夏！眠！】 【夏眠：诶！！】 明明只是在打字，可是赵媛就是好像能听到对方甜甜蜜蜜夹着嗓子的声音了。 【赵媛：算了。】 【赵媛：我觉得我刚刚那句话应该改一下。】 【夏眠：改成什么？】 【赵媛：我看不仅是你老公拿你没办法。只要你想，大家都……】 【赵媛：哎。】 【赵媛：你没事就好，那就早点睡吧。】 【夏眠：对了，你跟段清寒今晚不是还去看了摩天轮吗？】 【赵媛：是啊，怎么了？】 【夏眠：那你有没有注意抬头看天？】 【夏眠：我觉得今天的天特别好看。】 夏眠想起自己跟梁屿川说开以后的那一段路，两人从日料店里出来，晃荡着手像小学生一样慢慢走，看看身边的人，再抬头看看天上的云。 【夏眠：我刚才回家的时候就这么想了。又高又亮，一点也不暗沉。】 而赵媛也因为这句话怔愣了片刻。 因为她也想起了，一个小时前自己在摩天轮上面看到的天空。 云层很稀薄，而天空很高。 她本来就站在很高的位置，几乎能伸手碰到窗外的烟火。 那也是……很难有的体验。 【赵媛：是啊。】 【赵媛：你说得对。】 【赵媛：今天的天空是很好看。】 她站在自己的窗前伸出手，好像能回到刚刚的气氛里。 而夏眠在那边也很开心。 所以这才是这个夜晚真正的意义。 有人享受，所以夜晚才会变得很美。 【夏眠：好啦好啦！刚刚梁屿川叫我了，我跟你聊太久怕他睡着了，我去看一眼。】 【赵媛：行了行了，你快去吧。】 【夏眠：拜拜！晚安！】 然后发了一个夜空的表情包。 赵媛也看着窗外的夜色，而此时手机重新震动起来。 却不是夏眠了。 【段清寒：晚安。】 然后竟然也发了一句类似的话。 【段清寒：今晚的夜空很好看，你觉得呢？】 赵媛在这一刻觉得指尖有些发烫。 明明夏眠跟段清寒都不认识，但夜空是属于所有人的。 她犹豫了一下，才很慢地输入。 【赵媛：嗯。】 【赵媛：晚安。】 也不知道那个“嗯”，是回复那句“你觉得呢”，还是只是在跟对方说晚安。 不过在这个夜晚来说，好像也不那么重要。 第351章 如果那个时候我会分心，应该是因为我在看你。 第351章 如果那个时候我会分心，应该是因为我在看你。 好像跟段清寒联系变得频繁不过就是一两天的事。 然而赵媛在这两天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虽然夏眠在某天晚上狠狠地揶揄了一下自己现在跟段清寒的情况仿佛还在学生时代。 但无论如何，那个夜晚好像大家都觉得平静，也终于都能抬头看着夜空，在不一样的角度里欣赏同一轮月亮。 赵媛还记得那天的月亮并不是很圆，不过因为天气很好，就显得天空很高，因此这对于月亮来说，也许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圆满。 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好像最开始那种有点焦躁的心情消失了，她开始变得平和，也不会去强迫自己一直思考什么。 反正现在好的经历过了，坏的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因此只要继续现在的生活，她也并不是很在意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跟段清寒走下去，反正至至少现在来说，他并不是自己生活的全部。 当然她把这个观点告诉夏眠时，对方倒是说了完全不一样的观点。 【夏眠：什么叫在不在意能不能跟他走下去！！我觉得现在还蛮靠谱的！！可以，我暂时投他一票！！】 【赵媛：？】 【赵媛：之前也没看你这么积极过？】 【赵媛：怎么才过了两天你就忽然开始有强烈的个人倾向了？】 【赵媛：要不是知道你不喜欢惹麻烦，也知道段清寒那种性格绝对不可能不经过我的允许来找我的朋友……我都要怀疑你们差点暗度陈仓了呢。】 【夏眠：瞧你这话说的，怎么可能呢。】 【夏眠：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人过来找我，不管是哪个男人，我肯定也不会因为这种蝇头小利就出卖你好吧！】 这点赵媛倒是相信的。 毕竟自己在大学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所谓的“闺蜜”，之前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空口说大话，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要为姐妹两肋插刀”“总会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 这人当时跟自己是一个宿舍的，因此当时宿舍里的另外一个室友谈了个恋爱，当时那个男生为了讨好女生，就开始从室友下手，比如频繁请吃饭，偶尔在送小礼物的时候也会送一点给那个“闺蜜”……总之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但胜在次数多，很频繁。 而赵媛那个时候并不常回宿舍，加上之前还被那个很奇葩的给自己点蜡烛的男生追求，因此常常避而不及。 加上赵媛本身生得好看，那个男生为了表示对那个室友的忠心，所以基本上把好处都给了那个她当时的“闺蜜”。 其实无非是一些非常廉价的东西。 大学生的消费观本来就简单，不过是吃饭的时候多点两件甜品，用自己的图书卡帮着多借两本书，偶尔上课的时候帮忙答个到，然后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但就是成功让那个所谓的“闺蜜”开始觉得，那个男生好像还不错。 于是有一次赵媛在亲眼目睹那个男生在阶梯教室跟别的女生调情的时候，用十分委婉的话提醒了一下那个室友。 结果没想到，那个室友因为不相信，就想去求证当时的“闺蜜”。 本来事情到这里也是能收场的，就算是怀疑那也可以女孩子之间沟通一下，不管最后结局如何，但总归是体面的。 可没想到因为那个“闺蜜”收受了那个男生不少好处，自己当起了小判官，甚至对赵媛说的话不相信就算了，还去告诉了那个广撒网的男人。 赵媛当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自己的一腔好心都喂了狗，也不惯着人家，当场就把几个人叫来对质，甚至准确的报出了阶梯教室的时间和地点，那个男生本来就做贼心虚不敢说，被赵媛激了几句说话就开始破绽百出。 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连那个室友都开始不相信了，只有那个所谓的“闺蜜”还因为之前那一点蝇头小利，觉得自己好像收了那个男生天大的好处一样，咬死了说赵媛就是看错了，反正话里话外就是要帮着对面。 赵媛当场撕破脸，最后自己找辅导员换了宿舍，潇洒离开。 这件事情夏眠也知道，前两年的时候甚至还来找赵媛八卦过，问这件事情有没有后续。 其实后续赵媛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但那个前室友肯定没有跟那个男生再在一起，因为前两年赵媛还收到过对方带着一点感激寄过来的婚礼邀请函。 不过当时她没去，因此也不知道最后那个“前闺蜜”怎么样了。 但这种一地鸡毛的结局并不体面，因此她也懒得过了这么久还天天惦记，简直就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而在大学毕业之后夏眠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了，因为闺蜜两个字本来就需要筛选，更是需要跟自己三观完全相符的才能继续相处下去。 所以赵媛完全不担心这个，也更不可能对对方有这个怀疑。 所以…… 夏眠怎么突然就开始转向支持自己了？ 【赵媛：那你怎么突然换了想法？】 【夏眠：其实也不能说是突然改变想法。我只是觉得现阶段好像这个选项对你来说是比较优的——你看我完全是在你角度——但又是以我自己的视角来考虑的！】 【赵媛：你老公这几天回家给你灌迷魂汤了？】 【夏眠：什么！你可以怀疑别人，不能怀疑我的态度！】 【夏眠：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更是觉得他还可以了。】 【赵媛：？】 【赵媛：还说没被灌迷魂汤？】 【赵媛：什么情况啊？！】 【夏眠：不是不是，我是真的觉得在某些时候，旁边有个人陪着还不错——当然我这个不是逼着你答应别人的意思，我只是忽然想了想，至少段清寒这个人吧，你答应之后，或者都不用答应，就像现在这种追求时期，还算能随叫随到，工作也都是在本市，而不会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面，隔了个半拉月都不止，才能见上一面。】 赵媛稍微算了算，也大概知道了夏眠为什么会突然那么说。 估计又是因为梁屿川假期马上又要到了，不得不继续回到两地分离的日子。 【赵媛：有时候我觉得你也挺不容易的。】 【夏眠：其实我倒是自己没怎么想过，以前自己刚上班的时候没设想过这种事情，而且那个时候不是很多人都在说，唉呀，当医生的家属是很辛苦的，医生本来就很忙对家庭的照顾会很少……所以我偶尔有过一两个想法的时候都觉得，我忙成这样那对方一定是会比我好一点，谁想到……】 【夏眠：谁想到一个比一个忙，我再忙至少还是在医院里面打转，他一忙起来不是上天就是入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说什么神话故事呢。】 她这么说，赵媛倒的确没法反驳。 其实从旁人的视角来看，也会觉得他们这段婚姻至少在目前为止还挺辛苦的，夏眠就是在最关键最忙碌的时候，当住院总本来就三天两头不着家，对象又是个这种工作的，实在是…… 【夏眠：不过换一种思维，你想，我们两个都忙，那岂不是都不会责备对方不着家呀？】 【赵媛：…………】 【赵媛；你倒是会自我安慰的。】 【赵媛：不过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自己觉得舒服就好了，反正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 【夏眠：是的是的！】 【夏眠：所以话题就又落到我刚刚想说的，你也不要在意别人，怎么想自己爽就行了！】 【赵媛：虽然我知道你是在给我力量，但是自己爽什么的，偶尔听着也会有歧义。】 【夏眠：有歧义怎么了？有歧义也没关系！就算你明天突然去纹个身开始我行我素……我都没什么关系！】 虽然只是一串文字，但赵媛还是握着手机看着屏幕笑了笑。 尽管知道这种事情自己不会做，而夏眠所说的可能性也不会发生，但就是觉得只要有一个后盾，就会有一种被人托住的安心感。 那其实就已经是很珍贵的东西了，因为世界上能真正拿到的人也并不多。 曾经赵媛觉得这世界上一分真诚换一分真心，后面又短暂的想过别的，但又都能够自洽。 她以为段清寒是真的只想跟自己协议结婚，因此很多时候相处起来没有压力，可是现在他忽然变了方式，反倒让自己有一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不过她倒也没因为这个事情有什么烦心的感觉。 就像自己之前想的那样，反正自己现在的生活还算舒服，完全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疯狂内耗。 按照流行一点的话来说，与其内耗别人不如压力自己，她都没压力别人了，自己舒服一点怎么了？ 而这两天虽然段清寒的消息没断，但也不至于频繁到令人觉得有些不想回复的程度。 【夏眠：所以那是哪种程度啊？好好奇。】 【赵媛：……你没经历过？】 【夏眠：我是真的没经历过啊，我一开始就结婚了，后面感情都培养起来了每天看着消息就开心，怎么会有这种暧昧期的短信阶段呢！】 【赵媛：这句话也就只能你来说才行了，换别人说我都不会相信的。】 【赵媛：就是你知道有一些男生给你发消息是会令人讨厌的……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明明言之无物，却好像总要跟你聊点什么，然后就是疲于奔命的找话题，两个人都聊得不开心。】 【赵媛：还有那种从早到晚看着给你当报时报点机器人的，假装看上去是关心你，什么早上开始问你吃早饭没吃了什么开不开心，中午就开始问你有没有休息工作累不累，到了傍晚就开始问你什么时候下班，要不要出来吃饭……或者都不会问你出来吃饭，只是当一个报时机，到了晚上是一定要卡点跟你说晚安的！】 【赵媛：你说这种人聊着不累吗？很累好吧！而且我要是需要这种功能，我买个小XX机器人不就好了，人家这种机器人几百块还能给我放歌听呢，我会找这种没意思的人聊天吗？】 【夏眠：该说不说，你这个比喻确实比男人有意思多了。】 【夏眠：所以他呢？】 【赵媛：他就……】 她形容奇葩还好，形容这种正常人，反而就有些词穷。 不过换一个角度想，正常人本来就不需要那些奇葩形容。 【赵媛：反正就是还算适度吧，你也知道他这个人还挺懂分寸的，而且说实话，我觉得他也算是知道我的喜好，所以好像会在心里先过一遍，觉得我会认为没意思的话题就不聊，有时候可能闲着会随口聊一两句天，偶尔说一说他公司的事情但也绝对不深聊，所以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夏眠：……哇哦。】 【夏眠：说真的，不是真的听你说了午夜场游乐园的事情，我会真的觉得他是个情场高手。】 【赵媛：从某些想法来说，怎么不算呢？】 两人正聊着，赵媛停了大概两分钟，然后暂时中断了话题，给夏眠发了一个公众号链接。 【赵媛：等一下！这个你有兴趣吗？】 从她发过来的链接上看，是一场周末的演出消息，本来之前已经售票结束，但现在因为场地和时间的改动，有不少人选择退票，所以就会流票重新进入销售渠道。 【赵媛：算了，我也就发给你看看，知道你没时间。】 【夏眠：你知道我没时间还给我发！！你什么居心！！！我想去也去不成！！】 【赵媛：我看不是你没时间吧，应该是你要把最后的时间留给别人吧？】 【赵媛：你老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算了算了，我还是成人之美，不抢人家时间。】 【夏眠：……我可没说我不陪你。】 【赵媛：行了！跟我还说这些！】 休息时间结束，赵媛也知道夏眠作为住院总，工作量的饱和度肯定比自己要多得多，所以闲聊也是点到即止，也没拖着对方继续跟自己东扯西扯。 当然主要是…… 几乎是在自己跟夏眠聊完天的同一时间，刚才两个人还在聊的人就已经发来了消息。 跟赵媛说的一样，段清寒的确很会控制聊天的时候，有时候赵媛都会怀疑段清寒是不是真的给自己身上装了个什么摄像头，就跟游戏的那些很厉害的人一样，能够完美找到切入时机。 而且关键是，他发过来的消息…… 居然也是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音乐节消息？ 因为其实这个活动相比起一些民谣歌手和流行摇滚乐队扎堆的大众音乐节相比，请的歌手其实没那么热门，所以也没有选择很大露天场地，而是几个乐队一起拼了个livehouse，场地并不大，相当于只是一个比较小型的音乐演出。 而现在会有人退票也是因为这周末有个音乐节会在这边举办，那边来的人更多一些，甚至还请了几个当红的rapper，还有几个大热女团男团成员，自然称得上是当红炸子鸡。 赵媛喜欢其中一个乐队，算是个比较小众放克组合，但她就因为之前没有频繁关注演出信息，当时出票的时候就忘了买，想到的时候就已经过了时间。 她也是刚刚才看到的回流票就想着要不要干脆去听一听。 只是……这个乐队自己根本就没有跟段清寒提过，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真的这么神通广大，真给自己安监控啦？ 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可置信，赵媛率先回了一个问号。 【赵媛：？】 【段清寒：你不是很喜欢这个乐队么，我这边有回流票，要不要一起去？】 【赵媛：？】 【段清寒：你现在在忙么？】 【赵媛：……】 之所以现在发这些标点符号的原因，就是她还在思考，段清寒是怎么得知自己喜欢这个乐队的。 甚至还搞到了票……？ 不过算了，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搞到票本来就是最简单的事情。 问题是他怎么知道的？ 赵媛思考了好几轮，好像自己都没有对对方透露过。 她想起自己之前第一次见段清寒的时候还讨论过室内乐呢，当时毕竟只是想着应付相亲，没考虑过这些，怎么可能会跟他说到放克乐队的兴趣爱好？ 至于后面，虽然自己跟段清寒就交流是变多了一些，但他们之间的聊天，其实很多时候也算是段清寒主动开启的话题，因此也不存在赵媛自己说出来的情况。 但是很明显，段清寒很聪明，自然也知道自己需要为这件事情给个答案。 【段清寒：你下班了么？】 【段清寒：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周末陪你一起？】 赵媛看着对方的话感觉不回也不太好。 而且段清寒也只是问她有没有下班，意思是可以聊一聊这个话题，也并非会像上次一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科室楼下。 他倒是懂得知进退。 赵媛在心里腹诽，明明在那天之后还没见过面，可是联系却没断过。 这人真是…… 不过她也的确好奇段清寒是怎么知道的，因此回了个“嗯”。 果然很快，段清寒就重新发一条消息。 【段清寒：那方便接电话吗？】 赵媛有点赌气似的看着那条消息。 【赵媛：我说不方便你会不打吗？】 但段清寒仿佛就是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也知道自己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其实就只是有一些抗议，但并不是真的没空。 因此没过两秒电话就响了起来。 赵媛本来也是刚下班，回到家还没吃饭，看到他的消息往沙发上一靠才点了接通。 “如果你现在真的不方便的话，可以先把电话挂断。”段清寒刚打进来就说了这么一句。 不过这句话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明显就是知道赵媛现在就是有空，然后也只是在给自己开个玩笑。 但这种被拿捏的感觉还是让赵媛觉得有些吃瘪，于是声音里就有点黏黏糊糊，拉长了嗓子叫他的名字：“段——清——寒——” “抱歉，不过那的确是我自己之前猜到的。”段清寒果然很快就给了自己解释。 “我也没有刻意窥探你喜好的意思，只不过之前跟你在地铁上的时候看到过一眼你的播放列表，当时觉得有些好奇——当然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我自己的确没有怎么听过这类的音乐，就稍微去了解了一下。” 赵媛哼哼唧唧的：“你最好是真的只是去了解。” 段清寒轻笑一声，辩解得也很温和：“是我之前自己了解不够。” 几句话就把刚刚赵媛的不满给化解了，她仰面躺在沙发上，看着明黄的顶灯，刚才自己心里面想的问题问了出来。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装监控啊？”赵媛这次语气真带着疑惑，“怎么每次都还算得恰到好处的？搞得好像我真的活在你的眼皮底下似的……” 对方果然传来一声轻笑，然后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赵媛没听清，刚想问对方说了什么，就听见段清寒已经重新开了口。 “如果上心也算是装监控的话，那我的确推算过你的时间。” 赵媛怔了怔：“怎么推算的？” “我先说我没有恶意，这一切也只是我自己的推算。”段清寒说，“因为你的排班其实还蛮明确的，而我知道你是个效率很高，不太喜欢加班的人，所以一般会在工作的时间内完成自己的事情，如果就算有忙不完的就会加紧时间专注完成，那其实就很简单了。” “如果那个时候你真的在工作，那晚点时间回复我自然就会知道你那个时候在忙，所以也不需要你去解释，而我有的时候卡着点只是猜测，因为有的时候我早点可能不太想别人联系你，所以我也会选择在那个时候不打扰。只是……” 他声音顿了一下。 赵媛还以为他要说点什么了。 结果就听见段清寒换了话头：“其实我有时候，的确想多联系一下你。” “不用听你的声音也没关系，只是想得一点回应，所以才会想那么多‘故作正常’地跟你对话。” 赵媛有时候觉得，段清寒真的有一种由内而外的诚实。 反而也就是这种诚实，让自己有点难以应对，因为很多男人其实内心仍然带着点自满的倨傲，就好像生来就得教你点什么，不然就浑身难受。 说得更直白点，就是现在网络上太多人批判的“爹味”。 可是段清寒好像不具备那种感觉，而恰恰是因为他并没有批判别人的傲慢感，反而会让人觉得距离更近一些。 以前赵媛还会有些质疑这是不是在骗人，但的确在跟段清寒说过那么多之后，知道对方是如何养成这样的性格的，就忽然觉得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的确有些笨拙，有些小心翼翼，又或者是不能说笨拙，只是在用处理其他东西的头脑来处理所谓的情感，所以有的时候看上去头头是道，精密的有些让人觉得可怕，但其实不过真的是他精打细算之后觉得，“自己应该在那个时候联系她”而已。 “我的确之前不太了解这种比较小众的乐队，不过我知道放克，就是没有怎么听过。” “那你都是临时了解的，就要跟我去啊？”赵媛故意问。 果然，段清寒这种时候是不会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的。 他说得无比直白，甚至有点像回答问题似的模板：“我并不排斥这种音乐形式，我也觉得我可以去接受。但更多的原因是……我觉得你喜欢，我想陪你一起。” 赵媛心里总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快就败下阵来，虽然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输赢可而言。 “可是去live是没有座位的，得在一个阴暗人多的小空间里面，一直挤着站着，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这一次段清寒好像是在思考，在想着什么。 每次赵媛在问这种话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更温和一点，毕竟她明白段清寒不会骗自己，每当在这种情况下，都只是在思考要怎么样给自己一个更加成熟的回答而已。 好像对他而言，什么都要做的体面而滴水不漏。 就即使赵媛跟他说过，有时候不需要这样，可是这么多年形成的习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赵媛有时候觉得，他可以更随心一点。 果然在这一次过了半分钟之后，段清寒才给出了回答。 “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这种方式的，也认为这种享受音乐的方式很纯粹，不过我也不能百分之百就确认在现场的时候就真的能跟你一样享受，或者沉浸。” 跟赵媛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他果然是会给自己的回答留出余地。 她有时候觉得段清寒跟他们医生还有点相像，因为每次在有患者家属来办公室问病人情况的时候，就算这种事情在医学上概率很大，除非是病理结果机器检验出的东西，白纸黑字的印在纸上，只要有人来问，那医生的回答就一定不能太过绝对。 “也许”“可能”“大概”“不一定”……就是很多患者和家属在医生口中听到的高频词汇。 赵媛没想到居然还能在段清寒口中听到。 现在想想还挺有趣的。 不过他们这种做医生的说话有保留，也只是因为循证医学和医学背后的个体化，每个人体质不同，本来就不能妄下结论，但段清寒这样…… 好像也只是真的在给自己一个回答。 赵媛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一直对着段清寒要一个那么完美的答案。 因为至少她知道，段清寒会去关注并且找人买了回流票这件事，可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第一个要素一定是想要来邀请自己。 “算啦算啦，我没有要逼问你的意思！”赵媛莫名其妙想着想着把自己想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就仿佛自己是在拿把刀把段清寒逼在墙角问问题似的，“我只是觉得你不一定会喜欢，如果你只是为了我去那种地方还要结合两个小时的话，其实没有那个必要。” “不过你都把票买了，那我也承认，我刚刚本来就是在想着要不要去买一张回流票，所以我们可以一起去。” 尽管是隔着电话的，但赵媛好像就是从电话那头听到了对方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好像自己答应他可以一起去听livehouse这件事多么重要一样。 但这明明就是一件非常非常小的小事。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你到时候去外面等我也行的，反正那种地方本来就闷你也没必要一直挤。”赵媛说，“那我们是这周末见？” “好。” 这一次段清寒应得很快。 正当赵媛要挂电话的时候，段清寒忽然开了口。 “不过我应该不会觉得无聊。”他说。 “怎么了，你还真的对方放克乐队有兴趣啊？”赵媛好奇。 “不是。” 段清寒说。 “只是……如果那个时候我会分心，应该是因为我在看你。” 赵媛捏着手机的动作一紧：“好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我们周末见吧拜拜！” 一口气不带喘地挂断了电话。 段清寒果然在挂断电话之后也没有继续执着的发消息过来，毕竟已经说好了周末见，那到时候再具体联系就好了，毕竟就像他之前说过的那样，又想找赵媛，又实在怕自己消息发得太多了她会不喜欢。 可是每次挂断电话之前都能说一句这么戳心窝的话。 这人要不直接去进修一下吧？去那种什么高端的恋爱教学班…… 赵媛气鼓鼓地想，明明每次兴师问罪的人是自己，结果被回回都差点被一句话打的手忙脚乱的人也是自己。 真是的，他怎么…… 赵媛越想越有点自己又被拿捏了的感觉，刚拿起手机，本来还想找夏眠吐槽。 【赵媛：你知道吗卧槽我们刚说完他就打电话来……】 不过这一次没输入完，她就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算了。 这种有点丢人的心情，还是暂时不要先分享出来的比较好。 不然又要被夏眠好一顿揶揄。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心想自己居然还会有这一天？ 第352章 被撞见了？ 第352章 被撞见了？ 那个live是在这周末举办，在这之前赵媛的确没跟段清寒见过面。 不过在临近周末的前一天，她终于又跟之前那个在背后议论过自己的同事撞上了班。 其实按照自己科室的对班规律，赵媛一般也不会经常跟对方对上班，而且因为上次对方跟那个进修医生直接讨论自己对自己抓到以后，从那以后的好几天都是在科室里避开自己，查房的时候都不跟自己的组别站一块儿，有时候主任提问，宁可被主任骂，都不敢随便开口，更是有什么东西都会避着自己，好像生怕出什么事。 对此赵媛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只觉得有点好笑。 好像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避之不及，也不敢来真正给自己道个歉。 更何况之前那一次赵媛也没打算放过她，直接回去把交班时间改了，点明了就是这个同事没有及时接班，还迟到了半个小时的情况。 第二天主任看到这个交班报告的时候气得不行，直接当着整个科室的人的面批评了那个同事，甚至是当着全部实习医生和实习护士的面说的，一点情面也没留。 不过想来也是，在医院里时间就是最珍贵的东西，她迟到就算了，还迟到半个小时，关键是没有正当理由也没有事后解释……想想主任会发火也很正常。 当时主任直接对着科室发了半小时的火，谁都不敢惹，就都看着那个同事被主任骂：“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能做多少事？如果半个小时真出了什么意外你怎么处理？如果征用什么患者在半个小时之内呼吸心跳停止，要去采取急救措施的话，能做多少事？” 那个同事当然大气也不敢喘，甚至只敢站在一边点头。 “你是医院的正式医生，这么多年不上进就算了，看看你工作还算勤恳，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接班医生说，难道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能告诉大家的吗？” 当时赵媛就站在一旁看着对方，嘴角噙着笑，只可惜对方连看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而主任还在输出：“我在问你话！我就问你半小时能做多少事？如果一个患者在那个时候入院，情况紧急，你先把急救措施用上，然后联系ICU和担架队，然后各种打电话转科，再继续跟全科一起进行心肺复苏，要用多少时间？自己不会回去看抢救记录吗？十分钟都要不了吧？而你居然敢耽误半小时没有任何解释，是觉得生命不重要了吗？是觉得你现在身上这件白大褂不想穿了吗？” 这场火发了很久，到后来甚至有些病人听到主任的怒吼，还悄悄咪咪的凑上来看热闹。 作为上一个“交班医生”，赵媛甚至还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只敢背后讨论人却连一点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后面主任直接把这个事情翻来覆去的骂了两遍，还让所有的新来的医生以此为戒，几乎是一点面子也没留。 这件事赵媛本来就当这么过去了，不过没想到因为今天有个同事临时有事，自己帮他最后代了两个小时的班。 本来这种事情就是随手代劳，没想到今天的接班医生居然又是那个同事。 赵媛那个时候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不过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看见一个人急急忙忙匆匆跑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差点来晚了——” 结果一推门发现自己要接的是赵媛的班，动作瞬间僵住，然后面面相觑。 倒是赵媛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甚至还主动开口：“今天你的夜班？” 那人表情看上去十分僵硬，好像也不太想跟自己聊天的样子，先是四处看了一下办公室有没有其他同事，在确认办公室确实没有其他人了之后才重新抬头看了一眼赵媛，小声说了一句：“怎么又是你。” 本来这句话赵媛每天都听见，她都要准备戴着耳机走人了，结果播放器还没暗下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拿着耳机的手动作停了下来。 她笑眯眯地重新转过头：“什么？” 而那个同事本来也就是看着她要戴耳机才敢小声说那么一句的，没想到赵媛居然没放音乐，还真给她听见了。 她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好像也是因为这一周以来处处都要避开赵媛也是憋得有点烦了，终于有些想要爆发的样子，又嘀咕了一句：“晦气。” 赵媛可懒得惯着她。 反正今天自己也没什么事，倒不如好好把之前的账也算一算。 她收起了准备换衣服的手，然后往窗外看了一眼。 对方没发现自己这个动作，可能是这几天对赵媛怨念实在是有点重了：“我上次不就是迟到了一下吗，你至于在交班记录上这么写吗？” 赵媛甚至觉得这人已经有点魔怔了：“当时让我原谅的也是你，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想认了吗？” “你要是不想让，那我今天还可以在交班记录上再多写几句，就说是补充上一周的交班情况写你之所以迟到，就是因为在背后诋毁同事。” 那个同事明显也不想忍了，干脆上前一步：“我们当时本来也只是作为一个猜测，我们又没有直接说你，背后有人就了不起吗？” 赵媛更加觉得莫名其妙：“谁告诉你我背后有人了？” “你们自己先看到医院门口停了车，就开始诋毁我，我说什么了？”赵媛声音听上去其实还算平静，“你跟那个进修医生在值班时间说这些就算了，被我抓住了，现在还理直气壮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这段时间的“忍让”——对于那个同事自己来说的“忍让”终于到了头，她忽然就有一些歇斯底里的重新开口：“你明明这些事做都做了，还不让我们猜了吗？” “本来就是自己换人换得勤快还不让我们说，我们又没有直接说你不行，怎么了自己敢做不敢让别人说了？” 还是老一套的话术，赵媛都听得有点耳朵发腻了。 不过今天她看上去好像还十分平静，甚至没一点生气的样子：“所以呢？” 那个同事见状又探头进办公室确认了两下，再三确定，的确现在只有自己跟赵媛后才继续输出：“宣传的风很大，说你要转医院的人是你，我们才两句，就开始不满的也是——” “先说清楚，哪里不满了？”赵媛现在逻辑清晰，甚至还抽空打断对方，“你不要伪造我的发言。” “我当时是在给我们科的护士一楼拿东西，因为需要我的签字才能拿，我这才听到你们在背后议论我的，我现在说的这些话，完全可以让护士为我作证，而你们有证据吗？” 那人明显没证据但还想继续嘴硬：“那又怎么样？那个地方监控就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在说别的，或者讨论治疗方案呢？你又有证据证明不是吗？” 更经典的来了。 赵媛挑眉：“你这是要让我剖开肚子，看里面有几碗粉？” 本来这种事情就很容易陷入自证陷阱。 那个同事看见自己这么说，明显有些得意：“你看你自己也没有证据证明，却反而想诋毁我，我当时被主任在当着科室那么多人的面骂了这么久都忍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赵媛更是觉得好笑了：“又不是我让你被主任骂的，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怀恨在心，反而觉得更不爽啊？” 这句话明显戳到了对方的痛处，赵媛眼睁睁看着对方脸瞬间气红了，然后甚至想伸手指过来，连忙眼疾手快躲过：“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你要认清楚一个事实，是因为你自己的迟到，导致后面的一系列情况，如果你当时不迟到及时上来，我也不会去帮护士拿东西，就也不会听到你们在说我，难道这一切的一切，不是因为你自己没有按时到达办公室才导致的吗？现在甩锅已经这么熟练了？” 赵媛才不陷入自证陷阱：“而且从头到尾我才是那个受害者，我因为你知道，而我不放心科室有情况被迫加班，你却在下面慢慢悠悠继续说我的坏话，我还要给你兜底不成？” 赵媛本来就有自己的思路，更何况她大学还进过辩论社，之前还作为一辩说倒过不少人，现在这种情况放到自己身上简直小菜一碟，根本不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果然对方说不过就开始语无伦次了，然后就想开始破罐子破摔：“你你你——” “我我我，”赵媛这个时候就喜欢欺负这种说不过自己的人了，干脆趾高气昂看着她，“我怎么了我？你不然再重新调理情绪说一遍呢？” “是！那天就是有事情来晚了一点，怎么了？难道你就说不得吗？你那天这么嚣张，还不是有人给你撑腰？我们这种人就是说不过你们，多正常，因为我没有那种厉害的后台，不会动不动就会有一个男人站出来帮我说话，只能受了委屈就继续挨着，我们能说什么呢？什么都不能说！当着整个科室的人骂，也不敢说话！” 赵媛实在是觉得稀奇。 “之前我觉得你这个人可能就是嘴碎眼红嫉妒心强，现在觉得你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赵媛十分诚恳地发问，“一般人也没这个逻辑吧？” “你被骂等于你有理？哪里来的底气啊？你有这个底气为什么不去竞选地球总统啊？”赵媛终于到了自己的场合，小嘴一翻说得可快了，“那我是不是还要说，之前那个跟你一起背后议论我的进修医生呢？你至少还是我们医院的正式员工，那你有没有想过人家的死活？” “他关我什么事，我本来就随便说说，他非要插进来，他一个进修的我又管不着！”那个同事还在吵吵，赵媛咳嗽一声，“所以你就……” “所以我什么所以！”那个同事看上去果然怨气深重，估计是那天被主任骂了之后一直把脾气积攒到现在，“明明就是你这种人有问题，那天也不就是有人帮你说话吗？今天呢，你今天看看呢？” 大概是觉得段清寒现在不在——也可能是这个同事来的时候稍微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选，这才理直气壮继续跟赵媛对呛，“是不是没有男人帮你你就没办法啊？” 赵媛用一种看猴子的眼神看着对方：“难道你觉得我现在输给你了吗？我懂了，只要自己觉得没输就会赢了全世界。” 她由衷鼓掌：“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竞选地球总统，一定不会失败，，因为只要你觉得自己不失败，就一定会成功！加油！” 她的阴阳怪气让对方终于受不了了：“你也就会嘴上叭叭！你看看现在谁能帮你！” “那天不是还来了个男人吗，今天怎么不来帮你了？”那个同事好像对这个点十分执着，就好像有人帮赵媛而没有人帮她，这点让她十分破防一样。 赵媛听到这句话也只是笑笑，甚至还弯着眼睛咳嗽一声。 “怎么说不出话了？是觉得自己本身就是要靠男人？” 赵媛慢悠悠地：“可是你现在再说，你的接班时间就又要——” 这一次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一把推开了。 科室主任沉着脸走进来，瞬间把刚刚那个还在理直气壮的同事吓得直接腿软：“主、主任！” “原来上一次我批评的还不够狠。”他们这个科室的主任，本来就是在整个医院中远近闻名的严肃，现在估计是听到刚刚的那些“歪理辩论”才终于明白那天迟到的原委，连声音里也带了一股寒气。 果然这种时候还是需要医院自己的人来治。 赵媛摊了摊手，不过还是很礼貌的跟主任打招呼：“主任晚上好，今天是您二值班？” 其实她刚才在窗边就看到了主任往这边走，所以才故意激怒对方，因为按照科室主任的经验程度，不管再怎么说，已经到了楼下了，肯定会上来看一圈，只要自己稍微把那天的事情引出来，这人自己就会口无遮拦的全都说完。 果然跟自己想的没错，无脑就是无脑，解决得十分轻松。 那天自己忙着跟段清寒一起走，第二天又因为心情太好，不想跟这个同事计较，没想到这人憋了一个周也也就憋出了一个屁来，一边不甘心又一边眼红。 “赵媛，”主任的声音沉稳里带着一股严厉，“那天原来是这样的吗？” 赵媛这个时候甚至还笑了一下，然后开始最经典但也是最不会过时的方式——装绿茶。 她本来就生得好看，这个时候再故意做一点表情很容易让人信服，而且还要装作在那帮同事说话的样子：“哎，没有的主任，其实也不能说是她迟到啦，反正我那天在医院多待一会儿也没关系的，就想着能去帮护士，拿点东西签个字也好，就是，就是我没想到……” 没想到赵媛在感情上从来没当过绿茶，结果第一次使用居然是在工作上——但关键是意外的好用。 眼看主任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青，那个同事这次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了，甚至都来不及跟自己辩驳什么，只想赶紧在主任面前把这个事情遮过去：“主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那天的确是有事情，然后路过楼下的时候，那个进修医生把我叫住了，我本来想赶紧上去的但他一直拉着我，我才不得已跟他说了几句话，这才晚了一点。” “晚了一点？是晚了一点吗？半小时是‘一点’吗？”大概是这个态度让主任完全失望，而在医学上时间就是金钱这件事本来就很重要，看来这个同事还是没有意识到，所以更加触到了他的逆鳞，“看来你还是没有觉得你有错。” 那个同事这下是真的慌了，急急忙忙，想跟着解释：“没有的，就是那个进修医生叫的我！我也不知道一说就是半小时啊！” “说什么，说同一个科室里同事的私事吗？” 这个时候赵媛还要装作大度的样子站出来解释：“主任，没关系的，那确实是我的事情，我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让大家引起讨论，而且所以说我没关系的，只要不要对工作上造成影响就好了……” 这句话看上去好像是在帮那个同事开脱，使得每一个字都在重新指责对方的错误。 “说到那个进修医生，”好像这句话正好也让主任回想到了什么，“我正好前两，楼上那个进修医生本来是来我们医院学习完之后去考中级职称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好像被劝退了，连结业证也没有拿到就回去了，我当时只是听楼上的主任说好像是自己自请回去的，原来不是，只是隔壁那个主任，给了对方最后一点颜面。” “所以你们当时就在那个时候，在交班都没有完成的时候就开始讨论这种无聊的八卦？” 赵媛这个时候继续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是的不是的！”那个人终于慌了，好像不知道怎么办，才能赶快把自己这点信誉挽回，但只想赶紧在主任面前解释清楚，也不管什么逻辑清不清晰、要不要继续打下去了，只想赶快承认错误，“我不应该在上班的时间八卦同事，之前也是我不太礼貌，而且我，我不应该迟到！不应该视患者的生命于不顾，不应该不考虑到这一点就，就……” “道歉道得这么磕磕绊绊，我想你也没有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主任声音很冷，看上去是一点挽回的空间也没有了。 不过这个人毕竟是正规考进来的，只是这几年因为没有完成课时指标，所以一直只是个住院医。 而在医院里有时候住院医会遵守科室的要求调配，换句话来说就是，科室觉得你没轮转好，就再去轮转。 一般医生在轮状回到自己的主科之后考完职称就可以定科，然后就开始在这个科室继续耕耘，但是因为这个同事的确还没有发表什么很有名的论文，不管是科研成果还是实际职称都没定下来。 而正好他们科室的主任又是半个院领导，虽然正式员工是不能直接开除或者解除合同的，但可以根据对方的表现而做其他的安排。 “我看你现在好像还没有觉得时间的重要性。”主任声音很冷，“也可能是因为你不需要上门诊，只是在住院部接待病人，所以没有那种紧迫感，而我看你现在医学知识是具备的，只是素养丢了不少。” 那个同事终于没法继续忍了，忍不住说：“主任我在你们科，马上就要三年了，三年之后就可以选定科了，这次我就不应该讨论同事的话题，之前迟到也是我的问题，，你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原因太生气，我之后改就好了，您好好看看，不然也总得给我一个机会吧！” “机会？” “我哪里没有给你机会？”主任的声音这次更听不出感情，“之前那一次的确是我很生气，所以我在科室所有人面前批评了你——我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会有点伤自尊，但我也觉得正是因为你有自尊，在这种感觉到自尊被扒下的体验后，应该会更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我当时以为你迟到只是因为有自己的原因，不肯告诉我们，可能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私事……所以我当时一边觉得我说得有些狠，一边又的确是有点恨铁不成钢，所以希望用这种方式能让你刻烟吸肺，从此不会再因为自己的原因忘记这种最重要的医学素养。” “现在来看还是我太高看你了。”主任好像已经做了决定。 赵媛这个时候当然要等宣布了结果之后才接话，因此在这个时候没开口，装作看不到。 “正好我跟急诊科的主任有些联系，你也知道的，急诊科和儿科这种地方在医院里永远是人满为患的，医生也是永远不够用的，尤其是急诊科——” “那么多需要紧急救援的病人，只要多经手几个，就会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主任冷冰冰道：“那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就直接过去急诊科报到，手续你不用担心，我会跟院领导申请，这是你第二次去急诊科轮转。” 那个人显然不相信就只是因为自己不甘心吵了两句，就变成现在这个结果，嘴唇都开始发抖了：“不是的主任，主任我知道我的问题了，我一定会珍惜时间，我不会再——” 然而主任宣布完之后就不想再听后续，抬手做了一个“停”的手势，示意她不用再说了：“这也不是对你的惩罚，而且工资也不会少你的，你在急诊科加班，值班也是一样，也依然是我们医院的员工，你去试试吧，不用再说了。” 几乎大部分医生都知道，急诊科在整个医院里就是脏活累活最多的地方，永远要第一手接诊，你永远不知道来的人是什么问题又经历了什么，有的时候会有不理智的家属经常动手，还有什么警察带着囚犯来看病这种情况……也大多都会出现在急诊科。 看到这个结果已经定下来了，赵媛这个时候才重新开口：“算了吧主任，没关系的，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给大家讨论，如果不是我，可能也不会……” “不会什么？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不管是不是因为你，但只要这个人没有时间观念，就一定会犯错误，而只要没有这个意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酿成大错，难道非要一条生命从你手中溜走，因为你的原因，你的疏忽导致的一切……那个时候再说什么都晚了。” “就这样吧，不用再说了。”主任好像也不想再多辩论什么，然后最后看了一眼刚刚那个同事，“你今晚值班，最后一天班，明天就直接过去吧，我会给你安排进去的。” 这一次那个同事好像终于脱了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的双手垂下来，好像连脚都软了，刚才还在跟赵媛辩论，现在却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跟她擦肩而过。 赵媛其实没什么报复的快感，而且也觉得主任的做法没错，因为毕竟是医生，这种事情，本身就是最重要的。 只是…… 赵媛刚换下白大褂往外走的时候，这次又真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还是段清寒。 不过跟上一次遇到他不同的是，赵媛这下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等一下。 那自己刚才在主任面前装绿茶的样子…… 不会真被他看到了吧？！ 第353章 收留 第353章 收留 刚刚那个同事已经被突然宣布的转科室打击到，现在不知道还在哪里哭，而主任查了一圈就回了自己的值班办公室，赵媛回去把白大褂换了下来，然后才四下看了一眼走出大楼。 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发现了他，所以更不可能走了，赵媛一离开大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段清寒。 虽然自己刚刚跟那个同事的话是在办公室里面说的，所以段清寒应该没听到，然而在主任来了之后，因为宣布了要给对方调换科室，那个同事——现在应该是自己科室的前同事为了央求主任，所以地方稍微换了一下，而赵媛一边又要装作对此不是很感兴趣，但其实就是在落井下石的态度，在旁边假模假样的跟主任“求情”，这才被段清寒看到了。 自己刚刚是什么神态来着？ 赵媛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想才好，说绿茶吧，也算绿茶，毕竟一边看上去惊慌失措，一边却放任主任对那个人的“发配”。 而且赵媛本来也没觉得主任的做法有错。 不管再怎么说只要是上班时间，医生这个职业很特殊，本身就需要保持十足的耐心和专注，其他的东西都可以不谈，但只要进入了工作时间，就一定要守好自己的每一份职责，因为这本来就不可以随便“摸鱼”可以完成的工作。 而急诊科虽然又忙又累，但在另一方面来说，确实可以锻炼一个人的工作效率和个人能力，就是去了之后大概又要离晋升再晚几年而已。 当然这是官方的说法，但赵媛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心思，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委屈自己——第一，这个人三番五次嚼自己舌根不好好工作，本来就应该有点教训，上次她觉得自己让对方被主任在科室所有人面前狠狠骂了一通以为已经解决，既然这次还要找自己挑衅，那自己也懒得给面子。 第二，从结果上来说，这件事情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而且她也没有被开除，只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本来就应该受点惩罚，而且从今天一开始她都无意挑起争端，明明是她非要惹事，赵媛这才故意看着主任上来了，特地激怒她的。 事实上一切果然跟自己想的那样。 就是…… 要是没被段清寒看到就最好了！！ 她有些别别扭扭地往门口走，然后就看见段清寒发现了自己，然后也朝自己走过来。 赵媛这次不知道说什么当开场白了，干脆咳嗽一声，然后抬起头，等着段清寒先开口。 段清寒今天看上去心情也很不错，不过他今天穿的比之前休闲一点，没那么严肃，看上去还有种青春气。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赵媛现在只想赶紧消失。 原地消失的那种，最好一点痕迹都不要留。 然而段清寒已经站在她的眼前了，最后还是他先说了一句：“刚刚没有你影响你的心情吧？” 说的“刚刚”，而两人都心知肚明是刚刚那件事。 “……”赵媛鼓了鼓气，跟个河豚似的但最后还是又很快泄气，“你能装作今天没有看到我吗？” “什么装作，”段清寒无比自然地说，“我不是刚刚才来这里么，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他配合成这个样子，赵媛一下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刚刚那种尴尬也稍微缓和了一点，“就……” “我本来想上去等你的，不过还没来得及，就看到你们主任带着上次那个人下来了。”段清寒见赵媛发话了，也赶快说道。 “噢。”赵媛声音恹恹的。 不过这倒是跟她想的差不多，毕竟一开始她跟那个同事是在办公室里说的话，是后面主任来了之后才转移战场的，所以段清寒只看到了后面的也很正常。 但就是…… 赵媛疯狂回想，自己刚才装绿茶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有没有很做作？是不是发出了什么声音？ “听上去好像是你的同事，要转科室了。”段清寒说，“那是不是就说明了她以后不会再来烦你？” 不愧是段清寒，挑了一个最容易切入的话题，赵媛很快跟着点点头：“嗯，就是其实是她今天又来找我麻烦，然后正好撞到主任，然后我就，我就……” 她声音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就稍微装了一下，顺水推舟。” 她还以为段清寒会问为什么要装，结果他的第一句却是：“她又怎么刁难你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赵媛就又想起来之前那个人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那都不叫刁难了，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赵媛虽然并不生气，但是依然觉得这件事情可以作为一个吐槽的点，开始跟段清寒复述，“本来我就没想跟那人值班，结果她今天跟同事换班，莫名其妙换到我这儿了，我都要下班了，推开门就开始对我一顿输出。” “那我肯定不能忍啊？”赵媛理直气壮，“之前都算给她面子了结果她还要说那些话，今天更过分了，简直就是不要脸了，说什么我就是背后有人，而且还完全否认了她跟别人一起对我评头论足的事情，最后还说……” 说到这里，赵媛的话音一顿。 段清寒很有耐心，也没催。 赵媛瞥了一眼他的表情，然后才说：“就又提到了你，说上次那个男人怎么不来帮我了，还说我就是靠你怎么怎么……” 段清寒果然露出有意思的表情，嘴角也噙着笑，说出自己的推测：“不过看来你应该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岂止是没有受委屈，我都不用等主任来就已经把她气得冒烟了，”赵媛有点得意，“毕竟我之前可是学校的一辩！” “这倒是没听你说过。” “其实倒也没什么，就是之前大学城会有辩论会嘛，然后之前我们学院怎么也凑不齐人，就把我拉过去了，”赵媛发现段清寒好像很喜欢听自己说以前的事情，不过其实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每次段清寒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反而让她有点心虚，“当时的辩论题都是网上随便找的，第一场第二场还算是带稿子的，就打一个现场稳定就行，当时好像互有来回吧，也没怎么分出胜负，不过最后一场是即兴的，我当时跟着我们同学一起去，就赢了。” “那岂不是还能拿下最佳辩手？”段清寒附和。 赵媛眼睛亮了亮：“这你都能知道？” “那肯定是最厉害的。” 段清寒每次在说这种话的时候，语气都很真诚，就算赵媛知道这些话是说来哄自己开心的，但依然感觉到了一种轻飘飘的满足感。 “总之就是她吵不过我又想强词夺理，结果正在诋毁我的时候，就被主任听了个正着，”赵媛大概形容了一下当时的状况，“反正她这个样子留在我们科室其实也挺危险的，毕竟我们科室时不时都会有抢救，万一真的没赶上时间，责任是谁都负不起的。所以就先让她调去急诊科咯。” 赵媛很轻松地说完：“你呢？” 段清寒：“我怎么了？” “你都看了后半程也不发表一下感想啊？”赵媛说，“我可是什么都说了，难道说你不喜欢我刚刚那个样子，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敷衍我吧？” 没想到自己刚说完这句话，她就看到段清寒低头笑了一下。 赵媛立刻说：“这有什么好笑的？不发表意见就算了，还在取笑我！” “没有。”段清寒虽然收了笑，但眼里依然带着明晃晃的笑意，“我只是在回想。” “你还回想——！！” “因为那样的你很难得，很少见，”段清寒说，“我想多回想回想。” “……”赵媛果然又变成被戳漏气了的河豚。 “别回想了，你回想一次，我都会觉得丢人一次。”赵媛说，“我这不是因为领导在嘛，又不能把幸灾乐祸表现得太明显，就稍微做作一点……” “知道了，一点都不讨厌。”段清寒说。“别生气了，大辩论家。” 赵媛再一次被堵得哑口无言：“……” “什么大辩论家，你怎么乱给人起称号！”赵媛低下头没看他，但也没说对这个称号感到不满。 “而且我那个前同事还说，说我不是靠男人嘛，怎么今天没看到你人了，”赵媛假装兴师问罪，“你说如果你那个时候出现，是不是就真的坐实了，我就是靠的你啊？” “早知道我就在那个时候上去了。”段清寒跟着开玩笑。 “那可别，万一你上来早了，可能我同事都还去不了急诊科呢。”赵媛说，“还是说，你这么想让我靠一靠你啊？” 段清寒偏头，两人的目光便对上了。 赵媛笑得有几分狡黠，段清寒的动作便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好啊。” 赵媛：“哎？” “你等着，我现在就给秘书打电话让他们把你现在这个医院买下来。”段清寒把玩笑说得郑重其事，“这样到时候你想开除谁就开除谁，想把谁调到哪个科室就到哪个科室，你比主任的权力大。”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而且两人现在还在医院没出去呢，尽管知道这人就是在逗自己开心但赵媛还是忍不住伸手制止：“行了行了行了，再说下去你就要把地球给炸了——” 段清寒太高，赵媛想伸手过去堵住他的嘴。 不过她也只是有这么一个动作而已，也没真的上去捂，眼看段清寒不说话了，就准备收回手，没想到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腕。 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赵媛虽然不至于不知所措，但还是愣了一下：“干什么，允许你造谣不允许我让你住嘴了？” 段清寒的力度不大，是赵媛随时可以伸手挣开的程度，但也恰恰是因为这样没有压迫感的动作，倒让赵媛有些不好意思直接甩开了。 他的掌心温热，温度顺着皮肤一路钻进来。 赵媛咳嗽一声，段清寒这才把手放开。 两人都绝口不提刚刚这个动作，好像这件事情只做一个纯粹的意外。 可是刚刚那个热度好像还残存在赵媛的手腕上，她侧过头，才问了一句最没营养的话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先说好，‘请你吃饭’这个字太恶俗了，有点听腻，关键是我今天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去远的地方吃，你要是没来，我要么就在医院食堂对付两口，要么就在家楼下随便吃个小馄饨……再不济直接回家躺着睡一会儿，起来再看看要不要吃东西。”赵媛说，“而且我们不是后天就要去看Live吗，到时候见不就行了？” “我过来给小萌取个报告，想着你快下班了就顺路等一等。” 说着是给妹妹取报告，但是如果真的是顺路的话，身边可能还有其他人，但现在这个样子，明显就是报告已经拿到之后，还给医生看过检查过确认没事，然后就在这儿等着的。 赵媛：“你最好是真的顺路。” 段清寒不置可否，走在她身旁说：“那你决定好，今晚上晚上要吃什么了吗？” 还没等赵媛说话，他又继续道：“那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蹭一顿便饭也行。” 赵媛：“……不请吃饭，改成讨饭了是吧？” 段清寒眸中笑容未减，赵媛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该把段总现在的样子录下来，然后拿到你公司循环播放，谁能想到段总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却到医院里专门蹲守就为了讨个饭？”赵媛说。 “建议不错，同意实施。”他说。 赵媛终于忍无可忍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段清寒甚至都没问“怎么样”，而是说：“是有哪里不好么？” 赵媛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可是要说他怎么样了，好像也一下子描述不出来。 说好像最开始那个段清寒是给别人看的，永远体面永远绅士，好像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不会出错，对什么事情都接近细心，就好像一个经过精密计算的程序。 而现在他好像是鲜活的，会跟自己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会接得住自己偶尔抛出来的一两句没什么意义的笑话，有时候也会有忍不住情绪的动作，和一些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暧昧情绪。 就好像之前那个段清寒是给所有人看的，而现在这个生动的鲜活的，偶尔拥有一些小表情的，才是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所以每次在感受到这种情绪的时候，赵媛明明知道应该更理智一点，但又会因此变得更柔软。 她放任段清寒在这里一点一点试探的脚步，也纵容了自己会选择随波逐流的念头。 都无妨。 “没什么不好，但我突然想吃小馄饨了。”赵媛说，“就在我家楼下，你要吃的话，那就送我回家，车费就跟小馄饨抵了。” 段清寒当然乐在其中：“那就感谢你收留我这个司机了。” 赵媛又看他一眼，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354章 本能喜欢 第354章 本能喜欢 两人上了车，因为今天不用值班，所以下班时间还算早，开上路的时候，晚高峰还暂时没有开始。 赵媛家离医院也不算特别远，开车也就二十分钟。 她刚坐下，听见段清寒车里放的音乐，有些意外：“你怎么还开始听乐队了？” 他现在放的这个乐队是一个比较小众的独立乐队，风格比较偏爵士，主唱风格慵懒沙哑，有自己独特的韵味。 “你就当做我睡在了临时恶补作业就好了。”段清寒也大方承认，“之前听到你说那个放克乐队，然后这个也是顺手一个歌单里面加进来的，我觉得还不错，就在车里面放一放。” 这个乐队赵媛也听过，有几首她当时也很喜欢，不过当时自己听的时候，这个乐队还没回国，都是在音乐软件上发自己的原创和录音室版本，在国内只开过几个很小场地的live，而那个时候，赵媛又很忙，根本不可能跑那么远去听，也就暂时先搁置下来了。 所以现在居然能在段清寒车上听到，无疑是惊喜的。 这个乐队不止一个主唱，据说是因为都是兼职，而吉他手算是乐队的核心，作曲编曲都是他，主唱则是一个一个求来的朋友，有的时候这个没档期，到下一次录歌的时候就会换另一个女主唱。 不过虽然两个女主唱声音迥异，各有特色，但都很符合吉他手给她们两人各自写的曲子。 段清寒在车里放的，甚至不是录音室版本，而是某一场国内小型live的现场。 “你看，我多听一听就能跟你找到话题了。”段清寒说得很轻松，手指放在方向盘上，顺着节奏轻轻敲打，“我还记得当时还跟你讨论过室内乐呢。” “别提那个相亲了，当时两人不都是奔着‘对方不要看中我’去的么。” 赵媛笑着说。 “是啊。”段清寒附和。 然后车内又重新响起新的音乐，而他们没有再说话。 而沉默的原因两人也都完全清楚。 本来在相亲之前，两人都想着不会跟对方有交集——那时候的段清寒只想找一个协议结婚的对象，而赵媛当时更是被逼的，连想法也没有。 可没想到两人却坐在一辆车上，那个听上去有些荒谬的故事，竟然还有了后续。 而车载音响已经放起下一首歌。 这是一首英文歌，节奏不快，又有一种迷人的慵懒。 而歌词也很浪漫，虽然写的很简单。 Intro是放慢了的萨克斯，然后很快女声切入，又很平淡的语调，仿佛在向自己的crush发问。 好像在这一段歌声里，两人会慢慢坠入银河，在没有重力的太空中飘荡。 而在副歌部分就是一连串的问句。 又因为旋律动人且很容易记住，赵媛才听到副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跟着哼了两句。 ——Don’t you really wanna love me? ——Don’t you really wanna kiss me? 而段清寒也没有再说话。 就好像只是真的在分享这首歌而已。 一路上还算畅通无阻，所以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在车上只放了四五首歌，就已经到了楼下。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段清寒轻车熟路的把车停好，熄了火走到一旁，然后再绕到赵媛这边，过来给她开门。 赵媛刚解开安全带，就看到自己的车门被拉开，段清寒站在自己面前，背脊挺拔，好像在等待她下车。 这种过于绅士的感觉，让赵媛怔了怔才说：“段总怎么还干起了司机的活。” “这是你刚才说的，要把司机当好了，才能蹭一顿小馄饨，不是么。”段清寒从善如流，也并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错。 赵媛肯定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较真：“就是不知道开迈巴赫的司机，能不能纡尊降贵坐在街边小街上吃八块钱一碗的小馄饨。”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因为就在家门口并不远，走了两步就到了，而赵媛当然对这边很熟，直接坐下来：“老板！要两碗。” “哎，来了——”老板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面相非常讨喜，一笑起来就看不到眼睛，给人一种亲和力很足的感觉。 “今天还带人来啊，”老板看着她说，“之前都是一个人呢。” 老板看了段清寒一眼，没什么打量的意味，纯粹是友善的，也并不带着多少八卦的感觉。 段清寒很礼貌地点头，并贯彻了刚才的说法。 “是啊老板，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能吃上这一顿小馄饨。” “这话说的，我这个小店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还值得专程过来吃啊？”老板笑眯眯的，也很捧场。 “可我听说的是这家店味道很好，这才专程过来的。”段清寒当然不会把自己跟赵媛在医院门口的那些对话说出来，而是很给老板面子地说。 “年轻人嘴就是甜，等会儿给你们多加一点小菜。”老板没多问，就走到灶台面前开始下馄饨了。 这个点生意还不错，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老客人，老板也一一打了招呼。 两人坐在比较角落的位置，段清寒也一点没有扭捏的意思：“这家店看上去生意很好。” “老店了嘛，周围的人肯定更喜欢一点。”赵媛给他解释，“而且这又是夫妻店，我之前听老板说过一次。” “夫妻店？”段清寒附和。 “是啊，没想到吧，”赵媛说，“可能你是不是觉得一般的夫妻店都是丈夫在外面揽客，没想到老板就是妻子本人吧？” “好像说是这家店的丈夫其实生了病，腿脚不好，就住在不远处的棚户区里，一是因为不方便所以很少过来，二是听说老板的丈夫生性特别内向，也不太爱见人，但你现在吃到的基本上都是他包的小馄饨。” “因为这个门头跟他们家住的地方隔得很近，走两步就到了，所以一般都是老板买了东西放大半在家里，然后又丈夫在家里面包好了就通知她，老板就走两步去拿来煮，反正都是新鲜的。” “一开始还有人怀疑这家店老板不在店里面包，是不是肉馅有什么问题，还是说家里面有什么添加剂之类的小作坊，还有好事者怀疑过，偷偷跟过去看，结果发现，的确只是丈夫不愿意出门而已，后来开了很久，口碑也都积攒下来了，大家也都知道原因后就再也没有人说起过了。” “据说一开就是三十年，我倒是还好，我听之前就在我楼上的老奶奶说味道一直没有变过，一直都是这样。” “能坚持三十年如一日，本来就是一件特别伟大的事情。”她说。 正说着，老板就已经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走了过来。 “来，小赵，你的。”她笑得很热情，然后又把段清寒的那份放下，“这位新朋友的。” “谢谢。”段清寒说。 段清寒看了一眼，好像他们的这两碗，真的比旁边那一桌的人稍微多了一点点小菜，看上去更丰盛一些。 “这家老板就是这样的，反正看心情，开心就好。”赵媛把筷子递过来，“试试？” 的确是十分家常的小馄饨，但因为个个都是现包的，又是中午才买的鲜肉肉馅儿，汤很清澈，上面飘着油花，一看就是用猪油做的底，有股质朴的香气。 “这一碗够不够你吃啊？”赵媛虽然觉得段清寒每次跟自己出来吃饭也吃得并不多，但总觉得他们这种男人总会多吃一点，“要不要再给你加一点？” 段清寒摇摇头：“没关系，差不多够了。” “你是真的不会觉得饿啊，作息和习惯都这么健康。”赵媛惊叹，“我每次早晚班和值班的时候都会大吃一顿，就是那种为了给疲劳的工作一点慰藉，你明白吗？” 看着段清寒的表情，她又叹一口气：“唉算了，看上去你好像不是很明白。” “毕竟你好像也规律惯了，所以不会觉得有什么有什么奇怪……”赵媛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能够大概理解段清寒的情况了，想到这里她还是想叹气，“你是不是有时候都不会知道饿？” 好像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笼统，她想了想又换了个方式：“我的意思是，你好像是一个对什么东西欲望都很淡的人，连这种生存基本的都……” “也不算。”段清寒好像也在顺着赵媛的话思考，“也可能是我从小学习到的东西就是……生理上的东西都是可以克服的。”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会因为没有吃到好吃的而任性了。”段清寒回忆，“所以你突然让我说，我好像也的确说不出来，我对什么东西有特别的喜好，在食物方面。” 尽管已经知道原因，但每次听到这里赵媛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小时候连吃什么他们都要管吗？” “也并不全是他们的原因，可能那个时候我太想做好了，就会无限压低自己的需求，而去优先讨好除我以外的所有人。”段清寒说，“之前有一个带我的老师说过，如果一个人生下来，连自己的天性和生理都不能克制，那之后就会一事无成。” 这句话差点没把赵媛给气到：“这话说的，人作为一种生物，本来就会有自己的天性，这是个什么歪理？！” “怎么就要克制自己了？而且你说的那些，其实大人的意思是要克制住一些想要的东西，不能随心所欲的要玩具，不能到处任性……可是明明最后实践在你身上的却是更厉害的枷锁！” 怎么可以最后变成连吃饭睡觉，这样最基本的东西都要克制的？ “那你当时是怎么样的？一定要把所有事情做完才能满足自己的需求吗？” 段清寒很轻的摇了摇头。 “不是满足。也不会满足。” 赵媛的眼光变得迷茫。 如果说在抑制之后得到满足，是一种经过科学验证后的奖惩措施，那么就算听上去实在过于严厉，但至少还能算得上有一点点用处。 可现在……不满足？ “那你就是这样，抑制完之后呢？” “好像就当做是完成了一个目标吧。可能对我来说是这样的。”段清寒说，“比如小的时候开始抑制自己不要去要自己心爱的玩具，再大一点就不要吵着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等开始认字读书了，只要撑着，把该学的内容全都学完，不可以有困倦。” “当然……”尽管不是辩解，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也并非我父母的本意，只是最后结果好像有了一些偏差，想来也是我自己本身就有一些问题。” “你看看你看看，现在又开始这一套了。”赵媛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但是又有些于心不忍，因为她也知道段清寒完全是下意识的，就想把事情包揽到自己身上。 “也许你父母的出发点并没有太大的错误，但结果这样，那本身就说明了过程出现了问题呀？这不是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吗？为什么需要那么复杂的辩证？”赵媛说，“就好像其实你的父母还在为自己开脱，而你也纵容他们这种包庇自己的想法，然后语法觉得是自己没有做好，如果那个时候再抑制自己一点，再做得好一点，是不是会有更好的结局，是吗？” 段清寒没有说话。 而小馄饨的香气依然顺着冒上来，勾起人最原本的食欲。 “就像现在，我猜你中午之后就没有吃饭了吧，工作完之后又来找我，现在又开车到这个点里面，你难道不会认为，现在吃东西会更香一点吗？”赵媛叹口气，“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你有没有看过那种末世电影，好几年前很流行的那种什么机器人男友机器人女友，通常都是主角找了一个人工智能的机器人做伴侣，然后机器人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开始奔着学习，最后终于通了人性那种非常狗血俗套的伪科幻电影。” “虽然我不是在说你是机器人的意思，”赵媛还是说了一下免责声明，“但是有时候可能因为你活在这样的框里太久了，的确从最基本的事情讲起。” “你当时会因为克制这种事情感到开心吗？”她觉得自己理解了，但又在某些情况下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可她又不是什么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之前大学选修的心理学也只是草草带过，也并不能完全剖析对方，只能从自己的想法出发，并不算专业。 段清寒继续说：“所以那个时候好像克制自己的欲望，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也许那个时候太小，甚至不会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对，也无法意识到这件事情背后的意义，但只要我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就好像做了一件很不错的事，亟待得到承认……尽管没有奖赏。” 也许前面的话让赵媛觉得生气，可是之后结尾那一句，才让她感到有些怅然。 大概因为自己是医生的缘故，而且西医向来遵守循证医学，从大学入门第一门学习的解剖学开始，每一课都在告诉学习的人，人生来是这样的，人的解构复杂却有迹可循，人会有天生的无法拒绝的反应，如同瞳孔会皱缩，膝盖会弹起，如同诊断学上面各种各样的检查，划脚底的巴彬斯基征，胸腹的视触叩听……无疑都在告诉学习者，人就是有无法克制的非条件反射。 而他不仅要克制，甚至没有克制之后的奖赏。 的确，这句话从某些层面和意义上来说，并不能说全错，因为确实有些人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念头，从而做出很多疯狂的事情，可完全抑制本心就如同完全放飞自我一样，本来就是一件极端的事，又怎么可能会正确？ 她又想起了曾经陪伴过段清寒童年的那一匹小马。 也许那一匹小马已经具现化成了一种无法触碰的记忆，像是看上去无所谓，但其实经年难愈的沉疴，每一次提起来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却好像没有办法和解。 因为不管再怎么样，也都回不到过去了。 这种感觉让赵媛多少有些失落。 “不过没关系，你看，我们现在不是还有小馄饨么。”她找老板要了一点小虾皮，洒在碗里，就是最简单的海味小馄饨了，“你看你现在吃着会高兴一点吗？” 果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赵媛抬起头时，看到段清寒轻笑了一下。 其实赵媛的心情还是有点复杂，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还算有用。 “是。”她听见段清寒说。 而在不远处，老板还在热情的招揽客人，生活好像热闹闹的，对她而言只要跟自己的丈夫开好这个馄饨店，就算他们依然住在并不算富裕的改造居民楼，就算每天因为生意太好，要去跑十几趟拿丈夫包好的馄饨，却依然没有什么怨言，甚至会觉得安心。 她低头，看着段清寒吃完了最后一口馄饨。 “味道怎么样？”赵媛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家小馄饨其实也就是家常味道而已，称不上多么惊艳，但至少能温暖下班后的胃，只要有这么一点微小的成就感就够了。 其实很多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小小的、点型的成就感拼拼凑凑而成的，依然会充满着十足的烟火气。 她看到段清寒点头：“味道不错。” 她不会怀疑段清寒在骗自己，但的确感觉刚刚提到这样的话题之后他稍微有了一点变化。 这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变得更有生活气一点，可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这么多年过来，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 大概是发现段清寒因为这件事情有些低落——不对，甚至不能说得上是低落，因为段清寒其实看上去还是很正常，只不过现在没有像刚才下班那样接自己的梗，赵媛便察觉到的。 她自己都惊讶，现在的自己都能捕捉到段清寒的情绪变化了。 可是要怎么说才行呢？ 她想了想：“你有没有想过，可以稍微不那么活在框里呢？” “我的意思是……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本来就是最简单的事情。” “就像……” 赵媛咬了咬牙。 “——就像你喜欢我这件事，不就是会引起本能的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赵媛自己都脸红了。 虽然自己说的这种话好像有点不要脸，而且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但赵媛为了更形象的表现出来，还是决定把自己当成例子。 “因为你想来见我，所以你没有回家也要开车过来，明明有点麻烦，却要假装说成是顺路去取报告，对不对？” “也许你之前不怎么听乐队，也是因为听到我喜欢，所以想去了解，虽然我觉得下次我带着你去就好，你不用提前准备，但至少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是没人强迫你的，对不对？” “我口中没有强迫的意思，是指你自己都没有强迫自己……” 赵媛看着他：“因为喜欢这件事是不能强迫自己的，对不对？” 第355章 给一种可能 第355章 给一种可能 赵媛刚说完，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就红了一半。 她居然还会有主动说出这种话的时候！ 虽然自己的本意只是想让段清寒能更自然些，但把自己本人作为例子说了两句之后，赵媛多少还是有点扛不住。 其实刚开口的那一瞬间她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之于段清寒来说更容易理解，可是说完之后才开始觉得实在是不好意思。 而面前的人好像终于怔住了，过了半晌才很缓慢的点了点头。 赵媛想找个机会找补：“反正我就是这么一说……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更确切的理解，如果我说的哪里不对你自己……自己调整消化一下！” “而且我也没有自满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觉得……”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空碗，干脆站起身决定进行一个逃避可耻但有效：“老板！老板结账！” 还好这一次段清寒没有立刻再问什么。 “十六块。”老板笑眯眯的，“今天还合口味吧？” “那当然，有时候下班找不到吃什么就会念着您这一口，还不能说明问题么。”赵媛当然很捧场，“而且我朋友也很喜欢。” “是吗？”老板看着也很高兴，“我还以为看着对方那样的人，会不喜欢我们这种小店呢。” 赵媛愣了一下，不过老板也怕她误会，连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刚刚他进来的时候看着就不太一样，而且我们家这种店什么口味，我们自己最清楚嘛，也就是图一个家常，所以有些东西就不是很合人家的口味。” “没有。”段清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声音听上去好像没什么变化，也依旧沉稳温和，对老板开口，“我很喜欢这样的味道。” 赵媛听到他说：“是那种……有时候饿了，吃过一次之后就会想起来的味道。” 听到这句话，赵媛微微愣住了。 段清寒好像就是在回应自己，在试着用刚刚自己说过的话来回答，就好像他觉得自己说的对，人本来就不应该太过遏制自己最基本的需求。 虽然想到这里，赵媛还是会有一些难过。 段清寒是经历过什么，经历过了多少时间，才会连这种东西都要遏制？ 尽管在那一天之后、在两人平等、平和的对话之后已经理解了，但理解归理解，在某些细节上当然是无法亲自感同身受的。 赵媛一向知道，她也算是一个比较会满足自己需求的人，她想法能够自洽就已经可以胜过大多数人了，她看到喜欢的东西会自己衡量这些东西对自己的价值是什么——而所谓的“价值”，通常参考标准只有一个，就是能不能带给自己情绪上的快乐。 就像她之前喜欢买包，也知道有一些包的价格是自己两三个月的工资，但只要在不至于完全提前消费且保证自己能有应对突发情况的存款之外，她就会在权衡之后决定买下。 可能这个包外人来看并没有必要，花那么大价钱，买一个品牌溢价如此高的东西…… 不过品牌包这种东西，本身品牌的价值就会大于材质和做工。 也许这个款式不是经典款，说不准过了一两年就会完全被时尚抛弃，变得贬值；也有可能这个包在材质的原因上变得非常难打理，如果不精心保养，就很容易显出旧迹…… 不过那又怎么样？ ——当下的满足本来就是其他东西无法形容的。 上学读书的时候提到过一个词叫“恩格尔系数”，说的是食品支出总额占个人消费支出总额的比重，而在科学家的论证下，用比较笼统的话来说，恩格尔系数越小，反而反映出来的生活品质会更高。 虽然赵媛自己知道，她有时候不把钱花在吃饭上，也仅仅只是因为自己不是什么老饕，又是一个纯纯的中国胃，很多东西只要自己觉得吃着舒服就行，也不在乎这个价格到底多少。 而正是因为自己的食物上没那么挑，所以相比之下自己的食物的花销上就显得更低。 反正有时候在家里面随便煮个泡面解决一顿也无所谓，在医院食堂随便吃两口只是为了更高效率的工作，或者就像这种时候，其实一碗小馄饨就能让心灵和胃都能得到慰藉。 当然这也不是说明自己在吃的方面上有多节省，只能说是不在意，或者说是不会刻意去规划。 不过也有一些原因是这几年因为自己工作的进步，刚入医院时的窘迫也好了很多，一年工资比一年高，也算是一个好的方向。 即便如此，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一点工资是完全没法跟段清寒比的。 但那又怎么样，反正她自己也从来不比这些。 吃东西也是，而除了吃东西，在生活和工作上也是。 她之前去过一个科室，那个科室的主任是严厉闻名的，而且出了名的喜欢加班，跟着他在一组的医生，基本上很难有准时下班的时候。 就好像那个主任会用加班来彰显自己的工作的努力和诚恳的态度，当然很多病人在看到之后会对此表示钦佩，觉得自己的病情托付给这样看上去十分认真努力的医生是一件令人安心的事。 但事实上那个科室的产能也并没有比自己现在待的这个科室高多少。 赵媛当时去了那个科，第一天做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就想着关电脑下班，结果还被旁边同事提醒了，说这个科室一般会多留下来看一看病人，或者多检查一下病历和医嘱的情况。 当时赵媛表示不解：“我的效率已经支持我在工作的所有时间内完成所有的任务，而且病人我在下班之前已经看过了，没有异常，病历也早就写完医嘱，早就跟护士对过，为什么非要浪费一些无所谓的时间，做重复的事情？” 当时那个同事说，因为这样有些病人会觉得安心。 赵媛有些无语：“效率低下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事情做完了，为什么不下班？” 夏眠那种就算了，那是因为她在当住院总的确忙得不可开交，但其他的职位，明明只需要各司其职而已，好像刻意用加班时间证明自己工作的努力，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反智。 只要拿出足够的效率去解决工作上的问题不就好了吗？ 因此赵媛一天也没有留，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下班。 就这样在那个科室待了一周，第二周科室开会的时候那个科室的主任就开始旁敲侧击的时候，希望有些新来轮转的同事可以，多把形式放在工作上，不要一到点了就下班。 赵媛全当左耳进右耳出，到了第二天依然把事情做完之后，重新查了一圈病人就拎包回家。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个月，就算主任再有好几次明里暗里说着自己下班的事情，赵媛也依然当做耳边风，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反而因为有这样子的情绪在，在那个科室那段时间，赵媛工作更加仔细，一点失误都没有犯过，甚至每天准时下班的她工作量居然还比那些天天加班的好几个同事要大些。 因为没有出错，就算那个主任和科室的惯例依然存在，但又无法真的说什么。 最后赵媛在离开那个科室的时候非常潇洒，那个主任虽然对自己整天早下班颇有微词，但毕竟也是个正直的人，还是在轮转手册上写了一句“工作效率高，做事仔细”，依然没有影响自己的轮转情况。 所以她连工作和生活都是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的，很多时候会优先满足自己的感受，换言之就是自己给自己提供快乐，就也会有稳定的能量。 当然她不是说段清寒就没有稳定的能量的意思。 反而是觉得……他太过于稳定，稳定到有一点没有自我。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可能依然还会觉得段清寒就是那个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绅士，可是再进一步也不会想到什么了。 她也不会知道原来在那么多彬彬有礼和绅士举动的背后是日复一日的克己复礼，而现在这些举动有时候都只是下意识，对任何人都是这样。 说得更直白一点，如果不是自己做了了解，可能从一开始，自己对于段清寒而言，本来也就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想到这里，赵媛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口气。 也可能是因为段清寒是她见过的在这方面跟自己完全相反的一个人，因为很多人其实多多少少都会优先满足自己的欲望，不过有的人不自恰，有的人太贪心。 可段清寒跟那些人都不一样，从小就抑制着，甚至没有想过，不那么做会是什么样。 也许，也许…… 赵媛设想，如果当时的他不会受到那么多的桎梏，选择另一种开始，那他会不会完全不同的童年呢？ 小马也许不是他唯一的玩伴，他也不需要完全在父母面前抑制自己，他可以在每天学习结束后，拉着父母的手去跟对方分享自己这一天的见闻，而他的父母也一定会耐心的倾听，就像现在对他妹妹那样。 那说不定段清寒会跟现在完全不同，虽然说不好往哪个方向发展，但应该不是现在这样。 可能也正是因为在段清寒教育上的“缺憾”，而他的妹妹终于完全享受到了截然不同的爱。 只是—— 没有如果。 明明他也应该有鲜活的一面，可是却不知道被什么隐藏起来了。 所以听到段清寒会愿意说这样的话，赵媛有些高兴，又满是叹息。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这样的开始就是好的。 也许自己最后不一定会真的跟他有什么结果，但不管如何，他应该会比之前开心一点。 她的意思是，不是停留在字面意义上的开心，而是完全发自于内心的那一种。 - “那我就先回家了。”两人从店里面走出来，因为本来就在家门口，所以两步就可以回去，赵媛在单元楼门口站定，回过头来对段清寒说。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跟他说那些话的原因，段清寒看上去好像在思考什么，动作顿了一下才说：“好。” 赵媛看着他好像手机震动了一下，似乎在看什么消息。 不过估计是他公司上的事情，她也没怎么在意。 段清寒收了手机，然后才看着自己点点头。 “本来只是拿个报告的事，结果在门口等我，然后现在又专门跑过来，就是为了吃一碗小馄饨……”赵媛看着他，“会不会觉得很辛苦？” 段清寒摇头。 “我的意思是说，你下次如果想约我出来也可以提前告诉我。”赵媛顿了顿，然后想起之前段清寒也不是没有约过自己，不过那个时候两人还处于完全客气的状态，所以根本不像约会，反而像是一种礼貌的社交，于是又决定补充了一下，“我指的是，你如果想来了，就可以直接说，这样我有没有事情都会提前告诉你，不用先等在门口。” 段清寒看上去那么聪明一个人，现在却也只是点头：“好。” 赵媛对他扬眉笑笑：“对嘛，而且你刚才也不是很有进步么。” “虽然这样感觉好像有点奇怪，但我也真的不是想要教你什么，”赵媛生怕自己的行为一不小心就有些伤人，于是又想给自己解释，“如果你觉得不高兴了，就也可以完全不用按照我说的做。” “我只是有时候想想，觉得你这样会不会更开心一点。”她说。 “会。” 而赵媛正要踏进单元楼时，就听见段清寒站在自己身后这样说了一句。 她的脚步再一次停下，而段清寒就在自己一米开外，但已经重新笑起来。 还是那副清俊的模样，不过比起一开始的疏离，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周身看不见的薄雾就已经消散了许多。 “如果你愿意的话……” 段清寒声音放慢了一点，不过不是犹疑，反而有一种难以明状的郑重。 “我想试一试，一点一点跟着自己最原始的本能走的感觉。” 尽管还算有心理准备，但赵媛还是被这句话震惊了一下。 其实段清寒一直以来虽然体面稳重，但也并不会什么事都藏着掖着，因此在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些话时，她竟有些……欣慰？ 当然了，在欣慰过后，还有一种不知道要不要答应的感觉。 其实这段时间段清寒给自己的空间很足，也不会一直催着自己要个答案。 她也知道，现在对方这么问，也只是真的想试一试改变自己。 但即便如此…… 她也依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种莫名的感觉并非源于惧怕，赵媛其实对感情没有什么过多的恐惧，也永远相信不必太过抗拒直觉，和生命里有意无意的安排。 所以她虽然没有设想过真的段清寒以后是什么样子，但不设想并不代表没有考虑过他们现在的状况。 其实要是说得过分一点，现在的情形对于自己而言其实还算舒适，保持着一个或暧昧或正常的范围内，有时候并不是不知道对方一点一点想要凑近的心思，而这种感觉因为还不错，所以并不是完全排斥。 可如果真的进一步会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她可以为了现在的安稳而选择拒绝，却也觉得就算真的有下一步的进展也不令自己恐惧。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顺水推舟的状态。 而在这样的状态下，就免不了有时候对方会把选择权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 每当这种时候，赵媛其实一般都会有一些犹豫。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因为今天的这些对话，也觉得就算自己真的不跟他在一起，也也会想要看到对方因此而有改变。 虽然赵媛自己也知道，其实她并不能替段清寒做什么决定，而他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习惯，已经养成了一种思维定式，也很难说改变，对于他而言，是不是真的就是有益的。 赵媛有的时候想，也许有的人就是天生不需要那么多的快乐呢？也许有些人就会天生严格，要求自己把自己封闭起来，做一个所有人都会喜欢的欣赏的对象，而非做一个能取悦自己的、自己给自己能量的人。 “我刚刚还在想，我这样是不是管的有些宽了，也许你并不希望这样的生活改变，这样的习惯被潜移默化的修改。”赵媛看着他，“可是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又会觉得……快乐不就是一件每个人都应该拥有的东西吗？” “为什么要去奢求别人的，明明只要稍微让自己感到愉悦，就可以满足这一点。”赵媛说。 “我知道，”她听到段清寒的声音，“所以我这么说，也是希望你不要有那样的顾虑。” “你不必为此而答应我，但我的确想为了你做出改变。” 段清寒这一次沉吟片刻，然后说。 “所以，我也想要拥有这样的机会。”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给我这种可能。” 第356章 “果然如此。” 第356章 “果然如此。” 所幸段清寒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也并没有急着要什么答案，反而只是很轻的笑了一下，对她说：“好了，你上去吧。” “总感觉我再说下去……”他半开玩笑似的勾起唇角，“你就要忍不住答应我了。” “怎么了，难道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语气比较轻松的原因，赵媛也接住了这句话。 “是很想，刚刚说的话也都是发自真心。”段清寒毫不吝啬地承认，“但至少不想让你在这种场景下因为同情或者怜悯而答应我。” 赵媛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你今天过来，浪费那么多时间，也就只是陪我吃一碗小馄饨啊？” “可我觉得，只要能在这段时光中享受，就不能说得上是浪费时间。”段清寒扬眉，“不是你刚才说的么，要多在乎在乎自己的感受。” “那么我的感受是……我乐在其中。”他说。 赵媛很难不说心里有点慰藉，这才转头笑笑：“好。” 她冲段清寒很轻地颔了颔首，“那我就回去了。” 段清寒点头，没有再上前，而是在原地看着她拾级而上，直到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赵媛回到家里，刚走到阳台，就看到段清寒拿着手机回到车里。 对方好像在看什么消息，今天吃饭的时候赵媛也注意到过一次，估计是公司上有什么事情吧。 今天的体验其实还不错，段清寒总会给人一种比较舒服的感觉，至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感受到太大的压力。 就连最后自己说的那些话，他在最后表达自己的想法之后，还会选择点到为止，不会再逼着自己做下一步的选择。 不过这对于段清寒自己来说，也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 赵媛看着对方的车离开了楼下。 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好，最后到底会跟段清寒到哪一步，自己私心也知道这并不是长久的方式，可大概是因为这样跟对方的相处实在可以称得上一句舒适，就算知道肯定会有变化，却不想太过思考。 她也不是没有过拒绝别人的经验，之前在大学的时候除了跟段清寒说过的那些，在工作以后也有遇到过。 一般这种自己拒绝起来也没什么压力，反正只要自己不喜欢、没有一点感觉的，都会很轻松的甩开，也不会带有任何愧疚感。 可是平心而论，之所以现在自己会对段清寒存在犹豫的原因，当然有一些因素是因为对方的条件确实不错，性格和情绪都很稳定——虽然有时候稳定得还有些过了头，但还有一部分自己都不想承认，也不愿意去深想的因素，有时候其实也不言而喻。 但人总是不愿意打破现阶段能让自己感受到安稳的平静，也算是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惰性。 赵媛才换了衣服，都还没空打开电视，手机忽然就开始猛然振动了好几次。 振动频率很高，一开始她都以为是有什么电话打过来，没想到，居然是源源不断的消息。 而能这么频繁给自己发消息还不管自己回不回复的，也就夏眠了。 这几天因为梁屿川还没走，所以赵媛当然也很上道，不会去打扰人家夫妻的二人世界，因此吃饭之类的邀约都想等到过几。 她一划开手机，接连不断的消息就涌了过来。 【夏眠：！！！！！】 【夏眠：你现在还好吧？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肯定也都是早有预料的！】 【夏眠：所以我就说一切都跟你想的一样，所以你之前的选择也是正确的。】 【夏眠：但是我还想感叹一下，这些人还是真厉害啊。】 夏眠里面不断发来了一连串的感慨，好像在说什么事情，可问题是发了这么多次，也没有说具体什么事情，甚至都没有想要说明前因后果，就好像默认自己会知道一样…… 赵媛看着手机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消息发错人了？ 可也不会啊，夏眠一般也就只有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会是这种语气跟反应，跟别人也不太可能。 就是怎么会连前因后果都不说明白，就开始叭叭叭输出的？ 赵媛刚想问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就发现对面已经开始…… “夏眠撤回了一条消息。” “夏眠撤回了一条消息。” “夏眠撤回了一条消息。” 电光火石之间，对面就又把那几条消息全都撤回了。 【赵媛：？】 【赵媛：什么情况这是。】 【夏眠：唉呀，你都看到了啊。】 【赵媛：什么叫我都看到了，你发那么多结果又撤回是什么情况？】 【夏眠：就是我刚刚太惊讶了嘛，所以下意识就找你说话了，但是我又觉得……】 【赵媛：你什么时候这么扭扭捏捏了？】 但也大概是因为对方这个情况，本来赵媛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结果又结合刚刚夏眠说过那几句话，加上现在的态度，很明显就能推测出来，至少这件事情是跟自己有关的…… 加上这种明显是聊八卦，但是又有点担心，好像在问自己有没有情绪的情况…… 很难不让自己想到已经退出生活了的人。 【赵媛：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了？】 【夏眠：什么什么事？哎呀，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媛：章希乾的事吧？】 【夏眠：。】 【夏眠：你怎么这么敏锐！】 【赵媛：你怎么不看看自己表现的有多明显。】 【夏眠：我刚才确实是因为太惊讶了，然后想跟你分享，但是我刚发完又觉得你会不会不想听到这种消息，觉得应该照顾下你的情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赵媛：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根本不用跟我道歉。】 说来也有些奇怪，在知道是什么人的事情之后，赵媛也没有特别大的感受，甚至情绪起伏都不太明显，好像觉得这件事情过去就真的过去了，已经不会再引起自己有什么情绪的剧烈波动。 当然了，说是这么说，但好奇心是人生来就具有的，当做一个话题听听也不是不行。 【赵媛：所以，什么情况？】 【夏眠：心态这么好，自己的瓜自己吃？】 【赵媛：什么叫吃自己的瓜，我现在就是在完全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眠：说真的，你现在情绪稳定得我有点害怕，好歹还是，还是……】 【赵媛：你不说那我看电视去了。】 【夏眠：别别别我说我说！】 【夏眠：我就是觉得可能你听到这种话题可能会不太开心嘛，当时想着就撤回了。】 【夏眠：真没事？】 夏眠在那边顿了顿，然后发了一张图片。 好像是一张现场图，背景看上去很华丽，应该是在某个华丽复古的庄园里，甚至看上去还不一定像在国内。 一般这种有钱人的现场图看看就得了，但既然是夏眠发的，而且又知道了主角是谁，赵媛双指放大屏幕，终于看到了上面的人。 主角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都穿着正式的礼服，看上去低调而不失华贵。 周围有不少客人，脸上都洋溢着祝福的笑，有人在鼓掌，有人举着香槟，而有人好像面上他们似乎在说什么话。 不过也大概想得出来都是些祝愿的话。 而画面中心的两个人手握在一起，男人英俊女人甜美，看上去不管谁来了，都要说一句般配。 又由于现在两人虽然穿的正式，但又不是类似婚礼那种礼服，所以不难想象，这应该就是一个订婚典礼。 赵媛又看了两眼，然后给出自己的评价。 【赵媛：好华丽，我差点还以为结婚呢。】 【夏眠：你就这反应啊？】 【夏眠：简直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震惊。】 【夏眠：虽然我之前就跟你讨论的时候，我们不是都共识章少最后肯定要找门当户对人结婚嘛，可这是不是也太迅速了一点……】 【赵媛：这是现场图，今天的？】 【夏眠：是啊，不过地方是在宁家自己的一个庄园，只有发了邀请函的人才能去。】 【夏眠：他们家也给梁屿川发了邀请，不过我们就带了个礼，没去。】 【夏眠：这是他朋友发过来的。】 【夏眠：看得出来这次订婚宁家也很重视，请的人不多，但请的基本上都是有头有脸的那种人物，属于精挑细选过后才发的名单。】 【赵媛：梁屿川为什么没去？】 【夏眠：因为梁屿川假本来就没多少，他好不容易因为调班可以多待两天，要是再出国去宁家庄园那边就太浪费时间了，所以他就跟章希乾说好了，说等章希乾回来的时候他再补送一份大礼，两人再一起吃个饭。】 【赵媛：哦哦，原来是这样。】 【赵媛：不过看着确实赏心悦目，养眼般配。】 【夏眠：……】 【夏眠：我作为你的朋友，我肯定就会站在你的视角上看，你要是真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我知道这种小情绪其实很多时候难以启齿，但是真的没什么关系，你要是真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至少说出来、倾诉出来会舒服很多嘛。】 【赵媛：我知道的，但是确实我现在感觉很平静，甚至比我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平静一点。】 【赵媛：而且他当时还在自己爷爷的寿宴上，公开说着要取消婚约，后来那天晚上过来找我，也是我劝他不要任性，如果做不到别的东西，就要接受父母的安排。】 【夏眠：哎。】 【赵媛：所以你也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还挺自如的，也没什么其他的感受。】 这句话倒是没有骗夏眠，以至于就算在知道了这些前因后果之后赵媛依然觉得这就是自己曾经预想过的结局，几乎没有一点意外。 她还记得两人最后见面时的场景，其实还算和平，大概是就算曾经快乐过，但这样的画面，也不止一次在自己的脑海中出现过。 她从一开始跟章希乾见面就知道，自己不想去探究他们的家庭，也无意去真的走进去，甚至想到过，有可能会走入这样的家庭就感到痛苦。 虽然比较是毫无意义的，但大概是章希乾家里更传统，且因为他个人性格的原因本身就是更依赖家庭一些。 换言之就是其实作为传统的富二代，又还没有完全继承家业的手腕，自然就会少一些话语权。 那种场面，她光是偶尔想一想，就觉得有些窒息，并不想真的过多参与进去。 当然这并不能抹去自己也曾经享受过他带给自己的愉悦。 【赵媛：说真的，你要说真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好像也不至于，毕竟一开始这个场面我就想象过，所以现在也只是印证了我自己当时的猜想而已，更加确认了我的直觉没有错。】 【赵媛：硬要说的话……可能也就只剩下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赵媛：就是我现在心里没有其他的话，也就剩了这么一句果然如此了。】 也许从最初到最后，她不是不享受过程，但最后所有的情绪都落到了这一句话上。 “——果然如此。” 从一见面就想到，眼前这个人，看上去的确风度翩翩谈吐幽默，看上去就是个风流子弟，如果跟自己想的一样那最后可能就是要找个什么所谓门当户对的温柔贤淑的千金。 赵媛倒是没什么封禁古板的迂腐思想，也觉得一些东西过于老旧保守，但是对于他们这种成分和家庭的人来说，门当户对四个字本来就是最有利的稳定方式。 不管是从生意上，还是从社会地位上，都是这样，所以果然如此。 后来跟自己相处的时候她也越发的感觉到对方的喜好，其实说实话，章希乾也算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虽然家庭环境可能自己了解的不多，但从言谈举止上看就是从小在优渥的环境里长大以后，偶尔会有点骄纵恣肆，同时也会缺乏一些感同身受。 就像着名的玛丽皇后的那一句话一样，虽然章希乾不至于此，但有时候却也有异曲同工的相似之处。 “农民因为生活太苦了，吃不起面包，那他们为什么不吃蛋糕呢？” 本身就是一种何不食肉糜的话。 所以最后他们一定会因为什么事情有所分歧，事实上也的确证明了，就是因为一顿普通的晚饭而已，赵媛回想，那一次自己不算是失望，只是再一次印证了这种想法，因此从那一刻起就拒绝的那么干脆。 所以果然如此。 就算后来章希乾真的在寿宴上闹了这么大一出，赵媛却没有什么惊喜的感觉——她没有催生出“他为了我居然可以做出跟跟家庭翻脸这种举动，不就是证明了他确实很在意我么”的想法，反而第一反应就是劝他赶紧回去。 都已经不是只活在童话书里的孩子了，没有必要真的因此有什么芥蒂。 毕竟就算证明了这一点也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只会让这个结局更加明显。 爱情小说都已经不流行最原始的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了，一直沉浸其中也并无意义。 她当然不怀疑那天对方冲过来找自己的真心，但也依然遗憾，因为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很难走到最后。 她无意频繁参与所谓这样的家庭纷争，她大概知道章希乾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自己可能家世没有那么好，没有那么优渥，但也并不代表自己就是一个多差的人，她只要活得自在就好，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和生活都被人指指点点，所谓融不进去就不要硬融本来就是最简单的道理。 而且就算章希乾一开始会护着自己，可是他真的要因为自己而与家人频繁陷入这种苦战吗？就算他不会抱怨，但也一定会累。 更何况她甚至无法想象章希乾那么任性随意的一个人会因为自己改变。 ——而就算是真的为自己改变，好像也只是徒增痛苦。 周旋在两个会产生矛盾的人之间疲于奔命，听上去就累，他又怎么会喜欢？ 这样下去好像对他们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 所以最后的结局，也就只剩下“果然如此”。 第357章 他可能是害怕你会难过。 第357章 他可能是害怕你会难过。 【夏眠：没事的姐妹！反正我就在这里，你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 【夏眠：我其实一开始还不理解，为什么会这么快，不过后面想了想也正常。】 【赵媛：毕竟上了一次才在很多人面前拒绝了人家，现在肯定要抓紧时间订婚好把之前的舆论压过去呗，毕竟其实这种东西我们外人来看就是吃吃瓜而已，顶多也就是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不会往心里去，只当个乐子看，但是他们那种家庭，背后又有公司跟集团，这里面有多少员工要吃饭，老板一句玩笑话就让公司股价暴跌的新闻也早就不新鲜了，所以想想也能理解。】 【夏眠：哇，你居然想的比我还通透。】 【夏眠：算了，我算是不懂他们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夏眠：毕竟我之前还觉得宁家不会同意订婚呢，结果现在就造这么大势，看来也是想让自己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夏眠：而且我听梁屿川说，好像就是章家人重新登门道歉，做足了范儿，宁家好像也是看着自己家的女儿，特别喜欢对方，没办法，还是又答应了。】 【夏眠：所以我还真挺好奇的，我看照片上那个宁家的千金也很有气质很漂亮，就真这么喜欢……喜欢章少啊？】 【赵媛：你别问我，我又不知道。】 【夏眠：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夏眠：不过说实话，我光是听一听都觉得他们这些人好累啊。】 【赵媛：是啊，所以你跟梁屿川这样还真挺难得的了。】 【夏眠：这个我倒是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也很珍惜。】 【夏眠：算了，不要难过了，这样，过两天梁屿川走了之后，我来请你吃顿大餐怎么样！】 【夏眠：你随便点，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 【赵媛：真的啊？】 【夏眠：那还能有假？你说吧，我可以先帮你预备着。】 【赵媛：那我要是天天难过，你是不是就天天都可以请我吃饭？】 【夏眠：？】 【夏眠：也行也行。】 【夏眠：至少你这么说，我也算是看出来，你好像真的没有特别明显的情绪了。】 【夏眠：不错，那我也算松一口气。】 【赵媛：我刚刚说你还不信！】 【夏眠：我刚刚不是也怕你嘴硬吗！】 【赵媛：所以那你现在终于相信了？】 【夏眠：行行行信信信。】 于是在终于确定了赵媛的确没有因此有多么明显的情绪之后，夏眠聊起来也终于能放开一点了。 【夏眠：那就行，我其实刚刚给你发的时候心里还咯噔了一下，万一你真的什么情绪崩溃之类的，我就要连夜打车过来找你了。】 【赵媛：当然你要是真的想过来也不是不行。】 【夏眠：好了好了！看你现在还在跟我开玩笑，就知道你没事。】 【夏眠：梁屿川当时给我看照片的时候我都吓一跳，毕竟虽然想过他们最后会订婚，但是也没想到居然准备和过程都这么快。】 而赵媛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赵媛：对了，这个消息是突然公布的吗？】 【夏眠：啊？为什么这么问？等我，我帮你问一下。】 这一次过了几分钟之后夏眠回来了，应该是去跟梁屿川说了几句话。 【夏眠：是的，好像说之前只是放了一点小道消息，而且也没有跟太多人说订婚的日期，当时还有很多人在猜测，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因为当时很多人都觉得宁家被拒绝了，不可能再同意嘛。】 【夏眠：结果人家两个都已经去国外的岛屿上订婚了，这才有人把实时的照片传回来，梁屿川看到就随手给我发了。】 【赵媛：……这样啊，知道了。】 【夏眠：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小道消息和猫腻不成？】 【赵媛：这个倒是没有。】 【赵媛：就是……】 她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段清寒突然停下来看的手机消息，以及在最后离开的时候也在盯着手机屏幕，想想自己当时还以为是他公司上的事情，没放在心上，可现在想一想……怎么看怎么都是他在那个时候就看到了图片和消息。 怪不得后面会那么直白地抛开心思跟自己说那些话。 虽然也许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自己的鼓励，但是赵媛回想了一下，也确实是因为段清寒在收到消息之后，好像明显变得更有勇气了一点——换句话说就是更愿意面对自己当下的情绪一点。 所以才会在送自己上楼的时候停下来说那句话，说可不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但又不是要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就好像只是在告诉自己，或者说是在自己这里得到什么确认。 确认自己不会被突然抛弃，还能作为一个时不时聊天的对象，和偶尔能接受自己下班的人。 而夏眠那边，见赵媛半话，也有点奇怪起来。 【夏眠：不对吧，这个情况一看就是有点什么。】 【夏眠：是的，这种时候我非常相信我的直觉！快说快说！】 【夏眠：而且你不是不知道吗，难道在这之前你俩见面了？你有察觉到什么端倪吗？】 这个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赵媛：我跟章希乾肯定是没有见面，但是我跟段清寒见面了。】 她想了想，还是把今天的事情跟她说了。 不出所料的，夏眠果然表现出了极度的震惊。 当然震惊之后就是一些完全八卦的兴奋。 【夏眠：？？他今天又接你下班？】 【夏眠：而且今天下班就算了，居然只是陪你去吃碗小馄饨？】 【夏眠：不过说句题外话哈，你家楼下那个小馄饨是还挺好吃的，怎么被你说的我都有点想吃了。】 【夏眠：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夏眠：重点是你说他在中途看过两次手机！】 【夏眠：那不用想了啊，那个时间点本来就是他们那边在举行仪式的时间。】 【夏眠：不过等一下，那个段清寒好像跟章希乾那边的圈子联系不是很大吧，怎么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的？】 【夏眠：难道他真的因为你的原因生怕你跟他复合？】 【夏眠：哇，感觉有点精彩。】 【夏眠：我说话好听我先说，我看小说就喜欢看雄竞，没想到小说真实发生在我身边。】 【夏眠：那他这不得有点表示！】 赵媛本来没什么感觉，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眠发过来这一长串信息，实在是情绪饱满且澎湃，搞得她也有点被影响了。 【赵媛：你要说什么表示……】 【赵媛：也算是有点表示？】 【赵媛：就是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就是……】 真奇怪，明明跟下面说这种八卦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可是要真的完全复述，她竟然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 【赵媛：反正就是他跟我说，他让我给个机会。】 【夏眠：！！！】 【夏眠：来了来了，我就知道！】 【夏眠：果然是我喜欢的情节发展！！】 【赵媛：……你最近要是太无聊，想看这种，不如自己去找霸总小说和垃圾电视剧。】 【夏眠：哈，你看你开始不自然了！】 要说两人太熟就是这个下场，好处是作为挚友，有什么情绪都能被对方察觉到，坏处就是想隐瞒也根本做不到。 隐瞒不了一点。 还好夏眠也就是起个哄。 【夏眠：没事，没事你不自在也没关系，我理解我理解，我完全理解！】 【夏眠：但是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他越来越在意你了。】 【夏眠：一定是他因为章希乾的事情感到了不安全感，这才跟你说这些。】 赵媛微微皱起眉。 【赵媛：不是，章希乾跟人订不就恰恰证明了不可能跟他再有任何关系了吗？他为什么要有不安全感？难道不应该就当吃个定心丸吗？】 【夏眠：不不不，一看你就是没有想到那一点。】 【赵媛：？】 【赵媛：虽然我也感觉到，他在看到那个消息之后有点变化，但好像也不是……】 【赵媛：我想了想，如果我是一个男性，我的情敌，不对，应该是前情敌跟别人订婚了，那我应该是感到惊喜才对啊，至少他这段时间跟我的聊天不算太频繁，但也还挺舒服的……】 【夏眠：我直接就是一个大胆断言，他可能会再频繁联系你一点。】 【赵媛：不是，你什么时候变成恋爱专家了？】 【赵媛：明明之前都没怎么谈过恋爱的，现在开始进行情感分析了？】 【夏眠：别吵，再怎么说我可比你先结婚！】 至于当时怎么结婚的她干脆绝口不提。 但她不提赵媛会提。 【赵媛：可说呢，你当时明明……】 没等她输入完，夏眠就已经开始继续发送了。 【夏眠：别管那么多过程！我现在是不是婚姻幸福美满！】 【赵媛：……彳亍。】 【赵媛：你继续说。】 【夏眠：你想啊，他现在是要追求你，或者不能说是追求，反正就是向你示好，那是不是要照顾你的情绪？】 【夏眠：是不是要让你跟他相处的时候感到快乐，这才能刷好感嘛，这么简单的基础原理，懂吧？】 【赵媛：是啊。】 【夏眠：所以说啊！虽然这个前情敌已经不足以构成实质性的威胁了，但是，但是！】 【夏眠：他毕竟知道你们之前暧昧过对吧？】 【夏眠：如果你因为他订婚的事情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那是不是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控起来？】 【赵媛：……？】 虽然她隐隐觉得夏眠的话不能算得上是完全合乎逻辑，但是从某一些角度来看，似乎听上去也是很合理。 【夏眠：而如果事情不可控起来，是不是他的机会也会变少？】 【赵媛：…………嗯。】 完了，明明是觉得夏眠在扯淡，可赵媛居然真的有一种哑口无言的微妙感。 毕竟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逻辑？！ 更何况结合半小时前段清寒站在自己楼下，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所以我也想要拥有这样的机会。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给我这种可能。 而且关键是在说这些话之前，还有一个大前提，就是并没有让自己答应他的意思。 好像只是在让自己安心一点，仅此而已。 不过她的确是有些难以启齿，没办法把这种细微的小细节都告诉夏眠。 但也不妨碍夏眠继续输出自己的观点。 【夏眠：而且我还有一个怀疑。】 【夏眠：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段清寒不是跟章希乾的圈子交集不多么，可是为什么还能这么快知道最新消息？】 【夏眠：因为他在意，极度的在意！】 【夏眠：我怀疑他这么忙的人，估计就是真的问了相关的人，然后又托秘书去了解什么的……】 【夏眠：而且我说实话，哪个男人会看得惯自己情敌的，他居然还因为这个去打探情敌的消息，天哪，简直了。】 【夏眠：在意才会关注，才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新的情况不是吗！】 【赵媛：我怎么觉得你就应该去当那种什么电台DJ主播，就是那种每到晚上深更半夜的时候专门接电话，然后各种各样的人，开导情绪什么的。】 【赵媛：有道理，你要是哪天不想当医生了，我就给你安排一个情感电台。】 【赵媛：算了，不过那种电台最主要的就是主持人一定一定要温和，你现在虽然说的头头是道，但就是语气太八卦了，不太适合去安抚那种正处于情感难过中的迷茫人士。】 【夏眠：你能不能不要这种时候打岔！】 【赵媛：我这不就随口一说嘛。】 但其实赵媛自己也明白，自己之所以会打岔，就是因为有种微妙的感觉，很害怕夏眠真的说中，段清寒也是真的那样想的。 赵媛被她说得甚至开始思考了起来。 毕竟有一些情况，夏眠虽然了解的不完整，但是自己知道的比她多，也就能更完整的拼凑出段清寒的想法。 而段清寒明显的一点，也是习惯性的一点，就是不管在做什么都会考虑到各种情况，就像一件事，用最简单的plan A可以达成，可是他也一定会设想出各种奇怪的原因导致意外发生的plan B和plan C，然后再在这几种计划中想到对策，和具体的解决方案。 他做事本来就是这样，考虑得周到精细，又滴水不漏。 所以可能他其实一早就关注过章希乾，只是之前一直因为体面，也不会告诉自己这么做了，因为这对于他而言，只是为了追求一个人，却会小心翼翼到观察曾经情敌的动向，这对段清寒自己来说，至少在他那么绅士和温和的表现上来看，是不应该发生的。 可是谁都知道，人本来就是有私心的。 如果人真的一点私心也没有，也太过假大空了一点。 只是有的人会大大方方的展示自己的私心，有的人却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会悄悄的把自己的私心藏起来，想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赵媛不确定段清寒对于自己的私心是哪一方面的，但又因为这段时间的了解，的确确定他本来就是如此。 所以被夏眠这么一点，她居然还真的能把一些细节串联起来。 【赵媛：……完了，怎么觉得你说的话有点道理。】 【夏眠：什么叫有点道理？我现在就是古希腊掌管真相的神！】 【夏眠：好了你不要打岔，你想啊，什么原因会让他明明在没有生意合作和家庭背景的关系下还要去关注章家？】 【夏眠：除了你也没有别的原因了！】 【赵媛：可是……】 【夏眠：没有可是！只是他具体的情绪不得而知，但是我相信，他既然会突然说那些话，一定有一个原因。】 【夏眠：而且我要怎么说呢，就是这种反差感，反而最让人有一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夏眠：就像段清寒在你这里一直是一个体面的形象，可是现在你发现他居然会因为你去了解他不想了解的人……不对，不应该说了解，就是为了关注动向，然后知道了对方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却是洞察你的情绪，生怕你因此而感到不悦，这种时候我都觉得他都已经不是在给自己争取机会了。】 【夏眠：你懂吗这种感觉，不是在为自己争取机会，是想让你不要受到影响！】 【夏眠：完了怎么办，我之前还说不看好你们俩的，我现在居然还觉得他这人还挺不错？】 【赵媛：………你变了，有男人没男人你简直就是两个模样！你是要朝七大姑八大姨的方向进化了吗？聊起八卦来简直颠覆你在人前的形象！】 【夏眠：这你就不懂了，对八卦的热情也是头脑风暴的一种。】 【赵媛：什么歪理。】 【赵媛：说了半天，你怎么没有总结啊？】 【夏眠：啊？我感觉我说的也挺明显了啊。】 【夏眠：就是他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情有了波动，第一是生怕你跟他的关系再一次变得不可控，这里的意思就是甚至不能保持现在这种比较慢热，但是还算循序渐进的稳定关系。】 【赵媛：这个我知道。】 【夏眠：但他说那些其实是有点安慰你的意思的，至于为什么要安慰呢？】 【夏眠：就是……】 【夏眠：他其实是在害怕。】 赵媛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瞬间微微眯起眼。 她其实下意识想回复对方怎么可能，段清寒这人好像做什么都留有余地，所以怎么会有害怕这种情绪在他身上发生？ 可是她没有第一时间发出去。 【夏眠：他就是在害怕，害怕你会对另一个人依然不舍，害怕自己没有继续的机会，但更多的我觉得……】 【夏眠：他可能是害怕你会难过。】 第358章 还好你没睡 第358章 还好你没睡 赵媛看到最后一句，原本还放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心脏也猛地漏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能十分自信的确认就是夏眠说的那样，可是又做不到给出什么证据来否认。 因为她本身就找不出任何证据。 但夏眠现在正分析在兴头上，因此还在持续输出。 【夏眠：而且我觉得我说的没错，你看啊，最后一条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夏眠：就是因为他不知道你在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会有怎么样的情绪，如果难过的话他要怎么做？】 【夏眠：正因为你们之前的关系，对他而言是有一些尴尬的，而像他这么体面的人，肯定也不会擅自过来打扰你，他又实在害怕你真的会因为这样感到难过。】 【夏眠：到时候他要安慰吗？要做什么你会高兴一点？我觉得这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个很难思考出答案的难题。】 【夏眠：所以与其让那样的情况发生，或者说就算那种事情会发生，那么至少在发生之前他也会向你传达出自己的想法。】 其实说到这里，赵媛又怎么会不知道夏眠的猜测是什么意思。 有一瞬间她其实有点想喊停，想说其实自己已经知道了，可是等到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要让自己说什么呢，也不过是一些自欺欺人的话罢了。 但尽管如此，尽管知道段清寒当时那么说确实也是因为这件事发生了，但也并不影响他的确在改变的这件事本身。 段清寒的声音、眼神都那么熟悉，可是再跟自己说那些话的时候，又有着绝对足够的真诚。 他那样一个人在用那样的眼神看你的时候，就很容易让人相信当下所有的真心话。 【夏眠：怪不得他突然跟你说那些呢，其实只是想要给你传递一些信息。】 【夏眠：或者传递一些情绪吧，诸如‘如果难过了还可以去找他’‘希望你可以想到他’这种的。】 【夏眠：不过后面这些可是我自己猜的，可不能保证有什么真实性，但是我就是莫名其妙有这种直觉，很难形容。】 【夏眠：但说真的，心思其实对于他而言来说还是蛮难出现的了，毕竟在感情上处于低位的时候只能靠自己的猜测，处处小心，又要处处敏锐。】 【夏眠：而对于他这种人而言，居然会出现这种情绪，虽然我对他也不太了解，但的确还挺能打动人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赵媛想装傻说不知道，但这个时候很明显不能，于是也只能继续听着对方说。 【夏眠：只能说他的确是对你不一样了。】 【夏眠：之前我不是说他可能对你有好感是真的，但现在怎么说呢，我感觉比之前一定会更上一层。】 【夏眠：说直白一点，也就是他更在意你了，所以才会有这种害怕。】 【夏眠：哇，我突然有种感慨。】 【夏眠：果然在情感面前人人平等啊。】 【夏眠：多么骄傲的人也会卑微，多么任性的人也会低头。】 【夏眠：不过呢，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我也觉得爱也会让人强大，更自信一点，更从容一点，都很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赵媛居然有一种越听越心虚的感觉。 不过夏眠也算是察觉了她这种心情，虽然没有把握的很准，但还是稍微开口让她安心一点。 【夏眠：而且这种事也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反正我们本来就在那天之后跟对方没联系了！】 【夏眠：虽然我知道你是一个不怎么会内耗的人，但为了避免发生某些意外，所以我也只是说一下我自己的看法！】 【赵媛：没关系的，我知道，跟我还用说这些么。】 【夏眠：我也只是表示一下，我确实理解你这种心情嘛。】 【夏眠：因为其实很多人在大部分朋友面前都会稍微包装一下情绪，而能彻底展露情绪，展示一些不太好的一面的人并不多。】 【夏眠：当然不是说你会有那一面，就是说我可以理解你有的时候一些不太好启齿的想法，我也知道，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我也完全理解并站在你这边。】 【夏眠：我只是现在说这些，想让你感到安心一点而已。】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现在除了谢谢好像也说不出其他的什么话来。 【夏眠：而且我也完全相信你说的，已经对章希乾完全放下的这件事。】 【夏眠：说实话，就算你现在告诉我，你第二天要去跟段清寒结婚领证我都没意见。】 虽然知道是安慰自己的话，但赵媛的确也是被逗笑了。 【赵媛：行啊，信不信到时候我真的拿两个结婚证摆在你面前吓你一跳。】 【夏眠：难道我当时就没有吓你一跳吗？】 【赵媛：……嘶。】 【夏眠：所以你想，我怎么可能会说你，只是感慨一下罢了！】 【夏眠：不过我说个猜想，也不知道现在段清寒在干什么。】 【赵媛：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刚刚才从我楼下离开。】 【夏眠：不过他那种做事总是滴水不漏的人，估计也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吧，毕竟又不能真的做什么……】 【夏眠：虽然我们已经分析出了前因后果和他当时的想法，但我依然觉得这个事件整体流程下来还挺戏剧化的。】 【夏眠：算了，毕竟在这些事上面，我跟梁屿川也只能算是个外人嘛，而且我还专门嘱咐梁屿川了，肯定不会多过问这件事情。】 【夏眠：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弱点本身就是你自己的想法。】 【夏眠：只要你觉得不在意了，那其实什么都没关系。】 【夏眠：当然！！你不要介意我有时候想要八卦的心思！！】 【赵媛：知道了知道了，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嘛，是我的话我也想八卦啊。】 【夏眠：嘿嘿，那就好。】 【夏眠：那我先去继续吃饭啦！记得给我同步更新一下你跟段清寒的消息！！】 【夏眠：毕竟抛开别的不谈我还真的挺好奇的……】 【夏眠：这种堪比狗血小说的剧情简直太精彩了……】 【赵媛：感兴趣？，那你要不要自己试一试？】 【夏眠：不了不了不了我想起我等会还要出门走了走了拜拜拜拜！】 夏眠这次倒是消失得很快，简直是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就留下赵媛一个人对着终于安静下来的手机开始发呆。 其实刚才夏眠说的那些话，仔细想一想，自己也完全能够感觉到。 关键是还有夏眠没说的。 那就是…… 现在在段清寒的眼里是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那他会怎么想自己？ 是不是会发消息来试探自己，或者干脆对此绝口不提？ 也不对，像他那样的人，应该是绝对不会主动提起这样的话题的。 那估计是会优先看自己的情绪怎么样，然后再思考自己需要做什么。 赵媛惊讶的发现现在的自己居然已经可以稍微预测到段清寒的行动走向了，虽然有时候不那么准，可是大方向应该没错。 那他希望自己是什么反应呢？ 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难过的情绪，他会怎么样？ 可是问题想到这里，居然就卡住了。 赵媛发现自己竟然想象不出来。 她想象不出来段清寒会怎么样安慰人，毕竟自己跟他一直以来的相处来看，他的情绪永远是最稳定的，而恰恰也是因为他的稳定，让自己也不会有什么过大的情绪波动。 甚至连接近告白这样的话，即使那一刻有些悸动，但也不会有太多的情绪外溢。 说到情绪外溢…… 赵媛回想，上一次看到段清寒有比较明显的情绪表现，好像还真是…… 某一次自己跟章希乾回家，遇上他的时候。 那种修罗场，赵媛已经不想再去回忆了，现在想想，自己此刻的纠结也算是那个时候就埋下了种子，不过那个时候的自己，也的确没有想要跟章希乾发展成什么关系的意思，更不会觉得自己会跟段清寒有以后。 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事情居然就变成了这样的走向。 说来也算唏嘘。 但因为想的很通透的缘故，赵媛仅仅是这么思考了一会儿，毕竟再想下去对方会怎么行动，自己也无法真的完全预料。 于是她干脆把这种无法探究的情绪变成一种适度的好奇，就好像有时候外卖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会选择开盲盒一样，给自己预留一点未知的心境，倒也还算有趣。 她呼出一口气，然后思考了一下，重新打开手机。 她记得自己在跟章希乾断了联系以后虽然为了保持体面，还没有删他的联系方式，但也早就把他的联系人信息放在了“自己不可见”的分组里，这样只要自己不会看到，也就不会时常想起来，活在手机里做两个安静的陌生人就够了。 不过之前跟他出去的时候，还是加了几个他身边的朋友，毕竟单方面删除联系方式这种事本身就有些不礼貌，但她也觉得应该再彻底的检查一遍，不要留太多交集才好。 这么想着，赵媛在通讯录里面统统翻了一遍，然后找到几个自己有印象的章希乾的朋友，也跟着一起，装进了那个自己不可信的口袋里。 她原本连他们的朋友圈也不想点开，不过在检查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因为手滑，就顺手点进了对方的主页。 而好巧不巧，这个朋友估计也没有想到屏蔽什么的，就在两分钟前刚发了条朋友圈，文字内容就是很简单的“恭喜兄弟”和一连串的感叹号，配图则是两张看上去应该是抓拍的照片。 因为时差的原因，自己这边还在黄昏，而章希乾订婚的那一头现在已经到了晚上。 一张图是之前夏眠给自己看过的，订婚的两位主角站在一起的样子，不过这个看上去拍的更随意一点，但仍然能看到恢弘的私人庄园背景，以及一直流动的香槟塔，和美轮美奂的梦幻场景。 第二张图应该是实时拍的，估计就是他那边现在的状况。 看上去订婚典礼已经结束，而备受祝福的两个人此刻站在一起，仰头看着天空。 两个人的看上去都那么般配，而夜空中好像也是为了点缀和祝福，正好炸开缤纷的烟花。 看上去的确是下了血本的准备，毕竟赵媛之前才刚刚看过烟花，这种私人的规格，甚至不比那天午夜游乐场开园的时候看到的烟花效果差。 烟火，誓言，夜空。 该说不说，看上去的确是很美的。 赵媛脸上表情并不太明显，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太多的感受。 她甚至没有放大看，只是在这之后重新关掉了那个人的主页，然后把最后一个人也拉进了那个自己不可见的分组里。 从此那一个世界好像跟自己再没有关系了。 她重新打开自己的朋友圈，还是那些七七八八的内容，有同事抱怨今天的患者实在有些难缠，也有之前跟自己一起搭班的交班护士正在拍照说今晚吃什么。 自己的生活完全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影响，而在选择了不看那些人之后，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她依然生活在自己感到自如的圈子里，虽然平淡，但也并不无聊。 不过她自己觉得平淡，夏眠却还在感慨她的经历简直狗血得像什么过时小说一样。 赵媛本来想为自己辩解一下的，不过她躺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新上线的无聊电视剧，原本安静了很久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是段清寒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是他，赵媛刚刚才被压下去的好奇心又重新提起，不知道段清寒是来探测自己情况的吗？ 是不是来看看自己有没有知道对方订婚的事？ 或者现在是什么心情？ 这种好奇甚至让她重新兴奋了起来，原本有些困意也瞬间消散。 而且一般段清寒找自己通常都是会先发个消息，或者如果只是想接她下班的话，就会自己先到医院门口等着，总之就是主打一个不会太突兀地出现。 虽然最近两次自己在科室遇到他，一次是为了给自己出头，一次是单纯自己跟着主任下去后意外发现的。 赵媛整理了一下思绪接起来。 “睡了吗？”那一边是段清寒的声音。 声音听上去跟之前一样平静而沉稳，不过他好像不知道在哪个地方，背景声音却不是很安静。 赵媛听到这句话失笑：“如果我真的睡了，我现在还接你电话？我是不是还要说你吵我睡觉了？” 段清寒明显在那一头也愣了一下，然后也轻笑了一声：“如果我打扰到你休息，那你现在就可以先批判我了。” 赵媛说：“而你问这句话，就也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肯定。 如果说刚才自己还有些怀疑，那么现在赵媛就是有些确定了。 段清寒好像的确是因为章希乾的事有了那么一些波动。 毕竟换做是以前的段清寒，就算是真的跟自己打电话，也一定不会问这样看上去没有营养的话题作为开场白。 不过赵媛不打算真的为难他：“怎么了？” “你现在……”段清寒的声音又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什么，也好像是在思考什么。 这就更加印证了赵媛的想法。 段清寒做事说话向来游刃有余，现在居然还会有这种听上去有些犹疑的声音。 似乎是在思索。 而赵媛也很有耐心，等待着段清寒再一次说话。 不过还好，对方没有停顿多久，继续开口说道：“你家的阳台上是不是能看到电视塔？” “哎？”这句话倒是有些超出赵媛的想法。 原来不是试探也不是疑问，可是这样几乎对他来说有些无厘头的问句是……？ 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问了，她也开口应道：“是啊，怎么了？” 电视台上面的信号塔算是市内的地标性建筑，时常会在一些夜晚发射七彩光束，有时候一些活动举行的时候也会持续亮灯，也是有些外地人来这里必定打卡的项目之一。 不过对于一直住在这里的人来说，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因此赵媛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那从你另外一个房间的窗户看的话，能不能看到护城河？” “……哎？”赵媛这次依然怔住了，就算两人现在只是在通话，但她因为不解的缘故，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尽管对方看不到，“也算……能看到，不过有点远了。” “能看到什么地步？”段清寒又问。 这下换成赵媛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也只能跟着如实回答：“我家住的比较高，所以还是能看到护城河附近的灯光，可是更具体的就看不清了，因为像河堤之类的就比较不明显，而且我现在能看到也就只有一个轮廓……” “我知道了。”段清寒声音好像放松了一些。 “那你等我一下。”他又说。 “等……等什么？”这下赵媛是真的不明白什么情况了，对方看上去也并没有在问自己别的，反而这种听上去有一些奇怪的要求，好像跟今天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关联。 不过段清寒现在好像在那一头轻笑了一下。 “很快，一会儿就好。”段清寒说。 赵媛这一次倒是被完全勾起了兴趣：“什么……” “没什么，也不算什么小秘密，你很快就知道了。”段清寒说，“还好你没睡。” “你不会让我现在过去吧？是要去电视塔还是要去护城河？”赵媛也懵了，“可是我现在能看到那边，不代表我离他们很近，就算我现在打车过去，怎么也得四五十分钟……” “不用。”段清寒很快说，“一会儿就好了。” “那我先挂电话。”不过就算在这种时候，段清寒也会记得体面地等赵媛先挂。 就算有太多疑问想问，但是现在段清寒暂时还明显没有告诉自己的意思，看来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赵媛也只能先顺着他的话，暂时挂了电话。 不过在挂完之后就开始好奇起来了。 她本来想立马去找夏眠，都拿着手机在输入框里都写了一长串文字了，但是想想现在这个点对方要么休息了，要么就在跟梁屿川过二人世界，毕竟现在这个点还算有点晚了，今天她跟自己八卦了这么多，现在应该没空。 当然还有一个想法是她也想知道段清寒到底想做什么，这种极度的好奇反而让她冷静了一点，要是现在告诉夏眠，万一真的被对方猜到，那岂不是就没了想看正确答案的心？ 不过不过最后一个原因是…… 她也有些害怕夏眠的分析。 算了，她想，到时候把这个事情复述给夏眠的时候，她不得吃好大一惊么——当然也有可能自己在知道答案之后选择不告诉她。 但那些都是后话。 段清寒现在想做什么？ 赵媛摸不准，既没让自己过去，又要说个地标，难道说今天是有什么活动？ 还是说他们公司包了电视塔需要庆祝？ ……她带着这样的疑惑走到阳台上，的确看到了远处的电视塔塔尖。 看上去就是普通的亮着灯，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这也太奇怪了。 至于护城河……就更让人疑惑了，从自己现在这个方位也只能看到一点远方的灯火，而因为夜晚的原因，现在的护城河看上去就是一条黑色的绸带，更加没什么值得看的。 那这是什么情况？ 可是现在想来想去也猜不到他想干什么，夏眠手扶着阳台的边沿往下看，又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要说段清寒现在出现在自己楼下，似乎都靠谱一点，可是现在往下看也没找到他的车，而且刚才听段清寒在那边说话，甚至还有些嘈杂，应该不是在家里面。 难道说……他公司里出了什么事？ 也不对，如果他是公司里面出事了，那肯定又要去联系相关的人员，联系自己一个医生有什么用？ 难不成是给自己诉苦？ 那更不可能了，这完全不符合段清寒的行为逻辑，不考虑。 赵媛左想右想都想不通，最后干脆放弃。 她最后也得承认，虽然自己现在暂时知道了一些段清寒的习惯和逻辑，但他具体会做什么，自己还是无法看透的。 她叹一口气，还是先回到了房间里。 第359章 订婚烟火 第359章 订婚烟火 而在与之相距上万公里的某个国外小岛上，几小时前。 这是一处庄园，是完全修建在这座私人小岛的建筑，小岛的入口有轮渡会通往这一边，而在不远处甚至还有停机坪，是专门给一些家事显赫的人出行准备的。 而这座海上小岛此刻灯火通明，甚至连不远处的海岸边都能感受到热切的氛围。 虽然来的人并不算多，但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从小岛的入口一直到庄园门口全是用新鲜的花瓣铺的路，不用凑近都能闻到似有若无的馨香。 伴随着海浪的声音往里走，在这条花瓣路的尽头，庄园的中庭里，则刚刚举办过一场盛宴。 不同于那些电视上看上去有些浮夸的宴会，其实这一场订婚典礼的布置看上去有些低调，但只要再仔细一些，就能发现处处考究的各种细节。 而每个宾客的伴手礼也都是价值不菲的珍藏品，有的人还在站起来拍照，而有一些闪光灯闪烁着，都对着的是中间的那两个人。 这一场宴会没有俗气的横幅，更没有看上去土土的装饰彩灯，而来的人都穿着正式的礼服，香槟塔流动着，衬托出此刻的雍容华贵。 这无疑就是之前夏眠告诉赵媛的，一场忽然举办的订婚宴会。 看上去环节刚结束，章父此刻正满面红光的跟宾客们说笑，看上去神情轻松，一点烦恼也没有。 而宁沐秋的父亲似乎也很满意这一场订婚宴，也不知道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 至于章希乾的母亲沈玉，这个时候却只顾着看不远处的两个人。 章希乾今天穿了一件燕尾服，又因为的确是精心打扮过的，看上去完全就是风流倜傥四个字的具象化。 而宁沐秋今天也穿了曳地的白色纱裙，精致繁复，上面刺绣每一寸都是手工制成的，在边上还镶满了细小的钻石，一看就价格高昂。 而从订婚典礼开始到现在，他们的手都一直握在一起。 像所有爱侣会做的那样。 不过现在好像终于到了尾声。 在跟一些宾客进行简短的交谈后，身为订婚宴主角的两个人好像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宁沐秋扯了扯礼服的袖子，然后挤了挤章希乾的肩膀。 “想过会有点累，没想过会这么累。”她的语气听上去还带了点抱怨，“我爸也没跟我说要来这边举办呀，我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呢。” “毕竟之前答应过你们家要好好补偿的，在阵势上肯定要做足。”章希乾语气听上去很平淡，好像这场订婚宴对他而言，只是走一场最普通的过场。 他的目光有些虚焦，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宁沐秋看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伸了一下懒腰：“那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准备的这么充分。” “哎，”她碰了碰章希乾的肩膀，“不过说真的，这真的是你自己策划的啊？这么有水准，之前还以为你只是个只会开赛车的纨绔富二代呢。” 章希乾随口笑笑：“富二代不说富二代。” 这种地域笑话也就他们两个人会在这种时候开。 不过很明显宁沐秋也并不介意，甚至还眨了眨眼睛：“不过做的是挺好的。” 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章希乾略微低下了头，没开口。 “而且你做得这么成功，我觉得哦，至少来的人都会觉得我们演得很像吧！” 章希乾看她一眼：“你如果声音再大一点，可能马上就会露馅。” 宁沐秋抿了抿嘴咳嗽一声：“什么啊。” “刚刚在司仪面前签字的时候看上去那么深情，你不也挺会演的么。” “我配合你还不乐意？”章希乾说。 “没有没有，从客观上来说特别好。”宁沐秋睫毛闪了闪，“主观上我就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 “我没怎么想，也就只是按照我们之前说的流程进行而已。”章希乾说。 “好吧好吧，感觉到你今天兴致也不太高……”宁沐秋甚至还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呀，章少。” 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章希乾明显目光闪烁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之前不是说要演练一下称呼么。” “我声音这么小，他们都听不到。”宁沐秋甚至有些得意，“而且你的盟友正在跟你聊天呢，好歹也应该打起精神来吧？” 章希乾侧过头看向她，眉眼偏过来的那一刻的确是英俊的。 他甚至还挑了挑眉：“这样吗？” 章希乾本来生来就任性惯了，因此骨子里的恣肆是掩盖不了的，而今天的西装又是为他量身打造的，非常衬他的气质，没有普通西装那么沉闷古板，而燕尾服又给他增添了一份风度翩翩的潇洒模样。 平心而论，也不怪他之前能够有那么多女伴，的确也是有自己的资本的。 宁沐秋眨眨眼，这一次多看了他两秒，没有立刻说话。 等到后面的宾客声音响了一些，她才继续问：“所以我们这个订婚宴不就是个签纸仪式么，在做完之后还要什么流程？” 对于他们这种家族来说，订婚本就有一种向社会名流官宣的郑重感，所以也会有非常正式的签纸仪式，也就是双方的姓名都写在一张红纸上，而且他们这种家族本身就会有一些迷信，还会找人经过推算和祈福之后再交由司仪，做完一切的仪式之后,，才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签下两人自己的名字，算是仪式达成。 这比一般的订婚酒宴都要正式很多。 “所以做完了之后，还有没有其他的流程啊？”宁沐秋仰头看着他，“虽然我不太想来这个庄园，这个小岛实在太远了，平时也就我爸我妈偶尔度假的时候会过来，不过来都来了，我打算明天顺便逛一逛，你要不要一起？” “你不是说今天很累了么？”章希乾语调平静地说，“你又说还没到时差，你确定明天还有力气出来逛街？” 宁沐秋瘪了瘪嘴：“想是一回事，具体到底要不要逛就是另外一回事嘛，说还不让说了。” 章希乾浅淡地勾了勾唇角：“快了。” “什么？”宁沐秋问。 “我的意思是，流程马上结束了，你可以早点回去休息。”章希乾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又看了一眼手上的时间，“大约五分钟之后就会有一场烟花秀，放完之后，所有的流程就已经结束。” 他说：“也就是顶多十来分钟的时间了。” 宁沐秋看上去还是有些惊讶的：“你还准备了烟花？” “毕竟之前答应过你父亲，会好好筹备，总得从头到尾都没有差错才行。”章希乾说得也很轻松。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搞得这么完美……”宁沐秋忍不住又说，“你这是之前就想过吧？” “是不是之前脑子里面设想过，所以就很容易把计划赶出来，”宁沐秋说着说着也觉得很有道理，“不然这么周密的计划，要么就是你请了人，要么——” “就是随便策划的，如果有什么不满告诉我也没用。”章希乾语气淡淡，“难道说你还想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什么，订婚宴吗？ 宁沐秋这次终于被他的话给噎到：“倒也不那么想。” 章希乾看着她的脸，其实他现在的表情依然还是很冷静的，所以笑起来的时候上去情绪也不太高。 而很快五分钟就到了，再重新回到宾客的视线中的时候，两个人又恢复成了最开始迎宾的那副幸福模样。 宁沐秋其实也没说错，她也没想到章希乾居然在答应跟自己合作之后就那么轻车熟路了，有时候看向自己的眼神甚至是带着浓重情绪的，尽管两个人都知道这无关其他。 而现在也是这样，宾客现在都起立祝福，对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 “恭喜恭喜！恭喜章先生！恭喜宁先生！” “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看着都感动了！” “我难以想象，这居然是我可以亲自来感受的订婚宴！” “是啊，我都快流泪了，这简直，这简直……” “两位看上去实在是太般配了，很难让人不期待你们后面的婚礼！” “是啊是啊，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看得我都有些想给我自己家的孩子找个对象了，眼看他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才能像章少这么成熟！” “对对，听说这场订婚宴还是章少亲自策划的？” “可不是么！好像从开始的那一些到现在全都是他一个人写的计划然后安排下去让人实施的！” “这么有心，看上去也对宁小姐是真爱啊。” “本来就是！不是之前还有人传是宁小姐先喜欢上的章少么，我看可不是这样，这明明就是两情相悦的一对璧人！” “对啊，之前在章老爷子的寿宴上我就这么说过的，那个时候还有人不信呢，结果现在，总该信了吧！” “我就说，当时还有人唱衰他们两个，我第一个不同意！这看上去不能更完美了！” “是的，就算我之前也参加过订婚宴，但现在这一场规模的订婚还是第一次，简直梦幻又动人……” 而在这些宾客吵吵嚷嚷的声音中，下一秒—— “砰！” “砰——！” 小岛的天空在这一刻被点燃，烟花也闪烁在所有人的眼眸中，连烟花都是特别定制过的，颜色和造型都是独一无二的，甚至还有一些可爱的小图案，有人认了出来。 “这个小狗不是宁小姐之前很喜欢的宠物吗！这都能把它做成烟花放上去？” “章少也太有心了吧！看上去费了很大的心思，到底是谁的传言他们不合的？” “肯定是那些见不得他们好的人吧，反正我看着，一点问题也没有。” “是啊，章少看上去就很有心，我都能想象两人婚后会很幸福，天啊！” “宁先生前还说过有些担心，生怕自己的女儿找不到好的归宿，现在总该放心了吧！” “是啊，好浪漫，而且还在这种地方……” “曾经也有人说章少不够专一，还有人传他的各种消息，结果这不也被宁小姐迷住了么？” “太美了，太美了，这简直就是一场完美的订婚盛宴！” 在场的人明明都知道当时章老爷子寿辰上的那一场闹剧，可是又由于这一场订婚宴实在太过盛大，又十分完美，身为主角的两个人也没有一丝嫌隙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因此就算他们当时的八卦，也曾经把那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又因为这样的事情，大家都选择了失忆，毕竟两家的强强联合才是现在的事实。 好像章希乾忽然在寿宴上说过的“不会跟宁家小姐订婚”只是有人杜撰出来的小道消息，根本不会成真。 之前那些闹剧传闻在此刻通通都不作数，人本来就是趋利避害的生物，他们也听不见章希乾跟宁沐秋的对话，会在这样的画面中，深信不疑的认为，果然是一场被外界所祝福的婚姻，不管怎么样，至少在所有人现在看来，他们都是一对陷入爱河的有情人。 烟花还在燃放着，整个小岛的夜空都被点燃，绚烂而浪漫。 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拍照，有人拿着香槟忙着祝贺。 之前那些片段好像都不存在了，现在这个画面似乎就应该被所有人祝福，就应该是完美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很般配，仿佛就容易产生一种错觉…… 这种错觉好像也会影响他们两个人，让他们也认为，似乎的确和大家想的一样。 ——他们很般配，一切都很完美。 第360章 我也觉得烟花很美 第360章 我也觉得烟花很美 也是因为烟花在这一刻绽放的缘故，宾客们都议论着，而作为事件中心的两个主角却重新陷入沉默。 宁沐秋不再开玩笑一般地问章希乾为什么从头到尾策划得这么周到，当然也可能是现在天上的烟花太好看、太完美，所以此时此刻没有心思再想其他，只想驻足欣赏。 章希乾甚至给这一场烟花秀设置了主题。 说来对也好笑，明明他们认识的时间也并不长久，却依然能在这些不知所云的宾客面前展示出如此自然的一面。 于是再也不会有人怀疑——或者说就算是怀疑，但在这一刻也不得不折服于他们两家的行动力，因为从结果上看，这一场订婚宴是没得说的。 而这一场烟火持续了有足足一刻钟。 在最后的时候，也算是为这一场订婚宴做一个尾声，两家的家长都走上前来，开始给到场的宾客致谢。 章希乾跟宁沐秋也叫人拿了新的伴手礼，一个一个亲手分发给在场的人们。 大家也没想到这一场订婚宴居然还有两份伴手礼，而且这一份明显比他们入场时候的价值更高、也更有心，而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种道理是古时候就有的，因此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家说出的话也基本都算是真心的。 就算不是真心祝福，但这个时候肯定也是真心想要奉承的。 此时宁沐秋的父亲又大手一挥：“如果想在这边休息休息或者玩一两天的都可以去找门口的张叔，他会找人给你们安排这两天的行程，住的话安排在乘私人游艇抵达岸边的酒店，也都是跟我们这里面一样的配置；想早些回去的话就尽管跟我们说，这几天我们的私人航线报备过，可以分批送到家回去。” 看见亲家都这样了，向来好面子的章希乾父亲更是无比大方的说：“既然亲家都搞了这些，那我肯定也不甘示弱，以后大家有什么事或者我们章家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就是了，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助大家。” 这种算得上是一个可进可退的大人情了，可进的意思就是说，来过现场的人，以后真的要遇到了什么事想要帮忙，也许不仅可以获得章家的帮助，甚至宁家很有可能出手相帮，这东西本来就比很而多物质上的东西要来的划算，更别说现在还有这么多完美的礼遇。 无论是从规格上还是从各项条件上，这基本就是最高规格的宾客待遇了。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待遇对于客人来讲，也会让他们感觉自己学到了极大的尊重，而人，尤其是他们这种圈层的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这一场订婚宴颜面给足，从这一方面来说他们两家的确做得很好。 所以在后来烟花放完后，来参加的宾客也给上了自己的祝福和贺礼。 而宁沐秋就负责挽着章希乾，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们，脸上一直露出重复不停的机械地笑。 说实话，这种场景章希乾还是第一次，不过本着要给家里人面子的缘故，所以一直撑着，因此也一直跟宁沐秋扮演着爱侣，对方的手一直搭在自己的臂弯，明明都是在演戏，她却是最自然的那个。 等到了快要结束的间隙，章希乾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出来：“你好像很熟练。” 他的声音很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 听他这么说，宁沐秋也不着痕迹地转过头来：“你撑不住了？” 别管问的是什么，但这种时候章希乾都不可能说不行，立刻道：“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 “好歹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订婚呢，不得精精神神的。”宁沐秋随口说。 章希乾听到了对方话里的那三个字，忍不住重复：“第一次……难道你还想有几次？” “这难道能是我说了算的吗？”宁沐秋笑吟吟地看他，此刻这一幅画面在宾客那边看来，完全就是准夫妻的私密耳语，“连这一场订婚都是你找回来的，我肯定只能看你的意思呀。” 章希乾一时间没说话。 他有时候也觉得宁沐秋这个人很厉害，要说她完全有表演的天赋倒也不是，有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像是没心没肺，可是表演出来的时候，又好像能让所有人相信一样。 “砰——！！” 最后一发烟花再一次重新点燃夜空，打断了章希乾的话。 这一朵烟花像演唱会的安可，原本快要结束的宾客，也在这一刻重新看向天空。 而这也是最完整、最圆满的一发焰火。 这一次宁沐秋也抬起头。 “真好看。”她轻声说。 烟花美得如梦似幻，而两个人好像一起沉浸在其中。 明明双方都清醒，又像是隔着一层无法开解的迷雾，但好像这一次谁也没有要挣开的意思。 也许是这一场订婚宴在外人看来太过完美，就或许从另一方面来说，在有一些宾客的眼里看来，两人可能是因为在场的人太多，有些害羞，好像还有点放不开？ 而起哄和凑热闹本来就是这些上了点年纪的人最爱做的事情，因此有人在快要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开始想要让这一场订婚宴更热闹一点。 “两个小辈是不是看着今天人太多，有一点不好意思啊？” “也是啊，我们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两个放不开也正常。” “我都瞧着两个人，好像有一些想亲昵但又看着我们人太多，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哎呀没关系的，我们这种人很开明的，而且我们一直觉得年轻人追求爱情是好事，不要太在意我们这种长辈的眼光，可以更亲密一点的嘛！” “是啊，我们本来就是看着你们年轻人幸福快乐就好了！” “这场订婚这么完美，你们也不用太不好意思！” “就是就是，全程看着你们两个人好像有点拘谨的样子，哎，看来是我们影响到你俩了，这仪式都结束了，不得来一个定情吻啊！” “是啊！你俩也就是太客气！” “这么好的氛围，唯美庄园花前月下，还有这样的气氛这么美的烟花，亲一下！” “就是！亲一下！给你们的爱情也升华一下！” “亲一个！亲一个！” 其实很多时候这种无意义的起哄本身就是一种陋习，好像围观的人们，或者说提出这种模式的人们总想用一层所谓的“善意”包装或者欺骗自己，但其实很多时候也就是满足了他们看热闹的心态——好像他们只要声音够大，起哄的人够多，这一场声势的走向就会随他们而动，说着都想看两个年轻人定情也不见得，不过就是想满足一点自己凑热闹的心思罢了。 而这种陋习本身就有，在这一群大部分比两个主角年纪都大的人来说更是重灾区。 于是有一个人这么开口了，就会有很多人跟上一起说。 “是啊，这样的好日子怎么能不亲一个庆祝一下！”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别害羞嘛，我们又不是什么老古板，肯定不会介意的！” “就是就是！这样的日子亲一个才能记得牢呀，多美好的时刻就要这样记录下来的！” “没关系的，不用考虑我们在场！” 宁沐秋的表情看上去没有太明显的变化，看上章希乾的时候眉眼甚至还依然带着笑，不过从对方的角度看来就有一种像是把问题抛过去的眼神。 但这种情况当然最开始也不是没有想过。 章希乾还来不及说话，一偏头就看到了不远处。 宁沐秋的父亲已经看过来了，好像就是在看自己面对这样的情景会做什么样的反应。 其实做做戏也没什么，而且两人一开始达成这样的协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不过宁沐秋大概是看他有些迟疑，或者自己想赶快解围，于是干脆自己先把手伸出来放到对方手掌上，想笑着对那些喜欢看热闹的人说自己不好意思：“大家别拿我们取笑啦，我们——” 然后在自己刚把手放到章希乾手上时，对方忽然轻轻用了力，把她拽向自己。 下一秒，宁沐秋就被轻轻地拥住了。 章希乾身上有很淡的柠檬草香气，一开始沈玉提议过说还是用古龙水，但他总觉得那个味道不喜欢，最后还是任性地换了这个。 这种气味有种清新感，而也可以令人心旷神怡。 她感觉到章希乾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但并没有过多触碰，只是点到即止的轻轻托住。 然后便凑近过来。 宁沐秋的瞳孔瞬间下意识骤缩，刚才面对下面那些人做出来的冷静自如似乎在此刻忽然有了一条裂缝。 而心跳也一瞬提了上来，蓦地收紧呼吸。 然后章希乾便贴近她的耳畔，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贴了一下她的耳垂。 而因为有视野盲区的缘故，从另一边的宾客的角度上来看，就像是章希乾搂着她，很温柔地吻了一下脸颊。 虽然在这些人面前已经算是亲吻了，但是很明显他们好像还是对此不是很满意。 反正起哄这种事情又没有成本，真正实施的也不是自己，闹一下怎么了？ “怎么这么害羞，这都是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放心吧我们没有那么保守！” “就是啊，不过看着还是好恩爱，真的太般配了！” “什么时候我家孩子也能有这样的一刻，我真的看了就羡慕死了……” “再来一次呀，怎么就只亲脸呢！也太把叔叔阿姨们当外人了！” “就是就是！” 然后又有人重新起哄。 “别不好意思啊，这亲都亲了不得再来一次？” “是的，亲脸算什么，我们也是不远万里来见证你们订婚的呢！” “再亲一次！” “对对对，再亲一次！” 而这些声音终于在宁沐秋的耳朵里变得有些遥远。 大概是因为被章希乾隔绝了的缘故，好像没有那么吵闹了。 她其实知道应该再做点什么配合一下这些亲友，不过也大概真的是营业了一天有点累了，像是想在这么短暂的一分钟里放空一下自己，因此也任由自己埋进来，没说话。 而这一次，章希乾再面对这些人的起哄，却没有再顺着他们的意思。 他扬声笑了一下，虽然是在笑，但是语气里已经有了明确拒绝的意思：“大家再起哄，回去我哄不好了怎么办？” “我们年轻人也总会不好意思的嘛，大家多担待一点。”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拍宁沐秋的背，像是在安抚，“大家别介意，我们就害羞一下就好了。” 说着又凑到宁沐秋的耳边耳语了什么。 大概是感觉到他明显的拒绝意味，而且说实话，在他们眼里也算亲了一下，因此微妙的僵持了一会儿才终于有人松了口。 “好啦好啦，知道你们小年轻不好意思，我们这种做长辈的也不逼着你们了！” “是呀，你们两位幸福就好！” “哎呀真是好羡慕你们……” 然后又是一轮没什么营养的恭维话和祝福。 夜空里还残留了一点燃尽后的焰火的硝烟气，不过不算难闻。 而这一场订婚宴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结束。 等宾客都散去，章希乾也早就松开了宁沐秋，两人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彼此有些客气地交流着。 谁也没有提刚才那个拥抱，和自然的有一些奇怪的错位的“亲吻”，这好像他们谁都知道，这件事情本身不过是演给所有人看的一场戏而已。 因为订婚宴举办的地方是在宁家小岛上的庄园，因此在结束后也就直接在这边休息。 虽然是订婚，但不管是宁家还是章希乾这边都觉得，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在真正结婚之后再住在一起，因此他们家也很贴心的分了两栋小楼，其中一栋给章家人休息。 不过章父大概是还觉得这件事情特别有面子，也觉得今天这场订婚宴实在是非常完美，所以还在跟宁玖骁谈地一般“闲聊”，而沈玉看着章希乾走过来，眼神又是心疼，又是复杂，在门口站着等他。 章希乾已经跟宁沐秋告别，对方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他这才转过头看到一旁等了自己一会儿母亲。 这栋小楼里面没有其他人，因此章希乾好像也终于感觉到疲惫一般看了母亲一眼，两人这一刻的眼神交汇也无需多言。 “先回去休息吧。”等两人上到二楼的时候，沈玉才率先开口。 “你今天也辛苦了。”章希乾说。 虽然这场订婚宴的主角是自己，但沈玉前后也操劳了很多，从入场开始就十分紧张，生怕出一点差错，好像直到烟花放完……不对，应该是宾客全部散尽之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我跟宁小姐的妈妈这两天会在这边度个假，也算是一起散步谈天，你爸明天就会应该先回国。”沈玉交代着，“我听宁小姐说你们打算也在这里留两天？” 章希乾声音平静：“她说想去附近邻国逛一逛，那是她大学待过的地方，让我陪她去。” “好，好，”沈玉的语气说不出是欣慰还是别的，只是依然看着章希乾的脸，“你们……” “妈，不用这么看我。”像是为了安慰母亲，章希乾露出一个想让对方安心的笑，“正好我也好久没出来了，一起散散心聊聊天也不错的。” “而且宁沐秋确实是个不错的联姻对象，不是吗？”章希乾问。 又漂亮又得体，在各种事情的处理上还游刃有余……简直都不能说是不错了，对他们章家来说简直就是完美。 沈玉没有皱眉，可是眼神依然有些担心：“那你……” “这件事情不是早就说好了吗？”章希乾眨眨眼，“而且我觉得这件事情我办的好像还不错，是吧妈妈？” 他都这么问了，沈玉自然也只能点头：“嗯。” “说真的，可能以前我在家里面自由惯了，忽然觉得还有些刺激。”章希乾扬了扬眉毛，说得轻松，“没想到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些，还有点骄傲。” “而且我现在真的没有觉得哪里不好，”章希乾大概还是害怕母亲担心，又接着说道，“这样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我现在的目标明确了很多。” “那那个……”沈玉欲言又止。 章希乾没听清：“嗯？” “那那个烟花，也是你……” 这一次听清后他反而沉默了一下。 不过很快又笑了出来，好像真的觉得这件事情没什么不能提的了：“因为我之前了解过，所以联系他们的时候也就做得很快。” “不也挺有用的，不是吗？”章希乾语气很自然，甚至还带了一种轻松的感觉，“不管怎么说也是好事。” “可是……” 沈玉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烟花本来就是为了让人感觉到快乐而存在。”章希乾忽然说。 “这种消耗品的作用，本身也只是为了取悦什么。”章希乾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声音微微低了一点，“人类发明它本身就是为了快乐和幸福，燃烧的那一刻，如果真的能给其他人带来幸福，那烟花的价值本身就已经达到了。” “至于是给谁准备的，又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或者怎么样提前想的……好像也没有太大意义。”章希乾说，“至少今天这场烟花让今晚变得完美，这也算是达成了它应有的目的了。” “至于我，不用担心我。”章希乾再一次强调了这一点，“因为我也觉得烟花很美。” 第361章 为你而放的烟火 第361章 为你而放的烟火 沈玉最终还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好像该说的前段时间都已经说尽了，他甚至不想让沈玉说出一些后悔的话，因为事情已经如此，往后看毫无意义。 还不如不要回头。 就像烟花一样，能点燃本身就已经是它全部的意义了。 后面那些“为了谁”“给谁看”不过都是人们赋予它的东西，跟烟花本身没有什么关系。 就像有时候人类会为烟花赋予誓言，可誓言不成真的时候又要怪罪于焰火，好像变心的不是人，而是毫无感情的物件一样。 所以有时候人本身就是自私又双标的动物。 希望所有的东西都为自己而来，希望所有的东西都对自己有利，却又总是会为了自己维护自己、美化自己，再将完不成的东西全都推给所谓“现实”，所谓“不可抗力”。 其实从来也没有什么真正的不可抗力。 ——除却生死。 手机震动，章希乾在忙了一天之后终于有空打开。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大多数都是这些朋友对自己的祝福，有曾经来自己的公寓一起开过party的朋友，也有一起在赛车场上遇到的对手，甚至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加过微信的半陌生人…… 他自嘲的笑了笑，又看着他们发来的返图和朋友圈。 “章少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恭喜恭喜！” “烟花真的很漂亮，祝福你以后每天都幸福美满！” “看来这样的是要定下来了？那我就先祝福为敬了，什么时候可以吃上你们的喜酒？” “而且看你们这个架势估计很快就要结婚吧……既然结婚之后，那是不是得……” “哎我知道了，以后一些活动哥们儿就不叫你了，好好享受婚后生活吧。” “毕竟也算稳定呢，而且那可是宁家的千金，怎么不算你有福了？” 最后发来祝福的甚至还有自己曾经交往过，算是和平分手所以忘记删除联系方式的、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女伴。 “说实话还是很高兴看到你有这一天，希望你这一次真心幸福，也要好好对人家。” “那你的联络方式我就删了，祝你快乐。” 章希乾有一瞬的怔愣。 他其实很多时候也知道自己曾经做的事情不怎么样，可是到这种时候还是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很可笑。 他也无意为自己辩解，不会开脱，毕竟只要真的做过了，也没必要不承认。 其实他没想到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说快乐好像也算快乐，而且他本来就是能够沉浸于这种须臾的快乐中的，好像不管怎么样都能获得一些喜悦。 也许过了两天就会换一个女伴，但他向来大方，从来不会让对方真的吃什么亏——不过那也只是他自己觉得。 说难听一点，还挺随意的。 所以现在到这一步也算是自己选择的，毕竟人不能真的时时刻刻生活在那种环境下。 而现在回想起来，他居然会觉得有些陌生。 他好像好久……没有过那样的生活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其实不言而喻。 他也从来不会给自己标榜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垃圾戏码，不美化自己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至于其他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反正自己做过的事他都会承认。 只是…… 他随意点开朋友圈。 毕竟自己订婚这件事情还算一件大事，因此现在的朋友圈都是刚刚参加过的宾客，或者是自己的朋友发的。 有的带了图片有的没带，不过基本都是跟今天有关的，也都是在说这一场订婚宴。 而有图的那些除了拍下两人的照片，还有不少人是拍了刚刚的焰火的。 因为是自己的朋友，所以没有那么爱起哄，只是纯粹分享而已。 “点击就看章少策划的绝美烟花！” “在此祝章少订婚快乐长长久久！” “没想到这人居然还真的憋了这么个大招，除了祝福也不能多说什么了！” “这小子之前还说过要找人联系做烟花的，没想到未雨绸缪呢？” “不管怎么说，真的很好看！好美！” “给我看感动了怎么回事，没想到他速度居然这么快？” 章希乾还看到了其他给自己发过来的祝福消息。 是来自梁屿川的。 两人毕竟之前很熟了，只是他婚后交集稍微少了一点，然而在这种时候也不需要客套，所以对方发送过来的也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梁屿川：恭喜。】 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发的话章希乾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可是梁屿川发过来，他就稍微有了一点触动。 想来也是，其实自己之前跟梁屿川也很熟，不过因为他工作的关系，两人聊天的时候比较多，而不算是什么一起出去玩的酒肉朋友。 一开始他结婚的时候章希乾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好像觉得朋友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工作、出差，虽然自己偶尔从他口中听到过一些结婚对象的事，但依然没有明确的实感。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是这一年来，这种实感却忽然变得鲜明。 梁屿川有时候也会不经意提到自己的妻子，其实他这个人挺沉稳，情绪也不会经常表露出来，但可能是因为太熟的缘故，也因为两人不是单纯的酒肉朋友的关系，所以章希乾能听出来，就算梁屿川提到对方的时候语气平淡，可依然有一种忍不住的喜悦感。 就好像心中揣了什么珍宝，即使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听上去都与之前没什么异样，可只要仔细观察，就总是能感觉到这种“怀揣宝藏”的幸福感。 是的，幸福感。 章希乾以前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个词，觉得听上去简直像那种毫无意义的廉价鸡汤，幸福感是什么东西，本来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无法言说的物质，要提这个，还不如去跑两把赛车来的实在——他当时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是后面他才慢慢觉得，也许这种东西是真的能感受到的。 很多时候这无关其他物质，可能现在才回想起来，自己也曾经有过那样的时候。 并不是去多么高级的餐厅吃多么稀有的食材，也不是站在多么高全幅落地窗下眺望脚底的城市。 甚至也不是赛车时候的感受，那只是征服和胜利的获得感，完全是刺激肾上腺素的产物。 可能有的时候是抬头望去的旁边的一抹光，也可能是并且漫步时洒在肩上的几缕月色。 确实是虚无的东西，但又曾经真实的触手可及。 而自己…… 他好像曾经也握住过那种光。 但梁屿川一直是个体面人，即使这次发来的祝福只有两个字，但章希乾却依然感受到了一点对方的情绪。 他其他人的祝福都没有回，但想了想，还是打开梁屿川的聊天界面慢慢输入。 【章希乾：谢谢啊哥。】 【梁屿川：的确是难得回来一趟有两天休假，要是出国的话，一来一回时间就不够了。】 【梁屿川：下次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章希乾：行啊。】 明明只是问候的寥寥数语，可是章希乾就是偏偏有很多话想说。 但好像最终也只能随便闲聊两句。 【章希乾：我还不知道你？你工作是真的忙。】 【梁屿川：还好，习惯了。】 【梁屿川：你嫂子工作比我还忙，很长时间没见了，所以这次回来想多陪陪她。】 章希乾看着聊天界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说点祝福他和嫂子的恭喜话？ 好像又没必要。 他们俩之间又不是什么陌生人，没必要客套成这个样子。 还是说…… 章希乾在心里自问，自己果然还是有私心的。 他哪里是真的想跟梁屿川说客套话，其实他根本的目的是…… 他心里蓦地想起之前赵媛给自己说过的事情。 【章希乾：嫂子那边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梁屿川：已经解决了。】 章希乾看着屏幕犹豫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打字回复。 【章希乾：哦哦，那你多陪陪她，剩下的事等下次咱俩碰面再说。】 【梁屿川：好。】 于是聊天记录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倒也不算突兀，只是章希乾看着聊天框，好像久久回不过神来一样。 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但是自己现在这个情况不管是从身份还是时间上来说都不可能真的这么做。 而自己要问什么呢？ 难道真的要不知分寸地去问，嫂子的那个好朋友，她现在怎么了？有没有提过我？有没有说过什么？ 他根本没有立场去问，更何况这么多年的教育和习惯，也根本不会让他开这个口。 而且自己现在有什么资格去过问这些？ 可他依然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做出不切实际的幻想。 比如—— 今天自己这件事情也算是有一点点动静，不知道传回国内后会被多少人看到。 既然有动静，那……那她会看到吗？ 会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吗？ 而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又会想些什么，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回忆起一些什么？ 现在跟谁在一起，对方有没有安慰她，是自己想的那个人吗，又都做了什么呢？ 每一句，每一句。 就好像每一个字都像暴雨时候的雨滴，落在窗沿上，然后又狠狠拍打着窗户。 像是每一个字都有力量，在问自己。 可是即使如此，即使他想了那么多的东西，即使他做了太多的可能性的回顾…… 这些问题一个字他都不敢问。 他没有这种立场，也不存在这种真的开口的可能。 对于自己而言，能做的好像也只是完全当做不知道，因为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但是幻想总是会时不时的脑海中浮现的，就算他明明知道这些东西都只是幻想。 可是…… 手机重新振动起来，让章希乾勉强回过神。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事后的后悔本来就是最不值钱的。 而那时候觉得好像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放到现在好像也变成了无法弥合的伤痕。 所以…… 他对自己现在的现状也并不后悔。 只是这一场烟花…… 算了，能让别人感到快乐和幸福，也很好。 - 而在国内，赵媛当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手里还拿着手机，段清寒才刚刚跟自己结束通话。 刚才对方先让自己确认能不能看到电视塔，后面又让自己走两步，想问问自己能不能看到护城河。 可是不管是电视塔还是护城河，对自己来说都太远了，赵媛想问是不是让自己现在过去，可对方又说没有。 这是……什么情况？ 电视塔一般会在周末的时候亮起灯光，从自己的阳台上看，确实能看到一点，不过今天这个样子……应该是没有？ 至于护城河，她就更是一头雾水了。 她甚至想现在去问一问夏眠这是有什么讲究吗，但是又知道自己跟对方聊天总会聊的很热络，说不定就会错过了段清寒的第二次联系。 更何况要是现在跟夏眠说，她揶揄自己还好说，问题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对方。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还是乖乖的坐到床边，等段清寒给自己的消息。 出乎自己意料的，赵媛还以为段清寒是在安慰自己或者探口风的，结果都不是。 这是什么新奇的play？赵媛自己也不知道。 而且对方甚至不等自己问出来，就已经忙得挂了电话，就好像在赶着什么一样。 可是这个点忙起来还有空跟自己打电话，应该就不是忙他公司的事情吧？ 赵媛有一搭没一搭的想。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她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乱想。 虽然是漫无目的，可是到最后自己看向夜空的时候，还是想起了自己刚才在朋友圈看到的图片。 很美的烟花。 赵媛其实知道自己也不是一个那么喜欢烟花、或者说是不会刻意去看烟花秀的人，但也许是因为那天跟段清寒一起，在摩天轮的最高处看到了临近天际的焰火，那又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了。 原来看上去那么高的东西也触手可及，是好看的、令人心动的。 而现在那张图片里的主角早就不在自己生活中了，她其实也并没有多少遗憾。 但烟花是很美。 她甚至不希望章希乾是真的毫无感情的联姻，赵媛想，虽然自己这个想法如果解读稍有不慎就会被误解成“绿茶”或者“白莲”，可是她也不想真的想的那么复杂，只是觉得如果对方看到这一片焰火觉得开心，那烟花的绽放也就更加有意义，更加美好。 赵媛想着想着，又因为在床上躺着，就稍微有些困了。 可是她又好奇段清寒到底在搞些什么，于是又迷迷糊糊的不肯入睡，明明已经开始感到困乏，却强撑着眼皮还是想着等一等。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赵媛又一次打了个哈欠，正当她终于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忽然感觉到窗外出现了一点模模糊糊的彩色的光。 这是……？ 她还觉得很困，正准备翻过身去闭上眼，等了一会儿的手机终于震动了起来。 这一次发消息的人是段清寒。 “喂？”赵媛接起来。 大概是因为有点困了，所以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抱歉，已经睡着了吗？”段清寒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有点远，好像不在家里，还在什么外面。 赵媛本来就有点迷蒙，所以听到对方的话，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有点困而已。” 对方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那你现在走到你卧室的窗边。” “嗯……？”赵媛虽然还没猜到对方想做什么，但还是跟着起身，然后走了两步。 刚走过去时还有些困乏，可是当她在仔细多看了两眼时，整个人好像又瞬间清醒过来。 “你的卧室房间是能看到护城河的吧？”段清寒的语调里带着呼呼的风声，“那看到了吗？” “你可以抬起头。” 赵媛张了张嘴，却一下子没发出声音来。 而段清寒的声音里却早带了笑意：“虽然有些简陋，不过是临时的，你担待一下。” 赵媛：“……”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沉默这么久，段清寒声音扬起来：“难道是我这边估算错误了……？” “没有。” 赵媛终于回答。 而她刚才之所以一直没出声的原因，是看到窗外遥远的护城河边，抬头看去，天上不知什么燃起了焰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出现的烟花正一簇一簇地在夜空中被点燃，也在这一刻照亮了她的眼睛。 第362章 只想让你开心而已 第362章 只想让你开心而已 赵媛还在发怔，好像不知道，天空为什么会突然亮起烟火。 她明明记得这座城市很多地方都早就禁止了，除了郊外等特殊的地方，其他地方如果不是特殊申请，一般来说是不能放的。 所以，烟火一般情况下不会在这种时候、在这个方位燃起。 但这只是“一般情况”。 显然，现在就不是一般的情况了。 而且从对方的语气中其实也不难猜得出来，这一定就是段清寒安排的。 “有点匆忙，也没做什么准备，临时能通过的申请只有护城河边，因为不会太影响到周围。”段清寒的声音很温和，也掺杂了一点风声，有一种很少见的颗粒质感。 “而且规模也做不到像上次跟你在你那边看到的那一场那么大。”段清寒说，“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下次再准备准备。” 赵媛一时没有说话。 其实自己这个地方离护城河隔得还是有一段距离，所以她无法看清河堤上是什么模样，但只要稍稍抬起下巴远眺，就能望见仿佛被焰火点燃的河流，此刻在整个城市的夜空中都变得璀璨。 而烟火一簇一簇往上升，她仿佛也飘在空中，脚下像踩在云朵里，有一点头重脚轻的飘飘然。 这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受。 “那……” 她张了张口。 “你是想说电视塔是吗？”段清寒说，“其实最开始我是想放在电视塔那边的，因为正好我们集团在那边过些时候会有庆祝，就想试试能不能申请到。” “不过现在太晚了，在那边的确是太扰民了一点，”他再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笑着的，“所以最后想了想，还是干脆决定做了一个不那么扰民的。” “这是……”赵媛说话都有些不完整了。 “你走到客厅的阳台再看一看。”段清寒声音循循善诱的说。 赵媛总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踩在云间，脚底板下面都是软软的，有一种不真实，但足够美妙的轻盈。 她走到阳台边，果然又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就像她刚才说过的，电视塔和烟花一样，一般是不会在这种时候亮起的。 可是现在却好像跟护城河那边烟花燃放的频率形成了一致，有节律地闪着灯，明明只是彩色的光，但因为被特地调配过，就好像也如同无声的烟花燃放一般，在自己的眼前闪烁起来。 她仿佛听到了遥远的来自护城河那边的声音了。 “你为什么……” 她这次终于说出口了，“为什么忽然想弄这个？” 虽然原因已经在嘴边快要说出来了，但赵媛总觉得这种话自己不应该先问出来。 “其实我一开始就这么想过，就是一直停留在想的阶段，还没有付诸行动。”段清寒笑着说，“而且我之前一直担心你会不会觉得这种方式很土……而且我一开始想的也并不是用这些来表白或者求爱，只是觉得你看到它应该会开心，应该会喜欢。” 这一次赵媛没有犹豫。 “我是很喜欢。” 她说。 “嗯，你不觉得简陋就好。”段清寒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稳，但其实仔细听一听，赵媛还是能找到一点不太确切的紧张。 现在的心情有种难以言喻的奇妙，而这种奇妙也让她变得直白，干脆直接问了出来：“那你现在在哪里？” 段清寒笑了，如是说：“我还在河堤这边。” 于是赵媛听到他的话，疾步往卧室走，又去了那边的窗户旁看烟花。 护城河旁的烟花还在燃放着，可是自己的角度是绝对看不到河堤那么远的地方的。 怪不得刚才风声那么大，原来就是在河边。 “没想到段总还亲自操刀这种事。”赵媛说，“护城河边不冷吗？” “因为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又想着能赶紧让你看一眼所以就来不及想那么多。”段清寒也说。 是难得的坦诚。 赵媛还是忍不住笑了：“你是在紧张么？” “如果我说的确有一点，你会不会笑话我？”大约是现在的氛围很好，段清寒也这么问出来。 “我觉得很开心。”赵媛说。 没有说是不是在笑话，但也的确说明了自己现在的心情。 “喜欢就好，那我就没有白费。”段清寒笑了笑，“不过因为是临时申请的，所以时间并不多，加起来总共不到十分钟。” “足够了。”赵媛笑笑。 于是在这十分钟里，两人没有再刻意说什么，可是段清寒也没有挂断电话，赵媛一边听着对方带着风声的呼吸，一边仰头看完了护城河边的烟火。 她客厅的窗子也打开，这样远处的光也能稍微照进来一点。 等到这十分钟过后，赵媛才重新开口。 她没问什么，第一句是：“你还在河堤边上吗？” 段清寒电话那头的风声没什么变化：“不过准备回去了。” “你能看得到我吗？”段清寒忽然说。 “什么？”赵媛一下子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她在心里想，像段清寒那么成熟稳重的人，怎么可能玩这种儿时都开不出来的玩笑。 可是下一秒，她就听见段清寒带笑的声音：“我就在河堤边上，你能隔着窗子看到我吗。” 赵媛这次是真的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段清寒继续说：“我大概能知道你房子的方向，我现在是面向你那边的。” 赵媛是真的被他逗笑了，忍不住说：“那你朝我这边招招手呢？说不定我就能看到了？” “好啊。”没想到段清寒居然也真的回应了自己，而电话那头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动作，然后又回到他的声音，“看到了吗？我刚刚给你招手了。” ——当然不可能看到。 隔了那么远，而且现在烟花放完了，河堤那边又重新回到了原本的寂静和昏暗。 现在赵媛看着那边，甚至连房屋都看不太清楚，经过大桥的车流也不甚明显，又怎么可能真的看得清河堤上有没有人真的朝自己招手？ 可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这就是一种感觉。 赵媛觉得很奇妙，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得这么幼稚了——明明之前还自嘲说怎么一个追求搞得跟校园恋爱似的，可最后自己还是因为被对方感染，也忍不住陷入其中。 她心脏在这一刻跳得很快，而且明明完全知道不可能看到对方，却还是握着手机趴到窗边，好像自己再贴脸近一点，就真的能看到此刻正在很远的地方，站在河堤上朝自己招手的那个人一样。 她的心脏鼓动着说：“再招招手，我没看清。再用力一点。” 段清寒那么沉稳的人，好像也在陪自己胡闹一般，声音里的笑意比刚才还要多还要明显，而风声也是，被呼呼吹拂着，灌入听筒中，好像真的能顺着电磁波传到这里，传到自己的耳畔来。 她听到段清寒问。 “——那现在呢？” 赵媛盯着很远的那一片远方。 然后说。 “看到了。”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也在笑，甚至不比段清寒的笑容少，然后说着：“好了，你快回去吧。” 而随着这边烟花的结束，电视塔那边的灯光也慢慢缓和下来。 不过毕竟是灯光，因为没有声音，所以还是多亮了一会儿。 赵媛走到客厅的时候还能看到最后几缕光在闪烁。 这种感觉对她而言也是第一次。 如果两年前有人告诉自己，会有人用做无比幼稚且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掩耳盗铃”的小把戏来追求自己，而自己居然会跟着一起开心。 那个时候的她说不定只会嗤笑一声，觉得这是天方夜谭都编不出来的笑话。 可是现在心里的愉悦是真实的，明明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就好像是两个小学生在过家家似的对白。 ——现在想起来，赵媛都觉得不可思议，哪家成年人这么对话啊？！ 可尽管如此…… 烟火和灯光都是真的。 而且这个时间都如此巧妙，就在自己刚看完国外的图片后，这边真正属于自己的烟火就亮了起来。 好奇妙，但也足够令人心动。 “你要不要先回车上去？”赵媛说。 “好。”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赵媛又问。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段清寒再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甚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乖巧”，明明这两个字跟他完全不搭边，可也许是刚刚他无意义的幼稚行为点燃了这种感觉，现在听上去却没有任何一点违和感。 赵媛想着想着还是觉得好笑：“怎么突然就跑到河边去了。” “这不是来不及了么。”段清寒一边走，一边说。 赵媛听着他走路的声音，也大概判断出来他的确是把车停在了旁边，过了几分钟听到车钥匙的滴滴声，想来段清寒已经回到了车上。 “听上去好像你也比较满意，”段清寒说，“那就没有白费。” 其实赵媛也是有更多想问的。 但两人其实在这个时候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好像谁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又好像都在找什么机会继续说开。 而这样的沉默也并不算尴尬，只是两人都有各自的想法，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 不过在安静的途中，赵媛又从听筒里听到了一些新鲜的事情。 段清寒原本的沉默变成了跟别人的对话。 先开始是有人敲车窗的声音。 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是在沟通什么。 “……对，是的，好……” “……知道了，好的……” “……我一会儿就走，是的，不会影响……”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抱歉。 赵媛大概也猜到了什么，这次真的笑出了声：“怎么了，遇到交警了？” 可能段清寒也觉得现在这个事情就好笑，直接跟赵媛说：“刚刚有交警敲我的车窗，说这里不能整夜停车，最多限制停15分钟，让我到点了赶紧离开。” “我跟他说，我刚刚来上车休息一下我就会走，他看上去好像还不太相信，我解释了一通，他才走的。” 明明是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但赵媛还是笑了。 “怎么段总出门连司机都不带啊？还要差点被交警开罚单？” 段清寒也说：“可不是么，如果我要是晚两分钟来车上，估计就已经被贴条子了。” 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然后也轻笑了两声。 这件事情本身就还挺戏剧化的。 莫名其妙的来河堤边上，放了烟花，还差点被交警贴条。 怎么听都觉得有趣。 也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赵媛笑着说：“所以是怎么想的，忽然想要做这种无厘头的事啊？” “无厘头？”段清寒重复了一下，“要说无厘头好像也算。” “不过……”他说着说着也轻叹了一口气，“你应该也是有所察觉的。” 这句话就算是挑明了，赵媛也终于感到轻松，毕竟这件事情好像摊开来说没什么。 不过大约是因为现在心情很好，赵媛也觉得放松了一些：“可是我只记得有人在吃馄饨的时候看了好几次手机。我当时还以为是你公司有点什么事呢。” 段清寒在那头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也确实是公司有事。” “不过……” 他声音一顿：“也有我自己的一点原因。” 两人都没有问是怎么知道的，毕竟好像这个问题在这件事上似乎是最无足轻重的一点。 “那你当时……” “那你怎么……” 两人又同时开了口。 “你先。” “你先。” “算了，我来说吧。”赵媛觉得这种时候自己也可以先作为开头的人，“说实话，我之前本来也没多想。” “只不过因为我朋友的原因，所以大概看到了，如果你觉得介意的话……”她声音顿了一下。 “没关系。”段清寒在这种时候总是相当体面，声音温和，“我们两个的出发点可能不太一样。” 赵媛都不太好说，其实自己才看到消息的时候想到的竟然是段清寒，而非正在订婚现场的两个人。 想他在那个时候知道这些情况之后会是怎么样的反应，会怎么做，而会不会试探自己…… 不过现在想来那些问题都不需要得到回答了，因为自己现在已经看到了答案。 “但你要相信我，我没有那么……”赵媛虽然觉得说开了是好事，但是毕竟这种尴尬的话题，偶尔在准备说出口的时候还是有点难以启齿。 她又顿了一下：“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她觉得自己真是咬文嚼字的天才。 段清寒好像也笑了一下：“嗯。那就好。” “那你……” 赵媛欲言又止。 “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段清寒说：“诚然当时我看到消息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瞬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那个时候还坐在你面前，我还在跟你聊天，另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好像就忽然减轻了。”段清寒说，“我记得那个时候你还在跟我说话，在跟我说吃小馄饨的事情，说让我试着改一改，而我那一刻也的确有这样的冲动。” 尽管是平铺直叙的话，但在这一刻赵媛却听得无比认真。 “我当时在想，我本来就没有奢求太多。” “就像我今天来找你一样，我并没有想过要做什么，也并没有想过我们之间会有什么新的进展。”他说，“而你竟然邀请我跟你一起吃了小馄饨，这对我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不错的收获了。” “我感觉我好像就在这样一点点的收获中获得满足，渐渐的那种感觉就慢慢消失了。”段清寒说，“可能我说的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抽象？” 赵媛立刻说：“没有，我能理解到！” “总之，我当时就是那样简单的想法。”段清寒说，“就是到后来回去的时候，在路上才开始……” “也可能是那个时候刚离开你吧，总会想一些更多的东西。” “我也不会包装自己、美化自己，的确是想要更多，但也的确不是非要现在不可。” “然后我去问了一下集团的人，好像今天也来得及。” 赵媛一下子怔了一下：“……哎？” 难道他…… 想给自己放烟花也并不是看到了对方的图片？ 而段清寒还在开口。 “他们说之前本身就跟电视塔那边有过一次合作，所以可以亮一下灯，至于烟花的话……的确不太来得及，而且也只有护城河河堤这个地方有机会，我就赶紧叫相关的人过来帮一帮忙，说不定能让你看到。” “所以其实整个流程还挺赶的，也根本就没有经过什么计划。” 段清寒笑了：“你之前说我总是做事滴水不漏、行事有度……” “现在这也算是有了一次冲动行事吧。” 赵媛这次是终于听明白了。 “等一下。”她忍不住开口打断，“所以其实你并不知道……” “知道什么？” 段清寒的反问就已经告诉了赵媛答案。 所以他并不知道其实远方的订婚宴上燃放了烟花，也并不是因为想要攀比或者想要给自己什么，只是因为…… “我只是因为想到你看到烟火会开心。” “不管怎么样，我那个时候就只想让你开心而已。” 第363章 平静 第363章 平静 赵媛的思考在那一瞬间不可避免的停滞了一下。 就像她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也知道这件事情本身对他们俩人来说都有些尴尬，甚至觉得作为一个体面的人，这种事情就不应该直接说出来，就应该彼此心照不宣然后都悄悄埋藏起来，谁也不要提起。 可是她也一直这么认为，沟通是一件好事。 有一些事情虽然确实不能摊开说，但同时也有很多事情往往都是因为双方没有更好的沟通而产生误会，从而造成一些不必要的结果。 可是她没想到，段清寒做这一切的原因居然这么简单。 “我还以为，还以为……” 她的声音染上了一点犹豫。 毕竟接下来的话，其实本来是不应该说的。 前任的名字这种东西，在一些人关系中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违禁词。 不过大概是段清寒猜到了赵媛的这种顾虑，于是主动说道：“你可以把你想说的说出来，更何况我们俩现在也不是那种关系，我没有那个立场，也不会介意。” 这种时候又恢复他体面的一面了，赵媛想。 “不过我想为自己辩解一下的是，其实在今天晚上陪你吃晚饭的时候，我的确会因为你的话动容。”段清寒说，“也许当时在你家楼下这么问的时候，可能的确有看到这个消息的因素，但是我还是可以从心而论，绝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你，没有其他。” 段清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十分平静。 “所以我当时上了车以后就开始想，即使你不知道这件事，那我能不能自己做一点什么？”段清寒的音色如故，“然后就有你看到的冲动行事最后的结果了。” 虽然这一切的确看上去不像是做过什么准备的，而且也实在有些赶，赵媛也完全知道，如果真是段清寒想要准备的话，那一定不是现在这样的呈现方式。 “嗯。”可是想的时候挺好的，也有很多话想要说，没想到最后到了嘴边就变成了答应，别的什么都说出来。 “那你开心吗？”段清寒这一次的声音跟之前比，有了其他的情绪，是赵媛能听出来的饱含了一点期待的情绪。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足够令人动容。 而段清寒好像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表达出来会让对方有所波动，但依然还是说了出来。 “是很开心。” 她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我能看到这些灯光，能看到很远处的烟花，而当我想到这些东西是你送给我的，我很开心。” 这一次段清寒似乎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那……” 他顿了顿。 “其他的事，我就不多问了。” 赵媛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指的是不会再对章希乾订婚这件事表达什么。 赵媛轻轻地呼了下气：“好。” “那你早点睡。”段清寒轻笑着，“这次真的晚安了。” 赵媛抬头，看着远处的电视塔，灯光已经黯淡，但是心里却没有一点阴霾，就好像刚才的烟花还盛开在脑海里一样：“好，晚安，今晚你一定会睡的很好。”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现在她的声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软，就好像真的被这一晚上的焰火影响，变得轻柔舒缓。 “周末不是还要去听LIVE？”段清寒最后说了一句，“到时候我来你家楼下接你。” “好。”赵媛说，“到时候见。” “嗯。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赵媛看着窗外，用力地深呼吸了几下。 心脏砰砰跳着，好一会儿都没有平复。 眼前仿佛还残留着烟花绽放的光影，即使闭上眼，一片漆黑里也依旧有烟花的形状在闪烁。 天知道赵媛有多想立马就打开手机找到夏眠的聊天框，开始叭叭叭疯狂分享今天晚上的情况。 可是因为段清寒刚刚打来的时间也有些晚了，加上现在夏眠估计也得睡了，赵媛这才勉强压下自己此刻的分享欲，转而开始重新思考起今晚的事。 首先就是夏眠跟自己说章希乾订婚的事，这件事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她不说，自己也总会知道。 毕竟之前加了不少章希乾的朋友。 甚至不少都不是她主动加的，而是他们自己贴上来的。 ——章希乾确实是他们圈子里的一块肥肉，谁都想凑上来。 夏眠跟她蛐蛐的那些也没什么，而且基本上也没聊到什么关键点上，只除了那句“段清寒不会真找人专门盯着对方吧”。 在知道段清寒跟章希乾没什么利益纠葛的情况下，说实话，就算真的有这种事情，赵媛也觉得跟自己不会有关联。 不过从两人刚才的聊天和沟通来看，似乎段清寒真的有一点暂时没有告诉自己的事，而大概也就是刚刚他略过的，没有说为什么得知这件事情的原因。 可能他也不知道怎么跟自己解释，不过赵媛本身也不会去问更多，因为就像段清寒自己说过的那样，现在的她本来也没有真正的可以想问什么就问的立场。 总归是都带着一点心照不宣罢了。 而且段清寒能跟自己聊的已经很多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晚上还挺精彩的。 赵媛整理了一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甚至还有空算了算时差，推测了一下章希乾那边的时间。 她的确比自己想的要冷静很多，也觉得章希乾会跟别人订婚是必然，所以才会真的没什么芥蒂地直接就跟段清寒提起来。 算是真的放下了。 她想了想，还是把跟章希乾有关的朋友放进一个分组，然后礼貌地设置成了不关心的分组。 很久以前，网上一直流行一句话，叫做“一个好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虽然这句话出发点可能跟现在已经不太一样了，但是话糙理不糙，既然能流传到现在，就说明这句话本身就有一定的可取之处。 所以她最好也不要再次回到前任的世界里。 这本身就是双方来说最好的方式。 甚至在想完这些之后，她还跟往常一样洗澡洗漱，甚至敷了面膜躺在床上。 全程都很平静。 无比的平静。 虽然今晚一下接收了很多信息，但似乎对自己都没什么影响。 她连手机都没怎么刷，没多久就已经闭眼睡着了。 然而这个“没有影响”可能只是她自以为的，因为她的人很平静，但她的梦，却一点也不平静。 当晚，她就做了一个非常离谱狗血又跌宕起伏缠绵悱恻的梦，并且段清寒和章希乾都进入了她的梦里。 第364章 投屏乌龙 第364章 投屏乌龙 早上醒来的时候，赵媛只觉得这个觉睡了跟没睡一样。 她依旧疲惫，并且脑子发木。 可是因为要上班，所以她根本没时间整理思绪，只能快速梳洗换衣，免得耽误上班。 直到在医院的办公室坐下，她才终于有时间喘息。 想了想，她给夏眠发去信息。 【赵媛：我跟你说，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 【赵媛：而且昨天！！昨天！！！】 【赵媛：算了，我去查房了哈，晚点再说。】 【夏眠：？？？？？？？】 【夏眠：早上7点半来搞这种大喘气，是不是太过于没有人性了一点！！！】 【赵媛：要上班的嘛。】 【夏眠：那你就中午再跟我说啊！！你这样岂不是让我把胃口一直被你提到中午！！！】 【赵媛：嘿嘿。】 【夏眠：啊，好难受，可是我现在也要去查房QAQ】 【赵媛：那正好，你也先去忙，我中午再跟你说。】 【夏眠：……】 毕竟只是短暂的休息时间，两人也不能聊太多，而且赵媛的确是很想分享，但也确实是碍于现在没有什么聊天的时间。 她把手机收起来，准备去查房。 主任的动作还是很快的，甚至没让那个同事过来交班。 而这一缺席，也让同事们一下就看出了不对劲。 “今天不是主任大查房吗，她怎么敢迟到的。” “难道是请假了？可是不对啊，我明明记得她应该快到值班时间了，有没有提前跟老总说过要换班什么的？” “没有，我今天正好来的时候看了老总的排班表，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 “那这是怎么……” 正议论着，主任就走了进来。 他先是扫了一圈在场的医生和护士，然后也没有什么废话的单刀直入：“正好宣布一个事情。” “王琳琳医生职业调动，已经暂时离开我们科室了，她现在去了院前急救报到，再去那边重新轮转一次。” 这句话无疑一石激起千层浪，除了赵媛和昨天知道一点点事情原因的值班护士，全都睁大了眼睛。 虽然因为主任在，不太好讨论，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已经在眼神交流了。 “——不是吧，什么情况？！！” “——调去院前？？怎么可能去那边啊，那不是要重新跟车……” “——那不就等于变相的被我们科扔出去了吗？” “——而且这个决定是主任做的？什么时候的事？我记得她昨天应该还在正常上班啊？” “——那就只可能是昨晚的事情了，你们昨晚谁值班发生了什么呀我怎么不知道！！！” “——好想吃瓜好急好急。” “——我看到带班护士好像知道点什么？” “——这是惹了大问题吧，因为现在去那边，就等于这段时间在我们科室的东西都不做数了，不管是收的病人还是做的病例都只能归成科室的总体绩效，后面补材料都不能算她的，而且就算后面能回来，那也得重新再来一轮，这得亏多少时间？” “——关键还是院前急救，我记得之前轮转的时候，一天跟着司机能跑三百公里接病人，在路上颠簸吐了简直是太常见的事……” 然后有人想起来，昨天值班好像跟赵媛有关，于是眼神不可避免的也往她这边瞟了过来。 赵媛其实对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想隐瞒的，不过现在因为主任在又是查房时间，自己不能说太多，估计到时候还是得他们自己去问。 “——这是主任亲口发话调去院前急救吗？” “——她这是惹到主任了吧？” “——唉，你们还记不记得上次查房她还因为迟到，被主任骂过，但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后来不是也没提起来了？” “——这算是什么又有新的东西被抓住了？总不能真的有医疗事故，然后被发配过去的吧。” “——想什么呢！如果真是医疗事故，那可能都不在医院了，现在被调过去就说明可能做错了点什么事，但是又不是原则性的错误但主任不太想把对方留在我们科，所以才……” “——那感觉不容易回来呀，可能后面就算那边弄完也不一定会在我们科室待着了。” “——那如果之前在这边做了科研的，岂不是半途而废了？” “——这个倒还好，听说这个王医生好像也没做什么科研？” “——不是吧，他不知道我们科室有一两年了么，一篇文章也不发？” “——那从另一方面来说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没有太影响晋升，因为还远着。” “——嘶……” 眼看各路同事的眼睛已经互相交流到直白的地步，而对这件事的八卦已经从这个同事来科室发了几篇文章、什么时候被主任骂过等等小事思考了，主任也知道大家对这件事情很好奇，于是草草交代了一下经过。 “王琳琳之前值班玩忽职守，后面又嫉妒同事，刻意挑拨同事关系、造谣并且无中生有，这是我们科室不太能容得下的，所以就先让她回院前急救重修了。” 这句话一出，就已经有同事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赵媛也的确感到了一些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她还是能感觉出来都没带着什么恶意，所以也并没有太多反应。 “——啊！那我想起来了，她之前还跟我试图讨论，但那个时候我没理她，没想到……” “——怨念这么大，看来是工作太闲了？” “——有这点时间去多发几篇文章不好吗！或者来帮我改病历啊！” “——果然人和人之间都是不同的。” 不过因为本来就要查房了，所以这件事情主任也并没有多聊，只是给出了处理意见之后就继续带着大家查房。 其实赵媛也不是没有担心。 毕竟这件事情还是跟自己有关的，虽然自己不想成为谈资，但是有的时候也确实避免不了。 不过还好，今天一上午事情不少，大家还都在各自忙各自的事，直到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停下来。 今天是一个同事的结婚纪念日，所以她主动问大家要不要一起喝奶茶，把手机给大家转一圈，让大家都点自己想喝的东西。 手机放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赵媛笑了笑说：“跟上一个一样就行，谢谢。” 这个同事刚考完职称，加上又是结婚纪念日，也算是双喜临门，笑眯眯的说：“不然再给你加个蛋糕吧，才遇到这种事情，多吃点甜的也挺好。” 赵媛一怔，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有人附和：“对对对！我今天查房的时候就想说的！”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问：“你们……都知道？” “也不想知道吧，其实这人怎么样大家平常相处也能看得出来，不过大家当时都只是当普通同事相处也没想那么多，没想到怎么还有这种事情。” 赵媛因为工作效率还挺高的，而且并不想在医院多加班，所以平常只要把事情做完之后就会下班，还不知道同事居然也了解过相关的事情。 “我其实之前没想过要说这些的，那你们是看出来的？” “什么看出来的那个王琳琳本身就有点问题，她好像总是很在意别人是什么样的，”那个请大家喝奶茶的同事说，“我记得有一次我老公给我买了个新的包，她还要上来说两句，说这个牌子最近假货很泛滥，那我记得自己辨别一下，我当时就有些好奇，就算我这个包真的就是几十块钱买来的地摊货那又怎么样，她好像真的很在意这种别人的行头，还喜欢评头论足。” “对对对！我也记得，要不是这个事情都忘了，我记得有次下班的时候她特别想要拉着我讨论跟你有关的事情，还说什么在门口看到什么车，想拉我一直聊，但我那个时候本来就很忙，而且还忙着回家给孩子做饭呢，哪有空管那么多事……” 赵媛没想到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这个人居然已经对自己有这么多意见了。 想来也是有些可笑。 她这下也没必要一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她虽然算不上睚眦必报，但也不想给一直对自己有意见的人太多机会：“她之前确实对我有点……” 有时候留白反而能给人更多遐想的空间，赵媛故意把话停在这里。 果然就有很多同事跟着说：“所以她这是因为……？” 赵媛表现出大度的表情，不过确实她也不怎么在意了：“也没什么，就是那次迟到本来就是我在加班，而她迟到的原因竟然是为跟别人议论我，然后加上昨天主任过来巡视，她又正好暴露了……” “卧槽，这是什么爽文情节！” “这么一说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就是……等等我想想，我觉得我应该能知道！” “说到这个，突然想起来楼上那个进修医生是不是也回去了？就是没结业直接走的那种。” “是哦！那不就对上了！” “按理说这些人就还是太闲了，多来几个课题看他们还能不能受得了。” “这么些能不能过来给我打工啊！而且进修的都要跟过来搞七搞八，只能说是活该没有结业证。” 这个信息这么一对，大家也都把各自的信息点对上了，就跟剧本杀似的，分别放出证据，然后一一拼凑出一个大家都觉得可信的结果。 “没事的媛媛，”经常跟赵媛搭班的护士也过来安慰她，“也不止你一个，之前跟我实习那个妹妹就跟我讲过，听到这人当年在隔壁骨科都看不惯人手术医生呢。” “估计真的就是太闲了，就喜欢盯着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事情来发展，真没意思。” “就是啊，我今天来医院的时候，还以为只是迟到，没想到一晚上就出这么多事。” 所以大家拼凑完之后一致决定，给赵媛作为受害者多加一个蛋糕。 赵媛拒绝了两次无果，而且想着也是大家的心意，最后也算是答应下来。 更何况等会还得跟夏眠聊八卦，当个饭后甜点也不是不行。 她这么想着又打开电脑，处理了一点医嘱，为了等下的休息时间。 大概是因为有了念想，所以工作格外有干劲，而且好像这几天发生的都是好事，赵媛连敲键盘的速度都变快了。 不出一会儿，她差不多连下午的工作都快弄了七七八八，等着午休之后去查个房然后把会诊和该做的检查都做完，，这一周的工作就算基本结束了。 至于夏眠…… 赵媛知道她一向比自己更热爱工作，说不定等会儿中午还没空跟自己闲聊。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自己把对方的胃口钓的太高了，这一次午休时间一到，赵媛刚打开同事买来的小蛋糕，吃了一口，手机就十分准时的响了起来。 【夏眠：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快快快！！】 【夏眠：速速从实招来！！】 【夏眠：真的是急死我了，我第一次那么渴望午休，刚刚我带的那个实习生过来问我午饭吃什么，我本来是想点外卖的，结果，为了省事还让她去食堂带了！！】 【夏眠：难道不就是为了听你的绝世八卦吗！！！】 【赵媛：你好像很兴奋。】 【赵媛：那不然我不说了吧。】 【夏眠：你？？？？】 【赵媛：行了行了逗你玩的。】 【赵媛：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啊……】 【赵媛：这样吧。】 【赵媛：今天呢，不对应该算是昨天，我做了一个梦。】 【夏眠：谁要听你从梦里讲起啊！！】 【夏眠：能不能讲重点！】 【赵媛：……好吧好吧，重点就是我梦到段清寒和章希乾了。】 【夏眠：……有颜色情节吗？】 【赵媛：……有点。】 【夏眠：感觉有点惊讶，但想想又不是特别惊讶。】 【赵媛：我估计可能是因为昨晚过得太精彩了。】 【夏眠：难道说你们昨晚有联系了？】 【夏眠：不过昨晚是挺热闹的，我今天上班还听到同事跟我说，昨天晚上不知道有什么活动，护城河那边还放了烟花呢。】 【夏眠：真是的，上次游乐园的烟花我就没看成，结果这次护城河的活动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根本没赶上。】 赵媛还没开口，就发现对方先提了，莫名其妙有点心虚：“……” 【赵媛：那个。】 主动说这种事情实在是十分羞耻，但自己好像也不能跟其他人说了，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还是决定说出来。 【赵媛：那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其实电视塔还亮了？】 【夏眠：啊，是吗？】 【夏眠：等等等等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印象。】 【夏眠：等一下！！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哎不是吧！！难道你们真要复刻什么霸总剧情吗！！！】 赵媛这才把昨天的事情大概跟她说了。 【夏眠：你的意思是，这烟花是临时的，而且他也确实不知道章希乾那边放过。】 【赵媛：理解能力满分！】 【赵媛：反正就是大概这么个事儿。】 【夏眠：哇哦。】 【夏眠：哇哦！】 【赵媛：？】 【赵媛：你要是再这样，我下次就不说了。】 【夏眠：别别别，我这不是还在感慨吗，你钓了我一上午的胃口，还不能容许我感叹一下啦！】 【夏眠：而且本来就很戏剧，谁能想到还真能凑一块啊！】 【夏眠：不过也挺好。】 【夏眠：至少证明他现在还算挺有真心的，不是吗？】 【赵媛：说实话，如果我昨晚没做那个梦的话，一切都还挺好的。】 而在另一边的夏眠其实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昨晚两人的聊天跟赵媛说。 章希乾回复梁屿川的时候她其实就在旁边，而作为女性的直觉，还是稍微猜出了一点对方有些犹豫的感觉。 因为毕竟都提到了自己的事情。 然而关于工作上的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章希乾会提起来，也只能是因为想起了赵媛。 但这种事情本身就不能直接说，所以梁屿川没有刻意提起，对方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了。 何况章希乾最后也没问出来。 感情这种事本身就很难说，就算是最亲密的朋友也最好不要介入别人的感情。 要是正常点还好，就像自己跟赵媛这样，双方都本着为对方好的心态去出发，有了什么事情，还能当做八卦聊一聊，本来就是最好的状态。 要是真有点什么事儿…… 某些社交平台上八成都是那种“我劝闺蜜分手，结果他们和好了，我成小丑”这种各种版本的帖子，数都数不过来。 因为感情本来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有时候碰上一些恋爱脑的拎不清的，遭殃的人只会是自己。 而且“闺蜜骂渣男”这种事本身就会在发生的时候带上一些闺蜜自己的情绪，可是很多恋爱脑的人就总会觉得老公是最重要的，还会把闺蜜说的话，转述给自己的对象听。 那事情就完蛋了。 原本闺蜜是为了她好，从闺蜜的角度上来看才会说那些话，结果放到恋爱脑的视角里就变成了“闺蜜是棒打鸳鸯的搅屎棍”。 而这种社交平台上大家都是看乐子的，总结下来八成都跟这个有关。 夏眠在这一刻深以为然：果然恋爱脑还是应该纳入医保。 最好还是三项都能报销的那种。 想到这里，在这一瞬间夏眠还挺庆幸的。 还好赵媛不是那种人，十分幸运。 而且两人在聊这种事情的时候总会有种与生俱来的默契，不必有那样的担心，也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不过至于章希乾来问梁屿川这件事…… 算了，她想了一下。 这种小事也没必要告诉赵媛。 【夏眠：你做那个梦也没关系嘛，我感觉就是因为各种事情发生的时间比较有点近，所以你才会有这种混乱的感觉。】 【夏眠：但是你想啊，这些事实上你又没有什么错误，而且最后的算是好聚好散，不也挺体面的么。】 【赵媛：说是这么说，但是……】 【夏眠：你还有什么但是！】 【赵媛：但是前任还是跟死了一样比较好吧，梦到真的会觉得有点心烦和晦气。】 【夏眠：……】 【夏眠：好的，这个倒是。】 【夏眠：所以人家又是点灯又是放烟花的，有什么感想？】 【赵媛：我能有什么感想。】 【夏眠：算了，这个话题我还是过两天再来问。】 【赵媛：？】 【夏眠：你俩不是过两天还得去LIVE么，我感觉肯定还会有新的进展。】 【赵媛：……】 【夏眠：干什么！我就是记忆力很清楚！我去不了还不能让我羡慕一下吗！】 【赵媛：就是有种你在追我连载的感觉。】 【夏眠：嗯……倒是也没说错。】 【夏眠：而且还是近距离追更新，体验感拔群。】 【夏眠：所以那个什么，我可以催更吗？就是告诉一下读者，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步那种。】 【赵媛：……】 【赵媛：可是我也不知道会怎么发展！！】 【夏眠：现在主动权在你手上，这不就是你想更新就能写下去啦？】 【赵媛：感受到了你的兴奋。】 【夏眠：你之前吃我八卦的时候不也挺开心！这叫什么，有来有回嘛。】 【赵媛：算了，今天心情好，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夏眠：怎么了，今天不忙？】 【夏眠：唉，我都快忙死了，就是为了把所有工作都先做完好来听你说这些的。】 【赵媛：倒也不是，就是科室走了个人。】 夏眠不愧是亲闺蜜，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大概是什么。 【夏眠：我说呢，因为我是老总嘛，今天8点院前急救那边说有个车要过来，当时我那边开个单子的时候就看到了你那个同事，当时我还寻思着这人怎么在这里出现呢，没想到你们主任动作这么快。】 【夏眠：有点爽，这你不得请我吃个饭。】 赵媛拍了张图片。 【赵媛：我同事还请我吃蛋糕呢，是你应该给我点个外卖吧？】 【夏眠：啊，我突然想起来我有点忙，先走了。】 两人又顺便聊了一点其他的小事，氛围轻松愉快，加上今天又是赵媛这周工作的最后一天，心情简直明媚得不行。 大概是因为心情实在太好，赵媛忍不住给出了完美的感慨。 【赵媛：原来心情很好的时候，上班都不痛苦了。】 【夏眠：？】 【赵媛：怎么了，羡慕我直说。】 【夏眠：上班其实也不至于说痛苦吧。】 【赵媛：……跟你这种工作狂果然没什么好聊的。】 在赵媛表示今后的医疗事业就由夏眠这样的人来继承后，而夏眠那边又有了新的会诊，两人的聊天不得不在此终止。 赵媛吃完蛋糕，本来想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又想到什么，找到段清寒的聊天界面，把刚才发给夏眠的那张小蛋糕的照片也发了过去。 【赵媛：[图片]】 【赵媛：今天同事请的，想了想你也有功劳。】 【赵媛：下次见面的时候给你也买一个。】 她发出去的时候才意识到，现在虽然对他们来说是午休时间，但像段清寒这种本身要管理公司、休息时间也不固定的人，说不定现在还在忙着。 这一次她发出去之后也没想着对方什么时候回，纯粹就是一个分享的意思。 她其实以前没什么心理负担的时候，也会把一条消息发给两个人，就是那时候章希乾还在跟自己暧昧，而段清寒也只是试探礼貌的意思。 不过现在发出去虽然没有别的意思，但也确实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对于一段关系来说，分享欲本来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赵媛看着时间还有一会儿，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她也说不准现在的分享欲对段清寒来说算什么，但就像夏眠说的那样，给自己太多限制的条条框框，反而会不自由，而且会背上很多无意义的枷锁，也会因此牺牲很多。 那还不如直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不管如何一件事的底层逻辑是自洽，只要不拧巴，洒脱其实就是很轻松的事。 这么想着，她打字写病历的速度都更快了些。 而在自己给段清寒发消息后的半小时，她的手机才终于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 果然是对方发来的，言简意赅。 【段清寒：好。】 赵媛拿起手机，随便输入着。 【赵媛：那你有没有什么口味要求？段总不会不喜欢吃甜食吧。】 【段清寒：都可以。】 【段清寒：以前小萌喜欢，但有时候买了之后她吃不完就会扔给我，所以并不讨厌。】 【段清寒：不过小萌喜欢蓝莓味的，我吃那个口味会比较多。】 大概是觉得段清寒这么认真的每一条都回复自己有些有趣，赵媛就起了一点逗逗对方的心思。 【赵媛：那我买榴莲口味的行吗？】 【赵媛：这家榴莲千层味道还不错。】 【段清寒：好。】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现在段清寒正在公司里正襟危坐，说不定正在处理着什么大事，现在却在跟自己讨论蛋糕的口味。 这种反差感让赵媛觉得心情甚好，眨眨眼。 【赵媛：那算了，还是先不告诉你什么口味了。】 【赵媛：就当给你开个盲盒，怎么样？】 段清寒还是一如既往的回复。 基本上都是单字的、看上去有点正经的回答，但大概是脑补了一下对方，现在回复自己的样子，赵媛竟然觉得……怎么有点像小学生打字，脑补出了一种乖乖的感觉？ 诡异，自己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也太诡异了。 而且刚刚段清寒没有回复自己可能是有事，想了想，为了避免刚才的消息打扰到对方，她还是顺便回了一句：“怎么样，刚刚应该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 这次段清寒倒是回复得很快。 【段清寒：没有。】 【赵媛：那就好。】 【赵媛：刚刚是在忙吗？】 【段清寒：不算。】 【段清寒：就是……刚才公司在开会投屏，你的消息正好弹出来了而已。】 赵媛看到这句话，简直快要呼吸骤停。 【赵媛：………………】 第365章 备注改成老板娘？ 第365章 备注改成老板娘？ 赵媛现在的心情就有如同有一整串问号，和感叹号呼啸而过。 【赵媛：？？？？？？】 关键是！ 段清寒的语气还这么镇定！ 她简直都想赶紧打个电话过去了。 【赵媛：这种事你刚刚怎么不早告诉我！！！！】 【赵媛：你的意思是说！！我刚刚给你发消息！问你要不要吃蛋糕的时候！！】 【赵媛：这几句话是直接投送在公司会议室的大屏幕上了吗！！！！】 段清寒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赵媛现在简直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自己跟段清寒公司没有任何交集，但是！！但是！！！ 这也太社死了吧！！！ 关键这个时候段清寒还过来安慰她，不是什么大事。 【段清寒：没关系的，公司员工应该没注意看。】 【段清寒：而且也没什么意见。】 哪能有什么意见！！ 你是公司领导！他们敢有什么意见！！！ 可是这种事情她甚至都没空在这种时候说，只有满脑子的“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等到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情——虽然没什么调整的空间了，毕竟在段清寒的公司社死已经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才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聊天。 【赵媛：那个，段总。】 【赵媛：你们刚刚在开什么会？】 【赵媛：不对不对我的意思不是想探测你们公司的机密，我就是大概了解一下你们刚刚在做什么样的项目！】 【赵媛：啊啊啊也不对！我也不是想问你们在做什么项目！就是想问一下你们当时的严肃程度！！】 【段清寒：哦。】 【段清寒：在开展对于X公司收购相关事宜的整合投票。】 赵媛：……………… 【段清寒：会议进行得还挺顺利的，怎么了？】 没怎么，她死了也挺好的。 赵媛心如死灰。 果然，自己刚才还在找夏眠炫耀的报应来了。 可这也来得太快了一点吧！ 赵媛光是脑补了一下段清寒在开会的时候还在说着怎么收购公司，下一秒PPT投影上就弹出来几条消息，问他吃不吃蛋糕。 算了，不能想。 一想又觉得自己还不如就此去世。 【赵媛：段总。】 【赵媛：我有一问。】 【赵媛：你们公司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修葺的建筑？】 段清寒还不知道她想说的意思，甚至还十分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回复。 【段清寒：目前集团的大部分建筑工程都已经完工，不过分公司那边因为是新组建起来的可能还需要准备一些……】 【赵媛：我来吧。】 【段清寒：怎么了？】 【赵媛：我来给你们集团修。】 【赵媛：就用我的脚趾，给贵公司抠出一栋大楼。】 赵媛心如死灰地打字回复着。 这一次段清寒没有很快回复。 不过现在赵媛也没空管这个，还沉浸在这种巨大的社死氛围里。 难以自拔。 正好现在有换班的同事走过来，看着赵媛发呆。 “怎么了赵医生，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媛能说什么，也只能拿着手机十分机械性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去天台冷静一下。” 这句话同事倒是听清了，还十分善意的笑了笑：“怎么，是发现手里的基金跌了吗？” 赵媛又机械点头：“差不多吧。” 反正都差不多，都是去天台嘛。 她心如死灰地想着。 不过过了两分钟，段清寒的消息还是发了过来。 【段清寒：现在有空么？】 【赵媛：有的。】 还发了一个猫猫去世的表情包。 只是没等到下一句，她的手机就重新振动起来，不过这一次不是消息，而是电话。 赵媛看到上面的“段清寒”三个大字愣了一下，然后才站起身，去了露台上接电话。 段清寒的声音听上去跟往常没什么两样，背景也很安静，应该是在办公室。 也是他先开的口。 “怎么了，是不是我刚刚说错什么话了？” 赵媛刚刚还在微信聊天里表演一个生不如死，但是放到现在倒也完全可以正常聊天。 而且听到对方的声音，不知为什么，也让她刚刚那种不安稍微消散了一下。 毕竟打字和聊天是两码事。 “是我刚刚应该早点跟你说那个事？”段清寒的声音里甚至有种神奇的安抚意味，“抱歉，可能你当时这么问，所以我就随口说了。” “难道你是……” “觉得有点尴尬？” 这次赵媛握着手机，嘟嘟哝哝地应了黏糊糊的一声。 “让你公司员工都看到这个消息，多……多丢人啊，而且还是那么严肃的场合……” 没想到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倒是听到了段清寒在电话那头的一声轻笑。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他的声音清朗，而且竟然还是先道歉的那一个。 他一道歉，赵媛不仅刚刚的那一点尴尬消散了，甚至还有一些莫名的情愫。 “没什么，我刚刚就是自己脑补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是我的问题。”段清寒说，“我刚刚没考虑到这一点，抱歉。” “真的没有影响你们工作啊？”赵媛又期期艾艾加了一句。 “对于X公司的收购计划很成功。”段清寒简短说道。 “噢。”赵媛又憋出一个鼻音，然后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刚刚，我刚刚其实就是有一下有一点点……”赵媛说着说着都感觉自己的舌头快打结了，“你也别放在心上，就是脑补了一下，有点……” “我明白的。”段清寒声音云淡风轻，“不过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那你当时是怎么样的？”赵媛没忍住，还是很好奇的问了一下，“就是你收到消息之后，你自己的反应。” 可是说出来之后，赵媛自己又觉得这个问题很蠢，段清寒能有什么反应，肯定是继续开会。 “你别放在心上，没关系的。”段清寒还在安慰她，“而且……” “公司员工应该对我的私事不太感兴趣。”段清寒说。 赵媛这可就不信了：“不会吧？！” 段清寒：“怎么了？” “一般像你们这种长得又好看越有钱的老板，公司里八卦不应该很多么？”赵媛此刻脑补了一些都市剧的烂俗剧情，“就是那种很无聊的，整天就想着八卦老板的……” 段清寒笑了笑：“那是别人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媛：“怎么没有关系了，而且万一还有那种，那种有什么心思的人想爬上位当老板娘……”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对了，那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赵媛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那我知道了。”段清寒声音清朗，端正得不行，却没立刻回答备注是什么。 “那是不是我现在给你备注成‘老板娘’，你就不用乱猜想，那些员工会怎么说了？” 赵媛脑子里懵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没有！！不需要！！” “逗你的。”这一次段清寒声音里的笑意更明显了，“就是名字，没什么。” 赵媛才刚缓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改……” “不不不不不用！！”赵媛赶紧说，“我刚刚就是随口一提，你别放在心上！” 大概是她的情绪终于提了起来，段清寒才轻松地说了一声：“现在看来你应该是心情好起来了。” 赵媛这才意识到对方刚刚也就只是真的逗了一下她，但也不否认自己现在情绪的变化：“我有什么，我今天心情本来就很好。” “那我就等着你的蛋糕了。”段清寒笑了笑，“总之，你要是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 赵媛又开始握着手机对空气点头：“嗯嗯。” 明明刚才还在觉得段清寒打字输入的时候像个小学生，现在自己就点头如捣蒜。 “你今天是不是工作做完之后就可以休息到周末了？”段清寒问。 赵媛继续点头：“嗯嗯嗯。” “那明天睡个懒觉吧，下午的时候我来接你。”段清寒语调淡淡，“明天见。” 说不出什么情况，但赵媛此刻的确有一种被安抚到的感觉，刚才那种尴尬也早就消失了，对他说道。 “好，明天见。” 刚挂完电话，自己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谁，结果是刚刚因为临时有事去会诊了才回来的夏眠。 【夏眠：忙死了忙死了！是谁中午还没有休息，是我。】 【夏眠：还好我实习生懂事，帮我解决了好大一部分问题，是个好孩子。】 赵媛看着对方的消息，想起来自己刚刚还在炫耀自己工作轻松。 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 【赵媛：。】 【夏眠：怎么啦，不会又有什么新进展吧？】 赵媛深吸一口气。 虽然不是很想把自己当做笑料，但这种事情不分享一下还是有点可惜。 【赵媛：没什么。】 【赵媛：就是我刚才得意忘形，给段清寒发消息，结果被他投屏到全公司了。】 这一次夏眠也没立刻回复。 足足一分钟后。 【夏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66章 公司八卦 第366章 公司八卦 赵媛已经对她的嘲笑没什么反应了，只能有气无力地打字。 【赵媛：笑就笑了，你记得下次笑小声一点。】 【夏眠：你怎么不跟他再发一点劲爆的消息=w=】 【夏眠：哈哈哈救命，我一想到，他们公司在开会突然屏幕上弹出个你的消息就……】 【夏眠：我知道我很缺德！！但真的很好笑！！】 【夏眠：这不就是你刚刚诅咒我加班活多的下场！！】 【赵媛：我错了，我现在就忏悔。】 【赵媛：谢邀，现在的感觉就是想死，非常想死。】 【夏眠：别啊，你也没有这种心理负担！】 【夏眠：而且我看，你不就是只是发了个要给他买小蛋糕吗，多大点事，人家老板就不能有点自己的私生活了吗。】 【夏眠：关键是我看对方那个态度好像还挺享受其中的……？】 【赵媛：我感觉他那都不叫享受其中，完全就是没当一回事。】 【夏眠：说实话，那不也挺好，至少证明他确实坦坦荡荡。】 【夏眠：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有一种感觉。】 【赵媛：什么？】 【夏眠：自己认为他好像不是没有当一回事，反而是有一种……巴不得让下属们看到的意思？】 赵媛第一反应当然是先否定。 【赵媛：什么人会巴不得让下属看到自己的生活啊！！！】 【夏眠：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他不是故意展示的意思！】 【夏眠：我觉得段清寒肯定不会想把自己的私生活摆在别人面前看，但既然你提到了之后，他居然是这样的反应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他其实并不排斥让你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大概这句话有些长，还有点拗口，赵媛怔了怔。 而且…… 不过还没等自己想明白，夏眠的下一句话就已经发过来了。 【夏眠：而且你这么纠结这个问题，你想验证的话，找时间去他公司一趟不就知道了？】 赵媛想都没想。 【赵媛：我又没有纠结！】 【赵媛：而且你想什么呢！先不说我干嘛需要验证这个，而且谁没事会去人家公司啊！我不要上班吗！？！】 【夏眠：我刚刚也就随口这么一问，而且也不是让你真的要去的意思，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夏眠：不对劲。】 【夏眠：很不对劲。】 也可能是被夏眠这么一说，赵媛自己都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本来想继续挣扎着解释什么的，可是又觉得如果自己现在这个时候解释，反而是在掩饰更明显的心虚。 【赵媛：反正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赵媛：而且我是在跟你分享的尴尬时光！！都给你当乐子看了还要怎么样！！】 【夏眠：也是哈。】 【夏眠：对了，你这周是不是还得去听LIVE？】 【夏眠：到时候真好奇，也就不用真去他公司，问问他不就行了。】 虽然知道夏眠说的话是对的，但赵媛还是下意识转移了话题。 【赵媛：这有什么好问的，估计那时候都想不起来了。】 这次夏眠也没追着说什么别的，不过过了一会儿还是回了两行字。 【夏眠：好的好的。】 【夏眠：你最好是。】 【赵媛：我真的是！！！】 【夏眠：其实不管是不是都没关系，至少证明他这人也算言行合一么。】 赵媛其实想回要是言行不合一，自己也不会一直犹豫到现在，而恰恰是因为对方在某些地方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坦诚，反而在冷静自持的外表下透出另一种不一样的真挚。 【赵媛：我知道。】 【夏眠：那不就行了，反正你现在又不急，慢慢来呗，想走到哪一步就走到哪一步。】 【赵媛：嗯。】 【夏眠：虽然拿我举例可能也不算很好，但是我当时都熬过来了，你还怕什么？】 【赵媛：你那个……】 【夏眠：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认为，我确实也有人可能私下会觉得我运气好，那又怎么样，不管是运气还是经历都是我独一无二的，谁也复刻不了。】 【夏眠：难道议论我的人真的想跟着我一起回去体会，那段不见天日的时间？又是母亲重病又是伥鬼亲戚吸血，我能熬得过来，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赵媛自然是知道那段时间的夏眠的。 【夏眠：好了，非常好的乐子，让我的加班光阴变得缤纷多彩！】 【赵媛：……】 她还想说自己今天工作不太多的，可是鉴于刚才已经有了现世报，她最终还是把互呛的话都憋了回去。 【赵媛：行了行了，你去吧！】 两人本来就不需要客气，夏眠也没跟她多聊就不回了，应该是继续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而赵媛觉得有些口渴，喝了一口手边同事之前买的奶茶，又不得不回想到刚才那件事情上。 由于事发突然，段清寒的反应其实是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内的，但她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对自己那样说。 赵媛以前就好奇过，段清寒在公司的时候是什么样？ 应该会跟自己相处的时候有微妙的区别吧，跟下属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如果下属犯了错，会不会生气？ 不过段清寒不是那种会暴跳如雷的人，只是管理公司这种事赵媛也是纯纯的盲区。 她从毕业到现在一天格子间没坐过，也不清楚具体的大公司流程是什么样的。 因为作为医学生，最要紧的就是漫长的读书生涯，而一般研究生之后就会绑定当时的附属医院去做规培，因此在规培证结业证和研究生毕业证一起拿到之前她其实除了在医院呆过，其他的东西也并不太了解。 而赵媛因为考试成绩还不错，动作又快又没出过错，拿到证之后就直接被医院聘用了，在事业上来说，虽然忙了一点，但是至少一路上还能称得上是一帆风顺。 她以前看那些比较悬浮的都市职场剧，虽然知道一些东西很反常识很不合理，但真要让她说点什么，她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 而且她又不像现在夏眠那样在干总住院医师，因此接触的行政内容就更少了，因为是公办的，整个医院也就一栋最高的行政楼算是沾点公司职场，其他对于他们这种医生来说，还是离得有些远了。 不过基本的职位和环境还算稍微知道一点。 按段清寒现在的身份，根据赵媛自己了解到的，其实已经算是接触到他们家自己家族的集团内部核心了，也就是说不像一些富二代那样只是随随便便被家里丢去某个小公司历练，盈亏都是玩票，他需要做的明显比那些人多的多，而且因为能力出众，父亲也有意放权想让他慢慢接管的意思。 按理说一般这种人刚上来都会被那些公司高层的老人们看不惯，说不定还会明里暗里使绊子，尤其是他这种看上去比较年轻的继承人。 而公司高层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置肯定也不都是吃素的，说不定都会有自己的心思，要是再严重点的，可能都想分裂公司卷款潜逃什么的。 段清寒要一步一步着手管理这些，然后又有条不紊地全部处理好。 她不知道他在公司里是什么样，这种东西扔到再聪明的人身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每次他来见自己的时候，好像都游刃有余，也不会多提公司里的情况，就好像每一件事都能处理好，就算是犯错也永远留有余地一样。 以前赵媛一般想到这里就会不继续想下去，因为这跟自己的关系也不大，而且她也不太关心后面的事情。 可现在的问题就是，她居然以那样一个方式出现在了全公司……至少是大部分高层的眼里。 完了。 就算是给自己做好了无数次心理建设，但是每次想到这个地方，赵媛都忍不住伸手捂住脸。 还好自己没发什么过分的。 正好有同事走过来，看见她伸手捂着脸，还随口问了一句：“赵医生，不舒服吗？要不要去休息室躺一会儿？或者让护士给你配点药。” 赵媛动作越发顿住，但又不能真的解释什么，只能咳嗽一声说：“没事，就是刚刚呛到了而已。” “哦哦，那要小心啊。”还好，同事也没多想，随口这么一问，确定没什么事之后就离开了。 赵媛这才努力让自己赶紧回过神，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她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的，可是却会因为别人怎么看段清寒而感到不确定。 而现在之所以会走神，却完全是源自未知。 因为未知，她希望自己没有对段清寒的工作造成影响，也因为未知，无法构想出此时对方那边的画面。 其实这件事看开了说是一件完全无足轻重的小事，可大概是由于自己的在意，才让她在这时候犹豫了这么久。 算了，反正再怎么想也没有用。 自己也不可能去段清寒的公司，那就只能放到周末见面的时候再说了。 只要工作足够多、足够认真，就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赵媛深以为然地想，决定暂时把自己也化身成跟夏眠一样的短暂一次性工作狂。 - 而此时此刻，在段清寒的公司。 他现在是在集团的总部，今天确实有一场很大的会议，关乎于几个子公司日后的方向定夺，以及某个大公司的收购计划。 这种会议开始还好，到了后面就会变得无比沉闷，因为要说的话太多，很多时候通常都是秘书代劳，把大部分工作都解释清楚之后，再由掌舵人总结陈词，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推进。 期间因为内容的不同，人也会一波一波的换，只是他不能走，要一直到结束。 而且段清寒不太习惯所有事情都由别人代劳，即使知道自己的秘书工作能力出众，可是因为从小与生俱来养成的性格，他总要自己亲力亲为，并且做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滴水不漏。 其实公司的人也都知道。 他刚进公司的时候，大部分人的确是不服的，因为那时候他太年轻，甚至在国外的学位也还没有毕业，大家当时都觉得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能管理好什么，估计就是老爷子心血来潮想随便锻炼一下罢了，不可能放权。 可是没想到段清寒才进公司没几个月，就大刀阔斧的裁了好几个项目，因为动了高层的利益，很多人就开始不服，却没想到他完全把这一方面都计算在自己的计划中，而且也是这时候大家才知道，他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并不是纯粹闷头学习，反而结识了不少对自己有用的、大家都不敢想这是他能认识的人脉，而且还能把这些人脉都归为己用——暗存心思的人一个都没留下，甚至包括有一个是他们段家的远房亲戚，段清寒都没有一点手软。 关键是他就是平常看上去都是一副温和沉静的样子，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情绪稳定，永远不会生气，这也让一些高层错误地以为，他是温顺的、好欺负的绵羊。 所以那时候有人不把他当回事，或者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实则阳奉阴违，试图想让他知难而退，让这个少爷受点挫折就赶紧回去，不要再管公司上的事。 可是后来每一个存着这种心思的人进过段清寒的办公室，最后都是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出来，问他们说了什么，就吞吞吐吐，说不明白。 但每一个这样进过他办公室的人，要么从此真的再无二心，要么直接就没有再在公司出现过。 这样的运作过了几年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厉害，也绝对不敢再妄议什么。 而像他们这种分支太多的集团，总会有一些细小的问题，可段清寒就真的用这几年的时间修剪枝叶，把那些不应该存在的阴暗面全都剪掉，而也是因为他的这一番作为，也让所有人愿意承认。 之前段清寒刚进公司的时候大家会因为身份的原因叫他“小段总”，而现在则都会恭恭敬敬叫他“段总”。 虽然只是少了一个字，但指代的意思已经大不相同了。 不过赵媛猜的也不全错。 这样的人进到公司谁都会对此产生好奇。 只是她只是随便提了一下却没猜到后续，因为一开始段清寒刚进公司的时候，一是因为大家没把他当成多么厉害的继承人，第二也是因为外表实在出众，还是会引起一些小规模的议论——毕竟他身上的原因，再也不会真的摆在台面上来说。 可是后面，因为在公司时间久了，大家虽然依然有探究欲，可是的确是在这几年中段清寒展示出来的模样好像跟初见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比如他刚进公司的时候跟高层或者普通员工说话是什么态度，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过，好像连说话的角度跟语气都差不太多。 之前还有一些比较八卦的女同事好奇过，但是段清寒实在是滴水不漏，而且在公司里实在是像个工作机器，再有兴趣的跟机器相处久了也会觉得无趣。 当然了这一切除了段清寒的秘书会稍有一些不同见解。 不过也不多就是了。 作为段清寒的贴身秘书，魏之霖一开始也跟大家的想法差不多，甚至觉得自己的老板是什么新型研发出来的ai机器人，一切程序都写好了，只负责执行就好了。 而且当时魏之霖还觉得可能段清寒这是在工作上比较严肃和认真，所以在公司里的时候可能会比较正经，直到他接触到了段清寒的生活，才发现好像不只是工作，他的老板一向如此。 他当时都还不太理解，甚至觉得怎么会有这么热爱工作的人——后面才发现，好像段清寒不是热爱，但也并没有对什么东西表现出明显的兴趣。 当然他的意思并不是说段清寒是一个冷漠无情的机器人，相反他见识过自己老板对待家人的时候，也毫不怀疑他对自己的妹妹是真心怜爱，所做的一切只想让妹妹康复。 而好像真有什么变化，那也就是在这几个月里发生的。 魏之霖本人也觉得自己好像是个什么小说里的NPC。 不过该说不说段清寒对自己可比那些NPC好很多，毕竟段清寒向来奖惩分明而且十分大方，加上这几年集团确实在他接手后蒸蒸日上，他虽然有时候会稍微管一些段清寒的生活上的小事，但是！ 按理说一般的加班工资是正常工资的三倍，不过由于他的老板出手阔绰，只要是让自己在工作时间以外的时候出现，那加班工资可是五六倍不止的。 所以管他什么NPC不NPC，作为打工人来说，钱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毕竟退一万步说，一个有良心的资本家还是很难得的。 ——这就是魏之霖对段清寒的中肯评价。 他觉得自己能为自己的老板说话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曾经也以为自己的老板好像真就只关心自己的家人，其他的时候怎么样都无所谓。 他也大概知道一点对方的情况，甚至有时候自己叫司机送老板回家的时候偶尔还听到一两句催婚。 魏之霖自己也知道，像段清寒他们这种家庭其实很多时候都会找些门当户对的结婚，不过因为段清寒的家人稍微开明一些，虽然催，但是条件也没那么苛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段清寒自己在集团已经站稳了脚跟，跟那种没有实权的二代们不同，他是足够有资本可以对自己的今后人生做主的。 之所以答应去相亲，魏之霖还记得，他当时的原话是“自己可能需要”。 魏之霖有个大学时候就在一起的稳定女朋友，因此有的时候虽然理解他们这种人的想法，但是却不能完全苟同。 不过魏之霖作为一个足够有眼力见的打工人，肯定是不会主动提这些事情的。 权当一个看客就行，反正只要每次段清寒在非工作的时间把自己叫出来，他就能拿到一大笔加班费，有时候还会因为办的事情不同，有额外的小费，何乐而不为？ 这一点上魏之霖是想得十分通透的。 于是在这几个月里，他也的确感到了一点自己老板跟之前的不同寻常。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不该问的事情绝对不要问，而且段清寒肯定也没有跟自己取经的意思。 那就安安心心拿钱呗，还有什么的。 反正自己的老板在公司里肯定还是之前那副宛如机器的冷静模样，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截止在今天开会之前。 魏之霖还记得当时自己刚把ppt弄好，然后按照惯例段清寒亲力亲为上去主持会议，正到大家都有些疲惫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叮咚！” 这是手机微信的新消息提示。 而且因为声音太大，无疑引起了会议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原本在开小差的、有有点犯困的，有自己的一些想法的员工也立刻正襟危坐，寻找声音的源头—— 哪个人敢在这种严肃的会上把手机提示音开这么大声？！ 不要命了？！ 可是当他们循声看去时…… 发现声音的源头竟然是在大屏幕上？！ 而大屏幕上，不就是段总自己的手机投屏？！ 其实这种事情在其他公司来说，算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意外，可由于段清寒常年来在公司员工里的形象深入人心，大家都已经默认了他是一个连私生活都没有的无趣的工作机器，因此…… 在公司里熄灭了好几年的八卦之火，重新在此刻燃烧了起来。 关键是，由于段清寒自己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来消息，声音也没关，而又因为他正在讲解的缘故，所以屏幕并没有锁上，已经清晰的显示出了上面的消息。 赵媛的微信名是半句歌词，不过公司员工并不知道这些，在他们的视角里可是惊天大消息。 虽然上面的内容好像十分日常—— 先弹出来的是一张图片。 大概是因为段清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而按手机的时候便顺便跳转了，因此那些员工就在公司投屏的大屏幕上看到了，一块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的小蛋糕。 好像是某一家奶茶店的新品，之前刚出来的时候还引发过一批哄抢。 可是！ 可是！！ 这种事竟然能跟段清寒扯到一起！！ 而还没等他们思考出什么东西，下一条就已经继续弹了出来。 “——今天同事请的，想了想你也有功劳。” 首先！功劳是什么！！ 这怎么看上去像是那种最平淡的，但又带了一点不同寻常的身份的聊天内容！ “下次见面的时候给你也买一个。” 这种好奇的时候就不能说话，下面的员工好像对此并不感兴趣似的表情十分平静，当然大家互相都知道一些各种各样的疑问，已经开始在心里面涌上来了。 不过段清寒看到这一幕好像也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正当他抬起眼，员工稍微屏住呼吸，还以为段清寒可能会做点什么解释之类的，没想到段清寒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好像当到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还在继续谈论收购计划。 最近工作要紧，再怎么八卦也得等到会议结束。 因此这一场会议后面的流程出奇的顺利，也没遇到什么阻碍，在所有人都拍板敲定之后就各自散会，而魏之霖则留下来整理会议资料，所以一般都是最后才走。 会议结束的时候段清寒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步伐依然冷静沉稳，脸上的表情似乎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手上还握着刚才投屏的那个手机。 这一次他走得很快，而其他那些分部的人走走了大部分高管，留下一些年轻人暂时没走。 果然在过了十分钟之后，魏之霖就被一些同事围住了。 “卧槽！！瞒这么好！！” “这是有情况啊！你作为秘书应该最清楚吧！！” “当然当然我们不需要你跟我们说一些什么机密，就是，就是！！” “我只是在表达自己的震惊！” “虽然用铁树开花这种词来形容，好像不太好，但是我刚刚第一反应就是这四个字。” “不太好，但有点合理。” “我先叠甲！我非常尊重段总，我就是感到震惊，就算是我从来公司到现在第一次看到他有这种情况！就是单纯表示我自己的惊讶而已！” “是的是的！” “而且对方连备注都没有诶，名字一看就是个女生！” “肯定是啊，而且还给段总发小蛋糕！” “还说要给他买！” “还说是什么，是什么‘功劳’！” 对此稍微知道一点，但是又什么都不能说的魏之霖看着这群人：“…………” “好了魏秘书，你的表情我已经猜到一点了。” “小魏不愧是段总的得力干将！果然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魏秘书！伟大无需多言！” 也可能是因为段清寒在公司里一直都以最正面且冷静的形象示人，一开始大家还对此有些好奇，可是后面发现实在是没什么好探究的，导致所有人都对他磨灭了兴趣，再过了这几年之后，终于有了这种苗头，所谓死灰复燃，大家突然会这么兴奋和八卦也算正常。 魏之霖当然也知道这些人的意思，虽然段清寒没有真的跟自己说过什么保密之类的话，而且他好像也的确不是特别在意自己个人的事情，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为了自己时常翻倍的加班工资，魏之霖咳嗽一声：“就……” “就！就！” “魏秘书给我们个眼神就行！” “我们会自己体会的！” “或者就有没有一点我们能知道的……” “是的是的，就是那个……” 魏之霖从咳嗽变成叹气：“说实话吧……” 大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然后就听到魏之霖说：“我也不清楚。” “哎！我就知道！” “魏秘书真是守口如瓶！” “虽然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是没关系，我依然感觉到兴奋！诸君！” “是的，兄弟，我懂你这种感觉。” “毕竟我们段总一表人才，跟工作机器似的那么多年，要真这么下去还挺可惜的呢。” “所以对方是谁呀！” “我猜可能是哪个名门闺秀？” “我觉得有可能。” “可是我觉得不太像唉，虽然只是看到一个图片和几句话，但莫名觉得还挺活泼的？” “你这话说的，名门闺秀就不能活泼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感觉像段总这种人要是真的跟什么名门闺秀联姻，估计就是那种纯纯商业结婚，应该不会有这种日常对话吧。” “而且注意对方话里的‘同事’！她有同事！说明跟我们一样，是一个在上班的人！” “那种名媛想来应该不会在这种大中午的时候上班吧！想想也太惨了一点！” “这么一说也是哦！” “对啊，虽然那个图片我只是随便晃着看了一眼，但好像就是一个办公桌跟电脑？” “而且我怎么看到像是医院的那种办公室？不太像我们这种公司的格子间。” “卧槽，你们是福尔摩斯还是显微镜，这么一点时间观察得这么仔细！” “综上所述，我觉得情况已经很明显了。” “难道说我们公司要有老板娘了？” “我觉得非常好！段总竟然找了一个打工人！” “？” “你的点很清奇。” “是的是的，但是我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兴奋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因为我发现了我的老板不是一个机器人！令人感动！” “嘶——” “不过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人事部的Linda？” “这么一说有点印象，之前我领导开条子的时候找过她，怎么了？” “她不就是进公司之后就一直对段总有点意思么，那她现在不得伤心死！” “嗐，说实话，这种事情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凑个热闹得了。” 不过好在这群人最后也没在会议室停留多久，毕竟在公司里聊八卦太久也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更何况像他们这种公司每个部门跟每个部门之间都是分开的，想聊天就只能在内部软件里拉小群，有时候为了聊些八卦能拉出一个蜘蛛网的群来。 比如有的时候人事部跟市场部的不对付，就会拉群互相蛐蛐，而有一些比较基层的员工，又不在乎上层的这种争斗，反而也会那些内部的小小群当成革命战友，一起讨论领导的八卦。 魏之霖见他们的聊天对象终于有了转移，才差不多松了一口气。 自己还有很多会议报告要写，他们八卦是他们的事情，工作可全都是自己的。 不过他们口中的那个“Linda”，被提起来之后，他倒是也有一点印象。 ——是前几年进人事部的，还是从隔壁公司跳槽过来的，据说当时已经在那边做到了中层，但当时说是喜欢这边的公司氛围，宁愿降级先做一个人事主管。 Linda一看就是在大厂待过的，确实在做事上很有自己的一套风格，虽然有时候也因为这套风格惹出一些事，但总体还算瑕不掩瑜。 当然了，这些人在这个时候聊到对方，肯定不是在说她的工作情况。 另一个情况就是…… Linda对段清寒有点意思，好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这种事情说尴尬也算不上，而且Linda这人做事其实还算光明磊落，所以有员工偷偷看出来她对段清寒比较上心，偶尔会去他的办公室汇报，当时就有人八卦过，来问她愿意从别的公司跳过来当主管，是不是也就是为了人事部能跟段清寒沟通的机会更多一些。 那时候Linda没否认但也没承认，只是说自己真的对人力资源这一块十分有兴趣，而段总有时候也会愿意听她的想法，所以偶尔会多聊一些。 其实一开始大家都八卦过Linda是不是真的有一些继续的念头，不过鉴于段清寒在工作上好像真的是一视同仁，对任何人都没有别的反应，大家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也觉得就算Linda再怎么表示出好感，但段清寒本人应该不会有什么进展，所以这场八卦也慢慢在他们的视线中淡去了。 但现在既然段清寒有了情况，Linda就不得不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而此刻，魏之霖当然也想起来了Linda此人。 而且他确实掌握了不少这些员工们不知道的八卦…… 比如什么前段时间老板问自己某家网红大排档的地址，然后确认这家店是不是要排队，让自己帮忙跟着排…… 以及突然让自己买两张午夜游乐场的门票，甚至在昨天还突然联系电视塔，然后又问了室内的烟花燃放许可。 当然这些话肯定是不能跟这些同事们说的。 他倒不是不想出卖老板。 主要是不想出卖金钱。 魏之霖虽然知道这些人在八卦什么，但是自己的工作要紧，所以他从散会之后就继续在整理会议报告，也没顾得上其他。 因为他是段清寒的秘书，所以有一些事情会在经过段清寒之前先给他看，他也算是有一定的审阅权。 而他正在整理第三份报告，为上面的内容焦头烂额时，自己的办公室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 魏之霖头都没抬，还以为是跟之前一样过来送报告的员工：“如果是今天要递交给段总的报告，直接放在桌子上就行，我到时候会统一拿上去。” 结果他说完之后，对方没有开口，魏之霖还在整理一个数据，因此继续说：“如果是有其他的问题可以先跟我说，关于X公司收购计划的案子可以先放一边，其他的事情自己按轻重缓急来分。” 没想到这一次对方还是没说话。 魏之霖在心里说，本来上班就烦。 然后这才抬起头，发现刚才还在别人口中的那个Linda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 不过他也懒得问那么多：“是是有什么事吗？” Linda今天穿了一身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职业套装，妆容也很精致，看上去气场不俗。 但魏之霖也只是公式化地问：“我记得人事部那边好像没有什么新的要求，而且报表您不是已经交过了吗？” 结果Linda还是不说话。 魏之霖这种打工人最烦这种不说话的谜语人，简直就是在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关键是段清寒自己发布任务还给加班费呢，这种不说话的完全就是浪费自己时间。 于是他重新抬起头咳嗽一声：“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这里不负责陪聊服务。” 大概是因为这个态度，Linda眼梢一挑，这才开了口。 “有的。”她的音质很冰，一开口就是那种都市剧里面刻板印象的职业女强人，“关于今年校招的事，我已经写好了大概方案，想提前汇报一下。” 魏之霖直接伸出手：“那就先把报告交给我，我一会儿一起给段总看，有什么意见我都会跟你同步。” 没想到Linda好像是空手而来：“因为我有好几个提案和预想，所以暂时还没有做好，想跟段总稍微商讨一下。” 魏之霖眉头一皱：“你报告都没有，你过来干什么？” Linda多少有点尴尬，但是这种时候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的：“因为方案比较繁琐。” “那就写三个大框架的方案，”魏之霖倒是真不是在针对她，只是这种看上去最简单的事情怎么还需要自己来提醒，“总不可能真的让你进段总办公室，然后你俩面对面照着说吧？” Linda抿了抿唇：“我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段总没有那个时间听没有落到纸上的方案。”魏之霖对答如流。 他正欲把对方叫走，自己办公室上的内线电话却响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作为总裁秘书，内线电话响起来基本就是说明段清寒找，因此魏之霖刚要接通：“您好，段总——” 结果自己话都还没说，Linda就先一步打断了：“段总，我是人事部的Linda，关于本次校招……” 魏之霖简直想白她一眼，就听见她继续说：“我想来你办公室沟通一下方案，可以么？” 第367章 Linda 第367章 Linda 如果现在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魏之霖的心情，用更加通俗的网络语言来说，那就是“打工人的命也是命”。 他其实不是很关心Linda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去找段清寒有什么事，或者是他们人事部校招到底有什么问题。毕竟，人才招募计划确实是公司项目的一部分。 加上现在天冷了，这个时候的校招本来就是最有质量的一批，但是…… 但是能不能按公司的规章流程走啊！ 能不能不要到处给自己添麻烦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段清寒工作太久了的原因，魏之霖甚至觉得自己也有一点染上他的习惯，就是做事情一定要思虑周全然后再竭尽全力，与此同时还要做好其他的备用方案，保证不管事情如何发展，自己一定不会落在很尴尬的位置。 所以跟段清寒配合惯了，就算有时候他会有一些紧急的临时状况需要自己处理，那也一定是有原因的，关键是……加班费一定给足。 当然魏之霖知道现在这些也是自己工作的一部分，但是如果按照工作原则上来说自己现在的拒绝，其实也不算错。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刚才同事们还在聊到这个Linda，现在她就这么走上来，总让自己觉得好像有些……有所图谋？ 只是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毕竟人家现在都已经直接抢过电话直接跟自己老板联络了。 本来上班就烦。 魏之霖虽然在心里怎么说，但这种时候电话都接通了，不管怎么样肯定要听段清寒的，于是他干脆也把Linda来找自己的事情顺便说了。 “是的段总，Linda刚刚正好上来，想跟您汇报校招的方案，”魏之霖一板一眼的汇报，“她说是有三个方案，但都没有落定，报告也没有企划书也没有，所以我正准备让她补一个……” “是这样的段总，我觉得这种工作上重要的事需要跟您汇报。”Linda见缝插针的说。 魏之霖简直又想翻白眼，汇报那就先来找他啊！ 这么喜欢越级！ 那自己这个秘书还做不做事了，万一到时候出什么事，比如对方报告其实一塌糊涂什么的，是不是还得自己背锅啊！ 虽然跟段清寒共事这么久，魏之霖也确实没有真正被段清寒训过。 当然魏之霖觉得那还是因为自己老板素质太高了。 而自己在他的影响下，工作效率大有提升，而工作效率的提升又让自己涨了工资，还拿到更多加班费，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良性循环。 啊！ 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有帮资本家说话的一天！ 虽然魏之霖自己知道，现在自己完全是站在巨额加班费的立场上才这么说的。 反正段清寒更多的钱自己也捞不着，但至少自己在岗的时候段清寒对他还不算什么扒皮黄世仁。 每个阶层的人有每个阶层自己的活法。 他才懒得去关心那些有钱人更多的烦恼呢，反正自己每天吃吃喝喝多攒钱，到时候跟女朋友准备一个盛大的求婚，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就这样就已经很幸福了。 好高骛远那都是别人想的事情，反正自己现在勤勤恳恳工作，安安心心赚钱，不该自己想的别想，怎么不算是快乐幸福的一种。 所以这么想着，从不要影响自己工作的性质上看，魏之霖就更不想背这个锅了，但既然Linda话都说出来了，自己又总不能再打断，那就是对段清寒不礼貌了。 这些人一天天的净给自己找事干。 果然这一次Linda说完后，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然而Linda好像真的是有什么急事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继续说：“段总我知道这样好像很冒昧，不过这个时候的人才招募，本来就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我们之前拟定的大学基本上都已经联系好了，可是……” “这些顾虑请先把它拟成方案，然后根据自己的分析做好报告，交给魏之霖之后再来找我。”段清寒在电话那头说道。 魏之霖在心里昂首挺胸，看吧！直接找boss谈还不是没用，要是无论是谁，每天都这么找段清寒，公司还做不做下去了？整天就处理这些琐事么。 他于是公事公办地对Linda开口：“那之后您先把报告放在我这里，你看看是三天之内给我还是……” “段总！”Linda突然声音大了一点，暂时打断了这个话题。 魏之霖本来还有点烦的，现在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不愧是隔壁公司跳槽过来的，别的不说，就是胆子大，居然都敢打断老板说话了。 真正的勇士。 他原本心里那点烦躁，现在变成了看乐子的喜悦，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边上又要装作波澜不惊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出戏。 段清寒在那头语气依然平静没有任何变化：“请问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哇哦，精彩。 尽管段清寒说话的语气跟之前没什么两样，而且对下属也十分有礼貌，但魏之霖跟了他这么久，多少还是能听出一点端倪的。 段清寒不一定生气，也不一定有情绪。 但是。 Linda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本着好歹还算是同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的想法，魏之霖觉得自己看了下别人的乐子，也就不看到底，咳嗽一声说道：“那Linda，这段总怎么说了，到时候你直接给我就好了。如果三天内完不成，也可以及时跟我沟通，我相信校招这种事情，我们互相理解，一定能把它办好……” 没想到Linda居然还不死心，虽然没有再打断了，但是好像也不想放弃：“段总，可是我觉得校招这种事情本身就要先下手为强，我已经让宣传部重新做了我们公司的宣传片，一定要切合优质大学生的痛点，让他们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会有自己想要追求的目标，这样来我们公司的人才是真正的人才……” 得嘞。 魏之霖在心里说。 自己就多余关心人家。 他本来想着自己看了个乐子，还是稍微帮一下，没想到人家不听，也不管自己的解围，就是想自己往枪口上撞。 你无法阻止一个找死的人。 “我现在不是听汇报的时候。”段清寒声音冷淡，“可以自己跟自己的领导说。我只看报告。” “可是段总，校招这种事情本身就要争分夺秒，难道……” “难道我们公司会错过校招还是别的什么？或者说你有更好的优质人选？”段清寒不声不响地打断对方说的话。 很明显Linda也是真的急了：“段总您就不愿意花点时间听我说一下吗？！” 原本都在看乐子的魏之霖深吸一口气：叹为观止。 这个世界需要英雄。 他其实知道段清寒肯定还是会拒绝，毕竟跟了他这么久，还是明白他的一些习惯，他虽然看上去永远情绪稳定，不会迁怒任何人，但也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带着走。 他都有点不忍心了，叹了一口气：“段总都发话了，你就……” 没想到Linda看都不看他一眼。 哎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老板啊！ 作为一个纯纯打工人的魏之霖在心里大叫！能不能放过自己这么一个吗喽！ 不然去学那种追星女孩干脆蹲别人下班的时候去拦车算了，能不能不要在自己同事忙的时候打断工作啊！ 真的够了！ 虽然在心里这么骂，但是魏之霖也知道这种事情本身就是需要他这个秘书来解决的，他叹口气，既然段清寒拒绝得这么干脆，那自己就要把她劝退。 魏之霖对着电话那头说：“那段总您刚刚想找我要会议记录吗？我等一下整理好就发给您，还有什么事情我也会及时汇报。” “嗯。”段清寒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似乎跟Linda说话也并无区别，但可能就是因为时间太久了，魏之霖仍然听出来了一点不一样，不过具体是什么还不太好说。 果然，段清寒声音顿了顿下一秒又道：“她还在你办公室么？” 魏之霖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段清寒话里的“她”，就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阴魂不散的Linda。 “在，段总。”魏之霖虽然刚刚骂归骂，但是还是帮对方说了一句，“我等一下就让她去补个报告，不会让对方来打扰您……” “段总！” 没想到有人就真的是不怕死。 ——魏之霖在听到Linda这一句话时由衷感叹。 “那就让对方现在上来吧。”段清寒说。 “啊？”魏之霖没想到段清寒居然也会有改口的时候，怔了怔说，“好的段总。” 然而这个态度自然也引起了Linda本人的情绪变化，她瞬间声音就扬了起来：“好！我这就上来。” 说完这句话，甚至都没有一句感谢或者别的什么结束语，看也没看魏之霖一眼，直接推开门就往段清寒的办公室走了。 ——她甚至都不随手关门！！！ 穿堂风灌进来，魏之霖在心里说自己再可怜一下这种喜欢找死的人自己就发不了财，结果还没把这个毒誓发完才想起来好像段清寒电话没挂。 他一下子心都提紧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段总我实在是没拦住！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过来跟我说校招的事，这个按照安排，这其实是三天后才要推进的，所以就没有及时跟您说，也可能是我工作的疏忽，但总之没拦住是我的错——” “没事。”段清寒声音淡淡，“你做你的工作就好了。” “好的段总！”看得出来段清寒应该没有怪自己的意思，魏之霖声音雀跃起来，“我等一会儿去拿报告给您！” 段清寒回了一个音节，魏之霖正在虔诚的等对方挂电话，不过对方好像又想起什么：“对了。” “嗯？” “这一次的会议报告，图片和文字存档就不要记录今天的那个插曲。”段清寒说。 魏之霖这种时候当然是机灵的，恨不得立马点头：“我知道段总！没问题段总！” 然后等对方先挂了电话，自己才把内线放回桌面。 Linda走的时候都没帮自己关门，魏之霖没办法只能自己走过去把门关上。 心说也不知道段清寒找对方去干什么。 按照他的习惯，是绝对不可能做没有准备的计划的，难道说这次人事部的校招真的这么重要？ 等等。 魏之霖忽然想起什么。 因为他基本上算是一开始就跟段清寒的，所以大概见识过他当年全凭自己，让那些高层一对自己信服的全过程。 至于不信服的？ 全都进过一趟他的办公室，最后都是灰头土脸的出来的。 而现在，段清寒居然叫Linda去了他办公室！ 那完了。 这下不是校招不校招的问题了。 他都懒得给Linda祈祷，看来从隔壁公司跳槽过来，好不容易到他们这边，现在估计又得保不住了。 自求多福吧。 - 而Linda当然不知道魏之霖正在想的这些。 她走到段清寒的办公室门口，刚要敲门，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掏出随身带的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面容，这才轻轻用食指敲了敲门。 “请进。” 是段清寒的声音。 她心脏也无端跳得快了一点——不对，并不是无端。 她其实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但就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下。 Linda甚至都知道自己可能争取不到什么，但她向来想要的都会凭自己的努力和手段去要，之前有人说自己业务能力不行，那她就真的卯足了劲去提升水平，果然成了当时那个项目的头部。 她本来可以在那个公司继续往上干，说不定现在已经可以拿到原始股了，可是她这一次外派的时候看到了段清寒，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但听说他当年刚接手公司就一点一点凭自己的手腕盘活的事，一开始是惊叹，后面就有一些好奇，再后来…… 再后来就直接为了这点好奇，跳槽到了这个公司。 她其实不那么在乎职位高低，因为她早在前几家公司已经凭自己的实力攒下了不少财富，而且她也毫不质疑自己的能力，只要自己想，就完全可以做得很好。 而现在，她想的是，想要了解段清寒。 一开始是真的只想要了解。 可是了解到后面就有一些莫名被吸引。 但段清寒在公司的事情谁都知道，他只是一个能力超群的领导人，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不想。 她也不是不知道，的确是有一些人想过一些手段往上爬，但她觉得自己跟那些人不一样。 更何况…… 她知道一个秘密。 她因为隔壁公司老板不小心透露出来的一点八卦，说段清寒家里其实是很希望他结婚的，只是发现他一点想法都没有，所以想着给他相亲稍微推进一下。 而也是顺着这种好奇，一次巧合之下，她真的曾经撞见过一次段清寒相亲。 但是好像他连相亲的人也没有什么感觉，Linda其实能稍微感觉得出来，那时候只想照顾她生病的妹妹——不过这是他的私事，自己当然是不会过问的。 Linda当时甚至都觉得段清寒可能就是没有什么感情，或者说只在乎一点很少的，比如家人之类的感情，除此以外只做自己想完成的事情，其他什么都不会考虑。 所以她当时的确是表现出了一些比较明显的情绪，而且自己也不屑于否认这种情绪。 不过那个时候她以为只是到此为止而已。 可今天却突然听说会议室发生的那件事。 就好像…… 段清寒这个形象在自己的心目中忽然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所说的争取，其实只是想要为自己那一点偏执的了解求一个结果——既然你只是一个对感情毫不在意的人，那谁不可以呢？ Linda自问自己能力手段都不弱，那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就应该去争取一下。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异常平静。 她推开门，果然看到段清寒靠在椅子上，姿态还算放松。 因为今天的会议时间开得比较长，所以现在还算是午休时间，她看到对方拿着手机好像在看什么。 Linda走过去：“段总。” 即使是临时制定的计划，但她也想了开场白。 首先当然是要从工作入手，毕竟工作能力是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 然后再从聊天中找到切入点，最好直接开门见山。 她的五官线条很鲜明，颧骨也很高，是一种比较攻击性的锐利的长相。 这种长相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不过Linda还是决定更温和一点。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才重新笑着开口。 “段总。” “关于刚才想在电话里跟您说的——” “不用说了。” 段清寒放下手机，眼神好像在看着落地窗外，并没有过多落在她身上。 Linda有点慌了神：“我的意思是说，校招这件事——” “这件事是很重要。”段清寒打断她，“但我觉得也不是重要到只有你一个人完成不可。” Linda表情懵了一瞬。 “我的意思是。”段清寒转过脸来，眼神无波无澜地看着她，“你也许可以胜任一些别的工作。” 第368章 挑明拒绝 第368章 挑明拒绝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顶到了什么程度，需要你几次三番打断我秘书说话，甚至不听他说什么，就截过话头一定要上来。” 段清寒在这种时候反而显得比之前都要更冷静且更从容一点，好像只是在布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很抱歉，刚才同意你上来找我，也只是想跟你说，而你的提案没有报告跟文件支撑，我想我交给别人做也可以。” Linda没想到是这个走向，甚至一开始还不太相信，狐疑地看过来：“段总，您的意思是？” “如果胜任不了现在这个职位，相信会有更适合你的位置。”段清寒说。 Linda这才意识到好像对方真的因为自己刚刚的事情有点生气——可是他的表情上也根本看不出一点愤怒的情绪，因此让她怎么也不太能相信：“段总，我为我刚才不太理智的行为道歉，但我确实也是想上来跟您说一下……” “你是真的想来跟我说这件事，还是别的什么？”段清寒却一点余地也不给，直接点了出来。 Linda猛地语塞，可现在已经在这里了，退缩更不是办法，也不是自己的一贯行事风格。 她嘴唇抖了一下，然后还是抬头看着对方：“我的确有莽撞的地方，但我也敢说我并非没有认真考虑工作。” “而且我认为我之前为公司的贡献并不少，”Linda在这种时候还是很相信自己的工作能力的，“也的确有过更好的时候。” “我想我刚才并没有否认您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段清寒却依然不紧不慢，“不过我想问的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你现在过来真的只是为了找我说一个方案么？” “如果是，那我会对你的工作态度和个人能力重新审视，”段清寒已经把头转过去，没有再看她，“如果不是……” Linda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还是带了一点希冀地看过啦。 然而段清寒只是说：“如果不是，那我觉得我们甚至没有在这里继续沟通的必要。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Linda的眼神剧烈一抖，然后不可避免的黯了一下。 也许就是因为自己来之前确实带了一些别的心思，所以就算一开始做了准备，可在被这么明确的点出来之后还是有点心虚。 然而段清寒好像没有看出她的犹豫一样，此刻真的就像公司中大家一开始认为的那样，像一个只在乎工作的精密机器，看也不看她一眼。 看着这样的他，Linda也不是没有犹豫和打退堂鼓的意思。 她其实本来没抱有太多希望，甚至一开始觉得自己以这样的方式跟他相处也不错，反正他看上去好像也无欲无求的模样，那自己本身工作亮眼，总会在工作方面多跟他接触，从某一方面来说又怎么不算是一种靠近。 Linda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 她的确是对段清寒好奇，但觉得那种情绪在经过这几年的演变之后变成一种笃定的认知，就好像自己认定了段清寒就是一个只谈工作的没有其他爱好的人，那自己就可以在这方面与他同行。 Linda承认，她也没有具体想过真的以后。 可能是因为自己对他还算明显的态度，在公司里已经不是秘密，而那些同事一般都是看看热闹或者起哄——反正自己又不在意这个。 关键是自己不在意，好像段清寒也没有明显的排斥的样子？ 毕竟他作为掌舵人，不可能什么事都不知道。也就是仗着这个想法，Linda才会继续在公司里这样。 然而一切的变故居然都源于这么几条看上去毫无关联的、平平无奇的消息。 其实平心而论Linda自己也知道，说不定这几条消息并不能说明什么，更何况就算段清寒默许有一些言论在公司下属之间流传，但是作为当事人的他当然知道真相是什么样子。 说是一时冲动也好，又或许是沉默了这几年，她总想真的去触碰一下。 因此想到这里Linda就重新抬起头来，干脆也直接问道：“段总，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段清寒下一句居然是夸她。 “不愧是经常面试人的，的确会有一些职业习惯。”段清寒好像是肯定了Linda的话，“不过这种对应聘者下套的话术不太适合对我说。” “把问题丢回来是最常见的方式，可是你倒不如好好想一想，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段清寒缓慢说道。 其实段清寒虽然在公司里没什么架子，不过话也并不多，一般都只会对工作上的事情偶尔说一两句，再无其他。 因此他好像是觉得说这些话有些浪费口舌，因此后面的话也不说了，只是扫了一眼过来，淡淡地看着她。 意思也很明确，就是要让Linda自己刚才没有回答的问题回答了。 Linda忍不住咬唇，但因为被看穿了一点心思的缘故，气势比刚进门的时候弱了一些，更没有之前在魏之霖办公室抢过话头那般强势了。 “如果你觉得没有什么话好说，那我来说。” 见Linda沉默，段清寒倒也没有继续在这浪费时间的意思。 “如果你真的有所谓三个方案跟我讨论，那我明天之前就要看到报告交到我的桌子上，”看得出来段清寒还是给了她一点机会的，没有彻底戳穿，但也依然提出了很难实现的任务目标；“如果没有，我认为隔壁刚组建起来的娱乐影视传媒子公司正好缺乏你这样的人才，你过去的话不算降职，也依然会按照你的总部的薪水发放。” 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他不想听Linda这么多有的没的话题，要么就是让她直接离开集团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要么就是接下刚刚那件极难完成的任务——虽然这个任务是Linda自己开口提出来的。 Linda显然也没想到段清寒这么一点情面都不讲，终于还是乱了阵脚：“我不要离开这里，我的工作没有出现过差错，为什么要把我调过去？” “如果没有工作出现差错，那就是人的差错。”段清寒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话。 Linda瞬间瞳孔紧缩，好像没想到段清寒真的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而且他明明现在看上去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在公事公办。 似乎在公司，他就不会有其他的表情。 可是，可是…… Linda依然想起会议上弹出来的那几句话。 那段清寒也会像现在这样，没有表情的回复吗？ 还是说会有自己看不到的神情？ 而且为什么别人可以，自己就不行？ 看上去对方好像只是一个正常的上班族，可是却好像能从最平凡的话题中，透露出两人并不平凡的关系。 大概这就是Linda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可是好像段清寒也不打算说这些，就像明明知道自己的意思，知道自己上来其实就是想要确认一些想法的，但他却还是打算视而不见。 “我有什么差错？”Linda还是终于不甘心问出了这句话。 大概这句话也算是把两人不打算说清楚的事情挑明了，于是段清寒也转过头来看着她。 “林璇小姐。”段清寒终于开了口，可是第一句话居然叫的是Linda的本名，“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叫这个名字吧，林小姐？” Linda整个人僵了一下。 因为一般这种大公司里面有自己的内部系统，而因为约定俗成的关系，在入职之后，大家都会为自己在系统上的名字起一个属于公司里的“花名”，这样方便同事之间互相称呼，也避免了一些有人不太想被叫名字的苦恼。 “段总，您怎么……” “我刚才不想说那些，只是觉得还是想顾及一下你的情况。”段清寒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Linda在这一刻竟然有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说了也奇怪，其实现在段清寒的表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温和，声音也根本没有一点压迫的意思。 更何况他本来就生得英俊，在这样跟她说好的时候甚至有一种风度翩翩的感觉。 可是此刻的Linda根本顾及不上这些。 段清寒好像真的有一种魔力，就是在这样看上去没有一点攻击性的场合里，却让人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魄力。 Linda甚至伸手下意识的扶了一下后面的椅子。 “我其实在这几年前也听过一些关于你的传言，但是我一直认为这种东西只要不涉及到工作都无关紧要，我也不介意自己成为员工们的谈资，如果这样能让他们工作更顺心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段清寒说道，“所以当我的名字跟你排在一起时，我当时第一反应还是在想，应该是那些人的误会，你可能不会喜欢。” “不过后来我意识到，好像……”段清寒的声音顿了顿，但依然听不出太多情绪，“好像你自己也不介意。” “或者说，就是你主动挑起的这些谈资。”段清寒说。 反正既然都已经把这个话说开了，Linda稳定了一下心神，也并不打算否认：“那又怎么样？” 又道，“既然您其实早就知道那也并不加以阻止，不也算是默认的一种么？” 段清寒略一挑眉，好像对她的这个观点不能苟同。 “林小姐，我刚才的意思是，我不在意，并不能等同于我认可。”段清寒说，“你工作经验这么丰富，来来往往面试过这么多应聘人，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 Linda当然知道，可是心里一些微小的期盼又在自我催眠着她，好像只要自己否认，那今天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似乎段清寒也很明确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并不打算真的留这个余地。 不过好像是为了不把话说的那么绝对，段清寒依然停顿了一会儿，好像在等对方的回复。 Linda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甚至还沉迷段清寒这种绅士的冷漠，就像明明说出口的话都是拒绝，但她却依然会为此趋之若鹜。 她觉得自己会来这里，其实也算是一种注定。 就像从几年前看到他的那一刻起，自己会产生一些比别人都不同的好奇感开始，似乎就有一条线牵引着走到这一步。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好像做了某种决定。 “所以段总是想吃蛋糕么？”Linda好像装作不知道对方的意思一样，“其实那一家的蛋糕我也喜欢。” 她的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段清寒会议上收到的那一张蛋糕图片。 尽管自己做了心理准备，但Linda还是感觉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办公室本来就不算愉快的氛围，明显又低了几个度。 天气已经变凉，段清寒的办公室没开空调，Linda穿着干练的职业套装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看到段清寒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 后面回想起来，应该是不打算再留情面的表情。 “我收回刚才的话。”段清寒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关于校招方案的问题也不需要你再拟报告给我了。” 果然如此。 Linda在心里确认了这一种感觉，不算太意外，但仍然有一些心凉。 这就是在给自己下逐客令的意思。 “如果你明天就去那边新的子公司报到的话，应该还能赶上第一个月的薪水发放。”段清寒说，“我会直接联系他们，让你直接空降过去，还是刚刚我说的那样报酬不会变。” “我是真图这个职位吗？”Linda好像也终于想要说个明白，“我之前在隔壁公司的时候待遇比这还要好，我都快拿到原始股了过来，在这边奋斗了几年，才达到我当时的标准，如果我真的是为了薪资和职位，难道我不应该早就离开？” 段清寒好像也依然心平气和：“林小姐，关于你当时的入职，并不是我们这边的猎头挖角跳槽，而是你自己从那边辞职之后……” “是，这一切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段总觉得我现在过去那个子公司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段清寒好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终于弯了弯唇角：“林小姐，我认为那个跟我无关。” “而薪资问题我们也一直都是按照标准发放，当然如果你有异议，去了那边，甚至还可以再提高一点。”段清寒说。 眼看段清寒就是不打算真的再说什么，像是冲动也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Linda咬牙：“我记得，段总之前不就是想找人随便协议结婚么？” 不等段清寒开口，她生怕被打断，就继续说道：“如果段总的要求只是这样的话，那我觉得就当做是应聘，我应该也有相关的资格。” “诚然之前那些传闻是跟我有关，我也不否认，可是如果您的要求只是那样一个简单的‘门面’的话，那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在Linda说完这句话之后，办公室的气氛终于降到了冰点。 “林小姐，”段清寒这一次都没有看她，“我刚才以为我提的条件已经够丰厚了。” “而且我刚才说，我不介意大家讨论我，但并不是真的代表你就可以评论我的相关事情，”段清寒条理清晰地说，“而且关于你来我们公司的事情任何一条都是符合规章制度的，我刚才跟你说那些也只是想表示，就算你现在过去那边也依然不会对现在的待遇产生任何影响。” “我以为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段清寒说。 可是不甘心早就把Linda包裹了，她怎么会不明白，可是明白又能说明什么呢？ 她重新抬起头，刚要说话，就看到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是一种礼貌的、安静的，却没有带一丝情绪，甚至有些不解的眼神。 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也对，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好像无关紧要。”Linda扯了扯嘴角，“毕竟在你的角度上看，算是我非要凑上来的。” “可是我并不觉得我的条件有多差，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公司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我也默认了，可是……” 是什么时候突然改变的呢？ Linda话没说完，却忽然看见旁边的男人轻笑了一下。= 她这次彻底怔住。 那个笑容一看就不是对着自己的，因为那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全然陌生的笑。 Linda也是在这一刻生出一种巨大的恐慌和挫败感。 好像在这一刻，直觉就已经告诉了自己，其实自己一直都是一厢情愿。 段清寒之前的懒于回复，完全是因为不想去管，并不代表自己真的有机可乘。 果然，她听见对方说道。 “林小姐，你确实也提醒了我。”段清寒声音跟刚才比也不一样了，“如果我把对方的备注设置一下，是不是你都不会上来打扰我了？” Linda张了张嘴：“什么……” “不过算了，对方也没有答应我，我没有自以为是到要给自己安个头衔的自信。”段清寒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但我想说的是。” “刚才说那些也只是想让你打消这个念头，不然……” “如果不是我叫你上来，你为什么现在能有机会跟我说这些话？” 第369章 很想见你 第369章 很想见你 Linda紧紧抿着唇。 段清寒的目光并不尖锐，甚至是平和的，但依然让对方有一种奇异的不安和难堪。 其实Linda自己也知道，现在自己不管从什么层面来说，好像都不具备真的跟段清寒面对面谈判的要求，可人就是会在怀有一丝希望的时候把它当做最后的稻草，就算有再多的阻挠却依然会给自己极强的心理暗示，或者用另外一种角度来说，就是催眠自己。 但还好，Linda依然还有一些理智，所以在刚才段清寒的话里捕捉到了一点关键信息。 “你的意思是你甚至都还没有……”Linda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才好，最后犹豫了下才继续说，“所以我还是我之前那个观点。” “我先为我之前从一些渠道了解到您的信息表示道歉，可是我还是认为你既然只需要一个面上过得去的、协议结婚的对象，那为什么我不可以？” 段清寒好像觉得继续聊这个话题已经没有意义了，微微皱了皱眉：“如果还要说这个的话，我想我们就没有继续沟通的必要了。” “而且我之前让你去分公司那边也是考虑到你的情况。”段清寒说，“我不否认林小姐在工作上的能力，只是希望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如果两者混淆了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 “或者我甚至可以理解为你这次来找我，只是为了提高在我们公司的待遇，”段清寒甚至还给了台阶下，“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过去那边的时候我会跟负责人说，根据你的工作的情况和资质酌情涨薪。” “涨薪？”Linda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甚至觉得自己刚刚说那些话都觉得可笑，“段总，你觉得我上来跟你说这么多，只是为了找你涨薪？” 段清寒依然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她，似乎不会对此产生任何情绪。 就好像他明明知道对方来找自己的目的，甚至都已经挑明说开了，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Linda只感觉好像被这句话打了一耳光似的，口腔里甚至都有股血腥味儿。 她重新抬头的时候眼睛里的情绪变了。 好像变成一种失望又无可奈何的情绪，就好像最开始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可是说到后来，却完全被他的话弄得有些无法招架。 这本身就是一场博弈。 只是对方甚至都没有出全力，甚至也没有故意触碰痛点，却依然足够伤人。 “我知道，在公司层面上来说，我们本身就是不对等的，段总。”Linda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刚刚的情绪平复下来，“我也认可这样的不平等，我只是觉得如果按照您之前的样子，我们至少还是能沟通交流的。” 没想到段清寒竟然还回复她了。 “我之前的样子，是怎么样的？”段清寒问。 Linda被这么一问语气顿了一下，然后又自嘲的笑了一下：“果然是不一样了。” “至少以前的段总不会说出这样的问题。” 段清寒不置可否。 “我可能之前对你产生浓厚的兴趣，可能就是因为你当时的模样，那时候我觉得怎么会有一个人好像一潭永远不会波动的湖水，好像做什么都是自己精心策划好的，似乎不会走错每一步。就算真的有没把握的地方，也一定会做好无数种可能失败的备用措施。 “对工作是极其认真的，而对所有人好像都一视同仁。不过因为高层是亲戚就高看两眼，也不会因为今天送咖啡的助理是个外包的员工就一点不上心。”Linda回忆着，好像也在梳理这么些年自己会对段清寒产生一点执念的原因，“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工作原因会跟药厂的人接触，那时候会有一些那边的研究员过来，然后因为需要跟医生接触，医院除了派自己的正经医生过来，也带了好几个负责跑腿和给大家买咖啡的实习生。” 段清寒静静听着，Linda说的这些自己倒是都有印象，不过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他其实在对方刚刚质问自己的时候就回想过，是这样吗，自己以前是这样吗？ 而且对于Linda跟自己在公司里的一些传闻他也并非没有耳闻，只是那个时候对此毫不关心，也觉得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影响，大家想八卦就八卦，无所谓。 可是好像在被对方提醒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有了变化。 他觉得自己的反应的确是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以至于刚刚在跟赵媛聊天的时候也是普通地回了几句。 ……不对，也不能算得上“普通”。 毕竟最后自己都还开了个玩笑，好歹也算是有进展。 然而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段清寒垂眸看着离自己几米外的人。 其实说实话段清寒没有什么厌恶情绪，知道一切也不会产生多少不高兴。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情绪很淡的人，不过还是在某一瞬间，因为对方的话有了一些波动。 是什么时候呢？ 大约可能是在她提到自己曾经想要跟别人协议结婚的时候吧。 这种波动并非是生气，因为对方说的也是事实，自己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才会参与那场相亲。 可后来改了想法也是真的。 只是现在这种想法改变，也不需要告诉别人。 至少不需要告诉自己面前的人。 而不远处的Linda还在继续回忆着。 “我记得那个时候其实大家都记不住实习生的名字，先不说是不是自己公司的都不一定能记得，更何况还是医院跑腿的那种实习医生。”Linda想着当时的画面，“而且一般这种大学没毕业的孩子的来公司跑腿，本来就算是一种社会实践，一般大家都为了图方便，随便记个姓，带上前缀就是小王小张这样喊——毕竟都只是帮忙跑个腿，取个外卖的事，谁会记得这些跑腿的名字？” “可是当时我记得很清楚。”Linda声音停顿了一下。 “那个时候公司高层需要跟药厂和医院的领导人开会，谈合作嘛，本身就需要三方坐在一起，然后那些年轻的实习医生过来给大家送咖啡，很多人可能点点头接过来就算了，但段总您当时甚至记得每一个送咖啡的学生的名字，甚至还会非常礼貌的叫他们‘大夫’。” 说到这里Linda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一点，好像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执念了。 并非只是无端的追求，也依然有着自己的一点想法。 “当时那些孩子把咖啡一个一个递到大家手上，”Linda说，“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坐你不远处，也记得当时给你送咖啡的实习医生还穿着白大褂，听说你是领导还有点紧张，战战兢兢的把咖啡递到你手边。” “你当时接过来笑了一下，还对每一个跟你有过眼神交流的仅仅是实习医生的孩子，都要说一句‘谢谢李大夫’。” Linda继续道：“那个时候我就感觉你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明明只是过来跑跑腿，刷个实习记录的甚至没有正经去过医院的实习医生你都会这么称呼他们，感觉你是个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人。”Linda说，“后来我开完会，在回去的路上还遇到了当时过来送咖啡的几个医院的学生，都在说，尽管只是来这里跑腿，但在听到你这么称呼他们的职业的时候，也依然有一种被尊重的喜悦感。” “虽然我不是医学专业的，后面说的这些也就是我自己的猜测，但我就是觉得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你因为自己的一些寻常的习惯，的确给过一些学生一点继续坚持和努力下去的动力。” “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我的确是有点执着了。”Linda苦笑着，“所以那时候我觉得就算这样子也没关系，因为你好像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没有任何区别，对我而言，我也可以是任何人——直到有了今天的事。” “我才发现你也会除了家人以外的人，有区别对待，原来你并不是真的一视同仁，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让你更亲近一点，所以我当时的确是有一些情绪上头，这才站到你面前。” Linda表情里多了一点苦涩，然后又是再一次的自嘲：“结果我最后听到居然是，我做这一切，竟然只是在向你讨要涨薪。” 段清寒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好像也不打算更改自己的说辞，只是冷静地看着对方。 “所以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真的会让你打破固有的壳子？对她跟对别人都不一样？”Linda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却也知道这些问题无法得到解答，最后只能扯扯嘴角，“算了，我再问下去，是不是连涨薪都没有了？” “段总要解聘我？会是用什么样的理由呢？我是搞人事的，我甚至可以帮你编一个更好的完美的理由……” 段清寒好像在思考什么，但是Linda不知道。 她只听到段清寒好像是真的赞同了自己的话：“如果你愿意走的话可以算公司违约，具体的薪资补偿可以再多加五个月。” Linda像是终于忍不住了，用手掌盖住了自己的脸。 半晌，好像发出了一些无奈又不知道怎么办的声音。 “看来是我自己的问题。”她说着别过眼，“你之前的不在意都是真的。现在也是。” “甚至现在都还在谈薪资补偿，我是该说你足够迟钝，还是足够冷漠？”Linda忍不住说，“不对，不是迟钝，你明明都知道的，你不想管。” “所以你宁可用这样看上去更体面的方式给我做选择，把选择权交到我手上，可实际上你呢？你却好像不会对承担任何事一样。” 段清寒依然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算了，我知道段总是个体面人。”Linda像是最后那个眼神看得终于死心，重新站起来，也扬起下巴，“那你就当做我在给自己讨薪吧。” 段清寒说：“林小姐是一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作为公司的负责人，其实我并不希望你因为这样的事情选择离开。” “客套话总是你说的好听。”Linda抿着唇，却已经不看他了，“但我的工作规划我自己有数。” “我不需要跳槽，也不需要被您纡尊降贵安排去什么子公司。”Linda提到工作相关的事情的时候还是骄傲的，只是语气刚才相比难免全是失落，“现在是公司最忙的时候，我也不会这个时候趁乱离开。” “但具体后续会去哪发展，最后到哪个地方，还会不会留在这里……”Linda这一次走到门边，刚才有多么执着，现在就有多么冷静，“我会自己规划好的，以后也不会越级去您秘书到办公室过来找您，放心好了，段总。” 段清寒点了点头，这才说了一句：“抱歉。” 可能等这句话等的太久，又可能Linda自己知道其实她其实并不算占理，她背对着段清寒的脚步停下，轻笑着说：“你没有什么好对我说抱歉的，段总。” “从公司场面上来说你是我的领导，还不是我的直系领导，关于这次工作的汇报，我本来就没有，先把报告拿上来就过来找你，是我应该说抱歉。” 她深吸一口气。 “而对于刚刚那个你不愿意提的话题，也是我贸然上来找您，您才不得不说这些问题，不管怎么说，还是我先开口的，所以就算从这方面来说，也是应该我对你说抱歉。” 她走到门口鞠了一躬，却没有再看段清寒。 “我先回去了。” Linda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办公室。 只留下最后一程关门的清脆声响。 而魏之霖正好把今天的会议报告整理完，才刚坐电梯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Linda跟自己迎面而来，然后擦肩而过。 她眼睛好像有一点红，虽然身上依然穿着干练优雅的职业套装，不过可能因为情绪外露，看得出来对方现在的心情很差。 才看到来人是魏之霖后，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也主动开口：“魏秘书，刚才的事我很抱歉。” 像魏之霖这种善良打工人此刻已经开始脑补了，不知道里面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没事没事没事，你……” 不过看上去Linda似乎并不想跟自己聊这个话题，只是匆匆改变了话头：“至于报告以后我会交给你，而我以后也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她口中的“这种事”，显然就是刚刚在他的办公室不管不顾，还要接电话上来找段清寒的行为。 毕竟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像魏之霖这种心态很好的总裁秘书，也知道对方可能当时就情绪上头，关键是……也不知道自己老板刚才在里面跟对方说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说实话魏之霖也好奇，段清寒一直看上去都不会生气，但是细数起来好像真的有一些去过他办公室的人都会浑浑噩噩的出来…… 算了，这种事情不能继续想下去，继续想下去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成为其中一个。 他对Linda说：“没关系的，反正——” 结果这句话都没说完，Linda上次没听到似的，已经径直奔向了楼梯间，好像并不像坐电梯，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魏之霖看得心惊胆战，但是自己好像也不能安慰太多，毕竟现在还有工作要做。 他抱着一沓刚刚整理好的会议记录，敲了敲自己老板的办公室门。 “请进。” 果然跟之前每一次都一样，段清寒的语气跟声音都不会有任何变化，魏之霖推门进去把东西交在他的桌上：“段总，是你刚刚的会议记录，我按照您说的，没有把那一段写进去，其他的东西您看一下。” 段清寒点点头，魏之霖又把其他部门递过来的报表一起交了：“那段总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正当魏之霖以为对自己会像之前任何一次一样，只是普通的一次工作汇报时，段清寒却忽然想到什么，叫他一声：“魏之霖。” 魏之霖第一反应当然是以为自己还有哪里没做好，下意识立马转过身来：“怎么了段总！还有哪里有问题！” 段清寒看见他的反应自己反而先挑了挑眉：“我吓到你了？”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魏之霖当然是否认，而且段清寒确实也没吓到自己，他可能是想到刚刚在这边发生的事情，所以稍稍脑补了一下，“还有什么事吗段总？” 没想到向来说话干脆直接的段清寒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魏之霖也讶异了，难道还有什么事是自己老板会难以启齿的吗？ 那也太夸张了一点！ 他都快要开始反思自己之前是什么事情没做好，惹到自己老板不高兴了，就听见段清寒在迟疑后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女朋友？” 魏之霖：哦，没有在问自己工作上的事。 魏之霖：嗯？？？！！！ 魏之霖：什么？？？！ 他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对方在问自己什么。 自己老板怎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这是发生了什么！！ 不过段清寒也一直都知道自己可能不应该问这个问题，所以很快补救说了一句：“我知道可能问这个问题不合适，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魏之霖连连摇头，“有啊，怎么了段总？” 可是他这么一问，段清寒又沉默了。 这让魏之霖不得不也多想起来。 Linda来的时候都说了什么啊？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就，突然就…… 还没等他想明白，但又觉得既然老板都表示出犹豫了，加上自己跟他工作了这么多年，好歹还是稍微能摸一点他的想法的。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魏之霖有时候甚至想找自己兄弟炫一下都没机会，既然老板都问了，那还不如自己抖搂出来：“段总是的我有一个女朋友！那是我大学时候认识的！虽然认识的早，但是我是从大学一直追到研究生才答应的！我现在正在准备求婚！” 段清寒好像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魏之霖小心翼翼看了自己老板一眼。 不然…… 给卑职一个明示？ “抱歉。”没想到段清寒在开口居然是先道歉，“确实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聊这个话题，有点冒昧。” “不突兀不突兀！”左右魏之霖现在也没什么事，工作交代完了，暂时没有新的任务下发，陪老板聊天也是赚钱的一种嘛。 于是他又凑过来：“段总？” 段清寒这一次也迟疑了一下，然后也点点头，说了一句：“会成功的。” 大概终于说到了一点魏之霖自己的事，毕竟他最近确实在筹备这件事情，而且这种事情，说实话谁也拿不准，魏之霖虽然知道，好像不应该多跟老板分享自己的私事，但既然都是他先问出来的最后还是挠了挠头：“我还不确定呢，都不敢想，万一失败了会怎么办。” “是计划还没做好么？” 魏之霖叹了一口气：“倒也不是……” “就是总觉得好像不是很完美，万一到时候对方嫌不好……哎呀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你说这个啊段总？” 魏之霖回答完才意识到，段清寒甚至都在接自己的话头，甚至还似乎想帮自己想办法。 “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段清寒又说。 魏之霖简直就要浑身一个激灵：“嗯？？！！” 段清寒倒是很谈到：“我都问了，要是真的能帮得上忙，也是一件好事。” “倒也不用，段总。”魏之霖又抠了抠脑袋：“主要是这种事情吧，再怎么担心也没有用，因为决定权不在自己手上，您知道吗？” “那你想怎么做？” “就，就……”说到这一点，魏之霖反而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我兄弟说我做的东西蛮土的，但是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就……” 然后魏之霖就跟自己今天有些反常的老板说了自己的计划。 “因为我之前追了人家很久嘛，我想了想，就把那个时候我去找她的各种车票机票电影票收集起来做成一本小册子，然后又去找了当时的老师跟同学给我送个祝福，我还让他们录视频呢！” “然后就是准备选个餐厅，不过这个还没想好去哪里比较好，可能……” “如果有心仪的餐厅订不是那时候的号，也可以叫我帮忙。”段清寒说。 魏之霖这下倒是真的受宠若惊了：“没关系的段总！因为我确实也没想好……” “因为我女朋友她不太喜欢吃那种生冷的东西，”大概是终于说到自己的爱人，魏之霖原本还有点不太放松的表情，现在也变得自然了，好像在回忆什么，说着说着还轻笑了一下，“我有一次请她去吃最正宗的那种日式和牛烧肉，结果发现里面的厨师就是日本过来的，然后为了保留各种所谓肉质的本身味道，不管是用火烤还是用锅煮，那个肉最后上上来都粉粉的带着血水……你说要是西餐就算了，结果一道菜是这样就算了，到后面甚至道道菜都是这样，到最后甚至抬上了一个生肉包子，厨师说就是专门腌好的生牛肉特别好吃，鲜香美味……” 可能是想到那时候的场景，魏之霖脸上的表情从回忆变成了笑出声：“结果我刚付完钱，一出来就被我女朋友骂了。” “她当时说……‘这个肉色还要拿回去回锅吗怎么看上去只是烫伤？’……”魏之霖回忆着，“然后劈头盖脸说了我一堆，简直就想把我耳朵提起来拎回家。” “关键是后面看到价格，更是气的差点一天没跟我说话。” 大概是魏之霖描述的太具体，原本没什么印象的段清寒甚至都知道他说的是哪家店。 “是之前跟子公司那群人约过的怀石？”段清寒说。 “哎对对对！就是这家！”魏之霖差点跳起来。 “那我记得当时好像的确有优惠券。”段清寒思考了一下，从短暂的记忆里面找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片段。 “对哇！”魏之霖一拍手，“我赶紧跟我女朋友解释，说这个就是我老板请我的，有优惠不用花那么多钱，而且还可以开发票——！” 魏之霖说着说着说兴奋了才意识到，好像自己是在跟自己老板聊天，咳嗽了一声：“总之我跟她说了一堆才肯原谅我，但就是当着我的面把人家店里拉黑了而已。” 虽然这些小事的确不会引起段清寒有什么情绪波动，但莫名其妙的，可能是因为魏之霖描述的太生动，又可能是他回想起了什么，甚至也跟着勾了勾唇角：“后来呢？” “倒也没后来了，她说她就是不太喜欢这种看上去正儿八经，其实根本吃不惯的正统日料，还跟我说那些意大利菜也全是番茄，还跟我吐槽说意大利是不是没了番茄就不会做饭，然后又拉着我拉黑了好几家西餐厅……” “所以我餐厅才一直没想好。”魏之霖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头疼，“因为我想想我们之前经常吃的好像都是一些没名字的小饭店，她倒也不是真的要省钱，就是说很多次觉得那种店会更有烟火气，所以很喜欢。” “好像要真的求婚的话……又不能选那种连座位都是泛着油花的小店，她都跟着我那么多年，我刚表白成功的时候，送的都是那种淘宝店定做的只要几百块钱的小戒指，现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肯定不能寒碜。” 说到这里他好像又高兴起来了：“不过我选的戒指很好看，这次她一定会喜欢了。” 不过听到这些，段清寒倒是想到自己那次跟赵媛吃饭的川菜馆，说了个名字：“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帮你约这一家。” 虽然觉得拜托自己老板不太好，但是这种事情毕竟人生大事，魏之霖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可以吗段总？！” “回头我说一声就可以了，不是什么大事。”段清寒点点头。 “谢谢段总！那就这个了！”魏之霖心头一件大事解决，顿时开心许多，“我都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能解决！” “以后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忙。”段清寒说。 魏之霖先是点头，然后又立刻意识到什么——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老板之后又迅速摇摇头，“没事的段总，我也不会到处都麻烦你的！我就是确实……” 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得到解决让他多少有点语无伦次：“对了段总，您刚才问我这些是……” “没什么，”段清寒的表情看上去没太多变化，“我就是随便问一问。” “不过没想到，你们都这么长久了。”段清寒说，“也挺不容易。” “嘿嘿，”魏之霖脸上露出一点真挚的笑来，“谢谢段总。” 段清寒摇摇头：“没事。” “你刚才说，你当时是从大学一起追的她？” “是啊，那个时候不懂嘛，就一股脑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也许是现在已经这么久了，把当年那些丢脸的事说出来也可以当个段子听一听，因此魏之霖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不瞒您说，我当时什么丢人的事都做过，什么在宿舍楼下点蜡烛，整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去食堂，专门挑对方的选课时间去占座什么的……” “我当时在图书馆都有个专属的座位，就是为了早点去，帮她占的，现在估计都还在呢，在我们学校好像是被成了什么新型情侣座位。”说到读书时候的事，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听上去其实挺蠢的，是吧？” 段清寒这次倒是不置可否。 毕竟因为上次在那家川菜馆，他也听过赵媛说过自己当年大学遇到的那些追求自己的事迹。 果然，下一句魏之霖开口道：“也就是我这个人确实没什么音乐天赋，一点细胞也没有，不然当年可能真的要抱个吉他，坐在我女朋友楼下给她唱歌了。” 虽然两个人说的完全不是一件事，赵媛说的是当年自己在医学院的时候的故事，而魏之霖是学的经济，两人根本没什么交集。 不过好像大学时候的事其实都差不多，有趣和好笑都大同小异。 魏之霖说：“真的，我现在每次想想我之前做那些蠢事儿都觉得很可笑，自己没追到人，不说还让别人丢脸还让路上看了乐子……就这些，怪不得那个时候我女朋友没有答应我，现在想想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最后还真的在研究生的时候同意了，真算是我积德了。” “所以，后来呢？”段清寒开口。 魏之霖也难得有这种跟老板聊自己事情的机会，还没反应过来，跟之前比稍微迟钝了一点：“后来怎么了？” 段清寒提醒：“后来……她是怎么答应你的。” “噢噢噢！”魏之霖说到这个地方就喜上眉梢，“好像……也没有怎么答应我？” “我的意思不是我没表白的意思，只是那个时候被拒绝多了，而我又实在不想放弃……就……” 魏之霖回忆：“其实我那个时候好像后面意识到一点了，就是没有天天都紧跟在屁股后面追着她，但我的确后面选了跟她一样的专业。” “我当时就跟我女朋友说，我本科时候做的蠢事，不要赖在研究生时候的我身上，就当重新多个同学而已，不要对我有偏见。”魏之霖笑笑，“那个时候终于知道不要干一些损人不利己，还让她丢人的事了，就每天上课，下课偶尔会见面，有时候实在是想见她了就去看一看，要是有什么喜欢的活动就尝试着邀请，反正她不拉黑我，我就是胜利。” 魏之霖挠了挠头：“后面我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关系可能没戏了，但又觉得实在是不死心，后面好像是有个迎新晚会，我俩正好分到一起，那个时候我们专业又缺个节目，反正总之就是这样阴差阳错一起凑了个小节目。” “其实那个节目后面演的并不好，不过那时候我俩演的是话剧里一对配角情侣，最后殉情了的那种。但那个时候总是抱着一种‘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的心态，结束的时候，我忍不住在后台问她，我说不管，是因为角色的原因还是我的原因，如果不能接受，就当我没有出戏，如果能接受的话就当我本人行为，我问她，能不能最后拉一下她的手。” “是挺纯情的吧？，那个时候好像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就只觉得也许没有下一次意识，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魏之霖说着说着把自己都烧脸红了，“但总之，我去牵她手的时候，我俩拉了一会儿，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勾住我了。” 魏之霖在自己老板面前讲述恋爱经历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没忍住，咳嗽一声：“反正就，就，就……” 段清寒倒是也轻笑了一下。 “哎呀，我知道我挺幼稚的，您就当听个乐就行。”魏之霖说。“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忙了？” “好。”段清寒看来是真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跟您说这些……见笑了。”魏之霖这个时候多少还是要说一下的，毕竟虽然感觉自己老板现在心情还不错，但不保证自己刚才说的这些不会让他后面又有什么反应，还是多问问的好。 “听到这些，我很……”段清寒似乎也在斟酌一下要怎么措辞，“很好，不用有别的想法。” “好的段总！” 魏之霖虽然真的很好奇Linda在来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段清寒突然找自己问这些，但总之…… 好像没什么事？ 不过这也稍微能推测出来一点…… 看来之前段清寒找自己排队、买游乐园的门票什么的，好像的确有了一点情况？ - 不过赵媛还忙着自己尴尬，倒是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段清寒的公司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忙着把自己的事情先处理完，终于有机会缓口气的时候发现手机又响了一下。 一般这个时候找自己的，好像都是一些要事，她一边想着一边打开，发现竟然是……段清寒？ 说来还算有规律，段清寒找自己的时候其实一般都是有事，比如什么时候来接自己或者送自己回家的时候问一句有没有安全到达。 或者就算是晚上，发过来的话也是一句晚安。 现在这个点突然给自己发消息，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媛有些摸不着头脑，打开聊天栏。 【段清寒：还好吗？】 【赵媛：啊，怎么啦？】 【段清寒：没什么，只是想起你现在他有没有在想那件事。】 他口中说的那件事，当然也就是投屏的事。 【赵媛：还好啦，过去不就行了，这不是还得看你吗？工作没有什么影响吧？】 【段清寒：嗯。没事。】 赵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也可能是因为之前段清寒没有这样无事找过自己。 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不如直接开口问。 【赵媛：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段清寒：没有。】 【赵媛：是明天有什么事你去不了了吗？】 【赵媛：没事啊，你别担心，我这人对放鸽子还蛮宽容的，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回事，我一个人去也行。】 【段清寒：没有。】 【段清寒：可以去。】 【赵媛：那是……】 【段清寒：其实没什么事。】 【赵媛：我不太信。】 【赵媛：说吧，是怎么了？】 【段清寒：真没有。】 赵媛看着手机，明明只是最平常不过的文字，但她似乎就是能脑补出现在段清寒说话的样子。 而很快对方就发了下一条消息。 【段清寒：只是刚刚有一点防控。】 【段清寒：又狼狈得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干脆不想了。】 【段清寒：或者说。】 【段清寒：的确是在那一刻很想见你。】 第370章 这种喜欢也是喜欢 第370章 这种喜欢也是喜欢 可能最真诚的话才最让人无法招架，赵媛一下子有点懵，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回了一句。 【赵媛：嗯。】 【段清寒：抱歉，是不是还挺不成熟的？】 【赵媛：也没有。】 其实段清寒这样来找她，虽然刚看那句话有点蓦地紧张，但是很快赵媛就觉得这至少对于段清寒来说，也算是一个进步。 【赵媛：你公司现在没什么事吗？】 【段清寒：还好。】 赵媛第一次有什么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聊天的感觉，或者说其实他这一刻她的不拒绝本来就是纵容的一种。 她清楚的知道，如果换一个人，先不说大学那些追自己无所不用其极的男生了，就算上工作时曾经对自己示好过的几个异性，你要是这么跟自己聊天，她估计都会烦的不行。 而且她又是那种不会勉强自己情绪的人，如果真的让自己不开心了她也绝对不会忍着不说。 赵媛回想了一下，以前自己遇到这种事情，要是自己没想法的人，首先会礼貌拒绝，如果对方还有别的想法，就会直接说出来两人不可能，要是对方还在纠缠不休，要么直接忽视，或者干脆拉黑。 总之就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这点当时夏眠还夸过。 更何况赵媛也不是一个会催眠自己的人，所以她并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回复而已。 大概是看她过了一两分钟还没有消息，段清寒在这方面当然是很聪明的，因此还主动又说了两句。 【段清寒：我这样找你会很冒昧么？】 【段清寒：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把握，也知道好像真的有点狼狈。】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出这个词。 赵媛虽然还没想清楚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但是下意识不想让段清寒这么说自己。 【赵媛：没有。】 【赵媛：一点也不冒昧。】 【赵媛：而且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狼狈？正常聊天而已，没有人会这么想的。】 段清寒好像在那边也松了口气。 赵媛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段清寒：那就好。】 何止是没有人会这么想，赵媛有时候觉得明明段清寒养尊处优，生活的环境也一向很好，那就只能说是童年的原因，让他虽然做事滴水不漏，但偶尔会有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安。 他这样做是不是不好，这样做会不会没有顾及到其他人的情绪，这样做有没有达到最好的效果…… 这些好像都是他考虑的问题。 而换考虑到自己身上，好像就变成了“这样问会不会冒昧”。 想起那天在馄饨摊前说的话，赵媛在这一刻心里又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赵媛：没有冒昧。】 【赵媛：而且这么一说，我还想夸夸你呢。】 大概段清寒也没想到赵媛会这么说，过了两秒才回复。 【段清寒：为什么？】 【赵媛：因为……】 输入到一半，赵媛想起那时两个人说过的话。 也许是心血来潮，又或许是现在这样的段清寒有些难得——真的能直面自己的想法甚至表达出来，跟之前那个样子比，本来就已经好了很多。 而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心潮澎湃，赵媛原本放在输入框的字没打完，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删掉了。 下一秒，她四下看了看，同事们正好现在都不在，也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第一次有种做贼似的鬼鬼祟祟按下语音键，压低了声音说—— “因为，我也更喜欢这样真实的你。” 她说完没过脑子，手一松，就把那条语音发过去。 可是发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想跟对方表达，自己更喜欢这种没有处处都掩饰自己情绪的段清寒，可是说了“喜欢”，就难免会产生歧义。 虽然她知道她说的是广泛意义上的喜欢！但是，但是！！！ 她不保证对方听到之后会怎么样，但脸还是在这一瞬间红了，想了想，然后按下了撤回。 【“赵媛”撤回了一条消息。】 【赵媛：啊啊啊我刚刚不小心按错了！】 【赵媛：我刚才想说的意思就是，我比较满意你现在的样子！】 【赵媛：不要觉得自己有冒昧，这不是大大的进步吗！】 【赵媛：对！下次就这样！】 她一连串跟掩饰一样发了好几条，并且在心里面祈祷段清寒应该没有在这几秒内听到了自己刚刚发的那条语音——毕竟也是可能的嘛，段清寒日理万机，怎么会自己发的消息，对方就秒收到，还秒拿着听筒听呢？ 没听到的可能性很大对吧！ 刚刚还在说着“不会催眠自己”的赵媛，此刻就开始给自己加这种心理暗示了。 不过还好，似乎真的跟她想的那样，段清寒过了一分钟才回复。 【段清寒：好。】 【段清寒：那我就放心了。】 看上去……真的没听到那条语音？ 赵媛在心里如蒙大赦。 【段清寒：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赵媛赶紧回复。 【赵媛：好的段总！没问题的段总！恭送段总！】 【段清寒：……】 【赵媛：怎么了段总！】 【段清寒：没什么，突然觉得你这个样子很像我的秘书。】 不提起这个还好，一提起来赵媛就想起曾经帮了段清寒不少忙的职业秘书。 【赵媛：你说的不会是那个又帮你买午夜游乐场的门票、帮你联系电视台灯光、还帮我们排了那家网红大排档的秘书吧？】 【段清寒：嗯。】 【赵媛：听上去确实是个劳苦功高的打工人！】 【赵媛：那做你秘书岂不是很辛苦！】 【赵媛：不过看你这么说他，看上去他好像还是很有趣的人？】 【段清寒：是还不错。】 【段清寒：而且我今天也正好问了他一些生活上的问题，的确这么觉得。】 【赵媛：这么好的秘书！那你可得好好留住！】 【段清寒：嗯。】 正当赵媛还在解读那个“嗯”的含义时，就看见段清寒的聊天框内又弹出了这么一行字。 【段清寒：是有好好留住。】 【段清寒：每次他在非工作时间帮我办事，我一般会给平常多十倍的加班工资。】 赵媛剩下没说完的话：……………… 你们有钱的资本家就是不一样哈。 想起自己虽然不爱加班，但是有的时候不得不加班和值班的时候拿着一点点微薄的值班费和加班补贴，对比了一下，好像还是自己更惨一点。 【赵媛：你们公司现在缺不缺医生？我觉得我技术还可以，工作时间就按照我在医院的待遇来就好，但是非工作时间能不能也对标您的那位秘书？】 【赵媛：我都不要十倍加班费，七八倍也行啊。】 没想到这一次段清寒答应的倒是很快。 【段清寒：好啊。】 【赵媛：哎？】 【段清寒：虽然现在公司暂时没有这个职位，但是你要来的话，我马上给你开一个。】 【赵媛：嗯？？】 她当然知道段清寒在开玩笑，可是现在的他连开玩笑都变得更加真实。 【段清寒：或者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职业，不做医生也行，那样太累了。】 【段清寒：如果你愿意的话，不然我在自己办公室给你开个隔间？】 【段清寒：你也不用做什么，过来这边休息就行，我就按照你们医院的待遇给你开工资加五险一金，八小时一过就都算加班时间，如果是陪我的话，就再多加一点。】 【段清寒：这样怎么样？】 尽管知道这些都是说着玩的，但赵媛还是被逗笑了。 【赵媛：你知道吗，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脑海里脑补出一个全新的形象。】 【赵媛：就是那种，古代电视剧里的昏君，昏君你知道吗？】 【赵媛：能被一个美人迷了心智，然后大手一挥烽火戏诸侯，什么都不顾的那种。】 【段清寒：那我是昏君，你呢？】 就算明白现在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赵媛脸还是红了一瞬，也知道段清寒的意思就是在问，如果他是昏君，那那个“美人”是不是自己。 【赵媛：那我勉为其难当个太医院的小官吧。】 【赵媛：就是万一昏君生了什么病，不要随随便便一说就让我们跟着陪葬就行。】 【段清寒：好，那我就记下了。】 【赵媛：看得出你现在的确不是很忙了。】 【赵媛：还有空跟我开这种玩笑，是今天工作比较顺利么？】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两人今天聊天确实比较顺畅，不管是刚才说着投屏的玩笑还是现在，都让人感觉到轻松。 【段清寒：托你的福，收购顺利，是还不错。】 【段清寒：不过，我还有问题想问。】 【赵媛：怎么啦？】 【段清寒：你刚才说你重新脑补了一个对于我的全新的形象。】 【段清寒：那旧的形象是什么样？】 【赵媛：这个嘛。】 【赵媛：最早的话就是比较刻板的标准职业，后面就变成了善解人意的绅士？】 【赵媛：后来就……】 【赵媛：截止到刚才，已经变成了开始慢慢改变的新形象！】 【段清寒：我的荣幸。】 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明明天气已经有些冷了，不过赵媛穿着新洗净换上的白大褂走到办公室阳台边时，虽然有一种被温暖到的错觉。 她低头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家属和患者。 【赵媛：好了，不跟你聊了，我要把这个星期的收尾工作做完。】 【赵媛：不然到时候万一真的没搞完还得加班。】 【赵媛：我们单位又不像你，真给我开十倍加班费呢。】 【段清寒：好。】 【段清寒：要是真觉得累了，记得来我们公司坐坐，给开工资的。】 赵媛看着那几行字有些好笑。 【赵媛：知道了，慈善家。】 【段清寒：虽然中午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不过我还是想再说一遍。】 【赵媛：哎？】 【段清寒：可能想到明天还要跟你见面，就觉得今天之后的时间也不是那么难熬。】 【段清寒：那么，明天见。】 段清寒跟她道了别，赵媛原本是想继续专心一点工作的，却被段清寒最后几句话弄得有些心神不宁。 那一天两人在家门口的对话在此刻不断浮现在自己脑海中，她甚至能回忆得起来当时的场景。 那时的路灯是什么样的，亮了几颗，而站在自己身后的段清寒的影子又是什么样的。 她发现自己真的能在记忆里复刻出来。 而那，想试一试。 现在看来。 他好像是真的变得越来越直白了。 当然其实对于自己来说也算是好事，毕竟之前的段清寒现在相比实在太有距离，虽然相处起来也还算舒服，但是总觉得会有一点隔阂。 或许是这段时间两人见面的次数比较频繁，也可能是之前在那一家餐馆和馄饨摊里面聊了很多，赵媛的确感觉到对方在改变，也许有的时候走过来的脚步并不快，但至少是真的一步一步在朝自己这边迈过来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有时候自己甚至都会跟着对方的节奏一起走—— 就像刚刚自己控制不住想发出去的那条语音一样。 虽然看上去段清寒似乎没听见。 她有些轻松地想，至少这种感觉并不算坏。 - 而在另一头，段清寒把手机放到一边，第一次看着落地窗外的方块一样的景色开始虚度时间。 真奇妙，从小就被教育“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的自己，这样也会有虚度光阴的一天。 可是他现在也很赞成一个观点。 时间的落点只要是自己想要的，那就并不算虚掷。 可能自己是真的有了改变吧，段清寒甚至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陌生。 现在想来也有点不可思议，他居然在Linda找自己聊完之后想起自己的秘书，说是好奇也算不上，但就是那一刻很想知道别人什么样的，一段正常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其实以前他就知道魏之霖有一段很稳定的恋爱关系，不过那个时候的自己好像对此并不关心，也觉得这种事情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谈不谈恋爱，稳不稳定都无所谓，只要不要影响到自己的工作效率就行了。 不过魏之霖还算是一个比较活泼的秘书，工作能力不错还很有眼力见，只是的确看得出来，对方偶尔在聊到自己女朋友的时候，总会有一点想要炫耀，又带着一点不好意思的情绪。 就好像他觉得对方是世界上最好的，想把这一份美好展现给所有人，想让所有人来看，这份美好是属于自己的。不过又因为带了一点怯，就好像身怀宝藏，觉得对方好到甚至不敢炫耀。 再回想到这一点时，他才终于对此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 段清寒并不认为自己不会观察周遭，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在这一段时间后才开始更加深刻的触摸到、感知到。 就好像原来的一切只是自己，先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后才有的认知，现在这一切却是用自己的手指去描摹、去感知的。 那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新鲜的体验。 段清寒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可现在发现自己并非如此，只是原来像是被套在了果壳里一样。 于是想要放任这种情绪。 想要联系就不去尝试思考太多，狼狈也好，不被回复也罢，但是可以把当时的心情发过去。 段清寒又想起魏之霖说的自己跟女朋友的那些事，可能从坏人角度听上来是有一些可笑的地方，但对于他们而言，本身就是无可复制的一段回忆。 就算回想起来再蠢、再好笑，可那也是别人不能拥有的。 段清寒那一刻想，他也想要拥有。 想要拥有独一无二的情绪，想要世界上真的有人为自己欢欣难过，想自己的体面不用对着所有人，想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有这样的小憩之地。 还好，还好对方回复了。 这种心情没有被扔下，尽管还是没有确认，但对于段清寒自己来说，就已经算是被托住了。 而且…… 还有更重要的。 他目光落在辽远的窗外，耳畔却像是响起什么声音。 是两人刚才在聊天的时候自己听到的那一句，对方已经撤回了声音。 “——我也更喜欢这样真实的你。” 其实段清寒当然知道赵媛的意思，是一种广义上的喜欢，大概就是在说觉得这样的自己还不错，比之前好。 不过对方好像在发送完这句话之后意识到什么，又火速撤回了。 段清寒当然听见了，不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当做没有收到过。 有一些东西也可以自己悄悄揣起来，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说。 而且…… 就算明白赵媛那句话里的“喜欢”，只是一个比较正常的指代。 不过没关系。 在这一刻，段清寒几乎有些执拗的，或者说独裁地想。 ——就仿佛赵媛开玩笑的里说的那种不听劝的暴君一样。 无妨。 总归是说了喜欢的。 不管是广义上的，还是别的意义上的…… ——这种喜欢也是喜欢。 第371章 麻辣兔头 第371章 麻辣兔头 关于这件事后面的发展，赵媛倒是暂时没跟夏眠同步。 主要是后面两人的聊天也实在算不上什么新的进展，更何况她也不太好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一句听上去似乎有点多余的话。 可是总归是开心的，她其实也是从中收获到了一点轻松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的确不再去想关于章希乾的事了，可能偶尔会有一些回忆的闪回，但至少也不太会影响自己。 而相对的，就像自己说的那样，段清寒的形象也因为这一次一次的见面之后，重新在她的心里丰满了起来。 可能是从那一天过后，又或者是今天聊的那些，还可能更早。 起因是赵媛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能想起段清寒一些时候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了，就算有时候只是回想，但是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画面也是生动的。 至少不再是那一个带着一点距离的，看上去永远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却总觉得一切都只是客气的标准绅士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可能是赵媛跟他说了，要试着放任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让他什么时候都随时随地的紧绷着，而现在也有了新的成果。 这也是这样的成果让赵媛意识到，段清寒的确对自己跟对别人不同。 这种话真的是除了亲闺蜜不能往外说的，毕竟感觉上的事情，只要对方没有挑明，那两人就可能一直要在一种朦胧的暧昧中摸索着前行——虽然其实段清寒在自己这里已经表现得挺明显了。 这么一想赵媛甚至有一种自己好像是在拖着对方的错觉，但是事实上也是段清寒说了要给自己时间。 啊，脑子好乱。 赵媛在回家路上一路这么想着。 她今天效率还不错，因此下班的时候也依然没有耽误时间，跟同事们打了个招呼之后就一个人先走了。 虽然这次段清寒没来找自己，应该工作上的事情还没忙完，不过赵媛到楼下的时候还是有些下意识的往左右两边都看了一眼，扫了一圈四下都没熟悉的身影之后才继续一个人去了地铁站。 这叫什么，她也不知道。 说是期待，也不全是，但也的确会在那一秒钟看一看，他有没有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不过想想也是，段清寒那么忙的人，中午还在搞什么公司收购案，然后还跟自己聊了会儿天，现在没有出现也是正常。 也不知道他公司情况怎么样。 在赵媛的视角里当然不知道段清寒公司里发生的那些微妙变化，比如公司的内部交流群已经开始讨论起那几条微信，还有一些关于魏之霖跟Linda的八卦，她更是无从得知了。 她以为的段清寒的公司：正经严肃的大企业。 实际上段清寒公司现在的情况：卧槽！吃瓜！ 而且赵媛对这种大企业大集团实在是不太了解，毕竟她也算是一路读书之后，直接就进了医院体制，虽然科室里面的同事跟护士的相处也算是一门学问，而且整个医院其实也算是一个小社会，但赵媛在社会里相处的第一准则就是让自己舒心，虽然不至于会因为自己的舒服而影响到别人，但是也绝对不会委屈自己。 所以她所以医院的同事关系其实也挺明确的，就是那种一天到晚挑事的同事就干脆懒得联系，也不用常常去维系那种无关紧要的关系，不过跟正常人同事倒是可以舒服自然地相处。 至于那种总喜欢在背后嚼舌根还迟到的人，确实应该好好去一个更忙的地方重新锻炼一下，让对方以后知道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因为快到周末，今天的地铁站人也尤其多，比之前自己跟段清寒出去吃那家大排档的时候还密集。 而也因为是到周末的缘故，有一些住校的学生也回了家，所以地铁站安检都等了一会儿才进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今天太闲了，又或许是今天跟对方聊了一会儿天，赵媛终于挤进地铁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想，上次的地铁站人还是不算多，要是今天让段清寒过来，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想了想，应该也能脑补出来，他应该不会表现出明显的厌恶或者嫌弃——这倒是源于他一直以来的教养和根深蒂固的习惯，不过说不定还是会流露出一点小细节，比如原本就挺得很直的背脊更笔挺些，或者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比之前稍稍凑得更近一些。 也是，像他那种养尊处优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来天天跟自己挤地铁。 不过赵媛也能感觉出来，他似乎也并不排斥跟自己一起做这些事。 正想着，地铁门打开，上来了一对学生情侣。 因为医院的这个地铁站下一站就是医科大学，所以有不少附近的医学生在憋了一周之后会在周五选择出门逛一逛。 赵媛看着他们手上的书，还是那经典的几部砖头，内外妇儿诊断学，只是她看着有些觉得恍若隔世，原来自己毕业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当年在学校里的书皮还是浅蓝色，现在就已经变成了深蓝色的第九版。 她看着一对情侣，男生帮女生拿着书，然后因为地铁上没有座位，只能勉强给对方让出一点空间，用臂弯挡着，好歹让女生自己凑近些，两人黏黏糊糊地挤在一起。 赵媛听到老人在说话，应该是觉得这种内容自己不应该听，可是地铁实在是太挤了，自己不想听见也得听见。 她原以为两个人会聊些什么小情侣之间的话题，结果就听到那个女生先开口。 “这下好了，你说我们真找得到合适的兔子吗？” 赵媛听到第一句就：？ 找兔子是什么操作。 那个女生继续说。 “都怪你，我都不知道做这么几次实验了你居然还会出这样的问题，让你剪神经怎么会碰到颈动脉呢？” “这下我的实验报告里面的数据根本出不来，我又不敢去抄别的组，真是的。” 不愧是医学生，赵媛终于从两人的对话中找到一种熟悉感。 果然，那个男生终于有点委屈地开口。 “真不是故意的……” “本来分离得就不好，全都缠在一起，而且我知道我是想剪哪根的，可是剪刀这样也不听我的使唤，我是真的知道颈动脉在哪里，我就真的只想剪迷走神经，就是太锋利了碰到了嘛……” 赵媛险些没听笑出来。 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好不容易得到解放的周末小情侣甜甜蜜蜜，没想到居然是实验课问责大会。 而且听上去应该就是本科的实验室相关的情况，她都已经从两人的对话中大概拼凑出来，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估计应该是两人在实验课上分了一组，看样子实验内容应该是跟神经系统相关的，可能就是比较基础的神经电信号之类的配合仪器做的那种。 而听两人对话里大概能猜得出来，实验过程中出了点岔子，按照这个女生口中说的应该是本来想剪掉兔子的迷走神经之后查看情况，结果没想到一不小心把实验品的颈动脉给剪掉了…… 虽然不厚道，但是光是脑补了一下这个场景，她实在是有点想笑。 果然，地铁上的女生还在不满。 “你家剪刀专剪颈动脉啊！”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吧，之前你做神经反射的时候就差点没把实验样本毁掉，还好我当时眼疾手快把数据抄下来了，不然可能就是跟今天一个结果！” “收拾这么久的实验室就算了，本来要是真的能做完，那我们这个点说不定也可以吃上晚饭。” “我们本来就是实验课最后一组，想着做完就能一起出去吃个饭，结果现在好了，本来可以吃兔子的，结果现在还真得找个兔子继续回去做实验了。” 男生有点自知理亏，不敢太大声说话，而且可能对方是他的女朋友，所以又要哄着哄着开口。 “真是我的问题，我错了，你先不要生气了。” “上次那个也是我的问题，不要因为我的事情不开心。” “但是我确实也不是故意的，这实验样本那个神经确实很难分离，有一点不太好找，然后当时也想着想，赶紧把数据拿到，但绝对没有敷衍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会……” 那个男生唯唯诺诺地道歉。 大概是这个场景实在太熟悉，比听那些小情侣谈恋爱有意思多了，赵媛一扫地铁太拥挤的烦躁，就当听故事一样听了起来。 也许是男生态度比较好，终于有了效果，女生抱着实验报告册开口：“我没生气，就是本来可以一起出来吃个饭的，现在还得溜回实验室去。” “而且溜回去就算了，因为跟老师保证过了今天能暂时保管实验室的钥匙，就一定要把数据都整理出来，不然我们也没法跟老师交代啊。” 她悻悻地叹一口气：“哎，而且首先要重新做一次实验，那就还得去找新的实验样本。” 男生理亏，不敢说话。 女生继续道：“所以你跟我说可以出来找我们是去菜市场找还是去哪里啊？” “所以我们真能找到兔子吗？” 这下赵媛是理清了。 她还用了不小的毅力，才让自己不笑出来。 现在从两个人的对话上来看，事情基本上也很清晰了，但也足够好笑。 看来两人本来就因为因为一些原因导致实验课留堂，因为一般实验室是在下课之后就要锁门的，但可能是因为老师想到他们两人没做完实验，就把钥匙给了他们，钉钉主在做完实验之后，记得把门关上把钥匙还回去，把仪器也收拾好。 而本来两个人可以安安心心把实验做完，把数据记录下来之后，回去慢慢写实验报告就行，结果因为实验标本——现在看上去是一只兔子，在剪断迷走神经做测试时，不小心剪到了颈动脉……因为一般剪掉迷走神经时是还可以观察其他情况的，然而剪掉了颈动脉……那标本会直接没了，哪还会给你观察的时间。 关键是…… 赵媛浅浅脑补了一下。 实验室的兔子一般都是医学院专门抓过来的，都比较健康，而且剪断神经的话并不会引起太大的出血量，可是颈动脉……光这三个字就已经可以脑补出一幅画面了。 因为这所医科大学之前赵媛也过来做过助教，所以现在还记得这所大学的实验室长什么模样，一般把仪器摆在一头，连接上其他用于探测的线之后就只有一张不大的桌子用来摆实验器材和实验用具。 包括实验标本本身。 她记得之前自己来这里教学生做实验的时候，经常叮嘱大家一定要理好实验材料，不然很容易手忙脚乱起来找不到源头，不过现在看来…… 估计这对情侣所在的实验台，都已经被兔子的血给淹满了。 这实在是一幅有点惊悚且冲击力十足的血腥画面。 而且这种生物看着不大，但作为实验标本的时候肯定是更健康的，结果这么一来估计止血都很难做，不知道他们是收拾了多久才稍微打扫完实验室走出来的。 看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要去再找一只兔子，重新做实验。 “我记得这附近不是有个什么麻辣兔头的店吗……”那个男生因为心虚声音并不大，又因为地铁太挤，生怕旁边的人挤到自己女朋友，几乎是把女生以一种半包裹的姿态围着的。 “万一人家真的只卖兔头怎么办！！”女生好像也觉得这个方案不靠谱，但是实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继续追问，想着会不会有最坏的可能发生。 男生支支吾吾：“那不然我们去找另一家做冷吃兔的……” “你怎么不找做干锅兔的呢！？”女生忍无可忍，回怼了一句。 男生哪敢说话，只能乖乖站着被教训。 大概是觉得两人这样面临的难题实在好笑，而且现在这些话题也让赵媛回想起来自己读书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做实验，其实也没好到哪去，那个时候的实验器材还没有现在先进，估计处理起来更麻烦。 更何况那个时候他们的所有实验报告都需要自己手写，一到实验课就焦头烂额，因为那时候学校仪器也不太够，每个组有每个组的数据，做科研的第一要务就是真实，这一点当时他们刚进校的时候，就被老师反反复复强调过：就算失败，也一定不能写虚假的数据，当然数据不好的话，就说明实验没做好，最后分也不高就是了。 两个人眼看还在讨论到底是要去冷吃醋的店还是去干锅兔的店，明明是在找实验样本，但是硬生生就把赵媛给说饿了。 ……还挺想吃麻辣兔头的。 她面无表情想。 但是作为曾经的医学生，好像不给他们一点建议也不太说得过去。 关键是那个看上去的很无措，很可怜。 “怎么办啊，我现在一点饭都吃不下去，我只想赶紧把实验数据重新拿一下，哪里还有兔子啊……” 女生的声音听上去都快哭了。 赵媛虽然不太喜欢在别人讲话的时候插嘴，但又觉得自己应该帮一帮，于是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从这边再开三个站，会有一个高架桥。”她尽量让自己说话不那么突兀，给这对学生群里说道，“高架桥下面找一找会找到一个比较小的花鸟市场。” 大概意识到赵媛要说什么，那个女生先反应过来，赶紧抬头感激地看着赵媛。 接收到对方友好的信息，赵媛也浅浅地回了个笑容，继续说道：“在这家花鸟市场上应该会有卖兔子的。至于符不符合实验样本，就得你们两个亲自去挑一挑了。” “而且现在这个点应该还没关门，我之前路过过应该会开到晚上10点左右。这可比去什么饭店好多了，人家饭店怎么可能跟真带着兔子在你面前现吃现杀呢？”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终于没忍住，还是笑了一下。 不过现在两人好像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当然没顾得上赵媛话里的那点笑意：“真的吗姐姐？！” 赵媛听到别人喊自己姐姐也很开心，点点头：“是的，而且你们如果是要做神经离断实验的话，要求也不是很高，找一个正常体型的普通兔子就好了。” 不过想到自己刚刚听了他们这么一路，又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的。” “没事没事！没有关系！”那个女生现在哪顾得上这些，连忙跟赵媛继续说，“所以就是现在还有两站路的吗？” “嗯。”赵媛生怕他们找不到，又打开实景地图给他们看了一眼，确认他们在下车之后能按照路标找到那个比较不起眼的花鸟市场。 那个男生好像现在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带着自己的女朋友穿梭在各种兔子餐馆之间了，跟着连连道谢：“谢谢你！如果没有这个信息的话，我们都不知道现在还在哪个地方找……” 看上去是真的要感激涕零了。 “没关系。”赵媛感觉自己也有种轻松的快乐，“能帮到你们就好。” “而且……如果你们再重新做实验的时候，不想再犯这样的错，离断神经的时候再多注意一点，多用那个玻璃棒划一划，确保每一根神经和大血管是清晰的，就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果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两个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姐姐，你也是……？” “啊！我想起来这附近不就是有省医么，您在里面上班？” 赵媛也没打算多隐瞒，点头算是承认：“而且之前有幸去过你们学校，所以大概知道你们实验室的构造。” 俩人要听到这样的话之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太谢谢你了姐姐！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们都不知道今晚怎么办……” “没事的，这个实验很简单。”赵媛基本都推测出来他们是个什么实验了，还顺便给他们说了一点实验要领，总不至于再让他们再一次失败。 大概是事情终于得到解决，刚开始那个表情不太好，还满脸忧心忡忡的女生现在终于有了一点云开雾散的感觉：“谢谢姐姐！我们到时候大四会过来这边实习，如果运气好的话，希望还可以遇到你。” “那应该还是能遇到的。”赵媛眨眨眼，“希望到时候再见面，你们就已经变成成熟的小医生了。” 两人连连点头：“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因为他们还要去两站后的花鸟市场，地铁行进得很快，聊了两句，就已经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快去吧，现在去应该来得及买到兔子。”赵媛说，“我都被你们说饿了。” 那个女生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唇：“我们俩吵架让你见笑了，怪我，我当时太急了，就一直说他。” “哪有的事！”这个男生倒也还不错，这种时候还在帮自己女朋友说话，“确实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错误还让她陪我一起承担，该骂。” 赵媛看着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最后朝他们挥了挥手，算作告别。 而地铁门重新合上，没有呃，两人的吵闹之后终于安静了少许，只剩下站台的提示音和广告的声音了。 倒还有些有趣。 赵媛想着刚才的事情，难免会根据他们看到自己以前的样子。 自己以前好像也是这样青涩，做个实验要确认三四遍，不敢有一个数字错误，身边的人也不是没有找对象，但是追自己的那几个……她都跟段清寒当做趣事聊过，实在是没什么想法。 不过那个时候的恋爱有那个时候的感觉。 赵媛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想。 可能这就是一种青涩但纯净的氛围吧，毕竟只要大学毕业进入社会之后，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而在感情方面考虑的事情也会更多，可能会考虑对方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对自己有没有什么影响，两人在一起之后会不会异地，双方父母会不会同意，而工作上有没有契合度……太多要考虑的事情了。 可是在这些事情之外最晚考虑的，反而是自己喜不喜欢这个人，想不想跟他在一起。 赵媛也一直觉得哪个年龄段就要做哪个年龄段的事，所以并不觉得自己算是错过了这种年纪，或者是觉得可惜。 因为人本身就是要长大的，总不能真的一直停在象牙塔。 只是…… 她想到一半，蓦地停了下来。 不过现在还保留着一种原始的初恋般的青涩的人…… 好像也有一个？ 她难免想起今天突然找自己、给自己发消息的段清寒。 天知道自己当时说了多少话，又做了什么努力，才让他现在开始慢慢直面自己的情绪的。 有时候赵媛真的觉得对方好像有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青涩。 明明当时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已经扯到谈婚论嫁这种事，而且讨论的都是一些非常大的话题，比如以后要怎么样，协议结婚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个时候的段清寒侃侃而谈，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他难住似的。 结果谁能想到后面居然是这种走向。 赵媛每次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好像事情也并不觉得突兀，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关键是她每次都会想到段清寒之前坐在那家餐馆里的眼神。 有的时候并没有看向自己，之前也一直在说自己童年的事情。 说那一匹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叫苏珊的小马，说自己为它痛苦和改变的人生。 如果这句话对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说，估计都会被安上一个“何不食肉糜”的帽子——那么好的家庭条件，这样好的出身，结果就因为童年的时候死了一匹小马说这么多？ 这不是故作深沉、矫揉造作还是什么？ 简直都快到不可原谅的地步了。 可是要真正听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对方。 虽然自己也的确没那个机会童年时候就拥有一匹自己的小马驹。 赵媛有些漫无目的地想，自己这算不算在共情资本家？ 当然她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只是开玩笑。 不过谁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样就是了。 她回家的时候地铁还挤着，从地铁站出来之后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凉快。 她慢慢走回家的时候，本来想去旁边的水果摊随便带点水果，又正好遇见上次两人一起去吃的那家馄饨摊的老板。 那个老板身上还挂着围裙，看见赵媛也露出招牌的热情笑容：“下班啦？” 赵媛点点头，对方好像在自己身后看了一眼：“你男朋友没有过来？” 赵媛一怔，虽然也不会因此尴尬，不过还是笑了一下。 那个老板本来就察言观色很厉害，看到她的表情立刻就懂了：“哎，我的问题，我之前看你们两个关系还蛮好的，就以为你俩差不多该成了，而且怎么说呢……” 她用围裙干净的地方擦了擦手，然后对赵媛说：“我虽然觉得不应该干涉你们的事情，但是我那天看到对方看人的眼神的确不一般，当时觉得你们俩可能会有点什么情况，不过那时候你们好像聊得很投入，我就没有过来。” 赵媛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先承认自己不是段清寒的对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不是很想直接把这点挑明。 不过还好老板本身就在这方面看得很透彻：“哎呀小赵，我也不是来八卦什么的！” “就是刚刚看到你想到了一下，你要是觉得不开心，千万别往心里去！或者来我店里，我请你吃碗馄饨？” 老板娘热情地说。 “谢谢啦。”赵媛礼貌拒绝了对方的话，然后笑眯眯地说：“而且我不在意的，您随便说。” “那就好那就好。”馄饨摊的老板娘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面，“那我就去过去忙了？” “您爱人最近身体还好吧？” 大概是医生的职业通病，又因为知道这个老板的丈夫因为腿的原因只能一直在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好奇。毕竟有时候一些病和恶化的症状常人看不出来，但只要跟医生说过两句之后，有了一点基本的概念，也会防止一些意外情况发生，会好很多。 赵媛虽然跟他们不是特别熟，但还是很关心老板丈夫的身体状况。 “嗐，就那样，只能说还过得去吧。”老板也没叹气，也可能是因为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得太久，早就已经习惯了，也完全不觉得痛苦，“现在还能给我包馄饨就行，我对他的要求也不高，只要病情不再恶化就好了。” “你也知道我们搞这种小买卖的，只求健健康康平安一生就好了，哪有那么多的宏伟要求啊。”老板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真挚且质朴，“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心愿了。” 赵媛点头：“那好。” “阿姨，您也是知道的，我是个医生，如果到时候真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跟我说。” “好嘞！”老板听到这句话喜笑颜开，“那下次你再来我们这儿吃馄饨的时候我给你多加点大肉馅的，最新鲜那种，带家属来吃也不多收费！” 赵媛听到“家属”两个字的时候也没有其他的多余的反应，虽然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拒绝：“谢谢阿姨。” “哪里的话，阿姨还要谢谢你才对！果然学医的都是好人。”她一边说着，顺手指了指自己的店面，“那今天真不来吃一碗？阿姨请客。” “不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赵媛好像原本在下班的时候有一点不解或者莫名其妙的郁结，在此刻也全都消散了。 也不知道是在车上看到那对情侣的原因，还是现在这几句看似寻常的简单对话。 她笑眯眯地说：“没事的阿姨，我今天想好吃什么了。” “什么？” 赵媛想到自己饿了好久的肚子，十分坚定地说道：“点个麻辣兔头……和冷吃兔的外卖吧！” 第372章 辣妹妆 第372章 辣妹妆 在这一天的最后，赵媛真的点了整整两份兔子外卖。 花鸟市场的兔子，可能现在已经被那对情侣捉去实验室继续研究了，而自己现在袋子里的这两袋兔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曾经被一些医学生盯上过。 不过不管怎么说，口感还挺好的，香香辣辣十分下饭。 本来赵媛想着吃一半就放冰箱里面等饿了再吃，结果可能因为味道实在不错，自己开了个纪录片边吃边看，一不留神就不知不觉全吃完了。 段清寒今天回来之后也没有联系自己，大概是因为跟自己说了两遍“明天见”的缘故。 而且仔细想一想，自己似乎也很久没有去看LIVE了，还记得之前自己去的时候，最近的一次都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还是跟夏眠一起，当时对方甚至好像都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丈夫，结果现在都已经如胶似漆了。 真是时间不等人。 赵媛一般在上班的时候穿的就比较简单，但是一想到明天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去一些年轻人该去的地方了，也不禁有一种雀跃的感觉。 就这么想着，她睡前还是没忍住，决定随机抽取一个幸运观众被自己显摆一下。 【赵媛：是谁明天要去听喜欢乐队的LIVE啊，哦，是我自己。】 【赵媛：你说我明天穿什么衣服好？】 不出意外的，果然刺激到了一些幸运观众。 【夏眠：…………】 【夏眠：我！不！在！乎！】 【赵媛：理解你，毕竟你老公还没走，当然最关键的是你还得上班，正常的正常的。】 【赵媛：允许你在我的聊天框内对我发泄一下。】 【夏眠：我跟你说，你最好不要太得意。】 【赵媛：？】 【夏眠：你忘了今天的现世报了？】 【赵媛：…………】 【赵媛：无所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夏眠：你最好是。】 【赵媛：而且我明天都出去玩了，还能有什么现世报啊！！】 【赵媛：你们上班的人不要太歹毒！！】 【夏眠：没办法，上班上的，你忍一下。】 【夏眠：毕竟比不得你们这种暧昧期的年轻人，老师老师，这种活动我们家子涵就不参与了。】 【夏眠：不过说认真的哦，你都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还是这么难得的机会，我要是你都要好好打扮一下。】 【夏眠：倒不是打扮给谁看，主要是自己舒心。】 赵媛对此深以为然。 【赵媛：而且我看明天好像要稍微升温，可以不用捂得太严实！】 【夏眠：可以可以，那这边建议是直接穿辣妹装！】 【赵媛：不会太张扬吗？】 【夏眠：拜托，你又不是去参加什么毕业典礼，你是去听LIVE诶！不信你到时候去live house看一眼，你那点打扮能夸张到哪去？】 【赵媛：也是。】 【赵媛：好了，那我就先睡觉了！】 炫耀完毕，赵媛整个人浑身舒爽，根本不打算管那个幸运观众的死活。 【赵媛：明天我到了给你拍照片啊！】 【赵媛：你喜欢听他们的哪首歌跟我说，我给你录个视频！】 【夏眠：呵。】 【夏眠：没关系，我的老总生涯也快结束了。】 【夏眠：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赵媛：那我就现在不是还没有吗！这不得尽情享乐一下！】 【夏眠：你可快走吧！！活祖宗！！】 赵媛睡前烦了别人，自己神清气爽，就等着一觉醒来好好拾掇一下，去听一场LIVE。 - 结果估计是那家麻辣兔头太好吃，可是太辣了一点，结果赵媛懒觉没睡成，大清早起来就开始肚子疼。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肠胃问题，只是因为那东西太辣了，活生生辣的干疼，只是疼。 赵媛原本还怕自己睡得太舒服，睡过头耽误了打扮收拾的时间，定了一个中午的闹钟，结果天都还没亮就被疼醒，捂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缓了一会儿才好。 可是到后面再想睡回笼觉的时候又因为生物钟，实在是没了睡意，就算再怎么闭眼也睡不着了。 赵媛好不容易期待很久的懒觉泡了汤，最后认命地起来洗澡收拾，甚至还慢悠悠去楼下吃了个早餐，回来的时候也才八九点。 那没办法了，又得抽取某个幸运观众了。 【赵媛：…………】 【赵媛：早啊。】 【赵媛：[动画表情]】 虽然醒来了，不代表起床气就没有了，她又发了一个猫猫躺尸的表情。 当时对方也没想到自己会起这么早，还挺惊讶。 【夏眠：这是太阳从哪边出来了？】 【夏眠：你居然会有周末不睡懒觉的时候？】 【夏眠：怎么你是太闲了想过来陪我一起上班吗？正好我还没查房，我在医院等你。】 【赵媛：…………】 【赵媛：唉。】 【赵媛：我哪是不想睡，我是没法睡。】 【夏眠：我觉得你家那边隔音也挺好的呀，邻居应该吵不到你吧，难道是有人大清早装修？】 【赵媛：我……】 【赵媛：嗯……】 【赵媛：我昨晚吃了三个麻辣兔头和一斤冷吃兔。】 【赵媛：哎呀都怪我在地铁上遇到的两个医学生，他俩一直在那说什么实验室的兔子兔子兔子……听着听着就饿了。】 【夏眠：？】 【夏眠：……】 【夏眠：该。】 【夏眠：都是辣的，加上三个兔头你是吃了多少！】 【赵媛：我昨晚随便看了个纪录片嘛，就没忍住全吃完了。】 【夏眠：你还记不记得我昨晚说什么来着？】 【夏眠：这就是你喜欢炫耀的现世报。】 两人互呛归互呛，但毕竟都是医生也有职业通病，夏眠还是忍不住问她。 【夏眠：所以现在什么情况，那你明天下午还能去吗？】 【夏眠：你不会一直拉肚子拉到现在吧？实在不行找点电解质水喝，可别真的，因为一顿兔子搞脱水了。】 赵媛有气无力。 【赵媛：我又没炫耀什么！怎么每次一找你显摆就会出问题！】 【赵媛：我只不过是一个想分享快乐的小女孩！】 【夏眠：？】 【夏眠：可别了，你现在真的行吗？】 【夏眠：我怕到时候你一个不小心晕在场馆怎么办？】 【赵媛：谢邀，倒也没这么娇弱。】 【赵媛：主要就是被辣疼的辣醒的，大概天刚亮的时候感觉有点绞痛，在家里翻出一片山莨菪碱，后面才稍微好了一点。】 【夏眠：行，你家里有药就好。】 【夏眠：那你现在还痛吗？】 【赵媛：现在倒是还好，我只是在沉痛缅怀我失去的懒觉。】 【夏眠：……】 【夏眠：要不然现在还是来医院陪我上班算了。】 【夏眠：你现在这样一看就是不上班导致的，上上班就可以调理好了。】 【赵媛：我哪有你爱上班，我恨不得一到点把事情做完就换衣服回家！】 【赵媛：不敢想象我去当住院总的时候会有多痛苦。】 【赵媛：算了，突然觉得我现在也挺好。】 【夏眠：打住，你要是再炫耀，我可保不齐又发生点什么。】 【赵媛：如果真这样建议你立刻去报那种玄幻大师的班，一边赚患者的钱，一边赚信徒的钱，哇哦，盆满钵满。】 【夏眠：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昨晚会想着吃兔子？】 【夏眠：我怎么觉得你以前也没有这么喜欢？你是在地铁上遇到什么了？】 这种事情就应该跟同职业的人讲，赵媛立刻兴致勃勃，把昨天晚上下班的时候遇到的那对情侣的事情跟夏眠说了。 【赵媛：你知道吗，我当时还以为是什么甜甜腻腻小情侣，结果发现人家那个姑娘还在训自己男朋友把兔子颈动脉剪了！】 这种笑话果然只有同行才能抓住其中的笑点和精髓，就在赵媛继续给她描描述这件事情的时候，夏眠也终于打出一行字。 【赵媛：而且最好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那两个孩子打算继续把实验做完，但是又没有标本了，然后他他们怎么想？】 【赵媛：他们打算去市里面好几家卖兔子的店，问问有没有新鲜的兔子，想买一只。】 【赵媛：看上去应该也不是本地的学生，不然应该不会不知道花鸟市场。】 【赵媛：我就记得他们当时说要去找卖麻辣兔头的，然后又是要去找卖冷吃兔的……】 【赵媛：所以你知道为什么突然点这两个外卖了吧。】 【赵媛：而且那两个孩子还挺听话的！他们还叫我姐姐！！】 【夏眠：…………】 【夏眠：嘶。】 【夏眠：完了。】 赵媛一看不是自己的问题，开心了。 【赵媛：你看！！我就说吧！！！】 【夏眠：我怎么就被你说饿了。】 【夏眠：搞得我也突然好想吃冷吃兔啊。】 【赵媛：你看，我哪是什么现世报。】 【赵媛：我这可都是给你的福报！】 【夏眠：……你昨天吃的这家兔子好吃吗？】 【赵媛：好吃，要是不好吃，我怎么会全部干掉结果疼到半夜？】 【夏眠：也对，合理。】 【赵媛：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赵媛：[网页链接]】 【赵媛：这家店的外卖地址发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可不是我叫你吃的啊。】 【赵媛：到时候你痛起来可别赖我。】 【夏眠：行，反正我今天正好中午缺点零食，我就点个半斤。】 【夏眠：你可别幸灾乐祸了，我的肠胃可比你好，不可能有这种情况发生的。】 【赵媛：你最好是。】 【夏眠：既然你今天这么痛苦，那我跟你说点开心的吧。】 【赵媛：？】 【赵媛：你最好是真的说点让我开心的。】 【夏眠：我怎么会骗你呢！你都拉肚子这么难过了！】 【夏眠：这个倒是真的，我今天去急诊科提报告的时候又看到了你那个同事……哦不是，应该是前同事了。】 【夏眠：就是去了院前急救的那个。】 【赵媛：哦，她啊。】 她刚想说能看到对方也不奇怪，可是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周末，而且按照急诊科的值班应该没有那么快轮到对方才对。 【赵媛：你不是昨天才看到她么，怎么今天也……？】 【赵媛：院前急救没人啦？】 【夏眠：好像不是。】 【夏眠：说好像是昨天直接跑了一趟三百公里的接车，这不是值班，这是才回来呢。】 【赵媛：三百公里？那这一整天全都在一来一回上了吧。】 【夏眠：可不是吗，听说好像是一个挺复杂的病人，去的时候都还好，回来的时候折腾了一路，当时还去附近的小医院借设备，好不容易把人一路保过来，这是才回来呢。】 赵媛心情有点复杂。 【赵媛：她才过去吧，一来就整这么一趟大的，说实话，如果是我自己都会有点扛不住，估计这么一两天下来的人都要垮掉。】 毕竟院前急救可不只是在救护车上当随行医生就行了，因为还要跟自己的护士配合，加上病人接到之后要考虑各种各样的情况，因为在路上，仪器肯定也不多，很多时候都需要自己去判断和把握。 虽然赵媛的确是不待见这个同事，不过毕竟是按照正规方式进来的，还是相信她基本的一些医学素养还是在的。 而在院前急救的时候就突出一个时间就是金钱，所以当时主任突然就这么决定，倒也不是真的针对她，而是的确需要去这种地方培养一下自己的时间意识。 在这种地方，设备又简陋路上还颠簸，同时还要面对病人跟家属的双重压力，还要跟护士打配合，需要跟司机沟通……总之的确是一个不好完成的差事。 而且她现在这样，医院大概率会也给安排一个实习生，那就还得考虑实习生有没有学到东西还得去顾对方的实习报告…… 不管怎么说，肯定是没有之前轻松了。 而且看这个样子也根本没空分出时间去讨论别人了。 【夏眠：我听说这个病人还挺复杂的，一开始来的时候还好，只是给了氧气，然后一直注意着血氧饱和度，然后做一些其他小的伤口的简单处理就行了。】 【夏眠：结果后面好像过了收费站的时候，突然氧饱就掉下来了，一点征兆都没有，差一点人都快没了，然后整个车的人就开始轮流胸外按压，据说到后面每个人都累了，但是又必须要抓紧时间赶回来，后面就说每个人的手都按脱力了，还好，最后结果是好的，也就是这么按了一路，居然到医院的时候真的有了点生命迹象。】 【夏眠：好像后面转去ICU了，我就没跟进，不过当时看到的时候，你那个前同事简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像靠在椅子上就直接睡着了。】 关于这点，赵媛倒是完全相信夏眠说的。 其实胸外按压这种事情看上去并不算难，是每个人刚进医院都必须要学会的最基本的急救措施，可问题就是这个东西一定要按照标准做，按照标准做的话就一定会很累，基本上没有训练过的、没有站过手术台的人干个五分钟就会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更别说这一车人基本上快按了半小时。 不过至少结果是好的，人救回来就是好事。 【赵媛：怎么说呢，她过去那边重新回顾一下也挺好的。】 【赵媛：这可不是我对她有大意见，但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没点紧迫感可真的要出事的。】 【赵媛：也就庆幸她在背后蛐蛐我到这段时间真的没有出什么医疗事故吧，万一到时候真遇上一个像你那个伥鬼亲戚一样的病人，那可才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赵媛：好了，感谢你带的好消息，我感觉我现在肚子不仅不痛了，整个人还清爽了起来。】 【夏眠：？】 【夏眠：不错。】 【夏眠：而我点了你发给我的外卖链接，即将在中午的时候在办公室请同事们一起吃麻辣兔头。】 【夏眠：非常好，我们都即将拥有光明的未来。】 因为夏眠还要上班，赵媛回去以后躺了一会儿，确认应该不会影响到下午的活动。 按照两个人的计划，因为LIVE是在晚上开演，虽然赵云自己说，自己活力充沛不太需要吃晚饭，但最后两人商量之后她还是同意了段清寒早一点过来接自己，先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的计划。 她也没问段清寒要带自己去吃什么，本来周末这种事情就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开心就好。 在中午之后她的肚子终于不疼了，也算是赎了那一顿麻辣兔子的罪，终于开始想着今天要怎么打扮才好。 不过说实话，细细想起来自己跟段清寒一起出去过的这些日子里，她好像也并没有把自己打扮得特别精致。 很多时候是因为自己在上班，所以都比较简单，而有的时候就算一起吃饭，大概是为了衬托段清寒的风格——她当时以为的成熟冷静的绅士风格，所以都往知性清秀上面拗。 比如出去穿裙子，有白色的就不会选择花里胡哨的波西米亚风，有淑女的外套就不会穿着带铆钉的皮夹克。 也就自己之前跟章希乾约会的时候会经常精致打扮，而当时这么打扮也不过是为了衬他，因为他喜欢去的地方不是热闹的派对就是晚间的赛车场。 后来自己想明白了之后也就不怎么因为取悦别人而改变自己，所以后面的风格倒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一开始看着柜子里的一条丝绸长裙，本来手都伸过去了，想了想，最后又收了回来。 她想起夏眠昨晚跟自己聊天的时候说的，都要去LIVE了，好像打扮一下也并不过分。 这么一说她都好久没有这么认真想换换风格了。 半小时后，赵媛终于翻箱倒柜，找到了自己很早之前买过的一套行头，估计是一时心血来潮买的，后面都没怎么穿过，找了好半天。 这是一套夏眠口中辣妹风的衣服，不规则的灰色设计感短裤搭配十分晃眼的镭射外套，连帽子都带了点铆钉，有种赛博废土的风格。 她当时也是觉得很新奇才买的，不过后面觉得这种衣服传出去好像又有点太显眼了，至少在工作单位上是不可能穿的。 后面因为不怎么去参加音乐节这种活动所以就被自己忘在角落，也是昨天夏眠提醒了之后才想起来。 而找到这样的衣服肯定就要搭配相似的妆容，赵媛又翻箱倒柜，找了一盘完全不日常的眼影盘，和在平日用起来稍微有一点点夸张的眼睫毛。 说实话，这种打扮自己感觉还挺令人兴奋。 可能是内心太久没有这样出来玩过了，这种只为取悦自己的感受也令自己十分新奇，而且总有一种心脏快要呼之欲出的澎湃。 这一次没怎么犹豫，赵媛打开眼影盘，选择了珠光最亮的几种鲜艳颜色，扫上去的镜子里的人好像就变了一个模样。 然后再搭配完全不日常的口红颜色，可是等衣服换好，整个人看上去又意外的融洽起来。 衣服跟妆面都解决了，那剩下的也就只有发型了。 光是纯纯的披发肯定就少了一点张扬感，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她甚至都想重新编一串辫子，不过最后看了一下教程，她把一边的头发都挽起来，别在一处，而另外一边则多了几条挑染的发辫，质感很好，看上去就像真的头发一样。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十分满意，最后想了想又在眼角处加了几颗类似人鱼眼泪形状的碎钻，细细密密贴了一圈，整个眼睛看上去都亮得璀璨。 这一切全部都弄完之后，赵媛无比满意，立刻自拍一张选择发送。 【赵媛：[图片]】 【赵媛：你要的辣妹妆。】 【夏眠：！！！！！！！】 【夏眠：？？？？？？？】 【夏眠：哇哇哇，这是什么赛博风格的天仙。】 【夏眠：我就说你很适合这种造型吧！！】 【夏眠：天知道我有多久没有看到过你这么张扬的打扮了！！！】 【夏眠：我好喜欢！！！】 【夏眠：上班暂停，我建议是你把段清寒踹了，我现在就过来接你一起。】 【夏眠：好酷！】 【夏眠：我宣布给你足足足三天的炫耀权。】 【赵媛：？】 【夏眠：就那天你随便炫耀，什么都不会获得我的现世报！】 【夏眠：因为你不用再等现世报了。】 【夏眠：你的宝来了！】 赵媛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土味情话尬得头皮发麻。 【赵媛：好好说话！！】 【赵媛：怎么突然整这种。】 【夏眠：没办法，要是不整这种无法表达我现在激动的心情。】 其实赵媛自己也挺满意的，毕竟好久没有这么“出格”过了，之前在医院都穿的白大褂，后面就算是约会也就是随随便便收拾，好看就行，但是不够出挑。 这时候不是说自己非要炸街或者故意显眼什么的，是说偶尔有一次这样的体验也会让自己整个人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 【赵媛：好看吧，我搞了两三个小时呢。】 【夏眠：这么隆重。】 【夏眠：段总有福了，呜呜，】 【夏眠：真的不能顺便拐到医院来，让我看一看吗。】 【夏眠：只有照片不足以有足够的冲击力。】 【夏眠：或者我的建议是你多拍几张，我保存一下。】 【夏眠：总之我就是对你今天的造型很满意！！！】 【赵媛：嘿嘿，是吧。】 【夏眠：不过你们等会儿的计划是什么，他过来接你，你们要吃饭吗？】 【赵媛：本来之前我说了不用，不过段清寒好像是怕我到时候撑不住，说带我随便吃一点。】 【夏眠：也行吧。】 【夏眠：不过你知道你们吃什么吗？】 【赵媛：不知道啊，应该也就随便填填肚子吧？】 【夏眠：万一他带你去什么高端餐厅……】 【夏眠：我倒不是说你这样打扮不好，就是会不会有点格格不入？】 【赵媛：应该不会吧，都要去LIVE呢，时间又不多，哪有那么多时间开始给你进高级餐厅，从前菜一直上到甜点的。】 【夏眠：也是。】 【夏眠：那你收拾收拾出门吧！】 【夏眠：你可怜的朋友只能在医院继续上班。】 【夏眠：可能人跟人的命运就是不同的吧。】 【赵媛：少来，你就算不值班，今天肯定要陪你老公，怎么可能跟我一起来。】 【夏眠：没关系的，我的朋友，不用考虑我的死活。】 【夏眠：今天看到你的照片就已经很满足了。】 看到夏眠的揶揄，赵媛刚准备再回复点什么，就有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段清寒：我快到你楼下了。】 赵媛于是给夏眠回了一条“那我到时候跟你说”，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等人过来。 不过她还没自己回复，手机就先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段清寒，她接起来，听到对方那边有点嘈杂的声音。 “我今天没叫司机自己开车来的，不太方便一直回消息。”段清寒先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要打电话过来，然后才继续告诉赵媛，“我现在在你家门口这个红绿灯附近了，大概还有五分钟可以到。” “好！”赵媛也收拾好了，“那我直接下来吧，你就不用找停车位了，我们直接过去就好了。” “好。” 想到刚才夏眠说的，赵媛也有点好奇地问了一句：“对了，你不是说带我先吃点东西吗，那我们去吃什么？” “因为你之前说不想吃的太饱，所以我找了一家做下午茶的餐厅随便安排了一点。” “噢噢噢好……”赵媛还在点头，忽然从对方的话中意识到什么，“等一下，不是那种需要着装的餐厅吧！” “不算，虽然这家餐厅之前做晚宴的时候需要，不过是集团下的一家，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些。” 赵媛内心开始打出一串省略号。 怎么这也能让夏眠说中！ “怎么了？”大概是自己没说话，段清寒听出来了一点，“是不想去吗？那要不我们换一家？” “不不不不用这么麻烦！”赵媛也不太好让人家把都做好的东西取消掉，“就是……” 她声音犹豫了一下：“就是我今天打扮的稍微有那么一点……” 赵媛说着咳嗽一声：“就是有一点，不太适合这种餐厅。” 电话那头的段清寒显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打扮，不过好像语气也并不在意：“没关系，是自己家的餐厅，不用顾虑那么多。” 赵媛抓了抓手机：“……好。” 算了，自己精心画了这么久的辣妹妆可不能浪费了。 去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是哪一种？”段清寒随口问。 赵媛这才意识到自己化妆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段清寒会不会喜欢，毕竟一开始都只是奔着自己开心去的。 她嗓子干了一下：“可能，就是，也许……” 她试着说：“反正就是跟你的想法有点差异？” 段清寒在电话那头好像轻笑了一声：“我没有什么想法。你喜欢就好。” “我倒是很喜欢！”赵媛说，“不过，你们这样的人是不是都喜欢去剧院听音乐会，不怎么来LIVE啊？” 她试图解释：“就是一般来参加这种音乐节或者LIVE的人有时候是会打扮的出挑一点，而且也没那么高雅，也不知道你喜不喜……” “都没关系。”段清寒的声音很温和，“下楼吧。” 赵媛一边点头一边握着手机：“来没什么的，怎么你一说我倒有点紧张了？” 段清寒在那头笑，看上去已经是下了车，在门口等自己了。 电梯里没信号，不过两人好像都没挂。 赵媛在电梯的镜子里看自己的样子，蓝紫色眼影，人鱼色水钻亮片，挑染的发辫……哪哪都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另一个人觉得好不好。 等手机里重新传来声音，赵媛这才意识到对方也没有挂。 “我到楼下啦。”她对着电话那头说，却没听到什么回应。 正当她有些奇怪的时候忽然站定，就看到了站在自己对面握着手机的，好像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话的段清寒。 第373章 热美式渊源 第373章 热美式渊源 本来赵媛都觉得自己没什么，从化妆到准备的一整个流程里也一直很愉悦。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最开始也觉得没什么大事，可是等到自己跟段清寒见面的时候，居然还会有那么一点的……赧然？ 她犹豫了半天，好像也只能找到这个词来短暂的形容一下。 这怎么想也应该跟段清寒有关系。 段清寒一开始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饶是他这样喜怒不形于色很久了的人，在发现自己的时候也微微睁大了眼睛——现在想来当时电话里没声音，应该就是他先看到了自己的。 不过在目光相接的时候，赵媛还是看到了对方眼里一瞬不掩饰的惊诧，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然后似乎还缓了几秒，才恢复到原来的表情。 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立刻说话。 赵媛多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随便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因为编了一点挑染发片的缘故，也不太好自己整理头发，不过她还是睁着眼睛看了段清寒一眼，这才说了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我这样……怎么了吗？” 虽然段清寒的眼神不会影响自己对于自己审美的判断，可是自己喜欢是一回事，对方能不能接受，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赵媛一直觉得求同存异是很重要的是，自己同了，万一段清寒异了也是完全可以沟通的，可是好像…… 见段清寒还不说话，甚至还保持着刚刚拿手机通话的动作，赵媛干脆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段清寒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不过视线还依然落在自己身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一如既往的绅士的朝自己走过来，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而就连赵媛顺着对方的动作，一路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段清寒竟然都像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看上去并不呆滞，但也没有再继续说话。 而车暂时停在原地，也没立刻开走。 赵媛拉下他车里的镜子草草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啊。 而且今天这个打扮也就是夸张了一点，但是也并不难看吧。 总不能真是什么狗血老套的情节……去跟那种烂俗电视剧里写的一样，某天一直一直穿着平平无奇的灰姑娘女主，为了跟男主参加晚宴被对方拉着去了某个高端时装店，在一番到饬之后忽然在所有人面前优雅亮相、惊呆众人——当然这种情境的桥段也有一个很古早的童话名字，叫灰姑娘。 赵媛当然不认为自己是灰姑娘，但是也确实摸不准段清寒的想法，万一人家就是不太喜欢这种所谓的赛博废土风，那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你这样看着我不说话，我会怀疑我是不是穿了什么让你难以接受的风格。”赵媛又再一次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虽然，虽然……”她咳嗽了一下继续说，“虽然我也忘了，我们等一下要去那种地方吃饭，反正你都说了人家又不在意着装……” 她顿了顿干脆直接甩了最后一句话：“而且你刚刚可是说了，什么都没关系的。” 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终于看到段清寒的眼神变了，好像从自己脸上移开是一件比较艰难的事情一样，她也是第一次在段清寒身上看到“目移”这个词的具象化，不过对方还是开了口。 他先摇了摇头说“没有”，然后又重新看向她：“很好看。” “虽然我也觉得很好看，”赵媛说，“但你刚刚弄那么久，真的不是在思考说点什么礼貌客套话吗？”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种风格啊？”赵媛想了想，毕竟段清寒这么长久以来的生长环境都还算简单，而且从小接触的人多半都是跟他一样的背景，估计在他们那种教育方式里，应该不会有自己这种看上去比较超前，还有一点叛逆的风格吧。 “没有。”这一次段清寒倒是否认得很快，“我的意思是说，我个人很喜欢。” “真的喜欢那你还愣这么久……”赵媛说，“我当时都以为你是不是在思考你是不是要拒绝那个餐厅呢。”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调笑，段清寒也听出来只是开玩笑的意思，扬了扬唇角：“不是。” “就是……很难能看到这样子的你。” 他说。 “我也不想的啊，”赵媛眨眨眼，“整天在医院也没空穿这些，本来的工作就够忙了，哪里有空弄那些，而且要说我们这种做医生的，就算是套上白大褂也不能有这种妆容，且都先不说医院的主任会不会同意，这种到时候被患者看见了，真出什么事还得自己来承担，多麻烦啊。” 在赵媛的医院里医生倒是没有强制着装要求的，不过谁也都知道，这种要求的本身就是得体和让患者安心，所以一般护士那边会要求稍微着素雅淡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上班已经够累的，哪有时间和精力给同事展示这些。 之前赵媛刷社交媒体的时候，就看到很多那种在格子间上班的人说上班就跟坐牢一样，为什么要对着狱友化妆。虽然自己不太能体会到格子间的辛苦，但是也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想着想着走神了，赵媛自己先回过神来，看到段清寒还没有开车：“怎么了，是我今天这身打扮不太拿出手？” “没有。”这次段清寒倒是立刻开口，“只是在想，那我今天跟你比，是不是太普通了一些。” 他其实今天的穿着也已经跟之前有一些区别了，至少不会真的穿上标准的西装三件套来这种地方，因为天气有些冷的缘故，今天的段清寒套了一件开襟的手织毛衣，颜色也是温和的亚麻色系，看上去很舒服，也没有了之前穿西装时会自带的那一种锐利。 赵媛其实刚刚就想说的，只是当时因为段清寒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让她一下子找不到机会开口。 “不普通，至少对你来说已经很不普通了。”赵媛弯着眼睛看着他，“而且你今天打扮的怎么说呢……” 大概是因为刚刚两人沉默的时间有点久，所以导致自己现在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特别深思熟虑，赵媛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然后脱口而出说道：“就是打扮得……挺嫩的？” 直到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才意识到这个词好像对于段清寒来说并不太适配，可是刚刚自己确实也就是这电光石火间想到了这个字，于是想了想，又找补了一句：“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跟你之前相比，比较显年轻！” 可是这句话好像说出去又有那么一点……微妙？ 正当赵媛还想再次补充说明的时候发现已经来不及了，段清寒顺着自己的话问：“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之前看着年纪很大？” “不不不不不！！”要不是今天自己的发型比较特殊，把头发都编起来了，只留了一些挑染发片，赵媛现在都要开始抠脑壳了，“我的意思是说成熟！成熟！” 她咳嗽一声继续解释：“众所周知，我们段总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不过既然话赶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赵媛干脆顺着自己的好奇问了一下：“对了，你真的只比我大一点啊？” 这次回应她的是段清寒的挑眉。 但是看上去对方似乎也没有生气，甚至好像只是有一种“拿她没什么办法”的感觉，只是说：“那你不讨厌我今天这样就行。” “我怎么会讨厌呢！！”大概是因为刚刚自己一时口快，左边说一句嫩右边说一句老，赵媛现在疯狂有种想为刚才的自己解释下的冲动，因此声音都比刚才听上去要狗腿很多，她闪着大眼睛还特意凑近了一点，“段总风度翩翩，什么风格都能驾驭，今天就是日式慵懒氛围感男明星。” “我觉得你之前不是开玩笑跟我说过，说如果一个人五官长相不算好的话，可以夸这个人氛围感不错。”没想到段清寒居然搬出赵媛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自己闲聊时说过的话。 赵媛脑袋空了一下：“这句话我什么时候说过？” 然后还打算拒不承认：“我没有！” 没想到段清寒，居然还真的把自己说过这句话的时间地点指了出来：“很早以前吧，随便闲聊的时候，那时候我们正好去看电影，你当时看到电影院门口一张海报随口提的。” “当时说那部电影的男主角总是营销容貌，但不仅五官单拎出来，每一个都很普通就罢了，合在一起，还显得脸部线条有一些崎岖。”段清寒居然还真的能把赵媛当时随口说的一句话复述出来，甚至基本还复述得八九不离十，“然后你说有一些人就是喜欢营销氛围感，恰恰就是因为他们的五官长得并没有那么令人满意。” 赵媛听得快要冒汗：“你……你怎么什么都记得。” 而且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真就是随便一提，甚至那个时候的自己跟段清寒完全不熟，只是一种类似于敷衍了事的见面，甚至那个时候的自己还一度认为段清寒就是一个好看但似乎没什么共同话题的无趣对象。 关键是不回想还好，一回想还记起了一些其他本来应该快要忘记的尴尬画面。 她记得那次自己跟段清寒就是看电影的时候正好是自己已经有拒绝章希乾想法的时候，结果自己跟段清寒看电影回来，还在自家楼下，遇到了想过来找她的章希乾。 算了，这种究极尴尬的修罗场还是赶快忘掉的好。 回忆起来实在是有些…… 不过现在需要解释的是自己刚才的话：“而且我当时说什么氛围感也是在说别人，又没有在说你，你怎么突然就……突然就开始吹毛求疵起来了？” 没想到自己这么一问，反而还真把对方问倒了。 段清寒笑容没散去，不过还是简短思考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 “可能刚才就想开这样的玩笑，也知道你应该不会介意。”段清寒说。 赵媛立刻抓住对方的话头：“介意倒是的确不介意，我哪有那么小气……” “不过！很有进步！”赵媛看着他说，“至少你刚刚想要说什么就说了，没有再弯弯绕绕地想一大堆，然后最后随随便便说一句无关痛痒的客气话，多没意思。” “所以你真的不介意？”段清寒笑容深了一点，问。 “我都说我怎么可能是那么小气的人！”赵媛重复了一遍，然后又想起自己刚才想问的，“所以你真的能接受我今天这种打扮？” 没想到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段清寒居然还顿了一下。 也是这一下停顿被赵媛抓住了：“我就说了，你不会真的不喜欢这种风格吧？” “不是。”段清寒轻轻摇头，“我只是刚才在想，要不要直接说实话。” “什么实话？”赵媛还没搞清楚对方话里的意思，“而且上次你不是都跟我说过了么，要顺从一下自己的想法，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没有必要因为其他人或者无关紧要的目光也不用瞻前顾后！” “嗯。”于是段清寒点了点头，“那我说了。” 赵媛还以为他要说他不喜欢自己今天的这种打扮，都已经做好准备听到这种话了，却听见对方说道。 “我刚才的确有一瞬间在想，如果我真的像我昨的那样……是不是就能经常看到这样子不同的你。” 段清寒说。 “什么……”赵媛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昨天？你昨了什么吗？”赵媛下意识问。 然后问完之后才想起来，好像昨天段清寒是说过这么一句话。 当时赵媛听到了自己给秘书的待遇，开玩笑的问他们公司还需不需要医生。 那时候段清寒也说得很轻松，不仅答应了，原话还是“你也不用做什么，过来这边休息就行，我就按照你们医院的待遇给你开工资加五险一金，八小时一过就都算加班时间，如果是陪我的话，就再多加一点”。 赵媛很短暂的反应了一下。 然后才意识到段清寒话里的意思。 其实段清寒已经算含蓄了，大概很多时候考虑到自己可能会不好意思，就会愿意用一些别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而光是这样，跟他自己之前相比，也是有了很大的不同的。 赵媛毫不意外地想，如果自己现在没有跟段清寒说那么多，说不定现在两人见面还是那种不痛不痒的关系，聊一些不会逾矩的礼貌得体的话，确实不会出什么差错，但也不会有更多的了解。 如果是放在那种时候的话，段清寒应该只会说类似于“自己觉得舒适就好”“我觉得很好看”这类毫无个人情绪的对话。 而绝不会像现在说的这种，只是提了一下昨天的玩笑，却也已经表明了程度和喜欢。 段清寒的话赵媛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的言下之意不仅表示了喜欢，还表示了一点克制之后的、几不可见的占有欲。 赵媛倒也不是要段清寒真带点什么个人情绪，不过至少这样聊天会更舒适一点。 至于占有欲…… 如果不是这几天聊下来，她比之前更了解了段清寒，她几乎会认为，对方没有这样的情绪。 他一直以来好像欲望都很淡，似乎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将就，也不会有什么东西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可是至少今天两人见面的时候，对方眼中的惊诧是真的，表情是真的，就连话里的语气也是能够感觉出来的。 即使已经克制过，但赵媛听明白之后多少还是有一点脸红。 她只能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行啊，不过我这个人可能还想再实现一些个人价值，段总什么时候考虑把我们医院买下来？” “你们医院应该是公立的，应该无法交易，”段清寒的语气甚至正经得像是真的考虑过，“不过我可以给你们科室多赞助一点科研经费。” “那可别了，赞助完之后也落不到我钱包里，”赵媛笑盈盈的，“不过段总如果真有这样支持医疗事业的心，不如直接去捐给隔壁医科大学。” “这也算是支持了我国医疗行业的发展和进步。” 没想到段清寒下一句说：“集团里曾经的确跟药厂合作过，当时还有你们那边的医生跟实习生来过。” 这件事倒是赵媛从来没有听段清寒说过：“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段清寒想了想：“几年前吧。” 他之所以想起来，也是因为那天Linda来自己办公室闹了那一通，让段清寒不得不思考了一下自己跟她的渊源到底从哪里开始的，回想了一下，就正好想到这件事。 当时Linda的说了一下，为什么会对自己有兴趣，其中就是因为当时自己旗下的医药公司跟医院有合作的时候看到自己对实习生的态度。 说实话段清寒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是件多么大的事，毕竟这些行为举止都是从小到大一直镌刻在自己的习惯里的，并不会有什么不同之处。 不过看到赵媛好像对此很兴奋，段清寒想了想，还是大概把之前的合作简单概括了一下。 但因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他也的确不知道Linda这种事怎么开口，毕竟赵媛跟此毫无关系。 所以段清寒隐去了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件事的原因，也隐去了Linda来找自己的事。 “其实也就算是一次合作，而且时间是好几年前了，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没想到赵媛居然也真的有印象：“什么？那次合作我记得还挺大的！” 因为公立医院有时候在引进药品方面会跟一些大厂和药厂有合作，第一是为了进医院的渠道价格更低一点，这样到患者手上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中间商参与导致药价飙升，所以一般有一些药厂过来合作的时候都会在会议室里面跟医生们用PPT的形式说一下自己产品的优势，而在科里有时候算是每个月一两次的学习。 一般这种学习一是为了给科室交差，二是达成合作之后对大家都比较好，当然对于那个时候的普通医生来说…… 这种讲座其实也算是一种放松的方式，毕竟不需要汇报病历也不需要自己发言，就坐在科室的办公室里，听着药厂负责人介绍就好了，而且一般为了给医生更好的聆听体验，药厂一般都还会自备下午茶跟咖啡，如果到了饭点还会打包餐饮过来。 坐着听一听课，了解了解新药研发，又不需要做什么记录，也不需要写会议报告，对于对此关系不大的意向来说，其实还算是一种小小的摸鱼。 “那个药厂的负责人当时还来我们办公室讲过课，后来是不是还要去签约合作来着？”赵媛自己也回忆了起来，“那时候其实我们主任是找我去的，不过我忘了当时为什么没去，好像是为了不想加班，还是不想去格子间，不太记得清了。” “不过当时去的人里面有一个是我的实习生！”赵媛先是怔了一下，好像一些不太重要的回忆，在此刻慢慢连了起来，“天啊，当时我那个实习生还跟我说，觉得对方集团的老板又年轻又帅，这不会是……” 她看了段清寒一眼：“难道说的就是你？” 虽然这件事情听上去有些诡异，可是结合之前自己那个实习生跟自己说的话，加上跟段清寒核对了一下他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名字，发现果然没得跑，还真就是这么一件事。 现在想来，如果那个时候自己真去了，估计就是跟段清寒真正见的第一面了。 段清寒也轻笑了一下：“你那个实习生是过来送咖啡的？” “是啊！”赵媛眼睛亮了，而因为今天在下眼睑贴了一连串钻石模样的人鱼色亮片，动起来的时候就有种波光粼粼的感觉。 她没注意到段清寒的动作和表情都僵了一瞬：“那咖啡还是我拿着我们科室的钱去买的呢！” 不过在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忽然咳嗽了一声，似乎是猛然想起什么。 段清寒当然观察到了：“怎么了？” “那个……” 赵媛对他眨眼：“不过段总这么日理万机，应该不记得那咖啡的味道了吧。” “就是……”赵媛说，“我记得当时我想让实习生买的是医院左边的那家咖啡店，但是因为那家店需要等待时间太久，我又怕我带的实习生赶不上你的会，就让她随便找一家咖啡店打包来着……” “然后……”她想了想，再重新看向段清寒的时候眼神里甚至多了一点心虚，“那个小郁……就是那个实习生好巧不巧，找了医院附近最难喝的一家咖啡厅，这就算了，还选了他们家最难喝的热美式，一口气买了二十杯带过去。” 段清寒：“……” “好像有点印象了。”他说，“怪不得后面会结束的时候好像大家都没怎么喝。” “…………”赵媛咳嗽一声，“而且那个孩子其实不怎么喝咖啡，当时我让她买咖啡的时候嘱咐了一下，按照大家口味买，然后可能那孩子觉得，当时天气比较冷了，就想买点热的，然后又怕各种各样的拿铁，有人会有坚果过敏的情况……所以就买了二十杯……热美式……” 热的美式。 听上去就是十分恐怖的几个字眼。 简直就是比刷锅水还无敌的存在。 不过那个时候对实习生来说，确实也没经验，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段清寒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别的笑意：“原来是赵医生买的。” 赵媛摆手：“虽然是我让她去的，但我也不是故意要买那么难喝的咖啡给你们喝，这不是担心来不及么！” 不过她看到段清寒表情里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意思，嘟哝着又补了一句：“而且你们这不是都没喝完，这你都还记得。” “有点后悔了。”段清寒忽然说。 “哎？” 赵媛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要这么说，就听见段清寒终于启动了车，说道：“如果早知道是你买的，那我应该把那杯都喝完的。” 赵媛脸一红。 还好汽车启动的声音掩盖了一点别的情绪。 - 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意义，毕竟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赵媛那时候根本就不认识段清寒，而且就算那个时候见到了，说不定也只是擦肩而过，不会有别的什么故事发生。 所以说有的时候注定这个词听上去很玄幻，可是有时候往往真的能说明点什么。 就像那一次，赵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去段清寒的公司，可是过了几年两人还是见面了——虽然当时那个相亲赵媛也是排斥得很，怎么都不想去。 不过说归说，但是几年前的事情，居然能跟现在认识的人串联起来也很神奇。 赵媛听到段清寒车里开始放起音乐，很舒缓，就当闭目养神似的开始回想当时的事情。 她虽然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为什么不想去了，但大概率是因为自己应该在轮转，不想因为一些事情浪费自己的工作时间——她把这种无意义的应酬都定位为浪费。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就已经很勇了，不想去就直接拒绝，还好自己当时带的那个实习生很听话，自告奋勇的说，想去见识见识这种场面，还可以帮赵媛完成买咖啡的任务。 那个实习生也蛮活泼的，赵媛现在都还有印象，甚至前两个月还联系过，好像现在已经研究生毕业了，准备进医院规培，还说着要来自己这边的科室。 “老师老师！” 那个学生回来的时候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累，赵媛当时还庆幸自己没去，因为她已经利用这一个下午，把所有工作都收了个尾，此刻正准备下班，就看到自己那个去负责跑腿的实习生回来了。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所以赵媛脑海里只记得一些比较鲜明的片段，而尤为鲜明的，就是这个学生明明跑了一下午，却回来的时候依然精神抖擞。 当时赵媛惊讶地看着她：“小郁，我怎么看着你挺兴奋的？” 那个叫小郁的实习生眼睛大大的，甚至从脸上看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就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场面，很新鲜。” 赵媛笑笑：“我还以为这种跑腿你会不喜欢。” 那个实习生小郁一直摇头：“我们当时就是先去冲咖啡，送完咖啡之后，就开始听两边谈合作。” “因为那个集团还给了我们实习生的座位，我们还可以，就在那个地方跟着一起听。” 小郁说：“虽然什么都听不懂，但是感觉好像很厉害！” “而且……那个签字的人好帅！” 听到这里赵媛失笑：“你就是觉得那个人很帅所以才不觉得累的吧。” “哪有！我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实习生好像为了表示自己不是真的只看皮相，还给赵媛解释，“我觉得好像应该是个大领导的感觉，因为最后决策签字好像都是他来做，话不多，而且也没什么攻击性，但就是一种感觉！你知道吗老师！” 大概是对方的语气实在是很兴奋，赵媛也有一种被感染到的感觉，更何况是今天的工作因为自己没有去那个集团而全部做完了，赵媛心情也很好，于是顺着对方的话问：“真的？” “真的真的！” 实习生连连点头：“我感觉他就像是那种一出生就养尊处优的人，但是又没有那种一些人会有的傲慢，而且老师你知道吗！不是跟着我们一起去的实习生还有几个么！” “你知道我们这种小跑腿的到了那边的两个座位听着就不错了，但是他们好像连我们的宣传册都会准备！”小郁说，“而且老师你应该知道隔壁组那个李秋吧！” “就是当时端咖啡的时候她不小心手抖了一下，那个人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安慰人家，而且你知道吗！” “他叫我们这种实习生都叫‘大夫’诶！” 赵媛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因为一般在医院里，其实实习生来来去去流动性很大，所以有些护士都会跟着随便喊喊名字，因为记不住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对方至少有这种体面和尊重是，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这倒让她有了一点改观：“那是还不错。” 小郁连连点头：“举手投足都很……反正就算不一样！很帅！” 赵媛当时还开她玩笑：“那你要不要考虑毕业的时候去那边的医药公司问问？” 不过这个实习生还是很坚定：“那不行，我还是要当医生的。” 但是最后还是没忍住，大概是真的印象很深刻，话题快结束的时候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不过那个人是真的帅啊！” 听到后面赵媛都忍不住笑了：“真这么帅啊？” “气质！气质！”小郁毕竟还是个大学生，有着大学生特有的清澈的快乐和激动，在描述事情的时候，也会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因此也会让听者被此感染，“可能我的形容对老师来也有些夸张，但是对我来说还是很帅的！” 赵媛当时没别的什么想法，毕竟实习生再怎么说帅跟自己也没关系，反正又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想到这里，她的思绪回笼，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露出了一点笑容。 正好遇上红灯，段清寒缓缓地停了下来，看她一眼：“心情不错？” 赵媛也点点头：“就是在想，刚才你跟我说那个事。” “你知道吗，当时我那个实习生回来跟我重复了好久你很帅，”赵媛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十分巧合，忍不住说道，“可能对方说的太激动，把我都说好奇了，我当时都在想，是有多帅啊？” “但她形容得天花乱坠，我当时都觉得肯定是还是带了点个人滤镜……” 说着，她又侧头看了身旁的段清寒一眼。 “不过现在想来，”她特地停顿了一下，“还是很帅的。” 段清寒握着方向盘：“这次不说是氛围感了？” “你怎么就还记得这个！！”赵媛没想到还能回旋镖到这句话上，“而且我当时又没说你！我那个时候跟你又不熟……” “那现在呢。” 绿灯亮起，段清寒却忽然这么问道。 “现在……” 赵媛也有一种被问倒的感觉。 现在自己跟他什么关系？ 首先可以排除朋友这种自欺欺人的选项，没有朋友会这么暧昧，也没有朋友会跟别人提出协议结婚这种事情。 可是要再进一步，似乎也达不到。 也许是因为段清寒太绅士有礼了，有可能是他对于自己过于克制，也是这几次，赵媛才能感受到一点对方身上的情绪。 她支着下巴思考：“现在么，肯定是比之前要熟悉一点的关系。” 她最终还是不知道怎么定位才好，其实自己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难得优柔寡断。 虽然这个时候想起章希乾不太好，而且她也绝对没有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的意思——毕竟就是两个从各方面来说都完全不同的人。 只是自己当时跟章希乾相处的时候好像都是很干脆的，拍板在一起的时候很干脆，因为一顿饭忽然生出失望的时候很干脆，直到最后拒绝的时候，也没有真正犹豫过。 可好像现在对于段清寒不是这样，也许是因为对方在很多时候的底色其实是青涩的，虽然这个词好像真的不太适合用于形容他，可是再让赵媛找，也找不到其他的词汇了。 就像之前夏眠震惊过好几次一样，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跟段清寒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是么。”段清寒的声音听不出什么不高兴的意思，反而还有一些雀跃，“那我可能还需要再努努力。” 赵媛转过头去看他，段清寒穿着开襟的针织衫，没了之前见面时那一种疏远，倒是有一种居家的慵懒感。 居家。 慵懒感。 她也没想到这几个词居然会跟对方搭边。 也可能是自己的视线停留在对方身上太久了，终于引起了段清寒的注意，不过因为开车要紧，所以并没有回过头看：“我脸上有什么吗？”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饿了吗，很快就到了。” 赵媛先是摇头，然后意识到对方在开车，自己摇头好像他也看不到：“不饿，你脸上也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 “我就是刚刚一直在想，居然还会有这种缘分。” 段清寒似乎也在想这件事，甚至还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不过那个时候没看到你，还有些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我都派出我的实习生打探消息了，怎么也算在那个时候稍微认识了一下你。”赵媛笑着说，“而且说真的，就算那个时候我们就能见面了，估计段总不会注意到我这个人存在。” 赵媛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那段时间，本来就是自己在科室里最忙的时候，整天忙里忙外，也因为还没有现在这么熟悉，所以工作的时候更加谨慎，根本顾不上其他，有的时候值两天班下来整个人几乎可以用蓬头垢面来形容。 “那时候还是不要看到我比较好。”想到这里，赵媛说道，“估计可能在你心中的形象就会毁于一旦了。” “还是现在认识的好。” “不会。” 没想到这一次段清寒回答得很快。 车速缓缓降了下来，前面好像出了一点小事故，进入了拥堵的地段。 一辆一辆红色的尾灯闪烁着，赵媛回过头，看见段清寒也在看自己，然后说道。 “如果我那个时候就认识你，也一定会注意到你。” “说不定……” 段清寒打开窗，于是声音里多了一点风的气息。 “说不定就不用浪费那么几年。” 段清寒说。 第374章 滚烫耳垂 第374章 滚烫耳垂 可能是晚上的风声音有点大，又或许是段清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放轻了声音。 但赵媛其实还是听到了，可是正当自己想抬头看的时候段清寒又只是轻笑着，没有再追问。 “——红灯快过去了。” 赵媛莫名有点慌乱地“哦哦”了两声，然后也别过头去。 就好像两人都知道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可是谁也没有再多进一步。 然而也像段清寒说的那样，红灯过去了，原本拥堵的车流也变得通畅。 不过赵媛好像是突然被窗外的景色吸引到了似的，一刻不停看着外面变换的风景。 因为是周末，所以虽然没有什么上下班高峰期，但因为今天天气很好的原因，所以车流一直不少。 好像大家都有想去的地方，都有想见的人。 赵媛听着段清寒车里音响的声音，突然说了一句：“好像我跟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当时我们两个还在聊你车里的音乐。” “是啊。”段清寒点点头，“不过那个时候我说话……” 他顿了一下：“用你的话来说，可能算得上是‘拧巴’。” 还是第一次听到段清寒自己对自己这样的用词，赵媛侧过头去：“怎么突然这么说？” “没有突然。”段清寒说，“我都记得那时候我跟你说些什么话，可能当时怕你讨厌我，就刻意说了一些你应该会感兴趣的话题。” 这个角度倒是赵媛从来没有听到过：“你怎么会觉得我……我会讨厌你？” “不是觉得，我没有那种自我脑补的习惯。”段清寒倒是坦诚，也不会说一些压力别人的话，就算他因为自己的一些童年事迹变成现在的行事习惯，但也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自怨自艾，并用自己的想法揣度所有人的那种令人讨厌的类型。 不过也可能就是因为他这种习惯，才让大家一开始对他的印象都很好。 因为没有攻击性，情绪稳定且体贴入微，本身就是一件很难得的事了。 “我只是因为那时候觉得……”大概是想到当时自己的心情，段清寒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我觉得你是一个很符合我条件的可以结婚的对象，所以我当时会对你说出那样的话。” “也正因为是想留住你，与其说怕被你讨厌，倒不如说是想要让你对我印象好一些。”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很成功。”段清寒说。 赵媛想解释：“哪里有！根本就没有的事！我当时第一印象是对你挺好的呀！” “只不过就是，就是——” 话说到一半到嘴边又停了下来，赵媛也意识到，自己当时确实对段清寒印象不错，但也只是那种完全路人方向的印象，那时候也没有多想什么，更不可能有现在的交流。 段清寒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这种时候也不忘记说：“没关系，是我那时候的问题。” “但你现在不是已经很好了么。”赵媛想让他高兴一点，还鼓励了一下对方，“你看现在我们已经能聊这么多了，这怎么也是我当时没有想过的。” 这一句倒的确是赵媛的心里话。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她不是一个表达欲很强的人，就像在医院这么久，其实最近的朋友也就夏眠一个，而有时候遇到一些什么事情，也觉得跟其他人分享没有意义，就只会跟自己亲密的人聊。 所以她不排斥人际关系，只是觉得有一些话跟别人聊了其实也会很没意思，也不打算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别人，输出到别人身上——就只会给别人带来压力而自己还会得不偿失。所以她其实想的很明白，表达欲这种东西只对自己的朋友，分享欲也一样，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所以她的确一开始就没想过真的会跟段清寒聊这些，毕竟在之前一段时间里，段清寒在她这里的形象还是一个比较模糊的完美人设。 而模糊和完美本身就是两个相斥的词，就因为模糊才能感觉到似乎是完美的，而这样使两人的边界感也很强，并不会有更多的深入了解的机会。 所以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跟段清寒聊这么多。 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最早的时候段清寒给自己系安全带的时候表露出的一点点轻微的“吃醋”，又或者是找到自己过去时有些怅惘，却还要强迫自己释怀的眼神。 自己强迫自己，本来就是最痛苦的一件事。 而段清寒居然强迫了自己这么多年。 “你这是在表扬我么？”段清寒听到她的话，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 “是呀，”赵媛也不羞于承认，“段清寒小朋友今天表现很好，所以赵老师决定给你发一朵小红花。” 正好两人聊天之间段清寒就已经把车开到了目的地，已经有门童过来接应，想要帮他们泊车。 门童替赵媛拉开门，她先下了车，看段清寒把钥匙交到门童手里。 段清寒走过来，然后真的朝她摊开手来。 他生得英俊，又很高，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赵媛莫名有一种他在邀请自己跳舞的错觉。 而且其实段清寒今天打扮的非常休闲，头发也没有特别处理过，只是随随便便打理了一下，看上去还有点软。 赵媛只觉得这一刻有些心跳加速，眨眨眼：“但鉴于老师今天没有带花，就先欠着，下次补上。” “好。”段清寒这才听话的收回手，明明只是最简单的动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做出来也并不显得做作，反而有种认真的感觉，“谢谢赵老师。” 还好，一旁的门童已经接了钥匙去泊车了，赵媛在某一瞬间分心想，要是刚才自己跟段清寒这段对话被别人听过去，估计没多久，自己就可以在某一些公共社交媒体平台看到自己的吐槽帖了，内容就是“今天又成了客人们play中的一环”。 段清寒带自己来的是一家开在江滨的独栋小洋楼，似乎是上世纪的建筑，装修的非常古朴，也保护的很好。 而赵媛穿着一身赛博朋克的劲装，感觉自己格格不入的有些过头了，看到门口已经有了一些年头的门槛时咳嗽一声：“我是不是跟这里太不搭了？” 还没等别人说话，一旁过来迎接他们的服务员就已经笑眯眯的开玩笑：“这种风格我们很少接待，是我们的荣幸。” “而且您不觉得，反而是这样差别很大的装束，在我们这边拍照还更出片么？” 赵媛被服务员两句话说的心情很好，还点点头：“也是也是。” 确实，现在自己这个装扮配合这样景色，还真是一些摄影模特会喜欢的拍摄和取景方式。 她回头看了一眼段清寒：“那你等会帮我拍个照？” 这一次她清清楚楚的看见段清寒脸上面露难色。 “我当年念书的时候……确实没有修过艺术或者摄影之类的专业。”段清寒斟酌着说，“我很乐意，但是可能效果应该不会有那么好。” “真的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反而赵媛来兴致了：“有没有你的摄影作品给我欣赏一下？” 段清寒这一次又有显而易见的僵硬：“据我妹妹说，我拍的她没有我母亲拍得好。” 赵媛好像是终于找到对方完美人生下的一些隐藏缺陷似的，倒也不是为了幸灾乐祸，只是突然觉得这样他更真实，更有具有探究欲：“那……看看？” “或者你要是不想给我看也行，你要不直接帮我拍一拍试试？” 而旁边的服务生听到两人这么说话，还笑着补充了一句：“小姐，如果想要拍照的话，我们也会有专业的摄影人员来帮忙，但如果您想……” 这个服务生看上去就十分上道，甚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专门停顿了一下。 果然，赵媛也笑眯眯地摇摇头：“谢谢你们啦，不过我还是想让这位先生帮我拍。” “怎么样啊？”赵媛只觉得心情好像比之前更好了一点，“这位先生。” 这位先生看上去终于有了一点为难。 “我觉得你今天非常美丽。”这位先生甚至都已经开始说一些客套话了，“如果是在我的镜头里，可能无法完全凸显出这种美丽。” 赵媛这下肯定更不依着他了：“那我就更想看一看！” 服务生甚至在这种时候还很懂事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段清寒说：“那段先生，您预定的那些餐食，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是需要晚一点再上吗？” 赵媛替他回答：“就晚一点吧，晚十来分钟就行。” 段清寒没说话，就算是默许了。 因为这里的环境确实很不错，是非常古朴的风格，而又因为受到一点上世纪外国文化的影响，在中式的主体里又多了一些漂洋过海来的古董摆件。 比如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落地钟，镶着金边的各种小摆件，以及走到花园外乌木色调的各种盆景们。 这里每一处都很考究，而在花园的尽头，甚至还有一个小亭子，周围能听得到潺潺水声，颇有一种柳暗花明见清幽之地的感觉。 赵媛一边走，一边被吸引，还发出称赞：“你们集团下面居然还有这么一家店？” “上世纪的时候这个别墅的主人曾经跟我爷爷有交情。”段清寒简单解释了一下，“后面他的后人离开这里了，又被另一家人暂时接管过来，倒也不算是为了营业赚钱就是图个开心。” 赵媛每次听到他们这种有钱人的发言都会感叹一声：“果然还是太有钱闹的。” 不过确实跟段清寒说的一样，因为这家店本身就是一栋小洋楼，所以每次都是要采取预约制才能进来，而且一般不会每周开放一周，也就营业个两三天，而这两三天里估计一天也只能接待一两桌客人。 虽然他们的食材很珍贵，收费也不菲，但是这种频次也确实不是什么赚大钱的方式。 赵媛欣赏了一会儿花园的景色，然后决定进入正题—— 她顿了顿，停下来，把手机交给段清寒：“既然你说你没有什么摄影方面的造诣，那也就不需要找什么摄像机单反之类的了，就用手机帮我拍几张照片，就当做来过这里的纪念。” 果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赵媛又看到对方脸上露出刚才那种表情。 大概是段清寒一直在很多人的心目中的形象都是做什么事情都易如反掌且滴水不漏，现在露出这种罕见的表情实在是觉得有趣，赵媛甚至用了两秒钟思考自己是不是太幸灾乐祸了一点，但得出的结论是，算了，这样的段清寒多难得，能看多看。 “试一试嘛。”赵媛望着他，“主要是我也不太想找别人帮我拍照。” 段清寒果然又重新露出犹豫的表情。 其实赵媛不是一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一般只要对方表露出一点不情愿，她也不会再强人所难什么的，基本上就是主打一个舒适就行，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奇段清寒的摄影技术，还是只是想看对方露出类似的表情，她其实没有分得太清，但现在就是很想这么做。 看到段清寒还站在原地，赵媛也没多想，可又确实很想这样，干脆凑近了一点拽拽他的袖子，下意识把声音放软了一点：“好不好啊？” 段清寒整个人身体一僵。 赵媛说完之后才意识到，好像刚刚自己似乎有一些…… 不过做都做了，说都说了，干脆强化一下：“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太奇怪了，赵媛在这一刻莫名其妙有一种，自己好像在调戏比自己小的小男生一样。 可是细细想来段清寒比自己大就算了，而且在别的领域好像永远都游刃有余，对大多数人面前都是一副成熟稳重且冷静自持的模样，现在居然…… 因为不敢给自己拍照而犹豫？ 这话说出去别人都不相信。 赵媛又不是那么想放弃，于是这一次又凑近了一点，想去看对方的眼睛。 而这一回，她看见对方几乎是有一些慌乱地别开视线，然后说：“好。” “不过我真的不太会拍照。”段清寒好像一直很在意这一点，所以现在还在给自己树立免责声明，“如果到时候拍的不好，你也不要生气。” “嗯嗯嗯。”赵媛看着他。 其实她有一点不确定，但是又好像真的在刚才那一瞬间看到了。 段清寒在刚才别过脸去的时候……耳垂居然有一点红？ 但对方好像还是一个比较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所以在重新看向自己的时候似乎又变得正常了一些，就是耳垂…… 只是赵媛一直盯着别人耳垂看，好像也不太好。 她好不容易就才把视线收回来，又问他：“那你以前是怎么跟你妹妹拍照的？” “她一般都拉着我自拍，她还会自己找角度。”段清寒在这种时候非常从善如流，“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我也会给小萌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拍出来她都不满意，之后就不让我拍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种画面，赵媛也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时候。” “你……”段清寒今天好像都跟之前不一样，这一次说话声音都有了一点变化，“你别取笑我了。” 赵媛这一次重新抬起头。 如果说刚才还是错觉，那现在就完全不是了。 果然，她抿唇轻笑了一下。 之前还没有看清，不过现在耳垂…… 是彻底红了。 “我哪里会取笑你？我都接受了你拍的不好这个事实，大胆拍不就行了，而且不是今过要接受自己，可能做事情做得不完美这件事吗？”赵媛虽然这么说，可是现在的视线全都落到对方的耳垂上。 “我知道没有。”段清寒说，“我就是……” “就是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才会觉得有一些不安。” 段清寒的耳垂很饱满，之前自己都没有注意过，现在发现形状很好看，而因为刚才的对话让它泛红，于是就显露出好看的半透明的红色。 如果说段清寒一直能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他在别人面前一直都是一个体面的成熟冷静的人，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 赵媛在心里说，可是耳垂会暴露他。 也许是鬼使神差，也许是这样的段清寒太难得，总之段清寒还在说话，赵媛是也听到对方在说话，可是每一个字都好像没有进入耳朵。 她伸出手，用指腹轻轻触碰到了段清寒已经变得通红的耳垂—— 而也是因为这个动作，段清寒原本还在解释着什么，也忽然噤声。 他甚至下意识躲了一下，可是在意识到触碰自己的人是赵媛后又放弃了这种挣扎，只是眼睛微微睁大，像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然而他不知道，赵媛也是不知道的。 她虽然觉得刚刚自己是有点冲动，且非常鬼使神差，但现在脑子里就一句话。 他的耳垂，好烫。 第375章 你这不是拍得挺好？ 第375章 你这不是拍得挺好？ 赵媛觉得，有的时候人是需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一点代价的。 就像她刚才只想着段清寒这副样子自己没见过，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真的鬼使神差伸出手去，然后现在变成一个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场面。 但关键是。 对方耳垂的触感还留在自己的指腹上，明明那么柔软，手感也很好，就是碰上去那一瞬差点没把赵媛吓到。 ——滚烫。 赵媛感觉自己在这几天内频繁的出现“不好意思”这种情绪，先不说其他，自己也应该负一点责任。 毕竟……她两天是不是也太放纵了一点？ 不对，也不能说是放纵，因为赵媛本身就是一个不会压抑自己情绪的人——换句话说就是跟段清寒完全相反。 之所以会出现这么一些下意识的行为，也可能是…… 赵媛忽然停下来，在这一刻有一点自欺欺人的没有深想。 就仿佛只要自己不会承认这件事情，似乎这件事情就依然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依然能按照自己所想的方向去发展，依然不会有任何脱轨的变化。 虽然其实她自己都知道，不可能。 赵媛想着，又微微蜷起手指。 “我……” 她的第一反应是先道歉，但是好像段清寒比自己反应更大一点，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段清寒抓住了。 毕竟是自己先伸出的手自己理亏，赵媛现在也没挣扎，就只是抬头看着他：“我……不是故意……” “算了，”她自己都觉得说出来一点不太有说服力，于是又干脆破罐子破摔补了一句，“虽然我也算故意，但就是，就是……你能知道吗，这算是一种本能，就是下意识的反应！” 段清寒果然一直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即使是在现在这种情况，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也并没有一丝不悦，相反…… 好像他抓住自己手腕的动作也是下意识的，因为他现在脸上还是那种刚才出现过的，不属于平日里的段清寒的，带了一点无所适从的表情。 “……见笑了。” 最后过了半分钟，还是段清寒先开的口。 可能因为两人现在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境地，赵媛当然是不好意思怪他的，可是要让自己现在说什么好像又实在找不到话题。 她抿了抿唇，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那要不，你先放开我？” 段清寒这才像如梦初醒似的，连忙松开了赵媛的手。 他没用力，所以赵媛的手上也并没有出现什么痕迹，就是对方的耳垂好像就是消不下去了一样，到现在这个时候看上去也是红红的，几乎能让人瞬间就回想起滚烫的触感。 光是这么一想，她又蓦地摩挲了一下手指。 而段清寒也看到了自己这个动作，却也没有说什么。 “我就是刚才看你那样没见过，”赵媛觉得坦诚一点，把自己刚的想法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所以就有点……兴奋？” 只是把最后两个字说出来之后赵媛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我的意思我不是变态！我就是，实在是没见过你这副样子，一下子没收住就……” 完了明明伸手的人是自己，结果现在莫名其妙解释解释着，反而自己现在不好意思起来了。 赵媛在这一刻深刻反思，自己果然还是不具备那种当狂徒的资质。 她之前还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很有经验，身经百战，对于一些男人套路跟小伎俩已经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也不会再被骗，但是…… 但是谁能告诉她，都已经二十六七的人了，什么人还会因为觉得自己摄影技术不好，而耳垂红透啊！！ 关键是！！！ 这人还是一个家族集团的掌舵人！！！ 虽然很多时候一些垃圾小说里写的非常夸张，而且也非常失真，缺乏一点接地气的实感，可段清寒不仅有这种实感，还真的有这种能力。 赵媛的确没见过对方在公司里的样子，但其实就在自己跟他这段时间的相处里也不能看得出来，他在公司里绝对不是一个胡乱PUSH别人的人。 具有自己的主见，也有自己的方向，在大事上绝不犹豫，绝不含糊，而在各种各样的小事上，也能做到滴水不漏，甚至比一些人都还能想到某件事的其他几种方案和补救措施。 通俗来说，就是那种非常闪光的单身霸总形象。 所以…… 赵媛在心里闭了闭眼。 单身，霸总，公司高管，冷静，情绪稳定…… 谁能想到这些词语后面居然能接一个“青涩”“没经验”“耳朵会红”的这些词语啊！！ 这个人是要是给那些豪门总裁的作者去写，把这样的东西写进去，估计都还会被看书的读者说不符合人设。 这实在是太玄幻了。 可是赵媛仔细一想，这一切又实在是很合理。 毕竟段清寒的经历其实也没法复刻，而且就算是真的有重复的人设，其实还是会有不少人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在童年，因为失去一匹心爱的小马驹，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关键是这一切其实也并不算真的是他的父母的推波助澜，只是每一个点都刚好落在改变的节点上，才最后促成了现在的段清寒。 赵媛每每想到这里，总是还会有点不是滋味的。 她其实一直觉得自己过得还算不错，不追求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财富，不幻想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是当真的有这样的人生和这样财富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她的第一反应也居然只是，原来他的这一切也依然有迹可循。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这种心疼，是不是太过圣母，可是每当有这样想法的时候，赵媛都会把段清寒他名字随便替换成另外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或者是自己的新闻上看到过的报道，以及出现在社交媒体中和各种平台上的事迹分享。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发现，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只要随便换到另外一个人，她甚至都无法产生极强的共情力，就是那种“我理解你为什么不能现在这个样子，但也就仅仅是到此为止而已了”。 所以她其实自己也知道，段清寒在自己这里是不一样的。 也许改变潜移默化，可是自己无法否认。 “你喜欢看我这样？”段清寒却抓住了赵媛话里的意思，直接问道。 赵媛一下子说喜欢也不是，但又没法否认，眨眨眼，这一次发怔的终于换了个人。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重新勾起笑来：“不讨厌。” 她说。 “所以你真不给我拍啊？”赵媛稍微后退了一步，不过眼梢的亮片依然足够显眼，而镭射外套的内层还有一半黑纱，在充满古朴优雅的中式建筑里显得出挑，但又有一种奇妙的和谐感。 段清寒最后还是接过了手机。 其实说想拍照，赵媛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当模特的天赋，也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这身装扮很难得，而现在这个背景也不容易遇上，只是为了留念一下而已。 如果段清寒不给自己拍，说不定她也就是拉个广角，随便拍个自拍就完事儿。 不过等段清寒真的拿到手机，不会做姿势的人反而变成了赵媛。 看得出来段清寒的动作很僵硬，就是赵媛感觉到对方其实是想进行一些构图和审美的，但是由于自己也并不是那么会被他人拍的时候摆姿势，导致两个人忽然就变成了同一步调，都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嘲笑谁。 不过看上去好像段清寒更拘束一点，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把段清寒拍得更好，又不想让对方动太多，就只能自己到处找角度。 于是赵媛就看到了段清寒的另外一面。 比如微微弯下腰找镜头的时候，认真盯着巴掌大小的手机屏幕研究的时候，以及看到自己会有点走神的时候。 不过她也没打算真要拍什么大片，所以等对方随随便便用自己的手机拍了几张后，就算是差不多了。 “好了！”她走过去，朝段清寒摊开手。 “让我来验收一下你的摄影成果。” 段清寒果然还是有一点犹豫的，似乎还是对自己的拍照水平没什么信心，不过既然拍都拍了，他倒也算不上扭捏，只是看了赵媛一眼后就把手机递了过来。 “我看看——” 赵媛接过来说。 平心而论。 赵媛开始斟酌着措辞。 其实前几张的确…… 有一点难以形容。 就是，其实赵媛今天打扮的很漂亮，而她的背景也很完美，所以基本上应该拍不出什么多难看的照片，而事实也是如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拍照的时候落点都会落在一个比较奇怪的地方。 但是赵媛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也不能完全怪段清寒。 毕竟自己当时自己站位是什么德行，她自己也明白。 可是在过了前几张之后，段清寒像是去哪个地方突然进修了似的，在几分钟内仿佛就有了质的飞跃和重大突破。 如果前面几张还算是生涩的，还在找镜头和找怎么拍摄的角度，最后几张却反而有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说是摆拍，可是很多地方其实并不专业，有的时候姿势没摆好就按下快门，而有一两张，好像是赵媛都已经以为对方拍完了想要离开，正准备起身的时候被拍下的。 而最后一张照片让这种平衡感达到了巅峰。 也是类似的场景，不过赵媛那时候有点饿了，所以准备找段清寒拿回手机，于是在听到自己身后没有声音之后，就自己先站了起来，不过因为听到外面有声音，所以回头看了一眼，而拍摄的人好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似的，这才按下拍照。 于是呈现在手机屏幕里的就是一张毫无抓拍痕迹的照片。 说是精心设计也好，巧合也罢，但总之这张照片看上去无比融洽，明明是两种最不搭边的元素，可现在融在一起竟然真的达到了一种不但不突兀，甚至还有一种新风格的感觉。 赵媛自己都惊了：“你不是说你不会拍照吗？” 段清寒如实道：“可前面几张你也看到了。” “……”赵媛也没想到这人怎么这么诚实，关键是说出来的话自己也没法反驳，“但是没关系的，一句话，这最后两张给任何人看都一定会被称赞‘这个人真会拍照’。” 说到这里，赵媛像是想给段清寒平反似的：“你不是说你妹妹不喜欢吗，你要是拿最后两张照片给你妹妹看，看见妹妹怎么说，一定会对你大有改观！” 说完之后，赵媛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跟段清寒的关系也不能算多明朗，怎么就提到别人家人了。 然而段清寒好像对此并不介意，甚至还点了点头：“好。” “我也觉得她应该会喜欢。”他说，“不过我觉得我能拍出那两张，还是算我运气好。” “怎么了？” 赵媛也想听听他当时是怎么拍的，为什么到那个时候才按拍照键。 “其实前面的时候有一点没把握。”段清寒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记录下来，那个模样是最好看的，我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角度，是蹲着还是站着，近一点还是远一点……就算我理论明白，可是我自己实际操作的时候并不知道。” 赵媛怔了怔，继续听他说。 “可是到后面几张的时候，像是突然有了一种直觉。”他说。 “就是觉得那样子的，你一定会很好看，而我也一定会想要记录那个时候的你的模样。” 段清寒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表情有些认真：“所以我就完全凭着自己的感觉，反正我的那些审美造诣应该也没什么用，不如我就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好了。” 这次他甚至还会邀功了，抢先说道：“那我是不是挺有进步的？” 赵媛“啊”了一声，还以为段清寒说的是自己的摄影水平很有进步，点点头。 不过还没等自己开口，段清寒就已经继续道：“我说的进步，是指我听了你的话。” “我没有特别瞻前顾后，开始不愿意，就是觉得我这件事情一定做不好，所以我就不是很敢去在你面前尝试。”段清寒说，“但也像我刚才说的，像是忽然就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一样，好像的确是扔下一点别的什么顾虑之后是会轻松很多。” 赵媛的确觉得最后那张照片拍的挺好看的，也跟着点头，就听见段清寒又重复问了一遍：“所以我做的还可以么，赵老师？” 听到最后三个字，赵媛浑身一僵，但是又不能不理，于是点点头。 早知道刚才就不跟他玩什么老师学生的幼稚游戏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可问题是，段清寒好像就是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魔力，明明整个人跟学生气一点也不搭边，可偏偏相处的时候，就是会让自己有这种神奇的感觉。 “今天赵老师是不是还欠我一朵花。”段清寒兀自说着，“那既然刚刚都觉得我进步了，是不是又欠我第二朵了？” 赵媛再一次想锤自己，刚才自己就不应该说那些。 更何况，什么老师，什么学生，什么小红花……难不成真的要自己去小学门口的小卖部找一个记录本跟小印章，真的给段清寒印一个么？ 赵媛咳嗽一声，决定使用拖延大法：“先欠着，老师到时候都给你补。” 而两人在这里待了一会儿，刚才那个服务生也正好走过来：“我们差不多准备好了，需要现在给您上吗？” 段清寒先看了赵媛一眼，见她没有异议之后，才朝服务生点点头。 “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他说，“不然晚上去LIVE你可能还会没力气。” 赵媛当然也就跟着他进去了。 不愧是开在这种古董小洋楼里不常对外营业的餐厅，即使不算是正餐，可每一件小菜和甜点都做得无比诱人。 而且这家店没有那种自诩高端餐厅的傲慢，因此口味就没有那么不被人接受，反而每一个都是经过精心调味的，都恰到好处。 赵媛说着去LIVE之前只是随便吃点，可没想到一盘接一盘端上来，她竟然都吃了不少。 而段清寒好像早有这种预料一样，因此虽然每一件菜品的分量都不大，但是在数量多。 到后面赵媛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看着自己对面已经放下餐具的段清寒：“……” 倒是对方就恢复了一开始的沉静，好像半小时前耳垂通红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赵媛有种自己好像被扳回一城的感觉，虽然有一点想要找补回来的想法，但更多的也是自己好奇。 她叫了一声段清寒。 “你刚才说，”她开口，“你一开始不愿意，是因为觉得拍我这件事情做不好，那后来又是因为什么忽然就答应了？” 对面的人动作一顿：“想知道？” “你也可以自己猜一猜。” 赵媛不肯猜：“是我先问你的！” 既然赵媛都这么说了，段清寒最后也只是轻笑一声：“你没有印象了吗？” “……什么？” “就跟之前在游乐场买花的时候一样。” 段清寒说：“你那个时候当着卖花的人叫我哥哥，今天又扯着我的袖子，问我说‘好不好’。” “就是在那个时候……” “我感觉我不可能会有第二个选择。” 第376章 霸总的私人医生 第376章 霸总的私人医生 还好这个时候有最后最后一道甜点和饮品端了上来。 赵媛低头咬了一下吸管，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变化不大，其实心里都快要掀起风浪。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但其实仔细想想也知道，如果换成别人，自己应该也不会那么做，或者说出那样的话。 “那……”她其实是下意识想反驳一下什么的，可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干脆说，“我那个时候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就这么说了。” “而且你这样弄得我很像是没有给你选择权！”终于找到一个有一些新奇的切入口，虽然赵媛也知道自己现在问的话完全没有什么说服力，而且多多少少听起来有点无理取闹，“这不是你自己答应的么。” “赵媛。”她没想到段清寒居然没有立刻回自己这句话，而是叫了名字。 她没弄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不过还是抬起头：“怎么了……” 结果刚抬起头，就接触到对方充满笑意的眼睛。 段清寒眼神动了一下，好像是在示意什么，然后说道：“你的耳朵。” “我的耳朵怎么？难道是我今天……” 赵媛今天出门的时候，在耳朵上戴了一对非常有风格的黑色耳钉，听到对方这么问，下意识还以为是自己的耳钉掉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情况。 结果段清寒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好像就不打算再继续往下说了，赵媛迟疑了一下，才猛的意识到，段清寒在看自己。 她眨眨眼，终于明白段清寒后面没有说完的这个字。 你的耳朵，也红了。 她只感觉脸上有点烧，没忍住也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耳垂。 ……确实很热。 不过没有段清寒刚才的烫！ 赵媛在心里给自己找补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先开始她还不打算抬头，可是好像发现对方的目光还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最后干脆抿唇，把刚才自己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嗯。”没想到段清寒真的照单全收，而且也非常爽快的承认了，“我刚才是有点失态。” 对方认得这么快倒是让赵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支支吾吾的：“我也不是说你那样是失态！也不是说你失态不好！不对！本来就不是失态！” 大概是自己有这种难得的语无伦次的时候，段清寒不仅没生气，看上去心情更好了。 赵媛这下就跟被戳了一下漏气的河豚似的，瘪下来：“我吃饱了。” 她今天穿得本来就足够显眼，而又因为现在的表情，而整个人衬托得更加生动。 一开始她只觉得穿好看一点就是自己开心，而且也想过段清寒的反应。 可是就算之前想过了他的反应也没想到，他真的会一直时不时就看过来啊！ “你再这么一直一直看我，我就真的要考虑你刚才提的那个想法了。”赵媛用叉子戳了戳甜品盘子里装饰用的迷迭香，“到时候我就什么也不干，负责去你公司当花瓶。” “好啊。”段清寒也笑着说。 赵媛现在也能接住对方的这句话了——不得不说，果然脸皮就是磨炼出来的。 “不过你们公司是什么样子？”一开始她其实也不怎么好奇，不过大概是知道了自己当时的实习生跟段清寒的渊源后，终于引起一点兴趣来，“是不是就是像电视里说的那样？” 反正时间还早，可以在这里多待半小时出发再去现场也来得及。 而且在这个地方的确是挺舒适的，环境好气氛好，还没人打扰。 “哪样？”段清寒听见她的问题，“我一般会在集团也就是总部那边，不过之前跟药厂合作的时候是去的子公司。” 赵媛支着下巴继续听对方说。 “而因为选址和所需环境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因素的缘故，所以其他公司自己有自己的标准，可能会跟集团不太一样。”段清寒说，“比如有服务业和文化传媒之类的，那就可以直接在集团大楼里面找几层当做地址，不过如果有一些会跟市面上的生产和原材料挂钩的，就需要他们自己去落实地址，所以有几家也不在省内。” “这么多公司啊。”赵媛还是有点被震惊道，“我之前还以为，以为……” 因为之前两人交集不深的时候，她一直以为段清寒就是那种比较普通的小老板，自己创业也有自己管理的公司，可能手下顶多也就一两百个员工，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规模？ 不过也可能因为段清寒家里之前并不在这边发展，而新修的吉他大楼落户在这里之后他才上任的，而像自己这种没什么新闻敏感性，更没有什么商业头脑、商业眼光的人，注意不到这些，也实在很正常。 “那我终于理解你一天有多忙了。”赵媛这下终于有了一点概念，“那你还叫我去给你公司当花瓶呢？” “你又不是花瓶。”段清寒笑了笑。 “那你们公司是不是就是那种很标准的大厂？”段清寒越说赵媛倒是越有兴趣了，“就是每一层等级都很森严的，然后大家最近这个时候都要给自己起个花名，然后什么东西都是公司内部自己做的……” 段清寒挑了挑眉：“不全是，不过也不全错。” 公司花名这个事倒是没什么，好像现在大一点的公司都会有这样的安排，虽然不见得多么高明，但是也让一些不太愿意让别人直呼自己真名的员工一点空间，毕竟集团人多口杂，项目也纷繁复杂，有时候人跟人之间有个指代也会好一点，也算是一些一线城市遗留下来的习惯。 而且其实这种细分的管理也落不到他这种职位的人身上，要是这种细枝末节的管理都要由自己来负责的话，那就算复制出三个段清寒也是忙不过来的。 “好新鲜，说实话，我还真的没见过这种特别标准的大厂。”赵媛一开始本来对这种东西没兴趣，但也许就是因为跟段清寒聊天的缘故，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就开始好奇对方在工作上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段清寒说，“各司其职罢了。” “其实以前读书的时候还幻想过以后大学毕业上了班就会去当这样的都市白领，那时候看电视剧里在这种高楼大厦上班的女性，又干练又有气质，进公司的时候好像走路都带风，手上一定要拿一杯美式，说话的时候也是绝不拖泥带水，然后在做决策的时候看起来也很有魄力。”赵媛说，“虽然现在看来很多东西都是刻板印象，也都是当年那些影视人心里以为的职场，但是他那个时候看起来还是很向往，觉得特别帅。” “不过后来高中结束的时候差不多就定了自己日后的方向，那个时候其实也不知道医院是什么样的流程，但是的确是自己对这方面更感兴趣一点。”赵媛跟他回忆自己以前，“结果学医这条路吧，就是一条一直走到黑的，就再没有机会去那些地方看看了。” “你如果好奇只是想看看，可以随时来找我。”段清寒说。 “这算是什么，你们集团观光一日游么？”赵媛笑眯眯的，“那还是算了，毕竟我又不是真的在里面上班，倒也没有特意要去的必要。” 而且…… 赵媛没说完的一个原因就是，自己那天还把自己跟他的对话都投屏在全公司，虽然员工大概率不知道自己是谁，可仔细一想还是丢不起这个人。 “而且你们公司弄得那么井井有条，如果我没有预约去找你，是不是怎么样都见不到你啊？”赵媛脑补了一下，“想了想，到时候真的想要联系你，还得先去前台打申请，说不定我没说两句话会被对方拒绝……” 赵媛越脑补越起劲，干脆后面开始揶揄起来：“这么一想，段总居然现在正在跟我面对面一起吃饭，我真是好大的荣幸。” “哇，”赵媛终于十分真心实意地蹦出一个词，“资本家。”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没别的想法，语气也是完全开玩笑的那种，而此刻她因为刚刚生动的脑补，此刻眼神显得愈发灵动，而一直贴在眼梢的那些碎钻，在她的动作下也显得明亮璀璨，折射出人鱼鳞片一样的光。 “是么。”大概是段清寒也被她的脑补逗笑了，“那你稍等，我这就给全公司下达指令，只要你过来，就绝对不会被拦下，畅通无阻。” 这句话颇有一种古时候昏君的感觉，像是大手一挥“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又有一点神话传说里跟妲己混在一起酒池肉林的纣王的语气。 虽然这一切也是自己的脑补，不过赵媛还是把自己脑补笑了。 关键是，如果段清寒这是什么不讲道理头脑一热的昏君，那自己可不就成了罪魁祸首？ 可她又不是什么大美人。 更何况在这些传说里，编造传说的人总喜欢把一个朝代、一个国家的覆灭找一个具象化的落点，而背锅位通常就是君王身后的女人。 但明明一个时代的落幕本就有内忧外患千千万万种原因，可是最后能让大家口口相传津津乐道的，通常这些昏君后面都得带一些女人的元素。 可太没意思了。 不过还好这些也只是刚才自己的脑补，虽然段清寒那句话的确也有这种“不讲道理”的感觉在了。 “你要是这样的人的话，那现在你说的话做的事，这些也不符合你的人设性格啊，”赵媛继续朝着刚刚自己想的东西发散，“你要是真这样，那你家人生病，是不是就是那种网络上现在很火的霸总文学了？” 可能这几个词是段清寒的盲区，毕竟这种浪费时间的上头短剧的确也应该跟段清寒没关系。 不过都话赶话说到这里了，赵媛也兴致勃勃的跟他形容起来：“就是那种很不讲道理的，没有逻辑的每期一分钟霸总短剧，比如上一秒，男主还在跟女主甜甜蜜蜜，下一秒就要让女主给女配挖心挖肾。” 果然这种信息对于段清寒还是太超前了，赵媛看着他的表情甚至多了一种诡异的迷茫。 不过他的表情也的确是让她觉得更好笑了一点，继续说道：“然后下一集女主又因为什么原因突然昏倒，这个时候就有最经典的角色来了——” 她清了清嗓说：“那就是霸总身边无处不在的私人医生！” 很显然这些也是段清寒的知识盲区，他现在变成了一个倾听者。 “就是那种，那种不用去医院上班，不用坐门诊，不用值班，不用跟家属沟通……”赵媛再说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是稍微带入了一下自己，然后才继续道，“那种好像需要等霸总一个电话下一秒就立刻出现的那种私人医生。” “然后一般在女主晕倒的时候，霸总通常都会说一句经典台词，那就是‘治不好她，我就要让你们所有人陪葬！’”大概的心情很好的缘故，赵媛甚至还模仿了一下语气。 不过没撑多久，模仿完之后自己就先笑了出来。 “所以我刚才说嘛，如果你真是霸总人设，你妹妹现在就不会在我们医院了不是么！”赵媛说。 段清寒点头：“还是我之前了解的太少了。” 然后下一句话是：“原来你喜欢看这个？” “不不不不不是！！”赵媛虽然对任何人的审美都抱以尊重，但她还是及时摆摆手，“我说的是一个类型！类型！！”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作品的！”她说，但是又想了想自己有时候实在无聊也会找一些狗血电视剧看，于是又顿了顿说，“当然有的时候，比如值班提不起精神的时候，有时候也会看一两节这种类似的电视剧。” “你是不是不能理解啊？”说完这些，她还是担心段清寒觉得这种东西像什么低俗爱好，“毕竟你应该不会看这种没有逻辑，没有营养的东西。” 想想也是，以段清寒的成长环境，小的时候为了做事情让所有人满意，肯定不会去浪费时间看这种东西，而长大了就更没那个时间了，有妹妹需要照顾，又有公司需要管理，怎么可能真拿出时间看这种东西。 “人本来就有追求自己喜欢东西的权利。”不过段清寒看上去并没有多么不理解，“这不是你说的么。” “之前不是还劝导我，让我稍微放着一下自己的情绪，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赵媛点头：“是啊。” “不过我跟你不一样嘛。” 她早就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只要在生活上让自己舒适和自洽就行，毕竟有时候她也会追一点上头爽剧，来打发值班无聊的时间。 “没什么不一样的。”段清寒说道，“本就没有差别，我也没高贵到哪里去。” 赵媛眨眨眼睛：“我也没想到……这也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可能是我一些先入为主的印象吧……”赵媛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其实还是有点迟疑，毕竟类似的人——这种养尊处优从小无忧无虑的人，她真正好好接触过的也就另外一个。 “就是我曾经会以为，这样背景下的人，有时候会少一些对其他阶层人们的同理心，”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赵媛其实心里就有了答案，因为这种东西虽然跟环境是有关系，但归根结底还是人的问题，“或者说，对一些其他人和事物的共情力。” “当然我知道你不是。”赵媛说，“我在之前跟你聊天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所以你看，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区别。”聊到尾声，段清寒说，“因为我也知道你是有这样的能力的。” 赵媛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我们这种普通人有点共情力，其实很多时候是源于这些东西会在自己身上发生……而我恰好又是医生，所以能见到一些平常见不到的人和事物……” “我记得我之前研究生的老师跟我说过，做科研其实谁都能做，有天赋的人课题文章一大把，发都发不完。”她回忆着，“不过做医生的话就不是谁都可以的。” “毕竟又不是真的小说里那种悬浮的私人医生，只要在医院上班，考虑的就不只是单纯工作而已。” “所以我虽然一直觉得我们医院待遇不太行，工资也不怎么高，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这种地方最适合我。”赵媛顿了顿又开玩笑说，“当然啦，如果有高贵帅气的霸总主动说要给我一大笔钱养老做私人医生，也不是不行啦！” 说完，她就听到段清寒一声轻笑。 两人正好也吃完了饭，此刻他已经结完帐站起来，门口也传了消息，说门童已经帮他把车停开了过来，只等两人上去离开。 赵媛也站起来，听到段清寒说：“我也想。” 赵媛想听听他会怎么接自己的玩笑，就听见段清寒说道：“我也想只把你关起来，做我一个人的私人医生。” 她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段清寒继续补完了下半句：“可惜我好像不是很霸总，可能需要赵老师再教一教了。” 第377章 暧昧对象 第377章 暧昧对象 赵媛都被他逗笑了：“什么人想着自己要去当霸总的！” 然后想了想又说：“而且霸总的精髓是又土又油，关键是一定不要认为自己很霸总，只有这种无边的自信才能长成完美的霸总。” 大概是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又补了一句：“赵老师没有做私人医生的天分，还望段总另请高明。” 段清寒眼睛弧度很温和地弯了一下：“那如果还需要我做什么，还请不吝赐教。” “怎么说话突然这么文绉绉了。”赵媛心情很好地说，“看来段总不仅没有当霸总的天分，还离这个方向越来越远了……不如要不要考虑换个赛道？” 段清寒看上去甚至好像还认真思考了一下：“您看我还有可塑性么？” 他站在赵媛面前，明明高出不少，但因为神态和动作是温和的，今天正好又是没什么攻击性的穿搭，竟然真有一种微妙的象牙塔气息。 赵媛有时候也觉得很神奇，要说段清寒年轻，可是按照他的资历来说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和远超于常人的手段，已经能比肩不少名流，可是真要谈到年龄，他其实也只不过是进入名利场太早了一些而已，而且在其他的一些方面居然真的有一点不谙世事的清澈。 她上次看到那种词，都是只能用于形容一些在校可爱大学生的。 赵媛甚至思考了一下，是不是自己滤镜的问题，可是段清寒就站在自己面前，她也还是下意识遵从自己的想法。 而段清寒还看着自己，问她自己有没有换赛道的可能性。 说来奇怪，她居然真的能从对方充满求知欲的话里探究到一丝真诚。 觉得好像如果他这么做了，那自己可能就会答应他，如果他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也许两人的关系会更进一步。 只是赵媛虽然有时候还算自信，却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揣度别人。 因为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最难以捉摸的，谁在这种事情上都不会有一个定数。 毕竟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掌控住的话，那古今中外就不会有那么多各有千秋的作品了。 赵媛抿了抿唇：“只要段总想的话，做什么都可以。” 段清寒好像也很满意她的这句话，虽然泊车的门童已经到了，刚打开驾驶座的门把钥匙还给段清寒，而对方接过，第一件事也是先帮赵媛拉开那一侧的车门：“那我就提前说声谢谢了。” 赵媛心脏跳得有点快，又努力让自己不要把现在的情绪表现出来，因此只是点了点头：“好。” 俩人上了车，段清寒看她系好安全带，自己打开了语音导航。 因为现在时间还算充裕，而且虽然赵媛自己并没有做特别周密的计划，但因为此行有一个段清寒，所以对方已经很早就差不多计划好了。 因此就算两人在餐厅耽误了一会儿，又聊了一会儿天，但是现在依然时间充裕，甚至预留好了，路上可能会堵车的时间。 果然在语音导航的提示下，因为现在这个点，很多人都会往那边去，的确在十分钟后提示有一个比较漫长的拥堵路段。 赵媛看着他正在专心开车，正好无聊，就打开通讯录，先发了几张自己的自拍，和段清寒带自己去的那家餐厅的外景。 【赵媛：[图片]】 【赵媛：[图片]】 她原本以为夏眠现在这个时候应该还在接诊或者写病历什么的，没想到自己发送完之后就很快收到了对方的消息。 【夏眠：天知道我等你的返图等了多久！！！】 【夏眠：这是什么赛博朋克风格的仙女！！！】 【赵媛：？】 【赵媛：？你现在这个点不应该在上班？】 【夏眠：怎么我休息下就不行了是吧！】 【夏眠：不对，我是不是应该说，我其实上了一天班茶饭不想，就是在等你的照片返图？】 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赵媛笑了笑。 【赵媛：截图了，我把这段话到时候发给你的管床病人那里去。噢对，主任也发一份。】 【夏眠：少来，还有没有图！】 【夏眠：再发点再发点！】 其实一开始赵媛本来就只给对方发了自己视角的那几张，然后又看了看相册，在夏眠的催促下最后还是没忍住，把段清寒给自己拍的那几张也发了过去。 她发了后面那两张效果很好的，果然受到了一连串惊叹。 【夏眠：这是什么绝美他拍视角！！！！】 【夏眠：而且你们今天去这个地方，我怎么有点眼熟？】 【夏眠：好像之前在那种私人探店的vlog里见过，但是我记得好像很难约……】 【赵媛：我不太清楚，但建筑上面来看确实是半个世纪以前的小洋楼改造的，据说以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别院。】 【夏眠：这么高级！】 【夏眠：不过想想也很合理。】 【夏眠：就是我以为他之前不是跟你说随便吃点么，我当时还以为只是找了一家酒店下午茶之类的，没想到啊……】 大概是说到这里，在手机那头的夏眠好像也察觉出了一点什么不对劲。 【夏眠：不对，等等！】 【夏眠：我怎么觉得这个视角……】 【夏眠：让别人给你拍的？】 【赵媛：你不都是说了绝美他拍么，是啊。】 【夏眠：是段清寒给你拍的吧！！！！】 【夏眠：好哇你们终于算是有进展了么！！！】 【夏眠：真奇怪，我明明点了外卖还没到，现在就已经有了吃撑的错觉。】 没理会她的揶揄，赵媛权当看不到。 而既然赵媛没有直接否认，那也就证明了夏眠的推测是真的。 【夏眠：但是该说不说！！真的很好看！！！】 【夏眠：而且我没想到，段清寒居然这么会拍照？】 【赵媛：……】 【赵媛：嗯……】 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于是干脆把段清寒之前给自己拍的不怎么完美的那几张，也发给了夏眠看。 【赵媛：现在呢？】 【夏眠：嗯……】 嗯了两句，又发了一个猫猫欲言又止的表情。 【赵媛：行了，知道你意思了。】 【夏眠：可是后面两张就拍得很好！！】 【夏眠：我感觉甚至都不算是一个人拍出来的！】 【夏眠：这前后差距也太大了一点吧！】 赵媛把图片发出来之前，就大概能猜到夏眠会怎么说，因此现在也不意外。 可是刚才段清寒跟自己说那句话，好像又不能在这种时候跟夏眠说，毕竟本尊还坐在自己旁边开车呢。 【赵媛：我也感觉，反正就是后面几张就会拍了，而且我还挺满意的。】 【夏眠：算了，可能就是男人的悟性。】 【夏眠：不要试图去探究，反正也搞不清楚。】 【夏眠：对了对了对了，他今天对你这种打扮有什么想法啊？！】 【夏眠：猫猫八卦.jpg】 她一问，赵媛就不免想到两人刚在楼下见面时的场景。 【赵媛：好像……也不讨厌。】 【夏眠：你这语气是什么意思！！】 【夏眠：我猜他应该是很喜欢才对吧！！不然最后怎么会给你拍那么好看！】 【赵媛：就是他一开始可能还不太习惯？不过我刚下楼的时候给他吓了一跳倒是真的。】 【夏眠：不多说了，一定是被迷住了！！】 【夏眠：所以你真的不能来医院给我看一眼真人吗？】 【赵媛：？】 【赵媛：不是！应该没有！】 【赵媛：就是我俩尴尬了一下是真的！】 不过夏眠还是坚持己见。 【夏眠：都尴尬了！！那就是满意！！！】 【夏眠：那你现在是在干嘛，居然还有空跟我聊天？】 【赵媛：在去Live house的路上，前面有点堵。】 【夏眠：那你居然没和他聊天？】 【赵媛：他开车啊。】 【夏眠：……】 【夏眠：…………】 【夏眠：我还以为他们这种人出门都会带个司机呢，没想到今天居然还自己开车！】 【夏眠：你也算是有了专属司机了！】 眼看夏眠说话已经越来越大胆，虽然两人的聊天记录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可是赵媛悄悄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开车的男人，莫名其妙多了一种心虚感。 不过段清寒还在专心致志开车，才注意到自己的眼光后，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赵媛动作一顿：“没有，我想看看还有多远。” “要是困了的话，就休息一会儿。”段清寒还以为她有点犯懒，“算上堵车的话，应该半个多小时也能到。” “哦哦。”赵媛拿着手机点点头，看上去呆呆的，不过想起刚才夏眠的话，她又有点好奇地问，“不过你今天为什么没带司机？” “毕竟这又不是顺路，而且路程还挺远的，一来一回还挺耗精力的。”赵媛想了想又说。 段清寒倒是没怎么思考：“你之前也说了，本来就是我们两个的周末么。” 赵媛一迟疑，也大概知道了他想说什么。 “司机在前面开车，我们在后面聊天，可能会让你有所顾虑，”段清寒说道，“那我还是更愿意自己来做这个司机好一点。” 赵媛于是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困了的话，帮你把音乐关掉？”段清寒还很贴心地问，“闭眼睛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就叫你。” 段清寒说话的声音很温和，而伴着车里的轻音乐，的确有一种舒缓人心的感觉。 赵媛点点头：“好。” 不过在自己跟段清寒聊天的时间里，她手机上的夏眠还在源源不断给自己发消息。 【夏眠：你怎么不说话了！】 【夏眠：我不是就问了一下司机嘛，怎么突然消失了，说话！难道我俩的聊天被发现了？】 【夏眠：嗯？？】 【夏眠：你好啊段总我是媛媛的好朋友！她刚才跟我聊的那些都是我用刀压着她脖子逼着她发给我的！段总不要对我们媛媛有什么意见！】 赵媛没想到自己就跟段清寒聊了几分钟的天，手机上就多了这么多内容，觉得有点好笑，干脆假装模仿起段清寒来。 【赵媛：嗯。】 【赵媛：媛媛也跟我这么说。】 而在手机那头的夏眠某一瞬间还真的以为赵媛的手机被段清寒看见了。 【夏眠：？！】 【夏眠：段总！】 不过才发了两条消息后就立刻反应过来。 【夏眠：赵媛！搁这演我呢！！】 【赵媛：不是啊，我是段清寒呢。】 【夏眠：你再演呢！！！！】 【赵媛：哎呀，居然没骗到你。】 【夏眠：本来差点骗到了。】 【夏眠：但是我想了一下，好像段清寒那么得体的人，你俩现在关系还没有进一步进展的，应该也不会叫你‘媛媛’，才瞬间反应过来的。】 【赵媛：失策了失策了，早知道我再演得像一点的。】 【夏眠：少来！】 【夏眠：所以说干嘛去了？】 【赵媛：没有啊，不是跟你说了，他在我旁边坐着开车么，就随口问了一句，他为什么不带司机。】 【夏眠：有什么好问的！明显就是为了你好吧！】 【夏眠：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问点刺激的！】 【夏眠：净问这种小学生来了都觉得寡淡的！】 赵媛也没想到自己还遭受到了官方吐槽。 【赵媛：那我就坐他旁边，我们俩聊得这么热火朝天，有点心虚很正常吧！】 【夏眠：好像也是。】 【赵媛：而且你今天怎么有空跟我聊这么多，不是上班么，这个点难道不应该是生化结果复查的时间么，不看血啦？】 【夏眠：我真是谢谢你关心我的工作状态。】 【夏眠：不过确实像你说的。】 【夏眠：本来是应该还有事情没做完的！】 【夏眠：但是我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实习生，之前在手术室捡的。】 【夏眠：帮我分担了好多工作，而且又特别懂事，真的比好多规培生都要效率。】 这个实习生赵媛倒是之前听夏眠说过一次，好像当时对方还带那孩子去蹭了手术室的饭。 【赵媛：就是那个跟你去手术室的？】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正好跟段清寒聊过实习生的话题，赵媛又不得不想起自己跟段清寒的渊源。 【赵媛：我当时也有个挺乖的实习生，现在都已经研究生毕业了呢，还要来考我们医院听说。】 【夏眠：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跟我那个实习生妹妹说，今天是我好朋友的重要日子，她立刻说夏医生那你聊，我去帮你看看血象。】 说是这么说，其实夏眠主要也是想让这个时间锻炼一下自己那个实习生的能力，现在能跟赵媛聊天也不过是因为暂时没有别的事情，但等那个实习生回来之后，自己还是要稍微加一加班的。 不过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也不用跟赵媛说，反正俩人的关系到这里，应该双方都是知道的。 【赵媛：说到实习生……】 【夏眠：都说了实习生在今天我们的话题里面无关紧要！】 【赵媛：那好吧。】 【赵媛：本来还想跟你说个事情的呢。】 【夏眠：你怎么又来吊胃口这套！！！】 【夏眠：不过实习生能有什么事？！】 【赵媛：你还别说，还真跟今天的主角有关。】 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说出来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赵媛：简单来说就是我多年前带过的那个实习生，当时跑腿的时候去了段清寒的公司，回来还跟我说了好几遍，那个负责人很帅……】 【夏眠：？！】 【夏眠：怎么还有这么巧合的言情剧环节？】 【夏眠：所以当时那个实际上夸了好几遍帅的人，现在是你的暧昧对象？】 【赵媛：等等什么叫暧昧对象啊！！】 夏眠干脆单刀直入，见血封喉—— 【夏眠：难道你现在答应他了？】 【赵媛：？？】 【赵媛：我俩什么进程你不知道吗！！】 【夏眠：那不就得了。】 【夏眠：保持着体面普通朋友跟进的关系，但是又没有彻底说破，或者说一方没有答应，这不是暧昧是什么？】 【夏眠：你要是不承认，那我可就要唱歌了。】 【夏眠：暧昧让人受尽委屈——】 【赵媛：等等等等！】 就算夏眠只是在纯纯打字，但赵媛好像就跟真听到了对方在自己耳畔唱歌一样。 【赵媛：是是是行了吧！！】 【赵媛：我都这么努力的及时跟你同步消息了，你居然还要催促！】 【夏眠：小说看过吧。】 【赵媛：？】 【夏眠：一般作者只连载一两章的时候，读者就会抓心挠肝的想看下面的剧情。】 【夏眠：更何况你在我这里，甚至不是一天更一两章，而是几天更一章，你自行想想看呢。】 【赵媛：都说了别拿我这个事儿当小说连载！】 ……虽然有些情节现在仔细想来，还真有点像就是了。 【夏眠：主要是吧，我其实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媛：？】 【夏眠：算了我要讲。】 【夏眠：就是……】 【夏眠：你有没有发觉，你其实对他的态度也已经变了很多？】 第378章 乐在其中 第378章 乐在其中 夏眠说完之后甚至还故意停了一下，像是在给赵媛思考时间似的。 然而她说的这些，对方又何尝不知道。 听到夏眠的话以后，赵媛的手指放在手机屏幕上顿了一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眼好像一句句有声音的话，而就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似乎好像还生怕自己跟夏眠的聊天内容被发现似的，略有心虚的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才打字回复道。 【赵媛：是么。】 【夏眠：=w=。】 【夏眠：当然我现在不是在八卦……】 【赵媛：你最好不是。】 【夏眠：真的真的！】 【夏眠：我想说的就是，反正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呗，我刚刚的想法也只是一种自己的感觉，感觉你知道吗！】 【赵媛：那你不会觉得我俩这样太磨叽么？】 夏眠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大概隔了十秒才回。 【夏眠：什么磨叽？】 【夏眠：这不是按照循序渐进的标准发展的么？】 【赵媛：那你还催？】 【夏眠：我那跟这个能一样吗！！我只是作为一个观众在追更而已！】 【夏眠：允许观众追更，就不允许观众对现在的剧情发表点看法了？！】 【夏眠：当然我现在反应过来，你刚刚为什么要这么说。】 毕竟之前赵媛跟章希乾的关系她也不是不知道，不对比还好，一对比就显得……那边有多么进展迅速，现在他们两个人看上去就有多么“细水长流”。 【夏眠：你这么一说也是。】 【夏眠：谁能想到一开始你们两个都已经到谈婚论嫁，要协议结婚的地步了，结果发展到现在居然还只是一个约会中的暧昧关系？】 【夏眠：这么一说，段清寒找过你那么多次，好像都没有任何一次逾矩的行为吧？】 【夏眠：当然我不是说逾矩这个行为好，而且段清寒确实是我目前见过的最有教养最绅士的男人。】 赵媛本来还在因为她的话思绪有点乱，但看到后面又差点笑出声。 【赵媛：你怎么还开始叠甲了？】 【夏眠：别怪我，可能就是这段时间垃圾情感视频发太多了，你也知道网上那种争吵的，一旦一有一点不符合观点的立马就要党同伐异了，我这不是随口一说么。】 【夏眠：但我刚刚想说的也是真的，我思考了一下，他的确是挺少见的那种极有教养的人，所以你们之前关系比较不咸不淡，可能也有这个因素在里面。】 【夏眠：可现在不是有进展了么？】 【夏眠：我觉得进一步发展下去的可能性非常高！】 【夏眠：当然以上那些都是我自己的个人期待哈，你最后该怎么样还是考虑自己千万别被别的东西引导……虽然我觉得在这方面我还挺相信你的，不是很担心。】 赵媛看她说了这么多，也知道都是对方的真心话。 【赵媛：嗯，我知道的。】 【夏眠：但是我觉得你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其实都是符合正常发展的嘛。什么进度快进度慢的……说到底不也不怎么影响么！】 【夏眠：只是每段关系有每段关系的特殊性，你总不能真这么要求。】 【夏眠：而且这种东西最重要的不就是个人体验么？不难受才是最好的。】 赵媛心下又涌出一阵感动，刚思考着要怎么回复。 结果夏眠立刻又弹出一句新的来。 【夏眠：所以！！！】 【夏眠：有良心的作者会给我更新进度！！！】 【夏眠：记得回来也要更新！！！】 赵媛刚刚升起的那一些感动瞬间就变成了飞上天的肥皂泡泡，啪一下，又没了。 【赵媛：我看你今天还是有点太闲。】 【夏眠：也还好啦。】 【夏眠：那我就先去忙了哟！不管怎么说玩得开心！】 【夏眠：替我多听两首LIVE！！】 然后又连着发了好几个可爱的表情。 【夏眠：猫猫告辞.jpg】 赵媛看着对方逃窜的样子又觉得好笑，更何况自己也的确没有生气。 她收起手机，终于还是打了个哈欠。 眼看前面车流还是很堵，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也可能是本来只想着随便吃点垫垫肚子的，结果那一堆小菜和甜品一不小心全都吃完了，有点饱，而段清寒开车又很稳，一点颠簸都没有，赵媛在随便刷了两下手机之后居然真的有点犯困。 她其实觉得自己按照社交礼仪，是不是应该随便跟段清寒聊点什么，不过还没等自己开口，对方就已经感觉到了她的想法，甚至还替自己开了口：“现在过去的话还要一会儿，你也可以闭着眼睛休息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还调低了一点车里音响的音量。 这让赵媛把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看了看窗外，原本有一些松动的车流又驶入拥挤的地方，于是段清寒又不得不把车速降了下来。 不过，一想到现在居然是段清寒开车，赵媛先是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然后想了想说：“这种时候是不是得有司机会好一点？” “也还好。”段清寒声音温润，很坦诚地继续说道，“我之前来你们医院找你的时候，有时候也会自己开车。” “那不是因为我们医院离你公司不太远么。”赵媛说，“今你也开了挺久的车。而且等会儿我们去那个地方又是没有座位的，这么一想，那你今天岂不是一直没休息过？” “还好。”段清寒听上去依旧是情绪很稳定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会引起他的波动一样，“也算不上什么事。” “我还以为你们这种人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赵媛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没别的想法，“我的意思是说，毕竟我们这一行有时候确实是需要锻炼一下体力么，那你们健身的地方是不是只有健身房？” 不过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赵媛又觉得自己犯了蠢，毕竟想一想段清寒也是小时候就要去学习马术的人，身体素质也应该差不到哪去。 果然没话题硬要找话题硬聊就是现在这种下场。 赵媛听见对方好像应了一声：“现在的话是的，不过之前读书的时候没有你想的那么弱不禁风。” 赵媛梗着脖子：“我又没说你弱不禁风！” 段清寒好像是笑了，然后给她解释：“因为那个时候又要忙着学业，又要接手集团的事，加上那个时候的确看上去书卷气太重了，走进公司也没几个人信服……大概是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吧。” 这就涉及到赵媛的盲区了，因为段清寒其实很少跟她说自己工作的事：“你那个时候没毕业，就已经开始，开始……” 她其实下意识想说“掌权”，可是用了这个字眼听上去怎么都有怪怪的感觉，于是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你没毕业就要忙那么多事情吗？” “其实也是我自己比较着急。”段清寒在说这些过往的时候都是云淡风轻的，那些厮杀和拼搏似乎完全都不值一提，甚至不如一些别人的转述，就好像他是在讲述另外一个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的，“因为那个时候不止修了一个学位，又想早一点把所有东西全都解决好，加上那时候小萌刚出生，母亲身体比较虚弱，还需要父亲去照顾，家里人本来就已经有点焦头烂额了，我就更不想给他们添什么麻烦。” 如果这句话是其他人说，赵媛可能还会怀疑一下真实性或者提出一点点质疑，可是这句话是从段清寒嘴里说出来的，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他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 也对，按照那个时候的时间，的确是他妹妹刚出生的日子。 而且按照段清寒的性格，现在说这么轻松，可能那个时候要承担的压力是自己都无法想象的。 本来读书加上兼顾公司就已经够难了，更何况还是双学位、以及没有人认可的公司头衔。 她都不知道对方怎么一步一步走出来到现在的。 更何况段清寒输了不想给家人添麻烦，那说不定不止没有把这些艰难透露出一丝一毫，甚至以他之前行事的风格，估计不仅没有告诉家人，可能都还会照顾一下父母的情绪，以及自己那个刚出生的妹妹。 别人赵媛不知道，但可能是因为自己现在还算稍微能共情段清寒了，竟然能大概感受得出对方那个时候的模样。 “不用露出那种眼神。”段清寒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应该是从赵媛的眼睛里面猜出了什么，又安抚似的说了一句，“又不是什么大事。” “更何况我那个时候忙的那些也只是自己身份原因所需要的忙碌，至少我不用为生存发愁，不用考虑更多细枝末节的小事……”段清寒说，“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赵媛没想到他还会这么说，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 果然共情力和同理心是天生的。 “有那么多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我已经享受到了足够好的资源，又有什么资格累。”段清寒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好像他的确也是这么认为的——并不为自己现在的身份而骄傲，也不会因为别人与自己不同的阶层而轻视。 赵媛听着，又只顾着点头了。 “所以——”段清寒甚至还记得最开始赵媛说了什么，话头一转又把话题绕了回来，“我那个时候练了这么久坚持下来了，现在开个车，本来就当是休闲了，怎么会弱不禁风？” 赵媛一怔：“段总的休闲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乐在其中。”段清寒笑了笑，认可了她的话。 车里又只剩下了安静的轻音乐。 第379章 梦的交汇 第379章 梦的交汇 赵媛靠着椅背，闻着舒缓的熏香，也不禁回想着刚才段清寒的那些话。 想着想着，夏眠那句“你对他的态度也已经变了许多”就冒了出来。 赵媛也不是逃避，也可能只是想着等到今夜之后再说，总之就是没有继续深想下去，而是有些困乏地闭上眼。 她其实本来也只是想顺着段清寒的那句“闭目养神”稍稍闭眼休息一下，不过因为前面车流的确比较拥堵，段清寒开得很慢，加上她昨晚本就没睡好，也就在这样的话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周边的一切声音都变小了，画面也开始从一片漆黑变成逐渐清晰。 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是在医院，好像今天自己没有跟段清寒一起出来看LIVE，记忆里也没有那家刚刚去过的餐厅，好像她只是在一个最寻常的周末查房值班而已。 因为现在自己手上的病人不多，而且也没有到住院总的时候，因此她现在的工作程度会比夏眠稍微轻松些。 她好像也没有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时间点，只是一如既往地循规蹈矩，上班下班。 而此时的日子似乎是几年前，自己那时候刚领了一个实习生，是个说话声音很甜的小姑娘，虽然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不过做事情都很认真，就是有时候带着一点大学生特有的清澈的“愚蠢”。 当然这个愚蠢是褒义，通常就是指还没有离开象牙塔的天真无邪。 赵媛今天刚把事情做了一半，说着要不要给实习生小姑娘点个外卖一起吃，就当是犒劳人家，毕竟对方也帮了自己不少忙，而且做事情都非常积极。 可是刚拿起手机，主任就进来了：“现在有没有人有空的？之前一直来我们科室合作那个药厂有个Case，但也不需要干什么，不过这次是去他们合作的那个集团听一个讲座，就当是这个月的科室学习了。” 办公室现在剩下的医生本来就不多，听到主任这句话都稍微迟疑了一下。 倒不是说这个差事有多麻烦——其实也就是过去较常指定的那个地方当做医学指导之类的，坐下来听一听对方的ppt，偶尔说一两句话，只要一两个小时过去，差不多也就结束了，如果上班不是很忙的话，甚至还可以当做休息去那边看一看。 不过赵媛一直对这种项目性质缺缺——虽然不讨厌，但是一来一回跑一趟又是一个小时，而且去那边估计也没什么新意，都是听药厂那边引用一些文章后做成的幻灯片，而且今天这样子估计还是要去药厂的合作集团，相当于是个三方的合作协议。 赵媛这时候只想着今天赶紧把所有的事情做完之后准时下班，因此就当没听到似的，不准备抬头。 可是就算自己没有出头的意思，但因为自己的座位正好在主任的手边，他也就跟抓壮丁似的直接点了个名：“要不然小赵你去？” 赵媛手上的动作一顿，正在想着找什么理由拒绝，然而自己身旁那个十分有眼力见的实习生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干脆主动请缨：“吴主任，我们实习生可以去吗？我……我们主要是没去过这种地方，我有点好奇想去见识一下，见见世面。” 这种事情只要是医院派去的，那边通通都不会拒绝，就算是实习生也没关系，而且主任就很喜欢这种主动的学生，当然很满意：“好啊，去学习一下，当然是好的。那你老师就……” “我老师等一下还要帮我改病历，”那个实习生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赵老师这两天教了我很多，也因此耽误了她不少时间。” 主任就喜欢这种嘴巴甜就会说话的学生，于是看了赵媛一眼就连连点头：“很好的带教。” 赵媛此刻觉得自己那个实习生简直就是个天使，又在听到主任的话之后点了点头。 “既然小赵还有事情没做完，那就先工作要紧吧，”主任看着这一办公室的人，医生并不多，“那你们忙，我再去楼下问问有没有。” 赵媛立刻：“好的主任。” 最后主任果然是从楼下找了一个带教的医生，然后带着这一群实习生一起，就要浩浩荡荡地跟着药代去集团那边。 不过因为算是三方的讨论，举办的地方是在对方集团，而药厂一般都是会最后请大家一起吃饭的，所以有时候医院这边可能会顺道帮大家买一点咖啡或者下午茶之类。 这种应酬式的工作一般在科室是轮流做的，这个月正好到了赵媛。 她招招手把实习生叫过来：“那等一下你跟你的同学去早一点，然后是代表我们科室给对方买一点咖啡。” “噢噢噢好！”这个实习生小姑娘看上去精神的很，“那需要买哪一家？” “就医院旁边那家，你看着比较热闹，但是装修比较普通的。”赵媛大概说了一下位置，因为这家咖啡店，也算是他们医院内部的员工比较喜欢的一家，“现在去订的话可能还来得及。” “好的赵老师！”小姑娘干劲十足，好像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 赵媛特别喜欢看这种有元气的孩子，因此也被带动得笑了笑：“这么想去那边？” 那个实习生嘿嘿笑了一下，总有点不好意思：“主要是确实很好奇，想跟过去看一眼。” “听不懂也就当看个热闹嘛，”她说，“反正我们这批实习生在医院要做的活也不多，那还不如去找掌掌眼。” 这个倒是真的。 因为一般医院医疗资源都有限，虽然大家都有对实习生的带教任务，但是有的时候肯定还是要先以工作为重，所以有的时候很多实习生只能在旁边看着观摩，基本上能动手的机会不多，而已到了下午，医生们都在写病历或者做其他收尾工作的时候，实习生通常就只能在一边看书或者看看病历，然后偶尔帮大家拿一拿外卖和快递，到了下班时间就准时离开。 所以一般下午的时候对于这些实习生来说其实还挺无聊的，赵媛想想也算理解。 “行吧，那你想去就去，就当看看也挺好。”赵媛说，“那记得买咖啡，快去吧。” “好嘞赵老师！” 小姑娘听完之后甚至还回头鞠了个躬，然后一溜烟就跟着自己的实习生同学们一起跑了出去。 赵媛本来还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干活，没过两分钟就收到小姑娘的微信消息。 【实习生小郁：赵老师赵老师！那家咖啡现在排了30多杯是不是要做很久！】 【实习生小郁：因为刚刚带我们一起的那个老师说，让我们最好40分钟之内到，而且我们还得去医院门口坐摆渡车，是不是来不及了呀？】 赵媛没想到这个点那家店居然都还有这么多人，不过想着确实也不能让自己的学生迟到。 【赵媛：那你就路上找一家看着还不错的，不用排队的咖啡店，买了带过去吧。】 【实习生小郁：那要买什么呢？】 毕竟买咖啡的钱也算是医院的公款，赵媛想了想回道。 【赵媛：随便，看着性价比差不多的合适就买吧。】 【实习生小郁：好！！】 本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赵媛也没当回事。 等她用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把今天的事情基本做完，正准备去最后查房的时候，原本开出去见世面的那个实习生就回来了。 “小郁？”赵媛看着跑回来气喘吁吁的小姑娘，“不是说了，你那边活动结束就可以直接回去么，反正今天你这边也没有什么别的工作，早点回去也挺好，明天再来。” 赵媛也算是个比较好的带教老师，一般也不会让自己的实习生真的给自己做多少工作，而且更不会让实习生跟自己一起加班。所以基本上都是到点了就把实习生放走，不会留什么太多作业和实践任务，打一个轻松自由，不要太过火就行。 不过那个小姑娘看上去精神饱满：“我把书放在这里了，我到时候回寝室还要看，就回来拿一下。” 大概也是因为快下班了，基本上工作也做完了，此刻赵媛也有点闲心跟对方聊天了：“怎么看上去这么兴奋，去听那两小时课不累吗？” “不累啊！”小郁脸上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两眼放光，“果然见到了新世面！” 可能她的语气实在是富有大学生独特的感染力，赵媛看着也觉得有些有趣：“是看到了什么世面这么高兴？” “嗯……”小郁想了一下，好像真的在认真回忆，“反正就还挺……因为我都没见过嘛，所以我都觉得新鲜。” “哦对了！还要把今天买咖啡的钱退给您。”因为之前走的时候，赵媛是直接划了几百块到对方微信上的，小姑娘早就算过账了，因此很快就把买咖啡剩下的钱都退给了赵媛。 赵媛看着退回来的不少金额，有点好奇：“你之前不是说我让你买那家店排队了么，那最后买了哪家？” 看上去花的不多，好像是一家性价比很高的店。 小郁眨眨眼：“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门口随便买的。” “哦！这是小票，您看一眼。”她说着还把小票递到赵媛眼前。 赵媛一看，嘴角抽了一下。 这是他们医院门口最难喝的一家咖啡店，也怪自己当时没有提醒小郁，当时就让他随便选一家，没想到好死不死就选了一家最难喝的。 “我还给那个老板讲了一下价！”小郁声音沾沾自喜，“给我少了足足两杯的钱呢！” 赵媛一口气还没算过来，又看了看小票上的产品名称。 热美式，二十杯。 热，美式。 她差点要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小郁好像也没有注意到，只是发现赵媛没有回自己的话：“怎么了赵老师？” “没没没怎么。”赵媛很难跟对方解释，关于热美式对于上班族的一些毁灭性打击。 如果说咖啡是种打工人的续命药，首先不含咖啡因的热可可是要被排除的，其次一般想喝的有点口味的，就基本上会选择拿铁或者澳白，但是如果想要提升工作效率，或者强行让自己进入工作状态，那就不得不提到必不可少的冰美式了。 多冰加上咖啡因才是让这些人继续在工作岗位上坚持下去的救命药，因为美式这种东西本身就只是浓缩加水，根本称不上多好喝，就是加上冰块后会立马变成续命神器，可是要是美式变成了热的，那基本上就可以跟中药划等号了。 赵媛用手扶了扶太阳穴，自己在心里稍微脑补了一下。 一群人围在一起开会，这个时候医院贴心的实习生为他们送来咖啡，正当这些打工人都以为会是冰美式或者拿铁之类要么能提神，要么能喘口气的饮品时，盖子打开，就是一股中药味的热气腾腾的……咖啡水。 但是这种社会人和工作党才知道的黑色幽默就没办法跟这种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解释，更何况这种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赵媛光是想象了一下那群人，在那种情况下突然人手一杯热美式时……联想到那种画面，的确十分好笑。 “赵老师，有什么不对吗？”小郁想着还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看到赵媛似乎在笑，这才放下心来。 赵媛觉得自己这个实习生无比可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然后呢？你不是说很长见识，都看到了什么？” “嗯……”小郁好像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就是他们说的那些靶向药之类的ppt我也不太听得懂，但是好像说的又很有条理，竟然不会觉得很枯燥！” 赵媛夸奖：“那说明你很有学医的潜质。” “关键是，就是……”小郁在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还挺兴奋的，眼睛亮亮的，“那个签字的人好帅！” 然后就是之前出现过的那段对话了。 赵媛一开始觉得小姑娘喜欢一些长得好看的人也没什么，但是对方好像真的很特别一样，被小郁形容得无比完美，到后面她都有点好奇了：“……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是啊！”小郁好像对此深信不疑，又给赵媛说了那个人管每一个实习生都叫大夫的事，“总之就是特别有礼貌，而且还特别有气质！” 赵媛看着她，嘴角噙着笑，像是想象不出来一样。 “你不信啊？赵老师。”小郁好像是看到赵媛这副模样，就硬要说服她一样，“那我再给你说一个秘密吧。” “什么秘密？” 赵媛看着小姑娘的笑眼，便也轻轻凑了过去。 “就是，他说……” 小郁的脸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有些模糊。 明明熟悉的五官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又或者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变化，赵媛心头一悸动，就听见面对着自己开口—— “他说，你愿意给一个机会，让他更进一步么？” “——！！！” 赵媛在这一刻猛的睁开眼睛。 终于意识到这是梦，但在梦里最后说那句话的小郁的五官已经不清晰了。 而最后那一句话好歹还是很有冲击力的，赵媛甚至有一些迷蒙，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然而当她一抬头，就撞入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自己刚从梦里醒来的脸也倒映在那双眼睛里。 段清寒好像也没想到她会忽然醒来，于是手上的动作也僵了一下：“……醒了？” 赵媛这才看到，原来段清寒是脱了自己的针织外套，打算给自己披上。 所有理智才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回笼。 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看样子应该就是已经到了目的地。 赵媛也才回想起来，自己是跟段清寒一起出来看LIVE的。 看见她醒来，段清寒便也后退了一步，原本想要搭在赵媛身上的外套也挽在了手臂。 “看你睡着了，想着时间还没到，就想让你再睡一会儿，没有叫你。”段清寒声音浅淡，“是做噩梦了么？” 赵媛没听清，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段清寒说的是什么之后，又立刻摇头：“没有……不是。” 然后就发现自己可能因为刚醒来，刚才的动作有一些僵硬，又解释道：“是做梦了。不过不是……” 不算是噩梦吧？ 她在心里戚戚。 可能是今天正好跟段清寒聊到这件事的原因，这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做这个梦。 关键是梦的前半段都非常真实，甚至当时的细节都有一些还原，不过具体的对话赵媛倒是记不太清了，但应该也八九不离十。 赵媛缓了一下说：“就是梦到我跟你说那个实习生了。” 她觉得梦的前半部分还是很好笑的：“相当于就是重复了一下我当时叫她去买咖啡的小乌龙。” 说到这里她还是没忍住：“……所以那杯热美式是真的不好喝啊？” 大概这句话也让段清寒笑了一下：“你好像很在意这个？” 赵媛大概也是因为对方的情绪变得轻松了一点，也开玩笑道：“看来段总还是不知道，热美式这种东西对打工人的杀伤力。” “说实话，真的不记得口味了。”段清寒好像也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怎么会梦到这个？” “我也不知道。”赵媛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声音小了一点，因为她实在是没办法，把这个梦的后半截告诉段清寒。 毕竟最后的转折其实还是有点吓人，小郁的脸忽然就变成了一个符号，而一字一句地像是在叩问，问自己为什么还是有些犹豫，问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依然会选择随波逐流。 赵媛在心里默默地想，难道这就是刚才自己不愿意细想的报应？ 还是说，难道真的又是自己刚才去催夏眠上班的现世报？ ……不管是哪个都太可怕了一点吧！？ 她抿了抿唇，假装想要赶快忘掉最后那一句梦里的质问，重新抬起头来：“到了？” “嗯。”段清寒看了一下时间，“你也不用太急，因为我们是vip票，可以走另一个通道，所以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赵媛看了看手机：“……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啊。” “半小时，也不算久。”段清寒说。 “那我应该没有打呼吧？”段清寒十分警惕，虽然自己觉得应该没有。 段清寒摇摇头：“你好像睡得很好。” 赵媛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随口问了一句：“那我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没想到她原本只是想随便问一下，可是段清寒却意外地沉默了。 赵媛抬头看过去，才发现对方好像是在思考。 她思索了一下：“难道……” 果然，段清寒好像的确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 “因为我在开车的时候发现你睡着了。”段清寒说，“可能那时候忙着看你，的确没怎么注意时间。” 虽然这句话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暧昧的意思，但可能也是因为赵媛刚刚做那个梦的原因，竟然还是有点不知道回些什么好。 说不上心虚，但也有些因此哑口无言。 不过段清寒一直都是一个会照顾情绪的人，因此在这时候也是怕赵媛尴尬，又说了一句：“那现在还困吗？” 赵媛赶紧摇头：“不困了，不困了。” 哪敢困啊，刚刚做那个梦，差点没把自己吓死。 赵媛在心里悄悄说。 “那你现在想要休息一下，还是我们直接过去？”段清寒又递过来一瓶水，问道。 赵媛可能还在想那个梦的事情，一抬头看见段清寒跟自己隔得很近，好像刚刚那个梦里的画在这一刻又重新浮现在自己耳畔。 她眨眨眼，有些恍惚，说话的时候都不太流畅：“现……现在吧。” 她说。 于是她看见段清寒拉开他那边的驾驶座，下了车，朝自己走过来。 可能是考虑到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原因，赵媛其实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甚至四肢都还有点软。 不过还没等她想到什么，自己这边的车门就已经被对方拉开了。 “走吧，”段清寒动作自然又绅士，拉开车门的时候还微微倾身过来，帮有点迟钝的赵媛解开了安全带，“那就一起过去吧。” 段清寒再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是两人最近的时候，赵媛听到安全带卡扣被解开的声音，很清脆，就像是分隔刚刚那一场梦，跟此刻现实的交界线。 她也好像是在这一刻，终于从那个梦里脱离出来，开始有些清醒。 赵媛闻到段清寒身上清新的柠檬草香气。 而也是因为段清寒只是过来给她解安全带，所以很快就抽身离开，站在车门口，又伸出一只手扶着她。 而另一只手还护着车门的门框，生怕她会不小心撞到。 这种小心翼翼的细节赵媛其实不是第一次感受，可是之前她也只是觉得这是段清寒长久以来的绅士习惯，说不定对其他人也是这样。 可是，在经历过那么多天之后她忽然有一种预感，也可以说是一种直觉。 虽然这种直觉如果自己提起来，反而会显得非常自恋，可是当她看到对方的眼睛的时候，觉得这种感觉没有错。 可能是这个时候刚刚睡醒，还留有一点未尽的乏意，也可能是在那场梦里之后，忽然就有了想确认的东西。 又或许说只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直觉，或者是冲动，赵媛这一次倒是没有犹豫什么，就把刚才自己心里想的话问了出来。 “段清寒。”她很少直呼对方的名字，此刻声音放轻了一点，“你……” 她声音还是顿了一下：“你是对所有人都这么绅士么？” “还是……” 这句话后面的还是没有说出来。 段清寒很显然也听到了。 赵媛看见他似乎露出一点喜悦的表情，好像甚至希望自己这么问一样。 而也就这个表情，其实就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就好像刚才那个确认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的手指搭在段清寒的手上，对方微微一用力，朝自己的那边拉了一下。 她又闻到那种柠檬草的香气了。 不过段清寒还是开口了。 “如果说，站在我面前的是另一个人，”段清寒开口道，“我当然也会保持最基本的礼仪——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可如果是你的话，也许我做这一切的动作和变化并不太大……”他似乎也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表达的更清楚一点，“但只要那个人是你，那我做的这一切都会跟所有人不一样。” 赵媛心口猛地一滞。 其实这段话已经足够直白。 不过段清寒也许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就好像他知道赵媛还在适应，还在消化。 过了一会儿，赵媛看着他，先是只说了一句：“今天又换了一种香水吗？” 段清寒好像对这个提问有所准备，不过在说的时候还是有一些不易察觉的赧然。 “说来惭愧，这的确是我找了我的秘书商讨之后的结果。”段清寒笑笑，“不喜欢么？” 赵媛摇摇头，也顺着段清寒的动作下了车。 在扶着自己下车之后，对方的手很快就从自己的手上离开了，好像又变成了两人都很习惯的客气礼貌又不逾矩的样子。 不过她听见段清寒说：“因为我不知道来这种的地方需要怎么样穿搭……也是第一次，所以我就稍微问了一下我的秘书。” 赵媛也觉得十分新奇：“真的啊？你还专门问了你的秘书？” 段清寒笑笑，因为过于坦诚所以显得并不尴尬，还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给了加班费的。” 第380章 “哇，你女朋友真漂亮！” 第380章 “哇，你女朋友真漂亮！” 段清寒甚至都还记得自己刚问魏之霖的场景。 可能是因为自己之前刚问了对方关于未婚妻的事情，魏之霖大概也稍微有了一些了解，所以昨天下班，段清寒就把对方叫住了。 魏之霖作为一个十分合格的秘书很懂察言观色，立刻停下来：“怎么了段总？” 大概之前稍微问过了一些生活的事情，所以开口的时候倒也不太艰难。 段清寒思忖了一下：“我想咨询你一点问题。” 魏之霖立刻摆出一副有问必答的表情：“段总您说！有什么我知道的一定会说！可是……是什么问题，您会没把握？” 段清寒无法得知自己秘书此刻的想法，但是还是直接问了出来：“我这周末要去一趟livehouse。” 即使跟着段清寒工作了好几年的秘书，魏之霖也依然睁大了眼睛：“什么？livehouse？！” 段清寒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甚至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然而在魏之霖的视角里，两个人现在还坐在他位于市中心的总裁办公室里，在几十层楼高的落地窗前，刚刚才谈完一个大案子，现在，他的老板居然来说，自己要去一趟livehouse？！ “不是段总，我刚刚的惊讶不是那个意思。”魏之霖不忘在这个时候给自己解释一下这个他的情绪，“只是您之前确实没有去过这种地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何止是没有反应过来！ 段清寒！ 和livehouse！ 这两个词语是怎么可能联系在一起的？ 虽然魏之霖尊重所有的音乐审美，也觉得音乐不分高低，可是有朝一日自己的老板忽然站在自己面前，问他有没有去过livehouse，这件事本身就足够玄幻了！ 但魏之霖就算是吃惊，也只会吃惊两三秒，很快就恢复成了标准的工作状态：“去过，段总。” “就是……”段清寒的声音又顿了顿，“去那种地方是不是需要做点什么准备？” “啊？”魏之霖这一次明显又僵了一下，然后立刻回答道，“也不需要准备什么的！毕竟那种地方其实还算比较小众，人也不多，就是有点挤，而且也没有座位。” “这个我知道。”段清寒说道。 魏之霖小心翼翼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才说：“所以段总您是要……” 这一次，段清寒停顿的时间变长了。 在这一分钟里魏之霖思考了太多可能性，不过大多数也都指向了自己见过一面的那个很漂亮的女医生。 老板这次看来是真的有情况！！ 他一边想，一边听到段清寒说：“所以我去那边的话，什么样的着装会显得不那么突兀？” 魏之霖有足足十秒没眨眼：“……” “好的段总，是这样的，其实那种地方本来就比较昏暗，基本上都是以歌手和表演的乐队为主，台下的话，其实因为人比较多，都看不太清，按理说是不用太注意什么着装……” 他说着说着，看了一眼段清寒身上价格不菲的高定西装，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穿这种太正式的也不太有必要，毕竟大家都是去放松的！而且一般在livehouse讲究的就是一个氛围，现场演奏的感觉，所以有些人喜欢去那里‘蹦’——当然我不是说这是蹦迪的意思——反正就是穿得宽松或者夸张一点都可以。” “噢。”段清寒跟上课似的，听得十分认真，还点点头。 魏之霖总有一种倒反天罡的微妙错觉：“所以你是在考虑着装吗？” “是的。”段清寒又说。 “我虽然，虽然……”魏之霖此刻正在绞尽脑汁想着措辞，又觉得这种事情其实直接说也没什么，“我虽然平时也不太注意您在非工作时候的穿着习惯，但总之就是轻松自然就行了，不用考虑太多。” “那如果是跟女伴去呢？”段清寒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非常淡定，好像不是在问他去livehouse的情况，而是在通知他自己要带一个女伴去什么慈善酒会。 “哎——！？”魏之霖全身一个激灵，然后立刻反应过来继续说道，“这个，这个，如果你们是情侣关系的话，确实也可以穿的特立独行一点！” “就比如我之前，我女朋友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我俩就放纵着去了一次！”大概是终于讲到自己的事情，魏之霖表情明显轻松了很多，“当时我们去的是一个英伦摇滚乐队的live，那个乐队我女朋友喜欢十几年了，所以当时想去的时候也就没顾虑那么多，就只想着怎么自由怎么来，主要就是给青春买单。” 段清寒也没有打断他，甚至还顺便问了一句：“所以你们当时是……” 魏之霖多少有点难为情，嘿嘿笑了一下：“反正我们当时穿了那个乐队的文化t恤，关键是脸上也全都画上了那个队伍的彩漆，手臂上也是，这样我们举起手来互动的时候，也能被台上的人们看到。” 他说完之后又觉得可能自己的老板不太能理解这种年轻人的疯狂文化，试着找补了几句：“段总，其实这也不算是追星，相当于是一种……在livehouse几个小时的情绪释放？” 大概是觉得这个用词还不错，魏之霖稍微自信了一点：“反正就是进了那个地方，在那样的空间里，在那样的现场音乐下，有时候可以变得不用那么紧绷，反正大家谁也不认识谁，灯光也很昏暗，跟着上面的人一起律动或者享受就行了。” 魏之霖挠挠头：“虽然我好像说的有点奇怪？怎么搞得我像在说去什么蹦迪或者夜场似的……反正跟那个不一样，那种是纯粹的宣泄，这种只是一种共鸣的情绪释放！” 可是说还是很怕段清寒不理解，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老板一眼：“所以段总，你明天要去的LIVE是……？” 段清寒说了乐队名字，魏之霖竟然也听过：“是这一个乐队啊，我记得是一支非常出名的放克乐队。” 可能也是想让段清寒轻松一点，也让他试图理解，段清寒又说：“这支乐队评价很高的，说明跟你一起去的人很有音乐品味！” 段清寒对于自己秘书的话好像也表示赞同，甚至还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魏之霖终于自信了一点：“既然是这一个乐队的话，那我还算有点了解，他们的风格不算特别燥，是那种比较舒适的放克，而且主要是以器乐为主，他们的编曲很妙，也不吵，所以也不用穿的特别夸张的那种朋克风，也不是那种死亡重金属……” 他说了一串之后看着段清寒的表情：“段总，我是不是说的太复杂了？” 段清寒说：“这些我也算知道，但也仅仅局限于听过，没有你这么了解。” “噢噢噢，”魏之霖看到自己没有被段清寒嫌弃就好，“所以您如果不考虑对方的穿搭的话，就……稍微穿得轻松一点就行了？” 按理说，段清寒其实穿着也是有自己的一套习惯的，但现在还是多问了一句：“比如？” “比如，就……”魏之霖绞尽脑汁，“甚至可以穿个浅色外套就行了，反正不用穿着西装去——不对，您就算是穿着西装去也没关系！说不定那边的观众还以为你是出的COS！” “COS？” 段清寒重复了一遍，魏之霖表情再次僵住：“就是一种……角色扮演的意思。” 段清寒似懂非懂：“好的。” 魏之霖生怕再聊下去自己的成分会悉数暴露，连忙把话题掰回到刚才的地方：“反正就是您穿习惯的衣服就好了！！不用特别在意的！” “而且跟您一起去的应该也不会介意，”魏之霖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安抚老板情绪，“所以您主要还是看自己的风格。” 魏之霖本以为这件事情就会这么过去，没想到过了半小时自己快下班的时候，居然又被段清寒给叫上了办公室。 这一次，段清寒干脆给他看了一圈自己的衣帽间视频。 段清寒住的地方是自己的公寓，而衣帽间本身就有360度的摄像头，魏之霖一边在心里大呼奢华一边战战兢兢看完，然后问：“段总？” “有你觉得合适的么？”段清寒问。 魏之霖知道今天估计是一定要给出一套建议的了，他心想自己也不是个最有品位的人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还要给自己领导进行时装搭配的时候。 不过还好，段清寒的衣帽间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很多，而且风格也不是特别单一。 毕竟一般段清寒他上班的时候都穿得非常严谨，多半都是标准的三件套，坐下来的时候解纽扣，以及领带要打成什么样都有讲究，所以一开始魏之霖还以为他的衣柜里只有什么衬衫西装跟高定呢。 他扫了两圈，最终选定了两套。 其中一套是黑色的亚麻质地衬衫，比较简单，也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而且版型也还算休闲，不会让人有沉闷的感觉。 另外一套就是今天的浅色针织衫，段清寒看到的时候自己都快忘了，这衣服什么时候拿来的：“可能是之前家里时装设计师送过来的，没怎么穿过。” “段总，我觉得这个就很好！”魏之霖大力赞扬，“这种就跟您平常在上班的气质完全不符，这种私服就会显得很轻松舒适！而且也不用再准备领带什么的，很适合。” 他原本以为段清寒会纠结一下，没想到对方很快就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好。” 魏之霖：“……哎？” 他差点以为自己就可以逃过一劫，没想到段清寒的下一句话是：“那我是不是应该换一种香水？” 这个就比较好选了。 毕竟衣服都定下来了，魏之霖那边有一种自己居然成为了公司老板设计师的盲目膨胀感，一边还是小心翼翼的继续挑选着：“您既然是个风格，肯定就选一个，不要那么沉闷的，清新一点的……柠檬草怎么样？” 他的本意也只是给出一点建议，没想到段清寒依然应得很快：“好。” “很感谢你的建议。”段清寒似乎很满意，“那你就先下班吧。” 魏之霖：“……噢！” 不过段清寒还是补充了一句：“会给你结算加班工资的。” 魏之霖立刻精神起来：“谢谢段总！段总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帮您联系更好的设计师！保证您今后的选择会更多！” 最后，直到魏之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才堪堪消化完，自己老板要去livehouse，而自己居然真的成为了对方的搭配建议师。 ……玄幻，太玄幻了。 段清寒把这件事情简短的给赵媛说了一遍，果然也换得对方张大了嘴：“……没想到你秘书还……这么厉害？” “不过看看也是。”赵媛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段清寒，“我反而觉得要是真请什么专业的设计师，可能还没有你今天现在这种轻松自如的感觉好。” 段清寒笑了笑，又听见她说：“但是本来就是我想邀请你一起的，其实你也不用这么隆重的准备也没关系的。” “毕竟这又不是什么高端的宴会，不需要做什么太多的准备，这种LIVE票价也很便宜，本来就是给我们这种上班的人找一个排遣的地方而已。”赵媛说，“就像我今天想这么打扮，也只是觉得这样会让我更开心一点！” 她在开口的时候其实也想过段清寒会不会理解，不过很快就意识到，对方本来就是一个很有同理心跟共情力的人，应该也不用解释太多。 “我……其实也没有想那么多。”段清寒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后，又开口说道。 “嗯？”赵媛正在看着手里的票，准备找入口，听到对方的声音就抬起头来，“怎么了？” “我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刻意再做什么。”他说，“只是觉得……” “因为是来见你，所以我想比之前完美的自己……再完美一点。” 今天已经不止一次了。 在听到对方说话时，这种心脏猛地一滞的感觉。 赵媛其实自己也无法形容，就好像刚刚那个梦已经为自己阐述了太多，或者从今天两人见面一开始，她好像就知道一定会发生一点变化的。 无论是从什么角度。 - 两人一边说一边聊，就一起到了检票的地方。 因为时间差不多了，现在的检票口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毕竟这家livehouse不大，因此大家为了检票就不得不走的更近一点，看上去就显得有点逼仄。 虽然两人是另外一个通道，但是毕竟现在人很多，还是怕走散了。 他们一开始还是并肩走着，甚至还保持了一点社交距离，可是在进了排队的队列后，就已经被来来回回的人流挤得快要贴在一起了。 而赵媛今天打扮的本来就很出挑，在这种地方本来就容易引起更多人的目光。 不过在这种地方，毕竟都是来听同一个乐队，所以眼光也大多都是善意的。 因为要一直排队往前走，就算是vip票，也是需要再等一会儿的。 于是赵媛跟段清寒也从一开始的礼貌距离，也因为怕走散，干脆还是伸手抓了一下对方的针织衫的袖子。 “我怕等会儿挤的时候走散了。”她说。 段清寒点头，又用自己的身形护了她一下。 大概是因为赵媛的赛博风格太惹眼，不少人在已经经过他们之后，又还是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 赵媛倒是不太排斥这种眼光，她还抬头看了段清寒一眼，对方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在心里松一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没完全放下来，就听见旁边另一个人的声音—— 好像这个人是对着段清寒说的，虽然语气里并没有什么不礼貌，不过说的却是…… “哇，你女朋友真漂亮！” 第381章 进场 第381章 进场 其实这种事情对于两人来说也不算尴尬，但问题就是现在本来就有很多人排队，基本上大家都挤在了这个地方，而刚刚说话，那个人嗓门又不小，这么一吼，几乎让周边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 感觉到投到这边的目光一下子变多，段清寒下意识又侧身替赵媛挡了一下。 赵媛几乎就是整个人被笼在他的阴影下，那种柠檬草的味道更鲜明的，几乎要将她包围。 但即使是做这样的动作，段清寒看上去依然没什么攻击性。 而说话那个人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声音大了一点，发现自己引起了大家的围观的之后就有一点抱歉的看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有感而发！” 大概因为现在的气氛还不错，基本上过来看LIVE的人里也没什么恶意，因此也都随口附和了两句。 “是的是的！” “确实很好看，我今天都想要不要穿这种风格出门的，但是我自己太懒又没收拾，干脆告诉自己是来LIVE看漂亮姐姐的就行了。” “对对，而且你俩看起来也好养眼！” “我刚刚其实也想称赞的，但是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确实就是觉得漂亮，小姐姐害羞也正常！” “而且你男朋友也好帅——” 前面那些赵媛都没什么反应，不过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段清寒一眼。 他好像也有一点点惊讶，于是在这一刻也低头跟自己对视了一瞬。 赵媛看到他想要张口：“我——” 不过还没等对方说出什么来，自己就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很小声的声音说：“没关系的。” 也不是什么很大的误会。 关键是现在要是解释了，又可能会引起更多的讨论，还不如就把事情停在这个阶段也挺好。 主要是不想让自己成为大家关注的对象。 而段清寒当然也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因此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好。” 只是两人现在的动作在其他人眼里可能就是另外一副模样，毕竟在外人眼中，看上去仿佛只是情侣间的私密耳语。 于是刚刚那种声量虽然不大，但是又多了几句话传入他们耳中。 “你们是一起来看的吧，好幸福，我女朋友今天有事都没跟我一起来，好羡慕你们这种可以一起出来听LIVE的。” “是的是的，而且给人的感觉很舒适，天知道看到这种正常情侣是有多么不容易。” “可不是么，我上次去另一个音乐节我前面那对情侣就一直在吵架，真的非常影响听感，那么重的器乐声都盖不住两人的怒火，我都想让他们出去吵或者上台吵了，好好一个休闲的活动被他们影响成什么样子！” “对！这种看上去就很好啊！！关键是还很养眼，嘿嘿嘿。”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啦！” 还好，他们两人至少还是在vip的那一批检票通道，因此没有等太久，刚才那些人看到他们要进去之后，也就适时停下了话头。 “那祝你们两人今晚玩得开心！” “是的是的！一起享受呀！” “要是等会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在你们旁边呢！” 赵媛感觉自己被段清寒护着，但她还是能看到那些人的表情，的确都是善意的，也没什么刻意起哄的意思。 不知道是因为现在的人太多害怕走散，还是因为别人说了这么一些有些难为情，总之赵媛在排队的时候就一直抓着对方的袖子，直到两人进去以后都忘了松开。 VIP在入场之后，还可以去隔壁领一些无料，在LIVE没开始的时候还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赵媛自己都快忘了，还是段清寒开口提醒：“不是要领什么……” “哦！无料！”被段清寒一提醒，她这才意识到，可能刚刚因为之前的插曲，自己一下子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环节。 她连忙看了一下票上领无料的地址，终于在下一个入口的时候找到了对应的地址。 段清寒跟在她身后，好像也是不太懂现在这些流程是什么，出于好奇还是开口问道：“你刚才说这个是领什么……？” “无料！”赵媛想了想对方不知道这也很正常，解释道，“就是一些免费的无偿小礼物。” “那为什么会这么叫？”段清寒还是相当有求知欲的。 这就涉及一些“术语”的问题了，赵媛大概知道这种东西其实就是从二次元爱好者那边衍生过来的，想了想要怎么形容：“就是一般这种有粉丝的活动或者是什么展览之类的，大家一般在出发的时候会自己带一些小礼物，然后等到了现场就分发给跟自己有相同爱好的陌生人。” 赵媛也在努力用对方能听懂的一些话来描述，毕竟赠送无料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些小的习惯衍生过来的：“反正大家就会互相送一点这种小挂件小卡片，可能在你们的视角看来确实没有什么用处，不过不管是送礼物的还是收礼物的，因为喜欢都是同一个人嘛，就都会很开心。” 赵媛还以为段清寒会不理解这种自发赠送礼物的行为，不过她很显然也低估了对方，段清寒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就用自己的话翻译了一遍：“就是同好之间互相交流赠礼，然后从中获得各自的情绪价值。” 虽然这句话说的有一些拗口，但还算精准的把这这事情的内核点了一下，赵媛连连点头：“是的！” “其实我之前出门的时候都想着要不要带个无料的，但是最近上班有点忙，所以没有准备，是不是放在以前可能会找个店随便印一些小卡片，小贴纸和钥匙扣之类的，送给这边的歌迷。” 段清寒好像是理解了，也点点头：“那下次我们来的时候，就多做一些。” 赵媛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要从哪个方面理解这些话。 是段清寒快速的接受能力，并且入乡随俗的接受了这个习惯，还是他话里的那句“下次”？ 下次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不过段清寒看上去并没有纠结这个时间，就依然口头定下了这句话。 赵媛听完之后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好。” 两人走到领取无料的地方，负责发放东西的这个大学生志愿者，再看完两人的票之后笑眯眯地把引着乐队logo的袋子递过来：“祝二位今晚玩得开心。” 赵媛因为今天的造型比较张扬，所以并没有带很大的包，所以背了一个很小的挎包，只能装得下身份证和一包纸巾。 她正要接过来，就看到段清寒已经接过拎在手里，还跟人家说了“谢谢”。 赵媛跟在后面，看着段清寒穿着浅色的针织外套走在自己前面，手上还拿着自己喜欢乐队的贴纸和小卡片……总觉得现在的画面是有一些不真实。 退回到两人刚见面的时候，就算给赵媛一百个假设都想不到，当时那个说话侃侃而谈西装革履的人，现在居然也会陪自己做这些。 但更关键的是……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看上去画面也并不违和？ 赵媛心说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改变了？ 不过还没等自己想明白，段清寒像是感应到什么，放缓了脚步，又朝这边回过头。 “怎么了？”他问。 赵媛好像是被问到了一样，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对方站在livehouse的走廊里，周围都是一些摇滚乐队和独立歌手的海报，可他站在其中，丝毫不逊色于其他。而今天的他的眉眼大概也是因为着装的原因显得格外温和，头发也因为不需要像在公司那样特别打理，看上去发梢也是柔软的。 那种原本快要消失的冲动，在这一刻又悄悄升了起来。 不过上一次赵媛没忍住冲动，伸手碰了碰对方的耳垂，但在现在还是反应了过来，于是也只是弯着眼睛笑笑，说：“没有。” 然后就小跑着向对方走近一步，说：“走吧，要开场了。”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说什么，可是也觉得此刻的氛围好像好得不像话。 因为是vip通道，所以他们可以先去前面的地方找个位置，赵媛还算有点经验，特地选了靠近舞台右边的方向：“如果一直在正中间的话，不仅基本上会被摄像机全程照下来，而且要看到台上还要一直抬头，久了还会有点累。” 她看上去很专业的跟对方解释：“在右边的话就会好一点，累了的时候还可以休息一下，而且又不会影响跟演出乐队的距离。” 段清寒毕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此刻看上去像个听话的学生，点头：“嗯。” 赵媛看着对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今天怎么看起来那么乖？” “有么？”段清寒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好像也不是很想否认的意思，“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还是想要多了解一下。” 两人虽然找好了位置，不过现在还在等入场。 而台上的乐手已经开始调试设备了，吉他连上了合成器，流畅的段落充斥着整个空间。 因为两个人的位置比较近，音量也会更大一些。 “会不会觉得很吵？”赵媛还是有点担心对方是不是不能接受这种环境，甚至都怕段清寒听不到，在说话的时候声音放大了一点。 但好像段清寒对此似乎没什么别的不悦，在看向自己的时候跟之前没什么两样，摇摇头：“不会。” “我之前一直在想，像你们这种之前都应该是听什么交响乐或者室内乐的吧，难道不会觉得音乐也分三六九等吗？” “室内乐还好，以前读书的时候会听。”段清寒回答道，“不过那个时候学校比较流行音乐剧，但是我时间并不多，也就只去看过一两场。” “音乐剧？”赵媛惊讶了一下，“之前还没听你说过。” “称不上多喜欢。”段清寒似乎思索了一下说，“也就是那个时候跟着去看了两场，是还不错，但是……” “但是也不会有特别想去看第二次的想法？”赵媛差不多猜到了对方的意思，抢答。 段清寒露出一点笑意：“我这样是不是挺无趣的？” “我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兴趣爱好。”段清寒说，“所以相对应的，我也并不排斥太多。” 赵媛差不多也能想得出，段清寒的确是一个好恶都不太明显的人，没有听说过他会有特别痴迷的东西，所以应该也不会有特别讨厌的事物。 不过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兴趣爱好非常鲜明的人，而且也觉得人在生活中总得找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于是试着问：“有没有什么你很感兴趣的呢？” 段清寒也真的在思考，不过好像没有给出什么明确的答案。 “马术？健身？美食？”赵媛试着用自己的推测给对方列了一堆，“实在不行，睡觉也可以啊。” “我就很痴迷睡觉！”赵媛说到这里还十分骄傲似的，“如果不考虑物种的话，我甚至想跟我的床结婚。” 大概是她的表达实在有趣，段清寒听得眯起笑眼。 “所以你真的没有喜欢的呀？”赵媛还是不太相信，总想着要帮对方找一个他应该会感兴趣的东西，“那实在不行……工作？” “你之前不就特别喜欢在公司么。”赵媛说。 “那也不过是因为有需要处理的事情，而回家的话，生活也是千篇一律的，所以工作的话在哪里都可以，也不是很讨厌加班。” 赵媛露出了一点“你们有钱人实在有点难以揣测”的表情。 “那赚钱，赚钱呢！”赵媛说，“你既然这么有能力，能赚那——么多的钱！” 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赵媛还伸手比划了一下，表示夸张：“那是不是赚钱能让你感到愉悦和满足？” 说话还觉得不够尽兴又补充：“赚钱诶！！” “就是你看到钱包鼓起来——当然我知道你现在钱包已经很鼓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赵媛生怕自己的话里面有歧义，又接着说：“我的意思是不会让你获得巨大的满足感，然后觉得赚钱这件事很有动力的事吗？” 不过果然如她所料，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段清寒有一些微妙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好像是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赵媛简直就跟河豚泄了气：“……” “好，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意思了。”她戚戚说道，“真是服了你们这群资本家。” 段清寒甚至在开口的时候还觉得有点抱歉：“的确想了一下，确实没有想到特别感兴趣的事物。” 赵媛叹口气：“怎么会有人连兴趣爱好都没有啊！” “也可能不是没有，只是索求欲望并不强烈，”段清寒试着解释一下自己现在的意思，“不是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喜欢的意思。” 说的也是，毕竟如果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那可能真就是有什么心理疾病了，估计都还是要去看医生那种。 他都这么说了，赵媛终于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她又怎么不知道，正因为段清寒的经历，他好像比所有人都要成熟一些，因此大家都默认他是一个得体的人，也会忽略掉他到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而他自己也会给自己定下这样的结论，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经过思考之后做出选择的，就如同他之前做任何事都滴水不漏，想好所有措施一样，好像这才是他获得安全感的来源。 赵媛其实想到这里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她都没注意唇角是什么时候瘪下去的，但又觉得应该稍微活跃一下气氛，于是说了一句：“真是服了你们这群成年人。” 就好像自己不是成年人一样。 但此刻两人都知道，赵媛口中的“成年人”反而说的是像段清寒这种，几乎已经被那个壳子桎梏住的，就连自己也不想挣脱的套子里的优秀成年人。 “是不是我说的话，让你有点不高兴？”段清寒忽然开口问道，眼神里还有一点担忧。 赵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刚才脸上有了一些别的情绪，被对方察觉到了。 她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 “但是，你不是都已经表扬我有进步了，对么。”段清寒好像轻笑了一下，看过来，“我想努力让自己不要变得那么无趣，所以我也很感谢你能带我来这些我曾经都没有去感受过的地方。” 赵媛声音有点别扭：“……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就是一些我们自己的兴趣爱好罢了。” “那也是我曾经没有经历过的。”段清寒说。 在vip的票基本上进场结束之后，其余的观众也纷纷在这个时候，顺着另一边的门涌进来。 因为人很快就要到齐，于是场馆便调暗了周围的灯光，只留下台上的一部分。 人多起来，声音也就变得嘈杂。 赵媛听见他说：“但现在不是了。” “那种怎么样都好的索求欲有所改变，至少……在你这里不再是那样。” 第382章 乐队开场 第382章 乐队开场 赵媛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台上的两把吉他忽然奏响，周围人瞬间爆发出一片欢呼。 而段清寒好像也忽然就对这场LIVE感兴趣了一样，并没有再解释自己刚才那句话，只是嘴角噙着笑，说了一句：“开始了。” 赵媛头晕乎乎的，但是现在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不过在开场之前，面前的屏幕还会滚动播放一段跟乐队有关的视频。 她侧过头去，段清寒好像是看的很认真，表情甚至可以说是专注的。 视频的剪辑是从两个乐手第一次一拍即合、成立乐队的时候说起，然后把这些年经历过的变化，都用一种有趣的方式呈现出来，周围看的人们时不时会发出心有灵犀的笑声。 赵媛倒是对这个乐队很了解，所以在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走神。 其实不需要仔细回想，这些天跟对方的交集已经很多了。 而且从一开始只是试探，后面段清寒明牌告诉自己不止是想要协议结婚，所以并没有再催促自己答应原本的要求。 可好像也就是从这个节点起，两人的关系开始发生变化的。 赵媛甚至还记得当时他们两个在楼下说的话，段清寒当时的表情，眼睛里是什么模样。 以及对方完全没有一丝掩饰的、甚至可以称之为赤诚的话，以及看向自己时毫无保留的眼神。 而好像他真的就按照自己说的那样，自从承诺之后就没有再多提这件事。 后面的相处也像是细水长流的追求，他好像说不出什么太动人的情话，可是每次的眼神却已经足够让人相信。 赵媛又不是真的没有感觉，更不是迟钝到不行的木头，怎么可能意识不到。 就像夏眠自己说的那样，自己不会明确拒绝本来就是一回事，而后面已经不知道怎么回对方的话，或者说甚至已经有点潜移默化的习惯这种相处方式就已经能证明很多了。 她自己之前想了那么多，就算给自己做再多的心理建设，有时候却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想得太明白。 ——但也的确如此，如果真的每一件事都能在自以为想清楚之后就真的瞬间放开，那情感就不会成为人类之间特有的东西了。 而且真是在不同的人面对情感时不同的反应，冷静的人疯狂，贪心的人付出……这种反差本来就是这其中无法忽视避免的一环。 更何况，如果真的能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自己所想的方向发展，那ai早就可以取代这个世界了，留了那么多感情做什么呢？ 赵媛甚至在这个时候想了很多，也不惜用自己之前跟章希乾的关系做对比。 就如同自己曾经在很早的时候，有过一点那么不切实际的期待，后面又彻底对自己的想法浇灭，而对方也是在那个时候，好像突然有了变化。 就算赵媛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可是在他真的抛下晚宴上的一堆人来找自己时，她却依然拒绝的很坚定。 可是坚定并不代表自己就真的心如止水。 赵媛抬起头，台上还在放着乐队的纪录片，周围都很热闹。 她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面想，也许自己还是胆怯的。 就算心里面想的再明白，就算再怎么在脑中催眠自己，但也依然是胆怯的。 就像即使已经知道了两人不一样，直到可能自己也依然无法想象之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所以胆怯，所以不敢迈出那一步。 而在确定对方至少在很多时刻都是真诚的，却依然无法真的踏出那一步。 赵媛在听过对方的童年后，想帮助他改变一下好像对所有事情都无可无不可的情绪状况是真，可是不敢完全走出那一步也是真。 也可能是自己真的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她曾经想过要不要换个医院工作，可是在跟章希乾结束后也不再有那种念头。 诚然一开始两人本身就各带着自己的目的，也因为此想过要不要真的顺便改变一下现状。 所以那时候她的确是想让章希乾帮一帮自己，换一个稍微轻松一点的工作。 可是后来想明白了，就算自己真的去了，其实生活也不会发生太多的变化，而且还会因为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补偿对方一点什么。 而且平心而论自己现在的工作也并不差，本来就是靠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考过来的。 改变阶级是很难的，而人如果只在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里面徘徊，本来就会过得不那么痛苦。 就算想得再明白，其实勇气本身就是一件很难得的东西。 勇气像一个支点，能将人真正托举起来，去走向新的画面，可是勇气的获取途径却不那么容易得到。 就像赵媛对于章希乾的事想的非常清楚，也足够明白，所以就算在看到对方订婚的时候，也只会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虽然说不上难过，但也并不会真的心如止水。 赵媛忍不住抬头，侧头看了看面前的人。 段清寒今天穿得很放松，而这种放松，甚至是他找秘书仔细讨论过后得到的结论。 她一点也不否认对方现在的心意，也不排斥跟他站在一起。 可是心里就好像依然忐忑，依然胆怯。 其实人不缺乏做决定的勇气，可是做完决定之后要面对的一切才是恐惧的根本。 赵媛这些天好像一直都不敢深想这件事。 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轻易的答应他？ 而答应他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她知道段清寒是在家里的做主的人至少不会被牵着鼻子走，但是也依然无法幻想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两人在一起应该是什么样子。 而段清寒那么优越的一个人，就算这份感情，现在是真的，那以后呢？ 以后会不会变？会不会在自己也开始陷入其中的时候对方抽身而走？ 会不会所有的一切，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而现在自己觉得心动也只是此刻的荷尔蒙，营造出的假象？ 这些天一直不敢细想的问题此刻一个一个涌上来，一层一层包围她，让她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自己胆怯的，一直都是之后的事情。 而赵媛也知道，其实这些问题自己也可以去找段清寒讨论，对方是一个非常的擅长沟通的人，而且也没有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态度，他的确是温和的，也的确会真的跟自己讨论相关的事情。 可是赵媛甚至不想对他提出这件事。 就仿佛这些天她认为的快乐也只是两人在一起相处时的暧昧，如果点破了会怎么样？ 而段清寒又是那么一个理智冷静的人，她其实也知道，自己不敢开口的原因之一，可能也是担心会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些自己不愿意听的话。 譬如拒绝。 她虽然大学的时候常常拒绝别人，但是其实她自己是最清楚自己的。 当时不怎么想谈恋爱，一是那些追求自己的人里确实没有喜欢的，二是就算有，自己也很少真的主动说什么。 谁都不喜欢被拒绝，她也不例外。 她很害怕现在的自己只是被此刻的舒适蛊惑，好像在诱惑自己跳进一个不知深浅的漩涡。 果然章希乾的影响依然存在。 她不否认当时跟他开始的时候，并不算那么认真，所以当对方真的捧着一颗真心来找自己，自己却选择拒绝的时候，心里不是不心虚的。 她一方面觉得两人不可能在一起才会拒绝他，可是另一方面也知道自己不能心软，如果心软之后可能面对自己的是更加未知的世界。 所以人有的时候本来就充满惰性，会习惯在自己觉得舒服的环境下生存。 说得直白一点。她好像并没有那么大的勇气，敢真的冒险。 她当时一想到，就算章希乾跟家里所有人闹翻之后，选择跟自己在一起，然后呢？ 她是不是还要去面对对方不支持不喜欢自己的父母，那自己是不是还要讨好他的家人，自己会收获什么样的眼神…… 赵媛每次一想到这里，就非常坚定自己当时拒绝章希乾的想法。 所以现在也是这样。 她一边担心自己现在觉得的快乐是因为习惯，一边又怕真的自己会赖于这种快乐里，进退两难。 赵媛根本就不敢再想。 而在台上，乐队的介绍视频也终于到了尾声。 台上的幕布开始泛起五颜六色的光，预示着这场LIVE的主角很快就要登场。 赵媛轻轻舒了一口气，毕竟今天的目的是来这边玩的，而且这场LIVE本来就一票难求，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想这么多。 她扯了扯嘴角，想让自己重新兴奋起来，毕竟今天总体还是开心的，如果不是自己忽然想到这件事情的话。 而她刚扯起唇角，就听见身旁的人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赵媛抬起头，就落入对方的眼睛里：“怎么了？” 她看到段清寒一开始好像想对自己说什么，但是在接触到自己的表情后，好像又收了回去。 段清寒在这里出现过好几次欲言又止了，赵媛有时候甚至还有点成就感，毕竟这些画面也只有自己能看到。 而且大概是她掩饰得有点好，可能一开始段清寒也在想为什么赵媛不说话，在看到她的脸之后似乎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种时候问，可能是想多了。 赵媛也在这个时间里很迅速的调整好：“怎么了，这东西对我比较了解，所以这个视频我之前看过。” 段清寒于是也点点头：“你会喜欢上，也很正常。” 赵媛忍不住笑了：“怎么就是我喜欢上就变得很正常了？” “难道你觉得我会固定喜欢某种口味吗？”像是开玩笑，她轻声说了一句。 “也是，也不是。”段清寒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一种神秘的感觉，像是在思考之后给出的答案，“只是觉得，你会喜欢上这种听上去就很自由的乐队，是很正常的事。” 赵媛怔了一下。 她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从这个方向分析的。 但是对方的确没有说错，自己当时会喜欢上这个乐队，也就是因为主唱桀骜不驯的个性，天马行空的编曲，以及随心所欲的计划。 可能有时候人缺乏什么，就会更向往什么，赵媛记得自己之前喜欢上这个乐队的时候还是在研究生，那个时候白天要在医院上门诊，下午要去实验室看做实验，被大鼠小鼠和数据包围，而晚上甚至有时候还要帮导师过来值班，加上那个时候考试本来就很多，就算真的有空回到宿舍，也需要继续复习看书，根本没有一点喘息时间。 所以也就只有在路上的时间算是休息，赵媛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这个乐队的。 她当时还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歌迷，也就只是随随便便听听歌而已，但是后面听多了，风格越来越喜欢，还去追了这个乐队，准备要去的综艺。 结果当时第一期这个乐队的主唱就被节目上的人骂的狗血淋头，说编曲不遵循规律，唱腔也实在是随心所欲，更别提这样的风格本来就不是大众口味。 其实那个节目本来就是为了流量临时组建的，所以上面的乐评人也并不专业，他们也知道，有些乐队来这里上节目大多也就是为了通告费——毕竟自由是有代价的，如果不能被所有人喜欢，那挣到的钱就会比那些口水歌的歌手少很多。 那时候正是短视频平台刚风靡起来的日子，一些完全没有音乐美感的口水歌开始霸占各大音乐榜单，简直不堪其扰，整个街上都吵吵嚷嚷的。 所以当时的乐评人也就只是用最基本也最无聊的方式来评价他们，说了一堆，简直快要把一无是处四个字写在他们的头上。 因为做独立乐队比较艰难，这种节目资源虽然有时候会被骂几句，但是就通告费来说，肯定比他们东奔西跑去做拼盘演出要好上许多。 所以很多人都会选择假意接受，自嘲几句自己确实能力不行，然后等舆论发酵，网上带一带节奏，基本上就会有网友针对这件事情批评，然后按照节目的剧本乐评人就可以开始出面道歉，通常会是在两期节目之后变成一个包饺子的阖家大团圆结局，这样又得到了热度，又得到了钱，算是一个大家都愿意看到的局面。 不过赵媛还记得当时自己追这个节目的时候，这个乐队的主唱直接把吉他撂了，说了一句：“你写的东西都只有标准和弦也叫音乐素养？是不是所有不符合你要求的都叫没有素养？” 说完这句话之后，对方甚至不等乐评人说完话，直接把吉他一摔：“那我确实是个没什么素质的人，节目我也上不起，不如另请高明。” 据说他当时连第一场的通告费都没有要，也不管网上那些人怎么说自己肆意任性，直接把所有社交媒体平台全部注销，安安心心搞自己的乐队去了。 而且当时这件事情闹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并没什么知名度，加上那时候毕竟节目还需要人气和播放量，所以主办方刻意买了抹黑的通稿，直接把这件事情网络舆论的风向全都推在那个人的身上，当时的网友也说他刚愎自用，目中无人，很难得找到几条帮他们说话的。 也就是这几年后，当年那个乐评人的黑料被翻了出来，而这个时候这个乐队已经越走越好了，完全按照自己的风格往下走，也有了一些被人喜欢的曲子，这时候才迎来一场姗姗来迟的网络平反，当时骂过他们的网友开始道歉，说他们原意并非如此，也很喜欢他们现在的音乐。 不过这个主唱依然特立独行，甚至看都不看这些评论一眼，线下开LIVE的时候也绝口不提当年的事情，好像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事业上的阴暗区，而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 赵媛简单复述了一下这支乐队发生的事，段清寒倒是没听说过：“刚才记录片里面好像也没有提到这些。” “因为主唱觉得这没什么要紧的，所以干脆直接忘掉。”赵媛说，“我当时喜欢他们，也是因为他们这样态度，和绝对坚持自己的音乐风格。” “是很自由。”段清寒欣赏地说。 在所有的热场过后，整个舞台终于开始亮起剧烈的灯光，台上的幕布也开始出现人影。 已经在台前的鼓手和萨克斯开始演奏，而台上的人们也终于在这样的气氛下兴奋了起来。 人们高呼着乐队的名字，而鼓声衬着热浪把气氛也拖到高潮。 赵媛也在这样的环境影响下，不再去想刚才那些令自己纠结的事情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至少当下的快乐也是重要的。 她虽然不知道段清寒不会也喜欢这个乐队，但是此刻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也跟着旁边和前排的歌迷一起举起手，热情地跟着大家一起叫着乐队的名字。 “Comedy——！” “Comedy——！” “Comedy——！” 第383章 你今天也是，特别特别好。 第383章 你今天也是，特别特别好。 乐队名字叫Comedy，虽然名字叫喜剧，却是非常正统的放克风格。 据说这个乐队的主唱之前是搞雷鬼的，后面开始转放克之后感觉像是找到了舒适区，然后作曲编曲都是自己一手包办，并且成品很快。 他对台下鞠了一躬，然后对自己的键盘手做了一个手势，在配合身后的贝斯和鼓，开始演奏起开场曲目。 果然音乐是很神奇的东西，刚才赵媛还在因为到底要不要进一步跟对方发展而开始犹豫纠结，可是在喜欢了很久的乐队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脸上的笑直也止不住，嘴角更是怎么都压不下来。 她好歹还在间隙看了段清寒一眼，用稍微有点抱歉的眼神说：“我……我可能有点激动。” 不过对方好像也并不介意，甚至也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似乎也被感染到，只不过的确是新的体验，没有赵媛那么沉浸也很正常。 虽然这个乐队的主唱从事迹上听好像是一个桀骜不驯、眼高于顶的人，但其实在自己的LIVE上，面对这么多人热情呼唤自己遇见名字的时候，依然还是有所触动。 他用尽所有的真诚朝台下鞠了个躬，其实如果仔细看，还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不好意思，甚至说话的时候都没有那么流畅，第一句话就卡壳了一下：“谢谢……谢谢大家来看我们的LIVE！” 他还在台上说话，下面的赵媛就已经拿起手机开始记录拍摄了，一边举着手机还一边挥手。 下面的歌迷当然也给出了足够热情的回应。 “帅爆了！！！” “别害羞啊啊啊啊！！！” “今天记得多加班————” 赵媛虽然其实也挺想回应的，但是自己还举着手机，要是这时候说点什么，就会被全录进去，她还想保存下来，回头慢慢欣赏的。 看得出来，虽然主唱之前在节目里面特立独行，但其实好像并不太擅长人际交往，因此在打完招呼之后甚至还不知道再接两句什么，反而是下面的歌迷看出来了，还帮着解围。 “唱就行了！！” “你害羞起来也好帅！！！别怕！！！” “Comedy天下第一！！” 虽然都是些带着粉丝情绪的主观口号，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会有谁去质疑——毕竟这样的氛围本就非常合适，可能这种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会嘲笑这个歌手多么的不自量力，但只要是在自己的场子里，那说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 这一晚本来就是留作珍藏的。 那个主唱看上去好像也放松了一点，然后手指在吉他上拨了一圈，流畅的音色溢出来，就又引起了一场欢呼。 这种场地比较小的无座LIVE其实跟大型演唱会还不太一样，大型演唱会毕竟能容纳的人数很多，而且歌手离观众席都太远，就算是买那场票坐第一排，也还是跟台上的歌手有一定的距离。 而这种LIVE就不一样了，本身因为场馆比较小的原因，加上为了有足够的沉浸感，所以乐手跟上面观众的距离是很近的，除了一层栏杆挡着，基本上跟第一排就是伸手可以碰到的地步。 而这也就是LIVE的魔力，因为离得够近，就算是最后一排，抬头看到上面的舞台也并不太远，而且一个摄像机打过来，基本上就能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扫一遍。 虽然没有座位，但大家依然保持着秩序，气氛逐渐升温。 而在第一首歌的Intro结束之后，台上刚刚那个肉眼可见还有点紧张的人就像是有了变化。 接触到乐器之后，好像他的灵魂就变得自由，甚至看上去更加轻盈了，一连串高难度的演奏对他而言好像也只是信手拈来。 音乐之于他似乎就是有种神奇的魔力，而高超的弹奏技巧又将这个魔法发挥到了极致。 而放克本身的律动就足够抓耳，都还没开始唱，下面的人就已经开始自发地举起手来，不是像爱豆那般应援，只是共同随着主唱和一起享受此刻的音乐。 赵媛录了两首歌，手就已经快要举不动了，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还是拿着一只手顽强地举着手机，然后到实在忍不住的时候还会唱一两句。 这个乐队的歌曲基本都是英文的，不过他们主打的还是旋律和编曲，所以其实歌词并不难记，而且都打在了前面的屏幕上。 才唱了两首，赵媛就已经完全融入其中了。 等到她手臂实在酸得不行的时候，突然感觉手上一空，原来是段清寒接了过去。 因为此刻灯光都在舞台上，所以赵媛看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对方晦暗环境中明明灭灭的脸，反而把轮廓衬得更加深邃。 “我来帮你拿。”段清寒说。 不过因为此刻乐队的声音太大，于是赵媛没听听他说了什么，有些懵懂地凑上来问：“你——说——什——么——” 因为害怕对方听不到，所以还故意把声音拖长了一点。 段清寒好像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少见，脸上的笑意非常明显。 不过他多年来的精英教育，还是不允许他在这种公共场合里面放大声音，于是侧过头，几乎贴在赵媛的耳畔说：“我说，我帮你举着，你好好听。” 虽然在跟她说话的时候赵媛只觉得腰上一软，有一种过电般酥麻的感受，然而还好这里的音乐足够大，灯光足够昏暗，能让别人察觉不出她的变化。 更何况现在听歌要紧，她也就不好意思了一下，又朝着段清寒猛猛点头：“谢——谢——啦——” 如果声音再小一点，她说不定可以听到段清寒轻笑的声音。 不过很明显，这里是听不到的，她在把手机给了对方之后，又重新全身心的投入到LIVE里面去。 乐队表演完第四首歌的时候有两分钟的休息，主唱手上拿了个看上去很有年代感的保温杯小口小口喝水润喉，下面的观众也跟着开玩笑。 “这是什么老干部杯子！” “老公别喝那个！老公我给你准备了水！喝我的！” “你怎么管别人老公叫老公啊——” 在这种气氛下有一些歌迷会热情表白，不过很好笑的是说这些话并且口口声声叫老公的人都是男生。 大家也都知道只是开玩笑，反而主唱自己听得脸红了一下，然后还要欲盖弥彰地说：“今天好热。” 下面又接着开起玩笑：“是啊老公！这么热怎么还穿的这么严实！” “老公你要不要表演个当众脱外套！” “老公你说句话啊老公！！” 赵媛其实对这一幕没什么反应，只是忽然想起来，自己旁边的人不是夏眠，而是段清寒。 她猛地一个激灵，就很怕段清寒觉得这种热烈的氛围不太好或者有些过，赶紧解释：“这些人都是开玩笑的！” “因为这个主唱虽然在音乐上还蛮有自己的主见，但其实生活上还是一个社恐，我记得当时有人偶遇找他签名他都社恐得不知道要怎么说话那种。”赵媛解释说，“所以这些人就还蛮喜欢逗他的！就可能不是那个意思，但就是想看他脸红！” 然后又看了段清寒一眼：“你如果觉得不喜欢也很正常！” “没有不喜欢。”段清寒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开心，似乎也不觉得这种跟他身份不符的事情有什么不好，还对赵媛说，“很喜欢这种氛围。” 赵媛莫名有一种自己把高龄之花拉下来的错觉，毕竟段清寒以前都是听室内乐和音乐剧的，现在居然真的来这种无座的live house里面跟自己听小众乐队，而且还有这么多“口无遮拦”喜欢开玩笑的…… 她又看了他一眼：“真的没事啊？” “你不是很开心吗？”段清寒笑着说，“这样不就挺好的。” “反正你要觉得哪里不对你的胃口直接说就好！”赵媛大概也是被现场的氛围带得兴致很高，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刻说话的语气都跟平时不太一样，多了一点兴奋，“你还还记不记得我跟你怎么说的！要尊重自己的情绪！重视自己的需求！” 再说到后面一句话的时候，赵媛还故意用了很正直的声音，好像真的跟老师一样，正在给自己的学生授课。 段清寒果然没忍住笑，从善如流地说：“好的老师。” “怎么声音这么小，我看你好像不够自信！”大概是现场的气氛确实很热闹，赵媛半开玩笑地说，“把我刚刚跟你说的话重复一遍！” 段清寒失笑。 其实赵媛这么说的时候倒也没想着让对方回什么，只是想趁着现在这个时候氛围正好，她也确实想让段清寒更自如一点，不要事事都想着别人，事事都想做到完美。 毕竟人生就来这么一次，顺着自己的情绪——只要不要真的到处情绪不稳定，把脾气发泄到别人身上，善待自己有什么不好？ 想到这里，她又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段清寒的肩膀：“你之前就是太紧绷了，对什么都彬彬有礼，对什么都滴水不漏！记住！有时候要多顺从一下自己的情绪！” “比如开心了就做点什么维持这种开心，高兴了就直接说出来，或者干脆做点发泄的事情也没关系——不要生气了还要脸上笑眯眯的，别人都看不出来，这样一直活在一个盒子里多累啊！” 段清寒明明比赵媛高一个头，此刻却真的像一个正在虔诚听讲的好学生似的，赵媛一边说，他就一边应。 赵媛说：“那你重复一下老师刚才说的重点！不要老师说什么，转头就还给老师！” 段清寒好像也很配合，还一边点头一边说：“尊重自己的情绪，重视自己的需求。” 不管是不是开玩笑或者哄自己的，赵媛现在倒是开心了，很满意地“嗯”了一声，摇头晃脑的跟着新一首歌的节奏律动起来。 “比如你现在要是不喜欢就可以直接说出来，或者要是喜欢，其实有时候放纵一下自己，稍微投入一点挺好的。”不过她也就这么一说，毕竟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也不是一朝一夕的改掉的，但至少自己多强调，那对方就会多注意，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改变呢。 赵老师重新给自己的学生上了一课之后，就转过身去，继续看着台上，此刻主唱已经又换了一首歌。 这首歌倒是跟他们的风格稍微有一些差异，是一首雷鬼风格的情歌，歌词填的也非常清晰，简单却不油腻。 每次他在LIVE唱这首歌的时候背景都会暂时替换成粉红色，也算是为了渲染氛围。 不得不说，音乐确实能改变一个人，主唱每次在拿开话筒的时候，似乎只是一个有一些社恐的普通人，可是每一次把麦克风握在手中的时候，那种周身的气场就不一样了，舞台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可以轻松自如展示自己的地方，他自己也沉浸其中，也希望把这种氛围同样带给下面的人。 唱这首歌的时候，上面的幕布还打着歌词，下面的观众就开始大声合唱。 这首歌非常清新，背景也跟着变成很舒适的模样，灯光也变得柔和起来，都是为了迎合现在的气氛。 果然他都还没唱完这首歌，进入Bridge的时候，下面就已经有观众开始大喊老公了。 “老公你唱这首歌的时候好有魅力！” “老公我知道你是唱给我听的！” “老公老公再来一遍——！！” 而台上的主唱也不是没听到下面的喊声，眼睛眨了眨，毫无征兆地就把话筒对准了下面的观众席。 台上的乐器伴奏依然在继续，而见他把话筒突然递过来，下面的观众自然是不肯落后，开始争着唱起来。 主唱拿着话筒从左边开始走了一圈，而到右边的时候，就对着赵媛这里停了下来。 赵媛先是一愣，然后也没怯场，就着对方拿话筒的手哼了两句副歌。 唱的时候倒是还好，唱完之后等主唱走了，拿回话筒开始自己重新唱起来的时候，赵媛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刚居然跟着他合唱了。 她的脸瞬间因为激动红了起来，然后忍不住对身边的人分享：“我跟Comedy合唱了！！！我居然跟Comedy合唱了！！！” 而她回头的时候才发现段清寒依然举着手机正在拍台上，不过现在入镜的人应该就是自己。 赵媛眼角的那些水钻人鱼色亮片在LIVE的灯光里折射出更好看的颜色，此刻又因为兴奋显得眼睛很亮，不住地跟段清寒重复：“我好幸运！这一趟值了！！” 看她高兴的样子，就快要直接高兴得跺脚了。 她的脸红扑扑的，跟段清寒也就是即时分享，说完之后又生怕错过了这首歌后面的合唱，于是又继续转过去，听上面的主唱和演奏。 而因为是livehouse，所谓的刚刚唱歌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大屏幕和摄影机，完完全全就是歌手跟歌迷的双向奔赴，是非常完美的互动。 这首歌唱完之后主唱又拿起他的老年人保温杯喝了两口，盖盖子的时候忍不住说：“今天大家都唱得很好。” “没有你好————” “让我们唱了，那你是不是得多唱几首！” “就是就是！” “等一下安可的时候不唱十首不许走！！！” “能不能提前安可！！” “老公，你下首给我唱！！” “下首？”主唱虽然有些赧然，但还是整理着耳返笑了一下，“下一首可难了，我怕你们唱完之后就不想来听我的LIVE了。” 听他这么说了，他下一首应该就是他当时的招牌成名曲。 这首歌其实也很有渊源，算是Comedy这个乐队在经过了那一次综艺活动的风波后最出圈的一首歌，歌词其实只有两三句，大量复杂的编曲和难度很高的呓语似的吟唱，而在最后的bridge之后，还有一段震撼的军鼓。 这首歌的音乐旋律确实不太好记，但也因为这种个人风格极强的作品横空出世之后，他们的乐队才终于有了向上走的趋势。 大家知道这首歌之后也纷纷热闹起来。 “就唱这首！就唱这首！” “我当年喜欢你的歌，就是从这首开始的！” “老公，你之前那些恶评都过去了，现在你是最成功的！” 主唱好像思考了一下，做了个手势让键盘首先不要弹前奏，好像是想跟歌迷解释一下：“我当时写这首歌并不是为了发泄，大家也不要因为我的原因去攻击其他的乐评人。” “是他没品——！” “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多走这么几年弯路！” 主唱表情看上去云淡风轻，似乎这些挫折对他来说完全不值一提：“而且你们也不要觉得我很潇洒。” 可能因为这件事情都过去了，所以现在可以当做往事一样轻松的讲起来：“你们都不知道，当时我把吉他撂在台上的时候有多紧张，真的，当时我真的非常非常紧张。” “我不喜欢那个乐评人的评价是真的，所以不想在那个节目上继续待，但当时也的确年轻气盛，最后一分通告费没拿到，我自己的吉他还因为弦断了不得不重新回去补。” 下面的观众也很捧场。 “老公，我给你换新吉他！” “老公我们给你一起买把新的，那你现在那把吉他能不能送给我！” 主唱拨了一下弦：“我现在用的还是那把吉他呢。” “你们别看我当时不管不顾就直接下台，其实后面才发现钱都不够了，差点连回去的路费都要找人借。”主唱说。 这个倒是，熟悉他们的乐迷都知道，Comedy本身就是由两个学生时代的朋友一起组建的，后面才加入了贝斯手，勉勉强强凑成了怎么一个乐队。 在那个独立摇滚乐队都还在吃不起饭的年代，像他们这种更为小众的放克就更惨了，那个时候的乐队如果是搞摇滚的话，还能去酒吧驻唱什么的，至少能赚个糊口的钱，这种没什么人听的风格，可能去酒吧，有时候都别人都不要。 “当然啊当然啊我现在不是在卖惨！”主唱赶紧澄清自己的意思，“只是跟你们说，你们不要觉得我们当时有多么潇洒，其实大家都一样，都是普通人。” 但说是这么说，其实大家都知道那个时候，那个节目对他们的乐队影响有多大。 本来好不容易刚起来一点，有了一些好评，就被后面电视台的恶意带节奏给弄得差点一蹶不振，还好是真的自身作品过硬，不然可能他们这个乐队就从此消失了。 “说实话，其实后面我们也不是没有后悔过的。”大概是因为唱了一段时间，主唱整个人的状态也变得更松弛了一些，开始跟下面的人聊天，“我当时跟他说，是不是后悔跟我组个乐队了，毕竟如果不是我当场就给人家脸色看，说不定我们至少还能捞个十来万块钱呢。” “是啊是啊，其实我们当时就后悔了！”键盘手也笑着说，“我当时说他打肿脸充胖子，没钱还要装……” 这件事情他们倒是没怎么跟观众说过，有人还真听进去了：“后来呢？” “后来怎么样了？” “你们当时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差点散了吧？” “我就说你们当时那个时候没作品，难道是在吵架？” “后来啊……”键盘手笑着说，“都自己兄弟能怎么办，我俩说，那就先回去打工攒攒钱吧，凑一凑还能再玩一玩。” “呼——” 听到他们这么说，观众才放下心来。 “你刚这么说，我还以为你们差点散了呢！” “就是啊，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吓人！” “我们的命不是命吗！” “你们都开玩笑叫我们老公，还不允许我们逗一逗你们了？”键盘手笑着说。 看得出来成员之间的确很深的羁绊感。 而现在他们能这么轻松地笑出来，其实也算是过尽千帆之后的苦尽甘来。 所以下面的观众也跟着聊起来。 “所以你当时那首歌……” “你是说这首歌吗？”主唱转着麦克风笑了笑，“就是有一天我加班加到吐的时候忍不住写的。” “你们知不知道加班加到吐是什么感觉？”他问。 毕竟下面的人大多数人也都是普通的工作党，这句话也十分能引起共鸣，因此大家都忍不住点头：“知道——” “我记得我当时加班加到吐，就好像我第一次去云南吃菌子一样，”主唱用了一个很新奇的比喻，“就好像吃了菌的中毒，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新的颜色，我那时候都快不清醒了，然后爬起来写的旋律。” “所以你们也不要对我有什么心疼呀之类的情绪，”主唱果然比之前松弛了许多，终于开了点玩笑，“而且你们看你们今天给我的门票钱，你们数数，就算还要给合作方和票务系统，我们可是也赚了不少呢。” 他的意思也很简单，就是不想让歌迷因为自己这件事情同情自己。 毕竟对于他们这种做音乐的人来说，认可自己的创作才是最重要的，那些廉价的同情放在真正的作品面前，其实一无是处。 听到他这么说话，下面果然齐齐发出一声嘘。 “嘘什么啊！”键盘手按了两个和弦，就当做是给现在的气氛配乐了，“你们难道不应该鼓励我们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吗？” “那你们今天多安排几首歌——” “对对对，然后再多安排几场加演就安慰！” “就是啊！自己有多偷懒，一年开几场演出心里没点数吗！” 主唱对这些“控诉”也统统照单全收，还笑眯眯地拨了一下吉他弦：“知道了，知道了。” 然后在大家的玩笑声中开始弹下一首。 因为这种直接跟歌手见面的LIVE确实很有气氛，赵媛也跟着情绪大起大落了一阵，跟自己身边的段清寒说：“我之前差点以为他们真的快解散了呢！” “所以你看，加班也能推动艺术情绪。”赵媛不忘在这个时候还要坚持一下自己的想法，“所以段清寒同学，记得有时候要按照自己快乐的方式生活。” “我不是在说教哦！”台上已经响起了前奏，赵媛一边看着上面演奏的乐手一边说道，“我只是想要能找到一些让自己快乐的方式！” “虽然我感觉现在让你回答什么东西能让你快乐……”赵媛思索着，眼睛眨了眨，“你可能都答不出来吧？” 段清寒好像想说什么，不过此时台上的主唱已经开了口，本着不打扰赵媛看LIVE的原则，他最终还是没有立刻开口。 而赵媛好像也就只这么一说，并不是要他真的现在给自己一个什么答复，就重新跟大部分观众一样投入到LIVE中。 而在后半程，她也不再频繁地问段清寒会不会不喜欢这种音乐风格，会不会觉得观众们的互动太吵，会不会觉得站在这里太累，要不要去休息休息。 就好像她也知道段清寒应该能够理解，也能感受现在这种氛围。 算是一种直觉，但她也并不想真的要什么答案。 整场LIVE的气氛一直很好，节奏也不会很赶，中途甚至还请了另一个歌手当嘉宾，完完全全可以值回票价。 到后面赵媛都跟唱跟的有点嗓子哑了，但是精神反而比今天任何时候都要好，跟段清寒说话的时候都快变了个人。 就是喉咙跟电音朵拉似的。 赵媛现在身上有一种非常明显的兴奋，就好像这半个月来的所有疲惫的此刻都全部一扫而空。 最后到了安可环节，她都不知道现在的形象变成什么样了，可能妆稍稍花了一点，但是也不太重要。 随着第一波乐队乐手的离场，整个livehouse忽然间灭了灯，只剩下原本最后一点用来照亮的光。 而大部分歌迷都已经熟悉了这个环节，一到这个时间，就是开始显示嗓门的时候了。 “安可！安可！安可！” 这种时候本身就要氛围足够强，就算大家都知道，安可环节歌手是一定会回来唱歌的，但是这种半即兴的环节本身就需要双方互动给足各自的情绪。 而今晚乐队的发挥确实也很好，基本上没有什么走音或者弹错，偶尔两次忘词也被大家嘻嘻哈哈笑了过去，不是什么大事。 赵媛也在下面跟着摆手，她跟段清寒的位置本来就在第一排，因此跟大家也喊得更起劲。 段清寒虽然没有跟着自己一起，但其实赵媛也感觉得出来对方也算是融入其中了，至少一点也不突兀，就说明他并不讨厌这样的环境。 大概喊了有个一分钟，台上的幕布忽然抖动了一下，然后亮出一点浅浅的光。 大家还以为这个就是主唱出来的讯息了，都已经开始点歌了，没想到这个灯只是虚晃一枪，然后又瞬间变成了刚才的暗色。 观众也都知道，又是乐队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一开始喊得齐刷刷的安可也变了，下面喊的人开始变成了奇奇怪怪的口号。 “安可——” “加班！！” “老公该出来了！” “你的外卖到了——” 在这样一句一句的呼唤过后又过了一分钟，这一次整个舞台又猛地变亮，然后开始闪烁起来，原本已经离开了的乐手和键盘手，此刻又重新回到台上，主唱也换了一身衣服。 他现在的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说话的时候也有点喘了，但是明显状态是最好的，一开始有点羞赧的笑也变得自然：“别喊了，别喊了，我这不是还没结婚呢，到时候结婚了，给别人误会怎么办。” 下面爆发出一阵嘘声。 然后就是自由自在的点歌环节。 这个环节主打一个歌手想唱就唱，如果有点歌点到自己喜欢的那就最好。 主唱在台上闲庭信步地走着，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台下的观众不停的说着他们想听的歌名，赵媛还在思考自己想听什么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只话筒递到了自己面前。 主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此刻麦克风递过来，好像正在等待她的回答。 赵媛差点就没反应过来，甚至都没想到这个幸运儿居然是自己，不过她还是很快就说了一个歌名。 主唱看着她的时候笑得很浅，在听到赵媛的点歌之后还笑着说了一句：“我这都快下班了，你们怎么还尽挑难的给我唱。” 因为赵媛刚才说话的时候是对着话筒的，所以她的声音很快就被大家听见，在场的大部分人也都喜欢这首，于是起哄声越来越大，主唱拍了拍手：“好吧，那就听你们的——” 直到这个时候，赵媛才反应过来。 能来听这场LIVE就已经很不错了，然后能占第一排也足够幸运，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机会给自己点歌！ 赵媛只觉得这一场LIVE实在是大值特值，高兴得拽了拽段清寒的袖子：“我运气真好！” 对方也含笑看过来点头：“嗯。” “总不会你跟这个LIVE也有关吧！”赵媛虽然觉得不可能，毕竟生活不是真正的霸总小说，然而看过一些小说情节的她还是随口问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段清寒听到这句话都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赵媛是什么意思，“我的确是让秘书帮我找了票，不过我都不认识，怎么可能真做什么。” “那就是我今天运气特别好！”赵媛说了一句，然后好像又觉得情绪不够浓烈似的，甚至又重复了一下，“特别特别好！” “嗯。”大概是这种情绪足够感染人，段清寒此时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也跟着段清寒说：“特别特别好。” 声音很温柔，就好像真的在哄她。 赵媛也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又回头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她说：“你今天也是。” 段清寒动作一顿，不过赵媛已经继续去享受音乐现场了。 但是两人都知道她最后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是什么。 ——你今天也是。 ——特别特别好。 第384章 今天确实是特别好的一天 第384章 今天确实是特别好的一天 毕竟已经是最后的几首歌了，大家都有点恋恋不舍，因此氛围在这个时候也到了巅峰。 而收尾的最后一首歌，也是这个乐队一开始活跃起来的第一首歌。 那时候他们的风格还没那么鲜明，也不知道自己最适合什么，可以依然凭着一腔热忱开始做音乐，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下走。 而且这首歌又是一首慢歌，于是到最后的时候，所有人都自发的拿起手机开了闪光灯，在这个并不大的场地里当做荧光棒，顺着节奏左右摇动。 一般这种做音乐的人，其实还都挺感性的，就算这个主唱平时在节目和杂志上看着桀骜不驯，但其实他不但是个社恐，共情力还非常的强，在看到最后大家都拿闪光灯做荧光棒的时候还是被狠狠地感动了，他眼眶微湿，但还是依然完美完成了最后一首歌。 结束的时候，他带着台上的所有人对大家鞠了一个很久的躬，最后抬起头来的时候，虽然声音没有抖，但是鼻子有一点点红，说：“谢谢大家能来听我们唱歌。” 一般这种时候应该是那种煽情的感动时刻，不过大概相处的太融洽了，观众们也不太想把这种时候当做什么催泪环节，纷纷开起玩笑。 “那你不如再唱一首呗！” “对啊对啊，这样吧，你就别睡了，今天这个LIVE的钱咱们再给你加一点，你唱到没力气的时候再走？” “什么叫再唱一首，我的建议是直接加场！” “对对！加场！” “加场！”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第二次安可。 “安可！安可！安可！” 站在台上的主唱哭笑不得，终于朝着台下喊：“这次是真的没有了！” 然而最后还是被他们说动，在乐手都已经开始拔插头的情况下，清唱了半首。 这一场LIVE也算是在这个时候终于彻底地宣告结束。 不过因为赵媛他们买的是vip票，在演唱结束后，还有会有一个合影的环节。 普通票的人基本都散了，留下vip票的人开始去排新的队伍。 一般来说这种环节也是时间有限，而且要考虑到歌手还要回去休息，所以主办方定好了每个人的时间只有半分钟，当然也可以两个加在一起。 段清寒看得出赵媛很期待这个环节，因此主动说：“那等会儿你想去的话，我在旁边帮你拍照，然后你就多跟他说半分钟？” 赵媛立刻：“真的啊？” 段清寒甚至是在克制自己伸手的冲动，然后点头：“嗯。” “好嘞！！”赵媛也不跟他客气，毕竟是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乐队，好不容易有一听现场的机会，还可以合照，本来就不能浪费。 因为流程还算简洁，所以没有多久就快排到了他们。 到前面只有四五个人的时候，赵媛就开始走来走去，像是有一些兴奋和一点茫然：“怎么办，我突然不知道合影的时候说什么好。” 虽然她不算内向，但是这种情况其实还算是第一次，赵媛本来觉得自己已经想好了：“我到时候走过去的时候应该先跟他打招呼，然后说我是从你第一张专辑的时候就喜欢你的，再跟他说，我之前还考古过他的经历，自己的朋友也很喜欢他们乐队只是今天在值班，没有机会来……” 赵媛好像是在等待背课文抽查的学生似的，又拽了一下段清寒的袖子：“段总段总，你看我这样跟他交流可以吗？” 段清寒失笑：“我觉得很不错。” “你可别开玩笑呀！”赵媛这个时候还挺着急的，“你这种见人说话绝不出错的性格，这个时候能不能分我一点！” 段清寒说：“但是这种性格可能就体会不到你现在这样的快乐了。” “也对。”赵媛沉吟片刻深以为然，“算了，我到时候就即兴发挥吧。” “好。” 很快在工作人员的提示下，赵媛前面就只剩一个人了。 在段清寒跟对方解释完，工作人员也理解了赵媛一个人会占用一分钟之后点头，然后还对段清寒说：“先生，您不去合影的话，可以在这里帮您的爱人拍照。” 工作人员笑得很得体，也是充满善意的。 这次两个人都很微妙地顿了一下。 毕竟刚才入场的时候大家在门口开玩笑就还好，说的还是“女朋友”，而可能工作人员是看刚才两人对话的时候自然又亲昵，加上作为官方人员说话又更得体一点，因此就改成了“爱人”。 不过因为时间紧迫，赵媛还是先过去跟对方合照。 原本最开始计划的好好的说辞，一个都没用上，赵媛光是看着对方朝自己着手的时候就开始紧张，走过去的时候更是喉头发紧，一下子把之前计划好的东西全忘了。 而且主唱也是个社恐，虽然确实很想努力营业，但是在找话题的时候还是停顿了一秒。 赵媛也没想到，自己之前面对那种凶神恶煞的病人家属也不带害怕的，结果现在看到一个自己喜欢了好几年的乐队主唱，居然就连话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她因为紧张所以不停眨眼：“我……我是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听到你们的音乐的！当时就特别喜欢！我觉得你们一定会火起来！” 主唱还认得她，也笑了：“没事的，我不会吃人，你刚才点歌的时候也没那么紧张呀。” 赵媛顿了顿。 主唱提醒了一下：“那我们先拍照？” “哦！”赵媛觉得今天的自己好像笨笨的，有点反应迟钝。 不过段清寒就在自己对面，此刻正拿着手机，对她招招手。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对方的脸时，赵媛原本那种有点躁动的紧张，忽然就平缓了很多。 她想起来自己今天应该很好看，打扮的也很精致，所以自信又回来了一点。 主唱当然也知道自己的歌迷有时候会紧张，于是也还在开口安慰：“没关系的，你今天很好看。” 赵媛听到对方说话，就只能开始一个劲点头了。 “你爱人看上去好有耐心。”大概是因为主唱刚才也听到了工作人员这么称呼，所以也用了这个词，对赵媛说，“他看你的眼神好像一首诗。” 毕竟是搞音乐的，主唱的形容在其他人听了可能有些文艺，但因为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真诚的，赵媛甚至在听清之后都忘了怎么回答，想起来的时候就只顾点头了。 也不知道是在肯定哪一句话。 但段清寒还在面前看着自己，赵媛让自己回过神来，摆了一个还不错的姿势。 今天在那个独栋小洋楼拍照的技巧终于在此刻有了用处，原本拍自己妹妹还被嫌弃的段清寒此刻就像是真的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又因为赵媛的时间会稍微多一点点，可以多花一点点时间找更好的角度。 在两下快门声过后，主唱很得体地后退了一步，然后跟赵媛握手，算是结束：“谢谢喜欢。” 赵媛握手的时候都仿佛在神游天外，动作都迟缓了两秒，然后说：“好！下次LIVE记得还来我们这里开！” 主唱笑着点头，然后也祝她开心：“希望今天晚上的演出你能够满意，然后也希望你们……” 他看了一眼正在外面等着的段清寒，说：“也希望你们可以一直幸福。” 赵媛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也还在点头。 毕竟可能还没从握手和见面的兴奋中缓过来。 于是段清寒走在前面，她就跟在后面像个听话的孩子似的亦步亦趋。 等两人终于走到停车场，赵媛好像才终于缓了一点。 不过她的脸颊依然有点红，也不知道是刚刚的livehouse里太热，还是见完面之后的兴奋，或者别的什么…… 也可能都有。 段清寒看着她，停下脚步：“你是要我现在送你回去，还是……” “稍等一下！”赵媛果然看上去还在高兴，但是理智已经回笼了，就是还在消化，“你等我再回味回味！” 段清寒当然很有耐心：“嗯。” “你今天高不高兴？”赵媛现在还处在那种兴奋的情绪里，“我觉得今天好像一切都特别特别的好。” 她又重复着之前的那句话。 赵媛说话的语速不快，好像是在回忆今天的一切：“虽然我因为昨天晚上吃了麻辣兔头导致我睡得不太好，但是后来又在你车上补了个觉……” “然后我今天自己的打扮也很满意，看到你也很高兴，而且今天你带我去的地方也很好吃，拍的照片也很好看。” 她此刻完全没有有任何修辞，跟小学生写游记流水账似的用了好几个“很好”，又继续说：“而且LIVE效果真的很好！” “我之前就看过别的音乐节和别的LIVE，但可能因为都不是最喜欢的吧，就是感觉还不错，但是没有到特别开心的地步。”赵媛回忆着说，“今天好像从头到尾都很好，整场LIVE也很好，而我还特别的幸运！”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我点的歌，他们还唱了！” “嗯。”段清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声音已经软得不像话，只是重复着赵媛的话，“特别幸运，特别好。” “更别说后面我还可以合照！他还主动找了话题！”赵媛还在说着，“虽然我之前想的那些话都基本上没派上用场，但是说得上话就已经很高兴了！” “他真的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哎！但是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又觉得很真诚！”她还在回味着这一天，因此说着说着就把声音拖长了。 不过她虽然现在精神状态很兴奋，但毕竟还是站了一晚上，多少耗费了不少体力，因此身体上还是非常疲惫的，所以说话的声音也带着自己没有注意的黏黏糊糊。 在这种时候，赵媛的声音里会有种轻软的鼻音，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那种。 但段清寒此刻就是最好的倾听者。 专属的停车场空无一人，他靠在自己的车边，听着赵媛一句一句地说给自己听。 “嗯。”他又应了一句，“是很开心。” “你怎么今天看上去乖乖的？”赵媛支着下巴，看着段清寒的眼睛说。 段清寒指了指自己：“我么？” 赵媛点头：“说什么你都应，不是‘嗯’就是‘好’，很像那种……特别听话的好学生。” 段清寒忍不住轻笑了，声音里带着一点轻而柔和的诱哄：“知道了，我是在听赵老师说话。” “也是。”赵媛眨眨眼笑了一下，“那你今天开不开心？” “开心。”段清寒这次回答得很快，“你应该能感觉的出来。” 赵媛的情绪还高高飘在天上，她只感觉好像踩在了棉花里，又好像走在了云层之间。 “对了，”也或许是现在的状态，可以说一些平时两人会故意避开的话，“我刚才让那个……让那个主唱给我拍照，你有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段清寒点头，也不打算否认自己听到了对方说话的事实。 也不否认，听到了那一句“爱人”。 “不过他人好好哦。”赵媛想到哪里就说哪里，没有特别明确的要点，毕竟在她看来，今天一整天都是完美的。 “他虽然好像也挺社恐的，但是营业态度是毋庸置疑的。”赵媛说，“而且我跟他说，我喜欢他这么久，他好像还挺感动的。” 她说到这里，好像又想到什么，忽然抬头看了段清寒一眼。 “对了。”也许是都聊到这里了，她这次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道，“你不会……不会有点吃醋吧？” 段清寒听到她这么说：“我为什么要吃醋？” “主要是我看你那个时候好像一直没什么话，就以为你是不是……” “我没有。”段清寒声音听上去有一些无奈，“我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有那种想法。” “那是……？” 赵媛眨眼看着他。 “我不是吃醋，我是真的喜欢看到你开心的样子。”段清寒也并没有拐弯抹角，“我看你今天很开心，很少见，我也很想看到这样子的你。” 赵媛剩下的话就被堵在了喉咙口。 毕竟两人现在都有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比如一开始主场时的起哄，和后面工作人员以及主唱说的那句“爱人”。 甚至包括下午时餐厅的服务生，以及帮他们泊车的门童。 就好像…… 在今天里，他们所有遇到的人都认为他们会很好的在一起。 不过赵媛也并没有沉默很久。 大约只是过了两秒，她像是想到什么：“但我也感觉，你今天应该是开心的。” 赵媛说：“就像今天我们之前讨论的那样，你说你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所以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 说到这里，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毕竟想起今天晚上自己兴致确实很高，大概也是因为听了现场，而自己又喜欢了这么多年，融入进这个氛围很正常。 “不过……”她想起今晚的LIVE，自己的声音都因为跟唱，现在还有点哑，忍不住问，“那我今天是不是在你看来……还挺让人惊讶的啊？” “不算。”段清寒说，“而且我很羡慕你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这句话倒是把赵媛说得一愣。 她一下子不知道回点什么好，毕竟优秀如段清寒这样的人，现在居然会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他其实很羡慕自己。 而关键是，她的确听得出来这句话是真诚的。 “喜欢什么……”话题又回到两人之前说的那个，赵媛想了想，“如果现在想不到，我们也可以慢慢开发嘛。” 她说：“毕竟谁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的呀，你看，就像咱们今天听的这个乐队，主唱一开始还在写情歌呢，后面不得是慢慢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领域么？” “也可能是你之前都太忙了，所以体验的东西也并不多。”赵媛说，“你就应该多跟我一起，我们多出去逛一逛，说不定就知道你会对什么感兴趣了。” 赵媛想到什么：“万一你其实是个游戏高手，对游戏很有天赋，你还很喜欢呢！” 不过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自己也觉得不是很靠谱：“算了，打游戏的话我不太行。不过你也可以试一试。” “那我想想还有什么……”赵媛眨着眼睛，不过最后还是没想出个大概来，“反正。反正慢慢来嘛！” “而且你看你现在已经会稍微顺从自己了。”赵媛说，“我能感觉出来。这可是大进步！” 说到这里，赵媛的眼睛又亮起来：“那这可还是我的功劳呢！” 她此刻睁着眼睛看着段清寒，睫毛翕动着说个不停：“你看你之前都对我客客气气的，现在不也好多了，而且你看你今天甚至还学会了拍照！拍得特别好看！” “对哦，当时你还帮我拍了LIVE呢，”赵媛想到什么，“不过后面我手机没电了，要存点电，不然还想让你再给我多拍一点。” “嗯。”段清寒点头，“下次你再想去这个乐队的现场，我也和你一起去。” “真的吗！”赵媛眸色更亮了，“我还以为你嫌我们这种地方吵呢！” “可是我跟你说，反而就是要这种LIVE才有氛围，你看如果是那种开在体育馆的演唱会，当然也很有气氛啦，不过跟这个又不太一样……我们说什么他们都听不到，更不能像刚刚那样一递麦克风就能对话。” 段清寒看着她。 赵媛今天是真的很开心，此刻脸上的妆淡了一些，但眼睛里的光芒比眼梢的碎钻还要明亮闪耀。 而她现在还在说着；“所以我说，今天就是特别好的——” 然而这句话没有说完。 永远冷静、永远理智，好像从不做什么逾矩事的段清寒，此刻却毫无征兆地伸出手，像是忍耐过后依然渴望一样，然后抱住了她。 赵媛听到他说。 “嗯。” “今天确实是……特别好的一天。” 第385章 两个拥抱 第385章 两个拥抱 在被段清寒伸手抱住的时候，赵媛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段清寒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原本的柠檬草味变得很淡。 但他的针织衫很软，拥抱也是。 他其实动作很轻，可是在伸出手的那一刻似乎是没有犹豫的。 赵媛像是忽然僵住，怎么也无法动弹。 他抱着自己，就像赵媛很多次对他说的，开玩笑要他重复的那样。 也许可以不用那么克制自己的情绪，也许可以稍微表露出来。 赵媛其实想象过很多这种场面，想象过段清寒真的有改变，不要因为其他的人或其他的事而一直约束自己、不满足自己的一切，她让对方偶尔能像普通人一样收放自己的情绪，其实也就是最简单的，不用压抑。 说得再大白话一点，饿了就吃，开心就笑。 不过如此而已。 不过她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段清寒似乎真的愿意改变，也真的表现出来了。 而现在表露出来的……这好像真的隐忍了很久，那么多天的似有若无的对话，在这一刻都被具现化成了一个情难自禁的拥抱。 太多话没有说尽，太多想做的也都被隐藏。 赵媛听见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依然清晰。 他抱着自己，嘴唇甚至也离自己的耳畔很近。 她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他说。 “那就推开我。” 可是即使听清了这句话，赵媛却好像被什么咒术定在原地一样，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而她的双手还垂在两侧，的确是有足够的机会去推开对方。 她也知道，只要自己哪怕表现出一丁点的不情愿，以段清寒的性格，也一定会瞬间松开自己。 可是，可是…… 一晚上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也太兴奋，才刚刚经历过了跟喜欢主唱的合影，她甚至没办法思考现在是应该说点什么，还是干脆真的伸手推开对方。 如果自己真的推开了他，段清寒脸上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会不会很失落，还是有别的什么情绪？ 她也很清楚，段清寒这样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或者说与心里那个永远做事权衡利弊的自己做了多久的抗争。 而这个拥抱就好像是一个证明，证明他在挣扎之后，却还是愿意做这样的选择。 赵媛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真的推开他。 这个拥抱好像持续了很久，久到赵媛甚至都有一点困了。 停车场除了他们空无一人，段清寒靠着车门，赵媛又被她抱着。 甚至只是抱着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似乎段清寒长久以来形成的行为逻辑只支持他暂时先到这一步，就已经是很大的努力了。 段清寒的动作很轻，甚至松开自己的时候也是。 赵媛被他松开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我送你回去吧。”段清寒先开了口。 赵媛眨眨眼：“……噢。” 等两人上了车，刚才那种极致暧昧的氛围好像才稍微好了一点。 赵媛只觉得自己身上好像都带上了对方的柠檬草香，很清新，又带着一点难以言说的温柔。 就好像段清寒没说完的话，就都停留在了上面。 “怎么感觉被我抱傻了。”段清寒启动车的时候看了赵媛一眼，半开玩笑一般，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媛像是这才回过神，也整理了一下，刚才有一些凌乱的情绪，佯装生气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是不是要负责？” 结果刚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又有点后悔，本来两个人现在就挺暧昧的，自己觉得这么说，现在不是正好把情绪继续往上推么。 不过段清寒好像也并没有继续接这个话题，而是轻笑了一声：“那下次如果需要我负责的时候，记得及时打我电话。” “如果打不通的话……”段清寒甚至还报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秘书，姓魏，你可以随时联系他。” “不不不用了，我可给不起你秘书的加班工资。”赵媛坐在副驾驶上说，“而且你都是给好几倍的，我可舍不得。” “算在我头上。”段清寒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当然如果你想的话。” 两人好像有些小心翼翼，虽然没有故意避开，但是也不会特地提起刚刚那个拥抱。 从livehouse到赵媛家里不算太远，加上现在已经比较晚了，路上也没什么人，不到半小时就到了。 两人在这一路上聊天也并不算尴尬。 等到了赵媛家楼下，段清寒依然像之前那样非常绅士地先解了自己的安全带，然后才过来打开她这边的车门，接她下车。 “饿不饿？”他站在车门前问，“要不要去吃夜宵？” “虽然我很想，”赵媛叹了口气，“可是我昨晚真的疼了好久，今天中午才刚刚好起来，实在是不敢再在这种时候再吃东西了。” “你是医生，具体要怎么处理的话，我就不会多说什么。”段清寒的情绪依然很稳定，不过还是问了一句，“那你昨天为什么会……” 赵媛清了清嗓，稍微有一点心虚。 “就是……”她说，“就是我回家的时候很想吃麻辣兔头和冷吃兔，一不留神，在家里面就全吃完了，可能量太大又太辣……” 虽然现在已经好了，但毕竟说出来的时候还是生怕对方会说什么。 “怎么突然想吃这个？” 赵媛：“……” “这个原因嘛，就比较复杂。”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突然这么想吃，难道是真的被那对情侣说饿了？也不全是。 主要是那对学生情侣的确有趣，而且也真的让她想起一些自己曾经的大学生活。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 那个男生在一些细节上居然真的会有现在的段清寒的影子。 明明两个人年龄都差了不少，而且也绝对不可能认识，可是他的一些近似赤忱的真心，却让赵媛好像真的能从段清寒身上看见。 她长话短说了一下：“反正就是我昨天坐地铁回去的时候看到一对学生情侣在聊兔子，听着听着就听饿了。就……” 当然了，那对情侣聊兔子是真，至于怎么聊的……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媛甚至在这个时候还分心想了一下，也不知道那对情侣最后实验做成功了没有，有没有记录下剪的迷走神经之后的数据，去或者说会不会还是分离失败…… 还挺好奇的。 “总之就是我听饿了，所以就点了！”赵媛稍微把声音变得理直气壮了一点，以免段清寒真的说自己一点什么。 不过对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确认了一下她今天没有再不舒服，就没有多问。 赵媛下了车，跟段清寒面对面站着。 “那我回去了？”她晃了晃手机，“我手机马上没电了，刚刚视频都没录完，等趁它彻底关机之前赶紧充电。” “好。” “明天我也不上班，估计就是去医院查个房就可以回来了。” “好。” “怎么又变成这种乖乖的样子了？” 赵媛听着他一直在说好，最后还是没忍住又打趣道。 段清寒听到她的话轻笑了一下：“赵老师有什么指示？” 赵媛立刻咳嗽了一声：“你这都出师了，我能有什么指示。” “也没有。”段清寒这个时候开口了，“你今天还让我复述一遍的。” “尊重自己的情绪，重视自己的需求。”这个时候的段清寒就跟背课文似的把赵媛当时在livehouse亢奋状态下说那句话又说了出来，“我觉得……” “好了好了！”赵媛总有一种自己被反将一军的感觉，生怕对方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来，那她可实在是没法招架了。 “那我回去了！”她说，“或者说段总，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段清寒弯着眼梢，甚至好像还真的在考虑。 赵媛不知道他在考虑什么，有点狐疑地看过来：“还有什么问题？” “我在想。”这次段清寒好像是真的直接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赵媛正准备洗耳恭听，就听到段清寒的下一句是…… “如果要重视自己的情绪需求的话，那我可能现在还想再抱一下你。” 赵媛：？？？？ 赵媛：！！！！ 该说不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她没想到段清寒居然在真的那么做了之后，在做完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内，又说了一遍。 她甚至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我……” 完了，现在直接开始语无伦次了。 “不可以么？”段清寒甚至还睁着一双充满求知欲似的眼睛，看着她。 赵媛简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还不等她说话，就又听到对方说：“那就跟刚才一样。” 赵媛：“……什么一样？” 不过这一次段清寒没有回答，只是像刚才那样伸出手，又重新拥抱了她一下。 赵媛被抱住就跟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也终于意识到，段清寒刚才想说的“跟刚才一样”是什么了。 是那句“如果不愿意的话，就推开他”。 段清寒这次的拥抱又跟刚才不同。 如果说刚才的拥抱算是情绪积攒的情难自禁，那现在这个就是有那么一点情难自禁但是……跟当事人还口头打了报告。 赵媛被他抱着开始疯狂眨眼，可要是真的让自己推开的话…… 她的手还没有放到对方背上，就又默默收了回去。 就好像不管是直觉还是简单思考过后的判断。 她都没有做出拒绝的动作。 不过还好，段清寒这一次的拥抱并没有持续很久，也只是浅尝辄止的抱了一下，只是最后再离开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轻轻用下巴蹭了蹭赵媛的肩膀。 有点痒。 赵媛在对方的鼻息离开自己耳畔的时候莫名这么想着。 “好了，晚安。”在放开赵媛之后，段清寒重新噙着笑站在她面前，对她说。 赵媛感觉自己被抱的有点浑浑噩噩的，浑浑噩噩地点头，浑浑噩噩地说“好”，然后浑浑噩噩地拿着手机走上楼。 直到她换了衣服坐在床上，才忽然如梦初醒一般猛地坐起来，然后说了一句“卧槽”。 她在这一刻忽然觉得夏眠，自己伟大的闺蜜，实在是有超前的预知天赋。 最近这两天好像都是这样。 赵媛还来不及卸妆，就感觉自己插在充电器上的手机猛的震动两下。 她第一时间是心里一惊，心想难道是段清寒？ 不过等自己走过去拿起来才发现，是准时准点出现的夏眠。 【夏眠：时间到了！！你们应该回去了吧！！！】 【夏眠：我都下班了！还没结束吗！】 【夏眠：天知道我今天有多忙，但是我又想找你，又实在是没空！】 【夏眠：我当时都还在想你们在听LIVE，是不是不应该打扰你们二人世界，还特地查了一下，这个时候应该散场了，就算是开车回来也应该结束了！！】 【夏眠：我的朋友！！】 【夏眠：虽然我还是很嫉妒你，今天听了edy的现场，但是我更想问的问题是——】 【夏眠：你懂！你懂！！】 【夏眠：啊，如果你现在还没有结束，那就请当作忽略我的消息！】 【夏眠：作为您忠实的读者，我也会耐心等待您的更新！】 赵媛看着那一串串蹦出来的消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妆也不卸了，反正自己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说，不如现在趁对方没睡觉，先赶紧互通一下有无。 【赵媛：……】 【夏眠：？】 【赵媛：…………】 【夏眠：。】 一开始，两人果然先按照惯例来了一串神秘代码的交流。 【赵媛：………………】 【夏眠：！！！】 【夏眠：我就说吧，肯定有进展。】 【赵媛：？】 【夏眠：再没有我这样聪慧的读者了！】 虽然夏眠说的是对的，不过赵媛还是想再嘴硬一下。 【赵媛：？你等一下。】 【赵媛：我这里都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怎么看了我两串标点符号就开始脑补起来了？】 【夏眠：哼哼。】 【赵媛：？】 【夏眠：你就说有没有吧。】 【赵媛：…………】 【夏眠：你看吧！！！】 【夏眠：我的直觉不会有错的，你还跟我这里演起来了！】 【夏眠：就冲你刚刚这一点点反应，我就已经知道一定有进展了！】 【夏眠：速速招来！！】 【夏眠：天知道我从今天下午看到你们照片的时候就多想跟进。】 【夏眠：我都恨不得上班暂停，直接跑到你们livehouse门口蹲着，或者直接去停车场等待进展，做一个合格的狗仔。】 要是对方不提停车场还好，停车场这三个字好像是什么关键词一样，立刻就让赵媛闪回到了刚才的画面里。 于是她终于打了第一个字。 【赵媛：唉。】 【赵媛：主要是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啊。】 【赵媛：但是说实话，今天还挺开心的。】 【夏眠：嚯，这么高的评价？】 既然夏眠都问了，赵媛当然毫不吝啬的重新跟第二个人分享自己今天的快乐见闻。 【赵媛：你没你没来真是可惜了！！】 【赵媛：跟你说，直接站了第一排，绝美清晰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我喜欢的edy。】 【赵媛：而且！而且你知道我有多幸运吗！！！】 【赵媛：安可的时候主唱直接把话筒递到我面前！！让我点歌！！点安可的歌！！！】 【夏眠：？？？？？】 【夏眠：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夏眠：有没有录视频！！】 【赵媛：录了吧，段清寒录的。】 【夏眠：？】 【夏眠：你的话题跳跃度很大。】 这倒是，毕竟赵媛今天实在开心，也就顾不上那么多说话的逻辑或者是前后关系了，反正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想到哪里说哪里。 【赵媛：而且我点了安可的歌之后，他们就唱了！】 【夏眠：看得出来你今天很兴奋了，还真的是跳跃得可以。】 【赵媛：这不是重点！！你继续听我说！！】 【赵媛：现场真的太完美了，我觉得比我听过的好几家音乐节都要好！】 【赵媛：而且近距离接触就能感觉到对方的人格魅力！人格魅力你知道吗！】 【赵媛：关键是放克这种风格的乐队，现场真的太有感染力了，虽然我录视频是为了回味，但是我还是强烈建议下次真的开过来的时候我们还要一起去。】 【夏眠：下次……下次也行，因为毕竟到下次的时候，我应该就不是住院总了，应该清闲很多。】 【赵媛：是的是的！】 【赵媛：而且他真人其实还蛮社恐的，一开始我们跟他说话，他都还有点不好意思，直到后面唱嗨了就开始逗我们玩了！】 【赵媛：而且我甚至有合影环节！！】 【夏眠：够了！】 【夏眠：能不能先更新下主线！】 【赵媛：不行，你要先听我说完这个！】 【赵媛：反正就是体验真的很好！】 【赵媛：就算我其实还蛮紧张的，在快到我的时候，本来想了一堆当时见面要说的话，结果跟正在面对面之后，就跟个傻子一样，随随便便说了一点！】 【赵媛：但对方还是蛮想营业的，甚至还给我找话题呢！！】 【夏眠：嗯……这个倒是能想象的出来。】 【赵媛：反正就是！！！Comedy就是放克乐队的神！！神！！一定要来听现场！！】 【夏眠：……】 【夏眠：那个，等一下。】 【夏眠：你一直这么提edy，段清寒不会吃醋啊？】 赵媛下意识跟当时的段清寒说了同样的话。 【赵媛：他为什么要吃醋？】 【夏眠：就是……】 【夏眠：难道得看到你对一个男人这么兴奋的……】 夏眠不愧是提问的高手，基本上都能精准的切中要害。 果然又换得了一阵沉默。 【赵媛：…………】 【赵媛：就是……】 然后这才别别扭扭地把工作人员跟那个主唱都对着段清寒叫“爱人”的事支支吾吾说了出来。 【夏眠：笑死。】 【夏眠：我就说为什么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夏眠：敢情是听到了这些！】 【夏眠：所以我就说嘛，你们两个一起去参加这种活动，没点进展才怪了。】 【夏眠：后来呢？】 其实赵媛是有一点点想隐瞒后面的事情的，但耐不住夏眠一直追问，她也确实没其他人分享，一边不好意思，一边又开始继续打字。 【赵媛：就是，可能我今天确实太高兴了一点，表现得比较外放。】 【夏眠：看出来了。】 【赵媛：你不要打岔！我还没讲到重点！】 【赵媛：然后你也知道他这个人确实还蛮能克制的么。】 夏眠在别人的感情上面敏锐度就很高了，瞬间就从赵媛的这句话里面找出了一点关键字。 【夏眠：我懂了，让克制的人放弃理智，卧槽，这是什么小说情节。】 【夏眠：说说吧，怎么了？】 【夏眠：或者你要是都不好意思说也行，概括一下也没关系。】 【赵媛：……你今天怎么这么聪明？】 【夏眠：我本来就精明过人！】 【赵媛：是是是，精明到自己结了个婚忘了三年。】 【夏眠：能不能说你自己的事！！】 【赵媛：反正就……在停车场的时候……】 即使只是在打字聊天，但赵媛感觉对方现在已经在两眼放光等着八卦了。 【赵媛：他当时问我要不要再去干点别的嘛，我就随便聊了两句，然后又说不用了，本来也只是在正常聊天啊，然后他就说】 【赵媛：伸手抱了我一下。】 【夏眠：……】 【夏眠：…………】 【夏眠：………………】 大概是这一连串的省略号，让赵媛有点心里发毛。f 【赵媛：说话！！！不要发标点！！！】 【夏眠：？？？？？】 【赵媛：到底什么想法！！你说话！！！】 【夏眠：我的意思是……】 【夏眠：你刚才铺垫了这么多，吊了我这么久的胃口……】 【夏眠：就这！！就这？？】 第386章 情绪价值 第386章 情绪价值 虽然只是在聊天，但赵媛却仿佛能通过现在的对话，看到对面的表情。 【赵媛：怎么了！！！】 【赵媛：我可是好好的在跟你正经说这个事！！】 【赵媛：你什么反应！！】 说着说着，感叹号都多打了一堆。 其实赵媛一开始也没料到对方会有这个反应，但是看到夏眠后面发一连串之后，又觉得好像…… 她这么想也不算是完全没有理由。 【夏眠：不是！！】 【夏眠：我刚才都已经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准备了！！】 【夏眠：结果你告诉我！！就这！！！】 赵媛想了一下，回复。 【赵媛：那如果让你觉得的话，怎么样才能有进展？】 【赵媛：稍微说一说你的想法？】 【夏眠：……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夏眠：就是特殊情况特殊分析嘛，就你俩现在这个情况，算了。】 【夏眠：虽然可能跟我想的不太一样，但是从推进上说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且也的确有了进展。】 【夏眠：也可能是因为他实在是……太过于克制了？】 【夏眠：反正你也不要有别的想法！！我这个‘就这’只针对你这件事情的八卦态度！但是我还是很支持你跟他慢慢来的！！】 【夏眠：这种事情本身就要怎么舒服怎么来嘛，不要太过于苛求自己！】 【夏眠：所以你们后面……怎么样了？】 【赵媛：就也没怎么样。】 其实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段清寒对自己说的那句“如果不愿意就推开他”告诉夏眠，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因为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说的原因。 就好像自己也知道那一点自己不愿意承认的心理暗示，因为这件事情最后的结局，也只是自己确实没有推开他，或者说甚至还有了第二次。 其实这种时候答案就已经有点隐约的呼之欲出了。 【夏眠：好吧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夏眠：但是其实我也知道，可能就是因为我之前对你的感情经历比较了解，所以才会觉得这件事跟其他很多的时候相比都太过于……青春了一点？】 【夏眠：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赵媛怎么会不知道，其实自己很多时候真的从对方身上看到一种未曾展露过的青涩，只是觉得这样的词语好像确实不太适配段清寒，所以并没有跟夏眠详谈这方面自己的想法。 【赵媛：懂懂懂，就是等于像是没谈过恋爱嘛。】 【夏眠：是的是的，就这种感觉！】 【夏眠：主要是这种话说出去谁信啊，可是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这么回事。】 【夏眠：关键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就好像似乎真的很有经验之类的……】 【夏眠：我本来想说身经百战，但是我觉得这个词确实不太适合在这种地方用。】 【赵媛：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不过既然话赶话都说到这里了，毕竟之前夏眠刚结婚的时候赵媛可没少八卦，现在也算是终于风水轮流转，夏眠也开始问起了一些别的问题。 【夏眠：你不是说这个还好，你一说起来我倒是想问……】 【夏眠：就是首先，我再叠个甲！】 【夏眠：你看他现在这样礼貌得不行，而且一个拥抱对他来说都算是在克制之后才进行的了，那从男女关系上看，他他岂不是一张白纸？】 【赵媛：你要是从这方面来说的话，从事实上来说是这样的。】 【夏眠：不过他好像也就比你大一点点，只是之前接手公司接手的太早，然后做事情又滴水不漏，所以看起来似乎很成熟。】 【赵媛：是啊。】 【夏眠：可是我们这个年纪好歹也上了这么几年班了。】 【赵媛：难道我们是想这么晚上班的吗！难道不是因为现在的医学系统都是这个样子，你要只是个本科生，可能县级医院都就要开始看学历了，但凡是三甲，你要是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研究生本子，别说进门了，估计别人听都不会听你说一句话。】 【夏眠：……也是。】 这也算是他们这一行一直以来公认的一个点，就是培养周期太长。 毕竟其他专业一般都只用读四年，大一上基础课大二开始上专业课，而且通常在大三的时候就可以安排去实习，然后大四就基本上没什么事，准备等着毕业和找工作领offer。可是临床系统就不是这样，大一就算要跟全国大学生一样，也要上基础课，可是只要是医学院校在大一都会很忙，因为一定要从大一就开始打基础，所以通常这些学校都是在大一的时候，在基础课里面还要穿插各种各样的医用生物医用物理和系统解剖学，然后从大二开始就频发的出入实验室，什么都要学一点，甚至还有医用拉丁语这种学科。 而到了大三，这些东西都学不完的，只是因为会考虑到专业和细分的问题会更注重细节，但是只要踏进了这一个领域，那就会有整整一年的实习时间，是不可能跑掉的。 而且在医院实习一年之后，也才大四，大四出来之后还得上课，在大部分毕业生都已经开始准备进公司上班或者考研结束的时候，学医学的学生们又开始重新回到学校，念大五了。 所以其实一些更专业的医科大学会选择本硕连读要是更优秀一点，可以八年制直接读到博士。 但不管是哪一种，只要是想在这一个领域里面多深耕一下的，都必须要花费平常专业至少一倍以上的时间。 而这本来就算是一种沉没成本。 可能两人都是这个专业的，所以在提到这种时候都互相沉默了一下，然后又同时发了一个叹气的表情。 培养一个医学生的成本很高，但的确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因为学问本身就要专业性很强的人才能胜任，如果只是草草学个皮毛，那也的确会让很多人感到担忧。 【赵媛：所以我们这个专业的人，其实出来上班之后基本都比那些毕业生要大个几岁。】 【夏眠：不是，我们刚刚跑题了。】 【夏眠：所以问题就是，段清寒都比你大，而且你又是一个培养周期比较长的医生，他居然在男女情感方面真的是没有任何经验的？】 【夏眠：不是我说，就他那种身份，其实肯定是需要各种各样的应酬的吧。】 【夏眠：当然我不是在说这种应酬就一定会发生什么，但是他那样那么优秀，长得又好看的人，怎么说都应该会吸引很多人的喜欢，他居然就真的一点也不动心？】 【赵媛：我倒也没有聊这么细，但是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夏眠：也是，要是他真的有个什么情况，你当时投屏在他公司那件事上就已经足够让对此有想法的人炸锅了。】 【夏眠：那还真算是……珍稀物种？！】 【赵媛：你今天的形容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夏眠：哎呀大家都是成年人，更何况，我们两个还都是一个专业的，聊这种话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夏眠：你总得承认人之常情和一些正常的生理构造吧！】 【夏眠：所以我很好奇！！】 【夏眠：他难道，难道！！】 【夏眠：当然哈，我只是个人的猜测，也并不会对此作出什么评价，如果真的是我想要那样，那我绝对会给予我最高的尊重，而且肯定他是个优秀人士！】 赵媛简直有点哭笑不得。 【赵媛：…………】 【夏眠：你不会害羞了吧！！】 【夏眠：他这么一说你跟他比，岂不是还算是有一点经验？】 【夏眠：噢，我现在说的是谈恋爱的经验。】 【赵媛：………………】 【赵媛：你不会补充就不要补充！！】 【赵媛：而且我也就……】 【夏眠：我知道我知道，我肯定不是那个意思，你也懂我的！！！】 【夏眠：我只是还在感慨这个信息。】 【夏眠：而且现在这个事情对我们来说，我们还算是站在一个比较主动的位置的，这不得多方面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好做抉择嘛！】 【夏眠：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做什么抉择我都会无条件的信任！】 【夏眠：放心好了！】 赵媛看着手机上的话，忍不住想开玩笑。 【赵媛：但如果我真的脚踏两只船，一边跟一个人藕断丝连，另一边又跟另外一个人暧昧不清呢？】 【夏眠：那我会说，你一定是很有魅力！】 【赵媛：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怎么怎么会颠倒黑白！】 不过两个人也都知道这句话就是一句玩笑话，毕竟现在的赵媛跟章希乾断得彻底，也没有留下什么藕断丝连的机会。 【夏眠：反正你懂我意思就行。】 【夏眠：而且我这个明明就是帮亲不帮理，这种时候肯定是要无条件站边的啊！虽然现在很多人人会提到这种事情是跟什么三观不符之类的，但其实谁都知道，只要基本的三观相合了对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居然都决定成为最好的朋友了，那肯定就是完全信任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非常麻烦的帮理不帮亲，是不是也太无趣了一点？】 赵媛听得好笑。 【赵媛：我跟你说这种时候这种话，你就跟我说说得了，千万不要发到什么公众的社交平台上面去，到时候可能会被批判得什么都不剩。】 【夏眠：我知道啊，不过我又不怕那些。】 【夏眠：之前不都已经被全网审判过了？当时那群人不是还说我是庸医，说我草菅人命，就差直接拿把刀架脖子上说我是杀人凶手了。】 大概是事情已经过去了，所以她现在也真的很轻松的把这件事情拿出来当玩笑话自嘲。 更何况这种事情本身就只是两个闺蜜之间的聊天，而且很多时候也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主要就是传达一种情绪和支持。 不过现在的环境就是这样的，很多时候只是一张没有前后的截图，就会被各种放大和曲解，然后就从各种各样的制高点审判你，从而开始进行一堆莫须有的分析，最后打上一个非常严重的标签，说这个人不行，已经完了。 光是想一想这种场景就会觉得很可笑。 【夏眠：所以没有关系啦，想说什么就说呗。】 【夏眠：不对，我们怎么又跑题了！！！】 【夏眠：我还是想表达刚刚的观点而已！】 【夏眠：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就是段清寒真是那样，那我其实还蛮倾向他的！】 【夏眠：虽然从一些其他的角度考虑，除了他是某些方面不太行的情况下，我觉得人品方面是一定过得去的。】 赵媛差点就要笑出声，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聊着聊着，段清寒在这边就快要变成某些地方不可言说的人设了。 不过夏眠也是知道，所以又连着找补了好几句话。 【夏眠：但是我真的无意窥探他的隐私，我也不太想知道他具体的情况！！】 【夏眠：毕竟我都结婚了，我只是在八卦你所以顺便聊一聊！！！】 【夏眠：但是如果没有这方面的问题的话，那我个人还是非常支持，你跟他继续更进一步的！】 【赵媛：你怎么越说越激动了。】 【夏眠：你要不要回想一下，当时我结婚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赵媛沉默半晌。 当时自己好像说得……似乎更虎狼一点？ 她还记得当时赵媛好像是跟梁屿川去海边玩，她都已经虎狼到从一些部位推测不可言说情况的地步了。 原来这也有回旋镖的一天。 看来自己还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不仅在给夏眠提供八卦，实时追更就算了，还要…… 她莫名其妙有一种心虚的感觉，虽然段清寒也会对此一无所知。 【赵媛：好了，那我就更新到这里。】 【夏眠：好的好的，期待着下一次进展！】 【夏眠：不过以我自己的推测来看，我感觉下一步应该不远了吧？】 【夏眠：或者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答应他？】 赵媛愣了一下，就好像这件事情又被重新拎起来说，让自己不得不再直面一次。 【赵媛：说实话，我其实并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想要什么了。】 【夏眠：很明显，现在就是在追求嘛！】 【夏眠：不过你这么想来也是。】 【夏眠：因为你俩现在又不是情侣的关系，甚至都没有到答应那一步，但是他之前找你又是想要协议结婚的，所以你们两个现在就卡在一个不尴不尬的环境里，你答应了是做情侣呢，还是说直接走到协议结婚那一步？】 这个赵媛以前还觉得有点自信报出答案，现在又有点不确定了。 【赵媛：我记得我们当时第一次相亲的时候，他其实还蛮需要一段婚姻的，他当时原话确实这么说的。】 【赵媛：但是后来我稍微了解了一下，他发现他的确是那种，他觉得自己需要一段婚姻，但是并不需要这段感情，加上家里还有一些情况，所以就想把这件事情当做一个可以解决，可以攻克的问题，这才来找我说那些话的。】 所以这段时间其实段清寒没有再次提起这个问题，而赵媛也因为一些自我逃避的原因和暂时没有答应他，所以也没有直接问。 她不敢问现在对方家里是什么情况，自从这种事要说让自己先开口的话，也不知道从何聊起。 【夏眠：也对，我懂你的意思。】 【夏眠：这种事情本来就说出来有点微妙。】 【夏眠：不过没关系的，反正决定权是在你这里的，就算你想要一直维持这样的关系，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我觉得至少他现在在喜欢你的这个事实还算比较明显。】 【夏眠：而且我也想说，虽然有的时候从别人那看来就可能是一种虚荣，有的人会断章取义的觉得，有些女孩子喜欢藕断丝连，是不是真的就是享受被别人追捧的过程，但是其实很多时候被别人喜欢、能感受到爱意，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了。】 【夏眠：所以我之前一直跟你说，我希望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觉得你可以继续享受这种感觉。】 【夏眠：被家人喜欢、被爱人喜欢、被朋友喜欢……甚至是被不那么亲近的人，或者是自己养的小猫小狗喜欢……都是很好的体验，不是吗？】 赵媛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角度来安慰自己，一时间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也打字道：“我知道。” 【夏眠：而且我也不担心你，因为我知道你本身就会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夏眠：所以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如就真的按照自己想做的方式去做。】 【赵媛：你怎么还突然越说越正经了。】 【夏眠：我好歹拿你的八卦吃这么久的瓜，那正经一下给点建议也不过分吧！】 【赵媛：好好好，感谢人生导师的建议。】 【夏眠：你少来！！】 【夏眠：好了好了，那你早点休息吧，你现在是不是连妆都还没卸呢？】 【赵媛：你怎么知道？】 【夏眠：我当然知道了，你这么急着跟我分享这个事情，估计也是刚到家吧？】 【赵媛：好，那我先去洗个澡，到时候我再慢慢整理一下。】 【夏眠：整理什么，你不会还要整理情绪吧？】 【夏眠：我跟你说，你千万别担心！还有我呢！】 【夏眠：而且就算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俩后面没成也没什么关系，你想想，反正对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么！】 【夏眠：好了，别整理了，先快去洗澡收拾。】 【夏眠：噢，当然你要是想在你卸妆之前再给我拍一张你今天的赛博辣妹妆，我也是完全不介意的啦。】 【赵媛：好的，那我去整理一下今天现场图片。】 【夏眠：……】 【夏眠：又开始强调你能去，我去不了了是不是！】 【夏眠：跟你说，我到时候住院总一结束就到你们科室来找你，而且你估计到时候晋升的时候也得来一年住院总吧，那就到你辛苦的时候了，大家都跑不掉的。】 【夏眠：等到时候我去了什么音乐节和演唱会，就专门给你发现场直播，让你羡慕。】 【赵媛：好好好。】 【赵媛：不过你今年结束的话，确实也会轻松很多。】 【赵媛：因为这一年医院本来就有一些新的建设，然后你又正好赶上这个时候，确实会比其他的住院总忙一点。】 【赵媛：但是换一个小方向，你到时候估计也会上升得更快，当快速给自己的工作生涯积累吧，反正这行本来就要越干越长的。】 【夏眠：也是。】 【赵媛：所以你今天上班，那你老公有没有去接你？】 【赵媛：他也差不多要回去了吧？】 【夏眠：来了，明天我不上班，然后他明天就走。】 【赵媛：哎，你俩也是够辛苦的，怎么跟那种天各两方的鸳鸯似的。】 【夏眠：这叫小别胜新婚，懂不懂！】 【赵媛：确实，这你俩一般每次见面都还挺如胶似漆的……】 【夏眠：？】 【赵媛：好了，我真的去洗澡了，再见！】 大概也是因为梁屿川还没走，自己也不好占用夏眠太多时间，到时候要是真想聊，等休息的时候两个人出去逛一逛，也可以聊一整天。 在这一刻，她也承认了刚才夏眠对自己说那句话。 就像她跟对方好像一直都有这么多话可以聊一样，这种有人可以说话，以及感受到被支持被喜欢的感觉，本来就很幸福。 现在有的人把这种东西总结为四个字，叫做情绪价值，但其实不用说的那么复杂，真正被爱的人是能够感受到的。 赵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这才去浴室卸了妆。 第387章 自我剖析 第387章 自我剖析 直到洗完澡才有一种疲惫的感觉，可能因为今天大多数时候自己都是兴奋的，所以当时的那种亢奋算是一种代偿，直到现在彻底安静下来的休息时候才会泛上来一阵疲惫。 她卸完妆，又贴了一张面膜，原本还想找点东西看一看，但是实在是懒得拖着两条发酸的腿再去客厅那边，更何况现在时间也不算早了，她躺在床上准备酝酿睡意。 但是说来奇怪，自己今天运动量还挺大，又是拍照，又是在live house里面站了一晚上，而且现在也有点累了，按理说应该倒头就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闭上眼就感觉神智越来越清醒，仿佛睡意都被驱散了一样。 而一旦在夜晚这种时候安静下来，那关于白天的一些事情，会在此刻重新回想起来，也是无比正常的。 赵媛又想起今天段清寒跟自己说的那些对方公司里面的事。 这种感觉的确很神奇，赵媛想，如果刚才两人对话的时候，要是她直接把段清寒告诉自己的那些话重复一遍，估计夏眠还会更加震惊。 因为段清寒给自己说的工作情况更具体，而他的权限也比大家想象中的还要大。 因此也像夏眠说的那样，谁能想到看上去如此成熟冷静，待人接物天衣无缝的集团话事人，其实居然是一个没有任何恋爱经历的人，追求的时候，甚至还有一种学生时代的青春感？ 说实话，如果不是自己真的面对面跟他谈过，也是相处了这么久，可能赵媛自己都不会相信。 要是自己只是道听途说，说不定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会觉得扯淡。 最近不管怎么说，已经不是大学生了，毕业之后接触到的人和事，本来就更加复杂，怎么可能真的还保留了这一种近乎纯粹的感觉？ 而后来自己才知道，段清寒之所以有这种纯粹，也并不是他自己想要保留的，只是因为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把自己封闭的很好，虽然从一方面说，也算是一种滴水不漏的保护，可是也的确没有真的敞开心扉对过任何人。 她动了动，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因为天气有点冷了，而她还穿着夏天时候的睡衣，所以刚洗完澡的时候还是打了一个冷颤，然后为了取暖，迅速缩回被子里。 这种全方位被包裹的感觉舒适而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又想起今晚的那两个拥抱。 如果说第一个只是因为无法克制下的冲动，所以抱住的时候还有一点僵硬—— 赵媛甚至还记得当时对方手上的触感，就好像他真的很担心自己会推开他，所以一直保留着一种可怕的清醒，可是又因为确实太想拥抱了，所以还是这么做了，一边获得一个拥抱使他满足，而另一边又因为害怕被拒绝，而选出一种不敢轻举妄动的小心翼翼。 这对于段清寒已经算是比较矛盾的行为了。 而第二个拥抱好像是一种确认。 这人好像自己真的没有推开他，所以好像情绪好像也变得高涨，也是在弥补刚才那一种不确定的心意。 而赵媛其实自己也知道。 就算一个拥抱没有拒绝，是因为可能对方忽然伸出手了，拥抱的时候自己没反应过来，所以没有动，可第二个拥抱段清寒完完全全是开过口的。 也许只是这样一个并不算亲昵的拥抱，在两人之间的关系里证明不了什么，甚至也不算是一个接受的讯号，但…… 赵媛当然也知道自己的习惯，所以也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犹豫。 也许刚才想的犹豫是因为自己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段关系，而现在夜深人静，可能想的就是关于自己的问题了。 所以在犹豫了很久之后，赵媛也不得不承认，她现在不拒绝对方的拥抱，大部分原因也可能是自己的确喜欢跟对方现在的相处模式。 她会想看到段清寒的变化，或许让他不要那么像曾经那样封闭自己，而的确自己现在是看到了对方跟之前不一样的变化——这可能也是她感到开心的所在。 可是细细想来，就算自己当时跟段清寒说了那么多以前的事情，说自己拒绝过的那些人，也说自己不太成功的感情。 ——但其实人在说话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美化或者包装自己。就像把自己包裹起来之后，就可以不用承担一些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想法被别人看透洞悉的风险。 赵媛其实也曾经觉得自己是个挺无趣的人。 不过那也算是大学时候的一些想法，现在倒是没有那么悲观消极，不过原来那种一开始的想法底色并没有变化。 就好像自己知道自己的五官还算不错，也知道自己这样其实还算受欢迎，所以在上了大学以后，的确有不少人追求自己。 甚至不止跟段清寒说的那么多，还有一些，因为实在是没有引起什么水花所以有时候也想不起来，不过现在夜深人静，就确实会回想起一些当时的细节。 赵媛的确是有经验，也的确谈过几次恋爱。 大学时候不喜欢也是真的，就是觉得那些人好像跟自己也没什么可交流的地方，而自己光是要应付他们，就已经觉得麻烦，所以更无法想象，真的接受追求跟他们在一起会是什么样。 就算自己谈了恋爱，可当时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的话，也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可能自己当下确实喜欢，或者说享受跟某一个异性一起相处的日子。 研究生的时候有过一个暧昧对象，因为只有一两个月的交集所以赵媛也并没想起来跟段清寒说。 她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包括在跟章希乾相处的时候也是如此。 因为两人在一起的目的本来就还算明确，而是在那种环境下认识，实在说不上多么纯情。 赵媛觉得对方是个还算有趣，大方而且性格还可以的人，更何况对方好像也对自己有点兴趣，也肯为自己稍微花点心思，所以当时两人一拍即合，开始了那段关系。 因为两人在一起不用聊一些特别烦的话题，而章希乾这个人本来就肆意任性，赵媛知道，不过那个时候也并不想管。 甚至最开始他们的见面地点都是酒店或者是其他地方，但是不管最后先去哪玩或者去哪吃饭，基本上最后都会有一些亲密接触。 就像自己当时说过的，她很坦白，也说过喜欢跟章希乾接吻的感觉，因为对方嘴唇很软，而吻技也还不错。 所以那个时候的赵媛其实非常自洽，也知道自己跟他在一起就是喜欢这种，不太考虑，未来，不太考虑今后两人在一起的真正关系的日子。 这种相处模式让自己感觉到舒适，所以会选择继续下去。 而后面突然在一次自己陪他去夜间赛车之后猛地清醒，虽然那个时候赵媛觉得自己想的很明白，就是觉得，章希乾这样的关系并不能长久，而自己已经不太能回到最开始那种完完全全不用考虑未来的感觉了。 当然了，虽然这么说，可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并没有想过真的要开始一个什么稳定的关系。 只是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只是感觉两人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开开心心了——也可能是因为相处的时间更久了一点，总有一些问题会暴露，而这种东西不是眼睛一闭就可以装看不到的。 而之所以赵媛这么坚决也没有拖泥带水，恰恰也是因为这种情况，本来就是当时自己跟章希乾在一起之前就考虑过的。 或者说，自己在每一段关系开始的时候都有过这样的想法。 喜欢跟对方相处，喜欢这种在一起的感觉，那就接受。 但这其中本来就有一个无法忽视的重点。 就像在这一切里，赵媛一直觉得给自己的心理暗示，都是觉得对方相处起来还算舒适，所以答应。 可是她从来没有一次真的问过自己——或者说就算潜意识里问过，却无法给出答案。 她是不是喜欢当时交往的那个人。 都不用谈到爱的地步，就只是单纯对那个人的喜欢。 赵媛发现自己居然说不上来。 她也的确是遵从自己感受的，在内心那一点不敢承认的东西，也的确存在。 所以当时自己跟章希乾相处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一点点心动的时候。 因为对方是一个很好的对象，虽然那个时候他的确也有点花心。 赵媛之所以会答应，也是因为认清楚自己一定不会抱有什么“让浪子回头”的可笑幻想。 可能是之前在大学里面看过相关的例子，有一些寻思单纯且有付出精神的女生就是会喜欢上一些不负责任的渣男，那时候每次看到这种事情她都会觉得不理解，为什么明知道对方不好，还要委曲求全自己跟他在一起，为什么明明知道对方并不专一，甚至还有一些陋习，却还是觉得可以原谅？ 难道那些人都是菩萨转生吗，有那样一个人跟自己谈恋爱，本身就有陋习了却还要在一起，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净瓶使者，把瓶子里的竹叶往男人身上一点，就可以点化他们？ 而且一般这种情况下，那些女生都会委曲求全，说自己爱对方爱的不行，而也相信自己的无私付出下，男人会看到，会心疼，会内疚，然后浪子回头。 ——实在是十分可笑的逻辑。 要是那些渣男这么容易就被人感化，那很多人就可以不需要信仰了，让那些自以为能点化别人的女生直接打算去乐山大佛那边坐一坐不是更好？ 这个观点赵媛当时还当时夏眠吐槽过，不过那个时候的夏眠还因为自己的清奇比喻笑得前仰后合。 所以话说回来，而且正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因此赵媛从来不做听上去就很可笑而且还无法实现的梦。 所以她才会更加深化这种感觉，并且在心里面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需要考虑自己喜欢谁，也不需要自问自己是不是爱上某一个人，反正自己又不是观音菩萨真能点化男人，像他们这种凡人就干脆不要想那些东西直接考虑自己开不开心就行。 赵媛回想自己的感情经历，也的确没有从中受到过什么委屈。 因为对自己来说，都是为了开心才去答应别人的所以就算后面分手也不会不欢而散。 可能这样的关系有了几段之后，她这句话肯定了自己之前的那种想法——不要总是去想着喜不喜欢一个人，爱不爱一个人，而是把事情放得轻松一点，想得更简单一点，只考虑跟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开不开心快不快乐，没有必要总是执着于一个，本来就有些模糊的答案。 所以这种感觉过了好几年，就逐渐演变成了赵媛现在的样子。 而她在深夜反思这个东西，倒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只是难得有可以抛开自己的时候，还不如就多想一想。 所以她跟章希乾能一拍即合，也是有这种因素在其中。 因为章希乾的确是一个相处起来很轻松的人。 虽然他脾气并不能说得上多好，因为养尊处优的原因，有时候还会有点任性，不过赵媛也不管那么多要是他生气了，自己也不会真的贴上去没日没夜哄着，就好像自己真的离开他就活不了一样；而对方好像也是因为自己对他的这种态度，反而相处起来的时候就是更自如一点。 这也是自己当时为什么愿意跟他相处这么久的原因。 一开始赵媛也这么想，就算自己不跟章希乾相处多久，但至少在一起的时间是开心的就不算亏，也绝对不会去考虑自己喜不喜欢他的问题。 不过既然已经想到这里了，而事情本来就已经迎来了结局，她都还没理清楚自己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感情，只是觉得相处起来不那么愉快了，就决定后退。 也就是在自己说后退和说拒绝的时候，对方好像就不干了。 在明明两人都是确定好了目的才会在一起的情况下，他居然会真的告白。 当然第一次听到那种话的时候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就好像刚才夏眠说的一样，被人喜欢本身就是一件能获得幸福感的事情，他也并不羞耻于承认这件事。 只是这种感觉也只有一瞬，下一瞬间考虑的，就是其他的各种各样的问题。 当时赵媛还以为自己拒绝之后，章希乾也会相应退缩，这样的话，他就会跟自己几个前任一样，勉强也说得上是好聚好散还挺体面。 可对方偏不。 对方真的会跟家人闹翻，然后走到自己面前来说一堆掏心窝子的话。 赵媛还记得当时自己在那个停车场时候的心情。 除了有一些无奈，更多的是一种告诉自己“这段关系终于到这里算是彻底结束了”的认同感，而还有一点点，自己不愿意的人是，其实心里也有一句话，只是不会说出来。 那就是“早干什么去了”。 即使这种东西只存在一种设想，就算章希乾一开始跟自己就是奔着谈恋爱的清澈目的在一起的，也并不能确认两人就真的能够好好相处，说不定还不如最开始两人目的明确的维持关系。 赵媛知道自己现在这些想法要是被人听见说不定会直接挂出来，说这人怎么三观这么歪。 但她也的确一直这么想，不在意那么多无所谓的东西，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是的，惋惜。 其实她也并非没有察觉到自己当时的这种情绪。 可是这种情绪很快就会各种各样次元起说的话压下去，然后就变成了最后自己拒绝章希乾的模样。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反正确实说的也挺多的。 说什么他的家人不会喜欢自己，她也并不想要在这种不被祝福的情况下跟他在一起，更何况两人本身就天差地别，而他甚至是一个很难有同理心的人，所以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适合在一起，就算两人最开始相处的很开心。 回想到这里，赵媛就难免想起对方当时的眼神。 好像是有什么光在眼睛里面熄灭了，她也从来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 可是自己还是拒绝了。 赵媛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想起前任是不是不太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想的就更多，索性干脆一不想二不休，要想就想到底。 毕竟…… 自己现在也不是特别能想明白自己跟段清寒在那个拥抱之后应该怎么相处。 赵媛干脆把自己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回忆。 ——而后面章希乾说真的喜欢她，想要排除外物因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 除了当时想的那些实际原因，在心里的确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肯承认的真实原因。 那就是其实自己是害怕的。 她说了那么多外部的因素，说自己不可能会妥协，说自己不愿意去那样的环境，说两个人的性格不合不会在一起。 可一直没有继续说的是，她是不是不喜欢、是不是讨厌……或者是不是喜欢过而已经变得黯淡，却只字未提。 赵媛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今天犹豫的原因。 就像那个时候自己都还在想，她喜欢跟段清寒相处，喜欢跟对方在一起，还算轻松的感觉，喜欢对方事无巨细的照顾自己，就或许喜欢对方跟自己谈论自己过去的事情。 可是却没有问过自己，当时不愿意拒绝，是不是因为真的有点心动。 归根结底，因为她甚至不敢确认自己当时喜欢。 包括现在就算自己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她也不能完全给出一个什么真正的答案。 好像终于想明白这一点的赵媛忍不住也笑了一下。 她之前还在跟段清寒说，希望对方可以更顺从一下自己的心，没想到其实自己也不那么坦诚，关于这件事情其实也是缩在壳子里的。 所以刚才虽然夏眠语气里有诸多惊讶，但…… 其实夏眠的意思她也差不多能感觉到。 只是刚才没有特别想明白，所以也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但其实现在赵媛也知道。 自己选择不推开段清寒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 可以解释说自己没有反应过来，可以说是自己觉得这种相处方式还不错，甚至也可以说是自己因为觉得段清寒真的有了改变，真的在顺从自己的感受，从而自己欣慰于这种改变…… 都可以。 但是。 但真的只是这样吗？ 第388章 神仙实习生 第388章 神仙实习生 夏眠在跟赵媛聊完之后，终于收起手机，看向自己身旁的人。 梁屿川笑着，弯着眼睛看她：“聊完了？” 其实这一波赵媛跟自己聊的时间还是蛮久的，前前后后加起来得有个半个小时，而梁屿川明天就要走了，要不是赵媛先一步喊停，估计两人甚至都可能会打电话。 夏眠有一点心虚地把手机一扔，点头：“就是稍微去关心了一下朋友的感情状况。” “老公！”在梁屿川先开口说点什么之前，夏眠决定先发制人，“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夜宵？” 梁屿川好整以暇地看过来：“难道你要给我做？” 做饭这种事…… 夏眠睁大了一双眼睛：“老公想吃什么我立马就去查菜谱，立马给你下厨。” 大概是自己的心虚表现的太明显，反而把对方真的逗笑了。 梁屿川没忍住，在夏眠还在心虚和发愣的时候过来吻了一下她的鼻尖：“行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小气。” “你跟你朋友聊天，本来就开开心心的，我怎么会打断你们？”梁屿川其实也是知道的，所以真的没有生气，“你们聊就好了。” 不过夏眠毕竟心虚，因为明天就要把人送走，眨眨眼：“真的不生气啊？” “真的。” “真的不是在阴阳怪气啊？” “真的。” “真的不是在安慰我而隐藏情绪啊？” “……”梁屿川干脆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那你是想看我真的生气？” “没有，没有没有！”夏眠赶紧凑过来，抱着他的腰，“我就是怕你觉得我在冷落你。” “那如果是呢？” 夏眠惊了一下，不过还没反应过来梁屿川就又笑了：“主要是我看着你聊天的时候好像也很开心。” 夏眠：“……啊？” “看着你开心，为什么会不高兴？”梁屿川问。 夏眠这下确定了对方好像真的是没有不高兴，赶紧弯着眼睛过来亲了亲他的脖子：“那就好。” 不过因为自己刚刚聊了很多八卦，现在还处于一种很亢奋的状态，梁屿川看出来了：“但是……” 夏眠：“嗯？” “你难道还想再聊？” 虽然最后的语气里面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含义，但是夏眠立刻摆了摆手：“没有！我这不是想过来跟你睡觉么！” 然后主动掀开被子，把自己当一只小虾一样裹了进去。 梁屿川看的好笑，再有什么不开心的，现在看到这样的她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气，于是有点拿她没办法地搂了一下：“你今晚好像很高兴。” “就是……”毕竟刚才自己跟赵媛聊那些事，还算是一些比较私密的事情，就算是自己的老公，有时候也不能全都说出来，夏眠犹犹豫豫地，“反正就是听了一下八卦，你知道我们这种人听到八卦本来就会比较兴奋嘛，所以就……” “我知道。” 梁屿川说。 他低头亲了一下被子里的人的额头：“我的意思是……” “本来心疼你，今天上了一天班，回来要不要早点睡，但至少你现在还这么兴奋，好像也并不困的样子，”他慢条斯理的顿了一下，“那……” 夏眠当然知道对方此刻的意思了。 只是前几天两人一直在家里面，后面缓了两天都没缓过来，腰疼得不行，因此终于还是多了一点犹豫：“那要不，要不我还是累一下？” 不过这次梁屿川连拒绝的话也没让她说了。 毕竟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 可是对于黎明来说，夜还很长。 - 果然如夏眠所料，第二天自己差点没能起来去送梁屿川出门。 当然对方并不要自己送，还顺手指了指她的脖颈：“要是太累就别去了。反正会有车来接。” 不过夏眠还是非常坚定的摇摇头：“那不行，我可是你老婆，怎么能不亲自送你过去呢！” 一边说着一边强忍着某些不可描述的酸痛冲了个澡，然后他跟着对方一起上了车。 虽然说着要送，但是夏眠一上车又因为太累，重新倒头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都快到机场了，梁屿川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种心虚感再一次弥漫上来，夏眠咳嗽一声：“我……” “好了好了。”大概是看她现在的模样实在太可爱，梁屿川没忍住，在司机的视野盲区下找了个角度，蹂躏了一番她的嘴唇，才放开，“这样就好了。” 最后直到夏眠从机场回来，脸还是红扑扑的。 ——一直在想司机有没有看到。 不过司机就算看到，肯定也不会说，在听到有飞机起飞的声音，确认梁屿川已经真的离开这座城市，又重新投入忙碌的海上救援队工作之后，夏眠一边松了一口气，而更多的是失落重新涌了上来。 虽然自己昨天信誓旦旦的跟赵媛说两人的关系是小别胜新婚，可是说实话，谁不想天天跟对方见面呢。 只能说思念也是有温度的，她叹口气，而且至少这样可以期待起下一次的见面。 即使现在梁屿川手机已经关机了，而送别的话，刚才她也已经在机场里面说了好几遍，但不舍依然是存在的，夏眠还是认真掏出手机，再一次发送了一个“一路顺风”。 没有发出来的话是，“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一般跟对方分开之后，还是会有那么一点戒断反应，夏眠整整连轴转工作了两天才稍微缓了一点。 说来有趣，别人排解情绪都是出去玩，或者是听音乐，旅游之类的，自己排遣情绪，居然就是工作。 怪不得有时候赵媛会惊叹她是个工作狂。 而这一天夏眠继续轮值，从上午开始就一直上手术，好不容易在傍晚的时候终于下了手术台，连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就要去看值班病人的血项结果和查房。 不过还好，自己那天捡到那个实习生还是那么听话，甚至在自己查完房就发现对方还十分贴心的去拿了两份晚饭：“夏老师，你还没有吃东西吧先随便吃点？”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本来想去手术食堂那边给你拿的，但是现在好像晚了，送餐的人刚把餐车推走，然后剩下的那几个盒饭，我看了也好像都不太好，所以就没有拿。” 她乖乖地说：“然后我是去下面医院食堂给你买了两份。” 夏眠每次感觉这种贴心的实习生就像小棉袄似的，十分暖心，也弯着眼睛笑了笑：“不是都跟你说了，下次刷饭卡的时候用我的工卡去刷就行了么。你都在这边实习做苦力了，还要自己贴钱。” 实习生嘿嘿笑了一下；“我学到东西了，而且想帮你一下。” 这几天因为夏眠一直给对方跟自己一起站台的机会，上周那个刚进手术室就被轮回护士和洗手护士骂过的女生，现在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当然对于实习生来说，独当一面就是已经能做得比其他实习生好，而且还能帮助自己的带教老师完成PPT，简直都可以称得上半个规培生了。 不过夏眠也没有让自己的实习生跟自己加班的道理：“那我给你点杯奶茶，你先在这吃饭，吃完饭就早点回去吧。” 他们的医院是省内最好的公立，在这种医院里一般都要承担带教责任，通俗一点说，就是那些医科大学的实习生都要往这边送，就需要完成一些教学任务，让这些实习生多长长见识。 所以如果真的按照严格规定的话，其实一些实习生是要跟着自己的老师一起值班和下班的，不过夏眠一般都能自己完成大部分工作，所以也并不需要实习生帮自己做什么，关键是又觉得每次留人家孩子在医院里面过夜不太好，值班室的床又不太好睡所以通常都是在对方把活干完之后，就直接让实习生回宿舍，没必要一直在医院耗着。 而关于什么值班打卡这种东西，只要带着老师愿意多写点好话，反正实习手册本来就只是作为一个参考，所以还挺好通过的。 但她没想到这个学生居然摇了摇头，然后说：“没事夏老师，你一个人在这边值班也挺累的，我今晚陪你一起值班就好了。” ——这是什么神仙实习生！ 夏眠在心里感叹，果然自己十分有眼光，看到这种认真的孩子就是一颗好苗子，还好捡了过来。 不过夏眠也没真想留，但是对方好像又很积极：“那你等会儿把病历看一遍，就当做是今天的复习了。记得早点回去，不然到时候宿舍关门了也不安全。” 这样既布置了一点任务，又不会让对方在自己这里耽误太久。 “而且你不是要考研么，正好今天正好趁这个时间多看一看诊断学，”夏眠说，“而且今天我们做的手术其实非常有参考价值，就是非常典型的腹腔镜中转开腹，而且中途还招了他们肝胆外科的主任过来帮忙，我记得我当时研究生升学考试就考了这个手术，你稍微记一下具体的理论方式和操作流程。” “以后想考哪个科？”现在还没到忙的时候，夏眠终于坐下来吃了两口饭，然后问道。 实习生想了想：“虽然没有想的太明白，但是我觉得我是喜欢手术的。” 夏眠笑笑：“是还不错，不过你今天看到了像这种手术，一旦有点意外，一站就是一整天，更何况我们后面还是比较成功，所以及时下台了，如果一直找不到问题，说不定我们现在还在那站着呢。” “所以对外科医生来说，体力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夏眠说，“不仅要理论知识足够扎实，而且也要确保自己能够站得住——这可说的是物理意义层面的站得住。” “哦哦。”那个实习生听自己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看起来也很乖，还是非常认真的说，“那我现在就去多锻炼。” “还是年轻好。”这种时候夏眠还是忍不住发出这种感慨，“果然精力充沛，活力十足。” 不过后面想了想，其实当时自己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差不多也跟对方一样，整天精力充沛，这也想看看，那也想看看，这也没有见识过，那也没有体验过，甚至一开始在医院感觉像回到家一样，就是想哪都去了解一下。 这种医院的教学环境一般都还蛮好的，因为医学本身就是一个含有传承的东西，所以一般只要有学生肯问，基本上知道的，大家都会不吝赐教。 “所以你当时是学生的时候，”那个实习生好像很喜欢听这种故事，也有可能是夏眠在带教的时候本来就足够耐心，让人喜欢，总之对方想了想问道，“那当时，您有没有遇到过印象深刻的事情？” 第389章 实习往事 第389章 实习往事 “我吗？”夏眠指了指自己，“当然是有的，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虽然那个时候印象深刻，但是现在放在医院里面，不算是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对方摇了摇头：“但是当时那些事对你来说一定是很新鲜的，而且我觉得这种感受就是支撑我一直继续下去的一种动力。” “那你觉得你来医院这几个月有没有看到什么新鲜事？”夏眠问。 “有啊，有好多，而且每一件事都记忆深刻，虽然基本上我很多时候都参与不了，不过光是在旁边看着就能有自己的感触。”实习生说道，“其实我们能做的事情也不多，像我们这种实习生一般都是去拿拿外卖就行了，但是能上手术的话，我还是想多看看，虽然现在我的确做不了，可是光是看着就觉得，我好像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夏眠没想到对方都已经想到这里去了，的确是一个非常难得的通透学生。 “其实有时候就算有点私心没关系的。”她也很坦诚地说，“但其实真正的无私高尚的人实在是太少，我们就算做这一行，本来就要承认是需要考虑到生存和各种各样的问题的。而你现在还没有进入医院，还在学生的状态可以保持这样的想法，就算你之后开始工作，有时候的确是会为了一些生计或者别的东西而感到痛苦之类的……也千万不要责怪自己。” 夏眠就是担心这样的孩子到后来可能会因为进入医院之后自责，干脆提前打起预防针来：“因为我们生在社会上，这些东西本来就无法避免，谁都想无私，谁都想好好帮助病人，但是也要考虑自己生存和吃饭的问题，如果那个时候，你真的面临这样的问题而觉得疲惫，也千万不要因为你那种疲惫来质疑自己……” 大概是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事，夏眠声音停顿了一下：“只要我们的目的还没变，我们的动机还是纯粹的，就没有关系。” 而对方好像也听出来了，但应该也是出于尊重，所以并没有继续问她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是说：“但您现在也就是我最想成为的榜样，说明那些东西并没有影响到您。” 夏眠笑了笑，想起自己刚开始的时候，在最忙的时候母亲病重，一群亲戚上来吸血，可是现在想起来也的确是可以当做随随便便跟别人说起的无足轻重的事：“都熬过来了，所以还挺好的。” “我跟你说这些其实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以后真的遇到一些什么困境——当然我并不是说你一定会遇到，我也希望你在这条路上一直顺顺利利，但要真的有了，你千万不要因为那种事情内耗而让自己痛苦，只要不质疑自己，这份职业就会是适合你的。” 实习生听到这句话好像也有所感触，不过毕竟还是一个在象牙塔里的学生，而且确实也没在医院待多久，夏眠就没有讲太多，毕竟现在的实习生有这样的心，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她点点头：“我的确就是这么想的，而且说来您可能不信，其实我一开始并不是有多么想来学这个专业，甚至没有立志学医，只是觉得那个时候，不知道人生应该干什么，而家里人又觉得这一门专业是一个铁饭碗，而我又并不算讨厌……关键是……” 对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其实我还算有一点点偏科，我不是很喜欢数学，不对也不是不喜欢，可能是比较笨，所以学的不是很好，虽然大部分的题也会做，但是好像也很难像那些真正的数学高手一样举一反三，但是我的生物跟化学还不错，然后那个时候觉得，去大学的话应该要找一个自己能适应的专业，而我这样的理科生计算器那种的不太适合我的话，这样就还挺好的。” 实习生把话说到这里，夏眠也大概猜到什么，笑了一下。 看到她笑了对方也跟着笑：“所以结果你也知道了，我当时进学校，到了第一本书发现名字就叫《医用高等数学》的时候……差点没把那本书扔掉。” “关键是我当时以为学完这本医用高等数学就算了，结果实验还要学医用物理，然后是统计学……”看得出来，对方确实是对数字不那么敏感的人，抓了抓头发，“然后就到了大三，又领到一本书，我记得很清楚，是流行病学。” “当时还挺开心的，觉得这段课程一定又是那种可以讲那个疾病斗争和研究的历程，结果我摊开书上了第一节课的时候才知道……这居然是一门统计学！！统计学！！” 从实习生这句话的语气里面，几乎都能感受到对方当时的崩溃，夏眠觉得自己不应该笑，但是确实也没忍住。 不过对方也不介意，然后继续说道。 “我其实在这三年的学习里，还真的对医学慢慢感兴趣起来了，这时候好像觉得这一门的确是一个适合我的学科，而且我学着学着发现我是很喜欢一些科目，比如诊断学肿瘤学都很喜欢，这好像看到人类，一步一步探索，到现在这样的领域，是一件足够令人惊叹的敬佩的事情，而我能作为这样的传承延续下去，想一想就会觉得很兴奋。” 说到这里对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在说什么ppt汇报，是不是太正经了一点？我之前也不这么说的，但就是可能今天跟您待了一会儿就……” “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能说出来也很好。”夏眠鼓励了一下。 “真的吗？”对方眼睛眨了眨。 “当然了，”夏眠本来就喜欢跟学生多聊聊天，“而且你有什么想聊的，都可以跟我说，没有关系。” “我现在在医院里算半个带教老师，但是并不算你真正的直系老师，所以你不用有什么顾虑，想说什么就说，而且我也没有比你大多少。”夏眠又说。 “那……”那个实习生说，“你当时跟我们一样，实习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很累或者很痛苦的时候？” “我吗？”夏眠认真回忆了一下，“这么一说，其实我高中期的心态好像跟你也差不多。” “就是看什么都是新奇的，都是有趣的，虽然有时候确实看不懂但也没关系现在想想，我还确实蛮适合这一份工作的。”她说，“我记得我当时第一次上手术，也是被护士骂，而且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对方好像还因为觉得我耽误了时间就让另外一个实习同学去了，然后没让我去。” “还有这种事情？”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当时我去的科室是泌尿外科，所以很多人就默认女生应该不会去这个科室，所以当时的主任找实习生上手术基本就会喊同组的男生去，然后加上我那个时候，因为洗手耽误了一点时间，就叫了另外一个男生，我就只能回去了。” 夏眠回想了一下当时的状况，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难过，但是倒也没有对什么人有情绪，只是觉得第一场手术没去成，有点可惜。 “那后来呢？”实习生也确实喜欢听这种讲故事的环节，所以问得也十分真情实感，“那都没去成，怎么会说是第一台手术？” “其实当时那台手术很简单，我记得好像就只是一个腹腔镜下的肾结石手术罢了，所以当时那个主任叫另外一个男生去的时候，还顺便安慰我了一下，说这种手术天天都有，机会也多的是，想学一定会有机会的。” “我当时就答应了，然后那天就因为想着说过，第二天还能遇上这种手术，所以就在办公室里面看了好久的腹腔镜下肾结石手术记录和相关的病例，就想着万一能去，不至于在手忙脚乱，可以多看一看。” “结果我当时一不留神看的时间有点久都到了下班时间，却发现不管是那个去帮忙的男生，还是主任，还是后面的一助二助，全都没有回来。” “我当时还在想他们是不是做完手术吃饭去了，但是因为带教老师不在，我又不敢一个人不说一声直接走，就在那就等了一会儿，结果发现有护士下来说之前那个腹腔镜下肾结石手术的病人，好像在缝合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就中转开腹了，然后过来问有没有同学可以去帮帮忙，那个男生好像站了一天站晕了。” 看到实习生听到这里的时候，微微睁大了眼睛，夏眠又适时夸奖了一句：“所以今天我问你有没有觉得很累，结果你居然还真的坚持下来了，很不容易。” “所以，后来呢后来呢？”对方好像很感兴趣，继续追问。 “结果我没想到我第一次上手术，重新去洗了手进去之后都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就被主任叫住了，让我赶紧过去拉钩……”夏眠回忆了一下，虽然像当时那种画面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但对于当时的自己还是很有冲击力的，“我才刚把无菌衣和手术服穿好，才刚进门就闻到好大的一股血腥味。” “问过了之后才知道，其实他们都已经中转开腹一段时间了，最开始是在手术做完都已经开始缝合的时候，都已经只剩两层就要缝完了，结果发现血压一直往下掉，就没办法，必须要开腹检查，然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出血点，在两个主任都已经确认好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就已经准备关腹了，结果血压第二次下降，当时都差点把旁边麻醉那个医生吓了一跳，没办法，一定要找到问题在哪里，就第二次重新开腹……” “也就是我正好去的那个时间。” “因为之前是已经缝合好了的，然后现在因为要检查不得不重新打开，结果刚把腹腔打开，发现就已经看不清里面的器官了，因为全都被血淹住了。” 这个画面不仅描述起来很恐怖，当时亲眼看到的时候也十分血腥，不过毕竟都过了这么久，而且经历过这么多事了，夏眠看着实习生陡然睁大的眼睛，说道：“我当时是被分过去拉钩的，但是那个时候的血已经多到必须赶紧处理的地步了，两个助理拿着泵把血抽走，但出血的量太大，又紧急叫人去血库把之前准备好的血拿过来，后面就开始，一边监测血压一边等待病人的情况，然后继续查找出血点……” 夏眠说：“我当时只能拉钩，但是在旁边看了很久，好像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确认终于平稳之后，才真的关腹，把病人先暂时送去icu。而且这完全算是意外情况，因为术前准备没有出过一点差错，术中也是按标准进行的，但是患者体质这种东西本来就因人而异，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意外。” “所以你当时是直接从下午一直站到第二天凌晨吗？” 对方惊讶道。 “其实我当时都没注意时间，因为后面的情况确实好几次都很紧急，血压好几次没稳住，谁能想到原本只是一个最普通的腹腔镜手术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夏眠说，“后来我也经历过很多场手术，不过可能也是因为第一场就有这么深刻的印象，所以后面好像就都能慢慢接受。” “后来那个病人呢？”实习生问。 “后来其实还不错，对方从ICU回来之后在我们病床上躺了半个月，每一天都在慢慢恢复，而且再也没有那样的意外发生，就好像当时术中大出血的人不是他一样。”夏眠说，“不过的确因为术中中转开腹的原因，加上后面的护理成本都会变高，最后对方还是因为觉得我们要价太高，把我们整个组都投诉了。” “……？” “其实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为从患者的角度来看，他只是来做一个听上去风险并不大的小手术，可是谁能想到最后会到那种地步，他看来是我们医术不精造成的，又觉得是因为我们让他造成了那么大的经济压力，就想着投诉一下，说不定就能少给一点。” “怎么这样！”这个实习生听到这里就已经有点义愤填膺了，“这不是那么努力的手术，说不定第一次在缝合的时候但凡马虎一点，说不定都可能已经……” 夏眠说：“但那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其实我们后面跟他解释了很多遍，本来就是因为他自己的凝血原因导致会有这样的意外，可是他总是现在自己的逻辑里，我们也没办法真的再说什么，因为这个事情造成了他经济压力突然增多是事实，毕竟在ICU里住一天花费的金额就不少了，加上后面又有输血，而且因为他病情特殊，所以有一些药物是不能通过医保走的，自费项目变多之后，开销确实是成倍的增加。” “那后来呢？” 夏眠笑笑：“但是医院为了息事宁人，在听到投诉之后确实也给他减免了一部分。” “不过减免的那一部分钱是从我们整个组的绩效里面扣的。”夏眠说，“不过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实习生，所以关于扣钱扣不到我头上……” “但我当时确实跟你一样，听到这个处理结果的时候，露出现在这个表情——” 夏眠笑着看她，果然看到对方脸上出现一种生气的模样。 “怎么会，怎么会！”小姑娘说，“本来就已经不是你们的错了，然后你们都站晕了一个实习生，可怎么还要全组一起扣钱？” “这种本来就是意外情况嘛，也没有办法。”夏眠说，“我当时的那个带教老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让我不用担心他们。” “我还记得他当时说……” “我们是扣了一点钱，但是整个组均摊下来，不过也就是少吃一顿聚餐的事，但不管怎么样，我们做到问心无愧，而患者本身也确实承担了更大的经济压力，可是最后万幸治好了。” “想想做医生的初衷不就是想要救人么，所以这么一想，又觉得没关系了。” 不过很显然现在还在实习阶段的学生，虽然能理解这种想法，但是想起来还是很气。 聊着聊着两人的奶茶到了，夏眠笑眯眯地递过来：“没关系，你后面也会明白的。” “就像我现在明白了一样。” “这不就跟您前段时间遇到那个事情类似么？”实习生瘪着嘴，“明明都在努力做好，却还会不被人理解……” “做我们这一行的，有时候也要明白一件事，”夏眠说，“有时候不被理解，可能也是一种常态。” “那夏老师，你后面继续实习的时候，有没有再遇到过这种类似的印象深刻的事啊？” “这种事倒是暂时没有了，不过很有趣的是才过了两天，我就又遇到了一场时长很长的手术。”说到这里的时候夏眠笑眯眯的，“而且还只是一台阑尾炎的手术。” “阑尾炎？那不是应该很……” “手术过程的确非常成功，而且也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就是……”她忍着笑，“发生了一点小乌龙。” 第390章 工作往事 第390章 工作往事 “不过也不能算得上是乌龙，”夏眠想了想，还是决定纠正一下自己的措辞，“因为严格来说，这种事情本来也是很容易发生的。” 跟着自己的这个实习生，虽然已经算是很不错的通透孩子了，聪明又肯干，但毕竟年龄还小，接触到的东西还是太少，因此现在又引起了对方的兴趣：“这是……？” “你还记得阑尾炎的手术流程么？”夏眠倒不是在考对方，只是觉得用这个地方切入会更好一点，好歹还能让对方复习一下功课。 “记得好像没有特别特殊的要求，就是按照正常的外科手术流程，找到阑尾之后切除就可以结束了么？”实习生回想过自己上课时候的知识，“我就记得那个时候我们老师说，如果这个手术做的快的话，有时候都只要半个小时。” “确实这个手术风险相对是比较小的，而且也的确就是按照他们说的那样，但问题就是在于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夏眠想起来都觉得很好笑，“那也是我刚上班的时候遇到的事情。” “那时候其实我正好到那个科室的第一天，正好就接了个阑尾炎的手术，毕竟这种手术还挺好上手入门的，所以当时就叫着我一起上去了。因为刚去那个科嘛，所以上台的时候是二助，不过一般这种小手术，甚至都不需要一助干什么事，二组基本上就是起到一个观摩的作用，在旁边站着看就好了。” “这个手术是最后一台，因为当时大家都想着简单又轻松，而且病人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术前各项检查简直可以堪称完美，几乎没什么明显的禁忌和隐患因素，而且还对麻醉很敏感，总之当时主任都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教学例子了，所以就让我跟着去也多学一学。” “主刀是当时的主治，而且经验也很丰富，所以就想着赶快速战速决就把这个事情解决掉，一开始什么都很完美，不管是操作流程还是各项指标，总之都没出什么差错，直到……” “就像你之前上课时候听到的那样，就差找阑尾了。”夏眠说，“因为腹腔镜本身就是微创，所以需要在开了三个孔的情况下在镜下找到强硬的组织，然后进行分离和切除。就是有一些东西书本上可能不会写，但其实阑尾炎手术的一个虽然不能说算是难点的东西，就是虽然结果都一样，但是落实到每个患者个人又是不同的，所以有的时候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找。” “那后来找了多久？半小时？” “如果只是那一个人的话……倒也不止半小时。” 实习生甚至有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难道是用了更长的时间，找了一个小时？” “因为这种东西一定要反复确认，而且阑尾就那么一小个，说是在末端，但是有的时候就是没找到，”夏眠回忆着，“当时由于太顺利了，大家都觉得直接切完就能结束的，没想到就是在找阑尾这件事情上莫名其妙花了一个半小时，都没能确认。” 这种话题如果要是说给外行人听可能会有点天方夜谭，或者说是不可理解，毕竟要是跟别人说手术一切顺利，结果找阑尾找了半天，好像听上去不太专业，不过这的的确确是会发生的事，而且也并不算罕见。 “关键是如果当时找到也就罢了，但确实因为不敢确认所以迟迟没有继续往下进行，但是中转开腹的话达不到指标，更何况能不给患者增加压力就不给他们添加负担，所以还是能找就找。”夏眠只是回想起当时的画面，还是觉得很有趣，“其实那个主治也很厉害，而且经验很丰富，但是确实就是找不到，最后我看他眼睛里面都没光了，临时派人去通知他的上级，让他的上级也赶紧换了手术服过来……找阑尾。” 实习生：“哎？！” “他的上级已经是那个组的副主任了，一开始也是觉得自己的下属为什么会在手术上出现这种问题，趁着换衣服上来的时候，虽然没有责备，但是还是很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会找不到阑尾……然后他就开始找了。” 实习生隐隐感觉到了故事的走向：“然后他也找了很久？” “是的，”夏眠说，“我当时只是一个二助，不过，我当时也去找了，但是确实经验不足加上其他的问题我自己也没有找到，这是事实，所以并不能怪那两个医生。” “那后来那个副主任找了多久？” “大概也有一个多快两个小时……没想到吧，一个腹腔镜下的手术，而且病人身体素质非常优越的情况下，四个小时没下来，只是因为找不到阑尾。” “……后来呢？” “后来这个副主任也真的没找到，满头大汗的半夜一点打通了另一个主任医师的电话。”夏眠每次想到这里也觉得很有趣，笑着说，“还好，那个主任医师住的很近，也是半夜披着个白大褂就过来了。” “那这次……”实习生小心问。 “也找了一个小时。”夏眠失笑，“还好，大概是这个主任医师听说了前面的事迹，在自己出门之前就已经打通了之前退休的一个科主任，也是这方面的一个专家的电话，就说自己发现两个人都找不到，有一种预感，可能自己也不一定能很快找到，所以直接找了专家，让老人家暂时先别睡，如果自己半小时没有找到，就让他赶紧过来……” 夏眠说：“我现在能跟你说这些，那当然是因为最后那个老主任确实也回来了。” 这件事情从描述上来听有种不可思议的诙谐，但是实际上也是的确这么发生了：“其实当时那个老主任半夜就要坐电话的时候就有了的预感，所以基本上都没怎么休息，就直接换了衣服在那等着，果然没出半个小时，就从里面听到消息，果然还是不行，直接就去隔壁换了衣服，上了手术台。” 那个实习生听这种故事都听得入神了：“……还真有这种事啊！后来呢！” “其实真不怪，那几个医生不好找，的确是因为患者自身的原因，加上本身比较肥胖，东西挤在一堆所以干扰了视线，而且的确也不想中转开腹，再给患者的家人多增加一些负担，”夏眠说，“反正当时我确实也尝试想要看看怎么找，但是的确也没有那个经验，说不定让我现在去找都不一定能找到。” 实习生帮着说话：“没事的夏老师，术业有专攻……”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也是从那之后——毕竟差不多站了十几个小时，有的时候临床经验就是这样的，不管看多少书、背多少题，有的时候你觉得自己关于这个知识点你吃透了，但是其实很多时候如果没有真正经历过，就算到了临床上，第一次也还是会两眼一抹黑。”夏眠说，“我当时第一次做腰穿都在手抖呢，也没什么好丢人不能说的。而且现在的规章制度，我就真的见过一些博士毕业的规培生，来医院的时候，看血可能心电图的经验还不如本科生，当然了，这种只要肯学肯练，以后肯定会有所造诣。” “我也是经过那一次手术之后，基本上就对腹腔镜下的操作熟练了，到最后出科的时候都混到了一助，还有几次是主任在旁边看着我让我试的，也没有出什么问题。”夏眠说，“所以我想告诉你的，在医院这个地方没有什么真正的高低贵贱，只要你肯学，一定会有人教你，而就算你的带教老师没有空也没关系，病人本来就是你最好的老师。” “所以我有时候会让学生去多看看病历，而且大部分病人其实也不错，只要耐心说一下，他们其实都还是愿意配合教学工作的，而且有的时候从病人身上学到的东西，一定会比在书本上的更快，印象也更深刻。”夏眠其实以前没有那么喜欢跟学生说这些，不过可能是因为现在这个女生比较合自己的眼缘，才会一不留神说了这么多。 而对方好像也很喜欢这样分享故事的感觉，明显也让她对实习或者说对今后要经历的事情，更加感兴趣了一点，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这算是我当时作为一个新人在医院里遇到的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夏眠想了想，“当然还有个原因是这两个病人最后预后都很好，后面复查也没有任何问题，也算是有惊无险。” 她说。 而这句话也算是一个分界线，就好像她刚刚说的那样，有这种虽然过程比较惊险，但最后结局是好的例子，那必然也就会有相反的、无法忘记的事例。 “那如果像是遇到那种……不太好的，印象深刻的病例呢？”实习生再问到这里的时候，好像声音也有一点迷茫，“因为我毕竟经验不足，而且我其实刚进医院也没有多少时间，现在还处于看什么都很新鲜的状态……” “那就更多了。”夏眠叹了口气说，“你要知道在这个地方，就算我们的本性是好的，我们也不会做成和违规或者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但是体质本来就不同，总会有一些事情自己不能控制的。” “我其实不太能想象那种感觉，或者说我不太敢想象。”小姑娘想了想说，“当然我知道这个东西是必经之路，而且也算是这个职业的必修课，那当时会很难过么？” “比起难过，其实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无力吧。”夏眠想了想说，“就是那种好像自己真的做不了什么，再怎么努力也都是徒劳，好像自己根本就没办法从别人手里抢过这一条命一样。” 跟刚才聊起好多人围在手术室里找阑尾的“趣事”比，这个话题就不得不变得沉重了起来。 夏眠也难得地陷入了片刻沉默。 她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 然而这个实习生似乎真的能感觉到她的想法，犹豫了一下才说：“夏老师，你是在想之前那个病人吗……？” 夏眠一怔，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片刻后点了点头。 她知道对方说的是之前刚结束风波后的那个李强。 “你可能没有看过他的病历。”夏眠说，“其实本来就已经是不可逆的状态了，或者说我们做的东西，就跟那些肿瘤科的叫法一样，姑息治疗，为的就是改善生活质量，但是并不能真的对病情做什么缓解。” “就像书上最常说的那样，一开始的心脏功能是可以代偿的，甚至有时候在代偿的时候，看上去似乎会比一些正常的时候还要健康，可是那本来就是身体在做的补救。可是……” 可是李强后面的状况明显就是失代偿版，而到了这个阶段，本来就是一种不可逆的病变，更何况出了那么多事…… “我会关注他的病情，知道他现在其实并不缺治病相关的资金，因为毕竟还是会有一些人给出援助。”夏眠说，“只是这些东西都是有限的，对于他本人而言……” 聊到这里，她还是没忍住再叹一口气。 毕竟他的病情自己主治医生最了解，但是了解归了解，就算真的已经接受了，想起来的时候，却依然还会有一些心情复杂。 说的更直白一些，其实留给他的时间并不算太多了。 “我其实觉得，或许我应该也能理解一点你的想法。”实习生想了想说，“当然如果我说错了，还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毕竟在生死之间，有时候确实会心软，就会忽视教学对错。”她说，“当然这完全是我自己的猜测！而且我也完全支持您对他有不满！因为那件事情确实是他和那个已经坐牢的夫妇陷害您！谁都不是圣母，更何况您曾经以一腔真心对待患者却得到这样的结果，就算您现在厌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夏眠看着对方有一些紧张的表情，笑了笑：“没关系的。”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我们最好的必经之路，你现在能想到这里就已经很不错了，”她说，“只是想到自己确实也帮不了太多，因为之前已经影响了病情，加上后面又闹了那一出，本来就把他并不好的身体弄得更加糟糕，我记得我回来的时候都已经不太具备搭桥的条件了。” 不过其实关于对方的病情，夏眠也知道，本来之前还能做介入，可是现在来说做介入的疗效和作用对比以前都变得更小，换句话说就是，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哎。”看到夏眠的表情，对方的表情也微微凝重了起来，“虽然我现在我觉得作为一个局外人能想通，可是我确实也没办法真的了解，到时候真的面对自己亲手管理的病人，出现那种情况的话，我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也算是一种必修课吧，”夏眠想了想说，“怎么话题越聊越凝重了？” “不是凝重！我就是觉得好像您很愿意跟我聊这些，而我又恰恰很想听，所以忍不住就聊了这么多。” 夏眠看着对方清澈的充满求知欲的眼睛，觉得自己确实无法拒绝这种好学的学生：“不过这个点了，你还不想下班么？” 她笑着开了个玩笑：“我在医院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她是那种效率特别高的，能不加班就不加班，没想到还有你这种愿意为了听点故事陪我一起值班的。” 这么一说，倒是让对面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眨了眨眼睛：“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听这种故事！” “而且我觉得……”这个实习生说着说着还有点羞赧的样子，“我觉得夏老师是我实习中遇到过最好的老师，又肯带我上手术，又耐心，而且还能给我讲那么多，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故事，我其实之前上课的时候，就很喜欢听那些任课老师给我们讲医院里面的事，没想到，我来这里就遇到了您……哦还有就是！你不仅平易近人，还有特别好看。” 夏眠本来就招架不住这种非常真挚的学生的夸奖，倒把自己听着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就是带你去蹭了几次手术室的饭，总不能你都陪我上了手术，我还不给你吃饭吧？” “那不一样。”实习生很认真地说，“我这就是感觉！” “所以您当时第一次接手到无力回天的病人是怎么样的？”她说，“当然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愿意说，我就是随便一问——” “也没什么的。”夏眠看着对方的眼睛，“我们这一行本来就要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不能因为一个病人、一次接诊就真的被打击到了，而且调节情绪本来就是很重要的事情，当然了，我现在能看上去这么坦然的跟你说这些，不代表我第一次就没有手忙脚乱过……” 第391章 回忆 第391章 回忆 那时候的她还没回心外科，不过按照当时并轨规培的流程，是需要在外面的科室整整待满两年，然后才回相关的自己的科室。 “其实我本来也有意向去别的科，比如血液科或者肿瘤科什么的，”夏眠说，“因为之前在那些科室里经历的东西比较多，所以印象也还蛮深刻。” “可是老师，你们当时不是还没有研究生毕业么，就开始独立管床了？”实习生听上去有点害怕，“虽然我自己也很期待这一天，可是我总觉得我学的东西还太少，经验也不丰富，如果真的因为我的原因导致了一些不可逆的错误的发生，不仅无法原谅我自己，甚至觉得是不是我就不应该干这一行，会陷入很大的自我怀疑……当然我知道这种时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只是对于我现在来说，我可能还是会多斟酌一下，多学一学多想一想。” “说上独立管床……也算，也不算。”夏眠回忆了一下，“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是后期了，我们那一批的同学基本上都已经把执业医师资格证考到了，所以一般有这样的情况下都是需要独立管床的，而且如果没有这样的管床记录，后面毕业也很麻烦，更何况还要答辩什么的，最好都需要自己的管床病人，这样不管是什么都会更令人信服一点。” 对方听得很认真，一直不住地点头。 “所以我当时在那几个科的印象会更深刻一点，也是因为那些科接触的病人和病情都会更特殊，一般情况也不太好遇到，也只能在这个特定的科室里面见到。”她说，“而且那个时候因为还是不太熟练，所以做什么都很谨慎，比如说办一个出院就会要确认好几遍才敢交出去，也怕自己填错什么东西，还是会请当时带教的医生一起检查。” 像是为了安慰对方，夏眠又说：“所以其实你不用太害怕，因为只要是在医院，绝大部分的医生看到你是刚来的，都会想要帮助你，可能有的时候他们工作太忙，没空跟你解释太多，但是只要有空闲的时候你去问，基本都是会学到东西的。因为医学这一门行业本来就是靠不断的教学和传承，西医如此，更别提一直以来以此为目标的中医了。” “中医？”这个问题倒是引起了实习生的好奇，“中医怎么了？” 这个问题问的十分笼统，夏眠一下子也不知道该从哪个地方说起。 但的确，西医跟中医的交汇，是应该互相抵制，还是融会贯通，本来就是亘古不变的矛盾话题。 “其他科室可能会稍微好一些，也能相互融洽，但是在肿瘤科倒是还管的挺严的。”她回忆了一下说道。 不过中医这种讲究望闻问切的学科，虽然有一些地方跟西医有相似之处，不过归根结底西医的底层逻辑还是循证医学，也就是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要讲究证据。 所以其实有些人，尤其是有一些西医人在某些观念上是跟中医有冲突的，夏眠对此印象很深，也是因为之前的肿瘤科待过。 而且肿瘤科不只是一个大科室，而是分得很细，从各个部位开始划分，从头颈到泌尿都是有专门的科室，每个部门都人满为患，因为癌症在现代人的生活中，虽然听上去得病率并不高，但是均看到大众中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夏眠他在医院本来就是省级的公立三甲，所以在看病的病人也各色各样，鱼龙混杂，还有一些是从村里的卫生院开始，一步一步走到县医院，到市级的地级医院，最后才推到这个地方来。 而一般这种病的人来肿瘤科，其实都是已经经过好几层误诊或者是治疗无效等等情况的，因此基本上门诊接手过来的往往都是II期以上，早期进来的通常都是单位体检查出点不对劲，就去赶紧复查了肿瘤标记物的幸运儿。 而重灾区又尤其分布在腹部肿瘤和妇科肿瘤，在一些并不发达的村里面，还没有合适的癌症普查，而且在那种比较落后的地方，其中的女性也缺乏很多安全卫生意识，或者是早早结婚，或者是一些不太好的习惯，或者干脆就是多生多产给身体造成更重的负担……种种情况，不一而足。 夏眠记得当时自己在那个妇科肿瘤科室的主任是个非常干练的女人，平常其实很多时候都会很好说话，也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发在下面的医生身上，而且本人也非常有魅力，讲课全不废话，次次直击要点，而在患者有不懂的情况，过来问病情的时候也会非常耐心，用各种通俗易懂，深入浅出的方式让对方理解。 而只有一种情况，会让那个主任面色不悦，甚至直接发火。 那就是从村子里面来的一些女性确实没有什么医学常识，而那些地方都有很多没有任何行医资格证的“赤脚医生”，换句话说，也就是完全凭经验或者草药来治病的，通常很多那样的农村女性在得病的时候都会羞于启齿自己的症状，然后找到这些医生的时候也无法准确描述出具体的情况，就算真的敢于开口描述出来了，通常也会被这些医生随便开一副中药打发，更有甚者甚至直接拿些什么艾草或者草木灰这种东西敷衍一番，或者熏一熏，就算是治病的法子了。 而这种东西在讲究循证医学的西医本来就是大忌。 诚然一些中药的确是有抗肿瘤的效果，一般有一些条件比较好的病人来住院的时候，也会输一些中成药辅助抗瘤治疗，但既然都已经说是辅助，所以并不能具有根治肿瘤的的作用——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因为在西医的观念里，首先需要明确诊断之后才能做出相应的进一步治疗，尤其是像癌症这种疾病，必须要有病理活检和细胞学检查，才能根据这个证据确诊肿瘤，本身就是诊断的金标准。 而且确诊之后，还要根据每个不同的部位进行不同种类的治疗，而且每个地方的肿瘤都会有各自的治疗手册，并且实时更新，毕竟肿瘤这方面在医学上本来就是跑得最快的几个项目之一，就像十几年前靶向和免疫治疗听上去还像天方夜谭，但现在确实在一些疾病上就已经有了显着的效果。 每个肿瘤之间的治疗方案也各不相同，比如像妇科肿瘤会以紫杉醇类药物进行化疗为主，而且因为妇科肿瘤对放疗效果比较敏感，因此在入院后会做全面的评估，对患者病情的身体状况、肿瘤大小以及浸润深度各种方面评估，如果合适的话就会辅以放射治疗，这样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至于一些消化系统的肿瘤可能就没有那么好的放疗效果，所以一般都是以手术为主，需要跟外科那边联系，在手术无法切除的情况下才会进行相应的姑息治疗。 而把话题绕回来就是，当时的那个主任，唯一会生气的点，就是她管床的病人会不听劝地吃中药。 因为在自己的科室本身就有太多从一些小地方上来的病人，而他们的病基本上又是对放化疗都比较敏感，所以只要按照标准治疗流程，后面再复查的时候也会更好评估一点。 只是也恰恰因为是其他地方来的，所以有时候并不会那么听医生的话，或者是一些病人在听了医生的话之后，又实在是对自己的病情感到焦虑，会再去找那些无法溯源的中医或者赤脚医生，然后再服一些听都没有听过的药物和偏方。 本来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的确无法负担的起相对高昂的放化疗费用，所以最后选择听信民间更加便宜的中药，并祈祷真的能通过中药就治好肿瘤。 一般刚来的时候，主任都会在第一次查房的时候再三跟患者强调，千万不要不听医生的话去乱吃中药，但是如果在说完之后，发现后面来复查的病人依然会有这种情况的话，她就会非常愤怒。 光是夏眠在那个科室待的时候就见识过好几次，对方主任在听到患者去吃了中药之后会瞬间黑脸，像是一种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的生气，依然会忍不住自己的怒火。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为什么要不听劝劝乱吃中药？” “——自己身体怎么样还不知道吗，医生说的话都不听，那还要不要继续治疗？” 有时候甚至会因为情绪上头说出一些听上去像是威胁的话，比如“说过再这样不听我们医院的话，后面有什么情况我们也无法治疗，你要不要去问一问给你乱开药的中医要怎么治？” 这些话如果让不明真相的路人听了，说不定会觉得这个主任是不是情绪太大，或者太过傲慢有自己的脾气，但夏眠其实知道，对方之所以会有这么生气，恰恰就是因为看多了太多这种病例，实在不忍心再让自己的病人身上发生这种情况。 当然并不是说中药就在肿瘤方面就没有助益，只是首先中药的成分和效用本就不明，不能保证这些东西吃下去之后会不会影响化疗或者放疗的效果——因为这些东西中药方面是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可以看得见的数值回答，所以对于循证医学来说，本身就是大忌。 更何况就算不考虑这个事，在化疗和放疗期间服用中药，本身就会引起患者的血象波动，尤其是中药会很明显的引起肝肾功能的变化，而血常规和肝肾功能本来就是为了观察化疗反应的东西，被干扰之后，会让医生无法分辨，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对症处理，隐患很大。 就算再说的近一点，化疗本身就会引起身体的剧烈反应，而且化疗结果也会因人而异，虽然化疗有时候看上去只是输点液或者用个泵，但是关键需要观察的就是在化疗后的情况。有的人在化疗后依然生龙活虎，看上去好像真的只是来医院躺了两天，但也有人明明来的时候看上去十分健壮，身体好像也没有其他的病变，可是在化疗之后血象就会突然崩盘，有时候血小板甚至能降到零，非常危险。 而不管是以上的一个情况，中途加上不明的中成药都会非常影响医生的治疗情况，再说的更直白一点，就会直接影响到患者本人的生死。 没有人想看到这一幕，所以更多人都想让这件事情扼杀在摇篮中，最好就不要发生。 但医学本身就是一个不能说肯定的工作，也完全不能排除真的有人会在服用了一些部门的重要之后，症状得到缓解，甚至抽血检查会发现肿瘤标志物在减少，但这种没有道理的医学奇迹是不能被人所相信，也不能作为证据，因此夏眠当时在那个科也算是耳濡目染。 “我记得当时那个主任跟我们说过，如果你不劝阻到对方，好像他们就不会当一回事——而如果他们不当一回事，真的就这么做了，那你可能真的会后悔很久很久。” “尤其是像妇科肿瘤这种地方，那些妇女本身就已经够可怜了，不能让他们在治病的上面再栽一个跟头，所以有的时候宁可凶一点，让他们觉得我们是在发火，都要比温和相劝好得多。” “夏老师，你的意思……”实习生看着她的表情，猜测了一下。 “是的，我当时最印象深刻的时候，也确实是发生在肿瘤科。” 其实那个时候夏眠已经不在妇科肿瘤了，去了上面的淋巴瘤科，不过还是谨记着这个主任的话，一定不能让病人有主导权，一定要强调治疗的重要性，千万不能随便松口。 而当时那个令她印象深刻的病人也是这样的来的。 “我记得那个时候是在淋巴瘤科，我算是有了一点经验，但是你知道的，在肿瘤科只要换一个小科室，就相当于要重新学习一次。”夏眠说，“那个病人也就是我在淋巴瘤科亲手接管的第一个管床病人。” “名字我现在还记得，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长得非常清秀，对人也很礼貌。” 她回忆，“进来的时候甚至还会主动提醒，说，医生，我有传染病，你给我检查的时候可能需要带一下手套。” “而这个传染病……”夏眠表情凝重了一下，“的确就是你想的那种，最难以治愈的，也是很多人闻之色变的传染病。” “因为这个病人的患病地方比较尴尬，最开始还以为只是长了疝气，然后随便就去了一家不正规的男科医院。”夏眠叹了口气，“虽然整个过程听上去会有些诙谐，但也恰恰证明了这是很多地方医疗不规范的所在。” 她说：“当时他就去了男科医院，那个医院二话不说就已经下了诊断，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个疝气，需要做个小手术。” “然后在下完诊断的当天就找那家人要了一万块钱，说是手术费，今天来，今天就可以做。” 小姑娘听得都张大了嘴：“怎么会……” 毕竟这是连大学实习生都知道的常识。 “是吧？听上去是不是很荒谬？刚进医院第一天，不需要做任何术前检查，不需要抽血，不需要看病人的情况，就当天就能推进手术室……”她说，“然而对方也没有经验，居然他就这样相信了。” “而他所感染的那个传染病也就是在这途中患上的，跟他本人的私生活没有任何关系，真的只是一场非常可笑的误伤。” “当时他做完手术之后，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还是头晕乏力掉头发，他们家人就拿着当时的手术记录去找了当时那家男科医院，结果没讨到任何说法，还被对方骂了一顿，差点没被赶出来。” “然后没办法，还没有治好，但是在极度缺乏医疗常识的情况下，他们觉得术后没有好，只是因为术中感染或者其他原因，所以也没有第一时间来我们医院，甚至还是去了隔壁，一个连营业执照都不一定会有的神医小诊所。” 小姑娘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了。 “可是这还没有完，那家神医诊所又给他家人要了将近两万块钱，说是什么偏方，治术后感染特别有效……”夏眠苦笑了一声，“直到现在，他们还以为只是术后感染。” “的确，淋巴瘤的生长部位本身就很多且不确定，而且在那样的医院……后面虽然是查血了，但是谁也没有多查一个肿瘤标志物，看到三系减低的时候缺乏经验的中医依然认为那只是营养不良。” 夏眠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明明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可是现在想起来好像每一幕都没有褪色。 那个青年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头发都已经稀稀疏疏的，快要掉完了，戴着一个看上去很时尚的潮牌帽子，笑起来却有点腼腆。 他的第一句话不是像很多病人那样问起是不是还有救，而是提醒自己：“医生，我有传染病，您别因为我疏忽了。” 第392章 叹息 第392章 叹息 当时是夏天，虽然医院里面开了空调，但是病人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还是会流一身汗，而外面的天气基本上都在三十度以上，所以大部分人都会穿着防晒衣或者短袖短裤。 而夏眠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也是因为对方进来的时候，上半身严严实实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而下半身却…… 穿了一条裙子。 是的，因为看上去有很明显男性特质的人，下半身却穿了一条裙子。 那时候夏眠是跟自己当时科里面的老师一起去门诊的，正好老师去放射楼那边画靶区了，她就先在门诊室顶了一会儿。 不过，虽然意外对方是这副打扮，但是仔细一想肯定也有自己的缘由，夏眠没有露出太吃惊的表情，就让对方先坐过来。 因为当时自己带的那个门诊科室还比较宽泛，有一些良性的实体肿瘤也会过来看，所以夏眠一开始也并没有以为是什么：“是因为哪里不舒服吗？” “嗯……”对方好像有点支支吾吾的。 “如果是最近的话，就是掉头发，然后身体状况不太好，一直感冒，感觉免疫力下降的有点严重。”那人有点不好意思，“体重的话减轻了很多，但是我饮食是一切正常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即使当时的夏眠还没有太丰富的临床经验，但是光听到这一个主诉，就微微皱起眉头。 加上对方眼下的淤青和无法遮掩的疲态，以及帽子上面盖住的有些稀疏的头发和不符合年龄的状态，至少不应该直接就往良性肿瘤那边考虑。 夏眠说：“除了这些，有没有什么躯体上的病变或者是别的什么？有没有去别的医院检查过，近期有没有做过什么手术？” “有。”好像对方就在等着自己问这句话，他听完之后，立刻从包里面拿出了几张纸。 ——只有几张纸。 在经历过了两个医院的治疗后居然真的只有几张纸——甚至能拿得出手或者是能看的报告，也只有一周之前的血象和心电图。但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即时性的，过了这么久再看也没有什么意义。 “只有这些了，没有做过其他更深一步的检查？”夏眠追问。 而对方也只是摇头。 但再过了几秒之后，好像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之后还是开了口。 “但我的确有一个……”毕竟夏眠是女医生，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我的下半身有个很大的包块。” “在……？”夏眠还没问完，但是已经从对方的表情里面猜测出了大概的位置，不过作为医生的职业素养，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继续问诊，“包块是什么样的？什么时候发现的，有没有做过什么治疗和检查？现在包括有多大可以形容一下，是一个鸽子蛋大小，或者鸡蛋大小，还是……” “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犹豫片刻后对方还是开口说道，“大概是几个月前就有了，但当时确实比较小，我还以为是不太起眼的小病，一开始没有管，后面是去了一家男科医院，他们说是疝气，但是当天就给我上了手术……” 夏眠的眉头越皱越深。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医院，更何况疝气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也决计是一天之内不可能上得去手术台的。 就想着，自己的带教老师就回来了。 不过看着夏眠问诊很顺利，他也就当做锻炼学生一样，没有打岔，而是继续听着她的询问，然后频繁露出满意的神情。 只是那时候夏眠根本顾不上看老师的表情，只是从对方口中听到的病情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而那个病人似乎也不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只是说起来的时候还是很镇定甚至还有一些温和，看上去情绪很稳定，脾气也很好。 “当时不知道嘛，毕竟这种事情一开始发生的时候都觉得羞于启齿，所以并不是很想去像现在这种大医院……”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过现在还是来了，现在想想好像跟你们说一说也没什么关系。” 夏眠安慰他：“医生本来就不会介意这些的，你以后有类似的情况一定要及时过来。”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那个病人甚至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点软的腔调，和一点乡音，应该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后来就去了一家中医院，当时也跟我说是一些什么毛病……哎呀，我也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开了好几贴药，说是让我回去服用一下就好了，应该是之前在男科医院的术后感染造成的。” 夏眠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镇定，听着听着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这简直是…… 且不说中医药有没有抗感染的作用，而且这情况都不一定是术后感染，对方甚至连看都不看，就这么下结论。 虽然夏眠并不是什么学历歧视，也觉得人只要勤恳努力，做这一行也一定会有自己的收获，可是对于一些连医德，或者说基本的人性三观都没有的所谓“同道”，她也是绝对不认可的。 更何况听病人这个描述，估计也吃了不少苦头，还花了不少冤枉钱。 “然后还是不行，本来想走了，但是又想着花了这么多钱，还是去那个医院复查一下，当时他们说我这个情况有点严重，而且查血象发现血红蛋白跟血小板都很低，还跟我说已经到了输血的指征，建议我还是输一下……” “这才会查了血，还说找了个匹配的，就治疗了一下。” 夏眠光是听到“治疗”两个字都快要气笑了。 在这种时候才输血，根据这样的报告，甚至不做任何检查的输血，更何况输血本身就遵守最严格的三查七对，难道…… 虽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她还是问道：“那你在输血之前有没有再做什么检查？或者传染病筛查之类的？” 对方摇了摇头，正当夏眠说想看一下病变部位的时候，他也是突然想到什么，忽然后退了一下：“对了医生，您刚刚说到传染病，我好像就是在那个医院的时候染上的，所以您千万小心。” 果然。 夏眠心里一沉。 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看着对方的眼睛：“那你知道是什么传染病吗？” 很明显对方也不知道。 因为那么一个小包块花了那么多钱，甚至不仅没有治好，反而更严重了，更何况还因为输血跟各种流程不规范有了院内感染……夏眠有的时候觉得医院查的更严一点也是好的，至少能完全杜绝和避免这种问题。 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就听见对方好像是真的很怕自己因为接触到了他，也染上传染病，因此甚至还瑟缩了一下。 夏眠去旁边拿了外科检查手套，又安慰道：“放心，你所想的那个传染渠道，我们只是做检查的话，不会有风险，而且我也给自己做好了防护措施的，你不用担心。” 她其实也知道有些同事会听到这种病闻之色变，可是如果接诊的第一个医生就对对方退避三舍，那她不知道对方还能再去哪个地方看病了。 果然她看到了对方的包块，的确没什么好的消息。 质韧，按压不痛，且不可滑动。 很明显根本就跟什么术后感染没有关系，也根本就不是什么疝气，而是一个原生的包块。 关键是…… 她顺便做了个简单的查体，发现对方身上有不少淤青，肋下也有了明显的压痕。 其实到这里一般人会有个自己的猜测了，夏眠也不例外。 “情况是不是不太好？”那个患者甚至还朝她笑了一下，“其实我知道可能有点问题，但是我确实也不太懂，我读的书也不多，而且家里人听说我这里不好之后，直接差点没把我赶出去。” “他们怕镇上的人说闲话，觉得我丢人，就给我丢了最后一点积蓄，说让我治好了再回去。”他整理衣服的时候再说这些话也没有什么别的情绪，甚至是完全清醒的，“但是我刚刚来到你们科室，正好有一个病人跟我说，长包块这种东西有的时候是好事，但是像……像我这种过了这么几个月，没有任何好转，反而影响到了其他地方的可能都不太好。” 他的话完全是在用自己的想法在说，但夏眠也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能确认，”夏眠说，“这样吧，你就先办住院，我们先要重新再做一次检查，再排除掉其他原因之后会对你身上的包块做一个病理活检，等到有具体的，结果出来之后我们才能做诊断，然后才能继续治疗。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两三天，到时候你在医院里别乱跑，安心等待结果就好了。” 对方很耐心的听完了，也没有任何异议，点头：“嗯。” 然后夏眠交给对方开了相关的住院程序，对方就拿着单子一个人去办手续了。 而他之前为什么来看病要穿裙子的原因也不言而喻了。 因为包块的肿大和走路的疼痛，让他已经无法穿着男性的正常裤装，所以不得不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病情要紧，就只能挑了一条裙子。 而那条裙子甚至……还是好看的。 就像他这个人来的时候一样。 就算看着零食有些憔悴，但是依然收拾的很干净，就算没有家属陪同一个人去办手续，可是也显得非常体面。 夏眠看着对方带着波西米亚的裙子离开，心情有些复杂。 等对方走了，夏眠说了一次性手套扔到分类垃圾桶里，然后坐到旁边的洗手池去洗手：“老师，您今天让我上门诊的时候说，如果看到确实是需要住院的人，就让我自己收治，如果没有把握的再说。不过我刚刚看这个人，的确是很有住院指征，所以我就一口气把这个病人收过来了。” “没有问题，做得很好。”这个带教老师其实已经是副主任了，赞许点头，“问诊方面没有什么问题，而且人文关怀也做得还不错，想收就收吧，这个病人确实也比较典型，也对你算是一种历练和提升。” “不过……”副主任还是叹了一口气。 夏眠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我也感觉到他的情况不会很乐观，至少不会是那种非常简单的良性肿瘤，切掉就好了——我当时最开始还以为可以转去外科，但是做完查体看了一眼，就觉得还是收到我们科比较好。” “你是对的。这个患者的包块并不像惰性的慢生长的，加上他现在的情况以及三系减少……确实要从这个方面考虑。” “等病理结果吧，然后也别忘了鉴别诊断。”副主任说，“最开始我也以为是什么泌尿系统的肿块，但是因为血象里伴随三系减少的情况和传染病的原因，确实应该考虑血液方面的肿瘤了。” 而血液方面的肿瘤说白了，其实就是淋巴瘤之类疾病。 跟大众所想的不一样，淋巴瘤并不只是电视上常见的什么白血病，应该说不只是如此，因为白血病也分为好几种，而治疗方案也是需要先化疗。成年人得这种病的话，除却比较明显的颈部包块、淋巴结肿大之外，有时候肿瘤和包块生长的地方也千奇百怪，有些人在鼻腔里，有些人在喉咙上，而像这个病人这种情况应该就是长在了比较难以启齿的部位，才会引起这样的误会。 但其实在肿瘤科还有一个问题。 虽然这只是一个趋势，或者说是一个比较笼统的总结，具体情况还是要根据具体病情来分析，但是尤其是在血液科淋巴瘤科、或者胸部肿瘤和腹部肿瘤这种地方，如果是同等疾病、同等同等分期的情况下，反而是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疾病进展会相对缓慢，而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有同样的疾病之后反而会恶化的更快一点。 从理论上来说，这是因为年轻人的身体活性更好，而癌症本来就是因为原癌基因异常活跃导致的，所以一般年轻人得病的时候反而都是一些低分化的、进展快的癌症，比如肺癌一些控制的还算得当的、放化疗做完之后接触到靶向药物的中老年人，预后就会比一些比他们小了二十岁的年轻人还要稍好些。 而现在看到他这个情况，虽然现在没有病理结果支撑还是无法确诊，但基本上已经能看到一些苗头了。 回忆到这里，尽管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夏眠还是叹了口气。 那个女学生听到这里好像也有一些明白后面发生了什么：“那，那他……？” “他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夏眠想了想说，“而且也不太在乎别人的眼光，甚至还会主动提醒医护人员在跟自己做检查或者是输液的时候，做好防护措施，自己也会更注意一点。” “毕竟算是我真正意义上从门诊就开始接管的第一个病人，我当时就把他安排到了一个靠窗的病房，他自己很自觉，选了一张，不会打扰到别人的床，跟我说是不想让自己麻烦到别人。” “不过别叹气，他也没那么悲观，甚至入院之后还跟一整个走廊的人和医护人员都搞好了关系，”夏眠说，“主要是他性格的确好，也没什么架子，加上大家看他没有亲人也很可怜，那些闲暇的病人就会自己去找他聊聊天。而且科室当时有什么麻烦，他还会主动去问要不要帮忙，我记得有一次好像是天气太热了，又突然停电，我们当时整个科室的人都很忙，但有想着赶紧去找医院的人来报修，但当时维修师傅怎么喊也喊不来，他居然一个人就去了那边，回来的时候还搬了个梯子，自己去帮大家把线路修好的。” “而且因为他病情的原因，”夏眠说，“他的包块长的位置比较尴尬，所以他确实一直都没有穿过裤子，但是他不仅没有觉得自卑，反而用这个自嘲的跟别人开玩笑，关键是，还挺注重形象，连裙子都换着买了好几条。” “一开始是波西米亚风格的，后面又买了更长的百褶裙，之前查房的时候，他还要过来问我们，觉得哪条裙子好看，那他以后就多穿。” 那个小姑娘听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先开始也是听得有些有趣，露出一点笑容，但是想到后面可能会发生什么，就显得有些难过。 “我记得他当时在医院住了很久吧，大概有个两三个月，其实他虽然尽可能的告诉别人自己有传染病了，但是确实也不免会有人介意，于是他在化疗间歇期出院的时候，都知道临走之前把自己的东西都消毒一遍。而且也不是有人刚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情况，会大声在科室打听，说你们科室不是有一个穿裙子的男变态，他都不生气，甚至还要帮我们解释。” 夏眠说：“所以很多时候，我在后面很多次遇到类似的病人时，都会想到他。” 第393章 穿裙子的男人 第393章 穿裙子的男人 所以后面的故事其实也没什么新意。 夏眠已经按照自己最快的速度，在第二天对方办出院成功后就安排了所有的检查。 对方名字叫何天纵，虽然听上去十分霸气，颇有睥睨世界的气概，不过整个人脾气倒是好的很，而且全程配合，不会对医护人员造成任何的为难。 以至于对方刚进来没两天，就已经在整层楼有了极好的口碑。 一开始大家当然是好奇的，但是在这种科室里面，好像什么都能解释的通，而且在大概知道了对方的病变部位在哪个地方之后也都表示理解，不再追问。 何天纵有着一个听上去十分有魄力的名字，他刚住院的时候，在前两天因为结果还没有出来，闲得很，而他又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虽然一般新病人刚入院会有两天做检查的时间，在这两天也算是比较清闲，有一些本地的病人都会选择偷偷摸摸回家，虽然原则上医生是不允许的，但是要真遇到这种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何天纵不会，甚至还十分主动的留下来帮忙，今天是帮护士看看有没有人不在病房，明天就是帮他们看有没有东西漏掉，或者闲下来就帮护工搬一搬输液瓶子。 可能一开始大家还觉得新奇，不过每两天基本上经常在医院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就都熟悉的地方。 然而这个科室毕竟是肿瘤科，所以大家都知道，出现在这里的病人都是不太幸运的，不过也有偶尔一些是在住院期间检查活检后发现只是良性肿瘤的，而病理穿刺的结果一般会稍慢一点，更何况还有增加免疫组化的检查。 所以在这个结果出来的前两天，因为何天纵的确是个很讨人喜欢的病人，大家甚至都已经开始替他挑选起裙子来了。 “小何，你这次来住院是准备了好几条裙子吗？” “——其实也没几条啦，只是我担心会住院时间太久，就在来的时候，顺便在街边买了几条。” “小何小何，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姐姐这边还有几条闲置的，很久没穿过，干净的很，反正我现在也不太喜欢穿裙子了，你如果喜欢的话，要不要送给你试试？” “——真的可以吗？其实不太好意思，我本来穿裙子只是为了走路的时候方便一点，我都怕到时候走出医院的时候被别人嘲笑呢……” “小何！你能帮我看看这个手机功能怎么设置吗？我不太好麻烦那些护士。” “——好嘞张大爷！稍微等一等，我把这个收音机给阿姨调完就过来。” 夏眠那时候本来就很年轻，又是刚来肿瘤，科轮转没多久，因此也很关心这些病人的聊天，所以也大概知道何天纵在这些人中口碑都很好。 而越是这样，她就越有些担心。 或者不是说担心，只是有一种遗憾的直觉。 就像作为一个普通人看到这样的何天纵会很高兴，觉得是个很不错的人，有时候相处聊天也会开心。可是作为他的主治医生，而对方甚至是自己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管床病人，就更加意义非凡。 夏眠当然不会主动给自己所管理的病人分类，只是每次看到对方脸上露出的真诚的笑容的时候，就会有些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不管怎么说，个人情绪也是不会影响到工作的。 甚至因为太想催结果，加上夏眠有点急，最后原本要五天才出的病理报告，愣是被她催到了在做完穿刺检查后的第三天就送了过来。 其实从这几天住院时做的其他检查和血象就基本上能看出一些端倪，而且因为何天纵确实很配合医生，而且虽然他的父母因为觉得他染上了这种传染病的原因和疾病所在的部位，并不打算真的过来看，但至少还是给了一些经济支持，就像他之前本来工作就有一点积蓄，至少在治疗费这方面没什么问题。 所以这些天，他在做完病理活检之后，也把其他的影像检查全都做了，而在磁共振表现出一些明显的高信号之后，又趁着结果还没出多补了一个PET-CT。 最后这一个检查是完全自费的，而且价格高昂，但的确是在癌症检查这一方面有独特的效果。 何天纵当时听说这个检查的时候，并没有对价格产生什么异议，只是很诚恳的问了一句：“这是关于癌症方面的检查吗？” 夏眠犹豫了一下，但想起对方刚办住院的时候，曾经跟自己说过一句话：“夏医生，可能现在还不太能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但因为我刚刚辞了工作，也没什么女朋友，甚至不太想结婚，而我的父母就是因为这样各种各样的问题，加上我这个包块，确实长在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就认定我好像是……有什么问题一样，所以真的不会来医院看我。” “因此我是我病情的唯一负责人，而且我真的没有那么脆弱，如果有什么情况都及时跟我沟通，我也会尽全力的配合你们进行治疗，不用瞒着我，没关系的。” 因此在想到这一些话之后，夏眠还是决定直接说出来：“是的。” “因为你病变的原因，加上三系减低这种比较明显的症状，在诊断方面，我们的确是需要一些证据来证明到底是什么病。当然这并不是强迫的，这个请假的结果也只是一种辅助作用，我们能下诊断，还是要靠最后的病理检查和免疫组化。而为什么要做这个，是因为如果我们考虑是淋巴瘤相关的话，或者说不只是这个病，只要是跟恶性肿瘤相关的，那就一定要想着会不会有全身转移的情况，而就算你不愿意做，我们就会按照当下的现有结果进行诊断，所以这并不是强制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夏医生。”何天纵甚至看上去有些担心夏眠为难，“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那种真的会忽悠患者乱做检查的人，我相信你。” “给我开个单子吧。” 而最后的PET-CT结果跟病理活检免疫组化是一起送过来的。 病理活检和免疫组化并没有给人带来奇迹，或者说，还是符合了经验之后的诊断结果。 是青中年比较容易患上的弥漫性大B细胞淋巴瘤，分型也不算太特殊。 不过在定了疾病之后就要开始做分期。 分期这个东西几乎每年的指南都在变，夏眠当时也是翻了好久的当年指南，然后就开始对着检查报告和血液结果，一个一个的分门别类开始比对。 PET-CT做的是全身的，于是当时送到科室里来的时候是厚厚的一本胶片册子。 在其他报告写在前面之后，和一些笼统的介绍之后，就是正式的报告了。 夏眠其实是做了一些心理准备的，不过结果有一些超乎自己的预料—— 因为在已经确认了是恶性淋巴瘤的情况下，本以为会有一些浸润或者其他部位的转移，虽然侵及了两个淋巴结区，不过万幸没有侵及横膈两侧的淋巴结区。 因此对这个病情来说，其实还算是有一些希望的。 不过对于之前的主任来说，每次想起对方是吃过中药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就总是会忍不住说那些没有良心的赤脚医生们。 而在确诊之后就要开始进行治疗，这种淋巴瘤的治疗已经很规范了，对于化疗的药物也已经有了明确的计量和用法，而且淋巴瘤还算是对放化疗的比较敏感的一类肿瘤，所以治疗方案在跟主任确认过之后，就已经定了下来。 何天纵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一层楼的人都比较关心。 大概是因为他在这短短的几天内，就已经在整栋楼里面打上了一些人脉基础，甚至都有隔壁床的小孩来问，之前那个穿裙子的哥哥呢， 是什么病呀？是不是能吃点药就好起来的那种？ 夏眠虽然对病人保留知情权，但是对于这种不谙世事的孩子，最后还是选择了稍稍隐瞒——因为这个孩子的父亲也是类似的疾病，不过他们家的家人似乎还并不打算跟他透露，因此夏眠确定也配合着叙述着这个谎言。 更别提之前何天纵帮过的那些病人和病人家属们了，听说病理报告送过来的时候，比自己的报告来的还要激动，甚至在中途查房的时候都要顺口问一句，夏医生，就是那个小何怎么样了？ 不过何天纵本人啊，倒是对这个结果并不太意外，甚至没有过多激烈的情绪。 夏眠跟他从头到尾很耐心的解释完这个病的情况，以及他自身条件和后续需要的治疗，对方听得很认真，也没有一点反驳，只是偶尔有一些不懂的时候会重复着问一两句。 平心而论，何天纵真的是一个非常完美的配合的患者。 “我知道了，所以最后就还是运气不好，没逃过吧？”何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甚至是平静的，不过再过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那如果，夏医生，我是说如果，我之前要是没有去那个所谓的男科医院，也没有去那个连执照都没有的中医院喝中药，是不是就不会得这个病？” 夏眠看着对方的眼睛，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因为淋巴瘤目前的确切病因本来就还没有个定数，但在你生出那个包块的时候，其实就大概率已经是这个病。” “但也不得不否认的是，如果你在那个时候就来我们这种医院规范治疗，或者说早一点做一个穿刺，做个病理，明确里面是什么东西，那早一点施加标准治疗的话，也许情况会比现在更好一点。”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因为你现在甚至都还没有开始治疗，所以还不知道之后是什么情况，有些人看上去身体强壮，但是撑不过放化疗的硬汉也不少，所以这种东西本来就因人而异，但至于你刚才问的问题，基本上是可以确定在那个时候就给出肯定答复的。”夏眠如实说。 “不过你也别太灰心。”大概是不想看到对方露出更难过的表情，夏眠还是多说了几句，“虽然我现在跟你说的都是一些其他附加内容，就是在医学层面看，在很多的数据样本下面看，虽然淋巴瘤的患病没有其他癌症那么明确，但是庆幸的是，你现在得到这种是一种对放化疗都很敏感的疾病，而在临床上，有一些病人在接受完所有治疗之后的疗效评价是有可能能达到‘治愈’的。” 夏眠其实知道自己跟他讲一些比较深的书本知识或者论文结论其实并没有用，因为不管是那些研究成果还是论文的报告，都是在获得了大量的样本和比较之后做出来的结论，但是那么多样本，就代表了千千万万个不那么幸运的人和家庭，而每一个落到实处，都是无法避免的百分之百。 不过何天纵也看出来了夏眠好像好像是在安慰自己，甚至还笑了笑：“没关系的夏医生，我配合治疗就好了，万一我就是那个能做到‘治愈’的病人呢？” 这一天他过来领报告的时候穿的是一条黑色的日系学院风长裙，好像是隔壁的姐姐给他穿的。 真奇怪，明明这种东西在男性身上就应该是突兀的，更何况他生的也并不算柔美，男性特征也非常明显。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夏眠就是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好，也完全不会引起任何不适。 而不只是自己这样，，其实整个楼的病人和家属以及医护人员都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为了疾病穿裙子又有什么可说道的呢？ 夏眠也只能说：“好。” “按照流程的话，后天就可以给你安排治疗。” “化疗是什么样的啊？”虽然心态很好，但是对方的确是不太了解这种东西，因此又开口问道。 “化疗就是……”夏眠想着用怎么更加易懂的方式跟对方说，“其实就是化学治疗，说白了有一些老人家觉得这种东西就是纯输液，从某些角度来说，倒也并不算错。只是因为很多化疗药的效果跟正常的药不同，比如说一些药物的作用方式是杀死体内不好的细胞，精准的找出那些对身体有害的东西，然后用结合或者其他的方式进行‘治病’，而化疗药却不是这样。因为化疗药其实是有一些无差别的攻击相关细胞，因为癌症就是这样，身体其实并不能完全分辨得出什么，所以化疗药就会派出更强烈的手段，不分敌我进行厮杀，两败俱伤之后就完成了一个疗程。” 何天纵听的甚至有些入神：“竟然是这样！” “不过那是笼统的一些化疗药，但现在已经开发出了更好的靶向药物，就相当于终于找到一个靶点而不会滥杀无辜，只是化疗药还是需要用的，因此很多病人，在化疗流程结束之后会有很大的具体反应，比如说血象减低，比如说，食欲不振、头晕呕吐，都是很常见的一些化疗反应。” “至于放疗，你可以理解为在你身上生病的地方开个窗，然后在进了仪器之后，专门对着那个地方，以各种不同的角度和频次去攻击，从而达到杀灭肿瘤细胞的效果。”夏眠想着怎么说的更通俗一点，“所以我说的为了便于你理解，并不算那么专业，这能听懂吗？” 何天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所以我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其实就已经注定是要接受这些治疗的了，就是因为我那个时候休息期长久不动，耽误了病情才会这样，是吗？” 夏眠没法反驳，只能点头。 “但也并不全是你想的这样，只是之前的那些误诊的确会造成一点影响。” “可是我也不知道生在那种地方的包块会有这么严重的病啊。”这一次，何天纵终于小声的嗫嚅着，“谁能想到这种羞于启齿的事情会有这么大的问题呢？” 直到这一刻，夏眠他终于听说对方话里的一点委屈。 但很快他就已经调整了过来，甚至还会主动找夏眠聊：“那我现在是等着化疗就好了吗。” “嗯。”夏眠点头，“不过到时候还要补一个脊髓穿刺，你到时候在病床上等我们就好了。” “哦！”何天纵这一次又没有问骨髓穿刺什么东西——也可能是因为这四个字比较浅显易懂，已经说明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操作。 “那我会到时候让护士跟你说一下具体需要怎么准备，到时候去穿刺室等我就好了。” 夏眠说。 其实夏眠甚至在实习和考证的时候就已经做过一些骨髓穿刺了，而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做这个操作，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进穿刺室的时候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她刚把工具包准备好，就已经看到乖乖听护士的话，弓着背伏在椅子上何天纵了。 他因为肿瘤的折磨显得很瘦，而此刻又因为配合穿刺摆出姿势，犹如一只弱小的南极磷虾。 第394章 不忍 第394章 不忍 夏眠那个时候本来就工作没多久，可能也是因为何天纵虽然是自己在这个科室里正式收的第一个病人，但对方事事配合且性格很好，此时竟然有一些不忍心。 不是说不做检查的那种不忍心，只是不忍心对方的不幸，也不忍心对方即将要忍受的一系列痛苦。 化疗这种事本来就是因人而异，就算有的人说自己在化疗期间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甚至只是当输了一次液，可是也有太多人，因为这样的治疗，在死亡线上走了几遭。 更何况就算化疗期间忍受下来了，还有放疗和后面的复查，不是没有人会因为副反应无法承受而选择放弃，因为每一个环节都可能有问题。 就算真的结束了所有疗程所有周期，而三个月一次的复查，会持续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复发，什么时候明明已经消灭过的癌细胞又再一次卷土重来。 其实有过那么多文件和病案支撑，但落到每一个人身上的，就是独一无二的。 谁也不知道，在这个人进行治疗之前会发生什么。 何天纵双手抱着椅子，为了暴露出脊椎而弓起背。 他本来就因为疾病的折磨变得瘦了很多，而就算他现在看上去这么平静，说不定也会有什么心理压力——即使他每天好像都跟大家相处的很好。 如果是从医学角度来说，他现在的模样的确是非常好的脊髓穿刺的范本。 骨性标志非常明显，能很轻易的找到穿刺的位置。 夏眠走过去，先进行了例行的消毒和术前讲解，然后看着对方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安慰道：“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及时告诉我，千万不要忍着。” “这个操作是必须的，当然我们一切还是以病人要紧，所以不管有什么都可以给我汇报。” “知道了，夏医生，”明明是夏眠在安慰，可是何天纵开口的时候她反而有种被安慰到的感觉，听见对方说道，“我之前在那些医院做过那些手术的，怎么可能会怕这种小的操作，没关系的。” 夏眠于是更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在自己的视角里来看，何天纵本不必走到这一步。 如果第一时间就找到合适的医院，做了合适的检查，可能会更早的发现问题所在，而不像现在这样。 或者说就算一开始没有找到有相关经验的医院，但至少不会去那些没有知道的地方被骗、被折磨，更不会浪费很多治疗费，反而还把病情拖得更加严重。 然而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她还好庆幸对方还算年轻，而且也没有远处转移，应该还算是来得及。 夏眠做完一些基本的讲解之后就开始铺治疗巾。 其实现在的穿刺本来就分两种，一种是经过高温消毒后质量更好的器械，另一种是用完即扔的一次性包。护士给夏眠拿的是比较经典的高温消毒包，虽然没有那么方便，但优点就是材质更好。 操作的项目叫骨髓穿刺，所以就是需要在找到穿刺点之后，用一根更粗更长更尖锐的针管扎破骨膜，然后取到需要的样本和涂片。 盘子里都是一堆利器，按照操作步骤是先要在穿刺点周围斜进针，做一个麻醉。按道理说，这是整个步骤里面最疼的地方，因为在麻醉之后感官相对会模糊一点，就不会那么折磨。 而对方实在是太瘦了，也很敏感，即使知道对方在配合自己，但还是看到了他脸上露出了一点痛苦的表情。 但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而已。 夏眠更专注，避免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一次成功最好。 还好在对方的配合下，这个过程也并不算太折磨。而夏眠早就对操作步骤烂熟于心，所以即使操作的病人不是特别多，但是现在依然十分熟练。在更粗的穿刺针加进去之后，一寸一寸的探入，直到有了突破感才停手，夏眠表情沉稳，也没有任何失手。 而涂片也是早早准备好的，所以整个流程下来也只用了二十分钟。 几乎是把标本送过去的一瞬间，夏眠就赶紧让何天纵把衣服放下来，然后回病房休息。在折断了好几次，注意事项，确认对方听进去之后，夏眠才说：“那赶快回去吧，你的进程还算顺利不出几天就可以正式上化疗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单纯的担心对方，夏眠又说：“不要太紧张，如果有哪里不明白的，都可以告诉我。” 她看到何天纵很缓慢的转过身，然后点了一下头：“你已经跟我说的很清楚了。谢谢你，夏医生。” 夏眠站在原地，就听到他又说：“我有传染病，你给我做些操作，应该不会影响到你吧？” 夏眠怔了怔，摆摆手：“操作全程是无菌，而且没有接触的，这个你可以放心。” “那就好。”何天纵叹了一口气，“我还担心您会真的不小心被感染。” “我们是医生，我们知道这个病的传染途径是什么，正常的交流和相处是不会有风险的，你也别怕。其实这一层楼里的很多病人都知道你的事，他们也并没有对你有什么异色的眼光，别担心。” 何天纵听到这里好像笑了一下，然后点头：“我知道的，他们也对我都很好。隔壁奶奶今天还给我苹果吃。” 也许是这一层楼，大部分的病人都有类似的血液病，所以在病友面前都会更加惺惺相惜，夏眠听着他说：“而且我看到，我旁边病床的人好像是个小孩子，但他也有这样的病，那他是不是也会做这样的穿刺？” 夏眠没想到他现在还在关心别人，点点头：“是的。那个虽然不是我们组的病人，但是治疗流程的话，应该是不会变的。” “那，那孩子做穿刺的话……”何天纵又瞥了一眼放在污物盘里刚才扎入骨髓的粗长的穿刺针，“也需要用这么粗的针吗？” 夏眠默认了这个答案：“因为是需要取样的，如果太细的话可能会达不到检查的要求。” 她看到对方眼中明显露出担忧的表情：“这么疼，小孩子怎么能……” 夏眠没有说话。 即使何天纵口中那个孩子并不是自己负责，但是治疗疗程相似，到时候对方也会在这个地方做相同的检查，用相同的锐器。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家都知道。 何：“也不知道那个孩子会哭成什么样……而且我看他妈妈好像一直都没有笑过了，到时候看到这样的场景会不会……” 夏眠从他的眼中看出一种悲悯的神色。 明明自己已经得了这样的恶性肿瘤，明明因为一些不良的医院已经拖延了治疗时间，明明因为部位的尴尬，甚至连家人都不愿意陪伴在他身边，他却居然还是会在这个时刻，为本来跟自己应该毫无关联的孩子露出悲悯的表情。 夏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何天纵好像很快也意识到自己应该回去了：“可能是我自己刚刚多想了一下，夏医生，我知道你们医院治疗有自己的规范，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别介意。” “没关系。”夏眠还要去送标本，但还是先看着何天纵回到自己的房间，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谁也不清楚这件事情的结果是什么样，但大家都在互相配合着，试图走向一个好的结局。 就是不知道撰写结局的人给他们怎么样一个结果。 而且全部的检查都做完之后，何天纵终于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化疗。 说来神奇，因为每次化疗的剂量都要根据患者当时的体重和自身情况代入公式，仔细演算才能得到最精确的剂量，而且每一个药的剂量都因人而异，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能记得何天纵第一次的化疗药的种类是什么，剂量又是多少毫克。 而因为第一次化疗，所有人都会更加小心，她也跟护士交代过了相关事项，然后再提交医嘱。 而瓶子从早上一挂上，又因为滴速很慢，几乎是到下午快要四点的时候才做完第一天的化疗。 夏眠去查房的时候，对方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甚至还很精神：“夏医生，我今天就算是完成了第一天的化疗吗？” 明明还在患病，却有种仿佛在课堂上问老师问题那样。 夏眠点头：“是的，明天再坚持一下就好了。今天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好像还好？就是有点不太想吃饭，或者说闻到一些油的味道就想吐。”何着。 “医院有相关病人的营养餐厅，你可以……”夏眠顿了一下改口，“我等下给你个电话，你想吃什么跟他们说，然后我让他们给你送上来。” 其实一般这种餐厅都是家属下去买，为了照顾病人放化疗时期的饮食，但是何天纵身边连一个亲友都没有，按理说，其实这种餐厅一般都是要去买了拿过来的，夏眠却还是没忍心。 说是让人送上来，但是这种特殊的营养餐厅，本来就已经够忙了，需要那些人自己下去取餐，而那时候的夏眠身边也没个实习生，最后在何天纵点好菜之后，自己找了个借口，偷偷把白大褂一脱去楼下，给他拿了上来。 是很简单的营养餐，也没什么油花，算是基本维持化疗期间所需要的营养，但口味不能保证。 夏眠下楼买好之后还专门让个护士送过去，说是营养餐厅的人送过来的。 “没想到你们医院还有这种服务。”何天纵看上去也很惊讶，虽然打开饭盒之后吃了几口，好像也没什么食欲的样子，但还是很满意。 夏眠看着对方的表情，心里好像也舒服了一些，抿唇笑笑：“因为化疗期间最好还是多补充一点能量，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吃完是最好的。” “我知道的！”何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含糊，一低头，发现对方已经猛地拿起勺子吃了满满一口。 夏眠愣住：“我只是说能吃尽量吃，但是也不要那么勉强自己——” “没关系的，”他说，“毕竟身边没有其他人，我也不想因为我自己身体原因进行不了后面的治疗而麻烦你们，或者改变后面的治疗计划，所以我知道的我会吃完，能不能治疗都没做完，就把身体拖垮。” 夏眠也只能点头。 所幸第二天的治疗也还算顺利，护士过来说何天纵吃饭吃得很用力，因为化疗的确是会影响胃口，好久的人会因为药物的原因，连闻到一点荤腥都会恶心想吐。 不过何天纵目前的情况也只是有一些食欲不振，就连其他人会发生的呕吐或者腹泻都没有。 而一般在化疗结束之后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直到副反应时间结束后重新复查血结果，在结果上达到出院指针之后，会让患者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等下一个周期的时候再入院化疗，后面再酌情添加放疗。 因为淋巴瘤本身就非常多的探寻空间，而夏眠所在的就是那种省级的三甲大医院，会有很多医学相关的人士来这边做课题而这种时候就要涉及到临床研究。 一般这种东西，事先要筛选符合条件的患者，然后在完全征求对方以及亲属的同意之后签署承诺书，就会联系药厂给他们用药。 而且通常这种实验里是需要分组的，而在结果出来之前，连患者本人和医生都不会知道分在哪个组。 这件事情其实夏眠一开始并不打算跟何，毕竟一般这种临床实验会更倾向于经济条件稍差一些，但又亟需治疗且条件符合的患者，而这几个条件都满足的本身就会筛查掉很多。 只是在治疗前夏眠有一天跟隔壁床的病人谈起这件事情，何天纵似乎是知道了，在制定方案的时候还问过一句。 临床实验这种东西，本身就是需要大量的患者作为样本，说实话其实风险系数也并不算太高，因为保证基本的化疗效果后续也会添加放疗，而且有两者的对比，只是送过来的药就需要那一边提供。 而夏眠莫名有一点私心，她害怕新药对何天纵会有更多的不良影响，现在还没有明确指南的前提下，就会产生更多的风险，如果真的有什么情况，实在是…… 这本来就是一个比较矛盾的命题。 何天纵过来问的时候，夏眠第一反应是：“你想加入么？” “其实从一些挑战者来说，你还算符合，而且加入之后的确会极大减轻的治疗费上面的一些压力，但是你也知道，说白了，这也算是一种新的尝试，就是在试药，所以……” “我倒不是因为这个。”何，“我只是想，如果可以的话，在数据里加一笔，也算是多帮了别人一点忙。” “这样就算我最后只是一行文字，可是那也是能对别人引起作用的文字。”何，“那就不算毫无意义。” 夏眠当时沉默了很久。 “当然还有一个情况，就是因为你身上还有传染病的问题，所以有时候会不会影响实践的结果也并不好说，”夏眠看着他，可是又无法拒绝，“那我去跟主任申请一下，如果能入组的话就来通知你。” “嗯嗯。”对方点头，好像还在安慰夏眠似的，“而且我现在不需要家属签字，能对我自己的病情负责，还省得医患沟通的好几张文件呢。” 他的语气轻松，夏眠却只能勉强笑笑。 后面的评估结果出来，他的确是可以入组的，所以在医嘱开好之后是实验组那边过来划的账。 因为这在科里面不算什么新鲜事，而何天纵的人缘还算不错，因此在有人听到他入组之后还过来问了一句：“那岂不是可以省很多钱！”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做决定哦，我就是不太敢。” “——小何是年轻人嘛，体质确实比我们这种老胳膊老腿的好很多，说不定真的就更有效呢！” “——毕竟我听说呢，还是很厉害的新药，现在还不太能买到……” “——是啊是啊，要不是我家里还有老伴儿我其实也挺想试一试的，不过毕竟这种东西还是要对家人负责，所以我后面还是没答应。” “——没关系的小何！我看你今天精神状态还不错，是不是没什么反应？” 有几个曾经符合条件，但是最后没有入组的病人凑上来小声讨论着。 何天纵也一一回复。 “没关系的，自己决定最要紧。” “是啊，我也觉得我现在没有什么不舒服。” “其实我也不算紧张，没关系的阿姨。” “是的，今天也就是有点不太想吃饭，不过有营养餐厅送上来的饭，还是勉强多吃了一点。” 不过最后一句让几人有些意外。 “——营养餐厅可以送饭了？我记得每次都还要穿拖鞋下去拿，而且有时候运气不好还等好久。” “——是啊，每次都是我家老伴给我去拿的，就不能像正常食堂那样能给病人送餐吗？” “——这不是能送了么，小何都买到了，诶小何，送餐电话是多少？” 第395章 苦笑 第395章 苦笑 何天纵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怔了怔才说：“我……好像也不能送餐，但是今天运气好，是有一个好心人顺便帮我带了一份才送上来的。” 听见他这么说，那几个病人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下。 “——吓我一跳呢，我就说我家老伴天天去那里买午饭，怎么就没听说过他们现在能送上来的。” “——不好意思啊小何，误会你了，我们当时还以为能送餐到病房，想着方便多了。” “——哎你们说那个营养餐厅也真是的，本来基本上会去买他们专属营养餐的人就是特殊病人了，怎么还不给送呢。”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好像听说这个餐厅的人就是食堂分过来的，本来人手就不够，加上一开始之前确实也想过要跟食堂那样到点送餐，但是后面发现，需要营养餐的病人，时间都不太固定，而他们食堂那边送餐也是攒到一个时间，再一起送上来，而如果真要按照点单就送的方式的话，那也太赶时间了，而且好像对食堂的人力物力消耗也很大。” “——也是，而且我之前听到打饭的人说，一般来营养餐厅的不是员工就是家属，都是能及时取的，晚一点的放一会儿也没关系，所以后面也就不送了。” 那几个患者和家属聊到这里，才猛然想起来，何天纵似乎是没什么家属陪同的。 毕竟从他来医院到现在，都已经上了一天化疗了，都没有看到过一点家属的影子。 有一秒的沉默，其中一个病人家属立刻说道：“没关系的小何！这样，明天我老伴还要去给我买营养餐，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或者忌口的，跟我们说一声，到时候我就跟你顺便带上了就好了。” “对对对，要是觉得他那边时间不太合适，找我也行，我女儿也会帮我带！千万不要客气！” 何天纵看上去似乎有些感慨，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好，谢谢你们了。” “——有什么的，你之前都还帮我们忙呢，而且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顺手的，别放在心上。” “——是的是的，是你现在刚做完第一天，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那就最好了，因为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嘛，这种化疗其实是个长线流程，没有反应最好的，不然次次都受罪……” “——是啊，我家那个第一次做的时候就开始呕吐和腹泻，真的，我看着都心疼，有时候是干呕，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出来，但腹泻也非常严重，一开始就快要脱水了，当时把医生吓得差点停药，不过还好化疗，过两天之后就好起来了，而且后面复查确实效果还不错，所以就没停继续用了，就是每次他来化疗的时候都要笑着跟我开玩笑，说又要过来坐牢几天了。” “——所以还是你们年轻人好！毒副反应轻就是最好的！” “——对对对，第一次反应比较轻的话，说明身体还不错，这样之后的治疗对你来说也没那么痛苦。” 在聊完这个之后，大家也都安慰似的拍了拍何天纵的肩：“所以别太担心，小何，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如果觉得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去跟管床医师或者跟我们说都可以。” 不过在何天纵在对方拍肩膀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闪了一下，像是生怕自己身上的传染病会影响他人。 但他很快就因此露出笑容：“好的，我知道的。” 只是夏眠当时还不知道这些，毕竟那时候的她虽然管床病人不多，毕竟那个时候经验不够丰富，所以也会更加谨慎小心一点，因此在第一天后来完之后，病历也写得很详细，后面还检查了好几遍，生怕出一点差错。 还好，她那时候在心里跟自己说，还好何天纵目前看起来对化疗的毒副反应比较轻微，这样至少在治疗方面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第二天也是如此。 第二天的药没有第一天那么多，因此在午后的时候就已经输完了。 夏眠刚结束午休就去查房，看到何天纵乖乖躺在床上，手臂上还留着刚刚输完液的PICC管。 这也是化疗病人需要的操作之一，因为化疗药的效果更猛，对身体的伤害更大，有时候还可能会腐蚀血管，如果每次都只是用留置针或者简单的输液方式进入身体的话，风险会更大，而且血管会被药物伤害，有时候可能还会有一些不可逆的反应。 因此在确认化疗之后，大部分的病人都会置入PICC导管，说白了就是药物不经过手背上的血管慢慢传输——因为那根导管会直接进入靠近心脏的大血管，直接进行化疗。 这个操作风险当然会更大一点，但是只要质管之后，就可以避免每一次祝愿化疗都需要重新打一次针的操作。这个置管也是夏眠做的，而对方当时的表情比骨髓穿刺还要轻松一点，甚至在做完所有操作的时候，还会对她说谢谢。 夏眠推门进去，何天纵也正好抬起头来：“夏医生？” “今天感觉怎么样？”她问，“跟昨天相比有没有什么不同，或者是有没有情况加重？” “食欲呢，会不会想恶心呕吐？还是别的什么？”夏眠按照流程把所有的情况都问了一遍，然后又戴上手套，简单做了一个查体。 不过目前来看好像一切都还不错，何天纵只是说还是有一些闻不得油花，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大的毛病。 “需不需在营养食堂吃点什么？”夏眠还是不打算告诉他，其实是自己去拿饭的事实，“你先点，然后我打个电话让别人送上来。” 她看到对方眼神闪烁了一下：“今天对面病房的阿姨帮我带了一份，我刚吃完就不用麻烦您了。” 何：“而且你每次让别人送上来也不太好，没关系的，夏医生。” 夏眠看到何天纵床边的垃圾桶的确有营养餐厅的打包盒，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那好，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也及时告诉我。” “明天还要吗？”夏眠说，“反正如果你需要的话就跟我说，我帮你点。” 何天纵的表情似乎僵了片刻，然后笑着说：“没关系的夏医生，明天不就化疗完，准备观察了吗，反正我一个人在病房里也闲的没事，到时候自己下去买就行。” 夏眠也没有放在心上，不过还是默默记住了对方午饭的时间，想着明天还是给他带一份。 毕竟何天纵从开始到做完第一个疗程的化疗，虽然跟整层楼的病人关系都维持的不错，但他的战术也始终没有出现过。 夏眠在问病史的时候大概了解过对方的家庭情况，其实也没什么新意，是城中村的拆迁户，父母其实也没什么文化，但是因为当年巨额的一笔拆迁款，还算有一点积蓄。 而何天纵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小的时候发过高烧，那时候父母找人来看过，说是情况不太好，要及时做一点心理准备。 不过后面还是挺过来了。 只是何天纵确实在小时候没有那么机灵，因此成绩也不算太好跟同龄人相比，好像有点迟缓，笨笨的。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次发烧的缘故，在他十岁的时候，他的弟弟就出生了。 也许是因为有了经验，所以他的父母这一次明显更上心了许多，而且对弟弟的关照也更加密切，因此在对方同龄的时候就没有再发生过自己当年发烧快要晕厥相关的类似事情。 更何况，弟弟也更聪明机灵，甚至从小学的时候就已经能看出一些过人之处，而其实父母并不算偏心，只是在面对同样的两个孩子时，总会因为更小更聪明，还更会撒娇的弟弟，会更加纵容一些。 但何天纵也没有过什么意见，只是转变发生在大学，他的父母毕竟还是城中村出来的，关于观念和思想这方面还是有些保守，因此在他快要大三实习的时候，就问他要不要考虑先找个对象。 原话是“家里的积蓄还是能给你凑一个彩礼钱，趁这种时候先把媳妇儿拐进来，你的大学本来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吊车尾本科，还不如先成家后立业”。 那也是何天纵第一次拒绝父母。 他的理由，甚至不是因为自己想要先工作，而只是觉得他好像对于感情方面没有任何兴趣。 其实何天纵生的还算周正，而且性格的确也不错，没想到在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过父母几次之后，他们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 他们一开始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在一段时间，甚至开始忧心忡忡的想，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在性取向方面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就算何天纵再三解释过自己只是没有兴趣，不想跟没有想法的人匆忙谈个恋爱就结婚……可这个理由，甚至比他的性取向不对劲，更要让父母担忧。 但他也就是在这个事情上没有听父母的，因此在大学毕业之后，就草草出来找了个工作。 在有一次过年回家的时候，当着所有家人的面，他的父亲忽然在饭桌上举起杯盏高声道：“何天纵，爸爸妈妈生你养你，其实就想得到你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是不是要去看病？” 即使何天纵性格再怎么好，那种时候也依然觉得颜面扫地。 更何况他那个时候还是带着一点年轻气盛的，不像现在这样，因此也没跟自己的父母多废话，直接说：“那您要是觉得我有问题，也就是吧。” 这句话更让基本全在亲戚面前解释一下自己孩子为什么不结婚的父母更加愤怒，一场年夜饭吃得不欢而散。 只是何天纵后面再怎么跟自己的父母解释，他只是真的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最开始在读书的时候觉得自己不不管是找男生还是找女生都没关系，因为自己好像都不会跟他们建立什么更深的联系。 他觉得自己内心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所以不太想让别人进去，仅此而已。 但是作为那种年代出来的父母，是不会理解这种所谓的“想法”的。 他们只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那既然有问题，就要赶紧治，千万不能耽误。 然后越是这样的拉锯，就越让他们觉得在亲戚和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就好像自己的孩子选择不结婚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怪胎。 而这种尴尬的微妙的拉锯战一直持续到了何天纵生病。 一开始发现问题出在哪个地方的时候，父母甚至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好像终于找到一个缘由，找到自己孩子不结婚的理由，果然是一些地方出了问题。 所以一开始都没有什么医学经验，大家就下意识的觉得那既然是那方面出了问题，那肯定就要在相关的地方去治。 ——这也就是为什么，何天纵的第一就诊医院居然是那种听名字都不太靠谱的所谓“男科专门医院”。 夏眠当时问诊的时候其实还并不太清楚，也是在这段时间才知道的。 而对方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是轻松的，甚至没有当回事，还笑着说：“他们可能不太理解，我试图解释，但是这种根深蒂固的东西难以改正，或者说难以转变他们的想法，其实有些时候他们可能也不算错，就是我们无法达成共识，也没有办法。” “诚然我当时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也是我的问题，因为我当时虽然知道应该去更大的医院看一看，但是就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沟通和灌输，可能就算自己在坚持，可潜意识也会想，我的病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是也有一些无法启齿，才会首先选择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套牌医院。” 然而在医学和疾病的事情上，“如果”两个字就是最遥远的假设。没有人能真正给出如果当时这么做了，后面会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发展，疾病会不会留不那么严重。因为再怎么想都不可能会到那个时候，但人却只能承担曾经的选择所犯下的错误——即使一开始那个选择并不是他自己做的。 所以其实现在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究竟得了什么病，还觉得来这种医院治疗是不是小题大作。毕竟在他们的视角来看，在那种部位生病，甚至为了生病还要穿裙子，简直男不男女不女的，给他们丢人。 所以他们不是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可是对于他们那种人来说，这么多年在外人面前的面子一定会比关心自己的孩子更重要。 他们更在意别人会怎么讨论，更在意他的弟弟会如何？思考已经上了中学的弟弟会不会步他的后尘，会不会也选择一个人独身？对于这种传统家长而言，这几乎就是不可接受的。一个孩子选择不结婚可能是有什么问题，还好他们还好有“容错”，还有一个弟弟……如果第二个孩子真的也被“影响”，到时候被别人知道了，他们的脸往哪搁？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在他们眼里看来，那一定是何天纵带坏的，他们不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就算他们愿意提供经济帮助，也不愿意真的来医院看一眼或者多问两句病情。对他们现在来说，甚至依然以为何天纵得的只是一个小病，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羞耻的病，而不是一个会因为各种情况各种原因随时可能陷入危险的恶性肿瘤。 他根本就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只是运气不好，正好生在了那里而已。 只是夏眠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可能真正了解。 其实最开始何天纵入院时，夏眠就建议过好几次，希望无论怎样能有亲人陪同，实在不行的话好友也行。然而对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我的父母都不愿意来，朋友也都不在这边，没有必要麻烦谁了”。 夏眠最后也只能妥协，并且再三叮嘱，一定有什么情况就要及时按铃，然后也跟管床的护士交代过说一定要多照顾一下他。不过还好何天纵性格很好，所以就算没有亲人陪同，至少在这几天治疗的过程中还是会有不少病友关照，而且就目前来看，似乎没有特别明显的化疗后副反应。 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消息。 可是作为他的主治医生，一定要在自己的怜悯心或者同情心之间，还要保存着一点对疾病的理性，因此即使夏眠感到唏嘘，即使觉得他的父母对此误会很深，可是对于这种根深蒂固的家庭原因，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因为他们都不愿意在医院出现，所以甚至也无法插话，只能给出自己的建议，可能不能做到，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有的时候夏眠都在想，如果何天纵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在医院一个人躺着，在操作室弓着背做脊髓穿刺，一根长长的导管从手臂一直蔓延到接近心脏的位置，以及这才是刚开始，还要经历更多的未知……他们也不会心软吗？ 可是这种事再说多少次也没用，夏眠每次都只能叹一口气，放轻了语气说，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让家属尽量来。 两天的化疗时间结束，何天纵的情况差强人意，基本上这两天也只有食欲不振和一点点头晕的问题，已经算是比较轻的化疗副反应。 甚至都没有大部分人的呕吐，在床上躺了两天精神还不错。而不止如此，整个走廊的其他病人都比何天纵本人都要关心他的情况，在查房的时候快离开房间的时候，还会抓住夏眠问一句，说夏医生，您管床的那个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那个小何那么年轻，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因为都在同一层楼，虽然大家分型和病情各异，但大家都是恶性肿瘤的患者，反而能互相打打气，让气氛不至于那么压抑。 夏眠今天在中午查房的时候正好开完会回来，于是在经过楼下营养食堂的时候顺便带了一份健康餐上去。 她没有告诉何天纵，只是在查房的时候随口一说：“我看你这两天吃的都是这个套餐，想着你今天应该情况还好一点，所以给你换了一个。” 何天纵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惊讶，张了张嘴：“我……” “食堂卡用不完随便刷的，不用在意。”夏眠说，“这样也省得你再让我打电话让那些人送上来了。” 何天纵点点头：“那我……” “就一顿午饭，没关系。”夏眠说。 这句话倒是没有说谎，因为医生在入职的时候就会先办好食堂卡，而不管是普通的食堂、手术餐厅还是营养餐厅，只要在医院能一卡通用的，都是可以刷卡的。其实夏眠也知道对方暂时还不缺治疗费，而自己也确实只是路过之后顺便想起，还是忍不住进去给他带了一份。 其实夏眠明白作为主治医生不需要做到这些，而且这才是刚开始他是自己的第一个病人，所以自己可以包办他的午饭，但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还会面对千千万万各种各样的病人，说不定比他条件差的比比皆是，而自己肯定也不能真的自掏腰包，一个一个都救济过来。 虽然上面这些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夏眠在理性之外依然带着一丝感性，在心里面告诉自己，可能就是因为他是自己正式收入院的患者，而且他的情况也确实有些令人心疼，就算自己在今后漫长的工作生涯中会因为理性战胜情感的情况，但至少现在他也的确是希望自己能帮他做点什么，可能做这些小事对疾病的疗效不大，但她也不愿思前顾后太久，想到就做了。 她想了想又说：“没事的，你下次要是再想送餐告诉我就行，我让他们送上来。” 虽然说是这么说，不过夏眠自己也知道，说是送餐，但营养餐厅根本就不提供这个服务，到时候估计对方提起，可能自己还是得下楼去拿一趟。 不过即使如此，自己也没有任何怨言。 夏眠在简单做了例行查体后说：“目前看上去第一次化疗效果还算不错，而且看你的身体状况也能承受，没有明显的禁忌。接下来的话再过两天就给你重新抽一个血，看一看血象情况，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暂时出院，然后等到两周左右进行下一个疗程，到时候再回来，我给你留床位继续化疗就好了。” 何天纵当然是无比配合的，点头：“那我在这两天里面还需不需要再做点什么？” “刚开始还算比较轻松，养好身体，准备下次化疗就好了，”夏眠看到他目前的情况还不错，好歹松了一口气，“我们一般在做完4个疗程之后开始进行评估，如果没有明显放疗禁忌的话，会到时候给你加上。” 放疗顾名思义就是放射治疗，而流程的话就是先带病人去做一个CT定位，在确认放疗部位之后就是更加复杂的流程，需要主治医师先去电脑上进行靶区的勾画，主要就是在操作的时候可以把正常的不需要放射的地方保护起来，而让放疗的机器把合适的剂量作用在肿瘤部位。而这一部分的工作则是物理师完成的，前前后后做完计划怎么也得一个星期。 夏眠大概给他解释了一下，何天纵的表情看上去应该像是听懂了：“所以到时候我只需要听你们安排就行了吧？” 夏眠想了想说：“是不过到时候就会是一个很漫长的住院过程了。然后……” 她语气顿了一下：“而正式开始之后放化疗的毒副反应都会很大，你最近应该也感觉到有掉头发的情况……” 她话还没说完，这一次是何天纵打断了她。 “我可以先只准备一个帽子，但是不要暂时把头发都剃光吗？”他向来礼貌，而且温和，基本上从来不会打断人。可是现在语气里面多了一些急切和犹豫：“或者我自己去准备一顶假发，因为……” “我到时候还是要回家的，我不想让我父母看到我这个情况，再又说点什么。” 夏眠心下感叹：“难道你不准备把你生病的事情告诉你父母吗？” “我想过，但是好像没有什么用，如果我再光着头回去，他们估计又会说我在搞什么行为艺术了。”何，“而且我弟弟现在正是考试，关键的时候，我也不想他因为我的情况对他的学习有什么影响。” 他自嘲地笑笑：“我都穿裙子了，到时候又穿裙子又剃光头，回去可能会把他们吓坏吧。” “世界上有那么多种病，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从头到尾跟你父母解释一遍，这个病是怎么来的，而绝对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夏眠还是没忍住，“而不是造成现在这样的误解，这实在是有些……” “……实在是有些荒谬。”何天纵自己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然而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只是苦笑着说：“不过……不用了。” 第396章 勇敢 第396章 勇敢 于是到最后，何天纵都没有让夏眠去跟自己的父母沟通。 而他的父母好像就真的一点也不关心似的，直到对方已经做了三次化疗，头发已经全都掉光，却依然还是没有在医院里出现过。 但他的心态好像还不错，每次来医院复诊的时候也一样是笑着的，甚至关于他掉光的头发，还会自嘲的轻松开着玩笑：“你看我现在都穿着裙子，我现在戴个帽子还好，那我如果我戴个假发，是不是真的就……” 不过何天纵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一般每次来医院的时候都戴着一个红色的毛线帽。 说实话，那个帽子不怎么好看，关键是跟他的头围并不太大，看上去明显小了一号。 在第三次来复查时，大概是发现夏眠的目光在自己头上盯了一会儿，何天纵笑了笑解释道：“回家的时候顺手薅了一个，我弟弟送我的，他说这样好看一些，我就带着过来了。” 这也是何天纵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弟弟。 之前只是问诊和偶尔闲聊的时候略过过，不过每次提起对方的时候，反而是高兴的。 何过自己的弟弟好像很听话，而且很乖巧，学习成绩也不错，在班级里名列前茅。而这一次他说他回家了，却并没有说自己回家经历过什么。 似乎在他这里并不是很想提起他的父母，但是看到夏眠的表情，似乎是对此感到好奇，他也就随便解释了一下。 “我弟弟的确是个很好的孩子，当时我回去的时候他正好准备返校，我们两个碰了一面，我请他吃了顿饭，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家西餐厅。但是我也不太想影响他的学习，所以他在问我病治的怎么样的时候，我跟他说就因为生病突然想搞点行为艺术，所以干脆剃了个头，准备往头上纹纹身。” ……往头上，纹纹身？ 夏眠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毕竟自己也算是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了，也知道有一些家属会为了让病人更安心的治疗，刻意不告诉对方得了什么病；但也有一些患者本人在知道自己的情况后不想让家属担心，反而自己选择隐瞒。 但很多时候这种场景还是会出现在电视剧里，更何况何天纵这个谎话说的实在是不怎么聪明。 ——毕竟他的弟弟也知道他生了病，虽然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可是真的会一点也不关心吗？或者说他的父母是真的一点也不打算告诉他的弟弟吗？ 夏眠那时候毕竟还很年轻，想到这里还是会有点费解。 这个拙劣的谎话在夏眠看来，实在是有些站不住脚，毕竟从年龄上来看他弟弟虽然比他晚出生十来年，就算他父母真的只字不提，但好歹已经上学了，关于一些疾病的常识，不管是从电视上了解还是从书本上知道，总不应该是一片白纸。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弟弟好像也是相信了他的这个说辞也是从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一个毛线帽递给他：“这是我之前很喜欢用的，哥你就算是想纹身什么的，可在头上也不太好，而且……而且你都没头发了，光秃秃的一颗不冷吗？” 还没等何话，对方就已经把那个帽子塞到了自己手里：“妈妈说最近天气转凉了，那你拿这个帽子也好，万一真的走在路上被风吹着觉得头顶很冷，好歹还能用一用。” 何天纵也就跟夏眠复述了弟弟的这一句话。 夏眠无法得知何天纵在接到这个帽子的时候，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不管怎么样，也许他可能对父母有什么意见，又或许在弟弟这件事情上有自己的一些想法。可是他现在却还是戴着这个帽子一起来医院了。 ——明明这个帽子看上去实在是跟他不怎么搭。 何天纵来医院的消息很快被住院的患者们知道了。 因为他之前已经在这边住过好几次，而且在肿瘤科治病的病人多半都是要进行长期的放化疗的，通常在开始的放疗或者化疗后都得在医院进进出出好多次，才能算勉强结束治疗，更别提万一中途出现什么意外，就更会拉长治疗的周期。 更何况何天纵性格好，而且每次来化疗的时候，都很喜欢乐于助人，因此一传十十传百，基本上在这段时间来他们科治疗的病人只要是住院的，多多少少都会听过这个名字，甚至有时候夏眠给别人开住院单的时候，他们都还会顺便问一句：“哎，夏医生就是之前那个穿裙子的男孩子呢？” 总之也不知道为什么，何天纵这个名字可能大家不熟悉但，但只要在这层楼里面提到那个喜欢穿裙子的男生”，大家就都会哦的恍然大悟一声，然后各自在记忆里找出相似的一张脸。 而也是因为在这边住院了好几次，何天纵明显也驾轻就熟起来，还开始挨个跟好几个病床的人打招呼。 “刘叔叔，这次阿姨没来吗？还是说她去给你买饭去了？” “张姐，你化疗跟我差不多时间吧，我记得这一次做完了吗？感觉怎么样？” “王阿姨，你家的小弟弟呢？这一次他还有没有偷偷哭？” …… 夏眠之前对一些人天生带亲和力和人缘这种标签不太了解，而现在才算是真的接触到了这样一个对象。而自己在这几次的诊疗中，何天纵一般在开始做化疗之前会自己打包一个小饭盒，好像是前一天晚上做好或者是其他病人给的，总之在化疗的时候就没有再跟夏眠说要买营养餐厅的饭了。 而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的家人也的确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唯一算得上有一点痕迹的，就是他弟弟送他的这一个红色的毛线帽了。 夏眠上次提过一句说想再帮何天纵跟他的父母解释一下，可是在被对方婉言拒绝之后，自己再没有了这种立场，就算再想劝说也找不到切入点。更何况他这种反复住院的病人，就算每次来重新问诊一遍，但是在家庭史这方面也依然没有什么新意。 所以这一次住院的时候，夏眠也没有再问他父母的事情了，毕竟对于自己而言，何天纵可以提一下他的弟弟，也算是一种进步。 毕竟都来过好几次了，何天纵也早就熟悉了医院的化疗流程。 一般在这种重新反复入院的病人，第一天不需要做什么治疗，可以根据患者的经济情况用一点中成抗肿瘤的辅助药物，然后等到第二天清早护士抽完血，确认没有化疗禁忌之后继续进行下一周期的化疗。 在做完化疗之后会再观察两天，然后再复查血常规和血生化，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暂时继续出院，然后周而复始地等待下一次，或者根据病情调整治疗方案。 每一个步骤听上去都是一个非常机械且枯燥的流程，但每一个步骤都不能有任何差错。 第一天何天纵就坐在走廊的阳台上跟其他病人聊着天，有人问他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虽然他们对何天纵的了解并不算多，但是也知道他父母不来，一定是有苦衷的，一般的聊天的时候都会刻意不谈这个话题。 “还不错，就是在想着要不要买点假发，配合这顶帽子一起戴。”何天纵笑眯眯地开玩笑，靠在窗边，眯着眼睛晒太阳。 毕竟得的是恶性肿瘤，就算心态再怎么好，可是身体也会受到一些影响，在经历过了几个周期之后，他的身量明显更加瘦削，从侧面看上去是单薄的，好像被风一吹就能吹走。 更何况他现在的样子，这好像已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而他的父母也并不愿意做那个牵绳的人。 有风吹进来，正好把何天纵裙子的皱着也微微吹动。 路过的一个护士看到了，笑眯眯的开着善意的玩笑：“真好看。这是新买的裙子吗？” 何天纵也大大方方的：“嗯，前几天去批发市场的时候逛了一圈，一口气选了四五条呢，到时候可以换着穿。” 好像在这里没有人会介意他为什么要穿裙子，甚至还会夸赞他裙子好看，但说不定他走出去，在商场里又会迎来怎么样的眼光，谁知道呢？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其实光从肉眼上看都能感觉得出来他下半身部位的包块已经缩小了很多，这是个好的信号，说明了至少他本人对于化疗药物是敏感的。 而这几次的血象结果好像也还不错，一切也都按照原本的计划进行的治疗，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可谁也没想到，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第二天夏眠对，确认了没有化疗禁忌后，在得到了这一次何天纵的身高体重数据之后，重新算了一遍化疗药物的剂量，像往常一样给他开着第一天的化疗。 在主任查房的时候也看不出任何异样，进房间的时候夏眠还看到何天纵在跟隔壁床的小妹妹聊天。 隔壁床的病人好像是另外一个组医生下面管的新病人，夏眠之前看到过一眼病例，好像诊断大概是急性白血病的一种，父母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太好，而小患者本人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何天纵很明显也是能共情的人，所以还在跟小妹妹开着玩笑，似乎是想让她在治疗的过程中会更开心一点。 “——你看你这么小就来医院了，多勇敢呀。” “哥哥哥哥，那我是应该叫你姐姐，还是应该叫你哥哥呀？”小姑娘童言无忌。 何天纵当然没生气，还笑吟吟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虽然我想让你叫我哥哥，但是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子跟姐姐也没什么差别，你也可以这样叫我，我可不介意。” “真的吗？”小姑娘眼睛睁大了一点，在短暂的这一点时间内忘记了自己还在医院，正要准备接受治疗的事，“那你为什么喜欢穿裙子呀？” “因为裙子好看，而我想让自己好看一点。”何着，甚至还站起来，准备给小姑娘展示一下自己身上的裙子，“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对方连连点头，脸上是止不住的笑，“那哥哥，你来医院治疗痛不痛啊？” 何天纵没有丝毫的犹豫：“我觉得还好，因为我挺勇敢的。” 然后又说：“但你有爸爸妈妈在，一定会更勇敢，对不对？” 他的话好像真的有某种魔力，夏眠明明之前还听说过这个小姑娘闹得有些凶还很爱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真的被三言两语安抚好了，跟着他的动作点头：“嗯！！” 两人聊着，看到医生一行人进来查房，何天纵很懂事的回到自己的床位上，还给来查房的医生们打招呼。 主任站在前面，他当然也是知道这么一个病人的，而且这段时间刷的也算是熟悉了一点：“小何是吧？” 何天纵每次在回应的时候都显得很真诚，因此大家也更愿意跟他沟通一点。 “你这次的指导还是由夏医生负责，是今天上化疗吗？” 何天纵继续点头：“那就拜托你们了。” “正好这一次化疗结束之后就是第四个周期了，”主任也记得对方的病情，“这一次复查完了先别忙着出院，再加一个影像学的复查，如果问题不大的话，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治疗规划了。” 主任又看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又想起来，对方的父母好像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于是最后把剩下的话都收了回去：“那就治疗加油，别太有心理负担。” 因为在上化疗的时候更需要抓紧时间，主任便摆摆手对夏眠说：“接下来查房也没有你们组的病人了，那你先抓紧时间去把医嘱给开好，不要耽误了上药。” 夏眠点头应下，然后跟不远处的何天纵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也是这几次住院下来，两人养成的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或者也不能说是默契，只能说夏眠知道何天纵应该能读懂自己眼神里的意思，而刚刚两人的对视，其实也就只是想让他安心，不要紧张，自己会好好开医嘱继续治疗的意思。 夏眠得到了不用去查房的好消息，赶紧把手上东西一收就去了办公室。 在检查过了两遍化疗方案没有任何问题后，夏眠像往常一样点了提交，跟护士核对过之后，就继续工作写病例去了。 因为何天纵体重有所减轻的缘故，所以他这一次的化疗治疗会比之前的方案稍微少了一点点，也都是严格精确计算过后得出的结论。 中午午休的时候夏眠还听到自己的同事讨论过他：“夏医生，就你那个特别听话的穿裙子的男生，是今天化疗吗？” 夏眠点头：“第四个周期了，正好这次做完可以加个复查。” “看起来效果还不错，关键是他好像每次来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化疗反应？”同事称赞道，“这种病人实在是很不容易，而且他的父母好像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来过？每当这种时候，就真的希望他们可以运气好，能早点好起来。” 听到这句话，夏眠也忍不住叹气。 是啊，谁不想手里的病人赶快好起来呢。 有时候夏眠觉得自己在建立科室的轮转经验是最深刻的，虽然最后自己选了自己的导师，继续在心脏方面深造。 但是这个科室好像因为常常能见识到各种各样的恶性肿瘤，或者一些生活里实在是罕见的疑难杂症，而伴随着这些东西的往往都是与人性和情感挂钩的。 每一个病例都是独一无二的，很多时候在患上类似的疾病或者走入这个科之后，有一些生死就有一些无法避免了。正因如此，作为诊疗者的医生，反而就能看见不少人间百态。 夏眠看到过照顾妻子无微不至的丈夫，在饮食方面精益求精，就算再穷，才听到医生说一句“可以多吃点蛋白，少吃一点蛋黄”的时候，自己就去超市买一堆鹌鹑蛋，全部煮熟了一颗一颗剥下来，然后每一个鹌鹑蛋都做了分离，不仅剥好之后还切得很碎很小颗，剩下的的蛋黄就被自己当做午饭或者晚饭吃了三天。 而她也见面据说年轻的时候是个人物，风风光光生了五六个孩子，可最后老来得了癌症，却没有一个子女愿意守在床前的，反而会因为老家的财产打的不可开交，水深火热。 因此不管是哪一种，都很容易让人产生唏嘘或者感慨。 何天纵也是一样。 夏眠知道，作为医生，自己没有干涉他生活的权利，而自己也并不是没有想过把他的父母叫过来重新解释一番。也许是他的父母太抵触这件事，又或许是何天纵本人有一些并不想把这种伤口展示在父母面前，总之不管是哪一项，都在推向着现在这个结局。 何天纵没有护工，不过他人缘在这里很好，所以后面都已经有了好几家家属，在听说何天纵要准备放疗的时候，主动请您过来帮忙有的时候会去帮按铃，也有的时候会直接问需不需要别的帮助或者支持。 不过一般何天纵都会笑着拒绝，说自己身体可好了，等到时候撑不住的时候再叫他们。 当夏眠说到这里的时候，陷入了大概有个十来秒的沉默。 而在一旁听了很久的实习生，在看着对方的表情后有了一点不安的猜测：“那……夏老师，后来呢？” “后来？” “你不是说他这次做完第四个周期之后就正好可以进行一个大复查嘛，是复查的结果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他后面就没来了？”毕竟还算涉世未深，还在象牙塔的学生也没什么在医院待过，只能完全凭着自己的想象猜测，“难道说……是他的父母来了？” 听到对方的话，夏眠不知道是叹了一口气，还是先苦笑了一声：“他的父母……倒也的确算是出现了。” “那他弟弟呢？” 可能是当时的画面放到现在也依然清晰，夏眠完全没有忘掉，因此很快点头：“他弟弟也来了。” 实习生好像是露出了一点松一口气的表情：“难道是他后面换一家医院治？” “不过应该不会吧，”她还在天真的继续列举着其他的可能，“您不是说他治疗条件也还不错，关键是本人对化疗药物也还算敏感，对了，而且你不是说，他身上的肿瘤包块小了很多吗？” 夏眠抿了抿唇：“是小了很多。” “那一次我查体的时候都有点惊讶了，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她说，“不管怎么说，在那个时候一个淋巴瘤的病人，再化疗毒妇反应不大的情况下，却依然对化疗十分敏感，而且肿瘤消退情况也不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可是……” 她最后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变故就发生在刚做完化疗的第二天。 因为要考虑到药物代谢反应的原因，所以一般病人在化疗结束后会稍微休息两天，如果之前有过白细胞降低的情况，就会照例打一些升白细胞针，如果有肝肾功能的反应，也会对症保肝护肾治疗。 但谁都知道，这种病的治疗药物就是化疗，其他那些都是辅助和减轻痛苦的。 当时查房的时候，夏眠就明显看到，何天纵嘴唇似乎有一些发紫，而皮肤也白得有一些过于透明了。 而这样的症状条件别诊断，就需要自己去去判断，不过还好，就是在肿瘤科，很多病人都会有这样的化疗和反应，但夏眠依然不敢怠慢：“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何天纵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才说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没有什么明显的不一样的感觉，难道是我今天午饭只吃两口的原因？” “现在就是有一种好像没有吃饭而导致的头晕目眩，那我晚一点是不是吃点东西就好了？”他说，“我今天的东西是自己之前做好的，微波炉热了一下，算是健康餐。而且我之前还会因为化疗后来结束之后，有一些闻不得荤腥而干呕，现在也没有这种情况了呀……” 夏眠微微皱起眉头：“今天还有没有其他的反应？或者一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她一边说一边查体，让何天纵伸出手来试了一下脉搏，触感很轻，好像不太容易扪及。 而何天纵还在拔问题的原因，过去在自己没有好好吃饭的事情上：“是我的问题啦，我其实昨天也没有怎么吃，到最后就啃了个胡萝卜，还是我有点掉以轻心了，想着之前几次都还不错，今天想稍微任性一下，偷偷懒的。” 他看着夏眠还是皱起的额头：“夏医生，你不用太担心我！没什么关系的，我这就好好吃点东西，你等会再过来看就好了。” 夏眠没立刻说话，手指又移到了对方的脚踝上，微微一用力，居然发现还有一些浮肿。 而浮肿一般有很多种可能，不过在肿瘤科里，如果是在化疗后发生的话，通常都是白蛋白减低，而根据情况严重程度考虑要不要进行后续的补充。 夏眠做完简单的四肢检查，又让对方拉上帘子，看了一下病变情况。 但的确是跟自己想的一样，四个周期就能把原本拳头大的肿瘤包块变成现在鸽子蛋大小，已经是很不错的治疗效果了。 她却还是有一些不好的直觉：“我现在叫护士过来给你急抽个血，然后我催一下，检验科那边赶紧出结果，然后我们再看一看需不需要再做什么。” 何天纵这个时候当然听话的很，点点头：“我知道的。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我……” 夏眠当然不是紧张，她就是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不安的情绪：“那你……” 她声音顿了顿，又说：“我现在去重新给你开一个心电监护，然后再给你准备一个吸氧，如果你觉得什么时候会有去头晕不舒服的情况，或者是有些喘不过气，就赶紧拿旁边的鼻氧管吸吸氧，看看会不会好一些。” 她的语气有点严肃，在又确认了一遍之后，才赶紧回到病房去开医嘱。 大概是这一次查房的时间比较久，而且现在又是人最多的时候，在夏眠刚离开这个病房，就有一些病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小何怎么啦？是不是化疗之后有什么不舒服呀？” “——知道啊，但是我之前跟他上一次化疗的时候是一个病房的，我看他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化疗反应，我当时还因为那些药上吐下泻的时候他什么时候都没有，应该还好……？” “——有没有可能是单纯没有吃饭饿着了？我家老爸今天问他要不要带份饭，他也没有要，低血糖？” “——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希望如此。” “——肯定是的吧，少和人这么好，而且一直都听医生的好好治疗，怎么会出问题？” “——这里可就不知道了，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夏眠来不及去听这些暂时什么信息的讨论，先去开了一个急抽血，就赶紧让护士把心电监护和吸氧的东西放在何天纵床头，想了想，又补了一个营养袋。 因为他现在还是按照指南进行的普通化疗，就算入了组，但化疗药也不像靶向药那样，可以精准的只攻击某个细胞，毕竟他现在化疗的本质就是这种强度很高的药物无差别的攻击身体的免疫系统，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可能也会让身体受到相应的伤害。 夏眠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甚至都不敢休息，好像就是觉得不安一样，又补充了一个血气分析。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是在新天津湖一安装上之后，发现对方的心脏情况和血氧饱和度还算稳定，血氧饱和度稍微低一点，但是也是在正常值。 那种不安感好像一直控制着她，夏眠没办法忽视，干脆又回到刚才的病房里，看着护士给他做抽血检查。 “夏医生，我真的就只是一天没有吃饭而已。”大概是看到她的表情，何天纵也很想安慰，“早知道我就不偷懒了，就算知道味道不好，也应该吃下去。” 夏眠意识到可能自己选的表情不太好看，深吸一口气，然后才露出一个笑容来：“不是，或者是想来看一看怎么回事。” 虽然不吃晚饭是可能会导致一些问题，但是对方现在口唇有一些发绀，实在不像是可以用“一顿饭没吃”，这种简单的理由可以搪塞过去的。 她在医院轮转这么久了，也不是没有干过急救，之前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好像都能冷静分析——虽然自己现在做的这些也没有什么错误，但是跟那些有所区别的最大一点，就是她自己也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静。 可能是自己在这个科接手的第一个病人，是自己从门诊一直到现在一路看过来的，更何况他的治疗效果还很好，实在不想出点什么意外。 只是夏眠自己也知道，这种东西是不能由自己做决定的。 大概也是因为何天纵在科室人缘很好的原因，在这种气氛稍微弥漫看一点之后，就已经有一些好奇的患者或者病人家属站在门外，想看一看怎么回事。 毕竟对于他们这种住院病人和家属来说，除了化疗日，其他的几天基本还算比较清闲，因为忙的都是医护人员。 夏眠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这里站着也不太好，反而会让对方引起围观，犹豫了一下才重新回到办公室。 而她实在惦记着刚刚的抽血结果，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标注了加急，但就是有些强迫症，突然害怕检验科看不到似的，把那管血当成了普通的……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其实加急抽血的标签不同，应该是不会看错的。 然而那种不安的感觉并没有消散半分，甚至还加重了一点。 她在办公室里面等了一会儿，等到给对方抽血的管床护士回来，又拉着问了一会儿情况：“他今天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啊？”何天纵的管床护士也是一个很细心的姐姐，所以也对这件事情很在意，“我今天早上去的时候还挺好的，那个时候他还给我打招呼呢，跟我开玩笑，说之前自己哄好的那个小姑娘，今天要去做穿刺了，还不知道回来会不会说自己骗他呢。” “而且我记得他之前不是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吗？难道是真的只是没有好好吃饭？” 夏眠咬了咬唇，发现有点疼，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个口子。 也可能是刚刚太紧张，焦虑的情绪直接反应出来，给嘴上扣了个大燎泡。 她摆摆手：“如果没有其他的症状的话……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那个管床护士听她这么说，就安慰了两句才出去。 只是夏眠向来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虽然她一直很唯物主义，也并不相信玄学，觉得直觉或者第六感这种东西很玄乎，的确的疾病都需要检查报告来佐证，不应该太有自己的主观意见——毕竟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一个刚进医院一两年的新人而已。 所以第六感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准，说不定对方真的就只是因为没有吃饭而又太累了才导致的。 可她也知道，当自己产生这种担心的时候，那些用来自欺欺人的话术，本身就已经不再奏效了。 大概是脸上的焦虑太明显，旁边的同事都察觉到了。 她对面的是一个在以这个科室待了六七年的主治，看见她这样也安慰道：“夏医生，我们还是等检查报告。” 夏眠一边点头，一边却还是没有忍住，拿起科室的座机，拨打了检验科的电话。 检验科相对他们临床没有那么忙碌，但是每天也需要面对成百上千的各种各样的检验物，而且整天就是坐在仪器前，分析，然后出报告，所以有的时候一些值班的检验科医生，在刚刚接到电话的时候，语气好像也不怎么好。 但夏眠顾不上这些。 “你好检验科么？我是肿瘤科二楼的，是这样，我今天刚才提交了一个急抽血的报告，现在应该送过去了，你们能不能赶紧先出一下结果？” 对方的语气说不上不耐烦，但也绝对不算温和：“既然都已经送过了那等结果就好了，到时候你自己的电脑上查看不就行了？” 夏眠也顾不得对方语气怎么样，好声好气地继续说：“是的，我明白，但是我就是想，能不能催你们一下，因为病人情况可能不太好，所以看看你们——” “小医生，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急，但是我们检验科肯定也是按程序来做事的，你居然都送过来了，我们肯定也会按照规章制度赶紧送检，而且都表明了加急我们肯定也不会在这方面耽误，所以你打电话是不是也有点多此一举呢？” 夏眠脑海里懵了一下，但很快又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看看能不能……” “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们肯定会加急，你不要结果不出来就开始在这烦我们行不行？我们检验科也是很忙的，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打扰我们的工作！” 夏眠虽然是没什么棱角，也很温和，但是也不代表她就要忍受着，皱了皱眉道：“我也只是想跟你们说一下，都是稽查了，我这边想再快一点有什么问题吗？” 而旁边同事也听到了夏眠这边的争吵，听了一分钟之后悄悄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口型说道：“这个检验科的人——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正好今天他值班——” 夏眠才不管这些，正要继续说点什么，就听见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机器报警的声音—— 而对方虽然看上去不耐烦，但在工作上至少没有怠慢，连忙制住了话头：“怎么回事？” “是危机值，”对面那头的同事也在说话，“你现在不是在打电话吗，打完了没有？打完了记得汇报一下危急值。” 刚刚接电话，这个人明显也知道工作要紧，现在也不想跟夏眠吵了，正要接过同事那边的报告，却忽然噤了声。 夏眠肯定也不是打扰别人的那种人，既然检验科这边也有忙的，自己这个电话也打过了说到了，那就先只能继续等结果。 她刚准备挂电话，，就听到对面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别扭的“等等”。 “危急值报告。”对方咳嗽了一下，但是汇报要紧，刚才的那些矛盾在此刻也无足轻重，“你是肿瘤科二楼的，对吗？” 这一刻，夏眠刚才心中那种不安感，终于到了最高点。 果然，下一秒对方叹了口气：“你刚刚送来的那个急查的结果现在出来了。” “血小板危急值。”对方在看到报告之后，甚至也有一些不敢置信，夏眠听到了一些吸气声，“结果是……3X10^9/L。” 夏眠只觉得心脏在这一刻都停跳了一下。 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还觉得自己听错了：“……多少？” 因为这个数字实在是太低，对面也早就没有一开始吵架的咄咄逼人，反而是有一些唏嘘地重复：“3x10^9/L，报告人是我，已经复查无误。” “……好的，知道了。”夏眠也报了自己的名字和工号，因为接收危急值是需要留下双方科室和接收人的信息的。 “……不好意思哈，刚刚没想着凶你。”那人也抱歉地说了一句，“我还以为，算了，也没想到会这么……” 然而夏眠现在也没有空继续跟他说这么多了。 她随意嗯嗯了两句，说“没事”然后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第397章 “那我不要。” 第397章 “那我不要。” 她还是愣了两秒，似乎想要再确认一遍似的，又重新打开电脑上的各项检查报告结果，不停地按着刷新，终于在一分钟之后真的看到了刚才对方的电话里面说的那个危急值。 是非常刺眼的红色，就是为了给看到报告的人提出警示。 这个数字实在是太低了，因为几乎就已经快要接近于0。 血小板的正常值一般都是在100-300，而对于他们这种淋巴瘤的病人，在血液检查的时候会超越宽松一点，80以上都还算可以接受，一般口服一些生血小板的药物或者胶囊就可以，因为造血系统的不同，升血小板不像升白细胞针那么立竿见影，关键是如果血小板太低的话就说明有无限出血可能，说不定，患者只是随便动了一下胳膊，都可能造成无法逆转的大出血。 夏眠虽然不敢置信，但还是冷静的。 她一刻也没有犹豫，先紧急通知护士把何天纵的床先隔离起来，然后又通知走廊上的那些喜欢他的病人，先不要跟他接触，避免对方会因为什么动作就不小心出血，然后转成一级护理，再把所有的医嘱全都升级一遍，在解决了这一些之后，立刻去血液科联系血小板输血。 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但是越是不敢相信，就越是冷静，每一步都没有出错不说，动作还非常迅速。 而且这样的情况是必须要下病危的，夏眠先把需要操作的东西都处理好，然后就重新打开病历系统找到病危通知书的模板。 可能有一些不了解的人会对病危通知书有一些误解，然而在临床上只要指标达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不管对方病人看上去是什么样的，就算对方甚至只是在正常的吃饭走路，都需要立刻回来，然后通知家属进行下一步的知情同意告知。 可是大家都知道，何天纵从开始住院到现在就没有出现过家属。 他之前给过夏眠一些自己家人的联系方式，夏眠不是没有打过，可是一般在听到自己是医生的时候，就会直接选择挂断，有好几次自己都已经说明了来，也只是想跟他们解释病情，而且咱一开始就已经强调过了“你们的孩子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病”，二老却依然会噤若寒蝉的直接说“医生你们好好治就好了，我们不懂这些”，然后挂断电话。 而之前的一些报告也都是何天纵自己签的。 就算医院强调过，在化疗期间，必须要有人陪同，何天纵也都明白，可是人也是真的喊不过来。 夏眠有时候不能理解，所谓的面子真的比人命还重要吗？ 只是现在自己也来不及细想这些，只想赶紧把事情解决就最好。 何天纵的管床护士已经在走廊里跑起来了，还叫了好几个实习护士先去输血科等着，确保结果出来之后，立刻就能紧急输血。 夏眠打出病危通知书后，坐在自己的电脑面前愣了几秒。 这一切好像的确是没有任何征兆，明明昨天对方还在跟小女孩儿开玩笑更何况查房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意外，甚至在入院的时候也是查过血常规的，夏眠还记得当时的数据，98，是一个还算正常的数字。 她知道化疗药的毒性，也知道每一次都需要谨慎，她也确实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但可能是因为前几次的顺利，让她觉得何天纵似乎是幸运的，似乎不会因为这种问题而产生什么意外，或者说就算是一些毒副反应，但也是可控范围内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病危通知书不到最坏的情况本人是不能签字的，夏眠翻出通讯录，找到了对方父母的电话，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重新打了过去。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科室的电话已经被他们父母拉黑，打过去的时候一直是占线，过了一会儿就变成了无人接听。 夏眠也顾不得许多了，就算知道应该再去找一个座机联系，可是时间紧急，她干脆把那一串数字输入到手机上，然后用自己的手机拨了过去。 果然，科室的电话是被拉黑了。 因为自己打过去的时候是陌生号码，听筒里就变成了清晰的接通声音。 没过几秒，一个听上去有点苍老的男声响起：“喂？” 这一次夏眠甚至都不想先报医院和自己的名字了，开门见山地说：“你们儿子现在在医院病危，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什么骗子！”对面的男人好像对这种消息不屑一顾，甚至还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怎么会有医院是用手机打电话过来的，骗谁呢？” 还不等她说完，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夏眠甚至都来不及自嘲，只觉得这一切十分荒唐却好笑。 还好，自己的手机还有另外一张卡，她换了一个拨号键盘，重新打通刚才那个电话。 “哎老婆，我跟你说，刚刚我好像还觉得我诈骗电话，说我们儿子病危——” 电话接通的时候，对方甚至好像在跟别人说话，听说应该是何天纵的母亲。 “我叫夏眠，何天纵的主治医师，他现在患有弥漫性大B细胞淋巴瘤，在化疗过程中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化疗副反应，现在血小板几乎是0，需要家属本人来签病危通知书。”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严肃，而且又是跟刚才一个声音，这一次对方好像真的被吓住了，犹豫了一下。 “怎么、怎么可能？”他的声音有点抖，然后好像在小声的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你还记不记得他的主治医生姓什么？” 那一头安静了一会儿，但是在开口的时候，他明显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你们医生……” “我们医生只是在进行告知义务，或者我直接问，如果发生心跳骤停之类的情况，是否需要进行有创抢救？” 好像是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对方才真正意识到了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大儿子有可能真的在医院躺着，生死未卜。 但是他们这一辈的人，的确是有一些老毛病，比如嘴硬。 他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有一些底气不足了，但还是觉得面子比天大，声音有些勉强地说：“医生您说什么呢，我们家那个孩子就是得了个见不得人的病，长了个包包而已，怎么可能跟这种什么淋巴什么的……扯上关系？” 但现在也不是夏眠跟他们废话的时候。 她先报了自己的医院地址：“如果你们这边还是不会给出任何决策的话，那我只能确认把所有的决定权都交给患者本人。” 她已经不想再废话了，毕竟还有更忙的事情等着自己。 不过反而这一次慌的是对面。 “等一等！等一下医生！”好像对方父母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孩子是有可能随时失去生命的，好像他们的面子在这一刻轻得不存在，“可是不对啊，他不是前几天还跟我家小孩吃饭么？” “你说的那个小孩是你们的弟弟吧。”夏眠最后说道，“所以你们甚至只愿意听另一个孩子的话，却不愿意自己来医院看一眼，是吗？” “或者说是不愿意，还是不敢？” “看来你们到现在还是觉得他只是得了一个小病。”夏眠已经觉得有些无力了，或者说如果放在几次之前她还会好好解释，可是现在这个样子明显说明，他们仍然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甚至会在某种情况下催眠自己，就好像只要孩子不让他们丢人，那就都是可以忍受的。 “我会自己去跟病人本人联系。”夏眠只觉得无力，“现在他的血小板情况非常危急，随时可能会因为出血止不住而造成各种各样的并发症。” 她说：“时间紧迫，你们作为他的家属，可以自己做选择。” 说完就再也没有废话，也不再想听对方说了什么——对方好像也是在发怔，没有说话。 夏眠没有再犹豫，干脆挂断了电话。 她一刻都没有多想，收起手机就去了何天纵的病房。 因为护士已经提前通知过的原因，现在他的病床被床帘围了起来。 一些病人听到这样的事情也很着急，还围在门口，但是又懂事地不敢进去。 “小何这是什么情况？” “不会吧，我今天早上还跟他说话，好像没有什么事啊……” “可能只是血象结果不好！我家老伴儿之前也出现过这种问题，现在也好了，别担心！” 而也因为一级护理的原因，床旁全是一堆仪器，发出刺耳的滴滴声。 夏眠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管床护士已经抽完了交叉配血，正在打电话给在输血科待命的实习护士，想让对方尽快节省流程，安排输血。 而何天纵看上去好像跟刚才区别不大，只是嘴唇发绀，除此以外，的确看不出来已经是病危的模样。 夏眠背着的那只手上还拿着病危通知书，忽然就捏紧了拳头。 不过这个响动还是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何天纵看过来，发现是夏眠，露出了一点安心的神色：“夏医生？” “是不是刚才急查的血结果不太好？”他看上去十分冷静，甚至还是笑着的，“突然这样，我当然也能意识到一点什么的。” 夏眠抿着唇，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但对方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善于体察情绪的人：“我现在是……是不是要签一点什么协议？” 他笑了一下：“我知道的，上次隔壁的爷爷，好像是查血出了什么问题，他老伴儿就去签了一个知情同意书，但是后面不是也挺好的吗，他们这次还正常出院了。” “所以，是有什么需要我签的吗？”他看着夏眠说，“我知道的，因为我父母不在，所以我是有自己的签字权的。” 夏眠越是看着面前的人，越是想起几分钟前的那通电话。 实在是好笑，看上去他的父母也并非完全不关心，好像也会因为这种问题上面的事情感到惶恐，但是每次在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却总是会被所谓的面子拦住，然后嘴硬的说出一些无聊的理由。 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什么都不愿意听。 然而在这里继续僵持明显也不是什么办法，夏眠最后还是把手上的那张病危通知拿出来，然后又跟他解释：“因为你现在的指标的确是在血结果上十分危险，按照医院的条例和制度是需要开具病危通知书，所以……” “我知道了，我来签就好了。”何天纵甚至自己拿了一支笔，指了指需要签字的地方，“是这里吗？” 夏眠只能点头。 “是这样的，因为每次化疗的结果，我们都不能预测，虽然你之前的确是没有很明显的不良反应，但这一次就算是减了一点点剂量，有可能是因为这一次的毒性原因，也可能是之前几次的累积效果，总之刚才的急抽血结果表示，你的血小板很……很低。” 她还是没有说出基本上等于0的结论。 “所以你现在要非常小心才行，”她说，“然后我们也会给你安排输血小板，以及其他的药……” “我知道了，那我今天是不是就最好不要下床，不要磕着绊着？” 夏眠点头的动作都很无力：“……嗯。” 她此刻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对方越是体谅，越是让她觉得无奈。 不过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的，她继续跟何着需要注意的事项：“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实话，其实还是跟刚才差不多，自己没有很明显的感觉。”何天纵看上去也并没有说谎，“除了有一点没力气之外。” 而他口中说的“一点没力气”，很可能也是真的“没一点力气”。 但结果已经出来了，现在做的也是赶紧应对。 夏眠看着对方签字的样子，但还是问了应该问的：“因为你现在父母不在身边，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可以签字，所以有些话是要提前先问你的。” 何天纵抬头：“什么？” 夏眠其实已经做过很多次医患沟通了，而且谈病危也有不少的次数，每一次都很镇静，而且不会出什么差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有些难以启齿。 她张了张嘴，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发出声音来。 直到她清了清嗓，才继续说道：“因为你现在的病情情况，随时可能会有危险发生，如果到时候真的出现一些紧急问题，比如说，呼吸心跳停止，关于急救措施……” “是不是要问抢不抢救？”何天纵甚至帮夏眠说了一半，然后点头，“那还是要的，不管怎么样，肯定要挣扎一下。” 夏眠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还没继续，何天纵就又说：“但能不能不要做什么插管？” 夏眠没想到他连这都知道。 “胸外按压也算是有创操作，但是气管插管是另外的。”夏眠看着旁边的管床护士都露出不忍心的表情，“插管的意思就是，如果你那个时候呼吸骤停，我们会联系其他科，相当于是借助人工的方式把你的气管切开，所以创伤是很大的，而且就算后续心跳呼吸恢复，这样的创伤也不会完全愈合。” “哦哦，我想起来了，”何天纵还在试图用自己的记忆反思，“那我应该看到过。” 夏眠有一瞬间甚至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她其实还想说，又联系了一次你的父母，但他们好像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 “那你父母那边……”她试探性地问道。 “算了吧。”何天纵轻声说，“我生病那么长时间，他们都还是无法接受我的病，现在跟他们说我可能是另外一种病，而且有点危险……” 他笑了一下：“就我爸那个性格，肯定会以为是什么诈骗电话，然后直接挂断吧。” 夏眠没说话。 但是对方的父亲的确就是跟他说的那样。 如果不是自己又换了一个手机，重新打了一遍，说不定他们还认为自己是诈骗。 何天纵看上去情绪甚至没什么波动：“如果我真的能解释的通，也不会真的像现在这样。” “有的时候，自己认定的东西明明是错的，可是就是会催眠自己相信，我父母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之前才跟你说，不用努力试图说服他们了。”何。 夏眠很轻地吸了一口气。 其实医院这么些时间，也见过不少奇葩的病人和病人家属，她也向来理智，本来就能分清这些，也是不会影响自己情绪的。 事实上，作为自己亲手管理的第一个病人，她还是真的做不到绝对冷静。 从自己给检验科打电话的时候，有些焦急地想再催促催促时，她就已经有了这种感觉。 “那我不要。” 没等夏眠思考完，何天纵开口说道。 他朝她笑了一下，还是之前的模样。何天纵没盖被子，现在是屈膝坐在床上的，暗红色的裙子垂了一半在床沿，像一滩血化掉，流淌在干涸的沙滩上。 何天纵还是笑着的，但又重复了一遍：“我接受胸外按压什么的，但如果真要切开气管才能活下来的话……” “那我不要。” 第398章 往事 第398章 往事 何这句话的时候还是轻笑着的，表情镇定，仿佛只是在说“今天不想吃胡萝卜”。 “我其实之前生病的时候，有人嘲笑我，觉得一个男的穿裙子是不是像脑子有问题。”何，“但我的确不讨厌这种感觉，所以我愿意去选裙子，愿意让自己不要那么狼狈。” “你看现在，如果走在路上，有路人看到我，发现我穿了裙子，第一反应也不会是觉得我生病了，多半会有一些别的想法——”何天纵笑笑，“而且我裙子买的多好看，他们说不定还会多把时间放在我的裙子上呢。” 夏眠看着他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嗯。是很好看。” “所以我是同意做胸外按压的。”何天纵甚至好像还真的思考过，“因为这个有创，就算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肋骨不小心骨折了，但我依然还是可以穿光鲜的衣服，也是好看的。” 夏眠无法对这样的话做出任何评论，因为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也许对于他来说断一根肋骨也许不会影响美观，可是他却无论如何都不允许接受气管插管这样的有创操作。 或者说，不允许自己今后的生活都如同破风箱一样，连说一句话都变得艰难。 可能这就是他所需要的体面生活。穿裙子并不影响他的体面，可是气管插管会。 果然，夏眠听对方开口说道。 “可是气管插管的话，我不太想让我今后的生活里都伴随着这种感觉，而且总感觉像是漏了风，我不要。” 虽然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听上去有一些像小孩子的任性，但是在最后做决定的时候却依然很坚决。 “这是我能接受的标准，我不太想看到那样子的我自己。” 既然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里，而自己只是一个管床医生，是并不能替别人做任何决定的。 夏眠只能点头：“好。” 因为在这种时候，医生虽然能做劝导的作用，但是最后的决定权一定是在病人自己手上的。 更何况他的父母都不在身边，他只能为自己做决定。 每当想到这里，夏眠心里都会多几分唏嘘。 “真的不用告诉你父母么？”夏眠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如果我打给他们……” “没关系的夏医生。”何天纵好像从来不会有生气的时候，就算面对现在这样的问题，在开口的时候也是依然足够平静的，就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怎么好看，到时候他们可能还会觉得我替他们丢人吧。” 夏眠有些看不过去：“这哪里是什么丢不丢人的问题，这明明……” 可是后面的话夏眠自己都无法说下去。 他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能对何天纵的父母来说，面子就是他们维系一生的东西，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面子会因为自己儿子生病而在所有人面前颜面扫地，还不如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跟自己的弟弟一起生活。 有的时候夏眠也觉得无法理解，明明自己已经在干了这一行之后看过了不少奇葩的事情，也接触过了不少神色各异，心态不同的病人和患者家属，她以为自己已经有了一些判断力，或者说就算无法接受别人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至少还是能够试图理解的，可是每次在想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总是觉得，好像除了面子，其他所有对于何天纵的父母来说，似乎都是不值一提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 夏眠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再去跟你的父母沟通，他们愿意来见你一面呢？” 没想到何天纵听到这句话后竟然先笑了出来，好像懂了夏眠这句话的意思：“是让他们见我最后一面吗？我知道的，我现在这个情况本来就不容乐观，或许这样说的话能让他们真的心软，可是……” 何天纵又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我发现我竟然无法真的继续想象，想象他们在接到这个电话之后的表情。” 说完这句话，何天纵也把刚才的病危通知书签好了。他甚至还替夏眠关上了笔盖，才郑重的交给她：“夏医生，我知道你是在为我好，而且就算你真的去找了，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只是我不太想让你去的原因也仅仅是因为……”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虽然我知道这些事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了，而且你也早就知道我家的情况，但是我受了你这么久的照顾，也不想让我家的事影响到你。我毕竟……” 到最后，何天纵的声音透露出一丝自嘲和苦笑：“说到底我也只是你万千病人中的一个而已。” 这句话让夏眠心中一振。 她又何尝不知道何天纵话里的意思。 他不想让自己真的把所有的心思和经历都放在自己这一个病人身上，也算是在为自己考虑，他也完全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来了医院就是要听自己的管床医生的，所以他才会说这么一句话。 可是何自己是她往万千辈人中的一个也许没有错，毕竟在以后的职业生涯里，也一定会遇到各种各样情况的病人。 然而对于他本人来说，自己却是他在治疗这个疾病上的，无法替代的医生。 每当想到这里，夏眠总会有些心情复杂。 一面是心疼他的将心比心和感同身受，而另一面就是因为这样的感叹身受而愈发觉得难过。 这样好的一个人，这样会体谅别人的一个人，这样一个整个科室几乎上没有人讨厌的一个人，却还是会出现这样的意外，还是无法阻止疾病的进展。 夏眠从对方手里接过签字笔和病危通知书，然后又再一次跟他说了一下注意事项。 其实她知道何天纵是会记住自己说的话的，也明白自己现在说这些只是有一些心理不安，想要再重复一遍……就仿佛重复之后，会有什么神奇的效果，能让疾病再减轻一些似的。 但是其实谁都知道，这终究也只是起到一个心理安慰而已。 夏眠甚至把嘴巴都说的有点干，说到自己已经把他的疾病掰碎了，重新解释了一遍现在的情况之后，实在没什么话说了，才叹了一口气：“已经在联系输血小板了，你再等一下，然后……” 然后其实大家都知道，就是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因为下了病危，按照医院的规定，还要在病例上记录相关过程，于是夏眠再说完之后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那边等着护士那边的处理结果，一边打开电脑开始写抢救记录。 不过大家的效率都很高，还没过一会儿，学业科那边就已经派护士把需要的血型拿过来了，在做完必备的检查和核对之后，护士也一一刻没停地替何天纵输上。 大概终于是困了，或者浑身无力的原因，等夏眠再一次去病房确认输血情况的时候，对方就已经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 何天纵呼吸很轻，起伏也很小，一点声音也没有，很安静。 夏眠不得不放缓了脚步，在看到上面的血袋没有问题，本来想跟护士再说点什么，但想了想还是退出来，替何天纵把病房门关上，才出来跟护士沟通。 而等自己交代完，走廊外就已经围了一群之前的病人。 有一些是病人家属，有一些是患者本人，当然无一例外，大家看的方向都是何天纵的病房。 看得出来大家都很关心他，甚至是有一些不安的凑过来问。 “夏医生，小何到底什么情况？严不严重啊？” “他之前不是都挺好的，这次应该也是小状况吧？唉，早知道我昨天就劝着他多吃点饭了……” “应该会没事的吧，我之前上吐下泻的时候，他好像也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总不可能这么一下就突然把他打垮？” “就是就是，而且小何人这么好，又那么听话，怎么可能真的有什么情况呢，我们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所以夏医生，他现在是……” 夏眠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是也知道这种关于病情的事情不方便跟所有人透露，因此只是朝着大家点点头：“现在情况还不能算确定，而且还需要观察。直到大家现在都很急，但是现在只能看后面的情况如何。” 因为医生在交代病情的时候，本来就不能把话说的很绝对，反而这些话又让大家担忧起来。 “不会真有什么事情吧小何！” “我还想着下次来住院的时候，给他带点我们那边的家乡特产！” “而且他还没有开始放疗吧，现在只是化疗，应该不会有事的！” “夏医生我们相信你一定可以！” “是啊，我们都相信你！” “而且您是小何的主治医生，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吧，上次我家老头子其实也是因为化疗什么白细胞减低，好像说滴的有点多，也下了危机值，但是后面打了几天升白针就上来了，一定只是因为指标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夏眠忽然就有一种于心不忍的感觉。 那些病人本来就对所谓的危机值情况并不怎么了解，而一般淋巴瘤放化疗的确实比较常见的血象副反应就是他们说的白细胞减低，但是白细胞本身就是可以通过升白针快速恢复的，或者说那一种危机值相比现在没有那么可怕，没有那么严重。 但这些本身就很难解释，更无法去跟这些患者或者病人家属们沟通，在他们看来，也许何天纵的情况可能就只是化疗之后血象掉的太明显了，白细胞或者什么东西减低而已，一定是打打针吃吃药可能就好了，而做点防护隔离也只是怕感染。 而且不管怎么说，何天纵的确是他们科室到目前为止以来最受人欢迎的人。 年轻懂事有礼貌，还有一些可怜的家庭背景，本身就很容易引起人的保护欲，更何况他疾病的原因甚至还穿一条裙子，大家不仅没有发生任何歧视，反而还更护着他了。 所以，夏眠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关心是真心的。可即使如此，自己把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只能看对方的情况，她再不能画蛇添足的做点什么。 因此，她最后也只能对着大家点点头：“病人现在的情况还不太稳定，大家如果关心他的话，就先不要打扰他，让他好好恢复，有什么情况我们也会及时跟他沟通的。” 而病房里的大家也是知道何天纵家庭情况的，到这种时候他的父母都还没有来医院，此刻更是有一种义愤填膺的感觉，有几个人就忍不住开始说了起来。 “所以小何这个孩子现在这么可怜，还躺在医院，趁着现在都有一些生死未卜的可能了，他家里到底是有什么急事，没有人管管？” “真的，我要是摊上这种父母，我心都凉了，也就小何心态好，还能跟我们嘻嘻哈哈的，我倒不敢想，如果是我遇上会整天以泪洗面成什么样。唉，我真的是……” “在那里记不上他的父母吗？我不是还听说他还有个弟弟吗？他弟弟也不理这些事情吗？难道是不是真的要出什么事，他的父母才会追悔莫及啊？” “不是我的孩子，我听着都心疼，他的父母是怎么能这么狠心？” “之前听说过好像是什么嫌丢人，觉得他生病的地方长得有点奇怪，可能是某些方面的疾病，就干脆避而不见，不来医院了。” “这都是什么人呢！面子哪有命重要？” “我倒是知道一些他们父母的心思，但是不管再怎么说，就算是理解，可是那是自己的孩子啊，难道真的要失去之后才会知道后悔吗？” “我没你这么好心，我甚至无法理解。” 而这些病人聊到一半，忽然有护士拿着移动电话过来找夏眠：“夏医生！有科室电话找你。” 最初夏眠还以为是哪个科的病人有问题要咨询，没想到接过来却发现声音有点熟悉。 很快她就意识到现在打电话来的应该就是何天纵的父亲。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真是小心翼翼的，不难看出他们的确是很爱面子的人，甚至还在想自己这样的开口，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 “喂，您是那个，刚刚那个……”对方的声音还有一些结巴，顿了一下才说，“我们就按照这个电话打过来的，请问您是我儿子的医生吗？” 就算心里再怎么有气，现在是病人家属的电话还是需要好好回答的，夏眠应了一声：“我是。” “医生您好，很抱歉打扰您了，就是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们现在，现在……” 就算是咨询对方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好像有什么底气不足似的，夏眠干脆主动接道：“请问你是想问你孩子的病情吗？还是别的什么问题？” “我……我们就是想问一下他现在说的这个什么情况降低……”对方好像明显也没什么医学常识，不过也是如，果真有医学常识的，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面子的事，就对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问？ “何天纵现在学校办降低几乎为零，所以说有出去的风险。而如果一旦发生出血，因为血小板太低，机体本身的情况也非常虚弱，很可能有一些无法预知的事情发生。” 夏眠声音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话再耐心一点，然后说道：“因为你们作为他的父母并没有来医院，所以患者是全权自己代理自己的，而刚才我已经让他签过了病危通知书，他也确认过了，如果一旦发生意外情况，不进行气管插管之类的，有创抢救。” 她听见电话那头很明显的吸了一口气，好像是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怎么会，不是长在那种地方吗？怎么就突然就活不成了？”对方的声音终于多了一点颤抖，就好像之前那些话似乎都等于白说，只有现在才忽然在这一刻意识到，原来有比他们面子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孩子的生命。 可是即使声音在颤抖，他们说的第一句话仍然是“长在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危及生命”。 如果夏眠不是何天纵的管床医生和主治医生，说不定她真的会忍无可忍的说一句“就算是真的在这种地方生了病，就算真的不是淋巴瘤，可是谁告诉他们那就不会危及生命了”？ 只是她仍然要理智，知道现在对方还是自己的病人家属，而作为主治医生，并不能说出太过分的话来。 夏眠深吸一口气。 然后又听到对方说：“医生医生，能不能再检查一下呀我知道他的病可能有点严重，但是您说什么血小……还是什么的东西，是……” 果然，跟这种思想永远停滞在一个地方的人是难以沟通的。 然而现在也不是慢慢掰扯这个东西的时候。 夏眠说：“如果你们还是没有意愿过来的话，那我继续去抢救病人了，时间紧急，有什么话我们可以等危机过去之后再说。” 大概是这几次对话，终于让对方的父母相信了，他的儿子，现在真的情况不容乐观。这一次好像是对方的母亲抢过手机，接了电话：“医生，就像你能不能说清楚我们家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可能啊，不对，不应该的……” 一连有三个“不”字，好像是在催眠自己拒绝相信这个事实：“医生，你们那个科也治良性的瘤子吧？唉呀，我知道的，我们家孩子顶多就是那种地方长了个东西，再不济割掉就好了，你可千万要好好治疗，主要是孩子之前也没跟我们说明白……” 夏眠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了。 以何天纵的性格应该是尝试沟通或者解释过，但是当时一定会被对方强硬的态度或者不屑的声音给堵了回去，最后面因为弟弟的事情，又不想让他们担心, 后来发现病情确实比较严重，反而就更不愿意说了。 “——是他不想跟你们说明白，还是你们自己不想听？” 这样的一句话横亘在夏眠心口，忍了好久，还是没有说出来。 然而对方好像还在喋喋不休：“哎呀，其实你不要对我们家孩子有意见，他是不是穿着裙子来的呀？跟你说，他一定不是那个意思，他可能就是一时间心血来潮，您觉得他奇怪也没关系的，但一定要好好治疗呀……” “不管是我还是我们科室的所有医护人员，乃至这一层楼的病人和病人家属……”夏眠声音都有点颤抖，好像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到这种情况下，父母仍然觉得所有人都会嫌弃他们的儿子穿裙子是个怪胎，好像连疾病的问题都要排在这后面。 她知道现在这样的情绪不对，也知道面对病人家属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持耐心，可是……她觉得自己已经保持了很高的素养和平常心，才不会对8他们说出一些更加难过的话来。 或者说，她自己也知道，何天纵的父母未必不伤心、未必不惊讶、未必不难过。包括他们现在也肯定是震惊的，或者说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么一个结果。但是在所有这些情绪之前，一定会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枷锁把他们控制住，好像别人的眼光，别人的讨论会成为某种有实质性的武器，会一刀一刀的往他们全家人的身上划一样。 于是他们选择拒绝或者说选择逃避，选择在承认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的孩子之前，先把他当做是一个能撑脸面的工具。 所以，何天纵的母亲在听见夏眠这么说后，第一反应甚至是怀疑，或者说不可置信：“真的吗？医生，那些人怎么看我们家孩子的，他们怎么说的？怎么讨论的？” “其实吧，我们家孩子不是坏人，我也希望你们能真的好好治疗他，我们……我们晚点就过来，我们会来看的。” 虽然说是这么说了，但是在说到他们晚点会过来的时候，何天纵的妈妈还是语气迟疑了一下，就好像还是没有迈过这一道坎，还是觉得只要家里面出生了一个穿裙子的男孩，就是一件无比丢人的事一样。 如果还有时间，夏眠一定会真的跟对方好好掰扯一下，何天纵在他们科室里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歧视，反而大家都很喜欢他，隔壁病房的老爷爷每次买饭的时候都会想到他，第一次来化疗的小朋友本来对什么都怕，但是却会因为他的鼓励而变得更有勇气，就连楼上的几个类似的病人，听说后都会过来看一眼，有时候还会问一下病情怎么样，有没有变好…… 可是这些东西好像都比不过他们父母所谓的“面子”，或者说在外界看上自己时，那一些所谓异样的眼光。 可事实上是，大家每个人都有很多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时时刻刻去八卦别人，但他们好像就真的会因为这样无足轻重的东西而选择放弃，或者选择蒙上眼睛捂住耳朵，不听不看不相信。 而至于他们现在的口中说的“晚点”，夏眠也不想再去相信或者做什么奢求了，如果是在小说中还会出现一些所谓的子女康复之后跟父母断绝关系，父母因此追悔莫及……可是这是在现实中，何天纵的生命也只有一次，更何况现在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消耗，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夏眠在心里说道。 “相关的情况我已经跟您说过了，具体要怎么选择是你们的事情，因为作为医生来说，我已经尽到了告知的义务，而且现在签字权也是在患者本人手上的，他可以做一切的决定。至于二位……” “等一下医生！”电话那头的女生好像在这一刻变得焦急起来，声音也匆匆忙忙的追问，“可以帮我们带一句话吗？” 夏眠听到这里都快要被气笑了，明明双方也并没有断绝关系，可是就在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却依然拉不下自己的所谓脸面，去跟自己的孩子说一句话。 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她更多的是不想让何天纵有任何的遗憾，因此顿了顿还是说道：“虽然我希望你们可以自己告诉他，但是有什么的话我也可以代为转达。” 电话那头的女人说：“就是你能不能转告他，就是这个事情他弟弟还不知道。可不可以先不要找他弟弟啊？” 女人说到这里还解释了一下，试图跟这位医生掰扯清楚：“医生你听我说的这个意思就是他弟弟现在是学习的关键时期，我们不太想把这种事情放在他身上，影响他学习，所以这……这也算是为什么没有来医院看他的一部分，因为如果我们来医院了，就会被他弟弟发现！” 好像说着说着想了半天，对方也觉得这是一个完美的借口，或者说是一个也能说服自己的、自欺欺人的好方法，因此越说越起劲，甚至语速还快了起来，没有最开始的那么犹豫了。 夏眠想到那天何天纵过来看病时，头上戴的那顶帽子。看来还是跟他说的那样，他没告诉自己的弟弟。当然这不是面前这个女人以此为借口，并且想着催眠撒谎自己的原因。 夏眠说：“关于底部的家事，我并不是很想了解，但是我也可以同意您的话。毕竟告知义务的话，患者本人也跟我说过他的弟弟现在正在学习的关键时期，所以还没有跟他说明具体的情况。当然了，我理解你们因此对孩子进行的隐瞒，但是你们真的觉得孩子会一无所知吗？” 最后这句话其实稍微带了点情绪，但也算是自己克制过很久之后才说出的一句语气没那么不好的陈述。 夏眠已经无力吐槽这一对家人了。何天纵那么好的性子，究竟是怎么从这样的家庭里面脱身出来的？ 而听见这些，夏眠这已经知道，不管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了，好像这一句话是他们自己说给自己所谓的“定心丸”，似乎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在直到这一刻定心丸之后，他的父母就可以自欺欺人，就可以骗过自己，其实自己的孩子没有得病，而只是得了一个有一些难以启齿的，不屑于给外人道的普通小病小包块罢了。 “我知道了，我会给带到。”夏眠事到如今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是略有一些可笑的说道。 “医院工作很忙，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如果你们依然不相信或者是有其他想问的话，不如自己来医院一趟吧。” 在说完这一句话后她挂断了电话。 这一通电话明明持续时间也不算久，但好像一场酷刑一样。 其实自己也知道他父母是什么德行，其实在接通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他们可能还是会如此冥顽不灵。只是……只是那个时候他自己还抱有了一点微妙的期待，觉得不管怎么样，那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一定会有所犹豫。 没想到还是自己擅自期待了。 夏眠伸手捏了捏眉心无奈地想道，然后调整了一下，又很快进入到工作状态里。 现在基本的书面程序已经做完，而抢救记录自己也已经写好了。 她看着上面那一串黑色的字体，原本觉得自己会很冷静的，可是每每回想到刚刚对方电话里的那些话，还是很替何天纵感到不值。 还好现在血小板已经先输上了。 问题是出血小板这件事情本身就没有像升白细胞或者血红蛋白那么快，最好要一连三天都继续，而且还要及时复查观察情况。 而按照医院规定，在接完危急值报告之后，是还需要写一个处理记录的，一般会在几小时之后复查，然后再补充一个新的记录。总之在公立医院的话，这种文书就很多，因为整一套流程都是非常标准的。 之前夏眠刚进医院的时候也觉得这样的程序非常繁琐，明明可以省下更多时间来放在救治病人上，但现在也发现这种东西也有他好的一面，就像如果到时候对方的家长真的闹起来，你有足够的证据和文件支撑。 说白了其实三甲公立医院就是很怕因为人太多偶尔造成疏忽的情况，而通常这里面的医生就已经很忙了，如果还要费尽心思做这些事情，本来就会影响治疗速率，更何况他们的职责本来第1位就是要先救治病人。 是啊，其实这才是他们的第一职责，只是后面医生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就拿他们放疗科的肿瘤医生为例，明明已经够忙了，但是在做放疗的时候还是要带着病人去进行ct定位，甚至在做完定位之后还要自己勾画靶区，在一切都做完之后，才能把计划提交给物理师，让他们出放疗计划。 原本夏眠都想好了，这一次化疗之后，给何天纵做一个全面的复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自己就带着他去放疗室，因为他是自己的第一个病人，或者说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全权管理的病人。 她早就在之前休息的时候，就已经把他的ct结果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已经完全熟悉他的病灶位置，甚至都在想在包块有所缩小之后需要怎么勾画靶区需要怎么样把健康的组织包住，然后只让那些放射剂量精准地打在患处，甚至有的时候自己都开始畅想，在做完了这一切治疗之后，等8个周期的化疗结束和放疗全部做完，以何天纵这样年轻的状况，说不定最后的病情评估还能达到完全缓解。 因为淋巴瘤其实跟那些结直肠癌或者乳腺癌不太一样，对化疗的高度敏感和跟相关实体瘤不同的方面，有时候在临床上有运气好的病人是可以达到完全缓解的，就是一些人口中说的“治愈”。 就比如同样一个疾病，都是长在鼻子上的话，鼻咽癌和包括在鼻子里的淋巴瘤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疾病，鼻咽癌是在做完其他的治疗之后，还是不能打上治愈这个标签的，但如果淋巴瘤治疗效果不错的话，却可以用这个词。 因此夏眠自己都想过，眼看何天纵的包块是肉眼可见的在缩小明明是很有治疗前景的，如果真的能按照计划把治疗全部做完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真的可以…… 而夏眠就算这么设想过，可也保持了相对的理智。 因为那些毕竟都是一个假设，至少在现在来看，相关的治疗都要停下了。 而如果这一次危机值度过之后，就算他后面的身体机能恢复，但因为要考虑到出现过血小板几乎降到零的情况。都不说下一次治疗还能不能继续了，就算真的可以继续，那化疗药的相关用量肯定也要减半。 可是化疗本身就是一个非常看重周期和剂量的治疗方式，之前每个人的化疗剂量都是根据身高体重精确计算的，而要考虑到自身情况再减量的话，也一定会影响到疗效。 所以其实在出现这样的事情之后我不管怎么说都会对今后的治疗造成影响。 然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夏眠把医嘱和病历全都补完后已经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同时跟自己配合的也很好，因此基本上没有浪费多少时间，效率很高。 而她也自己核对了一遍，没有任何差错，因此现在的问题就只有……看何天纵本人的身体情况了。 其实像西医这样遵循循证医学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讲证据，但是涉及到身体自身原因的话，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夏眠几乎都涌上一点不真切的渴求，有的时候也想抱一点侥幸心理，也许这一次就这么过去了，也许这一次就只是一个血象突然降低的意外，但至少包块的明显消退，已经证明了他是对治疗有效果的。而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明明就应该能治得更好…… 她叹了口气，一边觉得自己其实不够成熟，可是里面又实在是抱了一点微渺的希望，觉得自己现在不那么唯物主义的祈祷能有一点用。 所以有的时候信仰并不是人必须的东西，但是在所有的努力都已经做过之后，好像也只有从这个方面能获得一些力量了。 夏眠也知道现在自己这么上心，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第一次亲自接手，但另一部分也是因为对方本身就足够讨人喜欢，而无论如何，不管怎么样谁都不想自己的病人病情恶化。 但她自己也知道…… 明明还有其他的原因。 - 聊到这里的时候，夏眠声音顿了顿。 大概是一不小心就聊了很久，她看着身旁的实习生都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没想到到现在就居然开始回忆起往事了。” 之前赵媛跟自己开玩笑，说什么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往昔，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很显然，那个实习生也听得很入神，立刻摇了摇头说：“没有，夏老师，我很喜欢听你跟我分享以前的事情！” “而且那些事情是独一无二的，有可能我以后也不会遇到，所以我很喜欢听您讲这样的故事。”她说，“当然！我也只是这么一说！” 不过还好，今天工作都在之前忙完了，因此现在的确是一个适合聊天的时机。 在听到她这么说以后，好像想到什么，夏眠的表情也有些悠远。 不知道是在回忆那个穿裙子的何天纵，还是别的什么。 “夏老师，你在想什么？”大概是发现了她的眼神，实习生声音很轻地问道。 然而这一次夏眠，她却没有立刻回答，像是还在思索，只是微微垂下头，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我只是在想……”夏眠把语速放缓了一些，“我当时以为我看到何天纵的样子这么焦急，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可能是我第一个接手的病人。” 而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完。 另一部分…… 第399章 一定不要有身为医生的傲慢。 第399章 一定不要有身为医生的傲慢。 另一部分，就是一些很零碎的、似乎无关紧要的记忆了。 其实夏眠在那一刻，突然在心里涌现出一些这些年很久没有思考过的想法。 她就在刚刚都在想，自己当时那么在意何天纵的事，现在想起来每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当时自己还是个正在轮转的新人医师就算再怎么努力，对临床上的事情还是经验不够，所以也万般谨慎小心。 而何天纵的意外本来就令人印象深刻，加上他本人性格又很好，所以这样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 夏眠迟疑了一下。 其实这个问题自己早在最开始当医生，甚至都还没有进医院的时候就想过。 因为见过很多老前辈老医生，她曾经很羡慕他们的专业素养和技术水平，也励志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变成他们的样子。 但当时自己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入学一群人站在学校的大操场上握着拳头进行宣誓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就想过。 如果真的当了医生，真的凭借自己努力，有了一些成就，真的见过各种各样的疑难杂症，真的解决过不少棘手的问题…… 那自己会不会变得过分理智？或者用另一种话来说……在面对一些病情和人和事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些……冷漠？ 当时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夏眠是有一些茫然的。 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是什么，也不明白，如果真的变得这么理智，是对专业素养是一种提升，是能因此能更加清晰的下各种治疗的判断……是好，还是不好？ 那个时候的夏眠无法给自己答案。 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本身就已经很迷茫了，不知道自己会迎来怎么样的生活，不知道最后会遇到什么样的挑战，如果真的这么冷漠或者说这么理智的话，是不是也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医生了？ 而那些很厉害的大佬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问题在自己大三的时候得到过一点点解答。 那时候夏眠的学校因为需要考虑到实习的原因，因此临床专业的相关学生都从大学城搬到了市区内的老校区，这样方便实习之后去找医院。 而老校区的地址是在人潮繁华的市中心，更方便的是他们的对面就是学校绑定的附属医院，这样也方便那些医院里的医生们过来给学生讲课，不用走太长的时间。 那时候从附属医院过来给他们讲课的医生有很多，因为有了新的课程，而为了能让学生们更好的理解，所以基本上都找的是专业的主任或者副主任，但这些医生平常都很忙，门诊和住院部就已经消耗了他们太多精力，但还是要抽时间给学生们过来上课，所以这样就能看到很多外科的医生基本都是在做完手术之后连衣服都懒得换，里面的无菌服都还穿着，就草草套了一件白大褂，有时候甚至鞋都不换，就穿了一个手术室的拖鞋，穿过天桥就来给学生们上课。 最开始学生们都还觉得挺新鲜的，后面看到这些匆匆忙忙来给他们上课的医生，又觉得他们好忙好累。 而夏眠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有一个心外科的医生。明明也是干外科的，明明也是每次都从医院就急着过来给他们上课，可是他就不像那些把白大褂手机里面一批就穿这个拖鞋从医院那边过了个天桥赶过来的医生们，反而他每次进教室之前，甚至都是西装革履的样子。 每一次来上大课，对方都穿得十分正式，偶尔有几次实在太忙了，但也能看得出来，白大褂里面也是正经的西服套装。 关键是这个人不管是讲课还是别的什么方面都很优雅，而且最重要的是对所有的学生都很尊重。 那时候大家都还只是涉世未深的学生，对什么都好奇，而又有一些胆怯，看到这样的老师自然会很有好感。所以夏眠后来决定进这个科，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确感兴趣，而另一方面可能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一点这个老师的影响。 当时自己刚进心外科研究生，发现这个老师竟然就是在科室里的副主任。 那时候的夏眠刚进科室时还很紧张，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的理论知识还不错，也比较扎实，而且不会放过一些送上门来的机会。 所以在自己的主动争取下，她还是拿到了进这个医生治疗组的机会。 她一开始觉得像他们已经从事了这么多年医学行业的大佬，不仅专业技术过硬，在考虑一些问题时，因为看过了太多疑难杂症，也会给出自己认为的最理性的判断，或者说，那时候的夏眠其实心里面也会有顾虑，在想着自己会不会因为上临床的经验不足，在面对一些判断的时候，如果是结果相同的情况下，或许自己有可能会偏向更感性一些的选择。 她当然知道，当医生这种事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医学素养和扎实的功底，因为如果一个医生只有仁慈之心，却没有相应的技术水平，反而只能是一个仁慈的庸医，甚至可能会耽误病情；而相对应的如果真的见识了太多病例，知道了一些选择之后可能会带来的后果，那是不是在重复面对相应的问题的时候，就都会选择理性而渐渐的会忽略感性呢？ 她发现那个时候的自己好像并不能给出一个完美的回答。 直到后面进了那个治疗组，才看到了一些跟自己想象中不一样的东西。 那个医生姓李，夏眠当时去他的治疗组的时候已经接近毕业，不过后面还是有很多次看到李医生去给别人上课的时候，明明才刚下手术，有时候眉宇间都能看到疲倦的神色。 但是只要时间还够，他就一定会坚持去值班室换一套衣服，或者回家冲凉一身，穿着更加整洁的去给学生上课。 而这个科室的人好像都见怪不怪了，不过每次看到李医生这样去对待学生的时候，都还是会敬佩地点一点头。 后面有一次，夏眠跟科室里的护士混得熟悉一些了，关于这个问题还是没忍住就问了一句：“为什么每次李医生给学生上课的时候都要准备的这么正式？”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个护士笑着说，“其实最开始也有同事建议过跟他说反正只是上一两堂课而已，时间也不长，而且只是讲ppt又不用上实验课，有的时候没有必要这样，但是他后面好像还是拒绝了。” “他说那些学生本来就是刚刚接触这一行，本来就是充满好奇心的时候。而只要是进入这一行的人，我们都会称之为同道，不管他们现在是不是年龄还小，是不是还没有真正踏上这一步，但只要他们已经穿过了白大褂，已经进行了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宣读，其实就已经是我们这行业里的一员了。” “而如果我能让他们引起注意，或者说，能让他们对这一行或者我教的这一门课都感兴趣，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更何况我也并没有觉得我穿的有多正式，我只是觉得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尊重的一种。”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就好像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那个护士还说了：“所以大家都还挺欣赏他这一点的，其实我们知道他的意思，并不是说穿着拖鞋去的，就是不尊重，毕竟那些其他上课的医生可能更累更辛苦，所以实在是顾不上一些个人形象，就过去给你们上课，但大家也对他现在这种态度表示肯定。连主任都夸过好几次。” “主任都夸过？”夏眠刚来这个科不久，也知道这个科室的主任非常严格，经常提问一定要问到对方答不出来为止，有的时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点刁难的意思了。而这么严格的主任居然还夸过他！ “是啊，你其实别看我们主任那么凶，但是他的心当然是好的，他说自己估计要唱一辈子的黑脸了，自己出去上课都能听到大家都在传自己在医院里很凶的事迹，所以反而就需要李医生这一种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实际上原则不变，但的确会让更多人喜欢上临床。”护士说。 夏眠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应该也是能理解对方的意思的，因为的确如此，自己也是这样。 因为感觉到了作为一个学生也在被尊重，因为感觉到了对方说话平易近人的态度，因为感觉到对方并不会高人一等的站在另一个位置，反而是不管说什么都会看着你的眼睛，很认真的手把手教你，告诉你临床上出现问题很正常，不要归结在自己，但是在这样说的同时，也还是会教给同学真正的处理方式。 如果说主任的严格有点像高耸的山峰，令人难以接近，那李医生的教学方式就如同潺潺溪流，能让人被感染，又收获温和。 “所以李医生是一直都这样吗？那性格真的很好了。”夏眠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全是，不对，我的意思是说他性格当然是好的，但是也不是那种真的温吞到被人欺负的意思。”好像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护士就露出一点憧憬的表情，“他是那种典型的很包容自己人，但是也绝对不会对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妥协的那一类。” 聊到这里，护士又继续说道：“你还记不记得隔壁组那个28床？” “就是那个直肠癌的老头子。”护士说到嘴的时候瘪了瘪嘴，“你别看他现在看上去对医生什么都配合的样子，他可不是个善茬。” 夏眠对于这个人还真的有点印象，因为有的时候跟着主任一起去查房，看到过这个老头子，好像看上去是对医生言听计从的，这是……？ “其实一开始来的时候可矫情了，不对都不是矫情，填的就是吹毛求疵，给他上药的时候，他会翻来覆去检查好几遍，然后还会无缘无故的骂护士，说我们这些给他们上药的就是打工人，还又没什么技术含量，几乎都快人身攻击了，就说我们是来混日子的。” 听到她这么说，夏眠这次是真的吃惊了一下：“……我来的时候每天跟他查房好像都温声细语的，怎么是这样的人？” 这个护士叹了一口气：“这个老爷子是c市人，好像是因为从小对子女太严厉，而且又比较自私，所以虽然他子女会负担他的医药费，而且也会定时跟我们问问情况，但是也很少来医院里陪他，主打的就是一个还算尽孝，但又不完全走心的地步。” “然后那段时间老爷子心情不好，就整天拿我们这些护士撒气，有的时候甚至还把药瓶子摔了，说又不是赔不起，让他摔怎么了。” 听到这里夏眠微微睁大眼睛，她都没料到对方还有这么一面：“他怎么这样？” “还不止呢，那段时间他心情一不好就开始说护士，关键是还要在医生面前装，就是医生查房的时候看上去什么都配合，但是医生一走护士过来给他上药，他就开始辱骂护士了……对，就是辱骂。” 这个28床是隔壁组的病人，所以虽然夏眠有点印象也知道对方的病情，但是因为不是自己治疗组的，了解的也知之甚少，居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 “他就是这样，一面跟医生假意搞好关系，但是心理上又开始对护士说三道四，还想挑拨医生跟护士之间的合作关系呢，你说可恶不可恶？”那个护士说道。 夏眠也很震惊，毕竟每次查房的时候，那个老头子都是对医生恭恭敬敬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会配合一样，结果私底下居然对护士这样？ 如果不是医生跟护士这样相互信赖，估计真的要被他搞出点什么误会了。 “然后呢？”那个时候的夏眠，就跟现在追着问故事的实习生一样，又是震惊，又是好奇的继续问道。 “后来有一次，我记得当时是好像要准备上治疗，在医生开完医嘱之后，那个老头子恭恭敬敬的跟医生说一定配合，结果转头护士给他上药的时候，他就嫌护士扎针太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就是一些小借口，然后转头就对护士发难。” “那个护士还是刚来的妹妹，本来经验就不足，而且对他们这种颐指气使的十分害怕，一下子就懵了，不知道怎么办，都差点被吓哭。”护士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还是十分生气，表情都变了一些，“结果那个老头子好像就喜欢看到护士这种反应似的，不仅没有退后，反而还变本加厉了，那个小护士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言听计从，但是眼圈都红了。” 夏眠是懂这些刚进医院的人的心态的，因为自己刚进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就算觉得自己已经把书本知识都差不多掌握了，可是已落实到临床却还是会漏怯，还是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而自己不管怎么说还是学了好多年的临床专业，而护士本身就是会比他们年纪小一点，面对这种事情可能更会六神无主。 “然后这个老头子在发难的时候，就被路过的李医生看到了。”护士说道，“其实按理说这不是他们组的病人，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他大可以袖手旁观或者直接当看不到，因为到时候投诉的话是影响他们自己那一组的绩效。” “但是李医生没有。” “我当时记得很清楚，那个李医生看到那一幕之后就皱了一下眉，然后就直接推门走了进去……那个老头子看到有医生进来，正准备重新变脸，没想到那个李医生当着他的面，把白大褂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然后随手扔到旁边的凳子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他就重新跟那个老头子说‘大爷，你有什么气就对我们来发，你要是觉得只想对医生尊敬，那我现在就不是医生了，欺负个小姑娘有什么意思？’” 虽然只是粗略的描述，但夏眠依然能从这个护士的表情跟语气中还原出当时的画面。 “你是不知道那副样子有多帅！就直接把那个小护士往身后一护，哎呀，虽然我现在这么说好像也有点奇怪，但就是隔壁组的医生冒着被投诉的风险，还要过来帮你们组的护士出头，这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护士眼中冒出憧憬，“而且这一招果然还是奏效，那个老头子本来就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而且当时李医生的神色跟动作都很正经，好像下一秒真的会跟那个老头子干架似的……” “所以那个老头子后面就不敢刁难护士了，不仅如此，每次查房的时候都恭恭敬敬，但是李医生还是不放心，所以很多时候即使不是他们组的病人，都时不时会去看一看那个老人有没有在作妖……总之这件事情如果没有他，估计那个老头子还得任性一阵呢。” 夏眠至此就对那个李医生有了更多的认知。 而不仅如此，后面自己发现对方是一个极其护短的人，对科室的医护人员都十分温和，就连实习生也十分照顾，有一次自己手上下的实习生跟医保科出了点矛盾她还看到对方直接给医保科打电话，说他们政策本身就有漏洞，而实习生不太懂这些，没必要揪着一个孩子这么骂，最后我甚至还说了一句“您要是想吵，可以对着我吵，没必要对着刚进医院没几天的实习生狐假虎威”。 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又，又转头安慰自己那个实习生，笑盈盈的，让对方不要放在心上，差点没把那个小姑娘都弄得眼泪汪汪的。 这也是夏眠刚进医院，感受到人格魅力非常明显的一个人。 后面自己快离开那个科室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因为她发现这个医生不管对什么样的病人都是一如既往的耐心，甚至就包括那个老头子也是一码归一码，虽然对他颐指气使的模样表示不悦，但当对方来复查的时候，他还是很耐心的告诉他最佳的治疗方案是什么，选择哪一种方案会比较省钱。 于是，当时夏眠问他，需要怎么样才能保持从一而终的耐心，也不会因为看过太多的病案而被磨掉感性？ 而对方的话，夏眠现在也还记得。 那个医生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多做思考：“只要一直对这份职业保持敬畏不要总觉得自己比别人高人一等，永远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像也并不是一件难事。而至于所谓的理性和感性，当你放下自己，作为一个所谓有经验的人的傲慢，本身就会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句话对夏眠今后的职业生涯影响也十分深刻。 傲慢。 这是她第一次从一个同道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字眼。 但其实对方并没有说错，就算有一些医生本人不承认，但这种傲慢好像是会随着工作经验或者时间的增多而慢慢增长。 就好像面对病人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看过了很多，那对方就应该听自己的，虽然这句话没有错，但很多时候就因为有了这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态度，反而会激化一些医患矛盾。 诚然会与在这一路上遇到很多奇奇怪怪的病人，一些不懂事理的，一些甚至不算好心的……但这一句话依然让夏眠深有感触。 所以她在后面很多时候都会告诫自己，一定不要有身为医生的傲慢。 第400章 在面对疾病时，人能做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第400章 在面对疾病时，人能做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说到这里，夏眠好像也有些感慨：“怎么一没忍住就说了这么多。” “那个李医生我好像知道！”反而是这个实习生兴奋了起来，“我还听我之前的室友说过！说他是个特别厉害的人！不仅是专业程度，还是性格脾气，总之就是我们这一届的都听过他的名字！” 夏眠也并不意外，毕竟像对方那样的人，会在年轻的学生们心中留下姓名很正常。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领路人，她想。 所以其实想到这里，夏眠自己也给自己刚才的问题得到了一些解答。 虽然后面自己并没有再一直提醒自己了，他好像那个李医生的话会一直烙印在自己心里，就算有的时候想不起来，却还是会主动这么做。 ——不要傲慢。 要永远做一个能感同身受的人。 所以那个时候的自己虽然已经毕业进科室轮转了，而对方的话却依然记得，所以对于何天纵记得这么清楚，有一部分原因，当然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第一个病人，但更多的原因就是…… 她不想变得麻木。 她不想因此变得浑浑噩噩，不想在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之后就变得傲慢，这样的话很容易就丢失初心。 她不想这样。 “所以老师，最后他……怎么样了？”实习生见她停顿，问了一句。 夏眠有一瞬间的恍惚。 果然现在自己是在跟实习生说以前的故事，就算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是故事就一定会有一个结局。 “他……” 她现在心情其实很平静，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似乎也没有很大的变化。 但每一个细节依然记忆犹新。 夏眠记得自己在跟何天纵的父母说完那些话之后，实在是没有空再搭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来，但还需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因此根本没空再去考虑那些。 不过第一天运气还算好，何天纵看上去只是气色差了一些浑身无力，但是没有明显的不适感，在输完血小板之后，也没有任何排异反应。 天知道那些在走廊上的病人跟别人家是有多急，明明只是自己的病友，但都对何天纵异常关心。 甚至在何天纵输完血小板的时候，之前隔壁病床那个小妹妹的家长都皱着眉想去问负责输血的护士，对方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 如果不是夏眠已经说过了现在对方的免疫力很低，尽量不要造成感染，估计不少人都会冲进去瞧瞧，现在的他到底如何了。 其实今天夏眠只是行政班，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差不多五点钟就可以下班，等把何天纵的病情交代给值班医生，然后让他们多留意一下，频繁一点查房看看情况就好。 但她无论怎么都放心不下，明明都已经过了晚上七点，却还是忧心忡忡，生怕对方再出现什么问题，因此都不敢早点离开。 直到她既不知道多少次去对方的病房查看过后，何天纵好像是终于又睡醒了，看到夏眠的第一时间还愣了一下：“夏医生？” 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还顺便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明显已经暗下去了。 “您今天……还不下班吗？”何天纵问。 夏眠本来想随便说两句遮过去：“今天我值班，所以正好有时间，可以来多看一下你的情况。” 没想到在听完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何天纵反而先是愣了愣，然后又轻笑了一下。 夏眠因为这句话有一些心虚，毕竟自己也不怎么擅长撒谎。 而何：“可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后天才上班吧……不对，值班。” 听他这么说，夏眠自己都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每次在值班的时候就会多留一段时间，而且值班的话你会把全部的病人都看一遍，而不是只来看我。”何天纵笑盈盈的说着自己的推测，好像没有因为疾病有什么困扰和痛苦，“但是今天你明显就是因为我的原因一直在加班，所以并不是在值班，更何况我记得每次我来的话，你值班都不是这个样子。如果按照之前的推测，就是我这一次来住院时候的时间算一算，你们应该是8个医生值一轮，所以应该是后天才值班，我猜的对吗？” 夏眠都有一点震惊对方的推测能力了，但是对方的确说的很对，于是自己也只能点点头：“这你都……算出来了。” “我整天躺在病床上无聊嘛，所以有的时候就会随便乱想一下，您别介意，我没有看过你们值班表的意思，也不是故意要猜的。” 夏眠其实这一刻脑子也有点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因此在听到他这么说之后，也只能叫了摇头说：“没事。” “虽然我知道我这样的猜测有点盲目自信，如果有其他原因的话，就当我没说，”何天纵声音温和，眼神也带着一种柔软的善意，“如果夏医生现在忙到这个点，只是为了看我有没有恢复，那我觉得我还是更希望你可以准时下班……我没关系的，不要因为我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 他说。 夏眠其实在听到这些话之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因为自己的确就是因为何天纵的原因留到现在，而这只是自己太担心他了，生怕真的出现什么情况，而自己不在身边。 虽然值班医生也能及时察觉到问题的所在，而且夏眠也是绝对信赖值班医生和二值班的能力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因为是自己的病人的缘故，对方的每一个变化，每一个病情的转变，自己都想在场。 她脑子有点乱，但又不是很想让何天纵知道，毕竟自己愿意留下来是自己的事，不太想让对方也为自己担心，因此随口撒了个谎说道：“其实也还好，我有些病历没写完，所以今天正好借这个时间多写一下，写完还能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没想到何天纵听到自己这么说之后，又笑了一下。 夏眠总有一种自己被对方看穿的错觉。 可是下一秒何天纵就开口说道：“但是我记得我上一次来住院的时候，随口问过你，你说你没有把病历拖到第二天再写的习惯，一定会在下班之前全部做完，又怎么可能会留着昨天的病历到今天呢？” 夏眠觉得自己其实在面对病人的时候是理智的，而且也是有权威性的，也认为自己在跟病人做医患沟通的时候，是能掌握主动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此刻面对到何天纵时，自己居然有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犹豫。 明明何天纵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压力。 如果说真要有压力，那也只是完全善意的一种压力罢了。 然而还没有等自己想清楚，就听到何天纵叫了一下自己：“夏医生。” 夏眠条件反射的抬头就看到对方神色温和的看着自己：“虽然我知道这种话让我来说有点矫情，我也不想在您这里演什么苦情电视剧之类的。不过我还是想说……我还是很感谢您是我的接诊医生。” 何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语气有一些慢，毕竟血小板太低，今天也只是输了营养液，还是有点没力气。 但是他还在坚持说：“我知道你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所以才会为了我做这么多，而且我也知道，可能因为我是你的第一个病人，你会对我尤其上心。” “所以我知道您其实偷偷摸摸为我做了很多事，而且还不愿意告诉我……比如就像现在，我知道你就是在担心我，所以才不愿意回家。” 何这些话的时候，其实还是笑着的。 而夏眠也终于觉得自己的解释好像有一些欲盖弥彰，因此最后还是默认了对方的这个说法。 何天纵接着说道：“其实第一次来住院的时候也是。” 他顿了顿：“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让我买营养食堂的事情？” 夏眠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也只能点点头。 何道：“我记得你那个时候提醒我，让我可以去买营养食堂，然后因为又想到我没有家人陪伴，所以跟我说，那边其实是可以通过您那边的渠道送餐的，是吗？” “我第一天不知道，然后您给我拿饭的时候，我还真的以为是营养食堂送上来的。”何天纵接着说，“可是我第二了，原来营养食堂是根本不可能提供送餐服务的。如果真的有，那后面那些病友也不会一直来问我，要不要他帮我带饭。” 这一次换夏眠怔愣了。 她其实后面发现何天纵也不再叫自己的营养餐厅的饭了，但有的时候还是会吃上那个餐厅的午饭。当时自己想了一想，可能只是别的病友帮他带的也没想太多，只觉得自己的谎话应该不会被揭穿。 可是没想到，居然在第二天就被对方知道了吗？ 大概是看到夏眠的表情有一点不知所措，何天纵又赶紧开口解释并安慰：“夏医生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也不是有别的什么意思，我就是很感谢你为我做这一切，也感受到了您对我的用心，所以其实我还一直欠了你一句谢谢。” 夏眠还沉浸在对方早就知道了自己之前说的那个谎的情绪中，有一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抿着唇摇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当时我去帮你拿午饭，差不多也只是顺手，不用放在心上。” “夏医生每次在关心完之后，还会有一点不好意思。”何天纵轻轻笑了，“所以我才一直觉得我很幸运，也想赶紧把病治好，什么话都听医生的，都配合你们。” “其实也不只是我喜欢你，你看大家都很喜欢你，不是么？” 夏眠回过神来也赶紧说了一句：“刚刚那一下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既然你知道了也没关系。” “而且我们喜欢你也不纯纯是因为你是我的别人的原因，大家都很喜欢你的性格，也觉得跟你说话的时候能感觉到快乐，能互相给予彼此力量。我很喜欢你的心态，你不会觉得自己穿裙子是件多么丢人的事情，也很坦然的面对自己的病情……”夏眠低下头继续说道，“而且你很热心，你愿意帮助别人，所以整个科室的人也都愿意帮助你，不只是我，大家对你的关心都是真的，都想希望你可以尽快好起来。” 夏眠在说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莫名有一些酸酸的，因为自己虽然感动，虽然真的很想帮他，但是作为一个有理性的医生也知道血小板降为接近林之后的凶险情况，也真的很担心何天纵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真奇怪，自己之前在别的科，或者说在实习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什么危机情况，就比如之前上手术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中转开腹，满腹腔是血的患者，而且自己也去icu里面待过，看到过一些命悬一线的人们。 自己当然也会有一些怜悯之情，也会想让他们都好起来，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能做的很有限，因此只要把自己面前的事情都做好就行了。 可是在面对何天纵的时候又不是这样了。 在明知道对方病情的情况下，却依然期待有奇迹发生，也祈祷这一次的血象降低只是一个意外，只要通过输血和输液补充完之后，对方也一定能继续治疗。 可是即使自己临床经验还不够丰富，但好歹也是学了这么多年的书本知识，课本上早就对这一类的病情做出过总结，也给出过概率。 果然自己还是不够成熟，在真的落到实处，落到真真切切的病人的时候，自己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静。 夏眠其实现在的心态并不灰心，只是有一些难过。 难过在于，在漫长浩渺的各种疾病里，人类医学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有很小的一部分，而淋巴瘤这类的肿瘤，人类甚至连他们的病因都无法找到，治疗方式也只能一步一步摸着石头过河，一年一年更新指南…… 在面对疾病时，人能做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第401章 直觉 第401章 直觉 可偏偏何天纵又是如此一个有同理心的人，他可以理解医生们的想法，也知道她的担忧。所以才会明明知道自己是在骗他，却也会选择装作不知情，但也会用自己的方式不来麻烦自己。 其实就算自己后面见识过太多的病人也依然觉得他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这样一个人。 可是现在这样的人生命垂危，生死未卜。 每当想到这里，夏眠依然会感到难过。 所以何天纵的话，自己也不是不清楚，她果然听见对方在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所以我知道你现在不回家是为了多看一看我的情况，但是确实会有值班医生，我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也一定会及时按铃。” 由于何天纵实在是太会安慰人，且足够的同理心，夏眠最后也还是说不过他只能摇摇头：“那我半小时后再走。” 何天纵也知道这算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契合，因此也只是笑了一笑，然后点点头说好。 “那现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因为还是担心，夏眠问。 何天纵也如实说了：“硬要说自己的感觉的话就是确实没什么力气，感觉轻飘飘的。” “其他的……好像的确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 如果自己不是医生，或者说自己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患者，那夏眠说不定还会安慰式的说一句没事的，没关系，不用担心，会好的…… 可是这些几个字的短语本身就只是一种最渺茫的期待，而且医生上来是不能不站在客观的角度说话的，因此这些话这些都不能说。 倒是何天纵，看着夏眠就好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刚刚是我在安慰你，但现在夏医生也想来安慰我吗？” 被说中了，不过夏眠也只是平和的随意笑笑：“怎么感觉我们还客气了起来？” 于是何天纵也笑：“没事的，我猜到你想说什么就够了。” “那你好好休息，”夏眠说，“换班的护士也快到了，你的情况其实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所以不用太担心，都交代过。” “好。”何天纵点头。 “我也跟科室的人说过了，如果你有什么想让我带话的或者想跟我说的，我会让他们联系我，到时候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我们可以直接沟通。”夏眠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过说是这么说，你现在都想让我下班了，估计也不会想着给我打电话吧。” 何天纵也只是笑着，就像双方都明白对方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这种说什么对方都能理解的感觉实在不错，只可惜现在的情况并不算好。 “那么……我再猜一个点吧。”在几秒钟的沉默之后，何天纵想了想，又重新开口说道。 “其实你是不是又联系我的父母了？”他说。 这一次就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夏眠点点头：“嗯。” “你想知道他们说什么了吗？” “平心而论出于好奇的原因，我当然是想的，但是因为他们是我的父母的原因，我又有一点不是很敢听。”可能是因为说开了，何天纵倒也没有再瞒着对方的意思，干脆直接说道，“我其实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无所谓啦。” 夏眠当然知道，心里又是一酸。 “也跟你之前说的一样，你的父母在刚接通电话的时候是不相信的。”长叹了一口气，夏眠这才把之前跟他父母通话的事情告诉了何天纵。 “他们一开始觉得我是诈骗电话，但那个时候我确实有点情绪，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还这么想，所以又打了一次，直接跟他们说了情况，他们现在好像有一点慌。” “夏医生，你什么时候打的？”何天纵突然问。 “其实在接到危机值报告，从你病房第一次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去联系了，打了两次。” 夏眠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全部告诉何天纵：“因为当时是想过病危通知书的事情，我总觉得只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不管再怎么冷漠，且是经常的父母也应该会动容的吧，可是他们第一反应是诈骗，后面就算我给出了相关信息之后，你的父亲似乎是有一些乱了阵脚，然后就把电话给了你的母亲。至于你的母亲……” 这一次，夏眠终于在何天纵脸上看到了一种类似挫败的表情，又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无奈：“我的母亲应该是看上去镇定，但是还会不停追问，不停重复那个事情。是吧？” 夏眠说不出话，也算是对对方发问的默认。 “没关系的，她就是这样。”大概是知道夏眠也会理解的缘故，这一次何天纵没有特别隐藏自己的情绪，因此能很清晰的从他脸上看到一种失落，“其实夏医生你知道吗？” “之前我一直觉得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但……” “其实我生病之后，自己住的地方就跟我家离的得不远。当时想的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能随时去看看他们，后面如果好起来了，也能去看看弟弟。” 何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也没有很明显的波动，但是就是可以听出来跟之前的情绪不太一样了：“而且我的父母有时候会送我弟弟上学，他们甚至连上学的路线都要经过我的那栋房子门口。” “送他上学一趟，自己回来一趟，有时候他们甚至会一天四趟以上的经过我家门口，却不会真的推门看我一眼，就好像觉得一定要等我的病治好了、或者是确认这件事情是个乌龙，他们才愿意继续跟我相处，而在此之前，我是必须要跟他们保持距离的。” 大概这种话说出来还是有点痛苦，因此何天纵最后还是没忍住苦笑了一声。 夏眠也听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原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他的父母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所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其实如果他们真的想来的话，从他们那里到医院，坐公共交通都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如果打车不堵车的话，有时候真的只需要20分钟，或者顶多半小时。”何，“从他们那里的距离其实到医院更近，而且他们也都知道我住那里，也知道我在的医院是什么位置，可是……” 这句可是之后没有说完，但其实两人都知道。 从自己为了病危通知书打电话到现在，何天纵连血小板都输完了，相关的抢救措施都已经做过了，已经过去了半天的时间。 如果他的父母真的心急如焚或者真的感到焦躁，就算哪怕过来确认一眼，也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可是他们没有。 他们宁可自欺欺人的选择蒙住眼睛，蒙住耳朵，不看不听，却不敢真的相信何天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当然我也不是为他们解释的意思，我猜想了一下，我父母他们可能还有一个原因不愿意来，就是逃避。”他叹了一口气，“他们宁愿跟自己对赌，就赌我不会出事……听起来是不是有些荒谬？但他们的确是会这么做的。” 大概是话说的有点久，何天纵今天本来就有点没力气，因此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他们甚至不敢直面……或者说承认自己的错误，来看我一眼。” “当然了，我一个做子女的怎么能说父母有错呢。”何到这里的时候，终于偏过头去，“不好意思啊，夏医生，有一点点情绪还是让你见笑了。” 夏眠当然只能说没事。 而以他现在的状况，也不太适合继续聊天，毕竟说话也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情。 于是最后夏眠在安静的病房里待了一会儿，看着对方把最后一瓶营养液输完，才重新站起来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是我耽误你太多时间了。我话有点多，可能今天有一点点没忍住。” 何天纵直到现在都还在考虑别人。 夏眠这一次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替他拉上了床帘。 等她从房间出来，然后又去值班室换了白大褂，最后又跟护士交代了一遍病情之后，彻底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连值班医生都开始准备点夜宵了，看到自己的时候都愣了一下：“夏医生，你居然这个点才走？！” “自己的病人有个危重情况嘛，所以就多留了一会儿。” 值班医生当然知道说的是谁，立刻说：“我明白的，我刚刚才看了他的情况，的确目前没有什么特殊的，看上去还是有希望的，你也别太着急了。” 大概是因为今天聊了很多，夏眠最后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那他的父母有没有出现过？” 值班医生对何天纵的了解没有自己那么多：“没有。” 夏眠心中最后一点期待也落了空，只能点点头道谢：“好的，知道了。” 那个值班医生也有点担心她，毕竟夏眠那个时候也算是新人：“没事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我们会帮你查看。好的有意外情况我们也会直接通知灌肠医生，不要太焦虑，而且化疗后出现这样的情况，其实也不算是第一次，只是没想到他这一次会来的这么猛烈，因为上一次都没出现过什么症状，但至少这样，好歹能有一点点希望，你也别太焦虑了？” 知直到对方一直在安慰自己，夏眠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明白的，谢谢了。” 然后才一路思索着走回去。 这一天自己都没有怎么睡好，到家的时候也已经十点了，她还有好几个课题没做，等把之前需要补给导师的东西做完，差不多也就到了睡觉的时候。 这一晚上几乎只睡了几个小时也没做什么梦，只是有些不安稳，等到了早上六点半，生物钟就已经提前于闹铃，叫醒了她。 夏眠几乎是用效率最高的方式赶到医院生怕自己不在病房的这几个小时，何天纵的病情就有什么变化，不过万幸的是，至少自己刚到病房，跟昨天的值班医生交流完之后发现对方一晚上几乎没有起来过。 半夜抽血的结果也回来了，血小板有了一点点提升，虽然不多，但至少还算有点效果。 那按照今天的治疗方式，就是再联系血液科，再输一次血小板，三次之后再复查一回，看看血象升高的情况，如果没有其他的毛病，就可以继续慢慢养着慢慢康复了。 而今天查房的时候，几乎每经过一个病房，就会有那个病房的病人过来好奇的问问情况。 “医生医生，隔壁房间的小盒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我今天早上买早饭的时候还看他起来跟护士打招呼呢！” “对啊对啊，医生我还挺担心他的，不是说他昨天报了个危机值吗？那现在他有没有好一点？” “昨天真的吓死人了，我还以为他这种平时看上去没有什么明显的化疗副反应的人都会出这种意外，又想进去看，但是知道一级护理不能进去，不然会被污染，忍了好久才今天来问你们的。” “夏医生小何今天是可以吃饭吗？那我等会儿要不干脆再帮他带份营养餐，他这个样子肯定也不能回去了，下楼也麻烦，我让我老爸顺路拿一下就行，很方便的。” 之前何天纵照顾过的那家小女孩的家长也有些担忧的过来问情况。 “我家孩子今呢，说隔壁那个小何叔叔怎么样了，她说她这一次做穿刺特别勇敢，都没有哭，想要一个何叔叔的表扬。” 也有问他父母情况的。 “所以昨天小何的父母那种情况都不来吗？真是太离谱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是怎么忍得下心的……” “是没来我之前，听说连病危通知书都是小何自己一个人签的，唉。” “我记得我跟他是同时住院的，我现在已经准备这周期做完之后复查了，我希望他能赶紧挺过来，我们还可以一起继续治！” “就是就是，我还给小何挑了新裙子呢，按他的品位应该会很喜欢吧，反正那时候我衣柜里面不怎么穿的，也不算浪费。” 夏眠看着这些人的担忧和询问，就难免回想起昨天何天纵看向自己时那个眼神。 原来他并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却只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要说服自己，不要去多想，明明还是很想让父母来看自己一眼，却又因为想到他们的眼神而不敢开口。 夏眠这么想着就进了何天纵的病房。 因为还是一级护理，所以他的床边还挂着帘子。 夏眠走近了一点，发现对方竟然靠在床头，居然在看报纸。 今天自己过来了，他还朝自己笑了一下，看上去依然有着清晨的朝气：“夏医生，早！” 夏眠对着他点头，又按照查房的惯例，先问他昨天的情况。 何天纵看上去是比昨天要精神一点：“昨天你走了之后我就睡了一觉，是抽血的时候才醒的。” 后面两人又照例聊了几句病情相关的，再确认今天何天纵好像没有其他意外情况之后，夏眠才稍稍放下心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不过在临走之前想到刚刚那个小女孩的母亲说的话，脚步又顿了一下。 “对了，我刚刚遇见隔壁床的那个家长，他们说小姑娘昨天做的穿刺很勇敢，都没有哭，想让你表扬。” “真的啊？”何天纵的眼睛果然亮了亮，“那看来我哄小孩的招数还是不错的！” 夏眠看着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了一句：“你哄自己的招数也很不错。”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都愣了一下，不过何天纵的表情好像也是如此，两秒之后才笑了笑：“这不是……也需要苦中作乐么。” 夏眠其实知道自己不应该说那句话，但是刚刚看到对方的脸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还好对方也理解自己，并没有多么刁难。 就好像明明弟弟只是给了他一个帽子，他却十分珍重的把它带到医院来，每天都戴着。 明明太需要父母的关心，可是又由于自己真的很懂事，会忍着不去说出自己的诉求，甚至还会把自己的爱主动分给弟弟。 可是有的时候夏眠甚至会想，如果不是他弟弟的出生，那么何天纵有没有可能不用变得那么通情达理，不必需要那么多的同理心，如果他自私一点，是不是就真的能获得父母更多的关注呢？ 可是说到底这些都只是推测，而且是不可能发生的，更何况作为他的管床医师，这已经不是自己能管的范畴了。 何天纵这一次没有问父母的事。 夏眠回到办公室之后，处理完医嘱和病历，终于有了一点闲暇的休息时间。 有那么一瞬间自己也在想，要不要真的再给对方的家长打个电话。 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何天纵会不会因此不开心？ 不对，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不会不开心，甚至还会安慰自己。 每次想到这里夏眠都还是有些意难平。 而正当她还在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护士站那边又拿了一个分机过来：“夏医生有找你的电话！” 在这一瞬间不是没有直觉。 夏眠走过去接了电话，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真的是何天纵的父母。 第402章 休克 第402章 休克 之所以说是父母，因为刚开始接电话的人是昨天的那个男人，但是在听到夏眠开口之后，对面又很快把电话转交了一下，给了旁边的女人，应该就是何天纵的母亲了。 而且其实能听得出来，跟昨天相比，对方在电话里的声音明显哑了一些。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睡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至少这样能证明对方好像对这件事情也并不是完全不在意。 只是夏眠还是忍不住想起之前何天纵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原来他的父母已经执拗到了这种程度，原来他们不是不能来，而且是他们不想来，以至于在何了他们家里的距离到医院只需要半个小时之后，可是过了整整一天，他们甚至只敢打一个电话，却没有在医院里面出现过。 实在是……十分可笑。 不过现在自己的身份毕竟还是何天纵的主治医师，夏眠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跟他们对话。 “你好，这里是肿瘤科。” “是……是昨天的医生对吧？”何天纵的母亲语气还有一些试探，也比昨天多了一点小心翼翼。 夏眠其实觉得如果自己只是个路人的话，是有资格生气的，可偏偏不是，并且现在自己还是需要平和地去面对他们。 因此自己应了一声之后，就听到何天纵的母亲急急忙忙的说：“我想问一下我们家孩子怎么样了，他现在有没有好一点啊？你昨情况很危急吗？现在呢，现在呢？” 语气明明是焦急的，可是就是不见人来医院，甚至不愿意亲自来看一眼。 夏眠作为对方的主治医师还是如实说道：“昨天输了血小板，复查过后稍微有了一点点提升，还要进行后续的治疗，现在还是一级护理，也不能掉以轻心。” 毕竟抽血本来就是有创的，一般在紧急输血之后是需要复查一次血象查看结果的，但这一次明显是不够的，因为凌晨值班医生拿到的结果徐小板依然只有不到20，还是一个很危急的指标，出血可能性依然很大。 然而不知道对方理解成了什么样，甚至有一些责备的换了一种语气：“所以说昨天你们是吓我的对吗？” 夏眠都还没能反应过来对方什么意思，何天纵的母亲就已经继续说道：“医生我知道你们是想好好把救治我家孩子的，可是你们医生不就是应该实事求是吗？昨已经到了什么，什么病……什么通知书的地步……” 说完这句话之后，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妥，自己在那边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补充：“当然我知道你们肯定努力了，治好了是好事，但现在……现在呢？” 听完对方的话，夏眠都快要被气得笑出声来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说自己没有骗他们，还是说觉得自己昨天的电话是小题大作，原来他的孩子并没有出事，自己是在吓他们？ 关键是这个“吓”字就很好笑。 夏眠虽然觉得自己也不算伶牙俐齿，但是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怯场，只是对方的逻辑实在是十分古怪且拧巴，自己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反驳了。 她甚至都脑补了一下，如果自己跟何天纵的母亲说现在他的情况比昨天更严重，那对方可能就会更加紧张的过来求自己，让自己一定要好好治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可问题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如实说的，是他们没有相关的医疗常识，有了自己的理解之后，反而回来对医生倒打一耙。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是想要孩子治好了，他们就可以继续不管，还是孩子最后真的生病了，他们又开始说何天纵其实以前是个挺好的孩子？ 实在是令人发笑的逻辑。 如果何天纵跟自己只是路人的关系，说不定夏眠现在就要忍不住给他的父母好好上一课，可是话到嘴边，又总会想起昨天夜里对方终于坦然承认的眼神。 夏眠每每想起那个眼神，都会有些于心不忍。 其实何天纵还是希望自己的父母来看他的，只是一些成年人的体面，或者说一些无法开口的自尊，让他真的不能自己说出来。 而他的父母，甚至到现在到了这个时候，自己明明都在说明情况了，却还是在心存侥幸，一边觉得孩子没出大事就好，里边却还是放不下那一点可笑的，甚至都无法成立的自我脑补，然后被那种东西吊着，拧巴的不愿意往前走。 “可能是我昨天太忙了，而且情况比较危急，没有空跟您说那些。”夏眠压下一些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表达欲，才继续说道，“首先我再一次跟你们强调一下，患者本人的疾病是弥漫大b细胞淋巴瘤，这是一种全身性质的恶性肿瘤，而生长的位置并不能确定有的人会长在鼻腔，有的人会长在脖子，而患者本人可能比较特殊长在了一些平常不会长的位置。” 都还没说完，对方就忍不住又打断了一句：“是呀，所以为什么别人长在鼻子上长在脖子上，可偏偏他就要长在那种地方呢？” 夏眠在心里面又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忍住了很多想说出口，但是必须要克制的话。 她努力在心里告诉自己，何天纵的父母对医学没有什么了解，因此对这种老旧的观念会根深蒂固也实属正常。 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之后，才继续开口道：“刚才已经向您解释过了，这种疾病其实就是你们口中的癌症，只是这一种细胞的癌症比较特殊一点，没有固定的长的位置，我这样说的话，您可以理解吗？” 对方还在沉默，不知道是想选择去相信，还是干脆捂住耳朵一点也不想听。 夏眠说：“而他现在的治疗方式就是要进行化疗，所谓化疗，就是用一些杀伤力很强的专门的药物进行全身治疗，您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在病床上躺着，输几次液体之后就头发掉光，只能戴帽子或者戴假发的情况，那就是这种药物的副作用。” 虽然有些残忍，但夏眠还是说道：“所以何天纵会有现在的情况，也是因为用了这种药物的原因。哦，您是不是不知道，他的头发也掉的差不多了。” 这一句话像是一剂强心针，好像终于对她有了触动。 “等一下医生，你是说……你是说他已经没有头发了？” 对方好像终于不能接受这一点，好像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真的很危急，原来昨天那些并不是骗人的。 就算自己再想千般吐槽，这种时候也只能跟对方好好的解释清楚，夏眠应道：“是。” 这种话实在是有些残忍，因为她也知道，如果对方父母真的不是一点爱子之心都没有，那听到这样的消息时候一定会有所触动。 她甚至都在想，如果自己那个时候能再早一点说这些话，是不是对方的醒悟也就能更早一些？ 会不会……会不会昨天晚上何天纵就不会面对自己，露出那种眼神？ 那种明明渴望，但又只能小心翼翼的不敢前进的眼神。 这一次对方沉默了很久。 夏眠还听见那个女人正在对电话那一头的男人说话，是一些自己不太懂的方言，然后过了一会儿，甚至有一个少年的声音。 那个少年想来就是何天纵的亲弟弟了。 她听不懂，只听见一些关键词，什么“帽子”，什么“头发”，然后又是女人的尖叫，和一些不可置信的，不知道是不是悔悟的声音。 按理说往常自己到这种时候一定会挂电话。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很想看看最后结果如何。 虽然何天纵跟自己说不那么在意，也跟很多病房内的病人和家属都说，自己的父母就是有事来不了，可是如果真的自己能说这些话呢，让他们过来的话，哪怕一眼也好，她想，哪怕一眼让他的父母看到，说不定会后悔，说不定会关心，但更重要的是…… 至少何天纵会没有遗憾。 她知道对方在昨天的时候是有遗憾的。 只是体面地不提，不表达，好像只要能把自己的情绪掩藏住，就能万事大吉。 而昨天晚上大概也是因为太虚弱了，又可能是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待了太久，终究还是会有自己的想法的。 她不得不想起昨天何天纵背对着自己，握着笔签病危通知书的样子。 因为医院的病危通知书都是统一格式，需要在说明病情之后，再把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列举出来——因为这种情况下，医院是一定要进行告知的，所以很多时候，有的家属在签这种同意书的时候，会觉得上面的文字很吓人，因为每一项都是可能造成生命危险的重大问题。 可是那时候，其他的病人至少都是家属在签，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至少还有那么一两个人能托底。 这种托底好像一种情绪的缓冲让他们不那么直面的去应对可能会面临的绝望。 ——可是何天纵没有。 何天纵甚至是一个人看完了所有的内容，然后还要笑着对自己说没关系，才紧紧捏着笔，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的。 夏眠甚至还能回想起昨天何天纵的样子，穿了一条玫瑰色的深红裙子，因为是做了好几次化疗，身材过于瘦弱，即使是男性的身板也无法撑得起来。 裙子很长，几乎快要到他的脚踝。 而在签字的时候，因为动作幅度的原因，有时候能看到裙子的末端轻轻摆动的样子。 像无声的，鲜红色的水波纹。 夏眠忍不住想，在何天纵拿着笔签字的那几十秒里，脑海里闪过的到底是什么画面呢？ 是自己小时候父母对自己的关心，还是稍微大一点，有了弟弟之后的偏爱，亦或者是…… 不敢相信他病情的决绝，只认为他丢人的百口莫辩？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夏眠才听到电话那头的响动终于稍稍停息。 而这一次重新出现在听筒里的是另一个男声。 是何天纵的父亲。 “医生，医生。”他的声音里跟昨天比多了一点沙哑，而且他说话的时候背后的那个少年，好像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说还不相信这个事实一样，正在大喊大叫。 而电话那头的那个男人说的话也很断断续续：“那他现在是不是，没有头发了？” 可是问出来的话，居然是跟刚才一样的。 夏眠这次没有立刻回答，果然男人也并不是想要个答案，只是有一些侥幸而已，过了一会儿又说：“头发能长出来吗？他还能……说话吗？” “头发能不能长出来不知道，但是只要药物停用之后是可以慢慢恢复的。”夏眠这个时候觉得自己说这些话，其实都已经有些残忍了，但是又不得不说，“但问题是他现在都还没有到达你说的那个阶段。” “至于能不能说话，刚才我去查房的时候是可以的。”夏眠忍不住说，“今天的情况比昨天稍微好一点，不过危险还不能解除，还要时时刻刻继续观察。” “好，好……”男人好像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于是一直在电话那头不停的重复的这个字。 夏眠又报了一遍科室的地址，何天纵的楼层和病房号：“因为我们还有其他病人需要处理，所以没办法一直跟您在电话里沟通。” “如果你们还有其他的想问的，可以来我的办公室，我会更加详细的给你们解释清楚。” 夏眠说完，电话那头好像又吵了起来。 或者说也不能称得上是争吵，只是一些声音很大且情绪浓重的输出。 在确认对方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之后，夏眠挂了电话。 不过大概是何天纵一家刚刚聊了有点久，自己待机的时间也很多，现在居然会有一些耳朵疼。 她把手机放下，打开电脑桌面正准备继续忙工作，可是脑海里却还是回想起了刚刚电话里的那些声音。 他们真的会来吗？何天纵弟弟跟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是不是真的会后悔或者说对自己之前的行为而感到羞愧？ 这些问题没有一个能得到解答。 夏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把这件事情更好的解决。 毕竟那个时候的她也只是一个刚刚研究生毕业的年轻医生。 中午忙完的时候，科室里面又开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大概是例行的月中总结，分别让每个组的来说一下各自病人的情况，放化疗状态如何，以及有没有好转或者发展之类的。 在聊到何天纵时，很明显整个科室的人都很熟悉他了，而他昨天危机值，血小板几乎降到零的事情，也基本上人尽皆知。 而主任很显然也对这件事很上心，在聊到何天纵的时候又多问了一句：“所以家属情绪如何？情况怎么样。” 夏眠站起来，不徐不疾地说：“已经多次联系对方的家属，上一次联系是在两小时前，并充分告知了现在的情况，但是对方家属仍然没有给他明确的回应。不过病危通知书是患者自己签的，他可以完全代表自己，不会有影响到医院责任相关的问题。” 这算是比较书面化的回答，主任也知道，听完这些之后叹了一口气，放低了声音说：“那病人自身的情况呢。” “他对自己的情况也很了解，也已经充分沟通过了，他……”夏眠无端停顿了一下，“他说会积极配合治疗，但是如果需要抢救的话，拒绝气管插管。” 整个办公室里面传来一些低低的叹息声。 “晚点的时候我再过去看一看他。”主任当然也知道何天纵的相关情况，“那么今天中午的会就先开到这里，大家先去忙自己的——” 结果这句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护士大力敲响，电话铃也响了起来。 “值班医生在吗？夏医生在吗？”护士的声音也很着急，“何天纵突然休克了——！”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站了起来，主任也立刻走过去打开门，夏眠都来不及说什么，就赶紧跟护士走过去。 两人一边在走廊上，边走边说，护士因为是跑着过来的，还在喘着粗气：“就在刚才，我们刚刚查房的时候看到患者本人好像想去伸手按呼叫铃，值班护士正准备上去帮忙和询问情况，才发现对方呼吸急促，还没来得及赶到床旁，他就有了休克的症状。” “先赶紧把心电监护加上，然后上吸氧设备，急查血气分析。”那个时候的夏眠虽然经历这样的场面不算多，但那一刻心中却无比冷静，也知道了要怎么做。 她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越紧急就越镇定，使得声音都没有发抖，只是步伐越来越快地往那边赶。 第403章 “看一看他。” 第403章 “看一看他。” 走到床旁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好几个经验丰富的护士正在开始安装心电监护了。 滴滴滴的机械声音响起，而床上的人已经没有了意识。 有一个护士是隔壁组的，此刻也手忙脚乱的走过来，连忙说：“我记得半个小时之前都是好的，那个时候我过来查看PICC管的情况，对方还跟我聊了两句天，问我今天是不是很忙。” 她声音都有点哽咽了，因为之前在科室的时候，何天纵虽然不是她的病人，却认得她，有一次还帮着他们护士搬梯子。 当时何天纵好像只是路过，看到他们有些忙，在发现他们需要梯子之后也没说话，只是一个人去楼下仓库里找了一会儿，没几分钟就扛着个梯子走上来放到他们面前：“你们是不是需要这个？” 那时候他还穿着裙子，笑得很开心。 这个护士一边想着，语速就乱了起来，夏眠过去给她顺了顺气，才继续道：“半个小时之前他都还是能跟我说话的，而且我听着好像跟之前也区别不大，我还问他今天有没有不舒服，他说刚跟医生说过了，没有关系的。” “可是，可是……” 可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夏眠抿着唇，伸手去探对方的脉搏，很轻，几乎难以扪及。 而负责进行血气分析的护士也进来了，她拿着玻璃制的粗针筒：“按理说我们应该从股动脉取血气，可是……” 可是何天纵的病灶本来就在那附近。 夏眠沉声：“那就从下肢取，取完之后紧急送过去查一下，别让检验科的人过来取了，太耽误时间，拿到之后吩咐一个实习生跑着直接送过去。” “好的夏医生！” “血象当然是要查的，但是现在如果还要加个生化结果出来得太慢……”她只思考了一秒就继续说，“算了，等一下送血气的跟送血常规的先拿过去，我会跟检验科打电话说一声，让他们先出这边的。” 主任也在门外，看着夏眠的指挥，并没有发表什么不同的意见。 等夏眠把暂时需要紧急处理的医嘱全部吩咐完，想也没想就冲到门口，准备回办公室打电话给检验科。 不过刚才表面上看着再怎么冷静，此刻在出门的时候还是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科室主任。 不过对方也只是让开了一个身位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对夏眠挥挥手，示意这里他盯着，让她赶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夏眠也只能点点头，然后就拔腿往办公室跑。 这一次她很快就打通了检验科的电话，正当自己刚把科室报出来之后，对方就先开口了：“你是昨天那个吗？” 就是昨天差点有一些矛盾的那个。 夏眠也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是的，我们昨天危急值的病人刚刚休克了，所以我刚刚让护士急抽了一个血气分析，加上我们先查一个学生画，您先看一看，他的那几项标准是什么，然后及时告诉我们结果，可以吗？” 她原本以为对方会记着昨天的矛盾再说些什么的，因此自己这一次的语气非常小心，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何天纵的病情。 不过在听夏眠说了一半之后，对方就已经知道了，也没有一点芥蒂：“好，你赶紧让同学送上来，我们假期出报告，然后可能电脑上不一定会显示，我们到时候第一时间电话告诉你。” 夏眠松一口气：“谢谢！麻烦你们了！” “本来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谈什么谢谢，反而是我应该跟你们说。”检验科的那个同事笑了笑，“好了，你现在赶紧让护士送上来吧。” 夏眠没有再寒暄，毕竟现在的情况根本来不及再多说些什么。 不过还好，护士都是有经验的，而且大家都很在乎这件事情，真的生怕出点什么意外，因此效率一流，夏眠才把抽血的条形码打出来，护士那边就已经连忙接过去，然后小跑着往检验科去了。 因为刚刚很多的医嘱都是口头的，存在都需要补充书面的以及做一些记录，还要记下来相关的情况发生时间，夏眠凝神坐下，用最快的速度一件一件完成。 而有一些不太忙的同事也过来帮忙：“我跟你去看过了，可能化疗药的毒副反应还没过去，因此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在昨天输完血之后原本有所提升，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抑制住血小板的减低，所以才会突然发生这样的情况。” 夏眠呼出一口气：“先准备抢救设备吧。” 而后面的细节，夏眠几乎记得每一个瞬间。 她记得主任是怎么交代自己的，自己把医嘱开完后又重新回到床旁，按照抢救流程，先查看对方的瞳孔，然后一遍又一遍喊对方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 他今天甚至还换了一条墨绿色的新裙子，夏眠都还有点印象，好像是上一次对方来住院的时候，给自己看过手机上的图片，说这条裙子不错，他准备下次来的时候穿的。 而且这条裙子价格比之前的那些都要贵，所以当时何天纵给自己看的时候还开玩笑的说：“但是这个价格实在是有些肉疼，不行，我得再犹豫一下。” 没想到他最后还是买了。 还是在这样的时候穿上的。 他是什么时候换的，是昨天，还是刚才？ 因为今天查房的时候，他还是躺在被子里的，因此那时候还没有看清。 他在换上这条裙子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真的会有一些直觉，会觉得……会觉得这样会更好看一些？ 夏眠强行让自己回过神。 而为了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刚才她已经让检验科的人一有情况及时打自己的手机，也是此刻，她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还还是刚才那个检验科的人，不过语气已经跟刚才相比严肃了很多。 “是夏医生吗？你要的那个病人急查血常规出来了。其他的先不论，我先给你说最重要的。”对方声音好像也有些遗憾，“血小板……0。” 夏眠只感觉身边都安静了下来，在这一瞬间。 她甚至都听不清旁边人在说什么，但是理智依然存在，因此只是反应了两秒，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然后说：“知道了，谢谢。” 主任就在这旁边，因此也听到这个电话。 而就在刚才开会的时候，夏眠还在说，病人如果发生任何意外情况，只进行基础的抢救，不进行气管插管，不去ICU。 夏眠去护士站拿了呼吸器，已经有经验丰富的同事和值班医生守在旁边了。 她看着病床上的人，此刻他绿色的裙子因为太长，也因为刚才抽血气的缘故，已经拖了一半在地上。 而现在不管别人再怎么呼唤他，就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先紧急抢救。” 胸外按压和巡回复苏是每个医学生最熟悉的急救知识，夏眠之前实习的时候做过几次，不过来到这里之后也是第一次。 她看到对方瘦削的胸腔，肋骨形状清晰可见。 而此刻他的脉搏已经无法扪及，心电监护也开始发出刺耳的滴滴声。 ——这是一种高声警告。 夏眠跟一旁拿着气囊的同事对了一个眼神。 然后两手交叠，放在了何天纵的胸腔上。 几乎已经感受不到心跳得位置。 她在心里数着数，然后往下一压—— 一次，一次，又一次—— 夏眠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累得麻木，这种东西本来就非常消耗体力，她一边数着次数，床头的同事就按着气囊，一点一点配合。 她看见何天纵的胸腔薄如纸片，在自己用力的按压下毫无生机地一起一伏。 而对方依然紧闭着眼睛，没有哪怕一点反应。 直到后面的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了，直到按压的时候已经无法达到标准的深度了，夏眠本来还想坚持，已经有隔壁组的同事过来接手：“没事，我来替你。” 夏眠这次是真的连手都抬不起来，甚至在刚刚离开床旁的时候都无法站稳，因为刚才就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上面。 她浑身都是汗，感觉到已经有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落到眼睫的位置。 夏眠其实想伸手擦一擦，可是刚有这个动作就已经累得弯下腰来。 旁边的护士给她拿了张椅子，她几乎是有些狼狈的靠在上面，然后看着自己的同事们，一个一个接力，继续进行着按压。 何天纵是那么瘦的一个人，在足足四十分钟里承受着急救，直到又换了两波同事，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看着因为按下的动作而有一点起伏的墨绿色裙子，好像也跟对方一样，像一只没有生气的蝴蝶。 又是二十分钟过去，又换了一个同事的时候…… 何天纵他身上已经开始有了淤青，嘴唇苍白，瞳孔也没了对光反射，他好像一具无知无觉的躯体，承受着这一切却没有一点感觉。 而他又是如此安静。 好像不会被任何人打扰一样。 在旁边一直帮忙的科室主任看着这一切，而心电监护已经变成了嗡鸣，尖锐地持续了很久。 “好了。” 科室主任说。 “抢救的时间比起原本已经多了一倍，而对方现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呼吸脉搏消失，心跳停止，且瞳孔对光反射消失。” 这些都是课本上再熟悉不过的词汇，夏眠却只感觉整个人被抽空了，然后听见主任在说完其他分析之后，落下最后一句结论。 “——宣布临床死亡。” 在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其实在按压到一半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结局，并没有太震惊。 经验老道的护士已经走过来，把刚才的各种仪器都收了起来，然后拔掉氧气罩。 露出一张无比苍白的脸。 他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而胸腔就经历过了那么久的抢救，看上去早就没有了一点生机。 不过他身上的裙子依然保留着原本的颜色。 夏眠咬着牙，一步一步走过去。 的确是跟主任说的一样，没有任何可以转圜的可能。 明明一个多小时前，对方还在跟护士开玩笑，可是死亡就已经在那个时候悄悄降临了。 夏眠看着刚才汇报的那个护士此刻抱着膝盖蹲在墙角，看上去并没有哭，只是刚才也参与了抢救，不知道是觉得累了，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她看着何天纵，甚至都还能想象得出来他说话的声音和腔调。 温和的，没有一点攻击性的。 她其实知道自己是冷静的，因为作为一个医生，在昨天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相关的猜测和准备。 但是做了准备和真的面对本身就是两码事。 她眨眨眼，然后走过去，替何天纵把衣服穿好。 这个时候检验科的人又打来电话，说刚才查的血气和生化结果回来了。 夏眠声音还是镇定的，先是感谢了对方，然后才说：“知道了，不过患者已经……” 那一头也没了声音。 其实这种情况大家都面对过，可是谁又能保证，真的能做到心如止水呢。 病房里的一些同事也先退了出去，毕竟他们都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 夏眠也没有真的发呆太久，跟自己的管床护士低声说：“叫相关的人来吧，我去开临床死亡证明。” 对方应了，此刻也没有多话，只是赶紧跟着去办了。 而刚才这样的动静本来就很大，加上现在的反应，其实走廊上的那些病人和家属基本上都已经猜得出来发生了什么。 “小何，小何他……” “我明明早上的时候还跟他说过话，还问他要不要吃饭！” “他那个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不是只是说血象降低么，怎么会这么严重？” "每个人体质不一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以到这种情况下，他的父母都没有过来吗？” 以及在人群中的，还有之前那个被何天纵安慰过的小女孩。 她好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大家都围在一起，好像很热闹。 不过她听得出来，大家是在讨论何天纵，于是好像也想很兴奋的插进来：“是哥哥吗？哥哥怎么了？” “我还没跟哥哥说，我这次穿刺特别勇敢，都没哭呢！” “你们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呀，难道你们都没有我勇敢，穿刺也哭了吗？” ——没有人回答。 这样稚嫩的童声在此刻仿佛是一种诘问，路过收拾设备的护士也只能低着头走过。 可能年幼的孩子心中还没有死亡的概念，却依然记得一定要跟哥哥汇报。 小孩子的母亲搂着她，好像在轻声细语说着什么。 “我就说！”她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大家都没有我勇敢！” 还有一些病人家属也跟着轻笑两句。 毕竟他们也不想让孩子跟着染上这样的气氛。 他们本来都是肿瘤科的病人，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送病友离开。 只是…… 希望好像在他们之间传递着，有时候明亮，有时候黯淡。 不过在现在这个时候，好像短暂地熄灭了一下。 夏眠回到办公桌的时候，看到了对方放在桌子上的病历。 上面还写着这一次的入院计划。 “患者拟入院行第四次化疗，并在化疗结束后进行全面复查，后酌情增加放射治疗。” 她甚至还记得何天纵好奇的问过自己，放疗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我听隔壁床的人说，就是进去一个大大的机器里，然后身上盖了一张膜，机器转来转去转几圈就结束了，是不是？” 那时候夏眠还笑了一下：“你这样理解其实也没什么错，大概就这么个流程。” “那我怎么感觉其实跟做ct差不多？这个应该不会怎么掉头发吧？”何天纵想了想又摸了一把自己的头顶，“不过我现在都掉的快差不多了，之前想着要不要干脆去全部剃完算了，不过走到理发店门口的时候又没进去。” “我那时候就想，这毕竟还是我自己的头发，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掉了，我也要看它们一根一根掉光为止，可不要真的被一刀剃没。” 于是后面来医院的时候，他都戴着弟弟给的那个红色的毛线帽。 红色的毛线帽，配他现在墨绿色的裙子。 何：“夏医生，这个是一种新潮搭配！是走在时尚前沿的，毕竟时常本来就是个圈嘛——” 夏眠一边想，一边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着最后的病历。 而在几分钟之后，门口突然传来了新的响动。 “医生，医生——！！” 一个声音颤抖的女声，也有些熟悉，忽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她看上去不太年轻，头发白了一半。 “请问一下，何天纵……”她再说这些话的时候，好像都还有些犹豫和质疑，“是在这个，这个科室吗？” 夏眠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身后还跟了两个人，一个壮年男人，另一个是背着书包的孩子。 女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一些局促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是他的母亲，我们想来……” “——看一看他。” 她说。 第404章 意外的到来就是一瞬之间的事 第404章 意外的到来就是一瞬之间的事 夏眠难得迟滞了一瞬，甚至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 她不是没有见过类似情况，只是都还没有处理好何天纵现在的事，就要面对他的家人了。 关键是…… 夏眠看了一眼时间。 如果对方能省略掉那一点毫无意义的迟疑，在昨天自己联系他们的时候就赶紧过来……或者说就算真的纠结了一天，那在明明今明白了之后还要犹豫那么久，但凡他们可以早一点，可以早一点…… 夏眠总是会想起何天纵的眼神，如果他后面真的知道自己的父母来了，而自己没有看到，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他在最后那个时候在想什么，究竟有多遗憾？ 可现在这些都不会知道了。 意外的到来也就是一瞬之间的事，不会给人任何准备。 她不知道是不是又像何的那样，他的父母们又在因为一些什么可笑的面子或者自尊犹豫了很久，如果能更早一点来，说不定……说不定还能说得上话。 虽然她并不知道何天纵会跟他的父母说点什么，但是从昨天晚上的交流来看，他并非完全不想见到他们，只是因为自己真的无法再做出更大的改变，于是只能把自己的那一些不可说的想法全都变成轻易脱口而出的玩笑，无果之后也只能选择放弃。 可那毕竟是他的父母，难道真的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而门口的女人好像真的为了来这里做出了很大牺牲似的，见夏眠没立刻回答，好像就因此产生了一点犹豫的退堂鼓：“怎么了，算了，医生你们忙。” 对方的眼神甚至还是飘忽的。 “你没走错。”夏眠低声开口，看着对方的眼睛，用一种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的语气说道，“往里走最右边倒数第2间病房。”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何天纵的妈妈连着对夏眠鞠了两个躬。 夏眠看了她一眼，也站起身：“不用，我是他的管床医生，我跟你们一起过去吧。” 对方的眼睛明显瞪大了一点：“你是……” 夏眠每次都觉得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残忍，但也没有其他办法：“正好你们来了还能……” 不过在说到一半的时候，还是没能完全控制住情绪，声音发抖：“……还能趁抬担架的人没来，再看他一眼。” “您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女人明显被这句话吓得愣了一下。“抬担架的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今天情况还不错吗？还算平稳吗？怎么就突然需要担架运着走了？” 在听到夏眠的话后，可能里面的直觉知道了一点什么了，但是不想选择相信，于是开始重复着刚刚夏眠说过的话。 “你刚才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说情况比较平稳吗？所以我们就赶紧过来了呀，这怎么还会用上担架了？” 尽管心里有太多想说的，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先暂时压下去。 夏眠声音里还有一些无力，毕竟刚才自己是做按压做的最多的人，现在整个手都仿佛灌了铅一样，还是强撑着力气才能继续工作的。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们现在过去的话……”夏眠愈发觉得这句话实在残忍，但还是咬着牙继续说完，“还能在担架队把他的遗体运走之前。再看他两眼。” 不意外的女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好像被雷劈过似的，浑身一个激灵，而后面的男人似乎已经腿软。 夏眠也站起身来：“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她在路过对方父亲的时候，明显看到他膝盖一软。 而何天纵的母亲会稍微好一些，至少还站着，但是很明显还是不能接受现在这个结局，口中喃喃着什么，但是听不太清。 而至于何天纵的弟弟……这好像还是在状况外，甚至都不太能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他上次还跟我说要搞什么行为艺术吗……！？”他弟弟看上去年纪也不大，此刻脸都涨红了，“ 遗体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的父母在此刻都没有回答他。 夏眠一边带着他们往病房赶，一边在路上随口说了一下今天的情况。 “是突发状况，今天早上查房的时候还没什么问题，而且复查的血结果是有一定好转的。当时打电话给你了，也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想着不管怎么说，你们还是能早点来看他。可是……” 夏眠最后还是不忍心说出那句“如果你们能早一点来，如果你们能不那么犹豫，说不定至少还能对得上话”。 而何天纵的母亲好像已经听不进去这些话了。 而病房周围还围了不少人，因为这件事情本来就刚刚结束，此刻看到现在夏眠带着几个人过来，应该就能猜得到，这就是何天纵的家人了。 本来整个走廊里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遗憾的情绪，而在何天纵的母亲和他的其他家人出现的时候，这种遗憾就变了一些味道。 尽管知道这事跟自己的事情无关，但是之前受过何天纵照顾，或者说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几个病人和病人家属，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投来一些微妙的眼光。 “这就是小何的父母啊……？” “原来他居然还有一个弟弟，都没怎么听他说过呢。” “怪不得他一个人住院这么久都没人来看他了，原来是……” 其实他们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还是被何天纵的母亲听到了。 只是现在对方也没有空理会这些，整个人还处于一种巨大的怔忪之中。 她有一些茫然的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那些人都是陌生的面孔，看上去应该也是这里的病人。 而甚至有几个家属或者是病人模样的人似乎眼眶都有点红，难道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孩子难过吗？ 而还没等她想明白，一转头就看到一个护士蹲在墙角，头发有一些凌乱，尽管看不到对方在做什么，头埋在膝盖中，但总感觉透露出了一种悲伤的气氛。 难道这也是跟自己的儿子有关吗？ 夏眠一边走一边说。 “给你们打完电话的时候，甚至都还能跟他对话，当时有查房的护士过来说过没什么问题。” “意外是发生在中午。我们已经尽可能频繁的去他的房间查看了，而中午的时候，他甚至都还在跟另外一个护士聊天，开玩笑，可是没过半个小时就好像忽然失了力，当时那个护士过去的时候想帮他发现他应该是想按呼叫铃，可是都还没按到，整个人就陷入了休克状态，然后很快就……” “这个流程发展的太快，是来不及反应的。”夏眠说，“直到你刚刚来之前，我们才刚刚做完所有抢救措施。” “因为之前病人签字表示过不希望进行有创的气管插管，也不想进icu，所以我们只是在床旁进行了基础抢救……” “为什么不救？为什么不去icu？”何天纵的母亲说话声音突然大了一点，但是好像也并不是在质问别人，“为什么不去！不是要救人吗！？” 夏眠看着她甚至有一些歇斯底里的表情，心情也十分复杂。 她放低的声音提醒道：“昨天在那个时候，其实我就已经给你们打过电话了，当时在签病危通知书的时候。” “我也说过病人现在的情况很可能会随时陷入危险，但是因为你们不相信也不愿意出面，按照医院的流程，那患者是本人是可以自己自行决定需要什么治疗的，而他拒绝了气管插管。” 夏眠说着说着也想到何这句话时候的表情。 看上去好像是无奈的，但是又笑着，似乎在装洒脱。 “他说如果就算这样真的治好了他也不愿意觉得终身带一个气管套管，实在是太丑陋了，他不要，他不喜欢，然后拒绝了。” 夏眠每说一句话，就看到对方的眼神变得更加茫然。 “是因为你们没有来医院，也没有做出任何的承诺，我们是会把决定权交给患者本人的。”夏眠说。 她只是有的时候真的很不理解，不过因为自己的身份，没法再说什么。 她想说何天纵不是没有过期待，只是已经太习惯把自己的期待都隐藏起来了，而但凡他们能愿意早一点迈出一步，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只可惜这世上的太多问题都有一句话可以概括，那就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早知道这样，早知道那样，早知道…… 有那么多的早知道，可是却已经无法挽回一条生命了。 夏眠叹口气，继续说当时的情形。 “我们中途紧急抽了一次血象，发现他的血小板已经是零了，所以……” “所以我的意思是，就算他真的愿意行气管插管，因为体内出血的原因，也不一定真的真的有什么改变。” 夏眠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何天聪的父母和弟弟来到了倒数第2间的病房。 因为担架队的人还没有过来搬遗体，而门口围了几个不敢进去的病人家属，还有那个之前一直想着对何天纵炫耀的小姑娘。 涉世未深的孩子还并不太懂死亡的含义，甚至也不懂自己的病其实已经是一种很严重的肿瘤了，只是还是想着跟一个大哥哥炫耀，炫耀自己穿刺的时候十分勇敢，炫耀自己在他的鼓励下做到了。 小姑娘眼睛水灵灵的，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一些奇怪。 “小何哥哥呢，怎么还没出来？” “真是的，他当时跟我说只要我做到了就赶紧的告诉他，结果我都等了两天了，他都还没有理我！” 小女孩的父母此刻叹了一口气，看到医生过来，就心领神会地把自家的小姑娘牵到一边：“小何哥哥有点事，这一次可能来不了了。” “但是小何哥哥托我给你带一句话，他说他知道了，知道你现在特别厉害，让你下一次一定也要这么坚持下去，像他一样。” 像他一样。 大家都知道这几个字只是鼓励孩子的玩笑话，也知道有些东西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夏眠有一些于心不忍的转过头，带着何天纵的母亲示意了一下：“是这间病房。” 而他的父亲好像已经走不动路了一样，刚进门的时候都跌跌撞撞的。 因为抢救才刚刚结束那些抢救措施也是才刚刚撤去，还有几个护士留在房间里，整理其他的东西。 而中间那张床帘已经拉开了床上氧气罩和输液这些都撤去了，留置针的痕迹还在手腕上，再无其他。 而床上的那个男人戴着红色的毛线帽，没有盖被子，还没来得及把脸遮住，因此还是闭着眼睛的。 他身上还穿着那条墨绿色的长裙，此刻很安静的躺在床上，恍惚真的只是一次平稳的睡眠。 然而何天纵的母亲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终于崩溃了。 她忽然蹲在地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 然后用方言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话，朝病床上那个人跌跌撞撞走过去。 而何天纵的父亲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整个人已经呆住了，就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至于他的弟弟……好像紧紧攥着拳头，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眠看着这一切，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谁也不想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谁都无法预料什么时候疾病会突如其来的吞噬掉一条生命。 何天东的母亲没有在哭，或者说没有眼泪，但是声音已经变得非常嘶哑，说着可能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懂的，不成句的方言，这一次也站不住了，跪倒在了他的墨绿色裙子面前。 不是在哭，而是一种极端绝望的哀嚎。 夏眠还是露出难过的神色。 或许那些所谓的面子绑缚住了他们全家，但是这原本也是一些根深蒂固的恶习，他们无法从自己的内部改变，只能继续被困扰着，然后一步也不愿意前进。 明明不是不在意，夏眠看着对方母亲现在痛苦的样子，心想，可却偏要在已经没有了机会之后才会出现，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上。 而何天纵昨晚还在说，其实是想看他们一面的。 只是现在也依然变成了无法实现的遗憾。 何天纵的母亲眼睛好像慢慢变得血红，整个房间都能感受到对方满溢出来的痛苦。 终于对方开始重复一样的字眼，仔细听了一下，大概是一些无意义的诘问。 类似“为什么”“怎么会”和“不可能”。 夏眠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好像这种时候痛苦是最常见也是最无解的可偏偏就是因为他们的犹豫，导致最后两方都有遗憾。 过了一会儿，何天纵的母亲好像终于勉强克制住了情绪，才抬起头，目眦欲裂地问她：“医生，他……他有没有留下过什么？” 可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觉得实在有些可笑，又补充了一句：“可是这么突然，他又真的能留下什么吗。” “他昨天晚上跟我说过，说了很多。”房间里大部分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夏眠和他家的三个人。 夏眠低着头：“他说他知道，你们不愿意来的原因，而且他……他其实对整个科室的人都在维护着你们，说你们忙，说你们没有时间，说自己一个人可以。” “可是化疗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松懈的事情，除了他，几乎每个病房的人都会有家属陪伴。” “他他从来不会多说什么，更何况他性格一直都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甚至都还会一起照顾他。” “他从来都不是你们想的那么不堪入目，相反他非常优秀，非常善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你们保护在了原地，以至于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愿意来看一眼……”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夏眠也意识到自己带了点个人情绪，于是很快收了回来，“但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的话，他其实治疗情况还不错。”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那他现在应该已经正好做完化疗正准备，进行第一次全面复查，复查完之后就可以在下一次治疗时进行放疗了。其实以他的肿瘤消退速度，是有可能达到很好的疗效的，只是这种事情谁都没有办法预料。”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何天纵的母亲也只能连连点头，好像情绪已经被完全击溃，然后另外两个男性，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的弟弟，父亲似乎仍然没有反应过来，而弟弟好像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他的声音。 “我……我其实问过我同学的，”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很内疚，“其实我也不是没看过电视，我知道电视里说的这种情况应该就是那种很难治的癌症。” 何天纵的弟弟低着头说：“我那个时候跟我同学说，我说我的哥哥来找我，他穿着裙子跟我说是做行为艺术，可是我看他头发都快没有了，他就说这也是内容的一种。” 其实何天纵的弟弟已经有了一些明辨是非的能力了，因此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夏眠还是多多少少听出了一些端倪。 “我同学当时跟我说，说电视上那些治病会掉头发的疾病，都是一些很严重的那种不治之症。”他的弟弟说着说着已经快要哭了，“但是我那个时候好像就是觉得不可能，我哥哥的病明明是……” 夏眠大概分析出了一点他的心理。 第405章 “今日出院。” 第405章 “今日出院。”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何天纵戴着红色毛线帽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给夏眠说过一次弟弟的事。 当时夏眠都还在震惊，觉得这么低劣的谎言，居然还真的会有孩子会信？毕竟他的弟弟已经不是那种还处于童话构想中的孩子了，也是接触过互联网和电视的，也上过学，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这么一想，倒也合理起来了。 夏眠想。 所以其实何天纵的弟弟在一开始是有所怀疑的，也觉得自己的哥哥来找他也只是想看他一眼，或者是让他转达父母什么的，只是何出口，他也就有一个潜意识去逃避，就真的没有告诉家里的父亲母亲。 而后面他之所以会去问同学，问什么人会在生病之后掉头发，就是心里面已经有一个声音，或者说潜意识在告诉他，自己哥哥的病不简单了。 不知道逃避这个东西是不是他父母传下来的，所以弟弟宁愿不去相信，也不愿真的亲自去了解。 总之就是他的弟弟决定催眠自己选择不去相信，想着自己哥哥都穿裙子了，那一定不是因为治病导致的吧。 而很多时候一些谎言说太多次反而就会成真，估计何天纵的弟弟也是从那天开始就一直这样在心里面告诉自己，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这么说。一来二去反反复复，就好像真的相信了。 因此昨天自己在电话里面听到的那段争吵，虽然没有听明白在吵什么，但是想来应该也是弟弟跟母亲在说这件事的端倪，而母亲不相信，两人会因此有了纷争。 可是……现在想清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夏眠看着何天纵的弟弟好想撸出一种终于从梦中惊醒的表情，然后在几秒之内泪水迅速蓄满眼眶：“所以……所以哥哥本来就是骗我的是吗？他明明那个时候掉头发就是因为治病，但却还要跟我说是搞什么行为艺术，明明穿裙子就是因为那个地方生长了包块，还要骗我……” 夏眠看着他们。 而何天纵的母亲也走过来揽住自己的小儿子，一句一句话也开始泣不成声。 他的弟弟还在重复。 “所以是他骗了我，我为什么当时会相信……” “你当时为什么会相信，你心里应该会有答案。”她忍不住说。 其实夏眠完全知道，对方的弟弟应该一早就会有这种直觉，只不过对方一直被父母保护的太好了，而且父母本来就更偏心他，就让他觉得无论怎么样都是可以被原谅或者被宽恕的，而哥哥就相反，就算自己真的猜错了，但哥哥也一定不会责怪自己。 这一种类似于自我催眠的想法一层一层包裹住了他，感觉到现在他都不愿意承认，本来就是因为自己的懦弱和逃避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夏眠其实知道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有这样逃避的心理很正常，可是一想到不仅是他如此，他的父母也如此，而这一连串的，结果导致最后何天纵连一面都没有见上。 他会有多遗憾呢？ 夏眠从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因此其实并不太认可一些所谓的玄学观点，比如说什么人死了之后会在天上看着你之类的，也知道这是一种自我安慰。 所以她知道何天纵离开了就是离开了，早上那一次查房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因此他永远不会得知他的父母和弟弟最后还是来了，可是却用这样的方式。 夏眠觉得自己应该是惋惜的，可是自己惋惜的是何天纵的生命，是他最后没有完成的愿望，是他好不容易说出口，但还是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的遗憾。 而不是像自欺欺人的父母家人这样马后炮。 她也知道自己是有共情力的，可大概也是因为这种共情力都给了何天纵，而正好自己又是他的主治医生，想到这么多次，三个月来，他反反复复进出科室病房，却没能换来亲人一个眼神，就不想把这种宫廷里转移到他们身上。 眼看何天纵的母亲还在流着泪说什么。 “是我们太自负，是我们不应该不相信他的话，我们就应该一开始就听他说完，就应该早一点来一次……”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问夏眠，“医生，他……” “他一共来过四次，算上最初的门诊应该是第五次，足足三个月的时间。”夏眠淡淡道，“而中途也都回去休息过，据他跟我说是一个人住。” 于是何天纵的父母就又不说话了，开始继续看着那条墨绿色的裙子哭。 夏眠觉得自己应该再心软一点，或者再说一些能让他们不那么难过的话。 可是她也知道，说不定他们现在后悔的眼泪也只是为自己而流——并不是说他们就真的不为何天纵的离世而感到惋惜，只是他们难过的点更多在于是不是能原谅自己。 可能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觉得这件事情只是一件遗憾的往事，跟外人说起，也只会说那个时候都怪自己来晚了，没有及时去，却一定不会说到底是为什么不去。 夏眠也算是在医院待过一段时间的，这点人性还是能看得出来。 而在一旁沉寂已久的何天纵父亲，好像才终于反应过来，撑着膝盖，一步一步走到床前。 跟自己的妻子和小儿子不同，他并没有流泪，不过鼻尖也红了一些，只是继续看着床上的人，露出遗憾的表情。 夏眠在这一刻其实有很多话想问。 他们现在还会觉得何天纵丢人么，在跟别人提这件事的时候，又会用怎样的方式来描述呢。 而下一秒，她就看到何天纵的父亲蹲下来，朝着自己脸庞扇了一巴掌。 小孩子看到之后立马冲上去制止：“爸爸！” 然后对方再听到这两个字，反而却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后退一步，眼神还有点惊恐：“你，你先不要这么叫我！” 边说着一边还十分小心翼翼的看着床上已经不可能睁开眼睛的人。 他是想要听到何天纵再叫一声自己爸爸呢，还是终于开始愧疚？ 而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 夏眠看着他颤抖着伸出手，想碰一碰对方。 因为死亡时间还不太久，现在的何天纵看上去除了更瘦一些，以及没有呼吸之外，并没有特别明显的不同之处。 不过他的父亲碰到他的手时，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也对，现在他的手是冰冷的。 好像这种冰冷终于刺激到了他的父亲，他又一个冷不丁，朝着另一边脸也打了一巴掌。 夏眠下意识想伸手制止：“节哀。” 然而自己的话，好像现在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多反应，他们三个人好像各有各的悔恨。 何天纵的父亲此刻连话也说不出，却又非常排斥小儿子叫自己。 不知道是因为开始后悔，自己在有了小儿子之后疏于对大儿子的照顾，还是觉得大儿子终于不会再给自己带来烦恼了？ 因为何天纵本来就是一个太温和的人，不会让别人为难，宁可让自己陷入更艰难的境地。 而这种退让好像就会让一些人形成潜移默化的思维和惯性，最明显的就是全家人对他的态度。 何天纵好像是一个不喜欢冲突的人，所以为了回避冲突愿意先委屈自己，就算察觉到了，父母可能更关爱刚出生的小儿子，自己却不会有丝毫的不开心，甚至也同样把更多的爱分给弟弟。 于是父母就觉得，反正大儿子会理解，而且他长大了，应该会更懂事一点。 所以何天纵也顺理成章的没有闹过。 夏眠知道他也是爱自己弟弟的，那么一个小小的毛线帽也要视若珍宝的带到医院来。 好像这样的爱分给他就已经足够了，他自己会从这一点点爱里获得力量，即使知道弟弟可能只是在催眠自己，不去相信自己已经得病了的事。 ——但无论如何，他就只需要这些。 可没想到竟然连这些也无法满足。 夏眠心情有些酸涩，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每一个人都在悔恨，可那好像也没什么用。 她本来想退出去，让他们一家人再静一静，不过还没走到门口，就已经有人敲门—— “你好，死者的管床医生和家人在吗？来登记一下死亡证明。” 何天纵的遗体原本如果没有家人来的话，是会先在医院暂存一段时间，如果一直无人认领，到时间可能就会捐给一些机构或者别的地方。 只能说万幸，在他离开的时候他的家人来了，至少还能见上最后一面，然后再由他们转移去殡仪馆。 夏眠退开一步，知道自己现在除了开证明，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了。 几个工作人员过来核对过身份信息后，看着病床上的何天纵，又确认了一下他家人的身份。 夏眠过去写了单子，于是按照流程，那些人拿了担架，把已经没有温度的何天纵搬运上去，然后给整个人覆上一条新的白布。 “等一下！”何天纵的母亲忽然又高声尖叫。 “我再看一眼，再看最后一眼！”她像是疯了一般冲过去，在对方快要碰到何天纵的时候抓住他的手，然后终于开始毫无顾忌的大哭起来。 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一遍一遍道歉，一遍一遍说是妈妈的错，又对着他的脸，不停的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原谅我好不好？是我们的问题，是妈妈的问题，之前以为你只是得了小病，是妈妈不懂却还要故步自封，是妈妈没有看到你最后一眼，你再看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因为她声嘶力竭的呼喊和哭泣迎来了整条走廊人的围观。 大家的脸上也不同的表情。 有难过的，有惋惜的，也有神情复杂，觉得本不应如此的，可现在她什么都顾不上了，追着工作人员一直一直不停的说着。 “妈妈没有不喜欢你，知道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城北那家的馄饨店，但那个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其实妈妈知道你每次是想吃的，但是都要装作成熟的，跟我说吃饱了。” “这些年我们的确太忽视你的感受，没想到有这样的结果，这一切本来应该是我们遭到报应，可最后还是你来承担……” “我再也不管那些可笑的面子了，我们不要面子了，如果再有机会，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我们一定不会再说你一句，一句都不会！” “如果，如果……”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句。 “如果你真的能看到，下一次，不要再来我们这里了。” “你会遇到更好的爸爸妈妈，会遇到一心一意只爱你的爸爸妈妈，我……” 最后一句没说完，她像是终于支撑不住，匍匐在地上，只无声流泪了。 而负责运送的人估计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不过还是有一些于心不忍的扶了她一下，低声说一句家属节哀。 对方调整了很久的情绪，才终于跌跌撞撞的跟着他们一起去联系殡仪馆。 由于后续的流程就跟他们医生没有太大关系了，等何天纵的遗体被带走之后，他们就暂时还没有回来。 而科室也暂时回归了之前的平静。 不过也说不上多平静，大家都还在讨论这件事情。 明显有一些病人和病人家属是不太能接受何天纵的意外，虽然不如他的家属这样反应大，但专终归还是有一些难以适应。 这几个月以来何天纵算是整个病房里最有名的患者，甚至连上下两层楼都知道，肿瘤科有一个特别好的穿裙子的男孩儿，整天活力四射，帮帮这个帮帮那个，大家都很喜欢他。 可是没想到之前化疗反应都不大的人，却因为第四次的血小板降低，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来不及补救。 “哎……” “我看着也很心酸啊……” “你说他父母，哎，你说他父母到底图什么呢？” “之前的时候不闻不问，我听他妈妈的话说，好像是觉得他之前病变的部位才不想来的？” “不过我之前也也听过小何说，他说家里父母都忙，还是向着他们说话的。” “其实他父母这段时间就没有来看过他吧。” “而且最后那个小孩是他弟弟吗？那我当然知道为什么他父母会突然这么想了。” “这种迂腐的观念什么时候能去除？！” “他父母这样对他，而小何心态还这么好，也是很不容易了。” “而且今天抢救的时候我都一直提着一颗心，感觉医生们都好卖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 “这个我记得，小何之前跟我们闲聊的时候说过，他说就算有一次自己真的进入什么危机情况了，也绝对不要进行什么气管插管，他说不好看。” “他的父母是不是觉得他穿裙子不好？” “瞎说！小何不是挺好的！我之前都还想着给他再推荐一条裙子的，哎……” 夏眠看着护士们把那张床腾出来，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抬头一看时间，竟然也才下午四点不到。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可是时间却好像在这一刻变得仁慈。 能让人回忆起来早上对方查房时的笑容，却又残忍得不愿意给他多一点的机会。 他没有立过遗嘱，没有跟家人说过什么话。 唯一想说的，也已经在昨天晚上跟自己还算直白的表达过了。 只是…… 最后没有做到。 夏眠想到这个地方才会总是难过。 可是相关的记录还要继续补充，作为管床医生，还有太多需要处理的文件和医嘱。 夏眠效率很高地把今天关于何天纵的所有医嘱都处理了，包括用什么药，使用什么操作全都一一补上，然后在最后确认没有其他东西需要添加之后，从医嘱栏里面输入四个字： ——今日出院。 是的，一般在院内死亡的病人，为了后面的病案完整，也都会按照出院先办理，只是具体什么情况，会在病历里面体现。 只能说还好何天纵的家人最后来了一趟，，虽然没能说得上话，但至少不会让他真的连遗体都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躺着，那也实在是太凄凉了一些。 夏眠把医嘱系统的处理完，就开始打开病案系统，从紧急情况开始，到抢救记录再到危急值，事无巨细的全都记录下来。 而在这些全都写完之后，就可以从住院系统里面划出去了。 出院记录夏眠写了太多次，而按照医院规定，不管怎么样，出院的病人都会好好填一下病案首页，算是能让病案室的人一目了然知道这个病例发生过什么。 她已经对这种流程很熟悉了，不过还是仔仔细细地一个一个选项去勾选。 而在最后有一项，是询问患者是否进行过院内抢救。 因为之前危机值的原因，所以也算一次抢救，而这一次…… 夏眠看着上面白色的框，心里忽然猛地涌上一阵浓烈的难过。 “患者入院后抢救【2】次。” “抢救成功【1】次。” ——提交。 第406章 医学观察综艺？ 第406章 医学观察综艺？ 夏眠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对着一个实习生说了这么久的往事。 明明她也不是一个会经常忆往昔，然后伤春悲秋的人。 倒是实习生这个晚上听的津津有味，然后还不忘再多问一句：“后来呢？” 后来就没什么可以继续追溯的了。 无非都是一些能想象得到的结局。 “听说何天纵的父母将他的葬礼办得非常隆重，还邀请了之前许多科室里照顾过的病友或者患者家属。”夏眠回忆，“其实当时还邀请过我，但是我们科室的医护人员都没去，只是在他们葬礼结束之后抽了一个时间，我自己去他的墓碑前送了一束花。” 实习生把这一整个故事听完十分唏嘘：“那您觉得，后面他的父母应该会不会有所改进？” 夏眠不置可否的说道：“我不知道。但至少他的母亲应该会吧……” 说到这里，夏眠就总想起她那一天后来歇斯底里哭泣的模样。 也许这就是生活的本质，就算后面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而就算后面他的父母又恢复原状……那又如何呢？ 因为不管怎么样，和田总都不会回来，也不会真的能看到他父母的改变，而改与不改，其中的受益人也只有他的弟弟。 “不过我倒是听说，他弟弟好像在这件事情之后，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夏眠说，“也是之前意外听到的好像说他成绩本来就不差，在这一次事件之后就一直想着更加努力的学习，但是好像没有那么经常回家了，似乎是在学校里办了一个住宿。” 没人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办这个住宿，是对父母的微妙态度，还是对已故哥哥的愧疚……这种事情就算去问他，他也不会说。 “可是后面还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记得这个名字，我还记得当时楼上楼下的人都上来问了一下，就连隔壁科室的几个护士都听说过，因为好像之何天纵住院的时候无聊，还溜达过去帮过他们的忙，”夏眠回想着，“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之前被何天纵鼓舞过的那个小姑娘后续的治疗效果非常好，甚至还找到了合适的骨髓配型，就连骨髓移植都是成功的，实在是件非常幸运的事。” 想到这里，夏眠脸上的表情也明显变得更加柔和了一些：“据说后面那个小姑娘终于知道了原来那个鼓励过她的大哥哥好像已经离开了，不过大概还是没有太多懂死亡的含义，后面还一直说等到对方恢复了、回来了，一定要在一起聊聊天。” 不过这种善意的谎言，可能需要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意识到了，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这是何天纵存在过的证据，是他帮助过的人们留下的足迹。 而有一句话，似乎在这几年很流行。 只要不被遗忘，就不算真正的死去。 在这之后很久，直到现在，夏眠也依然这么认为。 两人之间都有一瞬间的沉默，或者也不是沉默，只是对刚才说的那些事情的消化。 夏眠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难得用这么长的时间来说一件往事，等自己全部复述完之后，这样真的还有一种回到了当时的感觉。 那时候的自己经验的确不够丰富，但是好像细细想来也的确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因为当时自己的主科室并不是在肿瘤科，所以在管完何天纵之后，再过了一个月，自己就离开那个科去了下一个科室，所以后面的情况自己也不得而知了，关于他弟弟的事情还是前几年回科室看到之前同事的时候听他们说起的。 原来何天纵这个名字到现在为止，在肿瘤科依然会时不时被提起，只要在那段时间待过的，就都会记得那个穿着裙子帮护士搬梯子，永远笑盈盈情绪温和稳定的男生。 夏眠看着听故事都快听入神了的实习生，忍不住笑了：“怪我一不留神讲的太多，都耽误了你回去的时间。” “没有没有！我本来住的地方就是在学校宿舍，过个马路就到了。”实习生眼睛里依然闪着兴奋，“要不是知道你今天值班，我都感觉我浪费了你太多时间！” 夏眠也觉得不可思议。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是成了会跟别人讲回忆的事情了，如果把这件事情跟赵媛说，对方立刻就会感叹“哎呀我们果然都是老人了。” “不过我特别感谢你能跟我说这些。”那个实习生在开口的时候依然声音雀跃，“如果不是您这些故事，我都不可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因为这就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故事。” “我也想这样一步一步像您这样走过来，到时候说不定我也会有自己可以分享的事情。”实习生说道，“不过我在听完这些之后，也明白了一件事。” 夏眠没想到对方居然还会总结，有一些意外地抬眼：“什么？” “就是之前闹得很大的那件李强的事。”实习生说，“当时我都还没有遇上你，我就听到我的那些室友跟同学都提到过这件事，甚至还有一些研究生的师兄师姐也说到过。” “好像但凡经历过实习的，或者在临床待了一段时间的，大部分人都觉得在门诊的时候他就会被拒绝。” “因为门诊的时候情况就不太好，本身也不能完全达到收入科室的指针，如果到时候真出什么问题，说不定都还没有上治疗，就会更加严重，到时候背锅的还是医生。”因为这是自己的见解，所以对方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语气也十分小心，“很多人就说，如果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安全或者名声的话，都不应该收李强那样的病人，因为风险太大了。” “但是现在想了想，可能就是因为你说的那个病人的缘故吧，所以就算知道李强看起来不太对劲，却仍然选择接手。” 夏眠动作停顿了一下。 其实对方说的未尝不是这个原因，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因为其实您也会担心，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的犹豫，而让对方错过了真正的最佳治疗时间，我觉得，如果是您的话，一定不会原谅这样的自己。” 小姑娘在说完这些之后，又觉得好像不应该这么评判自己的老师，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不是在对您的抉择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在听完您说那些之后，有了一点自己的见解！” 大概看到她这么紧张，夏眠倒是先开口安慰了起来：“当然，我知道你的意思。” 不过现在时间也晚了，夏眠又跟她说了几句：“如果没有其他什么想要问的，那你也可以早点回去了……不过现在也不太早就是了。” 那个实习生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觉得我在这里待着的这点时间有趣多了！” 只是夏眠一向体恤实习生，也不想真的把他们留下来陪着自己值班，太辛苦，因此最后还是把对方先劝回去休息了。 这个实习生走的时候还得恋恋不舍：“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值班啊？到时候我还想来！” 夏眠第一次觉得怎么有实习生会主动加班的，被对方逗得忍不住笑了一下：“好了，先回去吧。如果你真这么想，我会告诉你的。” 对方好像终于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这才真的收拾完东西回了宿舍。 本以为送走这个实习生之后，这个夜晚就应该会平静下来，不过大概是一些缘分，没过多久，夏眠居然就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这次发消息居然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的林雪。 【林雪：夏医生夏医生，您现在在办公室吗？】 【林雪：如果有空的话，我可以来找你聊一聊吗？】 夏眠心想今天这是什么座谈会的夜晚，不过自己对对方也很有好感，而且刚才才跟实习生聊到李强的事，关于这件事情转折的关键人物就已经找了过来。 还好今天的确不怎么忙，事情已经基本上做完了，只要守在电话面前随时等着，有突发情况发生处理一下就行了。 【林雪：好！那我十分钟就到！】 而在十分钟之后，夏眠果然真的等到了对方的敲门声。 跟之前那一次见面相比，林雪现在看上去好像比之前还要精神，见到夏眠也立刻打招呼：“夏医生！！我来啦！！” 夏眠还不知道她要来干什么，原本以为可能就是路过这边太闲了，或者是随便聊聊天。 结果没想到对方开口就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因为我之前拍的纪录片效果很好，已经提前被一家公司破格录用了！” 夏眠才刚说了一句恭喜，而对方的表情就开始变得有一些迟疑：“所以我今天来……当然的确是想为了见您，但是也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夏眠：“……哎？” “我那家公司现在正跟电视台有了新项目的合作，而他们现在正在筹备一档医学观察综艺，正在到处找人，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第407章 要不要答应？ 第407章 要不要答应？ 夏眠第一反应当然是茫然的。 “综艺？”这两个词语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而且现在自己是医院的住院总，怎么可能有时间出去参加什么综艺？ 林雪看出她的疑问，因此也没有拖太久，立刻解释道：“不是要出去录的那种，或者说基本上都不需要您做什么，就是我之前因为那个纪录片大家都很喜欢，然后确实也引起了一些人想关注一下医院的事情，想知道医生有多么辛苦……因为您知道的，你看上次的事情本身就因为有的人恶意引导舆论造成那样的结果，还好后面反转了。” “而我觉得这种事情是正向的，也是能让大众更清晰的知道，其实医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容易的一种方式，”大概也是怕自己不答应，所以林雪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试探着的，“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领导已经找医院的人沟通过了，可以在医院进行相关的拍摄，而且在录到患者及家属的时候也都会提前争取他们的同意。” 夏眠从来也不是这种爱出风头的人，因此还是觉得这种东西不太适合自己。 刚想拒绝，就听到林雪继续说道：“其实这也是一点我个人的私心吧……因为他们知道纪录片是我拍的之后，我就跟他们提起过你。” “而因为前段时间那个事情闹得还挺大的，所以他们其实都很关心你现在的状况是怎么样的，我这么一说之后他们就直接来医院申请许可了。当然一定不是你想的那样！”林雪又有一点紧张的接着补充，“其实这一档主要是医学观察类的综艺，然后还会邀请几个实习生一起来，相当于一部分是从实习生的视角来看医院的一切，然后再给另一部分的镜头，是从在医院待了有些年头的医生视角中的医院的一切。” 夏眠在听到实习生的时候，又有了一点新的想法，她想起刚刚自己说了那么多的那个女学生，如果从她的视角来看，能让她有成长的话……好像也不错？ 大概是想到这里，夏眠思考了一会儿。 林雪倒也是个实诚人，毕竟不管怎么说，也就只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真诚的不行，几乎都要把大部分问题都给夏眠抖搂出来了：“就是综艺的制片人当然是想要大众关注的，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们做这一行的就是需要流量和关注度……所以他会从这种地方切入，不过跟我们说明之后，还是答应了会拿一些相关的资金捐赠给基金会。就比如说，如果第一个去的科室是白血病之类的，那如果在节目和综艺播出之后取得相应的热度时，就会分出一部分的资金来捐赠给跟白血病相关的病人，或者就是医院中，一些无法负担相应治疗费的小孩；如果第二个科室是负责心外科的而引起了相关的注意之后，也会同样拿出另一部分资金购买心脏起搏器，然后给节目中出现的一些难以负担高昂治疗费的病人无偿使用。” 夏眠迟疑了。 如果说刚才自己第一时间想拒绝，是因为不想在本来就忙碌的工作里面再掺和些别的，可是医院本身就是一个传承的地方，如果真的能为一些刚进医院的实习生提供一些帮助，更何况还能给一些无法负担治疗费的病人，一些真正有用的经济支持的话…… 夏眠还是心软了一下。 “但我现在在医院是住院总，估计还是没有办法配合你们大部分的要求。”夏眠说，“你们可以去其他科室看一看，比如说急诊科这种就很适合……” “我还没有跟你说一下我们相关的方式。”看到自己有松口的趋势，林雪果然喜上眉梢，“是这样的，我们大部分是以实习生视角来看的，所以我们工作人员也会多从那种地方入手，而从医生这个角度的话，我们就会考虑他们的工作情况，肯定要以不打扰工作为第一前提，而且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及时跟我们节目组或者摄像的人联系，一定会在你们同意之后才会进行相关的拍摄的。” “目前暂定的是先录前三期，然后中途会加两次直播，算是给前面播出之后的一些反馈，但这种直播也可以拒绝，”林雪说得小心翼翼，“我今天来也只是先给您这么说一下，如果你真的有意向的话，我们到时候再联系？” 夏眠听出对方也不想让自己为难的意思，当然也点头同意：“好。” “如果这一次摄影的话，你会跟着一起来吗？”夏眠倒是有一点好奇这个。 林雪听到这个问题立刻点点头，好像很高兴一样：“是啊，就是因为我可以破格来拍摄和记录，我才跟他们提了后面那些要求的。” “关于捐赠的事情……是你提的？”夏眠有点震惊。 她不就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吗，居然还有能在制片上面提出意见的权利？ 听到她这么说，林雪点点头。 “就是，我可以跟您说实话……”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林雪明显也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这样说到底是对还是不对，“确实是因为我那个记录短片的问题好像被这家公司看中之后就跟导师说点名让我参与。”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制片公司本来就是奔着利益去的，而对于他们来说有关注度就会有利益，所以他们之所以会选择医院这个题材，本身也就是为了切合大众的痛点。”在说到这种话题的时候，林雪竟然也不像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了，还有一些自己的见解，而且语言也流畅了起来，“所以我是知道这些人想盈利的念头的，但是，但是……” “但是我想到，如果当时没有我随便拍的那一个视频，是不是你当时就会被冤枉，”林雪说，“所以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才同意了，加入这个项目组。” “而这个项目组的人知道，关于你的那个事的视频是我拍的之后，就跟我提出过，要不要直接来找你加入这个综艺，”林雪几乎是推心置腹的说，“所以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我觉得像您这么纯粹的医生好像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不需要参与这样的别的东西……” “但是后面他们跟我说，如果真的能来的话，可以听一些我的诉求。” 林雪说到这里的时候挠了挠头：“其实我知道我所说的这些诉求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等价交换的交易问题，因为那些人一看就是在商场打拼多年的老油条。” “但是因为我知道李强的事，所以我也知道他最开始就是因为无法负担治疗费才会有后面那些事，我当时就跟他们提，如果真的能有一些资金，作为捐赠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林雪眨了眨眼，好像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这样是不是挺幼稚的？” “我知道凭借我自己的努力，好像也没办法让更多的付不起治疗费的人得到帮助，可是如果我这么做了，能帮一点是一点的，而且如果这一次真的引来了一些更多人关注，那是不是捐赠的资金也会更多？” “我也明白我这个想法挺一根筋的，但是只要想到真的能给人一些实质性的帮助，这才厚着脸皮来找您了。” 说完这些，林雪红着一张脸站起来给夏眠鞠躬，看上去也是第一次做这种邀请，实在是不太熟练：“所以我先给你道歉，如果你觉得我刚刚的邀请晒太冒昧的话，我觉得……你就当我没说过！我绝对没有恶意的，我也没想过你会答应，但是我觉得想来试一试！” 夏眠看到对方的样子，想起刚刚才离开科室的那个实习生。 好像临近毕业或者刚毕业的孩子，总是对社会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憧憬，因此他们的眼睛是明亮的，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而且也会有更多的勇气进行其他尝试。 而至于自己…… 平心而论，作为这么多年在医院工作过的住院总医生来说，其实在接到这种要求的时候，自己就应该会选择拒绝。 因为这其实是对自己没有太多帮助的，她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引人注意的意思，而且就算真的被人所熟知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说出来的事。 只是…… 她想起自己刚才还在跟实习生说的那些话。 她想起那个曾经穿着裙子的善良的人，想起自己曾经跟自己告诫过的一句，“不要变得麻木”。 不要因为觉得自己在医院待的时间长了就失去同理心，不要对患者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要多去考虑一下他们的情况。 所以有的时候赵媛都说过，自己是不是太仁慈了一点，可是每次在遇到这样的事时，她又总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就像自己明知道李强问题很大，却还是想要救他一下，她没办法真的做到完全理智。 林雪也不想让她为难，在说完这些话之后，立刻准备鞠躬退场：“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很冒昧，我也知道如果你不答应的话也是合情合理的，所以我刚刚都想过要不要直接算了，不要来找你了，但是……” “但是我每次路过你们科室的时候，却总是想抬头看一看，在想你是不是在上班，是不是在忙……真的，夏医生，您是我看到过的最喜欢的医生！” “所以我最后在想了很久之后，还是想来问一问……可能是私心吧，我也知道就算这些东西对于那些大人来说可能是交易，但是如果真的能以我的提案为别人做出一些实质性的帮助，那我觉得我应该也会很高兴。”林雪说，“我这样说是不是有些自私？” “哎呀反正我觉得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林雪大概是把想说的话说完了，到现在就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但是眼睛依然是明亮的，依然是戴着绝对的赤诚的。 夏眠看着她，正要说点什么，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原来是护士例行查房的时间到了。 “夏医生，我来汇报一下这个小时的查房情况……” 护士走进来看到旁边还有个人愣了一下：“夏医生你是不是在忙？那我等一会儿再……” “没有没有没事没事！”林雪继续语无伦次的说了一大长串之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我刚刚就是想说的都说完了，你如果到时候有什么疑问都可以及时问我，我24小时待机的！” “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再见！！” 这句话刚说完，整个人就一溜烟的离开了办公室，生怕真的给夏眠工作造成影响。 这动静都把护士看笑了，看了门口一眼：“这是什么，实习生吗？可是又有点像药代？” 夏眠都被逗笑了，才摇摇头：“不是实习生也不是药代，就是之前给我们拍过视频的那个小姑娘。” “视频？什么视频？”护士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就是之前那个夏老二的事情，闹得很大的时候，是这个人拍了他们当时秘密交易的视频。” “哦！！是这么个孩子！！”这么一说护士就想起来了，立刻好感值增加了不少，“怎么说都是个好孩子！” 夏眠笑笑，不过确实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回答林雪，因此先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住院总的值班时间其实有时候还存在枯燥，在所有事情处理完之后，大概到12点前还会有一两个小时的空余时间。 夏眠点开手机看着屏幕上又多了几条消息，果然是林雪的。 “夏医生夏医生今天来找你，也就是脑子一热，如果你真的不喜欢的话，你就把我删了都可以！！” “我们当时想做这个综艺的初衷不是歪的！！你信我！！” “当然我来找你也很冒昧就是了！！” “好了，我到家了！！你慢慢考虑，这一个星期内给我答复都可以的，或者直接拒绝我也行！！” “不用考虑我，我完全都能接受！！” 可能是林雪说话做事都很有自己的风格，而不管是做什么情绪都很足，明明只是好几行文字和几个表情包，但夏眠就是能从这些文字里，就可以脑补出对方现在说话的表情。 估计就跟来自己科室时那样，战战兢兢的，又想表达又怕自己太冒犯。 但她毕竟也是有了不少阅历的成年人了，真诚与否还是能分辨出来。 其实她知道制作组本来就存了一点以自己的事炒热影响的念头，但也想林雪来找她，是真的想要做一点什么。 想帮一帮别人，哪怕一点点也好。 夏眠看着独属于他们那个年纪活力十足的消息，大概也有点被影响。 至于要不要去那个地方？ 只是自己心里有点拿不准，关键是……会不会对自己的同事或者家人有影响？ 还有就是梁屿川…… 夏眠想，以他的家庭背景，也应该不是特别愿意自己参加这种综艺？ 其实夏眠自己也清楚，她现在考虑着想答应的原因，第一个就是因为实习生可以从中多学到点东西，而第二就是林雪说的那一句可以根据曝光度然后拿到一些捐赠资金给一些付不起治疗费的人帮助。 她其实有一瞬间有那么一点担心，万一自己跟梁屿川提这件事情，他会不会说“如果想捐赠的话，他可以帮自己一把？” 可这种事情的性质是不一样的，她本来就只是想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去帮助别人，而不是依靠别的什么。 不过她也只思考了这一会儿，就觉得只要是梁屿川的话，也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自己愿不愿意出现在镜头前面。 其实平心而论，自己对曝光这种事情没有太大的敏感度，就像之前李强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网络上舆论最低迷的时候，她也没被怎么影响。 后面有不明真相的人被带了节奏，甚至想过来刁难自己，她也依然可以对着镜头不卑不亢的说出那些话。 而不排斥镜头，也不能代表自己就喜欢镜头。 如果答应了那自己到时候上班的一些细节是不是也会被展现在镜头前，虽然自己并不在意自己会被如何评价，但是…… 这种时候就是需要找好闺蜜吐槽一下的了。 她刚拿起手机，还没输入，刚找到对方的聊天框时，手指忽然顿了一下。 等一下，夏眠在这一刻甚至有一个想法。 反正他们这一次综艺的录制科室也不止自己一个，林雪说了，只是医院选的他们这里而已。 而赵媛那边本来就是事情很多的急诊科，更能记录一些人间冷暖，就算只是从综艺角度考虑的话，也应该会更有节目效果一点。 夏眠想到这里，都被自己逗乐了，什么时候自己都还会帮节目组那边考虑的，明明都还没有答应。 不过既然都想到这里了，那还不如直接问问对方。 夏眠想到这里，开始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打字。 【夏眠：睡了吗？】 第408章 邀请赵媛 第408章 邀请赵媛 果然没有辜负夏眠的期待，没过两分钟，就已经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赵媛：？】 【赵媛：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媛：你这种开场白来找我，肯定有事。】 【赵媛：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不过夏眠选择性没看到上面那几句话，继续打字道。 【夏眠：看来是没睡。】 【夏眠：那就行。】 【赵媛：你今天应该值班吧？这么闲？】 【夏眠：那你是我希望再忙一点？】 【赵媛：说什么呢！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 看的出来对方现在应该很闲，还有空跟夏眠做一些无意义的闲聊。 在你来我往进行了第二回合之后，赵媛还是念及夏眠要上班，万一真的又有什么紧急情况要处理，到时候话也聊不上就麻烦了。 于是还是率先问道。 【赵媛：好了，说吧说吧，什么事？】 【赵媛：不过说实话，你这个点应该不是工作上的事……】 【夏眠：你还说错了，就是工作上的事。】 【赵媛：你这么有能力的人，工作上的事还能让你烦心？】 【夏眠：倒也不是烦心。】 【夏眠：不过今天稍微跟实习生回忆了一下往昔倒是真的。】 果然，跟夏眠猜测的一样，赵媛立刻回了一句。 【赵媛：是的，我们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就是喜欢忆往昔峥嵘岁月，然后告诉一些小辈们。】 【赵媛：完了完了，老了老了。】 【夏眠：对了，你现在还有没有带实习生？】 赵媛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话题转的这么快。 【赵媛：之前跟组织有一个，不过你知道我们急诊科有时候不是分的很清楚，他有时候会去隔壁组那边学一下，隔壁组要是没空，也会扔给我们，让我们继续带。】 想想也是，他们的急诊科跟夏眠这种整天在住院部的科室又不太一样。 而且病患流动很大，有时候当天出院住院就走了。 【赵媛：所以怎么啦？】 【赵媛：难道真出什么事了？】 【夏眠：也不是。】 【赵媛：你怎么今话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 这么犹豫？】 夏眠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夏眠：很明显？】 【赵媛：很明显好吧！就差把“你还没想好怎么说”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赵媛：没事，实在不行就给我当闲聊呗，我又不帮你做决定，就是帮你分析一下也行啊。】 【夏眠：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李强那件事？】 赵媛吓了一跳，明显是有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来。 【赵媛：怎么了不会还有后续吧？】 【赵媛：也应该不可能啊。你那两个亲戚不是都进去了吗？】 【夏眠：不是跟病人有关。】 【夏眠：就是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来过我们科室，最后录下关键证据的那个女生？】 【赵媛：哦，那个啊！】 【赵媛：记得记得，而且我还挺感谢她的，觉得如果不是她这破事估计还要再掰扯一段时间……怎么啦？】 【夏眠：她刚才来科室找我，又跟我说了一些事。】 【赵媛：等等，这跟我带不带实习生有什么关系？】 【夏眠：先等我说完！】 【赵媛：行行行。】 【夏眠：总之就是刚才那个女生过来了，然后跟我说……】 夏眠简短地说了一下今天林雪告诉自己的关于那个综艺的情况。 果然赵媛也愣了一下，在听完之后安静了一会儿。 【赵媛：综艺？？！！】 【赵媛：虽然我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是为了蹭热度赚钱哈，但这也太会抓热点了吧！】 【赵媛：而且就相当于是一个记录形式的吧，如果不到工作的话，其实还好，就是担心……】 【赵媛：你也知道的，现在网络上那些人很多都是些二极管，噢，我说的二极管的意思就是非黑即白，或者只听自己的一个观点，然后就开始抨击与自己所有观点不符的人。】 【赵媛：那些人骂的很凶好吧！而且有时候自己的逻辑明明并不严密，却依然能为这套逻辑构筑完美的防御体系，这叫什么立体防御模式？反正总之就是任何观点都无法说服他们。】 【赵媛：我现在突然说这个只是一种担心，就是我知道其实虽然在网络上正常的人是有的，而且还不少，但是一般这种脑子不太好使的，极端人士一个就可以打一群，你说万一这些人又在综艺里面挑了个什么毛病开始攻击你怎么办？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媛：而且我说实话，如果他们真的是蹭热度的话，给你的钱应该就是一次性的吧？不对，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不会想着为了这个钱去参加一个什么所谓的综艺。】 这句话倒是把夏眠问到了。 【夏眠：你可别说，我都还没问对方钱的事情呢。】 看来林雪也没那么专业，不过这也侧重说明了对方是真的只想帮一帮那些患者才来做的这个决定，然后就赶紧来邀请，而并没有真的为了流量或者金钱做出其他的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到林雪的这个出发点后，夏眠竟然更有了一些自己的决断。 【夏眠：因为好像是这个女生说是对方在有了这个纪录片之后那些人才决定要做这么个题材的。】 【夏眠：而且显然制作组有没有很避讳自己想要流量的想法，可是我觉得还算是堂堂正正，也算是称得上一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吧，因为制作组的确是想通过李强这件事的后续舆论，引导还有关注的人。而且不止如此，他甚至连播出的模式都加入了直播，在前三期都会有两场直播出现，一场是为了让大家熟悉里面的人物，另一场就是完全给网友讨论用的，反正就是主打一个，明着想要吃流量。】 【赵媛：……这种商人就是商人，简直就是把自己想赚钱的心都写脸上了。】 【赵媛：所以你跟我说这个是觉得林雪变了吗？居然会找你问这种事？】 【夏眠：就是因为她来找我的原因不止如此。】 然后这才说了，林雪刚刚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赵媛：卧槽，这个小姑娘有点东西啊，竟然真的能进那种制作组不说，还真的能跟他们谈条件？】 【赵媛：而且怎么说，对方小小年纪就已经有这样的想法，我竟然觉得还挺不错的。毕竟你看现在很多学新闻学的，简直就是断章取义还引导舆论的集大成者，多少无辜的新闻就是那些人弄出来的，而现在的孩子居然还能在资本中做出一点妥协。而且妥协也不是为了自己赚钱，居然是为了可以捐给别人……？】 【夏眠：不止如此，也是她提议的，说这个综艺也可以做不止一个视角和不止一个科室，比如说可以从一些实习生的角度来看医院的人生百态。这样不仅能让那些刚进医院的实习生得到一些提升，而且也能让对此完全不了解的观众们有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夏眠复盘了一下，才意识到林雪果然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女生，现在回想起来，对方的计划还是蛮清晰的。 因为按照她那样，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还是学导演系的能进这种项目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可是对方不仅进去之后还能用自己的方式去跟他们谈判，就是抓住了制作组想要流量的心思，在声色浮华的名利间，却依然选择了另一种坚持自己本心的方式。 也许她不知道对方以后变成什么样，但至少在这一刻自己是相信的，她的确因为李强的事有了触动，也的确想要改变现在的一些人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尽管这个问题对于她本人来说，能做到的实在是杯水车薪。 这个世界上能坚持自己本心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像林雪这样的小姑娘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一件十分值得夸赞的事了。 很明显赵媛也这么认为。 她也惊讶了，甚至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回复。 【赵媛：你说实习生这个视角甚至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而且不仅如此，反而还跟制作组谈了点条件，说如果真的有流量之后，可以把部分资金用作捐赠？】 夏眠莫名也有种自豪感。 【夏眠：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犹豫了吧。】 【夏眠：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综艺，我的确一点兴趣也没有。】 【夏眠：所以……】 不过还没等对方回答，夏眠就又说。 【夏眠：哦，不过我倒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小建议。】 【赵媛：？】 【赵媛：怎么越听越不妙。】 【夏眠：我跟她说，急诊科也是一个很好的取材之地。】 【赵媛：？】 【夏眠：你别打问号，我也是这么一说，到时候人家找不找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夏眠：而且说实话，如果真的能对实习生有帮助的话，我觉得你应该也是愿意的吧。】 这么一说倒是把赵媛给问倒了，其实她也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不然也不会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来找自己。 【赵媛：不过你跟你老公说了？】 【赵媛：他会同意吗？】 【夏眠：他同不同意，本来不也就是个参考作用么，如果他不太喜欢的话，大不了跟他有关的信息，我都不透露就行了。】 其实梁屿川虽然有些工作内部的信息是绝密，但是工作本身并不是什么秘密。 其实这个问题刚刚夏眠就思考过，也基本上能猜到对方会说什么。 可能就是因为在一起之后的默契越来越多的原因。 梁屿川的大前提一定是尊重她的，一些小细节就在于对方愿不愿意透露相关信息罢了。 【赵媛：也是，反正你老公应该也不太在意这个。】 【赵媛：啊，好自由，是free的味道。】 【夏眠：……你还说我呢，你这种没结婚的不是更自由？】 结果这么一句，倒是让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夏眠：？】 【夏眠：？？？】 【赵媛：别说，别问，我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办。】 【夏眠：不用想啊，顺其自然想怎么办怎么办呗，你们现在又不是真的确定了关系。】 【赵媛：我知道，只是我也不想真耗着别人太久，挺不好意思的。】 【赵媛：我又不是那种以吊着别人为乐的渣女！】 【夏眠：好好好，知道知道。】 【夏眠：那我就跟你说过了，看来你也觉得不是不可行，那我再思考一下给他们答复吧。】 【赵媛：你明明也知道我应该不会持反对意见吧，而且……哎，你可真是天选白大褂圣体。】 虽然这句话是在玩梗，但赵媛也的确一直都这么说过。 她知道夏眠比自己更愿意付出，也更善良，她见过很多次，所以才会这么认为。 就比如像李强那件事情，就算事后再怎么复盘，或者说就算自己真的能提前知道结果，知道自己不会真的出什么问题，可是在权衡利弊之后，赵媛可能都不一定会选择在第一时间就决定接诊。 或者说可能在门诊的时候就把对方拒绝了。 这也并非是不愿意治，只是这种病人每次都是医疗事故和各种纠纷的高发人员，有时候医生为自己考虑，本来就是一件可以被理解的事。 毕竟比起那些整天只需要靠哗众取宠就可以拿到高额报酬的网红来说，像医生这种培养周期很长，学习时间也很艰苦，而回报也不是很丰厚的职业来说，有所选择并没有错。 而且其实赵媛也知道对方这么问自己，就是因为已经有了想去的念头。 她知道夏眠会心动的原因就是那两条，第一是可以培养实习生，第二就是真的。等流量起来了，会有更多的善款和资金作为捐赠。虽然可能帮得上忙的人并不多，但只要有一个是一个，说不定就可以避免很多本不用发生的悲剧。 【赵媛：那我暂时投一票同意！】 【赵媛：其实感觉跟平常上班也差不多，不过多了个摄像头而已，看你自己就好。】 【赵媛：那我不打扰你上班了晚安！】 【夏眠：……你就是想睡觉了吧。】 【赵媛：嘿嘿。】 夏眠知道她估计不会这么快入睡，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她跟段清寒的事才了解过，夏眠也不想催着一直问她的想法，只要能给对方一点信心，或者说，让她知道不需要为自己的选择有任何愧疚就可以了。 在挂断电话以后，夏眠想着刚才赵媛说过的那些话。 也是在沟通完之后，那种想法反而更加坚定。 原本还想第二天再告诉梁屿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事情比较少，也可能是想早点落实这种事，真的能帮到一些人。 夏眠于是给梁屿川发消息。 第409章 有老婆就是了不起！ 第409章 有老婆就是了不起！ 按理说一般这种时候梁屿川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应该准备休息了。毕竟在部队里面的作息都很规律，而且是统一的。 不过就算知道这些，夏眠也没多想，反正就算现在梁屿川收不到，明天再给自己回信息也都一样。 然而令她惊讶的是，这次梁屿川居然很快就回应了，而且还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夏眠看到上面来电提醒自己都吃了一惊，但是一点也没有犹豫的很快接起来：“喂？” 听筒里是熟悉的声音。 明明才分开没多久，可是当对方的声音出现在手机里的时候，夏眠还是感觉到心里一暖。 “是在上班吗？”梁屿川的声音一如既往很有磁性。 他那边的背景声音并不算安静，能听到一些朋友说话的声音。 尤其是在梁屿川开口的时候，自己就明显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善意的起哄声。 果然，梁屿川好像把手机移开了一点，朝电话那头笑笑说了两句什么。 不过大概因为距离很近的原因，夏眠还是听到了电话那边人们的起哄。 “哟哟哟，你看队长表情都变了！” “刚刚跟我们说话的时候还一脸严肃呢怎么，这是去川剧学过变脸吗？” “就是啊，就是啊，唉，不过想想那是嫂子也很正常！” 夏眠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就听到梁屿川在那边笑骂了一句：“你们没老婆的人不会懂的。” 这句话明显带着一种炫耀和显摆的意味，果然在说完之后，那一头的起哄声更大了。 不过这一次明显是掺杂着不少羡慕的。 “啊！！！”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吗！！” “有老婆了不起啊，我也有女朋友！” 夏眠听着那头的声音，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好。 不过梁屿川当然也知道自己能听见的，立马放缓了声音过来跟自己解释。 “今天暂时没有出外勤，今天队里的人有一个拿了二等功，所以算是聚餐庆功宴。”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要说么？” 夏眠原本没什么感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梁屿川那头的热闹搞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才继续说：“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就算没事也没有关系，”梁屿川的电话那头似乎是笑了，“我正好可以多听一听你的声音。” 虽然这句话说的时候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是很明显，以梁屿川同事的身体素质当然是能听见的，而电话那头的人听到这些当然就开始继续起哄了。 “唉，咱们今好了聚餐吗？我怎么感觉我没有在吃饭，反而是在吃狗粮呢？” “是啊是啊，我也很好奇这是什么情况。” “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饭吃着吃着，盘里的东西就变成了骨头。” 还有一些干脆直抒胸臆大喊出来的。 “有老婆你了不起啊！” “就是，有老婆就了不起吗！” “呜呜呜呜，可是有老婆好像真的有点了不起，我也好想我女朋友啊！” 而梁屿川大概是今天心情也很好，甚至还配和他的队友们接了一句…… “抱歉啊，有老婆就是了不起。” 果不其然，在这句话说完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一阵痛苦的哀嚎。 夏眠也知道像梁屿川这个工作，他队友们基本上只有一两个不是单身，其他的人因为工作环境的艰苦和时常不着家的工作性质，总之就是每天看着有对象的那几个队友天天秀恩爱吃狗粮，也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这么嚣张倒是让夏眠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么说没关系吧？这么刺激他们。” 听筒那一边的梁屿川传来一声轻笑：“没关系的，反正他们也习惯了。” 夏眠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习惯？” 梁屿川咳嗽一声：“几个人天天没事儿就吃两口狗粮，反正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没关系的，不用在意。” “……你天天跟他们说这些吗？”夏眠震惊。 “我可没说，是他们有时候总是会提，那我为了参与话题就会偶尔跟着说一两句，”梁屿川语气十分坦坦荡荡，“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一提到你，他们就要露出那种痛苦的表情，然后说我在故意炫耀……” 说到这里，他声音顿了一下：“虽然前面几次我的确没有故意要炫耀的意思，不过刚才……他们猜的也没错就是了。” 夏眠：“…………” 不过梁屿川也不是那种跟老婆聊天还要给别人听见的男人，夏眠听见他慢慢走到了没人的地方，才笑着跟她开口继续说。 夏眠听到他的周围逐渐变得安静，刚才的紧张，才有了一些缓解。 不过大概是听出来今天梁屿川心情不错，再开口时也带了一点愉悦：“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很忙。” 梁屿川好像也轻笑了一下：“也是运气好，本来今天是要出去的，但是因为天气原因暂时不用出勤。” “那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上班？”夏眠忍不住问。 “嗯……”对方声音停顿片刻，半开玩笑地说，“猜的？” 夏眠还没继续说什么，梁屿川就已经自己先笑了一下：“逗你的。” “你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值班……”梁屿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笃定，仿佛胸有成竹，“我老婆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记不住。” 夏眠心跳快了一点。 其实知道对方看不到，但是此刻自己还是眨了眨眼，仿佛在掩饰这种感觉似的。 “怎么才刚几天不见，就这么会说话了。” “我这又不是去哪里学的，这本来就是我自己想说的。”梁屿川给自己申冤，“而且这不是必备的么。” 夏眠刚才那么说也就是掩饰，因此当然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两个人聊的话题其实很琐碎，听上去也没什么主旨，好像只是在说生活中的一些小的不能再小的故事。 可好像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微小的幸福堆积起来，慢慢扩大，也让人慢慢觉得有了实感。 夏眠这才跟梁屿川说了今天林雪来找自己的事。 “就在刚才我已经跟赵媛说过一次了，其实我对这种综艺并不太感兴趣，但是我一想到如果真的能因为我的原因能做一些好事的话……” “那我觉得我还是愿意的，而且林雪不是一个坏人，她能想到这一步，我觉得已经非常厉害了。” 梁屿川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倾听者，中途只是偶尔给了一些情绪上的回应，却绝对不会想着这张图说出自己的观点或者插话，但直到等到夏眠全都表达完之后，才应了一声。 “怎么样？”夏眠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倒不是因为怕梁屿川会拒绝，只是会担心他真的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因为自从两人认识以来，他都非常低调，甚至当时自己跟他结婚的时候都忘了他的家底，直到自己想起来这么个丈夫之后才大吃一惊。 所以夏眠想了想又说：“因为那个相关部分拍摄的可能有凝血，所以对方跟我说了很多次，而且也告诉我可以，一切按照我的步调来，我不想拍的他们就都一定不会介入，所以如果你不想暴露太多，或者想更低调一点的话，我甚至都还可以只让他们拍……” 夏眠想了想又换了一个说法：“对，我甚至可以不提任何生活上的事情，这样大家就不会怀疑我是不是结婚了！” “而且只要我不提不回应，就算再多猜测也没关系……反正你也知道的，我本来就不太在乎这些所谓的舆论风向。” 夏眠还没说完，梁屿川就已经先打断了：“为什么要瞒着？” “哎？”夏眠还没明白过来梁屿川的意思是什么，“我不是说我担心你不想……” “我没有不想。”没想到这一次梁屿川回答的得很干脆，甚至有点超乎自己的意料，“我之前也不是故意不想让别人知道，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但如果你想的话，可以随意。” 夏眠还是有点不相信：“真的？” 她倒不是在怀疑梁屿川，而且确实也感觉他对这种方面没什么兴趣，但是也没想到过他居然能答应的这么干脆利落。 “怎么了，还是说你怕困扰，想在节目里面避开这一环？”这一次反而是梁屿川反问道。 听他这么说，夏眠立刻摇摇头：“我才不做这种无谓的人设，都结婚好几年了，那个单身人设有什么意思。” “我只是一开始担心你嘛，会觉得如果有的时候我跟你通电话，或者你偶尔回来找我，被看到了什么……怕出现在镜头里，你会介意。”毕竟梁屿川之前什么样，自己还是知道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答应这么干脆。 “是啊，如果是突然有个人跟我说要录这种节目，然后参加综艺的话，我是一定会拒绝的，”梁屿川说得很干脆，“但是只要你想去，而我……”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梁屿川声音顿了顿。 夏眠听他停顿，还有点疑惑：“怎么了？” 不过梁屿川好像在那一头似乎是先轻笑了一声，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只是那个瞬间有点犹豫。” “在想，如果你真的去了，那我又想让全部人都看到你有多么好，所以本着想让大家都知道‘这样优秀的人是我老婆’的一些私心，但又有种……你好到我都有些不太敢炫耀的想法。” 说完之后好像梁屿川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而夏眠似乎有了一点触动。 其实她也知道，梁屿川是绝对不会绑着自己或者限制自己的，而刚刚那最后一句话也只是一种开玩笑般的构想，但这种近乎直白的情话果然还是最能打动人，她眨了眨眼，一时间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现在怎么……怎么……”她一下子感觉自己口齿不伶俐了，磕巴了一下才说，“怎么现在这么会说这种话了？” 然而梁屿川自然得很，甚至还有点疑惑：“我这也不是刻意想说那些，本来就是真实流露……” 不过也是。 夏眠想起刚才自己刚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梁屿川同事那些起哄的声响，他不仅照单全收，反而还大大方方让他们羡慕，也算是等佐证，刚刚他说的这句话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说出来就又不一样。 而无论是哪一种想法，至少都让自己更安心了一点。 “那就好。”夏眠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会有点不高兴?” “为什么会不高兴？” “也不是不高兴，我以为会是那种不太想出去，但是又不想阻碍我的选择的……那种感觉。”夏眠说。 梁屿川于是又轻笑了一声，夏眠不知道为什么，就也跟着笑了一下。 这种无需点破的默契本身就是他们关系的证明。 “那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录？”梁屿川问。 “据说是下个月，不过因为当时我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答应，所以具体的细节就还没多问。”大概是解决了问题，夏眠声音都轻松了不少，“这种小事，我到时候再问一下就行了。” 梁屿川也应和：“嗯。” 夏眠只觉得这天的心情都很好，而梁屿川会理解和包容，知道自己答应的原因，只是想为了从节目组那边赚一点捐赠费，或者是对实习生的教学，而绝对不会说出“如果想捐的话找我就好了”这样的话。 今天本身就发生了很多事，大概是打开了话匣子，夏眠还是跟梁屿川分享起来今天的事。 “跟你说我今天跟那种忆往昔的老人似的，”夏眠说到这种话的时候，自己都有点想笑，声音里还带了点雀跃，“我都没想到我居然跟一个实习生聊之前的事情，基本上聊了一个多小时。” “你要说聊了什么，好像也没有，无非都是一些自己之前刚刚进医院干的一些蠢事，和第一次在肿瘤科收到过的，印象深刻的病人。”不过夏眠再说起这些时，声音依然是怀念的，“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了。” 这些事其实夏眠曾经跟梁屿川闲聊时也偶尔提过一些，不过都不如像今天这样如此详细的，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总之就是那个时候好像挺傻的，不过一直都挺认真，我自己都没注意到，就已经有这么多年过去了。”夏眠感慨。 梁屿川在电话那头好像沉默了一会儿，夏眠有些好奇：“怎么了？” 然而对方声音没什么变化，甚至还是笑着的：“没事。” “我只是在想你那个时候的样子。” 夏眠脸红了红：“没什么好想的，那个时候因为太忙了，加上自己又特别紧张，尤其是研究生跟规培的时候，整天起来就真的只有空用清水洗个脸，把头发扎起来随便一梳就往医院跑，然后一整天都是这么个样子，素面朝天的。” “而且又因为那个时候工作太多……不对，虽然现在也没有很少，哎呀总之就是那个时候天天在医院里跑来跑去的，步子又走得急，那个时候还有一个科的同事说我是什么，反正就是给我起了个外号，哦对了，叫白色风火轮。” 大概是这个称号的确是有点抽象，夏眠自己说完都差点笑出声来。 “还好后面好一点了，也算是走上正轨。”她说。 “如果我那个时候认识你就好了，”梁屿川的声音虽然没什么变化，“我还挺好奇那个时候你的模样的。” 夏眠也知道他的意思。 在一起久了之后，就总是会觉得，想要了解爱人更多的一面，想参与他人生中各种各样的大大小小事情，想让对方生命里每一个重要的时候都有自己的存在，都要有自己的痕迹。 有时候这种想法倒不一定是遗憾，也不是那种占有欲，只是一种单纯的美好的构想。 如果能再早一点遇到，就会更加圆满。 然而这种想法本身就只是一种无伤大雅的设想。 因为现在本来就已经足够圆满。 “那我就去跟林雪说啦？”夏眠在跟然后全分享完今天的事情之后才又想起来这个正题。 “好。”梁屿川说，“不用顾及我任何，想做就做吧。” 他说。 这种踏实的安心感在心里种下，不会再有变化了。 其实梁屿川的确是有些话没说完的，不过也无关紧要。 当然答应的原因本身就是自己不可能会去阻止夏眠做什么，只要她想，作为丈夫，自己就应该提供相应的支持。 更何况对方想做的还是好事，就更没有阻拦的理由。 不过还有一些想法就是很细微的小事了。 毕竟梁屿川到现在还是很感谢林雪，虽然自己只跟她见过一次面。 如果不是她…… 因为之前夏眠被误解的时候自己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时候自己还在想，到底需要怎样的方式，才能让夏眠既解决了危机，又暂时不用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了的事实。 因为如果到时候自己插手，可能会比较兴师动众，他也知道，夏眠估计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所以就算之前自己再怎么担忧，都还没有想好具体要怎么样。 不过还好在自己想着，无论如何还是要先把事情解决的时候，林雪就出现了。 如果不是她当时无意中记录下来的那个视频，如此直白却如此有力，胜过一切解决方式。 于是后面方向一瞬间反转，而自己也终于不用再担心。 所以其实在这件事情上，梁屿川一直很感谢林雪。 而对方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算自己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可是如何表达感谢，都好像有一些小题大做。 现在正好有这样的机会，对方也是好心邀请了夏眠，那答应下来正好。 其实这也算是一种多方面共赢的方式。 对于林雪来说，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有这样的资源已经不容易，而在这样的条件下，甚至还做出了成绩，那不管如何，对她今后的事业是一定会有极大加成的。 而对于夏眠，她的想法本来就很简单，基本上答应了，就算是实现了她的想法了。 至于自己…… 梁屿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虽然刚才说那些话也只是随口一说，但是，那句“好到自己有点不敢炫耀”是真的。 但他也知道夏眠并不是独属于自己的附属品，她应该在自己的地方发光发亮，只要她愿意，就应该如此。 所以与其偷偷藏着，倒不如大大方方，告诉大家她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而自己又有多么骄傲。 夏眠也终于跟他说完，一不留神，又聊了很久。 身旁的同事都已经快结束庆功宴了，走过来叫他，揶揄地说：“跟老婆电话还没打完呢？” 夏眠好像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很晚了：“啊，你们是不是要休息了？” “还好，”梁屿川说，“不用理会他们。” 不过看了一眼时间，又到了下一轮查房的时候，夏眠这才有点意犹未尽地说：“可是我得去上班了。” 梁屿川笑：“好。” “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夏眠又总觉得自己在说废话。 但没关系。 因为不管自己说什么，梁屿川都一定会回答。 这本就是无需顾虑的事实。 第410章 三个人格 第410章 三个人格 夏眠也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跟梁屿川聊了这么久，等自己挂了电话，照例巡视了一圈病房后已经是凌晨了。 大概是终于解决了最后一点可能存在的后顾之忧，不对，或者都不能称得上是毫无之忧，因为自己知道梁屿川会一定选择支持自己。 应该说，梁屿川算是她的一个兜底，而只要在自己把事情都告诉他之后，好像就真的能获得一种神奇的安全感，让自己相信，不管到时候真的有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感觉到安心。 虽然知道这个点，林雪已经睡了，不过夏眠还是给对方发了一条留言。 “我思考了一下，可以确定参加。” “到时候我们再商量一下具体的细节可以吗？” 她原本想着就是跟林雪先说一声，毕竟到时候怕明天自己忙起来又来不及回消息。 可没想到的是对方回复的非常快，几乎就是在第一条刚发送出去，第二条还刚刚按下发送键，都还没有显示发送成功的提示时，对方就已经立刻给出了回复。 “好的，好的好的！！！”就算只是文字聊天，但夏眠却依然能从这三个好的里面感觉到了对方无比欢欣雀跃的情绪。 “好的夏医生，没问题的夏医生！因为具体的细节我也在跟那边的领导敲定你也知道的嘛，第一次做这种项目还挺紧张的，所以有些事情也的确是想在你确认之后、或者是不会更改之后再来告诉你，会更保险一点！” 林雪不愧是当代大学生，打字的速度非常快，就上面那段内容，基本上也是秒回的。 大概是被对方感染到，夏眠都有一点心情尚好的回复：“怎么大半夜不睡还这么开心？” “这是两码事，夏医生，”感觉得出来，林雪还在处于亢奋状态，“我没睡，是因为还有一些事情没做完，但我开心完全就是因为你现在答应我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么大的项目能让一个毕业生刚出校园就能参与进来，很多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因此肯定也会倍加珍惜。 虽然林雪那个纪录片只是作为毕设出现，但也算是为对方送来了一块敲门砖，果然努力的人就一定会获得回报。 “不过……”在表达完自己的想法之后，林雪好像又有一些迟疑回复道，“夏医生，虽然我知道我这样问好像也有一点不太合适，但是我其实还是很想知道……我这算不算是一种……” 大概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词汇，最后林雪甚至还不好意思的说：“这算是一种要挟吗？” 说完之后也觉得不对，又赶紧跟夏眠解释：“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我当然没有在要挟你，我只是在想你那边的视角，看来我是不是这样做的，毕竟……” 夏眠感受到了对方声音这么紧张，连忙安抚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 毕竟这个词语的含义还是很重的，夏眠也不想让林雪有什么心理负担。 “你是不是觉得，因为你是知道对方的心思的人，但是却还是以这种条件想要邀请我，所以觉得你是在要挟么？”夏眠声音温和地替她解释，“但是我知道你之所以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和胆子来邀请我，恰恰就是觉得，我们这样做可以让一些人变得更好一点。” “而你看，我之所以答应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只能算得上是我们想法上的契合，而绝对不会有什么不平等的所谓要挟，你知道吗？”夏眠之前没当住院总的时候，偶尔还会去医学院那边帮学生上点课，因此现在说话的时候就颇有一种能抚慰人心的力量。 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番话，林雪听完之后才稍微放心了一点，然后还开始不好意思起来：“真是的，明明是我来找你，结果最后还是你在安慰我。” “好像还……挺不成熟的。”林雪最后是有些懊恼的输入了一串，“我最开始也不想这样。” 夏眠当然知道：“那我们先这样定下来，具体到时候要怎么安排再定，怎么样？” 林雪那边当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的，现在估计都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了：“好的夏医生！知道了夏医生！没问题夏医生！” 不过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对方好像又想到什么：“对了，您之前说的那个……急诊科是不是也可以？” 夏眠没想到对方连这个都记住了，然后又在这一两秒钟设想了一下赵媛到时候也有可能跟自己一起“受苦”的画面。 众所周知，一个人受苦就是真的痛苦，但是只要把自己的朋友拉下来，跟自己一起享受，那就是另外一种感觉。 夏眠于是心情也好了不少：“大概率是可以的，到时候我帮你问问就行了。” 林雪大概也没想到这件事情能推进的这么顺利：“好！” “那关于您个人生活的话，需不需要我们特地备注什么呢？因为都是可以跟我们沟通的，你要是有什么不喜欢拍摄到的东西也可以提前跟我说！”大概是知道答应了，林雪好像干劲也充足了起来，“而且我已经跟节目申请过了，我可以特地来拍您这边，保证不会影响到你！” 夏眠当然也知道她的意思，又想起今天梁屿川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感觉心里有前所未有的安心的底气。 至于那位急诊科的…… 夏眠决定还是过两天再问问她的情况。 - 毕竟那位急诊科的现在都还没理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距离跟上次段清寒从音乐会结束后分开也已经过了两天，第一天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好像段清寒也是避免自己尴尬，刻意没有特地联系自己。 只是…… 其实赵媛也早就知道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个拥抱的说明的意味有很多，可是段清寒却还是选择把主动权交到自己手上。 这对于他这种性格的人来说……其实也算是一件意外的事。 因为就算之前他再怎么温和有礼，但至少好像都是按照他自己的节奏来的，就比如找自己吃饭或者来接自己下班，也完全是他个人的意愿。 或者用另外一句话来说就是，虽然段清寒是一个绝对理性的人，但是在这方面好像就完全跟他所处的事情背道而驰。 这样说其实也不尽然，只是照片也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形容了。 因为就算自己之前再怎么跟他说，希望段清寒能多替自己考虑一点，更真实一点，能多考虑考虑自己的感受，而不是总是把家人和其他东西放在第一位， 就好像如果自己现在想装作这个拥抱，没有发生过那么段清寒，一定会陪自己装傻，就好像他们的关系真的能回到最开始，那般相敬如宾的客气态度一样。 但很明显，赵媛知道这样只是一种很无聊的自欺欺人的方式。 其实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给段清寒一个答复，但是自己又不太确定自己真的能不能再重新走入一段感情中。 就算自己之前再想的怎么透彻怎么自恰，可是到面对真正摆在自己眼前的问题的时候，人也不能百分百地确认自己就不会胆怯。 她不想胆怯，但又觉得有时候是不是可以稍微逃避一下。 这种矛盾的想法一直在脑子里绕了两天，就算夏眠已经明确表态一定会支持自己的选择，却依然有一些拿不准，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实自己都知道想说几句敷衍的话，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她甚至都敢确认，就算自己现在把段清寒叫出来，告诉他自己还没有想好两人能不能回到之前那种方式，他也一定会选择同意……甚至可能还会替自己解围，然后再说一些让两人都不会尴尬的话。 可是真的想如此吗？真的要如此吗？ 这个答案赵媛并不是不清楚。 因为她其实不想做那么不厚道的事，也更不想段清寒因为自己再一次频繁的选择妥协。 她之前看到过一次段清寒跟同事和下属对话的样子，完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不一样，倒也不是说哪里不同，有时候语气神态是相似的，但就是有一种明显的感觉，在对待自己的时候从内而外都是温和的，而对着其他人就总有一点说一不二的态度。 尽管声音依旧听上去没什么变化。 这么一想，段清寒也挺神奇的，赵媛也不是没有想过他之前工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不过一直都算不上好奇，因此也只是想想而已。 可能是现在有些百无聊赖，加上段清寒也没有联系自己，倒是让自己现在多想了起来，不知道他现在是工作太忙，还是真的想给自己一些空间？ 但说来也巧，在夏眠跟自己讨论过，要不要去那个综艺之后，赵媛正准备休息，手机就意外的震动了一下。 没想到刚才还说两天不联系的人，现在就已经发来了消息。 【段清寒：睡了吗？】 赵媛忽然又觉得刚才想的那些毫无意义。 毕竟不管段清寒在外人眼里看上去是一个多么成熟的成功人士，可是在这方面的确又是一个好像不那么聪明的、带着一点青涩的，与年龄身份都不符的，近乎赤诚的青年。 赵媛每次想到这一点，现在又看到对方发过来的信息，又有些好笑。 都什么年代了，还会用“吃了吗”“睡了没”这种话是来开口，就好像是那么多社交方式都没用处，到了自己这里就只剩了一句近似“没话找话”的搭讪语。 赵媛忽然就存了一点想逗逗他的心思。 说来也奇怪，如果在半年前有人告诉赵媛，自己居然跟段清寒的关系会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倒不是说程度有多么深，甚至说这个进展实在算不得多快，但当时客客气气跟不熟的朋友似的两个人，自己居然却想要逗一逗他。 但是既然都想了，赵媛也没放着这个念头的意思，反而思考了一下，然后回复。 【赵媛：睡了，现在回复你的是我的第二人格，请问你找我的第一人格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对方回复的还挺快。 【段清寒：那第一人格睡得好的话，第二人格是为什么睡不着？】 赵媛没想到对方还真的接了自己的玩笑，忍不住笑了，也接着说。 【赵媛：因为在构思怎么样抢过身体，攻占第一人格。】 【段清寒：那第二人格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赵媛：没什么麻烦，就是因为思考到底要不要吃夜宵，和吃什么夜宵，第一人格跟第二人格打起来了。】 虽然这种描述十分抽象，但很明显段清寒也依然配合。 【段清寒：那需不需要我给出一点建议？】 【赵媛：需要的。】 【赵媛：因为我的第一人格想吃烧烤，但是我的第二人格觉得大半夜吃这种东西实在太罪恶，于是我决定把第一人格打晕，让伟大的理智的第二人格占领身体，从此不会再因为这种小事情而纠结。】 赵媛本来也只是随口说说，因此觉得玩笑开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所以又笑着发了一条语音。 【赵媛：好了好了，我刚才开玩笑的！还没睡呢。】 大概是听到自己这边很安静，过了两分钟，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果然是段清寒。 倒是对方，听上去好像还没回去，应该是在路上，因为赵媛听到了车内的音响声，还是自己之前喜欢那个乐队。 隔着听筒，摇滚乐队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鲜明，但却有一种失真的迷幻感，更加吸引人。 赵媛有些惊喜，又有点惊讶：“你还没回去吗？” “而且你居然在听他们的歌……”她说，“可以把声音稍微放大声一点，我跟着你多听一听。” “嗯。”段清寒先回答了她，“今天公司有点事，处理完才刚回来。” 然后又依着赵媛的话，把声音调大了一点。 熟悉的主唱声音灌了进来。 段清寒车上的车载音响不愧是顶级的，就算是隔着手机，居然还能真的听到一点贝斯声。 赵媛对这个发现感到惊讶：“不然……再大声一格？” 说完再讲起来，自己在电话里听着还行，但是如果是在车上的对方的话，估计声音就有点大了。 不过段清寒没说什么，倒是让赵媛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么一看也挺神奇的，两人在晚上这个时候，打了却又不说话，居然真的隔着听筒，一个放音乐，一个听音乐。 ……这是什么文艺青年的诡异实况。 然而对方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赵媛一下子又找不到新的理由再开口，直到这首歌放完之后才继续问道：“今天很忙吗？” “还好。” 对方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永远是温和的：“只是一些小事。” 其实还有一些话赵媛没有说出来，比如那为什么这两天没有联系自己，或者说，是不是真的遇到什么麻烦。 但是第一个问题好像又不能由自己问出来，而第二个问题如果真的有了情况，以段清寒的性格，也一定不会告诉自己。 不过还没等到自己想好再说些什么，就听见电话那头的段清寒又问道：“那你纠结好了吗？” 赵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段清寒很有耐心地解释：“关于你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的博弈。” 赵媛没想到这么中二病的话，居然被对方就这么说出来了，抽了抽嘴角：“不好意思啊，其实现在跟你说话的是我的第三人格。” 说完这句话，她居然听到对面的段清寒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赵媛莫名其妙，有点脸红，早知道自己刚就不开那种无聊的玩笑了，“谁让你非要问我睡了没，我要睡了，肯定就不会跟你回消息了呀！” “抱歉。”段清寒甚至还先道了个歉，然后再继续说，“那现在第三人格有什么特殊指示吗？” 赵媛说话都有点磕磕巴巴的了：“什么指示，就是，就是……” “如果没有指示的话……” 赵媛突然听到了自己楼下传来跑车熄火的声音。 这个声音同步出现在了听筒里。 “要不要下来再想？”段清寒说，“我们偷偷的，不要告诉你的另外两个人格。” 赵媛心里猛地一动。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但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趿着拖鞋就朝阳台那边跑过去。 其实现在的自己都快入睡了，穿了一条素色的睡裙，头发也有点乱，素面朝天的。 然而她却没想那么多，只是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扒着阳台的栏杆，往下看。 段清寒果然站在他的车旁，此刻好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正仰头看过来。 其实赵媛家的楼层还有点高，因此现在往下看并不能看清对方是什么表情。 可是莫名其妙的，她就是有一种直觉，能想象出现在的段清寒是什么模样—— 应该是淡笑着的，英俊的样子，没有一点舟车劳顿的疲惫，而看向自己的眼眸，又是绝对专注的。 第411章 伤感DJ网络热歌 第411章 伤感DJ网络热歌 她忽然觉得，自己大学时候嫌弃那些拿着花站在宿舍楼下的男生，有点为时尚早。 或许也不应该那么说，毕竟那个时候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的人，也不可能会是段清寒这样的人。 赵媛只顾着看他，甚至都忘了应该再说点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怎么……怎么这个时间点过来了？” 这句话刚说出来，赵媛又觉得自己其实跟刚才的段清寒没什么两样。 不知道是被他影响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情况，总之自己也是跟着说起废话来了。 但其实在一些关系里，本来就是非常适合说废话的、非常适合消磨无意义时光的存在。 “如果我说是为了担心你的第一人格跟第二人格有没有打起来，”段清寒的声音在电话里笑得很轻松，“这种理由你接受吗？” 段清寒这个人有时候看着很正经，在公司里也永远是一副理智冷静的总裁模样，但是每次赵媛说什么，他都能把梗接上。 赵媛也被他弄得笑了出来：“那你要上来解释一下，想怎么解决。”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赵媛又听到了对方在听筒里轻笑的声音。 突然间看的音色因为经过听筒和电流的处理，此刻听上去有一些失真，但却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韵味，低沉得很好听。 赵媛有一点点走神。 “那你等一等我，”不过段清寒很快继续说道，“还是说你的第一人格最后决定下来吃夜宵？” 他不说还好，一说赵媛倒是真的有点馋了。 本来半夜就不能提起吃的东西，虽然自己也不算胖，但是也不能真的随心所欲的想吃就吃。 刚才跟段清寒开这种玩笑，一是确实想逗逗他，看看他的反应；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的确很想吃夜宵，但是又觉得不能这么罪恶。 “你怎么这样，”赵媛一只手扶着栏杆往下看，“你这是在考验我的意志力。” 这句话好像把他也逗笑了，段清寒很快说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句话乍一听上去有点没头没尾，赵媛一下子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什么？” 然而段清寒却不再重复了，这是声音依然是带着笑意的：“那你是怎么想的？” “是我上来给你解释，还是等你下来之后我告诉你？” 赵媛的天人之战仅仅进行了三秒，然后很快就败下阵来：“你这是明晃晃的场外攻势，这是犯规！” 不过这种东西也怪不得别人，毕竟是自己饿了半天本来就想吃夜宵。 赵媛悻悻地咳嗽了一声：“那你等我一下，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赵媛开始对着镜子思考起来。 如果是自己在家的话，就算真的想下楼买点夜宵或者点外卖什么的，也肯定就是随便捞一件外套就下去。虽然也称不上不修边幅，但也绝对不会刻意收拾。 而现在…… 赵媛磨磨蹭蹭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犹豫。 其实自己的素颜对方也不是没见过，毕竟他来接过好几次自己下班，上班的时候能有什么好的精神面貌，那种样子都见过了，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毕竟……想到这里，赵媛莫名有那么一点心虚。 就是之前自己还跟章希乾有联系的时候，可能因为那时候还觉得跟他相处的比较舒服，而且又觉得那个时候的段清寒有一点过于礼貌了，跟他聊天虽然没什么压力，但是也不可能会有进一步的想法。 当然了，现在脸有点疼是一回事，心虚和不好意思，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自己其实没什么容貌焦虑，也知道就算自己这么下去，对方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可是就是在刚刚那一瞬间产生了一些犹豫……倒不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好看，而是在想，如果是见他的话，或许也可以稍稍的好看一点。 虽然跟这件事情关系并不是很大，不过赵媛还是无端的想到那一句很经典的老话，叫女为悦己者容。 也许这一句话有些偏颇的意思，但在某一些场景下，也还算是合理的。 而当脑海里冒出这种想法的时候，赵媛就已经隐隐有了某种直觉。 就像自己之前会精致打扮去见别人一样，那个时候的自己可能觉得段清寒并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人，所以才会更加自如，而用更直白的话来说，就是没有那么放在心上。 而当自己有了这种想法的时候，不恰恰就证明了…… 赵媛摇了摇头打断了剩下的设想。 因为对方现在还在楼下等着自己，最终也没有再继续想下去，而且也最后只是稍微把头发梳了一下，就打开门下楼出去了。 等刚进了电梯，赵媛才觉得身上有点冷。 原来自己刚刚出门有点急，随手捞的那件外套本身就是很薄的一件丝绸外衫，基本上只能起一个造型上的作用，但是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好处了。 而这些时候天气已经冷了下来，现在又是深夜，温度就比白天的时候更低。 赵媛有一点想重新上楼回去拿，可是单元楼的电梯又很慢，要是跟段清寒解释一下，现在又没信号…… 总之最后一来二去，等自己踏出电梯门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再回去了。 直到现在赵媛才生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其实也不是多么想吃夜宵，但是好像段清寒这么一叫自己就下去了。 完了这么一听，怎么感觉越来越像那种大学的时候下了晚课一起从自习室回来，还要去约个夜宵的那种校园小情侣了？ 赵媛都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然后一抬头就发现对方就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段清寒的眸色幽深而明亮，看着自己的时候赵媛有时候总有一种生怕自己真的会被吸进去的感觉。 而可能刚刚自己想的这些还没从脑子里移出去，因此嘴角还挂着笑容，就撞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段清寒看着她嘴角的笑：“在想什么？” 还好赵媛反应快，立刻接着刚才没说完的鬼话继续胡扯：“是我的第一人格，正在为了即将吃到夜宵而开心。” 这句话声音里也带着笑意的，而赵媛都还没反应过来，似乎段清寒也被这一抹笑容高三，伸手很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好的，马上满足你的第一人格。” 而赵媛却像是被人施了咒语似的，整个人定在原地。 段清寒的动作无比自然，在察觉到赵媛好像愣住了之后才意识到什么，自己也停下脚步站定。 “抱歉，”他好像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仅仅做的只是下意识的动作，看着赵媛的眼睛，第一次有一种带了点茫然的声音，“我不是……” 赵媛立刻摇了摇头说没关系，只是眼睛还看在地上，就仿佛地板忽然有什么神奇的东西能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一样。 而被段清寒触碰过的地方，就仿佛是被圈了一块领地似的，虽然不至于发烫，但好像跟周遭又不太一样。 对方的力气并不大，而刚刚在触碰的时候，手掌也不小心蹭到了自己的脸颊。 因为赵媛没有穿保暖的衣服，因此裸露在外面的脸颊就有一些发冷，而对方手脚的温度就好像正好弥补了刚才身上所缺失的暖意。 赵媛一边觉得自己还挺不争气的，怎么自己都还没跟他在一起，两个人就跟大学生似的，越来越纯了？ 她都能想到，要是她给夏眠说这个事，对方可能就又要大震惊的发了一串感叹号和一串问号，最后再附上简短的两个字，“就这”？ 算了，不行。 赵媛觉得就算后面要复述，也要省略过这一part。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她当时也不觉得丢人，只是觉得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有这种时候，现在想到自己读书的时候，觉得这种方式土的不行，而且半夜吃夜宵什么的，也完全不是什么浪漫的活动。 没想到现在…… 赵媛脸色麻木地想，算了，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真香现场。 不过还好，段清寒永远是一个会照顾他人情绪和看别人心情，然后审时度势的人，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虽然赵岩跟他说过好几次，希望他能多考虑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在身边的话，倒是也能缓解不少尴尬。 于是赵媛听到段清寒也小声说了一句：“真抱歉，刚才是我的第二人格出来了。” 这句话成功化解了两人，因为刚才那一点心照不宣的暧昧，而衍生出的沉默，听到他这么说，赵媛果然被逗笑了：“你要是想抄怎么也不抄点有新意的，这算就地取材吗？” 段清寒好像也对自己的“剽窃”行为不以为意似的，还对她笑。 “所以你的第一人格想去吃什么？”段清寒好像还决定演戏演到底，非常配合的对赵媛说，“我来的时候顺便看了几家附近的店，不过如果你有很心仪的想去远一点的地方，也可以。” 所以伤人果然就是在出来之后就是会做出其他的决定，本来赵媛都想好了，估计也就是走一走散散步而已，可是被段清寒这么一提，干脆想起之前夏眠推荐过的那家烧肉了。 她火速打开手机，查了一下那家店的营业时间，发现现在过去还绰绰有余，就干脆把手机屏幕给段清寒看：“我们现在过去的话，是不是也不太远？” 段清寒今天依然穿着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果然是跟他说的一样，刚从公司回来。 他看了一眼赵媛的手机，不过好像并没有仔细看上面的距离，只是记住了那家店的地址，就点头说道：“好。” 等上了车，赵媛发现对方车上还依然放着自己喜欢的那个乐队的新专辑的歌。 她干脆跟段清寒开玩笑：“怎么还放着，你之前不是都是听的古典音乐，不怎么听放克么？” “没跟你去live之前就喜欢了，”段清寒启动了车，回答得也很自然，“当然了，确实也有迎合你喜好的意思。” 他这么直白，反而让赵媛有一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接下去了，眨了眨眼睛才说：“没关系的段总，音乐是无国界的，是自由的，喜欢什么都可以，就算你告诉我你喜欢夜店里那种特别嘈杂的dj音乐，我也会表示尊重。” 段清寒也笑了：“那你等一等，我找一下。” 赵媛还来不及阻止，刚刚露出惊恐的表情，似乎不相信段清寒真的会这么做一样：“ 哎……” 结果下一秒。 赵媛就看到段清寒似乎真的打开了手机蓝牙，在上面找了个音乐软件开始输入：网络伤感dj热歌大全。 赵媛心中大为震惊：？？？？？ 但是段清寒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表情依旧如常，反而还是那一副温和且沉静的样子，更何况身上还穿着高定的私人剪裁西装，低头的眉眼轮廓完美英俊，好像不是在找这种可怕的音乐，而是在…… 签什么价值过亿的合同。 关键是这件事的笑点就是段清寒这副样子正在做这种事，因此赵媛虽然想阻止，但是又觉得这幅画面实在是荒谬到有些新奇，干脆就生出一种不然再看看的感觉，原本想要伸手制止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要开窗吗？”段清寒在这种时候还不忘了绅士风度，他看了一眼赵媛今天晚上穿的那一件薄的只有造型作用的外衫，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伸手递过去了自己的西装。 赵媛愣了一下，就听到对方说“不嫌弃的话。就随便用一下”。 她原本想拒绝，不过看着对方的侧脸，就还是接了过来。 段清寒的外套还带着他身上残留的古龙水味，不过基本上外套在公司的时候都是挂着的因此还有一种很淡的熨烫过的清香。 赵媛刚把对方的衣服盖在自己身上，原本还有一点寒意的身体瞬间被温暖了。 只是还没等自己说话，段清寒车上价值不菲的车载音响就猛地唱了起来。 “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而是因为想你才寂寞——” “被伤过的心还能够爱谁！” “尝到受伤的滋味！” “我的心碎成一片一片一片——” 赵媛：“………………” 段清寒：“………………” 的确是伤感dj情歌，还是remix合集版。 关键是由于段清寒车里的音响音质实在太好，在播放的时候鼓点一下一下敲击着，而撕心裂肺没有任何技巧的情歌伤感唱法也充斥着两个人的耳朵，简直就像是好几百个人拿着唢呐毫无章法的在耳边乱吹。 而就算段清寒的车有特别的隔音系统，但是正好所有时间有几个人回来路过，就看见小区居民楼门口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跑车，但是从跑车里面隐隐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又土又俗的狗血口水情歌。 赵媛：“……你跑车的玻璃是单向的吗？” 段清寒这个时候依然很镇定：“是的。” 赵媛：“…………那就好。” 她也没想到跟段清寒一出来还会有这种时候。 没想到对方现在还分析了一番：“这种音乐听上去编曲一团乱麻，没有任何音乐性质，纯粹是垃圾音符和毫无关联的各种乐器的堆砌。所以……在我了解过之后，我还是更喜欢你的那支乐队。” 赵媛都来不及听完他那些分析：“快换了吧我求求你！！” 段清寒这个时候开始开玩笑了：“你不是说，就算我喜欢这样的东西，你也会保持尊重么？” 赵媛憋了口气：“…………” 怎么说呢，有一种被反将了一军的感觉。 可是最初不是自己开始想逗逗他的吗？ 她鼓了鼓气：“那我还是尊重的，只要段总真的喜欢。” 话音刚落，车里吵得不行的音乐才终于停止了。 而且声音停下来后，赵媛终于听见对方一声非常明显的轻笑。 她转过头去，就看见段清寒扬起的嘴角，好像真的很开心一样。 “不逗你了。”他说。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是……”段清寒顿了顿说，“我本人的确不太喜欢这样的音乐。” 赵媛简直想翻白眼：“我谢谢你。” “应该的。” 段清寒说。 在终于结束了伤感dj网络热歌的摧残后，段清寒随手选了下一个专辑，这个时候放起的是两人最开始认识的时候聊过的古典乐。 这次放的是莫扎特的D大调双钢琴奏鸣曲，赵媛有点惊喜：“居然还是这一首。” 段清寒把车开出了小区，好像出来跟赵媛见面的时候，他基本上都不想带司机，全是自己开车：“我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听过现场，后面就找了最喜欢的一版放在车上听。” 赵媛发现自己还是有蛮多事情可以跟段清寒聊的，笑着说：“不过我最开始喜欢古典乐，倒应该不是像你那样。” “你小时候应该就是跟着老师一起培养的音乐素养吧？”赵媛想起段清寒跟自己说过他童年的事情，大概能脑补出那种有钱但是有些枯燥的生活，“就是所谓的艺术熏陶。” “我就不一样了。”赵媛每次提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都像是一场回忆，虽然自己今天还在跟夏眠说，年纪大了，喜欢回忆往昔是人变老的标志，但回忆本身就代表自己曾经经历过这么一段时光，想起来也会很有趣。 “我记得我当时读书的时候，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这些，那个时候甚至分不清交响乐跟室内乐的差别，也听不出来巴赫呀，莫扎特之类的分别。”赵媛说，“但是我们那个时候读书比较宽松，或者说我父母不怎么管我，那个时候课外闲暇之余这总会找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看。” “那个时候的女孩子嘛，总会喜欢一些好看的英俊的东西，”赵媛现在说起这些的时候也只会觉得有意思，笑了笑继续道，“虽然提起来有点暴露年龄，但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喜欢日系的明星，尤其是……” 她一连说了好这个名字。 “那时候这些人可都是女孩子最喜欢的，这现在应该叫……童年男神？” “我那个时候也是跟着他们一起，最开始是先看看少女漫画，后面又想看动起来的，就开始去看真人版，后面就看到了这么一部电视剧。”赵媛回忆着说，“其实剧情梗概倒是很简单，人设也是那个时候非常常见的人设，虽然天才，但除了天才各种能力都十分邋遢且可怕的地雷系少女，而男主角自然就是学校里女生们都会喜欢的白衬衫学长。” “我那个时候本来只是想奔着看一部偶像剧去的，但是里面的音乐真的很好听，最开始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贝多芬的悲怆，那个时候不明白，觉得这么好听的曲子为什么叫悲怆，后面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的钢琴家，对于作品只是命名而已，很多时候也跟名字毫无关系。” “而且很幸运的是那部日剧播了很久，那啥摄影很多，比如有一些地方演技尴尬，有些地方强行制造笑点，又或者有一些地方太夸张……但是从始至终里面的音乐一直都让我记忆犹新。” “女主是钢琴的天才，而现在这首莫扎特D大调双钢琴奏鸣曲，就是我当时入坑的时候听的，要不是那个时候学钢琴已经太晚了，说不定我都还想去试着尝试一下。” “你现在可以尝试一下。”段清寒在这种时候适时地说。 赵媛都不好意思了：“现在不行了，学钢琴这种事情本身就要趁早，更何况指法和乐感，这种东西是天生的，我知道有些人光是听音就可以辨别出复杂和弦的绝对音感，我可不是那样的天才。” 赵媛想了想又继续说：“其实这部日剧的主线也很简单，就是男女主角，各自有各自的缺陷，但是又因为一起在音乐的路上并肩而行，最后也因为音乐，互相理解了彼此，一个成为了指挥家，一个成为了钢琴家。” “我那个时候才了解到原来古典乐是这样，有那么多好听的伟大的钢琴家，也有那么多厉害的指挥家和作曲家，后来我不仅把这部剧和电影里所有出现过的音乐都打包成了一个专辑听了很久，后面也就开始关注起相关的信息了。” “所以其实我能喜欢现在这个乐队，还真要感谢我当时听古典乐……”赵媛想了想说，“因为当时我是看到主唱也喜欢海顿，就摸过去看了主页，结果一听惊为天人……然后就喜欢上了。” “而且你看现在我也听到他们的现场，怎么都不亏。”赵媛说。 “虽然现在说起来好像有点矫情。不过当时电影最后结局的时候，男女主四手联弹……对对，弹的还是这首奏鸣曲，那个片段我直接看的泪流满面，大半夜缩在被子里差点哭出声音来。” 大概是她的描述太有画面感，段清寒似乎也跟着赵媛的话设想了一下：“不丢人。” “被这样的情绪感动是好事，你看你现在回想起来也会觉得很开心。”他说。 “果然还是段总会说话，”赵媛笑着说，“如果是我的话，我只会说现在喜欢忆往昔的都是老人了。” “你现在能回想起这么多，不也就说明了，你的过去很值得留恋么。” 正好路过一个红灯，段清寒慢慢把车速降下来，轻声道。 赵媛听到他这么说，一下子有些怅然。 虽然她知道段清寒没有别的意思，也绝对不会拿自己的过去反复咀嚼，可是每当自己想起来，他当时经历过的那些……虽然条件是很优渥，但却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可能对于他而言，回忆起来的都不是什么特别快乐的画面吧。 唯一印象深刻的，可能还是那一匹小马驹。 赵媛偏过头去，看窗外的灯火。 安静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不过……” “如果你今天找我的时候，那时候是正好路过我们家附近吗？” “……”没想到这一次段清寒沉默了一下。 不过这个沉默已经代表了一些回答，赵媛没有从正面点破：“那如果我睡了呢？” “那我会希望你可以做一个好梦。” “可是如果我都没有回应你，那……” 赵媛想了想又说：“而且我当时明明是在跟你开玩笑，你还真的愿意过来带我吃夜宵？” 红灯时间很长，而这条路上甚至还有点堵车，塞了一小段路。 赵媛忽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说的这么直白。 可是自己也真的不想真的装作一无所知，或者太过迟钝的样子。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见了段清寒的声音。 “因为……”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的确我找你的时候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设想过你会怎么回答我。” “不过的确我在那个时候是往你这边开了。”段清寒说。 “所以你当时回应我，我很高兴。” “我也知道，我当时的开场白好像很没营养。只是……” 赵媛看见段清寒微微垂下的眼睫。 在莫扎特的钢琴曲里，她听见他迟疑着坦诚。 “我怕靠得太近你会逃走，又怕不抓住机会，连你的指尖也碰不到。” 第412章 商人的犹豫 第412章 商人的犹豫 明明段清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好像就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赵媛却依然像是被触动，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她甚至在这一刻还设想了一下，段清寒来找自己时的模样。 尽管只是构想。 她不知道段清寒今天在公司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今天下班很晚。 他的公司自己也没去过，不过好像离这里虽然不算太远，但至少不是顺路。 他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开车过来的呢？ 又是在什么时候决定发那条消息，按照他过来的时间推算，是把车停在路边么？ 他把车停在半路的时候，又在思索着什么，有没有想过喜不会回复或者是别的什么情况呢？ 关于这些疑问，赵媛一个都无法做出解答。 而她甚至也不敢直接开口问对方。 但还好，自己那个时候想逗一逗他，于是也才有了现在的见面。 段清寒说实话那句话之后也并没有再接着说什么，甚至没有追问或者偏头来看赵媛的表情，好像他的确只是这么想的，也只是这么说出来而已。 可即使如此，即使是刚刚的那些猜想，也足够让赵媛感到温暖了。 想到这里，段清寒也正好把车开到了目的地。 因为现在时间不早了，所以就像这家店比较热门，但此刻也不需要等位，算是运气不错。 两人走进去，赵媛是第一次来，果然被店里面极具烟火气的氛围所俘获。 负责招揽他们的，看上去是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面相看上去很乖巧，笑起来的时候就愈发显得甜美。 赵媛对这种笑起来甜甜的小姑娘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力，就跟着对方带着段清寒落座，然后她说什么是推荐的就点什么。 等自己点完，她就把菜单推到段清寒那边：“你看看还要什么？” 段清寒看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饿的样子，但也非常礼貌的接过来，翻阅了一遍之后随便点了两个小甜品，和一小碟和果子。 小姑娘拿着笔仔仔细细记录下来后朝着他们点头：“那就先这些！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吧台前面叫我！” 大概是这个笑容十分有感染力，赵媛也笑了笑：“好。” “或者有什么想跟店长沟通的也可以来找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是附近大学的日语系学生，最近过来做做兼职的，最近老板娘身体不太好，所以让我来充当翻译。” “那你们二位稍等，我去给你们上小菜。”小姑娘不仅笑得甜美，动作也很麻利，有些地方好像不太熟练，但也没出什么错。 夏眠之前给赵媛推荐过这家店的关西风格寿喜烧，原本坐下来之前都没那么饿，可是坐下来开始等待之后仿佛就开始度日如年了，而那个侍者好像也观察到了似的，忙里偷闲的时候还过来偷偷给他们塞了两碟小零食。 不愧是之前夏眠推荐过的，虽然店面不大，但是在很多小细节上都做得很好，而等寿喜烧的锅端上来直接擦牛油下肉的时候，浓厚的油脂香猛地迸发出来，简直令人食指大动。 “好了，我宣布我的第一人格获胜了。”赵媛闻着桌上的香气，“大不了明天走路上班。” 这句话倒是让段清寒侧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道：“真的？” “当然是假的！”赵媛，“这个是我第二人格说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临时编出来的一些开玩笑的话，居然还真的用到了现在，而段清寒好像也没有一点不耐烦，甚至还继续陪着她一起说。 “不过我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赵媛说，“让我想起……”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顿了顿。 她过了两秒才说：“像我之前带过那个特别活泼的实习生。” 至于这个实习生是谁，明显就是之前跟自己说过段清寒的那个小郁。 不过赵媛倒是不打算说这种细节。 只是既然提到了实习生，赵媛难免想到今天夏眠跟自己说起的事。 “对了，你知不知道我之前跟你说的我那个朋友，就是差点遇到麻烦的那个。”虽然这么说，但是赵媛知道，以段清寒本人的记忆力，当然会记得夏眠是谁，不过就是先找个开场白罢了。 果然段清寒点了点头，而且第一句话就是：“那你这个朋友现在的问题解决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解决了，解决了，而且是圆满解决。”赵媛说道，“甚至还有一点……意外的延展，感觉也算是好事？” “就是之前我这个朋友之所以能这么快解决，就是因为有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本来想拍个纪录片，然后来医院取材的时候正好录到了那两个人陷害的直接证据，发出来一反转，就无需其他更多的解释了。” “不过这个不是今天讲的重点，重点是这个毕业生居然真的因为这一个纪录片而受到了关注，现在居然会真的有综艺节目制作组来找她，然后说要拍一个医院相关的纪录片……” 然而令赵媛没想到的是，段清寒好像对此并不意外，甚至只是点了点头。 “难道你提前知道这个事吗？”赵媛有一些好奇的说道。 “不算知道，或者说……只是从一些渠道里面大概听说过，有一个制作组想要做这样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找上你们了。” 赵媛想起之前段清寒在夏眠出事的时候说过想要帮自己忙，那时候好像就提了一句自己在相关的行业内可以找人帮忙。 “原来段总日理万机，这也是你的工作范围之一吗？” 不过段清寒也只是笑了笑：“运气好，今天秘书递上来的子公司报告里面正好有这一条。” 这个赵媛倒是知道，毕竟段清寒好像主要还是做集团总部的决策，也就是说一些分公司的事情确实会在他眼皮底下过一遍，但至于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就看这件事情够不够重要了。 “那看来段总还挺关心这件事情的？”赵媛笑着说。 而段清寒也只是温和的勾了勾唇角，说了一句，“也算是”。 不过赵媛不知道的是，其实如果按这件事情的体量来说，从策划到资金投入，一段清寒总公司和集团的情况相较下来其实并不能入他的眼。 不过的确也是因为今天秘书在送上策划案的时候，他无聊随便翻了翻，也就恰好看到了这个相关的计划。 最开始他甚至都没有放在心上，这家旗下的子公司主要是新开的一家文化传媒，专门做类似的企划，但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特别有爆点的节目，因此业绩也只能说是平平，虽然没有破产，但也不算惊艳。 只是原本自己当时想要把这个企划书划过去的时候，就意外看到了他们下面写的一行备注。 备注上的内容是赵媛所在的医院。 尽管知道这件事情可能跟赵媛没什么关系，但是他还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就多翻开来看了几眼。 所以也算是因为这样知道了这件事情。 其实如果作为一个纯粹的商人的角度，段清寒觉得他们的策划也还算有模有样。 正是因为他们这个子公司这一两年的业绩并不算好，所以在投资方面并不能拿到总部的太多资金，因此这才想到了要去找那个拍纪录片的林雪，通过这个学生能联系到夏眠本人的话，那的确会用比较小的成本达到比较多的流量。 从投入和回报比来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抉择。 不过当时段清寒没有立刻批准通过，恰恰也是觉得如果他们这样太功利的去获取流量，那赵媛的这个朋友肯定也不会答应。 段清寒没有否认这件事情，不过赵媛没细问，他就暂时没说：“所以这个学生去找你朋友了吗？” 赵云看了看段清寒的神色也判断得出来，他大概也只是知道一个企划的部分，因此解释道：“去了，而且我感觉我朋友会答应。” 看到段清寒有些讶异的神色，赵媛这才把刚才他来之前的那一些内容告诉他。 “其实说实话，最开始我也不觉得她会答应，”赵媛说，“结果我在听完之后，的确觉得对方是有点东西的。” “那个女学生提了新的意见，好像是对方自己去跟这家公司谈判了，说可以帮他们招揽这个医院的医生，但是前提是一定要把制作组经费的一部分在得到流量和反馈之后按比例进行捐赠，这样如果关注的人越多，那么能得到帮助的人也就越多。”赵媛说，“而且不止如此，她还自己想到了，要以不同的视角来进行记录和拍摄的，如果是从正规医生的视角，那就是主要记录工作日常和一些病人家属的情况，而且主要是以不打扰医生的正常工作为前提；但另一个视角就是完全从新的实习生的角度来的，相当于也是引导大众用一个比较陌生但是又更浅显易懂的视角来了解这个事情，也算是对医院的一个更加接地气的拍摄吧。” 果然段清寒在听完这句话之后也有点吃惊了：“就是那个毕业生自己想的？” “对呀，所以我才说这个人的确是有点东西的。”赵媛说，“本来我朋友也不太想参加这种综艺的，或者也不是说不想，只是完全不感兴趣，可是才发现如果真的能凭借自己因为那件事情舆论所获得的流量，而这个流量能帮助到其他人之后……” 赵媛笑笑：“她可是一个比我还要厉害许多的医生呢，而且心地是我见过最好的，我觉得不出一天时间，她就会选择同意。” “而且……”赵媛想起今天夏眠那个不不算玩笑话的玩笑，“她甚至说，反正既然都是要来医院不同科室了，估计是看我一个人闲着看她热闹不过瘾，甚至还给那个毕业生推荐了我们的科室……” 赵媛其实态度跟对方差不多，虽然自己没有夏眠那么以人为本——这也不是说她自己就多么不好，只是夏眠的确是她见过的最有善心的同行之一。 说到这里，赵媛揉了揉太阳穴：“我哪儿知道还有我的事啊。” “那你要去吗？”段清寒忽然问道。 “我吗？”赵媛其实没有太多思索，因为这种事对于自己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我我其实还好，不过如果我朋友要去的话，那我也可以稍微配合一下。” “毕竟这个节目还能锻炼一下实习生呢，哪个医院的医生不想让自己手下的实习生能多学点东西，能更快的独当一面。”赵媛这倒是实话，“而且她到时候都出镜了，作为朋友，我第一想为她再多澄清一下当时的事，而第二，既然她上了，那我陪陪她也是天经地义。” 听到这里，段清寒好像若有所思低了点头。 “怎么了，这跟段总听到的小道消息有什么不同吗？”赵媛看着他的表情，还以为段清寒只是从哪里听说，但还不知道细节，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跟我看的差不多。”这句话段清寒倒是也没有撒谎，毕竟在子公司递交过来的那份报告上也只有相关的策划，但并没有像赵媛现在说的那么详细，以及那个女学生说的那些能帮助别人的细节。 既然这样的话，段清寒觉得那自己也不是不能帮一帮。 从总部帮扶子公司的角度来说，作为公司的决策人，看到子公司的人呈上来一份还算不错的项目报告，其实当时那份报告上所需求的资金没有那么多，估计也是想搏一搏，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所以对方也会同意林雪给出的建议就，是想以小博大，如果能从这件事情中获取一些剩余的流量那，那就能把节目做起来，那这样之后的合作项目就更加有保障。 其实说实话，这是一个完全商业性的思考方式，在做这些构想的时候，制作组也并没有想太多关于医生本人的情况，因此在想到那个事件中心的夏眠时，也只是紧急去找了拍摄者，想要从这里获取一些更多的信息，再随便吃一口流量。 他们其实没有过多的去考虑，如果对方不答应后的方案是什么，或者说也没有设想这件事情的主人公会不会在这样的公开的节目里面再次受到新一轮的舆论或者抨击，从而对医生本人带来影响。 段清寒稍微沉思了一会儿。 其实平心而论，如果作为一个纯粹的商商业角度考虑的话，就像今天自己看到这个报告时一样，并没有太多惊喜，但是也会给出他们想需要的一些金额作为投资。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毕业生的加入以及对方更加合理的建议，反而能把这个项目盘活。或者说，值得更多的投入。 只是段清寒也有一些拿不准。 究竟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情先告诉赵媛，是要告诉她自己其实可以从中作出一些决策，所以可以让她更放心的参与，还是装作真的只是看到过企划案……？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赵媛和她的朋也许从头到尾都会一无所知，但这样的话也能让他们更没有负担的去参加这一场记录也能做到他们想做的事。 而如果是前者的话…… 段清寒发现自己居然有了迟疑。 他只是思索了一下，如果自己如实告诉了赵媛，他可以在从中追加投资，那对方会不会反而选择拒绝，而她的朋友可能也会因为自己的原因，为了避嫌而也跟着拒绝？ 段清寒不想拂了别人的好意。 毕竟这件事在现在赵媛的视角看来，总归是一件能帮助别人的好事。 那自己就应该只在后面默默的帮助，顶多就是在子公司的事情上多留个心眼，或者说多给一点投资…… 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赵媛忽然就开口打断了他。 “是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处理完吗？”赵媛抬头看过来。 段清寒别过眼，摇了摇头：“没关系。一点小事。” 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件事情在这种时候就告诉赵媛。 毕竟他还没有想清楚这件事情怎么做才最完美，或者说要找一个怎样的时机告诉对方最好。 因此以他的性格来说，现在还不是开口的时候。 毕竟段清寒是一个事实要求绝对完美，或者就算做不到完美，那也要考虑plan b的人。 “好啦好啦，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的话，就先吃饭吧。”赵媛看着他，“我刚刚尝了一口，特别好吃。” 段清寒低头，就看到赵媛挑了一块形状最好的肉，主动递到他碗里。 油脂丰盈的牛肉衬着金黄色的蛋液，迸发出食物最合适的香气。 “别想了，试一试？” 赵媛说。 段清寒看着她，于是就更不敢开口了。 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她却只是在想，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些什么公司的烦心事，想用具有烟火气的美食，从另一层面抚慰他。 段清寒只能接过来，然后点点头。 在赵媛期待的眼神里，他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己在说谎的错觉。 不过跟她说的一样。 这家牛肉是很好吃。 第413章 偶遇 第413章 偶遇 赵媛倒是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段清寒还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这家店还是来对了，此刻正眼睛发光的看着他：“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我朋友推荐的。” 等到说完才想起来，自己刚刚的那些动作是不是太自然了一点。 不过赵媛也没多说，只是以为段清寒还有自己的事情，然后还抬起头来对他说：“没关系的，你要是太忙我就帮你随便弄一弄，反正这个一份也就那么几块肉，然后就可以涮蔬菜吃了。” 半夜吃这个实在是有点过分，可是当充满油脂的牛肉，蘸着金黄蛋液一起吃进去的时候，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于是赵媛的心情也变得很好，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些雀跃。 而段清寒看着这样子的他，一时也有了一点出神。 而这样的举动在赵媛看来，就误解成了他今天可能真的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事情，但这种事如果段清寒不说的话，自己肯定也不会问，于是干脆继续下了一片牛肉：“如果工作上的事情太烦心的话，那还不如趁现在多吃点肉。” “不过你居然也会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赵媛说到这里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毕竟不管怎么说段清寒在自己的印象中，至少在工作上从来没有露出过类似的表情，因为他永远都会做到最好，可现在居然会有一点点看上去……魂不守舍？ ……但魂不守舍，这四个字好像本身就不应该用在段清寒身上。 “难道是发生了很大的事情吗？”赵媛终于有点担心的说道，毕竟这件事情在自己看来，如果不是真的特别严重，以段清寒的性格也不会在聊天中走神两三次，明显是在思考什么。 然而这样的眼神反而让段清寒有一些难以开口了。 就在刚才他已经做好决定，暂时不把这件事情告诉赵媛的时候，对方却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难题…… 他其实知道，如果自己现在说出来其实自己跟这个项目有关的话，可能赵媛还好，但是她的朋友就不一定会再同意参加这个综艺了。 赵云的那位朋友自己也有所耳闻，大概知道对方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既然对方的丈夫都表示支持且全力配合，那自己本来就不应该表示出自己可能会有特权这件事，而打扰到两个人想帮助别人的善心。 “没事。”段清寒摇了摇头，“没什么关系。一点小事而已。” “既然是小事的话，那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赵媛在这方面的心态一直很好，“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公司上有什么问题，但是你都到这里来了，如果不好好吃饭，岂不是对不起面前这一盘人家好好准备了的牛肉？” 当然赵媛也不是在帮老板说话的意思，主要是这家的关西寿喜烧确实味道很不错，本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开始劝对方跟着一起吃。 而段清寒看着自己面前的脸，先是眨了眨眼，然后有一些鬼使神差的伸出手。 像上次一起去听音乐现场那样，蓦然的冲动好像又有些无法自控的出现了，他看见自己已经伸出指尖都快要碰到对方的皮肤和耳垂…… 而赵媛在这一刻抬起头来。 看到自己的动作，她第一反应当然也是吃惊了一下，可是却也没有下意识想要躲避的模样。 也许是没有反应过来，也许是还在思考着什么，也许是…… 没有等段清寒想明白第三个也许，他的行动就已经先于思考，伸手碰了碰赵媛的脸颊。 刚刚才从对方楼下遇见时不一样，那个时候的赵云可能还有些冷，也只是随便套了一件外套，因此肤质还有些冰。 而现在大概是因为吃到了喜欢吃的东西，身体也热了起来，脸色也比刚才稍微红润了一点。 于是段清寒触碰到了一点莹润的手感。 即使对方现在喂食粉带，但依然落于指尖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细腻，而这种触感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让段清寒明知道自己可能不该这么做，但却无法第一时间把手指移开。 而赵媛好像也是因为对方这样的动作愣住了。 她的确是因为今天晚上心情还不错，加上跟夏眠达成了关于综艺的共识，因此在段清寒的手指抚上来的时候，自己依然还是处于一种雀跃和轻盈的状态。 其实段清寒的动作很轻，而且绝对是温柔的。 也可能就是因为对方这样子的温柔，让赵媛第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或者说…… 段清寒的指腹和手掌都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让她甚至产生了一些依赖感。 像是小猫被挠到了下巴一样，她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要去跟着对方轻柔的节奏缓缓蹭一蹭，尽管是无意义的动作。 而对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看了过来。 两人在午夜时分的日式料理店里面对面而坐，段清寒伸出手来抚摸她的脸，而赵媛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好像也想任由他这么做一般。 而在现在这种情况，不拒绝仿佛就是一种鼓舞。段清寒在这一刻似乎接收到了这样的信息，只感觉自己连心跳都变得快了一点，拇指的指腹稍稍用了一点点力，想要去摩挲赵媛的唇角。 “叮！” “欢迎光临，晚上好！” 而也是在这一刻，这家日料店的门口传来风铃的响动坐在吧台的老头子看向门口，用日语说了一句欢迎。 于是在这一瞬间无人在意的暧昧，忽然就被打破，段清寒这才有一些遗憾但是如梦初醒的收回了手指。 赵媛其实有那么一点点紧张。 毕竟段清寒手指的温度还存在在自己的脸颊上，明明不烫，却仿佛依然带着灼热燎原的温度，似乎想要燃尽这一片。 因为被门口新客人的打断，状元这个时候也立刻低下头来，开始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碗，夹起一块牛肉：“快把最后两片吃完，就可以煮蔬菜吃了。” 不过自己都还没有说完，忽然感觉身边有人走近，只是好像不是都是自己的。 还没等自己抬头，就已经先听到不远处传了一声惊奇的声音。 “段总？” 说话的是一个女声，听上去仿佛就感觉到应该是个优秀的职场精英女性。声音干练，不拖泥带水。不过也带着一点好奇段清寒现在在这个点会出现在此刻的不可思议。 很显然，段清寒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时候遇到熟人抬头的时候顺便叫了对方的名字：“ Linda？” 而不只是段清寒，没想到Linda也有一些意外，自己居然会在这种地方看到他。 毕竟在那一次有一些尴尬的事情之后，在自己几乎是直白的说明了一些情况，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当时自己其实提议过让Linda去下面的子公司，不过对方在工作上面很骄傲的，没有答应，而后面也把自己的工作处理好之后，再也没有通过魏之霖越级找过自己。 但因为那天其实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所以段清寒其实是知道对方的想法的，然而成年人之前总会留一些体面，能不说破就不说破。 Linda在这次之后没有离开公司，不过段清寒听魏之霖提过几句，说对方现在工作比以前还要可怕，简直就是卷王之王。 从另一方面来说，把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感投射在工作上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不过Linda现在看到段清寒还是很惊讶。 倒是段清寒表情自然，对她轻轻点头，算是答应。 “是过来吃夜宵的么。” Linda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在工作上她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而且比同龄人的工作能力都要强，如果在下了班之后，好像就少了身上的一点锐气，此刻也只是有一些迟滞地点了点头：“刚从公司下来，听说这家店还不错，就……” 她抬头，就看到了段清寒对面的赵媛。 赵媛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都叫段清寒段总了，应该是公司的员工之类。 她也朝着对方很大方地笑了一下，作为打招呼。 然而Linda好像还没有适应现在的状况一样，动作好像都有点缓慢。 跟工作上完全不同，她把目光从赵媛身上移开的时候就用了很久，然后本来想做一些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但是由于动作有些缓慢，反而显得有些僵硬。 不过段清寒在这种时候就明显展露出了作为公司老板的模样，还顺着她刚才的话道：“的确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家的牛肉和寿喜烧都很不错，小甜点也还行，都给你来一份吧。” 毕竟老板跟员工深夜在居酒屋碰见，作为老板本来就应该请员工吃点饭，倒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 赵媛没多想，只是完全出于好奇看着Linda，这样对方好像反应还是有一些些缓慢，干脆又对对方笑了一下。 然后又主动说道：“是的是的，这家和果子也很好吃，不过饮料我还没试，我不太爱喝清酒就不做保证了。” “谢……谢谢。”似乎是过了几秒， Linda好像才反应过来，然后一转身对他们两个人笑了一下才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不过在Linda说这句话的时候，段清寒就已经让刚刚那个过来帮他们点单的大学生过来，让对方帮Linda也弄了一份类似的，然后告诉她最后挂自己账上。 那个大学生明显也是有眼力见的，看得出来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应该是什么公司的老板，果然后面进来的这个人好像就是他的员工。 “好的先生，没问题先生！” 服务生笑眯眯的听完段清寒的话之后跟后厨吩咐了一下，然后又把菜单放到刚刚坐下的不远处的Linda身旁：“女士，刚才那位先生说好像您是他的员工，所以帮你点了一份类似的，请问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吗？” Linda没想到段清寒还是替自己点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苦笑还是高兴地勾了勾嘴角。 他果然还是那个体面人。 只是…… 而在另一桌，赵媛已经把最后的蔬菜涮了进去，烹饪过牛肉的甜酱汁此刻拿来煮蔬菜，不仅浸润着油脂的肉香，还有蔬菜的清新，简直就是一个绝美的收尾，她吃得很开心，最后一口都没剩。 因为段清寒今天来之后好像一直都有心事的样子，所以赵媛也只是说了一次之后就自己自顾自吃完了，然后把时间都留给段清寒。 本来赵媛以为在遇到自己的员工之后，可能会来点什么工作汇报或者简单寒暄之类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看上去有一些陌生……不对，也不能说得像是陌生，因为段清寒对Linda的态度是正常的，可是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有的时候又会往自己这边看，可是在被发现之后又会迅速收回眼光。 关键是，明明Linda的声音和动作看上去就应该是那种非常优秀的职场女强人。按理说也不应该对自己的老板有什么怯懦之类的才对。 赵媛从毕业开始就进了医院，其实对这种公司里体系森严的结构和上下级关系也并不太理解，也没体会过，所以当然了解不深。 毕竟在医院里虽然也会有一些失去医德的医生，但是大环境上面都是互相帮助的，上级医生也会多多帮助下级医生学习知识，而下级医生在做完事之后跟上级医生汇报，总之跟这种大厂的工作关系并不太一样。 因此现在赵媛完全是好奇。 毕竟她之前就在脑海里设想过段清寒在公司里是什么样的，现在难得遇到一个他的员工本来想观察一下，却总觉得哪哪都有点……微妙？ 段清寒这边倒是没什么特殊的，特殊的是在那个员工。 但是关键是对方看上去，一套干练的职业套装，已经是深夜，但依然还算完美的妆容，怎么看怎么都应该是那种工作上特别厉害的优秀中高层。 而在重新对比了这两下之后，赵媛忽然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似乎知道这种微妙的不和谐感是为什么了。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跟段清寒发消息说自己同事给自己买蛋糕的事情，结果被对方在开会的时候不小心投屏到了公司上，那时候自己还开过玩笑，说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段总和公司的人误会。 那个时候的段清寒当然没说什么，只是现在看来，如果真的会有什么误会的话，可能就是被……这个人误会的？ 然而赵媛完全没有一点雌竞的心思，也觉得进来的这个人一看就是很厉害的职业女性，甚至还是带着一点钦佩的，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完全是一点直觉和一些八卦的念头而已。 更何况段清寒的公司跟自己也没什么交集，恰恰就是因为没交集，才会更好奇一些别的事情。 难道说……？ 赵媛无意成为事件中心的主角，因此就算在脑补的时候也想尽力把自己摘开。 然而大概是因为开始想这件事情，稍微有点入了神，她忽然发现面前的男人站了起来：“哎？” 段清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还是笑着看着她的：“你不是吃完了吗？送你回去？” 赵媛哦哦了两声，也跟着对方说的话点点头：“那你呢？我看你都没怎么吃。” 段清寒也只是笑了一下：“本来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就不太饿。陪你吃罢了。” 赵媛本来想接着段清寒的话，随便开两句玩笑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想起刚才那个坐在不远处的Linda，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这种感觉倒也没有任何不舒服，只是因为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段清寒公司是什么情况才会显得有一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然而段清寒好像一如既往的自如，甚至在起来结账的时候还顺便跟不远处的那个员工打了个招呼。 那人眼神好像有一些迟缓，不过在听到段清寒开口之后还是点点头，却没有说什么话。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段清寒声音低沉语气自然，“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Linda好像也只能点头，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赵媛毕竟跟对方也不认识，保持着一点微妙的尴尬。 她直觉对方可能跟段清寒有什么话要说，而自己最好是不要参与比较好。 其实她一开始想过自己要怎么介绍，可是如果要说朋友的话，又有一些欲盖弥彰——毕竟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实在是有一些微妙。 她甚至都能想象出来，如果自己开口跟对方说她是段清寒的朋友，那段清寒一定会露出，非常得体，但是又会有一点点失落的眼神——这种失落的表情，自己应该能认得出来。 心里有一些猜测，不过好奇归好奇，赵媛也不是什么想要拂别人面子的人。 她低声跟段清寒说了一句：“我先去车上。” 然后微微颔首，先一步出了门。 第414章 独处剖白 第414章 独处剖白 日料店里就只剩下了段清寒和Linda。 段清寒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在Linda打量赵媛的时候微微多留意了一下。 不过双方都不认识，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故事，只是他也能感觉得出来，Linda应该是有话想说的。 而跟他预想中的没错，Linda只是先在沉默中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苦笑。 “既然都遇到了……”Linda笑了笑，“那我也可以提前告诉您。” 段清寒抬眸，其实也不是没有过猜测。 毕竟这么晚了，对方现在还穿着工作装在这种时候出现，很明显就是刚从公司出来，甚至都还没有回过家。 不知道为什么，在赵媛暂时离开之后，Linda终于没有像刚才那么生硬了，动作也明显流畅了许多，又恢复成了在公司时那般女强人的模样。 这才是熟悉的她。 “关于工作相关的问题，我本想着等整理好之后再由魏之霖汇报给你，这样避免了见面尴尬，不过现在已经巧遇，那也可以趁早说一说。” Linda谈到工作的时候就很流畅了，虽然在日料店里面谈工作谈工作实在是有些神奇。 “可能这种事情直接跟老板说也不太合适，不过最近的确有好几家猎头公司来找过我，”Linda说，“我现在跟你说这些并不是在炫耀我怎么样，我也没有答应。” “不过我最近的确在做工作的整合，可能就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Linda还是低下了头。 她的语气里有一点点微妙的不甘，好像是那一次在对方办公室出来之后，仍然没有解决掉的一些心结。 不过这种东西别人都无法帮忙，只有她自己想明白才行。 Linda说：“我的确犹豫我是不是要换个环境，但是平心而论在这里的工作方式我也能适应，而且我也可以胜任。” 在工作方面，段清寒当然是无条件信任的，他肯定道：“你的确是个很优秀的管理。” 不过听到他这么说，Linda反而笑了，但更多的是自嘲：“你有没有觉得你说的这些话有一些像发好人卡？” 段清寒微微皱眉：“我不会把工作跟生活混为一谈。” “果然跟我想的一模一样。”Linda在听到段清寒这么说之后，也只能苦笑然后重复的说，“就跟你那天在办公室跟我说那些一模一样。” “所以我在你心里永远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优秀员工和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私事突然来你办公室发疯的不定时炸弹，是吗？” “你不用这么说。”这一次段清寒微微皱眉。 “是，我在那些猎头来找我的时候拒绝了，有一部分是我自己工作规划的原因，当然还有一部分，其实我知道我自己都不想承认。”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了段清寒，说不定Linda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我承认你是一个非常好的领导者，也承认以你现在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成就，的确非常不易。” “而我恰恰是一个极度慕强的人。”Linda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都要把自己的胸腔剖出来说了，好像就想让所有人都相信一样，“而你恰恰又在能让我慕强的地方之外又有了其他的吸引人的点……我承认，一开始的确是我自己臆想的一厢情愿。” “所以我才会那么拼命的工作，比之前都要更加努力……我倒不是想要一个多么让人羡慕的职位，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也许可以跟你并肩而行，” Linda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唏嘘，不过对方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工作人了，因此不管什么情绪都是体面的淡淡的，除了那一次，在办公室里面跟段清寒说那些，有一些难以控制。 “所以……”在说到这里的时候，Linda朝门外看了一眼。 而意思也已经不言而喻。 “这是能跟你分享蛋糕和其他同事琐事的人吗？” Linda不愧是成熟得体的事业女性就算知道了也亲眼看到了，却也不会问出“我到底比对方差到哪里”的无效言论。 只是在看到的时候，觉得怅然若失，好像代表了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 可关键是…… 从Linda的视角来看，也许她也曾经以为段清寒是一个什么都不会付出，对什么都一视同仁的人。 没想到只是不对自己。 “说实话，如果任性一点的是不是就应该负气辞职，或者说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要离开这个公司？” Linda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这好像也知道自己并没有继续责备的理由，更没有那个立场。 “可是我也知道我对你的私人感情是一回事，但是我自己的工作又是独立的另外一回事。” “或许我曾经以为我能分得很清，我能在对你有憧憬的情况下，依然做好相关的工作，但就算到了现在，我也依然这么觉得，至少在工作上我不曾有过什么疏忽。” 其实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算是一种自我告解了。 毕竟她平时也是很理智的人，甚至现在也不会歇斯底里，只是做一个简单的陈述而已。 如果说真要有什么情绪的话，可能是在看到段清寒旁边坐的人时会有一些遗憾吧。 “不过林小姐，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段清寒在听完了她的话后，第一时间先替赵媛解释，“我跟对方可能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很显然，Linda不是很相信段清寒的这一句解释，或者说不是不相信，只是有一些不理解。 Linda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段清寒也并不想趁着赵媛不在多说些什么，也不想借此满足自己的一些想法。 他其实最开始在Linda看到赵媛的时候，自己没有解释，就是因为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介绍对方。 他不想代替赵媛先一步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样就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很明显，两人也不是真正的朋友关系，如果真的要说，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倒是Linda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一些不确定的问：“难道你……跟我一样？” 在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后，段清寒甚至思考了一下，然后也露出一个笑容来。 “从某一方面来说的话……的确是这样的。” “看上去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Linda笑了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如果礼貌上来说，我可能会对你说祝你成功，但是段总你也知道的……” 段清寒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也只是弯了弯唇角：“怎么样都好。” 不过说是这么说，就算是知道了，可是Linda还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或者说，之前自己一直以为段清寒只是对什么人都不感兴趣，因此自己依然甘心做这一片绿叶。而在对方办公室的那一次自己才意识到，可能对方是有一些属意的人，只是绿叶永远无法真正的开出花来。 Linda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绝不允许自己会有一些别的什么看法。 她也更加说不出来那种狗血恶俗小说里的“到底是对方好还是我好？对方到底比我好在哪里”，或者非常降智的“既然我得不到，那你们也都别想得到”然后开始从中作梗…… 那些东西充其量都是闲人才会做的事，像他们这种上班族每天工作都已经很累了，哪里有空管这些。于是他们只能独自消化自己的情绪，而至于要消化多久，就只能看每个人自己的运气了。 段清寒看着对方的眼睛，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最好是连抱歉这种话都不要说。 这是对对方的一种羞辱。 “如果你以后有想去其他公司的请求，我一定会跟高层说一下，不会卡着你去别的地方。”段清寒说的很委婉，“但这绝对不是我对你工作有所质疑，相反我非常欣赏你在我们公司里付出的一切。” 然而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Linda依然只看着他。 “不过说真的，今天也算是让我感到了意外，”Linda有些苦涩地勾起唇角笑着说，“我本来以为像你这种人就不应该有我们这样人的烦恼，或者说应该过得更好一点。” “却没想到，你居然也感受过求不得的时候。” 在这样的状况下，Linda至少是坦坦荡荡的：“我以为这只是普通人的困扰。” “林小姐，”段清寒在开口的时候，非常有绅士风度，“私以为，我也只是一个最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Linda听到他的这句话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算了吧，我们两个现在充其量也都是在伤春悲秋罢了，”听到这些，Linda这个时候就想得很透彻了，“说那么多，不过总归都是一些得不到的而已。” 段清寒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跟Linda对方在这种时候说类似的事情。 不过他也并不想过多的去跟别人表述自己跟赵媛之间的事情。 所谓感情都是自己的，也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Linda看着他的表情，好像也猜出了什么。 她本来就是心高气傲的人，自尊心也不允许她真的再挽留什么。 毕竟之前更多的话都说过了，留到现在，也只剩一点浅浅的遗憾。 “不过这家店的牛肉是很好吃。”她浅淡笑了一下，说道，“那我倒要谢谢段总请客了。” 段清寒略微颔首，然后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对方还在等着，我先过去了。” Linda听着他这么说，最后还是露出一抹苦笑：“我……” “算了。”她最终还是打断了自己的话。 她甚至无法说出更多，如果更自私一点，那么自己是不是最好不要说出什么祝福的话，可是，可是…… Linda微微敛下眼：“还挺不甘心的。不过……” “祝你得偿所愿、梦想成真。” - 赵媛原本以为自己会在段清寒车上等很久。 她其实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但是在接触到对方的一两次眼神之后就大概猜得出来，那个人对段清寒就应该有不一般的想法了。 她其实倒也没什么意外，而且也不会怀疑段清寒什么。 就像之前自己开玩笑说的那样，像段清寒这样的人，在公司里能收到很多人的喜欢也实属正常。 不过令她有些好奇的是，看着两人见面的样子，好像似乎……发生过什么？ 倒不是说段清寒真的跟对方有什么，但看两人的表情，好像甚至都点破过。 赵媛想到这里：……哇哦。 这不就是之前夏眠说过那种剧情！ 那到底是谁先说破的，说破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平心而论，如果自己跟这件事情没什么瓜葛的话，那赵媛一定会津津有味地看乐子，坚持做一个吃瓜人。 只是没想到，自己也有身在事件中心的一天。 而这样性质就变了。 她甚至思考了一下，这件事情什么时候发生的？ 不过鉴于现在自己跟段清寒的关系也依然没有更进一步，所以从某些角度来说，自己是没有立场去好奇对方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的。 赵媛靠在椅背上，本来想跟夏眠分享这个事情，不过手指刚在键盘上输入了一半，就又犹豫了一下，停住了。 如果自己这样做了，不也就是等于宣誓了自己的立场么？ 可是就算现在自己知道段清寒是在追求自己，但无论如何，只要自己没有答应，那就不应该对别人评头论足。 更何况对方一看就是一个很干练的职业女性，还这么晚才下班，本就不应以不善意的角度去揣测任何人。 毕竟，任何人都不会是谁的附属品。 赵媛想到这里，又把准备输入中的手指收了回去。 第415章 想让你吃醋 第415章 想让你吃醋 如果说只是一个局外人，赵媛说不定还是好奇一下Linda跟段清寒究竟发生过什么，可现在自己虽然没有真的跟这件事有关，但多少有点直觉，倒也不用自欺欺人。 她看着不远处还亮着灯的日料店，倒也没有胡思乱想，只是觉得映出柔黄色光线的店面在夜色下很好看，而且是自己现在已经吃饱了，但是还是觉得这是一场不错的体验。 而且自己现在本身就没有更多的立场，如果段清寒愿意说到自己也可以当做个倾听者，而就算他可能暂时还没想好怎么表述，那自己也一定不会去为难对方。 赵媛在这方面还是想得很明白的。 不过这倒也让她好奇起段清寒在公司里的样子。 虽然之前也好奇，但纯粹是因为无聊了想一想，毕竟自己这种从来没有进过大厂和公司的人，有很大一部分的好奇只是关于他们的公司运营模式和相关的体系。 在医院上班，尤其是在他们科室，虽然有打卡机，但是正式员工好像都不会经常去打卡的，因为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查房和交班就已经证明了，那个时候人必须要在场。 而且一般医生上班的时间比很多大厂和公司的人都要早一些，因为六点钟护士就要开始准备抽血，七点多医生就要进办公室趁交班开始之前先开医嘱了，所以一般等到交班和查房开始的时候，大家人都已经到了。 更何况因为上班时间比较早，通勤的时候甚至连高峰期都还没开始。 ……怎么不说是一种避开拥堵的方式呢。 所以其实赵媛虽然大概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上班的，但是可能就是因为自己没有体验过，反而会充满好奇。 而段清寒又是年轻的掌舵人，而跟自己见面的时候，在细微之处应该会跟公司那些人不同。 不过还没等她想明白什么，就看到不远处的布帘门动了动，然后有温暖的光露出来，再很快合上。 而段清寒从中走出来，好像有些焦急似的，才看到这边之后加快了脚步，同时也与赵媛对上眼神。 大概是看到了被车窗遮住半张脸的赵媛，她看见段清寒表情好像是怔了一下——好像最近他总是露出一些不是很常见的表情。 而且两人简单的这一秒对视之后，段清寒两步走过来，拉开了车门。 车里没开空调，而夜已经很深了，带着点凉意，段清寒刚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点冷清的夜色。 赵媛看着他，没立刻说话。 倒是段清寒好像是先沉默了一会儿，发动了车子，但是并没有开出去。 大约在原地停留了好几分钟之后，段清寒才上了路，不过车速还是压得很慢。 “我先送你回去。”他说。 赵媛当然没什么异议，还很轻快地点了点头：“好啊。” 不过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赵媛感觉得到。 她发现段清寒好像本来想在车里放点什么音乐，不过手还没碰到蓝牙的按键，才刚刚从方向盘上移开一点，又想到什么，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来。 赵媛看见后只是轻轻一笑，甚至还帮段清寒打开了音乐：“还是说你不想听？” 段清寒偏头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是你不喜欢。” “我哪会有什么不喜欢的，”赵媛说，“哦，只要不要再给我放什么伤感dj网络排行就行。” 大概是开了这个玩笑的原因，段清寒好像比刚刚稍微松弛了一点，也轻笑了一下。 赵媛其实本来就无意主动开口问这个事，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跟自己没有关系，她也不是段清寒公司里的员工，本来自己就不应该主动提起。 不过段清寒好像自己很在意这件事情似的，看着她，似乎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其实赵媛很少看到段清寒有这么犹豫的时刻，因为好像在他那里，做决定似乎是最简单的事情，因为只有做下决定之后才能更好的去安排后面需要做的事。 可是他现在……在犹豫什么呢？ 赵媛自己也拿不准。 自己并不知道段清寒现在的犹豫是在想怎么跟自己解释。还是说想让自己不要开口问这个事情，又或者是……编一个什么理由？ 不过也不对。 段清寒向来不是会编理由或者撒谎的人，他一向直来直去，而现在有所疑虑…… 可能也只是在考虑自己的感受一样。 因为这个地方离赵媛的家并不远，所以就算段清寒车速开的并不快，可是在几首歌之后还是到了目的地。 停到自己家楼下的时候，状元看着段清寒倒好车，然后伸手关掉了刚才的车载音乐。 德彪西的钢琴曲戛然而止。 “你……”她看见段清寒先微微张了张嘴唇，说了一两个音节，可是后面的话又没继续说出来。 由于他并没有明说，所以赵媛也并不知道他现在犹豫的到底是哪个点。 但不管他现在在犹豫什么，这都不是赵媛想看到的画面。 可这也不是自己能开口的。 不过还好，过了半分钟，她就听见段清寒继续说道：“你……不好奇吗？”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开场白。 赵媛的确是好奇的，可是…… “如果好奇，你可以问任何想问的。”段清寒说道。 她想了想，干脆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你想让我好奇什么。”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好奇的地方可多了，你要是样样都说，那岂不是要说到明天？” 这句话他原来说的时候也很轻松，所以转身的时候看到了段清寒明显有一些放松的表情……原来他刚才还有些紧绷？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对方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情的时候，赵媛却忽然笑了一下。 然后才继续说道：“但是我觉得不管我好奇什么，你其实也没有主动要跟我解释的理由。” 这一次换段清寒愣住了。 过了两秒他才说：“也许你从某些方面上说是对的，不过现在这一刻我就……很有想要向你解释的冲动。” 其实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意思也很明显了。 赵媛也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么直白，不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松了一口气：“但是我不想让你觉得难堪。” 但其实这件事情本身只是一个巧合，而且完全不严重，根本不存在难堪这种事情。 只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有一些难以捉摸，所以才会有微妙的，暂时无法完全说明白的情况。 大概赵媛也是想到这一点，才觉得这样一直拖着也并不好，是时候给出一个答案了。 不过这至少不是现在要考虑的问题。 “我也不好奇你们的关系，我就是觉得有一些……”大概是想到刚才那些猜测，“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那次我告诉过你的？” 段清寒的眼神有一瞬的迷茫：“什么？” “虽然我当时也只是开玩笑，但我确实也好奇过，我当时被你把聊天记录都投到了公司大屏上，会不会对你造成一些影响。”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有一些歧义，赵媛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我现在跟你说这个肯定不是因为你给我带来什么影响，甚至这件事情也只是一个乌龙，但我当时也只是开玩笑，没有别的意思。” 大概是看到赵媛都解释的有点紧张，反而段清寒只是轻轻微笑了一下。 “刚才你看到的那位是公司一个hr中层，姓林，”段清寒摆出一副想要全都说出来的态势，他好像也不打算叫Linda的花名，毕竟那是在公司里面才会说的，“她的工作能力很强，业务能力也很好，而且基本上处理事情的时候八面玲珑，非常适合那个岗位。很客观的说，她的确是在我接手公司以来，相关职位上做得很出彩的一个人。” 赵媛曾经看电视的时候是最喜欢这种独当一面的职场女强人，因此听得眼睛都亮了起来，反而好像不是在听跟自己有关的八卦：“真的吗？这么厉害！” 段清寒看到她的眼神，好像也没想到赵媛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不过还是继续说道：“嗯。你当时联系我的时候对方的确知道，然后……” 因为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还算是一些隐私，而且段清寒也会保留关于Linda的尊严。 而赵媛很快也察觉到了他的意思，因此也只是笑笑：“没关系的，我不需要知道细节，你都可以不用告诉我。” “总之就是对方的确因为相关的事来找过我。”段清寒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非常克制，也没有过多的渲染当时的情况，“所以我是知情的。” 这样一句“知情”，就已经能代表一些什么了。 赵媛当然也能听得出来对方的意思。 段清寒说自己知情，但是对于相关的表述也只停留在“知情”上面，悄悄就说明了，可能对方把这件事情放到了台面时候，但当今还也只是作为一个知情者，并没有答应或者更进一步的想法。 其实赵媛甚至都有点理解对方，所以在刚才才会露出那样客气，但是有些微妙的表情。 这并非对谁有攻击性，而只是一种无奈。 赵媛非常厌恶比较和对比，因此也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猜测别人。 “不过他这件事情之后，我们的确没有再联系过，就算有工作交集，基本上也都是通过秘书传达或者正常的工作往来，没有多见过面。” 赵媛其实也不太需要这样的解释。 就算自己当时跟章希乾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完全清楚自己的定位。 所以那段时间她并没有任何的不自洽，甚至有的时候还见识过对章希乾不死心的女伴。 说来可笑，两人当时还在一起的时候，章希乾甚至还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从来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没有生气的理由。”那个时候赵媛回答得也很肯定，毕竟这是事实，她完全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更何况他们两人当时还有一些各取所需的意思，无论是任何事情，想清楚自己的定位最重要。 赵媛一直这么笃信。 所以她从来不会对章希乾之前的那些女伴有任何意见，更不会做什么胡乱猜测，或者考验对方的事——毕竟这种事情对于自己来说实在是有些幼稚。 成年人的情感经历也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每天上班已经很忙了，如果能在工作的间隙获得一些微小的支撑，那就是情感索取的由来，并不能奢求太多。 可能也真正就是因为自己当时想的太过清楚，反而在跟对方分开的时候，除了吃惊最先打破约定的人居然是对方以外，没有任何的不甘心。 因为知道自己只能获得这些，而对方就算有了改变，可赵媛早已经对自己的需求和想法根深蒂固，于是不会轻易去冒险。 所以在段清寒这一次里也一样。 她甚至会觉得对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职场女性，更何况所谓这些心动，本身就是不能控制的事情。 “我刚才……”段清寒试着继续说道，“也简单和对方沟通了一下。” 其实沟通内容也乏善可陈，不过是一些隔靴搔痒的话。 “对方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辞职吧？”赵媛作为一个体制内的医生，其实还挺好奇这个问题的。 她不想让这么优秀的一个职场女性，因为一些所谓的心动而放弃自己的工作和拼搏，如果觉得尴尬，那就不见面就好了。 这方面段清寒倒是如实说了。 “我跟她谈到了这个话题，并且告诉过她，如果在工作上的问题我都可以配合，而且也会提供相应的机会。”段清寒说，“毕竟她的工作能力是大家都认可的，所以不会因为这样的事而有所影响。” “那就好那就好。”赵媛说。 而且自己其实刚才也看到了一下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流，也是非常克制的上下级关系，所以也完全猜得出来那位姓林的女士可能在碰壁之后依然选择退回，而非撕破脸皮。 赵媛想了想，甚至都有点能共情。 毕竟那样的人看上去肯定很骄傲，而这样的人却…… 她咳嗽一声，看了段清寒一眼：“果然喜欢段总的人还是多。” 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就绕到了他身上，段清寒怔了怔。 “我这只是在夸你有魅力。”赵媛看着他说，“不是说你们男人最喜欢听这种话了吗？” 段清寒看上去的确不怎么上网冲浪，不太了解一些所谓的网络梗：“……什么？” “算了，这种梗你不知道也好。”赵媛清清嗓，“毕竟你也跟那些段子里人不太一样。” “什么段子？” 段清寒好像还是很好奇。 赵媛在面对段清寒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时，眨了眨眼，忽然就有点紧张，毕竟这是网络段子，对于他们这种现充来说，不了解也很正常。 她试图用比较浅显易懂的话来解释：“反正就是……说一些没本事的男人，注意啊，这里的重点是没本事！说这些人反而会比较自信！觉得自己魅力无限！”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个网络梗，但赵媛面对段清寒这样的人，解释起来总有一种上课被老师抽回答问题的感觉。 “反正总之就是跟你没什么关系啦！”她干脆打算糊弄过去，“刚刚就是在夸你而已！” “我只是怕你会觉得不高兴，所以想多跟你解释。”段清寒见赵媛又说回了刚才的话题，于是接着道，“我跟她说了工作方面的情况，至于除工作以外的……也解释清楚了，现在就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当然我说这些只是想跟你解释，不是要让你误会的意思。” “我知道，我没有误会，”赵媛说，“我又不是你想的那种。” “而且对方看上去就很厉害，你们聊的内容我又听不懂，还不如给你们一点时间呢。”赵媛又补充。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段清寒似乎思索了一下，然后停顿下来。 赵媛：“……怎么了？” 她看着段清寒的侧脸，映在路灯下，线条俊朗流畅，又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 是啊。 这一刻她也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像段清寒这种人，又有能力又足够英俊，被人喜欢也再正常不过了。 “没什么。” 段清寒却忽然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你肯定也不会误会我。”段清寒说，“所以从刚才上车的时候，我就想要怎么跟你说清楚才好。” 这句话乍一听还有点矛盾。 因为如果是按照他话里的逻辑，既然都知道赵媛不会误会了，那好像也没有要解释的必要。 果然，段清寒似乎又迟疑了片刻——他今晚似乎迟疑了好几次——再重新开口。 但开口的时候还是勾了勾唇角。 好像露出一个似乎是自嘲的笑容来。 “我想跟你解释的原因，可能就是……”段清寒自己叹了一口气。 “说句不那么正确的话，虽然我知道你不会，但是在某一秒，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 “……说想看到你吃醋的表情。” 第416章 小猫 第416章 小猫 也许无论何时，段清寒似乎都是体面的，于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赵媛还是不可置信地愣了一下。 虽然知道有这样的情绪也算正常，但按照对方以前的习惯就算真的有，也会很快用自己的道德观把它压下去，而绝对不可能说出来。 “抱歉，我是不是不应该说这个？”段清寒说完之后也轻笑一声，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这次居然没有想要说收回自己话的意思，“可是，我刚才的确是这么想的。” 赵媛处于一点点震惊的感受中，因此看着段清寒眨眨眼，然后也只能点点头：“没……没有。” 好像真的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她其实并不执着对方对段清寒到底是什么情况，甚至也不需要像很多论坛里喜欢发帖抱怨的女生一样，要一个所谓的答复，比如ok知道这样的答案，甚至还会有一些茫然。 因为在明白自己其实还没有那个立场去了解这些事情之后，就觉得知道这一切的自己是不是有一些卑劣。 “我……”赵媛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虽然不是逃避的性子，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脑子也莫名其妙有点乱。 她既不能因为这样情况就轻率地答应段清寒，又觉得如果是对方的话，也应该会给自己时间和空间。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决定暂时不继续这个话题。 “我知道的，”她说，“那我就先上去了。” 本来都已经开到楼下了，不过段清寒还是先拉开了自己那边的车门，然后绕到赵媛这边，替她也打开。 还是一如既往的礼貌和绅士。 赵媛没说什么，也只是顺着对方的动作走下车。 当然没有约定别的，更没有说下一次见面会是在什么时候。 赵媛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而段清寒都是一如既往的进退有度，会给她相应的分寸。 段清寒陪着她一直到单元楼下，气氛有一些微妙的沉默，但并不算尴尬。 正当赵媛要上楼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很细微的叫声。 一开始自己还以为听错了，她眨了眨眼睛抬头问段清寒：“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段清寒可能还得讲自己的事情，因此也好像没有注意，摇了摇头。 赵媛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一边点头，一边准备上楼的时候，可是又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好像并不是幻听。 她蓦地停下脚步，转头看上段清寒时，又对他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于是原本走在前面的段清寒也停了下来。 今天天气很冷，而夜色又很深，带了一点深秋的寒意，甚至要比初冬更刻骨些。 赵媛凝神听了一会儿，忽然在某个地方停下脚步。 她很快顺着那个声音走过去，终于在靠近角落的位置看到了什么。 ——好像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 这只猫看上去年纪很小，应该只有两三个月大，此刻正躲在一个小角落里瑟瑟发抖，发出细微的叫声，气若游丝。 赵媛虽然平时的这种小动物兴趣不是很浓厚，但此刻小猫缩在角落的样子在太过可怜，还是让她也不忍心走了过去。 而小猫看到赵媛好像很警惕，原本就已经炸开的毛此刻更加凌乱了。 “它好像有点怕我。”赵媛只能在原地驻足，但是也没有离开，反而蹲了下来，朝那只小猫勾了勾手指。 “你是不是很冷呀？”不知道为什么，人在跟小猫咪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更轻柔一点，赵媛其实也知道对方应该听不懂自己说话，但还是继续问道，“饿了吗？” 然而小猫咪也只是依然警惕地看着他们两个，不过好像察觉到了他们没有敌意，暂时没有再后退。 这只猫看上去很瘦，但警惕时的眼神依然很灵动，此刻也小心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这应该不是一只家养猫。”段清寒说道。 赵媛其实对此没什么经验：“哎？” “它虽然在流浪，但身上并不算脏，看上去虽然小，但很明显是有一点在外面生活的经验的，说明可能只是流浪到这个地方来，然后又太冷了，想休息一下。”段清寒说，“而且你看它，也会分辨人类有没有敌意并不是一味的冲上去黏人，而是有自己的判断。” 赵媛：“那不就说明，它这么小却已经流了一段时间吗？” 段清寒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可能就是一种看对眼了的直觉，赵媛对着小猫招招手，然后又说：“冷的话，我去给你找毯子好不好呀？” 小猫依然缩在原地，警惕的看着他们。 换到以前，赵媛可能会觉得这个小猫实在很可怜，但也只是顶多会联系一下附近的流浪动物救助协会，或者偶尔给它们一点小猫小狗能吃的食物，就算是帮助了。 但今天可能是因为天色太冷，她又因为直觉没有放弃寻找，然后才找到了这只小猫的缘故，加上对方的确看上去很聪明，只是流浪了一段时间有些警惕。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赵媛想起自己冰箱里可能还有一些小猫可以吃的东西，加上看到对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可怜，还是忍得下心，对段清寒说道，“我上去拿点东西就下来。” 看到段清寒点了头，赵媛立刻冲过去按电梯，生怕自己一来一回晚了之后小猫走掉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段清寒会不会喜欢这种东西，万一对方对猫毛过敏什么怎么办？ 自己还让他在这里守着，万一到时候什么跑走了，他没去抓或者抓不到，那又怎么办？ 真奇怪，赵媛觉得今天自己好像也跟之前的自己不太一样。 按理说她不会刻意去管这种事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只小猫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好像心就软了下来，之前想过的一些设想和原则都不存在了，只想着自己，如果能做点什么，能让小猫不要再淋雨受冻，就是好事。 赵媛急匆匆走回去，从冰箱里找了一点之前科室里送的牛肉，然后又在卫生间和卧室翻找了一番，找了一个不常用的，但是很舒服的小毛毯，就又小跑下了楼。 还好，等她再喘着气回到刚才那个地方的时候，小猫好像还没走，不过只是稍稍挪了一个地方。 而段清寒却一直在刚刚自己说的那个位置上，好像动也没动过。 似乎就是在自己让他帮个忙之后，他就像接了个什么大任务似的，紧紧盯着小猫，一刻也不敢放松。 而从赵媛的视角来看，对方背脊挺得很直，可眼神又全神贯注的盯着小猫所在的位置，看上去有一些跟他身份不符的紧张，而反差感恰恰又更加贴近真实。 在感觉到有人靠近之后，段清寒好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转头过来看见了正跑过来的赵媛。 “没事吧？”赵媛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开口说了个废话，不过还是问道。 “好像不算怕我。”段清寒说了自己的见解，“我有一点试着想朝我靠近，但是最后又不敢就在原地跟我互相看了很久。”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个描述，还有一些可爱。 赵媛松一口气，把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又用微波炉紧急化冻过的牛肉弄碎了一点，放在小猫的面前，然后继续蹲下来：“你要不要先吃一点？” 那只小猫看上去还是很警惕，不过在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后，可能生理的本性终于被激发，又或许是太饿了，无法控制，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给自己递牛肉的赵媛，然后又瞅了瞅守了自己很久的段清寒，最后又把视线转回来，发出一声小小的叫声。 那一声叫声又细又小，就好像是小动物在权衡过利弊之后，还是决定选择相信。 于是过了两秒，赵媛看到对方终于颤抖着迈开有些僵硬的四肢，朝着自己这边走了两步。 小猫先是秀了秀面前的东西，好像觉得这终于是可以下口的了，先是浅浅的用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很明显…… 赵媛就看到小东西的眼睛猛然亮了一下。 她在两秒后看到小东西，忽然一口咬住了面前的牛肉，因为猫其实是没有咀嚼功能的，在死死咬住之后开始用爪子撕扯着，然后开始狼吞虎咽。 有时候心软好像就是在某一些瞬间发生的。 赵媛看着对方开了好几块牛肉终于吃下去之后，好像才反应过来什么，又朝着赵媛的方向抬起头叫了两声。 不过这一次终于不是害怕或者警惕的叫声了，好像是一种小动物的感谢。 “你想要救助它么？” 段清寒在看到赵媛把毯子铺到地上的时候说道。 其实他就算这么问了，但赵媛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如果是放在以前有人告诉赵媛自己会在下班的时候吃完饭在路边看到一只小野猫，就心软的抱回家，然后从此养着，又觉得不太可能。 她其实也不是怕麻烦，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里会作为一个主人饲养一只小动物。可能是天生对生命有敬畏心的原因，赵媛一直觉得只要选择了养育，那就一定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千万不能随便弃养。 而大概是看出了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段清寒，开口替对方说道：“你想帮这只小猫吗？” 赵媛点头，然后又有一些迷茫的继续说道：“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养好，他现在又的确看不得这个小家伙这么可怜。” “而且我也知道的。” 赵媛说道：“其实不太能散养流浪猫，因为对于这种已经有了流浪习惯的小猫，要么就真的抱回家养，要么就不要每次在楼下就给对方喂粮食或者别的什么……这样的话反而会影响它的流浪习性，有时候还会被同为流浪猫的同伴排挤，这样反而是更不好的一种救助方式。” 说了这么多，其实赵媛自己知道应该怎么做。 如果像之前一样的话，自己可能现在就会找一些流浪组织的人，让小猫有人领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这只小猫吃了自己牛肉后露出那样谨慎，但是又可爱的表情，就好像眼睛里装着期待一样。 而人类最不能拒绝的表情之一就是别人的期待，哪怕是一只孤立无援的小猫咪。 看到她犹豫，段清寒想了想说：“你讨厌它么？” 听到他说这句话，赵媛当然是立刻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其实赵媛也知道段清寒应该不太能自己养，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因为他妹妹现在还在生病，本来抵抗力和免疫力就很差，如果真的小猫带来了什么病毒，这本来就是需要去谨慎考虑的事情，所以自己也没有指望过。 然而好像段清寒连这个都考虑到了：“我在公司不远处还有一套公寓，那个地方一般是我自己住的，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把猫接到那个地方去。” “然后平时的时候我会叫专业的人或者我的助理上门问一问，看看小猫的情况。或者如果你只是真的想救助一下……” 段清寒说：“你刚才在上去的时候我也问了一个朋友，我有一个朋友还算是比较喜欢这些小动物，他应该也会喜欢这种很灵的小猫，要是到时候你觉得自己不太喜欢，救助完之后我也可以把这只小猫送去给他养，你不用担心。” 赵媛没想到段清寒连这个都考虑到了：“真的？” 对方这一次好像依然很真诚的点了点头：“因为我看你很喜欢它。” “我也觉得很奇怪。”赵媛听他这么说，也没藏着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一直都没想过要养小动物，所以刚才也只是想帮一帮，但是看到小猫咪这样吃饭的时候也觉得好像没办法，真的什么都不管。” 而且没说完的事，就算知道交给段清寒会更好一些，可是她就是有一种直觉，好像就是自己发现了羸弱瘦小的小家伙，至少在对方健康起来之前想要自己负责。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一直在医院待久了，做医生的本能决定的。 赵媛想到这里，好像也终于有了决断。 而且自己之前大学的时候，虽然学的是临床专业，但是也认识了隔壁一些相关动物医学的朋友，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咨询。 赵媛看着段清寒：“那……我可以先自己放在我家一段时间吗？” 可能因为面对的是段清寒，自己好像也不太需要隐瞒什么，干脆直接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我的确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想要养它。” “但是我现在又确实是很心软，我想亲手把这只小猫照顾好，如果你后面那个朋友还需要的话，也等我先把疫苗和伤势这些检查完再送过去吧，可以吗？” 赵云一边看着正在埋头吃牛肉的小猫一边这么说道。 段清寒当然点了点头：“好。” 然后说完这句话之后，像是为了让赵媛放心似的，出示了一下自己刚才跟朋友聊天的截图。 她看到他的手机上面的聊天记录的时候都惊讶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刚刚只是随口这么跟我一说的……” 闻言段清寒也只是轻轻笑了笑：“我本来就不会随便做承诺，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大概是有了他的话作为兜底，赵媛好像也放心了很多：“那我就把它抱回去了。” “嗯。”段清寒点了点头，然后说。“很可爱。” 不过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小猫，而是看到正在说话的赵媛，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 在接触了他的眼神之后，赵媛莫名其妙有一些脸红，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小猫照顾好，所以她也只是想了那么一下，就很快回过神来，继续看着正在吃饭的小东西。 她也知道这种东西不能拿多，刚才上楼的时候也只拿了一点点，大概二三十克的分量。 而小猫估计是饿得很了，也可能是因为最近天气比较冷，在外面找不到食物，所以就在自己跟段清寒聊天的过程中，小家伙就已经把刚才给的东西全都吃完了。 赵媛啊了一声，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只拿了毯子跟食物，都忘记拿水了。 不过还没等自己说点什么，那个小猫好像就已经感觉到渴了，甚至先是看了赵媛他们一眼，然后又扭头过去，好像准备去喝旁边脏兮兮的低洼处的水。 就是在这一刻，赵媛刚才的犹豫好像就全然消散了。 她看到小猫好像又要去喝脏兮兮的水坑时，心一下就软了，一时间也顾不得想那些了，但是又害怕自己声音太大，把小猫咪吓到，于是又只能顺着对方的脚步悄悄跟过去，然后又蹲下来。 不过还好，这一次可能对方确实是刚刚吃了赵媛的牛肉，而且可能是流浪久了，对不同人类的气息都很敏感，因此在感觉赵媛过来之后，甚至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头来，尾巴抖了一下，又轻轻的喵了一声。 赵媛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笑出来了：“是不是想喝水？” 小猫咪当然不可能回答，但是好像就是听懂了一样，又虚弱的喵了一声。 赵媛于是把刚才自己从上面带下来的毛毯找到一个干净的位置，然后轻轻铺开。 她对着那只奶牛猫的方向招了招手，虽然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但还是很仔细很温柔的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回家吗？” “我可能不太会照顾小猫，这也是我第一次动这样的心思。”主要赵媛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小猫说的，但是声音也能让段清寒听见，不知道是在告诉谁，又或许是只是在自言自语。 “但你一个小猫咪，每天都在外面流浪，很辛苦吧。”赵媛看着对方已经被污水打湿的四肢，还有一些伤口的肉垫，“我虽然治疗小猫没什么经验，但是相关的常识我还是有的。” 她朝着小猫露出笑容：“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说着又拍了拍那张小毯子：“如果愿意的话你就靠过来，我带你回去。” “以后不管是你在我家还是在别人那里，就都不用再流浪了。” 这一次小猫不知道是犹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在原地站了很久。 按理说小猫应该是听不懂人类的话的，但可能是意识到状元这个动作里面有什么含义，因此不像刚才吃肉那样，很轻松就信任了，而是一直看着这个跟自己说话的人类。 “是个很聪明的小猫。” 段清寒也感觉出来，对方的确有了一些流浪经验又很谨慎，于是说道。 “这么漂亮的小猫，都不知道在外面流浪了多久。” 赵媛说着。 如果不是今天运气好，或者自己坚持想要查看一下叫声在哪里，是不是就会错过这只小猫了呢。 如果自己没有发现它，现在天气这么冷，而且天气预报说明天后天可能还会下雨，那像它这么瘦小的小猫，看上去好像也没有朋友，会去哪里过夜呢？ 会不会为了寻求须臾的温暖，去找一个车的引擎盖睡着，或者直接睡在轮胎下，小小的缩成一团。 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还没有太多画面的赵媛，居然看着对方，就能想象出这样一只小猫流浪的样子。 那它的尾巴一定是耷拉着的，说不定还会淋雨，那被雨淋之后会不会感冒？那么小的身体又能不能扛得住？ 如果扛不住了又该怎么办？要是真的没有人察觉到它怎么办？ “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赵媛看着这只小猫，想象着脑海里的画面，因此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还微微颤抖了一下。 而段清寒就一直站在旁边陪伴着，好像一定会支持自己做的一切决定。 这种无声的陪伴感最令人动容。 赵媛在这片刻内也感到了一点温暖，只是此时自己的眼睛里只有这一只好像并不太健康的瘦弱的小猫。 好像怕吓到它，赵媛不敢再往前一步，甚至不敢再拍一拍那条毯子。 她甚至在这一刻都开始做一些设想了，如果小猫咪真的不愿意跟自己回家，如果自己想上前把它带回去的时候它会挣扎…… 那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自己也只能去寻找宠物医院的求助了。 天气太冷了，赵媛在等着那只小猫过来的时候被寒风吹了一下，也不自觉打了一个寒噤。 下一秒，赵媛就感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带着熟悉的木向包裹住了自己。 是自己曾经提到过的，喜欢段清寒身上的那一款香水的味道。 对方的外套还带着一点残留的温度，原本还有些发冷的身体忽然就变得温暖了。 她一抬头，就看到对方刚刚收回去的手指。 段清寒手指很长，生的也很漂亮。 赵媛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一个夜里，跟对方一起等待着一只小猫走向他们的毯子。 “如果它来了，我会立刻马上给它起一个名字。”赵媛站在原地，看着小家伙还在僵持的犹豫的四肢，小声地跟段清寒说道，“你有没有什么起名字的小诀窍？” 就好像真的笃定那只小猫会跟他们走一样。 她听见段清寒轻笑了一声，声音也更温柔了一点，好像也被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小生物所打动：“小时候照顾过我的阿姨，告诉我他们家养过这样的猫，好像说像这样的小猫小狗，名字取得不那么金贵，反而容易养活。” 然而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段清寒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好像回想到了什么。 赵媛在这一刻也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一点别的。 他停顿的原因，想必是想到了年少时那匹陪伴了自己许久的小马驹。 赵媛忽然心口有些酸软，但是以自己的立场也说不出其他更多的话来。 而且她也知道，段清寒不是一个会渴求安慰的人。 尽管已经有了改变，但他印象还是习惯性，自己先消化一遍情绪，然后再由自己转化成更得体的样子所有人都满意。 每次想到这里，赵媛就还是有一些遗憾。 虽然知道这是别人的习惯问题，而且也并不影响他的生活，只是，只是…… 像赵媛这样的普通人，总会觉得如果能更顺应自己的心的话，那一定会快乐一点。 可是她也知道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快乐，反而是不那么重要的东西，快乐可以被各种东西凌驾在上面，可唯独不是自己的需求。 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段清寒转头看了赵媛一眼：“别担心我，我只是在说，这样的小猫要怎么取名字。” “叫多餐吧。”赵媛忽然笑了一下，想到。 “如果它愿意跟我们走的话，那就改叫这个名字吧。”赵媛看着对方微微发抖的小尾巴，想要靠近，但不敢靠近的眼神，“我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它吃饭的样子很可爱，而它现在那么瘦，想看到它长大一点会是什么样。” “你满意吗这个名字？”赵媛笑着对那个小家伙招了招手。 原本也只是这么一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那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就真的一步一步迈着短短的四肢，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赵媛看到这一幕，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甚至都不敢说话，也不敢再呼吸太重，而就目睹着那只小猫一步一步走过来，然后终于有两只爪子踏在了小毛毯上。 据说一般的小猫咪在碰到这种柔软的东西的时候，往往都会伴随着生理性的“踩奶”动作，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流浪太久了，小家伙也只是偷偷的把爪子搭在上面，好像感觉自己的前爪上面的湿润干燥了一点，然后对着空气抓了抓。 还没等赵媛出一口气，她就看到小猫就朝自己转了过来，这一次是无比清晰的“喵”了一声。 “多餐？”赵媛几乎是惊讶的有惊喜的小声说了一句。 而小猫，不知道是不是想回应还是想跟赵媛说话，但总之还是朝着她的方向，张了张嘴，不过这一次可能因为喉咙有点哑，没有发出声音来。 “好了好了，不用再说话了——”赵媛自己都感觉到无比惊喜，甚至都感觉像做梦一样，但是现在小猫确实已经四个爪子都搭在了小毛毯上。 “就是愿意跟我回家的意思吗？”赵媛低头看着小猫咪。 这一次多餐没说话了，好像终于感觉到了毛毯的柔软，就想把自己的爪子擦干一点。 赵媛这次终于蹲下来，而对方也没有害怕地逃跑。 她小心翼翼的，两只手捧起那个小毯子，感觉到上面一起一伏的呼吸，然后伸出手包住，这样那只瘦小的小猫咪就已经被完全包裹在了小毛毯里。 “那走，我带你回家。” 赵媛又惊又喜，轻声说道。 她也回头看了一眼段清寒：“那你……” 她其实觉得对方其实现在就应该回去了，并且感觉自己耽误了他太多时间。 然而对方看起来好像很有耐心的样子，赵媛就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上去帮你。”段清寒说道，“但我也知道这样有些冒昧，所以你如果觉得自己可以的话，我就在车里等你一会儿，需要帮忙的时候给我发个消息就行，我会随时上来。” 赵媛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连这些都考虑过了。 但话说回来，刚刚他在这里帮了自己这么久，总没有让他一个人继续在车里面等的道理。 “家里有点乱，而且我也没怎么收拾，”赵媛说道，“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而且你应该会有照顾动物的经验吧？”想了想赵媛又说，“不如你也来教教我，我确实不太懂。” 段清寒看着她露出一点很清淡的笑容：“好。” 这也是赵媛第一次让段清寒进自己家里。 其实她也没有让异性进自己家的习惯，毕竟对于她而言，虽然家里不大，但是这样的空间，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具有绝对安全感的地方，她不想让这种安全感没打破，这无关面积和大小，只会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港湾的温暖。 就连上次最后一回跟章希乾见面，她也只是让对方在自己的门口玄关停留了一会儿，也没有让对方再更进一步。 只是现在…… 不管怎么说，让对方进自己家里面，就有一种港湾被闯入的感觉，更何况自己也没怎么收拾，赵媛在电梯里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有点乱，你多担待。” “没关系。” “是真的有点乱，可没跟你开玩笑，”赵媛从段清寒的车里就能看出一二，感觉对方是一个极简主义者，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就干脆全都用简约代替。 而自己则不一样。 有时候跟夏眠在街上闲逛的时候都会去一些文创店花钱，更何况还有一些非常流行的盲盒跟玩偶，虽然自己并不算非常痴迷，也不是什么发烧友，所以不会对限定的东西保持热忱，但是有的时候觉得好看还是会带回来一点。 而一次一次家里面就多了很多这样的东西。 什么IP的联名款娃娃，什么在家里客厅放置用的潮流摆件…… 打开门的时候，赵媛都莫名心虚了一下。 不过还好，怀里的小东西很快就重新吸引了自己注意。 赵媛赶紧把小家伙放下来，然后都来不及给段清寒介绍，就随便找了双拖鞋，就开始去厨房里面翻箱倒柜。 “你先自己随便逛一下！”赵媛扬着声音对段清寒说，“我先随便弄一下！” “想喝咖啡还是果汁？”赵媛打开冰箱的时候还顺便看了一眼，“只有这两样了，不过我的建议是果汁！” 她笑笑，“之前随便买的咖啡机坏了，现在只有一点速溶的了。” “没关系，你先忙。”段清寒的声音远远传来。 赵媛从厨房里扒拉了两个不用的碗，一个拿来装水碗，一个又把刚才冰箱里已经拿出来化冻了的牛肉，重新切了一点，摆到小猫旁边。 “多餐，你现在就叫多餐了。”赵媛把两个碗端出来的时候，看着小猫咪还在门口毯子上不敢乱动。 不过看到自己走过来，它似乎也并不怎么害怕。 赵媛刚把两个碗放在地上，小猫咪就探头探脑地开始往水碗那边嗅。 嗅一嗅，又抬头看看赵媛。 看看赵媛，又接着嗅。 来回试探过几次之后，它好像还是没忍住，就生着小小的舌头，开始一点一点舔舐碗里的水。 赵媛有些惊喜。 “我之前听说一般小猫咪来到新环境的时候都不会主动喝水或者吃东西，甚至都不会排泄，因为它们对于陌生的环境很容易应激。”赵媛有一些忧心忡忡地说，“我现在都不知道它是真的因为太饿了，太渴了，所以决定不考虑这些，还是别的什么情况。” “对了，还得打疫苗，明天等我从医院回来，查完房再带它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赵媛掰着手指头想着有了多餐之后的计划。 冲动的做完决定之后就要开始想一些现实的问题了。 毕竟自己工作也并不算空闲，那边也只有晚上才回家，有的时候甚至还要值班，实在是没有空天天都看着小猫。 不过还好，猫咪本身就是一种比较独立的生物，至少不会像小狗那样情感需求很大。 只是现在多餐还小，而且一切情况都不确定，还不知道对方现在身体是什么样，刚开始的这几天肯定是最忙的。 虽然事情很多，自己会很忙，但不管怎么忙碌怎么麻烦，赵媛都没有觉得养猫不好。 只是在发愁，如果自己不在的话，万一发生什么事该怎么办。 她一边想，一边看正在低头喝水的小猫。 这种毛茸茸的东西，本身就令人无法抗拒。 因为太瘦，小家伙喝水喝到肩胛骨都耸动着，看得出来之前没有怎么好好吃过东西。 “怎么会这么小就去外面流浪呢。”赵媛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小家伙。 “但是没有关系，以后就不会再受那样的苦了。”赵媛又自顾自地接着说。 她以前觉得人看到猫咪的时候总会自言自语，好像显得有点蠢，毕竟猫咪又听不懂人话，而这些话一般除了说和人自己听，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可是当今天真的有了这么个情况才发现，原来这种东西都是下意识说出来的，在说出口的时候，也并不在乎猫咪会不会听懂，只是想跟这个小家伙对话。 “多餐，多餐。”赵媛开始叫它的名字，“你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这是你刚刚自己选的，知道吗？” 好像真的有了感应一样，这一次，小家伙在听到赵媛喊自己的第二声的时候，居然真的一边喝水，一边动了动尾巴。 “它知道诶！”看到这一幕，赵媛还是没控制住心里的惊喜，下意识抬头就去找段清寒，“它刚刚尾巴动了！” 她刚一抬头，就猛地跟段清寒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段清寒不知道在这边看了多久。 在这一瞬间，赵媛的心跳猛地加快了起来，她顿了顿，也来不及说其他的了，指着正在喝水的小猫，开始重复一些刚才的话：“它刚才尾巴动了！” 原本以为段清寒会不喜欢这种重复的对话，可是对方却好像比刚才笑得还要温和，点点头：“嗯，看到了。” “就是我没什么经验。”赵媛叹了一口气，“如果是你朋友养的话，可能会比我好一点吧。” “不过我还是想先照顾它一下。”她又说，“以前在急诊科忙这忙那照顾病人的时候，我根本想不到自己还有一天会带一只猫回家，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但说实话，这种感觉不坏。”赵媛看着多餐喝水时微微竖起的尾巴，终究还是没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摸了摸小家伙毛绒绒的脑袋。 带着一点湿漉漉，但柔软的触感。 赵媛感觉自己被幸福感包围，眨了眨眼睛，缓了一下。 “哦对对对，”她这才如梦初醒，想起来，“既然要照顾小猫，那我现在得去外卖一点猫咪用品。” “猫砂盆、猫粮、猫砂、小玩具……”她开始从记忆里搜索那些养猫的人需要的东西，然后打开手机准备购买。 没想到段清寒先开口了。 “不用。”段清寒说，“刚刚在楼下的时候，我就叫人买了一点，现在应该快送到了。” 第417章 一起照顾 第417章 一起照顾 魏之霖本人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一个超过凌晨12点的夜晚，给自己的老板来居民楼里面送各种宠物用品。 关键是这件事好像还没什么苗头似的。 ……他也没听说过自己老板以前喜欢小动物啊？ 甚至他觉得他老板根本不喜欢小动物。 ——毕竟魏之霖并不知道段清寒少年时候的事情，因此从进公司后到现在，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不过这不是他今的重点。 虽然魏之霖知道作为一个领着高额薪水的专业秘书，老板的电话是一定要实时接通的。 当然了，段清寒给的加班费可是也不少。 这样一想，还有一个奇怪的事情。 就是在之前Linda从段清寒办公室出来之后的那一次没过几天，自己的工资又莫名其妙的上涨了20%。 20%！！！ 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数字！ 打工人不关心老板的八卦。 不对，也不是不关心，只是在八卦面前能拿得到手的薪水更为重要一点。 所以魏之霖其实大概知道一点赵媛的事情，但是作为一个专业秘书，同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薪水，他绝对不会多说半点。 更何况自从自己的老板好像有了类似的苗头之后，虽然看上去还没有很大的进展，但是不管怎么样，自己工资涨了呀！ 魏之霖曾经也就是个普通大学生，毕业后真的就是凭着自己的眼色和能力一路走到这里，深知在工作上面薪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虽然八卦和好奇心人皆有之，但是为了自己准备攒钱买房的理想，这些还都可以往后稍一稍。 更何况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所以很多人在抱怨什么老板24小时会随时联系的时候，魏之霖甚至都觉得这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老板这个时候在非工作时间联系，那不就是要加班给钱的征兆吗！ 当然了，也不是每个老板都这么善解人意，或者说不是每个老板都能这么定时定点的给加班工资，有时候还会多发一点福利。 啊，自己老板真是太好了。 从来不跟钱过不去的魏之霖这么想着。 而且段青寒又是一个极度礼貌，极度绅士，做事情都滴水不漏的人，所以也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老板情绪不稳定。 天呐，这是什么天选老板，自己简直就是最合格的专业秘书！ 因此魏之霖准备了两个手机，其中一个手机就专门用来接段清寒在工作以外、公司之外的地方的电话的。 后面连他女朋友都知道这个手机，笑着说“只要这个手机响起来，你怎么明明是去工作，但是好像一点也不痛苦的样子，难道你是在骗我？”。 因为知道是开玩笑，所以魏之霖也非常坦荡地回应过去：“因为每接一次这个电话，我的老婆本就能多攒一点。” 魏之霖跟段清寒一起工作这么长时间，已经大概了解了他的各种喜好。 虽然很多时候段清寒的喜好和表情之类的都表现的不够明显，但是作为一个非常会察言观色的人，这点技能还是要有的。 这就叫秘书的专业素养。 而且比较明显的一件事就是在段清寒跟赵媛联系更频繁之后，自己的这个手机虽然震动的频次更高了，但是也因此收入多了不少。 所以魏之霖不管作为是段清寒的秘书，还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模范市民，都会由衷的祝愿自己的老板跟他的……嗯……应该也算得上是交往对象，一切顺利。 而且魏之霖毕竟不是什么富贵家庭出身，对于买房这种事情肯定就要想着全款购买。 他也是真的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从丈母娘不看好，到现在已经有一些满意了，就是因为跟了段清寒，当了他的秘书之后的事情。 其实之前他都想过要不要先贷款买这一套房子，好先跟女朋友结婚，不过当时段清寒并没有跟赵媛有什么关系，因此只是在察觉到魏之霖有购房意图的时候给出了一点自己的建议，告诉他可以再等一两年，现在的行情可以观望，不用着急。 魏之霖在这种地方还是非常相信自己老板的眼界的，果然在后面的两年，的确有了更好的楼盘，因此他的工作也就更加有了动力。 甚至在前两天，段清寒来上班的时候还随口问了一句。 “你的房子买好了吗？” 魏之霖没想到老板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还是立刻点头，如实说道：“最近已经有心仪的地方了，不过我看他们好像卖的也不是很快，我想再等一等，不过我不会等太久了。” 毕竟这几年攒的老婆本确实挺可观，已经是可以全款买房的地步了。 因为魏之霖跟女朋友也算是普通人，花钱也并不大手大脚，所以对房子的要求并不太高，这几年的收入已经能够支撑他买一套两个人都喜欢的房了。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魏之霖还面露喜色，大概是表现的太开心了，让这天刚来上班的段清寒都被感染到。 于是在中午自己替他买咖啡的时候，段清寒还顺手给他递了一个楼盘的内部价格。 魏之霖看了之后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个价格？” “你为公司工作这么久，要是有买房打算的话，如果这个能符合你的需求，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因为这是目前我看过的最优惠的。”段清寒有条不紊地说。 魏之霖也没想到原来还真有这种好事砸到自己手上，这算什么，这就是自己这么多年努力的回报！ 努力就会有收获，诚不欺我！ 因此这几天魏之霖的工作状态都非常饱满，就算是半夜偶尔接到段清寒的电话，也依然能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听候他差遣。 也得亏他的老板是个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好老板，不像有些人的老板一样会故意刁难或者小题大做。 尤其是跟赵媛有了一些关系之后，甚至还比之前更温和了一点点。 良性的开端是打工人心情愉悦的开始，所以魏之霖这一天晚上在接到段清寒电话的时候，也依然面带笑容的。 他女朋友看到他大半夜的突然拿着手机笑起来，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虽然知道他肯定是在工作，但是还是觉得很诡异：“怎么你上班上的这么开心？” “你根本不懂这，这不是上班！这是加班！！”魏之霖甚至还把最后两个字着重读了一遍。 “……你自己把你这句话重新思考一下？” 魏之霖的女朋友听到这句话觉得更好笑了：原来有人还真的不仅执着于上班，甚至更加执着于加班。 这是什么？ 先天牛马圣体。 魏之霖当然也知道自己女朋友是跟自己开玩笑的，不过还是非常精神抖擞地跟她说：“因为大半夜排工作就会一定有加班费，有加班费我再攒一攒就可以多买一两个平方，这样积少成多，我们就可以又多一个衣帽间了！” 对方听了魏之霖的话，顿时也觉得很感动。 不过魏之霖看了自己女朋友一眼，又说：“但我老板最近也问过我们的情况……不对，不是问我们的情况，他好像是在想怎么追人，所以来问我怎么追的你。” 魏之霖女朋友：“……哈？那我算是知道你老板为什么最近老给你加班费了。敢情不只是给你的工作付出换来的相应劳务报酬，甚至还有情感咨询费呢。” 魏之霖笑眯眯的，照单全收，然后看到了自己老板给自己发布的需求。 ……？？ 买一些相关的猫用品？ 魏之霖把这个需求重新仔仔细细的读了两遍，发现没有什么错。 然而既然段清寒专门给自己发消息，那么自己就不应该打电话过去问老板，说不定他们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于是魏之霖本着“能给卑职一个明示吗”的基本选择，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老板是要全部新的猫用品吗？” 段清寒回得很快，是的。 自己老板居然要养猫了？ 魏之霖大为震惊，不过在几分钟之后分析了一下局势，又觉得估计是临时起意。 毕竟在这个点突然要自己去购买一套猫用品，说不定就是自己老板在跟对方约会的时候，可能看到了一些什么流浪猫之类的，然后就说着要收养？ 这样的话，好像确实也比较合理。 并且魏之霖在购买好相关物品的时候忽然发现，段清寒留给自己的地址，居然不是自己的公寓或者别墅，而且好像是那位赵小姐的住址。 ……！ 这是什么感情突飞猛进大进展！ 已经要进化到一起养猫的地步了！ 魏之霖虽然对此充满好奇，但是也本着不该问的绝对不问的基本原则，吭哧吭哧地，用最快的速度买了一堆猫砂盆猫粮猫罐头猫条和猫玩具…… 然后叫了个专车司机，把这一车东西都送过去。 那个司机看到魏之霖凌晨2点买猫用品也有点震惊：“这么多？你们这是凌晨半夜开宠物医院呢？” 魏之霖哪里敢说这是自己老板的任务，只能点头说嗯嗯了两声：“……您觉得是就是！” 总之在猜测一路和好奇了一路之后，魏之霖还是用最快的方式，把段清寒需要的那些东西全都搬了上来。 而在另一边，赵媛听到段清寒这么说，明显也没想到：“……你什么时候找人去买的？” “就在刚才在楼下的时候，你当时叫我帮你看着。”段清寒也说得从容不迫。 “我很谢谢你，的确解决了一些麻烦，不过……”赵媛还是有一些好奇，“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选择把这个猫留下来？” 虽然最后结果的确是这样的，自己看到多餐就走不动路，加上对方小小的一只又很可怜，根本没办法让赵媛不心软。 可是自己也没有跟段清寒说过，自己有养小动物的习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的，或者说只是在赌。 果不其然，段清寒下一句就说道：“其实我也不能确定。” “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做好了这样的准备，那在那个时候我就会有用得上的地方。” “当然其实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直觉。” 他看着赵媛的眼睛说道：“我能看得出来你应该是很喜欢这个小家伙的，所以才会这么担心，就会那么着急的上楼拿东西。” 然而还有一些话是没有说出来的，留在心里就好了。 段清寒没有告诉赵媛的是，其实在对方第一眼看到那个小家伙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对方那一下亮起来的眼睛。 那种眼神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所以段清寒才会觉得她一定会喜欢，也就在那一刻，他就决定联系魏之霖，让对方准备一下，这样至少能让自己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他想珍藏那个时候赵媛的眼神，所以才做了这么多。 然而这些话，好像现在还不能跟对方说。 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解决了一些现有的麻烦，赵媛这个时候也才意识到，自己的准备很不充分，挠挠头说道：“我也是刚刚才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 她看着段清寒：“所以我忽然觉得如果一开始给你的朋友养，一定会轻松很多，他应该没有我这么忙吧？” 不过段清寒也只是安慰道：“时间多少，与你想要帮助对方的心没有关系。” 知道对方是在安慰自己，赵媛心里也稍微缓了一点，她叹了一口气：“我刚才好像也是挺冲动的。” “明明什么都没准备好，但是看到了小家伙的时候就好像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一样。” “而且我本人连一点养猫经验都没有，估计从今天开始要从零开始学习，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 因为这种问题其实对自己来说就是一个责任心的问题，如果能做好，那小猫咪会开心，自己也会开心，而如果做的不好，虽然小猫不会说话，但是自己也会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陷入长久的自责中。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段清寒忽然开口说道。 赵媛看着他：“怎么……” “如果你要放在家里养的话，那我可以随时帮你看看进度，有什么情况也会提前通知你。” 段清寒说道：“当然我也不会主动干涉这件事情，如果你什么时候觉得太累了，我就可以把他送到我朋友那边去，如果你想还是自己多照顾一下，那如果没有空的话，我就上门帮你照顾。” 这句话倒是让赵媛大吃一惊。 “你？”赵媛看着他说，“你上门帮我看小猫？” 段清寒笑了一下，像是在开玩笑，但更多的也是在缓解气氛，让赵媛不要那么紧张，不要那么焦虑：“是啊，你不是说我好歹也有照顾小动物的经验吗。” “可是……” 赵媛声音欲言又止。 可是那是段清寒，他有那么多的事情要管理，每天要穿着西装革履的模样在公司里忙碌，他有时候来找自己的时候都是刚下班，或者有时候深夜都没忙完，这么一个大忙人，自己怎么好意思让他来自己家里面照顾小猫呢？ 只是…… 段清寒这么说了以后，赵媛还是没忍住，想了一下这样的场景。 想象段清寒这样的人，每天西装革履英俊潇洒，然后有时候看到小猫软便或者哪里不舒服了，就风风火火的上门来看望，估计那时候也没空回家换衣服什么的，就任由小猫把那些凌乱的毛蹭在他的西装上，而他也只能无奈地蹲下来开始照料…… 这画面看上去甚至有点……不错？ 想到这里，赵媛赶紧把刚才那些无意义的思绪拉回来。 太可怕了，自己也真是太闲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天在脑补段清寒照顾小猫的事情。 但是对方提出了这个建议之后，自己就没办法不去考虑。 于是在斟酌之后，赵媛还是没忍住又问道：“你……你会讨厌小猫吗？” “我怕你不喜欢。”她说，“我也不想让你做你自己不想做的事。” “你想听吗？”段清寒听到赵媛这么说，也只是很轻的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赵媛忽然在这一刻心跳又开始加速。 明明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明明只是在讨论小猫的问题，明明只是…… 可能越日常的话题就越拥有生活气，反而更能让他们两个人能聊到一起。 赵媛还是点点头。 于是她就看到段清寒注视着自己说：“其实我幻想过这样的生活。” 段清寒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语气也很温和：“虽然小的时候没有这样具体的构想，可是刚才在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很希望能参与进来这样的生活。” 赵媛看着段清寒，他的表情看起来真的非常认真。 她忽然就感觉自己共情到了他现在的情绪。 “所以当时我看到你露出那样的表情的时候，可能就是直觉，我觉得你应该会同意，而我甚至刚刚都设想了一下……”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段清寒甚至轻笑了一声：“我已经开始设想，如果你真的愿意养这只小猫的话，我一定会想过来帮忙。” 段清寒说：“可能我们之间……也许今后不会真的走到一起。”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媛听得出来对方语气里面还是有一点低落的。 不过段清寒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道。 “所以其实那一刻我幻想的不是我能跟你在一起，而是我能想到，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机会，我可以跟你有共同守护一段时光的经历。” “我们一起照顾同一个生物，一起看到多餐从瘦弱变得健康，能一起享受这样的过程，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最难得的事了。” “好像说出来又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段清寒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可能你也会觉得很可笑，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设想好了这些。” 赵媛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段清寒话里的意思，他甚至都不奢望会跟自己在一起，或者说在看到那只小猫的时候，都没有想过会他们之间会有什么结果。 他只是在那一瞬间，单纯地想要跟自己拥有更多在一起的记忆。 “我……”赵媛张了张口，可是又没有说出什么来。 也是这个时候，在旁边喝水喝了很久的多餐好像终于喝饱了，它又去嗅了一下旁边的牛肉，尝了两口之后，舒服地伸出了在家里面的第一个懒腰。 它走过来，看到赵媛跟段清寒有一些想亲近，或者说想打招呼，但是由于流浪的经验，导致小猫实在是有着非比寻常的警惕性，因此犹豫半晌，最后它也只是甩了甩尾巴。 不过这样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够了。 可能宠物给人带来的情绪价值就是这一瞬间的满足。 赵媛忽然觉得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也觉得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甚至在这一刻，赵媛想到也许多餐的出现甚至是一个给自己的礼物，而自己在那个时候听到了小家伙的呼喊，没有放弃，继续寻找。 这才终于有了现在的满足。 她眨眨眼看着地上瘦弱的小猫咪。 赵媛蹲下来，小声跟它说话。 “你当时选择跟我们一起走，是不是也想被我照顾？” 多餐当然听不懂此刻赵媛在说什么，但是好像也并不排斥，吃饱喝足之后的它有一点慵懒，听到赵媛说话，它摇了摇尾巴。 而这样的回应就已经足够了，完全足够。 赵媛忽然觉得这个晚上很温暖。 不管是能够抚慰人心的食物，还是此刻意料之外认识的小猫，都足以让自己变得满足。 她想伸手碰一碰小猫瘦削的背脊，不过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正当自己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门忽然就被敲响了。 “段总！段总！” “赵小姐，赵小姐是住这里吗？” 一个有一点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就是听上去气喘吁吁的，好像有点累。 但即使如此，对方的声音好像听上去还是很兴奋，甚至觉得凌晨三点出现在这个地方也并不突兀一样—— “——我给你们送东西来啦！！” 赵媛：……？？？！！！ 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段清寒就已经走过去打开了门。 此刻段清寒的秘书魏之霖正站在门口，脚下是齐刷刷一排的猫咪用品。 赵媛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甚至第一句话就是：“这是……搬家？” 段清寒自己都有些愣了。 虽然的确是他吩咐的让魏之霖多弄一点猫咪用品过来，最好什么都带一点，以免遗漏。 结果没想到…… 还能带这么多的？！ 而且关键已经不是基本用品的问题了，连很多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到的东西都放在里面。 赵媛虽然没有养猫经验，但是还是知道一些基本常识的，这怎么连一些目前用不上的、只能给大猫用的东西都带上了？ 先不说那些什么最基本的猫咪必备的清洁工具和食物罐头，关键是魏之霖过来的时候还拖了一堆其他的有的没的…… 赵媛走过去看了一眼，除了那些之外，还有什么尿不湿，尿垫，七七八八的小东西，连玩具都有十来种，有折叠的猫隧道，奇奇怪怪各种形状的发声玩具，什么小鱼干小老鼠都是最基本的，甚至还有一些猫咪自助玩乐的东西，然后还有一个…… 一个巨大无比的，蟑螂形状的猫玩具。 赵媛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差点没吓得叫了出来。 关键是这蟑螂做的还挺逼真，甚至还是大号版本，连腿上的绒毛都分毫必现。 虽然觉得这把年纪被虫子吓到——关键还是假的虫子吓到，实在是有些可笑，但赵媛还是下意识看到的时候往段清寒身后一躲。 当然是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的魏之霖看到了，立刻把那蟑螂抓起来背到身后去：“不好意思赵小姐！这是我刚刚问的一个养猫的朋友，他说他家的猫就特别喜欢这种奇怪的可怕的玩具，防患于未然嘛，我就顺便带了一个过来。” 赵媛：“……没事没事。” 毕竟这种事还蛮丢人的，就不要让对方来安慰自己了。 “然后我还问了相关的医生，说现在这个年纪的小猫不太适合用猫薄荷，反而对小猫的生长不太好，因此就没有带，”他一边说着一边介绍自己的东西，跟个哆啦A梦似的，“噢，这个是负责插电，然后防止猫咪应激的东西，这个是锻炼猫咪这里的，这个是为了防猫抓的，这个是……” 他找了一口袋，没有一件重复的，实在是很精彩。 “噢，还有这个，”魏之霖继续介绍，“这个是猫咪用的监视器，可以把它放在家里面，然后跟手机连接，这样您在上班的时候也就能实时观察到小猫什么在做什么，还可以呼唤小猫！” “哦，这个这个，这个是移动机器人，确实可以操纵这个机器人跟小猫互动，这样您在上班的时候也能化身机器人！可以亲自抚摸小猫！” 赵媛：“……” 段清寒：“……” 此刻看到家里来了新人，也一脸懵地凑过来睁大眼睛的多餐：“……” 喵喵喵？ 第418章 今天之后或许会有彼此都更满意的发展 第418章 今天之后或许会有彼此都更满意的发展 “我知道可能我是准备的多了一点，但这不都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么。” 魏之霖在这个时候赶紧解释：“或者赵小姐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忘记了没买的？” “没……没有了。” 赵媛哪还敢说什么遗漏的，光是现在这些东西自己的客厅都快堆不下了。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分门别类，哪还需要其他的东西。 自己也是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养猫，才接回家不到一个小时，就什么东西都有了。 这效率真的算是顶尖了。 而魏之霖之所以能成为段清寒得力的左臂右膀，不但是因为会察言观色，也是因为他足够的识时务，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该多留，是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于是再四下看了一圈，确认应该没有什么物品遗漏之后，他就主动站起来走到门口：“段总，找小姐，那如果你们暂时没有什么别的需要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段清寒朝对方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在接到了自己老板同意的眼神之后，魏之霖一刻都没有犹豫，甚至还在临走之前稍微帮赵媛把地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就火速离开了这栋楼。 于是三分钟后，赵媛的家里面又只剩下了自己跟段清寒面面相觑。 不对，现在地上还有一只小猫。 不知道是对赵媛有特别的好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又或许是在外面流浪的比较久，有了一点认人的经验，所以判断出面前这个把自己捡回来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总之多餐现在好像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应激症状，倒也让赵媛稍微放心了一点。 毕竟它到家之后就开始吃东西了，一些反常的行为也没有。 之前自己看纪录片的时候知道一些猫在流浪过后会非常抗拒人类，但好像现在多餐也没有很明显的这种状况。 大概是觉得这个名字越听越喜欢，赵媛也忍不住多叫了几声：“多餐，多餐！” 虽然前两声小猫还在走神，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可是在赵媛喊了第三声之后，小家伙还是闻声转过头来，虽然没有很明显的反应，但是尾巴尖也轻轻颤动了一下。 这一种无声的回应让赵媛的心变得更加柔软，不过也知道小猫刚刚进家里来，还最好不要伸手碰比较好。 盯着小猫看了一会儿赵媛才站起来，然后开始对着客厅那一堆新鲜出炉的猫玩具和各种各样的猫用品出神。 虽然东西多得让她觉得有点头疼，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至少解决了很多自己需要头疼的问题。 魏之霖的确准备得非常充分，就连自己没考虑到的都已经包含在内了。 赵媛笑着跟段清寒说：“你这个秘书的确还挺厉害的，准备的这么齐全。” 段清寒也走过来帮忙，把猫砂盆打开，然后又打开了一袋猫砂装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做这种事的时候就会让人有一种神奇的感觉，也不能说是违和感，而是一种生活感和冷感微妙平衡的感觉。 此刻他正在做的，与他现在这种着装和身份不符的烟火气，倒是令赵媛看着发了一会儿呆。 她停顿了一会儿没说话，段清寒注意到了，于是转过头来：“怎么了？” 赵媛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你很难得，想多看看。” 段清寒听到赵媛这么说，也笑了一下，然后把那一袋猫砂混好了放进猫砂盆里，甚至还从旁边的篮子里找了个小铲子，确认了一下有没有弄好。 魏之霖找人买的是比较高级的混合猫砂，不过就算是混了一些豆腐砂和一些其他材质的，但因为质量甚好，完全没有任何烟尘，而且也没有一些厂商故意弄出来的奇怪的异味。 赵媛其实也不太懂这些，不过她觉得魏之霖肯定咨询过了专业人士，所以对这些东西自己也不需要考虑太多，可以直接用。 至于细节方面自己到时候可以慢慢斟酌，不过现在需要重点关注的是多餐目前的身体状况，以及能不能适应这个地方。 赵媛的房子并不算大，不过之前为了自己喜好，客厅和主卧就已经占据了家里绝大部分的面积，不过现在来看这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担心多餐的东西放不下。 赵媛还在一个一个看幼猫猫粮和主食罐头上面的说明书，思考什么东西要放冰箱什么东西要怎么储存的时候，段清寒就已经把最基本的喂食器喂水器，和猫砂盆都安置好了，而且还放在了客厅一个并不算显眼的位置，这样也不会对客厅的整体感产生影响。 赵媛看着他帮自己做这些，又看了看之前放在客厅里的那些各种各样的手办包包和摆件，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之前就说了，我家还挺乱的……” “哪里乱了，这不是挺有生活气的嘛。”段清寒笑着对她说。 赵媛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拿自己的话来说自己，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不过还是看了他一眼，道：“剩下的东西我自己来解决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剩下的就都交给我吧。” 最基本的东西已经安置好了，小猫今天就可以在客厅里面住下了。 而且段清寒这种日理万机的公司管理人花费宝贵的时间来帮自己照顾一只小幼猫，总归是有些奇怪。 当然了，虽然违和，但又的确充满了生活气，想让她继续看下去。 只是现在实在很晚了，段清寒再留下去不太合适。 “你一个人可以吗？”段清寒像是不太放心赵媛，又开口问道。 “一个小猫而已，我当然可以。” 赵媛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是也觉得对方的担心有些多余：“更何况我好歹还是个医生呢，到时候给小猫打疫苗这种事情……万变不离其宗嘛，融会贯通，我看一看视频就会了。” 这个倒不是随便说说的，赵媛好歹也是急诊科的专业医生，在随机应变和融会贯通方面还是很有一手的。 说着，她又看向多餐。 多餐因为在外面流浪了很久的关系，肚子上的白毛沾染上了不少灰尘。 赵媛心疼地看着小家伙：“没关系没关系，以后就不用再去捡别人的东西了。” 小家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现在尾巴也不动了，但是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抗拒的意思。 “我觉得我们很有缘，你觉得呢？” 自言自语似的，赵媛声音低低地说道。 虽然她的声音很低，但一直关注着她的段清寒还是听见了。 他声音略有些低沉地嗯了一声，然后又笑着说：“是很有缘。” “你喜欢这样的小动物吗？” 赵媛想起刚才段清寒跟自己说，他可以在自己上班的时候也过来帮一下忙，但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其实我还是觉得有点麻烦……”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媛忽然有了一点决断。 就好像有的时候石头剪刀布决定吃什么，又或者是掷骰子的时候心里面想的数字，其实在硬币抛出去的那一刻，不用等它落地，就已经能知道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答案了。 因此赵媛在这一刻也无比明显的知道了自己的想法。 就算知道段清寒说的那个朋友可能更有经验一点，但至少在照顾小猫这一方面，或者说至少现在这一刻，她还是想自己来完成。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照顾多久，或者我有没有这个能力照顾。” 赵媛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也有点犹豫。 她当然也知道，给段清寒那个朋友照顾会更好一点，但是可能就是眼缘的问题吧，从自己刚刚在楼下看到小家伙的那一刻开始，她想至少在这段时间先把小猫变得健康一点。 赵媛想，就算后面自己真的不养猫，或者说觉得给段清寒那个朋友会更好，但是在这一两周或者更多的时间里，自己和小猫之间产生的回忆，这是谁都拿不走的。 “那就还是这么说定了吧，这段时间还是由我来照顾，等到多餐身体彻底好了、壮实了，如果你那个朋友还需要的话，我们就再把它送过去。”赵媛说道。 段清寒点了点头：“都听你的。” 终于，他们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客厅里除了多了一些猫用品之外，赵媛把一些暂时用不到的东西放到另一个房间，于是家里又重新变得整洁了起来。 而多餐虽然现在不怎么怕自己，但是对于小家伙来讲，这里还是一个新的、完全陌生的环境，因此虽然赵媛没有限制它要在哪个房间，没有限制它的活动范围，可小东西却还是有一些胆怯的，只敢在门口和厨房的这一片空地探索。 段清寒眼看着收拾完了，才重新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抬头一看，时间都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两人都没想到，原本只是吃个夜宵的事情，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后续发生，但是奇怪的是大家似乎都不觉得累。 赵媛完全是因为家里面多了一个新的生命，因此有一些激动和不安，而段清寒…… 段清寒好像也从来就没有表现出过疲惫的样子，即使是在这种时候。 “它看上去还挺有精神的。”段清寒也知道赵媛在担心什么，因此主动开口安慰道，“别太担心，有些事情不着急的话，可以明天再做。” “我知道。”赵媛也跟着点点头，“倒是你，今天也没想到能麻烦你这么久。” 段清寒笑笑：“有什么情况告诉我就行了，没关系的。” 今天麻烦了段清寒太多事，赵媛也有一点不好意思，于是跟着对方站起来：“那我先送你下楼？” 听到这句话段清寒先笑了：“明明是我送你回来，现在你又要送我下楼。” “我……”赵媛刚刚也只是下意识这么一说，结果听到段清寒这么说才意识到，一个人送完另一个人送，那得送到什么时候去。 此时段清寒已经走到了门口：“晚安。” 两人没有再提除了猫咪之外的任何事情，即使赵媛知道段清寒还有一些话想问，但可能因为现在太晚了，又可能是因为有了多餐之后，两人之后的交流也会更加频繁，因此也不局限于现在。 不过关于Linda的事情，两人也都没有再提。 因此赵媛也听了段清寒的话，没有真的再下楼去送他，而是站在门口替他打开了门。 大概也是因为耽误了一晚上，现在的段清寒看上去也没有之前来的时候那么一丝不苟，虽然看不出对方脸上有什么疲惫的神色，但是跟自己说话的时候神态好像也有了变化。 赵媛也说不清楚这个变化的具体从哪里来。 而且刚才在魏之霖过来的时候，她也稍微观察了一下段清寒跟对方说话的样子。 好像段清寒跟自己说话和段清寒跟魏之霖说话，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即使情绪并没有太多变化，都是平稳的冷静的，但赵媛就是靠着自己的直觉，觉得段清寒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会更松弛一点，而在跟魏之霖开口的时候，虽然态度依旧很温和，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对方的老板，所以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对比起来，就截然不同了。 有的时候赵媛觉得自己其实也挺优柔寡断的。 就算大概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可是就还是因为不愿意去改变现在更加稳定的生活，选择不去冒险。就算知道了段清寒对自己的意思很明显，而自己对他也并非毫无感觉。 可是不知道是因为才刚刚从上一段不那么健康或者说不那么稳定的关系走出来，即使这一段关系并没有对自己带来实质性的影响，可是赵媛就是有一些不太想那么重新开始一段全新的、崭新的，独属于自己的情感。 想到这里，赵媛又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自己还思考，是不是因为两人遇见的时候段清寒也跟自己提过要协议结婚的事情，所以就算跟章希乾不同，但至少最开始的目的也并不是那么纯粹。 可是只要再多想一下就会知道，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这上面。 诚然可能的确有一部分原因在，但关键问题还是因为自己有一些胆怯。 其实赵媛自己也知道，有的时候自己不去想，本来就是回避的一种，也许不到逃避那么严重，但是只要没有给出明确的心意，或者没有给段清寒一个明确的答复，那本身就是还没有做下决定。 不过赵媛好像有种直觉，今天之后也许事情会得到更好的解决。 或者说能走向两个人都更加满意的发展。 第419章 握手 第419章 握手 可能是因为自己沉思的时间太久，赵媛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段清寒在叫自己。 对方站在门口，楼梯间的灯光打落在他身上，他个子又很高，虽然有一些昏暗，但是却在这样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温和。 好像他在这里就是跟对别人不一样。 赵媛在这一刻忽然有这样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几天前的那个拥抱。 赵媛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突然想到那些，而且现在也没有类似的冲动，却依然回想起了当时的触感。 此时段清寒正在原地，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目光直直地看着赵媛的眼睛，好像也想要从她的眼神中读到点什么。 赵媛看着他，往前走了一步，说着心照不宣的话：“怎么段总说着要走，却连电梯都不按？” 段清寒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眸很轻地眨动了一下，他勾了一下唇角：“抱歉，可能是太困了。” 然而段清寒现在看上去一点也没有疲惫的感觉。 赵媛没有说话，她低下头，越过他，然后伸手按了电梯的按钮。 两人就在这样无声的沉默里互相对峙，但是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难言的暧昧。 赵媛能清楚地意识到一些东西。 只是段清寒太有耐心，而自己又太过犹豫。 不过她知道，他愿意给自己时间慢慢考虑，也能够沉得下心来陪自己等待。 两人也没有沉默太长时间，很快，叮的一声响起，电梯就到了。 赵媛看着段清寒走入电梯，而自己则站在原地。 这一次他们谁都没有说下次什么时候见面，但是好像都默认下一次见面会很快来临。 赵媛抬头看着他，看着段清寒自己按下按钮，然后才说道：“做个好梦。” 赵媛还来不及回答，就看见段清寒忽然伸出手来。 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然而对方最后也只是轻轻伸手碰了一下她的手指，暧昧地勾缠了一下。 只停留了一秒，又很快松开。 对方的指尖带着灼热的温度，一触即离。 赵媛还来不及说话，电梯门就已经关上，开始下行。 可那一点温度却久久没有散去，一直在自己的指尖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赵媛想起自己曾经跟段清寒说过的，让他再更加纵容自己的情绪一点。 可能刚刚这个举动，对于他来说就是对这句话最好的诠释了。 赵媛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怔怔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直到屋子里有一点点动静传来，她才眨了眨眼，视线向下看。 她这才发现多餐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虚掩的门缝走了过来。 赵媛看到对方过来，立刻回过神：“多餐？” 可能还是因为不太熟悉，多餐也并没有回应，不过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就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了。 这对赵媛来说就已经很知足了。 她晃了晃脑子，把刚才那些没有想好的想法先暂时扔到一边，毕竟现在自己还要处理面前这个小家伙。 它看上去还是有一点害怕，摇头晃脑地到处嗅闻，像是在搜索着什么。 “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赵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跟小猫咪说话的时候声音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特别的做作，特别的夹。 要是她说话的对象不是小猫咪，而是一个男人，估计对方能被她的撒娇似的嗓音酥掉半条命。 可惜，她眼前是一只对人类声音一点也不感冒的小猫咪。 多餐看到赵媛时停顿了一下，好像是才发现她旁边的另一个人类不见了，于是又晃着脑袋寻找了一下，然后低低地开口叫了一声。 赵媛根本防备不了这样的叫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比刚才还要软：“宝贝我们先回去吧，明天我再带你去医院检查。” 小猫咪显然是听不懂人说的话的，它站在原地动都没有动一下。 但就在赵媛准备霸王硬上弓，伸手去拎小猫咪的后颈的时候，小猫咪忽然跟着赵媛走了两步。 赵媛瞬间感到了一点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 她小声叫了一声多餐的名字：“你是想跟我一起回去吗？” 小家伙没有回答，但是在看到赵媛往家里面走之后，它好像是意识到刚才那个地方会比冰冷的桥洞、逼仄的汽车轮胎更加温暖，更适合自己，也有可能是单纯地出于想要活下去的本能，它毫不犹豫地跟着赵媛往家里面走过去。 赵媛以前对养宠物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兴趣，可是在看到多餐往家里走的那一瞬间，她顿时有种心脏被击中的感觉。 她以前完全理解不了养宠物的人的心情，因为那个时候的她觉得一个人的生活非常完美，有很多事情能让自己感到开心，并且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很多，完全不需要小动物来给自己提提供什么情绪价值。 可是原来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这么复杂。 原来光是看到小猫往自己身边走，就足够让她感到快乐。 原来养宠物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目的，比如期望宠物们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 它们只是单纯地存在在那里，就足够让人心无旁骛地去喜欢它们，让人感到快乐。 至少对赵媛来说，是这样的。 从电梯门口到家门口的路程并不长，赵媛两步就能走到。 然而对于多餐来说，就需要一点一点地迈很多步了。 而且因为猫太小，走路的时候就更有那种憨态可掬的可爱模样。 多餐身上的毛颜色也并不规整，尤其是转过来的时候尾巴翘起，小腿的那一部分又多了一些白毛，它爪子也是白的，还能看到粉红色的肉垫。 不过因为流浪太久，现在小猫咪身上还是脏兮兮的。 如果不是自己今天运气很好发现了对方，那它现在可能还睡在不知名的黑暗里，可能还要找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或者车轮胎的中间，然后轻轻蜷缩起身子，短暂的睡一觉。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很多小猫趴在车轮间隙或者车顶盖上本身就是一种隐患，如果早上起来开车的人没有注意到有猫在自己的车上，如果一不留神就真的启动了车，那会不会酿成悲剧呢？ 赵媛咬了咬唇，发现自己居然不敢想象这样的画面了。 原来在一样东西属于自己之后……甚至现在多餐也并不属于自己，可是即使是这样，有了那么一点时间的陪伴，就会设想对方曾经可怜的样子，从而就更加心疼，难以抑制。 于是本来都要睡觉了，赵媛想了想还是又走到杂物间，把刚才魏之霖送过来的那一堆东西拿出来，又一样一样看了一遍。 又因为自己的确没什么养猫的经验，所谓的经验都是自己以前听别人说的，而现在有了猫，绝对不能疏忽大意，于是在凌晨三点多，赵媛打开了电脑，开始网页搜索养猫的各种注意事项。 毕竟是医生，在找文献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因此赵媛避开了很多看上去没什么营养的营销号，花了一个小时整理信息，对养猫有了个比较全面的了解，心也终于定了下来。 比如现在最好不要给小猫喂零食，比如要多关心小猫在泌尿系统的情况…… 说到这儿，赵媛想起今天多餐从自己抱上楼到现在好像也没有上过厕所，想来可能还是有一点应激，于是赵媛又去把魏之霖刚才交给自己的一个东西插上插头。 这东西插上电后会散发出让猫咪觉得安全舒适的气味，能够帮助猫咪早点接受陌生环境。 做完这件事后，赵媛又继续研读其他文章。 对了，自己养猫这件事夏眠还不知道。 要不要告诉她？ 赵媛脑补了一下对方知道这件事情的惊讶程度，把自己都逗笑了。 正当开始畅想的时候，赵媛忽然感觉有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走到了自己的脚边。 柔软的小绒毛在皮肤上轻轻擦过，带起一点让人心软的痒。 多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它终于不再探索厨房跟玄关，而是来到了客厅。 它倒也没有故意在蹭赵媛，不过可能因为身子太小，而赵媛这边又比较温暖，在凑过来的时候就不小心碰到了她。 三个月以前的小猫本来就容易炸毛，加上现在多餐的毛看上去还有一些稀疏，也不怎么干净，所以就更显得它可怜兮兮的。 赵媛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很轻地摸了摸多餐的脑袋，说：“明天等我回来就带你一起去看医生。” 这一晚，直到躺到床上睡觉，赵媛都还没有从兴奋的感觉里缓过神来。 这跟其他别的东西都不一样。 现在的自己拥有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生命。 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直养着它。 虽然自己现在很喜欢这只小猫咪，非常想养它，但是自己的情况赵媛自己也清楚，如果段清寒那个朋友更有条件的话，那么最好的选择肯定是把小猫咪送到段清寒的朋友那里去。 这不是自己喜不喜欢的问题，是多餐能不能过好的问题。 毕竟赵媛也不是什么很自私的人。 于是思来想去的，等赵媛终于睡着的时候，又过去了好一会儿。 不过大概因为这个晚上经历的事情太精彩，虽然只睡了一会儿，赵媛还是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是从今天晚上开始的，但过程倒是十分离奇，或者说完全是没有想到的展开。 赵媛先梦到自己下了班之后跟段清寒一起出去吃饭，还是那一家味道很好的很热闹的店，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遇到段清寒的那个同事，而只是非常舒适地享用了一顿晚饭。 关键是这个梦刚开始做的时候还非常真实，就算后面回想起来，赵媛都感觉自己闻到了牛肉被烹饪熟了后的香气。 浓厚的油脂和让人食指大动的美拉德效应，在这个梦里分毫毕现。 但这不是这个梦的重点。 重点是，等梦里的自己跟段清寒一起从那家日料店出来的时候，正准备上车一起回去，然而就在那一刻，赵媛忽然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段清寒忽然抱了自己，而身在梦里的自己好像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并没有跟对方交流。 段清寒抱了自己之后，还说了一些别的什么话。 赵媛醒来的时候记不太清楚了，但是也能记得对方当时说话的神情非常温和，有一种极度耐心的柔情。 而按照梦里的时间线，段清寒抱了自己之后就开车来到了自己家楼下。 也就是这一刻，出现了这个梦里面最诡异的地方。 赵媛低下头，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奶牛猫的毛茸茸的猫爪子，甚至还是白色透着粉色的肉垫，看着甚是可爱。 赵媛忽然在这一刻十分惊恐，在梦里想要努力地去解释什么，可是当自己想要在梦里开口的时候，却只能发出喵喵喵的声音。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段清寒说话。 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头，但关键是自己已经变成了猫，可是对方好像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诡异，非常自然地摸了摸赵媛的猫猫头，然后说：“等下次再带你去这家店。” 然后下一句是“你喜欢什么味的罐头？我让魏之霖给你买？” 梦里的赵媛更加不能理解了，怎么上一句话还是在吃日料店，下一句就变成了要吃猫罐头？！ 于是自己在梦里开始大喊大叫，但是在梦里的段清寒看来只是一只小猫在不停地喵喵叫。 赵媛想说话，事实上她自己觉得是在说话的，只是发出来的声音却总是变成了单一的音节，喵，喵…… 她开始有点急了，然后段清寒好像还是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甚至蹲下来开始跟自己对话。 “怎么了？”段清寒说，“那我带你回去吧，以后你就不用再受这样的苦了，不要再做流浪猫了。” ……自己不是流浪猫！！！ 梦里的赵媛继续喵喵大叫着，然而发出去的声音却依然很细，仿佛在撒娇。 段清寒摸了摸梦里的小猫咪的头：“以后我都会对你好的。” 赵媛也是在这种时候突然惊醒的。 这个梦实在太过诡异，虽然里面的人和事都是自己算是经历过的，可是发展的过程实在是有一些曲折离奇。 自己怎么就变成猫了呢？！ 关键是还是跟多餐一样的流浪猫！ 她甚至都想打电话给段清寒分享一下这个诡异的梦。 不过现在的自己好像还没有这个时间，更何况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工作，工作完之后就可以带多餐去宠物医院了。 还好今天赵媛只需要查房，中午的时候就可以回来。 她看了一眼时间，甚至现在才七点钟。 那这么一算，估计今天自己也就只睡了三个多小时。 ……本来睡眠时间就少了还浪费时间用来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 赵媛扶额。 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是明显没有睡好的表现。 算了，不能再想了。 赵媛赶紧把情绪调整过来，打开冰箱，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准备收拾收拾出去上班了。 一边收拾，她一边在屋里找猫，发现多餐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一双鞋睡着了。 赵媛明明听说流浪猫的警惕性都很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醒来了，多餐居然还在闭着眼睡觉。 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终于找到了一个令它安心的地方。 赵媛看着它，小小的猫咪两只爪子都抱着拖鞋的顶部，然后把头枕在上面，这个姿势从人类的角度看上去并不太舒服，但是小猫咪似乎很喜欢。 它的小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看起来睡得非常舒适。 赵媛没有打扰小猫，她轻手轻脚地把要带出门的东西都收拾好，想了想又从昨天魏之霖拿给自己的那一包东西里面找出一罐羊奶粉，用热水冲泡了一下，在拿陶瓷小碗装着，轻轻的递到多餐粮食罐的旁边。 不知道小猫是不是累了，她都靠这么近了都没有醒。 赵媛忍不住盯着小猫看，本想碰一碰对方，但又怕把对方吵醒。 不过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赵媛最后也只能赶紧换了衣服出门。 还好自己家离医院并不太远，通勤时间不用很久。 在路上的时候，赵媛还打开了昨天新下的app。 还好昨天魏之霖给自己带的东西很多，准备也足够丰富，而且已经帮赵媛安装好了宠物摄像头，还在自己的手机上都下好了app。 这也是赵媛第一次用这种宠物摄像头。 其实赵媛还是挺紧张的，生怕在镜头里找不到多餐，或者是多餐有什么问题的时候，自己在镜头前看到了却做不了什么。 不过还好，等自己打开摄像头的时候，才换了两个机位就看到了还趴在拖鞋上睡着的那只小猫。 因为太瘦，就算是隔着摄像头都能看到小猫胸腔的起伏，以及过流浪身上留下的脏污的痕迹。 可怜得令人心疼。 赵媛现在忽然想起了段清寒跟自己说过的那匹小马驹。 如果说自己之前心疼段清寒，完全是因为他过于封闭的童年经历，又觉得他实在是封锁了自己的需求太久，所以完美的有点压抑。 可是关于那匹小马驹，当时自己也只是心疼，并不能感同身受。 也许是自己的身边终于有了一个小动物的原因，照片在这一刻忽然就真的能感觉到了一点段清寒当时的情绪。 更何况现在的自己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能更好的调理好自己的心情。 可是那个时候的段清寒，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算再怎么成熟也依然只有那个年龄。 而对于当时的他来说，那一匹小马几乎就是他整个童年里的精神支柱，也许这句话让别的人听上去有些夸张，可是在这个时候赵媛就已经完全理解了，他当时为什么因为那件事养成了现在的性格。 因为想要在父母面前做最完美的孩子，想要自己任何事情都不会出错，想要自己做到自己都想不出来的不可能的事…… 想要成为一个，不管是谁看到都会觉得完美，然后夸赞的人。 想到这里，赵媛还是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虽然现在段清寒的确变成了他当时期待过的样子，好像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绅士的人，就算是他的员工都不会对他有太多意见…… 只是越发完美，越发找不到缝隙，就说明一些地方越发岌岌可危。 所以对当时的段清寒来说，那一匹小马驹几乎就是他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就如同自己昨天突然意识到的那样，其实养宠物并不是真的需要宠物给自己带来什么情绪价值，而是真的能让自己全身心的毫无保留的爱一个小动物，段清寒会如此惋惜那一匹小马苏珊，恰恰就是因为动物不需要他变成什么样的人，在动物的眼里，一切都那么单纯，也只想亲近自己想亲近的人。 所以在那一匹小马面前，段清寒不需要成为父母都喜爱的孩子，不需要成为任何事情都能做好的完美的对象，不需要担忧太多，甚至还能把自己的心情告诉对方……因为不用考虑对方会说出去。 可以说那一匹小马几乎承载了段清寒儿时所有的情绪。 所以在崩塌的时候才会显得如此悲怆。 她无意揣测段清寒到底真的有没有从那里面走出来，就算真的想清楚了，就算能跟自己聊起这件事了，也不代表他就真的能完全释怀。 赵媛一边想，一边看着视频里的小猫。 怪不得昨天段清寒会主动下来帮自己在做那一切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不满或者抱怨，甚至自己都能看出来对方或许是享受的…… 享受为一只小猫做的这一切，享受无需担忧的付出。 然而这种情绪本身就太过私密，就算告诉别人，别人也不一定可以理解。 赵媛在想，段清寒从那一匹小马去世的年份算起，好像到现在也过了很久了，他现在居然还能如此清晰的把每一个细节都复述出来，那当时的他又是怎么样的呢？ 以赵媛对他的理解，在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在面对父母的时候，段清寒依然是平稳的，甚至可能还会安慰母亲，安慰对方不要难过，更不用为自己担心。 可是他那个时候明明那样小，就算再怎么成熟，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知之甚少。 赵媛在这一刻有种福至心灵的感觉。 昨天晚上，段清寒从电梯里离开的那一瞬间伸出手想勾住自己的手指时，也许并不只是一点单纯的眷恋。 怪不得段清寒会很快就想起自己那个有照顾动物经验的朋友，怪不得他看上去比自己还要熟练。 原来不过是旧年的伤痕未能愈合留下的沉疴，就算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在提起来的时候却依然能让人难过。 更何况昨天段清寒甚至还用这件事情来开玩笑。 好像是想告诉自己，他没有那么在意了，甚至可能都不是在跟自己对话，而是在对内心深处的当年的自己说。 赵媛看着屏幕里还在睡觉的小猫，在这一刻忽然心沉了下去。 原来自己过了这么久，才真正的感受到了他当时的心情。 自己昨天还问过段清寒会不会讨厌小动物，没想到对方不仅不讨厌，甚至可能比自己的感情还要强烈的多。 只是那时候她刚刚救助了多餐，还没有想太多，也更没有考虑到段清寒的情况。 赵媛刚刚想到这里，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前几秒还在自己脑海里的，并且还出现在自己梦里的人，此刻就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段清寒：早。】 赵媛都还没想清楚怎么回，对方就又发了一句。 【段清寒：多餐没事吧？】 赵媛看到这条消息，忽然间轻笑了一下。 果然自己刚刚想的东西没有错。 段清寒不仅不讨厌，可能比自己还要在意。 怪不得在楼下的时候就要通知秘书买那么多东西，在对方把东西送到之后也主动留下来帮忙布置…… 赵媛看着段清寒发来的信息，心想—— 可能昨天段清寒在电梯前伸手时，并不只是单纯地想要握一下她的手。 也许还想穿过时光，轻轻握一下那个曾经孤单单的，无人理解的……年少时候的自己。 第420章 有猫人士 第420章 有猫人士 赵媛回过神，看着上面的消息，很认真地回复道。 【赵媛：刚刚看过了，还在睡觉，应该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日理万机的大老板居然很快就回复了。 【段清寒：好。】 【段清寒：如果你今天太忙的话，晚些时候我有空了也可以帮你去带它做检查。】 明明昨天晚上还说的是，如果赵媛没空的话，他会找自己的朋友帮忙，没想到一夜过去，段清寒就变成了可以亲自帮忙了。 赵媛在心里无声笑笑，觉得刚才自己想的那些并没有错。 段清寒的确是真心喜欢，也是真心想要帮忙的。 正好通勤无聊，赵媛虽然不知道现在段清寒在干什么，但还是跟他聊了起来。 【赵媛：好。】 【赵媛：那如果我真的没空，你来医院找我拿我家的钥匙？】 毕竟现在多餐还在她的家里，段清寒要来带猫去医院的话，肯定也要先去自己家，而他是没有她家的钥匙的。 【段清寒：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其实对于段清寒的人品，赵媛是完全放心的，也相信对方不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如果自己真的没空只能让段清寒上门的话，只要多餐在玄关，他估计门都不会进，直接伸手一捞就把多餐带走了。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种要求本来就已经算是有点僭越了。 赵媛想了想，打字回复。 【赵媛：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有没有空，你呢？】 【赵媛：今天不用忙吗？】 她原本以为段清寒会回复得更正式一点，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对方好像是思考了一下，才发过来新的消息。 【段清寒：要忙。】 【段清寒：但也可以不那么忙。】 赵媛：“……” 懂了，差点都忘了，公司是他家开的呢。 作为一个勤勤恳恳的打工人，就算知道两人忙的点不在一个维度，但共情资本家就是背刺自己，赵媛咬着牙回复。 【赵媛：还是段总时间自由！】 【赵媛：我也想当老板！】 段清寒好像察觉到她说这些话并不是真的在生气，因此又回了一句。 【段清寒：或者你今天要去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 【段清寒：我来医院附近等你，我们一起过去。】 赵媛看着上面的话，甚至都能脑补出段清寒的表情来。 不过令自己没想到的是，在发完这些消息之后，段清寒居然还在后面补了一个表情。 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聊天的时候给他发过的。 好像的确是从这段时间开始，段清寒逐渐有了一些自己刚认识时没有的状态。 想起两人之前刚见面的时候，段清寒虽然能做到事无巨细、滴水不漏，但当时自己跟他一直保持着相近如宾的关系，也恰恰是因为他实在像一个完美的标签，少了一些生活气。 而现在他的确不一样了。 也许每一步的改变对于他本人而言都显得笨拙，但是的确明显可见的有了更生动的鲜活的气息。 好像他心里有一颗种子，也许在年少的时候就已经被掩埋，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悄悄破土而出，缓缓生长。 赵没意识到其实自己也勾起唇角笑了笑，然后这一次精心挑选了一个新的表情包，发送了过去。 【赵媛：好。】 段清寒应该还有事要忙，两人也并没有多闲聊。 赵媛收起手机，忽然觉得通勤的时间也不是那么难熬。 - 不过虽然有了猫，但是工作还是要正常继续的。 但还是跟之前有了微妙的不同。 赵媛虽然不至于让别的东西影响自己在工作时候的专注度，不过在查完房开完医嘱之后，闲下来的那十几分钟，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手机。 完了，赵媛心想，自己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这么在意。 不过等赵媛打开手机，发现现在多餐的位置居然跟自己通勤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顶多也就是姿势改了一下，之前是抱着拖鞋睡，现在是顶着拖鞋睡，但总之还是在那个地方。 一双没有收拾好的拖鞋而已，就这么喜欢吗？ 赵媛一边想，一边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原来之前自己查的资料是没错的，小猫这种生物，尤其是年纪越小的小猫，睡眠时间越长，有的时候甚至超过20个小时。 当时自己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还在羡慕，说为什么小猫就不需要通勤，不需要上班，每天只需要睡觉就可以获得人类的喜爱…… 结果没想到，等自己家里面真的有这样一个小生物的时候，就完全不管什么睡不睡忙不忙了。 心里也只剩下一个想法：睡！小猫咪就应该好好睡！ 多睡！狠狠睡！ 好看、喜欢看、爱看！ 赵媛又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确认多餐确实还在休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然后才有一些恋恋不舍地关上手机。 不过大概是自己刚刚打开监控的这个画面被同事路过的时候看见了，同事在一旁驻足了片刻：“哎，赵医生，你养猫啦？” 这个话题在现在压力很大的工作办公室里，明显算是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安全话题，更何况也算是人们都会喜欢，都会聊上一两句的话题。 而且现在正好是开完医嘱，等着开会的片刻空闲时间，于是大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都纷纷转过头来，还有几个实习生也露出羡慕的表情。 “有小猫？好羡慕啊，我其实也挺想养的，但是我自己猫猫过敏，而且鼻炎很严重，实在是有心无力。” “小猫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生物！没有之一！” “我家里也准备养一只猫了，我上个星期都已经去猫舍看好了，现在就等那只小猫把疫苗打完之后再送过来，嘿嘿，到时候给你们看……” 赵媛被同事的热情弄得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点头：“不过不是养的，是昨天晚上在楼下面捡到的。” “捡到的？那赵医生一天之内就准备的这么充分，看得出来是很喜欢了！” 是很喜欢，不过想起昨天是魏之霖过来送的那一堆东西的赵媛莫名有点心虚：“嗯嗯，昨天临时准备的。” “对对对，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来问我，我家里面三只猫了，还算有一点经验，能帮就帮！” 可能对于现在的工作党来说，除了那些结了婚有孩子的，猫猫狗狗的确是生活中大家都难以拒绝的物种。 刚才那个说着家里有三只猫的同事，既然话题打开了，又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大家分享自己家里面的那三只猫：“我的这三只也是，只有一只是我最开始在市场上看到很有眼缘买下来的，后面两只，一只运气好捡到的，另一只是我下班的时候非要跟着我回家，没有办法就带回来了。” 虽然嘴上说着好像没有办法，只能带回来，但是眼里也还是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今天赵媛不是行政班，因此再把所有事情解决完之后就可以及时下班，然后把病人情况跟值班医生交代一下，甚至还可以早一点走。 可能因为小动物实在是非常受欢迎，不出两个小时，自己捡了一只流浪猫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科室。 因为赵媛的科室是在急诊科，因此人员流动也比较大，有一些患者都是新来的，在听到几个医生聊起来的时候，还会偶尔插一两句嘴。 不过问题都是大同小异的，比如说是个什么猫、小猫性格怎么样，然后传递一些自己养猫的经验，或者说从别人那里听到的故事，总之气氛良好，赵媛也能更快地把工作做完。 不过猫猫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她在休息的间隙都会在想，家里的小猫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喝水？ 于是中途又忍不住地打开摄像头看了两眼，第一次发现对方换了地方，终于不在自己的那一双拖鞋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没人，让多餐胆子变得大了一点，不过毕竟有着流浪过后的警惕，小猫咪还是非常小心地绕着沙发转了一圈。 赵媛之前装修的时候，因为喜欢躺在沙发上看投影仪，所以特别在沙发上装了一层柔软的毛毯垫子，因此在自己离开家的时候，还是希望小猫能上去休息的。 只是很明显，多餐还是没有解除掉关于新人类的戒备，因此就算感觉沙发上面可能会很舒服，但是又本着一种流浪时的警惕，所以还是没有选择跳上去。 不过……也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现在的小猫实在是太矮了，腿也很短，可能对于它来说，跳上去是一件非常有难度的事情。 而赵媛第二次打开摄像头的时候发现小猫终于凑到了水碗面前，喝了一点早上自己出门前泡好的羊奶。 小猫喝羊奶的动作实在很可爱，即使隔着不是特别清晰的摄像头，却依然能看到，小家伙用舌头慢慢舔食羊奶的画面。 可能对方在流浪的时候都没有喝过这种东西，因此动作一开始是小心翼翼的舔了两口，后面发现好像味道很合自己的胃口，甚至还四处打量了一下，确定没有其他的流浪猫跟自己抢夺这种食物之后，才开始埋下头大快朵颐。 虽然做了一些准备，不过毕竟还是个新手，因此赵媛过了一会儿看到地上全是奶渍，估计就是多餐在喝奶的时候喝的太狠，舔的到处都是。 做医生的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洁癖，不过赵媛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还在想回去应该拖一下地，应该洗一下碗，应该怎么怎么样……可是等到视频里的多餐一转头，她就看到小猫花着一张脸，靠近嘴跟下巴那一片的毛都湿漉漉的，一小撮黑毛也变成了奶白色。 在看到这一幕时，赵媛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其实她很想很想试着喊一喊多餐的名字，想让对方也熟悉一下自己的声音，可是还是不敢，生怕自己的声音把对方吓到应激，最后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舍得喊。 她终于理解了那些会轻声细语跟小猫说话的人。 原来小猫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人的心也变得柔软。 会因为担忧而选择暂时不去打扰它。 赵媛关了摄像头，给段清寒发了消息，告诉对方自己快下班了。 其实赵媛也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段清寒说，毕竟这种事情对于他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这么一只流浪小猫看病，其实也不太需要两个人。 但是只要一想到对方主动问候的那些消息，想到昨天晚上段清寒主动收拾的动作，又觉得，他应该会享受这样的过程。 果然在自己的信息发出去没多久，段清寒就很快回复了。 “我很快就到，你稍等我一下。” 赵媛工作已经做完了，按理说一般在这种等待下班的时候，效率至上的自己通常会把明天需要开的医嘱和病例重新检查一遍，或者查阅一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今天想下班的心达到了巅峰，在确认没有遗漏过什么工作量之后，干脆把自己面前的电脑直接关掉了。 今天不是适合工作的日子！ 赵媛在心里毫无愧疚的这么说道。 而刚才段清寒给自己发消息的时候，还顺便带了个定位，赵媛点开一看，估计从他的位置过来，应该只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 她原本以为在给段清寒发消息之后，他才会从公司过来，没想到按照现在这个距离看，他估计就是已经做好了相关的准备，只是想着自己在上班才没有给自己多发消息，而是提前开车过来了。 赵媛又看了一遍今天要给小猫做的检查，生怕自己经验不足，干脆又打开了一个视频，打算学习一下。 不过还没看两分钟，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夏眠：那的事，我最后还是答应林雪了。】 赵媛很快就想起来，夏眠说的是那档医学观察综艺的事。 【赵媛：好事啊，跟你老公说了？】 【夏眠：打了个电话。】 【夏眠：没想到他全程支持。】 【赵媛：我就说他肯定是不会拒绝你的。】 【夏眠：问题是我之前还以为他至少不会愿意在镜头里出现，可是在我跟他说了相关的情况之后，他好像也没什么意见，甚至还有点期待？】 【赵媛：也很合理啊！】 【夏眠：？】 【夏眠：怎么你还觉得合理起来了？！】 【赵媛：很正常吧，我要是你老公，在听说你见到老婆要出镜的情况下，我肯定也是想要显摆显摆的。】 【赵媛：开玩笑！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都没你老公这么冷静！估计都想要拉个横幅在办公室昭告天下，写‘眼前这个特别优秀的女医生是我的老婆’！】 【夏眠：……】 【夏眠：…………】 【赵媛：我就是让我自己的代入想法哈。】 【赵媛：而且话糙理不糙，我觉得他就这个意思。】 【夏眠：………………】 但是赵媛说得直白，跟那天的梁屿川比起来，的确是很好理解了一点，她虽然只发了一串省略号，但是也知道，梁屿川当时应该也是类似的意思。 【夏眠：行吧。】 【夏眠：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最后答应了。】 【赵媛：挺好，毕竟又可以拿一笔捐赠资金，还能顺便带带实习生嘛，从医生的角度来看是很好的。】 赵媛还在跟她说好处，没想到夏眠下一句话就是—— 【夏眠：所以我把你的名字也报了上去。】 【赵媛：？？？】 【夏眠：你当时也没说拒绝啊，而且急诊科本来就更有拍头，你们科室的抓马事情更多，给节目引引流怎么了！】 【赵媛：…………】 【赵媛：早知道当初就不劝你了！】 【夏眠：嘿嘿，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的。】 【夏眠：那就这么说定了，不然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应该还在医院？】 【夏眠：我来找你吃晚饭吧，你想吃什么我正好要给实习生点外卖，到时候给你加一份大餐送上来？】 【赵媛：婉拒了哈。】 夏眠还以为她还有别的什么想法，正笑着继续打字道。 【夏眠：怎么赵医生瞧不起外卖是吗！】 【夏眠：那我再给你加一份蛋糕？】 【夏眠：就是之前卖的很火的那家，可贵了，但是味道真的很好。】 【夏眠：这就当我报答赵医生的了。】 然而赵媛依然不为所动。 【夏眠：难道你要减肥？】 【夏眠：可是最近你没发生什么情况，怎么又要减肥？】 【夏眠：当然如果你今天有约，就当我没说。】 【赵媛：嗯……】 【赵媛：也不算有约。】 【夏眠：？】 【赵媛：但是吧……】 想了想，还是觉得发图片更有震撼感一点，赵媛干脆不打算继续解释，直接发了一张自己昨晚忍不住拍下的多餐的照片。 【赵媛：[图片]】 【赵媛：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 【赵媛：有了只猫，我要带它去检查打疫苗了。】 【夏眠：？？？！！！】 第421章 认真工作的人最帅 第421章 认真工作的人最帅 果然这个消息一发出去，夏眠就开始信息轰炸了。 【夏眠：？】 【夏眠：？？】 【夏眠：？？？】 【夏眠：怎么可能，之前你不是对这个完全没兴趣吗？】 【夏眠：而且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你要是养猫也不得做点准备嘛，就突然就养上了？】 不过大概是对方，又查看了一遍赵媛给自己发的图片之后，也差不多窥见了一些事实。 【夏眠：等一下，这猫不仅瘦小，而且看起来还有点点脏……】 【夏眠：你捡的？】 【夏眠：可是你以前我们一起出去玩，你要是看到这种小猫，顶多也只是心疼一下，或者偶尔拿一点小零食，怎么突然就想养了？】 夏眠的这一串问话其实差不多也就是赵媛昨天思考过的心路历程，但最后都可以用“命中注定”来概括。 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没有那么多道理。 可能再来一次，自己看到对方流浪的时候，顶多也就会心疼一下，但并不会真的带回来；又或许说，自己就算动了想带回来的心，如果那个时候多餐选择抗拒，或者是没有往自己身边多走一步，那她也只能看着对方离开，就算事后想起来会觉得心疼，但总之不会成为自己的小猫。 虽然现在也不一定会真的一直都属于自己。 其实赵媛一直对自己养猫这件事有一点不自信，因为她一个人惯了，照顾自己就已经是很伟大的事情了，有时候就算想过要不要找一个宠物来陪她，却还是在有想法的那一瞬间，就把这个念头掐灭。 所以好像这一切就是注定的。 只要有某一个步骤不在点子上，可能都不会有现在的结果。 但现在…… 至少是好的结果。 反正现在段清寒还没过来，赵媛简单跟夏眠说了一下自己当时的想法。 【赵媛：其实你说的没错，我一开始真的没有这个念头，但是你知道吗！】 【赵媛：就是那种一瞬间的冲动！】 【赵媛：当时看到它实在是太可怜了，本来只是想帮一帮，上楼拿些吃的和毯子，可是我叫它，它虽然没有迎合，但是也没有躲着我。】 【赵媛：一只警惕性那么高的流浪猫！不躲着新认识的人类！这说明什么！】 【赵媛：这说明小猫心里有我！】 【赵媛：总之就是每一个点发生的时机都刚刚好，就感觉如果我不领养它，可能它就还要一直流浪，一下子有点舍不得。】 【赵媛：然后就带回来了。】 【夏眠：……？】 【夏眠：如果不知道你说的是猫，我还真以为你在说爱情里的crush。】 赵媛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刚才发过的那些消息。 ……怎么不算呢。 【夏眠：等等，所以你昨天晚上带回来，今天就什么都准备好了？】 【夏眠：我记得前期准备还蛮多的吧，但是我看你这个样子，甚至连客厅监视器都有了，你的效率也】 夏眠打字打到一半，后半句的标点符号都没有打，就发送了出来。 【夏眠：呵呵，等一下，我知道了。】 【夏眠：你昨天跟谁一起遇到的？】 【赵媛：……】 【赵媛：你这是在明知故问吗？】 【夏眠：没有，我就随口一问。】 【夏眠：哎呀你也知道，我要是好奇，我直接问你就行了，怎么会拐弯抹角的！】 【夏眠：所以他去你家啦？这些东西是他准备的吗？】 【赵媛：你能不能找找重点。】 【赵媛：就在客厅帮我装了一下这些东西……噢，你说这些东西，这个倒确实是他的秘书连夜准备的。】 【夏眠：嚯。】 【夏眠：这是什么霸总小说现实版。】 【夏眠：这不就是霸总一声令下，然后他那个24小时不睡觉的专业秘书就上门帮助吗？！】 虽然夏眠的描述里有着夸张成分，但是不得不说，好像大部分都说中了。 赵媛赶紧把心里那一点莫名其妙的心虚压下去。 【赵媛：不过我昨天去吃了你说的那个日料店，确实不错，那个关西风味的好好吃！】 【夏眠：你在转移话题。】 赵媛：？ 然后拒不承认。 【赵媛：我这明明是在正常分享！！！】 【夏眠：好好好，正常分享，所以你们昨天一起吃了夜宵，然后回来还捡到了流浪的小猫？】 【夏眠：已经有一段完美的都市恋情在我面前缓缓展开大幕……】 【赵媛：好了！！】 夏眠当然也知道点到即止。 【夏眠：好了，刚刚只是开玩笑，所以猫的名字想好了吗？】 赵媛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一点养猫人的端倪，在夏眠话题拉回来之后立刻就不计较她之前打趣的那些了。 【赵媛：叫多餐，我看它太瘦了，当时给它喂了一点牛肉，吃得特别香，就觉得以后希望它可以长得更健康一点。】 【赵媛：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眼缘这种事吧，就是说不准的。】 【夏眠：……真的越说越像crush了！】 【赵媛：其实你代入一想也算是crush了，没毛病好吧！】 【赵媛：反正事情就这么回事，就是知会你一声。】 【夏眠：行，下次我去你家的时候也顺便看一看。】 【夏眠：是真的决定好要养了吗？】 【夏眠：主要是我们的工作你也知道，而且如果到时候加班或者真的当了住院总什么的，几天天回不了家是常态，小猫会不会太孤单啊？】 她的这句话也算是问到了赵媛最担心的事情。 【赵媛：所以我还没有完全想好。】 【赵媛：我跟段清寒说好了，现在先由我来照顾它，因为他有一个很热爱救助动物的朋友，而且很有经验，告诉我如果有问题的话，都可以放到他那边寄养。】 【夏眠：哦哦，那还好，毕竟人家有经验的专业人士也挺好。】 【夏眠：而且还是跟段清寒认识的，应该也比较靠谱，不用担心什么。】 知道夏眠说的都在理，赵媛也知道自己经验并不丰富。 【赵媛：嗯，我知道。】 【赵媛：本来就打算等到多餐病好一点，健康一点，就送去更好的人家的，只是第一次照顾，还有一点手忙脚乱。】 不过毕竟是多年的朋友，这次夏眠却换了一种说法。 【夏眠：也没关系啊！】 【夏眠：我的意思是说，你只要喜欢就养呗，而且又不影响什么，大不了慢慢来嘛。】 【赵媛：可我就是怕，因为我的没有经验，万一真的有了什么疏漏，做得不好怎么办？】 【夏眠：我现在确认你跟这个小猫的确是很合眼缘了。】 【夏眠：没关系嘛，不要考虑那么多。】 【夏眠：至少你现在做的还不错，如果那个时候真的觉得做得不好，再找段清寒的朋友也行啊。】 【夏眠：而且不管怎么说，至少这段时间是你独有的，不是吗？】 赵媛原本有一些不安定的心被安慰到了。 【赵媛：这么会说话不要命啦！】 【夏眠：我还不知道你？】 【夏眠：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那个综艺节目的事情？】 【赵媛：……】 她没想到对方还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不过她倒是对这个综艺没什么排斥，只是觉得可有可无，要是真正带点实习生也没关系。 【赵媛：都行，反正这是你自己要答应的。】 【赵媛：我可是无所谓。】 【夏眠：我感觉还是这个猫影响了你。】 【夏眠：当然我说的是正面影响。】 【夏眠：你看你现在心思都在这个小猫身上，自然就觉得这种东西无关紧要了。】 【夏眠：行了，我要接着上班了。】 【夏眠：刚才找你就是想问一下你对这个综艺的态度，既然你没什么大意见的话，那我就回复林雪了。】 【夏眠：你不是要去宠物医院？那快去吧，好好给小猫检查一下。】 不过可能感觉到了赵媛还是有点紧张，夏眠想了想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安慰。 毕竟作为医生来说，在医患关系上基本上都属于引导地位的，可要是进了宠物医院，就算是再专业的医生也会正襟危坐，仔细记下各种注意事项。 【夏眠：肯定没什么事的，别太担心。】 【夏眠：而且你也不用一直考虑小猫健康以后到底要给谁的问题，真的。】 【夏眠：至少是你发现了它，你捡到了它，在这一只小猫的生命中，你也一定就是特别的那个。】 最后一句话听完，赵媛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紧张成这样。 果然越在意就会越放不下，这句老话还是验证了一点含金量的。 时间刚刚好，自己在跟夏眠沟通完，段清寒就已经发消息过来，说自己到了医院楼下。 赵媛一刻都没耽误，连衣服都早在几分钟之前就提前换好了，收到消息之后都来不及跟同事告别，就匆匆下了楼。 不过跟之前不一样的是，今天段清寒没自己开车，而是叫了司机。 赵媛刚下楼他就发现了，原本还有一些淡漠的表情瞬间变得鲜活了一点，看着她走过来时，眼神也愈发柔和。 段清寒今天依然是比较正式的工作套装，看得出来也是刚从公司过来。 赵媛走过去，他还冲她招了招手。 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细节，赵媛却忽然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点生活气。 于是她越发觉得，之前那个跟自己有一些距离的段清寒好像越来越近了。 她发现自己开始能感受到他的情绪，知道他在礼貌之下藏的是什么，明白他也有自己的诉求，只是从来不愿意主动说。 然而现在的他对比之前就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于是在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赵媛也弯着眼睛，对他回应了一下。 甚至还加快了脚步，跑过去。 “我们先回去吗？”赵媛跟段清寒一起上车的时候说道。 因为叫了司机，所以赵媛没有再坐副驾驶，而是跟段清寒一起去了后座。 “嗯，安排了一个大一点的宠物医院。”段清寒一边点头一边说，“我不太认得路，所以就叫司机过来了。” 赵媛点点头：“哦。” 其实还有没说完的话，就是段清寒明明是提前过来的，如果是在接到自己消息之后才开车过来，估计自己还要再多等一会儿。 不过赵媛已经知道了他其实就是想陪着自己一起去，所以有些话并没有必要说穿。 说来神奇，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跟段清寒并排坐在车后座。 而且今天段清寒的车不是自己常用的那一辆私人轿跑，而是更正式一点的宾利，进去之后才发现车内空间很大，而且跟驾驶座之间还挡起一块黑帘，让后座的人拥有更私密的个人空间。 不过还好，赵媛也并不算觉得尴尬。 只是她才刚坐上去没多久，就听见段清寒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好像是轻车熟路的打开后座的电脑，居然开始……办公？！ 不是说你们霸总的时间除了上班什么都干吗，原来还真的要争分夺秒批文件啊？ 但这也算是自己没见过的一面，因此赵媛虽然内心有点震惊，不过还是非常好奇的小心看过去。 段清寒在工作的时候很专注，还有一种不太明显的生人勿近感。 这种感觉倒不是他主观上想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因为真得非常专注，连眼睛的余光都不会落在别的位置。 虽然车内空间比较大，毕竟不是在办公室，条件还是稍显拥挤。 赵媛一直在医院里待着，也没见过其他公司的系统，而且自己也无意窥探段清寒的工作内容。 不过段清寒好像也没有想刻意瞒着的意思—— 毕竟赵媛就算真凑上去看了也看不懂。 她倒也不觉得多么枯燥，甚至觉得这是一种挺新鲜的体验，可能是在医院待久了，本来就很喜欢观察生活百态，而此刻自己面前又有这么一个非常合适的观察范例。 不过在看了一会儿之后，赵媛就稍微总结了一点所谓的“段清寒观察心得”。 他看上去好像不止在关注一个项目，有时候屏幕会切来切去，偶尔点开邮箱，而公司内部的联络系统时候也会闪烁。 他有些会回，有些不会。 在看项目书的时候就更加明显了，虽然表情并没有很明显的变化，但可能因为赵媛实在是无聊，所以看得很仔细，她发现段清寒在看见自己满意的，或者说不需要修改的项目或者文件时，表情很淡然，在敲字的时候好像也会更轻松一点。 而如果发过来的东西可能不太满意——不过想了想，对于段清寒来说，应该不是“不满意”，而是快到了“打回重做”的状态。 因为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几不可见地微微皱起一边的眉毛，但又很快松开。 车开了二十分钟，这种表情大概出现了三次，赵媛作出总结。 而段清寒五官轮廓偏英朗，眉骨很高，真的皱起眉来还会显得有些压迫感。 然而自己从没在他身上感受过这种压迫感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他长期的自我克制，因此就算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在一瞬之后也会恢复成温和沉静的模样。 不过赵媛之所以能这么判定，就是每次在段清寒轻微皱眉以后，就会直接打开公司联络的软件，敲下回车…… 现在想想，应该是在否定提案。 该说不说，如果自己是在他的公司工作，虽然老板本人看上去英俊又平和，但压力应该少不了一点。 按照两人的计划，赵媛要先回家把猫带出来，然后再一起去宠物医院。 段清寒即使是在车上工作也很认真，直到快要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车速减缓，意识到应该到地方了。 他的目光这才从电脑上移开，正要把屏幕关上，一下子就看到了来不及挪开视线的赵媛。 段清寒的目光也停滞了一下：“怎么了？” 赵媛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盯着他看了太久。 她连忙摇头：“没有，就是欣赏一下段总工作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在段清寒合上电脑之后，刚才那种工作氛围一下子就削弱了，好像又变回了之前一直面对自己的那个段清寒。 “是太无聊了么？”段清寒看着她轻笑了一下，“抱歉，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所以没顾得上跟你沟通。” 他在陈述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也是温柔的，但赵媛就是莫名其妙会回想起刚才对方狠狠按下驳回方案的他的表情。 这也算是一种反差感？ 大概是看了太久，赵媛下意识脱口而出：“没有没有，就是感觉你工作时候的气场还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 这简直就是一句土到不行的对话，赵媛才刚说出来就被自己尬住了，然后立刻移开视线，咳嗽两声，假装自己没说过：“啊，到家了。” 但很明显段清寒是听到了，他略一挑眉，先从车上下来，然后又绕了半圈替赵媛打开门，非常绅士地伸出手邀请她下车，还顺便说了一句：“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第422章 契约击掌 第422章 契约击掌 虽然听出了对方话里面逗弄的意思，不过赵媛也没服输，甚至还顺着段清寒的话说道：“不只是我喜欢，大部分人都会喜欢这一款吧。”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甚至还瞥了段清寒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段总每天日理万机还忙里偷闲，想必公司里面大家都很喜欢你吧？” 虽然这句话的确是事实，但是此时此刻由赵媛说出来，就有一些微妙的意味。 果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赵媛看到段清寒眉毛一挑，但是也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那依照你的意思，现在不愿意下车，难道是因为不喜欢这一款？” 听到他这么说，赵媛动作一僵。 本来一开始还是自己想顺口说一两句逗他玩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自己成为了被逗的那一方。 她抬起头，看到段清寒伸过来的手。 “所以赵小姐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将功补过，赏个脸让我来护送你下车？” 赵媛老脸一红。 什么叫护送自己下车，明明自己推开车门就能自己下去的事情，段清寒却偏偏要伸出手来，要自己搭上去。 赵媛也意识到了，今天的段清寒好像有点不一样，毕竟如果是之前的他，说不定只是来帮自己打开车门，而不会说这些话，或者伸出手来。 而对方现在之所以这么做，可能也是看出来了赵媛其实没有抵触的意思。 要说魏之霖察言观色一绝，但其实段清寒本身就是一个非常会体察别人情绪的人。 即使对方是一个上位者。 也许就是看出了自己故意开他的玩笑，自己并不生气的同时，可能也想跟着融入一点。 赵媛在心里感慨，果然段清寒在这段时间里改变的太多了。 她看着自己眼前的那双手。 平心而论段清寒的手掌很漂亮，五指修长骨节分明，而且没有其他任何痕迹，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对方的动作像是一种邀请，而赵媛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办法拒绝。 或者其实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或许本人也并不想真的拒绝。 于是下一秒赵媛伸出手去，很轻的把自己的手指也搭在对方的掌心。 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互动，但她还是感觉到在自己把手指放在对方手上的那一刹那，段清寒就微微勾了勾掌心。 像是要把她抓住，又像是只是配合一下自己的动作，总之对方微微用力，而另一只手还是十分绅士地扶着车门，生怕自己撞到。 赵媛被段清寒拉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对方的司机正目不斜视的看着地面。 她莫名有一点尴尬，或者说不好意思，忽然觉得段清寒今天还不如直接开车过来呢。 不过都是段清寒的司机了，就算真的看到点什么肯定也要装看不到，于是在发现两人都下了车之后，才装作无事发生的抬起头来。 “你在这里等我？”赵媛对段清寒说，“我上去把猫抱下来就好了。” 不过说完之后可能还是有点没底气，因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自己也只是把多餐用一张毯子抱着上来，其他时候都不敢主动碰它。 因此在说完之后，赵媛又顿了顿：“算了，要不你就陪我上去吧？” 段清寒当然不会拒绝。 两人在电梯上的时候也并没有多聊什么，而赵媛也只是无声的看着电梯内的垃圾广告，没有说话。 倒是段清寒先开口了：“你不用太紧张，我们昨天看小猫的情况还不错，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心里想的被对方猜到了，赵媛也只能点点头：“主要是……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好像要对一个小动物负责，这件事本身听上去就很有成就感。 虽然有时候也会面临相应的压力，就比如现在这样。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猫弄应激了，或者对方身上查出什么不太好治愈的疾病…… 作为一个医生来说，赵媛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有这样的心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段清寒在自己身边，就真的能减缓了那么一点点焦虑。 “你说的那个对照顾流浪猫很有经验的朋友，以前也会经常收留小猫吗？” 段清寒点了点头。 赵媛其实也有一些惊讶：“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其实赵媛的确没有看到段清寒有过关系很近的朋友，甚至好像没有怎么见他出来跟朋友聚会过。 这么一想，对方好像连社交关系都是很淡漠的，因为对于自己这种普通人而言，不管什么情况下，总会有一两个能说话的朋友，可是细细想来，段清寒似乎不需要似的，没见过他跟朋友聊过天，或者没见过他在下班之后会主动跟朋友聚会，甚至深入想想，他好像也根本不可能跟朋友交流一些自己的事情。 因为段清寒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或者说对于他而言，现阶段的任务就是照顾妹妹和把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好，因此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营业朋友关系。 似乎对于段清寒本人来说，朋友可能是需要的，但是也并不是生活中的必要。 “也算是运气好，刚回国的时候认识的。” 段清寒说道：“那个时候刚回来，就准备接手家里的事，有一次在公园看到那个人抱了两只流浪猫回家，看到我路过，还主动叫我帮忙。” 赵媛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开端。 段清寒接着说：“我就帮了他一下，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替他把两只小猫安抚一下，然后那个人就说觉得我可以跟他做朋友，一来二去就这么认识了。” “后来我们也不常联系，因为对方好像很沉迷这些，但是那个时候我太忙，也不太顾得上跟他交流。” 段清寒说。 “对方其实比我还大了一点，似乎还是一家私募基金的经理。” “不过这些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们两个好像不太交流关于工作和身份的问题，就是偶尔他会叫我去帮一帮忙。” 赵媛看着段清寒点了点头：“那怪不得了，我昨天看你动作还有点熟练，原来是之前就做过几次。” 这么一说，段清寒倒是笑了：“也不算，其实我们见面的次数也并不多，我回国这几年来也就见过四五次吧。” “不过莫名其妙的，我跟他关系还比较稳定，也不会聊一些其他的话题，也挺好。” “没想到你居然会有这样的朋友。” 赵媛也有一点感慨，然后忍不住问道：“那你其他的朋友呢，是什么样子的？” 说完之后赵媛才意识到，可能自己这个问题稍微有一些冒昧，或者说对段清寒来说不太好回答。 毕竟自己都没看见过他什么时候跟朋友出来吃过饭。 想想也是，对于段清寒来说，好像从他回国到现在，一直有太多的担子在他肩上压着，虽然他从来不会喊累，也不会觉得疲惫，但终究还是会因为这些责任而顾不上自己。 而朋友这种存在，有时候其实就是互相提供情绪价值的，或者就是偶尔出来吃个饭、聊聊天，一起打发时间的。 比如赵媛自己对朋友的定义，就是相处起来轻松就行，至于更进一步的闺蜜另说。 但不论是哪一种，虽然不算是一些必要的社交，但总归不能没有。 可是段清寒……好像真的没有。 也许不是他不想交朋友，还是这几年来太多的事情压在他身上，或许会让他以为朋友这件事情有时候也是可有可无的。 他并非没有朋友的概念，只是家人和工作就已经占据了自己太多时间，他或许就会无意识的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可以往后稍一稍的，不是那么重要的事。 ……于是久而久之，好像他就真的没有跟朋友聚会的习惯了。 赵媛于是开始小心翼翼地抬眸，想要观察一下段清寒的表情。 还好，段清寒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只是好像的确因为自己的话，段清寒还真的陷入了一点思考。 “我的朋友……”他低声说道。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大概是的确想不出什么，于是段清寒先做了一个笼统的解释。 这一点果然就跟赵媛猜想的一样。 原来他好像真的忙到没有朋友相关的社交，或许就算在周末有了空闲的时间也要先去考虑自己的家人和工作……不管怎么说，是绝对不会优先考虑自己的。 “怎么了？”段清寒像是不知道赵媛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这句话倒是也把赵媛给问倒了。 难道自己要说，其实有时候有朋友本来就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不过她正要开口的时候，电梯门忽然打开，赵媛干脆也就趁着这个机会换了话题：“没事没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们先把多餐带走。” 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段清寒的眼睛。 其实自己也知道，如果是以前可能自己对他没有那么多的探究欲，但是的确是在这段时间之后真的萌生了对他过往的好奇。 就算知道了段清寒为什么会养成现在的性格却还是很好奇，他在一些自己看不到的场景下的模样。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猫带走。 其实赵媛今天在下班之前就有一点期待了，不过一路上都还忍着，现在终于回到家就赶紧想去找猫。 从回去的时候自己就在想，它可能会出现在哪个地方，会不会害怕，东西又吃了多少。 她先是去猫砂盆那边看了一眼，干干净净。 而她又顺路看了猫粮和水碗，发现多餐好像没怎么动过。 这是……？ “多餐，多餐？” 赵媛一边叫着小猫的名字，一边在家里面四处寻找，不过根据自己今天在摄像头看到的好几眼，小猫可能应该还是不太适应其他位置，估计还在客厅或者玄关餐厅这些地方。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上还在摄像头里面看到的，现在这几处居然都没有找到。 “多餐？” 赵媛又叫了一声小猫的名字。 可能在这种时候赵媛有一点强迫症，虽然知道自己家里面是封窗了的，小猫不可能出去，但还是下意识想去阳台那边看一眼。 “你找一找一些比较拥挤的角落。”不过没等自己过去，段清寒开口说道。 顺着对方的话，赵媛还真的进了厨房，结果在冰箱和厨房门的一个小夹角里面，扫到了一圈黑白相间的毛。 多餐不知道什么时候猫进去的，此刻正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有一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发现了自己的赵媛。 “怎么躲进这里来的呀？” 赵媛都没意识到自己跟猫说话的时候声音软的不行，还带着一种无意识的诱哄。 说完这句又抬头看了一眼，在旁边的段清寒，笑了笑：“没想到你还真有这种本事！” “猜的。” 对方倒是也回复的很简短，不过赵媛还是看得出来，跟刚下班的时候相比，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了很多。 而这种轻松就像是一种信号，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也微妙的变得更加柔和了一些，赵媛又把视线重新移到小猫身上，轻轻伸出手：“走，我带你去医院一趟。” 其实她是真的没有一点跟小猫沟通的经验，也只能自顾自的对小猫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 不过这一次多餐看着赵媛足足过了一分钟，虽然没有往后躲，但是也没有要前进的意思。 “它会不会一个早上不见，就不认得我了呀？” 赵媛略微有些担心地转头对段清寒说：“那我是不是应该采取强制手段……不过我强制把小猫拎出来，那到时候再带回来的时候多餐会不会恨我，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这些都是些新手养猫人经典的语录，因为什么都拿不准，所以怕这个怕那个。 段清寒看着赵媛笑了笑，走近了一两步：“那我来。” 赵媛刚给他让开一个身位，就看见段清寒朝着这个地方走过来，然后微微屈膝蹲下。 还在角落缩着的多餐，似乎没有领会到这个动作的意思，因此还有一些好奇，而且没有反应过来，于是继续盯着段清寒看。 段清寒倒不像赵媛那样会一直跟小猫说话，不过态度和动作也都很温和，他先是跟多餐对视了一秒，然后下一刻就毫无征兆的伸出手来，稳准狠的抓住了小猫的后脖颈。 多餐本来就瘦小，被这么一拎，直接就被整个提了起来。 而作为多参本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四脚悬空，此刻有些茫然的在空中蹬着短短的四肢，甚至还下意识朝赵媛这边看了一眼。 赵媛这个时候当然知道抓住机会，赶紧去旁边拿了航空箱过来：“这里这里！” 然后配合着段清寒把小猫塞了进去。 可怜多餐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已经被关进了航空箱里，只能可怜地顺着外面的格子，扒拉了一下爪子。 过了一会儿，等到赵媛跟段清寒都已经拎着航空箱出来的时候，多餐这才意识的好像自己又被关起来了，终于在进电梯的时候发出了喵喵两声。 小猫的声音很轻很细，听上去甚至不是在诉苦或者骂人，只是在震惊或者好奇现在的状况，然后一边轻声叫唤着，一边用爪子扒拉着航空箱的空隙，往赵媛这边看过来。 就好像只是在担心是不是赵媛把自己带出来，又要扔掉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赵媛觉得自己好像看懂了多餐的意思，也蹲下来对着里面的小猫轻声说话：“只是带你去医院，不是要让你重新去流浪。” 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里有前所未有的温柔，又好像生怕小猫不能懂自己的意思，甚至干脆伸出手指，往航空箱里面戳了戳。 如果是专业养猫的人就知道，在这种时候其实是最好不要把手指伸进去的，因为现在小猫对此刻的情境和环境无法判断，很容易因为应激，用爪子把人抓伤。 不过赵媛也没想太多，开始跟笼子里的小猫对视。 直到把手指伸进去之后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隐患，可是真要当自己把手伸出来的时候…… 忽然有一个软软的小肉垫碰到了她的指尖。 赵媛以前不太理解，为什么人会对小动物有一瞬间的“心软得不像话”这种描述，可现在她知道了。 明明才带回来只有一天的小猫，明明连房间和卧室都不敢进去，只敢在一双拖鞋旁边打转的小猫，此刻却好像真的决定信任自己一样—— 多餐伸出一只小爪子，张开了软软的肉垫。 明明是一只奶牛猫，不过爪子却是雪白的。 此刻雪白的小爪子微微张开，露出粉红色的小肉垫，就如同一朵小花缓缓盛开…… 然后肉垫的中心很轻、很轻地跟赵媛的指尖碰了一下。 就好像是人类某种习以为常的仪式一样。 在人类世界中，这叫“击掌”，代表信任和传递力量。 赵媛心早就软成了一滩水，甚至都有点震惊地不敢动，等着这一只小猫跟自己完成击掌仪式。 ——就像是签订了某种契约。 第423章 对节目的担忧 第423章 对节目的担忧 而在另一边，夏眠终于在短暂的忙碌之后接到了林雪的电话。 因为在确认了她同意加入之后，林雪效率也很高，很快就去请示了相关的制作组，然后拿到了关于这项综艺的各种意见。 对方制作组本来就对夏眠能不能来这件事很上心，在听说林雪真的把人成功找来以后也是满意得不行，据说是立刻开了个会，而且还让林雪转告对方，相关的细节都可以提。 而且其实这个事情本来就是跟医院报备过的，所以就算最后夏眠没答应，但也大概都会去别的科室，只是当时还没有定好那几个科室而已。 于是夏眠在查完房重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已经能听到同事们开始议论这件事情。 “听说有个什么节目组要来我们这拍综艺？” “别是什么噱头综艺吧，唉，不是我说怎么医院这种都同意啊？” “可不是吗，一般这种综艺本身就是找个热点然后引起一下别人的注意，说实话就算真的能有点破圈的影响，但是互联网上人的记忆都是短暂的，不过到最后也只是为了娱乐大众罢了。” “虽然我们也不是很介意能作为大众娱乐的谈资，但说实话……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的工作啊？” “本来上班就已经很忙了，真的没有时间去伺候这些人，而且也不知道家属会不会同意啊？” “总之就是要拍也没问题，但千万不要影响到我们的正常工作秩序。” 正在这个时候，大家看到夏眠走了进来，原本还在讨论的同事们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瞬间发出一种醍醐灌顶的声音。 “哦，我知道了！” “我就说为什么会来我们医院拍这种综艺的，怪不得，我们这不就是有个现成的社会热点吗？” “是啊，可能就是看着我们夏医生之前那件事情，想过来顺便蹭点热度。” “这些人真是……是应该夸赞他们对信息的敏感度吗，还是他们觉得医生在医院工作不够忙？” “是啊，说难听一点，如果他们抱着这样的心思来的，那其实真的是有一点消费热度了……” “而且你们说这件事情会不会有那些营销号出来断章取义？就是综艺都还没参加完，就已经开始把后面的事情都编排好了。” “我觉得很有可能。营销号嘛，本来就是喜欢带节奏，而且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其实这些都还好，我就生怕拍个综艺还有什么剧本，要是不影响我们正常的工作进度就还好，万一到时候真让我们医生也跟着一起在剧本里面演点什么怎么办？我们毕竟只是医生，可不是演员。” “你这么一说也有点道理啊……毕竟现在哪个综艺没剧本的？” “就算没剧本，也会有一些奇怪走向的大纲，通常导演会刻意往那个大纲方向引导，或者说如果真的在录制的时候没按大纲走，那后面不是还有剪辑吗？” “对哦，而且后期剪辑也是一个恼火的事！” “后期剪辑最喜欢搞掐头去尾断章取义这种事了，到时候万一一不留神被拍到了一个小细节，结果自己都没意识到，就被后期加上一些音效和字幕，岂不是又要被网上的一些极端人士拿来审判了？” “这个倒是没有办法，毕竟现在的网络环境就是这样的。” “是这样归是这样，但是我们这种做医生的能不沾染就不沾染吗？总之无事一身轻，我们工作还不够忙吗？” “所以我看这些人就是看夏医生之前那个事情来的。” “明摆着就是要吃这个流量。” “最好是吃流量，别是吃人血馒头才行！” “虽然知道蹭热度是这些人肯定要做的，但是真的不考虑一下当事人的想法吗？” “就是啊，要不怎么会不偏不倚，偏偏选中我们医院来拍摄？” 大家说着说着，就开始用一种心疼的目光看向夏眠。 已经差不多知道了一切但面对同事担忧的眼神的夏眠：…… 她要怎么解释比较好？ 不过都还没等自己说话，同事们就已经开始替自己打抱不平起来。 “夏医生你听说了吗？我们医院要搞一个什么综艺，我觉得估计我们科是跑不了的。” “就是说，你上次那个病人实在是害人不浅，现在成了社会热点话题，大家都想过来蹭一下。” “虽然我觉得这种事情是医院决定的，我们可能也就只能听从命令，但是吧，我们可以以不想暴露患者和个人隐私为理由，差不多能拒绝大部分的拍摄！” 看着同事们异常担忧的眼神，夏眠咳嗽一声。 “其实……”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其实自己也算是第一时间知道这个企划的人，而且林雪基本上也算是毫无保留，跟自己说了一开始大部分的安排情况。 想到这里，自己还是开口跟同事们解释道：“谢谢大家呀，我知道你们的意思。” “我也是前两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但当时还不确定这个节目能不能继续推进，所以暂时还没有跟你们说。” “原来夏医生你知道啊，那他们的节目组有没有为难你？” “对对对，就怕他们说点好听的，简单来说就是画饼！” “对啊对啊，像他们这种节目组，本身就是为了蹭热度蹭流量的，就怕他们使出一些什么手段来……” “不过他们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来找你，其实就已经说明了情况。” “对，只能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医院批的这么痛快……” 夏眠怕同事们误会，还是连忙告诉他们相关的情况。 “我虽然不知道医院那边什么时候批准通过的，但是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其实最开始我的第一反应也是拒绝，因为我觉得本身上班就已经很累了，而且不想以自己的上班内容作为噱头，然后引导流量给别人看……” 夏眠看着大家有一些担忧的眼神，继续说道：“但是……” “虽然节目组本身的出发点确实是想借一下社会热点，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企划，但他们找的那个人，或者说能跟着一起参与这个企划的人，是上次那个拍视频的女生。” 第424章 合作关系 第424章 合作关系 这句话一出，倒是让那些同事都纷纷惊讶了。 有的人已经反应过来，有的人还是过了一会儿经过提醒才想起来。 “拍视频，拍什么视频？” “怎么拍视频的人就可以进去当参谋吗？” “等一下，夏医生你说的这个拍视频。是不是说的是上次能让你真相大白的那个视频？！”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那岂不是就是那个无意中替我们洗清冤屈了的那个视频？” “居然是那个吗……我当时都在想，不知道如果没有这个视频，最后那件事会怎么发展？又会不会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而且怎么说呢，作为我们这种医疗工作者，如果没有那个视频，我们都无法替自己辩解……” 可能就是因为大家都是医生的缘故，所以在这一刻也愈发能够共情那个视频的重要性。 当时夏眠几乎被铺天盖地的舆论淹没的时候大家也都在，因此也都知道网络传播的可怕。 所以在自己说了这些之后，同事们也终于稍稍理解了一点。 “意思就是说，这个节目组请了之前帮过我们的那个学生？” “虽然他们的出发点估计还是为了流量，但是怎么说呢，至少没有不做功课，而且还下了一点血本。” “尽管我对他们的出发点还是持保留态度，不过这件事上，还是很感谢那个拍视频的女生。” 夏眠感觉到他们的态度有了变化，同时也在心里感慨，果然大家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 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作为同道，一起为医学奋斗。 因此夏眠也没打算再瞒着了，干脆把林雪跟自己说的那些情况整理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关键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那个女生破例加入了这个节目组，而节目组的确也是为了话题度，所以想让那个女生过来邀请我，因此那个女生就比较大胆的、真的也给节目组提了一些条件，他们还答应了。” “啊，这么一个刚毕业的年轻女生，居然真的能进这样的项目？” “要不说人家有本事呢，不过确实，如果没有对方的话，我们都不知道现在这个破事情要扯到什么时候去。” “好有魄力，好有主见的一个女孩子！” “是啊是啊，而且我都能想象到对方不卑不亢的样子了。” “年纪这么小就拥有这样的能力和胆识，还真是有点让人羡慕了。” “所以对方提了个什么条件？” 夏眠也不卖关子了，干脆就把林雪跟自己说过的那些条件都告诉了同事们。 “最开始节目组的拍摄计划是直接从医生角度入手，但是后面在林雪的建议之后加了一条从实习生视角拍摄的计划，也就是说，就算是在追求流量，但好歹也能让一些实习生得到真正的锻炼，对他们本人而言也算是有好处的。” 才说到一半，同事们就差不多有一些理解夏眠为什么对此态度波澜不惊了，刚才的一些质疑也缓解了不少：“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真就只要流量不要别的……” “如果能真的锻炼到学生，那其实……” 毕竟都是医院的医生，也都知道对于刚入行的实习生来讲，这其实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 “说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还蛮想推荐一下我的学生的，跟着我的那个孩子又肯学习又听话，有这种机会多锻炼一下也挺好。” “是啊是啊，这么一说我又觉得也不是完全都是坏处了。” 看到同事们这样的表情，夏眠就继续把另外一个最重要的点说了出来。 “当然最关键的就是……” “林雪去找制作组谈判过了，只要节目播出的效果好，会从中抽取一部分收入，按照比例给需要帮助的患者。” “这些患者有可能是在节目中出现过的经济困难的患者，也可能是刚入院的，但是符合条件，可以得到帮助的相关疾病的患者，而且林雪跟我说了，这一项的资金是公开透明的，相当于是节目组从中拿出了一部分作为捐赠。” “而且为了被防止说是噱头，关于这项资金的各种细节的去留，会在最后才公布给大众，也避免用这一笔资金绑架观看的观众们。” 这句话一出来，刚才那些还有点质疑的同事，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夏眠会答应。 “什么……？这做得还不错啊！” “关键是我还挺喜欢最后说的这一点，就是不会先提这一笔资金，直到真的用于实事之后才告诉观众，然后让观众也有参与感。” “对，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这些做医生的拧巴，但是我的确觉得这样挺好的。” “是很好，其实就算代入观众都能感觉得到，最后在节目播出结束之后发现自己的关注居然真的变成了帮助别人的善款，观众本身也会得到满足感吧。” “而且我听说还会有直播模式？” “……等等，你是说这些东西，都是那个小姑娘想出来的？” 终于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而且这个小姑娘甚至还能抓住节目组想要流量的心思，然后站在我们的角度，替我们说条件？” “对啊，因为一般这种节目也没几个医生会愿意拿着那么一点三瓜两枣的录制费被拍一整天，但你要是跟医生说，可以锻炼自己手下的学生和帮助付不起治疗费的患者……” “讲真的，是我我也会同意。” “这一招简直就是难以拒绝的好吧！” 于是同事们的态度和反应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立刻有了很大的反转，甚至还开始夸赞了起来。 “原来这个小姑娘这么厉害吗？我记得还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刚毕业大学生就能这么冷静的分析出这样的方案，关键是还会两边获益。” “说真的，这样还挺难的，因为这样的话她相当于就是一个中间人，要负责帮两方传话，还要把两方的意思都带到，然后又让两方满意……” “说真的，这种活就算给行政科那些老油条做，都不一定做得有她好。” “是的是的，而且做中间人这种事一不留神就会两边都吃力不讨好，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不仅没有这样，反而让两边都满意，而且自己还会拍摄，还是导演系的，还帮过我们……” “的确不简单啊。” “对啊，甚至还很有魄力地去跟对方谈判，恰恰就是抓住了节目组想要流量和抓热点的心思，但是在沟通的时候，却是处处为医生着想，看得出来真的很真诚，还让两边都有了自己满意的方案。” “……这么一想又觉得还行了？” “对啊，其实这么一想，那个小姑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就算后面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让她去代替我们沟通。” “我觉得这小姑娘不简单，以后必成大器。” 夏眠见同事们的态度都有了转变，自己也更放心了一点。 果然，真诚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正是因为林雪对这件事情很真诚，所以才有了这么详细且完备的一套想法，并且努力地将其实现，否则光是夸夸其谈的话，怎么可能说服大家。 于是在了解了这个情况之后，同事们也没有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反而还有些好奇起来：“那这样的话，反而是播出效果越好，能得到的捐赠金额越多呗？” “怎么说呢？虽然在镜头面前好像有点多此一举，但是如果这种事情能帮到我们……对了，那节目组除了能得到捐赠，意思是不是我们这一组或者我们这一层楼相关有困难的病人都可以获益？” 这个问题夏眠之前跟林雪讨论过：“差不多是的，而且会对出镜的病人或者家属签署知情同意书，如果对方和家属同意的话，而且确实有困难的情况下，可以在节目播出之后获得一笔捐赠，作为病情治疗费。” 这句话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干这一行的，虽然也有一些丧失医德和口碑的人，为了回扣和一点蝇头小利，昧着自己的良心欺骗患者，但是绝大多数的医生，都还是衷心希望自己手下的患者能花最少的代价和时间早日康复的。 因此在听到夏眠说了这个条件之后，大家也都纷纷改变了之前的观点，甚至还有一些想推荐自己的病人去参加节目，毕竟谁手底下没几个情况困难的病患呢？ “正好啊，我有一个比较困难的病人，上次住院刚上的国产起搏器，但是确实排异效果比较严重，还得重复介入，其实那孩子挺年轻的，也就二十来岁，可是家庭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而且家里没人管，之前都是走的最低医保，勉强把之前的费用结了，要是有戏的话，我不如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出镜，如果可以的话，还真的能解决一些治疗难的问题……” “因为这孩子的治疗效果确实很好，而且也很年轻，现在的确是因为经济问题，没办法再继续下一步治疗，暂时停滞了，要是真的这么停下来，最后不做还真的挺可惜的。” “对，我刚才也这么想，毕竟我们科的病人本来就有不少经济困难的，更别说那些什么肿瘤科跟血液科的了，交不起钱的一抓一大把，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渠道，说不定真的能让一些本来有点可惜的人重新用上治疗。” 虽然大家都知道，就算真的有了这笔捐赠，也只能落到一部分人身上。 而这个世界上看不起病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的医院又是省级的公立医院，本来就会吸引很多乡镇和县上的人过来看病，有时候遇到这种情况，也实在是有一些无可奈何。 这些情况医生们都看在眼里，可医生本来也只是普通人而已，他们帮不了这些人。 “我觉得是不错的，比起一些人用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筹款软件，这明显是对那些人来说更可行，更看得见的一种能拿到治疗费的方式。” 这句话倒是真的。 其实现在很多平台也不是没有出台过一些筹款的小软件小程序，但这种东西有一个很鸡肋的问题就是，没钱的人不会用，有钱的人用不上。 看上去是真的帮了一些人，但是有的时候关于平台的审核严格程度以及可能作假的情况，加上有的时候信息太多，大家根本察觉不到，以及很多鱼龙混杂，浑水摸鱼的人从中作梗……总之就是那种平台，其实筹款更难。 这一下科室里的同事们又忽然觉得有流量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而且不是说的可以录实习生视角吗？这种实习生是需要挑选吗？” 一个医生开始引荐自己的同学：“我觉得我自己带的那个孩子就挺不错，又是班上的前几名，而且已经保研了，学习劲头还挺浓厚的，经常还找我问病历看，如果有机会的话让他多见识见识现在的医院情况，也挺好的。” “对呀，而且我记得夏医生那个实习生不是也挺不错？这个名额有几个，到时候是让我们医生去筛选，还是直接让学生们的导师那边做决定？” 大概作为医生都很喜欢培养自己的实习生，也都希望自己带过的实习生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好医生，所以不管是哪个话题，无疑都抓住了科室里同事们的兴趣，从一开始的只是有点八卦或者不满，不知道为什么要接这个综艺，到变成了“我那个病人可以参与”和“我觉得我的实习生也可以作为记录的一部分”…… 总之就是氛围比之前好了许多。 夏眠看着自己解释过后的办公室同事们，也愈发觉得他们说的话是对的。 林雪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孩子。 自己拍纪录片，自己当导演，会有自己的想法，能拍出不错的东西，而也能通过这个东西使自己更上一层楼。 在得到通往综艺节目制作组的邀请函之后，又能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主动跟制作组谈判，而且居然还真能谈出一个双赢的局面。 从现在大家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不管是同为医生的赵媛，还是自己的丈夫，乃至这些交集可能不算太深的同事们……居然也没几个是真的提出反对意见的。 就算有，也只是觉得可能会影响到正常的工作生活，或者怕护士不愿意什么的。 但总归这件事情就这样被大家所接受了。 而夏眠刚跟同事解释完，就正好接到了林雪的电话。 不过自己夸了林雪这么多，但不管怎么说，对方也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很多时候情绪还是很明显的，就比如现在，对方的语气依然非常兴奋，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答应了她来参加这档综艺的情绪里，有时候连话都忍不住，想要重复两遍。 “夏医生，夏医生！下午好！” 林雪先是非常有礼貌的惯例跟夏眠打招呼：“您现在忙吗？不忙的话我可以再跟您说一下我们后续的计划和细节。” 夏眠觉得现在正是问清楚的时候，因此当然同意了对方的话：“还好，你说就好。” “是这样的，夏医生你答应的话，那我们就开始准备出合同了。其实按理说以我的资历是没资格跟你谈这些的，但是他们说因为我是把你请过来的人，所以可以破例让我来跟你面对面的谈条件。” 林雪虽然兴奋，但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依然侃侃而谈，条理清晰，毕竟那是工作的事情，处理起来还是很认真的。 “所以我也是提前给你打电话。就是你有没有什么不想出镜的地方，或者不想让我们问到的隐私，我们会把它当做提示词分发给各种工作人员，到时候有相关的情况，就会直接回避掉，如果真的不小心在镜头里提及，或者说在镜头面前暴露出来，也可以及时通知后期剪辑改掉，或者直接删除原件……总之这些东西都是可以规避的，因为你能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林雪这句话，用节目组的话说，就是肯定了夏眠答应他们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而且他们也承认的确是需要自己的关注度和话题度，所以可以在相关方面进行妥协，只要自己愿意留下。 不过这些话由林雪说出来就明显好听许多。 而且从某些方面说，林雪也的确是站在医生这一边更多一点的。 夏眠想起刚才同事问的那些问题，还是挑了几个比较重要的问了出来。 最重要的一个就是有没有剧本。 不过自己问的时候还是很委婉，换了一种方式说道：“小林，因为这件事情今天我们同事也知道了，所以还是要考虑同事们的情况，他们比较在意的是需不需要我们医生配合你们做一些什么，或者是在镜头面前展示一些什么？” 不过林雪在那一头回答的很干脆，甚至还直接把这个问题挑明，让自己放心：“我知道我知道，其实最开始导演的确给我们做过相关的大纲，也给我们看了节目的构架，不过后面他们讨论下来要加入直播元素之后，就觉得好像没有什么意思，所以就把之前的那个推翻重做了，所以我的意思就是说，没有剧本！你放心！” 对方回答的这么直白，反而让夏眠有点不好意思了。 大概是对方的语气听上去太开心，夏眠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也被感染到了，声音也愉悦了一些：“我也就是替同事们问一下，你不介意就好。” “不介意的，不介意的！其实不仅是节目组高兴，我也很高兴你能过来！”林雪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毫无保留，语气里的兴奋也全都满溢出来。 原来情绪真的能顺着听筒打动到对方，夏眠也忍不住笑了，但又十分好奇，于是开口问道：“小林，你好像很开心？” “那当然很开心啊！这还用说！” 林雪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语气兴奋，但是依然很认真：“不过您刚才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可能的确有我自己的原因。” “我之前拍纪录片看到您的时候就很有好感，但那个时候其实还是一个在象牙塔里的学生，因此那个时候的自己对世界的感知是不同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虽然时间过得并不久，但的确是这段时间对我有了很大的改变我。开始要走入社会，于是就要去亲自一步一步体验自己要去面对的事，而我真的运气非常好，能因为我的毕业作品获得现在这样一个机会。” “不过那些都不是重要的啦……”说到这里，林雪还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害羞，或者不好意思。 果然，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清了清嗓子：“当然，这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其实最开始进入这个专业的时候，我对自己的未来还很迷茫，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是你知道我们这种学生嘛，总是会喜欢做梦的……” “那个时候总觉得好像那些梦想都离我很远，想要当大导演，想要做厉害的节目编导，想要有独属于自己的、真正被大家承认的作品……听起来好像真的难以完成，对不对？因此我每每在做完梦之后都觉得自己不可能达到，但是……” 夏眠甚至都感觉到对方深吸了一口气。 而下一秒，她就听到林雪对自己说道：“其实……与其说是我帮了你，倒不如说是你帮了我。” “夏医生，你让我看到一种可能性，原来凭我的力量是可以做到的，原来梦想好像真的可以一步一步去实现，原来并不是真的那么遥不可及……” “所以可能一开始，我看到您的时候，还是抱着一种崇敬的目光的。” 林雪说：“但现在，我真的有了另外一种身份，跟您站在一起……” “那夏医生，我们以后就是合作关系啦！” 林雪的声音里透着难以磨灭的青春气，却又像没有压力的微风，用善意把人围住，然后包裹其中。 第425章 预热宣传 第425章 预热宣传 林雪以前确实觉得自己的梦想遥不可及。 众所周知，导演系这种专业，如果想要学出来，不止要有自己的艺术要求，还有必不可少的一点，就是家里的经济条件需要足够宽裕。 毕竟干导演这种事，如果真的想要拍一个心目中自己喜欢的片子，各种方面的调度就不说了，光是想把自己脑海中的画面拍摄出来，就已经需要足够多的经济支持。 虽然林雪家里条件好像还算不错，但是对于这种烧钱的职业来说，就完全不够看了。 她的父母倒是对自己的爱好不多加干涉，而且还会表示支持，比如现在自己最常用的相机，就是父亲咬着牙没有换代步车给她买来的。 她平常在学校里也足够努力，加上大三之后开始接各种各样的外快，终于不需要家里面再操心，但再怎么说还是个学生，就算在学费和设备方面，暂时不太需要家里面给出额外的支持，可是要真想做出点实绩来，那就不是挣点外快就能解决的事了。 所以林雪一开始也想得很好，先拍自己想拍的，比如说像毕设这种小型的纪录片，用自己的镜头和剪辑技巧就可以，但至于后面想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实话，她当时都不敢多想。 而且，就算她觉得自己也算是尽全力做了，但是毕竟拍摄和导演是需要跟生活经验挂钩的，本来就需要一步一步的磨合，林雪也是个极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拍的绝对算不上多么好。 之所后面会出圈，其实也是因为夏眠这件事的热度。 虽然不管怎么样，自己一定会尽力帮她的忙，但是也绝对想不到后面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风浪。 所以自己后面能被这个节目组找上，其实也是因为夏眠的关系。 她当时接到电话的时候都不敢想，甚至还以为是什么诈骗电话，直到真的确认了整整两遍，才相信自己好像真的被馅饼砸中了。 是的，对于自己来说，这种邀约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林雪后面还是提供了好几个自己的拍摄作品，不过对方好像就是对他们这个纪录片很感兴趣，而且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说了他们的想法：“我们想邀请林小姐做我们节目的特殊制作人，因为我们觉得你对相关的题材很有兴趣，而我们正好想要拍摄这种题材的综艺，想请你来，一起加入我们。” 说是这么说，但是其实大家都知道，林雪之所以出圈，恰恰也是因为之前夏眠的热度。 林雪当然很快也说了这件事：“我知道的，我的水平其实非常有限，如果你们只是想找我蹭热度的话……” “虽然我对这样的一个条件很心动，但是可能还是会拒绝。” 这种时候那些节目制作人就显现出了作为生意人的老练，开始主动跟林雪谈起条件：“我们当然知道你有所顾虑，所以我们来找你肯定不会只跟你提要求……” 说来微妙。 其实对方在说这句话之前，林雪就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说出这句话之后，林雪却忽然就有了一种冲动。 如果是往常的自己，说不定在这种时候就会觉得放弃，但是，这对于自己来说，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因为就算再来一次，自己肯定也不会再有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毕竟这件事本来就纯属偶然，而且能有如此高的社会影响力，是绝对不可能再复刻一次的。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如果想要达到自己想要的梦想，就一定要抓住每一次可能存在于手中的机会。 如果自己能再硬气一点，或者说能更有底气一些，有没有可能达到一个双赢的结局呢？ 因此林雪虽然十分紧张，但在那一刻还是有了决断。 她深吸一口气，听到对方从听筒里传来的那些声音，第一次一边紧张，一边笃定。 她说：“好。”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只是这个医生我本人非常喜欢。”她说，“我知道你们做节目是为了话题多和流量，但是你们也不想节目一开播就挨骂，或者丧失了一些初心吧？” 她这么一说到让对方声音扬了起来，好像更加有兴趣似的：“林小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方法正确的话，我们依然可以一起走向一条双赢的路。”其实林雪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脏剧烈跳动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让对方听出端倪，“如果你们愿意真的想让我加入的话，不如听一听我的想法？” 于是一来二去，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一开始他们还是在电话中沟通，不过林雪好像踏出那一步之后就没那么紧张了。 大概是因为明确了自己要做什么，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因此的明确了目标之后，属于象牙塔的胆怯就少了几分。 这件事情他们专业的人听说了也大为震惊，尤其是导员。 倒不是对林雪的专业素养有什么怀疑。 只是像导演或者美术之类的行业，如果想要一毕业就能拿到好资源，除非自己家里有点本事，或者的确能力过人，能在大学期间就通过自己的作品一鸣惊人从此不愁邀约，除此以外，基本都需要一步一步往上爬，或者一个伯乐一样的机会。 有的人怀才却没有能实现这种才华的本金，而有的人，就算真的家境富裕，可是本人的实力实在是过于平庸，有钱也捧不起来。 所以这个机会对于一个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 刚开始确定这个项目，还没有敲定具体细节的时候，林雪就因为跟这个制作组签约而引发了同学之间的关注，在最后几天自己回学校填表的时候都能听到同学的讨论，感觉到羡慕的眼光。 但林雪仿佛就是因为这样的眼光，更加有了一种正向的冲动，想要把这件事情做好，只要证明自己其实经验不够，也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和真诚，一点一点去抠细节，一点一点反复校对检查，一点一点亲力亲为…… 这样就算到时候真的效果不好，或者夏眠没有答应自己，但是作为这个节目的自助人，也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也算是为自己以后的生涯打下一点基础了。 于是在后面那几天，她反而越来越清晰自己该做什么，而在想明白之后，也就更有了想要跟制作组谈判的底气，告诉他们自己虽然很需要这一份履历，但是也拥有想要把这件事情做好的决心。 所以林雪最后也算是得偿所愿，夏眠也答应了她。 不过她并没有把这些事情的详细经过都告诉夏眠，毕竟努力对于这件事情来说是最不重要的一件事。 她在跟夏眠沟通的时候，语气轻松得好像只是在闲聊，但是谁都知道，为了拿下这一个项目，对她而言要付出多少。 而夏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她向来知道有些事情不必要问太多，而且对于她们两个人而言，心照不宣就足够了。 “那就拜托你了，我的合作伙伴。” 夏眠轻笑着说道：“我对这方面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也是第一次展示在镜头下，难免有些不懂的，还多担待。” 林雪也笑着附和：“我还是第一次拍这种大节目呢，反而还应该请您多担待。” “不过你刚刚说的那个实习生的事情……” 林雪声音顿了顿：“因为这方面其实是我来负责，不过按照最开始的计划，因为是要从实习生视角录，每个科室可以选两位，至于到时候要记录多少镜头，还是得看最后的剪辑效果。” “至于选人的话，其实没有给非常苛刻的范畴，基本上还是看你们医生自己怎么选择，我们可以不太干涉。”林雪跟节目组谈判之后的好处就在这里，有些地方可以留给医生自己做决定，“所以如果你们要觉得有非常合适的实习生可以告诉我们，，然后我们会去找他们签一下合同，只要他们自愿就可以了。” 夏眠听到她这么说，倒是也放了一点心。 而且刚才从林雪的口中听来，实习生每个科室都能选两个，现在自己科室里的实习生，跟隔壁组的加起来也一共就只有四个人，其中一个还不是本校的，往返医院比较麻烦，可能暂时没有能跟着录制的条件。 因此三选二的话…… 夏眠当然想起了那天跟自己聊了很久的实习生。 也是一个挺好的锻炼机会。 “所以什么时候开始？”夏眠想到这里，继续问道。 “上面给的要求是让我们这周就把人数全都确定好，”林雪在说到工作方面的事情时声音很流利，明显是已经熟悉过太多次步骤了，“然后就开始进行一些签约和相关事宜的沟通，大概三四天左右。” “不过你也知道这个行业的人嘛……”林雪好像是在那头顿了顿，“有些时候还是挺迷信的。” “所以开始录第一集的时间倒是算过的，好像说下周五，就是之前算好的良辰吉日，第一期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拍。” 夏眠点点头：“好。” 不过这些事情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在医院和医生们之间流传，夏眠想到什么：“那你们是不是在我们确认完之后就要发公告了？” 她说的发公告，基本上就是发表社交媒体，也就是告诉大众会有这么一档节目要开始了，先吸引一波热度。 这倒是没什么不好否认的，林雪也知道没必要瞒着：“是的，其实宣发已经在做了，应该今天……不对，可能等会儿就要发出来。” “毕竟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已经定好了拍摄第一期的时间，那现在肯定要抓紧预热才好，”林雪说，“不过，宣发的文案不是我们来审核，只是我在之前跟他们说过一次，不要有太过激的词汇，或者有一些引导性的、让人误会的宣传语，他们答应了。” 夏眠倒是对宣发这件事情不是那么感兴趣，只是随口一问：“嗯，知道了。” “或者你有没有什么卷发之类的禁忌？”林雪想到这里又问道，“因为关于夏医生算是特别关照，只要有什么不想说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及时撤回，现在应该还没发。” 夏眠的确不怎么介意，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些犹豫是因为梁屿川，但在对方同意之后就没什么顾忌了，摇摇头：“没关系。” “而且不是之前说过么，热度跟最后的善款额度挂钩。” 她笑笑：“从这一方面来说，为了我们科室病人的治疗费，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提前造势？” 知道夏眠是在开玩笑，林雪还是正色道：“但是刚才我们说的也是真的。” “比如您的……”她说到这里咳嗽了一下，“比如您的丈夫是不是同意出镜，如果不愿意露面的话，提到他是不是需要做消音或者打码处理……您都可以决定的。” 不知道为什么，夏眠虽然知道林雪是在为自己着想，但是听到她刚才后面那句话还是有一些想笑。 当然了，林雪的意思是这样可以不用透露出梁屿川的身份，但她是莫名其妙想到，当时两人对话时，梁屿川听着就有点委屈的声音。 要是真打码真消音，他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像个……情夫？ 没想到他也有一点不那么成熟的时候。 “没关系的，我已经跟他沟通过了，”夏眠安抚式的笑了笑，“正常按你们的节奏来就行了，不用太过特别照顾我。” 林雪听到这句话也放下心来：“那就好。” 因为…… 毕竟她也不知道夏眠的婚姻情况究竟怎么样。 虽然自己的确见过一次她的丈夫。 那一次见面林雪还记忆犹新，毕竟她之前就算设想过，夏医生的丈夫肯定是一个特别优秀的男人，但是在见到真人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的脑补太局限了一点。 对方怎么说呢，用林雪自己的话来讲，那就是看上去就绝对不是普通人。 这绝对不是因为对方的外貌，或者穿着打扮的原因，而是那种看了一眼就知道对方与众不同的气质。 这种气质可能来源于对方的家庭，也可能来源于对方的工作。 总之在跟自己打招呼的时候，非常礼貌又绅士，但是在握手的时候就能感觉出来，对方的手掌有些粗粝，可能做的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职业。 这就更神秘、更让人好奇了。 更何况从那一次，夏眠的丈夫对自己说“感谢”的时候，林雪就有一种直觉。 说不定夏眠的丈夫其实早知道这件事情，早就知道自己的妻子在面临着什么，只是因为尊重和承诺没有挑明，或者说，这件事完全能凭他自己的手段解决，但他却依然选择把决定权交到自己的妻子身上。 而这种直觉也再一次告诉林雪，如果当时自己没拍那个视频的话，说不定这件事的结果会闹得更大。 因为夏医生的丈夫好像就是有十拿九稳的感觉，只是自己的视频让这件事情有了一个更好的解决方式，这才让他暂时没有用自己的方式去摆平。 不过林雪大概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打听的，像这种情况，要是对方愿意说，自己当个听众就很不错，而要是对方不愿意说，自己就千万不要去好奇。 这点敏感度自己还是有的。 “那我就放心了，”林雪说，“那你先忙，我继续去跟进一下项目！” 夏眠：“好。” - 虽然林雪说过，今天大概就会发出宣发预热，但夏眠也不知道居然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明明自己跟同事才聊了没多久，而自己也刚跟林雪交流了不到两个小时，准备下班的同事们就好像发现了什么。 “夏医生，这个综艺的企划已经出来了！” “还直接有了官方微博！” “阵仗这么大！” 本来就是下班时间，事情不是很多，一旦有人提起这件事情，大家就分分都凑了上来。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什么！我以为有了计划之后，至少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开拍或者录制，没想到这当天就把消息放出去了？” “怪不得说这些人会抓热点呢，这就是时效性。” “动作好快！” “夏医生你快来看！！” 夏眠自己也没想到宣发的效率这么惊人。 虽然自己跟林雪说过了，不太在意节目组会怎么写自己，但毕竟这件事情还是跟自己有点关系，好奇还是好奇的。 更何况…… 赵媛也发了消息过来。 【赵媛：卧槽！！！那个综艺这就官宣啦！！！】 【赵媛：你快去看！】 【赵媛；哇，这一次算是我在电视上看你的名字了。】 【赵媛：不得不说，他们还挺会找照片，你这张侧脸好好看哦。】 【赵媛：而且这一次是正向的宣发了，弹幕应该也会正常一点吧？！】 【夏眠：我知道，今过了。】 【夏眠：不过我也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就是了。】 【夏眠：哦，对了，我还帮他们报了你的科室，你做好准备，万一你也被选中了呢。】 【赵媛：？？！！你！！】 夏眠被一堆消息轰炸，先草草回复了一两句，然后也打开了对方发过来的视频。 不得不说果然是有经验的节目组，在做这方面的宣传，看上去已经驾轻就熟。 一开始是官宣了官博，表示会有这么一档综艺；然后很快就一连串发了好几个视频，再到最后还有一张图文总结。 综艺名字叫《你不知道的他们》，旁边还有个小括号，写着“白衣季节”，看样子就是在告诉大众，这款综艺目前是第一季，而且是医院主题。 说不定以后播出效果好了，会立马出第二季第三季，然后再去做其他职业的……这不就有了一连串的工作内容了。 而且这个官博官宣的时候连logo都做好了，甚至发出来的视频都还配了音。 简直效率拔群。 官博的视频做得很好，不过通篇看下来跟自己之前跟他们说好的，没有太大区别。 不过作为视频和宣传，当然会用更鲜活的音调和配乐展示。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他们是这样的人？” “——在你的视线中，他们是怎样工作的？” “——如果不是你想的那样，想不想了解他们的真实生活？” 虽然宣传语方面并没有太多特色，不过朗读的人实在情绪充沛，十分有号召力。 “XX卫视联合网络播放，线上线下一体综艺——即将来袭！” 然后就是一些之前混剪的花絮，大概像观众展示了这是一档医院的综艺。 一开始出现在镜头里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医院大厅和门诊部大楼，而人们穿梭着，有忙碌的医护人员，也有心急如焚挂号的病人和家属们。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旁白。 但这都不是重要的。 而在一分钟后的画面里，出现了一些让人熟悉的画面。 “你是否有误解过他们，是否因为自己的一些念头，让他们在你的心中形象有了变化？” 而插入进来的就是之前夏眠被误解时，那一些如同雪花一般的谩骂和质疑。 “我就说医生都是黑心的，谁不赚钱呀，他们也想有自己的私心。” “这简直就是谋财害命！” “剥夺医生职业资格！这样的人不配当医生！” “……” “……” 夏眠在看到这些时，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也知道，作为综艺剪辑，欲扬先抑本来就是最基本的手段。 果然在一些其他的画面过后，就又有了新的旁白。 这一次就都是一些正向的评论了。 而在最后的几帧画面里，出现了一个清瘦的，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的背影。 只要是之前经历过夏老二那件事的网友，大概都能看得出来这是谁。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是依然能看得出对方清丽的下颌，以及坚韧的背脊。 而画面就到此为止，最后映入大家眼帘的就是四个大字——敬请期待。 宣传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夏眠看完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毕竟都知道自己是作为宣传的一部分，作为主办方肯定也是需要一些噱头的。 不过第一次当噱头还是有一点不太习惯。 科室的同事们还讨论这次的视频。 “这剪辑也太快了吧！” “什么工作效率比我们还要厉害。” “关键是剪的还有模有样的，还没有掐头去尾，总体来说至少没有明着想要吃流量不要底线。” “但就是……” “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从来都只看综艺不上综艺，第一次被镜头拍，可能还是会有些不适应。” 而抛开科室的讨论，在视频发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有了好几个热搜词条。 虽然还没有大规模铺展开，但是已经有了一些影响力。 而既然有了词条中一定会有讨论度，其中还不发几个过来蹭热点的营销号，跟着发了几条之前的事件总结。 而发这些视频的时间正好就是下班时间，可能现在的大部分人都在通勤或者晚饭，总归是一个非常好的吃瓜时刻。 因此讨论一条又一条，原本还不那么高的热度眼看着一点一点攒了起来。 “等一等！等一等！” “这不是之前那个医生吗！就是那个病人跟病人家属想联手栽赃来着，最后直接都闹到了警察那边，还是刑事案件来着。” “是啊！！我知道！！” “我当时还全程跟进了这个事情！！” “这是……” “把对方请来当嘉宾了？” “不是吧，你看名字，估计就是直接去对方的医院拍摄！” “啊？这种事情对方医生也会同意吗？” “也没什么不好同意的吧，人家又没做错什么？” “是啊，而且上次的事这个医生本来就是全程被冤枉的好吧！” “怎么还有人在这里岁月史书啊。” “是不是有人吃瓜没吃全！不会有人还以为这个医生是加害者吧！” “她都被骂了好几天才真相大白，有些营销号还是当时没反转的断章取义！” “如果不是有那个视频曝光出来，估计现在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情发生过后，我对这个背影都有了无限好感。” “是啊！这个看上去就是那种特别坚毅又很好的医生！” “人家被冤枉这么久，就算真的想来综艺里给自己澄清一下也没什么错吧？” “就是就是，有的人不要太双标。” “真的是石头没砸到自己脚上不知道疼，笑死。” “所以到底是给了人家什么条件，对方居然会真的答应来参加这个综艺啊？” “真的不是一些流量噱头吗？” “是又怎么了！你就说你们追不追吧。” “追。” “追。” “什么时候开播？等我这个网络判官去审判一下。” “笑死，口嫌体正直的网友是这样的。” 第426章 你想保研？ 第426章 你想保研？ 不过由于之前林雪公布视频的时候并没有标记自己的署名，所以即使现在她的名字作为一行小字，出现在了共同制作人的那一栏，除了知道相关内情的人之外，也还是没人知道她跟夏眠之间的渊源。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因为现在各路网友还没从这个消息的震惊里回过神来。 他们大多还在关注夏眠居然会同意加入这个综艺。 只是除开大部分理智的人，当然还是有一部分人会选择捂住耳朵，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于是不出意外的，还是有一小部分声音透了出来。 “所以没人觉得这样一个医生上来就参加这种节目，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吗？” “不是说医生都是救死扶伤的，怎么还会上这种节目给我们看呢？” “是收了钱吧？” 不过还好，现在已经不是当时的舆论情况了，就算这些声音还是会出现，但是很快就会有别的人出来告诉他们不是这样。 “我说有的人不要太好笑了，你每天上班不是为了挣钱吗？” “而且医生能挣几个钱，参加这种综艺，估计也就收个普通人的通告费而已，想想那些整天什么事情都不干的明星一天几百万的挣，到时候你们又不说了？” “在你们眼里医生不需要吃饭生活养活自己是吧，照你们的意思是医生就应该每天站在医院等着给你们看病，然后一分钱不收还要慈悲为怀当菩萨，说不定最后还要倒贴钱给你们用才对，是吗？” “一天真的是闲得慌，挣几个钱就开始指点起医生来了。” “是啊，而且能在这种医院里面当医生的，基本上都学了十年以上的医学吧，人家深耕这个领域，偶尔有一点别的工作不行了？” “更何况这种工作能上电视肯定是经过医院报备的啊，当真以为医院什么都不管？” “就是，一般给医院情况报备之后，估计也就只收一个普通的通告钱，可能都比不上他们一个月的工资……现在说我们有下饭综艺看了，还在这里挑三拣四什么呢？” “点了，我整天上个网，就是想找一找有没有下饭综艺看，怎么你们现在连电子榨菜都要攻击了是吗？” “更何况还是没有开播的。” “卧槽，你们别再喷了，到时候把我的电子榨菜喷没了！” “而且不管有没有剧本什么的，我当时就很喜欢这个医生啊，现在有了一个能正大光明观察这个行业的机会，看一看还不行了？” “有的人小心眼就小心眼，别搁这浑水摸鱼。” “是的是的，还有人说人家来参加综艺是要有目的的，说真的，我觉得反而是应该这个综艺的制作人过来找的她吧？” “对啊，正常人也没那么多时间分心在这上面。” “还能有什么目的，总不可能那件事情是人家自导自演吧？” “对啊，什么人会把自己架到这种地步？” “难道那些为黑而黑的人是想说，是她自己从一开始看到那个病人的时候，就想到要拿他找话题是吗？是这个医生在发现对方很难搞之后还要故意装作自己被冤枉，其实主要就是为了反转是吗？” “要不要动点脑子啊？” “而且这件事情要是没有那个视频早就不是现在这个结果了，正常人谁会闲得慌，一天到晚这么编排自己？” “一个热知识，不要把不正常的人的思维逻辑带到自己身上，这样对方就会用他看上去天衣无缝的逻辑bug打败你！”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所以千万不要陷入逻辑自证陷阱。” “我们正常人好好想看个综艺就行了，别管那些魔怔的。” “支持。” “最支持的一次。” 夏眠想刷一下手机，发现这些评论源源不断的，刷都刷不完，截止自己看的时候都还有各种各样和各个地方ip的人接着留言。 如果说之前的纷争算得上是自己在工作上遇到了一些事情，李强也只是自己遇到过的一些麻烦，而现在已经解决，就已经可以暂时抛诸脑后。 可是现在看到这些评论才意识到，原来网友的记忆也并不是只有三秒，而且也终于认清了上一次这件事情究竟闹得有多大。 ……怪不得之前梁屿川这么担心。 怪不得他在知道发生什么之后，却还要顾及着自己的情况，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跟自己说破。 看上去是连他的战友都应该早早知道的地步。 夏眠在这种时候稍微脑补了一下，原本都快要消散掉的心虚又上来了一点。 怪不得刚才赵媛找自己的时候这么激动，原来是她也看到了有如此大的反响，对此非常震惊。 至于自己的同事，此刻已经快要下班，手头空下来后都开始津津乐道地聊起来。 “知道这些喜欢蹭热度的人动作都会很快，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过该说不说，这个预告片做的还挺完整的？” “对对对，至少没有掐头去尾，故意搞一些什么恶意剪辑。” “不过翻了翻评论，有些网友是真的没带脑子啊，一些离谱话也是只有他们才能说得出来。” “还有说什么自导自演的，笑死，你去找一个这么麻烦的病人过来导演看看？” “更何况病例和检查结果是能导演的吗？真以为拍电视剧呢？” 夏眠趁着现在科室人多，也正好把自己刚才跟林雪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刚才我跟那个女生已经对过了关于实际上出镜的一些细节，”她看着比往常要热闹一点的办公室继续说道，“因为定下来我会参与的话，那我们科室肯定也就会作为一个章节被记录，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到时候会怎么剪辑，但是刚刚也稍微问了一下，关于实习生的选拔。” “他们说关于我们科室的实习生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要求，毕竟主打就是一个真实，而且我们一个科室能选出两名实习生，我看了一下正式在我们这边填表实习的，到目前为止其实也就三个，我们只需要问一问他们的意愿就好了，如果都想参与的话，实在不行就让他们自己抉择……？” 这句话倒是挺中肯的，原本那两个想推举自己学生的同事也点了点头。 “一个科室能选两个实习生，那其实还挺不错的，我之前还以为是要一个实习生走通一整个医院呢。” “那其实这个条件就宽泛了很多嘛，而且也不再需要顾虑什么了，挺好的。” “那夏医生你的学生要不要一起来报名啊？我看着那个小姑娘平时还挺认真的，有时候我们都下班了，她还在主动看病历，感觉特别勤恳，而且做人也不错。” “这么一说，我也得先问我自己的学生，万一人家不愿意呢……” 夏眠对他们点点头之后继续说道：“反正这个事情目前不是特别急，到时候明天查房跟主任报备一下，然后再做决定也不迟，没关系的。” 于是这件事在科室和同事这边也就算是彻底放下了。 在确认自己的科室一定会被拍摄之后，那些同事反而开始兴奋起来了： “完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回去跟我老婆，说要给我找一件好看点的衣服？毕竟要拍我们科室的话，我怎么也算是一个npc吧，虽然不一定出镜，但是可能还是会露面！” “你要你老婆怎么给你搭配，难道你真要穿个西装在里面，然后套个白大褂打领结？” 虽然这的确也是作为医生最正规的穿法，但是在医院这么忙碌的前提下，一般也很少有人会这么穿。 “那可不好说，要是真的选到我的实习生，我这个作为导师的怎么还是应该装一下吧？” “怎么装，怎么王医生现在是要在镜头下扮演一个严格导师，还是别的什么？” 听见同事们的调笑，那个王医生倒是也不生气，反而还继续笑眯眯的回应：“毕竟我这种一天到晚看上去有点吊儿郎当的医生，是不是不太好？” 同事口中的那个王医生名字叫王栋梁，虽然听上去是一个无比正直正经的名字，但其实是整个科室里最会开玩笑，而且气氛相处起来最轻松的一个医生。 可能是因为心态年轻，也可能是因为虽然结婚很久，但是一直过二人世界没有孩子，总之就是说话的时候幽默诙谐，就连跟患者和病人家属沟通的时候都会更加轻松一点。 王栋梁医生咳嗽了一下：“毕竟如果真的选中了我的学生，我还是要为人师表的。” 办公室里传来一阵善意的嘘声。 “那我是不是得收拾一下，我的桌子好像也太乱了一点？” “也是啊，而且有些病例不是不能拍吗？我得先把那些保密的重新归一个文件夹。” “哎，你们说他们不会真的什么都拍吧，难道真的把摄像机放在科室里24小时对着拍？” 这句话一说出来，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看了过来。 “……那不然呢？” “……你以为？” “……总不可能一天到晚在你身边绑个 Follow pd吧？” 夏眠及时解释：“虽然说是想尽量记录，但是也跟节目组沟通过了，一般只拍摄工作时间，不过有时候有夜班跟24小时值班的需求可能还是会跟着拍，但是如果有不想拍的是可以提前沟通的！” 反而去那个王栋梁医生还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呢。” 那些同事又转脸看了过去：“……你到底在以为什么！？” 王医生立刻解释：“没有，我刚刚只是在想，如果真的24小时跟着拍的话，那我想着上班在休息室偷偷打领带来维持形象的着装岂不是就暴露了。” 大家还以为是什么事，一听他这么说，也就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 “原来王医生这么在意自己的镜头前的形象？” “那是，万一有机会能把镜头给到我，我正好还能借着镜头跟我老婆告个白，到时候她在电视上看到了，岂不是会很感动？” 同事们纷纷“噫”了一声，然后又接着凑上来开他的玩笑。 “果然结了婚的人跟我们想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不过王医生的老婆我见过一次，的确跟他非常相配。” 大概是聊到了这个话题，于是就有同事突然想起夏眠那边的情况。 毕竟同事们大概也都是知道自己结了婚，但是看到过梁屿川的人其实也没几个。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夏医生也结了婚的吧？” “是哦，而且我还记得有好几年了，你的丈夫应该不介意吧？” 夏眠其实也知道梁屿川在同事们的视线里出现的还是太少了，因此会有这种疑问也很正常，于是还是笑了笑了点头道：“我丈夫知道的，他还鼓励我跟着一起来呢，说是想要见识见识现在的综艺是什么样的。” 这么一说，同事们原来还放在王医生身上的注意力从又被转移了过来。 “夏医生，那你丈夫这次要出镜啊？” “出镜不一定，毕竟他工作忙，而且一直在外面，很难陪我。”夏眠笑笑，“不过不排斥这件事就是了。” “之前还觉得你丈夫神神秘秘的，估计都不会同意这种要求，没想到居然……？” “对呀对呀，我记得你老公好像还挺厉害的？” 因为之前夏眠没有特别透露自己结婚之后的消息，毕竟在自己刚跟梁屿川重新熟络起来的那段时间里，同事们都还完全不知道自己结了婚这个事实。 所以现在同事们也只是知道原来自己不是单身，但是除此之外，所了解的信息也知之甚少。 就连上次李强的那件事，当时夏眠都只是告诉他们，如果自己的丈夫问起来最好先替自己保个密，不过后面梁屿川也没出现，只是在林雪过来的时候见过一次。 但夏眠倒也没想拿这件事情炒作的意思：“他也只是同意了我参加这个综艺而已，没有别的。” “知道知道，”同事们也都发出善解人意的声音，“看来你们感情还挺好的。” “我也是，我就记得夏医生的丈夫好像一直在出差工作，想必你们两个人也很辛苦，挺不容易的。” 倒是夏眠自己先摇摇头：“没关系的，还好已经习惯了。” 不过既然同事提起来了，夏眠也就想起了自己那天跟梁屿川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对方的反应。 原本她以为梁屿川应该不太感冒，或者说不至于不同意，但是应该也不会表现出太多的兴趣，没想到对方居然同意了，甚至还有一些期待的样子。 其实再仔细想一想，估计也是因为两人见面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可能每次都只有那么几天的见面时间，就会愈发不知足，就愈发想要从别的地方证明什么，或者留下两人一起的痕迹。 这才是梁屿川愿意的根本原因吧。 不过这些事情就没必要跟同事们分析了。 因此夏眠对他们笑了笑：“那就听你们的，明天主任来的时候一起讨论一下实习生怎么选？” 既然夏眠主动换话题，同事们也没有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跟着也点点头：“好啊，那就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学生想去吧。” “可能有的学生会有顾虑也是正常的，如果换做我大学的时候遇到这样的机会，可能内心第一时间是很想去，但是又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惧怕镜头，比如生怕自己做的不好，被大家嘲笑什么的，最后还是会选择拒绝。” “是啊，本来我刚刚还一直想推荐我的学生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先跟他自己商量一下比较好。” 同事们聊着聊着就一起下了班。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又重新安静下来。 夏眠因为现在还是住院总，待在医院里这件事已经是家常便饭。 不过可能刚才跟同事聊过的原因，她自己也想了一想，到底要不要推荐实习生这件事。 想起自己现在的这个实习生，从另一种方面说也是算自己从手术室上捡过来的，听话又懂事，而且学习还认真。 闲下来的时候还喜欢找自己问一些以前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正想着，门就被推开了。 刚才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推荐的那个实习生，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夏医生？” 夏眠也吃了一惊：“你昨天不是跟我说今天要回家吗？就给你放了个假，怎么现在还过来了？” 对方也笑了笑：“家里老人过生日，我陪着老人吃顿饭就回来了。” “那你怎么……” “我记得您今天应该也是要值班，而且实习表上本来就是我们需要跟着老师值班的条例，我就过来了。” “可是……” 可是谁都知道，在医院里实习生其实不用跟着带教老师值班，算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事实。 因为其实实习生能帮着老师做的事情并不多，而很多学生都是住在学校里，本来条件也不是太好，所以一般带教老师都不会留自己的实习生在医院过夜。 ……但也架不住学生自己硬要来。 看着夏眠有点吃惊的表情，对方接着说：“上次我都回去了，没有怎么陪您值班，后面听说半夜还有几个急救电话打过来，要你去出诊。” “虽然我知道你一个人也可以解决，但是我本来就应该帮着老师的嘛，如果那个时候我在的话，说不定你能轻松一点。” 夏眠没想到有人还积极好学到这种程度，要是跟赵媛提起，对方可能都要说一句“这是什么先天医院牛马圣体”。 毕竟夏眠自己都觉得自己还算挺爱工作的了，没想到这个甚至都还没有毕业的实习生，居然还比自己更喜欢这个地方？ “就这么喜欢在医院待着吗？” “也不是喜欢在医院，主要是觉得跟着您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想要多待一下。” 小姑娘十分诚实地说。 夏眠看了一眼对方，连来的时候都已经把实习生的白大褂穿好了，上面工工整整的挂着胸牌。 实习生的胸牌肯定做的没有他们院内医生那么正式，估计就是实习的时候，全班随便印了一下专业跟名字，然后就塞了个小卡片装进来。 不过对方还是非常郑重的拿了一个卡套，把这个实习胸牌装了进去。 上面写着，xx医科大学临床医学B班，白小帆。 “夏医生，你可别赶我走。” 实习生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我们班的实习要求还挺高的，我就指着您到时候能帮我填一个表现良好的表格，到时候打分高一点的话，我也更有竞争力一些。” 夏眠愣了一下：“……竞争力？” 不过说完之后就立刻反应了过来。 看白小帆现在的班级是临床B班，估计是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分数靠后的那一栏。 可能是因为自己离开学校太久，都差点想不起来了，这所医科大学的分班制，除了人人羡慕的八年本硕博一体化的只有30个人不到的精英班，还有就是比较普通的临床班了。 而看着她现在的班级，就是按照分数划分，没有那么靠前的学生。 不过其实不管入学的时候成绩怎么样，毕竟进了大学之后，大家都是同一起跑线，除了那些一开始就决定了可以直接直博的人。 但这种人本身就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更多的总是像白小帆这种普通人，没那么优秀，但是足够努力。 而现在对方口中想要好评，估计就是因为…… “你想保研？” 夏眠猜测。 见她猜中，白小帆也连连点头：“虽然我们班级的保研名额只有两三个，但是总想冲一冲嘛，万一就达到了呢？” 第427章 人要有梦想嘛 第427章 人要有梦想嘛 保研这可是一门学问，而且对于这种竞争力特别大的专业来说，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 首先在校专业课一定要全优当然是最基础的条件，但凡有一点挂科或者是低空飘过的，找到老师改成绩的，就已经丧失了竞争力，其次就是这几年的证书一定要考完，而达成了这一切之后，也只是竞争保研的一个敲门砖。 在保证了这些起跑线之后，就要开始考虑在校期间的表现了，而实习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不过大概是猜到了自己在想什么，白小帆又立刻补充：“当然，我来医院并不是为了图这点实习学分的事！我是真的觉得能跟你一起工作很开心，想要趁这个机会多留一留！” 夏眠这一点还是相信的，于是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 “你想让我怎么给你写实习手册？” 其实一般对于他们这种在医院里的人来说，对于培养实习生这种事，基本上都是比较宽松的。 除非是三天两头都不来一趟医院打卡，或者是真的在实习过程中自作主张出了什么差错，基本上作为医院里面的带教老师，都会给实习生在手册上写一个比较不错的评语和打分，也都是为了他们今后能够更好的进入自己喜欢的科室和喜欢的专业。 而现在白小帆这副样子，看上去明显是其他方面的条件已经不能再精进了，后面就要开始拼一拼实习履历了。 不过其实保研这种事情，除了自身要本身硬以外，有时候还会跟导员有一定的关系。 所以其实这件事情的水还挺深的，不过对于他们这种学生来说，尽人事听天命，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怎么写啊……”自己这么一问，倒是让白小帆不好意思起来，“我其实轮转的科室也不多，你到时候看着写就行了！” 不过既然有了这样的保研要求，夏眠就难免不会联想到刚才跟林雪讨论过那些事情。 也趁现在这个机会可以多问一问。 想了想，她看着白小帆说道：“那你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夏眠也不打算卖关子，直接说道：“你有没有看今天的消息？” 没想到白小帆居然有一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不过听到自己这么说，她火速拿出手机翻了一下，然后在三分钟之内就了解到发生了什么。 白小帆张大嘴巴：“夏医生，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去参加这个什么……综艺？” 夏眠还是很有耐心地第三次解释了自己参加这个节目的理由，以及关于流量变现，可以作为治疗费，分拨给科室内的病人这件事。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夏眠干脆继续道：“不过节目预告上没有说的是，我们会邀请一些实习生视角来拍摄，所以……” “你有没有兴趣成为这样的一个视角？” 白小帆明显听傻了。 在听到对方这么说之后，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然后还指了指自己：“我，实习生，上节目？” 大概是现在白小帆的表情有些过于好笑，夏眠都忍了两下，才点头说：“是的，每个科室会有两名实习同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帮你报名。”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白小帆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同意或者不同意，而是有一点慌张的眨了眨眼睛：“可是不管我参不参与，如果是最近录制的话，那岂不是还是能拍到我？” “因为我现在还是跟您在一起的，我是您的实习生，万一万一我又笨手笨脚的，就像跟那次在手术室被洗手护士骂一样……” 夏眠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我好像也没什么能力，万一到时候给您拖了后腿……” 原来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替自己担心。 夏眠安抚似的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这个你完全不用在意。” “而且实习生本身就有自己的视角，跟我们又是不一样的，你要相信自己的本能。” “之所以会拍这个视角，就是想从一些更新奇的角度去观察，因为在医院待太久的医生可能会有一些麻木，所以需要一些新鲜的血液来激活。” 这一次白小帆才有一些懵懂的点点头。 不过看上去还是对自己十分不自信，张了张嘴又想说：“可是我……” 这一回夏眠干脆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那你想要拒绝吗？” 白小帆不说话了。 夏眠也继续道：“虽然不管你去还是不去，在你的实习报告上，我一定会写很好的评价，但是保研的名额一个班级也就那么一两个，如果你真的想拿到这个名额的话，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夏眠说着说着想自己是不是语气有些重，然后又很快放轻了语调；“当然我不是要引导你参与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如果抓住了，对你以后的工作和生活都有帮助。”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觉得你在这个节目上，因为自己是实习生的关系没有发挥好，可是到了后来这也可以当做经验的一部分来使自己进步，不是吗？” 白小帆其实眼睛里已经展现出了不少纠结的神色，可是像他们这样的学生，总是对自己不自信：“我怕到时候真的有什么病案需要我处理的时候，我会搞得一团糟，到时候说不定还要你们来帮我善后……我不想那样。” “这样太麻烦别人了，我会不好意思。” 夏眠失笑，又有些感慨。 明明这个点可以不用来医院陪自己上班的却还是要出现在这里，可是当给了对方一个机会，又会担忧自己做的不够好，而裹足不前……这好像是很多学生的通病了。 于是夏眠又重复了一下自己刚才的那句话。 “所以你想拒绝吗？” 白小帆咬了咬嘴唇，很轻的摇了摇头。 “虽然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觉得这种事情很有新鲜感……”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夏眠安慰道：“你这个年纪的学生，本来就应该对世界充满好奇，不要为此感到羞愧。” “主要就是还是怕自己做不好……” 白小帆又小声的嗫嚅了两句。 夏眠笑了，然后扬眉看着她。 “那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去吗？” 因为其实夏眠自己也知道，作为在医院待了很久的医生，和刚刚进入医院的实习生，本来就是两种不同的视角。 像自己这种医院的正式员工，可能在接到类似的请求时会考虑到各方面的原因，四处斟酌之后才会做决定。 可是作为一个才20岁出头的学生，她本来就对自己今后的职业和生活都感到好奇，有这样的探究欲望本来就是好事。 夏眠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对方这个节目背后的关于林雪的事。 “我之所以会答应，也恰恰是因为一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学生来找的我。” “她其实也跟你一样有一些害怕，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抓住机会，所以她现在开始一步一步实现自己作为制片人和编导的梦想，而你之前不是对医生和医院里发生过的事情都很好奇吗？” 白小帆点了点头：“我之前都找您聊了那么多以前的事呢。” 她本来就很喜欢听夏眠说话，那次聊了很久之后，就开始对职业生涯更加心生向往。 只是这一行本来就是一趟很长很长的旅程，听别人在旅途中分享过往的事是开心的，可是当轮到自己的话总会有些忐忑。 “当时那个女生也是这样，不过她抓住了这个机会，我们现在已经算是合作关系了。” 夏眠安慰道：“我知道你现在紧张的心情。” “怕有镜头的话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担心自己会犯一些绝不可能犯的小失误，害怕自己的行为动作被拿来在大众的目光下审判……” “这些我都理解，也都明白。” “所以我当然不会强迫你，或者给你一个什么建议，让你做出选择。”夏眠说道。 “所以其实我也只是想问一问你，你确认了就好。” 她看着白小帆的眼睛说道：“因为这其实也是一个见世面的机会，所以你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吗？”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夏眠看到对方的眼神明显有了触动。 她其实没有做什么引导，只是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当时在实习的时候有这种机会，可能也跟现在的白沙发一样，一开始是犹豫或者惧怕，但是想去的心是真实存在的。 果然过了几秒之后，白小帆终于犹豫着点了点头：“……对。” “虽然之前我很喜欢听您说那些过去的事情，也觉得这些事对于我来说可能这一辈子都遇不到的。但那个时候我也在想，只要我在这一行继续走下去，也一定会遇到更多令我难忘的事。” “所以我才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那才是我的工作和我的生活，是只属于我的开端。” 夏眠的表情明显欣慰了许多。 她笑着说：“那你的想法是？” “虽然我还是很紧张，觉得我在那种镜头下可能会犯什么蠢，”白小帆说道，“但是想一想会有更新鲜的见闻，还是挺兴奋的。” 夏眠看着对方明亮的，盛着期待的眼睛，也忍不住笑了。 她觉得现在的白小帆其实有一点像当年的自己。 对什么都充满新鲜感，对什么都好奇，也想什么都尝试。 “既然你说想保研，有没有考虑过要去哪个老师？”夏眠随口问道。 好像是终于聊到了白小帆感兴趣的话题，对方的眼睛和神情也都生动起来。 “虽然现在说了，听上去好像是有一点不靠谱，”白小帆挠了挠脑袋，“毕竟我上次在手术室还被护士骂的狗血淋头呢。” “我第一志愿是一个肝胆外科的老师。” 在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白小帆声音都兴奋了很多：“之前他来给我们上课的时候，不对，上课之前我就了解过他的资料，后面就特别感兴趣，越深入了解，越发现对方是个超级厉害的大佬。” “其实本来我都听说他现在不收研究生了，基本上只带博导，但是好像今年破例会有一次招生的机会，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成为他的学生。” 肝胆外科的确是一个非常有难度和挑战性的科室。 白小帆看了对方一眼，又有点不好意思：“当然我现在知道我说这个有点像痴人说梦，可是，可是……” 她眨着眼睛说：“人要有梦想嘛。” “然后就是之前跟您说过的了，想要成为您的学妹！” 这个就是之前两人讨论过的，白小帆也考虑过要考夏眠导师的研究生。 不过当时两人聊的还并不多，白小帆也并没有透露过自己想要保研的念头，估计是想着那时候没什么希望，也就只是偷偷藏在心里当个念想。 “是不是很大胆啊？” 白小帆说到一半，自己都觉得不太靠谱：“我……我其实知道有一点遥不可及，但就是……” “也没什么遥不可及的。” 夏眠笑笑：“我刚进大学的时候，医用高数都学得焦头烂额呢，当时还在想自己的梦想是不是就废了，后面不也进来了。” “而且要有梦想才有动力，”夏眠一点也没有轻视白小帆设想的意思，“而你现在有了保研的资格，本来也就侧面证明了就算你自己去考成绩也不会太差。” 这点自信，白小帆还是有的：“我在校期间成绩是还不错。” “那我的梦想可能之前还更大呢……” 说到这里，白小帆自己都笑了：“最开始还想过要不要出国，不过后面自己查了一下国外的医疗政策，实在是跟国内差太多，跟那些其他专业的留学不一样，后面才不得已放弃的。” “所以你看，肝胆外科不也是个能达到的目标吗？” 白小帆好像也因为说了这些，有了种被鼓舞的兴奋，点了点头：“而且心外科也很不错嘛！” 其实夏眠没有说的是，其实能决定留在外科，本来就已经比大部分同级生更有毅力了，不过这种小事，到时候她相信对方应该能自己悟出来。 而自己现在需要做的，也不过是一点点微小的鼓励。 她弯着眼睛：“那你要陪我一起吗？” 这一次白小帆没犹豫了：“要！！” 第428章 安抚 第428章 安抚 这件事的后续推进，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顺利。 原本科室的几个同事都准备推举自己的实习生的，本来还存在四选二或者三选二的需要头疼一下的可能，结果剩下的两个同学一个因为实在是太过内向，只要被镜头照着就很有可能说不出话，而另一个则是家里人有些顾虑，直接把机会都让了出来。 所以最后推上去的两个本科室实习生名单，就是白小帆和隔壁组的另一个男生。 第二天查房的时候，夏眠就立刻注意到了白小帆明显有些兴奋的表情。 看得出来，自己跟她说的那些话她消化得很好，显然也开始对接下来的挑战期待起来了。 主任在开会的时候大概把这件事情说了一遍，同时也让护士跟病人和病人家属沟通了一下情况，绝大部分患者倒是没什么太大意见，就偶尔几个担心个人隐私的，也已经跟节目组交代过了，录完之后记得给他们打个码，其他就没什么特别特殊的。 毕竟“上电视”这种事，对于大部分患者或者患者家属来说还是挺新鲜的，甚至节目组都还没来，他们就已经兴奋得开始畅想了。 心外科的轮转不算特别快，比起泌尿跟肝胆来说会温和一点，因此病人们相互间也更加熟悉一点。 更何况上次李强的事情也没有过去太久，大家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兴致勃勃的讨论了起来。 “咱们就是要跟着上电视的意思吗？” “那夏医生的病人就有福了，毕竟她现在这么出名，肯定都会拍她吧？” “是哦是哦，不过我就跟夏医生隔壁床关系很好，说不定，到时候也能把我录进去呢。” “你说这个节目拍来是干嘛的？难道真的就只是看一下医院里是什么样子？” “不过刚刚护士长那边也过来说了，说是如果不想出镜的也可以提前告诉他们，这样的话会保险一点。” “而且还跟我们说不用担心，反正到时候样片剪出来会先给医院确认了一下，能不能发才会放出去，而且真正能入境的，能记录在片子里的病人应该都是签过协议的，不用太担心。” “那敢情好啊！” “那是不是还可以帮着宣传一下我们自己喜欢的医生！” “就是啊，他们这么辛苦！” “如果我们帮他们说一下的话，他们是不是能多点通告费啊？” “不过好像说中途还会有两场直播呢，就是不知道是在什么场景下开，又会录什么东西。” “那我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把我的床头柜收拾一下，好像挺乱的……” “哎呀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是说要记录真实的医院情况吗，那这不正好？纪实纪实，眼见为实嘛。” “那我不要，万一到时候家里人看到了，我上电视还这么邋遢，多丢人啊——” 总之这样正向的情绪在科室里蔓延了很久，接连几天医患矛盾都少了，甚至有刚从门诊收过来第一次进住院部的病人看到这种气氛都懵了一下，还小心翼翼地问：“这就是心外科住院楼？” “怎么明明都是心脏上有了问题来做手术的病人，看上去还这么和谐？” “——大家心态都还挺好呀？” 不过的确如此，如果在医院住院每天还要愁眉苦脸的话，那的确是会对治疗情况产生一些影响的。 夏眠连着好几天上班都看到这样和谐的气氛，忽然觉得自己选择答应也是一件好事。 而且她也联系过了赵媛，确认她那边也收到了相关的消息，估计到时候也是会去她那里拍摄的。 毕竟赵媛的科室可是急诊科，向来都是医院里突发事件最多的科室，不管是为了追求流量还是节目效果，应该都不会放弃这个地方。 于是这几天反而变成了赵媛开始找她说话。 【赵媛：听说你们科最近这几天气氛不错？】 【夏眠：何止是不错，我感觉按这种气氛走下去，我们科室这个月估计都没有投诉了，其乐融融。】 【夏眠：而且还有人科普的，就是那种刚进科室的新病人，还会有老病人跟他说，‘咱们科室马上就要上电视了，为了我们共同的形象要一起维护’什么的……】 【赵媛：啊？？】 【赵媛：这么好？】 【赵媛：这是什么命运共同体。】 【夏眠：是啊，你们科室没有吗？】 【赵媛：我是急诊科，姐姐。】 【赵媛：治得好的病人能进去下一步治疗的都转科了，治得不太行的就进ICU了，每天人员流动这么大，就算知道了也顾不上吧。】 【夏眠：你说的也是。】 【赵媛：你说出来就是来找我炫耀的吧！！！】 【赵媛：我和你们这些住院楼的人拼了！！！】 因为急诊科本来就要讲究一个时效性，所以一般不会跟内外科住院部放在一起，而是直接在门诊旁边修了一栋新的大楼，一层楼里包含了检验科b超室各种门诊小科室，但急诊科永远是伫立在一到三楼最坚实的“地基”。 【夏眠：唉，真是不敢想象你当上住院总后会忙成什么样。】 【赵媛：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怎么过完这一年好吧！！！】 【赵媛：不过这么一说，好像也没有太久了。】 【赵媛：真羡慕啊，你这次住院总结束之后，应该就会清闲很多了。】 【赵媛：怎么还有点点不舍得呢？】 【夏眠：……你怕不是不舍得我，而是不舍得我不加班吧！】 【赵媛：怎么就被你发现了。】 【夏眠：哼哼，只要一想到只要熬过这段时间，等到过年就可以出去大玩特玩，我就觉得现在累一点也没什么了。】 【赵媛：我跟你们这些有对象的人拼了！！】 夏眠立刻发来灵魂提问。 【夏眠：你没有？】 【赵媛：…………】 【赵媛：我那也不算有好吧！！】 【赵媛：而且这两天比之前要忙一点，我们还在选实习生呢，哎对了你的实习生是不是已经入选了？】 【夏眠：是啊，已经定好了，第一个去的，给孩子激动了两天。】 【赵媛：挺好。】 【赵媛：反正你们那边是第一个录制的科室，我们这边只是说了会有这么个事儿，但是具体的时间没定好，还不用那么着急。】 【夏眠：早知道我就跟林雪说一声，先拍你们急诊科了。】 【夏眠：不能让观众第一时间看到我们赵医生的魅力，实在是非常可惜。】 【赵媛：……拉倒吧，人家想看的是你不是我！】 【赵媛：而且以我们急诊科这种人口流动性和忙碌程度，应该到时候拍摄方法都会变吧。】 【赵媛：毕竟很难一个一个聚焦具体的病人，比如今天这个是打架打伤了过来的，明天那个是车祸把脾脏撞碎了，再后天那个又是为毒虫蛰了瘫痪半边脸的……】 赵媛一个一个细数最近遇到的奇葩病人。 【夏眠：你别说，听上去还挺有意思的。】 【夏眠：对了，我想起来你们还有院前急救，如果把那个也算上，估计也大有可拍。】 【夏眠：不过说到院前急救……上次到处针对你的那个同事，还在那边呢？】 【赵媛：是啊，忙着呢。】 【夏眠：那她现在怎么样？】 【赵媛：昨天下班的时候看到一眼，她刚跟车出来，估计是跑了几百公里累坏了，看到我的时候连表情都忘了做，后面就直接迈步走了，估计还有工作没干完的，没空跟我说话。】 【夏眠：没再来烦你就行。】 【夏眠：不过想想也是，就是现在院前急救那种工作强度，加上同事也算是流动的，还要去跟各种陌生的病人家属和司机打交道，估计回家都累瘫了，哪有时间思考那些。】 这个夏眠倒是没说错。 她有幸跟过几次院前急救，说这是医院最辛苦的科室之一绝不为过，主要这门差事跟其他的工作还有点微妙的区别。 毕竟其他科是再怎么忙，也是在医院里面打转，顶多就是有时候会去院外会诊罢了，而院前急救不同，几乎每天的大半部分时间都在车上，晕车药车上一定是必备的，而且谁知道这次接到的急救电话又是定位在哪个地方，有时候一不留神开进没修好的小路一阵颠簸，一天能难受得饭都吃不下。 而且有的时候院前急救是会跟一些小一点的县级医院有合作的，比如说，一个情况比较严重或者复杂的病人，下级医院无法进一步治疗，就会联系上一级的省级公立医院过来把病人接走。 这基本上一跑就要跑个几百公里的，而且一路上要看着病人的情况，一点都不敢分心。 毕竟救护车上的设备来来去去就那些，肯定比不上医院的齐全，而他们就要在这种条件下运送一个一个病人，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时间至上。 一切的考虑都要为时间让步，当病人通过担架床抬上车的那一瞬间开始，基本上这是在为这些医生敲响警钟，或者拉上倒计时。 他们要考虑的一切情况，都需要以时间作为前提，在做这个措施会不会耽误急救时间、在运送到医院的一路上，有没有可能因为堵车或者别的意外情况耽误了治疗流程、如果运算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该怎么跟随车的家人解释…… 【赵媛：我那天路过的时候看到，车上的那一沓知情同意和病危通知书都已经快用完了。】 【夏眠：好可怕的一句话，已经通过这句话感受到了痛苦。】 【赵媛：是吧。】 【赵媛：不过我现在对这个人也没什么心疼，只是看着她这么忙，倒也不怎么生气就是了。】 【赵媛：说不准到时候她还要回我们科呢。】 【夏眠：怕什么，以现在她重新去院前急救轮转的时间，等她回来你估计都是住院总了，她更不可能再敢说点什么了。】 【夏眠：不过该说不说，我觉得你们主任做的也没错。】 【夏眠：毕竟这件事也不算完全的惩罚，而且还变相给人家加强了一下时间观念，这样不管后面再回科室、就算心里再不满，估计也不会拿病人的时间开玩笑了。】 【赵媛：你说得对。】 【赵媛：反正我是管不了了，至少现在还挺轻松的。】 【赵媛：对了，所以这个综艺是等你们科室录完了播出了，才到我们科？】 【夏眠：不知道，反正第一期肯定是在我们这边开始录，至于后面会不会平行交叉录……我又不是什么编导，不太清楚他们业内人士。】 【赵媛：也是。】 【夏眠：怎么，你不会紧张吧？】 【赵媛：怎么可能呢，而且到时候就算拍到我，我就大声对镜头说“心外科那个人气最高的夏医生是我朋友，我指定她作为我的唯一代言人，有什么事情去问她”。】 【夏眠：？】 【赵媛：干什么，难道你对你即将迎来的人气有意见？】 【夏眠：我又不是什么明星，哪来什么人气不人气的。】 【赵媛：是不是不重要，但是你又不是没看这两天的网友评论，大部分的目光都在你身上吧。】 夏眠无法反驳。 【夏眠：……】 【夏眠：那也只是节目内部的。】 【赵媛：这倒也是，我今天看到那个官博又发新的消息了，好像说这次公布了观察室的嘉宾呢。】 其实这个，今天夏眠上班的时候也看到了，但她的确是一个对娱乐圈不太敏感的人，对那些名字也不太能对得上号。 相比之下赵媛明显冲浪更加频繁一点，开始充当解说的角色。 【赵媛：我还替你看了，说实话，这是他们请的嘉宾还不错啊！】 【赵媛：虽然你也知道这种综艺，观察室本身就会找一些来看热闹的流量，比如像那个叫小光的，就是前段时间刚刚卡位出道的一个男团忙内……】 【夏眠：……忙内是什么？】 【赵媛：就是团里最小的最受照顾的弟弟。】 【赵媛：然后还有一个是最近刚离婚的女演员，之前也是特别有人系的几小花之一，你也知道，在花粉的构成里面，事业粉占比是最多的，而那些花粉现在又开始内讧了起来，一边觉得女演员就不应该接这种综艺来浪费曝光度，一边又觉得刚离婚了，上这种综艺散散心也挺好的……】 【夏眠：等等等等。】 【夏眠：你在说什么东西？花粉，花粉是什么？】 【夏眠：花粉为什么会跟事业沾边？】 【赵媛：花粉，顾名思义就是小花的粉丝，指代这些有流量的女明星的粉丝团体的意思。】 【赵媛：合着你真是一点都不上网啊，什么互联网3G人？】 【赵媛：总之就是现在这个东西热度还挺高的，不仅是有吃瓜网友，因为宣布了嘉宾的关系，现在又开始扯到各种各样的别的无聊大战，总之还挺精彩的。】 【夏眠：……哇哦。】 【夏眠：还有，什么叫我不上网！】 【夏眠：明明是你冲浪速度太快了好吧！】 【赵媛：好好好夏干部。】 【赵媛：除此以外，节目组的观察室里还邀请了一个网红医生，据说好像是前几年伤医事件里的受害者，因为身体情况不支撑他再做手术了，所以现在开始在做医学科普之类的工作。】 【赵媛：其他的好像就是几个比较正常的明星嘉宾了，但是人气都还不错，至少都是那种有话题度，而且有综艺效果的，就算听他们在观察室唠嗑，应该也不会太无聊的那种。】 【夏眠：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一无所知。】 【赵媛：反正总结一下就是！至少从现在这些东西看来，这个制作组目前来说还挺上心的，嘉宾挑选也不错，不是那种话题度高，但是全是黑粉的，总之就是看上去他们应该是想好好做。】 【赵媛：不过想想也是，毕竟他们答应那个女学生的条件了，肯定也想着把流量做大一点，到时候他们也能多挣一点。】 【赵媛：完了，虽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参与者，但是莫名其妙有一种加入了一个什么大项目的错觉？】 【夏眠：确实是错觉。】 【夏眠：反正也跟我们搭不上多少关系。】 【赵媛：总之就是还挺神奇的。】 【赵媛：不过我们这边还没有明确的时间，我们那边有了吗？】 【夏眠：好像说就下周了，不过告诉我们不用特意准备什么，就当正常上班就好了。】 【夏眠：除了有时候会有前采和后采，其他基本上也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赵媛：想想也是。】 【赵媛：可能是因为后面还要加直播的形式，先录完第一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看看情况，到时候再根据剪辑和播出之后的反馈增加或者改动环节吧。】 【夏眠：你怎么听上去还挺专业的？】 【赵媛：你要是多看点综艺，你也会知道这种套路。】 不过很明显夏眠的确对综艺不太感兴趣，也只能假装听懂了的点点头。 【夏眠：算了，我也弄不懂这些。】 【夏眠：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媛：是啊，再怎么说录制的范畴也只是在医院里面，顶多就是拍拍工作内容而已，可能对于那些观众来说有些新鲜，但对于我们这种在医院待了太久的医生来说，就当做工位上面多了个摄像头罢了。】 【夏眠：你觉不觉得你现在形容很可怕？】 【赵媛：还行吧，想想那些在大厂里面的打工人，那可是真正这么做了的。】 【赵媛：这么一说，我觉得这个节目第二季这应该把镜头对准那些在大厂工作的年轻人，别拍什么医生了，医生有什么好拍的，不如拍一拍天天做牛做马还领死工资的大厂员工。】 【夏眠：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建议很可行？】 【夏眠：而且你看咱们这个工作是第一季，第二季就完全可以按照你这个思路来了。】 【夏眠：忽然觉得你当医生还是太可惜了。】 【夏眠：你就应该去做什么编导或者策划！】 【赵媛：不止一个人这么说我了。】 【赵媛：不过上次还有人跟我说，建议我去当公司前台呢。】 【夏眠：好了，不用再说了，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赵媛：…………】 完了，所以自己怎么也一不小心就把话题拐到另一件事情上了。 不过夏眠明显没有把话题转过去的意思，甚至还接着问。 【夏眠：这是什么打情骂俏的play？】 【赵媛：…………】 【夏眠：怎么办，我越看你们两个越像那种小说情节了。】 【赵媛：够了哈！！！】 【赵媛：不过你说对了，我还得回去照顾小猫。】 【赵媛：[图片][图片]】 【夏眠：？？？】 【夏眠：怎么有人说不过别人就开始发猫啊！！】 【赵媛：嘿嘿。】 【夏眠：不过喜欢看，多发，爱看。】 【夏眠：小猫这两天怎么样？】 好像对于大部分的社交情形中，猫就是最不会出错的安全词，毕竟很少有人能抗拒得了这种浑身毛绒绒的可爱生物。 而且从赵媛发过来的图片里看，好像经过这两天的细心照料，让多餐在家里面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安全感，不会再整天都抱着拖鞋睡觉了。 此刻它正抱着一个比自己还大的沙丁鱼玩偶，四肢都趴在上面，闭着眼睛的时候好像还在咂摸嘴巴。 【夏眠：看上去好像没那么怕你了。】 【夏眠：而且仔细一看，多餐还挺眉清目秀的呢！】 【赵媛：是的是的，之前是因为脸比较脏，然后今天出门的时候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它好像还没清醒，我就拿着毛巾给它浑身都擦了一下，之前身上的那些污点弄干净了一些。】 【夏眠：检查结果怎么样？】 夏眠这才想起，好像前几天赵媛是跟段清寒一起，带着多餐去了医院。 【赵媛：还不错。】 【赵媛：总之就是比想象中的要好。】 【赵媛：你知道吗，当时我跟段清寒准备一起带它过去的时候拿了个航空箱，原本以为对方会怎么这么配合，结果你猜怎么着！】 【赵媛：多餐跟我用爪子击掌诶！】 【夏眠：这个画面光是听上去就很美好了。】 【赵媛：我现在都记得当时那种感觉。】 【赵媛：越来越确认，我把多餐捡回来是个最明智不过的选择了。】 【夏眠：所以，现在小猫情况怎么样？】 【夏眠：你们那天检查应该没有出什么意外吧？】 - 赵媛回忆起了那一天。 她原本会以为自己已经记不太清了，可是被夏眠这么一说，下一秒，每一个细节就顿时浮现在眼前，清晰得仿佛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当时赵媛才刚下班，段清寒就已经带着司机过来一起接猫。 一到家，赵媛就发现自己给小猫准备的粮食碗和水碗基本上都没怎么动过，只是当时也顾不上那么多，就先带着段清寒一起找猫。 直到把小猫装进了航空箱，赵媛心里才有一种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多餐一开始刚被抓进航空箱的时候好像还有点发懵，因为体型过于瘦小，甚至还能在航空箱里转圈都游刃有余。 赵媛把箱子提起来，然后跟箱子里的小猫对视：“那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 真神奇，人只要在跟猫说话的时候，声音就会不由自主地软下来。 “它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没怎么喝水，是不是不太好啊？”赵媛看着航空箱里的小猫，对段清寒说道。 不过还没等到对方回答，她就自言自语的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好像也是哦，在医院检查，本来就要空腹最好，抽血的时候还要禁食禁水呢。” 她说着说着自己敲了自己脑袋一下：“我真是……把对象换成猫就没判断力了。” “那这么一说还挺好，去医院的时候还顺便做了个禁食。”赵媛在电梯下落的时候继续说道。 大概是自己的喃喃自语终于感染到了旁边的人，赵媛听见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关心则乱。”段清寒声音温和，“赵医生也不要太焦虑了。”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现在的赵媛对即将要带小猫去医院这件事情情绪紧绷，段清寒的话此刻就有一种神奇的安抚作用。 其实赵媛自己也知道，现在担心也没什么用，反正都要去医院了。 但是“自己作为医生”和“带小猫去见医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态，就算自己知道一些医学常识，可是却也难以真的完全平复心情。 “好了。” 正当自己正在说服自己时，头顶忽然一暖。 段清寒看着她现在的模样，像是觉得可爱，然后没忍住似的，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发，安抚似的轻轻拍了一下。 赵媛手上还拎着猫，脸有点红，晕乎乎地听见段清寒说：“别担心。” 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三个字，但在这一刻就好像真的有了被安慰到的感觉。 第429章 掌心温度 第429章 掌心温度 大概是段清寒的安慰真的有了效果，赵媛最后在带着猫跟他一起去宠物医院的路上，也安心了许多。 一开始自己还担心多餐会不会在路上有什么不适应之类的，不过大概是有过流浪经验的缘故，小猫在航空箱里居然十分安静，只是偶尔在车辆停下等红灯或者颠簸的时候会有一些慌张，这种时候就会用粉色的鼻头蹭一蹭航空箱的门，充满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外面。 中途赵媛还有一些担心多餐会把自己的鼻头蹭破，在车上的时候也会一直止不住的去看着航空箱里面的小家伙。 不过还好对方也没有太用力，因此鼻子上也没有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不过我今天闲下来的时候，还看了一些猫咪的科普。” 赵媛忍不住跟段清寒说道：“好像说奶牛猫是一种比较神经质的小猫？” 说完之后有点不是看了旁边的多餐一眼：“……可是我看着也没那么奇怪啊。” “而且看着还挺聪明的。” 赵媛伸出手想碰一碰箱子里的小猫，没想到多餐真的又朝着这个方向动了动鼻子，然后用湿漉漉的鼻头蹭了蹭她。 其实知道现在小猫只是在对外界感到好奇，但是赵媛依然被这样的举动所打动，心里软软的。 “不过我也听说了，一般在家里表现出那种神经质的状态，反而是猫咪最放松的时候。” 赵媛开始背诵自己今天看到过的猫咪习性大全，然后煞有介事地自己给自己补充：“那这么看的话，我倒宁愿希望多餐以后在家里都这样。” “今天小猫在家里怎么样？” 段清寒突然问道。 赵媛怔了怔，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自己：“反正我今天上班的时候在监控里看到好像挺安静的，没怎么吃饭，没怎么喝水，甚至都没有上厕所。” 但可能是因为刚才段清寒的安慰有了效果，赵媛这次倒是也不怎么慌乱了：“反正也没什么关系，都要去医院了，那就去医院再看看。” “好。” 段清寒沉声道。 赵媛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关心小猫，就连自己上班看监控的情况都要问一问。 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于是又继续开口问道：“你这么关心小动物，那你那个朋友是不是……” 其实提到段清寒这个朋友的时候，赵媛心里也不是没有犹豫。 就让自己的理智知道，对于照顾流浪猫这种事还是应该找经验丰富的人，可是多餐是她发现的，即使经验不足，即使什么东西都要从头开始学起，却还是不忍心现在就把小猫交给其他人。 不过段清寒好像也是猜到了自己的想法，甚至还安慰的笑了笑：“没关系的，我也没什么养小猫的经验，我们一起试一试。” 而此时此刻，正在航空箱里的小猫好像也感应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似的，虽然没有喵喵叫，但还是在笼子里转了一圈，晃了晃尾巴，因为动作比较大，连尾巴尖都稍稍向外探出去了一点。 而到了宠物医院之后，大概段清寒好像已经跟对方的医生打过招呼，从进了门开始就不怎么需要赵媛操心了。 她看见有工作人员发现他们来了之后已经等在门口，然后轻车熟路地接过段清寒手里的航空箱，直接蹲下身来把笼子打开，动作熟稔的抚摸了一下多餐的脑袋。 估计对方对此也十分有经验，而且整个人的确是充满善意的，因此多餐在感觉到了之后也没有拒绝，虽然没有立刻从笼子里走出来，但好像还是抖了抖尾巴。 随后就有宠物医生走过来，先是恭恭敬敬的看着段清寒叫了一声“段先生”，然后也对赵媛点头示意，笑着说：“段先生已经把基本的情况告诉我了。” 赵媛现在也顾不上那些，毕竟现在的情况还是多餐比较重要。 她看着医生点点头：“这只小猫是我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在门口捡到的，看上去好像流浪了很久，从昨天到今天好像也没吃什么东西，猫砂盆也干干净净……” 大概是终于找到了专业的医生，赵媛像是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即使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更有条理地问出一些问题，可是还是不由自主的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出来。 自己此刻也无比共情一些找他们看病的病人家属。 不是说之前就无法理解他们的行为，只是那个时候自己是站在医生的立场上，知道病人家属会着急，但是作为医生肯定要冷静理智，然后还要给病人家属们分析病情和治疗方案……可现在自己作为一只小猫的病人家属，就迫不及待想要对医生说出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或者说，也想听到医生口中说一些让自己安心的话。 原来情景倒转，竟然这样的一种心情。 不过面前的这个宠物医生也很耐心，也十分认真的听着自己说的关于多餐的情况。 赵媛毕竟还是医生出身，所以在复述的时候还是挺有条理的。 “大概昨天第一次见面是深夜的时候，因为昨天晚上比较冷，加上地面上都很湿，我才发现这只小猫之后还是于心不忍，就回家拿了毯子，把它带回家，后面很快准备了相关的猫用物品，不过对方好像因为流量警惕性太高，从我在监控中几次观察看到粮食和水碗的情况，确认它这一整天里除了当时我下楼弄的一些牛肉跟水之外，回家之后就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不过我也听不懂猫咪的叫声，也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健康的，所以今天一下班就找机会过来想全面检查一下……” 段清寒找来的那个医生显然也能理解她的担忧：“没关系的，一般猫咪到了新环境之后，确实会因为应激或者别的原因会有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不吃不喝。” “但这也要根据应急情况而定，就像我家的猫，之前都会因为搬家而三天没有进食进水，不过后面适应了之后就一切正常了，所以不用太担心……” “不过可能因为在外面待的时间比较久，还是得具体做一遍全身的检查，才能知道有没有别的问题。” 医生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温和，也让赵媛安心了一些。 她看到医生开始从耳朵检查起，又抱着小猫肚子很轻的做触诊，看上去动作十分专业。 在做了最基础的一些观察之后医生说道：“至少现在从外观来看，这只小猫没有特别明显的疾病，不过因为太小了抵抗力比较差，所以耳朵里倒是很脏，有一些耳螨，这个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回头给你开一点滴耳朵的药，每天清洁一下就好了。” 赵媛听完之后也连连点头，只顾着说好了。 “不过毕竟是刚捡回来的，现在小猫身体肯定很虚弱，虽然可能有一些主人会有点洁癖，觉得小猫应该干干净净的才好，不过现在这个年纪，还是刚刚捡回来的猫是不建议洗澡的，很容易感冒，生病不说，最可怕的就是应激，所以这几天的话还是先给小猫滴一下耳螨的药，至于身上那些看上去比较脏的地方，就用宠物湿巾擦一擦，等到小猫真的适应这个环境了，再来慢慢洗也不迟。” 医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温和，因此也很容易被人接受，赵媛便也只能一个字不落地听着。 “而且可能小猫在回家的时候会有一些呕吐的情况，因为猫是很容易呕吐的生物，有的时候不要太急，先观察一下猫的精神状况，然后再看看吐的是什么……” 这个常识赵媛还是有的，毕竟作为医生经常也会问病人和病人家属这些问题。 不过她还是听得很认真。 “如果自己拿不准或者没经验也没关系，我到时候会给您留一个联系方式，也可以随时联系我，有一些不懂的问题就拍视频或者拍照片发给我看，我也会随时解决。” 宠物医院的医生声音循循善诱：“我也听段先生说过，你也是个医生，所以工作会比较忙，我们都理解的。” 赵媛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动作了。 其实她知道，如果只是自己带猫来宠物医院的话，估计受不到这样的优待，但可能就是因为段清寒提前交代过了，自己才能真的找到24小时的专属宠物医生。 其实赵媛之前一直对特殊优待这种事情没有太过敏感，甚至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那就享受普通人更有的生活就好了，那种东西也不是自己该拥有的，偶尔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还会觉得，普通人也挺好的，不需要特权。 虽然现在也只是给猫看个病，扯不到什么特权上面，但是至少现在对于她来说，作为既得利益者，的确是享受到了段清寒给自己提供的特殊通道。 明明多餐也只是一只可怜的流浪小野猫，却也能在一晚上的时间里拥有了各种各样的猫用品，还进了最好的宠物医院。 赵媛脑子晕乎乎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但……旁边有个人陪着是还不错。 更何况自己实在担心，多餐会不会检查出什么毛病来。 而段清寒也一直在旁边陪着自己，好像也听得很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赵媛心里涌出一些奇怪的错觉。 虽然这只小猫只是自己一时心软捡到的，更何况后面都不一定由自己来养，但是在这一刻，自己带着小猫跟段清寒一起出现在宠物医院里，两人又一起站在医生面前，听着对方对于小猫的治疗方案，总有一种……两人好像都是小猫的家长的感觉。 自己以前刷短视频的时候，经常看到一些宠物的主人会自称自己是宠物的父母，那个时候的状元还不太理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真的捡到一只小猫之后就忽然能明白了，那些人当时会这么自称的心情。 可能是因为这些人也跟正常的父母一样，希望自己捡到的、或者买到的小宠物，在自己的陪伴下健康成长，平平安安。 赵媛这么想着，忽然心中一动朝着段清寒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对方好像也是似有所感，在这一刻也回过头来跟赵媛的目光撞在一起。 ……于是刚才那种即视感更强烈了。 可是他们明明并不是小猫的父母，更何况这只小猫后面也不一定是由他们来养。 赵媛莫名其妙在这一刻感到了一点心虚，想别过眼不看他，可是下一秒—— 段清寒居然抓住了她的手。 可能赵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听到医生描述病情的时候，自己脸上的表情其实是非常紧张的。 在被段清寒握住手指的那一瞬间，赵云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在无意识的紧张。 更何况…… 这也是段清寒第一次在有别人的情况下对自己做这样的事。 虽然也只是最简单的一点触碰而已。 不过赵媛还是有一些慌乱，甚至下意识看了一下旁边的宠物医生。 不过宠物医生面对这样的情形好像没什么反应，表情也十分镇定，好像就默认了段清寒跟自己就是这样的暧昧关系似的。 而段清寒也只是轻轻握住自己的手，然后微微用力，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赵媛也已经感觉到了他的意思。 其实还是安抚，想告诉自己不要紧张。 就跟出门之前对方碰了碰自己的头发那样，张清寒这样的举动好像真的很有效，赵媛也的确因此变得冷静下来，继续听医生的话。 而医生看着两人轻轻交叠在一起的手，甚至只是浅浅勾了勾嘴唇，仿佛没看到似的，继续跟赵媛说着小猫的注意事项：“反正就是在带回家之后一定要注意应激的事情，其他的话我们现在就会帮你看一看。” 然后就一只手拎着小猫的后颈，另一只手托着小猫的四肢，十分轻松的放在了治疗桌上。 对于多餐来说，这又是一个全新的环境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一天之内适应了两次新环境的原因，这一次小猫竟然没有太过瑟缩，虽然尾巴还是耷拉下去的，但是耳朵很敏锐的竖了起来，开始观察附近的情况。 “的确是一只很英俊的猫。” 旁边另一个宠物医生的助理笑着说道：“而且还很有灵性。” 虽然这只猫现在只是自己捡到的，但是赵媛听到别人这么说多餐之后，心里却也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忍不住也笑着点了点头：“我昨天捡到它的时候，也觉得它很灵。” “是呀，有的时候捡到小猫这种事情完全就是缘分。” 那个宠物医生的助理看上去年纪不大，所以话也更多了一些，可能不知道段清寒的身份，于是继续跟赵媛闲聊着，主要也是为了缓解宠物家长的紧张情绪：“所以一眼看中的小猫，不管是路上捡的还是宠物店遇到的，只要有缘分，那就不要放开，说不定你跟宠物之间的缘分就会因此展开呢。” 闲聊果然能让人更放松一些，赵媛一边看着宠物医生把多餐拎到秤上称体重，也顾不上段清寒还握着自己的手了，继续跟刚刚那个助理说道：“是呀，在看到它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养宠物。” “所以呀，这才是真正的缘分，”那个宠物助理继续说道，“我跟我家猫也是这样，是我在下雨天的时候捡到的，显得黏人的很……如果不是我养了猫，现在估计也不会来这种地方就职。” “对了，正好现在有空的话给您填个表。” 那个宠物医生的助理也没忘了继续走流程，把几张刚刚打印好的宠物医院知情同意书递到赵媛手上：“随便填一下您现在知道的基本情况，以及猫的名字。” 赵媛接过来，又从旁边拿了笔，终于十分郑重的在宠物姓名的那一栏填上了这一只奶牛猫的名字。 ——多餐。 而段清寒也看到自己要签字，所以暂时放开了赵媛的手。 不过对方的掌心温度好像还残留在自己的指尖，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暖。 其实知情同意书这种东西，赵媛作为医生找病人签过无数张。 因为对于医院来说，规避可能会发生的医疗风险以及做好足够的医患沟通是最基本不过的事，所以在医院里不管进行什么操作或者什么治疗都一定会在这之前签署知情同意书，确保所有的操作都是被对方所同意的。 所以在知情同意书中，就一定会写出所有操作可能会发生的风险，以及风险造成的后果。 但是这种东西在医院里来说就是一种例行的免责声明，所以基本上会把可能发生的各种各样的危险情况都列在纸上，就算只是千分之一或者万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都一定要白纸黑字的写得清清楚楚。 其实相比之下，宠物医院反而就没有那么严谨，不过还是会为了避免一些纠纷，会跟在正规医院内一样，写出各种各样的知情同意和免责声明。 赵媛当然知道这一点，也知道这是入院必备的流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看到白纸黑字里写着“宠物可能因为应激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宠物可能因为进行有创诊断时发生出血的情况”“宠物可能因为对药物的过敏产生窒息或者多器官衰竭”……虽然每一条发生的概率都很低，但是写出来之后总有一种令人害怕的感觉。 赵媛觉得自己也挺没出息的。 不过是这样一个小生命，自己也会紧张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自己在作为主治医生的时候，已经安慰过无数种这样的病人和病人家属，在他们准备签署执行同意书的时候，自己都会说一两句“这些只是把可能发生的情况列举出来，但不代表一定会发生”，然后让病人和病人家属们更安心一点。 没想到自己也有听到这种话的时候了。 那个宠物助理好像也是发现自己的表情又变得紧张了一些，连忙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们只是例行签一个同意书而已，但是看着你的小猫现在情况还不错我们都希望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别太担心。” 赵庄园其实也知道自己现在有一些担心过了头，于是朝对方挤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又点了点头：“嗯。” “那我们现在先带猫去打个针，然后可能还要抽几管血，从各方面做一下检查。” 宠物医生走过来说道：“而且因为对方是流浪猫的原因，可能还要顺便做一下b超。” 听到对方这么说，赵媛也愣了一下：“还要做b超？” 刚刚那个负责查体的医生点了点头：“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因为是流浪猫的原因，不知道在它流量的过程中吃过什么或者喝过什么？有没有可能对腹部或者泌尿系统造成一些伤害，到时候把猫肚子上的毛剃一剃，看看情况就行了。” 其实都是一些很正常不过的交代，赵媛自己心里也明白，然而关心则乱四个字在这一刻无比具现化。 “我知道的，你们安排就好。” 赵媛发现今天的自己就跟那些着急忙慌的病人家属没什么两样。 相比之下，自己旁边的段清寒好像就是充当一个安抚的角色。 自己之前还有一些担心，觉得段清寒陪着自己来回不太好，可是在此刻赵媛却无比庆幸，段清寒还好跟自己一起过来了。 其实知道自己就算一个人带猫来，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情况发生，可是在这样的时候，好像有一个人陪在身边，的确会比自己一个人好很多。 赵媛一边想一边看着宠物医生从治疗室里拿了一些治疗盘过来。 这毕竟是一家高端宠物医院，所以东西的质量都挺不错，而恰恰也是因为看上去很有质感…… 赵媛看着盘子里那些留置针和注射器，第一次有一种“自己可能会替猫晕针”的诡异念头。 不过很显然，现在的多餐还没明白将会发生什么，此刻正充满探究的在桌面上走来走去，甚至还轻轻嗅了一下治疗盘上的注射器。 宠物专用的注射器又跟人类的不太一样，甚至还有留置针，不过看今天的治疗措施，应该暂时用不到那种东西，估计只是这一套全部的配件而已。 宠物医生换了手套跟口罩走过来，先是轻轻抚摸了一下状况外的多餐，笑着跟小猫打了个招呼：“不知道你是不是一只怕疼的小猫呢？” “不过别怕。”那个宠物医生说道，“只是给你做一点小检查，从此以后你就不用再流浪了，你有家了。” 虽然不知道猫能不能听懂，但是赵媛在此刻感觉到心口一暖。 医生说完之后就动作麻利的开始准备注射。 打针反而是最简单的一环，毕竟对于这种年纪很小的小猫，只需要轻轻拎着脖颈，提起来之后，迅速的把针剂里的东西注射进去，就算是打完了。 赵媛看着对方流利的完成一整套动作，甚至连猫本身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打完了两针。 不过这也只是最简单的一个，接下来就是需要一管一管的抽血了。 刚才那个安慰自己的宠物小助理也走了过来，换了一个口罩，感觉刚好的医生一样，摸了摸多餐的脑袋，然后轻车熟路的按着小猫的四肢。 此刻，多餐终于意识到可能会面临着一些什么，终于有了一点警觉，想下意识的蹬一蹬腿。 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医生拿着抽血的针对着后腿扎了进去—— “呜……” 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多餐，突然呜咽了一声。 听说猫对痛觉的阈值还挺高的，不过因为多餐实在是太瘦小了，就算想挣扎也挣扎不开，此刻又开始想蹬后腿，但是四肢都已经被助理抓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流浪惯了的小猫对于这种不自然的感觉非常敏锐，发现自己挣脱不开之后，又继续叫了出来，头开始无意识的摆动，又想挣脱，又想在这样的环境中找到一些熟悉的慰藉。 赵媛知道这只是最简单的一些小检查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小猫这样还是有一些心疼。 她眨了眨眼睛，想跟多餐说一两句话。 不过小猫现在好像还是很紧张，在看到赵媛的时候，下意识先放松了一阵，但是又发现自己好像挣脱不开此刻的束缚，又发出比刚才还要凄厉的叫声。 “没事没事……” 赵媛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居然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因为多餐实在是太瘦了，而又要做全面检查，就需要一直抽血，三管抽完了还不够，另一个助手又走过来递了新的一根管子。 它挣脱不开，就只能继续看着不远处的赵媛。 而赵媛看着也有些于心不忍地皱起眉，先是抓着自己的手，然后好像下意识还想汲取一点别的温暖…… 她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还是没忍住，像刚才对方抓着自己那样，也伸出手掌，握住了对方的手指。 第430章 自然靠近 第430章 自然靠近 赵媛其实知道自己不应该那么紧张。 作为一个有极高医学素养的人，作为一个在医院工作的很长一段时间的医生，不管是人还是宠物，相关的常识和本质都是不变的，没必要那么紧张。 可也许就是因为动物与自己产生了羁绊的原因，于是面前的小生物不再是一只可有可无的流浪猫，而自己也绝非是可以坐视不管的普通路人。 就算自己在医院待了那么久，还是急诊科，看过那么多人间百态和各种各样奇怪的疾病，觉得自己也不是一个喜欢大惊小怪的人。 可是就算把这些话在脑子里再重复多少遍，却依然不能让现在的自己更冷静一些。 因此担心永远无可避免。 而段清寒好像就是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不仅没有拒绝，还任由她的手指勾住自己的，再用恰到好处的力量握住。 尽管对方没有说话，但掌心的温度却能带着无言的安抚，一寸一寸的顺着肌肤的纹理传递过来。 很神奇的，赵媛刚才那一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方寸大乱”的情绪消弭了许多。 可能刚刚看到小家伙发出哀哀的叫声时，理智就偏离了许多，所以那些再普通不过的医学常识也无法派上用场，只是看着对方乱蹬的四肢心里就没了一杆秤，只想着怎么样才能赶快结束目前的这一切。 其实只要回过神来就能发现，该担心的明明应该是后面可能发生的事。 比如抽血检查结果出来是什么样，有没有什么遗传病，身上有没有难以治愈的病毒…… 这些才是应该重视的。 赵媛微微低下头，在某一瞬间也觉得刚刚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应激了一点。 更何况…… 其实她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但就是觉得之前段清寒伸手握住了自己，而她的确贪恋刚刚那一瞬间的温暖。 说是本能也好，下意识想找点什么安慰也罢，总之刚刚自己的确就没忍住，主动去抓了对方。 而现在，两人的手也没放开。 赵媛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其实也只是非常点到即止的触碰，没有十指交缠、也不算紧紧相握。 这也并不是多么暧昧的姿势。 宠物医院的医生跟助理们此刻也正在帮着多餐诊断，就算看到了他们两人握在一起，也只会报以非常理解的眼神，刚才跟自己说话的那个小姑娘助理，还会很贴心的过来安慰：“没事的，别紧张，担忧是很正常的事情。” 赵媛感觉到握着自己的人轻轻挠了挠自己的掌心，带着一点痒的柔软触感像最灵验的魔力，又让自己本来悬着的半颗心放了回去。 也是，在这里没有质疑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像那个多嘴的同事一样到处散播谣言，现在这里的主角是小动物，而非身份地位不同的大人们。 想到这里，赵媛微微偏过头看了旁边的段清寒一眼。 像是感受到自己的视线，段清寒也恰到好处地转过脸。 不过两人都没感受到什么尴尬的情绪，甚至也没有人会觉得现在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好像他们都默认了，在那一次拥抱之后就会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赵媛其实也知道他的想法。 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的确感受到了对方能给予自己的安慰，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她不想那么快放开。 就让自己贪恋一下现在这样的温度吧，就算只有现在也好。 赵媛没有想着要放开手，而段清寒就更不会。 于是这样的姿势好像变得愈发自然，从一开始的两人只是轻轻握着，到多餐终于抽完血，助理贴上了止血贴，让猫缓一缓随便走动的时候，段清寒也依然没有松手。 他掌心的温度足够令人安心，赵媛只感觉自己真的被这样干燥的温度安慰到了，心也放下来了许多。 而旁边终于结束了第一个步骤的多餐，也终于解放了四肢，从宠物医生助理的手下刚脱开来，开始在桌子上走来走去。 现在先要把刚刚抽到的血送去检验科检验，顺便也再观察一下猫的情况，所以暂时还不需要进行下一步的操作。 赵媛看着小猫水灵灵的走来走去，刚才那种担心终于缓和了不少，还开始跟段清寒聊天：“我之前听说猫咪好像是什么单核处理器，这么一看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不过很明显，段清寒并不是一个经常上网冲浪的人，所以对这样的流行词汇还愣了一下：“单核处理器……指的是电脑？” 赵媛笑着弯了弯眼睛：“不是不是，是我之前在社交媒体上看到的，好像说猫咪接触一个事物的记忆还挺短暂的，就像刚才小猫觉得自己被打针了很痛，但是只要放开来就会很快忘掉这个事情，或者说给猫提供一个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它在成功被转移之后就不会记得刚刚自己这些疼痛了。” “不过至于绝育是不是这样我就不知道了。” 出于对网络信息的质疑，赵媛还是补充了一句。 “但你看，现在猫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 赵媛另外一只空闲出来的手握着刚才助理递给自己的猫条，而不远处的小猫好像闻到了香味，但是又由于流浪的习惯，只是走过来闻了闻，并没有立刻舔舐。 它睁着一双溜圆的眼睛，感觉到的确是对猫条很好奇，也很想吃。 “你看现在猫就忘记了自己刚刚是被人按着在打针和抽血，闻到猫条就会分散之前的注意力。” 大概是看到现在它的模样，赵媛心情也好了不少，又开始跟猫继续说话：“吃呀，吃两口就不痛了。” 大概真的是一天没有进食，又或许是赵媛的话真的有了作用，这一次小猫没有再十分谨慎地选择继续观察，而是顺着照片的动作，真的张嘴舔了一下。 这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了。 赵媛心里更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或者说欣慰，下意识转过头，跟段清寒说道：“难道今天我看它在监视器里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原来不是因为对我家不熟悉，而只是因为我不在吗？” 毕竟自己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被小猫需要，因此在说话的时候声音里也带上了惊喜。 或者说不可置信。 “因为我以前也没想过会被小猫喜欢。” 赵媛一边说，目光继续凝结在开始缓慢舔舐猫条的多餐身上。 而顺着她的视线，小猫一开始舔舐的时候动作还很慢，但是很快发现喂自己的人是赵媛，似乎真的对这个人有了信任一样，加上猫条这种小零食对于一只流浪猫来说，实在是天大的诱惑，舔舐的速度也逐渐快了起来。 一不留神两分钟过去，半条猫条就已经没有了。 一旁的小助理也看到了，因为刚刚还觉得赵媛很紧张，现在看到她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也赶紧过来说道：“可能就是你说的那样。” “因为猫咪对环境的适应其实是多方面的，而你刚刚说，其实昨天晚上带回去的时候，它就已经吃过了你给的东西，只是后面一整个白天不吃不喝，可能也是因为你不在。” “或许它信任的并不是这个家或者这个环境，而是选择把它捡回来的你本人。” 助理说道。 这句话足够打动人了，赵媛也有一些心潮澎湃，听着对方继续说：“而且流浪猫都很聪明的，它看这是你喂的东西，它才会选择相信。” 听着对方的话，赵媛又想起刚才来医院之前的事了。 当时自己想去捉猫去医院，结果因为没经验又很紧张，所以怎么都不得要领。 然后自己蹲下来跟多餐说了一些话，虽然知道猫可能听不懂，但是在那种时候，那么一只瘦弱的小猫却依然选择跟自己“击掌”…… 那本来就是一个小生物，对自己最信任的表现了。 不过高兴归高兴，赵媛也没有得意忘形，毕竟自己当时想摸对方的时候，小猫还是稍微瑟瑟了一下。 但这样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等喂完这一根猫条，就带猫去做下一步检查吧。” 小助理也知道治疗流程，对赵媛说道：“刚刚送的那几管血，其中常规的话可以早一点出结果，不过其他的生化和核酸以及病毒的检验，结果的话还是得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才能出来。” 看到赵媛点头，助理继续说道：“所以现在的话，就趁着还在医院先带猫做一个B超，因为刚刚外形上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暂时不需要做什么影像学的其他检查，等做完之后，你们就可以先带回去等到结果出来了，我们再跟你慢慢沟通。” 赵媛现在这个时候作为小猫家属，当然也只有听医生话的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赵媛把头点的跟捣蒜似的。 大概是自己有点紧绷，又有点松了一口气的状态，被段清寒看在眼里，下一秒自己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不过段清寒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里并没有什么取笑的神色。 相反，他只是真的觉得这样的赵媛有一些可爱，又真实得触手可及，才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过现在赵媛也没空跟他说这些，甚至都没时间不好意思，只是眨眨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 不过段清寒虽然说着没什么，但是眼里的笑意还并未褪去，甚至比之前还要更浓了一些。 他还握着她的一只手，然后又用另一只手轻轻拨了拨赵媛额前的头发：“你看。” “多餐果然是信任你的。” 赵媛看着对方的眼睛，忽然有一种心脏猛的一悸的微妙感受。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事情的时候，因此赵媛也很快把头扭过去，继续跟助理沟通：“那现在是只用做B超做好了吗？” “嗯。” 助理点点头，看着赵媛笑道：“不过需要把猫肚子上的毛剃掉，才好做检查。” 这点常识赵媛还是有的，因此也继续点点头：“我知道。” 其实做B超这个检查对于赵媛来说还挺放心的，毕竟作为一个医生来说，这是最无痛而且最简单的一项检查之一了。 至少会比刚刚抽血，或者做什么有创治疗好。 赵媛看着此刻还在桌子上走来走去的小猫：“那是你们带过去还是……” 说完之后就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在说什么废话，于是又继续说道：“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没关系的，这个很简单，一会就好了。” 几人正说着，医生就在那头说准备好了，于是助理跟刚才一样动作十分熟练的提起小猫的后颈，而另一只手掌又托着小猫的尾巴和后腿，像拎小蛋糕一样，把对方拎了过去。 而刚刚才吃完猫条，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多餐，终于露出了一点有一些懵逼的表情。 赵媛看着小猫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又安抚式的蹲下来跟多餐说话：“我们做最后一个检查就好啦，不过可能需要把你肚子上的毛剃一剃。” 虽然听不懂，但是多餐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问题，直到另一个助理拿了剃毛刀过来的时候，终于发现了问题的不对劲。 毕竟对于流浪猫来说，毛发是很重要的东西，在剃毛刀刚刚碰到对方肚子的时候，小猫就立刻叫了出来。 这一声比刚刚抽血的时候声音还要大，还要幽怨一点，好像十分抗拒对方想要把自己的肚子上的毛剃掉这件事。 不过宠物医院的人也都是专业的，对于这种情况也应对得很自然。 只是多餐之前毕竟是流浪猫，所以关于身上有没有狂犬病毒，这种事情还是要防备一下的，因此旁边又来了一个助理戴着手套，跟刚才的那个小姑娘一起，两个人一个抓着对方的前面两条腿，另一个握着后面的后腿，于是多餐终于被两个人弄成了可怜巴巴的、肚皮朝天的姿势。 不过虽然看着可怜，但这一幕实在是也有些可爱。 因为多餐实在是太瘦小了，身上也没什么肉，但挣扎起来却还是很有力气，好像意识到自己肚子上的猫即将被剃掉之后警铃大作，叫声一声比一声大。 而这一次赵媛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看着三个人，两个人按着猫，另一个人拿着剃毛刀，开始一下一下的把多餐肚皮上并不算干净的毛一点一点剃掉。 不过多餐是真奶牛猫，虽然背上的毛都是漆黑的，但是肚皮上那一圈则雪白雪白，甚至连斑点都没有。 毕竟流浪猫自由惯了，被限制住之后还是有一些难受，一声不停的继续叫着，然后就开始到处找寻着可能熟悉的面容。 这个时候赵媛突然理解了那些给宠物做绝育的时候，拒绝出面的家长了。 虽然给宠物做绝育，让医生做恶人，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和科学性还有待考证，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家长的肯定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宠物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从此亲子关系受到影响……因此才会选择避开，然后等到绝育手术做完之后，才作为一个救世主的形象出现，然后抱着猫说“都是妈妈一时间没注意到，你就被坏人抓走了”，然后宠物主人给宠物猫一些安慰，好像宠物猫真的觉得给自己做绝育的人就不是自己主人一样。 果然是非常人类的思维，但十分好笑。 但现在赵媛不太敢看着多餐，生怕让小猫觉得给它剃毛的人是自己，从而记恨自己……竟然也有一种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赵媛干脆躲在段清寒背后，咳嗽了一声，抵着他的背。 “借我躲躲。”赵媛说道。 还好段清寒倒是很能理解现在的自己的意思，甚至还替她说道：“不想做恶人？” “什么恶人不恶人的，我只是看着有点心疼。” 赵媛有一点嘴硬地开口。 不过段清寒还是笑了一下：“嗯。” 并没有说现在只是在剃毛而已。 而赵媛靠着他的背，干脆在这一刻放纵自己，闭上眼睛。 两人现在在的地方没有其他熟人，也不用担心被什么人看到之后说三道四，他们只是想帮助一只小猫，因此带来了宠物医院，仅此而已。 不用担心被莫名其妙的同事看到心生妒忌，然后乱嚼舌根，也不用担心被段清寒的什么下属撞见，露出一些微妙的眼神。 当然，赵媛并不是对Linda有任何介意，她甚至对对方还抱有一种敬佩之情，毕竟那可是很厉害的工作白领。 但即便如此，即便自己不在乎那些言论，也不在乎段清寒到底在公司里什么样的形象，但至少现在这样的环境更单纯，自己只是一个刚刚救了流浪猫的临时家长，而段清寒作为跟自己一起捡到的人，陪自己过来而已。 他们在这里不用考虑其他身份，只需要考虑小猫健不健康。 她一边想着一边伸出手，轻轻拽了一下段清寒的衣角。 对方当然感觉到了，不过也没有转过身来，甚至也没有问为什么。 他好像真的能感知到赵媛此刻的心情，知道自己为什么犹豫，也十分贴心的不会多问。 有的时候赵媛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 自己好像也不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但是能遇到最好的朋友，以及现在来说…… 是真心对自己有好感，而且在付出的人。 即使对方知道自己为什么犹豫，却依然会选择尊重，而会在这样的时刻，也给自己提供一个后背，却不问其他。 有那么一瞬间。 也可能只是这么一瞬间。 赵媛靠着段清寒的背，忽然觉得想再近一点，伸出手抱一抱他。 或许这个拥抱并不代表任何性质或者任何表示，而只是这一刻油然而生的微妙冲动。 甚至自己也只想拥抱，并不想再做别的什么，但好像这样就已经能够吸取足够的力量了。 不过赵媛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其实并不太对。 就算这个拥抱的想法是单纯的，但并不能代表自己真的能无所顾忌的对待他做任何事，而不需要负责。 自己现在居然能有这么认真的想法，也恰恰是因为段清寒对自己无比包容。 能容忍自己不带任何立场或者关系的做出一些举动，还能对此装作一无所知的不再发问。 但是其实自己也知道，段清寒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人。 从他还没毕业就准备接手公司，到现在把集团整治的蒸蒸日上就能看出来，他的手段其实并不一般，也绝对不是会对一些事情优柔寡断的人物。 所以他一定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逻辑，绝不会因为别人说什么就改变自己的想法，就算看上去整个人十分温和，但是做决定的时候一定不会有任何偏颇。 虽然自己并不关心段清寒在公司里的形象是什么样的，不关心段清寒在公司员工或者别人眼里是怎么看他的，但她的确很好奇，这样的一个人在工作的时候又是什么模样。 回想起来自己也看到过，当时对方过来找自己，还顺便在车上处理了一会儿工作。 但那样也仅仅只是一个微小的片段，并不能展现出全貌。 赵媛发现，好像自己对段清寒的兴趣和好奇，的确比之前要多了许多。 就好像之前自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因此选择跟他相敬如宾，当做体面朋友一样相处，但现在知道了他过往的童年经历，就想着他应该能够改变，或者说，是自己想看到他有所改变。 而现在发现自己在他的面前的确是特殊的，就更好奇对方平常对于别人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仔细算下来，段清寒的年纪并不太大。 但好像他一直表现的太过于成熟，总让人忽略掉，他也是一步一步凭着自己的本事走过来的。 而赵媛还没想完，额头还抵在段清寒的背上，就感觉对方好像有了点动静。 段清寒并没有转过身，也并没有开口说话。 他只是把右手反过来，像刚才那样，寻找自己的指尖。 在这一刻，他们好像都不需要解释什么，然而自己也任由对方的探寻，两人的指尖重新碰到了一起。 ……虽然这个背景是伴随着多餐的痛苦嚎叫，实在是有一点好笑。 不过还好，宠物医院的人动作很麻利，两分钟之后，多餐肚皮上白白的毛就已经被剃掉了，露出一点粉红色的肚皮。 刚才那个宠物医生也走了过来，仪器上已经涂抹上了B超液，机器也打开来，开始做相关检查。 赵媛终于从段清寒的背后探出头来，看着宠物医生熟稔地用仪器在宠物的肚子上来回移动。 作为医生，赵媛曾经刚来医院的时候最羡慕B超室的同事，毕竟他们这个科室又不需要加班还不需要值班，工作相对于医院来说已经算清闲的了，更何况还能避免很多医患纠纷。 所以有一段时间自己急诊病人比较少的时候，还去B超室摸过鱼，每天看着同事们拿着仪器一边闲聊一边工作，实在是羡慕得不行。 不过看着别人给人做B超，跟看着医生给猫做B超，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 而现在在自己的视角里，多餐可怜巴巴地被两个人按着，肚皮上的毛都已经被剃干净了，此刻沾着透明的B超液，生无可恋的发出很小的叫声。 ——估计也是发现挣扎没用。 赵媛发现小猫的视线又在到处逡巡的时候，又立刻下意识一个激灵，然后又缩回了段清寒的身后，假装小猫找不到自己。 这样的动静大概持续了一两次，赵媛又想看看小猫怎么样，又害怕被小猫找到，就跟躲猫猫似的。 ……关键是，这次还是真的跟猫一起躲猫猫了。 赵媛自己都没想到，自己都这个年纪了，居然还有玩这个游戏的时候。 而旁边另一个按着多餐的小助理大概也看出了赵媛的意思，笑眯眯地替她捂了一下多餐的眼睛——看得出来，也是经常在宠物医院里给主人们当“恶人”角色的。 “好啦好啦，帮你把眼睛遮住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赵媛才第四次从段清寒的肩上探出头来，开始去观察B超。 毕竟作为医生，这方面就有了天生的优势，虽然不太了解宠物的生理构造，但至少能看懂仪器，不太需要医生处处解释。 所以看着看着，赵媛除了第一次皱了皱眉，后面也稍稍放心了一些。 从仪器上看，除了膀胱壁有一点增厚之外，腹部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而膀胱壁增厚，可能也是因为之前流浪的时候没什么干净的水喝造成的，不过问题还比较轻微，不算特别严重。 宠物医生也知道赵媛的职业，所以沟通起来也更加流畅：“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如果没有尿血的情况，到时候回去多喂一点水就好了。” “好。” 赵媛一边点头一边跟医生对话，感觉下巴被什么磕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半靠着段清寒，下颌还抵在了他的肩上。 第431章 认主 第431章 认主 段清寒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带着一点令人安心的木香。 其实上次跟他出去回来之后，赵媛还偷偷查过一些小众男香的资料，感觉段清寒身上这一款应该是之前某一个顶奢大牌比较出名的几款男香之一，后面她甚至还去线下店里试了一下小样。 倒不是非要女生用男香，只是的确很喜欢那个味道，想作为一些备选。 不过令赵媛失望的是，她后面找了好几家，虽然都能很精准的定位到类似的香味，可是等自己用了小样或者当场试闻之后，就总能在其他几个香料之间察觉到不同。 有的香水可能后调太闷，而有的闻上去又没了最开始的那种质感。 总之就是不管怎么着，都没能找到跟段清寒身上一样的。 当然想想也是，像段清寒这样身份的，估计也不会真的随手用街边的大众男香，估计也是专门找人调配过的。 赵媛在这种时刻走神，在想到自己居然开始联想这些无意义的小事时，第一反应居然也是，这样好像还不错。 至少有段清寒在，自己就不用那么神经紧绷，不用再担心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就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一定不会落到孤苦伶仃的地步。 更何况……段清寒也并没有拒绝。 甚至都不能说是拒绝，赵媛自己都发现对方好像是在迎合自己，比如自己靠上去的时候，他原本就站得笔直的背脊更加一动不动，就好像生怕有了一点变化，自己就会从他肩膀上离开一样。 这种差异倒是让赵媛忍不住笑了一下。 而大概是因为两人离的太近，这样的情绪很快就传递到了段清寒耳畔。 不过赵媛这一次趁着对方还没开口，自己先说了出来，不过用的是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她说：“你身上的香水，是不是你自己特制的？” 段清寒哪能想得到她突然问这个，整个人似乎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眨眨眼。 而赵媛也很难得看到他现在这般，带了一些懵的样子，甚至还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现在的表情。 其实段清寒虽然五官的线条相对有些锐利，但从侧面来看，还是能看到对方颧骨下面的一点脸颊肉，给原本有一些凌厉的样貌增添了一种柔和的少年气。 虽然这几种词汇放在一起，听上去好像不太可能组合到一块儿，更何况段清寒向来是一个言行举止都很温和的人，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到一点眉宇间原本可能会有的攻击性。 这么一想，如果不是段清寒这么多年来的教育习惯和童年经历养成了他现在的性格，那说不定现在的他，估计真的就是成为了小说里那种不苟言笑的霸道总裁，凶巴巴的，整一不二，看上去也有一种难以亲近的倨傲。 然而恰恰就是他曾经经历过的这些，让段清寒原本有一些凌厉或者锋锐五官线条因为性格变得柔和，所以才会有这样莫名的气质在他身上交叠。 这么看来，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组合。 而段清寒在听到赵媛的话之后，反应了一秒，不过还是很快回答了：“你喜欢吗？” 没有直接说是不是特制的，相反第一句话就是问赵媛喜不喜欢。 赵媛倒也没否认，就着现在的姿势，轻轻点了点头：“好像没有闻到过重复的。” “如果你想要的话，回头我让魏之霖给你带一点。” 段清寒说道。 “没关系，我应该也不用男香，只是好奇而已。” 赵媛摇了摇头。 其实赵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问这样的话题，明明现在两人还在宠物医院……只是小猫正在做B超，好像也只能闲聊一些别的。 不过因为两个人在说这个话题的时候声音很小，所以旁边的医生和宠物助理都没注意到他们在聊什么。 而在终于认清了一些宿命的多餐，好像慢慢接受了自己肚子上的毛被剃掉了的同时，还要被人按着做检查的事实。 还好赵媛看得懂B超，在医生跟自己聊到膀胱壁增厚相关的问题时，也能根据自己学过的系统解剖学，融合一下宠物，然后融会贯通。 毕竟循证医学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根据这样的理念大概推导出相似的物种之间可能发生的反应。 毕竟猫也是哺乳动物，一些系统跟人类这样的生物差别并不太大。 “不过我确实没看到小家伙这一天有过小便的情况。” 赵媛如实跟医生说道：“可能就是您说的应激情况，那如果我把猫带回去，过了一两天还是没反应呢？” “这就需要你回去之后多骗一骗水了。” 旁边的小助理笑眯眯的接了一句。 “不过之所以说是骗，就是因为有一些小猫不太爱喝水，只能通过在水里加一些引起它们兴趣的东西来诱导小猫多喝水，从而避免发生类似的膀胱疾病。” “尤其是小公猫……” 说到这里的时候，刚刚那个小助理还笑盈盈的看了一下，多餐目前还健在的东西：“公猫最容易引起相关的泌尿系统疾病，也是最容易产生尿血或者膀胱炎之类的问题，所以这种事情还是从小的时候就开始注意起来比较好。” “毕竟现在小猫年纪还小，还可以养成一些习惯，不然等到大了以后还是不爱喝水，那问题就麻烦多了。” 医生看着赵媛解释道。 “可是给小猫骗水……” 大概是这样的词语对于赵媛来说还是稍微有点陌生，毕竟网上看到的养猫规则并不是全面的。等到真的自己照顾起来还是有太多不清楚的地方：“骗？” “那就要看各家小猫的不同情况了。” 刚才那个助理笑着说。 “比如有的猫就直接用罐头稀释一下，一个罐头兑三次水，就是骗水的一种，但有些聪明一点的好像察觉到了罐头被稀释就不乐意了。这种时候可以用质量比较好的猫条跟罐头一起兑一下，或者加一些它们喜欢的东西放在水里，再或者如果有聪明小猫的话，还可以养成一些奖惩机制，比如说多喝水会有奖励，或者在多喝水之后能吃到猫喜欢吃的零食，那这样一来，久而久之养成了相关的记忆，这样长大之后也不用担心了。” 赵云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不过听到这些一件一件的还是怔了怔，然后才点了点头：“……好。” “当然了，以上说都只是一些例子，具体什么情况还得回家之后慢慢调养。” 宠物医生接着对方的话说道：“或者就像我们家的猫，之前不爱喝水的时候，这些办法都用过了，都不奏效。” “后来呢？” 赵媛忍不住问道。 “后来能有什么办法，最后只能自己做了呗。” 那个宠物医生说着说着还笑了出来，看上去也并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是回忆起一些什么有趣的过往：“那个时候我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从菜市场买来的鸡肉扔进锅里，然后煮汤喂给我的小猫。” “我那只猫就比较精，好像就是能尝得出来罐头兑水和其他东西兑水的区别，只要一发现自己喝的东西是被兑过的，就说什么都不肯多喝一口。” “虽然我们这种做宠物医生的知道有些小猫不能惯着，但是我那段时间还是每天都给猫炖一锅鸡汤，然后用来煮汤的鸡肉还晾凉了放进空气炸锅里，风干当做冻干做给猫吃，主打一个物尽其用……” 赵媛听着听着都觉得震惊。 虽然自己作为医生，有的时候也会对病人家属说过类似的话，比如告诉家属，因为病人体质特殊，所以不太能吃外面普通的外卖，需要亲自排除一些成分后多做一些营养餐给病人吃，那个时候自己还告诫这些病人家属，说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至少能保证疾病快快好起来。 只是那个时候自己告诫病人和病人家属，让对方更仔细一些照料，完全出于人道主义和医学本能，而且那至少是对“人”的照料…… 没想到这种话，自己在听到的时候，居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对一只曾经流离失所的小猫。 但自己现在可是作为小猫的家属，当然是要听医生的话，只不过还在震惊这个医生当时对小猫的耐心。 “所以您当时这样照顾了猫多久？” 赵媛问。 “其实也还好，现在想起来……大概有一年左右？但是这种事情你也知道的，只要养成了习惯，后面做起来就不会觉得是折磨，反而会非常积极主动。” 赵媛肃然起敬，再看上医生的目光，都变得崇拜了起来。 毕竟自己也只认识了这小猫一天，还不知道多餐巾号是什么状况，在听完医生这些话之后，赵媛都开始思考……到时候要怎么骗水了。 “对了，那天魏之霖是不是买了很多罐头？那种幼猫专用的？” 赵媛想到什么，连忙问道。 看到段清寒点头，赵媛又继续补充：“那我们是不是回去以后要循序渐进地试一下，比如先用一点什么酱兑一兑水，然后试着用勺子喂给多餐喝？” 赵媛已经开始根据刚才医生的话思考之后要怎么做了：“如果这样可行的话，那最好如果不行的话就用罐头来试一试……” 赵媛一边说一边思考着：“当然最后那个方法也不是不可行，我下班的时候我家附近本身就有超市，顺路买点东西回去煮个汤还是小问题……” “但就是我这个工作性质，有时候的确需要值班，有时候会帮同事值个24小时的班，加上自己之前的行政班时间……可能就会两三天回不了家，如果断了这几天万一猫就又不喝水了怎么办？” 她考虑的十分认真，甚至还微微皱起眉头。 而段清寒看到赵媛这个模样，好像笑了一声：“那你就提前告诉我，我来帮你弄。” 听到他这么说，赵媛自己也睁大了眼睛：“……你？” 这倒是自己没想过的，毕竟像段清寒这种身份的人，谁能想到……他有朝一日真的会答应自己，帮自己照顾小猫不说，还愿意真的出现在炉灶旁，亲自给小猫煮汤？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脑补一下这个画面，竟然还有一些……美好？ 赵媛自己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 倒不是说段清寒这个人不能跟美好两个字挂钩，只是刚刚那个画面好像对于他来说离得太远，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在这种不可思议之间，又有一种微妙的期待。 而段清寒接触到赵媛的视线，还十分坦荡的点了点头：“你不是想亲自照顾吗？那我叫魏之霖来帮忙，估计你也不放心吧，那我还不如自己亲自过来。” 赵媛忍不住抬头看他：“可是……” 但后面想说什么，又被自己吞进了肚子里。 “不过这个东西只用煮熟就好了吧？” 段清寒突然开口对医生说道。 宠物医生也没想到这两个人讨论了一会儿，就已经开始思考怎么给宠物煮鸡肉汤了，不过也还是点点头：“是啊，毕竟也不用加什么调料，光是鸡肉汤本身的鲜味就已经够小猫喜欢的了。” “当然了，有一些小猫可能不是很喜欢吃鸡肉，那就要考虑要不要炖个什么鱼汤……” 赵媛听着自己都有点想笑。 毕竟自己有时候下班回家后就累得瘫倒在沙发上，对于他们这种工作的人来说，厨房沦为摆设，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没想到自己对煮汤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结果发现需要给小猫治病的时候，就开始想着要怎么用起来了。 “那就好。” 很明显段清寒好像也在思考这件事情，在听到医生说只需要随便弄一弄的时候还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毕竟我也没什么厨艺天赋，不需要太多难度就好。” 宠物医院看着两人如此紧张的样子都笑了：“看得出来你们两个很关心这只小猫了。” “是很好的事。” 对方声音带着笑意说道：“其实刚刚我说的也只是一些极端条件，是小猫极度挑食之下才需要做的一些事情，你们也不用太过紧张，说不定回去只需要用罐头拌点水就好了。” “不过看到你们这样子，我也很高兴。” 赵媛看到这个医生露出笑容，绝不是面对普通病人的那种客套，而是真的从心底油然而生的一种欣慰。 “虽然我知道这只小猫对于你们来说可能不那么重要，或许就算你们把猫带回家之后也没有精力真的做到事无巨细的照顾，但是你们要相信……” “现在这只小猫能遇到你们，对它而言，本来也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 “所以不要因为有照顾不周而愧疚，只要有这样的心，就已经很好了。” “毕竟如果这只小猫没有遇到你们，说不定现在这个时候可能还在捡别人垃圾堆里腐臭变质的剩饭剩菜吃，也喝不上一口干净的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生什么病，连血尿了也无法自己救治。” “而且猫本身就是一件忍痛能力非常强的生物。” 医生说到这里看着赵媛笑了：“所以其实你刚刚看到对方在挣扎，而且还是看着你挣扎，说不定其实对方潜意识就已经把你当做自己熟悉的人了。” “而其实我们观察小猫的一些行为得知其实猫咪在跟自己的同类对话的时候，并不会有那样的语气，或者发出那样的声音……但当对着自己有好感的人类的时候就明显不同了。” “或者我再说的简单一点……” “其实刚刚小猫在找你的时候，说不定本来就是一种撒娇了。” 赵媛听到医生的话，也愣了一秒。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收获那么高的评价，更何况刚认识自己一天的小猫，居然会对自己：“……撒娇。” 赵媛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 “是啊，你说刚才抽血的时候就算了，但其实刚刚我们做B超的时候，其实对于小猫本身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痛苦，但是你看对方明显是想要在人群里找到你，虽然未必能把你当做它的主人，但至少在现在这个场景下，你的确是它在这群人类中，最令它信任的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宠物医院的医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是想让自己安心一点，但赵媛听完之后，就总有一种自己好像被表扬了的高兴和愉悦。 而上一次有这种感受，还是当年自己研究生毕业答辩获得全优的时候。 真奇怪，怎么会有这种被表扬似的单纯的快乐。 不过赵媛向来也不想把情绪藏得太深，因此在听完医生的话之后，就已经笑了出来，还忍不住弯下眼睛：“知道了，谢谢医生。” 那个小助理看着赵媛，就看了一眼旁边的段清寒，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听说赵小姐本人也是医生，怪不得能这么理解我们。” “都一样嘛，而且我现在只是小猫的家属，并不是什么医生。” 大概是在医院待了这么一会儿，赵媛也明显放松了下来，对对方回应了一个笑容。 而段清寒一直站在她身边，在赵媛焦虑的时候会伸出手安抚，在她现在终于放松了之后，也会陪着自己露出笑容。 ……就好像，两人天生就应该这样一般。 其实赵媛现在也发现了，自己对段清寒其实是有依赖的，不过至少现在在医院，还可以把这种情绪推到看病身上。 B超的结果很快出来了，除了刚才跟赵媛说过的有一点膀胱壁增厚，可能需要观察一下有没有血尿的情况，除此之外，竟然健康的有些令人意外。 “基本上现在能做的检查也做了，清洁问题的话倒是不用担心，等小猫适应之后的环境再慢慢调理也不迟。” 刚才那个宠物医生的助理正对着检验报告一项一项跟赵媛交代：“然后我们现在刚刚加急抽了个血，血血常规的话只是显示白细胞有一点点轻度的升高但是作为我们宠物医生的阈值来说，还达不到感染的地步，可能就是这段时间在外面流浪太久了，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加上又淋过雨，所以还是需要慢慢调养。” “除此之外，就等其他的DNA跟核酸检测结果了。” 助理说道：“不过这些结果今天还出不来，到时候我跟您微信及时联系就行。” “不过……” 小助理看着赵媛又小声附耳过来：“不过以我自己的一些经验，看着小猫现在的精神状况，你应该也不用太担心。” “当然了，这只是我自己的推测哦。” 小助理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宠物医生：“你就当我为了让你安心一点，随口一说的，要是被我老师听到了，可能又要骂我。说我不够严谨。” 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个助理还悻悻的吐了吐舌头。 赵媛也忍不住笑了，也小声地凑过去说道：“你是这个宠物医院的实习生？” “哎呀，你看出来了呀。” 小助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还以为我表现的比较镇定和专业呢。” 赵媛看着小姑娘的样子，终于弯着眼睛乐出声来：“不不，不是你的问题。” “其实看到你这个样子，也总让我想起之前在医院里带过的实习生，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联想。” “原来医院和宠物医院也是共同之处的，很不错。”赵媛下结论道。 “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助理被赵媛这么一说，反而还不好意思起来了：“反正到时候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给你看检查结果的！” 赵媛看着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有些糟糕的心情已经被抚平了不少：“好呀。” 而且可能是自己第一次踏足宠物医院这种地方，赵媛这才发现，原来宠物医疗已经这么先进了。 没想到刚入院就有自己的宠物基因检测，还能查看DNA，还能做核酸，排除一些疑难杂症，就连治疗呼吸道的疾病都可以使用靶向药……要知道这些带着后缀的名词，之前在医院都是要被医保科严查的进口药。 这倒是丰富了自己作为一个医生的认知，在等着进行下一个检查的时候，赵媛还顺便参观起了这座宠物医院。 不愧是段清寒找人带过来的宠物医院，各项设施都是顶尖的，更何况服务还比各种公立医院好了不知道多少。 每个来看病的小宠物都配了至少两个宠物助理，然后主治医生也都是正规动物医学硕士以上毕业的研究生，学历都金光闪闪的裱在门口的墙上。 赵媛看着那一排奖杯和仪器也忍不住感慨：“早知道当年高考填报志愿就不学临床医学了，学个动物医学不挺好的。” 虽然这句话只是自己的玩笑话，不过段清寒当然也听见了：“我怎么记得你之前也想过，要去比较清闲一点的私立医院。” 这就要涉及到另一个人了。 虽然赵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是蓦然提起来还是有点心虚：“也没什么，当时就有点想偷懒，但是后面觉得自己在这个医院都马上要准备进职称了，想了想还是继续努力的好。” 虽然自己心里没鬼，但是赵媛说完这句话之后，还是有一些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一下段清寒。 “怎么了？” 然而段清寒的眼神十分坦荡，甚至都没想起来这件事情是跟章希乾有关的，倒是让赵媛又感受到一种加倍的心虚。 还好这个时候宠物医生又走了过来，开始给他们交代后续的治疗。 “今天基本的检查也做完了，能加急出的血结果也已经出了，至少目前看上来没有很大的问题，你们不用太担心。”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把刚刚出来的报告单和B超结果都递到赵媛手上：“而且现在小家伙看着情况还行，也没有因为来医院而感到应激，不过就是……” “就是肚子上少了一圈毛，可能会有点不适应，你回家以后多安慰安慰。” 医生用的是安慰这个词，赵媛听着也放心了许多，连忙点头。 医生们的动作就比赵媛跟段清寒麻利了不少，在交代的过程中就已经让人把多餐重新装进笼子里，然后提了过来。 赵媛又用手机扫了码，加入了一个名为“多餐治疗组”的小群，一边感慨，宠物医院的服务之周到，一边开始观察航空箱里的小家伙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而令自己惊喜的是，赵媛才刚刚蹲下来，原本在医院被折磨了一下午的多餐就好像嗅到了她的气息，即使隔着一道门却还是朝赵媛的方向凑了过来，然后又发出了一声轻而细的叫声。 “你看，我就说了吧。” 宠物医生看着赵媛十分欣慰，并重复了刚才自己的话：“它现在觉得我们欺负了它很不爽，在跟你告状呢。” 而赵媛只顾得上伸手碰碰小猫的鼻子，心里柔软得不像话。 第432章 回家 第432章 回家 不知道是应该感慨赵媛运气好，还是多餐的体质实在给人惊喜，总之在做了基本的检查和b超之后，宠物医院的医生替他们把猫装进航空箱里，目送两人离开。 等上了车，赵媛原本悬着很久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点。 可能自己也是医生的缘故，其实大概也能从一些细微末节里面察觉出来，多餐的精神状况应该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 毕竟一开始紧张是因为自己第一次养猫，但是听医生跟那个助理说了很多之后，赵媛才稍微放心了一些，然后又按照自己的医学常识多仔细观察了几遍，又趁着休息的时间恶补了一下宠物的相关知识。 不过说来也很神奇，一般在外面流浪的很久的小猫，通常都会伴有一些呼吸道的疾病，比如咳嗽流鼻涕或者无意识的胸腔抽动之类的症状，但是好像根据自己的观察，目前多餐似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于是只需要等到一天之后的所有抽血化验结果出来，只要没有其他毛病的话，就可以自己好好养着了。 至于血常规……一点点贫血的话，对于赵媛来说已经算是一个比较好的消息了。 而且这种东西补起来也更简单。 段清寒看着她明显变得愉悦的表情，好像也轻松了一些：“放松了？” 赵媛这个时候也不想端着了。 她顺着对方的话点点头，然后还不忘感谢一句：“那还是得多谢段总！如果没有你的话，估计现在我还在医院里面抓心挠肝的。” 这句感情倒是时常时的真心，因为如果没有段清寒的话，自己不可能一下班就能立刻赶到医院，而且能享受如此详细的一对一服务，甚至在自己看着宠物检查抽血的时候感到紧张，都会因为旁边多了一个人而有了依靠。 这是一种很细密的安全感，而赵媛向来不是会自欺欺人的人，因此承认自己的确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可以安然走在前面，不用面对太多自己不在意的事情，而就算可能会踏错一步或者迷茫，但是也没关系，因为她知道，身后至少还有个人跟在旁边，仿佛能给自己托底。 这样的感觉就已经很不可多得了。 赵媛也丝毫不会怀疑，就算自己现在提出来问段清寒这个问题，那对方也一定会给出自己肯定的答案。 他可能会说，做自己想做的，就算路上有小石子，那他估计也会帮自己踢开。 正想着，航空箱里的小猫叫了一声。 赵媛回过神来，眼神重新落到了刚才的多餐身上。 尽管隔着笼子门，不过一人一猫的视线还是撞到了一起。 多餐的五官其实用人类的审美来看，其实生的很标致，没有一些宠物猫或者流浪猫很明显的凸嘴或者别的影响外貌的特征，眼睛也滴溜溜圆，侧脸和仰头的角度特别好看。甚至作为一只奶牛猫，毛色都好看的很均匀，只不过现在因为没有洗澡，加上流浪了一段时间，看上去脏兮兮的。 “我觉得多餐应该是被遗弃的。” 赵媛一边看着小猫，一边说出自己的猜测：“感觉应该是那种经济条件不太好的人，本来养了一只母猫又没钱去做绝育，然后一不留神就生了一窝小猫，结果送又送不出去，养又养不起……” 说着说着，赵媛自己叹了口气：“不能说那个人做错了什么，但的确也是很现实了。” 段清寒看着赵媛，说了一句这一天里她听过的不止一次的那句话：“但还好，多餐遇到了你。” 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段清寒说完这些话之后，原本只是在笼子里趴着的小猫好像似有所感，撑着两条前腿站了起来，然后用鼻子闻了闻门口的赵媛的手。 而在小猫的世界里，嗅闻就已经算是示好的一种了。 这种开心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赵媛的确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或者说是一种十足的情绪雀跃。 原来自己的担心和关照并没有被浪费，即使小猫说不出话，但依然愿意在这种时候选择自己。 这对于一个新进的猫主人来说，已经是一种绝对的嘉奖了。 这么一想，赵媛又微微俯下身跟航空箱里的小猫对视。 虽然多餐不知道她眼神里的意思，估计也听不太懂她说的话，但这一次小猫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的看着赵媛。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的妈妈是谁，之前有没有呆过别人家，还是一出生就开始流浪……” 赵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就跟自己曾经在工作的时候跟病人家属进行医患沟通一样，十分慎重，但又带着绝对的责任心：“但现在你不用担心了。” “可能我的确不是一个很优秀的猫主人，可能我的确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一只小猫照顾好……”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赵媛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段清寒，然后才继续说道：“可能以后也不是由我来抚养你，因为有更好的更优秀的主人……” 她这里话的意思，就是在说段清寒那个朋友了。 可能最开始自己还会坚定下来，觉得这个猫是自己捡到的，那自己就算磕磕绊绊也要好好把猫养好。 现在反而是在一天结束，在她查了很多资料之后，发现自己的确有太多的盲区不曾了解，有许多拿不准的东西无法判断。 而养猫这种东西，有的时候书本知识和视频教学都没什么用，反而是养的经验多的人才会有自己的一些见解，就跟临床上一些小常识一样，教科书上可能永远不会写，但只有上过临床了，才会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所以这也是赵媛胆怯的开始。 她担心就算自己努力了，还是没办法做得很好，就算担心因为自己的没有经验，就算自己是好心，但是依然可能会做得没有那些养过猫的人好…… 如果说最开始把多餐捡过来是因为心软，是因为眼缘，可是现在虽然只过了一天，虽然只是陪着小猫做了一轮检查，但赵媛的心态就已经跟之前大不一样了。 她开始想要把什么都给对方，最好的想要自己什么都做得完美无缺，即使对方只是一个无法开口，只能对着自己喵喵叫的小猫。 原来有了这样的情绪就会开始反思自己，就会开始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一定做得好，那还不如在自己把猫治好之后，就送给更有经验的人养。 而段清寒好像也察觉到了她的想法。 段清寒听到赵媛开口问道：“你那个朋友应该很喜欢小猫吧？” 段清寒一开始只是想让她现在不用考虑这些，但是也知道赵媛这么问完全是因为担心，因此还是实话实说的点点头：“他的确很有经验，而且也很会照顾人，加上时间也比较多。” “是吗。” 赵媛听了段清寒的话，若有所思点点头：“……那是，挺好的。” 毕竟从段清寒那里听着，对方一看就是一个有钱又有闲的人，更何况又喜欢小猫，还有很丰富的饲养经验，加上有足够的时间……不管从任何一个条件看，都是一个完美的主人。 “但你看，现在多餐很信任你，医生都说过了。” 段清寒还是开口安慰：“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适合小猫才是最好的。” 赵媛张了张嘴：“可是……” 可是万一多餐过去之后，就觉得那个地方才是真正的家又怎么办呢。 这句话赵媛没有说完，哽在喉头，最后还是开不了口。 因为自己也知道这些只是自己的猜想，可是光是想一想，都无法去真正的还原可能会发生的画面。 说来也奇妙，才认识一天，就已经开始幻想分别了。 赵媛想到这里有一点低落，刚低下头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别人握住了。 她稍微有一些吃惊的睁大眼睛。 这个吃惊倒不是意外抓住自己手的人是谁，只是没想到段清寒会这么自然的就做出了这个动作。 如果说刚才在宠物医院还只是为了安慰自己，才想抓住自己的手，那现在其实就已经是他的本能反应了。 不过赵媛也没有闪躲。 就像她刚才对自己说的那样，自己并不反感这样的触碰，甚至是有些依赖的。 尽管现在两人并没有说开，就有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有些暧昧，可是赵媛现在也不想想那么多了。 赵媛甚至还轻笑了一声，然后抬头看着段清寒说道；“这算是本能反应吗？” 两人都说着心照不宣的话题，说着之前赵媛曾经提过的，想让“段清寒更加随心所欲”的期许。 而段清寒现在也的确这样做了。 他的手跟刚才一样，温暖而干燥。 毕竟也是养尊处优的少爷，赵媛甚至顺着对方的五指碰了碰，除了摸到一点他当年学生时代因为读书留下的写字茧子，其余就没别的什么了。 而段清寒此刻也不想否认，点了点头，甚至还主动问道：“你不想我这么做吗。” 赵媛没有回答。 毕竟这对于他们俩人来说，已经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只是总是少了那么一个契机，能让两人更加心安理得的走在一起，或者坦诚相待。 就像现在两人其实已经心知肚明，段清寒知道赵媛为什么胆怯，为什么不愿意往前一步，可是他也愿意等待，愿意暂时停在身旁，除了偶尔会有一些情不自禁的举动外，基本依然会选择做一个绅士。 相比之下，赵媛觉得自己更过分一些。 毕竟自己是完全知道段清寒的心思的，也知道他所有的尊重，只是因为给了自己空间。 有的时候赵媛自己都想，她何德何能，居然真的能让段清寒对自己这么上心。 可是一边有这种不配得感的同时，又实在是没法迈出那最关键的一步。 两人好像一起走上一座独木桥，明明都知道对方的心思，却又担心如果在这座桥上把事情捅破，是不是两人都无法到达对岸。 可在这座独木桥的对面是什么？ 两人也都不知道。 可能是章希乾那一段关系的后遗症，有可能是段清寒实在是比很多人都优秀太多，才会让赵媛最近真的开始有了这种不配得感。 或者也不能说是不配得，只是在踏出那一步的时候会更加犹豫一点。 她生怕真的走出这一步之后，又面临仓皇结束的结局，就像段清寒现在再也没有跟自己提过结婚的事，可不代表自己就会忘记。 如果自己答应了他，那是应该从普通的情侣做起，还是应该答应之前段清寒对自己提过的要求？ 毕竟段清寒之开始跟自己相亲，目的就只是结婚而已。 可是赵媛至少现在暂时不想面对那样的结果。 自己跟章希乾至少都是自由选择才在一起的，所以分开之后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可是跟段清寒不一样。 段清寒身上背负的东西会更多一点，更何况自己在了解了他之前的经历之后，更加无法做到熟视无睹。 如果说最开始自己能自洽，而后面的赵媛就是开始因此产生了愧疚感。 明明知道段清寒的一切，却依然无法作出选择。 赵媛也知道自己在这一段关系里其实是更占上风的，可是所谓的“占上风”，也不过是因为段清寒现在更喜欢自己而已。 所以自己才会有一些想当缩头乌龟的胆小鬼作风，生怕有一天段清寒就会发现自己没那么好，那这样的他会不会觉得之前的付出都是徒劳，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再喜欢上他，是不是就为时已晚。 赵媛没办法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就算夏眠给自己说过很多次，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可是在赵媛真的察觉到自己对段清寒并非完全没有感情的时候，有一些话就是无法说出口的。 不过还好，至少现在有了一只小猫。 多餐就像一季无声的融合技让两人之间靠得更近了一点，而又消弭了一些原本存在的尴尬。 两人可以借着小猫交流，也可以通过小猫更加放松一点。 想到这里，赵媛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无比幸运。 更何况小猫能选择自己当主人，就是一件天大的幸事了。 她抬起头，状似无意的问段清寒：“那你现在是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对方的眼里也只有坦诚：“按照我原本的计划，如果检查的时间快的话，就先把你的猫送回家，然后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不过赵媛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虽然说不上多晚，但也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如果是以前自己说不定会顺路去吃个夜宵，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是先把小猫放回去，赵媛看了他一眼：“那把猫送回家之后，你呢？” “那就要看你饿不饿了。” 没想到这一次段清寒也回答的很干脆。 “说实话，我现在就是那种可吃可不吃的状态。” 赵媛说道：“不过刚刚听了医生的，我要先把猫带回去，然后再弄点骗水的东西……等这些处理完，估计都已经可以吃夜宵了吧。” “不过我还好，毕竟我今天提前下班，在休息的时候还吃了点零食垫肚子，倒是你……” 赵媛看了段清寒一眼。 倒不是说自己有什么偏见，只是段清寒向来以一种不食人间烟火……不对，应该说是从他身上很难看得出明显的需求，就比如之前刚跟自己相处的时候，绅士的好像一个普通朋友，完全想不到他是来找自己结婚的；因此“饿了想吃饭”这种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反而对他来说，几乎也没从他脸上看到过。 当然现在赵媛知道了，段清寒其实也只是比较会忍而已。 “我先送你跟猫一起回去吧，到时候也可以帮一帮忙。” 段清寒说的很干脆。 也完全没有提自己想不想吃饭这回事。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给段清寒开车的司机好像是他家人安排的，或者是跟了他很久的那种司机，又或许是司机看得出来赵媛跟段清寒的关系不一般，单纯想要为自己的老板解释一下…… 总之赵媛都还没说话，跟着两人走了一路的司机看着面前的红灯，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段先生，那需不需要跟太太说不用留夜宵了？” 赵媛一愣，又听到对方说：“毕竟你下午开完会之后就直接过来了。” 没想到段清寒自己也发了一会儿呆。 估计是没预料到自己会帮自己说话，或者用更直白的话来说，就是在撮合自己。 不过赵媛当然也听懂了司机话里的意思，立刻心领神会的点头说道：“那要不……” “我随便找个路口下了带猫回去，你先回家……？” 原本想撮合一下段清寒的司机：“……” 不过赵媛倒不是真的不知道对方司机想说什么。 可能刚刚思考了那一堆之后，又觉得自己今天的确耽误了段清寒不少时间，更何况回去之后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事情了，自己也加了宠物医生的微信，可以随时联系。 不过很明显段清寒并不打算真的听赵媛的，而是顿了顿说道：“没关系，反正也不是太远了，顺路。” 这下赵媛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虽然的确现在这个距离跟自己家也并不太远，但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要是段清寒真的把自己送回去了，两人可能又要浪费一会儿时间，那如果按照他司机说的，那段清寒今天岂不是大半天都没有吃饭？ “那要不……” 赵媛试探性的开了句口：“不过我家里好像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 “如果不嫌弃的话，那你来了我家随便给你弄点夜宵吃吃？” 不过赵媛刚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开始后悔了。 毕竟自己的厨艺自己最清楚，以前读书的时候主打一个能把东西弄熟，吃了不会生病就是自己的厨艺最高水准，有时候回到家顶多也就把一些半成品放到微波炉里面热一下，简直没什么厨艺可言。 于是赵媛想到这里又咳嗽了一声：“算了，我觉得还是……” 不过这一次没说完，段清寒就先一步开口答应了：“可以。” 回答的非常快，甚至都没有给赵媛说下一句话的机会。 “……？” 赵媛想抓紧时间补救一下：“不过我家里面好像也没什么好吃的，冰箱估计也空空如也，只有一些速冻食品……” “那是要去超市一趟吗？” 段清寒的司机立刻说道。 段清寒本人：“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这句话之后，还转头看向赵媛：“如果要去超市采购的话，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赵媛：“…………” 等一下！你们怎么就做决定了！ 赵媛立刻摆摆手：“……那倒也不必！！！” “那还是先回家吧。” 段清寒立刻对司机说。 赵媛看着司机说了一句“好嘞”，然后立刻调转车头，继续往自己家驶去。 ……不是，这就是段清寒自己家的司机吗？ 怎么感觉比魏之霖还要麻利？ 到底跟段清寒关系稍微近一点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赵媛之前以为自己在工作上已经算是效率很高而且不浪费时间的一类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前光是看到魏之霖就已经大震惊，没想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成功人士吗。 她心里戚戚地想。 难怪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毕竟跟自己相比，段清寒身边的人…… 前有魏之霖，一个小时之内给自己备齐所有猫用物品，后有段清寒的司机，两句话谈笑风生间就定好了，对方要来自己家里面吃夜宵的事实。 赵媛忽然觉得有点玄幻。 她戚戚地看了段清寒一眼，然后叫了一声：“段总。” 段清寒刚点头，赵媛就继续说道：“您在公司决定事务的时候也这么干脆吗？”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从这样的小细节里面窥见了一点段清寒在公司里的样子。 “也算。”段清寒倒是也没否认，还冲着赵媛点点头。 于是赵媛心里那点微妙的躁动就又被压了下去。 毕竟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段清寒来自己家里面能吃什么了。 赵媛第一反应是点外卖，但又觉得很诡异，如果自己现在就在车上拿出外卖软件开始给段清寒订餐，好像也太奇怪了一点。 问题是这种话也肯定不能当着段清寒的面说出来，可是…… 可是自己实在也不会做什么好吃的呀？ 于是赵媛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那这样，如果等会儿我们把猫送回去，你要是饿的话，我下楼陪你出去吃夜宵……？” 段清寒立刻说：“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不不不，不麻烦！” 赵媛连连摆手：“跟段总一起出去吃夜宵是我的荣幸，我们之前不也半夜出去吃过日料店吗！” 然而自己话说到一半，看着段清寒的眼神，赵媛又咳嗽了一声，声音小了一些。 毕竟今天自己的主要任务就是来带多餐看病，到时候都回家了，估计肯定也要照顾一下小猫的情况总。不可能刚到家又真的把猫扔到一边，自己出门。 赵媛抠了抠脑袋：“可是我家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能配得上……” 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毕竟段清寒自己应该也不喜欢这样的词汇。 可问题是自己好像家里面真的只有一些普通的半成品和一些速食！ 总不可能真的把段清寒邀请到自己家里面来，然后请他半夜吃泡面吧？ 再这样下去可真成霸总小说了！ 但眼看段清寒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赵媛只能把最后想说的话全都收了回去：“算了，我家里还有点苹果。” “实在不行给您拌个酸奶水果捞吧。” 赵媛嗫嚅道。 不过段清寒感觉好像真的心情很好的样子：“没关系。” “给杯水喝也行。” 赵媛：………… 而至于段清寒的司机，这次也是真的被对方的话呛到了。 看这不值钱的样！ 于是赵媛在回去的路上开始思考，思考到自己都饿了，都没想明白，就凭家里的那些东西，能给段清寒做点什么夜宵。 确实，想想段清寒曾经也在国外留学过很久，想来应该是很习惯白人饭了，那到时候自己随便切个什么沙拉，弄点芝士和燕麦拌一拌，也算是一顿夜宵？ 不过想到这里的时候赵媛心虚了一下，因为冰箱里的那些生鲜蔬菜跟燕麦和酸奶，都是自己这些控制体重之后买的，虽然不至于过期，但应该也不是特别新鲜了。 关键是…… 什么人在晚上吃沙拉这种东西啊！ 夜宵吃沙拉是要判刑的！！判刑！！！ 不过还没等赵媛想好要怎么给段清寒做一顿稍微有一点点档次的晚餐或者夜宵时，车就已经停了下来。 司机先下了车，然后给两人打开车门。 段清寒主动拎着装了小猫的航空箱走下来，然后情真意切地跟赵媛说了一句：“那我们上去吧。” 赵媛站在自己家楼下，看着一脸欣慰的段清寒的司机：“…………” 第433章 中西合璧 第433章 中西合璧 虽然从赵媛那边看，段清寒的司机说这句话好像真的跟那些小说里的助攻一样了，不过作为段清寒司机本人倒是真没那个想法。 或者说想法更加单纯。 他当时也不是真的要让段清寒跟赵媛一起吃饭什么的，也不是真的要撮合两人一定要吃这个夜宵，就是…… 只是作为半个长辈，还是要稍微考虑一下对方的身体的。 段清寒一般出门不怎么带司机，倒不是说他不喜欢使唤人，只是有时候觉得如果路程不是太远的话，一个人开车反而更方便一点，除了有的时候商务洽谈会带上公司里的司机。 不过今天这个是一直之前在家里面为他们开车的，这个司机的孩子都跟段清寒的妹妹关系不错，算是一路看着过来的。 因此这个司机在段清寒家里面呆久了，加上人也确实朴实，虽然知道不该越界的时候不要越界，不过有的时候还是会流露出一些下意识的长辈关心来。 就比如他刚才出声，只是觉得如果段清寒就这么回去了，肯定又是几乎一天不吃东西，他也看得出来，段清寒对这个女士有好感，那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稍微照顾一下他的作息和饮食习惯。 因此其实这个司机本人的主观意愿是没有撮合的意思的，只是作为在段家干了十几年的老人，想让段清寒多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而已。 不过确实也从另外一方面让段清寒留了下来。 等他把车开到地方段清寒甚至还非常体贴地说了一句：“张叔，那你就先回去吧。” “我回头自己开车回去就行了，您不用的就一直等着我。” 司机当然要听段清寒的，因此恭恭敬敬的把钥匙放在他手上：“好的，段先生。” 虽然这一切对于段清寒本人来说没什么，然而作为赵媛，看着他们这一串组合拳都有一些目瞪口呆。 完了，这不会真成什么霸总小说了吧？ 关键是……如果段清寒真的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说不定自己还真得带着他点外卖了。 赵媛心有戚戚地想着，还顺便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笑得一脸慈祥的司机。 赵媛：“……” 其实她见过这个司机几次，之前还是两人没有那么亲近的时候，这个司机也就对此一言不发，不过现在都敢多一两句嘴了……看来应该也是关系不错的，家里面的司机。 关键是赵媛对段清寒这个司机的印象还不错，毕竟看起来笑眯眯的，很面善，像是一些常常在电视剧里看过的温和的长辈。 于是赵媛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只能跟着段清寒一起，然后还非常客气的冲人点点头。 关键是吧，这个司机看赵媛的眼神也非常的……慈祥，且欣赏。 赵媛头皮一麻，但又觉得对方对自己很有善意。 怎么两人现在还只是暧昧关系，就好像已经进展到了被长辈肯定一样？ 这是什么神奇展开。 不过赵媛现在没空思考这些，毕竟手里还提着猫呢。 她看着手里的小猫心情就好了不少，关键是从宠物医院到这家这段距离没有堵车，看上去小猫也没有晕车的迹象。 赵媛叹了口气：“……有的时候还真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庆幸你曾经有过流浪的经验，至少身体没有那么差。” 而笼子里的小猫看到这一幕也小声叫了一声，不过没有像在宠物医院时那么控诉了。 赵媛一边说着一边跟段清寒一起上了电梯。 多餐看上去果然要比一般的小猫要灵得多，也可能是因为猫天生就喜欢标记领地原因，它好像是察觉到了这个地方是曾经自己流浪过的地方，甚至在等电梯的时候，还顺着笼子嗅来嗅去。 “所以我说它果然能感觉出来点什么。”赵媛长舒一口气，“而且现在看起来这么有精神的话，就算有问题，应该也不是很大的毛病吧。” 赵媛说完这句话之后才意识到，这种话本来就不是一个医生从业者该说出口的。 她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失笑，再次感慨果然关心则乱这四个字经久不衰。 而多餐回到家之后，赵媛也没急着要查看情况，而是先把航空箱放到地上，把门打开以后就先去了厨房。 ——毕竟她也很好奇，自己的冰箱里还有什么东西。 “段总既然不是第一次来了，就稍微自便一下。”她一边往厨房走，还一边说道。 段清寒当然也不介意，还“嗯”着应了一声。 赵媛打开冰箱门的那一瞬间听到了那一句几不可闻的声响，心里下意识觉得，这么有求必应还乖乖应声的段清寒，还挺可爱。 不过刚这么想，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想法扩大，赵媛就开始看着自己的冰箱面露菜色。 ……果然自己的冰箱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望。 不过这里的“不会失望”是指，果然什么能吃的都没有。 早就应该扔掉的沙拉蔬菜、真空袋装的早餐玉米、煮了二十分钟也依然能硬得塞牙的日式荞麦面，以及一些自己曾经意识到抽买的喷射奶油和海盐芝士。 ……总之就是没什么东西能吃。 赵媛咳嗽一声，又看了一圈旁边。 冰箱里吃的倒是没什么，无糖可乐倒是排满了一大排。 她甚至还查看了一下冷冻层，除了一条几乎是一年前放进来的农家土腊肉之外，剩下的只有半年前的半成品蛋挞皮和蛋挞液了。 她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样劝说段清寒点外卖或者出去吃的时候，对方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赵媛甚至都还来不及关冰箱门，看到段清寒的时候，整个人吓了一跳，然后下意识就想自己把那一堆拿不出手的东西挡住，不过…… 好像也来不及了。 不过段清寒的眼神倒是充满了探究欲，甚至还探头看了一眼。 赵媛也不知道他这一眼看到了什么，但是由于对自己冰箱的匮乏感到心虚，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 “那个，段总。” “我们家附近有一家外卖还挺好吃的，就是……” “或者说你想吃什么？当然了，现在这个点点外卖，如果按照您的标准，可能达不到你想要的，但是吧……” “你要不要尝尝我们附近的——” 赵媛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毕竟她本来想脱口而出的是烤蹄筋烤牛油水煮牛蛙麻辣烤鱼油焖大虾……等一系列重口味但很适合夜宵的东西。 考虑到段清寒这种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可能多少有点玻璃胃，于是犹豫着又收了回去。 完了，好像自家附近是没有什么特别拿手的外卖。 赵媛在电光火石之间又想了一下，自己的储物柜…… 算了吧，昨天魏之霖来的时候自己正好去放东西，想起里面现在估计除了猫的罐头，应该就只剩下之前在超市凑餐随便买的泡面了。 如果到时候自己真让段清寒来自己家里吃泡面，这传出去还是有点丢段清寒的面子。 赵媛开始站在原地。 “你冰箱里不是有东西么。”段清寒却忽然说道。 “哎？”赵媛愣了一下，“你看到啦……” 一边说一边微微红了脸，倒不是因为害羞，就是臊得慌。 “我之前在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加上我自己在家可能就随便弄点东西，可能不那么讲究……”赵媛越说声音越小，“总之就是感觉你来我这吃夜宵手还挺寒碜的，有点对不起你。” 她干脆直接说道。 然而段清寒好像没什么反应似的，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反而语气很轻松地说：“没事，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是随便对付一口。” 当然这句话从段清寒口中说出来，赵媛还是不太相信的。 “对付一口？”赵媛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光是看着我这冰箱的东西，你也对付不出什么来吧？”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现在的表情太紧张、太不自在，又或许是自己刚才的心虚实在是太明显，总之这样的表情反而让段清寒看上去更轻松了一点，反过来安慰赵媛道：“也不是完全不行。” 听到这句话，赵媛立刻露出了一种惊恐的表情。 “你看调料、配菜，你都是有的，”段清寒甚至还开始给自己讲解道，“主食也不缺，甚至还是优质的主食。” 赵媛：…… 您指的不会是那一袋低脂荞麦面吧？ 她决定还是辩驳一下，用手指了指那个带子：“就是我之前想减肥的时候买的，口感……特别硬，不怎么好。” “而且你说的配菜是什么……？”赵媛捏着鼻子说道，“这些沙拉蔬菜口感你也不是不知道，纯纯折磨人的白人饭！” “至于调料……”赵媛又指着另外一边，“你指的是这些什么糖盐蚝油豆瓣酱？” 这些东西倒也是调料，但是跟这冰箱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搭得上边的…… 没想到段清寒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还加深了一点，然后指了指冰箱侧边栏的另一处：“我说的是这个。” 赵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露出了更恐怖的表情。 因为段清寒手指的方向，就是自己之前脑子一抽买的喷射式淡奶油。 赵媛：“……？” 可别吓她。 不过段清寒也看出了她的迷茫，然后又问了一句：“家里有面粉吗？” 赵媛眼神继续迷茫，然后点头。 “那就行了。” 在听到赵媛这么说以后，段清寒甚至露出了更加胸有成竹的表情。 赵媛：“…………” “这不就是可以做一顿夜宵了。” 赵媛：“你，你还真会做夜宵？” “也不算会，就是像刚刚说的，读书的时候对付一口。” 不是，赵媛在心里想，可是你现在看起来这成竹在胸的样子，好像自己真是什么米其林三星后厨的厨师长似的。 关键是段清寒居然真的会做饭？ 赵媛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拼图，可能以前自己认识到星海的时候已经下了定义，但是后面再一步一步的相处中发现对方并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就只能把原来的画面打破，然后自己在日常的相处中找出与之相匹的拼图，一点点拼上去。 “算不上会，但是应该不至于搞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赵媛自己是没有见识过段清寒掌勺的样子，可是对方说话好像总有一种信服力，让自己开始一点一点相信他说的话。 “那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赵媛又问道。 “很简单，我自己来就好了。” 段清寒意思是想让赵媛去旁边休息，等一会儿就好，但是可能赵媛是第一次发现段清寒的这一面，新鲜感实在很重，甚至还眨了眨眼：“那段大厨，我现在可以观摩吗？” “这可是你的家，我来你的厨房已经算是冒犯了，又哪里来的不能观摩一说。” 既然段清寒这么说了，那赵媛也就安心的在旁边靠着门，开始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不过光是这样看着到底太枯燥，赵媛一边看着还一边想试图研究一下段清寒这么做的理由。 只见对方第一步，就是从冰箱里拿出了那一把可怕的荞麦面。 赵媛深吸一口冷气。 而下一步，段清寒又真的拿出了那一瓶喷射用的没有开封过的奶油。 赵媛简直想要吸气吸到抽筋。 然后段清寒又在自己的指示下，从柜子里拿出了半袋面粉。 赵媛毕竟没有什么做西餐的经验，因此也不知道这些步骤是怎么回事，于是只能直愣愣的看着对方一步一步继续。 “刚才你说，你之前在国外的时候也是随便对付一口的？” 只是看着不发言倒也无聊，赵媛于是主动开口问道。 “嗯。”段清寒表情看上去很沉静，“那个时候我父母倒是想过，要不要叫个管家过来还是别的什么，但是我那个时候不想麻烦别人，也觉得这种事情没有必要让别人代劳，最后我就跟父母说，自己在学校旁边租了一栋房子，一般就自己自理了。” 这句话信息量还挺大的。 毕竟从这句话里面只能听出段清寒不想麻烦别人，但是以赵媛对他最近的了解来看，说不定是真的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 而关键是听完之后又觉得段清寒是真的单纯不想让别人打扰自己，毕竟在说租房子的时候，用的量词还是“一栋”。 ……什么人留学的时候会给自己在学校旁边租一栋房子啊！ 果然这就是绝不缺钱的人的说法。 于是赵媛更好奇了：“那你一般在房子里都做点什么？我是说做饭。” 说完之后，赵媛又觉得自己刚刚那个补丁打的实在是有些拙劣，但是再补充什么也不太好了，干脆直接闭嘴。 不过段清寒好像还是看得出来自己刚刚想说什么，甚至还笑着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不做什么，就是房子大的话有时候方便散心。” 好一个方便散心。 不过想想也是，段清寒这种性格的人，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朋友，甚至说他本人对于亲近关系，不能说是排斥，但也绝对不会主动迎上去。 因为据他自己所说，好像这个问题是在自己妹妹长大之后一步一步慢慢缓解的，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 “但那个时候，在国外毕竟买不到很多正宗的东西，后面干脆就决定入乡随俗……” 赵媛看着对方已经打开了喷射奶油，心有戚戚的点头。 别说，看上去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不过赵媛也的确好奇对方没说完的话：“那你那时候岂不是就是每天做些什么奶酪呀，洋葱啊这些东西……” “最初是不太喜欢，后面好像也觉得这样就习惯了。” 段清寒说道：“一开始的确也想过，要不要买附近的餐厅，但是后面自己学了做之后，发现餐厅也就只是把一些食材简单烹饪了一下，没有什么技术难度，还不如自己在家试一试，说不定还能更迎合自己的口味。” “难道你学会了中西合璧？” 可能是赵媛的话和现在说话的表情实在是有些令人忍俊不禁，段清寒眼里的笑意更深，还提醒道：“这不是你们学医的时候才会说的话吗？” “那可不一样，我们学西医的还是跟中医完全有壁。” 赵媛立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毕竟我们讲究的是循证医学，虽然我不是在贬低中医，而且确实也有比较好的中医疗法，但是对于那种玄乎其玄的东西，我们还是持着观望态度的。” “不对啊，怎么开始转移话题了，我刚才不是在说你怎么结合的东西吗？” 结果段清寒听完这句话之后，甚至还指了他自己面前的东西：“这不就是吗。” 赵媛：“？？？”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开始恐慌起对方会做出来的成品了。 “总之那时候就是自己学着做，什么都做一点什么都会，不过也都不精通就是了。” “那你们应该会有同样的留学生同学，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做饭呀？” 赵媛说出这句话之后就有点后悔。 毕竟她刚刚还在说段清寒其实没什么亲近的朋友。 不过段清寒好像也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的地方，声音也依然温和：“学校里的确有类似的同学邀请过我，我也确实去过一两次，体验还不错。” 赵媛听到他这么说，才稍微放下心来一点。 想想也是，就段清寒这种适应能力，其实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而且我说的对付是真的对付，毕竟那个时候我也不是特别追求口味，只要不是太难吃就好，而其他那些人要做中餐麻烦的事情就多了……” 赵媛总结陈词：“懂了，先天留子圣体。” 段清寒看到赵媛这样又笑了一声：“留子是什么？白人饭又是什么？” 要让一个整天18g网络冲浪的人突然给段清寒解释这些东西好像也有些困难，赵媛咳嗽一声：“就是留学生和白人们吃的饭的意思。” 不过段清寒虽然不怎么刷社交媒体，但是理解能力还是满分的，很快就从赵媛的话里面领悟到了一点意思，甚至还点了点头。 “你这么说的话，也的确算是这样。” 段清寒说道。 “毕竟一些国人都不爱吃的东西，我当时好像确实也能因地制宜的改变一下风格，然后也能吃得下去。” ……完了。 赵媛怎么更担心这顿饭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人家段清寒都已经亲自下厨了，自己还是很想见识一下的。 就是那个因地制宜的用词，实在是有一些令人惶恐。 不过想想也是，像段清寒这种家庭，从小吃的山珍海味本来就不少，之所以能适应，也是因为从小见识的太多了。 所以才会有包容性，也能对各种各样的全国各地的特色食材有所涉猎，甚至还能归为己用。 ……可问题是自己冰箱里本来就只有一袋荞麦面和奶油，他能做什么！！ 而赵媛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就看到段清寒好像十分专业的在煮沸的水里面滴了一点橄榄油和盐，然后才开始放面下去煮。 等一等，这个步骤好像有那么一点熟悉。 虽然赵媛对这种东西影响不同，但是至少看过一些做菜的综艺或者视频，这好像是什么煮意面的姿势？ 还没等自己惊叹完，段清寒就已经用喷射奶油装了半盆然后开始等待室温融化。 赵媛忍不住出声提醒：“虽然我买的时候超市提示的是动物奶油，但是可能确实不像那种经典纯动物淡奶油那么……” “没事。” 段清寒甚至还安慰起自己来：“闻着好像还不错，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赵媛在途中多次想出言制止，结果看到对方每一个超出自己预期的动作都会惊讶得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就忘记了自己要说点什么。 问题的关键在于段清寒的动作，看上去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比如像赵媛这种厨房新手不知道的常识他好像都知道，而且在操作的时候也并没有犹豫或者看菜谱，甚至还是一气呵成的按照自己头脑中的想法进行每一个步骤，总之就是主打一个行云流水。 赵媛：看不太懂，但是尊敬。 于是过了一会儿段清涵又拿出那一些沙拉蔬菜，不过倒也没有直接拿过来就用，还是仔仔细细对比了一下保质期，又把一些看上去不那么新鲜的菜叶都扔掉，最后筛选出一些可能还不错的。 而下一步，段清寒查看了自己的冷冻层之后，思考了一下，甚至把那一条真空包装、冻得梆硬的腊肉取了出来。 赵媛继续保持目瞪口呆的表情。 “这是……” 虽然自己知道，像这种冷冻的烟熏腊肉只要一直放在冷冻层，其实保质期很久，有时候放一年都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这能拿来做什么？ 不过因为腊肉冻得邦硬的原因，段清寒犹豫了一下，找不到下刀的地方，然后很快就把整条腊肉放进了温水里，进行急速解冻。 总之就是主打一个所有步骤有条不紊，稳步进行。 赵媛在一旁干脆看到说不出话来了。 “腊肉是烟熏的，而在西式餐点里培根本来也是烟熏的猪肉，这还比培根好得多。” 段清寒甚至还有空解释。 赵媛这一下才终于明白对方口中的中西合璧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是这么个中西合璧！ 但关键是从字面上说，好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赵媛在某一瞬间还感慨，还好段清寒没有自己学医，如果他是个医生的话，说不定真的能研究出一些诡异的东西出来。 不过还好，后面段清寒的操作就终于步入一些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 不过也就仅限于一些。 在所有食材准备好了之后，好像烹饪这一点的确是最简单的。 段清寒先是加热了一小块凝固的牛油，毕竟这种条件下也没什么黄油可以用了，然后就开始倒入面粉翻炒。 直到这一步，赵媛才意识到，好像对方是想搞一个什么浓汤。 没想到再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对方只是想拿这个东西做一个拌面用的“浇头”，而段清寒好像的确在做这几步的时候驾轻就熟，比如炒好面粉之后加水，然后倒入之前已经融化好的淡奶油…… 原来竟然是另一种改良版的奶油培根浓汤。 当然了，现在也不能这么叫。 毕竟在段清寒这里，那就应该叫“超市版喷射淡奶油老腊肉牛油面粉浓汤”。 赵媛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个名字听上去无比黑暗，但是慢慢的，香味就居然真的已经飘了出来。 这样的香气甚至引得在客厅的多餐都走过来看了一眼。 赵媛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讶惶恐，直到现在变成了不可置信。 ……这也行？！ 不过还没等她惊叹完，就看到段清寒把煮了很久的荞麦面捞了出来，控干水分，然后倒进锅里，让每一根荞麦面条都充分沾上了浓稠的酱汁，而荞麦面比一般面条都硬的优势就在这里体现了出来，不仅没坨，甚至还根根分明。 “姑且算是……奶油意面的一种简单改良做法？” 段清寒关了火，对着还在宕机中的赵媛说道。 片刻后，赵媛回过神来说的第一句话是：“非常好。” “……但我觉得意大利人和日本人都会报警。” 第434章 约定 第434章 约定 不过令赵媛没有想到的是，这顿饭居然真的比自己原本预想中的好的多。 一开始赵媛都在想，如果到时候段清寒真的做了一个什么无法下咽的东西，自己是要保持礼貌的吃完还是委婉的表示出来…… 结果没想到尝一口，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赵媛几乎有些震惊的抬头看了段清寒一眼：“！！” 不过对方的表情依然很镇定，甚至还有一些谦虚的说：“如果觉得实在是难以下咽，可以直接说出来的。” 赵媛立刻摇了摇头，甚至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感觉错，又吃了一口。 虽然喷射状淡奶油融化之后，果然是没有盒装的纯动物蛋奶油有质感，但是口感以及这份淡奶油所提供的味型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甚至那块几乎放了快一年的老腊肉也依然有着油脂的清香，而且甚至可能还比原本放培根更有味道一些。 关键是那一袋荞麦面也有意外之喜。 原本以为这种狗都不吃的面条只能打发健身人士，但恰恰是因为荞麦面质量太好甚至有些过硬，反而也让这一碗诡异的奶油荞麦面有了更好的味道。 更令赵媛震惊的，还是那一袋沙拉蔬菜。 因为奶油不是特别纯正的动物性淡奶油，而是喷射奶油融化后的，因此在吃两口之后还会有一些腻，而在吃一口段清寒精心挑选的沙拉蔬菜之后，就一下子觉得很清爽起来。 关键是段清寒在做这一些步骤的时候，十分熟练，甚至都没有查过菜谱，而且效率惊人，不到半小时，两人就已经在桌上吃饭了。 赵媛还是没有从刚才的震惊里平复下来，又低头吃了两口，然后又忍不住重新抬头：“对不起段总……不对，我现在不应该叫你段总，我应该叫你厨神！” 这倒是把段清寒看笑了，他先是挑了挑眉，然后放下筷子：“真的不是特别说来哄我开心，恭维我的？” 赵媛立刻摇头：“那肯定没有，怎么会呢。” “我这都是完全真心实意的感慨！” 关键是他好像真的做的还挺不错的，完完全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而且你说的你之前就是随便对付一口，你每次都是这样对付的？” 赵媛这一次真心实意地露出了钦佩的眼神：“之前我还说你是什么天生留子圣体，适合吃白人饭，但是我现在觉得你就是中西合璧的最强王者！” “我宣布中西合璧的出路终于有了！” 段清寒看着她，眼里露出明亮的笑意：“我的我的荣幸。” 赵媛为了证明自己对这一顿夜宵真的非常满意，一边说着一边真的就把面前的这一盘荞麦面吃完了。 “而且我之前都在想这袋面是不是该扔掉，反正我自己是不会做的，水煮真的太难吃了。” 赵媛一边吃一边说着。 段清寒眼睛依然弯着，顺便还点了点头。 “那如果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下次我都可以用类似的方式帮你解决掉。” 段清寒说着：“到时候还可以买点别的食材，可能会比今天味道更好。” “因为我冰箱里这点东西能做出这个味道，就已经是惊为天人了好吧！！” 赵媛毫不夸张地大夸特夸：“而且我感觉这比很多垃圾西餐厅的主厨做的都要好吃。” “垃圾西餐厅的主厨？” 段清寒饶有兴致的问道：“听上去你对此好像很有见解。” 他这么一说，赵媛听了倒是先开始，不好意思了，咳嗽一声才继续说：“倒也不是，主要是我这个人吧，说难听点就是山猪吃不得细糠，或者说我就是个中国胃，实在是对一些从小没有见识过的东西，不敢抱有尝试，就算后面尝试了，也发现自己还是难以接受。” “就比如说那些什么蓝纹奶酪啊，还有一些发霉的东西，当然最出名的还有那什么鲱鱼罐头……” 赵媛一边说还一边看了段清寒一眼：“这些里，不会有你喜欢的吧？” 不过段清寒只是笑了笑，倒也没直接否认：“倒也的确有不讨厌的。” 赵媛立刻露出惊恐的表情。 “当然了，我尊重所有人的饮食习惯，也尊重各国差异的风土人情！” 赵媛甚至在说话之前开始叠甲：“但我这只代表我这个中国铁胃！表示一下我自己的意见！” “而且我主要是发现，好像不管是日料还是最近的西餐，似乎近几年都开始流行了返璞归真，比如说什么想要尝试食材本身的味道，什么回归大自然，什么要把味蕾归还给最原本的纯天然……” 大概这个话题实在是勾起了自己的表达欲望，赵媛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甚至情绪还越来越激动，仿佛又再一次面对这种可怕的食物和餐厅一样：“然后他们呢，所谓的回归自然的方式就是吃生肉！！” “你说日料为了吃刺身所以生食比较多就算了，但是那些西餐，现在也开始一言不合就开始按日料的做法给你上！” “比如我之前吃过的一家店前菜直接给你端了一块马肉，上面连筋膜都没挑，血淋淋的就算了，以为熬过这一节就能有更好的结果第二道海鲜也是生的！” “我当时还安慰自己，他们这些做法可能就是为了凸显自己的主菜好吃，我都原谅了。” “而且那些酱饮食实在是难以下咽，要么特别鲜，要么特别酸，要么直接就是索然无味，有一些所谓的分子料理给你，把原本的东西打成泡泡之后就组装起来，可是这完全没有变化啊，该难吃的还是这么难吃！！” “不对，我跑题了，我应该继续说那顿饭，”赵媛气呼呼的，“结果你猜他们的主食是什么？不对，主菜！” 赵媛发现自己吐槽着都有点语无伦次了，但毫不影响自己对这家店的愤恨，咬牙切齿的继续说：“主菜居然是纯生的牛肉馅！” “对，就是牛肉馅！” “包饺子的那种！” “然后这东西上来的时候甚至还伴随着一些菜叶子，不是我回家吃顿饺子不好吗，还是说我家楼下的小馄饨不好吃？！” “而且那个牛肉好吃就算了，说是为了什么保留食材最原本味道，又油，又腻，然后酱汁……不对，甚至都没有配酱汁了，因为这次服务员直接过来拿了一个生鸡蛋，用蛋黄拌了拌，说这是最纯粹的味道！” 赵媛说到最后，甚至义愤填膺：“人类发明了火，就是为了让人类的文明得到进步，不是为了让你们花大钱，还来吃生肉的！！” 结果这句话刚说完，赵媛就听到了旁边的笑声。 段清寒看着她笑出声，可是眼神和表情都无比温和，像在看一件最心爱的宝物一样。 “嗯。”段清寒眼睛弯得很好看，“你说的对。” “火本来就促进了人类文明的发展，而且那些餐厅很多的确也只是为了一个噱头，人头费收的很贵，而且也没什么可取之处。” 段清寒赞许的点了点头。 他这么一点头，反而让赵媛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就是完全站在自己的角度抒发一下个人意见，你也不用附和我。” 没想到段清寒依然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没有，我觉得你说的对。” 赵媛差点被呛到。 她当然知道，自己跟对方说这些也完全都是非常个人的主观意见，但是好像他就是真的完全信任自己一样，或者说就是觉得自己说的话都是对的，甚至愿意附和，还主动附和。 而自己，也真的被他刚刚的眼神所打动。 “本来就是真的。” 好像为了验证她的话，又或者是想让她相信，原本段清寒好像对这些东西没什么评价，却还是开口说道：“的确就是你说的这样。” “很多餐厅本来就以为只要自己的珍贵食材放的多，比如松露不停的刨，鱼子酱不要命似的一层一层往上堆，然后只要做什么都是用和牛或者龙虾，就已经可以标榜自己成为一家高级餐厅了。” “当然这餐厅里面的确也是会有厉害的主厨，但西餐的确是非常严重的重灾区，而且也是利润最可观的。” 段清寒毕竟对于这种餐厅还是比赵媛更有见解，因此说起来也头头是道：“总之就是，对于外行人很容易被骗就是了，而且一般这种餐厅，都还会为了标榜自己的高贵，在上菜之前先给顾客讲一堆故事……” 赵媛听到这里也深有共鸣：“对对对！我上次去的那个餐厅甚至还搞什么灯光艺术，上一道菜讲半天，关键每次只给一小坨就不说了，难吃的还令人发指，可是每次吃完之后，主厨都还要用欣慰的眼光看着你，就好像等你的夸赞一样……” “……这种时候就觉得头皮发麻，好像自己不夸或者不赞美这道菜的优秀之处，那就是没品位，那就是土包子，特别明显这种感觉。” “而且一些艺术也是这样，好像自己喜欢的东西越小众，越曲高和寡，就可以开始标榜自己是有品位的人了，难道自己喜欢什么东西不是取悦自己的吗，还能给别人看吗？” “所以那家餐厅叫什么名字？” 段清寒突然问道。 不过都还没等赵媛回答对方，就自己先说了一个名字。 赵媛眼睛都睁大了：“……这你也知道？” “你刚刚说到灯光艺术，我就想到了，确实是一家噱头很大的餐厅，口味也的确不太行。” “也对，段总博闻强识，吃过也很正常。” 赵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不过刚说完，自己就被段清寒轻轻敲了一下。 “怎么敲我！” 赵媛看了段清寒一眼。 然而段清寒唇角带笑，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没忍住。” 赵媛剩下的话就又说不出来了。 而也在此刻，终于重新适应了家里环境的小猫扭着尾巴，朝两人的餐桌边走过来。 它现在还不太敢跟两人太亲近，因此也没有上餐桌，不过还是围着赵媛的脚绕了一圈。 赵媛的笑暂时停下，心脏却蓦地收紧。 好像这一切在此刻的太过完美。 两人就是这样面对面坐着，聊一些步那么重要，但双方都有共鸣的话题，想笑就笑，想骂就骂，想抒发自己的主观情绪就抒发，不用考虑说了什么会让对方不高兴，也不用在意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而影响这样的氛围。 甚至旁边还有一只两人一起遇到的小猫，再也没有比这更温馨的事了。 赵媛在这一刻想。 原来舒适就是这种感觉。 不用考虑自己需要去迎合别人，什么也不用在意自己的情绪会不会让别人承接不住，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 赵媛用手戳了戳已经吃完了的盘子，眼神又有一些躲闪。 但也并不是不想直视段清寒。 然而对方好像也完全理解，甚至还轻笑了一声转开视线，像是知道她的情绪一样。 是啊，其实自己的情绪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段清寒那么聪明那么有能力的人，就算恋爱经验为零，就算对相关的情绪不了解，但是也依然能凭借自己细腻的形式感触到一些什么。 就像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犹豫也完全给足了时间，陪伴自己这样的犹豫。 似乎这段关系不需要自己在说什么，他都会全然理解。 赵媛眨眨眼睛，又有一些感动。 她看了一眼对方面前也空了的餐盘，站起身来：“那为了报答段总的恩情，我来洗碗。” 段清寒果然也就没有再继续刚才那一瞬的悸动，还抬眼看着赵媛：“我来吧。” “这可不行，你都做饭了，要是还让你洗碗，我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这句话倒是让段清寒又笑出声来：“怎么就大逆不道了？” 赵媛咳嗽一声：“那不是吗？谁做饭另一个人就洗碗，天经地义。” ……虽然自己很不喜欢洗碗就是了。 赵媛不爱开火的原因之一就是洗碗，毕竟对她而言，从备菜开始到做饭，至少还是一个正在创造的过程，虽然创造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有待考证，可是洗碗就完全不同了。 洗碗就是纯粹的折磨，是人类劳动力的浪费，是做无用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行为。 但是好像段清寒连这句话都能感觉到似的，先是跟着赵媛一起进了厨房，然后看着她对洗碗露出的表情，忽然开口道：“我觉得你这个厨房查个东西。” 赵媛：“跟段总的菜谱比，可能差的是装了一万种食材能让你自由发挥的冰箱吧。” 不过段清寒好像这个时候正拿出手机，似乎在处理什么工作上的事情。 赵媛抬头看了一眼，觉得他在忙，正准备继续收了洗碗，就听到段清寒重新开口。 “……洗碗机。” 第一遍赵媛还没听清，怔了怔：“什么？” 段清寒又重复了一边，赵媛张了张嘴：“……” 虽然这种东西之前自己装厨房的时候也想过，但当时自己觉得实在是有一些多此一举就没装，不过现在想想这种东西的确是可以让洗碗这件事变得不那么痛苦的。 赵媛下意识想摇头：“我这个地方本来也不开火，洗碗机这种高贵的东西实在是有些没有用武之地。” “不是你说的吗？人类文明跟别的不同，主要剩在创造，所以洗碗机的发明就是为了让人省去这种麻烦的，因此只要是有用的东西，那就是有存在合理意义的。” 赵媛还想说点什么：“可是……” “我刚刚看了一下，顺便拍了个照片，到时候让魏之霖拿着尺寸去定做一个，就应该能完美契合你家的水池长短了。” 不知道为什么，赵媛每次在跟段清寒这么相处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身在霸总文学里面。 可问题是自己也不是那个小白花。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快乐是真实的。 可能因为下午对猫的健康担心实在是很重，而现在好像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这种快乐就比之前还要更鲜明一点。 而今晚的好消息还不止于此。 还好段清寒做菜的时候并没有用太多餐具，因此洗起来也很轻松，很快就解决了。 而等赵媛刚把盘子放进柜子里消毒的时候，手机就已经震动了一下。 一开始自己还没当回事，直到发现震动的那个信息，居然是下午的宠物医院群聊。 里面的对话也很简单。 “你好，多餐家长，小猫的大部分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加急抽取，还请您查收。” 赵媛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然后火速打开。 不过因为自己是医生的缘故，所以看这种报告也没什么难度，更何况报告旁边还写了正常值，几乎没什么审阅问题。 当然了，这家宠物医院也很专业，把需要注意的数值都已经写在了旁边，然后还在后面做了一个总结，避免一些看不懂的家长会担心。 而最重要的DNA跟核酸也已经出来了，其他都没什么问题，不过呼吸道确实有一点点小小的感染。 但是血结果上都没有太明显的体现，所以暂时只需要口服用药就好了，其他没什么需要处理的。 赵媛看着报告最后的总结。 “经全面检测，除上呼吸道稍有感染，以及膀胱壁轻微增厚（但未发现血尿情况）之外，暂未检查出别的问题。” “处理结果：督促宠物猫多饮水，注意观察小便颜色，以及服用抗生素和靶向药一个周期之后复查，其他暂无特殊处理，随诊。” 赵媛之前还不太能共情一些家属看到报告时的心情，但现在能共情了。 她反反复复把那段话看了好几遍，然后又看了一眼正在自己脚边打转的小猫。 可能小猫本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赵媛已经很兴奋的蹲下来开始跟多餐说话。 “多餐多餐，你知道你现在没事了吗？” “多餐多餐，那从现在一起就由我来照顾你了。” “多餐多餐，等你病好了一点，我带你去洗澡好不好？” “不过也不用急着现在就去，也不用看别的小猫是怎么样的，我们本来就是特立独行的小猫。” “多餐多餐……” 赵媛好像在此刻有说不完的话，不过又知道现在说什么，对方应该也听不懂，可是又觉得自己的情绪猫是能感受到的。 而且事实好像真的是如此。 好像自己的开心情绪感染到了小猫，这一次大餐不仅没走，反正好像真的试探似的蹭了蹭赵媛的脚踝。 毛茸茸的感受像一把舒服的小刷子。 赵媛在那一刻甚至都不敢动，只是心里已经满满的盛满了喜悦的情绪。 她也算是明白那些养猫会对家长先斩后奏的人的心理了。 可能大部分人对这种生物的喜欢都是下意识，就算最开始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喜欢不会接触，可是当真的有这么一个生物在你的脚边的时候总是会心软，总是会觉得充满了保护欲。 当然了，先斩后奏也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行为。 “那我可以摸摸你吗？” 赵媛看着小猫说道。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直接走开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多餐能不能听懂，但赵媛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跟一天前不一样，好像因为频繁的接触，而且也感受到了对方没有恶意，这一次多餐终于没有瑟缩着往后退了。 这对赵媛来说就是莫大的鼓励。 而她也当然知道见好就收的原理，手就只放在对方的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就放开。 但这一下就已经足够自己开心一晚上了。 “昨天是几号？” 赵媛忽然问道。 段清寒虽然还没猜到她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还是很贴心地说了一个日期。 “啊，那昨天好像还是寒露。” 赵媛记得今天同事还提过一嘴，所以知道昨天是什么节气，然后又说道：“果然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在这样的天气下跟段清寒待了一夜，而在回去的路上又碰到了被露水打湿的可怜小猫。 而且是在这一天之后，好像一切的方向都慢慢明亮了起来。 明明是一个代表着进入了深秋或者即将步入冬季的节气，但对于赵媛来说，仿佛真的踏入了另一个春天。 “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段清寒终于说道。 “那当然了。” 赵媛现在觉得万物可爱，就算现在让她洗碗，她估计都不会咒骂这是人类退步的标志了，甚至还可能会哼着去洗。 果然心情和情绪是决定一切东西的开端是真的。 “而且别说我了，你不开心吗？” 赵媛看着段清寒说道。 “开心。” 不过段清寒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小猫，而是看着赵媛。 她又怎么可能不懂对方的意思，但现在好像这些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她甚至还仰着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更深的微笑。 果然，下一秒她就看见段清寒露出了一些发怔的表情。 这种表情不太会出现在他的脸上，所以赵媛当时这么做的时候，其实也有着想看看对方什么反应的小心思。 而事实证明，段清寒的表情的确定让自己满意。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不只是针对猫，也不只是针对人。 就好像，如果从一些更加宏观的角度或者是用更普世的视角来看，明知道对方有好感而不回应，是不是一种不太完美的行为，赵媛其实知道。 可她也知道，段清寒知道自己的胆怯。 这难道不就是磨合的开始吗。 可能有一天真的会动摇，会同意，也有可能后面发生什么事，两人最后没有真的在一起，但都不会影响今天此时此刻的真挚的快乐。 有的时候人的生命本来就是一块一块的碎片拼成的，而这样的碎片本来就值得惦念很久。 段清寒这几秒后才从失神中回过神来，重新恢复成最开始的表情：“那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好。” 赵媛点了点头说道。 “那我下次是不是要多买一点奇怪的食材呀？” 像是为了回应之前段清寒做饭时候的开玩笑，赵媛也笑着在对方准备离开的时候说道。 段清寒的手扶着门框，回过身来。 “不用了，”他说，“不如……” “下次，一起去超市采买吧。” 这次换赵媛愣了一下。 这句话虽然简单，但画面倒是足够具体和丰富。 其实这句话已经算是一种很直白的邀请，毕竟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还能处于暧昧期示好的基本流程，但要一起逛超市，逛完之后还要一起回家做饭，这已经算是一种类似情侣的邀约了。 但段清寒说这句话的时候太自然，导致赵媛也生出一种“好像这样答应也没什么”的错觉。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段清寒的厨艺的确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 要知道人越没有什么就越想追求什么，对于赵媛这种厨艺水平怎么练都几乎为零的厨房杀手来说，这无疑是一种绝对心动的邀请。 因此她最后还是没怎么犹豫，看着段清寒的眼睛点点头：“好！” “那就……” “拜托大厨了！” 第435章 慈善家 第435章 慈善家 在听完了这一切的夏眠叹为观止。 【夏眠：……你知道吗，现在那种霸道小说总裁味更重了。】 【夏眠：不过猫没事就好，回头都给我发一点，我也想多看看。】 【夏眠：而且说来还挺神奇的，在外面待了这么久的猫，身体居然没有太大影响。】 【夏眠：这么一说，你们还真的很有缘分。】 【夏眠：不如就自己养了吧？别老觉得自己没经验什么的，什么人不是从一点点经验就起来的，我们当医生的不也是吗。】 【赵媛：道理我当然都懂。】 【赵媛：但现在主要也不是这个问题。】 【赵媛：就像我一直以为自己也能共情那些来看病的病人和家属们，但是当自己真的来到那个位置上时，才能真真正正的感同身受。】 【夏眠：这个我倒是知道。】 【夏眠：毕竟我母亲之前也生过病。】 【夏眠：这种时候掌握再多知识也是没用的，之前查过多少资料也派不上用场，最后只能自己心惊胆战地站在一旁等待医生宣判。】 【夏眠：毕竟不是自己的专业嘛。】 【赵媛：是的是的，你说得对！！】 【赵媛：就是那种好像在等待什么判决一样的紧张感！】 【夏眠：所以我都说啦，还有好多餐没什么问题，不然你现在估计跟我说话都没什么精神。】 【赵媛：是的是的，我懂嘛。】 【夏眠：但我在这件事情上更震惊的是，段清寒居然会做饭？】 【夏眠：霸总居然不请厨师，还要自己下厨？】 【夏眠：关键是……】 【夏眠：那种一听上去就很黑暗的搭配，真的会好吃？】 【赵媛：是真的！！】 【赵媛：我之前也是跟你一个想法！！】 【赵媛：我当时都已经在思考，是应该礼貌的随便吃两口，然后就放在一边，还是应该给面子的全部吃完……但没想到！！真的不错哎！！！】 【赵媛：虽然我知道这种东西应该不是很难——我的意思是对于正常人来说，不包括我这种厨房杀手，但问题是这还是段清寒做出来的，就更神奇了！】 【夏眠：也是。】 【夏眠：毕竟怎么想，他都不会是一个留学期间自己租房子，然后自己做饭的人。】 【夏眠：没想到听上去还有点……朴实？】 【赵媛：？】 【赵媛：可是他自己租了一整栋，在学校边上的房子，是的，一整栋。】 【夏眠：……】 【夏眠：…………】 【夏眠：不好意思，当我没说。】 【夏眠：对了，那你要来跟我们一起参加综艺的事，他知道吗？】 【赵媛：知道啊。】 【赵媛：当时还聊了一下，反正没什么特别的。】 【赵媛：而且他好像提前知道，似乎是工作上的时候听到过一点点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赵媛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停了一下。 在手机那一头的夏眠当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只有赵媛自己想起来，自己当时还在跟段清寒说完这个综艺还一起去吃了那家风格特色很鲜明的日料店，然后还在那里遇到了他公司里的某个中层。 但这种事情再跟夏眠详说好像也并不太合适，毕竟因为赵媛对那个女性没有任何敌意，甚至还是充满了欣赏的。 更何况自己跟段清寒的关系也算不上多么清白——赵媛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因此在这样的前提下，如果自己现在跟夏眠说了有这么一件事，那势必就会让对方也会在两人之间的话题里轮转一圈，关键是除了八卦也没什么意义。 赵媛当然是很喜欢跟闺蜜一起八卦的，但不代表就真的可以没有底线的去评论别人。 于是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跳过了关于那个Linda的事。 【赵媛：这就是我们在聊完综艺的时候吃了个夜宵，然后就遇到了多餐，这个晚上也实在精彩。】 【夏眠：关键是小猫现在怎么样？】 【赵媛：你说多餐？】 【赵媛：这两天还不错，而且已经开始能围着我的腿打转了，虽然有时候我碰一碰还是会跑，但是我要是走远了不理它，过了一会又会自己来找你。】 【夏眠：不愧是奶牛猫。】 【夏眠：果然捉摸不定。】 【夏眠：但这样子也挺好的，虽然不是说那些看上去就呆呆笨笨的小猫不可爱，但是遇到这样有灵气的小猫，明显运气更好。】 【夏眠：怎么跟你说两句，我都想养点动物了。】 【夏眠：不过我更喜欢狗一点，只是现在工作实在太忙了，没那个时间去遛，等过完年住院总结束再考虑吧。】 【赵媛：是的是的，毕竟狗更有情绪价值的索求一点嘛，所以痒的时候会更上心一点也很正常。】 【夏眠：可是我看你现在就已经很上心了。】 【赵媛：那不一样！我跟多餐就是有缘分！】 【夏眠：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到时候把猫送人呢？】 这次赵媛又沉默了一会儿。 她知道一切道理，可就是会觉得有些心虚，生怕自己一下子照顾不周，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不过夏眠也当然知道她的意思。 【夏眠：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而且这不是还有段清寒吗？】 【赵媛：？】 【夏眠：你不是说他也挺喜欢照顾小动物的么，实在不行就放他那里养……】 【夏眠：哦对，他还有个妹妹。】 【赵媛：算了，反正这段时间多餐没完全康复之前还是放我这里再说。】 【赵媛：现在还不敢给小猫洗澡，不过还是找机会给它擦了擦，这两天看上去已经比之前干净很多了，不是可怜的小流浪猫了。】 【夏眠：所以那就留下嘛，就算段清寒会因为他妹妹暂时不能放他家，你现在这个工作情况，好像也能接受？】 赵媛自己也不知道，最后应该怎么办。 【赵媛：而且也不知道它会不会不认识人，要是这段时间养过了，不适应的话再说吧。】 【夏眠：不过说到他妹妹……因为我之前对她的时间有点印象，她是不是要到化疗时间了呀？】 赵媛一怔。 这么一算，还真是这几天了。 因为自己毕竟不是专门进行化疗的科室，之前段萌来思雨这边化疗的时候也只有第一个周期，后面段清寒就带着她去了专门科室进行周期性的化疗，自己就只记得对方的化疗周期，但因为不是主治医生，有时候也并不能查看对方的病例，也就只能慢慢跟进了。 怪不得前天自己还听到段清寒跟魏之霖说，让他腾出接下来一周的时间，当时自己已经隐隐有感觉，看来果然是因为这个。 其实段萌当时住院的时候，虽然自己管的时间并不多，但印象也很深刻。 当时自己觉得段萌又听话又乖巧，还非常懂礼貌，而且甚至没有因为家庭条件太过优越而带来的娇气，看得出来家庭教育很好，而且应该是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小女孩。 不过以前赵媛只是自己单纯喜欢，可是现在一想…… 可能段清寒的父母对他愧疚太深，可能是真的吸取了一些他曾经的成长经历中的经验教训，因此才能培养出现在这么完美的小女儿。 她应该是一个勇敢尝试新事物，永远不会轻言放弃，也绝不会随便自怨自艾的孩子，因为她拥有了非常完整的、健康的，一家人的爱。 但…… 赵媛现在知道了，虽然不至于用“试错”两个字来形容，但段清寒的童年却再也无法回来了。 他的父母无疑是一对会反思的父母，而他也绝对是一个各种意义上都非常完美的好哥哥。 只是段清寒失去的东西好像永远也补不回来了，也没人再会问他，在童年失去那一匹小马的时候，有没有人安慰过他，或者想听听那时候他想说什么。 然而现在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他现在是好哥哥，好儿子，是优秀的掌舵人，温和得体的绅士。 唯独不是曾经为了唯一的玩伴在雨中淋着流泪的沉默少年。 想到这里，赵媛就忽然有些难过。 这样的事如果跟段清寒说，那他一定会用非常轻松的语气说“无所谓，已经过去了”，然后再露出好像不在意的表情。 而赵媛在这一刻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能脑补出他露出这个表情时的模样。 应该是先微微眨一下右眼，但很快就会提起嘴角，变成自己见过的温和的样子。 想到这里，赵媛的心里还是有一点很细密的酸软。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才继续跟夏眠对话。 【赵媛：怎么你连别人妹妹的化疗时间都知道？】 【夏眠：倒也不是，然后就是你俩相亲的时候我印象比较深刻嘛。】 【夏眠：当时你们不是还互相诋毁自己么？】 【夏眠：一个说自己欠债两百万在医院烧锅炉，另一个说自己创业失败还离异带娃。】 【赵媛：………………】 【赵媛：你的记性倒也不用这么好！！！】 【夏眠：没办法，我这个人的优点就是记性好，嘿嘿。】 【夏眠：不过我记得你当时收他妹妹，后面也没有来你这里化疗了，你不也记得挺清楚么？】 【赵媛：这又不一样！！】 【夏眠：也是，你们现在的关系本来就……】 虽然她及时止住了话题，不过还是引来了赵媛的一阵控诉。 在控诉结束后，她才继续说道。 【赵媛：不然下次我还是去看一看他妹妹吧。】 【赵媛：就当是首诊医生的回访，好像也还行？】 【夏眠：那当然，有什么不行的。】 【赵媛：不过到时候是不是就要录综艺了啊？】 【夏眠：？】 【夏眠：什么到时候，综艺后天就开始了，我们这边实习生都选好了。】 【赵媛：？？？】 【赵媛：也对我们的科室不同步，你那边打头阵也是正常的。】 【赵媛：所以你那个实习生最后决定去啦？】 【夏眠：是啊，我问了一下，主要是她还有保研的诉求，万一这个节目真的对她在这一路上有所帮助呢，不也挺好。】 【夏眠：而且自己亲自体验过，总要比在书本上看到的多。】 【夏眠：我也是真的希望她能更进一步。】 【赵媛：嘶。】 【夏眠：？】 【赵媛：我时常觉得，你今后估计是个科主任的料。】 【夏眠：？？？】 【夏眠：谁想当科主任啊！】 【赵媛：不是！！我这是褒义！！】 【赵媛：我现在特指的就是那种，身上散发着光辉的那种伟大科主任感！】 【赵媛：实验室的奠基人！新项目的博导硕导！】 【夏眠：你要不要去量个体温？】 【夏眠：你们科室温度计坏了的话，来我科室领。】 【赵媛：我只是说感觉！！感觉！】 【赵媛：又不是说你真要去当科室主任！】 【赵媛：更何况科室主任也有不好的呢，万一到时候像隔壁内科B栋一楼的那个一样……】 【夏眠：这话可不兴说。】 【夏眠：医院风评这种事，虽然很多人都见识过，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还只是普通医生，知道就好了吧……】 这个主任之前两人轮转的时候都遇到过，总之是个某些方面有些瑕疵的人。 甚至不能说是有些瑕疵，不过个中细节，也难以明确考证，所以目前还停留在大家心知肚明，但又不能放到明面上讨论的地步。 【赵媛：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这不也只是跟你说一下嘛。】 【赵媛：那更别提之前泌尿那个……】 【夏眠：好了打住！】 这种医院里的独家八卦，估计也就只有心照不宣的时候随便提一提了。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话匣子打开了，赵媛忽然生出一点好奇。 【赵媛：那你说，现在不是马上要录综艺嘛，而且镜头是跟着实习生走的，万一不小心拍到一点什么……】 【夏眠：那也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 【赵媛：也对也对。】 【赵媛：对了，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有空的时候就来我家看看猫呗，我觉得多餐的性格目前看着是挺不错的。】 【夏眠：好好下次再说！！制作组的人也过来了啊啊啊啊啊——】 闲聊时间总是最快的，赵媛倒是没这么忙，而夏眠，因为科室马上就要开始拍摄的缘故，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被人叫走，开始跟节目组的人走程序去了。 - 夏眠刚刚说的没错。 原本自己还想再跟赵媛聊点什么，不过因为开播在即，所以节目组和制片人都来到了现场。 而旁边还有一个就是自己比较熟悉的林雪。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跟几天前相比，现在他们就是合作的关系了，林雪也穿了一件看上去更精神的工作装，虽然看上去还有一些稚气未脱，象牙塔感觉尚存的气质，但是认真程度应该不会让人质疑。 在第一眼看到夏眠时，林雪眼睛也立刻亮了起来：“夏医生，夏医生！” 在开口之后，果然还是那个自己之前认识的毕业生。 “我们正在跟一些愿意出镜的病人和病人家属谈，然后到时候都会签署一份相关的协议。” 林雪进入到工作状态的时候就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拿着那一沓东西对夏眠解释道：“然后我们为了方便一些年纪比较大和没有耐心阅读相关须知的患者和病人家属准备了一份表格，根据不同病种和不同类型做了一些区分，其中包括了他们可能介意的东西，以及是不是我们需要避免的，是不是不能出镜的……我们直接做了一个更简单的选择题，如果没有耐心看完的话，我们也会有人陪着去一条一条解释，然后他们只需要选择同意或者拒绝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才过了几天，可是这个制作组的专业性好像看上去提升了一个level。 夏眠看着那一串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机器，以及各种专业的收音设备和调光的东西，然后又看了看林雪和制片人身后，割了好几个穿着黑衣服，看上去神经非常严肃和敬业的Staff，而且他们的服装都是统一的，上面印着这一次即将拍摄综艺的logo和标语。 “啊，这个，这个是我们为今后那几期准备的follow pd。” 林雪察觉到自己的眼光立刻解释道：“原本一个科室只想安排一位的，不过后面我们制作人又觉得为了拍出真实的效果，还是最好一个实习生之后跟一个，会记录的更详细一点。” “而且……” 林雪想了想又说：“这一批的follow pd都是之前有过跟拍经验的，而且也很会临场应变希望效果能更好一些。” “那你呢？” 夏眠问道。 好像就是为了等这句话一样，林雪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露出了有一些骄傲的笑容，然后立正说道：“我呀，我是您专门的私人 Follow pd。” “不过在不拍摄您这边的时候，我还是会出现在节目现场，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情况需要及时应对，总之我会全程跟进，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嘛，肯定也马虎不得。” 林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带着光的，好像对方也很期待这样的一份工作，其实可能会面对很多未知的困难或者无法处理的难题，但至少这一刻对方想要工作和努力上进的心是赤诚的。 夏眠看着她，也总有一种看到了曾经时候的自己的样子。 好像刚毕业进入医院的时候的自己也是这个模样，虽然不知道今后会面对什么，但总是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好。 虽然后面自己也遇到了很大的变故，被恶毒亲戚欺负，母亲又生病，然后浑浑噩噩的随便结个婚……但至少一切都过去了，好像自己现在的确严无愧自己当时刚进医院时候的抱负。 没有心浮气躁，没有忘记初心。 而夏眠此刻在心里也这么想着，这么祝福着林雪。 当然还有一个想法，此刻也出现在自己的脑中。 虽然夏眠作为一个外行人，对这种节目的投入没有什么概念，但光是从林雪之前跟自己说过的，和现在实际看到的阵仗…… 夏眠没录过综艺，只想说，难道你们录综艺的排场都这么大的吗。 这种话憋在心里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她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戳了戳旁边的林雪开口问道：“你之前也没跟我说，你们这综艺投资有这么多呀？” 就算之前知道这个团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综艺，可是一般制作组合电视台会对相关的经费进行压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夏眠没经验，但就是觉得……怎么第一天看上去，就感觉这个制作组好像很豪横？ 也不能说是豪横的，只能看得出好像完全没有什么经济拮据的感觉。 没想到自己这么一问，林雪好像也很有表达欲的地凑过来，附耳说道：“其实我也很震惊这个事情！” “……？” 这句话无疑让人立刻勾起了兴趣。 “因为我是进去的时候，发现这个制作组的人其实还没有现在这么多……当然最基本的主创都是在的，但是你知道吗？毕竟录综艺这种事情就是为了博流量，所以他们最开始在我没有加入之前想的一些方案都比较激进，或者说冲突化很重，有的时候甚至都做好了一些黑红的打算……毕竟你也知道的，有流量就有钱嘛。” “而我当时为了说服他们确实也用了好长一段时间，而且即便如此，他们当时答应我第一确实也是为了共赢，但是第二确实也是因为……我加入的话不用给我太多的工资，毕竟我是首次还没有经过实习，就能来这里工作的第一个人。” “但是这两天我的确发现……” 林雪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谈到了您愿意跟我们合作的缘故，还是制片人又去汕头申请了一笔资金，但是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好像这个组突然就不差钱了，我们原本都只打算请1~2个follow pd就是因为，有专业的比较贵，不太请得起，可是在这一两天之后，制作人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春风满面，然后立刻跟我们说准备每一个实习生都请一个follow pd。这样才能保证我们节目的完整性……” 毕竟林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项目突然有钱了，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一个项目组在准备开工之前突然变得富裕，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意味着他们在做一些准备的时候，可以暂时不用考虑经费的拮据，可以在前期就花大手笔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在一开始的宣传上，也就能再花一些功夫。 “实话跟您说吧，最开始那个热搜的确是系统自动弹上去的，不过这两天我们倒是也自己稍微创造了一点话题，然后花了一点钱买了一会儿，反正就好像……” 林雪思考了片刻后说道：“反正就是感觉上头突然就开始给钱了，而且给的非常大方，就好像不在乎这段综艺，会不会给他回本一样……” 夏眠倒是的确不懂这样的弯弯绕绕，不过依然不影响自己听得津津有味：“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上头突然拨款了，还拨了一大笔款？” 林雪立刻点点头。 “这老板怎么突然这么好了，难道是想做慈善呢？” 自己随口说道。 然而好像这也是林雪在困惑的问题，因此相逢见晚的继续跟夏眠说：“我也想说啊，因为不管怎么样，这档综艺也算是第一季，就是个新的尝试，谁还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后面几季？” “毕竟虽然从工作经验来说，我的确是一个纯粹的新人，但是这几年关于行业的一些消息我倒是也知道，像这种所谓的创意栏目一抓一大把，就算标榜着第一季，如果播出的观赏性和讨论都没有达到预期的热度的话，也不代表真的可能会出后面几季……” “说白了，像这种新兴开发的项目本来就是拿来试水的，所以最开始我刚进这个制作组的时候也觉得这个经费是正常的，可是没想到，现在这个经费，就好像我们是在拍什么特别有名的知名综艺，而请的嘉宾好像都是一些大明星似的……可是除了观察室的那些，我们能拍到的都是素人啊？” “用更专业的一点的话来说，这其实是算一种试错，当然我知道最开始的策划和制作人肯定是包含着一腔热血的，但是上头本来就是利益至上的，如果这个综艺不能给他们带来经济效益那么很可能最后连直播都没有就直接结束……” “所以不管是从经济层面来说，还是从更稳妥的角度，现在给我们的经费好像是太多了一点。” 林雪十分理智的做下了总结。 夏眠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只顾着点头了：“所以说，结论已经出来了。” “哎？” “结论就是，”夏眠自信开口，“你们这个制作人上头的老板，果然是个慈善家。” 第436章 管我的老婆叫老婆？ 第436章 管我的老婆叫老婆？ 这一次林雪也深以为然地跟着点了点头。 “我也没想到第一次加入这种正式的制作组，就遇到了这么大方的老板。” 林雪说到这里的时候也很感慨：“所以我其实一直觉得我运气好像比一般人都要好。” “运气是一部分，可是你本来就有这样的心，才会遇到这样的机会，不用太过于纠结这些。”夏眠笑着说道。 “毕竟我经历过，我也懂。”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句话本来就不是一句空穴来风的俗语，还是经历过千千万万种验证的。” 夏眠说道：“如果不是你那么想要认真的拍一部毕业纪录片，如果你不是想了这样的标题，如果你不是如此仔细的观察着生活里的每一桩事情，又怎么会换得现在这样的机会呢？” 林雪没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收到来自对方的安慰，也笑着开口道：“那如果今后我们合作的时候，我出什么问题还得请你多担待了。” 夏眠也点点头，开玩笑式的说道：“那如果我工作上出点什么小纰漏，还得你的摄像机饶我一马。” 大家都知道是开玩笑，因此也都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然后笑了出来。 整个科室都很忙，一些人忙着去给病人家属签合同，而一些人正在跟科室的相关负责人对一些需要注意的知识以及一些不能拍出来的，最好不要入镜的画面，需要特别斟酌。 不过好像自己看下来这档综艺的赞助商好像并不多，就除了之前的护士导诊台上面多了一个药品冠名的logo和小立牌，其他几乎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赞助商的名字。 夏眠之前自己也看过类似的综艺，知道了这种综艺一般越有钱，恰恰就说明了赞助商很多，愿意投钱给宣传。 而像这样的综艺是从新的第一季开始做，拉不到太多赞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一般赞助商少不就会证明节目经费少吗？之前自己还以为是因为赞助商拉的多了，或者是上头的老板本身就有一些实力，愿意多送一些赞助商过来，一般这种情况就会很明显，比如医生和护士们吃的喝的或者饮用水或者小零食，都会专门换成赞助商的，夏眠之前还看过一些把什么家电都挪到科室来，专门做宣传的。 可是现在看上去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赞助，而且节目组的人也没有过来跟这些医生跟护士说需要注意影响，避免竞品出镜，那就说明了确实赞助商并不多…… 这个认知让夏眠更加震惊了。 “等一下，我之前以为你们这个节目只是一般有钱，而老板也只是一个普通慈善家。” 看着这一切，夏眠还是忍不住说道：“……现在看来，给你们投资这个的老板不只是慈善家，简直是身上带着圣光啊。” 林雪顺着自己的视线看了一圈，好像才明白过来赞助的事，毕竟自己也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敏感度，也有那么一点点迟钝，但还好很快反应过来了，然后迅速点头：“其实这件事也很奇怪！” “因为其实我们这个项目当时决定要来找你的时候，就已经跟上面的老板报备过了。不过因为我不是他们公司的人，所以不太清楚流程，但是好像也是很正规的一个汇报流程，大概就是一层一层的把方案往上面传，然后上头签字盖章之后就可以开始安排拨款，所以当时就算把您作为一个卖点，这些事情上头其实是知道的。” 林雪一边念叨着，一边继续分析：“而很显然你看，当时我们把这个东西作为一项比较重要的节点，汇报的时候，上头也并没有给出特别满意的回复，或者说因为这一点多拨几笔经费……” “而我们的经费突然富足，好像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你要说如果是因为知道您来参加节目，那就应该早几天直接拨款，可是明显又不是，就是在我们敲定这个节目之后的最后几天，好像上头突然龙颜大悦，据说好像是老板本人还是什么的亲自投资的……” 毕竟是还在象牙塔的学生，因此林雪说话的时候也挺有趣的，想了想又继续道：“……所以难道这个综艺说的是什么？是boss直聘吗？……当然我的意思是boss亲自投资栽培的意思。” “要是说我们这个节目有优点吧，也确实有，很明显就是有意义，至少能让人看到一些医院的真实的情况……” “可是你要是说有多么的出类拔萃吧，那倒也不算。” “因为最开始的资金本来都是留来给观察室的嘉宾请的，可是你看观察室的嘉宾的咖位虽然还不错，但是也绝对不是个个顶流的状态，因此花费也不是特别高……” 说着说着好像这个问题就成了未解之谜。 “算了，反正至少你们现在经费充足，做事的时候也能更好一点，至少可以更加放开手脚。” 作为医生倒是不太知道他们这些综艺的弯弯绕绕，因此想了想，夏眠自己还是这么说道。 “这个倒是，反正我做一个刚刚加入的人也领不了多少工资，看着热闹就不错了。” 林雪一边说着，就继续去忙其他的签合同的事宜去了。 而今天白小帆也在现场，作为一个还在实习的学生，更是没有见过这种症状。不过可能真的对于白小帆而言，医学本身对她而言好像更有吸引力一些，因此不像一些同事那样甚至比一些护士还要淡定坐在工位上开始看病例。 她甚至还开始记住床号，比如哪一床的母亲不想露面，哪一床的父亲正在出差。回头还要找他补个签字…… 林雪顺着夏眠的视线看过去。 毕竟她算是最熟悉流程的人之一了，因此很快就知道这个人就是马上就要参加第一拨实习生节目录制的白小帆。 而且大概是同龄人的缘故，所以看上去也更加亲切一点，林雪看着夏眠说：“夏医生，你这个同学也好厉害。” “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我天生就很喜欢当医生这个职业吧。”林雪说道，“所以看什么都很喜欢。” “术业有专攻，你这样的我们也不了解，我们也会觉得你们很厉害。” 白小帆听见了，还对着林雪笑了笑，开口说道。 林雪立刻走过去，伸出手来：“我叫林雪，这次会跟你们一起跟进节目的进度，如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说，我是夏医生的死忠粉。” “我知道我知道之前夏医生能自证清白就是因为你的视频吧！哇，我之前超感谢你的，现在见到本尊也还是觉得很厉害！” “没有没有，我当时真的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只是那个时候觉得应该什么都记录下来，所以随手一拍……” “君子论迹不论心，但的确是因为你我们才不用遭到后面的一些质疑！” “嘿嘿，那以后叫我小林就行有什么事我一定帮你们努力协调！” “好的好的，我叫白小帆！” 两个女生惺惺相惜的聊了一会儿，画面十分美好。 那可能也是因为节目组确实很有钱的缘故，所以在很多情况下避免了一些纠纷，直接用钱解决了，不得不让所有人都感慨，果然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至少在现在可以解决很多很多矛盾。 “我之前还有点怀疑，他们会不会真的有这次节目挣到的钱捐给患者作为爱心基金。” 那个叫王栋梁的医生看着这一切，抱着手臂说道：“现在看他们节目组这个财力，好像也完全不需要跟咱们谈判什么抽成的问题吧，我怀疑可能就算节目组播出后的流量不如预期，但是可能我们说的善款应该也不会太少。” “是啊，感觉这么肯砸钱的人估计就是胸有大爱，什么伟大的慈善家。” “……所以他们的幕后老板是谁呀？这么有实力？” “不知道，不过我看了一下这家制片组挂靠的是一个比较新的制作公司，好像说他们之前是在电视台工作的，但是好像受不了一些台里的不良风俗，后面一群年轻人头脑一热，就一起跟着跳槽过来。” “这么一说，那还挺好的呀。” “你看一群有头脑的年轻人，和一个愿意给他们拨款时间梦想的老板，怎么说呢，好像确实能出点什么好的成绩。” “不过他们挂靠的这个公司好像上面也有总公司，不过不太清楚，我不太了解这方面的八卦。” “好像是个什么集团？” “哦，后面的后缀是集团两个字，那就不奇怪了。” “那往好的方面说，可能是什么集团太子爷突然有了什么新的兴趣，于是想扶持一下自己带着的子公司……” “有点道理。” “不是没有可能。” “我觉得反而可能性很大呀，你们有没有有能力的快去查查谁是谁！” “说笑了，我们一群穿白大褂的，除了最新的指南方案，能知道什么。” “……扎心哈。” “没办法，这是事实。” “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啊！而且你看如果到时候节目播出了肯定又会有新的影响，那如果真的有人仔细看了，愿意了解我们这个团体，那我们科室的科研经费是不是可以多一点？” 这句话一出，倒是让很多人都惊叹了起来。 “卧槽，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啊？” “对呀对呀，反正现在挂靠医科大那边科研基本本来就比较紧张，如果真的能有一些正向的知名度，那岂不是最完美的？” “所以我觉得我们科现在能有这样的投资，怎么说也多亏了夏医生！” “我就说好人有好报吧！” “怎么办呢？是不是应该先去跟主任汇报一下，万一到时候真的有经费了，我还想多申请两个课题呢……” “够了，不要卷了，你到底想发多少篇sci？” “能不能不要只看文章数量啊？看一看百分比好吗！” “我就没那么多的想法了，你们以后发论文的时候，能不能在二作上面加个我的名字？” “支持。” “同意。” 夏眠听到了也跟着举手：“你加一个我的！” 一旁的林雪看着医生们的聊天也目瞪口呆：“……我算是理解了，为什么说学医的都比一般人恐怖了。” “随便一聊天都是在说发文章，虽然字里行间都是在反卷，但是其实每个人都卷到不行……” 林雪一边说着一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们！” 王栋梁看着还笑着说：“看看你们说的，都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到了！” “不好意思小林，我们没那个意思！” “哎呀哎呀，你看这搞的职业习惯而已啦。” “别介意，我们一般都这么聊天的，绝对不是在让你们跟着卷的意思！” “就是就是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够绝了你们这种年轻人，虽然不鼓励立马躺平，但是也不要真的把自己逼得太紧，你看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到了这个位置，就已经可以参与拍摄，还参与制作了，就不要一直想太多，还不如好好跟我们一起享受生活。” “……你家管发文章叫享受生活啊？” “就是就是！小雪可不要被他们吓到了，来姐姐这里！” 林雪看着这一切不禁感慨：“夏医生，你们科室氛围真好。” “早知道我今天就应该带着摄像机过来，我感觉录这种时候还更有意思一点。” “因为这种时候看上去很真实，而且也很轻松让人喜欢。” 而一个下午过去基本上的流程也已经走完了，接下来就只用等正式拍摄了。 在这一天结束的时候，这个消息也早就传遍了整个医院，因此在节目组准备驱车离开的时候还遇到了拥堵。 最近这个时候正好又是晚高峰，甚至还会在医院停车场里面等他们。 不过还好，等的都是一些很有礼貌的观众，又或者是之前的事件里对夏眠有一些愧疚的热心群众。 而且也是听说了这个节目的热度才过来凑凑看的。 毕竟在医院这种地方，有一些患者家属本身就已经足够闲得慌了，再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肯定还会过来凑热闹。 更何况之前夏眠这件事在医院里还是有很大的轰动的，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因此有一些病人家属就知道了夏眠和这个科室的经历，不过跟之前流言满天飞的处境不同，现在大家基本上都已经认定了自己是无辜的，而且还开始心疼起来。 而很快这个科室甚至还成了整个医院的打卡点。 有的患者在饭后散步的时候就会故意溜达过来，装模作样的拍了一张，然后就假装自己也上过电视了。 没想到在医院里也诞生了新的景点。 看来人类爱凑热闹的本性是天生的。 线下都这么火热，因此线上就更不用说了。 有人把今天下午的照片发到了网上，立刻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这个节目都这么有钱吗？！我怎么看见他们好像不止一个 Follow pd？” “而且你看他们好像没什么赞助，我就认定了，他们可能的经费并不太够，可是多看看几眼就很奇怪，其他地方好像看上去经费很足啊！看着不像是没钱的样子！” “就是啊，而且你们看到现在速度这么快就已经定下来了，说不定我们能看到第一期的时候也很快了，就凭这个剪辑方式和录制的速度。” “啊，什么时候开始录第一期，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其实我之前就在夏医生露面的视频片段里面吃到了一点她的颜值，这是可以说的吗？” “什么人啊？在医学观察综艺里看医生的颜值，这是不是也太不尊重医生这个职业了！等等是夏医生，那没事了。” “我上次其实也蛮吃对方的侧脸的，这也是可以说的兄弟。” “对吧，就是那种看上去一眼就很惊艳的明艳的美！！” “而且有时候只是素颜都美的特别自然，一看就跟那些加了科技的人不一样！” “这么美的人都去当医生了，好幸福的患者，好幸福的同事。” “不过看着拍摄进度的话，也估计不能时时刻刻都拍到夏医生吧，想想还有些遗憾的。” “无所谓，我会继续追。” “而且不是说这个节目后面还会安排直播吗？我觉得那个会更精彩一点，当然了，我不是说我就不看正片了。” 当然了，在网上这种地方，只要有人喜欢，那就必定会有更多的要来反对，毕竟每个人都不能感同身受，所以都会有自己的见解。 “怎么这个节目到处买热搜买热搜，烦不烦？” “这是什么赛博鬼打墙，一不留神又刷到这个东西。” “可是不对吧，买的热搜明显会更显眼一点。” “这明显就是话题度自己讨论出来的好吧，如果是买的话，上面还会有标志的，你们这些人也不知道审题的？” “就是就是，少开一点营销号吧。” “所以什么时候开播？” …… …… 什么时候开播倒是不知道，但在第二天，录制就已经正式开始了。 其实夏眠自己倒是没有怎么精心准备，梁屿川是有给自己拿过摄像师或者造型师的名片，不过自己想了想，还是觉得没必要。 又不是选美，正常自然最重要。 她今天顶多也只是在脸上打了一层薄薄的粉底，然后涂上了裸色的自然哑光口红，其他地方就没有特别修饰了，连衣服也只是随便从衣柜里面找了一件。 说到这个，自己昨天还跟梁屿川通过电话。 打过去的时候也算运气好，对方正好也是在休息，还能跟自己沟通。 从梁屿川的背景上来看，估计还是在海上，因此信号忽明忽暗，不过夏眠当然没嫌弃，然后就开始跟他说了今天的见闻。 “你之前给我推的那些什么造型师，我觉得应该也不用了。” “这个场合其实也不是多么重要，自己舒适不就行了吗。” 梁屿川也非常支持自己的看法，在里头疯狂点头：“老婆说的都对。” “而且我还上网看了评论，怎么有人喊我的老婆叫老婆……” 梁屿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稍微咳嗽了一下。 毕竟两人都是不怎么上网的人，这种东西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还是有些新鲜了。 “……你今天不是在海上吗？怎么还抽空看起了公共社交媒体的评论？” 不知道为什么，梁屿川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有一点心虚，似乎也觉得自己做这样的事情有一些奇怪。 “我倒也不是故意想看，但是你们这个节目真的挺有热度的，中途的时候我同事刷到了就发给我看了一眼。” “一眼？” 夏眠笑着反问。 梁屿川沉默半晌。 毕竟要是说实话的话，自己确实也没有只看一眼。 一开始只是同事告诉自己，他们好像看到了夏眠综艺的一些路透照片。 不过给梁屿川说这件事情的那个同事是个小年轻，也很喜欢用微博这样的社交软件，所以在递给梁屿川看的时候，就直接把微博的那个界面递了过去。 关键是在海上信号也很差，梁屿川本来就花了很大的功夫才看到那几张图片。 有几张是医院科室的，有几张是节目组出门之后遇到的群众。 梁屿川当然没有看那些群众，只是把医院科室那几张照片放大又放大，然后开始在里面找人。 本来刚找到自己老婆，挺开心的，结果梁屿川往下一滑，就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网友评论。 “虽然夏医生的背影只露了一点点，但是我依然觉得本人一定超好看。” “就是就是，关键是气质出众好吧！原来你们大学生的条件这么高的吗？” “呜呜呜呜，我美丽的老婆！” “老婆！！！” 众所周知，在网络上看到一个美女的时候，都会非常口无遮拦的说一句，就是自己的老婆，但是一般这些都是一些年轻人的随便口嗨，而作为整天在海上救援队的梁屿川，虽然在真的大海里冲浪，但是确实对网上冲浪没什么很高深的见解。 “好吧，本来是只想看一眼，但是一开始是为了找你的照片，可是在找到你的照片之后又发现了一些评论……” 梁屿川又重复了一遍：“他们怎么开始管我的老婆叫老婆啊？” 可能是他现在的语气实在是太有趣，夏眠听着也笑出声来。 “真的，我看好多人id又很狂放发言也非常的激动……” 梁屿川咳嗽了一声：“要不是我在海上，信号有点不太方便，我都想去跟着评论了。” 夏眠都笑了：“你想评论什么？” “就是，就是……” 这一次梁屿川停顿了很久都没说后面的话。 但即便他不说，夏眠也不是感受不到。 其实也就是又分开了几天之后，聊起天了总会格外思念一点。 自己想了想，然后叫了一声梁屿川的名字。 “怎么了？” 夏眠特意把声音放出来，带着一点温柔的甜糯，招人的很：“那你不如想想，我们到时候要去哪里玩，怎么玩，这样会不会好很多？” 梁屿川一直没说话。但其实他心里想的时候，两人都知道。 “而且你这一次什么时候回来？” “我记得你之前说这一次的任务并不是很繁重，可以早一些返程。” 提到这个问题，梁屿川又重新开心了起来：“这次运气好，等我过两天把这边的任务扫完，就差不多可以先回来休息了。” “这可是我们已婚人的特权，”梁屿川说道，“我那些同事们都还羡慕不来呢。” 大概是他语气中炫耀和激动的情绪太明显，夏眠听着听着就又笑出声来。 “……你怎么又笑？” 夏眠这次倒是没有立刻说话。 不过其实自己想说的，对方应该也都清楚。 好像梁屿川在自己面前可能变得更加可爱了，但是他自己没有发觉。 于是自己也打算把这个东西珍藏在自己心里面，等到见面的时候再告诉他。 虽然有时候自己还是很讨厌异地恋，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的关系反而能让两个人的思念更加浓郁，小别胜新婚真是一个永久永不腻的词语。 而且这样还能发现对方不同的一面，这好像本来已经获得了一幅完美的图画，可是现在还有一些别的碎片，可以一点一点把这个拼图拼得更加完整。 这种探究的感觉实在令人着迷。 夏眠说：“没关系，很快了。” “估计等我这个综艺录完，咱们就可以一起去度假了。” “可能这个想法一出来之后就收不住了吧，现在我满心满脑都想的是这个事情……” 想去各种各样的地方随便转转。 其实自己一开始还精心规划过路线，不过后面在确认了之后，反而就没那么急了。 反正梁屿川在自己身边，反正只要有他在，自己很多东西都不用担心。 这可能就是一段好的关系的完美所在吧。 夏眠这么想着。 第437章 录制1 第437章 录制1 新综艺拍摄的第一天，好像整个医院的气氛都被炒热了，十分热闹。 一开始还有其他科室的病人慕名而来，就跟之前夏眠差一点被误会那一次一样。 不过跟那次不同的是，当时那些病人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或者是被舆论蛊惑，或者是被一些人煽风点火、戴着有色眼镜过来的，而现在他们看着这边的眼神，就完全是充满了羡慕和好奇的。 “今天这是去哪个科室啊？” “不知道，看这样子好像是心外科？” “好羡慕！！” “上电视唉！！” “上电视有什么好羡慕的？” “哎呀，你们不懂，反正这种……” “关键是我好像听说，虽然只是听说……好像这个节目最后会拿一笔钱来拨给病人用作治疗费？” “能不能来我们科啊？” “好像说这只是第一个科室，后面还会去其他几个科室的！” “那就好，那就好……” “那我觉得现在还可以收拾收拾，我觉得我们家这个病例非常有上电视的价值！” “别说笑了，这还不是别人来选的？” “会不会可能有剧本啊，就是比如说那些病人是演员什么的？” “怎么可能？你看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实拍，而且病人有什么好演的，生病还要演吗？” “就是说，本来医生就已经够辛苦了。还要接这种综艺陪演员演戏，是不是太离谱了一点。” “真想去看一下……他们不会清场吧，还是说我们可以去围观？” 不过跟那些围观的人想的没错，虽然不会刻意清场，但是在门口还是贴了一些礼貌的告示，希望如果只是来围观的，还是不要影响他们的拍摄，和医生护士的正常工作秩序。 因此在这样的告示贴出来之后，除了一些特别好奇的会暂时被拦在门外，除此以外，基本还是按照正常的拍摄秩序继续进行。 摄影师一开始先录了几个空镜，然后又从门诊部到急诊楼都拍了一圈，可能以后会当做片头用，然后长镜头就开始移过来，开始对准今天的主角们。 因为一开始是用实习生的视角来拍的，也不知道是谁建议的，好像想让人更能身临其境的代入一点，于是就从实习生他们开始在宿舍准备的时候拍起。 而白小帆就是其中之一。 她本来就住在学校宿舍，因此节目组在白小帆的寝室门外安装了一个摄像头，告诉她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拍或者不拍，不过因为对方的室友这个时候基本上都在备考或者实习，回来的时间也并不多。 而从实习生视角拍的第一个镜头就是白小帆凌晨6点起床，开始背单词的卷王举动。 她做什么效率都很高，然后才刚刚到7点就已经学习完了一轮，还收拾好了自己，然后开始看今天准备遇到的病例。 20分钟之后准时出门，开始往医院走。 因为白小帆的实习医院就是拍摄地点的附属医院，一般为了教学方便以及实习不用太远，所以附属医院一般都在医学院的不远处，有一些甚至还是挨着学校旁边建的，就是为了沟通方便，而且能让教学任务也顺利完成。 所以这边也是一样，白小帆只需要过一个斑马线就能到达实习的医院。 今天除了白小帆，还有两个一起来这个科室轮转的人。 这倒不是剧本，正好是因为又到了每年新的规培生轮换的时候，所以这一次过来的是完全崭新的两个新人规培。 其中一个是在下级医院已经有过工作经验的医生，只是当时毕业的时候直接去了下面的医院，而没有进行轮转，现在因为考虑到职称的问题，如果不进行规培的话就只能在中级职称停留很久，所以一般想要往上走的医生，不管是在哪个医院都还是要经过这一关的。 而另一个医生则是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的学硕。 众所周知，在临床医学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规培是最重要且必不可少的，不管你是刚毕业的学生，本科生还是研究生，或者甚至是非常优秀的8年制博士生，都一定要经历过这三年的洗礼。 通常规培虽然不是医院里的最底层，但至少是整个医院里最累的一批。 而有一些学硕的研究生毕业之后，因为远离临床太久，常常在实验室泡着，有时候一些认知都会有些模糊，基本上等于重新开始。 因为有些东西书本上是没有的，或者说一般这种东西可能书基本上都不会提，可是在临床上基本上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基本常识。 不过学硕也并不是完全就没有好处。 毕竟比现在的医生有多三年的科研经历，在今后晋升或者是需要发论文的时候、做实验什么的，也会得心应手一点，而且不需要别人帮忙，自己会有自己的科研头脑，这也是他们能力的一部分。 只能说术业有专攻，所以一般想考进临床当医生的硕士都会选择专硕，因为那样就可以在硕士期间也一同进行规培，不过那样的话，辛苦程度也是直线翻倍，因为需要在三年的时间内拿到三个证书，分别是规培结业证，研究生学位证，以及最重要的医师资格证。 所以一般专硕的人在医院的这三年是他们学习生涯中最痛苦的三年，因为在这三年里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就算医院工作没有那么忙，那也还要回学校进行科研工作，更何况还需要跟着导师一起做实验发毕业论文，每一项都劳心劳力，关键是还没什么收入。 一般虽然在研究生交完学费之后每个月会有补贴，但是补贴也基本上只够生活基本支出，或者说跟着老师比较好，实验室的今天发的比较多，那还能稍微好过一点，要是偏向内科之类的科室，科研课题并没有那么热门，加上国家拨款的不太多的话，那可能三年都要过得紧巴巴的。 这种时候学校那边的经费就会稍微宽裕一点。 不过好一点的是，在第一年或者第二年过后，基本上大多数人都能考到医师资格证书，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多领医院一笔小小的补贴，虽然也不多，但是至少能缓解一些压力。 所以之前有人调侃过就是学医是一门既辛苦投入又高，而且回本很慢很慢的工作，因为一般想要好好走下去这条路的，都是一些有着自己理想的高材生，这样的分数其实读一些其他专业说不定投入和产出回报更快一点。 但临床不一样。 先不说本科读五年是最基础的，关键是这五年里基本上只能学个皮毛，进入任何一个科室都只能当做打杂的那种。 因此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考研究生，因为这样的话至少能定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然后更深入的去了解，一般要在比较好的大学硕士毕业才是一个人进入三甲医院的标准和门槛。 当然这并不是说本科生就没有出路，有些并不致力于为此奋斗钻研到深处的人来说，毕业之后就先去当地的一些专科医院或者其他地方工作，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之一。 毕竟职业这类事情没有贵贱，主要还是源于一颗热爱的心。 只是比不得那些经济学或者金融之类的门路，也做不得像他们那样每天光鲜亮丽的出现在华尔街里面喝咖啡、看大盘，本科毕业的临床医学专业的学生基本上必须要从零做起。而且如果后续没有论文和职称，薪资也就只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稍微增长一点，并不能有质的飞跃。 所以这件事其实是一件，周期非常漫长的、回报也比较缓慢的，需要一直走下去的培养过程。 关键是前期基本上没有什么回报，有的时候研究生阶段，如果实验室津贴不太够的话，还得找家里面资助，就算后面，中途到了博士情况能好一点，但也只是稍稍好转而已。 毕竟其他学科的博士往往已经能驰骋沙场，但如果是八年制的博士，可能甚至还在规培。 而白小帆今天一到科室，发现今天又到了两个挂着胸牌的新人，一时间有点好奇。 还好，查房的时候这几个人就已经做了自我介绍，第一个人叫沈雨墨，之前在老家的医院工作过很久，所以看上去不管是说话谈吐还是给人介绍的样子，都已经有了一些靠谱医生的模样。 而另一个名牌学校的研究生名叫刘悦晗，之前是学硕，因此科研经历十分丰富，对书本的掌握也是滚瓜烂熟，属于那种上课的时候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因为只要抽查到这个人，基本上就没有答不上来的问题。 当然这样的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所有的掌握基本上都来源于书本，而对于实际操作来说，基本上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不过刘悦晗本人也知道这个情况，因此刚进科室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的优缺点都说出来了。 虽然现在的拍摄主体是白小帆，但因为第一期拍摄的缘故，肯定是要拍一下大环境的，而其他几个人虽然不属于拍摄主体，但是也知道这回事，不过今天查房之前节目组还是很礼貌地问过了，在得到了对方的许可之后，才开始继续进行拍摄。 大概是今天有拍摄的缘故，至少今天查房的时候，病人看上去都精神抖擞，好像在等着摄像机对准自己一样。 而且今天正好是周一大查房，顾名思义就是整个科室所有的医生——包括正式的有编制的和临时的进修的，以及刚过来的实习生或者规培生都要跟着一起，在科室主任后面查遍每一个病人。 一般这种大查房半个月一次，基本上一查就要查一整个上午，因为费时费力，也不像之前的分组查房一样，会按照各个治疗组的组别来看病人，而是从第一间房间开始，一直查到最后一个房间的病人结束，绝不放过每一个。 因此这对医生来说，尤其是那些刚刚接手病人的管床医师来说，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挑战。 众所周知，每个科室的主任都很喜欢提问，而提问基本上都会累积在大查房的这个时候。 要是有一些脾气好的主任还好，脾气不好的主任会一直问到你答不上来为止。 关键是一般这样的提问和查房都是当着病人的面的，如果有什么查不好的地方，还会损失医生对于病人的可信度。 在医生交班跟护士交班都结束之后，随着跟着白小帆的摄像头一转，科主任一身笔挺的三件套西装，外面套着白大褂站在最前面，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查房”两个字，所有医生都跟在后面按照分组排成两排，浩浩荡荡的往病房走去。 ……不得不说，这样的场面还挺有画面感，而在镜头的记录下，又颇有一种电视剧里的潇洒风范。 当然了，进到病房之后就要回归正题了。 之前夏眠为了锻炼白小帆，特地把自己的其中一个病人分给对方，试着管一管，大概的任务就是从病人入院开始就，仔细记录，从入院记录到首次病程再到后面的各种各样的病例，每一天都要自己看完病人之后亲自来写，然后考虑要怎么继续用药，要怎么开医嘱，然后每天根据病人病情的变化再随机应变换什么药或者更换什么治疗…… 当然现在这一些对于一个实习生来说还是太难了，因此夏眠也只是让白小帆试着做一做，每天对方写的病例，自己还是会亲自改一遍，而医嘱也要自己亲自确认过之后才会提交，因此只是起到一个教学的作用，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不好的影响，而且还能让被教学的学生印象更深刻一些，因为那是对方自己管的病人。 白小帆跟在那个规培生和研究生后面，站的笔直，手里还抱着记录板上面插着几支墨蓝色的笔。 一看就很有精神。 好像科室里的病人也是知道今天会有摄像机来拍一样，每一个病人都带着自己的家属站在旁边，好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关键是每次查到自己的病人，家属都会回答得非常响亮，仿佛是在军训时候的教官提问，有问必答就算了，有时候还要多附赠几句。 比如主任刚走到一个普通的心脏支架植入术后病人的病床前，还没开口那个病人的家属就已经先开始替医生汇报起病情来： “吴主任！” 那个病人家属看起来比医生还要专业似的，直接把医生的话都抢了：“我们家老头子是上一周周五植入的心脏支架，手术过程中好像还比较顺利，时间也不是很久，现在的话已经能稍微进行一些清淡饮食了，引流管正常，暂时还未见大便不过导尿管也是正常的！” ……仿佛在背诵医生写过的病历。 关键是这人说完这句话，好像还意犹未尽似的想了想又继续道：“哦，对了吴主任，我们家老头子这两天精神饮食睡眠都很好！” 这一句话一说出来倒是让其他一些旁听的医师，差点忍不住笑了。 虽然不是非常标准，但也是按了模板进行汇报的，最后还引入了非常经典的病例写法：精神饮食睡眠可，余无异常。 吴主任虽然对待医生的时候会喜欢提问，但是在面对病人的时候还是非常和蔼的，因此看到对方也笑了出来：“你这样说，那你的主治医师是不是就不用汇报啦？” 说是这么说，不过吴主任也是笑着的，更是没有责怪，然后转头看着旁边真正的管床医师一眼。 对方当然立刻心领神会，更何况这种事情患者主诉是一回事，但是自己也要总结也是非常必不可少的。 于是对方主动走到前面，还是用更加专业的方式给吴主任介绍起病情来。 毕竟是真正的管床医生，介绍起自己的病人来，也更加得心应手，但是很明显，猜一些简单的提问之后，吴主任还是习惯性的进入了正题……那就是经典的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式。 从最基础的心脏瓣膜问题一直问到各种类别的鉴别诊断都算是基础的，关键是主任在提问的时候还会因人而异，所以对方看了一眼环境的官方医师，发现是自己带过的学生，还顺便问起了对方最近现在的论文问题。 众所周知，在大查房的时候被主任问得汗流浃背是常态，就算现在这个医生已经足够优秀，但是偶尔还是会突然卡壳，一时间答不上来。 不过科室氛围比较好的原因之一就是虽然主任喜欢提问，但也不会刻意刁难，一般在对面答不上来之后，还会笑着自己开始解释，然后再拓展一两个知识点，这样既然能让跟着一起的新来的学生受益匪浅，也不会让真的被提问的医生感到难堪。 不过这样的场面还是让两个新来的轮转生，吓得一惊一乍。 就算知道现在会有摄像头效应，但是人在受惊的时候反应还是真实的。 就比如那两个人现在正在眼神交流，并且用目光飞快的比划着。 那两个学生因为是今天刚来的，而作为住院总医师，就要管这类的教学工作，夏眠看了一眼两边治疗组，发现这边治疗组已经比较人满为患，而隔壁组正好有个医生休了长假，就干脆把这两个人一起安排到了对面组。 毕竟因为是第一天来主任也不会太难为两个人，因此只是在大概了解他们的情况之后，点了点头开始继续查房。 而正当白小帆也以为，自己就能跟着这样一路听着知识和提问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主任走进了夏眠管床的那个病房。 其实虽然是夏眠给自己管的，但是主管医生肯定是夏眠本人，因此夏眠当然直接站到了前面，开始准备汇报情况。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小帆最近一直在夏眠身边的原因，好像连科室主任都注意到了，因此头一偏，忽然开口问道：“这个病人是夏医生的吧？夏医生的同学有没有管过？” 白小帆虽然还是有点紧张，不过依然站了出来点点头：“是的，吴主任，我跟夏医生一起管这个病人，我学一学，不过就只了解一点基本情况。” 这种又主动又听话的学生人人都喜欢，因此主任也笑眯眯的看着对方：“那好，你来介绍一下基本情况。” 虽然说是这么说，站出来的时候很勇敢，不过真到了这个时候就还是有点紧张。 白小帆在心里吞了一万句自我疏解的话，也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镜头，然后才开始介绍。 “患者是在十天前入院的，当时是在平静运动后突发心梗不适，伴嘴唇紫绀，自服药后未缓解。患者曾经与我院行心脏起搏器植入术……” 虽然还有一些磕磕绊绊，但是对于一个只是本科实习生来说，已经做的还算不错了。 因此主任扫了一眼白小帆的胸牌，只是提了几个他们考试时可能会作为题目提纲出现的鉴别诊断的问题，并没有过多为难。 夏眠作为白小帆的带教老师，看到这样一幕，自然也是开心的，而那几个刚来的规培生此刻也对白小帆投以吃惊的眼光。 不过还没等他们继续用眼神交接完，主任提问的光辉就已经落在了他们身上。 “这两位是新同学吧，哪个科室的？” 沈雨墨跟刘悦晗对规培生立刻抖擞了精神，齐刷刷站直了，开始回答问题。 “老师，普外过来规培的。” “老师我是学硕，没法并轨。这是今天第一次来医院。” “普外来的？”主任听到这个倒是来了兴趣，顺口问了一句，“之前在临床干过？” “对，之前在下面的二级医院工作过三年。” 这么一说就倒是知道了，估计也是为了职称和晋升什么来的。 “那看来经验丰富。”主任随口赞许，“正好我们这边七七八八的操作也很多，到时候你还可以教一教你的同伴们。” “好！”沈雨墨也笑，这人名字很有书卷气，不过长得倒是憨厚敦实，看着很实诚的样子，“我在我们医院也经常做这些，而且我们医院很多器材仪器都没这边先进，有时候还得半手动呢。” “那敢情好，年轻医生本来就要多动手，又是外科的，多培养肌肉记忆是好事。” 吴主任说着，就顺便看向了旁边的另一个人。 刘悦晗倒也没有怯场，很干脆地说了：“吴主任，我除了大学时候实习，就没什么临床经验，现在也过去三四年了，您就把我当一张白纸就行。” 吴主任凑近些看到了她的履历：“鲁教授的高徒，还是学硕，我记得鲁教授能看得上的学生都是数一数二的优秀，你的科室绩点绝对没有问题，而且鲁教授的科研向来有名，怎么不直接直个博，以后还能去研究院？” 毕竟如果真的能在临床研究上做出一些事业，那时候科研经费自然不用愁，国家和学校都会拨款给你，十分富裕，关键是这些做科研的跟临床的比起来，最好的一点就是不用值班。 如果做研究员的话，每天穿个白大褂在实验室里操心自己的研究成果就好了，不用面对繁杂的医患沟通和各种各样可能会发生的纷争，而且只要有了真的成果，发了文章，到时候收入一定会比真正的临床医师要高得多。 不过刘悦晗好像已经想好了似的，摇了摇头：“我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面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临床。” “倒不是说做科研没有意思，我其实也蛮喜欢做实验的，只不过有一次我老板外地出差，带着我去当地的医院看了一圈，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做的决定吧。” “我发现观察实验结果，看自己养的动物，自己的培养基发生变化，固然开心，可是等我走入了临床，我才发现，原来我更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我的双手去触碰去了解，原来研究的意义在于这里，原来每一种疾病都在不同的人身上，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样会让我有足够的探知欲和探索欲，所以我其实是在那个时候就决定了的。” 刘悦晗继续说道：“当然这并没有影响我的硕士生涯，我后面在临近毕业的后半段，一边在忙碌，一边跟我的老板说了这件事。” “他也并不吃惊，反而还表示支持。”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悦晗还是微笑了一下：“我老板跟我说，人生本来就是要在不停的探索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跟我说，他原本也只是想做一个临床医生，反而是在不停的探究中，发现自己更想研究更深层的，更原始的关于疾病为什么会侵害人类的原理，然后才放弃了临床的工作，开始投身科研。” “所以他告诉我，想追求就去追求，不仅没有阻拦我，反而还给我推荐考哪个地方的规培会比较好，所以我就过来了。” 在说到这里时，对方的眼睛也依然闪闪发亮的。 白小帆也很好奇的看过来，于是跟随着她的 Follow pd，也赶紧扛着摄像机往这边测了一下。 “行，反正现在我们这也是你第一个科室，机会难得，你就跟着多学习学习就好了。” “好的，吴主任！”刘悦晗立刻点头。 大概是因为她的确是第一天上临床，也的确还不太清楚自己接手的病人，所以这一次吴主任倒是没有再对着他们两人继续提问，这也让整个大查房的时间稍微缩短了一点。 不过说是稍微，确实也只是节省了十几分钟而已，毕竟最后整个大查房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早晨一群人精神抖擞的穿着白大褂，潇潇洒洒的样子，到了中午，跟着大主任站了一整个早上的医生们，还是丢失了一些元气，各个组的医生们纷纷瘫倒在椅子上，该补医嘱的补医嘱，刚才查房没有答上来的赶紧翻书，查漏补缺，听老师讲的形式，稍微有一点空闲的，就开始思考今天中午吃什么了。 很明显夏眠并不属于空闲的那一类，不过还是在忙里偷闲之间问了一下白小帆想要吃什么。 虽然实习手册上没有写带教老师需要帮实习生解决午饭或者晚饭的问题，但一般像白小帆这么听话又懂事的学生，基本上每一个科室的带教老师都会考虑到。 而且自己又是现在科室的住院总，加上今天又来了两个新的规培生，夏眠便顺便让白小帆帮忙去统计一下另外两个人想要吃什么。 其实在查房结束后，基本上科室的医生都习惯了有人拍摄的电视也对办公室里多出的几个机位慢慢适应。 更何况第一天拍摄需要拍一些科室的情况，因此，虽然主要的follow pd是跟着白小帆的，但时不时也会有一些镜头跟着科室里的其他医生或者一些病人和不起眼的小角落。 不过这就是一些细节了，暂时没人在意。 林雪今天当然也来了，不过只在查房之前出现过一次，后面好像是要去跟节目组的编导核对一些其他的细节和补充一些之后的方案，于是在中午之前都没有再出现过。 白小帆在领了任务之后也不怯场，一边在心里整理着早上看到的新东西，一边去隔壁休息室找另外的两个人。 因为科室的办公室不大，不同职位的医生会有自己不同的办公室，加上夏眠所在的治疗组跟他们不同，因此他们暂时被安排在隔壁，跟其他的一些住院医生一起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也就只是一个跟这边差不多的办公室，有几台电脑，养了一些绿植，中午的时候可以把座椅放倒，或者是找个地方支起自己的折叠床躺着休息一会儿。 值班室倒是也有床，只是周一人最多的时候，基本上只有值班医生或者一些职称稍微高一点的会去里面躺一会儿当做午休，不然床实在不够。 白小帆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人正在聊着什么。 只见刘悦晗跟在沈雨墨的后面，好像很认真的在听着对方的指导。 而沈雨墨好像也很耐心似的，又说又比划的跟对方讲着一些临床上第一天应该知道的一些基本知识。 刘悦晗一边听一边点头，有时候还拿着笔在自己的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见白小帆进来，两人都停下了动作抬头看过来。 “夏医生托我来问一下，你们两个人想吃什么？”白小帆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们科室还管饭呢？” 沈雨墨有些吃惊的说。 “你们科室连实习生们规培生的饭都管，那到时候谁算账啊？”好像他对这个问题很好奇似的，又继续问，“或者说难道是什么值班的人要点当天所有学生的饭？” 白小帆哪里知道这些，都被对方说懵了，看得出来，对方果然是一个医院老油子了，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夏医生过来让我问问你们吃什么。” “谢谢夏医生了，不过我今天自己带了便当，我到时候自己随便解决一下就好了，我到时候请你们喝奶茶。” 刘悦晗笑眯眯的说。 “那……” 沈雨墨好像是犹豫了一下，但是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这边，随即继续说道：“那我就跟你们一样好了，谢谢。” “好的好的！那我现在就跟夏医生说！” 白小帆收集到信息之后，一溜烟跑了回去。 没过多久，午饭就送到了，因为休息室太挤，值班室的位置也不太够，所以其实中午的时候大家也都随便把自己带的饭或者是买的午饭，将就着在办公室刨两口，也就算是解决了。 不过一般午饭的时候倒是都会关上办公室的门，稍微能让午休的医生们有一点喘息的空间，所以在中午一般也是比较休闲的时候，当然。这是对比其他时候来说。 白小帆充分发挥了自己作为一名实习生的用途：毕竟虽然很多时候有人说实习生只是用来拿外卖或者拿快递的，但白小帆依然乐此不疲，还鼓动着另外两名同学也一起去跟自己拿了过来。 因为今天医生人多，所以三个实习生浩浩荡荡的拿了一堆午饭一起回到办公室。 白小帆想起来那两个贵妃山好像还在隔壁组，又自告奋勇的说：“那我去把他们两个叫过来一起吃。” 说罢就十分高效地去了隔壁组办公室敲门。 不过没想到等白小帆站在门口，门还没推开，就听见里面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隔壁组的正规医生都已经过来了，现在办公室里面只剩下沈雨墨跟刘悦晗，白小帆先是听见刘悦晗开口，紧接着的就是沈雨墨的声音。 “那个身后带着follow pd实习生是夏医生组的吧，感觉好有活力，好厉害的样子。” “是吧，但是我觉得是不是因为摄像头在的原因才更有活力啊？” 沈雨墨的声音依然十分清晰的透着门传了出来。 “说不定就是有什么目的才这么积极，毕竟在医院多累啊，整天这么有活力，谁撑得住呢？” 第438章 准备实操 第438章 准备实操 白小帆怔了一下，没有立刻说话。 其实自己也没有想要听墙根的习惯，不过对方好像也只是在闲聊，因此也没避讳有没有外人。 看上去沈雨墨好像对此很有经验似的，基本上都是他说的多，刘悦晗说的要少一点。 一般这种时候就是节目效果的时候，不过follow pd也并没有特别急躁地跟着去凑近拍摄，反而还是很贴心地让出了一些距离来，好像想给对方一点体面的空间。 “当然了，我这也不是说小白不好的意思，看上去就是一个挺好的孩子。” 沈雨墨还在说着：“当然了，我是觉得作为一个实习生来说，这样工作量太大了，感觉还挺累的……” 不过这一次刘悦晗好像并不太认同一样：“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我看对方好像挺积极的，我之前在临床实习的时候干的活也不少。” “积极和真正的做事是两回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雨墨的声音反而还压低了一点，好像特地为了显示出自己的经历经验，搞得很神秘似的。 不过这个时候刘悦晗似乎是摇了摇头，然后否定了他刚才的观点。 “虽然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是我觉得人家现在这个年纪本来就应该好好表现，也没什么大问题。” 然而沈雨墨好像还是想坚持自己的观点：“你毕竟之前一直在学校里也没带过医院不懂，其实这样的人还蛮多的……” 白小帆虽然脾气好，也听话，不过并不代表她就真的会对这种事情当视而不见。 她没怎么犹豫，甚至还故意多走了两步，弄出走路的声响，想让里面的人听到似的，然后才主动敲了敲门：“沈师兄，刘师姐，午饭到了，要不要来办公室一起吃？” 果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屋内传来了很久的沉默。 白小帆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沈雨墨要这么议论自己，好像是用的他曾经在医院里的所谓直觉或者经验，然后就用经验定下来自己是一个为了在老师和大家面前博取眼球，或者为了在节目中表现的好，从而对后续的工作有所助益。 可先不说别的什么，就算自己在的目的真的是这样，那好像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 毕竟有明确的目标，且朝着为之努力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就算真的想要表现一下，那又怎么样呢？更何况自己还没有那么刻意，可偏偏却有人这么认为。 不过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屋子就安静下来了，当然也只是过了几秒之后，门口就传来了响动。 刘悦晗主动走过来打开了门，然后非常大方的看着白小帆说：“我今天带了便当，不过还是跟你们一起过去吃吧。” 白小帆见对方坦坦荡荡的，倒是刚才还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只是想表现才故意那么积极的沈雨墨此刻却仿佛失了声似的，在远处没有走过来，也没有立刻说话。 不过不管怎么说，白小帆也只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因此主动提出来之后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了，干脆也就只是对着刘悦晗笑了笑，然后就自己先回了办公室。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场景会不会被拍到，平心而论，这样对于节目组来说应该是一个比较热闹的爆点，说不定就是他们第一期的一些剪辑点所在。 虽然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剪辑播出可是又觉得如果用这样的事直接去找节目组，是不是又会有些小题大做。 更何况万一节目组没有录到呢？ 白小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继续想这个问题，而且也并不是很在意沈雨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想自己。 虽然最开始自己觉得沈雨墨这种在医院有过几年工作经验的年轻人可能经验更丰富一点，说不定有时候还能交流交流、沟通沟通。而现在…… 白小帆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 然而等她回到办公室，夏眠却还是好像察觉到了一点什么：“怎么了？他们不在吗？” “没有没有。” 白小帆赶紧摇了摇头：“他们说马上过来。” 夏眠虽然还有一点疑虑，不过看着白小帆没有其他的表现，才点了点头：“那好，你快过来吃饭吧。” 放在白小帆面前的是一份营养丰富，色泽诱人的套餐，不得不说医院的职工食堂还是很有水准的。 夏眠对白小帆眨了眨眼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话说：“你这份是我刚刚在手术室路过的时候找别人要的，就这么一份。我记得上次带你吃手术餐的时候，你还很喜欢来着。” 白小帆的眼睛立刻亮了，也不再纠结刚刚那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了，她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然后朝对方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就当做你今天查房表现的还不错，一点小奖励。” 夏眠看着她说。 要不是在医院细菌太多，她都想要伸手摸一摸对方的脑袋。 “先吃饭吧，吃完饭休息一会儿，正好下午的话这边还有几个穿刺要做。” 夏眠也没闲着，一边布置任务一边说：“也算是赶巧了。之前就挺想带你去看一看，实操一下的，不过那个时候正好没有类似的病人，今天的话我们组有一个胸穿，好像隔壁组也有一个，到时候你可以先看着我做，然后再去隔壁组那边跟他们的老师说一说，就说自己是去观摩巩固的，看一看有没有掌握，回头的话可以去你们学校的操作室里面自己亲手练一练。” “怎么样？之前有没有做过类似的？” 夏眠问道。 白小帆摇了摇头，但表情是期待的。 “之前大三的时候诊断学考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做的比较笼统属于是知道基本步骤是什么。但是如果真让我实操的话，可能还是会有一些怯场。” 白小帆如实说道。 胸穿，顾名思义就是胸腔穿刺，对于心胸外科来说是再常见不过的操作之一，也是考试中的几大穿刺中最简单的一种。 而这项操作的意义也有很多种，有时候在恶性肿瘤病人身上可以通过穿刺取出胸水进行细胞学检测，看看里面有没有恶性细胞，也鉴于一些胸闷气短的病人被胸水压住之后，进行引流起到一个缓解和减负的作用。 这种操作对于他们这个科的医生来说是最常见不过的，有时候忙起来一天都要穿个四五个。 “没事你也别紧张，今天我们的病人是之前来过的那个老爷爷脾气很好的，而且我也跟他沟通过了，说是会让学生来观摩一下，他也同意了。” 夏眠怕她紧张，又补充了一两句。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雨墨跟刘悦晗也正好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夏眠作为科室的住院总医师，这方面都是要管的，更何况也不知道刚才几人发生过什么，因此很热情地招揽了一下：“快来快来，正好给你们带了午饭，第一顿也来不及准备，就在我们科室先将就一下，下次值班的时候我们一起吃火锅。” 刘悦晗倒是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把自己的便当盒展示了一下：“早知道今天可以试一试食堂的饭，我今天就不给自己准备便当了。” 跟刘悦晗同组的王栋梁是对方的带教老师，十分大方的挥了挥手：“你别看你们现在来我们科室规培轮转拿不到什么东西，但这是管饭这种事情，我们还是能包的，要不然别人怎么看我们？” “是啊是啊，你们之前一开始来的目的都是学习嘛，既然都算是学生了，怎么还能让你们天天都掏钱自己买饭，没这个道理。” “而且该说不说，我们医院的饭菜还是可以的，有空你也可以去试一试。” “好！”刘悦晗也弯着笑眼。 只有沈雨墨在旁边安静了一会儿，等有同组的医生看过去，他才也跟着笑一笑，然后走过来坐下一起吃。 第439章 “那我等你回来。” 第439章 “那我等你回来。” 其实这个插曲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而且白小帆也没有想跟别人说的意思，估计就是对方随便开口提一提罢了，而且自己也立刻继续说出来了，倒也没什么非要记住不可的。 不过吃饭的时候有些人也会闲聊，更何况今天人多，旁边两个规培生组的医生就开始提到下午的工作安排。 “刚才夏医生我记得好像提到过，下午咱们组也有胸腔穿刺要做，你们两个不是规培生吗？正好看看你们的实操水平怎么样。” 王栋梁随口说道。 因为毕竟作为一个临床医生来说，这是最基本的操作之一。 实习生的话是可以观摩的，不过已经到规培阶段，肯定是一定要掌握的。 刘悦晗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看表情倒不像是不想去，只是有一些茫然：“我们自己操作吗？” 毕竟这种操作对于临床医生来说，实在是最基础不过的东西了，因此王栋梁只是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当然是你们自己操作，不过我会在旁边看着，所以放心，不会出什么问题，主要是想看看你们的技能操作水平怎么样。” 刘悦晗这才点点头。 倒是沈雨墨开口安慰：“没事，这种操作很简单的，你是不是之前没上过临床，不太熟悉？” 刘悦晗嗯了一声：“我倒是对操作技能和步骤都很熟悉，之前毕业的时候也做过类似的考试，不过你也知道对着实验室和操作室的假人，总是没什么实感，所以这也算是第一次上手。” “这有什么的，你只要记得步骤，本来就没什么难的。” 沈雨墨想宽慰她，于是又继续小声说道：“没事，反正我们两个是一个组的，到时候你先看着我做，我把最好的观看位置留给你，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及时记住之后跟我说，我来帮你解释。” 听到他这么说，刘悦晗才终于放心了一些，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沈雨墨大手一挥，展现出大度和包容来，“咱们都是一起来的，肯定能帮就帮啊。” 白小帆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又觉得自己刚刚那些想法，可能是自己多想。 沈雨墨的确是一个足够热情的好人，所以也很乐于帮助别人，可能刚刚说那些，也只是觉得凭着自己的一些经验脱口而出的罢了。 因此她很快就把刚才的事抛之脑后，吃完饭后简单休息了一会儿，先看了一下关于胸腔穿刺的注意事项，然后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是决定找出视频来看一看。 因为现在是午休时间，除了住院总跟值班医生以外，办公室其他的医生暂时去休息了，放在他们办公室的定点摄像头，此刻也蔫巴巴的垂着，好像也没什么精神。 白小帆刚打开视频，就听见旁边传了刘悦晗的声音：“小白你也在看吗？我跟你一起看一会儿吧。” 白小帆当然没什么意见，还哦了一声立刻离开旁边的病历本，又去找了张椅子，让刘悦晗在自己旁边坐下。 毕竟只有一个手机屏幕，两人看的动作也相当局促。 一人一个耳机，还得一起凑到屏幕前才能看得清楚。 关键是，一般这种教学视频其实都是教材官网推出的，而这种东西更新换代会比较慢，所以她们现在看的视频甚至是二十几年前的录制版本。 底噪太大的背景音，忽明忽暗还会闪烁的画面，以及现在看来已经有点过时的器械，无一不昭示着这个视频的年头已经有点大了。 白小帆还笑了一声：“这教学视频的年纪，应该比我哥都大吧。” 刘悦晗也笑：“我想着我比你早读几年书，你们看的视频应该会更新换代一下，没想到居然还是我们当年看的这一版。” 夏眠也凑过来，看着上面熟悉的播报和音频也笑了：“巧了，我当年本科生的时候，看的也是这个视频”。 于是几个人肃然起敬：“……那这个视频还真是德高望重。” 夏眠看着她们的表情也觉得很有意义：“没关系的，反正胸腔穿刺的原则就是这样，你们现在看的基本上也跟科室现在做的变化不大，也就是一些器械变成一次性的消毒，没那么繁琐罢了。” “毕竟万变不离其宗嘛，所以现在你们看的这个也只是旧了一点，但并不算过时。” 见两个人点了点头，夏眠又继续说道：“没事儿，放轻松，要点也就那么一两个，做一次很快就会了，而且这种东西只要会一次。之后就再也不会忘记。” “是的是的，我之前第一次做的时候都还在发抖呢，”沈雨墨听见了她们讨论的，也加入进来说道，“那时候我朋友还笑话我是什么帕金森，手一直抖，但是这种东西吧，做完之后就能印象深刻了。” “没事，反正多看看也是好事。” 刘悦晗一边点头一边说。 白小帆也这么认为，因此又跟着刘悦晗一起，又看了一遍视频。 “我怎么感觉我是在准备考诊断学。” 白小帆看了两遍之后嘀咕着。 “我还感觉我准备去考执医呢。” 刘悦晗也跟着说。 两人聊着聊着就笑了起来，最后还是刘悦晗先把耳机还给对方：“算了，现在要是来一个理论知识考试，我能一个字不差的给他背出来，就看到时候会不会紧张了。” 白小帆毕竟只是一个实习生，眨着眼睛点头：“我到时候就看着我老师做就好了。” 之前跟着白小帆的follow pd去吃中午饭了，虽然大家也已经习惯了后面跟着人拍摄这回事，不过在对方暂时离开之后，还是更轻松了一点。 休息的时候他们还闲聊到关于节目录制的事情。 “我感觉我们今天早上这个事儿挺枯燥的呀，真的会有人喜欢看这种综艺吗？” “对啊，你说摄像机跟了一早上就是跟着我们查了一趟房，然后听着吴主任的问问题，这能剪出什么来？” “不过一般他们都是一期要录好几天的嘛，而且我们又不操心收视率，顶多就是可能最后拿到的分成善款少一点而已。” “说是这么说，关键是我觉得我们的工作其实好像也就那样？” “算了，倒也不能这么说，就比如我看其他跟我工作不一样的人，就看得津津有味一样，可能从其他人的视角来看还是很想了解一下的吧，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一个综艺。而且后面还要录很多科室的，可能到时候他们会把几个科室都混剪在一起吧？” “也对，很有可能！” 夏眠原本犹豫着要不要暂时去休息室躺个30分钟，闭目养神一下，不过还能等她决定好，手机就先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人有些意外，竟然是梁屿川。 这当然不是说梁屿川给自己打电话有什么不对，只是一般因为工作关系，他在白天基本上拿不到手机，或者说在海上信号也不好，很难联系上，所以两人一般都是在晚上或者是其他能凑的上的时候聊天。 夏眠一边想着一边按了接通往外面走去。 当对方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畔的时候，夏眠忽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喂？” 她有些惊喜地先开口：“你这个点不忙吗？” 梁屿川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现在给你打电话，让你很吃惊吧。” “怎么能叫吃惊，叫惊喜。”夏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话的时候声音扬了起来，其实现在自己正往没人的地方走，但是嘴角还是已经微微勾了一下。 “也是赶巧运气好，这边正好今天没出海，已经返航了，还有信号。” 梁屿川慢悠悠的说。 “那你这一次是不是可以早一点回来？” 夏眠脱口而出。 这一次梁屿川的电话里的笑意更加明显，过了一会儿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快的话，后天就可以回来。” 梁屿川说道。 两人看似在聊一些没有什么营养的问题，但两人都没有挂电话的打算，好像只需要聊一些最基本的话语，就已经能够疏解这些日子没有见面的想念。 “其实打电话过来还有一个想说的。” 聊了几句之后，梁屿川重新开口道：“我突然想起来，你们那个节目是不是今天开始录？” 他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关心，很显然，还是对上次李强的事有一些阴影：“应该没有人为难你吧，你面对摄像机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如果不行的话，我们还是……” “没事没事，今天主要的镜头都是对着我的实习生的。” 夏眠赶紧安慰他：“我一点也不紧张，更何况我只需要上班就行了，跟那些又没什么关系。” “真的吗？” 梁屿川听上去不是很相信。 “真的啊，而且我们今天就只是例行大查房，下午带他们去做一个穿刺就行了，其他时候我照常上班。” “真没有人为难你？” 其实梁屿川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听出来夏眠现在心情的确不错，自己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下，获得一个肯定的答复，能安心一点。 夏眠当然也知道对方只是想安心一些，因此笑着说道：“那如果我现在跟你撒娇说有人为难我，那老公你是不是要帮我对付他们呀？”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夏眠还故意把声音放软了，虽然知道这么说，只是想逗一逗对方，但是依然想听一听梁屿川的反应。 不过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对方甚至还安静了几秒钟，一时没开口。 夏眠：“老公？” “嗯。” 这次梁屿川倒是应得很及时。 “我正在思考。” 他听上去甚至还沉吟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要用怎么样的速度才能尽快赶到你身边。” “你等着，我去找我战友借个飞机，然后再跟他们说开一个降落许可……” 眼见他说的有板有眼，夏眠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那你能不能找来火箭呀？那个应该最快了。” “有点道理。” 梁屿川甚至好像还认同了这个观点，如果能看到对方的话，说不定能发现他正在点头：“那你得等等我，我得协商一下。” 夏眠：“没想到你也会开这种不着调的玩笑。” “说不定是真的呢。” 梁屿川说了一句：“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 夏眠心里一暖，其实她知道，梁屿川只是担心自己罢了，但是用这样玩笑的方式来跟自己沟通，反而能让两人都变得更安心一点。 “我知道啦。”夏眠说，“如果真有什么情况，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跟你说的。” “嗯。” “那我等你回来。” 夏眠嘴角噙着笑，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弯起唇角很久了。 这一通电话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已经足够让自己把早上的所有疲惫都一扫而空。 在休息了半小时之后，很快来到了下午，原本稍微安静了一点的办公室，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第440章 胸腔穿刺 第440章 胸腔穿刺 检验科的电话铃响，值班医生的奔波，护士们的确认和汇报，是下午忙碌的基调。 “3床、29床！+8床床做胸腔穿刺！！” 值班护士在问诊台那边吆喝了一声：“消毒包都已经拿好了，病人也已经在位置上准备好了，医生随时都可以过去！” “来了！” 白小帆第一个应声，主打一个护士的话音都没有落到地上，就已经冲过去把东西全都拿了过来。 “马上马上啊，小姑娘好积极。” 值班护士看着白小帆也笑了笑：“果然是跟夏医生的，就是不一样。” “毕竟我都不太会嘛，只能干点跑腿的活，辛苦一下了。” 白小帆笑眯眯的回答，然后把准备好的东西先带去了办公室。 沈雨墨跟刘悦晗都还在熟悉今天的病人，因此夏眠看到白小帆把东西拿过来就先站起身：“那走吧，我们先去做。” 听到这句话，刘悦晗倒是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夏医生，我隔壁组的人能去看看吗？” “这有什么的，当然没问题，本来就是为了一个学习的目的。” 夏眠一边说着，一边跟着白小帆走了过去。 “基本的无菌意识是有的吧？” 夏眠倒也没有跟主任一样随处提问的习惯，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记得点基本的也行，反正一定要记住相对无菌的地方不要污染了。” 白小帆立刻点头。 夏眠在确认了病人信息和操作前提之后就坐了下来，让病人抱着手背对着坐在椅子上，又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之后开始消毒铺巾。 刘悦晗也是这个时候走过来的，脚步很轻，也不打算打扰他们，只是站在不远处，很专心的看着。 夏眠在开始操作的时候就会很专心，因此就算后面意识到了，但是也没有说话。 不过还好，这个病人的病情不是特别严重，在打皮下麻醉的间隙还是转过头跟白小帆解释了几句知识点。 “其实这个操作对比其他几个穿刺来说已经相对简单了，问题就是一定要定好点，而且要根据每个病人不同的病情来做选择，比如有的人只是为了减轻负担，有的人是为了看胸水，是不是恶性的，最重要的是就是在穿刺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细节，千万不能形成气胸，那这样就是很大的事故……” 夏眠一边说着一边打完麻醉，准备进行穿刺。 因为导管是要深入胸腔的，所以都是特制的软管，而且在穿刺的时候也会对皮肤进行二次伤害，夏眠照例安抚了一下病人：“可能会有点不舒服，如果有什么胸闷的情况一定要及时跟我说。” “夏医生讲课好仔细，”接受治疗的病人还有空搭腔，“就是听上去有些可怕。” 白小帆立刻帮夏眠说道：“没有没有，都是我们在麻烦夏医生，是，我们主要想学一学。” 因为后续还要进行接下来的操作，夏眠没有让病人再说话，而是重新凝神进行下一步。 好在这个病人比较年轻，一切的操作都比较顺利，在后面把引流管放入袋子的时候，就宣告这一切操作都已经完成。 全程耗费的时间并不多，就算包含之前的解释和消毒，以及后面的清洁，也就一共用了半个小时，非常流畅。 夏眠如果不是今天太忙，估计还是会去帮一下隔壁组那两个规培生指导一下的，不过之前听说王栋梁会去帮他们，就跟白小帆交代了一声：“你如果还想去看的话，那就跟他们去把剩下两个也看了，这样到时候你就算毕业考操作也能更容易一些。” 说完就去了护士站交接一下工作流程，也让护士把刚刚做的操作登记一下。 而在自己回了办公室之后，隔壁组的两个人也过来去了自己的病房。 因为白小帆要在旁边看着的缘故，所以之前跟着她的 Follow pd在征求过家属和病人本人的同意之后，也扛着摄像机进到了，很快要进行胸穿的两个患者病房里。 刘悦晗其实对于视频和知识点都已经滚瓜烂熟了，王栋梁示意了一下：“不然你们谁先上手做一个，我帮你们看着？” 虽然知道是知道，但刘悦晗还是有一些紧张，因此犹豫了一下，就听到沈雨墨说道：“那我来试试吧。” 在医院里大家都对这种积极的态度很友好，因此王栋梁很快就把东西交到他手里：“行，那你先来试试。” 沈雨墨不愧是在地方医院工作过很久的人，更何况刚刚还看过了夏眠给白小帆做的新的演示。 他学着刚才夏眠跟病人沟通的方式，先把注意事项跟患者说了，然后又很快用一套很流畅的动作进行消毒扑巾并且麻醉。 这动作熟练的，让旁边的王栋梁都吃了一惊：“这是得做过多少次？” “说实话也数不清了。” 沈雨墨说道：“我们那边医院不像你们大医院分的那么清，有些科室就会混在一起收治，所以像这种最基本的操作，基本上每个医生都要会，不然到时候病人转到你那边，你都不知道怎么找人处理。” “这个倒是。” 王栋梁表示理解：“像我们科基本上就做这个穿刺比较多，说实话，我们现在做什么骨髓穿刺、腹腔穿刺……估计都没有人家真在那边规培的熟练。” “行了，我不打扰你，做吧。” 王栋梁很赞许的看着他，然后又对旁边的刘悦晗说了一声：“那你再观察观察，下一个你来做？” 刘悦晗当然是立刻点头，不过在点头完之后又有一些紧张的看着他：“好的王医生，但是我第一次做不一定特别熟练，到时候还可能请你多指教一下……” “没关系的，谁都有第一次，我之前首次做的时候可能都还没你那么熟练呢。” 王栋梁笑着安慰着：“没事，我肯定全程会看着你每一步的，一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有了他这句话，刘悦晗才算是放下心来。 而在两人交谈的时候，沈雨墨就已经动作迅速的做完了抽取胸水的工作，已经开始在做最后的收尾了。 刘悦晗看着都震惊：“……这么熟练？” “无他，唯手熟尔。” 沈雨墨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反正要点你肯定是知道的，主要还是得第一次操作的时候克服一下紧张情绪，把这个东西克服了，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沈雨墨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摘手套了。 “果然有工作经验的就是不一样。” 王栋梁说：“我之前还以为你们两个得做一两个小时呢，没想到第一个就这么快。” “我们那个医院虽然不是什么三甲医院，但是忙起来还是很忙的，”沈雨墨挠了挠头，“所以要是动作不快的话，就得加班，大家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不过没事，咱们高材生也有高材生的优势。”王栋梁看着旁边的刘悦晗有些紧张，笑着说，“你那导师我当时可是早有耳闻，就算我当时那些想考学硕的同学都不敢报你那个老师，都知道他是最难录取的一个，你不仅能考上，还敢勇于转换赛道，也很厉害了。” 刘悦晗眨眨眼：“真的？” “真的啊！”王栋梁一点也没夸张的说，“当年谁不知道你老板是最难考的一个，就算你笔试分数再高，到时候面试不合心意可能还是会被刷下来，但就算是这样，报考的人也一点都没少，而你居然能从中脱颖而出……” 因为之前白小帆也对此做过一些自己的了解，随即也跟着点点头：“是的是的，我们现在都还听说呢，而且好像你老板今年还不招新生了？” “对，他今年好像有自己的任务没完成，说是想缓一缓，好像要等到过两年才开始招。” 刘悦晗提到自己老板的时候，终于轻松了一些：“而且我跟着他的这三年，他很照顾我，就连我后面提出我想要重新规培，他也依然是全程支持我的。” “我当时还问我老板，我说如果我在临床上什么都不会怎么办？感觉我本科上学的一些基本的临床知识可能都快忘干净了。结果我老板就说，那就把自己当成实习生也没什么关系。” 作为实习生本人的白小帆睁大了眼睛。 “当然了，我老板的意思是，他说做这一行一定不能自满，无论是学术做科研还是去临床当医生，如果做学术的时候骄傲自满，那数据可能就会给你当头一棒，这个我倒是体验了很多，毕竟跟了他三年。” 刘悦晗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所以他后面跟我说，来到医院就不要把自己当成什么研究生，当成一个刚进医院的实习生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不管什么东西都要从头开始做起的，脚踏实地。” 王栋梁赞许的眼神落到了刘悦晗身上。 正好这个时候沈雨墨也把这个病人的穿刺做完了，三个人加上白小帆一起去了最后一个病人的房间。 不过就算之前看过再多视频，背过再多知识点，等亲自操作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 比如现在，刘悦晗就有一些忐忑的看着旁边的王栋梁，甚至还看了一眼白小帆身后的follow pd。 “那我就先开始了。” 但即便如此，刘悦晗也并没有选择拒绝，反而更加勇敢的走了上去。 她在介绍病人情况的时候，口齿清晰且流利，正好这一个穿刺的病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看着她认真负责的样子也是笑眯眯的：“没关系没关系，看着就是好孩子，只要有保障不出问题的话，我们给一些学习的机会也是很正常的。” 刘悦晗很感激的笑了一下：“谢谢阿姨。” 然后在做完一切准备工作之后，她抿着唇开始按照无菌原则准备操作。 还好最基本的没什么问题，只是在下针的时候明显还是犹豫了一下。 要点她当然知道，斜角45度进针，然后在附近多打几个皮丘让麻醉效果更好，只是手里的麻醉针在转动的时候还是有一些慌张。 “没关系的，现在步骤没什么问题，你就先把麻醉打完之后就可以继续操作了。” 沈雨墨在旁边小声开口，好像想给对方一点帮助：“而且在麻醉的时候是最简单的时候，基本上附近的几个地方打好之后就行了……” 而反观一旁的王栋梁只是继续凝神，看着刘悦晗并没有立刻开口。 他的表情也很认真，很想看看他能操作到什么地步，却并不会开口指摘。 好在打麻药这一步骤也没有什么问题，在把注射器退出来的时候，刘悦晗额前还是出了汗。 白小帆看着有一点想要不要伸手去帮对方擦汗，但是想到只要自己伸出手去，可能会破坏无菌区域，最后还是忍住了，继续在旁边看着。 “对对对，然后把这个针头组装好，这个软管就顺着刚刚进针的方向一点一点慢慢送进去就好了，但是要注意一下尺寸……” 沈雨墨好像非常害怕对方哪一步做的不好似的，一直小心翼翼的盯着，然后又在说话。 但是好像他越说，刘悦晗就又紧张。 不过还好，这并没有影响刘悦晗的实际操作，虽然在一开始手还有点抖，但是在开始之后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王栋梁看着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 “哎哎哎，对，就是这样，然后慢慢慢慢找点位……” 不过这一次也不太需要沈雨墨再说什么，因为刘悦晗在找到了手感之后也终于操作成功了。 她这下才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呼出一口气来：“阿姨，你那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小姑娘是第一次做，很厉害了。” 这个患者是老病人了，也不是第一次来他们科室做胸腔穿刺，所以甚至还会安慰一下做操作的刘悦晗：“你看这不也是挺快的吗。” 其实按照标准看上去，刘悦晗做的的确是一套非常完美的穿刺。 甚至连多余的血迹都没有，除了纱布上的一点，其他甚至都没怎么弄到。 不过即便如此，刘悦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歉：“我也不知道我哪里有没有做的不好的，也是请您多担待了，谢谢阿姨让我试第一次。” 沈雨墨看着也笑了一下，然后说道：“真的，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行了，那没什么事的话，就把剩下的污物盘处理一下，然后各自去补一个胸腔穿刺记录，操作人的话就把小白也带上吧……” 王栋梁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小帆。 毕竟他的学生也是要跟着一起拍的，只不过自己的学生现在不在这个科室，所以今天主要排的都是白小帆：“你们实习生虽然不用实际上手操作，但是多看看多听听，以后总是有好处的。” 其实一般好一点的带教老师都会在这样的操作和病历里面加上自己实习生的名字，这样就算他们在最后实习结束，要找自己的实习记录和报告的时候，都能有一些证据可循，也是为了他们今后的履历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贡献。 白小帆也有点惊喜的看着王栋梁，毕竟自己是夏眠那一组的医生，没想到隔壁组也会愿意加自己的名字。 “嗐，没事的，我们之前在医院上班的时候都这么给实习生加的，别怕。” 沈雨墨还在一旁点头说道。 王栋梁侧头看了一眼旁边正在说话的沈雨墨，不过也只是轻轻看了一下，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行了，那既然操作都做完了就回去自己复盘一下吧。”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白小帆的follow pd。 虽然王栋梁本人也觉得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可录的，但是看对方好像非要尽职尽责的把每一个镜头都拍下来…… 算了，搞不懂这些拍综艺的。 虽然跟节目组谈的很好，只要有了收视率，他们科室就能收到一些相应的善款分成，可能这东西能当做一点节目的卖点，但除此之外…… 这种专业的枯燥的无聊的东西播出去真的会有人喜欢看吗？ 第441章 皇族 第441章 皇族 夏眠回办公室继续补了剩下的记录，其实下午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基本上习惯了办公室里面会时不时转动的定点摄像头。 大家就按照正常的模式继续相处着，该开玩笑继续开玩笑，反正一般跟病人要进行医患沟通的时候都是1对1的，也不会在办公室透露患者的隐私。 因为今天科室来了两个新人，所以虽然不是故意，但是话题有时候还是会往他们两人身上引，不过也基本都是善意的，要么就是夸沈雨墨有其他医院的工作经历，所以干活起来很麻利，要么就是说刘悦涵这么好一个导师居然舍得学硕转规培，赞叹对方的勇气。 夏眠一般不太评价隔壁组的同学，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住院总，负责帮他们安排一下教学任务就行了，至于具体要怎么带教，还是得看他们那边自己的方式。 不过等到她自己快下班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捧着个摄像机满头是汗的林雪。 果然开始上班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不一样了，可能之前更有一些属于学生的松弛感，现在表情虽然也不是多么严肃稳重，但明显就更加成熟，更加有职场的气息。 “夏医生！”在看到她之后，林雪朝这边招了招手，露出了比刚刚看上去更轻松一点的笑容。 “今天上班感觉怎么样？”没忍住，夏眠还是问道。 只见林雪很长的呼了一口气：“还……还行……” “行了，一听就感觉累了一天。” “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事情！”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雪特地拖长了声音，不过也并没有抱怨的意思：“因为我今天主要是去干别的工作，然后负责沟通和盯一下监控什么的，感觉整个人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四五份，每一份分别去做不同的工作，好像才能把事情解决完……” “因为也没想到原来工作的时候会有这么多意外情况，发生每一件意外情况怎么处理都是想不到的，处理完之后你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下一个新的意外……”林雪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不过还好啦，”她情绪倒是也没有很低落，反而还有一种刚上班的兴奋，“但是今天总体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的，好骄傲！” 林雪看上去真的很喜欢这一份工作，甚至也能包容这份工作带来的疲惫。 “那你们呢？”林雪说完看着夏眠，“你们今天录制怎么样？我本来想跟着来看一看的，但实在是没时间。” “还可以吧，也就那样。”夏眠简单说了下今天的流程，“好像没什么值得拿出来剪辑的？毕竟也就这是我们的正常工作而已。” “没关系的，反正我们拍的也就是你们的正常工作，太刻意了反而没什么意思。”林雪笑吟吟的，“反正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们……”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刻意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 夏眠也当然很善解人意：“没事，涉及机密的话，我就不多问了。” “哎呀，不是不是……”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林雪有点不好意思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不能说的，就是感觉这种话由我说出来好像会有点奇怪……” 她咳嗽一声：“好像是我今，就是上头的总公司又给了一笔投资，虽然说不知道金额多少，但是上面说在经费方面不用太过于拮据，投入上可以多一点。” “毕竟我只是个打工人嘛，所以这话让我来说还挺奇怪的……”林雪眨眨眼睛，“就是觉得老板很有钱，惊讶了一下。” 这不光是她惊讶，夏眠自己也有点吃惊。 毕竟从今天的录制上来看，至少到目前为止，摄影师也只是记录了一下这一天近似流水账式的工作流程。 虽然自己不知道跟拍的其他两个实习生有什么新的节目效果，但至少从白小帆和自己这边来看，好像就只是普通的正常工作而已。 毕竟其他的花销自己这边也不知道，可是感觉现在他们的经费就已经比较富裕了，或者说不能说富余，但至少也绝对够用，怎么，难道真的是慈善家？ “冒昧问一下，难道最近总公司是有了什么新的融资项目吗？还是把这个东西打造成一个大ip？” 可是打造成一个ip也需要看第一季的效果，这都还没播出呢，甚至都才刚刚开始拍摄，就已经这么大手笔了，难道之后真的想搞出什么宇宙来？ “据我所知，倒是好像也没有。” 林雪赶紧说了一句：“但是上面的意思是我们不用太吝啬于一些基础投资，可能是因为之前申报的金额太少了，在上面通过之后，就觉得可以再多拨款一点，据说是这样。” 夏眠似懂非懂，但是明白一个事实。 “那就是你们的上层公司确实不怎么缺钱。” “这个好像是真的。”林雪没否认，“好像说这个是集团的子公司做的，所以肯出钱的多半也是集团，集团大的话就肯拨款，但是我又不太懂这些……总之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吧？” 夏眠也只能跟着点头。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好消息，谁还会嫌投资的钱多呢。 问题是自己也不清楚什么集团什么利益链的，就感觉只是这样拍摄的话，好像不需要那么多的投资。 关键是之前连赞助商都没几个，结果上来投资方就给了这么多钱。 “所以我也觉得我进这个项目很幸运！” 林雪说道：“本来觉得能进来打个杂就不错了，后面居然发现能提自己的意见，发现自己提的意见被采纳之后，居然还能在经济上听到更好的消息……” 她自己越说多就越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我今年年初的时候，家里人带我随便去寺庙求了个签说我今年有大吉之相，居然是真的？” 夏眠被她逗乐了，然后也十分真诚的点点头：“说不定呢。” “那我一定要给你推荐那个寺庙，这么灵的话，你一定也要去那边拜一拜！” 林雪很兴奋地笑着说：“而且我听说那个地方拜事业运和家庭运特别好，你看我当时就是希望我在毕业之后能拿到一个好的offer，现在居然就真的实现了！” “好好好，承你吉言。”夏眠也被对方的笑容所感染。 “那你今天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做？” 林雪蹦蹦跳跳的，好像真的从夏眠这里获取到了一点能量，又变得恢复了元气：“不过我还得去编导那边继续盯着，那我就去忙了！” “再见夏医生！！” “我到时候会好好拍你的！！我看了今天摄影师给的一些镜头挺好的，就看后面怎么剪辑！” 林雪在说到自己专业的时候就很兴奋：“而且我听说这次我们上线会很快，估计都不用等到后面录完，录完前两集就可以准备上网播了！” 夏眠倒是不太懂这些什么网播什么上星的，不过林雪还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解，于是随口解释道：“是这样的，咱们这档综艺原本就没想着要上电视。” “当然了，上电视的意思就是上星，一般这样的话还要再经过电视台的异常审核，而且程序也会更麻烦，流程更复杂。基本上要在全部拍摄完之后送检。审核没有问题，才能拿到许可证，然后在电视上和网络平台播放。” “所以这才是我之前觉得咱们这个项目应该不会有太多投资的原因。”林雪也分析道，“因为这种项目从立项开始，虽然是打算做出一些口碑来，也的确花了一些资金在请明星和观察室的方向，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去上星，因为那样的成本会比现在要高一倍以上，不过现在来看只上平台也是有好处的，至少速度足够快，我们能直接把现在拍摄的内容传递给观众，后面再加点直播什么的，总之是一条比较快捷的路子，也能及时收到各种互联网上的反馈，也算挺有利的吧。” 在她这么整整一通解释下，夏眠自己才终于算是听懂了。 她于是再一次发出刚刚的感慨：“所以还是集团太有钱了。” 林雪在跟自己说完之后就继续去了编导那边，而夏眠在忙完自己的工作之后，时间就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候。 不过作为住院总来说，今天也是要在医院出现的，只是作为二值班的话，现在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夏眠看着今天也忙碌了一整天的白小帆：“行了，你快下班吧，你今天也辛苦了。” “那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加班？” “我这不是加班，我就是正常值班。” 夏眠说：“住院总医生是这样的。” 眼看白小帆还要说话，夏眠立刻开口，先打断了对方：“但是我今天这也不算值班，所以你自己回去就好了，到时候晚了不安全。” 白小帆见自己的想法被说穿，这才点了点头：“知道啦。” 夏眠看着她笑：“你这样子要是被我一个好朋友看到了，估计都要赞叹一声，怎么跟我这么像。” 白小帆没听明白：“什么像？” “如果是我那个朋友的话，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开口说一句‘怎么世界上还有这么喜欢上班的孩子’……” 大概是一边说一边想到了赵媛说这句话的语气，夏眠忍俊不禁。 “对方是急诊科的，说不定到时候你轮转拍摄的时候还能遇到她呢。” 夏眠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让白小帆先下班：“快去吧。” 对于实习工作十分有热情的白小帆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科室。 而白小帆的Follow pd是专属的，等会儿还要记录一下对方在寝室的生活，因此也跟着一起出了门。 而夏眠刚刚还在说赵媛的事，现在就已经接到了对方的消息。 【赵媛：怎么样？我的美女医生大明星？】 【夏眠：？？？】 【夏眠：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赵媛：我这不就正常的问候吗，看看你下班了没有。】 【夏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值班。】 【赵媛：当然了，主要想问一下你今天的情况。】 【赵媛：我们科室也收到了拍摄的邀请，而且好像说这次他们的赞助商很少……这综艺是不是经费不足？】 听到经费不足四个字，夏眠自己都先笑了出来。 【夏眠：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夏眠：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好像纯纯是上面的集团有钱，然后往下拨款的，好像招商的时候就不太需要到处去找，直接就让总部给钱。】 【赵媛：……】 【赵媛：嘶。】 【夏眠：？】 【夏眠：你又在想什么东西了？】 【赵媛：不是不是，我就是听你这么一说，感觉这节目就是太子待遇啊。】 【赵媛：你看不需要费劲招商，到时候播出之后也不需要引流，给什么其他的广告商，关键是经费还足的话……那这不就是什么太子？】 【夏眠：虽然你的形容每次都比较诡异，但也很精准。】 【夏眠：而且我今，他们好像又拨了一笔钱。】 【赵媛：？？？】 【赵媛：这么一看这个节目组是亲儿子吧！！！】 【赵媛：这不是太子是什么！！】 【赵媛：天王老子来了这都是太子！】 【赵媛：所以你们今天都拍了什么？难道说他们剪辑后面会搞什么事？不对啊，他们毕竟不是都承诺过了，不会进行恶意剪辑和随意拼接的嘛。】 【夏眠：对。】 【夏眠：关键是今天真的没拍什么。】 【夏眠：就查了个房，做了个穿刺，穿刺分别做了三个人，没了。】 【夏眠：主要是有些地方我也没跟过去，不知道他们在拍什么。】 【赵媛：怎么听上去挺……】 【夏眠：是吧。】 【赵媛：算了，反正其他的也不关我们事。】 【赵媛：我就是好奇，这镜头是不是一直都会对着你们拍？】 【夏眠：这还好，其实也就办公室多了两个定点会旋转的摄像头，其他的每个人——我说的是那些看他们视角的实习生，都有自己的专属导播，时髦的很。】 【赵媛：所以你是说这些导播就跟着这些孩子去做胸穿、去查房？】 【夏眠：……你这么一说，是的。】 【赵媛：然后在今天结束之后，又拨了一笔新的款项？】 【夏眠：……是的是的。】 【赵媛：那现在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赵媛：说不定人家上面集团就喜欢看这种医院纪录片的流水账呢？】 【夏眠：？】 【夏眠：你想半天得出的结果就是这个？】 【赵媛：那不然也没别的了呀！】 【赵媛：你就想想，你要是公司领导人，这项目都还没有看到什么回报信息，就又给钱，还是主动给钱……】 【赵媛：你就想想哪个正常商人会这样？】 【夏眠：有点道理。】 【夏眠：那所以……】 【赵媛：所以就是人家上面领导可能自己喜欢呗？从商业化来说，怎么看都是一笔不怎么合算的买卖吧？】 【赵媛：那在明知道不合算的情况下，还要选择投钱，那不就是自己喜欢？】 【赵媛；或者有什么自己的私心？】 【夏眠：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夏眠：所以综上所得，难道那个集团的投资人就在医院上班？】 【赵媛：都集团了，咱们就是公立医院，应该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赵媛：我猜估计是什么亲人孩子或者朋友在这边，听说有这么个综艺，就干脆多投点钱支持一下，主打一个给钱就放心。】 【夏眠：也是。】 【夏眠：那估计就是在拍摄的时候，可能有一些出镜的医生，是所谓集团里高层的朋友吧？】 【赵媛：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赵媛：不然谁整天刚刚实际上寄来这边，天天看我们查房，多无聊。】 【赵媛：这种啊，这种我告诉你，在综艺上一般称之为‘皇族’。】 【赵媛：也就是说在拍摄的人里面有‘皇族’！】 【夏眠：…………】 【赵媛：？】 【夏眠：我正在叹为观止。】 【夏眠：对5G冲浪人献上崇拜的敬意。】 【夏眠：而且我记得你们科室也有拍摄，然后还有什么肝胆的普外的……】 【夏眠：那么多医生上，上哪知道谁是‘皇族’啊？】 【赵媛：谁知道呢？这种东西应该不在意吧，可能就是人家出点钱听个响罢了，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夏眠：也对，跟我们有啥关系。】 【赵媛：今天也是羡慕有钱人的一天，什么时候能来个霸总也对我上演一下这种戏码……】 【夏眠：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赵媛：…………】 【夏眠：干嘛。】 【夏眠：？】 结果等了几分钟，对方终于只回复了新的一句话。 【赵媛：我不该毒奶的，说什么来什么，霸总来电话了。】 第442章 都是好事 第442章 都是好事 赵媛说的倒都是真的。 因为就在她还在跟夏眠热火朝天、开开心心地打字说这个综艺的事情的时候，来电通话忽然就跳出来，占据了整个屏幕。 段清寒其实没有什么直接打电话过来的习惯，但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赵媛愣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接通。 与此同时又顺便小窗切回微信，给夏眠发了一条消息，让她别等。 夏眠当然足够“善解人意”，还顺便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夏眠：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最标准的霸总文，都不需要你自己去催促，就由霸总自动走上门来。】 【夏眠：不用再在综艺里面找皇族了，因为你的皇来了！】 赵媛在接通电话的一瞬间看到了这条消息，差点没把白眼翻上天去。 不过她自己也很好奇，为什么段清寒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给自己打电话。 “喂？” “在忙吗？” 听到这句话，赵媛倏地一下笑了：“怎么感觉这不是你应该用的开场白。” “那我的确找不到别的更合适的开场白了。” 段清寒倒也坦坦荡荡，直接承认说道。 于是两人在这样的心照不宣下，都默契地低笑了一会儿，赵媛听到对方开口说道：“也没什么，就是今天忽然比较闲。” “段总还会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啊？” 赵媛笑眯眯的开他的玩笑：“我还以为工作摸鱼这种事情，只有我们这样的人才会做。” “因为没体验过，所以想试试。” 段清寒在开这种玩笑的时候，总是云淡风轻的，又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氛围。 “那你工作摸鱼就是给我打电话啊？” 赵媛反问。 其实她也知道现在俩人聊的这些好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众所周知，一般人只会跟熟悉的人聊废话。 但她现在也懒得思考这些，懒洋洋地说：“不过我快下班了，我们这种人不爱替资本家打工，因此下班积极的很。” 电话那头的资本家传来一声轻笑。 “果然是资本家。” 赵媛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摸鱼的方式都这么清奇。 虽然自己摸鱼的时候多半也是跟朋友聊天，但至少还是打字输入，哪像段清寒，直接一个电话就过来了。 “那段总要不要锐评一下本次摸鱼的体验？” 没想到段清寒还有板有眼的说了一句：“非常不错，下次再来。” “合着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讲这么两句话。”赵媛揶揄了两句。 “那倒也不全是。” 段清寒这时候好像终于说了正题，可是又好像只是随口闲聊：“我好像记得你们是不是要录个什么综艺来着？” 这件事赵媛倒是没什么意外的，她当时的时候就跟段清寒讨论过，要不要去。 “是啊，不过今天好像也只是第一天，所以也没拍到我们这边，主要去的是我朋友他们科室，而且拍摄的主体今天是实习生，不是我们医生。” 赵媛说道。 “怎么了？” “没什么。” 然而这一次语焉不详的人变成了段清寒，他好像真的只是想随便问一句而已，并没有别的什么念头。 “我只是以为今天你会入镜而已，好奇问一句。” “我入镜也不会怎么样，估计也就随便套件白大褂，说不定他刚从什么抢救室回来，蓬头垢面的……” 说着说着，她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在夏眠那里听到的八卦。 “不过我跟你说，我刚才还在跟我朋友八卦，我们在想这个综艺是不是有点什么猫腻在里面。” “猫腻？” 段清寒重复了一遍。 “倒也不是说有道理不对，就是吧……据说上面的投资商好像跟做慈善一样，明明赞助商都没拉几个，但是一直愿意投钱，特别舍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不过赵媛没在意，继续说：“所以我才跟我朋友说，难道我们医院的哪个医生或者护士跟节目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人家这才愿意拨款给我们这个综艺……” 不过段清寒在听完赵媛说完这句话之后，好像又轻笑了一声。 赵媛意外：“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这不是你说的，摸鱼使人身心愉悦吗。” 赵媛一时语塞：“但我们摸鱼，一般不会使别人心情不愉悦。” “那我让你心情不愉悦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今天的段清寒非常喜欢追问，似乎一定要个答案似的。 “……那也没有。” 赵媛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 其实跟段清寒聊天并不会觉得有任何不愉快，甚至有时候确实是能放松一下心情，因此自己也能理解他，可能现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这真的只是为了稍微放松一下。 被他这么一打岔，赵媛一下子也忘了继续说综艺的事情了。 关键是对于段清寒来说，能真的在这样的工作期间休息一下，已经是一件很大的进步了。 用赵媛的话来说，就是向着正常人类的方向发展了。 “今天多餐怎么样？” 段清寒又问道。 提到这个问题，赵媛就更有了心得一些，声音也比刚刚愉悦了很多：“这两天好了很多，我每天都跟医生同步多餐的状况，他们都说恢复的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快，这样的话不用多久就可以恢复健康。” “因为支气管的问题可能得后期慢慢养，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很明显的大毛病，没有猫瘟传腹就已经是喜上加喜的事了。” 很明显赵媛在说到多餐的时候，话就比刚才多了不少，然后也忍不住分享其他的：“不过今天医生给我推荐了几款罐头，我已经下单了，到时候试一试多餐会不会喜欢。” “哦，对了，之前我们从医院回来，医生说的骗水的方法……好像多餐并不用太过于担忧这个问题，好像在适应之后，小猫就已经开始自己找水喝了。” 段清寒听到这些话也很温和的应了一声：“都是好事。” “是啊，都是好事。”赵媛在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也忽然感慨地重复了一句。 好从这几天以来，遇到的事一件都比一件好，虽然不是一些什么好道值得纪念或者隆重庆祝的事，但是每一件都是一些细小的，却能让人感觉到温暖的事。 而有的时候，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一些很细微的温暖拼凑起来的，这样才能让人感觉到，原来生活并不只是在工作和家里两点一线，而是为了在这之外找到一些能令人平衡的东西。 “你想看的话，就过来看看吧。” 赵媛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段清寒听到她这么直白的话，在电话那头也是一愣。 不过他很快也笑了：“本来今天的确有这个想法，不过……” “刚才说的摸鱼也是真正的摸鱼，并没有骗你。” 段清寒笑着说：“我记得你明天不值班？如果可以的话，我明天过来看一趟。” 约定就这么简单的做下了，赵媛点了点头，自然是同意的。 “所以你现在摸鱼结束，是要去上班了？” 赵媛开口问道，想了想又决定改口：“不对，对于你来说不应该叫上班，应该叫继续处理资本家的工作吧。” 虽然知道自己是在开玩笑，但段清寒依然很配合的应了一句：“是啊，不知道这个东西在你的范畴里算不算作上班。” 赵媛假装思考的笑着说：“那可能也只能等我亲自来探查一下之后才知道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自己虽然对段清寒的公司有好奇，但也不至于真的就想要立刻过去瞧瞧是什么样子的地步。 赵媛没有经过这种特别标准的公司格子间，所以小时候看的电视剧对自己影响深远，总觉得穿着高跟鞋和标准制服套装的就是完美白领，但其实这本身就是一个误区和一种刻板印象。 不过说到这个之前在烤肉店遇到的那个Linda，也算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了。 还记得段清寒说过，对方的职位在公司里也并不低，还是自己凭借自己的本领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虽然自己在医院上班晋升也需要一步一步的拿职称考试，但是从自己的眼睛里去看别人总是新鲜的，就像会有陌生的观众会来看这样的综艺一样，是一个道理。 玩笑也开过了，赵媛也没有阻止别人继续上班的道理，主动说道：“那你要来的话提前跟我说一声，其他的……你先去忙吧。” 仔细想来两人这个电话确实什么也没打，段清寒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自己的综艺什么时候拍摄，然后又随便关心了一下家里猫的情况，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而两人通话的时长也并不久，算下来也不过几分钟而已。 赵媛愣了一下，才继续跟夏眠交流。 【赵媛：回来了。】 【夏眠：哟，霸总的小白花回来啦。】 【赵媛：…………】 【赵媛：说什么呢！】 【夏眠：我这不是开玩笑吗，不过你看看，对方出现的时机跟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而且还正好在你说到的时候就出现，哦，这不是命运的缘分是什么！】 【赵媛：再说关机。】 【夏眠：哎哎哎别啊！】 【夏眠：而且什么叫我不能再说，这不是你先提起来的吗，我们刚才不还在说什么皇族不皇族的事儿？】 【赵媛：……也是哦。】 【夏眠：完了，更加怀疑你就是霸总文里的小白花了。】 【夏眠：一切都是这么刚刚好！】 【夏眠：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故事就是按照我的想法来的，其实皇族就在我身边——】 【赵媛：？？？】 【赵媛：谢邀，婉拒了哈。】 【赵媛：而且要真吸引流量什么的，那肯定也是你好吧！】 【赵媛：我们这种破干急诊的，皇不了一点。】 两人也都是这么说着图一乐，毕竟这种事情本来就只是猜测，更何况上面的人怎么拨款，虽然很好奇原因是什么，可这种东西也不是她们想探究就能探究到的。 林雪不也挺好奇，不也没探究出什么来么。 因此这件事两人也只当一件玩笑的插曲简单略过，事后谁也没有再想起来。 只是在另一头，刚挂了电话的段清寒还没放下手机，就听到了魏之霖的敲门声。 第443章 大投资 第443章 大投资 “进。” 魏之霖带着一叠文件走了过来，也没废话，开门见山就说：“关于您想要追加投资这件事儿，已经跟下面的项目组说过了，他们也很惊讶，尤其是分公司的副总，现在还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 段清寒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这时候的他又不是跟赵媛聊天时候的模样了，虽然表情看上去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整个人气质求多了一层锐利，那是作为一个领导人应有的对于重要事物的杀伐决断。 不过现在好像也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杀伐决断”。 魏之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作为段清寒的秘书，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忽然想要给这个综艺投钱的目的是什么。 按理说子公司想搞一个新的节目，这种东西找总部报备，一点一点递进，然后作为一份合格的报告呈现在段清寒的桌面上，他估计也会给一些自己的考量，然后出一笔经费。 然而问题是…… 魏之霖想起那天段清寒忽然把自己叫住。 其实倒不是说这个项目不好，这是从子公司的规模和人员来看，他们之前能申请到的经费是一笔比较合理的，因此当时魏之霖只想拿给段清寒走个过场，签完字之后就送到下面继续去处理就好了，因为按照两人的工作默契，这种小事都是不需要多么让对方上心的。 因此当时魏之霖还有点紧张，担心他们做的方法有什么问题，或者是其中项目有什么令段清寒不满的。 然后对方只是又看了两遍策划案，然后抬起头来问自己：“对了，这个综艺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的他们》……”魏之霖有一些云里雾里地重复了一下，但是像他这么机智的人，很快就已经懂了段清寒的意思。 看这个综艺的拍摄地点是医院，虽然科室还没有定，但是医院的位置应该就是…… 毕竟魏之霖这段时间还是给段清寒提供了一些帮助的，因此大概能懂一些对方的想法，立刻说：“这个项目是个新项目，算是他们子公司做来试试水的。” 魏之霖想了想又说：“他们的招商投资确实没有拉到多少人，不过他们说毕竟是小成本，而且不考虑上星，因此在制作上可以稍微省点钱……” “也不用太省了。” 段清寒突然说道。 他这么一开口，魏之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但是拨款这件事情还是要段清寒自己做决定的，因此这种时候他也就只能在旁边看着，等待自己老板发号施令。 “既然是新的子公司，那第一个项目还是好好做吧。” 段清寒用手敲了敲桌面，语气听不出来有多么认真，但是他开口的时候却没什么质疑。 “就从之前隔壁营收剩的地方抽一点过来，然后顺便转告一下那边的制片人，在经济上不用太过于拮据，如果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写报告往上提，会拨款的。” 这句话的含金量完全不用多说。 这种时候没有说金额，那就意味着有任何的经费要求都可以提，简直是比一些大制作综艺都有用的一句话。 而魏之霖当然知道段清寒作为一个商人，从投资和追求回报的观点上看，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决定的，那现在的目的也很明显了。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位赵小姐会不会参加，可段清寒就是宁愿做这样的可能性，想着万一对方会在，那至少在拍摄的时候，条件能更好一些。 其实魏之霖也算是看了一路，大概知道段清寒的想法变化。 但自己老板的事自己是绝对不能插嘴的，尤其是这种涉及到别人的私事，对方开口了自己才能说，要说不开口，就只能当完全不知道。 这可是一个专业秘书的敏感度。 “好的，那我通知下去，到时候让他们在拉赞助方面不用太担心了，告诉他们总部会额外拨款。” 说真的，如果自己是隔壁子公司的制片人，现在都得开心成什么样子，突然就不用操心最关键的问题，并且上面的老板还大手一挥，让你不用担心经济问题，放手去做，这简直是每一个制片人的梦想。 不过魏之霖犹豫了一下，开始做一些假设。 “那如果，段总，要是赵小姐好奇这类似的事，不小心问到的话要怎么回答？” 虽然这种可能性出现的几率不高，但魏之霖跟段清寒这么久，早已跟他养成了做事情都要考虑到各种情况的习惯，因此还是做了这个设想。 不过令魏之霖意外的是，这一次段清寒居然没有立刻回答自己，反而好像也是在沉思什么。 他从前在做决定的时候总是游刃有余的，甚至都想好了其他人的处理，可是没想到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他却居然没法立刻给出回复。 好像也是在思考，什么样的回复，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魏之霖当然也看出来了他的犹豫。 其实段清寒的犹豫并不在于自己，而是在思考，如果对方有不同的反应之后自己会怎么应对，因为他从来不会纠结于自己的想法，而现在犹豫就只能是因为对方了。 可能在思考赵媛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吃惊或者不理解，会不会说他投资金额太大有些浪费，或者说会不会真的生气，然后选择退出不继续录制…… 也许这就是段清寒自己所担心的。 魏之霖代入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也能理解了。 主要就是小心翼翼，就算最开始的想法只是想让对方在录制的时候能够轻松一点，但是有时候怕对方知道之后会有一些别的什么念头，然后会让自己觉得，是自己搞砸了这一切。 虽然魏之霖理解，但是他还是觉得这种情绪在段清寒身上出现，实在是十分少见。 毕竟段清寒好像从来没有在这种事上有过片刻犹豫，对他而言，所谓商场讲究利润回报，也会有风险投资，因此他从来不去后悔或者讨伐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只要做下的决定，不管后续结果如何，是好是坏，就一定能为之负责。 因为不管怎么样，那都是自己的事。 魏之霖想着想着居然觉得还有点唏嘘。 毕竟这种情绪出现在普通人身上也倒也很正常，可是这是出现在段清寒身上，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但是这种时候自己也不能插嘴太多，因此他也只是点了点头把方案接过来：“好，我会及时跟他们对接的。” 段清寒看了他一眼又说道：“这个事情你亲自去对接，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直接找我，这样的话也省了一些他们中途递报告的过程。” 魏之霖听见后愣了一下。 他倒也是知道这样做其实是为了效率更高的解决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段清寒居然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好。”魏之霖点了点头接下任务。 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己也只是个打工人，虽然好奇老板的情感经历，但是也就是好奇为止了。只要对方不开口，自己是绝对不会说什么的。 魏之霖回忆到这里回过神，开始跟段清寒汇报今天的项目情况。 因为这件事开始由自己正式对接之后确实省了很多繁琐的步骤，基本上魏之霖会在每天跟他们的编导或者制片人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问一问需不需要有资金支持。 就比如今天其实只是开拍的第一天，但是好像段清寒就是有些紧张似的，中午的时候忽然把自己叫住让自己转告制片人还可以再去加一笔投资。 说来奇怪，这综艺段清寒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参与过，可是却莫名成为了其中最大的老板。 如果真要从投资回报比来看，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但是从其他层面来看…… 魏之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段清寒的脸色。 对方看上去虽然表情并不明显，但是以自己这么几年的经验来看，他现在应该是心情很不错的一种状态。 那就行了，反正这种事情你自己老板开心就好。 “段总，我跟他们制片人说了，他们说最近经费还够用，不过有的话再会跟着我们提。” 魏之霖说道。 段清寒听完之后点点头，也看不出的这个结果是不是满意。 其实这个结果目前为止还不错，因为对于制片人来说，虽然有足够的经费是一件很好的事，可是第一次拨款就算了，第二次拨款也可以理解为这是在投资，可是都已经开拍了，居然还会追加投资…… 今天制片人还偷偷的找到魏之霖，有一些犹豫的跟他说：“是上面的集团对我们有什么要求吗？” 不然怎么会这么慷慨大方，给那么多钱居然还不提要求，哪有那么好的事？ 魏之霖心说这种事情我也很难解释，老板的情况你也不会了解。 不过作为一个体面的专业秘书，他还是非常得体的对对方笑了一下：“集团那边对你们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只希望你们把这个综艺做好就行了。” “好好好！” 虽然这么答应了，但这批人还是有点心里没底，因为他也不知道，所谓集团老板说的“好好做综艺”，究竟是心无旁骛的好好做，还是为了讨论度和流量做一些什么黑剪辑之类的事情，至少先把热度炒起来？ 不过魏之霖很快就看懂了制片人的意思，立刻安慰道：“别多想，老板的意思就是说让你们按照自己的节奏做就好了，不要考虑其他的。” “他给你们拨款也只是想让你们更加放心大胆的去试一试，毕竟是第一次做，少一点顾虑会比较好。” 这句话都差点把制片人讲到热泪盈眶了。 毕竟想想也是，现在行业这么卷，谁不是想着增加效益，降低成本，现在居然还有愿意这样投资的，实在是少见。 更何况…… 不过制片人还是不放心，又再三问了一下魏之霖：“或者说你们老板有什么特殊的要求，还是说有什么想在节目里出现或者想关照的人？” 有啊，那不然为什么给你投那么多钱。 魏之霖在心里说。 但这种事情他作为秘书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而且他也不能擅自为段清寒做决定，既然段清寒跟自己沟通的时候并没有提过赵媛，也没有提过要特别关照，那自己就只能装作不知道。 因此魏之霖现在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这回事。” “我们老板只是为了满足一下年轻人的制片梦想。” ……完了这句话一说，那个制片人更要哭出来了。 这是什么？这是梦想被肯定！这是实力被兑现！ 哪个创作者都希望遇到这样的伯乐！ “谢谢集团老板，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还是很感谢，”制片人紧紧握着魏之霖的手，感激不已，“我们也一定会好好做的，不负委托。” 魏之霖看着对方这么激动，难免有点心虚。 毕竟段清寒一开始的出发点，也只是想要照顾一下赵媛。 或者说甚至都不是照顾，只是想做点什么，就算对方可能不会知道。 魏之霖跟段清寒汇报完今天的事情之后，看到对方点了点头，然后话题又绕回了之前两人曾经讨论过的那个。 “如果，赵小姐真的提到过类似的事情的话……” 魏之霖也看得出段清寒此刻的表情十分犹豫，好像也觉得自己这个做法是不是不一定对，但好像又没有别的什么，更好的解决方式。 “直接跟赵小姐说实话也没关系的。” 段清寒说道。 这句话倒是让魏之霖一愣。 毕竟最开始魏之霖还以为段清寒会跟自己说，如果赵媛问起来的话就要帮他隐瞒，装作不知道这回事。 没想到居然是承认……？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对方说，但是想了一想，如果是她来问我了，我还不承认，好像也没有那个必要。” 想了想也是，段清寒本来就不是会说谎的人。 只是现在突然决定不做隐瞒了，是觉得到了那个时候可以随机应变。 天哪，随机应变。 魏之霖都不敢想，这四个字会出现在自己的老板身上。 毕竟之前的段清寒是什么样大家都有目共睹，谁能想到现在，他居然会真的不去做后面的设想而选择听天由命呢！ 魏之霖一边点头一边说好。 “哦，对了。” 段清寒忽然又重新开口。 正当魏之霖以为他要说点什么工作上的正事的时候，就看见他缓缓抬起头来，说了两个名字。 “听说这两个牌子的罐头还不错，你到时候去买一点直接送到赵小姐家。” 这是刚刚段清寒跟赵媛聊天的时候，听到过的罐头品牌，没想到在正式说完之后居然还记得，还让他现在就去买。 魏之霖当然答应下来：“好的，段总！” 在交代完今天所有的工作之后，魏之霖开始一边拿着手机查罐头品牌，一边准备采购。 在路过市场部的时候，魏之霖在茶水间也听到了一些别的传闻。 “听说集团好像最近扶持了一个做综艺的小公司？” “也不是什么小公司，就是子公司吧，可能有什么新项目要做，所以就投资一下很正常。” “可是我听说的是好像不止投资一点，据说……” 然后就是一些很轻的交头接耳的声音。 其实这种事情虽然很多人不知道具体数额，但是大概的情况还是不太能瞒得住的。 因此魏之霖也知道大家可能会讨论这个事情，但没想到会传的那么快。 关键是有些人在八卦的时候，就总觉得自己会知道一些什么消息（虽然自己的确是知道不少），然后就会没分寸的过来打听，好像真像从自己嘴里知道什么八卦一样。 而且作为段清寒的助理，这种事情自己也经历过很多次，所以他倒是已经有了很熟练的应对技巧。 而茶水间的讨论还在继续。 “给子公司投资也很正常吧，可能是什么家里的亲戚想要投资公司玩一玩，所以给点钱……” “别说亲戚了，段总现在不已经完全掌权了吗，而且之前他那些奇葩亲戚闹出过多少事，捅了多少篓子，还是他去摆平的，怎么可能重新把权力给一些不太熟悉的亲戚，还给那么多钱？” “你这么一说也是啊……” “可是如果不是亲戚的话，从一般角度考虑应该也不会像做慈善一样给一个子公司新项目投那么多钱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中间肯定有什么隐情。” 正逢魏之霖走过去，有胆大的人，干脆直接把他叫住：“魏秘书，你现在忙吗？” 魏之霖眉头一跳，当然知道这些人想过来找自己探口风和八卦的。 但现在问题不在于这里，更何况这样的事肯定也是不能跟其他人说。 他十分礼貌的客套的笑了一下：“我还得去给段总送材料呢，可忙了。” 关键是有些人真的没有眼力见，就算听到魏之霖在说自己露忙了，却还是想打听打听怎么回事：“这么忙？难道说段总那个……” “我也不是很清楚。” 还没等对方把想说的话说完，魏之霖就已经斩钉截铁的给下了自己的结论。 意思很简单，不管自己知道还是不知道，也绝对不会透露什么。 那几个不熟的同事露出一些尴尬的眼神：“好的好的，魏秘书你忙。” “要不要来杯咖啡呀？” “不用了，我快下班了，不想回去还精神抖擞不喝咖啡。” 魏之霖拒绝的足够干脆，让对方连继续说话的缝隙都没有。 见从自己这里打听不到什么消息，那几个同事倒也消停了。 魏之霖也没空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最后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就直接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来自制片人的消息。 其实内容大同小异，也就是在自己今天刚跟他们说了，又可以增加投资之后表示出的极度惊喜和诚惶诚恐。 魏之霖刚随便礼貌的回复了一两句，抬起头上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影子。 居然是好久不见的Linda。 对方真的跟那的那样，说了不会再越级找段清寒，就真的再也没有主动上来过。 而现在两人也只是正好搭乘了同一部电梯。 其实作为工作能力上来讲，魏之霖是极度肯定琳娜的工作实力的，关键是对方效率很高，而且从来不说废话，是绝对优秀的合作伙伴之一。 所以在段清寒没有再说什么的时候，大家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更何况，魏之霖也不知道那天段清寒跟赵媛出门的时候遇到了Linda。 只不过今天这个消息好像公司的大部分都知道了，因此对方也不例外。 不过Linda和其他人不一样，并没有想着要跟魏之霖讨好或者是套近乎，两人先在电梯里一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方才先开口。 “段总什么时候开始想当一个慈善家了。” 不过琳娜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想让魏之霖给出什么信息或者回答，好像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又自己补充了一句：“我并没有问你的意思，我只是大概了解了一下，好像投资数额是不少。” “毕竟段总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生意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做赔本买卖的人。” 不过Linda也只把话说到了这里，点到为止。 魏之霖没有开口，对方也没有催促他说话的意思。 不过一般人在尴尬或者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会掏出手机来，假装在没有信号的电梯里面浏览网页或者查看消息，魏之霖虽然不至于尴尬，但是也还是掏出手机来，开始搜索刚刚段清寒跟自己说过的猫咪罐头。 不过电梯内的网实在是差的离谱，都快到了，魏之霖才终于刷出那个罐头的详情购买页面。 大概是自己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因此Linda顺便就看到了他想买的东西。 “你家里养猫了？” Linda随口一问，但是也并不想让对方回答，因此继续说道：“这个牌子我家的猫之前也吃过，是还挺不错的，不管是补水还是营养都很好，而且也健康，没什么诱食剂。” 不管怎么说，对方是在给自己建议，魏之霖也点了点头：“好。” “你家里是什么猫，公猫还是母猫，这个罐头的话对于宠物的补水来说挺好，公猫又容易尿闭，就很适合这一款罐头。” 魏之霖也没想到Linda居然在这方面有自己的见解：“原来你也养猫？” 他还特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加上了一个也字，这样就可以模糊，重点让Linda以为是自己在养猫，而不是自己在替段清寒给猫买东西。 果然对方没察觉到这一个小细节，因此点了点头：“你家呢？” 魏之霖倒也说的有板有眼，好像是自己真的养过一样：“流浪猫，刚捡的。” Linda脸上露出理解的表情：“没事的，这种事情就慢慢来。” “好。” 随着电梯门的一声清响，这一段不算尴尬，但也并不松弛的对话，终于可以暂告一段落。 两人都绝口不提曾经在段清寒门口遇到过Linda红着眼睛出来的事，就好像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过。 毕竟成年人总会有自己应有的体面，而给对方体面也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事。 于是在离开电梯的时候，Linda往自己的办公室那边走，两个人在门口分开，可是这时候对方忽然回过头来，对魏之霖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谢谢”。 不过这一句感谢并没有特指，好像是什么都可以。 魏之霖总有一种Linda可能又跟段清寒见过面的直觉，可是在公司就只是同事关系，就算自己知道她也许曾经对对方有好感，但也不能真的点破。 关键是，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算了，魏之霖紧急回神，这就不是自己管得着的事情了。 打工要紧！ 第444章 小测 第444章 小测 在医院里，节目依然在继续录制。 虽然科室的同事总是说，感觉录这些东西应该没什么人看，说不定之后的收益会低的可怜，但是大家也渐渐都习惯了办公室里有摄像头这件事。 有人甚至还拿这个打趣：“我之前看新闻说一些大厂上班的996员工，公司在每个工位上都会安一个旋转摄像头来监督他们有没有上班摸鱼，现在看着我们是不是也挺像的……” “那还是算了，我觉得他们那个要惨一点。” “就是，我们这是真实记录！” 第二天，夏眠也准时出现在了办公室。 虽然昨天自己跟赵媛说了一下什么皇族的问题，不过作为一个2g冲浪人，她也并不算完全理解。 更何况什么皇族不皇族的……跟他们科室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这才两三天，镜头还是对着实习生的，总不能说白小帆是所谓的皇族吧？ 这个念头也就只在夏眠脑子里转了一圈，只当是个玩笑，根本就没往心里想。 因为作为住院总，需要操心的事情很多，再想那些跟自己没关联的，除了让工作量累积得更多以外，根本没什么益处。 还好，今天不用大查房，因此大家能够在十点以前都看完自己的病人，然后再回去把医嘱开好、跟护士对完药单，还算是提升了一些工作效率。 不过公立医院其他的杂事也不少，首先每个月例行的那些开会就不用提了，各个科室还有各个科室的要求，有的时候感染科还要过来抽查考试，什么流行病学的也要过来，给所有人发张卷子做一做……总之就是，本职工作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还有一些无法预料的杂事会时时刻刻出现。 今天夏眠就完全没在乎那些摄像头，因为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完，根本没空去考虑有没有被记录进去的事。 更何况他们科室每个月会针对规培生和实习生做一次小考，虽然这次的两个规培生是刚刚来的，但是还是要例行考察一下他们的医学水平和基本素养。 不过学医的人，最避免不了的东西就是考试，基本上从进入这个行业开始，只要想往前走的都会时时刻刻经历各种各样的大小考，每进一次职称要考试，出科入科要考试，操作要考试，就连院内感染这种东西都是需要经常开会，然后不管身份职称，进行全员大考。 这次科内小考的题目是夏眠自己出的，都不是很难的题目，基本上也就是为了科室留档，然后给授课的时候留一份作业而已。 由于白小帆只是个实习生，不过对方还是很积极，说着可以一起来参加试一试。 科内小考的时间定在下午的三点半，那时候一整天该忙的大部分都忙完了，就把之前主任用来开会的办公室暂时腾出来，留半个小时做点卷子。 沈雨墨好像特别怕这种考试似的，看到卷子的那一刻，眼睛都睁大了：“怎么刚入科就要考试？” “倒也不是刚入科就考，主要正好是时间到了，科室摸个底留个档。” 夏眠安抚的说了两句：“而且这个成绩不是很重要，你们尽力答就好了。” 卷子都是临时从打印机里面印出来的，题目也并不多，二十个选择题，五个填空题，剩下两个就是病案分析了，半小时基本上就可以做完。 因为题目是随机出的，主要就是为了抽查，所以病案分析里的病例基本上都是从科室里的真实病人里面改编过来的，这样也是为了后续他们上班能更有代入感，以及印象更深刻。 一般这种考试其实夏眠也不太想去当监考，毕竟谁都是从题海战术里面出来的，这种事情主打的就是一个靠自觉，要是连科内小考这种不计成绩的小测验里面都要动脑筋的话，倒也没什么必要。 夏眠给几个人说了一下答题的过程，然后给办公室的门留了个门缝，告诉他们半个小时之后交过来就好了。 回去工作的时候夏眠还看了一眼在门口举着摄像机、对着白小帆拍摄的follow pd，再一次想起昨天赵媛跟自己说过的话。 这样的日常……好像也没什么好拍的？ 毕竟自己不怎么爱看综艺，唯一看过的几次还是之前赵媛跟自己聊天时无聊推荐过的几款，基本上都是恋爱综艺。 关键是恋爱综艺有看头，那至少是因为人们想从别人的视角里看看别人谈恋爱是什么样的，可他们现在这个综艺甚至都没有发offer的环节，只是作为一个日常记录用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半纪录片的方式了。 也或许是观察室的嘉宾会比较有梗，看他们的reaction也是一种乐趣？ 难道说……真的跟赵媛说的那样，是主办方有了所谓的想要关照的人，所以才投了那么多钱？ 算了，想不明白。 不过第一期录的时间并不长，估计今天晚上白小帆和其他几个实习生的跟拍拍完之后就会暂时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就会从其他科室或者其他人的视角来拍第二期。 那时候应该就不是自己科室了，估计也会轻松很多。 不过想想到时候白小帆估计也要转科，如果到时候节目组正好趁着白小帆转科的时候跟着拍，说不定还真的能顺着她的视角，一路拍下去。 但这些也不是自己关心的问题，夏眠也只是这么一想，并没有放在心上。 半小时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学医的在时间观念上普遍都很守时，还没等自己开口，白小帆就已经把几张卷子收过来给了自己。 剩下几个做题的是隔壁组的两个实习生，不过一般实习生做的卷子，他们都不会太苛求，夏眠拿过来看了一下沈雨墨跟刘悦晗的，除了选择题跟填空题病例分析，其实结果都写得大差不差。 因为一般科室里也不会出太难的题，所以只要待过一些医院有一点临床经验的，能根据鉴别诊断分析一下，就应该能猜得出来。是什么病，而做题跟诊断本来就是两码事，只要能在脑子里有一个清晰的思路，诊断是根据患者本人的情况去一步一步摸索，但是做题的话只要有了这个结果，还可以根据这个结果去反推所有的鉴别诊断和可能发生的病理特征。 所以从这上面来讲，其实做题本来就是要比实际诊断简单的多的。 不过夏眠草草看了一眼几人的试卷，就很明显能感觉出来，尤其是沈雨墨跟刘悦晗就是比较典型的两种风格。 毕竟刘雨涵之前跟的老师是出了名的严格，而且又是科研界的领军人物，虽然跟临床还是有一些区别，但是实事求是这一方面，对方肯定学了个十乘十，因此对病例分析的每一个细节都做了注解，然后又从各种注解中推断出合理的疾病可能，在做了不同疾病的鉴别诊断之后，条理清晰的写出了自己的判断。 本来给他们做卷子的纸就不大，刘悦晗的字写的又很小很漂亮，还是满满的写完了一整张，甚至都快要写不下，才把自己的每一个推论，每一个思考过程都写得非常清晰。 而沈雨墨就不相同了，看得出来对方完全是根据自己的临床经验所做出的判断，因此才看到了几个比较明显的病理特征和病情阶段之后，在那几个可能会需要诊断的题干上划了两根线，然后就草草地先把最终诊断写在了第一行。 因为自己题目出的也很简单的缘故，而且给出的病例特征也非常典型，从那几个点之后就可以慢慢分析出疾病是什么，需要做的诊断和后续的注意事项是什么，这一套流程都算是比较经典的诊疗方案。 这样做从判断上来说不能说错，毕竟试卷的最终目的就是得到一个正确答案，而对方也答对了。 因此从结果上来说，夏眠还是都给了他们两人这题的满分。 至于前面的那些题，沈雨墨跟刘悦晗的重合度也几乎是一样的，就连后面填空题的一些修改，甚至连修改方式都是同步的。 也不知道是他们最后一起对答案的时候达成了共识一起改的 ，还是在做题的时候就开始一起商量的。 不过科室小考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太严，也不太抓什么纪律，毕竟只是一个小测验，看看他们的水平而已。 第445章 继续录制 第445章 继续录制 下午他们实习生有自己的专场教学要开，而因为这两天的主视角是白小帆，所以现在除了办公室里面还有两个定点日常记录的镜头之外，跟实习生相关的follow pd就已经去了开会那边。 不过科室里的病人们好像还是觉得有人来拍自己这件事很新鲜，因此本人跟家属依然保持着饱满的情绪，有时候还会故意往摄像头那边凑过来看一眼，见之前跟着白小帆的follow pd现在不在了，还会去护士站搭讪，问一问什么情况。 “张护士，就是前几天一直跟在你们后面那几个扛摄像机的人呢？” “哎呀，那是人家跟着小姑娘的，说是什么要从实习生的视角来拍摄，所以肯定要跟着人家去呀，他们现在去开会去了，自然就跟过去了。” “这个节目什么时候播呀？” “阿姨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也就是个配合拍摄的，而且你看，这几天不是也没发生什么事吗？” “我把这事儿跟我孙子说了，他说还会帮我守着电视的，没想到之前大半辈子都没上过电视，第一次上电视居然是因为自己生病住院！” “阿姨你也别想太多了，不用紧张，这本来只是一个记录的形式……” 说是这么说，不过还是有一些病人家属兴奋劲没过，哼着歌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不过说实话，这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毕竟治病这种事情还是要跟个人的积极性有关，现在大家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了，至少在恢复和其他方面都会更有利一点。 比如查房的时候人基本上都会到齐，不用再让护士一个一个打电话催着过来检查。 所以从一些方面来说，倒也算是有益。 不过不管拍摄怎么样，科室的基本计划是不会被打乱的，因此按照原来的轮转计划，今天就要给两个规培生着手安排病人了。 因为规培生都有自己的治疗组，不过跟实习生不一样，他们在规培结束之后是需要拿到好几个证书的，因此也更需要真听真看真感受，要自己去操作，自己去收病人。 因此一般在确认了要给规培上手病人之后，在接受门诊的时候就会让对方也跟着过去，从二十四小时入院记录就开始跟着，然后签名也是要签他们自己的名字，只是会有上级医生帮忙看着，不管是开医嘱还是送检病历，都需要上级医生的核查，因此倒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沈雨墨看上去对收病人这件事已经驾轻就熟，正好他们科室最近也很忙，有这样有一点经验的人也能稍微分担一下科室的业绩压力。 而刘悦晗虽然没这样的经验，但也绝对没有想要退缩的意思，点点头好像甚至是期待的，跟自己组的王栋梁医生说：“那我先去问诊，到时候把入院记录写完之后给您检查。” 王栋梁就喜欢这种主动的学生，有没有经验都不重要了，点点头开玩笑说：“没关系的，写大病例可比你们写论文简单多了，我相信你的实力。” “不过基本的你应该知道吧，就是医院系统的时限？” 一般这种最基础的问题连实习生都知道，不过还是担心刘悦晗没什么临床经验，王栋梁又补充道。 “这个我们大三的时候就清楚的。”刘悦晗说，“好像每个医院对这方面都很严格，我肯定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的。” “那就行，回头你给我个电话，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跟我说，反正我今天值班。” 王栋梁把病人介绍过去之后，就对刘悦晗说道。 两个规培生在分别领了任务之后就一起去了门诊，不过因为每个人所说的患者病情不一样，快到诊室的时候两人就分开了。 沈雨墨毕竟在下面的医院工作过很久，看着刘悦晗紧张的样子，还在跟她解释：“没关系的，不用太紧张，而且问诊的时候一定要让病人跟着你的节奏走，千万不能被病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然后被他们带偏。” “有的病人表达欲很强，但是总结能力却很弱，说自己病情的时候总是会跑题，这时候一定要及时注意，然后打断他们……” 沈雨墨一边说，刘悦晗一边谨记在心。 在这方面，沈雨墨好像一直有很强的表达欲，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刘悦晗没上过临床有些生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也确实是把自己的经验都事无巨细的传授了一下。 “不过还是要看具体医院和具体病人的，而且到时候我还没用过这个医院的操作系统，不知道跟我们那边一不一样……” 沈雨墨说着说着就说到自己之前那个医院了：“因为一般这种科室系统都是内网，每个医院之间都不一样，我就记得我们那个医院的这个系统特别卡，有的时候提交病历都提交不了，不过终端的话，还是得看他们程序怎么设计的。是不是真的按照病人踏进来的时间开始计算，是先保存了提交，还是一定要写完之后再提交……这我们就不清楚了。” 刘悦晗点头应道：“没事，我到时候可以帮你问一问王医生。” “嗐，这有什么的。”沈雨墨自己摆了摆手，“本来人家王医生就已经够忙了，还要担心我们规培生，我们要是能自己解决还是多摸索摸索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去了各自的诊室，开始接诊新病人。 而王栋梁跟刘悦晗说的病历系统，也就是医院最基本的原则性的病历书写方式。 这就是每个医学生刚进临床时都要记住的基本原则。 这个东西白小帆都能倒背如流，进医院第一天——或者应该说只要确认要进医学系统就应该谨记，比如在病人第一次进入诊室问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计时，比如入院记录需要在病人问诊结束后的两小时之内写出一个大概的版本，把查体和基本诊断、初步诊断都要先做一个自己的评估，提交之后记录在案。 而在入院二十四小时之内，一定要写一个二十四小时的首次病程记录，以及一个标准的严谨的查房病程，通常都是上级医师的查房记录，然后还要根据首诊医生自己的经验和职称，在第二天开始写上级医生的查房，比如主治医生、副主任医师或者主任医师的查房记录……都需要补充完整。 虽然这些东西听上去非常繁琐，而且每一个病人每一次来都要经历一遍，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几十年来固定的传统，才让整个医院秩序变得如此井井有条。 不过这两个规培生并不是自己治疗组的，夏眠也只是听说了他们今天要收新病人，不过因为自己工作还没有忙完，就没有过多的关注。 第446章 你说了算 第446章 你说了算 而在另一边，今天不用值班的赵媛也很快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因为昨天段清寒跟自己说过了，今天会来家里面看多餐，她今天的效率一如既往的高，午休的时候也没有参与同事的闲聊，而是把明天需要查房的东西一并准备了。 不过因为最近在他们医院录制综艺的缘故，所以同事们聊起来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的提这件事。 更何况之前急诊科也只是一个备选科室，而且这两天也好像有消息传出来，说急诊科也会加入录制。 “我记得他们今天心外科那边录制都是跟着实习生跑的？” 有同事聊起来：“那到时候我们是不是也要选两三个实习生？” “但我今天听编导说了，好像说实习生的话视角已经定下来了，人数够了，因为正好实习生轮转的时候也能换科室，好像说心外科那几个实习生过一段时间就会过来我们急诊科，然后就跟着我们一起录。” “说真的，他们在心内科录制也只能录一些查房和看病人吧，应该没什么冲突性的东西？” “想要冲突这还不简单，急诊科到处都是冲突，今天一个打架的，明天一个闹离婚喝药的……” 毕竟都是急诊科医生，在聊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的时候，自己都笑了出来。 “但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参与就行了，说是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不想录的话也可以提前跟他们说。” “所以这其实是个纪录片吧？如果没什么剧本没什么冲突的话，也没什么人来看？” “好像也有点道理，毕竟我听说其中的一个参与制作的就是上次那个拍视频的学生，而人家本来就是个正经编导毕业的，毕业作品都是纪录片呢。” “那这么一想倒也不奇怪了，问题是这样的话，应该也没什么收视率？” “不是还有观察室吗？听说请了一些挺有名的明星，估计就是吸引一点明星效应呗。” “算了，反正我们跟着配合就行了，到时候真的有什么流量了，我们还能搞一笔善款治疗费呢。” 毕竟医生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工作上的问题，所以大家在聊完之后，最后都会把重点放在这上面。 毕竟这些医生也只是知道个皮毛，而赵媛听着就总想起自己昨天跟夏眠说的那件事。 毕竟从好几个科室的人来看，这综艺应该没什么看头，可是对方还这么愿意下血本来投资…… 算了，好像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现在先赶快把工作做完，回去看猫比较重要。 正想着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果然是段清寒，因为昨过了，所以赵媛并没什么意外，接起来的时候语气也很轻松。 “等一下来你们医院接你？” 段清寒的声音听上去很温和，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多餐应该也习惯了你上班的时间点吧？” 如果硬要说一些有些什么区别，可能就是听上去更自然了一些。 赵媛都不好意思说，在他打电话来之前，自己已经又看过好几次家里的监控了。 跟段清寒说的一样，其实这几天相处下来，小猫也已经习惯了在自己家生活的日常，从一开始活动地点只局限于客厅到开始慢慢开拓，现在已经可以去其他地方探索了。 赵媛家里的阳台之前就封过，因此暂时不用进行第二次封窗，只要出门的时候记得把窗子关好，就不用担心多餐会跑掉。 所以阳台也渐渐成了多餐第二个根据地，因为在家里有时候会有些闷，而最近气温下降，但是天上依然有阳光，所以在白天的时候多餐就很喜欢跑到阳台上去晒太阳。 而今天段清寒打电话来之前，赵媛还多看了一下多餐，当时对方已经没有出现在摄像头里，她叫了两声小猫的名字，对方才迈着步子从阳台慢悠悠的走了进来，似乎在寻找摄像头声音的来源。 其实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多餐已经熟悉了赵媛的声音，对她也没有那么惧怕了，有时候听到自己叫它的时候，还会偶尔甩一下尾巴，算做听见了。 毕竟奶牛猫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捉摸不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搭理人，已经很不错了。 而赵媛这些天也一点也不敢松懈，不管是清洁还是其他小病的看护，从来也没有停下来过。 虽然暂时还不敢给小猫洗澡，因为害怕应激，但是赵媛已经在这几天里面用免洗手套给多餐擦了好几遍，小猫现在也没有了来的时候那么狼狈，已经渐渐有了奶牛猫样子。 “它现在倒是很熟悉，我不怎么怕我了。” 赵媛对段清寒说道：“不过你出现在多餐面前的次数不算多，也不知道小猫认不认识你。” 段清寒听到自己这么说，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那我是不是应该多在多餐面前刷一点存在感，免得它把我忘了？” 其实这句话听上去还有言外之意，赵媛当然也听出来了，不过自己也只是笑了笑：“那就要看段总有没有时间了。” “现在的话，我最快半小时之后可以到你们医院楼下。” 段清寒那头很安静，想来应该是在办公室做最后的工作梳理：“或者你还有什么安排，我接到你的时候，我们先去吃饭还是怎么样？” “我也没有什么安排，吃饭的话好像也可有可无……” 这个时间点，赵媛的确没什么吃晚饭的兴趣。 不过这句话好像让段清寒有了新的想法。 “你上次不是还想见我下厨吗？”段清寒自告奋勇的说，“那如果什么都不想吃的话，我们去超市随便逛一逛，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赵媛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选项，也惊讶了一下：“……你做？” “难道还是因为我上次做的东西不太好，赵医生不给我这个机会吗？” “那怎么回？肯定没有。” 赵媛立刻说道：“这还是不一样的。你上次能用那种食材做出那种口味，本来就已经惊为天人了，段总千万不要对自己的厨艺妄自菲薄，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大概这句话用了一点夸张的效果，段清寒在那头笑出声来：“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赵媛其实也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只不过毕竟自己的厨艺就摆在这里，估计除了帮段清寒偶尔洗点菜之外，也打不了其他下手、帮不了什么忙了，关键是这种事情麻烦的是人家，自己要是享受得太心安理得……好像也并不太好。 然而段清寒就是段清寒，似乎早就预判到了赵媛会有这样的想法，还没等自己开口就继续补充了一句：“我这也不刻意都是为了你，反正我也没吃晚饭，给自己做也是做，给两个人做也是做。” 赵媛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但是既然对方都说到这种程度上了，自己当然也会欣然接受，于是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倒是真的很好奇，段总的真正手艺了。” “那倒也不用抱太大期待，反正也只能做出来一点能吃的。” 段清寒听上去好像心情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半小时后我来你们楼下接你。” 赵媛：“好。” 赵媛在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想背着同事，因此挂断的时候，也有一两个同事投来善意的眼光。 其实自己的事情，因为之前那个同事的原因，基本上科室的人都知道一些，但这毕竟是涉及到私事，他们也绝对不会妄加指摘什么。 偶尔会聊到，也会礼貌地客气一两句。 毕竟只要自己大大方方的，别人也不会一天到晚跟你乱嚼舌根。 正好又快到了下班时间，同事们见赵媛打完电话，又开始羡慕起来。 “这么一看赵医生等会又要准时下班了？” “好羡慕工作效率高的人，为什么我总是做不完事情！！” “我这个值班的就不参与你们这些下班话题了，听着心酸。” 赵媛也跟着他们开玩笑：“那我也是没有办法。” “毕竟刚刚荣升老母亲，还是需要回家看一看孩子的，不然会很担心。” “什么老母亲！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结婚还有了孩子……我等一下，我想到了，你在说猫。” 同事们差点被这个玩笑吓一跳，然后又继续提到多餐：“那你家那个小猫最近怎么样啊？” “我之前听说流浪猫不太容易养熟，不过你那个我记得好像是奶牛猫，那就不好说了。” “是的是的，毕竟谁都无法参透奶牛猫到底在想什么，实不相瞒我还挺喜欢看奶牛猫视频的，毕竟这种品种的猫跟其他的都不一样，简直就是猫中比格犬。” “所以其实这也不能算得上是流浪猫，估计就是从小被遗弃了，或者原来的主人没法养或者没有能力，说不定养着养着就熟了，没关系的。” “我之前还看到过一个视频，有一个人捡了一只流浪猫，整整喂了一年才喂熟的都有的，我听你说它现在已经开始不避着你了，其实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因为如果真的排斥人类的话，说不定现在还会攻击你们。” 虽然知道同事说这些话，也主要也是为了安慰自己，但赵媛还是心里安心了许多：“我也希望如此。” “不过……” 她声音也顿了顿。 “我也不一定最后真的会照顾这只猫，只是因为是我捡来的，所以在小猫身体恢复健康之前肯定要多陪着。” “因为我一个朋友……” 赵媛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他的朋友好像在这方面更有经验一点，如果到时候我实在没有时间照顾小猫或者别的什么情况，就会可能给他养。” 有几个同事听到自己这么说，还露出了一些遗憾的表情。 “其实也不用这么苛责自己的，万一小猫就是跟你有缘分呢？” “我就不一样了，可能是我自己更自私一点吧，我觉得我捡到的猫我用尽全力去对小猫好的话，我是舍不得给别人的！” “对啊对啊，除非是小猫的母亲真的跑到我家门口来敲门，让我还回去，不然我才不给别人！” “当然了，这也是我们的看法，我知道你现在做不了决定，就是想让小猫在更好的地方生活，你也有自己的考量嘛。” 同事们越是安慰赵媛，反而让赵媛越有一些没有把握。 还好没过多久，段清寒就已经开车到了楼下，让赵媛暂时没有再想这件事情。 他开车过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有同事看到了，不过大家都没当回事，还顺口说：“赵医生，来接你的人到了！” 赵媛这才从刚才那一点怅然中回过神来，然后跟大家道了个谢，快速的换了衣服就走了下去。 段清寒还是站在他经常出现在的那个位置上，赵媛看到的时候总有一种恍惚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好像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也觉得段清寒会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很合理，也很自然的事。 赵媛自己也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对方招手。 隔着几个流动的行人，赵媛看到了，对方应该也是露出微笑的。 这种感觉其实非常日常，但是又有一些让人想要留住。 正当自己准备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有几个实习生穿着白大褂，往这边跑过来。 而跟在实习生背后的就是几个扛着摄像机的follow pd。 赵媛吓了一跳，赶紧停下脚步，等着那几个人先走，然后才往段清寒那边走过去。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看到的应该就是夏眠带着的那个实习生。 这一幕段清寒也看到了，在自己走过去的时候，他还笑着问了一句：“吓到了？” “没有没有，主要是给别人拍东西的让路嘛。” 赵媛笑着说：“毕竟听说这个制作组还拿了不少钱，万一到时候真的做什么大营销流量起来了，我们科室的病人还能拿到一点分成呢。” 段清寒听到这句话，也只是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赵媛只是以为他不太了解这方面的消息，或者不太感兴趣，因此也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眨眨眼：“那我们现在去超市？” 段清寒看见她眼神四处找了找，主动开口说道：“今天没有叫司机过来。” 见自己的想法被对方看穿，赵媛也并不尴尬，点点头：“那我今天是要把所有选择权都交给你呢？还是我们一起去看看吃点什么？” 段清寒也笑了：“把原选择权全交给厨师，你这是……” “这是在吃omakase。” 赵媛脑海灵光一闪，接了一句。 众所周知，omakase，曾经也算是高端日料的一种，类似前些年非常风靡的怀石料理，什么每天只接待几桌、提前几个月预定这种就不说了，基本释义也不过就是食客无法预知当天菜单吃什么，由厨师按照当季食材随机安排。 说人话就是……厨师给你吃什么你吃什么。 赵媛想了想又说：“但是我一直觉得这种就餐模式非常的不合理，我花那么多钱也不是去受气的，万一吃到不喜欢的食材，还不是得忍痛咽下去？” 段清寒点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对，所以等一下你亲自去超市挑选，至少食材方面都由你随心决定。” 赵媛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们这种阶层的人士都会很喜欢这种所谓的高端料理的。” “吃不吃跟喜不喜欢是两码事。” 没想到段清寒回答的也很干脆：“毕竟那种餐厅有所谓的环境和附加价值在，可是如果为了吃东西开心的话，怎么样都好。” “那我们今天是吃中餐、西餐，还是你的创意餐呀？” 赵媛上了车，看着段清寒问。 大概是她的眼睛太亮，段清寒好像怔了一下。 赵媛见他不说话，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难道段总是还有什么工作没处理完——” 段清寒很快回神，垂眸轻笑一瞬，然后朝赵媛这边靠近了一点。 于是赵媛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她眨眨眼，剩下的字都被吞进了喉咙里：“…………” 正当她以为段清寒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对方却只是倾身过来，伸手拽了一下她旁边的搭扣，然后环着她，把安全带给扣上了。 她熟悉的独特的木香重新萦绕，但又很快消失。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明明段清寒也就是给自己系了个安全带。 段清寒的动作很快就收了回去，继续回到驾驶座上，发动了车子。 “——什么都好，你说了算。” 段清寒在替她扣好安全带，抽身离开的时候，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句。 没有刻意压着嗓子，音调也是熟悉的温和。 但赵媛就是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不那么规律。 甚至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段清寒这句话，也只是在回应自己刚刚的提问而已。 第447章 “超薄” 第447章 “超薄” 今天运气不错，路上也不太堵，赵媛跟段清寒一起来到超市的时候，天色还挺早。 路上段清寒的车放着之前自己喜欢的那个乐队的新专辑，而他也不再提刚才系安全带的事，就仿佛刚刚那一点暧昧只是浅尝辄止的试探。 段清寒把车停在一家很出名的高级会员商场前，赵媛知道这家店，之前跟朋友逛街的时候偶然进去过一次，当时只想买瓶水，结果就被里面的价格震惊到，感慨这是什么资本家的超市。 没想到没过多久，自己就又到了这个超市里面来。 “其实也不用来这种噱头比较厉害的超市……” 赵云看着对方拿了一个小推车，小声说了一句：“我一般买菜就是楼下的超市随便看一看，或者直接线上超市点单，然后送过来，又方便还省心。” 没想到段清寒听见这句话，还真的愣了一下：“抱歉，我刚才一时间忘了还有这种渠道。” 赵媛对资本家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一层：“你之前不怎么买菜，也很正常。” 虽然自己也很少买就是了。 毕竟对于做饭不好吃的人来说，下厨本身就是一种麻烦的事，更何况如果做出了不好吃的东西，还得备菜洗碗一系列活动，实在是有些费时费力，还获取不了从中可能会有的任何情绪价值。 不过有句老话叫来都来了，赵媛还是跟着段清寒一起走了进去。 因为这个超市的定价都很昂贵的缘故，所以超市本身装修的也非常富丽堂皇，里面的草莓都是可以按个数卖的，赵媛胆战心惊的看了一眼标价八十八一颗的草莓，然后又默默放了回去。 这是什么魔幻消费。 段清寒见她走得很慢，自己便也放慢了脚步：“你看一看有什么想吃的吗？”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还是自己拿了一些水果放在篮子里。 赵媛看着上面精美的单独包装，开玩笑一般的说了一句：“人和人有阶级区分就算了，现在水果跟水果都有阶级区分了。” “有没有都一样。”段清寒轻笑着说了一句，“还不如想想今晚吃什么。” “那我要吃个大菜，你会做吗？”倒不是在故意挑刺，赵媛只是看着琳琅满目的生鲜水果区，随口一说。 “有菜谱的话也不是不行。” 段清寒回答得也很轻松，“只要不是特别考验刀功火候那种，其实难度都不太大。” 赵媛一下子语塞。 说实话，这句话如果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那自己可能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毕竟以自己的厨艺来揣摩其他人，自己当年可是对着菜谱每一个步骤都精心尝试过，但最后还是能做成可怕的女巫魔药，因此就赵媛本人来说是绝对不相信所谓的“看一遍菜谱就能学会”这种神奇技能的。 可是如果说这句话的人是段清寒…… 那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实现。 赵媛分不清自己是对他滤镜太深，还是的确是见识过他化腐朽为神奇的奶油荞麦面，因此就产生了非常认真的信任感，觉得只要是他的话，那应该就是真的了。 段清寒见赵媛不说话，好像也好奇的凑近了一些：“怎么了？” “在思考什么样的大餐能又快速的吃到，又能品鉴一下你的手艺。” 赵媛如实说道。 “怎么这么信任我啊。” 段清寒好像也有一些意外，但声音却是愉悦的。 “那可不，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就不这么说了。” 赵媛微微仰起头说。 她好像感觉段清寒听到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停顿了一下，不过这一点微小的迟疑很快就被他遮了过去，然后换成一个更得体的轻笑。 “如果时间还能更早一点的话，还可以炖个汤。” 赵媛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这种技能，眼睛都睁大了。 她想了想问道：“那两个小时以前你在做什么？” 其实赵媛这句话本质上是想问段清寒那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在处理几千万的合同，然后再来跟现在对比。 没想到段清寒听完自己这句话之后，仿佛思考了一下，正准备从货架上拿蔬菜的时候也停顿了一下。 赵媛还以为自己问到了什么商业机密，立刻给自己找补到：“没有没有，我就是感慨一下，两个小时之前段总可能还在为各种各样的商业大项目杀伐决断，现在居然就在超市里面开始挑菜，洗手做羹汤……” 段清寒却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也不是什么商业大项目。” 然而赵媛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因此只当他是在随便解释，也笑着说：“你那边的事情我也不懂，不过既然都下班了，就不要考虑上班的事情了。” 段清寒好像也听从了自己的话，点点头说道：“好。” 然而段清寒自己知道，其实就在赵媛说的时间里，自己还在跟魏之霖讨论关于综艺的事情。 其实他当然知道这大概率是个亏本买卖，也知道赵媛并不需要自己做这些投资。 所以向来不会有犹豫的他现在却有一些拿不准，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赵媛，如果告诉了对方，她不开心怎么办？ 因为段清寒也知道，如果赵媛知道了自己是投资人，也许不会说点什么，可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是因为听说赵媛在里面，而选择追加投资之后，是不是又会感到别的压力。 段清寒不想给对方增加这样的压力，可是又想着，如果自己能追加投资的话，那说不定节目组有了经费，对医生也会更好一点。 其实他自己都知道，现在这样的决定做的不像他自己。 尤其是不愿意告诉对方的时候、犹豫的时候。 他甚至都没有想象，如果赵媛知道之后会怎么样，这是他第一次做没有设定好结局的事。 想起赵媛还开玩笑似的跟自己说过，说这个综艺的投资人是不是慈善家，居然愿意做这种亏本买卖，他倒也不至于因为自己没有说实话而紧张，也没有什么心虚的感受，只是有一些难得的无所适从。 这几乎是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 这种时候段清寒又觉得其实这样好像也还不错。 自己因为对方体会到了太多没有体会过的东西，也明白了，有些东西好像并不由自己决定。 然而有时候遵从自己的情绪走下去，居然是这样的感受，段清寒多年来的教育，让他坚定的笃信，控制不好情绪的人、会被情绪左右改变决定的人，一定在某些方面会吃亏。 而他不想吃亏，他想做一个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从什么人的视角看都很完美的人。 ……平心而论，从大部分人的视角来看，他好像真的做到了。 但赵媛说的对。 他现在也不那么想维持这样的完美了。 至于到时候被对方发现怎么办…… 段清寒其实在这个时候也做了一些应急预案，可是好像又有个声音在心里说，没关系的，试一试也不错，因为不能预知，反而带来了一种未曾感受过的刺激感。 段清寒回过神来，看着正在望着水产区的赵媛，两步走过去：“如果实在找不到什么吃的，那我们也可以先蒸点海鲜。” 虽然赵媛知道好像清蒸或者蒜蓉这种做法处理海鲜是最简单的，但是对于自己厨艺的敬畏，还是觉得只要能做的好吃的人都是神仙，然后又下意识问了一句：“那会不会太麻烦？” “而且我看这里的工作人员还可以帮忙处理，要不就在这里让他们帮我们烹饪一下就好了……” “没关系的，很简单。”段清寒打断了赵媛的话，然后招手让旁边的营业员过来，开始往池子里面挑龙虾。 赵媛见他都已经上手了，自己好像再阻止也有一些矫情，自告奋勇地问道：“那需要我做点什么吗？我去买点蒜蓉？” “等会儿直接去新鲜蔬菜区挑一点就好了，熬这个东西总是新鲜的味道比较好。” 段清寒一边在挑龙虾，一边还抽空跟自己说话。 赵媛只能继续点了点头：“家里连米饭也没有了，那我去买点米？” “好。” 段清寒好像还在忙着跟店员说话，但听到赵媛的话又很想回应，于是一只手往后伸了一下，碰到了赵媛的小臂。 赵媛愣了一下，但是没躲开，甚至还有一种纵容对方这么抓着自己的意思。 “难道你想让我等会儿陪你一起去买？” 赵媛问道。 其实自己刚刚想先去逛一逛，倒也不是真的那么赶这点时间，只是感觉今天自己跟段清寒的相处实在是太过自然了，自然的好像他们本该就如此一样。 下了班，对方来自己的医院楼下接她，两人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起上了车，而对方会替自己系好安全带，会开车的时候温柔的跟她说话，会一起来到超市，两人推同一辆小推车，然后互相商量着，用各种各样的食材和水果把这辆小车填满。 就好像……在一起生活似的。 明明昨天段清寒跟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只是想说来看一看猫。 但是好像两人对于这样的关系都很习惯，甚至于享受其中。 这么一想来，段清寒已经许久没有再向赵媛问过之前的问题了。 也许他是有自己的考量，也许他是不敢再进一步，或许又像他之前说过的那样，想重新慢慢的再来一次…… 不过现在好像无论什么说法，赵媛觉得自己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她甚至在想，有一瞬间有一些没有责任的想，有没有可能自己真的跟段清寒以这样的方式相处下去。 当然这样不负责任的想法也只有一瞬间，赵媛也知道，这绝不可能是两人长期的关系。 可是即使如此，但现在的轻松却是真真正正的。 于是赵媛又重新折返回来：“那就算啦，那我们还是一起行动。” 不论刚刚段清寒伸手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现在两人又走到了一起，然后开始挑选海鲜和其他的蔬菜。 其实这一路上两人并没有特别亲密的举动，甚至还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并没有贴在一起或者碰到哪里，而刚才段清寒伸手触碰到赵媛的小臂，就已经算是两人这一场出行中最亲密的一点了。 而两人也没有再对这一场下班之后的出行多说些什么，就好像这一天只是他们早早约好的某一次出行，只是段清寒下班之后正好有空接自己来超市买了个菜，然后两人一起回去做晚饭，顺便看猫。 仿佛这段关系里面没有存在任何暧昧，只是最平凡的日常。 但其实谁也都知道，往往就是这样的日常才是真正可遇而不可求的。 两人挑了一半，高端超市的好处就是可以随便挑后期的服务和配送都不用担心，不过两个人也吃不了太多，可能是因为在水产区站的比较久，最后段清寒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说要弄一个什么西班牙海鲜饭，至于赵媛这种等着吃的，当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其实这个也很简单。”段清寒好像还是想让赵媛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一点，试图解释做这些东西都很简单很容易，“总之调料也比较轻松，拿一点新鲜蔬果就好了，然后就是鲜番茄。” 赵媛之前在其他店里面吃过类似的，确实这种东西本来就只讲究一个食材的新鲜程度，但是没有关系，她还是依然十分崇敬地看着段清寒：“好的大厨！” 大概是自己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活泼，对方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 赵媛看着他弯起眼睛，好像想伸出手，不过因为还在超市，一只手要扶着购物车，另一只手还在挑海鲜的缘故，最后还是又收了回去。 后面她想了想，觉得那个时候段清寒应该是想碰一碰自己的头。 “要不要顺便给猫买点什么？” 等两个人的菜挑的差不多了，段清寒甚至还停下来问了一下赵媛。 赵媛这次是真吃了一惊看过来：“难道你还要做猫饭？” 对于她这种自己的饭都懒得做的人，还要给猫做新鲜烹饪的猫饭……虽然本人意愿是很强烈的，而且也觉得猫应该尝不出什么好吃不好吃，但就是还是没有尝试过。 “顺便吧。” 段清寒点点头，好像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问题：“反正都要给自己做，顺便给猫做一点也挺好的。” “看看是买一点鳕鱼还是牛肉……”段清寒一边说一边开始挑选，“多餐应该没有吃过生骨肉吧？如果之前没有尝试过的话，那还是给它做熟了再吃。” “没有……”赵媛摇了摇头，“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 “没关系的，顺便而已。”他说，“之前看我那个朋友给流浪猫做过类似的，很简单，其实烹饪熟了就好，没什么难度。” 赵媛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你那个朋友养猫真的很仔细。” “他自己喜欢也有经验，时间也多，所以才有心情慢慢弄这些。” 段清寒好像的确是很喜欢动物的，因此聊的也很详细。 “而且他对收养流浪猫很有经验。” 赵媛听到他这么说，点点头：“如果多餐被他照顾的话，应该也能照顾得很好吧。” 段清寒的动作停下来，回头看着赵媛：“但现在，多餐是你的小猫。” 自己的想法被对方说中，赵媛也没否认。 “就像我告诉你，我想来看小猫也是真的，我想做这些也是我主动的，我也很想跟你一起照顾它。” 赵媛当然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弯着眼睛笑笑，没有再对这件事情说什么：“走了走了，去结账！” 然后就推着段清寒往收银台走。 其实两人买的东西也不算多，不过因为赵媛的厨房里甚至有一些炊具都不够，因此段清寒上次看到之后这次就多买了一点，明明只是一两顿饭的量，加上要给猫用的东西，还是装满了整个购物车。 现在这个点赞是超市人最多的时候，有刚下班来买晚饭的，有一家人过来采购的，也有看上去像新婚夫妇来一起备餐的。 给他们收银的服务员也非常热情，看着他们一车的东西还主动介绍超市的优惠细则。 “因为超市是有满减的，正好这两天有活动，我看了一下，二位购买的金额应该是基本符合的，你看一看是准备返现还是拿点别的什么东西呢？” 因为超市的活动套路也不过如此，要么就是满减，要么就是买到什么额度之后可以用更便宜的价格买一些其他的商品。 本来状元对这个不太有兴趣，不过她扫了一眼宣传单，发现上面还有自己之前买过的猫罐头，就又有了兴趣。 服务员见她有购买的意思，立刻很热情地介绍起来：“按照您现在的购买金额是可以免费获得两个新品牌的罐头的，还不需要加价付钱，这也是我们超市开始开拓宠物赛道做的一些优惠活动，你也可以先拿两个试一试，看看家里的宠物喜不喜欢……” 赵媛听上去觉得还不错，便点了点头，让对方一起装上。 而导购看了一下，站在赵媛旁边的段清寒又笑了一下，开始介绍另外的满赠优惠：“我看你们二位也是夫妇吧？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这里的……最新款也是可以免费带走一盒的。” 赵媛第一下还没听清：“什么？” 结果话刚说完，就抬头看到了服务员指的方向。 在赠品那一栏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超薄”“无痕”“持久甜蜜”…… 赵媛：………… 第448章 触及真心 第448章 触及真心 赵媛原本觉得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是非常正规的计生用品。 但问题是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有一天会在跟段清寒逛超市的时候被导购这样推荐…… 赵媛很想在此刻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不过在自己找到地缝之前，她的脸就已经红的不行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 难道她跟段清寒看上去真的很像关系非常亲密的夫妻关系吗！？ 不对，不是这个问题，怎么会有人上一分钟还在推销猫罐头，下一分钟就给你推荐这种小方盒子！！ 赵媛差点被自己呛到咳嗽，现在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整个人往段清寒背后一躲：“不……不用了。” 大概刚才那个导购也看得出来赵媛有点不好意思了，可是又看到她下意识往段清寒身上躲的动作，又觉得自己猜的没错，只是对方害羞而已。 但是导购毕竟也肯定只会点到即止，因此非常善意的笑了笑，自己先道歉：“不好意思，不需要的话就算了。” 赵媛脸还红着，感觉自己现在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憋得慌，想咳嗽一下，然后解释自己其实不是很介意这样的话题，只是一下子被呛到了而已。 不过段清寒已经先替她说话了。 “结账这些就好了，再带那两个罐头，其余就不需要了。” 段清寒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刻意把赵媛护在身后，语气也是彬彬有礼的，还对刚才的收银员微笑了一下。 大概是段清寒的气质实在出众，他一开口反而让收银员都愣了一下，然后很快点点头：“好的好的，不好意思！” 然后就准备扫二维码。 这个时候赵媛才猛的一下，从段清寒背后探出头来，但是也只探出了一个脑袋和一只手，手上还拿着手机的付款码，说话的声音嗡嗡的：“扫这个。” 段清寒刚想把她的手收回去，赵媛又立刻红着脸继续说：“今天都你做饭了，买菜的钱得是我出才行。” 她想过段清寒肯定会拒绝，但自己也做了一下被对方拒绝之后的应对措施，立刻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连这个钱都跟我计较，那下次我就不叫你来我家了。” 赵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也用的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 而这是因为能让段清寒听清，所以自己靠得很近，气息也几乎喷到他的背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赵媛感觉对方好像动作幅度很小的，微微颤了一下。 收银员因为刚刚觉得让赵媛不好意思了，所以很快扫了她提供的二维码，随着叮的一声，负责送货的服务员就已经站到两人面前。 终于离开了收银柜台，赵媛这才从段清寒身后出来，不过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散。 甚至在走到停车场的时候，还伸手抓了一下段清寒的袖子。 大概是很难在赵媛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段清寒看上去似乎比来的时候心情更好了一点。 超市的工作人员已经确定好了送货地点，正对着清单，做最后的检查。 不过上了车之后段清寒也没有再打趣她，面色愉悦的启动了车，往赵媛家里开去。 但可能是因为自己刚刚脸红了，所以反而有点心虚，赵媛睨了他一眼，又想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但又实在是好奇段清寒会有什么反应。 只是这样的细微的眼神还是被对方捕捉到了，赵媛看见段清寒好像又勾了嘴唇，眼睛也弯了起来。 由于刚刚的心虚还没有散去，赵媛莫名其妙自己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反而自己先开口了：“你看我做什么！” 段清寒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不过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像他之前的风格：“如果不是你先看我，那怎么会发现？” “我那不是……”赵媛话说了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踩进了段清寒给自己挖的陷阱，但好像这个陷阱…… 赵媛于是又咳嗽了一声，本来想狐假虎威的说几句，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接触到了对方的眼神之后，那种气焰好像又消下去了很多，最后声音都小了一点，仿佛想解释自己刚刚为什么心虚或者脸红：“……我哪知道那个收银员会这么说。” 赵媛一边说，脑海里又一边情不自禁的浮想起刚刚海报上看到的那几行劲爆的字眼。 ……真奇怪，明明自己以前看到这种东西可能都还会打趣一两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跟段清寒一起遇到收银员的时候，自己反而变成了不谙世事的害羞纯情少女。 这话要是给夏眠听了，可能都要嘲笑她一下。 “嗯。” 段清寒应了一声，声音是温和的，然后又说道：“你别放在心上。” 他总是这样，永远会先安抚对方的情绪，永远会体谅对方的感受：“对方也只是想顺便介绍一下，而且她看着我们也有点像……” 后面的话段清寒没有说完。 但赵媛当然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收银员看着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时像什么。 “那你……” 说到这里，赵媛便也短暂的忽略了刚才那种赧然，转而问道：“那你怎么想？” “我吗？” 段清寒正好把车开出停车场，与来的时候不同，现在天已完全黑了。 “我啊……” 这一次他的回答也好像经历了一些思考。 “如果实话实说的话，”段清寒的手扶在方向盘上，甚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笑意比之前还要更浓了一点，“我有点开心。” “虽然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个可能不太合适，但是在听到的那一刻，我的确很开心。” 赵媛其实能知道对方为什么开心。 甚至于他也完全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好意思，而且段清寒好像真的有了变化。 毕竟如果是之前的，他肯定会考虑一下自己的感受，然后再说一些可能更体面的话。 但至少是现在，他真的愿意说出自己当下的真实心情。 其实赵媛也知道这个话题到这里就是一个很完美的收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自己刚刚的一些害羞还存在着，又或许是想要再说点什么遮过去，虽然明明这个时候再多说一点什么，都有点像画蛇添足。 事后赵媛也觉得自己可能当时说话的时候脑子有点短路，可是当下根本就没考虑那么多，于是稀里糊涂的就就多说了一句：“那你是开心什么？是开心她的误会，还是开心那个推荐……” 这句话刚说完，赵媛就已经有点后悔了。 这是个什么鬼问题！ 再给自己一万次机会，她都不可能再说这种话了！ 关键是自己说完之后，脑子还有一瞬间的宕机，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问了什么蠢问题。 但还好，与此同时，段清寒打开了车内的音响，音乐流出来至少让赵媛的尴尬没有那么强烈了。 赵媛越发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蠢，几乎有点懊恼的想，她三秒之前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可能人越紧张就会越急，越急就越容易出错，自己越是想找补，结果又脱口而出了下一句：“我也不是说那个东西有什么……不对，我的意思是说……也没有，我不是很介意……不是不是，我是想说暂时……” 说到后面赵媛自己都放弃了。 她干脆有一些不知道怎么办一样的抓了抓头发：“算了，你就当我一时脑抽……” 不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多说多错，这个问题怎么还没有吸取教训。 赵媛在心里叹气。 这下好了，搞得更尴尬了。 本来自己脸红一下害臊一下就过去的事情，自己非要提一下，原本是想传递的信息是自己不太介意这种玩笑，没想到自己说着说着反而把自己搞得…… 赵媛一边想，一边叹了口气。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意思。” 最后还是段清寒，先开口解围。 但不知道是他现在说话的语气跟之前有了一些微妙不同的缘故，赵媛抬起头看他时，才发现原来刚才店员的错认，好像对他而言并不只是有一点开心而已。 但这一点开心之下好像又埋藏了一点什么，但不管怎么样，好像他的底色都是尊重的。 而下一秒，段清寒开口了。 “我的确也不是什么柏拉图爱好者。” 段清寒说这句话的时候，车里的音响正好放到一首歌的结束，因此赵媛能把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而她也有些吃惊，没想到段清寒居然会真的正面回答自己。 虽然成年人对这种问题本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但可能因为段清寒一直在这里给自己的印象都是成熟得体而又绝对的绅士，好像这样的话题就不会真的被他提起一样。 而赵媛也是在这一刻无比具现化的感觉到，好像段清寒在面对自己时，真的更敞开了一些。 “我也不是圣人，你不要把我想的太好了。” 段清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自嘲，而只是在说一件事实。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赵媛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应对方。 如果是换一个人，自己说不定都能大大方方的继续把玩笑开回去，然后这个话题就可以就此略过。 可能就是因为知道段清寒对自己的想法，而自己又实在做不到，真的可以对这一切都装聋作哑，熟视无睹，因此在中间摇摆的时候，反而是最难以真正面对的时候。 自己需要说什么呢？ 承认段清寒对自己的好感，却不敢承认自己无法确定的勇气？ 还是说，承认自己本来想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却被一句更认真的话堵得有一些难以回应？ 赵媛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天的摇摆都显得有点卑劣。 即使夏眠给自己说了多少遍，不需要有心理负担，可真正面临到这样的问题时，就算想的再好，也会有一些举棋不定。 “我知道我说这些话有点唐突，你也不用回应我。” 段清寒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笑了笑：“只是当时被误解的那一刻，我第一时间或者第一反应是高兴，后面我又悄悄的审判了这种高兴，所以……” “其实我很快就知道了，被对方误会的第一反应我是高兴，而你在提到那样的事情时，我也不是真的什么也没想过。” “就像你说的，我现在很想坦诚的面对一下自己，”段清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依然是坦坦荡荡的，“我也并非什么圣人，不是真的无欲无求。”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赵媛想假装无所谓的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时候还会有些害臊，可是段清寒如此直白的说出来之后，赵媛忽然又觉得没什么的了。 他的坦诚好像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人真的相信，也能让人触及真心。 第449章 “你家厨房倒是还挺大的。” 第449章 “你家厨房倒是还挺大的。” 等段清寒再次启动车子的时候，车内的音响又重新换了一首摇滚乐，把赵媛后面想说的话也堵了回去。 而段清寒好像也只是想这样表示一下，并不想真的换来什么回答。 “我不需要你给我答复的意思，我也没有催着你说你的想法。” 段清寒的声音依然没什么变化：“我只是想说，你不用把我想的那么好，我也并不是什么圣人。” “也许圣人都尚有贪嗔痴念，而我有些私心应该也是情理之中。” 赵媛在听着他这么说话的时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对方的侧脸在车水马龙和繁华车流的灯光闪烁里明明灭灭，但依然有着触手可及的真切。 最后她自己也开口，但声音很小，也不知道对方听见了没有：“嗯。” 只是一句低声的应和。 不过还好，这样的应和在两人之间也并不会有丝毫的尴尬。 因为段清寒实在是太聪明又太通透了，有的时候一些话并不需要自己直接说出来，他就可以完全全然理解。 而赵媛甚至在这一刻感到有点开心的是，从前向来，都把自己的想法藏着，只说最得体的话的段清寒，现在也真的愿意一步一步对自己说真心话了，也许这样微小的改变代表不了什么，但至少这样能让赵媛感到有些安心。 回去的路上虽然有一点堵，但也还能接受，不过等他们开车到赵媛家楼下的时候，发现超市负责送货的车比他们都要先到。 刚才那个还在跟他们核对商品信息的送货员，看见他俩从车上下来：“太好了先生，我正在想怎么打开单元楼的密码锁你们就回来了！” 那个送货员是直奔着段清寒去的，于是赵媛就先走了一步，先帮对方打开密码锁，让他先进去。 送货员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认错了房子的主人，立刻对赵媛笑了笑，然后拎着大包小包的商品走进电梯。 因为今天两人效率比较高，等他们进家的时候还不算太晚。 送货员在把东西放到家门口之后就体贴的离开了，甚至连一个好评都没要。 这一次可能进家的人多了一个，更何况又有点热闹，原本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多餐好像也听到了动静，有一些小心，但又实在好奇地迈步走了过来。 赵媛这几天跟对方的相处下来，多餐现在已经不怎么怕她了，虽然有的时候自己想上手摸一摸，还是撑不了几秒，但是对方已经愿意绕着她的腿转了。 而且这一次令赵媛吃惊的是，多餐在她回来后不仅绕着自己的腿打转，甚至又往段清寒那边走了两步，然后也围着他的脚边转了一圈，然后又用自己曾经蹭过赵媛的方式一样，用脑袋轻轻蹭了一下段清寒的裤脚。 这个举动也无疑让段清寒有些吃惊。 “看得出来，这几天你把多餐养的很好。”他开口说道。 “可能因为之前把多餐带回来的时候你也在旁边，所以它会有些印象也是正常的……”赵媛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蹲了下来，轻轻碰了碰多餐的小脑袋。 这一次小家伙没有避开，甚至还主动凑过来，顺着她的节奏蹭了一下。 “我之前了解过了，小猫咪的气味腺好像就是在脑袋这一边，所以对方看上去在蹭你，其实是想在你身上留下味道，做一个标记。” 赵媛赶紧把这几天自己掌握到的知识融会贯通：“所以刚才多餐也是在标记你。” 被一只小猫标记了的段清寒好像心情很好，也蹲下来，伸出手。 毕竟来家里的时间还不够长，多餐还是无法理解对方伸出手来的意义，不过就跟赵媛一样没有躲开。 对于段清寒来说，这就已经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欢迎的信号了。 看得出来，段清寒其实也不是很熟练，不过还是一寸一寸的把手放到小猫的下巴上，轻轻挠了挠。 一开始被接触的时候，多餐还是下意识的想往后缩一缩，但是好像看到或者感觉到正在触碰自己的人气味还算熟悉，并不是什么陌生或者对自己有伤害的人，因此又停了下来，然后开始任由对方轻轻抚摸。 段清寒的动作，虽然看上去还有点生疏，但在摸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成功让小猫微微眯起眼睛来。 赵媛看到这一幕都睁大了眼睛：“我之前都只敢轻轻碰一碰它的头，没想到多餐，居然不怕你……” “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段清寒说道：“多餐肯定也不怕你。” “我在家里跟猫相处了这么几天，我都不敢。” 赵媛其实也都知道自己很小心翼翼，因为害怕流浪猫应激，因此这些天也只是主打一个陪伴，也并不敢真有什么其他动作。 “流浪猫对人的善意恶意和情绪其实感知更明显的。” 段清寒说道，“所以你表面看着它害怕，其实它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亲近你，说不定多餐现在已经开始在心里面想，要如何跟你熟悉起来呢。” 这句话听上去无疑让赵媛心里舒服了很多，因此眼睛也重新亮了起来，也学着刚才段清寒的动作，伸手碰了碰多餐的下巴。 一旁的小猫好像觉得被挠下巴的感觉很舒服，因此换了人之后不仅没躲，反而还真的将就着赵媛的手往前蹭了蹭。 “是真的！” 赵媛惊喜地回头看着段清寒，眼睛在这一刻也被重新点亮：“还得是你，如果你没来的话，我可能养猫都养不明白！” “你不是养不明白，你就是太谨慎了，没关系的。”段清寒很体贴的说道，“这也是一种循序渐进的好开始，不要太过于苛责自己。” 赵媛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顾得上点头了。 “你之前紧张也只是因为不敢轻举妄动，但其实小猫的习性是可以慢慢养成的，至少对方现在不排斥你，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段清寒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很温和，有一种令人笃信的安心感。 “好了，我先去做饭。” 段清寒站起身，然后把自己的外套搭在了门口玄关的衣架上。 这个衣架是赵媛之前放在这里上下班放包用的，买的时候也就图一个方便，也没想着要给这个家里面增添什么气氛或者格调。 然而段清寒昂贵的大衣搭在上面的时候，好像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就好像对方放在这里也并无不可，甚至非常合适。 然后现在对方好像也对家里因为他熟悉了，把大衣随手挂起来之后就微微挽起衬衫的袖子，开始在刚刚送货员送过来的东西里面挑选今天要用到的食材。 因为两人买的东西不少，甚至还有一些赵媛之前没有用到过的餐具，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段清寒从筐里掏出一件一件对自己来说比较陌生的炊具，直到当对方从里面掏出一个崭新的喷枪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还买了这种东西？！” 赵媛有些不敢置信的问。 但段清寒好像觉得这东西是一件简单又必备的实用好物，用一种非常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这样做布丁的话会比较容易喷出一个完美的焦糖脆壳。” “不是说随便弄一点吗？” 赵媛差点以为自己是在西餐厅了，怎么还有餐后甜点这种服务：“而且我家里也没有烤箱……” “下次让魏之霖给你带一个过来。”段清寒说的很轻松，“不过其实没有也可以将就，做这个很简单。” 赵媛已经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毕竟像她这种一般回家就随便对付一口或者点外卖，或者跟朋友一起出去吃的人，总觉得做饭实在是太麻烦了。 因为她还算是一个效率至上的人，从工作上就看得出来，不怎么喜欢加班，只要把当天任务做完，效率足够高的话，就不需要留下来继续拖延时间，做饭对于她而言，一是消耗的时间好像更多，关键是还有一前一后，备菜和洗碗两件事，而消耗这么多时间还要进行各种事前准备和事后善后处理，结果做出来的味道又不尽如人意，那她一定会选择更快捷的方式，简单来说就是不自己做。 虽然赵媛也理解喜欢做饭的人，但至少，跟她关系特别好的人里，暂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 “……大厨，那你是喜欢做饭吗？” 赵媛战战兢兢的问了一句。 “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不讨厌。” 段清寒一边开始做准备工作，一边说道。 但这句话用赵媛对他的理解来解释，不讨厌，基本上都等同于喜欢了。 因为段清寒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对任何事物都是可有可无，保持着一种跟生活和世界都若即若离的姿态，而他竟然对这方面如此有经验，一方面看得出他真的了解过，另一方面也能看得出来，他的确做过很多次。 “你当时在国外待了多久？” 赵媛觉得自己什么事都不干，好像也不太好，于是走进厨房开始找自己能做的事打打下手。 “挺多年的，我妹妹出生之前就已经出去了。” 段清寒在说到往事的时候总是轻描淡写的，仿佛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 赵媛原本想帮着段清寒洗点菜，结果刚拿出一个洋葱和其他的配菜，才发现这种大型超市售后做的无比精细，只需要随便冲一冲，基本上都已经全部处理好了，根本不需要自己再做点什么，于是又悻悻地拿了回去。 好像确实帮不上什么忙的样子。 ……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添乱。 虽然现在时间不算太晚，赵媛也不怎么饿，还是还是有点担心段清寒会弄得太隆重：“今天准备做什么？” 没想到刚问完，好像就听到对方的一场轻笑。 “在超市的时候不是说过了？” 赵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大脑又宕机了，明明之前早上买菜的时候两人就说过要做西班牙海鲜饭，结果被一点小插曲打乱之后，现在全都想不起来了。 她忙不迭的点头：“真的不需要我做什么吗？” 没想到段清寒居然还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勾了勾唇角：“要做的东西确实都很简单，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不过……” 段清寒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你家厨房倒是还挺大的。” 这句话倒是赵媛一下子就领悟到了。 厨房挺大，所以两个人完全可以容得下。 也就是说。 他不但没有觉得自己在厨房里碍事，还希望她留下来陪他。 第450章 一起做饭 第450章 一起做饭 毕竟吃人嘴软，赵媛立刻点点头然后说：“那我就换个衣服，马上过来！” 说完就以上班快要迟到的魔鬼速度冲到卧室换了一套家居服，然后又赶紧冲了出来回到厨房。 动作快的都把多餐吓了一跳，此刻正不解地看着突然动作变快的赵媛。 赵媛下来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灯还没有开，走过去，顺便把客厅和玄关的灯都打开，一瞬间家里变得明亮许多，充满着令人感到温暖的黄光。 赵媛顺着温暖的光芒走进去，看到段清寒正在低头认真地清洗海鲜。 其实在买的时候，超市里的服务员就已经帮他们处理过一次了，但段清寒看起来还精益求精的，似乎是想做的更精细一点。 米饭也放入电饭锅，此刻正刚刚开始冒气，有一点米香味散溢出来。 赵媛看着对方低头皱眉的认真模样，好像真的在处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她在这一刻依然有些恍惚。 这种细碎的温暖的日常，好像真的融入了自己的生活里，而她享受其中，也丝毫不觉得突兀。 以前就算自己跟其他人相处过，但是下班之后的时光，只要回到家以后都是属于自己的，赵媛也没有想把别人带过来的打算。 因为那时候的自己觉得人总是要有一些自己的空间的，而最后的港湾就算是只有一个独居房，但依然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因此她也从未设想过，自己会真的让人进自己的家一次又一次，并且每一次自己都带了点期待。 但这样的感觉……的确不坏。 赵媛轻轻的在心里呼出一口气，然后才走进去。 段清寒刚刚处理得确实很认真，等赵媛的脚步声更近了一些，他才发现，不过手上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 “我刚刚发现，好像忘记买饮料了。” 赵媛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刚刚两人都只顾着今晚吃什么，做饭的时候要用什么，买了一堆，却忘了吃饭的过程中可能会想要喝点什么。 但是她也的确想不起来段清寒喜欢喝什么，毕竟对方好像从来对此都没有特别大的兴趣。 ……虽然他好像真的对绝大多数事物都这样。 “我现在下单买一点吧，家里也正好没有喝的东西了，囤点货。” 赵媛打开手机抬头问段清寒：“应该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吧？” “如果是你的话，想买什么？” “如果是我的话，估计就买点可乐和清茶，备一点酸奶……” 赵媛说着说着看了他一眼：“不过我可没有什么喝红酒的优雅爱好，所以对相关的东西也不太了解。” 段清寒看见她笑了一下：“那种东西因人而异，本来就不用强求。” 赵媛想了想，故意开口问道：“可不是说你们这种有钱人，一般家里都会在国外有个什么酒窖之类的，或者专门在别墅下面挖一个地下室，拿来存放各种收集到的名酒，夸张一点的，甚至用一桶一桶的酒桶装着，或者直接有个酒庄……” 这些也只是赵媛在一些垃圾小说里面看来的，现在说出来也只是信口胡诌，开个玩笑。 不过段清寒好像还真听进去了，沉思了一下：“我自己没有，但是我父母在法国的确有一个。” 赵媛：“…………” 迟早有一天跟资本家拼了。 “不过后面我妹妹好像想养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刚有记忆的时候说着想养企鹅，我母亲就问我父亲要不要干脆把那个酒窖改成冰窟，养一点企鹅……” 赵媛先是听着笑了一下：“这种一般连电视都不太会出现的，你们居然还真的考虑过。后来呢？” “后来我妹妹听说养企鹅太麻烦而且还要频繁出国，就又没有兴趣了。” 段清寒在说这些往事的时候，是笑着的。 赵媛原本也跟着他笑了一下，可是很快又想到那个时候段清寒应该还在国外，彼时对方正在求学一个人，照顾自己的时候，他的父母正在为了他的妹妹想养企鹅而费尽心思。 想饲养一只企鹅，听上去是多么天方夜谭的梦想，但段清寒的父母也依然真的为了他妹妹考虑去做。 那谁还记得苏珊呢，就是曾经被所有人都忘掉的那只小马驹。 应该也只有段清寒记得。 还好，现在自己也会记得。 赵媛知道，这种事情段清寒心里自己有分寸，而自己肯定也不会在他没有开口的时候重提往事。 因此她也只是重新笑起来，把话题重新拉到刚才的地方：“那你要是没有忌口的话，我就随便买了？” 回应她的当然是点头。 毕竟段清寒从来不会拒绝她。 不过毕竟今天是段清寒下厨，再怎么样要是喝可乐好像又有点太简单了，赵媛找了半天，最后在一家酒类超市里面买了两支价格适中的小甜水，还备注了让对方醒一下再送过来。 段清寒动作很快，等自己挑完后再回去，电饭煲里的米香已经越发浓郁，而基本的食材都已经被他码好了，开始准备烹饪。 段清寒还是保持了上一次所谓的“改良”，用电饭煲把米饭蒸熟了之后才开始继续，毕竟如果真的按西班牙那边的吃法，可能进嘴的口感都是半生不熟的，也难以下咽。 新鲜海鲜的好处就是做什么都不会腥，而且本身就会给烹饪降低难度。 赵媛走到他身后，看着段清寒正在把蔬菜跟海鲜一点一点放在饭上的时候，笑眯眯的开玩笑说：“那如果现在把那些虾都倒着插进去，是不是就是仰望星空派了？” 段清寒也笑：“没想到你还喜欢吃英国菜。” “那倒没有，只是听过这种梗而已。” 毕竟英国菜难吃是全球出了名的。 聊到这里赵媛倒是更好奇了：“所以你之前出国的时候有没有途经英国？有没有感受过大不列颠的美食？” “……” 段清寒沉默了一会儿。 赵媛也很难看到他沉默的样子，显然也觉得很有趣：“真的有这么难吃啊？” 段清寒在这几秒的沉默里好像是在思考应该怎么样描述英国菜。 “我最开始想着自己动手……” 段清寒说：“是因为我的一个英国同学曾经给我介绍过他亲手做的料理，还邀请我品尝。” 赵媛感觉听了这个开头就可以预想到结尾：“然后呢？” “然后我就开始自己动手了。” 赵媛其实很喜欢听他说他自己的故事，只不过对方一般不会主动分享，通常要自己问一问才会跟自己说出来。 因此自己在跟对方说话的时候，甚至经常带着一点引导性，因为自己想听想了解，想知道过去的他是什么样的。 “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给我做饭的时候，对自己的厨艺评价是‘能吃’。” 赵媛还礼貌回顾道。 “我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 段清寒倒是对自己有非常深刻的自我认知，不会谦虚地说“只能做熟”，而自己的创新虽然都有迹可循，但是也并秉承着以主流为准，也没有标榜自己的厨艺有多么的优秀。 “其实我最开始也觉得我能把东西做熟就已经不错了，结果后来……” “后来有一段时间曾经在英国待过半年……” 话题到这儿大家就都明白了。 “英国菜不是那种可以用好吃或者难吃来评价的菜系。” 段清寒在复述的时候，甚至能让赵媛感受到当时的画面：“比如用没有怎么处理，没有怎么调味过的银鱼，直接加上酸奶油拌着，然后夹在面包里吃……” 赵媛听到这里已经开始后退两步，准备眯眼睛了。 “但是这家餐馆在市区排队很久，还非常有名。” 赵媛简直想要咬牙切齿：“就因为他们做了银鱼拌酸奶油吗？” 段清寒很诚恳的给出非常中肯的原因：“因为他们还会在酸奶油里面再加上一些洋葱，突出口感的丰富。” 赵媛：“…………” “以及英国菜要么就是没有调味，要么就是调味过重，但所谓的过重，也不过就是盐加了很多，齁的有些难以下咽而已。” 赵媛：“大不列颠出海是忘了把香料带回来了吗？” 大概是觉得他这个切入点很有趣，段清寒也眯着眼睛笑了笑：“嗯，可能是吧。” “总之那半年回来之后，我好像就稍微掌握了一点，怎么样把食物做的可以入口的方式方法。” 赵媛肃然起敬：“辛苦你了。” 两人交谈间，段清寒也终于把今天的第一道大菜做好，鲜红的、点缀了蔬菜，富有食欲的西班牙海鲜饭冒着热气，段清寒两只手抬着把它放到桌面上，整个屋里都充满了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赵媛看着都觉得诱人。 段清寒却很平静地对自己的厨艺给了谦虚中肯的评价：“也就比英国菜好那么一点吧。” 第451章 仪式感 第451章 仪式感 然而就像英国人对美食有着孜孜不倦的追求，赵媛也对之前段清寒在英国游学的经历充满着与之相同的求知欲。 她狠狠地嗅了一下空气中食物的清香，评价道：“西班牙人还是比较会做饭的。” 段清寒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还是把自己为什么要改良刚刚做法的原因说了出来。 “……所以这也是你改过的？” 段清寒点头：“如果是原本口味的话，你不一定会喜欢吃。” “不过无所谓，怎么样都会比英国菜好。” 段清寒今天好像也发现了，赵媛很喜欢听自己说过去的事情，于是挑了挑眉说道：“看来你对英国菜兴趣浓厚。” 赵媛倒也没否认，不过是另外一个角度：“毕竟生在一个有着各种菜系和各种美食的国家，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一个种族怎么能把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变得那么可怕。” 段清寒甚至还思考了一下她的话：“你说的也很对。” “是吧！”赵媛见他认可了自己的想法，立刻继续说道，“就像你刚刚觉得口感不对，就会想个解决方法，怎么样才能更合自己的口味一点，上次做奶油荞麦面也是……” “就是一般正常厨艺的追求，通常都是向着融会贯通或者更好的口感来服务的，可是英国菜好像让人感觉他们似乎没有味觉。” 这个时候段清寒还过来说了一句公道话：“不过，这也跟他们的食材有关系。” “就比如猪肉，英国人其实也蛮喜欢吃猪肉的，可是他们的猪肉似乎都不会处理，从养殖到屠宰都跟这边不一样，所以吃上去的时候味道也会觉得又腥又难以下口，关键是还保留着体味。” “这个我知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饭还没做好，两人居然就开始了对于英国菜的批判。 而赵媛看过类似的东西很多，因此接着段清寒的话，继续说道：“据说好像英国是为了人道主义，所以在屠宰的时候不会对猪进行阉割，因此导致他们猪的肉质和口感都会有一些……” 由于赵媛是个医生，因此在说到类似话题的时候，可能因为习以为常的缘故，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可是当她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当着段清寒的面说这些，是不是有那么一丝丝不太好。 什么人道主义，什么阉割什么屠宰…… 赵媛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咳嗽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段清寒看着她突然变得窘迫的眼神也意识到什么，然而意识到之后，反而好像更开心了，弯着眼睛说：“这些我都还不太清楚，现在知道了。” “……你不要搞得我像什么科普博主一样！” 赵媛十分不满地开口说道。 当然现在声音大，主要是掩盖刚刚那一点不好意思。 “……不过我那些也都是听说，所以英国的猪肉真这么难吃啊？” 然而对于英国菜的好奇程度盖过了这一点羞赧，赵媛又忍不住继续问道。 这一次，段清寒的点头好像意外的干脆。 “我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去的还是当时一家非常有名的餐厅，结果从前菜开始到最后的甜品，只有偶尔一两道能勉强入口。” “可能是因为烹饪方式的原因，当时那家店号称传统英国菜，甚至都不打算借鉴一下法餐或者意大利餐，纯纯用主厨的灵感来操作，排号还得排一个月……” “有奇怪的鱼就不说了，毕竟英国菜连猪肉都无法做好，更别提他们想要把鱼弄得不腥，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主厨又觉得只要食材足够好，但味道就一定不会差……” 赵媛果然听进去了：“所以呢？” “所以最后主厨给我刨了大半个松露和一整盒鱼子酱。” 对于这种高级食材，一直有一些欣赏不能的赵媛沉默片刻：“关键是要吃这些东西，也不一定去这种餐厅加价吃吧。” “所以当时你全部都吃完了吗？” 赵媛更好奇这个。 因为一般这种高级餐厅非常讲究主厨跟食客的互动，还有一些各种各样的食材介绍和灵感来源，总之就是上一道菜要跟你聊十来分钟，如果当场垮脸的话，对于绅士来说确实不太合适。 段清寒果然点了点头。 赵媛叹为观止，再一次重复了之前的话：“……真的勇士！” “我算是知道你之前为什么在国外要自己做饭了，也终于理解了，你为什么说自己的饭还算能吃，”赵媛说道，“但是在我看来，这已经是一种天赋异禀的厨神了！！” “经历过英国菜的荼毒，你已经所向披靡。”赵媛一边开玩笑一边问，“可是你说主菜难吃就算了，甜品和饮料这种东西应该还能接受吧？” 没想到段清寒摇了摇头。 “甜品比主菜更难吃。” 然后说了一句言简意赅的话。 “所以我后面会用烤箱，也是因为吃过了英式甜品。” 赵媛突然有一种对英国菜肃然起敬的感觉：“我突然还有一点感谢是怎么回事。” “至少你在体验过了之后发掘了自己的厨艺。怎么不算一种伟大。” “不过为什么连甜品都会做的难吃？” 其实赵媛本来也就想这么一问，但没想到段清寒居然还真的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做东西的时候，好像对生熟没有什么概念，比如说面糊全部糊成一团，然后进烤箱之后外面不脆，里面还是湿哒哒的生面粉，然后为了口感……当然这是他们自以为的口感，然后加入大量的砂糖，比例惊人……” 赵媛听着听着眉头就已经皱起来了。 虽然自己对甜食还挺喜欢的，但是这种致死量的甜度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怕。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好处。” 赵媛：？ “至少它们的外形还挺好看的。”段清寒煞有介事的说，“我指的是甜品。” “……”赵媛也跟着机械性的点点头，“那还真是非常好的优点。” “我的甜品也快好了。” 段清寒聊着聊着突然想到微波炉里还有东西，听到叮的一声，走过去把最后一点东西也拿过来。 赵媛看过去好像是隔水蒸烤的两个布丁。 “是很简单的步骤随便做的，因为家里没有烤箱，只能将就一下了。”段清寒一边说着，一边把刚刚从超市里面买的喷枪打开，嗖的一下火苗窜出来。 段清寒在上面铺了一层白糖，因为是刚铺的，还没来得及融化，而对方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熟练的，迅速趁着这个时间用喷枪把上面一层砂糖烤得焦脆，闻到令人愉悦的焦糖香。 “本来是想随便做个布蕾，不过都有喷枪了，还是做个脆壳比较好。” 赵媛突然发现段清寒连布丁碗都是现买的，即使没有烤箱的，依然呈现出了两个看上去非常可爱的布丁。 关键是段清寒做完这一切，居然只花了一个小时。 海鲜饭已经放在上面了，在超市买的波龙还剩两只，短信函处理起来很干脆，一半弄成蒜蓉的，一半放在冰块里冰镇了，然后当成刺身，旁边放了一小碟现磨的山葵和酱油。 赵媛再一次忍不住感慨：“你现在这个放点干冰，喷点雾气，去日料店里直接可以卖好几百了。” “这是最简单的一道了。”段清寒说着。 “好了，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赵媛突然觉得段清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有仪式感。 明明只是昨天电话里随便约了今天要看猫，可没想到来了之后又临时决定去超市做个晚饭，关键是这一切都如此水到渠成，但又蕴含着一点微小但肯定的幸福。 十几年前流行过一些很俗很俗的话，比如什么，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胃，赵越那个时候就很不赞同这个观点，当然主要是因为自己不想做饭，也不想学习做饭，可是没想到当真的有人会为了自己做面前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居然还是觉得有一些高兴。 或许不只是一些。 而且正是这个时候，自己刚才订的饮料酒水也到了。 赵媛其实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这一刻还是连忙站起来，急匆匆地去门口开门：“来了！” 仿佛她自己知道这样的仪式感来的有些汹涌。 关键是他们甚至都还没有确认关系，竟然就真的感受到了这种仪式感。 原本赵媛就觉得自己有一些卑劣，现在这种感觉更是达到了某种峰值。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家负责配送的外卖店员工配送培训的比较好，赵云刚打开门对方就当着他们的面先展示了一下未拆封的外卖保温袋，然后又告诉赵媛，刚刚她需要醒的酒已经完成了基本步骤，只需要他们现在收货就可以了。 关键是这商家甚至还送了两个香槟杯，可能是因为赵媛当时买的时候，特意选了贵一点的品类的缘故。 不过赵媛家里面本来就有一些红酒杯，在关上门之后，赵媛埋头就往厨房走，然后把刚刚买的小甜水倒进杯子里，放在了已经摆好了晚餐的餐桌上。 ……这样看上去仪式感就更足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今天过生日呢，这样庆祝。”大概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或者说让现在的氛围更加自然一点，赵媛随口说了一句。 “那也不是不可以。”段清寒顺着自己的话说道，“那就把今天命名为，多餐见到我并没有讨厌的纪念日吧。” 赵媛没忍住笑了：“这是一个什么纪念日？” “你如果需要一个纪念的理由，那今天就是纪念日，如果不需要也没关系。” 段清寒说着，已经把酒杯拿了起来。 因为酒液还是冰冷的缘故，所以杯子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又弥漫着甜香，与桌上海鲜饭的开胃的气息融为一体：“干杯。” 段清寒说。 赵媛也只能顺着他的节奏把杯子凑上去，轻轻碰了一下：“干杯。” 两个盛着酒液的玻璃杯，在夜晚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好像两颗心，因为今晚靠近了一些。 赵媛喝了一口，果然是自己比较能接受的，口味清淡又带点甜香的酒。 “既然我们都干杯了，那今天是不是要给多餐再多开一个汤罐？” 虽然这句话是在发问，但赵媛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已经站起来去给小猫开罐头了。 一旁有点悠哉的多餐还没搞清楚状况，就闻到一股香味，也翘着尾巴去旁边开始今天的晚餐。 这是一个很好很完美的夜晚。 段清寒的手艺果然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赵媛尝了一口，因为食材都是最新鲜的，而段清寒又为了照顾她的口味，没有用半生不熟的烩饭，因此海鲜鲜甜而米饭软硬适中又带着浓浓的番茄香，简直吃第一口就开胃。 “感恩英国菜，感恩英国甜品。” 赵媛在这一刻发出由衷的感慨。 “不然我真就没这个口福了！” 赵媛一边说着，在吃完了小半碗饭之后，用陶瓷小勺舀了一点刚刚出炉的布丁。 毕竟没有烤箱，所以少了一点紧致，但又因为是蒸出来的，还有一点温暖的湿气，口感吃起来也很柔和。 而上面的焦糖脆壳当然是点睛之笔。 段清寒看着她好像也很开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我之前还不知道怎么用喷枪的时候，但是又想做这个焦糖脆壳……” 赵媛忽然随口问：“可是我记得你也不是特别热衷于甜食，怎么突然这么想吃焦糖？” 段清寒连回答的时候也很坦荡，微笑了一下说：“那时候我在国外，我母亲告诉我，小萌很喜欢这个。” “她以前很少跟我说喜欢或者不喜欢，我们的交流也比较表面，但是当我听到的时候，我就知道至少我的母亲是在好好爱我的妹妹，所以我也想学一学。” 段清寒点到即止，赵媛刚刚心里一酸，对方就已经转移了话题：“所以那时候我就先把白糖撒在布丁上，然后用钢勺在明火上烧热了直接烫上去，也能做一个焦糖壳，只不过不那么完美。” 赵媛唇边的笑顿了一下。 “所以后面我就开始尝试这些道具，确实比想象中的要简单的多。” “好像没有什么事是让人觉得非常艰难的？” 赵媛忽然说道。 不过这一次段清寒停了一下，没有立刻说话。 “也算有吧。” 布丁的甜香弥漫在齿间，赵媛看着他的表情，感受到对方此刻是真挚的。 她从前觉得段清寒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是一个完美的身世，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得倒他，他可以处理好一切的事物。 可事实上段清寒也只是比自己努力了一点，比自己沉稳了一点，比自己更克制了一点，可是归根结底，他依然只是一个普通人。 赵媛低下头，又盛了一碗饭。 “很好吃。” 不想让这一晚的气氛再有其他变化，她主动说道。 “总之我之前特别看不起那些搞创意融合菜的，没想到是我不光短浅了，或者说是那些人不会做！” 没有再提其他的问题。 而段清寒肯定也能理解她的意思，因此两人的话题也点到即止。 不过没有止息的，是两人都藏在心里，却没有宣之于口的话。 赵媛知道他可能想更进一步，也知道他完全知道自己的犹豫。 她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才能打破这一层窗户纸，可是两人又都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并不令人讨厌。 赵媛有时候觉得他们两个像两颗星星，看起来很近，但又好像没有存在于同一个星云，因此实际上是有一层隔阂。 可是段清寒好像没有怨言，或者说他愿意这样做。 但是今天的话题聊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赵媛主动转移了一下话题：“虽然今后也想多尝一尝你的手艺，不过让你下厨还是太大动干戈了，更何况我过两天还得去跟着一起录节目呢。” “说到这个，万一到时候我跟你联系……” 赵媛毕竟想起来，到时候是要在办公室里面装摄像头的，于是赶紧跟段清寒说道：“那你到时候联系我或者我联系你，需不需要避开摄像头？” 虽然段清寒跟自己说过并不太介意，但是毕竟这是跟对方工作有关的，万一他的家人不想让他露面，或者想让他更低调一些，自己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还好，段清寒很快就回应了。 “我是没什么关系的，我反而怕我到时候联系你的时候你在上班。” 段清寒说道。 “我们这种医生只要不是在紧急手术或者别的抢救，基本上都没问题的。”赵媛说，“哪像你们资本家，每分每秒都要过着几千万的交易！” 最后几句话虽然是在揶揄，不过段清寒也没有生气。 两人就这样平静的随口闲聊着，却又有一些遮掩着没有去触碰最关键的问题。 但其实两个人也都心知肚明。 只是一个人犹豫，一个人怯懦。 但不变的是，两人都想保留现在的关系，至少不想再后退一步了。 第452章 你会醉吗 第452章 你会醉吗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顿晚饭依然是愉悦的。 不得不说，有时候厨艺这种东西就是讲究一点天分在的，赵媛曾经也想努力学习一下，提升一下自己的动手技巧。可是无论是备菜还是实操，明明最简单的操作却总是会出岔子，后面试了两次之后，自信心被严重打击，赵媛向来效率至上，开始思考这种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自己都吃不下的活动，到底有什么意义，思考一番之后毅然决然放弃厨艺的耕耘。 而段清寒好像也是因为生活的原因选择尝试，没想到现在就已经可以融会贯通到这种地步了。 果然天赋异禀不是说说而已的。 赵媛把最后一口虾肉吃完，在心里十分笃定的想。 只不过在洗碗的时候，赵媛正准备自告奋勇的冲进厨房，就看到段清寒微微皱了皱眉，发出重要指示：“……我问问魏之霖洗碗机什么时候到。” 果然，就算如段清寒这种十分有耐心的人，却也还是不那么喜欢洗碗。 不过因为他效率高的原因，所以其实脏碗也并不多，虽然赵媛极力拒绝，但还是拗不过段清寒，让对方非常快速地洗完了碗。 ……最后还跟魏之霖打了个电话。 但魏之霖其实也很冤，毕竟这种东西还是定制的比较好，而且他刚拿了赵媛家厨房的数据，刚找完厂商，想着今天段清寒还在跟自己说综艺的事儿，应该不会立刻就要。 结果他开开心心下了班，刚要跟女朋友准备看部电影，结果连片子都还没选好，就接到了自己老板的电话。 不过段清寒还好，毕竟不是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只是一般工作时间之外的来电，象征着工作以外的其他事情，关键是……意味着自己又能拿下一笔独属于老板的加班费了。 最近魏之霖已经开始物色房子，按照他现在的收入水平，如果加一点贷款的话，甚至能买一套各种条件都不错的房子。 不过因为考虑到结婚的问题，魏之霖还在思考究竟是要全款买一套小一点的，留一点其他的备用还是别的。 因此现在正是最需要钱的时候，老板的电话，尤其是非工作时间的电话，就意味着会有额外的收入进账。 其实他的心态倒是非常平稳，打工人嘛，虽然基本工资还行，但是因为段清寒这人非常有职业操守，也可能是魏之霖的确作为干了这么多年的秘书，工作能力确实不错，没有必要更换或者有其他的麻烦，但凡加班必给三倍及以上的加班费，这让他有时候算上加班费的工资比一些中层都要高上一点。 所以一般魏之霖在接到这种电话的时候，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有点隐隐的期待——毕竟能拿到手上的才是最有安全感的。 魏之霖的女朋友看着他都有一些想笑：“有时候当你接到电话露出微笑的时候，甚至都无法区分，你是接到我的电话还是接到老板的电话。” 虽然只是玩笑，并且两件事也没什么可比性，不过对方还是很体贴的让魏之霖先接了电话。 魏之霖还以为这个点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结果刚接通电话，就听到段清寒在那里头说：“之前让你准备的洗碗机什么时候搬过来？” 魏之霖也一怔，赶紧跟段清寒说了已经拿数据去重新做了：“是这样的段总，我今天看您没有提，不过我已经去联系了，搬过来可能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到时候我会先联系赵小姐，给她安装好了之后就告诉您。” 魏之霖在这种时候已经深刻领悟到了，除工作以外的十万火急的事，也包括赵媛的事。 看来还是自己大意了，早知道再催一催。 但是既然这个点段清寒忽然知道自己提洗碗机的事，说不定对方正在赵媛家里，难道两人现在有人下了厨之后，要考虑到洗碗的事项？ “段总，你看这样行吗？如果是要洗碗或者收拾的话，我立刻叫一个专业的家政过去，大概半小时之内就可以上门……” 正当魏之霖还以为对方还有什么指示的时候，没想到段清寒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不用，我只是问一问还需要多久。” 作为一个贴心的秘书，这方面也是要考虑到的，于是他继续说道：“那你现在在赵小姐家吗，如果有需要的话……” 而赵媛的声音正好在此刻插进来，好像是想把对方推着离开厨房：“好了好了，别收拾了，快出去，你来我家做客还又做饭又洗碗的，我怎么好意思……” 魏之霖听到这句话简直有些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不过段清寒好像也不介意自己听见这些东西，或者说并没有放在心上，因此只是在听到自己说了洗碗机可能还需要两到三天之后简短的应了一声：“那行，到时候你催一催上门安装。” 魏之霖的声音还处于一种神游的态度：“……好的，段总。” 挂了电话，魏之霖的女朋友还以为他要出门了：“是有什么急事吗？电影下次再看也可以的。” 没想到魏之霖只是摇了摇头：“不用。” 这下换对方女朋友有一些吃惊了：“你那老板不是从来都是效率至上，而且从来不说废话吗？” “没想到吧，现在不一样了。” 魏之霖神神秘秘的说。 “你知道我刚才听到什么吗？段总居然去赵小姐家吃晚饭不说，好像还是他亲自下厨自己洗碗？！”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段清寒在公司里的形象比较高不可攀，在做很多决策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犹豫过，向来杀伐决断、精明睿智。 更何况像段清寒这样的人，总感觉是会常常出入高端场所的，却没想到居然真的愿意为了某个人洗手做羹汤？！ 天哪，段清寒，自己做饭，还帮人洗碗。 这三个要素好像只能分开，没想到堆在一起会有如此令人震惊的效果。 “而且我进公司这么久都没听说过他有这样的技能……”魏之霖想了想，好像也的确如此，毕竟在公司里当今还是永远只说工作上的事，也很少透露自己的私人情况，魏之霖觉得自己对他已经还算有一部分了解了，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种技能。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就是因为魏之霖从来没见过，所以把这几个词汇联系在一起时，他居然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老板。 然后他把前几天段清寒问自己谈恋爱相关的一些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女朋友：“说来也奇怪，之前这个赵小姐还是我去联系的。” “当时两人还是相亲认识的，段总这边还编自己说是什么离异带娃负债累累，当时觉得肯定没戏，没想到现在居然……” 魏之霖十分自信地总结道：“果然是赵小姐改变了他。” 其实他对自己老板谈恋爱这件事是完全祝福的，因为明显段清寒在跟赵媛有了更多的接触之后，虽然有时候找自己的频率也比之前多了一些，可是基本上都是在下班的时候，要么让自己帮忙排队，要么帮自己帮忙买东西，至少是一些不太需要动脑子的简单事情，而且报酬颇丰。 上次段清寒让自己帮忙去排那家出了名的大排档，自己还顺便带着朋友又去吃了一顿，不但没有浪费那一次排队，自己还多吃了个夜宵。 有时候段清寒对这方面实在没什么经验，找自己取经的时候，魏之霖回答了，对方有时候还会把这个东西算在加班费里。 “所以他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魏之霖的女朋友也开始好奇了。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魏之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诚实，“但看上去进展还不错。” “我甚至现在还非常希望段总继续跟赵小姐保持这样的良好的相处关系，如果他到时候找我取经，我肯定也会更正向的回答他……”魏之霖十分诚实的说，“毕竟这样我就又能赚一个房间的钱了。” 魏之霖雄心壮志地说完，立刻打开手机开始去催洗碗机厂商赶紧定制，为老板的美妙爱情添一份力。 不过赵媛倒是不知道这些的，只是有一些愧疚，自己白吃白喝了一顿，还要让段清寒洗碗。 对方的动作也很快，效率很高，只是也看得出来好像他也并不常做这样的事。 想想也是，其实这种事情找个保洁就行了的，可是他非要亲力亲为。 就好像…… 赵媛心里冒出来一个有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就好像是想要在自己这里多停留一会儿似的。 不过这种想法在现在两人这样的关系下，是只能在心里掂量掂量，不能说出口的，因此赵媛也只是这么想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段清寒蹲下来，好像在给多餐挠下巴。 段清寒的五官无疑是英俊的，其实仔细看线条棱角是非常分明的，不过在一些细节比如，眼梢和唇珠，又几乎是非常标准的美人相。 不过因为他的骨相比较凌厉，眉骨高而眼窝深，因此就消解了这样的感觉，反而让整个人更有一种英挺的气质。 当然这样的气质也归功于他曾经的生活经历。 正当赵媛想着的时候，段清寒忽然侧过头，跟她对上了视线。 虽然好像他这一刻都有一些别的什么想说的话，但都没有说出口，因此视线交汇的时候双双都愣了一下，然后段清寒才先轻笑了一声。 赵媛连忙也说：“你看，现在多餐不讨厌你。” “不对，只是不讨厌，应该还是有点亲近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 段清寒又摸了一会儿小猫的下巴，才站起身来：“看来我要常来了……为了防止被猫忘掉。” “猫的短期记忆还是有二十来天的，不过小猫就不知道了。” 赵媛低头，看着吃饭吃的大快朵颐的多餐，心里也变得柔软。 至少在这一刻两人都没有想这段关系合不合适，应该怎么样继续或者怎么样保持，要进还是要退……只是想着，当下是令人愉悦的。 可能是因为刚刚聊到过段清寒的妹妹，而之前自己跟夏眠聊天的时候，也提到过类似的事，赵媛想了想又问道：“你妹妹这两天入院了吗？” 段清寒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原本计划是昨天，不过因为时间差一天，所以最后决定明天去医院，直接住院，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先做一天检查，然后第二天直接上治疗。” 赵媛试探的说：“我过两天正好有空，而且我在肿瘤科有相熟的同事，可以帮你多看一看。” 虽然赵媛也知道，其实段清寒应该不需要自己这些照顾，但是毕竟段萌自己也接诊过，还是想看一看现在对方的情况如何。 “她是这个周期做完，就开始准备后续的跟进吗？”状元大概还记得段蒙的病历情况，如果没有太多意外的话，应该到了这一步。 段清寒点了点头：“已经跟新的管床医生联系好了，过两天我会来你们医院。” 这种时候赵媛也不知道该再多说什么，其实如果自己不是医生的话，说不定会顺便安慰一句段清寒“会没事的”，恰恰因为自己是这个职业，也确诊过太多类似的病人，就愈发觉得这样轻描淡写的安慰，对病人家属来说起不到多少安慰的作用，有时候听上去还会有些敷衍。 但段清寒当然是体谅自己的。 “没关系的，这事我们全家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现在心态也很平和，积极治疗就好了。” 段清寒说道：“到时候你也先忙自己的工作，不用太过来照顾。” 赵媛现在除了点头，也做不了其他动作。 正好多餐终于把面前的罐头吃完了，此刻正摇着尾巴走过来看了两人一眼，犹犹豫豫的，但最后还是朝着两人的脚边各自转了一圈。 好像是在表示多谢今晚的款待。 虽然说奶牛猫是公认的喜怒无常而且无法预测的一类品种，但是对待对方真诚与否，还是能感受到的。 这对于多餐而言，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示好信号了。 刚才开的那一支酒只剩了最后小半杯，段清寒的那一杯已经喝完。 于是赵媛举起香槟杯在对方面前晃了晃，不过并没有想要干杯的意思，然后弯了弯眼睛一饮而尽，算是对于今晚的谢幕。 赵媛虽然喝酒不容易喝醉，不过有一点点上脸，因此在送段清寒下楼的时候，脸颊还红扑扑的。 大概是看到她这副样子，段清寒有一些好奇的问：“现在头晕吗？” 赵媛立刻大力摇头。 并且对自己的酒量进行澄清：“我才不晕，我就是喝着有点上脸而已，清醒得很。” “而且这个酒基本上没什么度数，怎么可能因为喝这么一点点酒就醉。” 段清寒看着她笑了笑，也跟着附和：“嗯，没醉。” “不过我倒是看你酒量挺好的。”赵媛说道，“眼神清明就不说了，看着还一点痕迹都没有……你一点也不上脸啊？” 听到自己问这个问题，段清寒好像还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说：“说不准呢。”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赵媛的意料，她好奇的凑过来，但看着段清寒，现在的确没有一点喝醉的样子，又觉得应该是自己多想了。 “说不定我只是看上去酒量好，其实很容易醉呢？” 段清寒淡淡的说道。 赵媛没想到对方还有跟自己开这个玩笑的时候，不过还是很配合的点了点头：“那我知道了，你就是那种看上去一点没有醉意，其实一杯就倒的？” 段清寒不置可否，只看着她笑。 赵媛只当对方在跟自己开玩笑，也就没当回事。 不过因为喝了酒，段清寒早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已经叫了自己的司机过来开车，因此赵媛在楼下看到熟悉的司机时还有一些不好意思：“我当时买的时候也忘了你今天是开车过来的，早知道就随便买点小饮料就好了。” “仪式感嘛，有点也很正常。” 段清寒笑着说，“而且不是你说的，很多时候意外才会给人喜悦。” “什么事情都按部就班，反而会少了一些乐趣。” 这个倒是真的，如果今天早上没有心血来潮一起去超市，那也不会有今天夜里如此完美的晚饭。 所以生活本来就是在一些心血来潮的改变里更精彩。 赵媛忽然觉得现在说什么话都像多余，因此站在车旁对段清寒招了招手：“那过两天见。” “过两天见。” 司机走过来替段清寒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不过这一晚的确让赵媛好好做了一个好梦。 她原本还想跟夏眠说一下今天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一杯酒终于起到了效果，赵媛回家之后洗了个澡就开始犯困，这一次她连睡前的手机都没有刷，直接就进入了深睡眠。 一夜无梦。 第453章 热度空前 第453章 热度空前 在医院那头，第一期的录制基本上也到了一个阶段。 因为节目组有自己的考量，所以在录完第一期的大部分素材之后会选择休息几天，然后开始剪辑。 又因为他们这个综艺不需要上星，所以报备的时候没有那么严格，只要把片子剪好了送审通过，并且因为投资商本来就跟视频网站有合作，所以只要他们想剪辑好了，过审了，就可以随时上线第一期。 不过因为这几天没有继续录制，所以办公室的摄像头也停了几天。 作为医生的大家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工作每天都要做，有个摄像头和没摄像头区别不大，仅仅只是现在医患沟通暂时不需要再多签一张协议书而已。 接下来的计划里，白小帆他们还要去急诊科轮转，所以后面的摄像头应该就会对准急诊科那边，而不是一直停留在心外科这里了。 当然据说在录制急诊科的时候，这边也可能会跟着follow pd过来拍一拍新的素材，也说不一定。 夏眠今天上班的时候，同事就说起剪辑的事，毕竟大家都不是这个行业的，因此对这方面也知之甚少，午休的时候就随口聊了起来。 “你说他们这个东西要剪辑多久啊？” “怎么说都得有个一两周吧？” “那照你这么说，大概一两周内他们都不会来这边拍摄了？” “没有吧，我怎么记得他们说好像过几天就要来继续？” “可是剪辑这种东西也挺累的吧，这么多素材要剪成一期内容来看，难道真的能在几天之内剪好？ ” “不清楚……” “夏医生不是认识那个刚入职的吗，对方怎么说？” “林雪吗？”夏眠被cue到，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过头，“我记得她跟我说过，应该是边剪辑边播放的方式，所以可能到时候会先播第一期来看看反响。” “那照他们说的时间，岂不是要这两天就播第一期了？” “所以说这个节目只有钱还真不是空穴来风，这么大手笔这么迅速……” “可是我想了想，他在我们这边拍的时候好像也只有一些工作日常，我们这种一天到晚做辛苦活的，哪里有什么节目效果给他们看？”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播出了，还有点紧张呢。” “你是在紧张你又没有好好把白大褂的扣子扣上吧？” “医务科仪容仪表警告，扣钱扣钱。” “我一方面觉得我们这个东西没什么好看的，估计也吸引不了什么观众，总比糊了更好，正好也不太会被太多人看到，我还不用去跟亲戚朋友解释，但一边又觉得要是我们这个节目有人看了，那我们科室能给病人的那些救助款是不是能多一点，唉，挺矛盾的。” “我跟你是一个想法，一边觉得我这副模样上电视也没什么可看的，但又觉得要是我们拍的东西能真被人看到，那说不定我那个八床就不会每天为了筹钱不按时治疗了。” 医生同事们想法都大同小异，夏眠也跟他们差不多。 不过因为最近白小帆去了其他科室轮转，这两天夏眠就只能自己继续干自己的活了。 不得不说，白小帆是一个能给人很多好感的女孩子，虽然实习生其实对于医生本人来讲不会有太大的助益，但是像这样一个又勤恳好学的孩子在旁边，有时候还会开几句玩笑帮点忙，实在是很好的体验。 所以夏眠想了想，又跟同事们说：“我觉得我那个孩子好像还不错，这种比较积极的人设播放出来应该会有不少人喜欢吧？” “好像也是，当代网友就喜欢看这种别人家的好孩子。” 几个同事正说着，沈雨墨跟刘悦晗也正好一起忙完回到了办公室。 他俩因为是一起进的规培生，所以平常走的也会比较近，而且沈雨墨这个人不管怎么说，至少人是很热心的，刘悦晗又正好没有什么临床经验，所以有的时候沈雨墨也会主动过去帮一帮她。 “小白还会不会回来啊？” 听到他们讨论的内容，刘悦晗明显也很喜欢白小帆，随口问了一句。 “按说她在我们科室可能最后还有一周的实习要补，不过现在按照他们实习手册，会暂时先去其他科室。” 夏眠看了看实习记录，随口说道。 毕竟自己是住院总，管这方面也比较多，所以也还算了解。 不过正当几个人还在聊着天，一旁正在玩手机的另一个同事好像就已经发现了什么：“你们刚才不是还在好奇这个东西什么时候播吗？然后预告都已经出来了！” “什么时候出的？！” “就刚才就刚才节目的官博已经发了，现在已经有相关的嘉宾去转发了，估计是很快就要上线了。” “这么一说，观察室也录完了？” “所以他们在这几天内先是把我们前几天的内容进行了剪辑，做成视频后立刻找了嘉宾录完了观察室？” “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这是什么超绝效率！” “所以预告片怎么样啊？看看看看！” 因为中午午休的原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事干脆把自己的平板放到正中间，然后直接用科室的电视投了个屏，放给大家看。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大家第一次上这种综艺，还是作为主角之一出现在电视节目里。 说不好奇也是假的，因此同事们都涌了过来，开始凑上来一起看。 “竟然还是两个平台一起上？投资商看上去果然有钱……” “哪有什么这么多的赞助和投资，好像就是他们总部自己拨款，这叫总公司有钱。” “所以这是哪家有钱的富二代搞的试验投资啊？” “不知道啊，我们也算是沾上光了属于是。” “这个片头一看就很有质感，果然剪辑也下了不少钱吧……” 大家一边讨论着，一边看着屏幕上的预告。 看得出来这个片子的剪辑想走的是轻松愉快风格，而在视频里还有很多原创的手绘元素，好像的确契合了前面是按照学生视角打开医院的风格。 而在开头的动画过后，展现出来的第一个视频就是夏眠他们医院的全景。 “为什么我们医院拍宣传片就拍不出这种气派的感觉，他们就拍的这么好？” “我们医院的摄影部你也是知道的……不对，我们医院好像没有摄影部，当时是宣传部那帮人随随便便拼凑起来的。” 因为开头的动画是轻松风格的，在引入了写实的镜头之后，背景音乐也就跟着有了变化。 “完了，我怎么感觉从他们的镜头里看我们医院，居然还燃起来了？” “……到底在燃什么啊！” 不过，等医院的正面跟俯拍结束，镜头重新切到科室内部的时候，同事们就同时安静了。 大家都好像在等待第一个入镜头的人是谁。 不过出乎意料的合适的第一个镜头竟然是护士站，下一秒刚值完夜班，扣子还没扣好，正打着哈欠的王栋梁就进入了镜头。 整个办公室同时爆发出一声爆笑。 “想了很多镜头，没想到是你呀，王栋梁！” “完了王医生没扣扣子实锤，这综艺……我感觉下一秒医务科就要推门进来，开始给王医生扣钱了。” “这个镜头怎么这么好笑！！” “原来是这种真实吗？我还以为只会拍那种我们跟病人沟通和一些工作的情况呢……” “完了完了，那我那天是不是穿的特别丑？我记得我好像换了一件特别丑的内搭……” “没关系的，有王医生在前面顶着，你那个算什么。” 王栋梁本人自己都看笑了：“我那天刚下夜班，哪知道他们就给我拍进来了，还当做科室第一幕？关键是要是我媳妇看到了，又要说我邋遢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作为我们科室第一个入镜的人，有着重大意义，可以回去显摆了。” “还是你不觉得王医生这种时候有一种超绝松弛感吗，人家说不定就是想要这样的镜头感，所以特地把你放在第一位！” “好了，我宣布新外科的门面有了。” “王医生，下次把这个视频的截图剪下来，贴在办公室门口有奇效。” 王栋梁笑骂：“行了吧你们！” 前两天节目在录制的时候也找了几个医生录了几段后采，以及之前再来的时候找医院负责人和一些大主任，路过的一点前采。 在科室的画面之后，新的镜头切进来是科室主任的简短采访，并不算严肃，只是问了一些基本的问题。 而作为第一期的主角是实习生，因此白小帆的采访倒是录了不少，不过时长原因，也只放出一两句。 白小帆不愧是象牙塔的大学生，就连采访的时候也很有精神，关键是后期还在下面备注了一句“该采访录制于凌晨五点”。 不过镜头里的白小帆一点都看不出疲惫，甚至在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点雀跃。 “可惜小白不在，要是她在的话，我高低得让她过来看一看，太给我们科室挣面子了。” “是的是的，夏医生这个小白确实很不错。” “这种实习生很难得的，她什么时候再回来把剩下一周的实习补完？” 办公室的同事们看到白小帆都赞不绝口，夏眠在旁边听着好像也开心了一些，毕竟是自己带的学生。 想起自己当时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在手术室捡到的，这种幸运的感觉就愈发明显：“我也是运气好，当时看到手术室她被护士骂，就让她跟我一起上手术了，然后还带着吃了个手术餐。” “我要是在刚上手术的时候被护士骂，有这么一个医生过来找我，那我肯定也死心塌地的跟着。” 刘悦晗笑着补了这么一句。 “毕竟过两天主任上手术让我们上去当助理，我现在还紧张着呢。” 在介绍完大概的素人之后，就开始介绍参加观察室的嘉宾了。 果然跟之前赵媛说过的差不多，比较有人气的，其中一个是男团的忙内，另一个是最近刚离婚，非常有热度的某个女明星。 原本以为嘉宾就这么多，结果在介绍完之后屏幕还黑了一下，然后又弹出一个惊喜嘉宾。 前面几个嘉宾对于他们科室的人而言，算得上是一个认识的状态，而最后一个嘉宾弹出来的时候，倒是让大家都亲了一下。 “这不就是个小综艺吗？还不上星，怎么还请得上这种……” “我现在越发觉得这个节目制作组肯定有钱了，这都请得上。” “关键这咖位根本就不是多少钱能请的问题吧，还得看制片人面子吧？” 不过夏眠作为一个对娱乐圈了解不深的人，虽然认出了上面的人是谁，但是还是很好奇地开口：“他……很难请吗？” “你难道不知道他是谁吗？” 夏眠眨眨眼：“……好像，是个拍电影的？” 同事们立刻转头看过来：“这可是这几年最炙手可热的电影明星！” “对对对，我老婆可喜欢他了！每次他的电影上映都要拉着我去看！” “虽然不是什么最年轻的影帝，但也绝对是个天赋型演员，他好像今年还获了奖，我记得！” “是的，主要是人帅，资源好，演技又厉害……” 刘悦晗这种相对年轻一点的更加激动：“我都不敢想有朝一日我运气好误打误撞上了个综艺，结果观察室里面坐的居然是宁纪泽！！” 也是刘悦晗这么一说，夏眠才想起来，这人叫什么名字。 对于夏眠这种对娱乐明星不太感兴趣的，能认识面熟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对方这么一提醒，夏眠倒是有了一点印象。 好像的确是近几年来电影院和荧幕里特别受欢迎的一张面孔。 原来名字叫宁纪泽。 “宁纪泽最近应该还有戏要拍吧？能参加这种综艺估计就是来调剂一下心情？” “这咖位，他这几年基本上可以说得上是红透半边天了，不敢想，我上综艺他居然能坐在观察室里。” “完了完了，早知道我当时还是扣扣子了！！”王栋梁这个时候发出一声悲鸣，“我老婆也特别喜欢他，要是她看到了我上综艺还这副样子，观察室里还坐着他的男神……” “没关系的，王医生，男神是男神，老公是老公。” 王栋梁十分虚弱的投去一个视线：“感谢你的安慰。” 而跟科室同事们震惊相同，在看到预告片之后，各路网友也纷纷表示不敢相信。 “宁纪泽！！是宁纪泽！！！！” “我直接下楼跑了两百米在宿舍门口高声尖叫！！！！” “这可是宁纪泽！！！” “我之前还觉得这综艺可看可不看，结果看到观察室，那没办法了，这下非看不可了。” “不是谁能请到宁纪泽啊，他最近不是很忙还要拍戏吗？居然还有空做客观察室！” “除了他突然对医生行业很感兴趣之外……那就只能说这个制作组有点人脉了。” “这也不是有点了吧，一般人谁能请得动新晋影帝？” “然后这样的综艺你告诉我只是一档观察综艺，还不上星？” “我感觉他们老板除了想把这个综艺打造成一个大ip，后面好弄续集才肯投那么多钱，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他们老板为什么会愿意给这么大投资的理由了，真是财大气粗啊……” “而且我对这个宣发还挺有好感的。” “怎么说？” “你们应该还记得这个综艺，当时官宣的时候噱头之一就是会请当时闹得很大的那件事情里的主角医生参与，但是现在却没有把对方剪进这个预告片里，说明并不想以此作为最关键的噱头，简单来说就是没有那么想吃人血馒头，要流量也取之有道。” “……这么一说倒也是这样，说实话，我之前都预料到了，他们应该会把那个医生的画面剪进来，没想到居然没有，这一点上我还比较满意。” “不过确实也是因为有更大的噱头，毕竟请来了宁纪泽呢！！” “天呐，什么时候开播？” “好像就是明晚八点！太好了，我已经准备好我的视频会员了。” “你们就没有觉得刚开始出现的那个医生也很好笑吗？当然我的意思是很真实！” “如果入镜的全是那种西装革履，再套个白大褂的，好像又有了点距离感，这样看上去舒服很多。” “是这样的，毕竟我家里人也在医院工作，每天都那么忙，谁有精力天天穿西装去上班啊？” “录点真实的也挺好。” “正好我妹妹明年高考，说是想学医，正好让她提前看看情况，要是太辛苦就算了。” “这么一看这个综艺还挺好，至少是正向的，不是那种特别无聊的整蛊综艺。” “已经迫不及待等待开播了！！” “退一万步说，为什么今天不能是明天呢，我现在就要看到！” 不得不说，制作组有钱就是好，这热度一下子就炒起来了，比之前还要高。 第454章 手势 第454章 手势 只是网上的那些消息一向只是听听而已，对于夏眠本人来说，自己实在是对这些娱乐明星没有什么概念，因此从同事们的话听上去，感觉这一次好像请了个特别厉害的嘉宾，但具体细节的话，对方是谁？演过什么东西？究竟有多有名……夏眠就完全不知道了。 不过她不知道，她的好朋友赵媛就不一样了。 作为一个资深冲浪选手，她倒是对此十分了解。 一般在午休的时候，赵媛都会找自己聊会儿天，而且像赵媛这么注重效率的人，通常也不会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来工作，所以基本上都是在中午的时候来找自己。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上午给对方发了条消息，现在都还没回。 夏眠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大家都是医生，一般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也很正常，而且赵媛又是急诊科，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比自己这边更多。 因此夏眠只当对方可能有什么事，就继续工作了。 而自己跟赵媛相比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毕竟住院总是当前医院里最忙的一种职业。 除了要负责科室的各项指标教学，又要关注一下规培情况，监督规培生考试和学习，有时候药代过来做讲座，自己还要出面沟通，平时的会诊也要住院总去出。 关键是有一些科室的住院总做这些就算了，可是他们科室的住院总不仅做完上面的，还要自己管病人偶尔还要上上门诊。 因此夏眠看着同事们讨论了一会儿，自己的会诊系统就响了起来。 这次会诊的病人是肿瘤科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因为既往有心脏病史，而这次来是准备做同步放化疗，因此需要他们科室的人去看一看，排除基本的危险因素。 一般肿瘤科在这种时候会请会诊，所以也很常见，夏眠带着自己的装备就过去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这个综艺的宣传片已经放出来的缘故，加上明天就要开播了，虽然目前只录了一个科室，但是医院里的员工们还是很兴奋，讨论度也很高。 至少夏眠在从自己的科室出来，到乘电梯去肿瘤科的时候，在电梯上就听到了不少病人或者同事的聊天。 “听说咱们医院好像上电视了？” “不是什么电视就是一个综艺，是在网上播的，不上电视台。” “播的是什么呀？” “也不清楚，毕竟现在只出了一两个科室……” “是什么科室不重要！” “重要的是观察室的嘉宾！天呐，我根本不敢想象，居然能在我自己工作的医院里看到我想看到的明星！” “宁纪泽！！” “天知道，我昨天晚上都还在看他演的新电影，没想到……” 夏眠没想到这个名字竟然有如此大的影响力，甚至在这个时候她还怀疑了一下自己，自己有这么落伍吗？难道这人大家全都认识，就他不认识？ 而在电梯里，他们还在小声讨论着。 “你说我要是到时候故意去他们拍摄的科室取药，如果真的被摄像头拍下来了，那是不是就等于四舍五入，宁纪泽就看到我了？” “不知道，据说下一个科室是急诊科，那太好了，我正好要轮到那边去……” “不过我们医院工作这么枯燥，就算要剪辑也要剪一些精彩的吧，肯定也不会把所有素材都剪进去，我们看看就好了。” “这么一说也是……” “你说后续有没有可能，会请一些本院的医生去观察室做客，又或者是观察室的嘉宾来我们医院实地考察的？” “我觉得你说这个很有可能哎！” “毕竟我之前看恋综，里面观察室的嘉宾都会去跟恋综的主角们见面的！” “可那是恋综，我们是一种平平无奇的工作综艺，甚至都不发offer……” “所以我倒是觉得宁纪泽可能就是为了看这种纪实类型的综艺才来这里的。” “难道说他下部戏可能跟这个东西有关，所以提前来采采风？” “算了，想这些也没有用，我们到时候好好工作，说不定就有意外之喜了呢！” “我都不指望什么意外之喜，要是能有机会让我看到一次真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随着叮的一声响起，夏眠下了电梯，就没有再听到那些小护士的讨论了。 这一次的会诊算是一个常见病例，没有高危因素，夏眠在问了相关的情况，又听诊过后，跟病人交流了一会儿，了解了一下基本问题，然后就回到肿瘤科的办公室，准备找台电脑写会诊记录。 因为一般会诊都要当场完成，然后把会诊记录报告打出来以后，自己签字盖章，在跟会诊方的管床医生交代病情之后才能离开。 夏眠也不是第一次来肿瘤科会诊了，她之前在这边轮转的时候时间也比较长。 在肿瘤科待的时间比较久的医生基本上都认识她，见到夏眠过来，也高高兴兴的跟她打招呼。 夏眠忙着写会诊报告：“师兄师兄，暂时借你们一台电脑。” 被夏眠称作师兄的那个人，就是之前她在肿瘤科一起轮转过的同事，对方看到她也很亲切，赶紧站起来：“心外科的总住院医师大驾光临，那肯定是要先把我这台电脑给你用的。” 肿瘤科的电脑人满为患，夏眠也没有跟他多客气，赶紧坐下来开始打印报告，这样就好把电脑再腾出来。 还好这个病人的病情并不复杂，而会诊报告有一些地方是可以用模板的，夏眠在再三确认了病情和自己的会诊意见之后，十五分钟之内就把报告打了出来。 这一套流程她早就驾轻就熟，因此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来黑笔签了字，又盖了个章，抬头看着正在一旁围观的师兄：“你们这个六床的管床医生呢？我把报告交给他，我就先回去了。” 对方指了指外面：“刚刚还在，今天好像比较忙，据说是又收了个新病人，忙着办住院手续呢，你去找一找就知道了。” 夏眠也点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肿瘤科是这样的，放化疗这种东西，放疗还好，但化疗的话需要根据每一个周期来做，而每个周期也有间隔和休息的时间，通常都是四个周期开始做起，一般会做到八个周期，而病人又不可能在这八个周期里一直在医院住着，那样会很影响医院的床位流转，一些新病人也进不来，会导致病例积压。 因此一般肿瘤科的病人，尤其是做化疗的，通常都是在入院之后就赶紧做相关检查，在排除了各项危险因素之后就准备上化疗。而化疗完复查血象，如果没有特别大的异常，就会让病人先回家休息大概一周的时间，等下一次周期快到的时候又及时赶回来，反反复复的住院，直到化疗做完或者有其他的什么情况。 夏眠当然有经验，毕竟当时何天纵也是自己管的病人。 这些化疗病人往往要在医院里来回折腾很多次，耗费快一年的时间才能算做完一整次化疗，所以说肿瘤这种东西折腾身也折腾心，还消磨意志是真的。 于是夏眠把报告签好字盖好章之后，就出门准备去病房找这个病人的管床医生。 只是没想到自己都还没看到那个管床医生，倒是看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人。 夏眠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然后猛的在对方背上拍了一下。 被拍的人果然吓得一激灵刚准备回头看看是谁，夏眠就已经自己先开口了：“我就说你中午还不回我消息，原来居然在这里？” 在一个医院的好处就是有时候会在不同的科室看到同样的闺蜜。 不过按照下面自己的经验，一般这种科室有什么事，要么就直接让急救科带着担架过来抬走，要么直接让icu来接走，可是怎么能让急诊的普通医师过来……？ 赵媛很快已经看懂了她的想法，因此立刻纠正：“想什么呢？我午休时间，又不是过来会诊的，哪像你。” “那午休时间你不回你自己科室午休，你是在……” 没想到这句话还没说完，赵媛忽然对她做了一个手势。 而赵媛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瞬间就明白了。 第455章 “所以你今天第一次看到段清寒的父母有什么感想？” 第455章 “所以你今天第一次看到段清寒的父母有什么感想？” 夏眠要找的那个管床医师正好就站在赵媛所指的方向上，此刻他看起来似乎是正在收病人，那个病人看上去年纪不大，旁边有两个家属陪着。 虽然夏眠没有见过段萌，但是看到旁边的人就已经知道了她是谁。 之前她还跟赵媛说过这个话题，没想到今天就是段萌返回医院，继续接受治疗的日子。 说实话，谁也不想看到这么小的年纪的孩子得这样的病，反正要等管床医师，夏眠干脆把赵媛拉到旁边，两个人跟罚站似的小声聊了起来。 这一次带小萌来的人应该就是段清寒的父母，而段清寒本人现在可能还在公司处理自己的事情，因此暂时还没有过来。 夏眠跟赵媛并排站着，两人仿佛就跟上学的时候一起被罚站似的靠着墙，她小声的凑到对方耳朵旁边：“看来这就是对方的家长啊？” 赵媛也有一点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之前的确知道小萌要过来这边去治疗，想着今天正好有空就过来看一看情况，毕竟首诊也是我接待过的，我来看很正常。” 赵媛说道。 “我也是刚刚才过来，都还没进去呢，就看到你叫我了。” 赵媛一边说一边看着病房里。 就算自己是首诊医生，但是也不能打断现在的医生相关的问诊，这是基本的礼貌和原则问题。 “你呢？来会诊？” 夏眠点点头，挥了挥自己手上的会诊记录：“接下来把这个报告给管床医生就行了。” 看来两个人都要等这个医生出来，因此她们想了想，干脆又移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既打扰不到其他人，也可以看到对方什么时候从病房里走出来。 到了旁边，两人的声音也能稍微大一点。 夏眠先发制人：“所以你这是算什么？偷偷摸摸来看一看之前的小病人？” “我来看一看小萌有什么问题？” 赵媛立刻开口：“关心一下曾经收诊的病人而已！” 夏眠也点到即止，没有再多说什么：“行行行，知道你只是单纯为病人着想。” “那倒……也没有。” 毕竟两人都已经是无话不谈的关系了，因此赵媛当时也没瞒着她：“前两天就开始想过这个事了，正好那个时候他经常来我家吃饭，稍微聊了一会儿，就还是想来亲自看一眼。” “他当时看着表情挺平静的，但我清楚他心里肯定非常担心，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赵媛回忆了一下当时段清寒的表情，开口说道。 这么小的小孩得这种病，即使两人身经百战，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也还是难免有些唏嘘。 夏眠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声气道：“那我等会儿先把报告给管床医师，到时候你就自己跟小萌聊一聊吧，她应该还记得你。” “那肯定记得。”赵媛说到这里笑了笑，“我当时接诊的时候就觉得她特别可爱，也很懂事。” 大概是因为说到了这里，赵媛也难免想起了自己当时第一次跟段清寒见面时的乌龙事。 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没想到事情居然是往这个方向发展的。 一看赵媛的表情，夏眠就想到什么似的说：“你也别太担心了……” 不过夏眠话说到一半，后面的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人现在也没有确定关系，只是处于一种恋人未满的暧昧状态，更何况还经历了这么多…… 关于别人感情的事，一般都只能给一点建议，但一定不要去插手，这是多年来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当时还跟他说我是医院烧锅炉的。”赵媛想到这里，自己都笑了一下，“算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确实是有点担心，但也还好。” 医生之间也没什么好安慰的话，因为病情互相都知道，也明白预后和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 不过好消息是段萌这几次的住院效果都还算不错，而且化疗副反应并不太大，只要继续平稳下去，说不定还是有治愈的可能。 很多人觉得肿瘤就是一种绝症，似乎只要患上了这个病，就仿佛被判了慢性死刑，不过对于小孩子来说，如果能及时进行治疗，并且最后能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度过了这一关最难的关卡后，只要后续没有太明显的排异反应，是能一点一点好起来的，到时候等孩子年龄大了，成长起来，现在的毛病就也不是问题了。 更何况淋巴系统的疾病，本身就跟其他肿瘤有一些区别，实体性不太明显，但是放化疗的效果一般都会比较好。 夏眠当然也知道，毕竟当时自己收的那个穿着裙子的病人，就是类似的情况，只不过当时他的肿瘤还算有实体，孩子没那么明显而已。 赵媛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她今天的确不太忙，但是总有一些心神不宁，想起那天段清寒离开之前两人聊到的话题，就总想着一定要抽机会来看一看小萌，没想到这第一天就撞上了对方过来问诊，还带着她的父母。 这也是赵媛第一次看到段清寒的父母。 跟她想象中的差别其实并不太大，优雅雍容的母亲妆容精致，而不苟言笑的父亲站在一旁，看上去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 但是他们对段萌的态度就都很好了。 尤其是段清寒的父亲，每一次管床医生在提到段萌的病情时，他都能回答得很快，看上去为此做出了充足的准备。 而对方的母亲在医生说话的时候，眼睛也会一直看着对方，得体又礼貌，还会时不时说谢谢。 总之一眼就能看出来，段萌就是在这样的爱里被包裹长大的。 赵媛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评判别人家庭的资本，也不可能有那个资格，只是看到对方的父母这样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时，就总让自己想起那个在异国他乡，自己努力生存着的段清寒。 有的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当时生病的是段清寒，如果他不是那样事事完美都做得很好有时候反而会有一点自己的任性……那他的父母会不会更关心他一点？ 可是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如果。 也许就是因为段清寒的教训，才让段萌拥有了一个如此完美的家庭。 其实父母意识到问题并开始改正，就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画地为牢的父母了。 毕竟一般的父母都以自己为权威，很少会主动倾听子女发生了什么，好像生来就觉得自己比子女高一头，在这样不平等的条件下，其实是很难沟通的。 只是时间不可重来，段清寒已经长成了他们希望的样子，或者说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足够优秀，然而这依然改变不了他的童年已经无法弥补的事实。 赵媛曾经在某个地方看到过一句话，说的是人的一生总是在用一辈子去治愈童年，当时自己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还并不认同，虽然觉得童年阴影的确存在，但是并不能作为左右人生的一大要素。 而现在自己再回头看，虽然段清寒的确优秀，他的童年看似也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更大的影响。 或者说…… 他的童年曾让段清寒优秀的有些麻木。 而麻木是最可怕的东西。 赵媛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一直沉浸在这件事情的思绪里。 更何况现在段萌的情况还比较好，算是一件好事。 “所以你今天中午找我做什么？” 赵媛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对夏眠说道。 “倒也没什么，就是那综艺不是快到你们科室了吗？就想让你看一看宣传片。” “这就要播出了？”赵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还有点不相信，“难道有预告片了？” 夏眠点头，把今天看到的在科室公放的预告片递给赵媛看。 而赵媛的表情，基本上就跟夏眠今天在科室里看到同事的差不多，从好笑到有点尴尬，直到最后看到观察室嘉宾之后的震惊。 “宁纪泽！”赵媛果然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夏眠：“你也知道他？” 赵媛：“我知道你对他可能不太了解，我来给你形容一下。” “他是这几年最新锐的电影咖，但是又很有灵气，不像那些垃圾流量，只知道拿资源，但是演的跟木头似的……”赵媛一看就是网上冲浪资深选手，因此在说起来的时候头头是道，“关键是他为了保持演员的神秘感，几乎从来不参加这类的综艺，只做自己分内的工作。” “火得很快，但是是有迹可循的，而且自身实力过硬又没什么黑点……” “关键是娱乐圈里面本来就很讲究机缘，这人一看就是那种大红大紫的命，关键本人还会留点神秘感……总之就是各种要素叠满了，不红都不可能。”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长得实在是很好看，又是一张十足的电影脸，非常高级。” “你可以理解为研究院的老师突然愿意出席我的答辩会……”赵媛用了一个医学生比较好理解的类比举例。 这么一说，夏眠才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嘉宾：“这么厉害？” “所以现在热度才这么高呀。”赵媛扫了一圈社交媒体已经大概了解的情况，“而且我看大家都说这个嘉宾是临时加上去的，是临时发出的邀请，还是纯粹的人情邀约……总之就是很厉害就对了。” 夏眠听的似懂非懂，但是对刚才那个类比记忆犹新：“知道了。” “关键是这个宁纪泽好像身世也有一些神秘，”赵媛发动自己的吃瓜本领，“据说以前是个学金融的，完全不是什么科班出身，但实在有天赋就转了行……” “而且听说他的家境非常好，都学金融了，说不定本来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 夏眠一边点头，一边又觉得这些东西离自己太远，还不如多问一问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她干脆用手肘碰了碰赵媛的袖子：“所以你今天第一次看到段清寒的父母有什么感想？” 第456章 探望 第456章 探望 赵媛当然不可能把自己刚刚想的那些都告诉对方，因此就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主要是来看小萌的，以一个曾经的接诊医生的身份。” “不过对方的父母确实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这句话倒是可以说出来的。 赵媛站在不远处看了一眼，对方父母还在跟管床医生沟通，又耐心又温和，好像对孩子有着无限的包容和宠爱。 罢了，还好现在段清寒已经越来越自洽了。 赵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想对方的事，而想着想着又总会想起那一顿近乎完美的晚饭。 “算了，也不用想太多，反正顺其自然呗，船到桥头自然直，该是什么是什么。”夏眠看着对方的表情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赵媛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对方是想安慰自己。 不过她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安慰的，毕竟现在自己跟段清寒的关系本身就是自己掌握的，本来就是因为自己的怯懦才让两人没有更进一步，又何来被安慰一说。 只不过作为一个医生，她看到段萌的病还是有一些于心不忍。 毕竟只要是淋巴系统的病，每一次入院都还是要做相关检查，而对于这样的一个半大孩子来说，必须要做的检查就是骨髓穿刺。 赵媛当然也在肿瘤科轮转过，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操作。 小孩子骨头软，有时候穿刺还不一定会一次成功。 关键是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受这样的频繁痛苦…… 赵媛在心里有些感慨。 这么一想，其实段清寒的父母，也不是没有遗憾。 之前只有段清寒的时候，觉得孩子是最优秀的，最完美的，要把一切最好的东西给他，可是却完全忽略了对方想要什么，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想要的感受。 只觉得把所有的东西给他就好了，而一匹小马对一个孩子来说应该算不了什么，毕竟长大了之后男人可以买很多匹马，因此他的父母也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现在段萌的确重新被爱浇灌生得很好，正当他们以为一切又会重新好起来的时候，又生了这样的病…… 只能说世事无常，好像谁也没有完美的人生。 不过这些东西倒是没有必要跟夏眠说，也都是自己看到的时候会连联想到段清寒而已。 在这一刻，赵媛承认段清寒在自己这里是与众不同的。 夏眠在旁边跟她一起等着，顺口问了一句：“所以你俩这两天有见面吗？” 赵媛还在想着段萌的事情，因此有些走神，随口说了一句：“有啊，前两天他还来我家做饭来着。对了，你提醒我了，今天魏之霖好像联系我说要给我家装个洗碗机……” 夏眠愣了一下：“你说什么？他来你家，给你做饭？而且魏之霖又是谁啊！！” 赵媛忘了这一部分有没有跟对方讲过，抬起头来甚至有些迷茫地说：“就是段清寒的助理啊，那个特别厉害的秘书。” 夏眠：………… “你们什么时候进展到霸总给小白花做饭这一步了！！” 夏眠整个人还处于一种震惊的状态：“而且按照小说套路，难道不应该是小白花给霸总做饭，然后征服了霸总有胃病的身体吗！” 赵媛抬起头，用一种看弱智的眼光看了夏眠一眼：“你到底是看了几个G的这种垃圾读物？” “这哪用看多少，随便看两本就知道是个什么剧情了。”她摆摆手，“现在问题不在于我看什么书，难道你不觉得你们的发展太过于标准了吗？” 赵媛皱了皱眉：“难道按照这种小说，剧情不应该是强娶豪夺吗？” 她这么一说，夏眠又深以为然：“也是，你们的进展多次让我以为可能就快水到渠成了，结果下一步你跟我说只是拉了个手。我跟你说，要是小说这样写，我都要大骂水文的，这简直就是在浪费钱浪费字数。” 赵媛：“…………” 这下换她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顺其自然的结果！又没有别的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顺其自然，我不也没有说你别的什么吗？所以……”夏眠还是很好奇，段清寒居然真的又去赵媛家做饭这件事，“他做饭真的很好吃？” “这个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 赵媛故弄玄虚的说了个开场白。 “就是那种，就是那种……”赵媛微眯起眼，努力回想那一晚的晚餐，“反正首先绝对不难吃，而且味道的确还不错！” “你们吃的什么？” “西班牙海鲜饭，冰镇芥末龙虾刺身，焦糖布蕾，哦，然后我还外卖买了一支酒。” 赵媛如实说道。 夏眠听完这个菜单，道：“你如果不说这是在家里吃的，我还以为他带你出去吃什么高级餐厅了。” “我们是去超市买了东西回来做的！性价比还是要高很多！” “你看你看，这就开始护上了。” “关键是他在做饭的时候还会改良，比如说他告诉我西班牙海鲜饭正宗的话，其实米饭不太符合中国人的胃口。然后他还特地把米饭改了一下，吃上去就没有那种半生不熟的感觉了。” “而且你知道吗？他居然专门买了个喷枪，就为了做那个焦糖脆壳！好专业啊，我还以为是什么甜点师傅呢……” 夏眠还在持续震惊中。 “我怎么感觉有种你在拼拼图的错觉？” 夏眠想了一想，决定用这样的比喻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就好像你之前遇到的他似乎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然后这段时间你们就在一点一点的像拼拼图似的互相完整……” 赵媛听着忍不住说：“……你才是最适合写小说的那个吧？” “不过这样子挺好的，慢就慢点也没什么关系。”夏眠刚准备再说点什么，段萌的主治医生已经替她开好了住院证，而对方的父母也正好走出来，准备继续去办手续。 于是夏眠给赵媛点了点头，先把自己要会诊的病人情况跟对方说清楚，然后签字确认之后就把那一张会诊单塞进了病历里。 虽然忙里偷闲的感觉很不错，但是总也不能一直聊下去，跟赵媛聊了一会儿也算休息够了，夏眠还有事情没做完，就先回了科室。 而赵媛还站在病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刚跟夏眠聊完的那个管床医生正好进来，他当然是认得是赵媛的，看着她有些犹豫的样子：“小赵，你认识？” “之前对方来我们科室首诊过，我算是她第一个接诊医生。”赵媛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说认识别的，只说自己跟段萌的确有在医院上的交集。 “想想她应该也到了化疗时间，所以今天有空就顺便过来看看情况。” “我当什么事呢，没想到你这么记挂你自己的小病人。”端萌的管床医生笑了笑，“还好现在小朋友情况还不错，我给你重新介绍一下？” 赵媛点点头。 “说实话，我当时接手的时候也觉得这样很棘手，但小姑娘实在是太懂事太听话了，有操作的时候甚至都不会哭，而且对方家长也很负责，所以沟通起来也比较稳定。” 段萌的肿瘤科管床医生说道：“现在就是例行化疗，看这一次做完之后的情况，如果好的话可以已经开始准备联系一下移植了。” 因为对于他们这种年纪很小的血液病患儿来说，在化疗时病情稳定，体内的肿瘤细胞趋于一个比较低活跃性的状态时，就可以考虑进行骨髓移植。 骨髓移植风险当然大，但也是最重要的治疗方法之一，如果真的没有什么排异性或者移植比较成功的话，那基本上这个疾病也可以慢慢从孩子的身体里离开了。 而一般骨髓移植，亲缘的成功率会更高一点，如果是有兄弟姐妹那就最好了。 赵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记得小萌好像还有个哥哥……” 虽然用词的时候用的是好像，但其实赵媛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对，所以对方的哥哥愿意到时候一起配型的话是最好不过的，因为这样会比父母的更好一点。” 肿瘤医生介绍道：“不过还得看这两次做完之后的化疗后副反应，就算真的要做这个项目，也得等到她身体恢复了才行。” 赵媛点点头。 “你不是他的首诊医生吗？那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段萌的管床医生非常贴心地对赵媛说道，“小姑娘很热情，你去的话她会很开心的，肯定还认识你。” 对方这么说了以后，因为还要去收住院和写病历，就先一步离开了。 赵媛刚开始的犹豫也因为对方的这些话，终于消散了不少。 她站在门口。 因为对方条件非常不错，加上年龄又小更要注意防护，所以科室专门腾了一个单独小房间给她。 赵媛进去的时候，段萌刚打开电视，正在看自己最喜欢的英文动画片。 看得出来，对方果然是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因此就算一个人在病房也不会觉得孤独，此刻正聚精会神对着电视，还在复述上面人物对话的台词。 直到自己走近了，段萌这才回过神来，转头朝她看去。 “赵医生！！” 赵媛一开始以为对方应该会把自己忘记，或者是要过一会儿才能认出来，没想到对方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已经笑着喊了自己的名字。 这种感觉无疑是惊喜的，而刚才的那一点摇摆不定，也早就消失了。 赵媛走到段萌的病床前也笑起来：“你还记得我？” “那怎么可能会忘记！？”小萌好像很在意这一点，“不仅没有忘记，记得还很清楚呢。” “赵医生，你来干什么呀？” 赵媛看着对方的笑脸，心里也软了不少，要不是因为在医院，说不定都想伸手摸一摸她的头。 “我来看一看你，看看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听话。” 赵媛刚走近，段萌就想往自己的身上扑，看得出来对方还是很喜欢自己。 之前自己接诊的时候就这样，现在还是如此。 被孩子喜欢当然是不错的体验，不过在医院接触性的细菌太多，赵媛还是克制地让她碰了一下，就没有再多接触。 段萌再怎么听话懂事，毕竟也只是小孩子，因此可能对自己的疾病了解的还不那么深刻：“我这几次都有好好来医院做治疗，妈妈说只要我一直坚持听话就能好起来的，到时候还要给我奖励呢。”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奖励，因此赵媛也很耐心的蹲下来，然后问她：“你妈妈答应你了什么奖励？” 提到这里段萌的声音比之前还要雀跃，很骄傲的说：“这次妈妈告诉我，只要我乖乖听话，配合他们治疗，到时候随我怎么提都可以。” “那我可能……想要一个宠物。” 赵媛的动作顿了一下。 因为段萌的话，不得不让她想起之前段清寒跟自己说过的，当时的小萌甚至想养企鹅，他的母亲都想着要怎么把酒窖改成真的能饲养的标准，而现在只要她能好好治病，想必她的母亲真的能答应她的一切要求吧。 “不过也说不好，医生说我现在这样，还是先不要养小动物的好。” 小萌说到这里微微低下头：“主要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病治好，说不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思考。” 赵媛听的又心疼又感慨，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不过段萌好像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有什么失落，因此只是单纯把这件事情当做分享，告诉了赵媛。 所以对方很快抬起头来，孩童的眼睛水汪汪的：“而且我其实没有想好奖励要什么，可是又觉得真的很想要妈妈送我的奖励，如果是你的话，赵医生，你会想要什么奖励啊？” 第457章 喜欢不喜欢 第457章 喜欢不喜欢 虽然有句老话说是童言无忌，但赵媛听到对方的话后还是愣了一下。 奖励这个词好像总是跟孩童挂钩，但放到自己身上，赵媛好像很久没有考虑过要给自己奖励这种东西了。 但是为了不让孩子失望，赵媛还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我想要的奖励吗？” 段萌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好像把赵媛问倒了，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对方。 成年人想要的奖励是什么呢？ 对于他们来说，一次休假，一次值班时难得的清闲，危急病人的转危为安，就已经能让他们放松下来了，从结果上来说，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也许应该就算作奖励。 可是从孩子的视角来看就完全不同。 孩子可能想要一只小狗，一朵小花，一次无忧无虑的出行，能装点他们童年的，就都算奖励。 赵媛微微倾下身，这一次很认真的看着段萌的眼睛，温柔地说道：“如果小萌的病能好起来的话，对于赵医生来说也算是一种奖励。” 段萌眨了眨眼睛，好像没预料到赵媛会这么回答。 过了半晌她才重新开口说道：“可是我要的奖励都是为我自己要的，赵医生，你这样的算不算犯规啊？” 赵媛眼里的笑意更深。 她原本还犹豫，今天要不要来看一下段萌，现在又觉得刚才的犹豫实在是没有必要，或者说，自己就应该再早一点过来看。 “这个不算犯规。”赵媛很耐心的开口道，“因为这本来也是我想要的，它也是我的愿望。” 段萌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但是不管有没有理解，她依然对着赵媛点头：“我知道的，因为我母亲也这样说。” 赵媛看了看时间，知道对方父母应该快回来了，更何况自己是工作间隙过来的，也不能一直在肿瘤科待着，还有不少的工作要做。 她又跟段萌聊了一会儿之后，重新站起来：“那小萌先好好照顾自己，赵医生有空再来看你。” 见她要走，段萌还下意识地拽了一下她的手：“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赵媛笑着说。 “那……那……”一向伶俐的段萌忽然欲言又止。 赵媛看得出她有话要说，主动停下来问怎么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哥哥？” 赵媛被对方这句话问的愣了一下，停顿片刻才点点头。 “怎么突然这么问？” 其实赵媛并不知道段清寒回去有没有跟段萌提过自己的事，不过这个答案也并不太重要，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来。 然而段萌也只是眨着眼睛：“没有呀，我只是想到那天遇到你们的时候。” 赵媛停顿了两秒才想到，对方在说的是自己当时跟段清寒相亲时，快结束的时候遇到段萌的情况。 可能小孩子的世界里没有想那么多，因此只是有些好奇的问她：“其实我哥哥有时候很忙，但他对我很好，我还担心你会讨厌他。” 赵媛看着对方的眼睛。 “我哥哥有时候回来会跟我说一两句你。”大概是因为孩子年纪小，段清寒在跟对方说这些的时候，也没想过赵媛会跟段萌有所接触，而小孩子显然也没有什么保密的心思，“不过都是说的跟我的病有关的，问我第一次在你这边治病的时候怎么样……” “我当时跟我哥哥说的都是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段萌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比之前高了一点，眼里也闪着光：“当然我不是说现在给我看病的医生就不好，现在的这个医生也很好，不对，我的意思是说……” 段萌好像有些语无伦次，赵媛及时开口，笑着打断了她：“我知道，小萌喜欢我们，所以我们也喜欢小萌。” 段萌好像被这句话安抚到，静了下来，然后抬起头看着赵媛。 “那赵医生喜不喜欢我哥哥啊？” 段萌忽然又抛出一记惊天的话。 不过对于孩子而言，她显然并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冲击力有多大，而且她说的喜欢可能也不是成年人间的暧昧喜欢，而是她想象当中的朋友与朋友之间的喜欢。 “因为上次我看到你跟哥哥吃饭，好像在聊一些什么？” 赵媛：…… 赵媛回想了一下。 她记得当时双方都没那个意思，互相聊着一些扯淡的话题。 最关键的是，段清寒那个时候为了营造出自己又欠债又养孩子的情况，还把段萌说成是自己的孩子，结果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她的管床医师，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但又有些好笑。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赵媛现在回想起来也只觉得有些有趣，并没有其他别的情绪。 “我哥哥有的时候回来会跟我提到你，所以我觉得我哥哥应该是喜欢你的。” 段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仰起头，让人无法忽略她此刻的认真，“那你呢，你讨不讨厌我哥哥啊？”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赵媛却没法不认真回答。 最后她微微弯下腰，然后笑着跟段萌说：“怎么会呢，我没有讨厌你哥哥。” 听到这句话的段萌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赵媛好奇道：“小萌，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段萌眨了眨眼直接说道：“我感觉我哥哥应该是喜欢你的，而且我觉得赵医生是好人，所以也想要你不要讨厌我哥哥。” 孩子的逻辑总是简单的。 赵媛只稍稍愣了愣神，便又笑着对段萌道：“放心吧，我没有讨厌他，你哥哥很好。” 段萌有些开心：“太好了！那你喜欢我哥哥吗？我哥哥超超超超级好，他会做好多好多东西，我的家庭作业……” 小朋友开心地讲述起来。 直到赵媛离开病房的时候，都还有一些晃神。 因为小孩子的注意力容易被带跑，讲着讲着她就忘了一开始问的问题。 赵媛也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顺着段萌的话往别的方向展开。 所以一直到离开，她都没有给段萌答案。 不过还好，在回到科室之后，很快就有新的工作压上来，让赵媛暂时忽略了思考这个问题。 而且段清寒似乎这两天也有事情要忙，所以两人暂时没有过多的聊天，也算是有了一些休息调整的时间。 换句话说就是给这段关系更多一点思考的时间。 不过赵媛在下班之后还是收到了来自自己朋友的慰问。 【夏眠：突击检查突击检查，你今晚吃什么？】 【赵媛：？】 【赵媛：我记得你今天不是值班的吗，值班的人问我干嘛，我还以为你要找我吃饭呢。】 【夏眠：不就是因为值班，所以想找你唠一唠嘛！】 【夏眠：我陷入了值班点外卖的困扰，推荐一下我点点什么好吃的。】 虽然梁屿川的人每天都会准时准点地来送饭，但并不是一送来夏眠就会立刻吃，有时正忙的时候她就会把餐食放一边，等想起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变成温的或者冷的了，充满水汽，让人毫无食欲。 所以免不了的，总会有想点外卖的时候。 【赵媛：医院附近好吃的就那几家，如果说我的话，我会选择点一个一人食火锅。】 【赵媛：……嗯，我的提议真不错。】 【夏眠：？】 【赵媛：没有，我只是也在想今晚吃什么，要不真的点这个火锅算了。】 【赵媛：谢谢你给我提供的参考。】 【夏眠：……明明是我在找你问参考，怎么你还参考上了！！】 【夏眠：不过你今天居然不跟……一起？】 【赵媛：别以为你加了个省略号，我就不知道你在说谁。】 【夏眠：0-0】 【夏眠：今天大厨不给你做饭吗？】 【赵媛：拜托，人家又不是没有正经工作要忙，每天处理这么多事情，我还要绑他过来给我做饭？算了算了，我可受不起。】 【夏眠：有什么受不起的，自古以来有句老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愿意吃，他愿意做，这不是非常完美吗？】 【赵媛：…………】 【赵媛：非常好的逻辑，让我无话可说。】 【夏眠：所以你今天去他妹妹的病房问了什么？】 【夏眠：说实话，人家小姑娘也挺可怜的，又懂事，人见人爱。】 【赵媛：是啊。】 【赵媛：毕竟我是人家的首诊医生嘛，就问了一下她的情况，然后随便聊了聊也没别的什么了。】 【夏眠：真的？】 【赵媛：真的。】 【夏眠：不信。一点都不信。】 【赵媛：还是个小姑娘，我能问什么！有什么好不信！！】 【赵媛：我就是病情回访！正常的患者回访！！】 【夏眠：按照回访记录的话，应该是肿瘤科的医生来找你才对，不需要你和病人对接。】 赵媛吃瘪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给自己找补。 【赵媛：……然后顺便看一看而已。】 【夏眠：嗯嗯嗯，行行行。】 【赵媛：不是你就说，你要是有这样的病人，回去回访一下很正常吧！】 【夏眠：我没说不正常！倒是你，怎么这么急……】 【夏眠：没事的，没事的，我知道你的心情的……】 【赵媛：别扯，我可没急。】 【夏眠：所以你们真的只聊了一下病情，没有聊其他的？】 这一次赵媛沉默了一会儿。 夏眠当然很快察觉出了端倪。 【夏眠：已经有一分钟没有回复了。】 【夏眠：不对劲。】 【夏眠：肯定聊了什么。】 【夏眠：当然你也可以装作不知道，跟我说啥事也没有发生，没关系的，我知道的！】 【夏眠：噢，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说有什么电话要接，对吧！】 赵媛看着对方甚至还开始替自己找补起来，忍不住打了一长串省略号。 【赵媛：…………】 【夏眠：你看，又急。】 【赵媛：是真没聊什么。】 【赵媛：就是……】 【赵媛：就是她也确实提到了她哥。】 夏眠当然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不过赵媛跟段萌聊得确实不多，因此大致跟夏眠说了一下今天的情况。 【夏眠：不得不说，段清寒妹妹就是那种特别讨人喜欢的可爱小孩，家长教育得很好，不管是礼貌和分寸都很好。】 【夏眠：而且从她的话里也能听出来，段清寒应该只是随便提了一下，并没有说你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进展的，从这方面来说，我觉得我还挺欣赏他的。】 【夏眠：这么一说还是你有眼光。】 【赵媛：你别偏题！！！】 【夏眠：行行行，那你打算把这件事情跟段清寒说吗？】 赵媛愣了一下。 【赵媛：这种事我说不说都无所谓吧，而且段萌说不定也会跟她父母提一两句，提到我也很正常。】 【夏眠：那哪能一样呢？】 【夏眠：在孩子那里，你是对方的首诊医生，回访很正常，但是如果你跟段清寒说了，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媛：这两件事也可以合二为一吧？！】 【夏眠：说是这么说。】 【夏眠：不过还是要看你怎么选择了。】 【夏眠：而且我俩今天不是还看到她父母了么？看上去挺温和的，没那么不好说话。】 【赵媛：她父母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眠：她父母就是他父母，你说呢？】 【赵媛：…………】 【赵媛：好一个文字活用。】 【夏眠：主要是现在他妹妹住院了，他估计也会过来，其实我觉得倒也没什么的，坦坦荡荡，当成首诊医师回访也没关系，或者当成段清寒的朋友一起去探望也没关系……】 【夏眠：总之只要目的是好的，是想着对方能更快好起来的，这也行。】 【夏眠：所以你没必要为这件事情多想，无所谓啦！】 【赵媛：刚刚八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夏眠：哪有，我这个人分得很清楚的好吧，八卦是八卦，正经提建议是正经提建议，你看明明很清晰。】 【赵媛：你最好是。】 虽然是这么说，但赵媛的确也知道，夏眠跟自己说这些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因为这件事情一直纠结。 想想也是，不管自己现在身份是什么，也都不影响。 【赵媛：那我点一人食火锅吃去了，你好好想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吧。】 【夏眠：？？？】 【赵媛：不然你点个火锅呗，跟值班护士和实习生一起吃了，不也挺热闹的。】 【夏眠：我那个实习生这两天正好轮转，虽然还欠了我们科几天，我现在身边别说规培生了，连实习生都没有，孤家寡人。】 【赵媛：那我就有一个好建议了。】 【赵媛：五块钱，要不要听？】 【夏眠：？】 【夏眠：你倒不如先说说，我再考虑要不要转。】 【赵媛：先说就不灵了，这种东西很神秘的。】 【夏眠：？？】 虽然大概率知道是个陷阱，但她还是选择转账五块钱给对方。 【夏眠：好了，说吧。】 【赵媛：那我就来给你我的真诚建议了。】 【赵媛：我的建议是，你现在立刻点开外卖，然后下单两个苹果，摆在你的桌子上。】 【赵媛：信我，这就是最无敌的外卖！】 【夏眠：…………】 【赵媛：你就说对不对吧。】 【夏眠：你还是吃你的火锅去吧。】 【赵媛：我绝对是好心！这总没有害你吧！怎么还赶我走呢！】 【夏眠：接诊了，再见！】 赵媛当然知道夏眠这么说是的确有别的工作要做，毕竟住院总在医院里的事从来都只多不少，要是自己现在一直找她聊天，反而会耽误她的工作进度。 因此两人的闲聊点到即止，夏眠当然也不会因为这样一个小玩笑生气。 关键是买苹果这件事，本来就在医院里广为流传。 众所周知，每个人在值班的时候都希望在自己的班上平平安安的，不要有突如其来的抢救或者危急情况，最好值班室的电话一个小时响一次正常报备就行，不要有打到手机上的急电，那就说明可能有未知的抢救要赶紧处理。 正因为如此，所以大家纷纷把苹果摆在桌子上。 众所周知，西医都是遵循循证医学的学科，但是在这方面好像大家都愿意为了自己的值班顺利而选择迷信，在这一刻，唯物主义的光辉荡然无存，毕竟谁都不想二十分钟接一个急救电话，忙得焦头烂额。 而苹果谐音就是平安，夏眠之前值班的时候就看到过某个科室的医生，为了保佑自己值班顺利，直接把九个苹果连在一起进行一些不太科学的祈祷。 就跟医院的笔一样，医院的苹果也是大家非常看重的东西。 夏眠正想着，旁边的护士就已经正好敲门进来；“夏医生晚上好，今天是我给你搭班。” 护士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看上去水灵灵的苹果，摆在桌子上：“刚才我同学买的，给你也捎一个迷信迷信。” 夏眠看着那个苹果，忍不住笑了：“谢谢。” 虽然拒绝了赵媛点俩苹果的提议，但是此时此刻她还是十分虔诚的把苹果接了过来。 毕竟在医院值班的时候，苹果的地位是高于一切的。 最后，夏眠就随便点了个简餐，开始了这一晚的工作。 第458章 播出 第458章 播出 在一天后，第一期综艺也终于正式播出。 播出的时候，夏眠正好下夜班，因此能稍微早一点从医院回来。 虽然自己对自己出镜这件事情不太有兴趣，但是她也很想知道白小帆是怎么表现的，因此回去之后还是打开电脑看了一下。 不过当自己回家打开综艺的时候，已经过了播出时间一小时，正好就是热度最高的时候。 只是夏眠对这种东西好像比较迟钝，自己也不太了解之类的规则，因此当她打开综艺的时候，就已经有好几条微博热搜已经飘在广场上了。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这档综艺的剪辑好像也很豪横，看得出来选了好几个剪辑，各司其职，而且配音配乐都很新颖，完全不落俗。 播到后面的时候夏眠还看了一下，发现这个综艺的一半音乐都是临时写出来的，而剩下的一半则是找了正版授权，总之就是不管是哪一方面花钱都不少。 她难免想起之前赵媛找自己说的那句话。 ……难道这个医院真有什么所谓的皇族？不然怎么哪个地方都很舍得投钱，就好像不需要这个节目来回本一样。 算了，不是很懂他们搞娱乐圈的有钱人。 夏眠这么想着，然后伴随着欢快的音乐打开了综艺。 综艺的主持人找的都是国民度很高的，没什么黑料的一个主持，情商高会接话，也不会让气氛冷下来。 在一段音乐过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观察室的人们。 夏眠虽不至于脸盲，但因为确实不太关注娱乐圈的事情，还是从这群人里面认了好一会儿，才把各自的名字和各自的身份样貌一一对上。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之前赵媛提过的那个宁纪泽。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一张非常适合拍电影的电影脸，五官轮廓非常深邃，但又没有那种奶油小生的精致感，而是从脸上能读到一些适合演出故事的感觉，与之对比的叫明显的就是另一个嘉宾，一个爱豆偶像团体的忙内。 这个爱豆一看年龄就比较小，说话也非常礼貌，张口闭口都是老师，在跟大家打招呼的时候也都是以鞠躬为主，看得出来在训练的时候，作为练习生阶段吃过不少苦头，所以也很珍惜自己现在的爱豆身份。 关键是这个爱豆，五官跟对面的宁纪泽相比，妆化得非常精致，而且举手投足之间看得出来都是精心练过的，的确是一款非常适合做爱豆的体质。 剩余的其他几个比较有话题度的是一个刚离婚的女明星，叫施华月，之前是演电视剧出道的，后面改行演了一会儿话剧，现在准备进军电影界。 施华月脸上的妆并不浓，但整个人非常有头条的气质，说话的时候也很自然，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 夏眠看的时候并没有关弹幕，虽然自己也并不能完全看懂这些弹幕到底在聊什么，不过开着总是显得更热闹一点。 关键是自己现在看的时间也非常合适，正好是大家已经把热门内容都看了，又还有实时讨论的情况，并且没有其他的水军抵达。 因此此刻弹幕看上去十分热闹，但并不让人觉得有些聒噪。 “宁纪泽宁纪泽！！” “宁纪泽好帅怎么办？我的眼睛一直在看他！！” “对不起，我应该多了解一下节目本身的！！” “不怪你，大家都一样。” “看节目还管那么多，想看什么看什么呗，你觉得你是想为了观察室的嘉宾来看的就来，想看节目内容本身的也可以。” “同意，医学生路过，关键是我还是他们拍摄地点的本地人很想看一看这家医院是怎么样的，也给自己今后的工作找一点感觉。” “同本地人，不过这家医院是省级三甲，基本上都得医学高材生，而且研究生是最低门槛，应该很难进吧？” “不知道会录成什么样，因为我看他们的介绍说是比较写实，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省得每天看那些剧本搞出来的抓马环节。” “同意，我们是来看综艺下饭的，不是来看导演你们给我们写的剧本的。” “再看一眼我的小爱豆。宝贝好可爱好可爱，妈妈的宝！！” “没人觉得施华月很有气质吗！！” “当然有啊，我觉得她就是那种，只要坐在那里，都感觉跟其他人不一样的美女！” “俗话说离婚之后总能焕发事业第二春，这第二春不就来了？” “之前我看有人说离过婚的女明星总有一种更令人喜爱的气质，之前不敢相信，但是我看到施华月之后就总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被黏住了，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 “这就是离婚女明星的魅力！” “真的好美啊，就是那种‘以后感情的事情老娘都不care，老娘只想好好搞事业’的绝美感觉！” “同意！！终于有一个人说出了我的心声！！” “而且那个素人的心理咨询师看上去也挺有味道的，一看就是那种知书达礼的好人！” “好喜欢这种氛围，追了追了。” 毕竟是第一期，大家都不太熟，说话的时候也都客客气气的，不过因为有优秀的主持人在，所以整体的氛围看上去还挺不错。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的节目。”主持人拿着手里的手牌，跟大家交流着，也并没有强行cue流程，“毕竟医生这种职业其实大家也都不陌生，毕竟谁没进过几次医院？” “不过不知道在座的几个人里面有没有家属是医生的，或许能对这个行业更了解一些？” 大部分人都摇了摇头，不过宁纪泽想了想说道：“我家里虽然没有人当医生，但是我的确也很想了解这个职业。” 宁纪泽说到这里的时候，弹幕果然齐刷刷又更新了一片。 “不是说宁纪泽家世特别好吗，好像是很厉害的那种？” “不是好像，是真的！！” “这种一看就是那种三代传承下来的豪门世家，没有当医生的也很正常。” “是哦，毕竟这种豪门世家基本上都是有私人医生的！” “怎么回事？我明明只是来看个综艺，却还是感觉路过被踢了一脚？” “迟早要跟你们这有钱人拼了！” “而且我感觉宁纪泽虽然不怎么参加综艺，但是这一次感觉还挺真诚的耶，也确实没有按台本走的意思，还直接就把自己的目的大方说出来了！” 主持人见宁纪泽说话了，也顺着说了一句：“说实话我家里面也有亲戚是做医生的，不过小时候联系不是很频繁，就感觉好像对方一直很忙很忙似的，见不到几面，属于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亲戚。” “所以我收到节目组邀约的时候也没怎么犹豫，当然主要也是想看一看做医生是什么样的。” 由于这个节目的确没什么赞助商，因此在赞助商口播环节只有零星两个品牌，但是与赞助商数量相对应的却是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演播厅。 “说真的，现在弹幕告诉我这个综艺可能是宁纪泽投资的，我都信。” “而且我记得他们这个平台好像赞助商挺多的呀，应该不至于拉不到吧，难道说他们招商的时候出了问题？” “要是招商出问题，那肯定就穷的不行了，但是你哪看到像他们这种刚拍完第一期剪辑完都不怎么停的直接上新，关键是，你从开头看到现在哪里看得出，他们节目组像是缺钱的样子？” “对哦，而且你看刚刚您记得回答问题回答的这么积极，好像是真的想看一看医生的日常而已。” “难道说他下一部戏要演医生吗？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完了，本来没这么想的，但也被弹幕提醒说是宁纪泽自己投了这个节目……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弹幕老师的话，果然发人深思。” 不过弹幕虽然很热闹，但在基本的流程走完之后，主持人口播结束，然后做了一个手势，画面调整就已经开始播放综艺的第一期了。 跟预告片里的顺序差不多，一开始给大家展示的是夏眠，他们医院的远景下一个镜头就是切入到门诊部忙碌的景象，然后旁白就响了起来。 旁白主要是介绍了一下他们选址的意义，然后介绍了一下这所医院的历史成就，然后又说明了一些拍摄的想法。 夏眠虽然天天在这个医院里进出，不过看到自己的医院出现在大荧幕上，还是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而在画面跟旁白结束之后，白小帆的脸是第一个拉近景的。 现在播放的是白小帆的前采，对方看上去还是有点紧张，从背景上看，应该就是在宿舍附近的地方坐着拍的，她的对面应该就是自己专属的导演。 与此同时，旁白也显示了现在的拍摄时间是凌晨六点。 反正第一次看镜头还有点不习惯看上去怯场上的，不过好像也在努力说服自己不要那么紧张，因此在导演的引导之后，就主动朝着镜头打招呼：“大家好，我叫白小帆，是这边这所医科大学的本科学生，马上就大五了。” “等等，六点？” “学医好可怕，而且我看刚刚的画面，她好像都已经洗漱完了，看上去似乎要去晨读。” “对哦，要不是他们提醒我都差点忘了，医学本科本来就是五年，天生要比我们多读一年。” “而且他们实习是要实习一整年的，我们实习一般正常的也就半年多的时间，大四上半年之后就没什么课程了，清闲的很，而他们大四是最忙的，要一直实习到大五快结束。” “之前犹豫过要不要报医学，后面是因为自己分数不够没考上，现在忽然觉得还有点庆幸，不然现在估计都在医院里面当牛马。” “突然觉得这种纪实类的综艺也挺好，看上去挺真实的，还有点兴趣。” 而在弹幕外面，白小帆依然在跟自己的导演做着前采。 “我这也是第一次被拍，”白小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的挠了脑袋，“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指望我能选上，但后面真拿到了这个机会，我觉得跟做梦一样。” “真的要拍我啊，会不会拍的很枯燥啊？” 白小帆在拿着书准备去晨读的时候，还有一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旁边的导演一眼。 不出意外，的弹幕也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 “完了，这只是第一个实习生，我怎么就感觉已经爱上了。” “这个精神面貌，我重读三次大学都学不了！” “这不就是那种特别典型的元气女大吗！” “这也太元气了吧，又要学医，还要保持这么充沛的精神，关键这本科没毕业呢就这样，果然人和人之间亦有差距。” “想了想，我大四的时候好像已经在摆烂找工作了，简单来说就是一天到晚看招聘网站，主打一个简历群发，offer总会自己找上门来。” “我曾经也想过要维持这么健康的作息，当然后面大家也看到了，我失败了。” “喜欢元气女大的精神面貌。” 在白小帆的镜头过后，还有两个实习生的介绍。 不过因为这一次的主视角是在白小帆身上，所以她的镜头要更多一点。 等白小帆晨读完，洗漱完，抱着自己的白大褂往医院赶的时候，在路上还跟编导们随便聊聊天。 编导问她：“今天要去的科室是哪一个？” “心外科。”白小帆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我考研也想考这个科室。” “不过我来心外科的时间不多，但是还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小帆还刻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转过头来看着镜头：“我现在的心外科特别好，是因为我之前在手术室的时候被我们老师捡到了。” “捡到了？”编导有些不理解，顺口问了一句。 “真的就是捡到了。”白小帆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好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形，“总之那个时候我刚上手术，什么都不熟，她其实是隔壁手术台的医生应该不会管我，但是那个时候我太紧张了，做得又不好，然后因为一些小失误被护士骂……” “当然啊，我并不是说护士有什么不对！事实上是我们这些新同学刚去的时候有一些紧张，要是真的按我们的节奏的话，可能会拖慢治疗进度，所以护士会急也很正常。” 白小帆赶紧补充着。 “然后当时她看到我被护士训了，就过来教我，特别温柔！” “后面还带我上手术，还跟我说了很多她之前工作的时候的趣事和往事。” “反正现在带我的老师特别好。” 白小帆总结道。 不知道为什么，夏眠其实对其他人夸奖自己这件事是没什么感觉的，毕竟她一直觉得只要自己做事的时候问心无愧，没什么遗憾就好，不用太在意别人的评价。 但是看到白小帆在镜头前如此毫不吝啬的夸赞自己，她心里还是有一点点隐秘的愉悦。 倒也不是骄傲，只是感觉这样正向的情绪回馈非常有效果。 弹幕好像也被白小帆说的东西感染。 “说真的，实习的时候能遇到一个这样的老师，本身就是天大的幸运了好吧！！” “我也觉得，可能有些人觉得这个学生有点表演的成分，但是我看上去并没有！她是真的在提到自己的老师之后立刻就变得不同了，而且还神采奕奕的。” “说真的，实习的时候一个好老师真的很重要，所以我特别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高兴，看得出来是真的喜欢。” “好羡慕能遇到这样的好老师！！” 镜头一直跟着白小帆移动。 只见她过了天桥，到进到医院，看着拥挤的电梯，决定选择步行去科室。 “好真实，早上的医院电梯根本不是人坐的。” “想在早上坐上医院电梯，几乎每一层楼都要停，而且人特别多特别挤，尤其是周一，我之前办事的时候弄过一次，差点没被挤死。” 白小帆身体素质不错，爬了八层楼之后也没怎么喘，只稍稍深呼吸了两下，便往夏眠所在的科室走。 弹幕好像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个科室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等一下！！这不就是！！之前那个闹剧里的科室？！” “对哦！还是心外科！！” “我记得我记得！主要是他们门口的这个告示和绿植，我当时看过直播有点印象。” “哇！刚上来就玩这么大的吗？那岂不是能看到上次那个事件里的医生……” 在弹幕还在猜测的时候，白小帆已经穿好的白大褂，在镜头里的她走进办公室，然后轻车熟路地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了一个背影清丽的医生旁边。 第459章 弹幕 第459章 弹幕 画面里的那个背影转过身，正是夏眠。 白小帆这个时候特别转过脸朝镜头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好像就是在告诉镜头，或者告诉镜头外的观众们，这就是刚才自己说过的特别喜欢的那个老师。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夏眠在平板的屏幕里突然看到自己的脸，还是感到了一点微妙的尴尬和羞赧。 也不是觉得自己不应该露面，甚至之前李强的事情自己也不是没有出过镜，那时候都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可能现在有一些不适应，恰恰是因为现在的氛围比较好，反而让自己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白小帆也只是对着镜头眨了下眼睛，再也没有其他的暗示，到了夏眠旁边之后，就乖乖地坐下来，趁着查房没有开始之前，看一下今天要准备的病历。 只是与画面镜头里安静祥和的氛围不同，镜头之外的弹幕里就开始热闹起来。 “我认出来了，我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之前那个医闹事情里的主角？” “是的，当时我记得她只是在镜头面前出面解释了一下，然后就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特别厉害，关键是内核很稳定，不会被其他人影响！” “是啊，如果那件事情换做是我遇上的话，不知道会抑郁多久，关键是当时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大部分人都是诋毁的……” “关键是那个病人还是这个医生主动收的吧，主动收的病人，结果被暗算就不说了，被暗算还要被绝大多数的人误会，是我我真的……” “怪不得刚刚那个实习生说特别喜欢自己的老师，如果我的老师是这种精神内核强大而且又温和的人，我肯定也特别喜欢。” “完了你们都讨论的好高大上，只有我一个人从她出现开始就只顾着看脸吗？！” “……实不相瞒，我也是。” “我就是感觉她身上有一种从容，好像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会处变不惊，这种人的内核太稳定太强大了，好羡慕。” “而且就是纯素颜吧，能看出来底子特别好就不说了，纯素颜还能有现在这个状态，这不比一些整容之后的女明星好多了？” 夏眠面无表情的看着弹幕上那一群夸自己的，还是举起旁边的水喝了一口。 ……早知道就让梁屿川陪自己一起看了。 算了，不行，要是梁屿川跟自己一起看了，说不定会对着那一群弹幕仔细研究。 毕竟上一次他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一群网友对着自己叫老婆，都还会有一点点吃醋。 夏眠又抬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然后才继续看下去。 在整理了一下资料和病历之后，就要准备查房，这天夏眠当然记得，正好是那一次主任大查房，加上沈雨墨跟刘悦晗两个规培生进来的时候。 节目组也很贴心，怕有一些人不知道医院里的相关制度和各种职位，还在旁边的空白处打出了规培生的解释。 “这个我知道！规培就是不管你是学什么做什么的，只要你决定进入临床工作，就一定要进行三年的轮转，从本科到博士生都避免不了。” “我也，我家里一个亲戚就在规培，说是医院最累的那一批，因为是干的活最多挣的钱最少的，反正就是特别辛苦。” “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干临床的风险还挺大的，不好好培训的话，也没有病人可以信得过。” “这不就是现成的吗？一个工作了几年的县城医生和一个刚毕业的专科过来的研究生一起规培，我怎么看这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好像做事情都没有这个普通本科的熟练？” “毕竟人家之前的三年都是在搞科研，没有经过临床也很正常。” “这我就有话要说了，临床干活的人怎么都不会少，但是会做科研的人本来就不多，说实话要是这个学生真的能拿到规培证，这样又有科研的实力，又有临床的本事，绝对是医院里不可多得的人才，毕竟之前的学也不是白上的，总不可能浪费掉。” 夏眠也有点吃惊，没想到看节目的人还是挺有自己的分析的。 在镜头里，等所有人到齐之后就开始了主任大查房。 “看着这么一大群人，穿着白大褂一直往病房走，好有那种日剧精英的感觉！” “是的是的！我的脑子里面已经开始在放十年前的日剧BGM了！” “白色巨塔！医龙！” “燃起来了！” “而且医龙那个主角也是心外科的，特别厉害，我当时看了之后就涌上一股自己要当医生的愿望，不过后面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换了其他的专业，但在我心里这部剧也一直很有份量！” 不知道是不是剪辑跟他们心有灵犀，就在这些人还说着感觉挺有味道的时候， Bgm就真的从比较舒缓轻松的音乐换成了更高昂一点的管弦乐，甚至鼓点还跟他们的脚步对上了。 配合着白大褂纷飞的模样，在清晨里，在日光下，还真的别有一番感觉。 “完了，这下好像是真的燃起来了。” “我莫名其妙看得有点心潮澎湃，谁懂！！” “医学生已经开始代入自己了，感觉好帅！” “本来打算放弃今年考研的，看到这个镜头又决定把西医综合拿起来刷刷题了。” “为什么我看的还有点感动呜呜呜呜呜呜呜。” “突然觉得这种纪实类的综艺其实也挺好的，看到这种真实的音乐画面有一种各行各业的大家都在努力向上的感觉。” “虽然不是学医的，但即将毕业的法学生也看得激动起来了谁懂。” “主要是因为这个节目组好像没有刻意剪一些节目效果，反而这种感觉更真实，更能让人代入他们工作的时候。” “关键是看着别人上进，自己好像也能被感染到啊，挺好的。” “我本来都要睡了，看了个开头又想再去背一会儿单词，好好考研。” “这个时候还不到八点，大家都已经起这么早，还准备好了，只能说尽管是综艺呈现的，但依然觉得医生很辛苦。” “大医院都是这样吧，而且有的地方拍不到的可能还会更忙，我家人有一个就是大医院的副主任，每天就没看到他准时下过班……”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夏医生总是想起之前她被网暴的事情，我当时还有一段时间真的以为她就是那样的人，我真该死啊。” “我也是！！！！我当时其实觉得有点不对！！！但你们也知道的网络舆论这种东西！！！啊啊啊啊啊我为我之前误解过她道歉呜呜呜呜呜！！” “不过说实话，我感觉夏医生应该也不是很在意网络上的消息，因为她的内核太稳定了，说不定我们说什么她都不会在意。” “好厉害的职业，好强大的内心。” “好好看的一张脸！” “？” “你就说是不是实话吧。” “确实好看，我都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了，只是镜头太少，现在只能看背影。” “反正就是那种明艳又知性！虽然美得没有攻击性，但是也绝对不软弱的、坚韧的漂亮！” “好长的形容词，但是我觉得你形容得对。” “感觉她身上应该也发生过什么吧，就像是有了什么经历才变成这样的。” “完了，好想叫老婆。” “叫！！！就叫！！！老婆！！！！！！！” “大家好今天第一天看综艺就收获颇丰，我指的是新收获了一个云老婆！！！” 夏眠看着下一帧有自己镜头和正脸的画面里，一些弹幕就真的开始叫老婆了。 毕竟在网络上说话可以更肆无忌惮一点，加上现在的互联网本来就很流行把自己喜欢的角色或者明星叫老公老婆，已经是一种流行趋势了。 网友们当然也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在网络上经常会以比较夸张的措辞，再加上一长串的感叹号，来表示自己对某一个人的喜爱。 这个时候，画面里还切了一个观察室的小窗。 很明显在观察室的嘉宾们也是知道之前李强的事的，毕竟是很严重的社会事件，所以边看也边讨论起来。 主持人都还没说话，是宁纪泽先提起这个话题：“这个医生是不是就是之前被人网暴了很久的那个？” 主持人的表情明显停顿了一下，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并没有否认，而是换了一种语气：“听说是的，不过那件事情我也感觉很唏嘘，很高兴这位医生现在依然保持着这样良好的工作态度，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旁边的施华月也点了点头：“纪泽也知道？” “因为一些渠道听说了。”宁纪泽应了一声，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 旁边那个爱豆自己不太了解这种社会新闻，但是因为要上这个综艺，被经纪人紧急补课了，所以对这个事件还是知道的，因此在他们提到这件事情之后反应很大，情绪十分激动地说：“这件事情真的是寒了一些好医生的心！真是气死我了！” 施华月也叹了一口气：“所以对方现在能有这样的好状态，也很难得。” “能从那样一件大事里面走出来，然后还保持现在这样的心态，的确很值得学习。” 宁纪泽淡淡的说了一句。 弹幕这个时候当然开始品出了一些其他的味道。 “不就是在说刚离婚的施华月吗？” “怪不得施华月会来这个节目，果然人离婚了，气质也上去了。” “爱看清醒美女，爱看知性医生美女。” 接下来的综艺内容，就是他们那天的查房进度。 科室主任恶魔一般的循环提问方式还是震撼到了屏幕外面的网友。 “谢谢。联想到我的研究生导师，ptsd了。” “好恐怖好恐怖，这种医生一看就是那种特别严肃特别严格的老主任。” “上一个医生看上去都是主治了吧，回答了这么多问题都对答如流，但是还是在最后被问倒了，难道真的是要问到答不出为止？” “好像是因为上一个主治医生是这个主任的学生，果然不管你升到什么职称，只要跟老师一起工作，那就一定会听老师的，没有例外。” “其实这个主任还蛮好的，有一些像刚来的就不问的特别明显，还会适当的夸奖一两句。主打一个奖惩分明、松紧有度。” “而且该说不说，虽然问了这么多，但是也是在查房的时候结合面前的病例才能记得更清楚一点吧。” “绝对是的，这样其实也是在加深记忆，这样的印象更深刻一些。” “道理都懂，但是看着一个一个人都被问得呆若木鸡，还是有点恐怖。” “刚才那个说想提前来考察这个医院的医学生呢，还在不在？” “在，已经要被吓死了。代入之前的诊断学考试，做一个视触叩听，被老师问了八百个问题，差点是横着走出考试间的。” “之前以为读书的时候这样就很恐怖了，没想到这是工作以后的日常。” “但确实这样才能让医生一直保持着警惕，也是为了病人服务吧，这种本来就是双向的，肯定要互相理解才能更好。” 可能是因为今天第一天播出，一些相关竞品的对家和职业黑子暂时还找不到什么角度来发表负面评价，因此这个时候的弹幕还是非常友好的，所有人也都只是在根据节目内容进行自己的讨论，而不会延伸到节目外去。 而且就算有延伸，也基本上只是看一看观察室互相讨论一下。 因为主视角是白小帆，所以大家也会更带入她的角度去观察医院的情况。 “突然觉得这种实习生视角也挺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看着还有种参与感，感觉下一秒就可以去跟着查房了。” “那我就算了，我连实习生的作息都比不过，起都起不来。” “其实这个主任也还不错，你看他对实习生的提问就不是那么严格……” “感受到规培生的压力了。” “能不能多给一下那个夏医生的镜头！想多看看！” “是的是的，多看美女赏心悦目，还是这种气质知性的优秀女医生，想看爱看。” 不过就算是偏向纪实类的剪辑，但是综艺总也不能跟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在大查房剪完之后，夏眠刚准备关上平板休息一会儿，就感觉节目的bgm变了一点。 因为现在是白小帆视角，所以当时发生的事情，夏眠其实是不知道的，因为那个时候她正在跟办公室和同事们一起做自己的工作。 但从白小帆的视角则有新的变化。 第460章 爹味 第460章 爹味 夏眠记得那个时候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午饭时间，自己因为要考虑到规培生吃饭的问题，就让白小帆去问一问两个规培生要不要吃午饭，然后点好之后让他们过来一起。 因为节目组在一些办公室的边上安了一些镜头，平常主要是为了补拍一些细节用的，可是没想到从白小帆的视角来看，在他问过两个人要不要吃午饭之后，准备开开心心叫他们过来一起的时候，却听到了沈雨墨跟刘悦晗讨论她的声音。 说是两个人一起讨论，但其实基本上是沈雨墨一个人对白小帆发表了一些自己的看法，然后刘悦晗相对温和的反驳了一会儿。 沈雨墨毕竟是工作过的，可能在自己下面的医院有了一些自己的工作习惯，可是明明都来规培了，却还是把原来的工作习惯下意识地带进了现在的环境中。 从镜头上看，白小帆准备敲门的时候，就正好听到沈雨墨说了那样几句话。 “——这么积极，说不定就是有什么目的才这么积极，在医院多累啊，整天这么有活力，谁撑得住呢？” “——是因为有摄像机效应吧？” 夏眠看到这里的时候，本来想把平板收起来的动作也停住了。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只是让白小帆去统计他们吃饭的事情，居然还有这样的插曲。 夏眠微微皱起眉头。 刘悦晗听上去好像也对沈雨墨的观点不太认同。 因此在沈雨墨说话的时候，她还是尽量温和，但是比较客观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比如说就算有摄像头也没关系，而且现在实习生这么有劲头的本来就很少…… 但好像沈雨墨就是听不进去似的，很想固执己见的坚持自己的观点，比如说在医院这么累了，现在这些估计都是努力演出来的，但是攻击性又不是那么强，好像想为自己说这些话找补一下，说自己只是觉得人家实习生有一点辛苦而已。 在门外的白小帆当然也听到了这些话。 从夏眠的视角看来，白小帆好像先是听到这句话，有一些不可置信的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有了自己的决断。 只见她先是故意弄出了一点声响，装作刚来的样子，然后采用听不出破绽的声音，敲了敲门叫他们吃饭。 刘悦晗倒是还好，倒是沈雨墨看上去就有一些紧张，或者说是不好意思，但可能是白小帆表现的比较自然，因此沈雨墨也只是以为自己刚刚刘悦晗的话并没有被对方听到，才稍微放下心来，重新很热情地答应了对方，然后跟着白小帆一起去办公室吃饭。 白小帆全程表现的好像没有听到过这些话似的，也继续跟他们吃完饭之后接着工作。 在这一段画面放过之后，观察室的嘉宾也有了其他的表情。 之前请来的那个心理学专家，还简短的分析了一下他们现在的情况。 “其实沈雨墨这么说倒不一定是讨厌这个实习生，只是觉得自己今天第一天来好像很想跟自己的同伴熟悉起来，而自己能跟同伴熟悉的优势，也就只有自己曾经确实上过临床这一点，因此才想用自己的经验套在别人身上，然后固执己见。”那个嘉宾分析了一下他那么做的原因。 不过爱豆好像也不是很赞同：“可这个不管怎么说，就是在背后说别人，关键是人家还只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这样说总不太好。” 不只是观察室，弹幕也开始有了一些微妙的看法。 “这人怎么这样啊？” “人家小姑娘好心叫你们来吃饭，结果你们在背后说人家？” “关键是这个实习生心理素质也好好啊，关键是脾气也好，如果说我的话，可能都当场推门进去嘲讽了。” “毕竟是实习生，也不太想引起太大的动静吧。” “而且真的……人家就算真的有目的怎么了？” “对呀，就算有摄像头效应又怎么了？” “人家是没有好好干活，还是没有好好学习？” “而且人家年纪这么小，第一次上这种节目会紧张，想要表现好一点也情有可原吧。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说的？” “完了开始怜爱妹妹。” “这明显就是因为自己上过几年班，就想用的这些工作经验来教教别人了！” “对啊，毕竟是规培生嘛，规培生跟实习生其实也差不多，可能在医院里更有交流欲望一点，毕竟又不是正式员工，所以大家抱团起来可能会比较惺惺相惜，但是也不能用自己上过班这种经验来指指点点呀？都是来医院学习的，也没什么好高贵的！” “虽然学历歧视论不对，但这种时候就体现出了优秀名牌名师的教养。” “我感觉这个刘悦晗其实心里面是有点想法的，但是碍于体面没有说出来，关键是处理的也很好。” “也就小白同学受了点委屈，唉。” “不过小白同学有她的老师给她带的专属手术餐！” 夏眠愣了一下，弹幕说的应该是自己当时给白小帆偷偷带手术餐的事情。 可是这点镜头好像正片里面也没剪出来啊，他们这是怎么知道的？ 对于这种综艺套路不甚了解的夏眠，暂停了节目，找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这些是放在会员加更里面的内容。 原来正片里面也只剪了一些大体流程，其他的一些小细节居然还要放在会员版的收费加更里。 第一次感受到视频网站套路的夏眠，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选择多充一个会员。 虽然自己是很好奇，当时自己给白小帆送东西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但是一打开视频，估计又要面对一大群善意，但是充满了感叹号的弹幕，作为一个不怎么冲浪的经典现充，想了想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看这些东西了。 因为有的人也没有充会员，所以这一段片段被放在了社交平台上，然后跟现在的情景一起分析。 “平心而论这个沈雨墨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而且看他的样子其实还蛮好心的……” “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懂我的意思啊！！！”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种这个人不坏，但是也喜欢不上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幻视那种办公室里面待了两三年就开始指指点点的同事。” “好精辟的总结，说出了我的心声。” “还好小白回去之后有她老师给她带的手术餐，不然我是这个学生，我都要委屈的不行。” “所以我真的很喜欢小白的老师！！” “就是那种很有力量的感觉！” “谁懂啊，我为了她花絮直接开了三个月会员。” “这个节目后面不是还有直播吗？那到时候直播的话会不会邀请她来？” “应该会吧，这样的话热度也会高一点，应该也是节目组想看到的。” “支持，要是当事人有微博就好了，那我直接进行一个微博请愿，助我实现愿望。” “我也想看！！！” 不过还好，毕竟花絮是正片以外的大部分弹幕还是在就事论事的讨论现在的情况。 节目组的剪辑其实也挺公正的，没有刻意把矛盾放大，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占有太多的篇幅，基本上就是进行一个呈现的作用，只是多了一点bgm，其他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指向性。 夏眠也在思考。 既然现在节目播出了，自己能看到这些人的评论，那沈雨墨本人应该也能看到，不知道他看到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夏眠其实对于非本组的规培生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觉得沈雨墨不应该那样说白小帆。 而自己现在的一些不悦感，是因为白小帆本来就是自己在手术室里面捡来的，对方怎么样，这段时间相处过也完全清楚，关键是这件事情如果不是被导演组拍到，说不定白小帆也一定不会说出来，就这么憋在心里面了。 或许对于白小帆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现在的夏眠就总有一种护犊的心态。 好歹白小帆是自己带过了好一段时间的学生，作为老师，也不想看她被人这么说。 只是现在白小帆暂时还不在他们科室，而沈雨墨却还在这边规培。这样就搞得明天上班，可能会有一些微妙的尴尬。 在节目里，午饭休息过后，就是那天下午的三个胸腔穿刺。 夏眠只带着自己的学生做了第一个，后面他们是王栋梁带着去做的，自己倒是也没有多关注。 因为做穿刺的这三个患者是签过协议同意拍摄的，不过为了考虑到大部分观众的接受程度，还是在一些镜头上稍微做了一点处理，比如说穿刺针进针的时候会稍微模糊一下镜头，然后反复打麻醉的时候，也会稍微把摄像头拉得远一点。 对于一些曾经住过院的人还好，有一些观众则是这样的程度都惊讶了一下。 “真好，往下一part又看到我喜欢的夏医生了！” “虽然知道这是必不可少的检查，可是光看着都觉得好痛！” “就是要直接扎进胸腔里，万一真的有什么差错，那岂不是会形气胸？” 在镜头里，夏眠跟白小帆一起拿了材料进病房之后，为了节省时间，夏眠在边准备的时候就开始边跟患者说相关的注意事项，等介绍差不多说完的时候，签完同意书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夏眠记得这个病人做的还挺快的，因此没有太大印象，不过对于展示在镜头另一边的人来说，就完全不同了。 “好行云流水的操作……” “甚至感觉在看那种标准的教学视频。” “夏医生认真工作起来的时候更吸引人了！！” “是的，而且看起来好专注，虽然我不太懂具体流程是什么，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主要是操作很娴熟，而且也没有什么拖泥带水的东西，感觉得出来操作的人思路很清晰。” “好像也是这种操作，对于他们科室来说，应该一周都要做很多个吧，所谓熟能生巧就是这样的。” “好厉害！要判断位置，然后又精准的穿出来，还能取到胸水，但凡有一步错了可能都会失败。” “呜呜呜呜呜谁懂啊！！这种气质和专业程度真的很戳我！！！！” “我直接就是一个疯狂心动！！” “完了你们在看操作，而我在看操作者被口罩遮住的半张脸。” “为什么半张脸也如此完美？！” “主要是在操作的时候眼神特别坚定，看上去就很有力量感，但明明眼睛是很漂亮的，这种差异化更让人觉得心动，如果我生病住院遇到的医生是这样的，那我肯定也会非常放心！！” “是的，就是那种令人放心的安心感！！” “羡慕小白同学了现在。” 夏眠看了一圈弹幕，现在对评价自己相关的言论已经习惯，除了一些大文豪网友的惊世之语，还是会让自己老脸一红，其他时候都已经心如止水了。 在夏眠的胸腔穿刺过后，接下来的两个病人都是王栋梁他们组的，也就是让规培生他们试着操作的。 沈雨墨跟刘悦晗一人一个。 白小帆因为想要去多学习学习，所以也在旁边看着。 虽然他们当时在科室里的时候不觉得，但是从弹幕的角度来看，看这个综艺做同样的三个操作，就相当于是一场考试，因此大家都纷纷预测起来。 “虽然我还挺喜欢刘悦晗这个规培生的，不过感觉她这种没有上过临床的，可能还是会有些不熟练吧。” “不知道那个沈雨墨怎么样……” 此刻画面也切了进来，第一个患者就是沈雨墨操作的。 因为刚才夏眠在操作的时候，那两个人就在旁边看着，因此在沈雨墨操作的前半段也效仿了她的，看上去十分标准。 从后面的操作，能看得出沈雨墨是有工作经验的，操作起来十分麻利，虽然比起夏眠的标准还是有一些差距，但依然完成的很不错。 王栋梁在一旁也赞不绝口。 反观旁边的刘悦晗，好像在看了两次之后还是有一些不敢下手，有一点露怯。 但虽然是这样，刘悦晗依然十分勇敢的按照所有步骤一点一点开始操作，即使因为第一次操作还是有些生疏，却也没有出什么错。 她旁边的沈雨墨也像是怕她做的不好似的，一刻不停的在旁边开口指导。 从进针要怎么进，到操作会有什么样的细节，虽然这些细节沈雨墨好像自己在操作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得很明显，至少没有夏眠那么标准而流畅，但是还是勉强说在了点子上。 此时，弹幕也开始有了别的想法。 “说实话，我虽然不是学医的，但是我看着刘悦晗做的好像也算不错了，而且第一次做应该值得鼓励吧？” “是啊，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有点紧张，但是坐上去之后也没有真正做错什么，关键是被操作的患者也觉得还不错啊。” “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虽然沈雨墨应该是好心，但是旁边一直在插嘴，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反而会因为这样的指导弄得有些心神不宁，说不定连原本该做什么都会忘了做。” “对对对，我是这样的！我会更加紧张，反而手抖！” “所以其实刘悦晗的心理素质也挺好的呀，最后自己的完成度也很高。” “那可不，我专门查了一下她那个导师，好像是业内出了名的严格和厉害……” “关键是她之前读的是学硕，而且以她当时的成绩和水平，完全可以直博，但最后还是毅然决然选了科研暂缓，然后来读临床，也是很有勇气的一个选择了。” “这要是直接读到博士，那文章的含金量我都不敢想。” “所以这才是人家的厉害之处！” 在沈雨墨的各种各样的建议下，刘悦晗成功完成了这一次的操作。 这一个卡点也算是第一期的上半期的结束，画面暗下来，然后镜头回到了观察室。 施华月还皱着眉头，不过看上去是沉浸在那三场胸腔穿刺里面。 主持适时地开口：“看来还是有嘉宾没有适应刚才的检查？” 施华月这下才稍微笑了笑，松开紧绷的神经：“也没有，我就是想起有一段时间我生病住院，当时也考虑会有胸水，还做了一个类似的穿刺，只是稍微带入了一下当时的自己。” “不过我当时的医生也很负责，就跟夏医生一样。” 施华月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又变成了欣赏，看得出来她的确很喜欢镜头里的夏眠：“所以刚刚只是联想到了自己而已。” “不过看得出来这三个医生做的都还挺不错的，就算是第一次操作的刘悦晗，也算是完美完成了。” “而且这样的穿刺对于他们科室来说应该很常见吧，一想到夏医生不仅要做这样各种各样的操作，平时还要上手术，有时候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也挺辛苦的。” 那个爱豆开口说了一句。 看得出来之前他说的那些话应该是经纪人让说的，而现在的这一两句则是看完拍摄片段之后有感而发的。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夏医生！”那个爱豆团里的忙内，还重复了一句，“感觉是那种特别温柔知性的姐姐！” 因为这个爱豆的年龄很小，未成年的时候就出道了，现在很红，但也不过刚刚二十岁。 而且像他们这种男团成员，本来就很在意这些各种各样的娱乐新闻，他们这个团队的团员之前还爆出过跟素人谈恋爱，因此其实作为一个爱豆，好像不太应该如此鲜明的表达自己的喜好。 很明显这个小爱豆在说完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这些话可能会被引起误会，万一到时候被什么营销号拿去断章取义，说尝试自己的理想型之类的，就有些麻烦了，于是立刻找补：“我主要是喜欢夏医生身上的那种气质！就是那种纯纯的欣赏！” 他这句话一出，演播厅的那些人也意识到他想表达什么，于是立刻接茬。 “是的，之前那件事情出来之后我就很欣赏她，没想到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工作和心态，还挺佩服的。” 这个时候宁纪泽也点了点头：“是的。” “那关于其他人的，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这句话原本是引导，让嘉宾们各抒己见。 虽然是这样，但是因为今天沈雨墨一系列在综艺里的操作，还是引起了大家的讨论。 嘉宾里还有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女演员，参与讨论的时候原本说的话也不多，不过现在听到主持人这样问，还是忍不住举了一下手：“那我可以说一下沈雨墨吗？” “他给我的感觉也很奇怪……不对，不能说是奇怪，应该说比较符合我的直觉，然后看下去之后发现每一步都跟我想的差不多。” “就是他肯定不是一个坏人，而且工作上应该也会比较认真，至少在他们医院是这样的。”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下级医院养成的习惯，导致他总是用之前的思维往现在的工作上面套，加上觉得自己在临床待过，有经验又想赶紧跟别人说一下，所以你看在做穿刺的时候，才会一刻不停的一直在指导刘悦晗。” “说难听点的话，这种感觉好像有一点……” “……爹味？” 第461章 争论 第461章 争论 这句话一出，网友们终于纷纷明白了刚才看综艺时的那一点不适感从何而来。 “卧槽，还得是年轻人敢说。” “这么敢说不要命了！” “关键是说的确实很精准，就是我看沈雨墨的感觉就跟她一样！” “这种人吧你说坏不坏，但是就好像被自己那点一亩三分地的工作单位给束缚了，什么东西都要往那上面套。” “关键是他的同伴是高材生啊，他自己还是个本科的，能一起学习交流就不错了，还总拿自己上过班的经验去压别人……虽然可能他自己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压力对方，但说实话，每次在操作的时候，如果是老师在旁边指导就算了，他明明做的也没有夏医生的标准，但还是要跟监考员似的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压力真的很大。” “对的！也就是刘悦晗心态好没有被影响，要是真的因为他搞了什么操作失误，那问题太大了。” “说实话，人家虽然没有上过临床，但是人家想学习的心是积极的，我感觉他是想教，但是更多的是想表达自己‘有过丰富的穿刺经验’这件事。” “……所以说是爹味嘛！！就有这种感觉！” “笑死你们这么一说，我感觉下一秒他就要说‘让我来考考你’了。”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随地大小爹。” “同意，支持。” “所以其实刘悦晗也很不错的，第一次就做成这样子，而且还是在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 “所以其实你们看旁边那个医生的表情，就是那个王医生，他看着浑不吝脾气好，但是也心里门儿清，感觉得出来沈雨墨是有点在炫耀或者显摆的意思，所以后面刘悦晗做完之后才那么积极的鼓励她。” “那肯定，毕竟都是医院工作这么久的医生了，怎么会看不出来。” “其实这个王医生也蛮有气质的，不过好像总是不想过白大褂穿好头发也乱糟糟的……” “你懂什么？这就是医生的气质，看上去就很专业，最好再配一双手术室的拖鞋，那味道才真的正。” “外科医生刻板印象有。” “所以能不能多给夏医生来点镜头啊！！我想看知性女医生！！” “知足吧，也就还好这个主视角的主角正好是她的学生，如果换一个带教老师，可能我们看不了这些镜头。” “不过我觉得这个节目拍摄的时候有一点比较好！” “就是没有刻意提起之前的医闹事件。” “是的，虽然观察室提了一下，但他也只是为了认人，没有特别拿这件事情炒作，看得出来，不想拿这些东西当做舆论卖点，是件好事。” “对呀，关键是夏医生本人也不想拿这件事情反反复复的出来说吧，跟祥林嫂似的，听着也会觉得烦。” 在穿刺结束之后，第一天的内容基本上就结束了，不过第一期还有一些时长，后面就是跟着白小帆拍的一些日常和学习生活。 原来白小帆在下了班之后也有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一天下班比较早，她先是跟着同学一起出去吃了一顿烧烤，因为是大学生，所以预算不是很充足，但几个人还是找了一些团购券，开开心心地去了心心念念的烤肉店，为了省钱又是帮打卡又是用优惠券，但不管怎么说，一通操作下来还是排队吃上了。 “好真实，我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抠抠搜搜的去吃一顿想吃的。” “关键是这样是真的很开心，那个时候虽然没什么钱，但也更加无忧无虑。” “是的，大学这种聚餐真的特别开心！” 因为是比较偏向于日常的展示，大家还眼尖的发现白小帆在吃饭的时候，还跟同学们一起讨论起最近新播出的动画片。 因为白小帆最近在实习有点忙，所以最新的一集都还没有看，不过跟同学约定好了，下次一起去电影院看新动画片的剧场版。 “居然跟我追的是同一部番，有品！” “原来小白私下居然喜欢这些！” “完了本来就觉得她很可爱，现在觉得她更可爱了怎么办。” “好令人羡慕的时间分配……这个时间分配多少工作党都做不到吧……” “不敢相信，我大学的时候好像除了睡觉就是玩游戏，而且自律性也不强。” “是的是的，我大学一般自律性最强的时候就是在考试中，那个时候不图书馆管也得泡，其他的时候实在是管不住自己。” “不过医学生的话可能还是会比一般的更严格一点，但是这个作息已经还是超越了很多人了！” “是啊，我看花絮，她好像是六点不到就起来了，然后趁着最清醒的时候先背一会儿英语单词，然后起来洗漱吃了早餐，又看一会儿书，然后收拾东西去医院……” “我大学的时候凌晨五点正是我的入睡时间。” “我也是我也是，感觉读大学的时候不熬夜，浑身难受，这种作息一般在班里都是学霸级的存在。” “我刚刚看有人在社交网站上发声，好像就说是白小帆的同学，说她本来就学习努力，而且准备拿保研资格。” “所以就算人家就是想在镜头面前表现，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吧？” “这种时候沈雨墨可能就觉得那人是在装，但其实有的人就是很优秀，但他在下级医院的工作习惯，好像让他有一些身边即世界，导致不相信我们小白是真的在努力！！” “对于这种人真的很难评，但我觉得刚刚那个观察室的女嘉宾说的很对，就是爹味很重。” “尽管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在说教，但是实际上他的很多行为都像是在告诉刘悦晗，他是在医院待过的人，可以帮助她，可以教教她。” “对对对，就有这种感觉！” “爹不爹味真的是能感受出来的！！就是那种真心实意的想要跟你说和带着一点显摆或者是炫耀的语气是完全能够分辨的，相信工作过的人都应该能感受到。” “可能就是因为他之前工作的医院比较小吧，你知道的小医院反而人际关系特别复杂，扯来扯去的，所以才会形成这样的习惯……” 夏眠其实也有这种感觉。 自己虽然并不是很操心人际关系，但是并不意味着自己就什么都不懂，沈雨墨给自己的感觉就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坏，但是缺点也非常明显。 不过自己毕竟不是他们组的医生，自己也只能当做一个旁观者，更何况现在两个人还在他们科室，还不知道明天上班的时候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夏眠这个时候就感觉到了综艺的传播性。 好的坏的都会被无限放大，有的时候还会有一些自己都无法想象的解读。 不过目前为止情况还算可以控制，毕竟大家大部分还是为了看综艺来的，其他的是一些观察室嘉宾的粉丝，在目前看上去也算相安无事。 只不过夏眠不知道的是，因为自己实在对那些社交平台不太了解，因此除了视频网站的弹幕之外，热度也在甚嚣尘上。 夏眠向来没有一次性花整整两个多小时看完一集综艺的习惯，因此在看完一半之后，就打算先把平板收起来，等到下次有机会的时候再看。 不过这次收是收起来了，可是没过几分钟赵媛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不用想，都知道她现在想聊的是什么，因此夏眠也十分开门见山的问：“你看了？” “这种小事还用说？！我可是一开播就直接点进去看的好吧，那时候连弹幕都没有，现在都已经二周了，才给你打电话。” “你倒是挺积极……”夏眠嘟囔了一声。 “这种时候积极一下也没什么吧！！” 赵媛立刻反驳道：“那你呢，你看完了？” 被她这么一问，夏眠还有点心虚，因为自己毕竟只看了一半。 不过这一两秒的沉默已经让赵媛猜到了什么：“行吧，我知道你对这种东西没兴趣，估计也就看了一点吧？” 夏眠立刻点头：“看到做完胸腔穿刺了。” “嚯，你都看到这里了，那你不得看到你们那个规培生现在都被说成什么样了，”赵媛感慨了一声，“毕竟后面还有他的戏份。” “什么？”夏眠还以为后面的内容都应该是白小帆的生活日常了，看来是把他们第二天的内容也填进去了。 “第二天好像也没干什么呀……”夏眠还思考了一下，第二天到底有什么值得节目组放进去的，“我记得就是正常上班，然后给他们做了个小考，但是小考这种事情吧，也没什么看点？” “那你可就不懂了。” 赵媛神神秘秘的说了一句，“其实还是主要是审判你们那个规培生的，他倒是也没做什么……不过你们小考，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科室小考不就是一个普通摸底吗？发张卷子都不用监考的，他们自己自己做完就行了。” 夏眠理所应当的说。 毕竟这种事情对于他们科室里的人来说，的确不值一提。 “哪有啊，你要不要顺便拉个进度条看一眼？” 大概是被赵媛说得好奇，原本没什么兴趣的夏眠还是重新把综艺打开，调到刚才的位置，然后二倍速往后拉了一下，果然看到了刚刚对方说的位置。 自己把几份刚打印出来的卷子发到他们手上说了一句摸底考试之后就回去工作了，只是他们考试的那个办公室本来就安装了摄像头，只是当时几个人好像忘了，因此就被摄像头记录下来他们考试的一幕。 可能这些事情对于他们科室的人来说无关紧要，但是对于看综艺的观众来说，考试本来就是一项非常有看点和讨论度的东西，因此在这一段里面弹幕也非常热闹。 “好可怕，怎么刚入科就要考试。” “只要学了医，这一辈子估计就跟考试如影随形了吧……” “是的是的，我姐姐自从学医之后，感觉三天两头都要考试，科室的考试，医院的考试，职称的考试，还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训练和考试……” “不过扫了一眼他们的卷子好像也比较简单，估计也不是那种正式的，可能就是随便摸个底……” 不过弹幕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画面里的沈雨墨好像拿到卷子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写了几个题之后就有一点焦头烂额，或者说是不知所措。 “我懂了，像他们这种在小医院待得比较久的，可能就是在接诊和操作方面还不错，但是因为他们科室可能不怎么做这些，理论知识都快被忘掉了吧？” “完了，虽然我觉得沈雨墨有点爹味，但是他考试的动作完全是在演我。” “是的是的，我考试be like：” “完了看他们考试我突然笑不出来了，突然想起我的考研试题二刷都还没结束，怎么敢来看综艺的。” “但是你们看这个时候，刘悦晗简直是奋笔疾书！” “这就是真学霸的含金量！” 因为办公室的镜头是固定的，所以不能换其他机位，但从刚刚那个角度看，还是能看得出刘悦晗拿着笔，在仔仔细细读完题后，用很短的思考时间就已经想出了答案，然后刷刷刷写字不带停的。 这个时候节目组还非常贴心地把夏眠他们当时出的题目打在了屏幕上，方便观众看一看他们到底在写什么。 前面几个选择或者填空题都还好，到了最后的病例分析大题就明显能看得出来，刘悦晗的思维逻辑的清晰。 直接她先把最重要的这个题干用笔画了出来，是正儿八经的用题干一步一步推导出来，得出的结论，关键是在每一步论证的时候还写明了鉴别诊断，也就是和其他的疾病做区分，为什么是这个病；为什么不考虑那一个病……她的字写得也很秀气，虽然写了很多行，但是每一行都有清晰的导论和印证，根本不会让人觉得混乱。 “搞过三年科研的人就是不一样。” “这一刻感觉直面了他们这种人解题的优秀思路！好厉害！” “有没有弹幕大神出来解释一下，她这个解答方式怎么样？” “同为专硕规培生路过，可不敢自称弹幕大神，毕竟她这个解题过程写的比别人标准答案还要清晰详细……” 在这种时候很难不会有对比，相比之下，旁边写的有一些吃力的沈雨墨也进入了被讨论的范畴。 关键是在刘悦晗写完之后，沈雨墨好像十分不经意地侧头看了一眼，然后十分随意地开口，开始跟她对答案。 “演我假装跟学霸对答案，其实是在问学霸这个题怎么做。” “关键是他问了好几个问题，他自己都没有写，明明就是直接在问答案！” “我看到了三个选择题，两个填空题。” “不过沈雨墨好像最后一个大题的诊断好像也是对的？” “这种算什么难，明显就是一个是从题干开始做题，他直接就下了判断之后反推各种各样的症状……” “你用自己想好的答案去重新对题干，对上了，那不就是正好碰对了吗？” “虽然我想说我考试的时候也是这样做不会做的题的，但就是……他俩对比也太明显了一点。” 夏眠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赵媛让自己来拉进度条。 “我当时把卷子给他们之后自己就工作去了，哪想到他们还有这一出。” 夏眠说道：“而且这种考试本来就只是一个摸底，就算他们要问答案其实也没关系，只是留存一个档案而已。” “我们医院里的人是可以这样说，但是看节目的人不一定像我们这样想啊。” 赵媛说的没错，毕竟现在的弹幕都已经开始审判沈雨墨了。 “感觉到了一些小地方医院的弊端。” “固步自封、画地为牢，关键是还会对自己的现状沾沾自喜，说难听一点就是不求上进。” “关键是如果是其他的行业这样子就算了，但是医学行业要是不上进，那么多疾病变化的这么快，很容易出问题的。” 夏眠叹了一口气。 “关键是沈雨墨还得在我们科室待一段时间呢，也不知道明天上班的时候他是个什么表情。” 反而赵媛倒是语气轻松：“这有什么，正好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现在这也算是一个机会能让他好好改进，万一到时候真的改了，说不定他后面就忽然决定重新去补个研究生，到时候真进大医院了，也是一桩好事。” “那你刚才还叫我赶紧拉进度条？” 赵媛神神秘秘的说：“因为后面还有内容嘛。” “这后面都只有十分钟了，能有什么内容？”夏眠不解，“而且这剪辑好像也没有搞事……” 没想到赵媛在电话的那头，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是没有搞事，你往下看呗。” 夏眠将信将疑地继续往下看，才发现最后十分钟里，镜头又切到了自己身上。 第462章 热度 第462章 热度 还好夏眠心态一直比较好，因此在看到自己时也没多想：“我之前不是也出现过吗？怎么了？” 赵媛也没说别的，就是让她继续看下去。 果然在夏眠的镜头出现之后，原本那些消失的弹幕又回来了。 “节目组是懂我的，知道最后十分钟还给我一点甜头。” “不过说实话，这一整期看下来感觉住院总这个职位好忙啊，好像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去处理。” “住院总就是这样的，名字是叫住院总医师，但是大家都知道，只要在医院里干这个职位的，我们从来都是戏称对方为总住院医师，意思就是总是住在医院里的医生，一般往上晋升都需要这么一个过程，通常做住院总是要一年的时间，这一年算是除了他们规培之外最辛苦的一年。” “感谢弹幕科普。” “那这个意思就是说，之前夏医生遇到那些烂事的时候，也是在当住院总的时候？” “应该是吧，毕竟那件事情到现在也没有过多久。” “那真的是太惨了，明明都这么忙了，因为好心收了个病人还遇到这种事……” “所以有没有人关心这件事情的后续？” 看到这条弹幕的时候，夏眠也愣了一下。 其实这件事情在警方通报出来之后，自己就没有再去管过，因为知道后面的事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我好像前两天才刷到过，说是该坐牢的已经坐牢了，不过那个患者本人手上好像还有一点余钱去看病，但是据说身体状况已经完全不行了……” “那两个人还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 夏眠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如此，因为其实在李强后面出院的时候，她就已经看过对方的病情。 本来李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比较危急的状态了，更何况又折腾了这么一通，加上耽误了一段时间的治疗，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还有好几种其他的伴随疾病，大一点的操作都应该做不了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其实这么一想还挺唏嘘的，因为自己当就是因为李强的危急情况才收进来，虽然后面暂时有了一点缓解，可是他的身体的确已经是强弩之末，后续基本上也只能姑息治疗，这也是没法改变的事实。 毕竟对于医生来说，其实有一些疾病能做的事情还是太少了。 下面虽然没有强迫自己不要去关注这件事情，但是有的时候想想李强现在的情况还是有一些感慨。 至于自己那两个可怕的亲戚……那就根本无所谓了。 之前梁屿川也问过自己，会不会担心自己跟他们的关系被别人知道。 平心而论，夏眠一开始的确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很快她就没有再多想了。 出身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而整件事里面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反而是他们贪心不足，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恶毒的手段把事情弄得更糟……以至于现在他们所应当承担的责任都是他们应得的。 之前梁屿川还担心过自己会因为这件事情内耗，不过看到夏眠好像真的情况不错之后才放下心来。 当时夏眠说的很通透：“为什么要因为他们的过错来焦虑这些？” “或许我有一段时间也会觉得有这样的亲戚，实在是有些让人抬不起头，可是这件事情上我并没有过错，就算给任何一个人说，自己也是问心无愧的。” 所以在这样的基础上，就没有必要陷入自证陷阱，就算真的被什么人知道了，那也无关紧要。 当时梁屿川也是听到自己有这个想法之后，才放心地让自己去跟着林雪一起录制综艺的。 夏眠回过神来，重新看向平板里还在播出的综艺。 还是有人在讨论之前李强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态势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基本上看不到那些愚昧无差别攻击的激进人群，现在基本都是在就事论事，并且心疼自己当时的遭遇的。 而在镜头里夏眠好像还没有下班，不过似乎是接到了什么电话，然后走了出去。 夏眠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当时是有什么情况，不过看到自己拿着手机往走廊的角落里面走，才想起来那个时候梁屿川是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其实这段镜头并没有记录什么，只是自己拿着电话去外面交流的一个简单过程。 夏眠看了一眼：“不就是一个日常镜头吗？那咋了？” 赵媛在电话那头深吸了一口气：“……你要不要看一看你当时的表情！？” 毕竟因为自己看自己这件事还是有一些小尴尬，因此夏眠也只是有一些奇怪的凑近了一点，这才重新仔细看了一下。 也就……还好？ 赵媛又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果然真是自己感觉不出来，但是别人看着很明显。” “我也没怎么呀，好像我只是跟梁屿川闲聊了一下，没有其他的……” 夏眠话还没说完，终于看到刷新出来的弹幕了。 “这个电话一定有问题！” “有没有感觉夏医生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我也觉得，就是那种整个人一下就突然变得很柔和的感觉！！当然我不是说她之前就不柔和，之前是对待工作有韧性！！” “我懂你们的意思，这种一看就是在跟亲近的人打电话！” “是的是的，就是那种感觉！” “电话那头怕不是男朋友吧？” “什么！！！！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今天刚喜欢上的云老婆就已经有了对象！！！晴天霹雳！！！” “反正就是那一下特别明显！！就是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就变得换了一种风格，我觉得我形容的有点抽象，但就是一看就感觉是在跟爱人打电话……” 夏眠看到那一串弹幕才愣了一下。 关键是她的确也很喜欢“爱人”这两个字。 不过因为赵媛还在跟自己打电话，因此她还是有一些掩饰地咳嗽了一声：“……有这么明显吗？” “超级明显好吧！！果然这种东西本人是感觉不到的！！” “而且我看了一下统计在整个第一期的综艺里面，这一段的弹幕数是最多的。” 夏眠：“……啊？” 这不是一档医学纪实类的综艺吗？怎么突然关注点到自己身上了？ 关键是…… 夏眠不得不把刚刚的进度条回退了一点，重新看了一遍赵媛说的那一幕。 可能在她说了之后的确有一点不一样吧，夏眠看着屏幕上的自己。 虽然这个镜头在下面，眼里好像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 在屏幕中央，原本忙碌的不可开交的女医生忽然发现手机震动，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些变化。 可能刚看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忙碌的工作里没有缓过来，因此最开始的眼神是有一些发愣的，好像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来电话。 可是在看到电话之后，对方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温柔，甚至唇角也不易察觉地勾了起来。 就好像即使没有见面，但电话那头的这个人依然给她提供了无限的能量，能让她在冗长的工作里喘口气，又能让她在这样繁杂的事务里轻笑。 最关键的是眼神。 夏眠在工作的时候一向非常认真，也很专注，因此眼神通常都是清明而坚韧的，认定了什么事情就会先做好，尤其是在做临床操作的时候更是一丝不苟。 但在看清楚来电人之后，夏眠立刻就站了起来，连动作都变得轻了一些，周身好像有了一种无形的微妙磁场，能让人放松下来。 走廊上的镜头是固定的，所以观众们也只能看到夏眠拿着手机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然后跟对方打起了电话。 因为距离太远，而且收音肯定也不清晰，所以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但是依然能从模糊的画面里，看到对方放松下来的肩膀，以及情不自禁露出的微笑。 好像那一个小角落并不是什么逼仄的地方，而是与电话那头的人共筑的微小港湾，能让人为之安心。 当然夏眠本人还是对这一部分突然有这么多弹幕和讨论而感到不理解。 “等一下这个综艺第一期的主角也不是我吧，明明就是白小帆，而且跟着她的镜头有这么多，怎么大家忽然就把视线放在我身上了？” 赵媛神神秘秘半真半假的说：“我的朋友，你根本不知道你的魅力有多大。” 夏眠沉默了一会儿。 当时梁屿川刚回来的时候，好像也跟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当然没有那么直白，只是从他的行动里后面默默感觉出来的。 “而且说实话，这种综艺虽然拟定了一个第一人称的视角，但对观众来说，本质上是让他们跟着这个视角代入进去，然后才能体验到更真实的医院生活，”赵媛这种时候还是正经解释了一下，毕竟她看的综艺不少，还算懂一点其中的套路，“所以观众虽然会带入白小帆，会跟着她的视角一起走，但是也会因为白小帆的视角而有自己的喜好……” 夏眠感觉自己听懂了，又感觉有一点云里雾里的：“啊……？” “通俗点来说，现在的综艺本来就是给大家打发时间和寄托情绪的，所以会跟着视角代入就很正常。” 赵媛只能继续解释：“你看这一期的视角是白小帆，她从一开始就表明出了很喜欢自己的老师，那大家在跟着她的视角一起看节目的时候，自然也会对她的老师感到好奇，这就算埋了一个钩子了，关键是你来参加这个综艺本身就是他们的宣传点之一，因此他们也知道会有这样的一个医生参加……” “现在揭露了白小帆喜欢的老师，正好就是他们有一点想看到的那个所谓的‘宣传点’，两个钩子叠在一起，自然会让他们更关注你一些，尽管你的镜头并不算多。” 这一下夏眠算是差不多听懂了：“相当于就是看小说的时候一些带入？” “虽然跟小说不太一样，但是也有相似之处，”赵媛说道，“关键是你在科室里的职位又正好是住院总，所以基本上什么事物都要沾一点，又足够忙，所以就算主角是白小帆，也很难不注意到你。” “当然了，主要还是我们夏医生个人魅力特别强。” 说完了正经的，赵媛又随口揶揄了一句。 夏眠都想不起那天自己跟梁屿川都聊了什么，好像就是最平淡的话题。 然而生活本来就是从日常中来的，恰恰就是这样看上去不太起眼的琐碎日常，才能把生活一点一点填满。 因此这一次夏眠居然没有理会赵媛的玩笑，反而还淡淡笑了一下。 “反正你现在热度高，大家对你也没有什么恶意，不喜欢的话不看就好了。”赵媛知道以夏眠的心态，肯定不会把这种小事情往心里去，所以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不过两人这边没什么，不代表弹幕那边就没有开始发疯。 第463章 讨论 第463章 讨论 在这一帧镜头过去之后，明明都已经到了嘉宾总结，准备结束这一期的时候，还有不少弹幕还在讨论刚才的那一个小片段。 “呜呜呜，今天刚谈上的赛博老婆晚上就已经赛博失恋，谁懂。” “但说实话都已经是赛博老婆了，难道你们不觉得夏医生在笑的时候真的笑得很好看吗！！” “本来就是，大家看节目主打一个凑热闹，有喜欢的嘉宾的话就多看一眼，而我现在只是想多看一看有她的镜头。” “看得出来夏医生的感情生活应该也很平稳和顺吧！” “真好，像她这样的好人就应该享受这样的生活。” “是的是的，支持！”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想象不出来，但是能被夏医生看上的那也不会差吧。” “真奇怪，我明明是想来看一个医学综艺的，你们把我干哪儿来了？” “…………好像是哦。” “有什么关系，看的时候顺便磕一磕，不影响。” 在最后几个零星的镜头结束之后，第一集也算是终于播放完了。 夏眠咳嗽了一声：“感觉这一集其实也没有放太多东西啊，要说冲突，也就是沈雨墨的讨论度，而且剪辑也还行，没有乱剪，网络上应该没什么热度吧？” 大概是听到她这么说，赵媛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你要不要自己上去看一看？” 夏眠立刻表示拒绝：“算了算了，我这种老年人不太适合互联网冲浪。” 说是这么说，但主要是她觉得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关系和影响，因此看不看都无所谓，要是一直在意，反而会有点浪费时间。 因此还不如听一听赵媛给自己总结的比较好，反正她比自己消息灵活，有什么事情也会提早跟自己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果然赵媛见她不是很想慢慢去看，因此还是十分主动地总结了一下。 “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 赵媛说：“反正各方面的因素都有吧，现在第一期的热度非常高，才刚播出几个小时就已经有了好多条热搜。” “……可这不是偏纪实类的，怎么……” 赵媛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看得出来，你不怎么看综艺了。” “也不是所有综艺都要有非常明确的冲突和矛盾以及其中转合的，市面上有那么多慢综艺，什么开餐馆的办农家乐的，或者只是在一个海边生活的……这种综艺看的人都很多，本来大家看综艺的时候都有自己的需求，比如说看慢综艺的时候，就只是想下饭的时候舒缓一下心情，看纪实类的其实也跟慢综艺的有点相似，毕竟不是以看抓马为主的。” 她说完了一大长串之后开始总结：“你要知道，所有类型的综艺都是有自己的受众的。” “就像纪录片也会有很出圈的片子，人们想要从互联网上获取信息的要求是多样的，而对于那些没有在医院上过班或者想了解医院这个群体的人来说，至少现在第一期拍的还算真实，因此他们应该也会继续追下去。” “当然了，我觉得后期的宣发也有一定原因，”赵媛不愧是资深互联网冲浪人，“可能原本这个节目都想的是能有一点热度算一点，但这两天我们不是说这节目好像突然有钱了似的吗？又请了大牌的观察室嘉宾，又做了新的宣发，也许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可能上面的人想把这个综艺打造的更完美一点，好做后续的ip，因此现在愿意投钱也很正常……而且现在看来，至少从第一期来看还是很成功的，热度是完全够了。” 夏眠听他说完了一长串，简直叹为观止。 “反正我绝对没骗你，你要是想好奇网上怎么说的，也可以上微博之类的平台看一看，因为弹幕毕竟比较狭隘，东西也不算多，微博上的讨论度才高呢。” “不过想想，你应该也不是很在意这个，”赵媛又替她说道， “反正不影响你正常工作就行了。” 夏眠自己的确是这么想的。 “对了，梁屿川应该不介意吧？” 赵媛想了想又问道。 夏眠下意识摇摇头：“我之前就跟他提过这个事，他好像不仅不介意，甚至还有一些鼓励，所以我才同意的。” “那就行。”赵媛想了想说，“虽然我知道他的身份跟普通人稍有一些区别，关键是现在的网友本来就很神通广大，可能再播个几期就能扒出来对方是谁了，他不介意就行，反正你俩都结婚这么久了，也没啥好不能说的。” “我原本就是担心他可能会被别人知道身份，所以一开始还有一些犹豫，要不要跟林雪一起合作，”夏眠想起那天自己跟梁屿川聊天之后的心得，“在他给了肯定的答案之后，我也就没有那样的顾虑了。” 因此这个话题在两人之间也算是得到了解决。 虽然夏眠并不主动关心这件事情，但并不代表现在这个综艺没有在网络上引起各种各样的讨论。 就如同赵媛所说的那样，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的讨论度远比弹幕里的要热闹多了。 也幸好夏眠没有登上来看，不然可能一些台词都让她有一些难以接受。 在微博上已经有了好几条跟这个节目有关的热搜，其中有一条虽然没有指名，但是绑着综艺词条的内容后面跟了一句#医生的知性美#。 甚至这下面还有衍生词条，内容是#内核稳定的人是什么样的#。 除此之外，就是跟节目内容本身相关的，#宁纪泽 共情力强#、#观察室锐评爹味#…… 点进去以后基本都是一些或个人或公司的营销号，发着视频截图，或者一些能放出来的原片片段，然后加上一一行无比相似的文案。 不过关于知性美那一条，倒是没有话题主持人，看得出来，应该是自发冲上去的。 看得出来节目本来想买量，是想关注综艺本身，但是好像网友们似乎更关心里面好看的女医生。 虽然关于沈雨墨对刘悦晗指指点点还很爹味，还在背后嘴人家实习生这件事有不少讨论度，以及宁纪泽的粉丝和一些爱豆的唯粉在下面控评以外，其他的自发评论就都跟另两个词条相关了。 而且节目组的热度好像比他们预料中的还要高一些，毕竟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新的项目，又是一个纪实类的节目，可能看的人并不算多，虽然他们舍得花钱，但是也并不抱真的能大爆特爆的希望。 没想到上线一晚上热度就已经起来了。 关于节目热搜的词条下面，如果点击实时广场，几乎是一分钟就会刷出好几条，说明现在的讨论度还是没有下去，依然在蒸蒸日上。 “看完了，虽然我也感觉第一期似乎没讲什么，但是莫名其妙就跟着看下去了，好神奇。” “可能是因为代入的原因吧，节目组还挺聪明的，找一个第一视角跟着代入。好像我们也进了医院学习一样……” “不过我也很喜欢那个小白，是个好姑娘。” “我说话直接，我先说，我喜欢小白的老师！” “谁不喜欢知性美女医生呢！！！！！” “这个就不考虑了好吧，好像没有人不喜欢。” “虽然我的赛博老婆让我在一期之内失恋了，但没有关系，我依然可以开始做夏医生的事业粉。” “这就事业粉起来了，你们这些饭圈话术好可怕。” “不是！！！这只是一种衷心的期待和展望！！！毕竟看到这种人会感觉很有好感，因为自己是一个特别拖延而且有一些不太上进的人，既然自己不够努力，那看看别人努力自己也能获得一点能量，挺好的。” “我懂这种感觉，所以有的时候人想跟有能量的人待在一起，是有原因的。” “万一人家夏医生打电话的对象可能只是什么朋友之类的呢？” “那我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的，你跟朋友打电话会露出那种表情？” “是的是的，很明显就是那种在跟爱人打电话的甜蜜感。” “我这么大一个老婆，怎么就有老公了！” “虽然无意探究他人隐私，但是我还是很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说话有点尖锐我先讲，虽然我还是很喜欢夏医生这样的，厉害的人，但是在我不知道对方身份是什么的时候，我还是不太想知道夏医生的老公是什么样子。” “万一是一个没有她厉害，没有她优秀的人，那我这种每天到晚闲出屁的网友可能会多管闲事且胡思乱想……” “话糙理不糙嘛，大家都想自己喜欢的节目里的人能拥有更完美的人生，所以大家肯定都很好奇，她打电话的对象是谁，但是又有点害怕知道真相，万一那个答案不符合自己的预期，反而自己又会替别人难受，可是生活本来就是对方在过，我们又参与不了什么……” “总结，当代网友还是太闲了一点。” “非常正确的概括。” “而且你们想之前夏医生出了那么大的事，都没有见她老公出现过，难道是真的……” “不行了，不能再想了，再想会替夏医生不值的。” “你都还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替别人不值上了？这届网友真的会贷款焦虑。” “其实有的人的意思也不是说要焦虑了，可能就是好奇一下……或者说难听点就是有点八卦……” “发誓我真的不是八卦，就是很好奇对方长什么样而已。主要是对夏医生的印象太好了，就确实想了解更多。” “是真的，如果对方配得上的话，我立马转身为cp粉，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 “不过我听说他们这种本人是医生的，很多情况下基本上对象也是医生？” “是的是的，就跟一些护士的丈夫是医生一样，可能因为医院的工作太忙了，所以很多时候同行消化的比较多。” “好伟大。” “不过想想也是，培养一个医生周期最短都要十来年，那个时候基本上是没什么收入的，而且在做医生的前半段时光里，基本上都在医院里呆过去了，所以会找同行，其实原因也很好理解。” “别说了，再说更好奇了，你们又不给我答案！” “不过有没有可能不是医生呢？” “毕竟你看上次夏医生说这么大的事情，也没看出来她有对象的样子……而且全程都是一个人非常冷静的处理好的，难道是因为对象不方便露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感觉这么大的事情，他应该是知道的？” “不过你们这么一说，好像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确没看出什么端倪来，甚至以为这个医生是单身？” 网友不愧是神通广大还闲得慌的代名词，弹幕里的讨论都是实时的，除此之外在公众媒体社交平台上，一个帖子接一个帖子，一层楼接一层楼，一条微博接一条微博就开始各自分享了起来。 毕竟比起实时弹幕，这种可以一群人一起讨论的地方才更精彩。 一个一个帖子都如雨后春笋般钻了出来。 第464章 乐意奉陪 第464章 乐意奉陪 其中关于猜测夏眠对象是谁的，并不在少数。 部分人都是纯粹的好奇，没有带什么恶意，不过有的网友就是当代列文虎克、福尔摩斯…… 他们从现有很少的资料里面开始，一步一步慢慢分析。 不过也得益于夏眠确实很低调，基本上不怎么在互联网上活动，自己连一个正经的微博都没用过，甚至很久没更新，所以基本上查不到太多蛛丝马迹，一部分当代列文虎克的网友也只能开始根据自己的想法进行推测。 “虽然按照概率，一个医生的对象是另一个医生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想了想这件事情对方全程没有出现，甚至也没有在办公室感觉到一些异常，那首先排除是他们科室的医生……” “其次这么大的事情，毕竟还是影响到了她的生活，就算有心瞒着，不想让家里面的人担心自己，可是这种事情应该还是很难瞒得住。” “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衍生出几种可能。” 要不是现在大家都在讨论，说不定后面都还会有人做表或者拉ppt了，其严谨程度和闲着没事做的程度都可见一斑。 “一个可能两个人都知道，但是两个人对这件事情都达成了共识，或者对方很想帮助夏医生，但是被她拒绝了……天哪，这是什么？独立美强惨女性人设，更喜欢了。” “还有一种可能……但这种可能概率应该比较低，那就是明知道自己的爱人经历过这一场艰难却无动于衷，似乎没有任何表示那问题就大了，对方可能是个渣男，那这个时候结合夏医生在综艺里面露出的恋爱微笑，就有一些麻烦了，毕竟按照这样的思路，就只能推导得出夏医生是一个恋爱脑这个事实……当然了，目前都只是一些猜测，我相信像夏医生这样的，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应该不会迷失在一段所谓的关系里面，那最后一个选项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最后一种可能，也许对方甚至也是一个不着家的职业，说不定这段时间都没有空回家，或许在事情发生的时候，甚至都没办法取得联系……这种时候就一般见于那些什么国防战士或者一些特殊职业了，总之也是一些很辛苦的职业。” “如果对方是这样的职业的话，让我代入一下夏医生的想法，我可能也会觉得自己这边出问题了，为了不让对方担心，可能想自己熬过去就好，事实上因为有那个视频的原因，后面处理的也比较快，解决的也比较完美，所以作为夏医生本人可能不想让对方担心，就干脆全程事情发生的时候没有告诉对方吧？” 不得不说网友人多力量大了，虽然没有大概猜出来对方是什么样的，但是基本上也把前因后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也得亏现在夏眠没看到他们说的这些话，不然都会大为震惊，没想到自己只是背对着镜头接一个电话的功夫，结果一个晚上的时间，基本上连梁屿川是干什么的都快被他们推断出来了。 不过虽然夏眠不关心，但是作为资深冲浪选手，赵媛倒是把这些帖子大概都扫了一遍。 其实大部分的舆论都还挺好的，所以暂时不用担心，会对她的工作或者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之前自己会去问夏眠梁屿川介不介意，也就是感觉其实在镜头下面很容易被人推断出什么蛛丝马迹，倒不如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赵媛看的津津有味，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现在还没有录制到自己，自己还可以当做一个吃瓜群众的身份去凑凑热闹。 不过赵媛想了一下，看着这第一期剪辑也很正常，基本上没有什么恶意混剪，节奏和嘉宾的言论也都处在一个还算温和的维度上。 就算因为沈雨墨的一些言行有了一点讨论度，但是基本上也会比较中立地肯定沈雨墨至少没有什么明显坏心，只是爹味重了一点而已。 赵媛又想起自己当时跟夏眠说过，这个节目这么肯投钱，还愿意花这么多钱去请嘉宾，总感觉是为了某一叠醋包的饺子，也就是说可能镜头会额外记录一些什么其他的，这个所谓的其他，就是之前两人小声讨论过的，医院里是不是有所谓的皇族。 可是现在看了一期下来好像也找不出什么异常情况，每一个人的镜头都是为了整体而服务的，并没有刻意偏向哪个医生。而作为主视角的白小帆，更是经过了精细的剪辑，不会显得太过冗长。 难道说……主办方真的没有所谓的要特地拍某个医生或者护士，只是真的单纯有钱？ 至少就目前来看，赵媛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也只能先这么定下来。 赵媛刷了一会儿社交平台，一不留神就已经过了很久，等肚子重新叫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从晚饭之后就开始看相关的信息，看着看着居然就已经到了夜宵的时间。 赵媛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这个点有一些微妙的尴尬，因为自己现在还不困，距离睡觉可能还有一两个小时，就算自己忍着饥饿不吃东西，那到时候洗完澡再刷会儿手机也是深夜了，可要是吃，又多多少少有一点负罪感。 想到这里，赵媛默默站起来，去秤上称了一下自己的体重。 看到上面的数字，她默默的松了一口气，还好变化不是特别大。 不过还是比之前稍微增加了一点点。 毕竟这段时间自己跟段清寒出去的次数不少，或者说他来自己家做饭的次数也不少。而且是两人一般出去吃饭都不怎么节制，也就忘记了所谓的健康饮食，或者少量多餐这种标准。 偏偏夜宵本来就是体重上的一大难关。 正当赵媛还在思考要不要放纵一下的时候，手机就微微震动了一下。 按照夏眠的作息，这个时候应该睡了。 果然，赵媛走过去，发现是段清寒发过来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在跟段清寒没有像现在这样聊了很多的时候，赵媛总觉得这人好像做事永远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在跟异性聊天的时候也极具绅士风度，而且会自己找话题，不会让话掉在地上，属于是一款体验非常好的精英人设。 可是现在…… 赵媛看着手机上简短的一句问候。 仅仅只有几个字。 【段清寒：睡了吗？】 怎么说呢，赵媛脑子里莫名冒出一个想法，段清寒现在看着就很像那种第一次追别人又有点不知所措，但是又想聊天的愣头青。 毕竟跟他之前的得体和天衣无缝相比，现在的搭讪看上去实在是有一些普通。 跟自己之前以为的段清寒相去甚远。 但是赵媛并不排斥这样的改变，甚至说自己欣喜于这样的改变，至少证明了段清寒现在并不是在用他习以为常的那一套社交方式在敷衍，而是真的很好奇自己现在有没有睡觉。 因此赵媛也十分诚实的打字回复。 “还没，暂时睡不着，在思考要不要吃夜宵。” 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没过两秒，段清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赵媛在接起来的时候，心情依然是愉悦的：“喂，段总？” 其实关于段清寒相关的称呼，段清寒也不是没有跟赵媛聊过，不过因为两个人之前交往还有点生疏的时候叫习惯了，因此段清寒也默许了赵媛这个叫法。 也没跟她说，听上去会有点古怪什么的。 “有什么想吃的夜宵方案吗？” 这一次段清寒倒是开门见山。 “夜宵不就是那些东西。”赵媛也十分自然地跟他闲聊起来，“烧烤冰粉大排档，海鲜蹄花小龙虾。” 赵媛原本只是想随便说个顺口溜，可是莫名其妙的报了个菜名，就把自己肚子报饿了。 “完了我刚才还觉得可吃可不吃的，结果重复了一句，现在真的好想吃夜宵。”赵媛躺在床上跟段清寒打电话，还百无聊赖地一边蹬腿一边说。 “那想吃什么？”段清寒问道。 他那边的背景很安静，赵媛有一些好奇：“那要是我真有想吃的，你要过来陪我？” “乐意奉陪。” 第465章 夜宵 第465章 夜宵 “真是的，本来还不那么想吃夜宵的，都怪你让我报了一圈菜名之后把自己给报饿了。”赵媛开玩笑地装作无理取闹说道。 “那就一定是我的问题了。”段清寒在回答的时候也非常诚恳，还十分理所当然地把这口锅接了过来。 结果看他这么说，赵媛的无理取闹就也装不下去了：“不过现在有点晚了，倒也没那个必要，我要是想吃的话自己点外卖就好了。” 段清寒果然有非常厉害的察言观色的功夫，很快就从赵媛的话里听出来，她并不是不想吃夜宵，只是确实不想动，也不想从自己的床上下来，或者从房间走出去，因此十分体贴的继续说：“知道了，你如果想缺个夜宵搭子的话还可以叫我。我现在离你家不远。” 赵媛愣了一下：“那你现在在哪里？” “早年买过的一处居所。”段清寒说道，“之前买的时候只想着离公司近，能多一处落脚的地方，因为现在妹妹重新住院了，所以这个地方离医院最近，暂时这几天会在这里休息。” 大约是提到段萌，两个人都同时沉默了一秒。 赵媛整理了一下心情，才继续说：“那你现在是在……” 段清寒报了一个地址，赵媛一开始还只觉得有点熟悉，仔细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里明明是这附近最贵的一处大平层富人区。 这里的房子赵媛之前还不知好歹的拉着夏眠来看过，单价贵的要死就先不说了，关键是公摊还大的吓人，得房率并不高，但是要因为巨额的公摊支付出更多的费用，关键是有些地方还不能自己重新装修，得按照原本的户型来。 比如户型图上写着三百多平，有可能最后到手的甚至都不到三百平。 之前赵媛就对此发表过重要讲话：“由此得来，你看买这些房子的人都是冤大头，但是开发商也很有良心，绝对不割我们穷人的韭菜，因为我们穷人看都看不了一眼。” 当时夏眠也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虽然装修跟布局都挺好看的，而且也确实有那种低调奢华的气质，可问题就是公摊实在是太高了，不过算了，有钱人买房子根本不看公摊，主打一个只买自己喜欢的。” “所以我说韭菜割不到我们穷人身上嘛！”赵媛当时一出了售楼部，就开始抒发感想，“也不知道有哪些冤大头会买这样的房子。” 回想起自己当时说话时候的赵媛：“…………” 她怎么会想到，原来冤大头竟在自己身边。 不过既然段清寒把位置选定在这里，这几天在这附近住下，的确也是因为这里离医院的距离，比离他的公司或他自己的公寓要近的多。 关键是跟自己也很近。 赵媛想了一想，反客为主地问：“那你现在饿吗？” 还没等段清寒说话，自己就继续把刚刚的话补完：“我的意思是你一般不常来这边住，但是我在这边待的时间久，我可以给你推荐几家非常不错的外卖。” “……虽然我觉得你这种人应该不太会吃外卖。” 说完之后赵媛又有点心虚，加了一句。 “也还好，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们就一起。”段清寒当然是来者不拒的，还顺着赵媛的话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应该不想出门，所以我只是问你要不要帮你也点一份。” 赵媛没想到自己不想下床的意图已经被段清寒洞悉到了，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主要是重新起来收拾也很麻烦……” 段清寒在那头好像轻笑了一声，然后才说：“我知道。” “所以你刚刚说有什么好吃的店推荐，是哪些？” 虽然只是在打电话，看不到双方的表情，但赵媛还是微微睁大了眼睛：“你真要啊？” “毕竟一个人在家里面，也没有什么想要下厨的必要。”段清寒侃侃而谈。 “你当时不也是一个人在国外，然后开始自己给自己做饭的吗……”赵媛接过电话，小声的嘀咕着。 “现在的时间没有那个时候多。”段清寒的理由给的也很合理，根本无法拒绝。 “好吧好吧，我发给你……” 赵媛一边说着一边切到手机屏幕，打开外卖软件，给段清寒发了几个自己比较喜欢的店。 “这家是个夜间糖水店，开门的比较晚，所以一般会营业到凌晨，而且每一份都是现熬的手作糖水，他们家的芋头选品很好，所以每次做出来的芋泥都特别细腻，而且很清甜，芒果也是很新鲜的热带芒果，一吃就知道不是罐头的，而且你知道甜品的最大褒奖就是‘不是很甜，之前我晚上不是很饿，但是又有点想喝东西，犯馋的时候都会点这一家。’” “这家是一家烤肉店，基本上点一个套餐会给你把自助烤盘都送过来，只不过好吃是好吃，但是一个人在家弄烧烤实在是有点麻烦。你要是真想吃那个的话，还不如到时候我们自己去店里面试一试，当然你要是特别想吃烤肉也可以现在就点，反正他们家堂食和外带的差别并不大，只要你会烤。” 赵媛这下是真的把自己说饿了，甚至还悄悄咽了一下口水，然后继续跟段清寒介绍自己的珍藏外卖店。 “然后这一家是烤串和炸串，味道和品质都很好，之前其实我们这周边有一家味道还不错的店，但是就是被这家硬生生给卷死的，现在他家的确是从各方面来说都比较不错，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吃这么油腻的垃圾食品……” “不然点个水果吧，这家水果店还行，果切都是现切的，不像那种连锁的水果店都是用烂水果给你拼出来的一份果切……而且他家种类还比较多，除了贵一点没什么大毛病。” “这家……” “还有这家……” 毕竟赵媛不爱做饭，所以对周边的食物跟外卖还是十分有自己的见解的，关键是她跟段清寒出来这么多次，感觉对方的忌口也不太明显，自己当时跟他吃一家川菜馆，他也赞不绝口，因此口味上没有太大的差异的话，好像都可以推荐。 所以一不留神，她几乎把自己点过的，觉得还算不错的店都发给了段清寒。 等回头看到聊天记录，才发现自己居然发送了十来家店。 赵媛咳嗽一声，知道自己可能也是发太多了：“我就是因为在这附近住的久，所以还算有点了解……” “毕竟你知道的，我又不怎么做饭，所以基本上都是出去吃，那吃多了总会有一点总结嘛……” 赵媛刚说完，就听到段清寒在那一边笑了：“这可是附近的宝藏攻略。” “总之你要是饿的话，就随便点一家呗！” 赵媛其实还有一些话想说，比如段清寒是为了段萌现在来住这里的，那段萌这两天有没有跟他说自己来看过她，而按照检查结果，现在段萌应该准备上治疗了，现在对方的情况如何…… 赵媛每一个问题都很想问，但是也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开口。 “好。” 所幸段清寒并没有说一些别的话题，而是顺着自己的话继续说道：“那要不要给你点一份糖水？你刚才说很喜欢他们家的芋泥。” 赵媛都还来不及开口拒绝，段清寒就已经又说话了：“你刚才跟我说了这么一堆，你应该口渴了吧？” “既然不想出门，那就陪我在家里面吃一顿外卖也好，也算是一起了。” 段清寒都这么说话了，赵媛实在是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关键是自己刚才忙着给他介绍，也确实把自己说馋了。 而且段清寒来过自己家好几次，自然是知道地址的，因此也没有再问其他的信息，只是又问了一句：“还要吃点什么吗？” 赵媛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就喝点糖水解个馋，下次我给你点旁边另外一家还不错的，你试一试。” 段清寒同意后赵媛也没再说什么，两人暂时挂了电话。 两人没有提之前段萌在医院的事情，都心照不宣略过了。 赵媛给段清寒推荐的那家糖水，因为是老店，所以生意一直很不错，就算是晚上也有很多人慕名前来。 那家店虽然可以外卖，但是因为要照顾堂食顾客的原因，所以外卖的单子会稍微往后推一推，因此一般送达的时间都会比较晚。 赵媛之前也点过好几次，因此知道他们家每次送过来估计需要一个多小时，所以去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准备继续看一会儿手机。 现在这个时候是每天晚上最舒服的时候，气温正合适，又暂时不用考虑工作上的事情，只需要在闲暇的片刻里安静享受。 赵媛洗完澡出来，刚准备继续刷一刷社交媒体，就听到自己的门铃被按响了。 这次居然送这么快？ 赵媛走过去开门的时候，还顺便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过了半个多小时。 难道是他家今天生意一般，所以送外卖的会比较快…… 赵媛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快速走过去，刚准备下意识的看一下可视，结果吓得差点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现在来不及想那些，所以一边震惊，一边把门打开：“怎么是你亲自送过来！？” 第466章 吃甜点 第466章 吃甜点 “可能这就是住的近的好处吧。” 段清寒说的很轻松：“我当时只是想下楼去看一看，结果就看到了你说的这家糖水店，问了一下他们外卖好像要很久，我想着你现在估计应该没睡，不如我顺路送过来就好了。” 赵媛还睁大眼睛：“那你呢？你不是说要吃夜宵？” 段清寒这次倒是坦坦荡荡的说：“本来也不算饿。” 这下赵媛是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且那家店自己也是去过的，虽然的确跟段清寒所住的那个地方不远，但硬要说成是顺路也还是有些牵强。 可是段清寒每当在这个时候就完全不隐瞒自己的任何想法，赵媛有时候想说什么都找不到出口。 比如现在，她明显知道对方就是想来看自己一下，其实这是一个无比直白而且不隐藏心思的追求方式，按道理说不应该出现在段清寒这种（看似）游刃有余的人身上。 不过还好，赵媛在经历过这么几次的相处之后也知道段清寒其实在这方面没有那么多心思，关键是人家也到门口了，赵媛也实在做不出来真把他当做外卖小哥，拿了糖水就走。 只是还没等自己说话，段清寒好像就已经准备离开。 他把东西交到自己手上，本人好像也没有要打扰的意思：“那给你把糖水送到了，我就……” 赵媛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一只手抓住已经下意识的伸出来，抓住了对方的袖子。 “我怎么好意思……让段总在我这边当外卖员。”赵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低下头的，好像也不想让段清寒察觉到自己脸上的一丝窘迫。 然后段清寒好像真的只是这么想。 “我刚才确实只是想要路过，然后怕你等得太久，就想着自己买了送过来。” 他站在门口并没有往前一步，保持着一种得体而不逾矩的距离。 然而这个距离还是被赵媛伸出来的手打破了。 其实赵媛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到底要抓住他，段清寒多么体面，甚至也已经给了自己后退的机会。 赵媛的手仍然放在对方的袖子上，没有松开，不过声音有些含糊：“我……我一个人吃不完，你要不要过来帮我分担一点。” 段清寒好像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但是最后还是轻笑了一声：“好。” 不过赵媛刚才把段清寒拉住的话，倒是也不全是假话。 因为这家糖水店出名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他们家出品的份量还算不错。 虽然不至于一碗就能把人塞饱，但是里面加的东西都是真材实料，而且没有一点敷衍，加上芋泥本身就很有饱腹感，配上其他的小料，本身就是比一般甜品更能让人有满足感的。 段清寒也不是第一次来赵媛家里，不过依然保持着风度翩翩的礼貌，直到多餐摇着尾巴走过来，在他脚边蹭了一下。 今天段清寒的西装是马海毛的质地，看上去很高级，但是也有一个缺点，就是沾灰的时候会更加明显一点。 而段清寒正好穿的又是黑色裤子，多餐正好用自己的下巴，猛的蹭了一会儿，如愿以偿的在他的裤腿上留下一小撮白色的猫毛。 赵媛刚想去拉住，但已经来不及了。 “多餐！！！”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猫十分餍足地从段清寒的脚边下来，好像刚吸完一款新的猫薄荷一样。 其实这几天赵媛回家的时候，多餐有时候也会这样凑过来蹭自己，赵媛一般对此举动会非常开心，因为这意味着小猫对自己终于没了什么防备，已经开始渐渐接纳自己作为它生活中的一部分。 但是自己接纳是一回事，可是突然冲到段清寒面前，还是让赵媛吓了一跳。 赵媛连忙朝着多餐挥挥手，但是对方好像还是觉得段清寒的身上的气味很好闻一样，非要再过去黏一会儿、蹭一会儿。 赵媛咳嗽一声，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抬眼看向段清寒。 “我先去拿一个小碗来装一下……” 她说话吞吞吐吐的，眼睛一直看着段清寒脚边的猫毛。 “那就麻烦了。” 段清寒说的也很愉悦，甚至也预判到了赵媛想说什么，还主动开口安抚道：“一条裤子而已，没关系。” 这哪是一条裤子的关系！ 赵媛对他们这种奢侈品牌的裤子也不是完全没有了解，有一些质地的长裤基本上很难水洗，都是要送去专门的干洗店打理，她哪里知道段清寒这条裤子到底需不需要什么程序…… “真的没关系。” 甚至猜到了赵媛在担心什么，段清寒甚至还主动笑了笑：“这不恰恰证明了多餐喜欢我么，是好事。” 赵媛只能低着头赶紧把段清寒给自己带来的一整份加满料的糖水分成两份，然后把更精致更好看的那一份推到段清寒面前。 “闻上去的确是很棒的小甜点。”段清寒坐下来，把西装的外套搭在旁边，因为今天里面穿的也算比较正式，还特地在坐下之前解开了马甲的一粒扣子。 他的眼光一点也没有落在裤子上，好像就像他跟赵媛说的那样，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我……我给你拍拍？”赵媛顿了顿说。 “小猫咪好不容易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气味，要是消失了可怎么办。” 段清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唇是带笑的，眼神里也有一种温柔的意味：“要是下次我再来都餐不认识我了，说不定就是因为气味消失了。” 段清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但声音有一种能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 还特地用小猫咪的习性来解释了一下，让赵媛不要太焦虑。 那种安心感像羽毛一样，虽然看上去轻飘飘的，但依然能让人感觉到舒服。 等两人真的坐下来之后，多餐也扭着尾巴回到了客厅，开始在赵媛给它新买的猫抓板上挠来挠去。 “我没想到你真的只是想过来给我送个东西，早知道我就不推荐你那些店了，这样我自己不会被饿到，你也不用多跑一趟。” 赵媛一边用勺子戳着碗里的冰沙，一边小声说着。 然而她这个样子好像让段清寒也有些开心，不过还是说道：“最开始的确没有刻意打扰你的意思，只是店家说他们外卖都会送的很慢，我怕送到你手上的时候就已经不好吃了。” “这种小甜水而已，晚一个小时也就是影响一点点冰的口感，没什么的……” 赵媛一边说着一边摇了一勺送进嘴里，但不得不说，果然新鲜送来的就是比在店里面搁置了一段时间的好，口感和冰爽程度都很足。 虽然现在的天气已经有点冷了，但赵媛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开着空调的时候吃一点冷饮，虽然听上去很任性，但的确是一种美妙的体验。 只是没想到这个体验里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赵媛用勺子戳着碗里的冰，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你这一次，是等到段萌出院之前都住在这边吗？” “这两天是过两天，得看一下公司的情况，如果忙的话，可能还是会在公寓那边住一两天。”段清寒也说得很诚恳。 “毕竟接下来的治疗对于小萌来说是关键期，我们全家都很上心，生怕出点什么问题。” 段清寒说道：“我母亲最近身体也不太好，但是还是跟着过来了。” 赵媛听着也只能点点头。 毕竟段清寒母亲来的时候，自己其实看到了。 只是那个时候自己遇到了夏眠，而且那个时候正好是对方的主治医生，跟家属沟通的时候，自己也不太好上前打扰。后面跟段萌聊了一会儿天之后，自己也有工作就先回去了，因此也没能跟对方父母真正打上一个什么照面。 段清寒适时地在此停顿了一下。 好像也在思考着要说点什么。 赵媛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先开口，毕竟这个问题也是她先问起来的。 “我那天上班的时候，抽空去看了一下小萌。”说到这里的时候，赵媛忍不住也把声音放轻了一点，“跟她聊了几句。” 赵媛眼睛弯起来，想起那天自己跟段萌聊天的画面。 “小萌的确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孩子。”赵媛笑了一下，“关键是……她居然也还记得我。” “何止是记得，刚开始的时候还老在我面前念叨你呢。”说到自己的妹妹，段清寒的语气也很轻松，“她看到你，应该会很开心。” 这种被一个孩子喜欢的感觉非常好，赵媛也点点头。 “不过那个时候因为我还要去工作，所以没有留太久。”赵媛其实觉得这种话题好像不聊也行，但既然都已经说到这里了，那也就只能当随口闲聊一下，“我也看到了……小萌的父母。” “我母亲应该会露出那种很担心很关怀的表情吧。”段清寒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淡，“确实在小萌得病之后，她比以前焦虑了很多。” 作为一个医生，其实赵媛是不太会安慰病人家属的。 因为他们医学本来就讲究一切要根据指南和循证医学，在医患沟通上，因为处理过太多起，因此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方式。 他们作为医生当然是理解患者的心急如焚的，更能明白他们想要一个答案的迫切心情。 可是近年来越发频繁的医患纠纷，以及各种各样的检查和咬文嚼字，但最关键的是每一个生命都是独立的个体，谁也不能保证，在这个生命体上会有绝对两个字出现。 于是在与患者家属沟通的时候，医生就总喜欢加上一些缓冲的词汇，有时候也会被患者家属以为是在打太极。 平心而论，确实谁也不想每天都从医生口里听到一些诸如可能也许大概之类的词语，可是站在医生的角度，也的确没办法真的给对方做一个什么承诺。 赵媛见过很多流着泪、哭得声嘶力竭的家属想来找自己问病人的病情，似乎想要从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之后，用那个答案来给自己慰藉。 可问题是医生本来就要实事求是，因此她既不能给出肯定的答复，也无法真的用这个答案来安慰到对方。 更何况自己还是急诊科，见到这种情况的次数更多。 只是现在赵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因为她甚至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样安慰段清寒。 如果只是单纯的说一句“没关系，一定会好的”无疑显得太单薄，还有一些不负责任；而如果自己真的用跟病人和患者家属沟通的态度，好像就更无法说出一些能让人感到宽慰的话了。 尽管每个医生在进行医患沟通之前，都觉得自己是在好好交流的。 赵媛张了张嘴：“小萌她……” 后面的话就又被吞进了嗓子里。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段清寒总是会提前看出她的想法，然后主动打断她，不让她继续为难下去。 他甚至还对着赵媛笑了一下：“让一个医生对着病人家属打包票，还是有一些难度的，我当然知道。” 赵媛默默低下头，又狠狠咬了一大口里面的芒果。 她暂时没说话，两人面前都是糖水的清香。 不过罕见的，过了一会儿，段清寒居然主动开口了。 “其实我也知道你去看过她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段清寒的音调，似乎跟之前有一些不相同。 也许可能是犹豫过、踟蹰过，少了一些原本浑然天成的冷静气质。 “那天我去医院了。” 段清寒说：“只是那天工作比较忙，我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因为小萌急着要我给她带玩具，所以我是先去了那边的病房。” 段清寒低头说着：“其实我刚开车过去的时候，就下意识想把车停在你们楼附近，然后在去了小萌的病房之后才知道，原来你已经去看过她了。” “其实小萌没有跟我说很多，但是她提到你的时候很高兴，也很雀跃，一直跟我说，哥哥，之前你相亲时候的那个赵医生，今天来看我了。” 尽管这些话是由段清寒复述出来的，但是赵媛几乎一下子就能脑补出小萌说这句话的语气和表情。 是天真烂漫的，是纯真无邪的，也是带着一点希冀的。 也许对于孩子来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现在还不太明朗，而在小萌那里，可能自己就是一个她喜欢的医生，跟她的哥哥认识而已。 “我其实第一时间是开心的，我觉得小萌这么喜欢你，你也愿意来看她，好像一切都很好。” “可是……” 段清寒的声音里面有了一些转折。 赵媛感觉得出来此刻的段清寒情绪应该有一些波动，虽然想抬头看一看他的表情，但最后还是先低下头看着碗里的东西。 “可是现在她的病情正是关键的时候，我担心如果真的有什么情况，我可能会……” 段清寒在说到这些话的时候，停顿了好几次，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因此而犹豫过。 “所以我这些日子来看你，与其说是在追求你，甚至可以说是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平稳一些。” 赵媛有一些发愣。 平心而论，段清寒在她认识的人里已经算是情绪最稳定的一个人了，而且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游刃有余，甚至都会思考后面可能会带来的各种情况，来一一做计划。 可现在他居然说，有时候来找自己这件事情，是为了让心里更平静一点。 “所以我很久没有再提更进一步的要求，因为我自己也知道，如果我无法从中获得一个答案的话，我就没有办法再像之前一样，那么坦荡的跟你说出协议结婚的事。” “我无法在妻子真的是你的情况下，跟你保持所谓的相敬如宾，因此与其说你觉得你在逃避，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 “而且我担心，如果我的妹妹真的在治疗过程中有什么情况，我可能无法保持之前那样的情绪照常和你交流，所以那天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来你的科室找你。” 段清寒说了很长的话。 赵媛心里也并非没有触动。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她应该是高兴的，因为段清寒终于不再像一个完美的机器人那样只凭理智做事，开始有了无法抉择的情绪，也开始跟随了自己的本心。 “你会觉得很无助吗？” 赵媛忽然开口。 段清寒抬起头来，跟她对视。 好像也没料到赵媛突然会这么问。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假设过很多不好的情况，如果真的……” 赵媛说到一半还有点于心不忍，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补完：“如果小蒙真的有病情不稳的情况，你想过会怎么办吗？” 段清寒看着赵媛，睫毛很轻的颤动了一下，然后才挤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要说假设的话，这样的情况我当然考虑过。” “事实上，从小萌开始查出这个病开始，我就已经补了太多的资料，所以我知道这种疾病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后果。那个时候我的母亲因为太过于悲伤病倒了，也是我来一点一点开导她，让她慢慢接受这个事实的。” 段清寒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并不重，好像只是在描述一些过去的事实，似乎自己并不会对此带有情绪。 “我那个时候，觉得我应该是做好了一切设想的。” 段清寒说。 “当然了，做好设想和真正面对，这样的事情是两码事，我知道。可是……” “可是我知道，如果是你的话，不管怎么样都会用原本预想好的东西去处理当时发生的情况。”赵媛随口接了一句。 听到她这么说，段清寒反而有一些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你果然是了解我的。” 他轻笑了一下：“我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知道人的感情本来就是难以控制的，所以我明白就算真的有不好的情况发生，我也一定会难过，但是我不能难过太久，因为我还要去安慰母亲和父亲，还要去处理其他的事情……这么想着，就好像自己真的不会难过了一样。”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觉得，如果一味陷在情绪里并不是一件好事，人总应该用理智战胜情绪，然后做应该做的正事。” “的确是你会想出来的方案。”赵媛笑了笑说道。 但段清寒现在愿意跟赵媛说这些，也已经证明了他的想法跟之前有了一些区别。 “在那天我去看小萌的时候，又去找了一下医生，重复问了一下她现在的情况，以及后续治疗中可能发生的风险……” 段清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但是那天我的神经确实很紧绷，我甚至去搜了各种各样的论文，从论文里面找数据，找那些不良情况发生的概率，然后从概率里面计算……小萌会不会是其中的一员。” “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是吧？” “我知道任何不良反应，就算在报告和论文里写的只有千分之一的几率，但只要真的落到身上就一定是那百分之百。” 其实赵媛也看出来了，或者说听出来了。 段清寒跟自己说了这么多，却唯独没有回答刚刚自己问的那个问题。 那就是，会感到无助吗。 其实赵媛忽然这么想问，也是一下子心血来潮没有忍住。 但对于段清寒来说，剖白这种层次的情绪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就算自己跟他的关系已经好了不少，他也愿意跟自己说一些没有跟其他人说过的事，但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要对自己剖白所有的情绪。 或者说他并不是不想，也明白赵媛可能察觉得到，但是要让一直用理智支持着走了这么久的一个人忽然直面自己不算网阳光的情绪，还是有一些痛苦。 但赵媛当然不可能继续去刨根问底的问段清寒，因此她只是重新笑了一下，然后说了一个与此无关的话题：“今天糖水里的芒果好好吃！” 过于跳跃的转折其实是有些生硬的，但是段清寒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因此甚至是有一些感激的勾了勾唇角：“你喜欢的话，下次再给你买。” “那还是不太行。” 赵媛顺着他的话开玩笑说：“要是让你公司的人知道，堂堂段总一天在我这里又是做菜又是洗碗，现在还接着送外卖的，你那些员工会怎么想？” 不过很明显这个东西完全不在段清寒的考虑范畴内，因此只是随便笑了笑。 关于刚刚那个话题，好像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略过去了。 不过至少还是需要收尾一下的，因此赵媛听到段清寒说：“不过我很庆幸的是，小萌也很喜欢你。” “嗯。”赵媛也点点头，“小萌现在的管床医师我还有算有些熟悉，我也跟对方说过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及时告诉我。” “我还跟小萌说了我办公室的地址，我有空也会过去看她的。” 不过其实赵媛也知道像段萌这样的家庭，她的家里人肯定在照顾方面绝不会马虎。 自己当时都还跟夏眠开过玩笑，说段清寒家里不符合霸总小说的一点就是，看病居然是来标准的公立医院，而不是找什么私人医生。 不过事实上确实跟小说里面说的不一样，在明确病因和病情的情况下，全球的治疗指南都是统一的情况下，有时候在国外甚至还要等更长的时间，看得出来，段清寒的父母也是想让段萌更快的接受治疗，但是除了能在肿瘤科有一个独立病房之外，其他跟普通的住院患者区别并不大。 段清寒动作很轻地点点头。 “这家糖水也有不放冰块的版本，到时候可以给小萌也试一试。”赵媛语气轻松地说道。 段清寒又何尝不知道这是她秘而不宣的安慰。 而他的确也无法回答刚才赵媛提的那个问题。 但情绪是能够感知的，段清寒从一开始进门前的犹豫到现在终于疏解了很多。 赵媛还生怕自己说的不够到位，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知道小萌其实肯定是有二十四小时看护的，所以我再去的时候也会尽量跟你说一声……” “没关系。”段清寒很快回答道，“我母亲身体不好。过了这段时间之后，应该还是我和家里的阿姨去照顾。” 其实赵媛也并不觉得见到段清寒的父母会尴尬，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是想让自己不要因为这件事情担心。 “那以后……我们可能会经常在医院里见面了。” “没想到我一个急诊科的，现在也成了肿瘤科的病人家属。” 赵媛开玩笑道。 好像刚才的交流终于有了成效，她看见段清寒似乎卸下了肩上无形的担子，然后重新抬起头来…… “好。”他轻笑起来，说道。 第467章 “你今天有没有看我们医院那个综艺？” 第467章 “你今天有没有看我们医院那个综艺？” 两个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赵媛忽然想起那天的事：“所以当时小萌住院的时候，你是傍晚才来的？” 看见段清寒点头，她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那个时候你就算来了，我估计也下班了。” 听到她这么说，段清寒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赵媛想起段萌的后续治疗情况：“那你……” “你是医生，想问什么都可以问。”段清寒像是猜到自己想问什么，于是主动替她说道。 “如果按照疗程的话，是不是要准备后面的骨髓移植了？” “这个准备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段清寒说话的语气也很沉静，听不出什么波动，“能成功的话，我做什么都可以。” 然而虽然这么说，也是对于全家人来说都是一个大工程。 等小萌真的到了可以移植的条件，那段清寒就会作为骨髓移植的供者，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准备。 查HLA和MLC这些必备的就不多说了，后面各种病毒抗体以及全身的检查都必不可少，基本上也是要先入院一段时间，然后等待受体进无菌仓以后再随机应变的。 赵媛看着他：“那我到时候来陪你一起。” 段清寒露出比刚才还要温柔的眼神，这一次几乎是有一些直白的，赵媛只能暂时避开视线，假装很漫不经心的说：“毕竟到时候做的检查项目很多，而且还得做骨髓穿刺呢，很疼的。” “小萌都做了，我肯定也没有不做的道理。”段清寒轻声说道。 赵媛其实知道，段清寒肯定不会害怕这些检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好像想要再多说点什么：“虽然是这样，但是很多细节还是要注意。” “就比如做完穿刺之后，一定记得不能乱动，还要平躺六个小时以上，万一到时候一不留神留下什么副作用副反应……” “而且不只是做这个，其他的也要注意，就算只是一些基本的抽血，你也别为了效率就不按压了……” 其实赵媛知道，自己现在的解释好像有一些画蛇添足，或者说这些注意事项，等到段清寒自己来做的时候，到时肯定会有新的医生提醒他，而且像段清寒这么谨慎的人，应该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岔子。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一股脑说了一堆。 直到段清寒看着她，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却没有一点打断的意思，等到赵媛全部说完之后，还很认真的，很郑重的点点头。 “谢谢赵医生跟我说这么多。”段清寒在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是眯起来的，赵媛很少看到他有如此愉悦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段清寒表现的越高兴，赵媛就莫名其妙的更加不好意思，他干脆把头拧过去，有一些慌乱的说了一句：“怎么还有人喜欢住院的，还越听越开心？” “不是喜欢住院，就是喜欢你跟我说这些。”没想到段清寒这晚好像也很直白。 “我刚才甚至还在想，那你既然这么关心我，要不到时候操作的时候你来帮我做？” 赵媛笑了；“肿瘤科那边的医生做这种操作更熟练一点。当然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也可以去当助手。” “而且怎么会有人喜欢医院呢？”赵媛说，“看你的表情，甚至还期待住院治疗一样。” 然而其实两个人谁都知道，段清寒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赵媛微微别开眼睛：“到时候你还得办住院呢。” 段清寒：“嗯。” 赵媛：“反正到时候你提前跟我说，我来帮你一下，就可以省去很多排队的麻烦流程。” 段清寒：“嗯。” 赵媛：“我知道你做事肯定有章法，不过真要遇到什么，别想着不给人添麻烦之类的，直接找我。” 段清寒：“好。” 赵媛忍不住笑了：“你怎么什么都好？乖得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 “可能是想提前感受一下小萌的体验？”段清寒半开玩笑，半真半假地说，“当然，主要是医院是你们的地盘。” “不过想了想，那你活到现在，是不是还没住过院……？” 虽然只是闲聊，但是涉及到段清寒的过去，赵媛还是有一些好奇的多问了一句。 “的确没有。” 但清寒没怎么思考，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过去：“身体一直还不错，这方面倒是没让父母担心过。” “那还不知道段总能不能住得惯我们医院，”赵媛开着玩笑说，“毕竟小萌是因为疾病问题和考虑到免疫比较低下，所以可以用特殊病房，段总的话，可能就得辛苦你随便挤一挤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多餐又慢悠悠的踱步过来，还是同样的位置，在段清寒的脚边蹭了一下，又留下了一些黑白相间的毛，好像是在附和赵媛说的话。 “不过这个是真的，因为公立医院你也知道，没有那么多特别好的病房，基本上还是得看病人的病情来定，能正常住院不用排队，已经是比较不错的了，可能就得委屈一下段总……” “那住院期间可以去其他楼层探试吗？”段清寒笑了，继续说道，“我指的是其他医生的办公室。” 赵媛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咳嗽了一声：“原则上当然是不可以的。” “除非你的管床医生找我请会诊，那我才能来你的床旁。”赵媛假装在跟段清寒说着医院里各种听上去复杂的规章制度，不过下一句话就是，“当然如果你是找我，而不是要找赵医生的话，那我还是可以抽空过来找你。” 段清寒也笑了。 他像是也很满意赵媛这个回答，于是不再提问。 而多餐也像是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干脆扭了扭，从段清寒的脚边又踱步到了赵媛的脚边。 “这几天多餐的情况怎么样？” 段清寒问。 “根据我每天从监控摄像头里面看到的画面，以及回家之后具体的表现……好像每一步都不错。” 提到猫，赵媛的兴致明显更高了一点：“我还把多餐这几天的状况发给了宠物医院的医生看，他们都说恢复的比他们想象中的好。” 毕竟小猫能好起来是好事，因此赵媛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也带着一些雀跃：“他们都说，之前见过很多流浪猫被人领养之后养不熟的，还有进了别人家之后依然无法适应，总想往外跑的，还有干脆无法感化，整天攻击人类的……” “总之，他们总结下来都说，多餐现在身体又好，而且还开始有点亲人，是好兆头。” 赵媛一不留神，说到猫的时候话就密了起来：“而且我这几天每天都有在给多餐滴药水，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小猫的耳螨已经好了很多了，不过深层次的话挖着还有，就只能再坚持一段时间看后续的情况……不过小猫都来家这么多天了，也没有猫藓之类的情况发生，那估计就只有耳螨的问题。” “真奇妙，”赵媛一边说着，一边想起自己当时跟段清寒一起在楼下捡到小猫的场景，不禁感慨，“其实我们运气还是蛮好的，能遇到这样的小猫。” 在餐桌下，似乎听得懂两人说话的多餐抖了抖尾巴，又开始换着人蹭了起来。 “这么一看，多餐果然是流浪猫。”赵媛说，“也许刚生下来的时候短暂的跟人生活过，只是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被抛弃了。” “我之前看到资料上说流浪猫跟野猫最大的区别，就是流浪猫有时候看起来脏脏的，而且经常会出现在有人在的环境，还经常被野猫欺负，因为野猫相比之下，从小就生活在外面的环境里，有很强的生存本领，有时候还会霸凌这些流浪猫……”赵媛一边说着一边想起自己刚遇到多餐的时候，对方脏兮兮的模样，看上去就是对野猫的生活习性还不太习惯，只能一只小猫在那样的环境下哆哆嗦嗦生存。 甚至多餐在这个时候似有所感，还真的凑到了赵媛的脚下。 虽然知道对方现在没有这么排斥人类了，但赵媛这段时间还是很小心，于是很轻的伸出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对方也被这样一个动作取悦，眯起眼睛，没有往后退。 这也算是赵媛这几天以来，慢慢跟多餐摸索出来的相处模式。 只要自己抚摸的时间不太长，或者没让对方感觉到危机感，总不会像之前那样看到自己就跑了，有时候还会任由自己多摸几秒。 赵媛也觉得现在这一刻很难得，因此小心地抬起头，小声对段清寒说；“你要不要也来试一试？” 突然收到邀请的段清寒，也是先愣了一下，然后蹲下来。 段清寒的裤子上已经有了两圈猫毛，看上去不那么正式，但他的动作还是优雅的，举止也依然透露出主人原本的气质。 在这一刻，赵媛心里忽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跟段清寒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也早就见过了对方在各种情况下的模样。 也许最开始对方跟自己想的一样，但那个时候的段清寒……那个时候做什么都滴水不漏的段清寒，好像夜晚悬在天上的明月，即使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意，赵媛也总是会胆怯，总是会觉得好像两人不并不在一个世界。 而现在，她却感觉自己正在一面湖泊旁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高悬在天边的明月落下来，坠入在湖泊里，但湖水平静无波，于是这一轮明月在自己面前好像没有丝毫的改变。 但是赵媛知道。 现在的这一轮明月，是只要自己伸出手就能触碰到的。 也许在自己伸出手触碰到湖水的时候，可能这一个月亮就不那么完美，会因为湖水的皱褶而起波纹…… 但比起天上高不可攀的明月，触手可及的才是真实。 虽然古人有云镜花水月，但赵媛知道，自己伸出手时，这一轮月亮并不会消失，也并非高悬，而会陪在自己身边。 赵媛这么想着，就看到段清寒也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多餐的脑袋。 其实段清寒跟自己差不多，就算理论上有很多养猫小经验，但其实本人是一个没什么实践经历的人，因此在伸手的时候依然还是有一些担忧，生怕自己吓到对方。 不过不知道多餐是不是因为习惯了，还是真的对段清寒有了熟悉感，相比起之前的抗拒，现在的它虽然也没有太主动，但也不像刚来家里时那么胆怯，缩在角落里不敢出来了。 “好像是好起来了。”赵媛忽然开口随便说了一句。 段清寒不知道她突然这么说的意思，不过也并没有追问，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赵媛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就是如果自己想说就会说，如果不想说，他也会在旁边默默的看着，或者安静应和。 “我是感觉好像这段时间好像都好起来了。”不过赵媛还是解释了一下刚才那句话，“因为前段时间好像我身边的朋友跟我自己似乎都有一些事情，或多或少的，还是影响到了一点生活。” 不过其实这些事对于他们的生命来说，都算是一些不太重要的小事，比如夏眠，被麻烦亲戚找上，差点被弄到全网指责，而赵媛自己曾经想过要不要去换一个工作，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手续，但最后还是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放弃。 当然沉默里还有一些跟章希乾有关的事，但当着段清寒的面，她也不太好说。 不过段清寒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赵媛一直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好像真的，像自己说的这样，只要一步一步踏实往前走，就总能好起来的。 不过……赵媛现在觉得，自己想起章希乾的名字也没有太大的波动了。 可能是在做下当时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设想过了后面会发生什么，因此之后听到他订婚的消息也没有太吃惊。 自己又不是什么互联网恶毒前任，虽然赵媛其实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甚至都觉得自己跟章希乾的关系可能都不能说得上是前任…… 但也没什么好一直回顾的，总归也是不可能回头的一段旅程。 而她现在触手可及的，已经有一轮明月了。 并非一碰就消失，而是自己伸出手，月晖就会轻轻落下，降临身旁。 没来由地，赵媛心里的安全感终于多了一些。 但现在段清寒还在身旁，好像也不是感慨的时候，赵媛在心里深呼吸一口气，打算随便换一个话题：“对了，你今天有没有看我们医院那个综艺？” 第468章 烟火气 第468章 烟火气 原本赵媛也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聊一聊，毕竟像段清寒这么忙的人，应该不会对这样的综艺感兴趣。 她甚至都想好了，对方在说了“没有”之后，自己还可以随便聊点什么，就当做每日的分享了。 没想到段清寒听了自己的话之后，没什么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下换成赵媛有些吃惊：“你居然还看了？” “也不算看，但是稍微了解了一下。”段清寒说得也很坦诚。 这下赵媛才反应过来，可能因为今天第一天播出加上阵势确实比较大，不管怎么说，像段清寒这种人肯定要了解一些新闻的，所以能听到也很正常。 果然，段清寒下一句话就说道：“因为今天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还听到有员工在说这件事，似乎还挺有热度的。” 他这么一说，赵媛当然不停点头：“我也是，我刚刚才看完没多久。” “我们都没想到第一期播出会有这样的话题度，本来我们都以为这种偏纪实类的综艺没什么人喜欢，毕竟你看我们这种医生每天上班都很枯燥，似乎也没什么好记录的。” 不过在说完之后，赵媛还是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不太懂现在的行业需求，毕竟有需求才会有市场嘛，想了想，我之前也很喜欢看什么模特选秀啊，或者律师求职应聘这种综艺……可能大家都有自己想看的东西，也都对除了自己行业以外的职业感兴趣吧。” 段清寒听到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笑了一下：“也对，毕竟你之前一直叫我资本家。” 赵媛脸上一窘，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你那个不叫职业！资本家和普通的打工人是两码事！” “可是你之前说你也很好奇。” 段清寒慢悠悠的说道。 “那可能也是因为你的原因，而不是资本家的原因。”赵媛研没想到段清寒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因此顺着对方的话说着，“你看我就不好奇其他资本家是什么样的，毕竟我对他们训诫员工就毫无兴趣。” 果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段清寒笑了一下。 赵媛意识到，原来刚刚这句话有点暧昧，不过既然都说了，倒也没有不承认的必要，只能随便补救了一下：“本来就是这样！” “那你现在还好奇吗？”段清寒问。 “好奇是好奇，但是我觉得那些工作内容应该是你们的公司机密吧，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赵媛笑眯眯的跟着他一起开玩笑，“段总能赏脸，让我去当个前台就不错了。” 段清寒当然不会因为这样的玩笑生气，反而脸上的笑意还更浓了一些。 赵媛说好奇是真的，但好奇归好奇，自己也确实懒得主动去探究。 好奇的原因是，自己确实从大学开始到后面进入医院一路上都还算顺利，因此没有感受过这种……电视剧里都市白领的感觉，所以对这样的大厂集团还是很感兴趣。 但是她自己也知道，毕竟自己想象中的，应该只是电视剧呈现出来的某一部分，但事实上只要进了公司，大部分还是牛马打工人，每天为了kpi，绞尽脑汁，谁也不比谁高贵。 至于对段清寒好奇……那也仅仅限于因为他是段清寒而已。 “我听说好像综艺后面会拍到你们科室，”段清寒不着痕迹地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会拍到你吗？”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有些歧义，段清寒又多说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有什么紧张或者不适应？” “本来我是觉得没什么的。” 赵媛想了想说道。 这也是她自己在今天看完节目之后的真实想法，不过那个时候因为夏眠还在忙，自己也就没有追着她说太多。 但是既然段清寒问起来了，那自己也可以趁势说一下。 “之前我一直觉得不过就是多了几个摄像头嘛，而且自己工作也没什么不能看的，基本上就当做挣一点流量，给科室里面付不起治疗费的病人就行了，”赵媛说道，“但我没想到第一期反响居然会有这么多……” “紧张了？” 段清寒问。 赵媛思考着，然后摇了摇头。 “倒也说不上紧张……”她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说，“一开始确实觉得没什么，不过以我上网冲浪的经验来看，就怕我到时候可能没注意什么细节，莫名其妙被放大了，然后恶意解读……” 其实赵媛也并不是在说自己的担心，甚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考虑过了，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她跟夏眠有时候有一些相似，就是对这方面的事情、对外界的看法并不太关心。 不过夏眠不关心是完全因为她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对于工作和生活都很认真，更何况她也不会去把时间花费在这种地方，所以毫不在意；而赵媛仅仅是只想过得开心一点，主打一个随性而为，甚至有时候会好奇别人怎么看自己——但单纯只是好奇，反正自己也不会改。 只是还没等她说完，段清寒就先开了口。 “节目组不会恶意剪辑。”他淡淡地说。 赵媛顿了一下：“你今天看了评价了？好像节目组的确也不会这么做，当然我的意思是，就算节目组不会恶意剪辑，但是当代网友本身就是自带放大镜的，发生一些误会和歧义是难免的。” 赵媛只当段清寒是看了评价，却忽略了对方口中的肯定，毕竟在说到剪辑的时候，连一句“应该”都没有，十分笃定。 “那也没有关系。”段清寒说道，“就算真有这种情况发生，也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听到他这句话，赵媛终于从对方的语气里感觉出了一点点情绪，停顿了两秒才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在……担心我？” 段清寒也并不是一个会拐弯抹角的人，因此在听到赵媛这么说，甚至都没有避开视线，而是很肯定地点头：“嗯。” 对方承认得很快，反倒让赵媛有点不好意思，结果先避开视线的人竟然是她：“……本来就是个打酱油的主角，又不是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而且都这么大人了，就当帮科室创收、帮病人挣点治疗费，说不定后面我们绩效就提上去了呢。”赵媛顾左右而言他地说。 赵媛说完之后抬头看了段清寒一眼，一不留神就撞进对方的眸子里，没想到他还一直看着自己，但是又好像……似乎有一点欲言又止。 但是她现在一下子也想不出段清寒会有什么欲言又止的，因此也没有多想：“你这表情，好像我要去参加变形计一样。” 这句话终于让段清寒笑出了声，刚才那一点微妙的紧绷感也消失了，他再次像之前一样变得松弛，而下一秒似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来，碰了碰赵媛的头发：“如果真是去那种节目，那我可能就不是要问你紧不紧张了，可能会直接用点手段，把你掳走。”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好像刚才自己的动作……实在是太自然了些。 只是赵媛好像重点是在段清寒那句话，似乎也没有意识到他刚才的举动，反而有一些好奇地问：“真的啊？” “我还以为你没看过那种综艺。”赵媛十分意外的说。 “不管看没看过，但是总之知道形式。”段清寒收回手，好像是在心里庆幸，赵媛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个动作，于是难得有一些不那么镇定地补充了一句，“总之是去吃苦的。” “那都是我读书的时候看的东西了。”赵媛也跟着点点头，不过实在是觉得刚才段清寒的举例有一些新奇，因此接着说道，“不过要是真的有那种节目邀请我，你真的会把我掳走？” “嗯。”段清寒倒是一点也不带犹豫的点点头，“没必要没苦硬吃。”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从你口中听到你说这种话。”赵媛的声音忍不住也扬起来了一点，“这种带着强烈个人色彩和意愿的话。” “难道我以前……”段清寒本来想顺着她的话继续开玩笑，但是说到一半就已经停住了。 如果是以前，可能赵媛就非常体面地不再继续往下提，可是也许是因为今晚的氛围的确还算不错，也或许是两人之间不再是过分客套有礼的关系，因此她依然开口继续说道，“如果是你以前，一定会带着一点礼貌的建议性，而不是这种类似于已经做好了决定的样子。” “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段清寒自嘲地笑了笑。 “那不叫了解，这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赵媛趁机显摆着，故意骄傲的说。 这一次段清寒也有一点想如刚才那样伸手，不过还好，他在有这样的举动之后就已经克制住了，然后把手收了回来。 毕竟克制以外的举动，一天有一次就不错了。 段清寒是一个非常会克制自己的人，因此这样安慰着自己。 他也觉得今天的自己跟之前区别都很大。 段清寒其实也考虑过要不要把实情告诉赵媛，毕竟的确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在每次想要开口的时候，对方都会分享似的跟自己提起这件事，倒让自己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毕竟其实段清寒扪心自问，他自己也无法非常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用别的方式当做借口，其实谁都会，比如跟赵媛解释只是跟股东商量过之后，想要把这个综艺打造成一个大ip，所以才愿意投这么多钱，又或许是跟赵媛说，因为自己比较在意，所以想有一点参与感…… 然而段清寒其实自己知道，这些都不足以构成，他有一些不理智的理由。 就算是要投资，这一次手笔也太大了一点。 段清寒在心里有一些自嘲地想，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每次赵媛对此毫无怀疑地跟他分享相关的事情时，又让段清寒心里的心虚增加了一层。 或者也不是心虚，只是开口的难度。 不过还没等段清寒想明白，赵媛已经继续跟自己说了起来，果然还是跟中医有关的：“关键是之前观察室也没有官宣会有新嘉宾，但是在临开播的时候居然发现宁纪泽愿意参与愿意加入……这就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了吧？” 赵媛给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能请到宁纪泽的，肯定证明节目组里面有认识对方的人。” 段清寒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赵媛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还以为段清寒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你不知道吗？反正就是这几年来红得发紫，话题度特别高的影帝。” “按理说像这种级别的人估计忙着采风忙着拍戏，居然还愿意来参加这种不上星的新综艺。”赵媛以为他不知道，因此还顺便解释了一下，“说他炙手可热，不仅是因为他的外形和实力，加上身份可能比较尊贵，好像听说家族的背景实力也很雄厚，出来演戏也只是自己的个人兴趣，说是什么演不好还得回去继承家业之类的……” 段清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动作很轻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句话倒是真心的。 虽然自己并不直接负责这档综艺的监制和制作，但是也大概知道里面会请到什么嘉宾，其中魏之霖一开始汇报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过会有这样一个人加入。 毕竟就算节目组经费充足，也没想过真的能把这样的人邀请过来，因此其实最开始的邀请函都没有想过要发。反而是对方好像听说过这件事，主动询问了相关人员，说可以加入观察室做一个嘉宾。 制作组当然对这个消息兴奋不已，因此肯定也是很快答应了。 当时宁纪泽跟节目组说的是，自己可能后面有类似的工作要做，所以想要了解一下相关情况，因此才来参加这场综艺的，当然也没有人多想，就当他真的是为了自己的新电影采风。 其实这个原因段清寒是可以跟赵媛说的，不过现在赵媛还不知道自己跟这档节目有关联，所以段清寒想了想，还是找不到一个出口，怎么跟她解释。 段清寒自己也明白，可能自己说了之后赵媛应该也不会有太明显的反应，可是这也是他第一次隐瞒别人，因此还是有一些拿不准。 反正赵媛那边还要录制，可能后面就会知道了。 段清寒这么想着。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事。 因为这样的犹豫，一直到他离开，还是没有开口。 其实段清寒今晚在赵媛家的时间并不长，本质上也只是给她送了一份糖水之后陪着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就主动下楼。 段清寒从来不是会让人为难的人。 不过这一次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多餐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甚至还跟着他的脚步一直到了门口。 这几天赵媛一直有帮多餐梳毛打理，虽然暂时不能洗澡，但也已经用宠物湿巾和宠物干洗的东西基本上把身上脏的地方差不多清理过了，现在看上去终于能分得清哪一部分是白毛，哪一部分是黑毛，更有了奶牛猫的独特气质。 多餐在门口看了看，赵媛有些担心它会跟着跑出去，正想让段清寒把门开小一点，不过小猫好像还是感应到了，出去之后就是别的地方了，因此在探了半个脑袋出去之后，就又主动缩了回来。 这个动作对于两人来说无疑是惊喜的。 说明多餐已经渐渐认识到自己的领地，也许还没有很清晰的意识，但是下意识已经知道，这个地方好像是自己可以拥有的，不用再去淋着雨的灌木丛居无定所的垃圾堆……或者充满汽油味的车底。 “看来你这几天的照顾是有用的。”段清寒说。 “多餐现在都认识你了，说明你在这刷脸也成功了。” 赵媛也笑着回答他。 这一次段清寒没有让对方送自己下楼，只是让赵媛在门口看着，不用再往前一步。 因为害怕多餐真的跑了的缘故，所以赵媛也并没有坚持。 于是段清寒来等电梯的时候，就看到赵媛跟多餐一人一猫探着两个脑袋，一大一小地望着他。 又因为门是虚掩着的，有温暖的黄光顺着客厅透进来，在这一刻，烟火气是具象化的，而非某一个触不可及的符号。 段清寒忽然就有一些挪不动脚步。 想要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会儿，多看一眼这样的画面，好像想把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不过像是担心，如果自己再不下楼，可能就真的会舍不得离开，他眼神温和，但在电梯门打开以后，就先一步转身离开。 段清寒的这一处居所离这里很近，开车也只需要十分钟，而在他路过那间糖水店的时候，看着外面排队的人们，忽然就觉得有些恍惚。 他其实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幸福，也从来不会自怨自艾，知道自己的条件其实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优秀了，有太多人还挣扎在温饱或者生死线上，如果这个时候再抱怨，显得有些怨天尤人。 但他也没有明显的感觉到浓烈的幸福，好像从那一匹小马的离去开始。 自那以后段清寒不再考虑自己喜不喜欢，而是应不应当。 事实上他做得也很好，曾经也会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一直走下去。 所以当时自己跟赵媛第一次见面时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一开始找借口不想去是觉得没有必要，后面再见过对方之后又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协议的方式……但没想到一步一步走来，却是现在这种状况。 但段清寒一点也不后悔，甚至觉得现在状况才是自己需要的。 如果真要说点什么后悔的话，那就是自己应该更早一点做好决定的。 虽然更早一点……段清寒在心里沉默了一会儿。 早一点好像自己也没那个机会。 虽然现在好像也不见得有这个机会，但至少从目前来看，总是往更好的方向走的，就像赵媛说的那样，一切都会好起来。 段清寒虽然看着表面温和，但实际是因为心里主意从来认定了就不会更改，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其实是急躁的。 如果认准了目标就一定会努力往前跑，生怕跑慢一点都会影响对结果的需求。 所以他曾经以为如果非要结婚，那么结婚这两个字就是一个定式的结局，既然排斥不成，那还不如直接找一个有相同理念的人，一步到位去构成这样的结局。 段清寒有的时候甚至在回想，如果自己一开始不是以这样的目的跟赵媛说话，那他们两个人会是什么情况。 他甚至能回想起来自己那一天跟赵媛第一次见面之后的细节。 如果以他平常的视角来看，那无疑是一场不堪回顾的乌龙，毕竟两个人在见面之前都说了谎，而且是非常离谱的扯淡。 可现在看来……段清寒居然觉得，这也是一段不错的回忆。 毕竟能留下鲜活印象的，总比平淡更有趣。 段清寒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去跟赵媛说其实综艺就是自己投资的事，不过却十分清楚地确定，刚才自己路过糖水店时，忽然心血来潮想亲自送来的决定，倒是真的做对了。 说来也感慨，从前段清寒做任何决定都是波澜不惊的，可如今也会囿于烟火气中，朦胧地感受到一点以前自己没有触碰过的，新生活的气息。 第469章 第二天 第469章 第二天 第二天就到了赵媛这边科室的拍摄，不过因为她今天正好是夜班，又因为之前跟同事换了个班，白天暂时不用去，所以在早上查完房之后就可以先回来休息一段时间，等到了傍晚的时候再去科室。 虽然有了大半个白天的空闲时间，但赵媛最后也还是想了想，哪也没去，留在家里陪多餐玩了一会儿，中午的时候甚至找了个附近的超市，送了一些菜来，开始亲手给猫做猫饭吃。 说是做猫饭其实也很简单，不过就是把鸡胸肉蒸熟，然后加入菜煮软了之后拌进去，再添加各种各样的预拌粉和营养剂、鱼油，然后端在多餐面前。 多餐现在已经不排斥自己了，赵媛端着盘子蹲下来的时候，对方还甚至有一些期待地往这边走了两步。 虽然网上说奶牛猫这种品种看上去总是有些神经，不知道这些猫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多餐明显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它走到赵媛面前时，甚至还环视了一圈，先围着她的腿转了转，然后用脑袋，习惯性的在对方腿上留下自己的气味。 赵媛当然任由它这么做，毕竟被小猫蹭来蹭去的感觉实在很好。 她伸手摸了摸多餐的尾巴尖：“怎么不吃？是领地还没有巡视完吗？”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看见多餐又往门的地方走了一下，好像是在看有没有其他人来。 赵媛有些吃惊，视线收回来之后，对着多餐说道：“难道你是在找昨天的另一个人？” 自己口中的另一个人当然就是段清寒了。 多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自己说话，但是尾巴动了一下，好像算作是一种回应。 “真厉害。”人类在跟小猫咪说话的时候声音总会变得更软一些，赵媛也没发现自己的声音莫名其妙就“夹”了起来，“果然黑猫警长就是我们奶牛猫呢，多餐是不是也要帮我巡逻？” “不过昨天那个人不在。” 赵媛看着小猫笑着说。 但是小猫好像没有理解，又或许是有自己的其他想法，总之还是看着赵媛，然后又看了看门，似乎好像想让赵媛解释一下，或者说想听到一些其他的答案。 可是小猫想听到什么答案呢？ 赵媛当然也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多餐的缘故，赵媛还是难免想到了昨天两人交流的过程。 其实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好像赵媛也的确会时常想起段清寒来了。 她其实有一种直觉，但心里又有更多的犹豫，否定了这种直觉。 赵媛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不应该这么想，放在以前，如果跟一年前的自己说，自己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摇摆不定，可能一年前的赵媛还会白自己一眼，说想那么多干嘛，选自己想选的就行了。 可能还是担心自己的选择会让今后的生活再次发生改变……其实自己其实并不算排斥改变。 因为自己当时在跟章希乾保持关系的时候，就已经想过生活会有变化。 赵媛有时候觉得人反而就是一个矛盾的生物，在明码标价的关系里相处如鱼得水，却又在对方真的有了感情之后，选择抽身离去。 虽然自己知道，她当时拒绝章希乾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其他，更不是因为他真的有了想要持续的心思。 最关键的还是对方任性惯了，赵媛从来不觉得一时激情的感情真的能延续到最后。 她其实并不怀疑当时章希乾的真心，就像自己现在也知道段清寒对自己绝对不是敷衍。 赵媛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犹豫放在小说里面，估计都会被读者骂出好几栋高楼来，说自己优柔寡断，摇摆不定…… 可是说谁都会说，真的落到自己身上，总是要自己去体会的。 有时候赵媛都觉得自己要是老找夏眠说这事儿，她会不会听烦，不过很快就释怀了。 想想也是，每次夏眠听自己说话的时候，如果是面对面的话，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两眼放光，就算只是打字，都能感觉到对方突然兴奋的语气。 ……明显就是想跟进。 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在自己闺蜜面前演起了这种霸总短剧。 而且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节奏慢还不狗血，甚至两段关系都是一段彻底结束之后，另一段都还没有正式开始……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追的。 关键是赵媛平心而论，好像这个故事里面，除了人物的背景勉强可以算得上是跟小说里面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妙的话，除此以外，不管是章希乾还是段清寒，似乎也不怎么具备霸道小说的基本套路。 章希乾幼稚恣肆但底色并不坏，段清寒过分理智，但永远都保持尊重。 因此在这样的前提下，两个人基本上不太可能发生什么强行囚禁、虐恋情深、你逃我追……乃至一些离谱的摘眼角膜文学。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赵媛想到这里自己都把自己逗笑了。 所以说代入不可取。 整天把自己带入到小说里面的人，估计也只是因为精神太匮乏，想要寻求一些寄托。 但自己实在是太忙了，有时候想想就好，当个乐子还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了。 结果还没等到赵媛自己去跟夏眠汇报，那边的消息倒是先发过来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刚到中午，虽然这的确是休息时间，但对于夏眠来说还是有点早。 毕竟按照她现在的工作强度和忙碌习惯，基本都要到了正午才能吃上午饭，而且忙完之后，估计能跟自己闲聊的机会也很少。 【夏眠：。】 【赵媛：？？】 【赵媛：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个点给我发消息？】 【赵媛：关键还是一个句号！】 【夏眠：…………】 【夏眠：那给你发省略号。】 【夏眠：因为正在震惊。】 【赵媛：？？？】 【赵媛：啊？】 【夏眠：好……多……人……啊……】 她这么一说赵媛倒是反应过来了。 【赵媛：难道说是因为播出以后的反响？】 【赵媛：可我记得之前你那个事情的时候也没那么多人。】 【赵媛：而且现在医院进出本来就需要登记，应该……】 【夏眠：科室还好，倒是没有影响到正常工作秩序。】 【赵媛：而且我记得第一期的主角是你那个实习生来着？要被围观或者讨论的话，她应该也会有点话题度吧。】 【夏眠：……】 大概是对对方太熟悉，赵媛几乎立刻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欲言又止。 【赵媛：难道说，你那个学生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 【夏眠：……嗯。】 【赵媛：所以……】 【赵媛：其实大部分人讨论或者想围观的，是你？】 【夏眠：………………嗯。】 【夏眠：我也没想到啊！！我第一期明明没什么镜头啊！！！】 【夏眠：就是科室里面还好，而且医院的门诊部一直都人满为患，但今天好像人尤其多，同事跟我说的是，好像有些人好奇想过来看一看真人长什么样——哎不是这是医院！难道真有人每天不上班这么闲啊？！】 【赵媛：一看你节目还是看太少，热度本来也不全是跟时长和镜头多少成正比的！】 【夏眠：好的大师。】 【赵媛：很麻烦吗？】 【夏眠：倒是也没有……】 【夏眠：因为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是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而且这么一想还挺奇怪的，那时候反而都是执着和批评的比较多，都不会觉得影响到什么，结果现在基本上都是一些正面的……结果反而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赵媛：那我知道了。】 【赵媛：想想也算合理。】 【赵媛：这其实也就是性格里的习惯而已，可能觉得自己被夸奖的时候偶尔还会有一点耻感，才会觉得不好意思。】 【夏眠：卧槽，心理学专家。】 【赵媛：这个很多人都有！！这有什么的！！】 【赵媛：而且你今天中午居然不加班？不对，我的意思是说，没什么活？】 【夏眠：别说了。】 【夏眠：昨天第一期不是播了么，然后沈雨墨这孩子今天好像难受了一整天。】 其实这种事情别人也都不好说什么，毕竟弹幕有一些分析其实没错，只是因为过于直白精准，不那么委婉而已。 毕竟沈玉墨先在背后说白小帆在先，这也是夏眠之前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夏眠：但是郁闷归郁闷总不能影响工作呀，所以我刚才跟他们说，今天我换一间办公室暂时用着，我那个电脑的位置你也知道，干活比较心无旁骛，所以我想了想，干脆先把电脑让给他，等这件事讨论度过去一点再说吧。】 【赵媛：我就说，怪不得。】 【赵媛：那你现在是暂时借了别的办公室？】 【夏眠：之前副主任的，不过他要出门学习去了，所以暂时没什么人用，而且我现在暂时手边没有需要带的实习生，所以也可以一个人过去，图个清净。】 【赵媛：那挺好啊，正好我今天夜班，到时候我来上班的时候还可以顺便来看你一眼。】 【夏眠：来看我可是得带东西的，怎么着都给我带个晚饭吧？】 【赵媛：行啊，我来给你当个外卖员，到时候你想吃什么？】 【赵媛：建议是选那种外面不好送的，不然不是白请我一趟了。】 【夏眠：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有点想吃你家附近的那家糖水……】 【夏眠：不过送过来估计都不冰了，还是算了吧。】 【夏眠：当然，如果你要是想吃的话，也可以顺便帮我带一份过来。】 【赵媛：那不巧了，昨晚刚吃过。】 【夏眠：？】 不提这一茬还好，提到这一茬，赵媛本来也没瞒着对方，干脆继续输入。 【赵媛：也是找的外卖。】 【夏眠：这家店不是外卖要送很久吗？？我记得好像是因为店里面生意太好，店太小，忙不过来，所以基本上要先保证堂食的，基本上每次外卖过来都得一个多小时。】 【赵媛：是的是的。】 【赵媛：所以也专门找了个外卖员嘛。】 【夏眠：？？？】 【夏眠：好，行，我懂了。】 【夏眠：我就多余问！！】 【夏眠：不过你们是聊了什么，太诡异了，你说他之前来你家给你做饭就已经非常魔幻了，现在居然还愿意帮你当跑腿给你送糖水……】 【夏眠：啧啧。】 【赵媛：这个倒是真的意外聊到了而已。】 【赵媛：我不是昨天去看他妹妹么，然后聊天的时候，意外知道他为了这段时间照顾妹妹，暂时住在附近。】 【夏眠：啧啧啧。】 【夏眠：等等。】 【夏眠：你说他住附近，该不会是住你家旁边那个听上去就专门割富人韭菜的那个大平层楼盘吧？！】 【赵媛：还能是哪个？也只能是这个了。】 【赵媛：我当时听到他就在那个地方跟你一样的反应。】 【夏眠：世界上还是有钱人太多了。】 【夏眠：他们只需要考虑今天住哪，明天住哪就好了，而我听说之后甚至都已经开始思考，这么多房子怎么交契税。】 【夏眠：狡兔三窟诚不欺我。】 【夏眠：然后呢，你们又聊了什么？】 【赵媛：然后就没什么了，正常聊了一会儿，他给我送了个糖水，说说话就走了。】 【赵媛：不过段萌的治疗还在按部就班进行，所以到时候段清寒可能会为了给她配型先进仓。】 【夏眠：这个倒是。】 【夏眠：比起找父母，的确，年轻健康的亲生哥哥是最好的配型第一选择。】 【夏眠：那你们这段时间岂不是要频繁见面了。】 【赵媛：……是吧。】 【夏眠：你前面那个省略号，怎么让我觉得你在心虚？】 【赵媛：谁心虚了？？】 【夏眠：好好好，反正不管是谁，不是你。】 【夏眠：我今天这个样子估计也没法早下班了，你到时候如果顺路的话，也的确可以帮我带点晚饭过来，我们还能在办公室一起吃了。】 【赵媛：行，我到时候随便看看。】 【夏眠：当然了，如果你要是跟段清寒约了晚饭就当我没说！】 【赵媛：？？】 【赵媛：我正常值个班，怎么可能还跟他约晚饭？】 【夏眠：那可不好说，他都给你送夜宵当外卖员了，而且他不是要照顾妹妹么，说不定就真的送过来了呢。】 夏眠虽然这么说，不过两个人也都知道只是在开玩笑。 毕竟段清寒这么有分寸的人，就算要找，那肯定也会提前告诉她，绝对不会不管不顾地贸然过来，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赵媛：对了，那我都要过来了，顺便问你一下，你桌上还有苹果没有？】 【夏眠：有有有，前几天刚进了一批，新鲜的，特别适合镇桌子。】 【夏眠：而且玄学有保证，我这几天二值班的时候都没怎么接到下面的抢救电话，还算平稳。】 【夏眠：你过来拿一个，保你今天晚上安稳度过。】 【赵媛：好！】 第470章 分享欲 第470章 分享欲 午休的闲聊短暂结束，赵媛正想着傍晚去医院值班的时候给夏眠带点什么好，忽然就听见自己家的门口有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不会吧，她在心里想，难道是因为刚才自己夏眠聊得太起劲，结果真的触发了什么被动，段清寒现在来找自己了？ 可是想想也不会，这个点应该是他在公司里最忙的时候，而且像他这种做事喜欢亲力亲为的，应该没有空在这个点突然造访。 除非是有什么急事。 更何况自己今天是要值班，他应该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值班表…… 不过赵媛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最后一点，对方也许也有可能知道。 赵媛一边心存疑虑一边走过去，结果却发现站在门口的是另外一个熟悉的面孔。 ……也是跟段清寒有关的，不过不是段清寒。 段清寒的秘书魏之霖站在门口，笑的非常阳光开朗，身后似乎还跟了两个什么师傅：“赵小姐，刚才想联系您来给你装洗碗机的，不过没联系上，就想过来碰碰运气。” 赵媛有一些傻眼地看着他身后的两个人：“……啊？” 那天段清寒打电话，原来说是真的。 关键是因为自己家洗手池的尺寸问题，这还是量过尺寸之后重新定制的，居然这么快就已经送过来了？ 赵媛一边有一些懵，但还是侧身让他们先进来安装：“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家？” 自己说完之后又觉得有点蠢，明明刚刚魏之霖说过了，他想当时想要联系自己，可能是因为信号不好或者别的原因没有接到电话，对方才上门碰碰运气的。 “确实不太能确定您今天在不在家。”魏之霖也十分坦诚的点头说道，“不过我有一些印象，赵小姐今天应该是值班，如果按照医院的值班流程的话，那现在应该是不在医院的，所以想来家里面看看情况。” 赵媛：………… 果然，刚才自己的推测就是错的。 像段清寒那么细心的人，还有这么一个做事情滴水不漏面面俱到的秘书，怎么可能推测不出来自己的值班表？甚至都不用去医院找，多观察几次就知道了。 赵媛看着已经开始工作起来的两个安装师傅，而魏之霖接触到了她的眼神，还非常体贴地说道：“您放心，安装很快的，一会儿就好了。” 魏之霖不愧是段清寒的专业秘书，全程十分有礼，而且一点也不逾矩，关键是一句多嘴的话也不说，主打一个贴心，但是谨慎。 赵媛去冰箱里给他拿了瓶饮料，让他先坐着休息一会儿喝一点，魏之霖刚说完谢谢，接过来就看到了不远处谨慎的打量着他的小猫。 毕竟猫这种东西就是某种魔力，何况多餐的东西基本上都是魏之霖找人备齐的，所以在看到小猫的时候，魏之霖也很开心：“没想到这么一段时间过去，竟然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现在小猫身体怎么样？”魏之霖主动问道。 “医院说小猫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需要慢慢养就好了。” 赵媛看着多餐还是十分警惕的看着魏之霖，似乎是想过来找自己蹭一蹭，但是又觉得魏之霖是个陌生人，不太敢靠近。 魏之霖看着小猫这样还笑着说：“我听说流浪猫刚来还是比较怕人类的，慢慢来可能就会好了。” 他还以为多餐一视同仁，对谁都这么警惕，不过魏之霖没想到的是，其实多餐已经开始会蹭赵媛跟段清寒的小腿了。 不过也是因为现在看着多餐这么谨慎，赵媛这才确信，原来多餐是真的认识段清寒的。 之前自己也想过，难道是多餐已经开始不这么惧怕人类了，所以在接触到人类时都会想去靠近，自己是这样，段清寒也是这样。 然而在看到魏之霖这样比较陌生——甚至不是完全陌生，之前还见过一次的人类时，就恢复了自己以往的警惕。 原来在多餐这里，人类之间是不同的，并不是真的一视同仁。 这样的认知莫名让赵媛觉得有些开心。 看得出来，魏之霖也是在工作的间隙听到洗碗机可以上门安装了临时过来的，因此在跟赵媛寒暄了两句之后，电话又响起来，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做了一个手势，然后走出去接。 赵媛无意窥探对方的电话内容，也对他们现在的工作情况并不关心，不过因为隔音效果并不是太好的缘故，赵媛又要担心自己顶不住多餐就会跑出去，因此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一些魏之霖的交谈。 果然跟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同，魏之霖在跟别人交谈的时候，条理逻辑都很清晰，而且语速也快得多，但是不会影响到理解。 想想也是，毕竟是段清寒认可的秘书，工作能力应该很强。 赵媛本来就不打算仔细听他的工作内容，只是偶尔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一两句别的什么。 “……是呀，我知道反响还不错，而且不是都说了这件事情跟董事会没关系吗？让那一群天天唱衰的别管了，这又不是公司出钱，其中一大部分还是段总自己自掏腰包的。” “之前说要投资的时候没几个人看好，现在发现有点赚钱了，又想要以公司的名义分红？” “追加投资？都说了之前是段总自己自掏腰包个人出资，现在算是什么东西，众筹？你是在侮辱段总还是侮辱谁？” “当然了，我的意思是项目成功大家都很开心，我肯定也不是来泼冷水的，继续努力就好了，并没有怪这个组的意思，制作组的方向很好……” “你说段总，段总今天看上去好像也很满意。” “如果有其他部门的人过来说他们想要一起分红的，直接告诉他们不用管，就把我刚才跟你说的话重新复述一遍。” “之前追加投资是段总自己的意思，出资甚至也是以他的名义出的，只不过之前不想太高调罢了，之前唱衰的人那么多，一见到有一点苗头好起来，又想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哪有这种好事？还不如称赞一下段总慧眼识珠。” “你说项目组还招不招人？不如想想今天下午的报表几点能放到桌子上？毕竟我还要递给段总签字，到时候他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我怕你来不及改就会被pass掉。” 不过虽然语速快，但是魏之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算没有什么情绪，而且好像还是在跟好几个不同部门的人聊。 赵媛其实也不太听得明白，不过大概能从对方的话也听得出来，似乎是公司里有个什么原本不太被董事会或者大部分人看好的项目赚了钱，然后其他一些部门的开始想要参与进来，说着把这个项目做大做强，但因为前期并不了解也不投入，所以魏之霖当然是拒绝了。 关键是她还从对方的口中听到，这个项目居然是段清寒自己出资。 赵媛以为像段清寒这种非常清楚利害得失的人，应该不会用自己的钱来做公司的投资，没想到居然还有例外的时候。 其实赵媛虽然知道段清寒管理的集团名号很响，不过因为自己对这方面实在是完全不了解，也不知道对方现在负责的是什么类型的项目，又具体是做什么的，虽然自己开口问的话，对方应该会告诉自己，不过还是算了。 赵媛也没有什么都要了解的习惯，有的时候知道个大概就不错了，反而了解太详细，有时候也不一定好。 因此当魏之霖挂了电话，转头看到赵媛正在旁边跟多餐一起玩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抱歉赵小姐，公司电话。” “本来就是在工作的间隙，过来帮我装个洗碗机，我这都算打扰你工作了，你自便就好。”赵媛善解人意的说。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倒是魏之霖先摇起头来：“不不不，没有的事，帮助赵小姐也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 而且魏之霖在说这里的时候语气非常笃定，还带有一种以此为骄傲的光辉：“之前段总本来就已经催促过了，让我赶紧弄完，我的工作又不局限于在公司里，这也是一部分。” 不知道是不是赵云的错觉，可是他总觉得魏之霖在提到自己的事情时，与其好像格外兴奋，或者说是……喜闻乐见。 难道是对于他们这种事无巨细的秘书来说，帮老板处理工作以外的生活上的事情，反而让他们更有成就感？ 可能想想也是，毕竟工作上还要跟其他人对接，但如果只需要负责段清寒安排给他的生活上的事情，以段清寒那个性子应该也不会太为难对方，估计魏之霖能让段清寒满意好几年，或许也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这毕竟听上去还算是正向的职场上下级关系，对老板在工作和生活上都更加契合。 不过赵媛不知道的是，魏之霖心里想的非常简单。 毕竟对于魏之霖本人来说，帮助赵媛做事情，一是能让自己的老板开心，而老板一开心呢，就会比较满意自己一满意自己就会多给自己涨薪，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嘛。 更何况现在时间是中午，本来也算得上是非工作时间，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算加班费呢。 魏之霖喜滋滋地想。 因为两人现在想的方向并不太一样，所以在赵媛的角度上，魏之霖又要协调段清寒的生活，又要协调工作和其他的员工，因此由衷的敬佩，说了一声：“魏秘书还是太厉害了。” “没有没有，我在工作上有时候也只是起到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魏之霖当然知道该谦虚的时候要谦虚，立刻说道。 “只是因为公司里有自己的制度，有的时候确实需要我去协调，比如说hr招人的时候，自己还要去帮衬一下，又或者产品部出了什么事情，有的时候还得自己去帮忙解释……” 赵媛听他解释听的也很捧场，还一边点头。 “不过……段清寒在公司里是什么样子的？” 赵媛发誓自己原本没想这么问，或者说原本就没想跟魏之霖有什么跟段清寒有关的的交流，但可能是因为魏之霖，其实整个人也比较温和，所以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说段总？”魏之霖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你一下让我说出什么样子的，我好像也没法描述，毕竟不管怎么说是我的上级嘛，但是其实应该跟您看到的也差不太多。” “段总好像之前感觉不出来有什么喜好，从我进公司开始就感觉它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符号，但是不会表露出自己喜欢什么或者对什么感兴趣。” 魏之霖思考了一下之后说。 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运气好，一毕业就能来这个地方工作，而且，跟着段清寒做秘书这么多年，也早就有了自己的心得体会。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段清寒给自己开的工资的确不少，而且自己从一毕业就来到这里，说没有感情也是假的。 所以其实在这一刻魏之霖也有一些犹豫，要不要再替段清寒说一两句好话。 毕竟要是老板跟赵小姐真的有后续的发展，那也算是一件好事。 因为魏之霖是看到过之前无欲无求的段清寒的，而现在的他比起以前，明显更有血肉了一些。 “有的时候我光看着都觉得段总应该休息了，但他总是好像不会困一样，一直有精力去做自己的事，还把妹妹照顾的也很好。” 魏之霖本来只是想随便说一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提到hr，他就不得不想到之前红着眼眶从段清寒办公室里面走出来的Linda。 虽然Linda的性格也算比较直爽，所以并不隐瞒自己对段清寒有好感，只是在那一次之后，好像对方的确也没有主动再提过他了。 想想也是，抛开别的不谈，对方本身就有自己的个人魅力，更何况肯努力肯学习，工作强度在很多时候也能完美适应。 但是魏之霖现在这一刻福至心灵，好像觉得自己应该稍微替自己的老板说点什么。 毕竟在现在这个状况下，自己作为段清寒的贴身秘书，肯定是知道他的事情比较多的，因此位置的又不少，明显感觉得出来段清寒就是对赵媛完全不一般。 在魏之霖的视角里，赵媛可能对此一无所知，但是自己在这种时候偶尔说一两句玩笑话，帮一帮老板，也是他作为秘书必须要学会的职责之一。 “所以……”魏之霖有一些小心翼翼的重新开口。 “所以如果按照赵小姐的想法来看的话，可能段总在公司里的模样也许会让您失望。” 赵媛也愣了一下，本来自己是好奇当天他的公司是什么样的，魏之霖却先给自己打了针预防针。 “就是那种做什么事情都做得很好，但好像情绪永远不会有波动一样。”魏之霖回忆着。 而在魏之霖说到这句的时候，赵媛忽然就能够共情了。 “我记得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每次看着段总一边觉得他好厉害好钦佩，一边又在思考，那他这样会不会很累。”大概是魏之霖自己回想起来也很感慨，所以语气也换了一种方式，“但关键是那个时候段总，也是绝对不可能提到疲惫两个字的。” “就算是机器都会有定时定点的保修的，可是又不是机器，怎么能真的不会觉得累呢？” 魏之霖说。 赵媛发现自己已经能完全理他的意思。 “所以我刚才才说，还是蛮喜欢帮段总处理这些方面的事情的。”魏之霖不愧是跟段清寒待在一起最久的秘书，更何况自己本来就很会说话，因此话锋一转，话题又不着痕迹的，回到了最初的提问。 毕竟魏之霖也没有说谎，虽然自己的确是觉得帮赵媛做事情的时候，段清寒心情好、而且能给自己多开一点工资是真，但是想让自己的老板看上去更鲜活一些，也并不假。 魏之霖点到即止，后面的话也没有再说。 旁边负责安装洗碗机的两个师傅动作也很快，因为都是之前量过的，所以只需要测试一下能不能用就行了。 “魏先生，差不多装好了。” 其中一个师傅走过来汇报。 魏之霖立刻跟着对方过去厨房看了一眼，而赵媛也是第一次用洗碗机，因此还带着一点兴奋的走过去，看了看教程和各种各样的流程。 因为自己的房子不算新，厨房也不算大，所以才需要定制专门尺寸的洗碗机，而段清寒给自己找的洗碗机牌子，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顶尖品牌，刚走进去的时候，赵媛甚至觉得这个牌子在自己看上去十分朴素的厨房里，甚至有一些格格不入。 不过安装师傅态度良好，非常耐心的跟他们说了具体的使用流程，然后又给赵媛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们售后。 魏之霖这个时候又很有眼力见的替赵媛接过来：“售后什么的给我就行了，到时候赵小姐有任何的问题直接来找我！” 赵媛虽然觉得这事没什么，但是也拗不过对方，还是让安装师傅给他留了电话。 “那么赵小姐，我就先不打扰了。” 魏之霖效率至上，在确定了洗碗机已经安装好了，而且没有任何其他情况的时候，人就已经先走到了门口准备离开。 赵媛跟他道了谢：“辛苦了。” “对了，赵小姐。”魏之霖走到门口，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想到什么，“刚才我给您说的那些也是我自己的观察结果，您也就……” 赵媛当然知道，很快就说道：“我明白的，我肯定不会跟段清寒说，就当我随便问你一下就好了。” 魏之霖面露感激：“那我就先回去了，公司还有事情没做完。” 赵媛刚才还听到魏之霖一直在接电话，点头让他离开。 想来也是，来自己家里帮忙安个洗碗机，跟他们集团各种各样的事务相比，实在是小事。 赵媛等对方离开以后，先去了厨房又研究了一下这个新的洗碗机，一番鼓捣后勉强熟练，在心里感慨，能解决洗碗问题的发明都是伟大发明。 她拍了一张洗碗机的照片，发给夏眠。 不过对方应该是忙碌起来了，所以并没有及时回复。 赵媛看着安静的聊天框，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下意识点开了另一个人的。 毕竟分享欲是很重要的东西。 就像自己那时候同事给了一个蛋糕都要拍照分享，而现在也是。 “魏秘书来安装好了洗碗机……” 文字没输入完，她又有些犹豫地停下了。 她想起刚才魏之霖闲聊似的跟自己说的话，和自己忍不住好奇的提问。 在这一刻，赵媛自己也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对于段清寒的分享欲，也真正成为了某种“下意识”。 第471章 揶揄 第471章 揶揄 夏眠这一边，就如同自己跟赵媛说的那样，虽然并没有到失控的地步，但是的确也比之前热闹了很多。 尤其是今天上班的时候，就感觉非常明显。 因为他们的医院本来就是省立的三甲医院，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很多，各种地区的人都想上来求医，因此门诊大楼跟急诊室永远是人满为患的。 不过因为治理得当，所以一直以来秩序也算不错，但今天上班的时候，夏眠就隐隐约约感觉到，好像并不是来看病的人似乎多了一些。 虽然进住院部都是需要登记的，但是门诊大楼这种地方除了做基本的安检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要求，因此这一次门诊大厅甚至都成了某一个奇怪的打卡地点，有人在过完安检之后就开始对着门诊大楼一阵拍，从一楼拍到五楼，从门口的假山水池开始，一直到顶楼的康复中心，虽然没有资格进去，但是好歹留下了照片。 关键是这还不是一两个人，感觉跟之前的门诊体量相比多了至少三分之一。 因为夏眠是住院总，有的时候就需要各个科室来回奔波，所以今天自己在路过门诊部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尤其明显。 好像真的有的人闲到不行专门来医院做个打卡的，甚至在路过的时候，自己还听到有人在讨论。 “好像真的跟电视里拍出来的效果一样哎。” “人果然比我想的还要多，好辛苦啊医生。” ……不是你都觉得辛苦了，那怎么还来增加医院的工作量？ 夏眠在心里这么想着，不过也的确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 “在门诊楼拍个照我们就走吧，别去打扰医生了，毕竟他们的工作已经够忙了。” “可是……” “正常人谁想没病来医院啊？” “我也就只是住在这附近，想过来顺便看一眼……” “我其实还有一点点想看那个节目里的夏医生的！” “谁不想看，长得好看还温柔有气质，本来就人见人爱好吧。” “不过住院部进不去，而且就算进去了我们也不能去吧，这已经算是打扰别人正常工作了。” “说的也是，所以什么时候上第二期呀，有点等不及了……” “这个综艺之前不是说了是边拍边播吗，说不定第二期都还没有做好呢，按照他们这个剪辑速度估计现拍现剪，然后现播。” “怎么有种去餐馆吃饭的感觉？” “这不挺好吗？至少没有预制菜。” “有种大厨猛火现炒的感觉……？” “明明在说综艺，怎么还把人说饿了！” 虽然知道大家只是在正常讨论，不过夏眠在经过的时候还是略微低下了头，毕竟要是被人发现，虽然没什么影响，但还是能避免就避免。 只是因为自己工作原因，夏眠还是要时常在门诊部这边走动，因此在夏眠第二次来窗口的时候，就还是有来看病的病人发现了自己。 最开始自己都没注意，因为对方并没有立刻高声点出自己的名字，还算有点素质，也知道这个地方是医院，不是什么其他的场合。 问题是在发现之后肯定会跟旁边的人说，而旁边的人因此也会看过来，然后跟着交头接耳。因此就算大家想不打扰，可是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一些影响的，因此很快就已经有人发现了自己，然后还小声讨论了起来。 “这个就是昨天出现在镜头里的夏医生本人吧！” “小声一点小声一点，毕竟人家在上班，还是不要打扰对方的好。” “我知道！但是本人看上去比镜头里的还要有气质还要好看，这是可以说的吗？” “可以说的可以说的，因为我也这么觉得！” ——“主要是我看了节目，很明显能感受到她给别人的感觉就是一种内核非常坚定的，温柔强大的人，可能因为很多人性格原因做不到她这样坚强或者坚定，所以也会更加喜欢这样的角色，会把自己的希望也投射到对方身上。” ……夏眠想起昨天自己看到的这么一句话。 其实自己并非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自己，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也许还是低估了这个节目之前的营销，或者说谁也不知道，运营方居然会中途加投资，还请了新的嘉宾，让热度达到了另一种新的境界。 所以夏眠一开始觉得这并没有什么的，要是真的有人一直夸自己，也就当听听就好了，毕竟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最重要，而且自己之前跟梁屿川讨论过，也跟赵媛说过，他们之所以会同意，也是因为了解到自己的习惯，明白想为病人多做一点什么，而节目组说着可以用一部分的流量变现，从而反哺一些看不起疾病的病人，这本来就是下面最开始决定要加入的原因。可是…… 她自己也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有现在这么一个热度和讨论度啊！ 尽管在门诊部遇到的那几个人已经算是温和的，而且并没有上来主动打扰自己的，但因为看了节目的人实在不少，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镜头不多，却成为了第一期最引人瞩目的对象，因此在自己被人认出来并且发现之后，虽然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上来打扰，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过来打招呼，但是最终还是让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也没想到会有现在这种关注度啊。 夏眠在心里面想。 她甚至都在思考，以现在这件事的关注度和之前自己被社交媒体平台误解的时候相比，那时候针对自己的有很多负面言论，而负面言论总是更容易甚嚣尘上，变成攻击自己的武器，可是现在这个热度好像比之前自己被抨击的时候还要高一些。 夏眠本来今天还要再跑门诊部两趟，因为不想被围观，还是尽快把工作全都并在一起，就早早的回了办公室。 在住院部这边虽然只有病人跟病人家属能进来，所以没有门诊部那么夸张，也没有那么多讨论度，但是也有新的情况。 具体就表现在于沈雨墨的事情。 其实这个事情夏眠作为一个完全的局外人，只能说沈雨墨确实有一些不太好的习惯，但也称不上有多坏，毕竟他的本意还是想在规培的时候多学点东西，然后能帮就帮一点。 但是今天查房的时候，可能同事们也都知道了这个事情，所以看到沈雨墨有一些没精打采的进办公室的时候，大家也都稍微给了一些安慰。 白小帆暂时轮转去别的科了，现在科室里的两个来学习的就是沈雨墨跟刘悦晗。 其实刘悦晗本人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反应，甚至还开开心心的跟大家继续打招呼。 而沈雨墨可能就是因为比较在乎面子，结果自己的这些话还被摄像头都录进去了，现在还被各大网友审判，实在是有一些难以接受，因此说话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 最初沈雨墨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刘悦晗，还有一些躲闪的避开了视线，过了半晌才有点犹豫的开口道：“我……” “唉，我当时就不应该这么说小白。” 沈雨墨好像想解释，但是又不知道从哪里解释起，只能继续小声的说：“其实那些人骂的也对，我当时不应该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揣度别人，也怪我平时太懒了，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想法……” “至于你……”在提到刘悦晗的时候，沈雨墨肉眼可见的有些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因此在心里面酝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当时只是想教一教你，主要也是怕你紧张，第一次做主要也不是……” 其实夏眠在听到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跟那些网友一个想法。 就好像沈雨墨本人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但是又觉得那些人说的也并不是全无道理，又想着去改进一下，但是脱口而出的还是下意识有那么一句“我教一教你”。 不过这种通病其实很多人身上都有，倒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问题。 更何况他们两个也不是他们组的医生，夏眠也就不打算多说什么。 “没事的，我知道你的意思。” 倒是刘悦晗主动说道：“我明白你肯定没有恶意的，不用去管那些东西就行了，我们还得在这学很久呢。” 王栋梁也咳嗽一声，过来打圆场。 “这种东西咱们当随便看看就行了，不过说实话，人家小白当时确实挺用心的，跟着夏医生也学了很多，有那样的想法和猜测没问题，但是有的时候不用那么快说出来，因为有可能是错的。” 王栋梁倒也没有遮掩问题，直接就对着沈雨墨说：“毕竟你虽然工作过，但是时间也并不算长，而且没有到其他地方了解学习过，有的时候确实会用自己的观点去代入到别人的身上。” 沈雨墨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僵，大概也没想到王栋梁会如此直白地把问题点出来。 但是王栋梁毕竟是自己的上级医师，而且他说的也不算错，因此沈雨墨还是顿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明白了。” 王栋梁这个人平时看着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有的时候白大褂还不扣扣子，经常被医务科的人教育，但是面对相关事情的时候，还是看得很清楚的，而且也不会为了面子就真的不说，反而会自己主动提出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这一行会经常出差和学习。”王栋梁前面刚把事情正式提出来之后又想给沈雨墨缓冲一下，于是又缓了缓说道，“就是要去别的医院见的多看的多，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狭隘，比如同一个疾病，除了标准的治疗指南以外，别的医院会有什么样的方法？会有怎么样更好的治疗措施，如果不自己去看，自己去学习是很难吸收得到的。” 沈雨墨的头更低了一点：“是我的问题。” “这话你应该去跟小白说，不应跟我们说。”王栋梁的语气虽然缓和了不少，但是也并没有想把这件事情就当做一个玩笑遮过去的意思，“人家甚至还大学没毕业，想多学点东西，总不能这样消灭人家的热情，你说是不是？” 看到沈雨墨这一次终于很认真的点头，王栋梁才笑了，然后又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我们这一行本来就是这样，你说医院里又不缺干活的牛马，如果只是纯干活写病历开医嘱的话，那这样的医生其实一抓一大把，但是我们缺乏的反而就是真的想进步，想学东西，想一直往前走的人，所以好不容易有一个这样的孩子，我们肯定是想好好培养的。” “你说是吧，夏医生？”王栋梁最后总结完了，又抛给夏眠一句话。 夏眠当然也听出了王栋梁的意思。 或松或紧的说了这么一堆，其实就是在想给沈雨墨说清楚其中的利害，自己这个时候只需要随便附和一下就行了。 夏眠当然非常配合的点了点头：“白小帆过段时间还要回来呢，到时候你们说不定可能见得上面。” 这句话也算是给了沈雨墨一个台阶，但是也恰恰是在跟他强调，他是需要跟白小帆道歉的。 不是像他之前那样装作跟刘悦晗说几句话，就能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 沈雨墨的表情有一瞬间还是有些尴尬，不过现在大家都还算好好说话，因此他最后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到时候会去跟小白说的。” “反正网上那些东西你也不用看，毕竟咱们拍这个东西也不是真要别人给我们评头论足的，”王栋梁在听到沈雨墨做了卷的保证之后，又立刻松了下来，开始安慰他，“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儿也知道你是为了他们好嘛，没关系的，只是小白比较年轻，所以还是要好好对待。” 刘悦晗不愧是体面人，其实这件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还是帮着沈雨墨说了一两句话。 在沈雨墨的事情说完之后，等到了休息的时候，夏眠就开始受到了同事们的亲切问候。 “说起来你们都看了吗？”快到午休的时候，有一个护士过来送报告，顺便过来问了一句。 这句话不问还好，一问就算是开了个头，本来大家都已经忙了一上午，正想要交流八卦一下，放松放松心情，这下一有了这个契机，也就一下聊开了。 “可别说，我今天路过门诊部的时候，都看到有人在讨论我们科室的人呢。” “讨论我们科室有什么的，我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心外科，要真想来我们科室参观，除了什么合作方的企划或者药厂过来开个讲座，要真进来那真得实打实的有人生病，医院住院部这种地方，说真的又有谁想来常住呢。” 在门诊部的时候还好，毕竟自己可以及时的离开，但是到了自己科室，夏眠莫名地窘了一下，咳嗽一声：“大家今天中午有没有想喝奶茶的？我给你们点一份……” 还有没有没反应过来的，有一些好奇的问：“怎么夏医生今天中午突然想要请奶茶了，是有什么好事吗？” 夏眠简直只想扶额：“……” 而大智若愚的王栋梁就已经明白了她想说什么，只不过同事这么久了，大家也比较熟悉，有时候还能一直开玩笑，所以并不打算立刻就放过她。 “那不是因为我们夏医生讨论度太高了……” 他笑着说道：“请我们喝奶茶，应该就是想让我们不要揶揄她吧。” 夏眠叹了一口气：“王医生怎么什么都看得清楚。” “这可不怪我，”王栋梁立刻举起双手，“是我昨天回去之后陪我老婆一起看的，她一直跟我说特别喜欢你，然后还对着我指责了一通，说我竟然不扣扣子就上电视，简直就是抹黑我们科室的形象……” “我今天来上班的时候，我老婆还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在你面前多夸一夸你，以表示她对你的喜爱。”王栋梁笑着说，“我这不也是在帮人传达吗，老婆的话又不能不听。” “哎呀，我知道夏医生是不好意思，其实没什么好害羞的！”另一个护士说道，“而且该说不说，也算是正向宣传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倒是没怎么看，但是我看了一下微博热搜，确实，没想到会有新的这个热度……” “而且夏医生你别担心，我看大家都是在夸你，夸你温柔，知性又稳定，关键是能力还很好，都是称赞的话呢！” 夏眠：………… 现在不是这个问题！ 她自己也没想到，原来之前被诋毁的时候自己还能心如止水，没想到赞誉这么多，反而让自己不好意思起来了。 “不然我还是请你们喝奶茶……” 夏眠试图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来。 只是这次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另一个同事说：“不过按理说，现在热度这么高，按照之前节目组跟我们承诺的话，是不是到时候我们科室能分到一笔不错的治疗费？” “我正好有个连医保都没有的病人想要签放弃治疗知情同意书，那如果真能按热度变现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让他不用出院了？” 夏眠听到这里动作一顿，后面想说的一下子也都忘了。 第472章 确认 第472章 确认 可能是因为今天一直在被讨论，所以夏眠一路上都忽略了这个问题。 而同事们也是因为提到这个问题，又重新热络起来。 “我也记得他们当时跟我们科室和医院谈的时候，不就是说了会按比例分成吗？” “好像说是按播出之后流量变现之后的比例？我记得当时哪个护士说过，可能数据不好的话，最后每个科室分到手也就几千万把块钱，运气好一点就两三万，可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治病的钱啊。” “说实话，像咱们这个科室两三万虽然用不起进口的起搏器全套，但是作为那些甚至都给不起国产价格的人来说，就算每个人只能分到四五千，那也是绝对是一笔救命的收入。” “而且我记得他们说好像这个钱是按组分的吧？然后就会根据自己科室的病人决定这个钱最后给哪些人……” “是的是的，那这么一想，我虽然不懂这些流量变现，可是现在这个讨论度，应该比我们之前想象中的都要多好几倍吧？” “何止是好几倍，我虽然不懂，但是你就从微博的讨论量跟热度来看，应该是十几倍至少。” 科室里还有一个像赵媛那样比较了解综艺的：“其实这个很好算，如果按照壶的比例来算的话，那前几个星期不是正好有一档大制作，但是糊得血本无归的综艺吗？你看那个讨论量就很少，平台的热度也就只有几万，但是据说就算是这种热度，已经能变现一些了，而我刚刚还查了一下现在这个综艺才播了第一期，在平台上总体讨论量就已经快要破百万了，虽然这个数据是比较笼统的，但也已经足够证明无论如何，现在的热度都已经超过预期。” 不过也有同事想了想，表示担心。 “可是不是说他们后期又追加了很多投资嘛，那他们会不会把成本扣完之后发现，留给我们的也并不多啊？” “这你不能这么想，他们跟上面的人怎么算，投资是他们的事情，但是跟我们这边说好了的，要怎么分红是他跟我们之间的事，所以我们到时候应该还是能按照原本的约定去跟他们谈的。” 夏眠在这个时候也思考了一下。 的确，之前林雪在跟自己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提到过，确实没有其他的附加条件，也明确说明了只要播出了，之后就会按照热度履行之前的约定，分别把变现的金额当做善款，每一分都要能看得见的，打入医院的账户上。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之前科室的大部分同事跟夏眠他们都不会答应。 夏眠想，要不要现在去问一问林雪。 但是好像现在开口又有一些微妙，这不就是明摆着是自己发现了这个节目的热度远超预期，然后才播了第一期，就开始找他们准备要钱的事宜了吗？ 但是夏眠记性好，所以她回忆了好几次，从最开始林雪找自己，到最后两人达成了协议关系。从始至终对方都没有提过什么前提，就连合同上也没有怎么写过…… “应该就是你们说的那样。” 夏眠想了想，还是对着同事开口说道：“就是按照比例的，而且他们后面追加投资是他们的事情，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合同走就行了。” 虽然夏眠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里没底，可是有的时候，她还是决定相信林雪给自己的感觉，更何况对方也是第一次参与工作，而且如果不是她的话，应该还邀请不到自己，这个项目还不一定可以促成。 所以按照道理说，如果是一个正常的、想要延续ip的这么一个制作组，应该也不会在这样写明了合同的情况下违约，所以想了想，夏眠怕同事太担心，还是开口说道。 果然在自己说了这句话之后，同事明显心里缓和了一些：“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夏医生是认识小林的，那应该还是能信得过的。” “是的是的，而且如果不是夏医生，他们可能都做不了这个综艺，包括分成这种事是一开始就说好了的……” “不过我们现在这样算，是不是显得我们好像很贪财？” 还有同事有些担忧地说。 “我们确实想要那一笔治疗费啊，本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是这笔钱也没有一分落到我们口袋里啊！” “就是就是，一般有的医生上节目还有通告费的，我们一分钱没有就算了，还能帮病人挣钱，我们想一想怎么了！” “这么一想，舒服多了。” “由此一看热度高起来也是好事，算了想一想，如果现在没有这个热度可能糊一点的话，那到时候我们是不是结算的时候，每个组也只能拿不到一万块钱，而这一万块钱说不定还要给好几个病人分，但现在的话……” 说了也奇怪，明明医生们和护士们都拿不到这笔钱，可是想到这样的情况还是依然重新高兴了起来，而之前那些担忧也没有再讨论了。 在这样的氛围下，夏眠忽然也觉得同事们讨论讨论好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问题是，说到自己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尴尬。 不过正在夏眠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电话，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对方正好是他们当时还在想着在林雪。 这一次夏眠倒是没有避着别人，直接接了起来：“喂？” “夏医生！”林雪的声音听到就很兴奋，感觉情绪都已经能穿透电波传递到夏眠这里，“这两天怎么样！” 夏眠才刚说了一句还挺好，对方好像就更迫不及待的继续说道：“我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要忙着跟他们进度和剪辑，然后有一些运营也需要我去做，所以就没来得及来你们科室找你玩……” 虽然林雪一直在说自己事情很多，可大概都是她真正想做的事情，因此夏眠居然没有听出她的语气里面有什么疲惫或者抱怨的意思，反而还有一种兴奋。 “你有没有看节目呀？” 林雪很兴奋的说，不过说到一半自己又顿住了：“算了算了！夏医生每天这么忙，还是要先工作要紧，不过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 “——我们第一期播出以后非常成功！！！” 其实刚刚夏眠在林雪问的时候就已经想说自己看了的，不过林雪好像担心自己太忙，说这些话很令人扫兴，所以还是自己先说了出来。 因此在听到林雪这么说之后，夏眠也就没有再继续坚持说自己看过这件综艺的事情，而是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道：“是啊，今天来医院，同事也都在说这件事。” 大概是林雪本人也没想到，第一集播出之后的热度就比之前所有人预期的都要高，估计现在整个人还是有点没缓过来的状态：“其实我也知道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好像有点打扰，但是我又觉得在看到数据之后就很想跟你说这个事儿……” 林雪的情绪和真诚都触手可及：“虽然你们总是在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当时拍的那个视频，可能反转和舆论来的没有那么快，真的，可是对于我来说，如果没有遇到您的话，我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体验。” “我现在的履历说出去，我同学都不敢相信，我在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因为毕业作品受到了关注，而运气很好能有下夏医生您的帮忙，我还真的进了想进的项目组……而且还是这一个正式的身份加入制作，可以自己策划、可以提建议，虽然话语权不重，但是对我来说已经完全知足了。我梦里面想到这个场景可能都得五六年以后，没想到因为遇到你我才能这么快的实现……” “所以我觉得我给你打电话其实是想分享喜悦，如果您觉得我冒昧的话，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林雪忍不住说。 夏眠本来就喜欢这样有朝气的年轻人来跟自己说真心话，当然没有排斥的意思，更何况自己听了之后心情也能好一些：“怎么会，我很喜欢听你说这些。” 听到夏眠这么说，林雪才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舒缓下来。 “那我就放心了。”明显感觉得出来林雪的声音更松弛了一点，然后才继续说道，“虽然一直很激动，但是毕竟身份跟之前不一样了，还是觉得自己怎么做都做得不够好。” 夏眠倒是完全理解她现在的想法，毕竟自己一开始进医院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可能努力的人就会共情努力的人，或者说愿意倾听的人，总是能多思考一下对方立场上的想法。 这一次夏眠没有无脑的直接安慰，而是沉吟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要知道时间是一直往前的，没有任何一个选择，能让你在将来真的没有一点遗憾。” 林雪没想到夏眠会这么认真的回复自己，一时间也愣了一下。 “说实话，人其实在后面回顾自己之前的选择的时候，通常会用后悔或者不后悔来做界定。” 大概是因为林雪身上跟她有相似之处，因此夏眠忍不住掏心掏肺的想多说一点。 “就像你现在问我后不后悔进入这个行业，我的答案当然是不后悔，也很骄傲，我能在现在的工作上发光发热。”夏眠说，“可是有没有遗憾，那就太多了。” 在跟林雪说这些话的过程里，夏眠也想起自己曾经跟白小帆聊过的自己的往事。 想起自己曾经努力，但是还是没有能救回来的生命，想起有时候自己因为犹豫而没有多过问的情况……总之如果提起遗憾这件事，跟后悔不同，她依然有很多自己遗憾没能完成或者没能做得更好的事。 “当然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要为现在的工作感到焦虑，反而是想告诉你，你现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没有必要再为无法预料的事情而内耗自己。”夏眠说，“可能过了几年你回头，在有了新的工作经验之后，说不定会觉得自己第一次做节目犯了很多不该犯的错误，但是至少现在来看，你做的还算不错，不是吗？” 林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在对方沉默的时候，夏眠偶尔想，自己是不是说的有一些太郑重了，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给她传输这个观点并不算错。 果然对方在沉吟片刻之后重新开口，声音比刚才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其实我刚刚跟你打电话的时候也在想，我是不是有很多地方没有做好。” “因为我特别喜欢你，夏医生，你知道的，”说到这里的时候，林雪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顿了一下才继续，“所以刚刚通话的时候我在想，我的身份跟之前不一样了，不再是一个单纯就是想拍纪录片的大学生。而是一个会跟你合作的对象，你会不会觉得我跟之前有了变化，会不会没有之前那么喜欢我……” “虽然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那样，但我就是会一直脑补，然后开始焦虑。” “不过还好，在你跟我说了具体之后，我就好很多了。”林雪好像在电话那头长舒了一口气，“其实我是想说，如果我有什么没有做好的地方，或者说对我们综艺有什么建议都可以告诉我，虽然我并不能拍板决定，但是我也可以把消息和建议递上去，应该还是有点作用的，你相信我。” “其实你的建议没错。”夏眠想了想说道。 “不管是从商业角度来看还是别的地方，至少现在这档节目的热度是比你们想象中的高，那就说明你的决定是对的，你当时来找我也是对的，”大家毕竟是成年人，对于流量这种东西还是有一点概念，夏眠也知道，现在这个热度对他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这本来就已经证明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了。” 大概是夏眠一直在夸，反而让林雪有点不好意思：“……倒也没有，主要是我们节目组也算运气好，后面真的追加了一笔投资，而且金额还不少。” 夏眠莫名其妙又想起赵媛跟自己说过的，上面拨款的投资人当做慈善一样：“现在想想，可能也是投资人很有眼光。” “说到这个，我正好还有想要跟你确认的！”大概是提到了投资人的关系，加上刚被夏眠鼓励，林雪声音也明亮了些，“因为我们老大之前也想过，是不是对方投资太多之后会对我们之后的营收有影响，或者是改变分成的比例，就跟他们谈了一下。” “因为之前承诺过你们在后续流量变现之后的收益是按比例跟你们分成的，意思就是不管播出的情况怎么样，只要有流量变现，就会一定按比例分，”林雪说的正好就是夏眠同事们提过的问题，“所以我们老大还专门去问了跟他们对接的人，结果……” 林雪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很高兴的说：“结果投资人说我们该怎么分成就怎么分成，他们不会影响我们跟医院分成的比例，也不会从中抽成或者多拿些别的！” “之前他们说上面的投资人是天使投资人，我还不信，觉得可能还是有什么条件在，没想到对方说现在流量好了之后，营收继续按照之前谈妥的方案就行！” 林雪毕竟专业不是搞这一块的，所以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跟夏眠说清楚，然后总结道：“所以也是来跟您说一声，后续会给你们医院和科室的分成款是不会变的，看现在这个流量……说不定还能真的有不少家庭受益！！” 夏眠之前是这么猜的，不过在得到了林雪的肯定之后，心里也算有了一块大石落地。 “说实话，我们今天同事还聊到过这个事情，当时我就觉得上面应该不会改变抽成方式，不过现在还是在你跟我说了之后才真的相信。” “这个我也不是很懂，说实话！”林雪说，“我都没想到我第一次跟节目就遇到了这么好的投资者！” “就连我们现在都在想，这个投资人是不是认识节目里的人，不然怎么会这么好说话，而且拨款的时候也不含糊，还好是我们现在播出的热度的确不错，要是真的亏本了，还不知道怎么跟上头解释呢。” 这下跟赵媛说的一样，连林雪也这么猜测了。 有一瞬间夏眠还想问一下上面的投资人是谁，但是想了想自己对这方面实在是完全不了解，就算林雪说了，自己也转不过弯来，那还不如不问，省得让对方犹豫要不要把这种可能是商业机密的内容透露给自己听。 “既然是这样，那我到时候也可以跟同事转达一下，他们也会放心一些。”夏眠点头说道。 “好！”林雪也知道这个问题说清楚比较好，“所以不管我们上级投资人是不是天使投资，但至少可以让你们医院的医生放心啦。” “而且不止是你们科室，其他科室的流量分成变现也是一样的，包括后续直播。” 夏眠怔了一下，心说，如果一直都是这种热度，但数额的确不小了。 这下别说是天使投资了，几乎可以说是临床捐款大善人了。 资本家难道真不赚钱啦？ 第473章 值班法宝 第473章 值班法宝 现在有了林雪的肯定，那就说明了到时候等节目播出完之后，他们科室真的能拿到一笔不小的分成。 虽然后面两期暂时不是他们科室录，会去急诊科或者肿瘤科这种地方，不过单是这一期，收益就应该不会太少。 更何况在前面几期录制完播放完之后按照节目的流程，后面还会有直播的环节，科室可能也会再一次出镜，虽然到时候直播的分成应该是几个科室平分，但对于病人来说，又是一笔善款。 这种半捐助的方式，也会让医生们更有积极性一点。 “嗯嗯，夏医生你跟他们说了也好，能让他们放心一点。”林雪语气比刚才轻松了许多，“不过夏医生，你有没有看网上的评论啊？” 夏眠原本嘴角还挂着笑，听到这句话之后表情一顿。 来了，这个问题还是来了。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更何况无论是节目弹幕里还是社交媒体平台，或者广场上，提到自己基本上都是夸赞或者表示喜爱的，但恰恰就是因为这样的赞美太多了，夏眠面对诋毁可以波澜不惊，结果听到这一堆堆的夸赞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但林雪都问了，夏眠也没有一趟不知道的道理，只是咳嗽了一声才说：“嗯，看了一些。” “虽然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觉得不好意思！！”果然在提到夏眠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林雪就更雀跃了一些，“但是其实这个场景我之前就想象过的！！” 夏眠听到这一句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当时我们送去剪辑之前，我们全部人是看过了未剪辑之前的原片的。”林雪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其实我们都知道您的镜头不算多，一开始还有人提议，是不是要把白小帆主视角的这个镜头贯穿始终，还说是不是要因此牺牲掉一些镜头，但是我们全部看完之后又觉得，至少关于你的镜头是没有必要删减的，第一是为了展现医院的各种各样的生态环境，以及你这个职业本身就是比较重要的一环，关键是……” 林雪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很可疑的停顿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就把最后的话补完：“关键是我们总制片看完粗剪版之后也很喜欢你，所以就没有让剪辑把你的镜头都截掉。” “我们总制片还挺有想法的，之前也是她同意的我来找你。”林雪跟夏眠解释道，“而且也不只是我跟总制片，基本上大家看完粗剪之后都觉得把这个镜头保留下来很有必要，所以几乎都不用投票表决，大家就都一致同意了。” “还有一个负责运营的姑娘说，一定要保留下来，因为她还算比较了解观众的情绪，跟我们说一般这种镜头不多，但是很有人喜欢的角色算在节目里是一种点睛之笔，现在看来她果然说对了。” 夏眠；“可是我也只是在节目里正常工作了而已……” “所以这就是人格魅力吧！”虽然看不见对方，但是夏眠就是觉得林雪应该在电话那头边说边点了点头，“毕竟不只是你，我们大家看完之后都很喜欢。” “而且……” 林雪声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大家看到你在工作间跟你爱人打电话的时候，还都被感染到了呢。” 这下夏眠是真的脸红了一下：“我跟……我爱人？” 不知道为什么，形容另一半的词汇有很多，但是夏眠果然最喜欢的就是这一个。 是温暖的、郑重的，是带着想要给全世界炫耀的底气的，只要念到这两个字，就仿佛重新被温暖过一次。 “是呀。” 毕竟林雪是见过梁屿川的，因此更有发言权一些对着夏眠说道：“可能大家都好奇，像您这样工作特别努力，特别认真，而且内核又非常稳定的人……谈起恋爱是什么样子的吧？” 林雪说的也是实话，毕竟粗剪刚出来的时候，还有朋友问她，因为知道她认识夏眠，想好奇的问一问，知不知道夏医生的对象长什么样。 当然林雪肯定没有说，只是含糊其词的说，肯定应该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吧。 “大家其实也都没有恶意，当然可能八卦的心是有一点，不过都是想让你们更好的方向发展的那种祝福。” 林雪对夏眠说道。 “我的爱人你也见过。” 夏眠说。 “所以我才会更加祝福。”林雪说着一边点点头一边开口，“如果您觉得丈夫不方便或者是不想出面的话，也可以提前跟我说，我就让他们后续不要再有这样的剪辑就行，如果你介意的话。” 夏眠摇了摇头，毕竟这件事之前梁屿川跟自己也说过，他好像甚至不仅不排斥出面，语气里甚至还有一点支持的意思。 “没关系的，反正我不是主角，这种东西顺其自然就好了。” 林雪点点头：“好！” - 夏眠跟林雪聊完天之后，就挂了电话继续工作，听说今天第二期的录制已经开始了，不过因为不在自己的科室，所以他们这边还算平静。 据说这一次除了白小帆作为主角，还有另一个实习生，应该是在急诊科那边。 那不就是赵媛那里？ 不过今天赵媛上夜班，也不知道那边拍摄是怎么安排的，估计她来的时候今天拍摄都收工了。 因为夏眠也不了解那边节目是到底要怎么录制，不过既然现在不在自己科室，那也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多工作一会儿。 运气比较好的是今天下午没有什么紧急病人，因此自己虽然没有实习生帮助，不过夏眠也依然效率很高的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 她在工作的时候时常会进入一种心流状态，尤其是在思考问题或者做诊断写病例的时候，只要身边没有人打扰，那她就会完全屏蔽掉身旁人的对话或者是别的什么，而专心致志于自己手中的那件事。 有的时候太认真了，连生理上的饥饿或者口渴都难以察觉，差不多得等到事情基本上办完之后才能回过神来。 而今天也是如此，因为下午基本上没有其他的病人来找自己，夏眠也难得把之前欠下的一些重新整理的病历又拿过来改了一通，一不留神就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夏眠这才从那种状态里面出来，伸了个懒腰看向窗外，居然已经快到傍晚了。 同事们该下班的基本上也走了，因为今天夏眠没有在自己的办公室的缘故，并没有注意到同事们什么时候走的，等她过去的时候，办公室里面基本上就只剩下了一个值班医生和沈雨墨。 沈雨墨看上去状态没有恢复得太好，可能因为节目时的事情，还是给他心里面造成了一点影响。 夏眠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再过去安慰两句，毕竟从根本上来说，沈雨墨不是他们组的病人，而且今的话，王栋梁已经替自己说过了，如果自己再提起来，说不定会让对方重新想起这段不愉快的回忆。 不过自己进去的时候，沈雨墨先发现了她，抬起头来：“夏医生？” 夏眠点点头，最后还是没忍住：“怎么这个时间点了还不下班？” 沈雨墨脸上又显示出今天早些时候的窘迫：“今天虽然不是我值班，但想留下来看一看病历。” “看病历？”夏眠有一些好奇地重复了一遍。 结果自己凑上去的时候发现，对方不仅在看病历，看的还不是他们组的病历，是一些已经出院了，但是比较典型的病人病历。 沈雨墨的表情看上去也有些愧疚：“也是今天王医生跟我说了之后才明白，的确我之前的想法太过狭隘了，总是被困在自己待过的领域，结果发现每个医院的方式都是不同的。” “而且我今天……” 沈雨墨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今天交病历的时候，还被主任说了一通。” 这件事夏眠倒是不知道，可能因为当时自己还在另外一个办公室工作，没有顾得上他们这边的事情。 “今天有病例汇报，我汇报的时候是我自己写的昨天的一个新病人，但是主任看了之后说每一个地方都没有写好，从主诉到首次病程简直漏洞百出，反正就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雨墨头越埋越低：“总之就是在大家面前说了我一顿。” 夏眠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现在还会留下来了。 只能说有的时候医院跟医院之间还是有不同的，他们科室的主任确实对病历要求很细致，而且查房的时候又很喜欢提问题，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对自己下面的医生要求都更加严格。 夏眠曾经在几年前去过下一级的区县级医院，因此结合现在沈雨墨说的，倒是也有一些感触。 其实最开始自己刚在节目里面看到沈雨墨对白小帆说那些话的时候，当然是有些不悦的，不管怎么说，白小帆是自己捡来的实习生，自己当然是护着的，而对方在不知道情况的时候，就用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对方身上，本来就不够正确。 但看到现在沈雨墨这个样子，夏眠又有些感慨。 众所周知，在工作上，一个社群就是一个小世界，而一个医院基本上也就是一个完整的社交圈层，一个微缩的人际关系考验，不同的医院，甚至说不同等级的医院相关的人际关系也是不同的，所以之前夏眠去县级医院帮扶的时候，就有幸见识过他们那边的社交圈层。 这并非有什么歧视或者别的含义，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样的医院之间本来就有差距，因此在社交和其他的地方都会有所不同。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像省立的三甲医院通常规模都更大，因此人员也会更多，更何况大家的学历程度都不一样，有的时候就会有更明显的差异，最明显的或者是最通俗的一点就是，在这样的医院里会更“卷”。 有的时候很难说卷这件事是好是坏，但是很明显在大医院里竞争更加激烈，不管是科室里的绩效还是病人之间的安排，在医生这边，有的时候还要卷论文卷学术，今天你的文章在哪里发表，是第几作，明天就会有人发sci比分数……虽然有的时候大家并没有主观的想要去跟同事之间竞争，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人总是会更想往上走的。 而在县级医院就完全不同，可能因为没有那么大的竞争压力，在医院里更看重的反而是所谓的人情世故，比如说查病历的时候，你跟谁关系会稍好一点，有时候就能被放过一马，有的时候在科室的绩效和其他方面，可能就没有三甲医院卷的那么明显。 更何况像他们这样的三甲医院，其实对各种地方的要求都很严格，尤其是心外科的主任，虽然很多时候有人开玩笑说外科对病历的要求，远远不及内科，但他们主任是个例外。 从病人一开始的主诉，到入院记录和首次病程，乃至后面的各项查房，虽然他们主任没有空一个一个全部看过来，但是只要在出院的时候需要他签字时，他都会把病历翻开一样一样的查验，直到没有问题为止。 而小医院就有了差别，有时候病例写的就会很松散，基本上只是走个过场，把最重要的症状写出来之后，后续医务科查的也并不严格。因为有的病例进了病案室之后就很难再找出来，更何况像小医院的医患关系没那么紧张，因此在这样安逸的环境下，有的时候人就没有什么危机感，因此在大家都是这样的环境下，很容易就把加入的人都潜移默化了。 夏眠之前是见识过的，县级医院流程相对松散，非常适合养老，她帮扶的时候待过一段时间，所以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环境。 倒不是说这样的环境不好，甚至这样的环境对于医生来说其实是更融洽的，因为没有那么紧张，不需要精神时时刻刻的绷紧，当时自己去下级医院帮扶的时候，的确感到了一种小医院的松弛感，那边的人通常都很友好，也很乐于助人，只不过在其他地方也会有明显的弊端。 所以沈雨墨在那样的环境下呆惯了，可能就会先入为主的认为大家现在跟他之前所在的医院一样，会更注重人情世故，所以他其实是想帮助别人的，但是也的确因此养成了一些惰性，没有那么上进，用自己因为经验得来的医学水平奉为圭臬，才会导致节目里的那一幕。 但至少他现在愿意重新学习，或者说愿意慢慢融入这样的环境里，就已经算是一种改变了，夏眠有些唏嘘。 所以有的时候环境对于个人的影响真的很大。 但既然对方已经有了改变的迹象，自己就不再好说什么了，夏眠只能点点头：“那你要看病历的话，可以找一下我们科室的讨论记录，从讨论记录里面找典型病人，这样能更高效的了解我们科室的病历是怎么写的。” 见对方露出感激的眼神，夏眠最后还是安抚了两句：“没关系的，反正这种事情我也不是没经历过。” 沈雨墨一愣，没想到夏眠会把自己经历过的网暴和诋毁用来安慰他，一时间都不知道回复什么，只下意识说：“可是你当时经历的比我要严重的多得多……” “所以，你那些事情本来就没有必要放在心上，更何况这种讨论，只要你自己不去在意，本身也不会对你造成多大影响的。” 夏眠安慰道：“你看当时那些人把我说成什么样，现在不也转变了方向吗？” 沈雨墨反而更不好意思了：“那是因为你有人格魅力……” 夏眠迟钝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本来想安慰，但是对方好像理解错了意思，立刻准备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只要自己从根本有了改变，就不用管那些东西！！” 沈雨墨一边点头，但是一边看自己的眼神还是充满着敬佩。 夏眠：……怎么感觉越解释越歪了？ 其实夏眠只是想跟他传递一下自己的心境，只是每个人之间终归是不同的，可能自己想象中的心态，对方也并不能真的感同身受。 虽然对方没有再说话，但是眼神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好像很佩服她居然真的能从之前那样大范围大规模的舆论中走出来。 夏眠有点泄气，一下子感觉自己好像也的确不太会安慰人。 不过正当自己思考着在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感觉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这个点应该不会有什么病人家属过来敲门，但是如果是科室的医生或者护士都会直接进来，那这会是…… 听到熟悉脚步的同时，夏眠的余光也扫到了白大褂的尾端。 夏眠眨了下眼，刚抬起头，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眼前就出现了两个红彤彤的苹果—— “值班法宝，给你带过来了！” 第474章 苹果玄学 第474章 苹果玄学 夏眠在认清来人是赵媛之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狐疑地说：“……你怎么今天看上去鬼鬼祟祟的？身后有人？” 没想到自己这么问了之后，赵媛还真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空无一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这不是你综艺录制到我们科室了吗？我怕万一会被摄像机跟着，趁着还没开始上夜班，过来看你一眼。” 夏眠这才知道她的意思：“第二期已经到你科室了，但这个点应该已经下班了吧，怎么还……” 赵媛立刻猛的摇头：“没有没有，根本没有！” 不过在夏眠狐疑的眼神里面，赵媛还是说了一下自己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哪知道他们那个时候还在录制啊。” 赵媛心有戚戚的说：“我还想着今天早一点到给你送东西呢，但是你知道我们科室一般是晚上七点交班，一般这种时候大家都下班了吧，没想到我刚进去，都还没把白大褂换好，就看到摄像机追着我们那个实习生跑。” “你那个学生是不是也要来我们科了？”赵媛想到白小帆又问了一句。 夏眠点头，赵媛刚准备说点什么，就看到了她旁边的沈雨墨。 毕竟赵媛是看了全程节目的，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不过毕竟是别人科室的事情，自己还是给了一个善意的眼神，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沈雨墨看着赵媛怔了怔，然后张了张口，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好像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眠的余光看见了，也大概猜到沈雨墨想问什么，因此干脆不着痕迹的主动替他问道：“对了，那我之前那个实习生有没有在你们科室？” “在啊，不过因为这一次急诊科的主视角是另外一个学生，她倒是有镜头，不过没有之前那么多。”赵媛点点头说道。 “不过现在这个点她应该下班了，有什么事情的话，到时候再找她也行。” 赵媛大概猜出了沈雨墨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意思，因此又主动补了一句。 果然他听到自己这么说之后，虽然沈雨墨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这一回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那我再看会儿病历，就先下班了。”沈雨墨说。 夏眠朝赵媛招了招手：“那你暂时去我那儿呗，我今天暂时没用这个办公室。” 然后就把对方领到了自己今天临时的这个办公室。 “因为今天讨论度还蛮高的，所以同事们就让我先来这边避一避，至少不用干什么都被人围观。” 夏眠解释道。 不过赵媛本来也就不太需要解释，一看就看明白了，还主动问道：“刚才那个同学应该就是你们那规培生吧？” “我看他样子应该是挺想要道歉的，给他一点时间就行了。” 赵媛在这方面倒是没什么心思，估计跟夏眠想的也是一样的：“像他们这种在县级医院养成的坏习惯，来急诊科锻炼锻炼就知道了。” “所以你刚刚说你那些科室里的录像还没走？” 夏眠想起赵媛逃过来的原因，说道。 “何止啊，因为有一个孩子今天正好要跟着他的老师上二十四小时的大夜班，据说还要出车，本来办公室就跟你们原来那样安了好几个定点的摄像头了，现在Follow pd还没走，我当时还哼着歌进的办公室，差点被吓一跳，就来得及换那个白大褂，然后就过来找你了，落荒而逃。”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赵媛形容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夏眠觉得还是挺好笑的，因此勾了勾唇角：“你还会怕这个？” “当时我来找你要不要同意拍摄的时候你不还挺大度的吗？还说这种事情没什么关系的，怎么摄像头拍在你身上就开始手忙脚乱了。” “之前跟现在能一样吗！”赵媛气呼呼的说，“关键是这一次好像比你们第一期还多了一个follow pd，相当于一群人围着整个科室转，不过因为我去的时候只剩一个了就还好，但是还是被吓得不轻，干脆趁着还没到上班时间，先来找你平复一下心情。” “而且我们当时说可以参加这个节目的时候，哪能想到他们居然会那么愿意投钱？” 既然赵媛提到了这个，夏眠正好想起刚才跟自己跟林雪说的话：“那还确实是挺有钱的，因为刚才那个小姑娘跟我说过了，说最后流量变现的时候，还是会按照比例的，就是说现在关注度有多少，后面能拿到的治疗费值有多高。” “我们同事今这个问题呢，我当时都想会不会资本临时改变主意，没想到真的是个大善人……” “那我回去跟同事说一下，他们估计也就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不过急诊科跟他们这种住院部终归是不同的，因为急诊科跟其他的住院科室比起来流动性太大，而且危险系数也会更高，不确定因素也会大大增加。 所以其实很多医院都流传着这样的调侃，妇产儿科和急诊，是整个医院里面又忙钱又少的科室。 不过赵媛很早之前就跟自己说过，她不讨厌干急诊这件事，可能是因为急诊接触到的东西也的确比其他科室更精彩一点，毕竟频率更多更密集，虽然遇到的奇葩概率也会更大，但是也能多见见世面，总归是好事。 之前下面还以为急诊科会对治疗费分成这件事情不那么感兴趣，因为他们急诊科不像自己这种住院部要频繁跟病人和病人家属打交道，并且急诊科有的时候一些病人说不定在好转之后就会转到别的科或者下级医院，要是病情轻微的甚至直接出院，估计都不会在急诊科室里面停留。 现在经常住在急诊科室里面的，要么是暂时还没有地方转科，要么是家庭经济状况有点问题的，或者住不起icu只能在这边将就着的……总之各种各样的复杂情况都可能包含。 因此他们的很多病人有时候可能只会住一次院，之后就不会再住了。但是即便如此，急诊科的医师还是愿意为了这样萍水相逢的病人做一点自己可能做的努力，如果在疾病面前真的能够减免治疗费，那就是大家都乐意见到的局面了。 “倒是你，今天在科室里面可没少被同事起哄吧。”赵媛手里把玩着一个苹果，笑眯眯的凑过来。 “……” 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夏眠有些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那你刚才去科室都看到拍摄的了，怎么不跟着你过来？”夏眠本来想反驳什么，干脆换了一个角度，直接反过来多问了一句。 赵媛咳嗽一声：“他们当时本来是想跟着我过来拍摄的，但是我说我只是来找一下朋友，所以他们才没有跟来。” “你说要是让节目组的人知道我来找的人是你，那他们是不是会立马扛着摄像机拍马赶到？” 赵媛开着玩笑说：“毕竟我的话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急诊科医生，但是现在经过第一期之后，你可是被万千网友喜欢的知性美女医生……” 夏眠：“那没关系的，我下次来你们科会诊，就专门到你的工位上用电脑。” “然后在会诊意见上……” “我错了我错了，不开玩笑了！”赵媛玩笑开得起，认怂更是迅速，笑盈盈的把那两个苹果重新递到夏眠眼前，“你看我一共就买了四个，你两个我两个，还是精心挑选外表最好的！” 夏眠接过来，赵媛的确没有说假话，这两个苹果看上去比一般的苹果都要精致不少，不仅外形没有一丝瑕疵，连一个虫眼都找不到，闻着还有一股水果的清香。 虽然医生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但是在值班这件事情上总还是要信一点玄学的。 两个苹果，谐音象征平平安安，算是这些医生唯物主义的医生里面最需要坚持的某些无伤大雅的执念了。 于是夏眠接过来，把两个苹果一左一右非常恭敬的放在电脑桌旁边，甚至还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 “看着要上班了，可是不太想回去。”赵媛现在东西也带到了，聊天也聊了，看了看时间的确快到了上半夜班的时候，小声嘟囔了一句。 “谁想上班，又不是天生牛马圣体。” “我不是，但是我要跟你比较的话，我觉得你已经算是了。” 赵媛不服的说了一句：“我倒也不是突然不想上班，只是一下子办公室里面多了几个摄像头，还有点不习惯……” “赵医生有偶像包袱了。”夏眠揶揄。 “那倒是不如女明星有影响力！”赵媛不甘示弱。 夏眠：“…………” “不过我今天是要值班，你这个点怎么还不下班？” 不过还没等夏眠说话，赵媛就自己给了自己答案：“算了，你们干住院总的，这个点不下班也很正常。” “不过你再坚持坚持，反正也没多久了，到时候等今年过完好好出去玩一圈……”赵媛一边说着一边担忧起自己来，“那这么一算，我的好日子也没多少了，住院总这种事总是得干一年的……” 夏眠发出一声舒服的感慨：“祝福你，我的朋友。” “你再祝福一次，我就把苹果拿走了。”赵媛假意威胁。 “我只知道你再不回科室，时间就真的要到了。”夏眠悠悠提醒。 “…………”赵媛不得不看了一眼时间，现在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那我还是先回去了！” 夏眠笑眯眯的站在原地看着她：“既然你要去上班了，那我就准备下班吧。” “原来看别人上班的感觉就这么舒适。”夏眠一边说一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我这个都是跟你学的。” 赵媛哑口无言，毕竟这种事情自己之前的确做过。 没想到回旋镖来的这么快。 但是上班的时间的确要到了，反正到时候自己空下来，还能跟夏眠聊天，工作要紧，她还是先回去了。 “等我明天上夜班的时候，我一定要来你们科室找你炫耀！” 两个人跟小学生似的，赵媛在离开之前还丢下这么一句话。 而赵媛在告别了下面之后回到科室，先把交班做完，然后又去查了一圈病人。 没想到等自己查房回来的时候，跟着自己科室的那个follow pd居然还在。 看到赵媛，那个follow pd还很客气地笑了一声：“如果觉得我影响到你们工作的话，跟我们说一声就好了，我们会尽量避开的。” “毕竟我们拍摄的目的和初衷都是不会影响到医院的正常运转。” 赵媛就是这样的人，吃软不吃硬，虽然自己本来对他们也没什么很大的意见，更何况对方现在又这么好声好气的过来提条件，自己当然就没什么要说的了，甚至还摇了摇头：“没关系的，你们想怎么拍怎么拍。” 那个follow pd很快露出感激的眼神。 “不过你们这个点还不下班啊？” 赵媛并不怎么怯场，反正现在办公室也没其他人，除了这个节目组的和那个留下来加班的实习生。 对方笑了笑：“你们医生都还要值班呢，我们偶尔加点班也没什么的。” 莫名其妙的，他现在这个态度就是让赵媛想到某一个助理，忍不住有些好奇的继续问道：“难道说你们也喜欢加班？” 用的是一种惊恐的语气。 对方当然立刻否认了，不过没什么脾气的样子，想了想又接着说了一句：“当然不喜欢加班，但问题是只要是超过工作时间的话，加班是有加班费的。” “可是加班费这种东西……” “这一次甲方给了不少经费，还跟我们制作人说只要是在拍摄正常时间之外的，统一按照加班算，给三倍加班费工资，关键是可以现结。” “……” 赵媛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魔怔了，这么好的福利待遇，毕竟她也没上过正经的公司的班：“……现在企业慈善家这么多了？” “其实主要也是因为运气好！” 这个follow pd看上去也比较年轻，因此还顺便聊了一下：“之前给我们派任务的时候，没说交班费要怎么付，但是好像后面多了一轮投资之后制片人就告诉我们明确了，加班费是可以支付的，还跟我们说，如果在加班的过程中有什么异议都可以跟上级汇报，有时候还会给餐补和交通费……” “……？” 这么好？ 赵媛听着听着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你们这公司是一开始就这样吗？” 现在暂时没有护士过来汇报情况，因此暂时是一个可以闲聊的时间，赵媛忍不住又多聊了两句。 “没有。我们之前是制作组的时候，也就是正常的公司运营，好像是后面有投资之后才有这么豪横的举措的。” “我就说怎么有人不讨厌加班，原来是因为加班有加班费。”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赵媛还是很好奇：“现在有良心的公司这么多了吗？” 这个Follow pd立刻摇头：“有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主动给加班费的公司，好像说是因为上头定好了，所以一直按照这个流程走。” 赵媛总觉得哪里有种熟悉感，但是又觉得这两件事情好像也搭不上什么边。 就比如魏之霖，好像每次段清寒出现的时候，魏之霖都会帮他解决一些麻烦，但是魏之霖也永远都是一副开开心心来加班的样子，后面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给了不少加班费，而且比一般的公司都还要多一些，因此在钱面前，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可是…… 赵媛还是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冒出这个可能性，实在是过于扯淡了，应该也是自己多想。 不过既然都已经跟节目组的人聊起来了，那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多问两句。 赵媛看着他正好准备换镜头的时间，立刻问了一下：“可是你们这个节目现在突然有这么投资，难道是不是因为节目组里面有资方的人？” 这个提问实在是过于大胆了一点，把那个follow pd都吓了一跳。 不过对方也是个实诚人，见赵媛是趁着关摄像头的机会问的，就也没多想，干脆随便回答了一两句。 “应该……没有吧？” 这个人想了想说道。 “因为我之前看过很多综艺嘛，所以其实也知道综艺是有剧本或者是需要潜意识去照顾的人，当然了我不会为难你们，你们不想说就不用说……” 赵媛也知道自己问的问题可能会有一些激进或者冒昧，因此并没有设想着，能听到什么劲爆的回答。 但似乎是因为自己这么问了，对方好像才更认真地想了一下：“我虽然不太了解他们高层，但好像就我们得知的信息里是真的没有。” “因为有时候有一些综艺嘉宾需要特殊照顾的话，会在开拍之前就一定讲清楚，有的时候甚至还会签协议……” 对方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但是我们从接到这个任务到来医院进行拍摄的过程中，的确是没有受到过类似的指令，也没有人告诉过我们要不要特地关照哪个人或者哪个科室。” “你其实就是想问有没有皇族吧？” 赵媛没想到这个人说起实话来比自己还耿直，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才点点头。 “反正我不是什么高层，只是据我所知，在我们层面里是没有特别需要照顾的人的，”这人也是的确实诚，就差把自己的老底说出来了，“如果说真要有什么特别照顾的话，那可能是观察室的嘉宾吧。” 虽然这个观点也不太成立，因为毕竟观察室的嘉宾是一开始就定好的，除了…… 除了后面突然官宣要加入的宁纪泽。 对方说话实在是太实诚，赵媛都生怕自己再问两句，对方就真的要把自己的老底都掀翻了，而对方也正好也重新换好了摄像头，因此自己的好奇也就点到为止，不再继续了。 “那你们继续拍着，我去工作了。” 赵媛在看到对方把摄像机装好之后，就没有再提到相关的问题。 果然加班费才是唯一的动力，也是让打工人心甘情愿把时间花在工作上的真谛。 赵媛一边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想了，毕竟段清寒看起来跟这件事情毫无联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提到加班的时候，他又总是会想，难道真的是有关联的？ 毕竟她虽然自己没有经历过大厂或者公司的历练，但是好歹是在这个社会上生活了很久，而且接到过不少病人的，也不算完全生活在真空里。 整个社会上每天那么多的经济纠纷，很多都是因为老板不发工资或者劳动仲裁出现问题，有的时候还闹得很大，怎么看也不像世界上有这么多良心公司的样子。 可是自己也知道，只因为一个按时发加班费，就觉得段清寒跟这件事情有关联，也实在是有些扯淡。 要不干脆找个机会问问他？可是赵媛刚有这么一个想法，就自己在脑海中把他掐灭掉了。 因为对方也没有跟自己交代公司和项目的义务。 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多虑，毕竟刚才自己也问了主办方，虽然投钱投的比较多，但是确实也没有让人照顾节目中的嘉宾。 难道是跟宁纪泽有关？ 或者退一万步说，宁纪泽其实可能是投资的人之一？ 毕竟宁纪泽的身份一直都很让人好奇，很多时候有人开他的玩笑，都说的是如果不好好拍戏就要回去继承家业，恰恰也就说明他的背景很深，不可估量。 这么一想，又好像不是毫无道理了。 因为从整个时间线上来看，原本只是一个不上星的新综艺，原本观察室的嘉宾也都中规中矩，没有特别贵的咖位，但现在在官宣宁纪泽加入之后，就又发现投资忽然变得大方了起来，不管是人员配备还是资金需求都不再短缺，而且剪辑也变得很快，甚至都还是抢着上线的。 这么一想也不是完全不合理，难道宁纪泽这种少爷忽然想开个什么公司，过来投资一笔，然后自己加入观察室引个流？ 赵媛进行了一番思考，觉得这才算是比较合理的一个解释。 不然如果以宁纪泽的身份，应该也是不会参与这样综艺当观察室嘉宾的。 赵媛把之前几个条件一一论证，发现好像确实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那应该就只能说宁纪泽忽然想投身一下商业，于是决定自己来偷偷摸摸试水…… 这样一想，好像就合理很多了。 赵媛一边在心里感叹，有钱人还是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不过这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推论，估计也只能在心里面想一想，顶多也就到时候跟夏眠八卦一下，应该也不会跟其他人说。 只不过刚才说到加班的问题，就很难不联想到段清寒而已。 赵媛其实在那一刻有点心虚，没想到自己真的是什么事都能联想到他身上。 她在心里面默默的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自己发现段清寒好像还算是一个不错的老板，因此才会不受控制的联想到吧。 急诊科的值班比较玄学，有的时候忙得飞起，有的时候除了定期的查房，暂时没有其他需要处理的东西。 急诊科跟住院部不一样，对病历要求没那么多，除了值班，有时候熬夜熬的是挺狠的，也不是完全没有优势。 因为自己没有当过住院总，所以现在是一值班，而自己也没有规培生陪着自己值，基本上任何事情都是要自己亲力亲为。 但苹果这种东西还是必备的。 赵媛把自己从包里带来的另外两个苹果拿出来，用一样的姿势，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和眼神都非常虔诚，生怕因为自己的不够真诚，让这个夜晚变得忙碌起来，全是连环夺命call。 而旁边还在加班的，完全是为了补病历和补资料的实习生，应该是新来的，在准备收工回去的时候看到赵媛把苹果拿出来，还很好奇的凑过来说：“赵医生，这是你晚上的夜宵吗？” “大胆！！”赵媛立刻用夸张的语气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怎么可以说苹果是拿来吃的！” 那个实习生明显眼神清澈了一秒，好像还是没有明白：“苹果如果不是拿来吃的，那还是拿来……” “拿来供着的。” 赵媛立刻接了一句。 “？” 眼看对方还没明白，赵媛十分深沉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不明白，是因为你现在不用值班，是好事。” “你要知道，在医院里，没有一个苹果是可以用来吃的。” 赵媛看似深沉的继续说：“……当然我指的是医生这边，不包括给病人看病用的苹果。” 然后一边说着，一边真的把那两个苹果供了起来。 大概是自己的表情太神圣，连刚才跟自己聊天的那个 Follow pd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是真的，可不是开玩笑！”赵媛说，“这可不是我们一个科室这样，你们后面录节目的时候再去其他科室只要提到苹果，他们值班的时候肯定都会把它供起来的，相信我。” “虽然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谐音梗，但是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到时候因为苹果消失了就忙起来了，那可是真的倒霉。” “跟你说一个玄学故事。”赵媛想了想说，“我之前当规培生的时候在科室里面轮转，那个时候去了隔壁的肝胆外科，你知道的这种科室从来都很忙碌，但是那个时候我不相信他们跟我说值班的时候一定要放个苹果，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个时候我的导师走之前给我送了两个苹果放在桌子上，我还以为他是给我当夜宵让我吃掉，半夜饿的时候就爬起来啃了，结果……” 赵媛复述的时候有一种微妙的诙谐感，仿佛自己曾经历过的事情又再次重现在眼前一样，十分引人入胜。 “结果你猜怎么样？” 赵媛在说故事的时候还会抛个悬念。 “是不是很忙？”那个实习生听她这么说，眼巴巴的也接了一句。 赵媛深吸一口气。 “已经不是忙不忙的问题了，我当时从把那两个苹果啃完之后，电话就没有停下来过。” “普通的危机值和止痛针，这种电话就不说了，半夜三点之后还来了四五个抢救，甚至最后有一个都没能挺过来。已经忙到要预支上面的医生陪着自己一起加班……” 说到这里，赵媛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倒是真的，有的时候虽然玄学这种东西不可尽信，更何况医学这种事情本来就拿不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病情恶化或者其他的情况。 不过因为他们医院要求比较严格，不管是危机值小抢救还是大抢救，甚至后面的各种各样的报告都是需要写进病历里作为佐证的，因此那一天赵媛在经历了一晚上的忙碌之后，按理说一般中午就可以下夜班，结果为了补各种各样的记录和抢救情况，整整在医院待了两天才回去。 听完这个事迹的实习生张大了嘴：“真，真有这么灵啊？” “当然不是，”赵媛生怕自己误导别人，就立刻补充了两句，“本身这种事情是谁都无法预料的，但是这种东西吧，主要就是为了图个心安，加上我的确遇到过，把苹果吃完之后就忙了两天的这种事情。反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两个苹果叠在一起，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这一番话下来，那个实习生虽然还没有正式进入临床，但是也因此对苹果充满了敬畏之心。 “可是苹果就这样放着吗？”实习生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懂的，“那万一坏了……” “一般苹果的新鲜程度会意味着它能保佑你的时间长短，”赵媛跟神棍似的，开玩笑说了一句，“所以一般我们在放了一两个星期之后就会吃掉，然后换新的。” “虽然放了一两个星期的苹果口味不是很好，但是这已经不是口味的问题了，这是安全问题，这是玄学问题，这是每一个医生都希望的平安。” “苹果苹果平平安安，”赵媛说着还晃了晃手指，“这是一种神奇的玄妙，各中滋味，还是得等你上了临床之后自己体会。” 虽然自己全程是用开玩笑的话说的，但是好像很明显对方似乎也听进去了一点。 赵媛觉得自己虽然是很相信苹果这件事情，但是毕竟医生都是唯物主义，还是应该找补一下，因此想了想又加了一些别的：“不过这也不是真的能保佑，毕竟有的时候病情进展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上次我同事直接用八个苹果，叠了个苹果塔，但最后还是两次值班，都忙得脚不沾地……” 实习生有一些欲言又止的说：“那你这个同事是不是就不会相信……” “不，”赵媛斩钉截铁的说，“这个同事甚至还觉得是苹果救了自己一命，说如果要不是自己放了八个苹果可能会忙到直接没法回家。” 实习生：………… Follow pd：………… “好了，你们去忙你们的吧。”赵媛在把自己的苹果供好，又给他们说了相关的事迹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因为今天自己是夜班的缘故，所以并不知道他们早上聊了什么或者拍摄了什么，虽然刚才跟夏眠说自己对于办公室有镜头还是有一些不适应，可是在工作了一会儿之后好像又觉得没什么好稀奇的。 办公室的镜头是固定的，如果医生在有自己需要保密的内容时，可以自行去用东西把镜头遮住，但赵媛在这方面跟夏眠差不多，没什么特别想保密的东西，因此虽然没有刻意对着镜头，但是也没有主动去把镜头遮上。 毕竟自己值班这种无聊的事应该也不会放进正片里面，而如果真的有什么素材的话，还能给自己科室创个收，到时候还能分点治疗费也算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新买的苹果发力了，这一晚上赵媛的确不怎么忙。 不过急诊科医生值班一般没法休息，或者说就算困了也只能靠在椅子上眯一会儿。 赵媛也就只有在凌晨的时候打开办公室的折叠床，在上面躺了半小时算作休息，后续还要更或是继续跟进各种病人的情况。 不过虽然没法睡觉，但是空闲时间还算有，赵媛在不工作的时候，甚至还抽空刷了一部综艺，然后把之前要交的论文改了一遍，充分利用时间。 其实赵媛还算喜欢一个人在办公室值班的感觉，虽然没有人能说话，但是一个人也就意味着自由和随意，不用顾虑太多，该工作时就工作，不工作的时候还可以休息一下，敷个面膜。 说来奇怪，如果是半年前的自己，在知道办公室有镜头的情况下，肯定会稍微收拾一下，打扮一下，至少不是素颜出镜。 就像自己曾经跟章希乾见面时都会画全妆一样。 但不知道是因为最近生活态度有了一些变化的缘故，还是自己变得更松弛了，赵媛虽然来上班的时候打了个轻薄的底妆，不过在清晨的时候还是洗了一把脸，甚至敷了个面膜。 六点以前，整个城市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急诊科就已经忙碌了起来。 因为护士需要提前采血，所以六点的时候就要开始对各个病房的人进行每日抽血，有些病人还在睡梦里面，就已经被晕晕乎乎采了三管血送去检验科，而等到七点，基本上该做的都已经做完，然后就等待医生查房再做新一步的指示就好了。 赵媛开完了清晨的医嘱，同事们也陆陆续续的来上班了。 昨天那个follow pd居然也准时到了科室，看到赵媛的时候还顺便打了个招呼。 跟在他旁边那个实习生迫不及待的想提问：“所以赵医生，昨天晚上情况怎么样？” 赵媛十分自豪地说道：“昨晚是个平安夜。” 正逢有两个同事路过，看到了赵媛桌旁两个崭新的苹果：“赵医生怎么偷偷用新苹果不给我们？” “就是啊，我上次想值班的时候备一个苹果，但是这种东西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我外卖了两个苹果送过来，结果那天晚上还是忙的不行……” “说明你不够虔诚，苹果是不会保佑这样的人的。” “苹果肯定要提前准备好！” 赵媛也笑着跟他们开玩笑：“所以说一定要虔诚，这种东西就要提前准备，你们最好还是像我一样，在值班前一天从家里面带过来精心挑选一下，成功率会大大提升……” 同事们纷纷附和。 科室里的实习生除了昨天那个已经有了一些见识之外，另外两个同学还在目瞪口呆。 “……真这么有效？” “可能是吧。” 赵媛在早上的工作做完之后，中午正好有个研讨会，跟同事们一起在科室里面煮了个外带火锅，交接完工作之后就可以回去了。 每个科室之间的值班时间不一样，因为急诊科比较忙的缘故，所以通常在值完一整个之后就不会要求医生再继续坐班，而像住院部的话可能就需要留到下午才能走。 赵媛本来都要回去了，又想到昨天夏眠跟自己开玩笑，想了想，现在是绝佳的炫耀时刻，原本都要迈出医院了，又回来去了夏眠的办公室。 只不过时间不太赶巧，夏眠这个点估计是去了门诊没下来，或者去了其他科室会诊，因此扑了个空。 赵媛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想起什么，因为按照时间推算的话，段萌从入院到现在应该做完了全部检查，现在应该是刚刚做完化疗的时间。 其实赵媛自己也知道，如果只是想了解小萌的情况，完全可以去找段清寒或者自己那个同事问一问就行了。 可是她自己也明白，现在段萌对自己来说也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关系，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总不如自己眼见为实的好。 赵媛想着还是没忍住，迈步去了肿瘤科。 中午的时候也是科室里最热闹的时候，不过这些热闹跟段萌的病房关系不大。 段萌的父母把他的病房安排在最远端，是整个科室里面最大，而且最安静的一间。 赵媛刚刚下班的时候效率极高，已经把白大褂换下来了，因此现在穿着便装，在进科室的时候还差点被门口登记的护士拦住，想问她是哪个病房的家属，进来之前要先登记。 还好是另外一个医生认出了赵媛，才抬手让护士先放她进来。 赵媛跟同事道了谢，然后就径直往里面走。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来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或者也只是想看一看现在的小萌是什么情况。 赵媛在心里想，如果段萌身边有其他人的话，不管是父母还是护工，那自己可能就远远的看着就好了，尽量不去打扰。 她只是很好奇对方现在的情况。 赵媛一边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边往里面走，不过这一次还没走到门口，就已经听到了熟悉的女童的声音。 段萌好像在看什么动画片，然后在跟别人聊笑，至少从现在的声音听上来，精神还不错。 赵媛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放轻了脚步，似乎下意识不想让别人发现似的，往前面走了两步。 “妈妈说了，这一次出院之后就给我新的奖励！” “我现在好像也不太适合养宠物，但是玩偶的话我就玩腻了，要不您帮我想一想要什么奖励比较好？” 段萌好像在跟人说话，抒发着一些简单的烦恼。 赵媛莫名其妙有一种直觉，可是自己的脚步刚停住，就已经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小萌就要自己想了。” “或者哥哥呢？” 女童的声音依然清脆，也带着与生俱来的善意，还想要把这一份善意分享给别人：“哥哥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把这一次的奖励分享给哥哥，我就先不要了，下次再找妈妈要奖励……” 赵媛怔在原地。 她在这一刻犹豫了两秒，是不是要现在离开？可是脑子好像虽然在转动，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依然在原地停着没有动静。 “哥哥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病房里传来的男声很温和，是自己听过很多遍的温和，不过又有一点点区别，带着一点对着幼童的轻哄，“小萌可以再想想或者攒起来，奖励是永远不会少的。” “可是哥哥就不要奖励了吗？” 另一个声音好像愣了一下，没有立刻说话。 赵媛的呼吸都放轻了。 她一边觉得自己应该现在离开，一边又想听一听段清寒到底想说什么。 自己出现在这里会不会让他尴尬，他又介不介意自己听到他们的对话。 只是这一次赵媛还没有想明白，应该怎么做的时候，病房里面的男人似有所感，朝着门外一抬眼—— 赵媛躲闪不及，就这么怔怔地跟他对上了目光。 第475章 碰面 第475章 碰面 段清寒先反应过来，第一时间还对赵媛笑了一下。 赵媛有一些恍惚，但是对方都已经做了表态，自己总不能继续愣着。 段萌本来在跟段清寒说话，见他停了下来，于是也好奇地往门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立刻开口：“赵医生！！” 原本赵媛还有一些犹豫的，现在就什么也不想了。 孩童稚嫩的声音和毫无保留的欣喜像一种力量，把她推进房间里。 “赵医生今天没穿白大褂！”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小萌有些惊喜的说。 赵媛看着她蹲下来，然后仰头很温和地开口：“那小萌是喜欢我穿白大褂的样子，还是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段萌好像还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似乎得不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但是又很想让赵媛满意，于是眨了眨眼睛，刚准备说话：“我觉得……” “小萌是不是想说都好看？”在对方犹豫的时候，段清寒开口解围道。 段萌立刻点了点头，很用力的那种：“是的是的！如果赵医生在医院里穿白大褂的话，我会觉得很安心，就像之前你照顾我一样，但是现在看着也很好看！” 赵媛也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这么会说话，一时间居然真的有种被小孩的嘴哄到的感觉：“小萌嘴怎么这么甜？” 段萌听到对方夸奖自己，还很得意的晃了晃身子，然后又看了段清寒一眼。 其实从对方的眉眼还是能看得出来，跟段清寒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线条依然很漂亮，只是因为还没有展开，显得有些圆润和钝感。 如果要说有哪里不同的，那可能就是段萌的眼睛很大，又有着孩童独有的天真和水灵。 他们正说着，病房里又进来一个人，手上拿着餐盒。 段清寒看到对方后叫了一声朱阿姨，想来应该是他们家请的保姆或者是跟了很久的佣人。 段萌看上去跟对方也很熟悉了，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好香啊，今天午饭是什么呀？” 对方看上去很慈祥，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如此，还晃了晃手里的餐盒跟段萌说道：“小萌要不要猜一猜有没有你喜欢的？” 赵媛站在原地，还是段清寒给她介绍了一下：“我老家的阿姨。” 她连忙跟对方打招呼：“朱阿姨好。” “这位是之前小萌第一次接诊的医生。”段清寒也跟对方解释道。 朱阿姨看着满脸慈祥，听到段清寒这么说惊讶了一下，然后还对着赵媛鞠了个躬：“没想到是医生，谢谢你们之前照顾我们小萌……” 赵媛哪里受得了这种大礼，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这是应该的。” “那你好好吃饭。”段清寒转过身来对小萌说道，“如果不好好吃饭，我是会知道的。” 语气依然是温柔的，小萌也不任性，不过有一些机灵地转了转眼珠：“那如果我让朱阿姨不告诉你呢？” “不用朱阿姨告诉我。”段清寒眼睛弯下来，用手指刮了刮对方的鼻子，“我自己会知道。” “我才不信，你又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小萌童言无忌地跟段清寒说着，“至少没有赵医生那么厉害！” 赵媛哪能想到他们兄妹聊天还能扯到自己，愣了一瞬，不过还没开口，小萌就继续说道：“赵医生还能给我治病呢，所以赵医生比你厉害，你说对不对？” 毕竟在孩子的眼睛里，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都有自己的定义。 孩子不需要考虑世俗的眼光，不需要去思考自己的哥哥在外面是什么样的人，只会觉得哥哥就是哥哥，而赵医生是能给自己看病的人，那赵医生一定比哥哥厉害。 更不需要去在意哥哥的身份是什么，因为现在的她本身就应该是享受这个世界的公主。 段清寒很爽快的笑了，也配合着段萌点点头：“嗯，你说得对。” “不过那也要好好吃饭。”赵媛看着小萌，趁机说了一句。 果然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像更听别人的话一样，段清寒说什么她都会想顶嘴，但是赵媛说一两句，段萌就很认真的点头，还很乖巧的应下来了。 旁边的朱阿姨看到这一幕也很激动：“看来小萌很喜欢你。” “那我就先回去了，公司还有会。”段清寒对着两人说道。 赵媛还没开口，段清寒就不着痕迹的继续说：“正好这一次小萌的报告出来了，我想请你看一眼，不知道方不方便？” 像是知道赵媛的留在这里也会尴尬，还不如找个借口先把两人一起支走。 赵媛立刻点点头，跟在段清寒身后：“好。” 段萌就坐在床边，朝着往门口走的两个人挥挥手，一直不停的跟他们说再见。 赵媛跟着段清寒出了病房。 因为还要穿过病房的走廊，旁边的病人太多，因此两人当时没有立刻说话。 直到他们出了肿瘤科大门，往停车场的方向走的时候段清寒才开口：“没想到你会来。” “今天下夜班，想着回去的时候顺便看一看。” 赵媛觉得自己也很奇怪，明明一点也不心虚，可是走路的时候就仍然是低着头的。 “送你回去？”段清寒说道。 “你不是要回公司开会吗。”赵媛声音不大的说了一句。 “是要回公司开会，而且也想把小萌的报告给你看一眼。”段清寒很干脆的承认了。 “小萌的抽血结果我看过了，目前没什么问题，最重要的还是要等她这两天过后，血象恢复之后的那一次报告才更有意义。” 既然段清寒都这么说了，赵媛也就咕哝的说了一句。 “赵媛。”这一次段清寒，好像声音放低了一点，“你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为什么？ 哪里有什么为什么。 因为赵媛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只是一场最简单的偶遇，而且自己之前也跟段清寒说过，她会偶尔来看小萌，这一次也只是运气好遇到了而已。 整个过程也没有什么尴尬的地方，小萌状况很好，这至少能让赵媛感到安心。 但就是…… “我没有不看你。”赵媛一边说着，一边像着不服气似的抬起头，看了段清寒一眼。 只是在看到对方眼睛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怔了一下。 段清寒的眼睛果然跟段萌不一样。 其实他的眼睛，如果单拎出来看，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种美人眼，眼角的弧度完美，而他眉骨又很高，眼窝很深，原本应该是凌厉的样子，却硬生生的因为他温和绅士的气质，中和了这样的冲击感。 可他的眼睛是深邃的。 赵媛一边在心里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心虚，可是在跟对方的眼神接触之后又低下头来。 “那我就下班先回去了，没有什么事的话。”赵媛一边走一边说，“段总日理万机，我就不打扰了。” 然而这句话说完就听到了对方一声轻笑。 “你是不是因为……我今天来医院没有叫你而不高兴？” 段清寒也从来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 其实赵媛也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是莫名其妙就是想第一时间否认：“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送你回去不需要多久，不影响开会。”段清寒说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忙着回去……” 虽然这句话其实是已经在嘴硬了，但赵媛还是说道：“万一我想去附近的商场逛一逛呢……” 不过既然都说出口了，谎话还是要继续编下去：“魏之霖给我把洗碗机装上了，因为尺寸问题，我还得去买一点新的厨房用品和碗筷。” “介意我跟你一起去么？” 段清寒在她的头顶开口。 赵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可是你不是要开会……” “所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在我公司等我一会儿，我开完会就可以陪你出来。” “那我岂不是影响了你工作……”赵媛眨眨眼说道。 “我今天的工作本来也就只有开会，其他的就是看小萌。” 段清寒说的很干脆：“当然你要是介意的话，我现在就不打扰你了。” 赵媛合理怀疑，段清寒在这两天内学会了什么以退为进的方法。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自己明明都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了，在对方说出这样的话之后，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一起去逛一逛？ “我办公室里有一间休息室是独立的，你可以在里面休息一会儿。”段清寒还补充了一句。 “可是我今天刚下夜班，蓬头垢面的……” 这句话就已经有一些犹豫在里面了。 不过虽然赵媛今天刚下夜班，昨晚也没有休息太久，但是她的气色并没有受太大影响，甚至早上的时候她还做了个面膜，然后五分钟快速打了个底，所以她的脸上确实有些疲惫的痕迹，但整体来看完全过得去，不是不能见人。 只不过突然想到自己会去段清寒的公司，她还是免不了有一些紧张。 “我开会的时间不会太久，不过我都看你。” 段清寒最后说了一句。 第476章 拼 第476章 拼图 等赵媛坐上段清寒车的副驾驶时，还是觉得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答应了这个条件。 明明自己最开始的想法是回家补个觉，然后躺在床上玩一会儿手机，吃吃瓜看看八卦，然后轻轻松松的点个晚饭外卖，结果没想到就因为自己心血来潮看了一眼小萌，现在居然就已经在往段清寒的公司走了。 更何况段清寒好像真的吃准了，自己会答应似的……或者也不是吃准了，就是他似乎有一种这样的引导力，明明也没说什么，但自己最后还是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奇怪。 真奇怪。 不过让赵媛感到最奇怪的是，还是刚才在医院门口段清寒说的那些话。 难道真的跟他说的那样，自己刚才有点生气？ 可是赵媛一向是了解自己情绪的，她不太会因为这种事情，有什么太明显的喜欢或者讨厌。 但在跟段清寒走出来时，有一瞬间不敢抬头也是真的。 明明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次遇见而已。 赵媛看着周围的景色变幻，这个点不算堵车，段清寒很快就开到了公司附近。 这也是她第一次踏足段清寒的领域。 说来也奇怪，其实赵媛对男人的事业并不太有兴趣，或者说她觉得这是他们的操心的事情，至少在两人关系没有到更进一步的时候，自己也无权去干涉。 所以之前自己在跟章希乾还有往来的时候，两人之间的交流基本上都是对方来接自己，而她也不会主动去询问或者探究，毕竟保持这样的关系，就需要给对方留一些空间。 她不是一个会随便逾矩的人。 “紧张？” 段清寒在等红灯的间隙开口问道。 赵媛摇了摇头。 意识到对方现在应该在开车，自己的动作可能看不到，因此又开口说了一句：“倒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只不过之前没来过这种地方，就当来见见世面了。” 段清寒轻笑了一声：“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或者你介意的话要是压力大可以我先下车，然后我叫魏之霖过来接你。” 赵媛迟疑了一下，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原来段清寒的意思是，可能觉得自己跟他一起出去在公司露面，自己可能会有一些不适应或者不舒服。 毕竟不管怎么说，段清寒在公司里的身份是最高的，如果跟他并肩而行，被同事注意到并猜测和议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赵媛没想到，他连这一环都考虑到了。 虽然确实是有一点不自在，可是要是让魏之霖又要专门下来接自己一趟，难免有些麻烦别人。而赵媛本来就是一个不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所以并没有犹豫太久，她还是想了想说道：“没关系的。” 过了两秒她又说：“我只是第一次来你们公司路过而已，倒是段总，我跟在你后面，难道你不怕我们两个被你的公司员工讨论？” 段清寒这一次没说话，他目视着前方，只是当赵媛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到他的唇角有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 就好像是在无声地回答……自己并不介意一样。 赵媛阻止自己再去深想这件事情，只是把头重新扭向窗外：“你不介意就行。” 绿灯亮起，段清寒也没有再说话。 在五分钟后，车停在了公司的门口。 赵媛看到面前的建筑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是段清寒的公司？ 段清寒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一样，又开口解释了一句：“算是半个总部，集团的事情都在这里处理，不过根据业务不同，在其他地方也有公司，不局限于这个城市。”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 其实之前赵媛在跟段清寒那一次乌龙相亲的时候，就大概了解了一下他的工作情况，所以其实自己也默认了对方是个家境殷实的年轻掌舵人……但也没想到是这么大的船啊？！ 这栋大楼挨着旁边的一栋大厦连在一起，坐落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旁边还有一栋五星级的酒店，之前自己跟夏眠出来聊天逛街的时候都路过很多次，有一回两人走累了心血来潮，还真的去旁边的五星级酒店吃了一套贵妇下午茶，价格昂贵、摆盘精致，口味还行，不过就是有一些太过于繁琐。 “你是说这个集团……” 赵媛指了指旁边的大楼，然后又指了指另外一栋：“还是这种大厦或者是这栋酒店……难道你家原来是做酒店的？” 段清寒沉吟了一下：“理论上来说，都是。” “原本旁边的大厦不是，但是后面为了方便管理就并到了一起，而挨着酒店的话，有的时候高层过来也比较方便。” 赵媛：！！！ 赵媛：？？？ 赵媛：………… 完了，她发现自己对段清寒的了解还是太浅薄了。 “在想什么？” 段清寒把车停好，见赵媛好像还在发呆，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车门，而是又问了一句。 “在想之前我怎么敢让段总来帮我做饭的。” 赵媛看着高耸入云的五星级酒店，又看了看旁边恢弘气派的大楼：“…………”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这家酒店是段总的话，那我可以锐评他们厨师的水平可能还没有你高。” 这句话好像把段清寒逗笑了：“好，那我下次找时间来酒店兼职一下厨师。” 赵媛猛点头。 因为段清寒的车很显眼，而且公司门口的保安自然也都认出来了，赵媛刚把安全带解下来，就已经有保安走过来迎接。 段清寒自己先下了车，然后在保安有一些惊诧的眼神里面绕了一圈，走到赵媛这一边的副驾驶位置，然后打开了门。 虽然这个动作段清寒之前也跟自己出门的时候做过，可是想了想现在是在他的公司门口，赵媛多少还是感到一点羞赧。 或者说不自在。 而段清寒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没有什么意外的样子。 因此赵媛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紧张，毕竟自己又不是真的活在小说里面，而对方也不是什么胃病脑子不好的霸总。 这个时候大楼保安的优秀素质就已经体现了，虽然第一次看到有一个异性从段清寒的副驾驶里面走出来，但是秉承了优秀传统，一句话也不问，带着两人往前走。 另一个门童接过钥匙，去帮段清寒泊车。 公司的门是很气派的自动旋转门，赵媛为了缓解刚刚那点不自在，所以跟段清寒走的近了一点，而对方也感受到了，还很绅士地让出半个身位。 本来这个点就是公司人最多的时候，因为是中午休息，有一些员工会出来门口拿外卖，而有的人会趁这个时间出来散散步。 因为这两个大楼都是连在一起的，各项设施也十分齐全，不管是开放给中层的游泳池还是酒店的健身房，甚至在隔壁楼还有一栋专门给员工放松的休息室和电竞房，是集团员工中午休息，或者晚上下班之前锻炼的去处。 段清寒的车基本上员工都认识，不过一般因为他本人比较喜欢低调，所以在来公司的时候也不会要求什么排场，员工们大多也都是礼貌性地跟段清寒打个招呼，然后就目送ceo上了楼。 因此今天本来也是如此，可是…… 作为公司前台本来就是第一个接触公司来访人员的，前台的两个小姑娘刚吃完午饭，正在聊着最近的八卦和综艺。 “你有没有看最近刚出来的那一档医生观察类综艺？” “有看有看！主要是因为我很喜欢宁纪泽，本来对这种类型的综艺不太感兴趣的，但是他去了那我就非看不可了！” “我之前听高层的说……好像集团分公司也投了一笔？” 毕竟前台无法涉及更多的公司营收状况，因此也不太了解，两人还震惊了一下：“是吗？” “算了，反正这种事情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凑凑热闹就好了。” “但是我觉得还蛮好看的，就是那种好像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爆点，但就是莫名其妙当个下饭综艺看，一不留神就看进去的了感觉。” “关键是我还真喜欢里面有一个镜头比较少的医生！” “那你应该知道吧，就是之前那个社会新闻上的主角，好心治病，结果差点被病人家属陷害的那个。” “你这么说，我好像有点印象……” “反正你去看吧，挺好看的！关键是那个医生很漂亮，你知道我这种人对于长得好看的人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行，明天中午的时候就当我的电子榨菜好了。” “因为等会儿我记得他们要开会来着，我还得去楼上通知。” “开会？可是我今天怎么记得段总好像出去了……” 结果两个前台小姑娘话没说完，门口的自动门转动了一下，显露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前台小姑娘立刻把准备拿出来的零食收起来，恭敬的用标准姿势打招呼：“段总。” “段总。” “嗯。”段清寒朝她们点点头，算是应和。 两个前台本来是低着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段清寒从两人的面前走过去之后，好像整个一楼的氛围突然有了微妙的变化…… 其中一个首先抬起头来，然后就张大了嘴。 还在大厅里的其他同事，有下楼拿外卖的，有准备去隔壁酒店蹭点吃的，但是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脚步，齐齐往段清寒那边看过去。 只见段清寒身旁还有一个人，身姿窈窕，步伐轻盈。 她穿的很简单，身上也没什么显眼的首饰，脸颊也只是轻轻扫了一层薄薄的底妆，没有过多的装饰。 不过整个人看上去是松弛的，而且即使已经类似于接近素颜的样子，却依然能看出来极好的五官底子。 对方走在段清寒旁边，也没有一点不自在，反观段清寒，甚至还给她让了一个身位，两人虽然看不出多么亲昵，但是也绝对没有什么生疏的样子。 大厅里的同事在这一刻不约而同都安静下来，在段清寒还没有离开之前，开始各自有眼神交流着。 简直是一场大型眼神交流聚会。 “卧槽卧槽卧槽！！！” “第一次见！！！！！”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你们有谁知道！？” “段总今天不是例行去医院看妹妹嘛！！怎么就！！！” 毕竟段清寒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分享私事的人，一般在公司也从来不说工作以外的事情，虽然员工有时候会八卦，他也不太介意员工谈到自己的事，只是因为他看上去太像一个完美的人机，好像找不到什么八卦的地方，因此后面的人也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突然还有这种情况！？ 在员工们的注视下，段清寒已经带着赵媛往电梯间走。 赵媛忽然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不应该昨天嘲笑夏眠的。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跟她说，这种被目光注视的感觉也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还鼓励了一下夏眠，说大家这么夸赞你，说明大家都很喜欢你，你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被围观的人就变成了自己。 赵媛在心里想，如果自己提前知道段清寒的集团有这么大，那刚刚自己应该就不会答应了。 可是有一句老话叫千金难买早知道，还有另外一句老话叫来都来了。 其实段清寒也很照顾她，他能够意识到被员工们注视可能会让她有些尴尬，因此他几乎全程都是护着自己走的，还会从中穿插一两句介绍。 段清寒带着她到了电梯旁。 因为楼层的缘故，所以整栋楼有五部电梯，其中一部看得出来应该是段清寒的专属。 段清寒刷了一下指纹，一声清响，电梯门应声而开。 赵媛觉得自己脑子有些晕乎乎的，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真当成了小说女主，有这种待遇。 而段清寒也的确绅士，甚至是先等赵媛进了电梯之后自己才后进，然后也没让保安继续跟着，自己关上了电梯的门。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才是一楼大厅的员工们狂欢时刻的开始。 原本的眼神交流此刻开始变成了窃窃私语，虽然大家明面上看上去还比较镇定，但其实每个人的心都飞到了八卦那边去。 一般这种集团都会有自己的内网，而且内网的聊天软件里面还分了各种各样的小群，因此在这一刻不管是正在一楼的员工，还是此刻身处其他地方的别的职员，都热络了起来。 尤其是刚才那两个前台，好像这才慢慢缓过神来。 “卧槽，这是我进公司以来第一次看到段总带异性！！！” “天知道，我记得几年前公司年会的时候，当时好像还有什么晚宴需要女伴，段总都没有带过，没想到今天！！” “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那个投屏事件！！！” “那我用直觉断言百分之九十，这应该就是那个投屏的主人！” “是哪家名媛千金吗？” “别问我，我们这种打工人怎么能认得出来谁是真的公主？” “不过看上去他好像没什么首饰，但是整个人看上去挺松弛的，关键是好漂亮。” “怎么说呢，又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漂亮，你们懂我意思吗？” “五官看上去很年轻，但是气场好像是成熟的，并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气场。” “完了，我还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我之前还以为段总完全就是工作狂，对这种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没想到在我为公司燃尽生命之前还能有幸看到这一天！！” “说夸张了哈，马上就把这句话发给你的主管，告诉他你要为公司燃尽最后一滴生命。” “这是现在的重点吗！！不是！！！” “虽然两个人好像看上去不怎么亲密，但就是，但就是……” “提问，看到了优秀英俊的老板带了异性进公司，请问这是可以磕的吗？” “怎么还有人磕到老板头上，是工作太少了？” “但是你们真的不觉得他们从背影上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般配吗！！” “看来你们设计部还是压力太大了，老板的cp都磕得起来。” “什么叫压力大？这何尝不是一种舒缓压力的方式！” “所以对方真的没人认识吗？” “有没有可能是那种门当户对的千金，因为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的吗？一般到了年纪之后，优秀的年轻掌门人会在家长的安排下进行一场豪门联姻……” “这是吃了几个G的垃圾小说，简直张口就来。” “不过想想也合理，好吧！” “难道小说里不应该写对方是一个贫民窟的白天鹅……” “算了算了，毕竟还不认识，还是不要评判人家的好。” “可是你们还记不记得有一个人？” “……” “……” “……你们聊天的时候有没有屏蔽人事部的？” “…………” “没事，反正我们这种小群聊领导都不会看的。” “这不是重点，所以人事部的知道了吧！” “ Linda现在不就在人事部吗？！” 毕竟Linda对段清寒有一些仰慕，是整个公司大概都知道的事情。 不过大家的了解基本上也就仅限于知道有仰慕这么一回事，至于Linda上去找段清寒对峙过这种事，就只有魏之霖知道了。 “应该也没事吧，毕竟人家也只是仰慕而已。” “像段总这种优秀青年，有仰慕这也很正常。” “关键是还是有点尴尬吧，要是真的撞上了……” 员工们还在议论着，压根不知道其实几个人已经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在日料店碰上过一次了。 这样的事像一记鱼雷，在本来有一些昏沉的午后炸开，整个公司都热闹了起来。 甚至还有隔壁酒店的员工过来看热闹。 不过这样的热闹是他们的，赵媛已经跟着段清寒上了电梯。 “会不习惯吗？”段清寒还是很考虑她的想法，因此在电梯上升的时候又开口问了一句。 赵媛摇了摇头：“你们公司的前台还挺大的。” 段清寒轻笑了一声，也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毕竟两人当时开玩笑，赵媛还说过自己要去他的公司应聘前台。 “挺好，下次你不值班的时候就在我们公司兼职前台，那我就去旁边的酒店兼职厨师。” 段清寒还很有心情地跟她开玩笑。 段清寒的这一部专属电梯是观光电梯，因此赵媛看着窗外的景色，和逐渐缩小的大厅，再次感慨：“我之前觉得你可能是什么继承家业的富二代，但是没想到……” 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大的产业。 光是这么想着，她就难免不会去回想当时段清寒一步一步接手的样子。 当时自己觉得段清寒可能只是接手一个普通的规模比较大的公司，结果居然是人员如此庞大的家族集团。 他居然真的可以在毕业之后到现在的这几年里面一步一步稳固自己的重心，然后握紧权力，还能治理的井井有条。 正当赵媛想着的时候，电梯就到了顶层。 赵媛刚出电梯，就迎面跟魏之霖撞上了。 魏之霖也没想到段清寒居然还有把赵媛带来公司的这一天，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惊讶也只出现了一秒，然后很快就镇定下来：“段总，赵小姐。” “会议前的资料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发放到了各自的手里，半小时之后就可以准备开会。” 魏之霖在提到工作的时候总是很专业的。 段清寒点了点头。 因为魏之霖本来就要去找段清寒，见对方来了之后就跟着一起进了办公室。 段清寒的办公室位于整栋楼的最高层，有一片二百七十度的大落地窗，能俯瞰整个城市中心。 他的办公室跟赵媛想的差不多，虽然很大，但是每一处都很简洁，除了办公桌上面还有一些没有处理完的材料，几乎没有太明显的生活痕迹。 角落处有一盆绿植，不过应该是装修办公室之前就已经放进来的，虽然也被打理的还不错，但是看得出来段清寒应该并不把这种东西放在心上，估计平时也不怎么看。 而顺着那盆绿植往里走，就能看到一个关上的门。 赵媛看着还在跟魏之霖对工作的段清寒，自己主动开口：“那我先去你那里面休息一会儿？” 段清寒停下来点点头，然后思考了一下，又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一串钥匙给她：“这是我办公室的钥匙。” “你要是有些困了，可以去里面休息一会儿，要是觉得等着我无聊的话，也可以在公司附近随便转一转，这是钥匙，你到时候可以随便进出。” “公司一楼有咖啡厅和便利店，旁边另一栋大楼有健身房和游泳池，甚至有休闲的地方，你都可以去看一看，也算是有一点点商业体系。” “当然你要是想出去逛一逛也好，等我快结束的时候会联系你。” 赵媛听着，也只顾得上一个劲点头了。 为了不让自己耽误对方的太多时间，赵媛这一次没有多说什么，接过段清寒的钥匙之后就先进去了。 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跟自己想的没太多差别，段清寒的休息室也跟办公室外面差不多，透露出一种没什么生活气的感觉。 这一间休息室的面积其实也不小，这种生活用品也一应俱全，旁边还有一台立式的全自动咖啡机，和一套手冲咖啡壶，下面则是摆着各种各样的新鲜咖啡豆。 在旁边还有一处小型的酒柜，酒柜的下方还有各种各样的高脚杯和冰块，里面陈列着一堆赵媛看不懂品种的酒。 只是虽然这些东西都有，但好像又都是一些装饰性的作用，因为空气里既没有咖啡的清香，而酒柜里面的酒似乎也没有怎么动过。 旁边的懒人沙发还有一点偶尔被休息过的迹象，除此以外，连不远处的床榻看上去都一丝不苟，连被褥都没什么皱褶。 看得出来今天休息是的确在设计的时候想的很美好，只不过段清寒似乎也不怎么进来。 不过想想也是，每天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现在妹妹又生病，要么就直接回家，要么就去自己的公寓，应该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多停留。 可能在接手公司初期的时候会来吧。 赵媛一边参观一边想。 不知道为什么，了解段清寒就仿佛在拼一块拼图，今天又好像解锁了新的东西，又有了新的认知。 赵媛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在唯一有生活气的懒人沙发上面坐下。 不知道当时段清寒坐在这里的时候在想什么。 这个沙发设计的很有包裹感，赵媛刚一坐上去就感觉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原来段清寒也会觉得疲惫吗？ 赵媛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几乎没有见识过段清寒觉得疲惫的样子。 他好像永远都光鲜亮丽，永远都用一种完美的形象展示在别人面前。 赵媛光是想象了一下段清寒会因为疲劳或者别的情绪在这里休息，就觉得他变得更加真实立体，也更加触手可及。 同时，心里也有一块新的拼图，默默地找到了位置。 第477章 甜品 第477章 甜品 赵媛正漫无目的地看着，过了几分钟隔间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这个时间敲门的也只会是段清寒，赵媛走过去打开门，对方暂时脱掉了西装外套，站在门口，一派亲和儒雅的模样。 “你不是要去开会？” 赵媛愣了一下，开口说道。 结果段清寒从背后拿了一袋东西拎出来，赵媛正好认得，就是旁边那家五星级酒店的甜点。 “毕竟时间紧急，就让魏之霖去隔壁拿了一点过来，都是现做的，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对了，吩咐过厨师减了糖。” 段清寒还补充了一句。 对方都站到门口了，东西也递到眼前了，赵媛只能接过来，怔怔道：“那你……” “因为会议还有半小时才开始，我会尽快安排，不过可能还是需要一两个小时。你要是困的话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如果待不下去就跟魏之霖说，或者刚刚钥匙我也给你了，你可以随便逛一逛……” 赵媛摇了摇头：“没事，我就在你这休息就好了。” 说不定等会儿还能顺便去参观参观。 段清寒的表情依然是平和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赵媛就是能从中看出一点轻微的拘谨，好像是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排自己一样。 为了让对方不用想那么多，赵媛接过来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给我送的外卖。” 个中暗示不言而喻，仿佛让两人回到了段清寒特地给她送糖水的那一个晚上。 “而且我昨天本来就上了夜班，没怎么休息，说不定等会儿靠着沙发就可以睡一会儿了，正好补觉。” 赵媛语气轻松的说。 “休息室的床没怎么用过，不过都是新的，昨天才请人收拾过，你可以放心休息。”听到她这么说，段清寒点点头。 “行了行了，你快去忙你的吧，”赵媛笑着推了他一下，“段总日理万机，还要陪我在这里说废话。” “我只是怕你会觉得不自在。” “我有什么不自在的，我正好没见识过这种场面，新鲜得行，说不定等会儿我就去你隔壁酒店参观了……” 赵媛话没说完，就看段清寒点了点头：“给你的钥匙里面有nfc卡，可以直接进酒店的电梯刷卡。” 赵媛：………… 自己就是随口一说，哪想到对方还真的这么配合自己啊。 不过她也看得出来，段清寒好像是真的怕自己太无聊，又觉得自己现在没空，不太好招待她，因此就想再做点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看到段清寒犹豫了一下又说：“不然我让魏之霖通知一下，尽量在一小时之内解决……” “不用不用，千万不用！！”赵媛立刻开口制止，“你们公司工作重要！” 开玩笑，赵媛才不是那种整天耽误别人工作的人，她自己都知道工作上效率最重要，如果因为其他的事情打扰了，本身就会影响工作状态。 “你想想，如果是我上班的时候你来找我，我肯定也会先忙自己的工作和抢救病人的情况，等忙完之后才会来找你，所以我能理解你现在有点不安的心情，但是完全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赵媛自己都没发现，说话的时候还带了点语重心长，说完还拍了拍段清寒的肩膀：“所以你好好工作就好了，我刷会儿手机，看看电视，睡会儿觉都可以，完全不用担心。” 不过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也许是为了缓解现在的尴尬，也许是让段清寒放心，总之赵媛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开玩笑说道：“你这样搞得我好像是被你豢养在这里的金丝雀一样。” “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这个小休息室里面等你回来。” 段清寒听到她这么说，好像也笑了一下，不过这一次笑容很轻，几不可察。 “是么。” 赵媛以为他只是随便答应了一下，因此点点头，想赶紧让他先工作，于是伸手把段清寒往外推：“行了行了，你快去开会吧，可耽误不起你们公司那边的大额合同。” 赵媛没用力，不过段清寒也有顺着他的意思，因此即使对方动作很轻，还是顺着她的力度往外退了两步。 不过就在赵媛以为段清寒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在关门之前忽然听到段清寒轻声说了一句。 “我倒希望是这样。” 这一句话声音很轻，如果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清楚，甚至在听到那一瞬间，赵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段清寒在说完之后就已经转过身，还替她关上了门，然后赵媛无法判断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明明是开玩笑似的一句话，而且还是自己先开的头，结果到最后脸红的居然也是自己。 因为这样的话实在是不符合段清寒的性格，段清寒永远都是替别人着想的，永远是温和的，平静的，似乎在他的世界里，也永远不会违背其他人的意志，因此什么豢养一只金丝雀什么的，更不可能发生。 但是…… 赵媛在心里面悄悄的想，好像自己并没有听错。 段清寒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可是在某一瞬间也未必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赵媛坐在懒人沙发上，过了一会儿才打开段清寒送过来的甜点。 虽然是隔壁五星级酒店的甜品是临时赶制的，但是依然保留了酒店的高水准，赵媛刚打开外面的盒子，就惊讶了一下。 精美的蛋糕上点缀着各色各样的小花，每一朵都是手绘的，而在最中间，甚至还悄悄的写了一下自己的英文落款。 赵媛的英文名其实很少用，也就之前跟段清寒聊天的时候说过自己的论文，偶尔提到过一两句，没想到对方还记住了，甚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还要让大厨在上面留下名字，作为今天第一件独一无二的小礼物。 另一份是开心果味的甜品，一打开就能闻到清新的坚果香气。 赵媛本来在医院里面随便对付过一点午饭，但是众所周知，吃正常食物和甜品是两个胃，即使现在没什么饿的感觉，但是依然闻到甜品食指大动。 她用配的金粉色的小勺尝了一点，果然有高级甜点师的水准，关键是还真的跟段清寒说的一样，减了糖分。 休息室的空间很大，关键是视野也很好。 虽然比不得外面那个二百七十度的大落地窗，不过这边的视野依然开阔，赵媛抬头往下看，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车流穿梭着，人群则小的恍若蚂蚁一般。 过了一会儿，门口好像传来响动，想来应该是段清寒出去开会了。 赵媛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出门随便逛逛，不过可能是因为吃了东西之后有点犯困，加上昨天晚上确实没怎么休息，最后她还是打了个哈欠，往床上一躺。 等醒来之后再说吧。 她一边想着，一边缓缓闭上眼睛。 第478章 往枪口上撞 第478章 往枪口上撞 赵媛所在的办公室处于大楼顶层，周围都很安静，阳光也温和地洒一些，是一个非常适合睡午觉的地方。 不过跟现在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整个公司热闹非凡的八卦氛围。 正好又是临近开会的时候，各个部门的高管正在忙着整理材料准备开会，而中层或者下面一点的吃瓜群众就非常适合在这种时候开始讨论。 前台也正好换班，好一派热闹的氛围。 因为段清寒的公司管理没有那么严格，员工的年龄也偏年轻化，所以氛围也比较轻松，加上上一次段清寒在开会的时候投屏了赵媛的短信都没什么表示，就仿佛不是很介意这种事情被大家讨论一样。 于是大家便撒了欢，大胆地在背后蛐蛐起上司的事情。 “卧槽，我刚才那个时候去买饭了，要是早知道段总会带人回来我高低得看看是什么样的！！” “没事，有广大的群众替你看了，总之就是一个般配，别的别问了。” “而且他们两个人一起上了电梯，现在应该在段总办公室吧！” “今天不是有大会来着？” 因为公司员工也知道段清寒的工作比较忙，所以有的时候一些项目和决策也不太固定，不过像这种会议是每个季度一次的，基本上高层以上谁也不能缺席。 “我合理怀疑，如果今天开的不是这种大会，说不定这段总今天都不会来公司。” “完了，我感觉段总的形象在我心里面有了微妙的改变，怎么回事！” “都一样都一样，毕竟我之前来公司的时候，还以为老板就是一个不近人情的工作机器。” “不瞒你们说，因为我的上一个公司的老板在这方面有各种各样的花边新闻，所以在我刚转过来这个公司的时候，一瞬间以为段总是不是不好女色，还考虑过他有没有其他的不可告人的秘密，结果后面我才发现他不是不好异性，而是一视同仁的，谁都不感兴趣……” “可说呢，Linda不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吗。” “说实话，Linda的能力真的很强，据说之前在隔壁公司的时候，就已经快要到中高层了，不过她倒是也没有隐瞒自己的野心，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感情上的，其实她的好感还挺明显的，大家都看得出来。” “不过我觉得这样子也挺好的，坦坦荡荡而且也足够直白，这样不管是什么都不会太尴尬。” “不过你们还记得上次那件事情吗？Linda似乎表情难过了一段时间，后面还申请调岗了，不过因为她的能力确实出众，加上公司的效益也还不错，单纯从打工人的角度上来说，我觉得她都不应该调岗。” “我要是有Linda这个能力，我立马断情绝爱做一个女强人，什么都不想，只想赚钱！” “我看到魏秘书通知开会了，他们高层现在应该都知道了吧。” “是的是的，我的主管已经去会议室了。” “魏秘书？不过我刚刚还看到魏秘书出了一趟门，不过很快就回来了，好像是去隔壁的酒店拿了什么东西？” “酒店？拿东西？” “别想多了，好像是去隔壁的餐厅打包了一份现做的甜点，估计是段总给人家准备的吧。” “曾几何时段总居然也会有如此体贴的一面！” “段总也从来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好吧，他不是一直都那样，只不过对每个人都一样罢了，现在终于有了一个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对象，看看热闹得了……” “诸君，我好兴奋。” “只有我就是单纯想八卦一下，段总的感情生活吗！” “可是刚才段总不是今天去的医院吗？怎么从医院回来就带了个人进公司了？” “等一下，你们还记不记得现在在播那个综艺？” “……！” “……！！！” “难道说对方不是什么名媛千金，而是跟我们一样普通的医生？” “对面这个气质看起来也不普通，而且是医生的话，肯定也是医院里最受欢迎的那一批医生了……” “等一下！！！这题我会！！！” “我们宣发部前段时间不是多增加了一笔经费吗？说的是给下面新开的那个子公司用的，当时他们明明只有一个小制作，申请的资金其实也不算太多，后面是段总自己拨款下去支援的，然后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就是现在在做这个医学综艺的制作组……” “卧槽，一切推理有迹可循！” “可是看了第一期也没找到对方在节目里面啊，难道是后面几期会出现的？” “怎么感觉我好像陷入到了那种小说情节里面……” “关键是那种感觉，感觉你们知道吗！！” “虽然今天段总跟对方一起进来的时候看不出什么，但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段总明显就比之前更松弛一些，或者说跟面对我们的时候不太一样……完了，我感觉我越说越像那种霸总文学，可是真的就是这样！！” “没关系的，姐妹我懂。” “这叫什么？一掷千金为红颜？” “好土的形容，我上辈子都不看这种东西了。” “那怎么了？这种故事发生到现实生活中我还不能看一看了，我是土狗我喜欢！” “所以对方应该就是省立三甲那个医院的吧，不过不知道是医生还是护士，或者是里面的工作人员……” “有没有人事部的出来说一说，Linda现在什么情况？” “人家Linda之前对段总有好感也是坦坦荡荡的，又没有遮掩着，你们在这里落井下石什么，更何况那个时候段总也没有看出什么苗头来呀，有点仰慕者不是也很正常！” “就是，有些人八卦就八卦，但是也不要太恶毒了，还想看别人笑话呢？” “不过还是有些感慨。” “不知道，他们等会儿……” 而在另一头，魏之霖已经动作麻利的把会议的各种文件准备好，然后按照职位和座次分别发到位置上，然后在会议室里，大部分人也已经进来了。 毕竟这一次参会的基本上都是公司的高层，所以比起楼下那些年轻人，中年人会稍微多一点。 不过还是有一些消息比较灵通的，听说了段清寒带人回来这个事实，只不过中年人的讨论明显就带着一些自己的个人色彩。 “听说段总喜事将近啊。” 一个四十来岁的高层意有所指的说道。 这句话其实是有些尖锐的，毕竟不管怎么说，年轻的同事和职工基本上也只是随便聊一聊八卦的心思，可是上了年纪的高层总是带了一点爹位，好像想指导人做点什么。 更何况段清寒本来就足够年轻，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通过这几年一点一点在公司和集团扎根稳定下来的，而有些人总觉得年纪轻的人可能就办不好事情，甚至还会有一些不服气，因此就算平时不说，但是心里面也隐隐有这种不满。 只不过之前段清寒看上去实在是一个太过完美的工作机器，一点把柄也抓不到，所以大家虽然在心里面有一些想说的，但是也找不到机会。 而现在不同了，有这样的一个出口之后，他们就仿佛可以说出自己的观点，好像只要找到对方的一点不对劲、或者能议论的东西，就能够佐证自己是正确的一样。 “也很正常嘛，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段总这么优秀，这个时候也应该成家了……” 另一个看上去上了点年纪的高层也接了一句，这句话，那种说教意味就更重了一些。 “之前还以为段总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不喜欢呢，没想到是没有遇上合适的。” “就是说啊，段总那么好的条件，肯定不愁的，只是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还不清楚呢，之前也没有遇到过。” “应该是哪家门当户对的千金吧，毕竟这种条件段总家境又好，肯定其他都看不上。” “这可不好说，现在年轻人不是都讨论自由恋爱吗，而且人家喜欢就好了，管那么多呢……” 一群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正讨论着，门口传来动静，Linda抱着自己的文件夹走了进来。 因为Linda能力很好，所以也是破格升到了现在的位置，不过在她进来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受到一群人的眼神交流。 其实Linda怎么会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向来都是往前看的人，更何况在那天晚上遇到过段清寒跟赵媛之后本身就已经想得够透彻了，更何况段清寒还跟自己多聊了一下，本身就没有什么遗憾。 甚至今段清寒带着对方来公司之后，心里也只是有一些习惯性的沉默，可是在沉默之后并没有其他不愉快的想法，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段清寒是履行了自己当时跟自己说的那些话的。 Linda一直是一个不内耗的人，所以上次虽然会有一些冲动者去找段清寒，是觉得没有在第三个人的情况下，那自己的条件本来就是可以争取一下的，但既然对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但自己胡搅蛮缠好像只会显得丑陋，并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早点想明白。 所以其实她知道可能会有同事议论自己，但是也完全没放在心上。 因此在从会议室过来的路上， Linda甚至感觉到一种轻松。 只不过她想的明白，可是一些想法迂腐的人却总是想着看她的笑话。 ……虽然那些人甚至不觉得自己在看笑话。 Linda目不斜视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然后像往常一样打开会议纪要和相关的文件，想先在会议开始之前熟悉一下。 只不过还没看两行，刚才那几个还在讨论段清寒的人就忍不住了。 “Linda，午饭吃过了吗？” 一般人在找不到话题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问天气或者问吃饭。 Linda在工作上本来就比较雷厉风行，也不太喜欢回答一些无聊的问题，因此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但是也并不打算想多聊。 只是很明显有些人还是get不到这种想法的，因此还要凑上来继续问。 “你知不知道今天……” 听到这句话，Linda就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并不是讨厌或者排斥这样的话题，只是觉得他们这些人甚至不是当事人，就莫名其妙来找自己聊八卦，实在是无聊的可怕。 只不过她的皱眉好像并没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刚才还在跟着那个人讨论到段清寒好事将近的另一个男人就凑过来，还装模作样的先叹了一口气。 就好像是在替自己惋惜之类的。 不知道为什么，Linda自己都觉得很可笑，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却搞得一副自己年纪大一点就懂得多一点似的，其实只不过是一叶障目，好高骛远罢了。 她原本不想理会，但是那两个人似乎就把自己的沉默当做是难过似的，已经聊开来了。 “这种事情我们今天也知道了。” “没关系的，我们现在工作要紧，先要好好开会……” “而且段总只是带了个我们没有见过的人来公司嘛，说不定是什么亲戚家的朋友之类的呢？” “不过你也别太难过，我们都知道你特别优秀，还是不要影响到工作和生活比较好。” 光是听着这些人说话，都把Linda自己弄笑了。 然而这个笑在他们看来可能就是无奈的苦笑，大家纷纷心疼起来，好像想要在开会之前劝导一下，让她不要太难过。 “其实我们都知道的，而且你也特别优秀，是我们公司不可多得的人才，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而且说不定段总真的只是随便带了个人回来呢，这种事情吧，谁也说不准的……” “更何况这也不能证明什么，可能后面段总还是兜兜转转觉得你最好呢？” “毕竟你是我们公司的人，我才跟你说这些，其他的人我们都不提的，就当不知道……” “那你们现在也可以当不知道。” Linda声音冷冷的说。 这句话实在是过于强硬，那几个人还想当和事佬，但脸上还是僵了一下。 “Linda呀，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才跟你说这些，知道你现在有脾气也很正常，可是……” “知道我有脾气，还来戳我的逆鳞？”她冷笑一声，“现在想在这里装什么和事佬安慰人，不如想想等会儿开会的时候怎么办吧。” “你们部门的问题和绩效解决了吗？想好等会怎么解释了吗？现在还关心起我来了？” Linda一串冷冰冰的三连扔在对方一脸上，瞬间让几个高层都哑口无言。 这几个高层算是之前段清寒家族企业留下来的余孽，属于那种有一点能力但不多，只不过是曾经跟集团的发展有点功劳，所以段清寒也暂时让他们留着。 之前董事会有一批不满段清寒，甚至想跳槽另起炉灶的，都已经被段清寒用各种方式慢慢处理掉了，要么就是软化手中的股权，要么就是找到他们的把柄，而这些人因为能力不是很足，又比较怂，发现风向不对，立刻转向段清寒这边各种说好话，才继续在公司里面当个小高层，但是因为能力问题，所以要是真按工资算的话，应该都比不上Linda的这种凭自己的能力爬上来的。 更何况他们这种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最怕的就是没面子，被Linda这么一说，就仿佛是过年的时候自己让小辈在酒桌上表演节目，反而被小辈泼了一脸酒的感觉，瞬间下不来台。 “都说了是一个公司的人，大家都在关心你，你怎么还不知好歹呢？” “就是啊，我们明明是觉得你伤心了，想过来安慰你一下！” “知道你现在肯定会因为段总心情不好，但是也不要发泄在我们这种无辜的人身上啊！” “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我看果然是这样的哎，还是得需要磨练……” Linda气极反笑，反唇相讥：“几个连事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听风就是雨才捕风捉影的，知道点消息就开始贷款我为其他人难过了？” “真以为自己年长了十来岁就有说教的能力了是吗？” “你们公司部门的绩效，上一次段总已经说过了吧，不好好提升自己的业绩，整天在工位上混吃等死，然后就在这种时候八卦别人？” “还有，什么叫为了我好？整天听别人八卦两句就觉得我要为人要死要活？” “你……” “真是……” Linda看着他们哑口无言的样子，心里面一阵爽感涌上来。 她其实也不是没有情绪，本来觉得这件事情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慢慢缓和就好，可是他们非要往自己的枪口上撞，那就活该被自己多喷一顿。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是觉得还没想好等会儿解释的理由吗？” “我部门多少人，你部门多少人？我部门我管理的轻轻松松，可是你部门前段时间还出过丑闻吧？” “也对，像你这种整天只知道蟠龙附凤巴结别人，然后背后说小话的领导，是什么好领导呢？” “我看整个公司也就只有你们闲得慌。” 这几个高层被Linda几句话气的不轻，一时间嘴唇都哆嗦起来。 “我们刚才明明都在向着你说话！” “是啊，我们刚刚还在说，你不要担心段总那边带人回来的事情，我们都还在说你的好，你怎么能是这样，当这么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说我的好？” Linda自己先笑出来：“你们口中的说我的好，是下意识把我跟另一个你们都甚至没有见过面的女性对立，通过拉踩对方的方式，然后来证明我在女性特质上更有魅力是吗？” “你们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就开始胡编乱造，而且你们说我好，也只是觉得顺口而已，不是吗？” “整天在工位上尸位素餐，管理能力也越来越下降，也就是段总心情好，还容着你们，要是再不在意的话，可能连工作都要没有了吧？” “而且你们这样的话，不仅谁都没有讨好，一是侮辱了我，也侮辱了另一个你们都没有见过面的人，甚至还侮辱了段总，是连这点东西都意识不到吗？” Linda输出完之后就径自翻开自己面前的会议纪要，看着旁边的两个男人气得脸红脖子粗，就觉得好笑，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只不过对于他们这种中年男人来讲，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能忍受？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无法无天！” “一个只会用年龄来压别人的人，可能这辈子职场生涯就到这里了，那段总比你还年轻呢，你怎么想？” “段总那是有能力有手段……”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坐在这里，其实跟你平起平坐的，可是我比你年轻得多，是不是就说明你之前的那十几年都是浪费光阴，那我就是比你有能力，就是比你有手段，对吗？” “明明就是看人下菜碟，踩一捧一，还给自己整出那么多光明正大的理由了，就是可笑。” Linda一边转着笔，一边冷笑着说了一句。 眼看这几个人气得脖子都红了，估计下一秒就要不顾体面地吵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魏之霖走了进来。 第479章 小插曲 第479章 小插曲 魏之霖毕竟是段清寒的直属秘书，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因此不管怎么说，还是要给他一点面子，那几个人互相看了两眼才不甘心地暂时坐了下来。 关键是坐下来之后还要先给点好脸，对着魏之霖点头哈腰的：“魏秘书。” Linda看着他们这样的，忍不住嗤笑一声。 虽然现在战火暂时停下来，但是刚才几个人的讨论声音并不算太小，因此魏之霖其实是在门口就已经听见了，甚至还过了一会儿才走进来的。 “好像张总最近情绪比较大。”魏之霖笑眯眯的，好像真的是在关心对方情绪一样。 对方表情一僵：“哪里的事。最近一切都挺好的。” “也是，如果不是一切都好，也不会闲的，在开会之前还要八卦同事。” 几个人都是一愣。 毕竟魏之霖虽然是段清寒的直属秘书，但是一般这种事情他也不会参与，通常都会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段清寒不发话，自己就当没有出现过。 没想到现在居然会主动提起这种事。 那几个人立刻陪笑着说道：“没有这种情况，我们只是听说段总好事将近……” “现在还替我考虑起我的大事来了？” 没想到下一句话是段清寒说的。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刚才那几个还在对着Linda输出的人，现在也不敢说话了，像几只没用的鹌鹑。 “谢谢大家对我私生活的关心。” 段清寒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们几眼。 不过那几个人现在根本就不敢跟他对视，只敢怂怂的坐在后面。 其实这几个人现在也很紧张，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段清寒在门口听了多少。 Linda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刚才舌战群儒的不是自己一样。 段清寒叫了一下刚刚说自己好事将近的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张总被段清寒这么一叫，整个人甚至一激灵，好像有一些担心自己被审判似的。 果然段清寒下一句说道：“正好在开会之前说一下你们这个季度的问题吧？” 没有再提私生活的事，也没有再提其他的情况，但是直接单刀直入的说正事，反而让对方吓得不轻。 其实这个张总本来已经找好了理由，想好了要在这次的会上要怎么解释，因为之前的好几次会议都是这么勉强搪塞过去的，只是没想到这次开会之前居然会有这么大一个八卦，忙着讨论去了，现在忽然就想不起之前自己想的那些说辞了。 有汗珠从额头上掉下来，他现在说话也不复刚才那种爹味的底气：“段总，我……” 对方在开口的时候，甚至还用余光瞥了一下旁边的Linda，生怕这个时候对方落井下石。 不过很明显，Linda甚至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也懒得在这种掉价的事情上落井下石。 “我知道张总是集团的老将，在之前集团危机的时候也帮过很多忙，我很感激。” 段清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慢条斯理的，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可是，只要在公司里面见过的，都知道段清寒越是这样冷静，手段就越是干净利落，令人胆寒。 这个张总忽然想起一些段清寒刚来公司的事情。 他其实之前是某一个董事的亲戚，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沾亲带故地进了公司，加上自己做事虽然能力不出众，但是胜在中庸圆滑，虽然工资其实没有其他高层那么多，分红也比较少，但也算是过得油水颇丰。 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或者说这两年自己松懈了，所以渐渐忘记了、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之前带自己进公司那个董事，早就已经离开这里了。 这个董事之前在段清寒刚接手公司的时候，其实是严厉反对的，一直觉得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是没办法管理好这个集团的，甚至之前还找自己联合过其他的董事，想要另起炉灶单干。 当时自己没有同意，完全是因为自己觉得领点这样的油水就不错了，不敢步子迈得太大。 他还记得当时段清寒回来时候的决策。 他好像早就知道董事会会有这样的计划，因此在应对的时候甚至没有太过慌乱，反而还彬彬有礼的，每一个都礼貌相向。 只是在开口的时候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每一个心怀不轨的董事之前做的事好像都被他事无巨细地点出来，甚至对方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情绪都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在陈述一些他们做过的事实。 只是他们做贼心虚，这样的龌龊事情被点出来的时候更加无地自容。 而这些董事里甚至有段清寒的远房亲戚，一些用长辈的威严来压着他，不让他大展拳脚的，但段清寒也是恭恭敬敬的叫着每一个叔叔伯伯的名字，可是在做决定的时候却一点也没有手软。 有金融犯罪的就直接把所有的程序都已经走好了，只差最后一步上门，根本就没有给对方一点喘息的时间。 当时在会议室的那一场变革持续了一整天，算是集团里这些年以来动静最大的一次。 一开始董事会志得意满，觉得这一次一定能把这样一个傀儡的新上任的掌舵人绊倒，到后面一声又一声的怒吼从会议室里传来，甚至后面还有金融警察进来强行带人走…… 总之经历过的人都不会忘掉。 张总好像是现在才想起当时的情形，忽然就觉得整个人紧张起来连腿都在发抖。 偏偏这个时候段清寒依然笑眯眯的。 “听说张总说我好事将近。”他甚至还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用指尖敲了敲桌子，“虽然不太符合事实，但是我还是感谢张总的祝福。” “但是前面两个季度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 段清寒突然换了话题。 “不是的段总，我的意思是我下个季度……” “可是您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张叔叔。” 这一次段清寒甚至没有叫对方张总，而是礼貌客气的叫对方叔叔。 但是越是这样客气就越让对方紧张。 刚才还跟着张总一起帮枪对付Linda的人，现在也大气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什么也不看。 不过这件事情也不是他们不看就能装作无事发生的。 “还有旁边的曲叔叔好像跟你也是一个相关部门的，对吗？” 没想到自己还是被点名了。 两个中年男人好像在这一刻才意识到点什么，但是好像来不及了。 “我知道做这个决定很艰难，可是公司本身就需要利益。之前你们为公司所做的一切我们也都看在眼里，更何况你们后面拿到的收益已经远远大过了你们曾经为我们创造过的利益……” 段清寒声音依然是温和的，只是在会议室里好像有两种不同的温度，一边人觉得他如沐春风，另一边的却已经开始发抖。 “林小姐，林小姐……” 刚刚那两个还想试图教育Linda的人，甚至有一点病急乱投医，想在这个时候找对方求助。 Linda却只是侧过头：“喊我做什么，我只是一个没什么能力的人，帮不了什么。” “不过好像不只是我，二位好像还对我们公司的其他同事的事情也很感兴趣是吗？” 段清寒云淡风轻地说。 “不是的段总，我们的意思是想关心一下她……！” 然而这个时候在一旁的魏之霖忽然开口了。 “可是刚才我们在门口也听得清清楚楚。” 魏之霖说的有板有眼：“好像您先是对我们公司的适龄女性有自己的见解，然后还对未曾谋面的其他人刻意贬低……” “我们只是在闲聊，闲聊！！” 好像控制不住似的，那个人颤抖起来震声说道。 “那就不用闲聊了吧。” 段清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已经对这件事情兴致缺缺：“我等下还有事，就先开会吧。” 那两个人忽然摸不清段清寒突然这么说的原因，好像这件事情就真的能暂时过去了一样。 只是还没等他们两人松一口气，就听段清寒下一句话说：“不过二位可能还有别的事情要忙，那我们就先不留你们了。” 然后招招手，示意他们自己先离开。 段清寒的表情依然沉稳温和，甚至还叫他们两个叔叔。 其实这两个人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谁都知道段清寒是有自己的手段的，如果真的在会议上闹大了，可能甚至都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不甘心，虽然欲言又止，但是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先离开这里。 这两个人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八卦了一下，就连工作都要丢了。 魏之霖这个时候出来唱红脸：“那我给二位开门。” 整个会议室的其他人大气不敢出，而段清寒好像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重新把椅子转回来：“那我们就先开会吧。” Linda的位置跟他很近，当她以为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 段清寒看向她，很低的说了一句“谢谢”。 第480章 打工人开心！ 第480章 打工人开心！ Linda眼神没有避开，不过也没有很长久地停留在段清寒身上，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没事”。 两人私下的交流也仅止于此，段清寒很快就恢复成之前工作时候的样子，仿佛刚才把那两个人请出去的动作并不存在，只是照例来公司里开了个会。 而高层因为刚才杀鸡儆猴般的效果基本上都不再敢提赵媛来公司的事情，不过这并不代表下面的员工就真的会三缄其口。 甚至反而掀起了更大的风浪。 虽然会议内容暂时他们还不知道，但是会议开始没多久，就由之前两个部门的管理忽然从楼梯上灰溜溜的下来。 一开始大家还在猜是发生了什么。 毕竟从普通员工的视角来看，估计只是他们会上出了什么问题。 “你们之前看到没有？环保部的张总跟旁边跟他形影不离的那个人，俩一起从办公室里面出来了！” “这俩不就是之前整天没事找人挑刺的那两个吗？” “我知道，我就在他们下面的两个分部，每天上班如上刑。” “唉，我知道那个男的特别喜欢多管闲事，我之前有一次穿了个稍微短一点的裙子，结果进大厅的时候被他一顿说，当时还说我什么影响公司形象，就差没把我不检点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过听说这两个人不是之前集团留下的元老之一吗？不然也不可能尸位素餐这么久还不被开除。” “确实，他们部门的绩效简直是垫底的，也就是段总还念着他们一点旧情，不然早就不在里面了。” “支持全公司进行末位淘汰制，我们遭受了他们为什么不遭受？” “不过其实还好，段总好像还是进行了一些资源分配的，所以他们虽然名义上是高层，但拿的钱其实并不算多，也就之前集团董事会在的时候还能捞点油水，现在基本上没多少了。” “据说他们部门的中层要是肯努力一点，拿到的钱可能比他们还要多。” 毕竟作为打工人来说，通常领导开会的时候就是这些人团建开心的时候，所以聊起天来格外热络。 不过聊着聊着，好像大家发现风向有什么不对劲。 “等一下，他们好像不是中途从会议里面出来啊？” “我怎么感觉好像是真的出了点什么问题，然后被……” “这种话可别乱说，到时候万一人家真的没出事儿，完蛋的就是我了。” “……不是，好像是真的！” “我作证我作证，刚刚看到我们部门的张总好像去办公室收了些东西，而且表情特别难看？” “而且据我对他的了解，一般出现这么难看的表情可能真的是出大事了，毕竟上次我们部门出那么大的事情，他都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过。” “卧槽，我还没见识过这种阵仗！” “不太可能吧？我怎么感觉不太相信呢，毕竟你们看今天段总来的时候，几乎可以用春风满面来形容了，按理说他心情这么好，怎么会……” “算了，我之前一直以为段总是一个完美的工作机器人，但是在今天之后，我觉得他也是个人，所以我觉得只要是人就会有一些我们察觉不到的情绪，因此我决定放弃判断，静观其变。” “等待静观其变加一。” “所以他们开会开完了没有啊？真的是这样吗？” 毕竟高层来说可能在意的东西有很多，而作为基层员工，基本上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东西不太关心，因此反而会更松弛。 “说我很讨厌我领导就是可以说的吗？算了，反正这是个小群，应该不会有人出卖我吧？” 已经有人开始在各自的小群里面吐槽起这件事情来。 “反正每次都仗着自己是什么集团留下来的元老搁那指点江山，一天到晚爹味得要死，整天绩效不关心工资不关心，就开始说我们一些有的没的……今天点评一下，为什么我们中午不加班，明天指点江山一下，说自己当时为公司做了多少努力，后天还能因为某个同事的请假条直接扫射到全部门，让我们一起挨批，莫名其妙的。” “然后还经常对一些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指指点点，真的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沧海遗珠呢，瘤子罢了。” “等一下，好像他们真的是要……” “真的，我刚刚看他们去办公室了，而且不是去拿资料就回去的那种，毕竟其他部门都还在开会呢。” “卧槽，上一次看到这种一个会议上直接把人开走的情况还是上一次。” “可能段总也等了很久了吧，加上今天会上大概出了什么事情，有个契机……” “说实话我怎么觉得不奇怪呢，毕竟段总其实不怎么能容得了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你怎么看他们部门的中层，有时候收益都会比这几个所谓的老板高，恰恰就证明了他已经有这个心思了。” “没想到中午回来看着晨风拂面，结果下午开会就直接把人清走。” 不过正当大家还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虽然没有开完会，但是却有人在公司楼下看到了魏之霖。 魏之霖身后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两个尸位素餐的人，此刻看上去表情都不太好看，几乎可以说像是形容枯槁，像是一下子就被抽干了力气一样。 反观魏之霖看上去，依然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就是那个彬彬有礼做事情游刃有余的老板秘书。 甚至看上去脸上的表情比之前还要灿烂一点，然后对着身后的两人说着什么，虽然看上去语气平淡，但是每说一句话，后面两个人的表情都会更加难看。 其实一般这种突然解聘的事情，通常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何况魏之霖本来就很会审时度势，一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毕竟做了那么久的老板秘书，他知道什么叫做事留一线，以后好相见，以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除非…… 他没打算跟他们“以后好相见”了。 魏之霖甚至在路过大厅的时候还故意放慢了脚步，语气温和地提醒两位有没有漏掉什么东西，并且还专门回头定下来跟他们说两句话。 直到走到前台的时候，又声音不轻不重地留下一句：“如果两位后续有工作交接的话，到时候段总会安排的。” “可是，魏秘书……” 这下张总的表情连装都装不下去了，甚至有一些无法相信，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当时真的就只是随便一说，而且都是为了段总好，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魏之霖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明白的，二位都是为了公司，所以这也是集团的选择。” 眼见两人还想再说什么，可是魏之霖已经把头转了回去，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直接把两人送出了公司大门。 大家都知道离职这种事情，本来就有很多手续要做，如果是因为一场会议就有这样的决定，说不定现在这个画面本来就是给公司其他人看的，让大家明白发生了什么，而不需要去做其他的解释。 果然在魏之霖把的人送出去之后，表情立马轻松了很多，甚至还故意跟前台打了个招呼。 旁边有同事路过，顺口问了一句：“魏秘书，会开完了吗？” 魏之霖露出一个有些为难的表情：“还没呢，我还得去给段总送资料。” 关键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甚至还停顿了一下，像是想透露什么小秘密似的，放低了声音：“毕竟要是今天运气好的话，可以早一点下班。” 把这句话说完之后就撂下了，魏之霖步伐轻松的往电梯那边走，看上去是真的回去继续开会了。 他虽然走了，但是留下来的信息量是巨大的。 本来高层开会就是基层员工的八卦狂欢，现在对方甚至是故意给这种消息，难免让他们重新议论起来。 “这是什么？这已经是明牌了吧！” “不不不，我的关注点是我那个傻逼上层好像真的走了？？” “卧槽，我也是环保部的，我今天晚上就要去吃顿大餐庆祝一下！！” “没有谁比傻逼领导离职更让人舒服的事情，我现在都不是很关心段总跟今天那位女士的情况了，如果是真的，我由衷的祝福他们，如果是假的，我也不会多关心，感谢段总，感谢段总！！” “所以真的是因为开会发生的某一件小事被开了……？感觉也不是段总的风格啊。” “问题是除了这也没有其他的可能了，当然了，他们效益本来就不好，其实早就该走了，可能今天是一个契机吧。” “难道是他们当着段总的面议论了今天的事情……？” “你可别吓我，我们在群里面聊了多久了，要是讨论老板的八卦有罪，我们都得被抓起来绞杀。” “我觉得不像啊，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刚才魏秘书也不可能跟我们提。” “……也是啊，如果段总介意的话，魏之霖肯定守口如瓶的，以他的机灵程度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怎么感觉像是某种暗示？就好像是段总其实知道我们肯定会讨论，然后魏之霖应该是意会他的意思，过来告诉我们，其实段总应该不太介意这些事情……？” “好厉害，下一个秘书你来当。” “同意，我就揣测不出这种心思。” “所以不管这两个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开除的，但至少不是今天的事情？” “算了算了，不管怎么样，今天爽到了！”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傻逼上级突然消失的感觉更爽的事情了！！” 第481章 新型纯爱战士 第481章 新型纯爱战士 正当他们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上面又传了个消息过来。 魏之霖在开会的间隙，给下面的后勤部打电话：“段总说今天心情不错，所以决定请公司的人喝下午茶，已经去准备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员工：……？？？ “啊？？！！” “这是什么情况！” “我进公司，第一次收到老板请的下午茶！！” “之前都是公司里面自己拿的，结果现在是老板请？而且还是隔壁酒店的？？！” 之前公司的确是有下午茶的角落，不过是自助的，肯定比不上隔壁五星级酒店出品的品质。 “……我现在相信段总是真的心情好了。” “隔壁的下午茶！！他们家的小蛋糕和马卡龙特别好吃！！” “刚刚魏秘书说不仅有甜品，而且还有喝的！” “卧槽，虽然今天自己什么也没有干，但是就有了一种白嫖的感觉。” “一时间不知道段总是为了庆祝把公司的瘤子开走了，还是庆祝自己一些私人生活上的好事。” “有没有可能是都有呢！” “我觉得非常有可能，不过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只觉得非常开心愉悦，上班可以摸鱼，还有下午茶喝！” “赞美！” 果然如魏之霖说的那样，隔壁的酒店工作人员还真的陆陆续续请了服务生开始给办公室的职员们送下午茶。 于是今天的公司充满着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 不过跟下面的氛围不相同的是，上面的会还没开完。 跟员工不一样，高层毕竟想的东西太多，更何况刚刚已经有了杀鸡儆猴的案例，大家肯定不敢再开段清寒的玩笑了。 不过段清寒并不在意，而魏之霖好像是真的能领悟他的意思，基本上把他想的东西已经传达到了。 会开到一半，有工作人员来敲门，是过来送下午茶的。 段清寒看上去云淡风轻的，还笑着跟大家说：“大家开会开累了，随便吃点下午茶吧。” 虽然请的东西是真的，但是对于高层来说莫名其妙有一种鸿门宴的感觉。 因此有人犹犹豫豫的，有人感谢，只有Linda好像没什么心理包袱似的，别人送了她就拿过来，大大方方的吃了一口。 这是一场有一些微妙的会，在一个小时之后总算开完了。 这一次段清寒一说散会，大家走的格外的快，生怕今天再发生点什么事情，心脏承受不了。 不过Linda倒是有自己的节奏，慢条斯理把东西收完之后才站起来。 段清寒没有立刻离开，Linda在准备开门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无声的沉默蔓延着，段清寒好像似有所感，也抬头看了她一眼。 其实该说的话那过了，因此再聊点别的也没有什么意义。 而且Linda本来就是一个向前看的人，既然都已经决定放下，肯定也不会再想着捡回来。 不过这一次她好像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开口说道：“借着这个机会正好把不喜欢的高层除掉，段总还是挺聪明的。” 段清寒这次倒是说了实话：“之前是有这个想法，不过我没想过这么快，也还是得感谢你给了这个机会。” Linda是一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所以她也大概能意会到段清寒的意思。 “段总可别误会，我也没有故意给你台阶的意思。”Linda的语气有些生硬，“而且我跟他们说的也是真的。” “我本来也看不惯这些人整天高高在上的教育别人，还要对素未谋面的另一个女性指指点点，本来就欠教训。” Linda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她其实对段清寒为什么会把人带过来这件事情不算太好奇，只想着把现在的工作做好就行，但是也不意味着自己就可以容忍这些人对一个陌生人造谣。 “不管是什么，多谢。” 段清寒说了一句。 与刚才的语气不同，毕竟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因此他还是声音更郑重了一些。 Linda最后还是露出一丝苦笑。 “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明白你完全是出于礼貌跟我说这些，”她叹了一口气，“不过我除了说没关系，好像也找不到更多的话了。” “可能之前是我太自负了吧，”她在反思的时候，也依然带着一种不回头的气势，“不过我也觉得没什么好后悔的。” 段清寒知道现在自己跟她聊这些也不太合适，因此也点到即止，轻轻点头。 Linda手握着门把，最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一个人先回去了。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足够体面，也不会有别的念想。 等她走了之后，段清寒也站起来，而魏之霖已经在不远处等他了。 “段总，已经按您说的，给大部分员工都发了下午茶。” “嗯。” 段清寒今天的心情好像真的很好：“做的不错，等一下把合同交接完，你就自己下班吧。” “我就先回去了。” 魏之霖当然心领神会，在这种时候肯定不能第一时间去老板的办公室：“那我先去楼下调解一下，把这件事情安排完，等您走了之后，我再慢慢整理其他的。” “好。” 段清寒一边往电梯间走，一边点头。 不过正在他准备要按电梯的时候，又忽然停下来了。 魏之霖还以为他又有什么吩咐，因此也跟着停下脚步：“段总？” “我今天这样做是不是有点高调？” 段清寒是开口了，但是问的不是工作以内的问题。 魏之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 “但是我看赵小姐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意思。”魏之霖先说了一句话，让段清寒安心一点，然后才继续开口，“更何况，我看员工的反应也挺真实的。” 其实魏之霖当然也有想问的话，但是作为下属有一些事情还是不要自己开口。 比如他现在还是不太清楚，自己老板到底跟赵小姐是怎么样的关系，看上去好像比之前更近了一点，可是细究起来又好像是一种恋人未满的感觉。 关键给人出谋划策这种事他也不太擅长，毕竟他也就只谈过这么一次恋爱。 要是真能问魏之霖想先确认一下现在段清寒是怎么想的，但是如果自己不回答的话好像又不太好，因此这一次他沉吟了很久，才换了一种方式开口。 “因为我只有一次恋爱经验，所以我也只能用我自己的想法来判断。” 魏之霖想了想说：“就像我大学的时候，其实当时没想过那么多，只想着赶紧把我的现在的女朋友追到。但是好像这种步骤是一点一点来的，可是细想了一下，仿佛又是一开始就注定的。” “就像我最开始觉得我认准了她，我想跟她结婚，所以我想用这样郑重的方式和目的去追求她……”魏之霖自己说着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但是真要落实到追的那个点上，就觉得好像自己希望渺茫，所以就把目标定的很小，只要能追到就好了，后面想都不敢想。” “结果追了好几年，终于追到了，追到之后又想着那能在一起多久，后面在一起久了之后又开始想，我要怎么样给她更好的生活，所以我要怎么样去努力……” “所以我现在的终点，不过也是当时一见钟情时候的起点。” 魏之霖说完之后觉得自己还挺矫情的：“反正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您随便听一听就行。” 不过段清寒好像很满意他现在的说法，甚至还点点头：“挺浪漫的。” 然后就没有后文了。 不过像魏之霖这么聪明的人，很快就已经品出来了，可能段清寒现在的情况跟当时的自己一样，也许他想更进一步，但是又不太敢真的强迫对方的意愿。因此只能这样循序渐进的试探着，又生怕自己动作太慢，真的会流失一些机会。 “但是赵小姐也并不讨厌你，不是吗？” 魏之霖这一次看着段清寒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终于大胆的继续说：“赵小姐今天应该是上夜班吧，以我对医生的了解，在这种时候应该都很想回家躺着，可是她最后还是决定跟您一起过来，就算只是在您的办公室休息，也已经证明了她对此并不排斥。” 魏之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段清寒的表情，果然在听完自己说这句之后，眉头好像微微舒展了一点，比刚才还要更高兴一些。 魏之霖在心里感慨，心说自己进公司这么多年，也算是终于有了点心得了。 关键是好像段清寒真的跟自己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 如果僭越一点说，他的老板好像跟之前相比，更有了一种活人感。 从各个角度上来说，不管是从自己的工作经验，经济收入，还是真的为了老板好的情况，他都非常看好段清寒赵小姐现在的关系。 “不就是恋人未满吗？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概是因为共情了自己，魏之霖胆子越说越大：“这种事情只要察觉到对方不讨厌自己做的事，没有违背对方的意愿，就已经是一种成功的开始了！” “我第一次约人看电影的时候还全搞砸了呢，最后不也成功了？” “总之我的意思就是，我看赵小姐也绝对没有讨厌的意思，而且我前两天去她家装洗碗机的时候还顺便闲聊过两句，从对方的语气里我也听得出来，真的段总！” 段清寒其实在自己问魏之霖的时候就开始觉得自己可笑了，没想到还有一天自己会对自己的下属问出这样的语句来。 可是他又觉得魏之霖说的东西很在理，而且他也很乐意听到魏之霖跟自己分享他的成功案例。 就仿佛自己的秘书成功了，好像代入自己也能成功一样。 段清寒一边在心里自嘲，觉得自己真的是变蠢了。 但一边又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对了，段总，”魏之霖最后说了一句，“毕竟前两天赵小姐跟我聊天的时候，还提到综艺投资的事情，您看什么时候告诉她？还是说用别的方式……” 段清寒的动作一断，脸上的笑容也微微收了一些：“没关系，我自己去跟她说吧。” “好的段总！那您先忙！”魏之霖在收到指示之后立刻调头就走，给自己的老板充足的空间和时间。 其实他也知道从段清寒愿意给赵媛投资，而且并不太排斥会出现在镜头里这件事，就已经能说明一定的问题了。 不过那毕竟是自己的老板，有些话还是不能由自己说出口的。 所以他推断出来，其实段清寒是不介意自己作为谈资出现在员工口中的，当然仅限于这件事情。 所以自己当时被安排下午茶的时候，还顺便下来暗示了一下。 现在看段清寒的反应，好像是满意的……？ 魏之霖下了电梯，在心里默默的想。 没想到段清寒看着这么成熟，可是恋爱方面和相关的观念，甚至跟自己大学的时候差不多。 这是什么新型纯爱战士。 魏之霖把今天的会议文件摘要打印出了一份，对会上每个部门的建议都写了一下，然后习以为常的分发给各个部的领导和中层。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在段清寒带着赵媛进了办公室之后，今天整个公司都热闹了起来。 甚至那些人跟自己打招呼的语气都跟之前不同了，如果说之前是那种典型的打工人疲惫式打招呼，现在则是充满了朝气的八卦之魂。 “魏秘书好！” “魏秘书下午好！” “谢谢魏秘书的文件，开会辛苦了！” 至于那两个高层，因为一场会议的缘故已经成功消失这件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刻意点明。 接下来公司还要洗牌，比如那两个部门的领导需要重新筛选，而段清寒既然愿意迈出这一步，说明就想把之前在公司里混日子的一些余孽也铲除掉。 魏之霖路过人事部的时候把资料一交，还看到Linda正在站在门边，跟自己的下属聊天。 她看上去依然十分自如，好像没有因为今天的事情造成任何影响，甚至在看到魏之霖的时候也只是轻轻的扫了一眼，然后点头颔首，算作打招呼。 一派职场成功女强人的形象。 其实魏之霖今天在门口听到的时候也很惊讶。 当时自己正好跟段清寒会合两人准备一起去会议室，可是还没推门进去就听到了里面不怀好意的吵架声。 一开始自己准备先推门进去的，然而还没伸出手，就被段清寒制止了，好像想听一听那两个人会怎么说。 果然那些人是先用段清寒开玩笑，然后在Linda进来之后又开始用之前的往事来消费她。 没有本事的中年男人惯会用自己自以为是的见识来指点别人，因此在Linda刚坐下来没多久，就被对方两个人以为她好的名义消遣了一通。 不过还好，Linda本身就不是吃素的，立刻用更强硬的手段还击。 甚至魏之霖在门口都听得有点爽。 毕竟那两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被骂的节节败退支支吾吾却还要维护一点可怜的男性尊严。 而段清寒在门口的时候还看了魏之霖一眼。 不愧是段清寒的专属秘书，魏之霖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甚至还主动开口：“我记得您当时对这两个部门就已经很有意见了，只不过当时那位张总的表叔之前是个大董事……” “那他们这段时间吃的油水也已经够多了。” 段清寒面无表情的说。 其实今天用这样的方式把两个人清走，已经算是给他们面子了，如果真要把他们职务上克扣的东西一点一点盘算出来，估计会让他们更加颜面扫地。 因此魏之霖办事也很麻利，根本就没让段清寒操心，就已经把这件事情好好解决掉了。 第482章 幻想 第482章 幻想 段清寒在电梯往上升的时候，短短的两分钟内看了三次表。 本来想缩短一下会议时间的，不过因为想正好把两个公司里的烂肉清除出去，难免耽误了一点时间。 而且他也没想到Linda居然会帮赵媛说话，因此在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一些感慨的。 所以他口中的感谢是真诚的，不过也知道自己跟Linda也只能说一个感谢的关系，再也说不了其他。 关键是……也不知道赵媛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出去，在干什么。 段清寒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甚至还想了一下他们刚才的对话。 自己让赵媛在他的办公室休息，而赵媛一句玩笑，却真的让他心弦触动。 虽然赵媛只是在跟自己打趣，说自己好像是他豢养的金丝雀。 但是在那一刻段清寒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有这样的想法，或者说，在那个时候脑海中甚至迅速过了一下这种可能性。 也许自己不是现在这种性格，也许自己为所欲为，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揽过来，像劣质的狗血言情小说男主那样不择手段、不谈尊重，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要抢过来养在笼子里。 虽然知道只是幻想，但是段清寒在这个时候还多设想了一下。 如果真有那种可能，那自己是不是会把赵媛关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比如单独为她修建的空中花园，比如谁也找不到的神秘城堡。 那只是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地方，而赵媛被困在那里哪里也去不了，只能等自己每天开门，然后迎上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像是一只被折了翅膀的金丝雀，名贵漂亮，可是眼神忧郁。 在每天黄昏与自己见面的时候，颤颤巍巍的晃动着自己的翅膀，却怎么也飞不出自己精心打造的空中阁楼。 那会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呢？ 段清寒把手放在门把上，发现自己甚至不敢进一步幻想。 是的，幻想。 之前段清寒从来不做幻想，因为他觉得只要脚踏实地，就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因为赵媛的一句玩笑话，他居然真的陷入了这种不切实际的绮丽的幻梦。 恰恰是这一个幻梦太离谱，绝对不可能实现，所以在这样极端不现实的情况下，他才会越发想要设想梦中的场景。 不可以再想下去了。 段清寒努力在这两秒内把理智拉回来，强迫自己重新清醒。 虽然自己在刚刚听到赵媛说那句话的时候，还是没能立刻控制住。 段清寒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跟之前相比差的太多，没有什么好坏之分，而他自己也并不想强迫的纠正自己。 也许有的时候做一做这种不可能实现的梦，还会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段清寒深吸一口气，然后这才打开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的陈设跟自己之前没什么变化，看来赵媛应该是在休息室没出来，或者是已经去了别的地方。 明明是自己的办公室，可是段清寒在这一刻竟然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或者是不知道赵媛在不在里面，所以又期待又有一些猜疑。 毕竟自己当时给了她钥匙和其他地方的通行证。 段清寒这么多年的思维习性迅速给他列了三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赵媛大概还在休息室里面休息，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或许跟他说的一样，在吃甜品或者在看综艺，又或者只是靠着床休息。 第二种可能，赵媛也许觉得休息室里面太闷了，自己下楼去逛了一圈，也许现在在公司附近的游乐场，或者在隔壁的五星级酒店。 而第三种可能，就是赵媛等不到自己，说不定现在已经提前回去了，只是想着自己在开会，不想打扰，因此直接不告而别。 如果是以前的段清寒，一定会为自己用理智选择第三种可能。 就像他从来习惯做最坏的打算，也觉得自己的办公室留不住她，赵媛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 而且这也没什么的，毕竟对方刚下夜班，本来就想回去休息，是自己非要提议让她跟自己一起。而她中途反悔或者不情愿，也是常理之中。 只是…… 段清寒现在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期待第三种情况发生。 从前的他一定会为第三种可能做好准备，甚至给赵媛找好各种各样的理由，也让自己不要因为这种事情有任何情绪波动，而现在他的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赵媛还在里面的话…… 那是不是就说明，跟魏之霖说的那样，她并不讨厌自己、并不排斥自己，甚至是有一点……积极？ 这样的情绪萦绕着他，段清寒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太想用各种各样的设想和各种各样的演算，来推断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了。 如果她还在…… 段清寒其实觉得自己现在的矛盾都有一些不可理喻，一边是多年来的习惯，让他适应了最坏的可能，觉得赵媛就算不在也没关系，可是另一种情绪就一直在否定这样的想法，想让他充满期待。 段清寒很少有这样情绪波动的时刻。 即使今天并没有什么特殊，甚至是有好事发生。 段清寒努力把脑子那些杂念甩掉，往休息室走。 令他意外的是，休息室的门甚至没有关死，还留了一条小缝。 这条小缝像一种隐秘的期待，又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暗示段清寒不用因为敲门而天人交战。 也暗示他没有必要太过纠结，可以坦荡的接受任何可能和结果。 段清寒一边说服着自己，一边轻轻推开门。 赵媛好像靠在床上睡着了，不过姿势很随意，连被子也没有盖。 段清寒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正当他刚想走上前去替她盖上被子的时候，赵媛动了动，似乎是被脚步声吵醒了。 当她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段清寒。 可能因为睡了一会儿，所以现在眼神还不太清明，因此赵媛认出是他的时候好像还松了一口气，然后歪了歪头：“……嗯？” 她的声音也带着没睡醒的慵懒，此刻眼里也只有他的身影。 段清寒在这一刻，脑海里又重新浮想起刚才赵媛说的那句玩笑话。 ……他现在竟然真的有一丝冲动，想要把那一句玩笑话变成现实。 想要不顾理智，想要把她束之高阁，想要她真的被自己豢养，每天自己打开门时，就看到她这样的眼神。 就好像，除了自己，她什么也做不了。 第483章 参观 第483章 参观 赵媛是真的累了，在吃完甜品之后就结结实实睡了一觉，根本不知道在自己睡着了的这段时间里，段清寒的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在赵媛的视角里，自己估计就只是睡了一个午觉的功夫。 只是她好像发现，现在的段清寒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赵媛有些好奇地皱了皱眉头，又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没睡醒，看上去还有些晕乎乎的样子，才让段清寒露出这样的表情。 毕竟段清寒在自己这边的形象，好像永远是冷静的克制的，而现在看上去甚至有一点……呆呆的？ 赵媛自己冒出这个想法之后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睡醒魔怔了，这种词怎么会出现在段清寒身上。 所以果然还是自己没能清醒的缘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段清寒发呆的时间格外长，长到赵媛都有一些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好像直到自己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段清寒才反应过来似的，眼神闪了一下，才摇摇头。 “没什么。” 他说：“你还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我在你这儿已经睡了一会儿了……醒了就不想再睡了，你还有什么安排吗？” “不是说想看一看公司是什么构造吗？要不要随便逛一逛？”段清寒主动开口，“没有什么事了，今天会开完了，剩下的事可以明天再处理。”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逛的话，我可以陪你逛一会儿。”段清寒想了一下补充道。 说实话赵媛当然是好奇的，毕竟只要是自己没有涉足过的领域，就会更有想要探索的欲望，何况一开始自己以为段清寒只是一个普通稍微规模大一点的公司总裁而已，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包罗万象的集团，甚至旁边还有一个酒店。 “想是想，但是又觉得好像太高调了一点。”赵媛本来想直接拒绝，但是本人又实在是好奇，干脆少了个折中的方式，“要不我在你公司随便逛一逛，你要不要再忙一会儿，我转一圈就回来……？” “毕竟如果是你陪我逛的话，总觉得好像是我来你们公司视察的。” 赵媛咳嗽一声说道。 段清寒听到她这句话也笑了：“荣幸之至。” “那还是别了，段总之前还说要让我来你们公司当前台。”赵媛跟他开玩笑，“不过没想到你们公司的前台都这么年轻，我去了，估计都没有那么好的业务水平了。” 段清寒只是随便笑笑，还给她提点建议：“虽然我不怎么去，但是员工好像还挺喜欢游戏房的，在四楼的休息室。” 赵媛张了张嘴：“……你们公司还有游戏房？” “本来是之前分公司做游戏的，后来因为发展和竞争，把公司在邻市落了脚，不过这间游戏房是之前那里面的员工找不到灵感或者休息的时候中午专门过来放松的，倒是留下来了，有时候中午还是会有不少员工去那边休息。” 赵媛虽然对游戏不感兴趣，但是对于这种松弛的工作态度还是非常赞许：“所以原来你们集团下面还有一家做游戏的？” 段清寒报了个名字，赵媛还是睁大了眼睛。 毕竟不是主业做游戏的，但这个名字已经有了一些知名度，是之前做独立游戏起家的，现在也开始转型做各种各样的手游。 赵媛虽然不怎么玩，但是资讯比较灵通，所以知道这家游戏公司今年新出的作品，不管是口碑还是收益，似乎都有了新的进步。 “怎么露出那样的表情？”段清寒看到她吃惊的样子，还解释了一句，“我的确对游戏运营和别的东西不太了解，所以基本上都是放手让他们去做，没有你想的那样。” 听到他这么说，赵媛才勉强松了一口气：“那就行，我还以为你要神通广大到，再过段时间就要进军电竞行业了呢。” 没想到段清寒听了她句话，还笑了一下：“国内电竞行业基本不赚钱，就算是豪门俱乐部，其实也是靠运营和其他的成本营销堆起来的，性价比太低，不太喜欢这样的运作。” 赵媛：“…………” “大意了，没想到你还真的想过。” “毕竟之前刚回来回国的时候大家还不认可，当时其实的确考虑过要不要先从这些小公司和小项目入手，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直接就来了集团这边。” 段清寒在说到往事的时候总是云淡风轻的，好像之前接手集团的困境并不存在一样。 跟他聊了一会儿，赵媛也清醒了很多，更何况还睡了一觉，基本上昨天晚上熬夜的疲惫消散了个大概。 “那你是不是还要进行一点收尾工作？”赵媛看着他，“那我下楼随便逛逛，我也很好奇你们集团是什么样子的。” 段清寒点点头：“行。” 不过赵媛在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还是在镜子面前稍微拾掇了一下。 因为自己也好歹上了一个大夜班，加上又睡了一觉，总不能蓬头垢面的。 她今天穿了一件轻薄的纱裙，鞋子也是很朴素的平底鞋，因为在医院工作的时候，高跟鞋实在是影响奔波。 而且因为又是在急诊科，所以很多时候会有半夜的急诊手术，因此什么耳环首饰、项链戒指这种东西，赵媛也就是行政班的时候会带一带，值班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碰的。 不过在梳头的时候，赵媛脑海里无端冒出一个想法，为什么自己参观段清寒的公司还要收拾一下外表？ 想了想，解释好像也只可能是因为自己要面对这么多不熟悉的年轻员工，好歹还是稍微整理一下的好。 可是赵媛在意识到自己心里有这个潜意识之后，又有些怀疑自己。 首先自己现在跟段清寒还没有到更进一步的关系，不过硬要说成是普通朋友，也实在是过于自欺欺人。 难道说自己在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甚至都代入了自己跟他关系的不一般？ 想到这里的赵媛，在心里唾骂了一下自己，总不能真把自己代入成什么总裁夫人了吧，太魔幻。 不过想归想，好奇还是真的好奇，因此赵媛很快就不再去考虑这种无意义的事情，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就下了楼。 看得出来这一栋大厦在这几年重新翻修过，因此很多地方都是崭新的，而且都是最新的技术。 不管是nfc识别的电梯，还是各种各样的精致内饰，都看得出来集团经济状况良好，运营蒸蒸日上。 楼层的中上部分应该是给高层的办公室，不过从指引上看，好像也没什么好参观的，更何况赵媛也没有真的要了解对方公司机密的兴趣，因此直接就到了四楼，也就是刚才段清寒说的之前游戏公司留下来的游戏房。 毕竟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因此在休息室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些刚做完项目过来休息的员工。 赵媛刚踏进门就震惊了，说是游戏房还真的是游戏房。 虽然自己对网络游戏的兴趣不是很大，但是也是见识过一些高端的电竞馆的，而这一层的游戏房甚至跟电竞馆还不太一样，好像是奔着一些电竞俱乐部的设计灵感建立的，不管是极具现代感和科技感的装潢，以及各种各样丰富的游戏设备，不管是PS5还是XBox，以及沉浸式的全包电竞椅和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水冷机箱，又或许是专门用来投屏看比赛的拼接液晶屏，更别提，旁边还有好几台switch和全息的vr眼镜。 ……果然前身是做游戏的，赵媛感叹，不是什么发烧友，都做不出这么优秀的游戏休息间来。 在游戏间旁边就是影音室，看牌子可能之前是游戏公司开会用的，但是现在因为已经搬去了隔壁城市，所以在集团里面就已经闲置了，现在估计是团建或者公司同事休息的时候聚会玩桌游的时候用。 而且影音室旁边还非常贴心的配备了各种各样的饮料小吃，甚至还有制冰机，有时候天气热的时候还可以去里面取一些冰块。 赵媛一边参观一边感慨，原来打工的牛马也有这样的好环境。 在从游戏室出来之后，就是之前段清寒跟自己说过的咖啡厅了。 可能是因为咖啡的香气太浓郁，状元原本只是想看一看，可是走着走着还是没忍住，还是被香味吸引了过去。 一般的公司都会在大厦的一楼直接引进一家连锁的咖啡店，方便员工自行购买，但没想到他们集团居然是自己请了咖啡师，而且只需要用成本价刷员工卡就可以买到。 赵媛想想自己的同事之前很喜欢咖啡，但也只能在办公室里面自己备了一台简易的咖啡机，方便午休的时候偷偷拿出来泡一杯，因为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家属推门进来打断。 两相一对比是什么惨烈的差距。 游戏室虽然没什么员工，但是咖啡是打工人的续命神药，因此赵媛在经过的时候，里面还是有不少职员过来买咖啡。 赵媛本来还会觉得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没想到公司员工在看到她之后还挺和善的。 她准备挑选品类的时候，刚进公司时看到的那个前台之一好像正好也过来买咖啡，因此认出了赵媛：“需要帮忙吗？” 赵媛本来就拒绝不了这种比自己年龄小一点，但是又很热情的妹妹，因此任由对方介绍起来。 “咱们公司的咖啡师是专门请人过来上班的，手冲方面也很有经验，而且豆子的话还可以选，比如之前非常火的水洗瑰夏在这里也能喝到，”前台妹妹一边说着一边还吐了吐舌头，“不过我是山竹，我品不出来这种手冲咖啡的韵味，我还是喜欢纯纯的意式风味加牛奶。” 赵媛看了一圈菜单，然后随便点了一样。 段清寒给了自己通行证以及感应的nfc卡，赵媛其实本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付现金的，但是找了一圈也只找到刷卡的地方，才不得已拿出段清寒的卡，在前台妹妹的指引下刷了一杯。 咖啡师的动作也很快，虽然这间咖啡厅还是有一些座位，不过基本上为了满足上班的需求会默认外带，没过几分钟，赵媛就捧着一杯咖啡走了出去，手边还有刚才前台妹妹送自己的小甜点。 在离开这一片区域之后，就能看到更多准备下班或者正在忙碌的员工们了。 看得出来公司的员工比较年轻化，因此很有活力，彼此之间没有太多顾忌，相处起来也会更轻松一些。 赵媛之前看到过一些老派一点的单位，在那种地方就明显更有阶级效应，而且等级分明，简直比医院行政科还要可怕。 由于自己没有经历过，所以好像每一步都让她感到很新奇，即使这些东西其实也不过是普通社畜的普通日常。 不过这并不影响赵媛津津有味的欣赏，但是走了一圈之后，她好像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为什么她能在这些员工的工位上看到隔壁酒店的甜点……？ 就算一个公司再有钱，可是也不至于豪横到这种地步吧？随随便便就给公司员工送五星级酒店的米其林法式甜点？ 虽然以赵媛的认知应该也能推断得出来，只要是公司员工去隔壁购买的话，应该会更优惠一点，但现在基本上能看得出是人手一件，好像是什么公司发下午茶之类的。 刚才那个前台妹妹看到她有些疑惑，还主动说了一句：“我们一般下午茶是有自己的吧台的，不过今天好像是有什么好事，段总直接让魏秘书给大家都发了一份。” 至于是什么好事，好像前台妹妹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还是让赵媛停顿了一下。 原来也只是偶尔。 虽然只是偶尔，但是这也太…… 赵媛之前觉得段清寒像那种只知道赚钱的资本家，但是现在好像又多了一些新的标签。 在公司的八楼还有一片新修出来的露台，面积很大，上面都是新鲜的植物，看上去被照料的很好，应该也是有专人打理的。 更别提什么游泳池、健身房…… 赵媛一边参观一边感慨，原来都是上班人，可是工作之间亦有差距。 自己的读书生涯还算顺利，工作也是。 高考志愿填了临床医学之后被录取，然后就一路走上了现在这条路，从大四的实习开始接触医院，大概明白了医院的运行秩序，然后后面的研究生和规培结束之后就顺利进了医院科室里面。 所以赵媛是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格子间的，之后在新闻上看到一些效益比较好的公司还会感到疑惑，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好处。 现在倒是非常具象化的知道了。 更何况现在赵媛上班的医院本身就是条件比较好的三甲医院了，即便如此，医生整天也是跟个陀螺一样忙得不停，尤其是像夏眠这种住院总，根本就没有多少私人时间。 虽然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可是因为要及时处理患者的病情，不管是门诊部还是住院部，基本上都离开不了患者太久，旁边就是护士站，办公室也不隔音，毕竟要随时随地出来应对各种各样可能的危急情况。 他们急诊科更是这样，因为要随时直面不同情况的突发病患，有时候办公室的门都不能关上，还要自己在走廊里面各种走动奔波，什么游戏间，什么咖啡厅，什么健身房，什么游泳池…… 全是他们这种上班的医生，不敢想象的奢华。 虽然奢华这两个词用来形容好像也不太恰当，因为毕竟不管怎么样，初衷也是为了集团打工，只是普普通通的社畜牛马而已。 虽然说不上羡慕，毕竟要是再来一次，赵媛应该还是会选择当医生，但是从整栋楼和隔壁转了一圈，还是让赵媛的观念大受震撼。 公司的负一层甚至有一家小酒馆，是夜间营业的，有的时候会给一些部门的同事用来做团建用，还会提供一些风味小吃和各地美食。 公司食堂在十二层，建面很大，而且各种各样的菜式一应俱全，从东南亚到日韩料理，以及各种各样的菜系都有各自对应的窗口。 还好赵媛不饿，不然转了一圈可能真得在他们食堂里面解决一下了。 虽然他们医院的食堂口味还不错，但是规模跟这个相比，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可能窗口加起来也没有他们三分之一大。 原来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公立医院还是朴素了。 正当赵媛从食堂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她还沉浸在参观结束的震惊里面，因此在听到听筒那边传来段清寒的声音时，还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喂？” “我这边结束了。” 段清寒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你在公司哪个位置？我来找你？” 赵媛没听清。 段清寒也听出了她的走神：“怎么了？” 赵媛这才回神，然后在电话里面脱口而出。 “在参观豪华企业，并重新思考怎么样入职你们公司前台。” 第484章 甜酒 第484章 甜酒 段清寒也被她逗笑了：“怎么突然又想通了？” “毕竟医院可没有什么游戏机健身房，还有咖啡厅跟小酒馆。”赵媛还在感慨，“对不起，没见过世面，第一次见识到原来大厂是这样子的。” “倒也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段清寒甚至还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资本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不知道吗？说不定你现在看到的福利，背后是有什么代价的呢。” “那也比每天七点钟就要到医院准备写医嘱然后查房的好——” 赵媛忿忿地说：“原来世界另一端的工作是这样子的！” 虽然自己说的义愤填膺，但总归也只是开玩笑。 但是落差还是有点大，还得消化一下。 “那你现在在哪里，要跟我过来面试一下前台吗？” 段清寒甚至还顺着她的话说。 “没想到你们公司招人标准这么严格，怪不得每一个进来的都是精英，原来是Boss直聘啊。”赵媛看了一圈附近，“我刚参观完你们公司食堂，现在想回负一楼的小酒馆看一眼，我们去那里见？” “好。”段清寒永远答应得很干脆。 毕竟要离开了，赵媛还是想去回顾一下公司修的那个小酒馆。 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公司修这种东西，放到以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快到下午了，食堂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如果段清寒在这里出现，估计还是会引起一些骚动。 赵媛刚刚参观的时候，也稍微了解一下他们公司的工作制度，因为一般的公司，其实食堂只提供午饭，不过他们公司没有早餐，基本上是从午饭开始提供的，然后还会联合小酒馆推出一些夜宵，就跟居酒屋似的。 好像之前不是这样，不过听别人说，段清寒接手之后意识到太过于死板的工作制度没有必要，干脆修改了一部分制度，也让某些职位——比如设计岗创作岗之类的，工作时间更加弹性化一点。 转了两圈，赵媛已经大概知道他们公司的构造了，不过这栋楼太大，还是得按照路标走。 其实她在下楼的时候，偶尔能感觉到有一些目光在看自己，不过因为公司里的人都比较年轻化，因此基本上都是善意的，而非各种立场的指指点点。 更何况赵媛对旁人的目光本来就不太在意，不然之前也不会跟章希乾在一起。 所以她不排斥，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故意跟别人对上视线，然后点头示意。 之前夏眠说，这难道就是e人跟i人的区别吗。 毕竟夏眠不在意，是因为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赵媛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无所谓，反正又影响不到自己。 赵媛之前有点不自在，是因为担心自己跟段清寒的关系不够明朗，可是现在明显对方也不介意这件事情，那自己又有什么好去考虑的？ 所以她一开始还犹豫要不要当着段清寒公司职工的面下来参观一下，结果翻来覆去想了一会儿还是好奇，就干脆顺着自己的想法来就行了，果然见识到了资本家的大厂的工作环境。 赵媛难免想起自己之前曾经打算跳槽的私立医院。 虽然后面自己决定了，还是就在这里继续坚守，可现在看来公立医院的医生待遇确实亟待提升。 只能说工种不同，而且大家坚持的东西也不一样，总之在医院的人，总是要更辛苦一些的。 赵媛一边思索着一边回了负一楼，又到了那间小酒馆，明明已经喝了一杯咖啡的她还是没忍住，又凑过去看现在的菜单。 调酒师是一个年轻的短发女生，染了一头粉红色的板寸，锁骨上还有纹身，看上去十分有个性。 不过开口的时候对方声音倒是很甜美，看到赵媛也笑眯眯地提示：“因为现在还不是人多的时候，所以只有一部分调酒和果酒，要到晚上8点以后才会有烧鸟和BBQ。” 赵媛点点头：“你们晚上还有烧烤？” “有些设计部的同事基本上只有晚上才有灵感，还有一些专门写文案的也是夜猫子，基本上在那个时候你就能看到了，人还不少呢。”调酒师笑吟吟的。 现在菜单上的就是一些比较平常的鸡尾酒，就是一般酒吧都能点到的龙舌兰日出，或者玛格丽特这样的大众款。 “有什么喜欢的吗？” 对方问道。 赵媛视线扫了一圈，然后又看了一下他们架子上的各种瓶瓶罐罐：“有B52吗？” 对方点点头：“没问题。” “不过因为这个酒比较小杯，你看看是给你上半打还是一打？” 赵媛：“半打吧，突然心血来潮，想尝尝味儿。” B52也算是比较基础的调酒，赵媛虽然酒量不错，不过对酒类也没那么多研究，点B52纯纯是因为这款酒口味还不错，咖啡酒打底，中层又是百利甜，因为口感好，也是不少人的第一款鸡尾酒，喝上去还有种幼滑的感觉，总的来说就是适口性不错，跟喝奶茶一样。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这种酒还挺好看。 赵媛坐在吧台旁边的高凳上，支着下巴看对方一点一点把原料倒进小杯子里。 这个酒的制作过程也很简单，所以很快，几个杯子摆好之后，调酒师拿着喷枪来，随着一声清响，火苗窜出来，杯子表面的酒液被点燃，映出好看的蓝光。 正当赵媛看着被子上蓝色的火苗跳动时，身边忽然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 好像是刚才在自己旁边的某个员工，像是看到了什么，然后低声叫了一句：“段总。” 赵媛听到这一声立刻回过头来，段清寒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他的心情看上去好像很不错，根本就不像刚开完会或者刚处理完公司事情的样子。 甚至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微妙的温和，尤其是在看向自己的时候。 赵媛原本还冲着段清寒指了指旁边点着火苗的酒液，本来想问他要不要试一试的，结果刚说出口才意识到什么：“不过等会儿你是不是……” “公司里有司机。” 段清寒还没等她说完，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段总家里是有酒庄的人，也不知道对我们这种便宜的百利甜酒有什么想法？” “看上去很新奇。” 段清寒也没隐藏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要把上面的酒点燃？” “好像说是为了口感，主要是起到一种冰火两重天的作用。” 赵媛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毕竟这类酒的做法就是这样，不过还是试图跟段清寒解释：“不过喝起来挺甜的，用吸管一口就行了，要不要试一试？” 虽然上次段清寒在自己家里面尝试过一点小甜水，但是那个酒的度数很低，虽然现在这个酒看上去只有很小的一杯，但度数完全跟那种酒没法比。 赵媛是知道自己酒量的，不怎么上头不怎么上脸，而且也很少喝醉，但她确实也不知道段清寒的酒量如何，想了想，还是把推过去的小杯子又收了回来：“算了算了。” 没想到段清寒制止了她的动作：“不是要给我尝一尝，怎么就要收回去了？” 那这不是因为现在还在你公司吗…… 赵媛在心里偷偷的说。 还好现在员工并没有太多，不过段清寒好像也不太介意自己被他们围观。 “真的要试一试吗？”赵媛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心虚。 结果段清寒很肯定的点头，不过好像还不太明白这种酒要怎么喝，毕竟上面还冒着一层火焰。 “都是有专门的小吸管，一口闷就好了，主要是要一口喝下去就会有新的口感体验！”不知道为什么，赵媛在给段清寒介绍酒的喝法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好像是酒吧里的酒托，正在卖力的宣传自己的产品。 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联想…… 赵媛一边在心里面想，看着段清寒好像还是不太了解的样子，干脆把吸管往杯子里一插，然后就着对方递了过去。 可能动作有点莽撞，而段清寒没反应过来，表情愣了一下，然后就真的就着赵媛的动作，微微低下头，咬着吸管一口喝下。 段清寒忽然凑近的时候，赵媛握着杯子的手也僵住了。 不过还好，因为这款酒酒杯的容量很小，段清寒在尝了一下之后，很快就重新站直。 其实这种酒喝上去还挺甜的，不过赵媛记得段清寒应该并不讨厌甜食，因此还是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他的表情：“……怎么样？” “还不错。” 段清寒点点头。 不过在他喝完这口酒之后，就意味着等会儿两人一起出门还是得需要司机了。 眼看段清寒准备拿出手机去叫张叔，赵媛忽然心血来潮的按住他的手：“反正我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而且就跟上次一样，只是买一点厨具和碗筷而已，不然我们就走路或者用公共交通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赵媛还对他眨眨眼睛，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段总不会又忘了怎么坐地铁了吧？” 听见她的声音，段清寒似乎勾唇，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可能是忘了，需要复习一下。” 赵媛也拿出一根吸管，把自己的那一杯喝掉，然后拍了拍手：“那走吧？” 段清寒点了点头，两人一起离开的时候，赵媛还回头跟刚才的粉头发调酒师道别。 因为不用开车，所以不用去停车场，两人干脆直接往上走了一层，回到一楼大厅。 虽然赵媛并不是一个喜欢吸引别人眼球的人，不过这下还是有些高调了，跟来的时候相比。 前台妹妹还是中午来时的那两个，其中一位还是刚才在咖啡厅里给赵媛做推荐的，此刻看到赵媛跟着段清寒一起走出来，脸上早就没有了惊讶或者八卦的表情，反而露出前台非常标准的八颗牙微笑：“段总慢走！” “段总再见！” 这一次赵媛是真的能确定，今天段清寒心情非常不错了。 两人并肩走着，对方身上有一点很淡的熟悉的木香，而又因为刚才喝了鸡尾酒的缘故，又透出一点很淡的咖啡甜酒味。 是令人有些喜欢的微醺的味道。 只是在两人的身影刚从大门外消失的时候，整个公司一楼大厅先是诡异的沉默了几秒，然后就瞬间爆发出一些心照不宣的声音。 别说公司内部的群了，现在都不需要用群聊一句一句输入，在现场的职工都已经开始讨论起来了。 “我就说吧，果然是那种关系！！！”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至少不是普通朋友！！” 那个时候两位前台就有话要说了。 “那肯定不是啊！刚才不是对方都下来逛公司了吗？好像是参观？” “去了很多地方吧，而且还有很多人都看到了。” “重点不是这个问题！！” “你们还是没有抓住重点！！重点是她当时去咖啡厅点单的时候，刷的还是段总的卡！！” “嗯？？？？？” “还有这一环？？？” “难道你们都没有注意吗？对方刚才是从段总的私人电梯上面下来的……就已经说明了段总把自己的nfc卡都给她了，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天可怜见，我进公司这么久了，第一次看到段总有活人气息。” “这话说的，好像段总是什么机器人一样。” “该说不说，之前不就是这样么。” “所以真的没人知道她是谁吗？” “是谁不重要了吧，不过之前好像有人说是什么门当户对的千金……？” “如果真是的话，这也太小说剧情了吧，那如果按照小说的步骤，这种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不应该没什么感情吗？可是我看段总反而还挺积极的……” “对对对，就是积极，我真的从段总的动作里面感觉出来了！” “而且刚刚不是段总都陪着她去楼下的小酒馆喝酒吗？” “什么？！！段总！！！喝酒？？” “段总可是连年会或者庆功宴都滴酒不沾的人！” “关键是好像段总喝的时候都没有自己伸手，是将就着对方的动作一口闷的！” “但是我记得刚才隔壁另外一个部门的说，段总不是从医院回来吗？难道对方真的是医院里的医生？”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答案真的是个医生的话，我觉得会比想象中的豪门千金要更有真实感一点……？” “是的是的！我看小说都不看，太套路化的，这样不挺好的吗？” “完了，怎么感觉你们中间有人磕起来了？” “？？？？” “磕老板cp不太好吧！” “无所谓的，有些人就是能磕则磕磕遍全世界！” “忽然知道为什么段总要投资那个综艺了。” “对上了对上了，全部都对上了。” “所以……” 有意无意的，还是会有一些人想起曾经对段清寒明显有过好感的Linda。 不过因为会议已经开过了一段时间，所以会议的内容和一些当时的情况，已经有人从中知道了一些。 “但是我听我上级说，当时在开会的时候那两个人被开除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两个人在开会之前非要喜欢指指点点，看到Linda进来的时候还刻意提起这件事情，把对方惹毛了。” “该说不说，八卦归八卦，但是Linda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的好吧，怎么还能把这种事情放到开会之前说？” “所以Linda也没惯着，据说说得特别铿锵有力，把那几个人都弄得哑口无言，然后你也知道这种爹味中年男人的，在说不过别人的时候就喜欢扯一些别的事情，甚至还想把刚刚跟段总在一起的这个女生和Linda一起比较……” “……啧。” “我老大说Linda当时特别帅，不仅把他们都骂回去了，还维护了这个女生，然后这个时候段总就进来了，所以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我还以为单纯是段总忍不了他们的绩效忽然发难呢，现在想来，是活该。” “不过我觉得Linda好棒！” “面对这种诋毁自己没有忍着不说，还帮别人也怼了回去……” “是的是的！！” “所以说优秀的人到哪里都是优秀的，而且还能坦坦荡荡的面对自己的一切。” “我要是段总，我也会很欣赏她。” “怎么听完还觉得有点热血，还有点感动。” “所以人事部这两年这么厉害，不是没有原因的。接我的新领导是Linda这样的人。”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真的坦荡。” 员工们正津津乐道的吃着今天的瓜，事件中的另一个主角此刻已经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出现在了大厅门口。 Linda脸上的表情很淡然，好像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自己既没有被那两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指点，也没有听说段清寒今天带着另外一个人来公司的事情。 因此公司里原本还有一些好奇或者探究的眼光都消失不见，大家也都大大方方的跟她打招呼，仿佛今天也只是最普通的一天。 第485章 海报 第485章 海报 虽然跟段清寒一起出来了，不过赵媛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发展的。 比如说为了一杯酒，让两个人现在徒步前往地铁站。 不过两个当事人好像对此都没什么异议，甚至比来的时候还更高兴一点。 段清寒的集团不愧是寸土寸金的cbd，因此到地铁站也只需要步行三分钟的距离而已，而因为现在又正好是下班时间，虽然公司里的员工们都已经经历了一波这件事的洗礼，但是还是会有一些同公司的员工认出段清寒来。 因此毫不意外的，又会有消息传到了公司里面。 而且员工在外面就更大胆了一点，甚至还偷偷摸摸拍了一个背影图，然后发到员工群里。 “[图片]报！！！！！！！” “震惊了，我怎么能在地铁站看到段总！！” “段总是能出现在地铁站的男人吗！！” “我每天下班坐地铁，段总下班也坐地铁，四舍五入我等于段总，没毛病，很合理。” “而且我记得段总不是有司机的吗？这都不找，难道真的就是为了……” “你懂什么！！！” “有没有看过小说！！” “看没看过小说，我们在小说里也只是普通的npc吧，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难道不是他们两个人有车不坐非要乘地铁的情趣吗？” “不过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刚才不是都说了对方可能只是个医生嘛，那人家坐地铁也很正常吧。”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都市小说变得接地气了起来。” “这不也证明了对方可能真的不是什么所谓的千金小姐，这是一个正常努力的平凡人么。” “而且坐地铁怎么了？地铁是伟大的交通工具！除了上下班高峰的时候挤一点，又不堵车，不挺好的吗？” “说到重点了，上下班高峰哪是挤一点的问题。” “不过突然替段总进行，至少他们现在这个点还没有到高峰期，我都怕高峰期的时候挤地铁，他那衣服可能都只能穿一天……” “没想到我一个打工人都替老板共情起来了，我真是天天打工人圣体。” “难道只有我觉得他们这个背影看上去还挺般配的吗？” “就是那种看上去淡淡的，但是又很舒适的感觉……？” “当然了，我今天的发言仅仅针对他俩！！毕竟要不是他们看上去实在养眼，正常人都不会去磕自己老板的好吧，除非真的没事干……” “笑死了，什么宇宙免责声明。” “虽然我也觉得你的叠甲很好笑，但是我觉得你说的对。” “关键是这件事情，段总一句话都不否认，或者是光明正大的表示，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好吧！！” “我现在觉得魏之霖一定知道很多。” “算了吧，就魏秘书的口风你是打探不到的。” “这就是人家成功的理由！” 不过在他们讨论的间隙，魏之霖还真的做完了今天的工作，准备下班。 毕竟魏之霖不管怎么说，还是跟他们一样的打工人，因此员工们胆子大了，就已经用强烈的带着八卦的目光目送他走下来，有的人还主动打起招呼。 “魏秘书下班了。” “魏秘书今天也不加班，好厉害！” “魏秘书今天辛苦了！” 魏之霖在拎着文件夹走过前台的时候，听到太多人叫自己的名字，因此还是停了一下脚步。 其实大家都不傻，所以魏之霖也知道大家这么热情的呼唤自己，肯定也是想从自己这里听到一点什么。 不过…… 魏之霖还真的回了一下头。 原本也只是开个玩笑的员工，看到魏之霖真的停下来了，还都愣了一下。 “今天确实事情比较多。大家也辛苦了。” 魏之霖意有所指地说。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在辛苦八卦，忙得不可开交。 前台两个同事咳嗽了一声，但是又觉得魏之霖居然能停下来聊明好像也是可以问到一点什么东西的，因此还是没忍住：“没有没有，肯定没有魏秘书这两天辛苦。” “我哪有什么辛苦的，跟大家一样，都是帮老板打工而已。” 魏之霖笑得云淡风轻：“而且有的时候帮老板加班还有加班费呢，不是吗。” 一时间竖着耳朵的员工们：？？？！！！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毕竟如果是一般的加班，魏之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更何况他还强调了“这几天”，那不就正好印证了现在这件事情？ “看来魏秘书最近加班比较频繁？” 魏之霖回答得也很模棱两可：“还好，不过都是一些比较琐碎的小事。关键是有加班费拿，挺好的。” 作为一个成熟且合格的秘书，肯定知道点到即止，因此魏之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继续往前走：“那大家就辛苦了，我先下班了！毕竟说不准，到时候还得爬起来加班呢……” 在留下很多意有所指，但是又不够明确的信息量之后，魏之霖功成身退的离开了公司大楼。 其实他是能感觉出段清寒的情绪的，也恰恰是因为发现段清寒并不排斥这样的“刻意透露”，更何况现在公司里都讨论成这样，还不如自己当做无事发生，顺便给点信息，也能让一直八卦但找不到出口的员工稍微有个安心。 更何况，魏之霖想起今天自己离开办公室之前对方的表情。 虽然这样的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但他就是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老板并不介意别人在公司里面议论他跟赵小姐的这件事情，甚至可以说，虽然没有明着表示，但他不仅是不介意，反而有一点隐秘的开心……比如员工在提到自己跟赵小姐可能是某一些亲密的关系的时候。 就好像……段清寒从别人的口中，得到了“名分”一样。 不过魏之霖也只敢在心里面这么比喻一下 ……虽然他真的觉得自己这个比喻真的很传神，不过像自己老板那样的人，就算心里面会承认这一点隐秘的想法，但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魏之霖觉得自己这份钱挣的也挺不容易的。 每一分都没有白挣！ 而且他跟员工也没有说谎，本来这几天自己就是因为段清寒跟赵小姐的事情奔波了好几趟，比如半夜突然去买一大堆宠物用品，比如临时找人安装上门洗碗机…… 当然了，这些活，到后面都有了令人满意的加班费。 魏之霖有一种自己是事后功臣的骄傲。 而另一头，在短短的几分钟里，赵媛也跟段清寒一起来到了地铁站。 虽然赵媛也感觉得到，这里应该会有他集团的员工，不过因为部门不同，员工认识他，但段清寒不一定能认出每一个员工，因此从公司大门走到地铁站的那几分钟里，两人也没什么顾忌地聊着天。 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赵媛还在单方面的感慨他们公司的情况。 “……所以说公立三甲医院还是跟这种大型集团不一样。” 赵媛想了想说道：“要是我们医院每次值班的时候也有咖啡机小酒馆和各种各样的娱乐设施就好了……当然也不太可能，就我们医院忙成那个样子，也没人能闲下来搞这些。” “所以都说公立医院的医生还挺伟大的，”段清寒眉目舒展，“我每次去医院都这么觉得。” “怪不得当时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跟你说我是在医院烧锅炉的，你都信。” 赵媛小声的吐槽了一句。 这句话让段清寒扬了扬眉，声音听上去明显也愉悦了很多：“那我之前都跟你说我工作是那样，你不也没有嫌弃我？” “…………” 赵媛这时候就有点心虚了，毕竟那个时候两人都抱着一种不想让这段关系继续的想法开始说谎，谁都别说谁。 段清寒也会很适时的转移话题：“而且不管怎么说，医生的社会地位是很高的。” 这倒是事实。 虽然赵媛一开始选择这个职业，也并不是为了所谓的社会认可度，或者说基本上大部分医生都不会为了所谓的“受人喜欢，受人爱戴”这种听上去有些肤浅的原因，而投入这么辛苦的职业里。 尤其像夏眠这种，完完全全就是因为自己真的喜欢，甚至有的时候能愿意为了一些生病的陌生人而牺牲自己的时间，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奉献，这才是他们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赵媛想到这里也点点头：“也是。” “就像我跟你说，我们那个综艺最近不是一直有金主投资吗？可能也是因为是那种社会爱心人士吧……” 赵媛没注意到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段清寒的表情明显停顿了一下。 不过段清寒向来是一个会掩埋自己情绪的人，因此赵媛并没有看出他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劲，还继续说道：“最开始我们还觉得，是不是这场综艺里面有投资方想要捧的人，但是好像看完了之后也没有发现特别明显的，而且拍摄也没有受到影响，都是正常拍，关键是连赞助商都不多，所以基本上都是自己投资的，可是想一想，自己愿意掏钱的，思来想去除了家里面可能是有做医生的人，或者是纯纯的有爱心想帮助的……不然都不可能一开始就不计成本不计回报的，愿意投资那么多钱吧。” 感觉被点了一下的莫名社会爱心人士段先生：“…………” 当然段清寒在这个时候也只是点点头：“应该是的。” 毕竟仔细想了想，自己应该也算是不计成本不计回报，就是因为赵媛在里面，想要多投一点钱而已吧。 从来做事斩钉截铁的段总，在这个时候还是有些心虚。 不过还好，赵媛并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因为两人正好路过地铁站的时候，看到了刚刚更换出来的巨幅海报。 赵媛对明星或者娱乐圈之类的发过来比较敏感，或者说不像夏眠那么过目即忘或者脸盲，因此很快就认出来了，现在海报上印出的脸正好是这档综艺里面热度最高的那个嘉宾，宁纪泽。 这张海报的内容不是综艺的广告，而是一部电影的宣传。 在海报正中心是宁纪泽英俊的侧脸。 赵媛看清了上面的字，是他的新电影开始预热，这一次对方既是演员也是监制，所以看上去阵仗格外大。 赵媛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宁纪泽自己投的广告，结果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旁边还有不少专门为这张海报过来打卡的女生，这才发现好像是宁纪泽的粉丝自己买的巨幅投屏，专门给宁纪泽做宣传的。 按理说赵媛虽然对这些新闻还算敏感，但是自己毕竟还有工作要做，所以没那么闲，对饭圈文化这种东西敬而远之，但此刻看到，居然真的有粉丝愿意自掏腰包给偶像做这种东西，还是有些惊讶。 旁边的段清寒看到她对着这一张海报看了很久，忍不住侧头过来：“怎么了？” “没有没有，就是看到了之前综艺上看到的那个男嘉宾而已。” 赵媛随口说着，不过还是因为感慨粉丝的财力，因此又回去看了两眼。 “你很喜欢这一款的？” 段清寒突然说道。 “什么？” 赵媛一下子没听清，重复了一遍。 不过段清寒罕见的没有重复了，甚至还侧过头去，只是说了一句：“是很红。” 因为赵媛没有听清刚才段清寒说什么，因此只听到他后面说的那一句，自己还点点头附和起来：“对啊！我记得一般这种地铁和cbd的巨屏投放都很贵的，我之前还看到过他的粉丝专门在城市中心买了一栋楼的灯光字幕，看上去特别震撼，后面听说好像是什么粉丝会员会集资的，一分钟几十万呢。” 段清寒：“…………” 早知道当时就不要随口接那句话了。 赵媛旁边还站了几个专门过来打卡的宁纪泽粉丝，此刻还指着那一幅海报激情讨论着什么。 “好帅好帅好帅！！后援会真会选图片，选了我最喜欢的这一张！！” “没办法，众所周知，宁纪泽就是完美的就是天神下凡，这张脸是世界的遗产，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赵媛在一旁都听得有些想笑，没想到这种微博上专门用来夸偶像的彩虹屁段子，居然还真的会有人直接脱口而出。 几个粉丝越讨论越兴奋。 “所以出了电影也只是预热，什么时候才能上线！！” “是啊是啊，我整天翻物料都已经翻得望眼欲穿，就是没什么新东西……” “关键是宁纪泽也没有自己的工作室，好像都是自己随性运营的，粉丝后援会也是大家自己组织的，他管都不管，虽然从一方面说这样阻止了明星跟粉丝私联，但这也太有神秘感了一点吧，真是一点信息都不给我们！！” “谁懂啊，我为了看宁纪泽那张脸，把最近刚出的那个综艺的第一期已经盘了好几遍，快包浆了。” “是的是的，短短二十几分钟的cut，我翻来覆去品味几小时。” “第二期什么时候播出！！我想看我宁纪泽绝美神颜！！！” 赵媛听得有趣，还在心里想，第二期还没录完呢，等着吧。 正想着，旁边的地铁终于开进站来。 由于赵媛刚才听了一堆粉丝之间的狂热言论，作为喜欢吃瓜八卦或者刷平台的她听得快乐，因此在跟段清寒一起走进地铁的时候，脸上还挂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 不过虽然没有到最高峰，但现在这个点的地铁人也不少。 何况这个地铁站是人最多的地方，因此刚进去的时候上面就已经没有位置了。 反正这里离目的地也不是很远，只用坐四五站路，赵媛走进去，握着中间的扶手。 而刚才还在热烈讨论的那几个宁纪泽的粉丝已经去了其他的车厢，不过在列车没有开动的时候，旁边的剧组广告轮换，又是一张宁纪泽的脸。 “没想到他们投广告居然还不止一张海报……” 赵媛感慨粉丝的财力跟豪横，赞叹的说道。 不过还没等她看清这一次这张海报上面是什么内容，自己眼前忽然就被遮住了。 段清寒动作自然的走到赵媛面前，好像也只是想要握住她旁边的那一根扶手，不过这个动作正好遮住了赵媛想要看那幅海报的视线。 赵媛纯粹是心里好奇，一下子被挡住了，还下意识的探头过去看了看。 不过这一次还没等自己看清，地铁就已经发车，对方的巨幅海报很快也因为速度变成了一串灯光。 还是没看清那幅海报上面是什么内容。 正当赵媛收回思绪的时候，忽然抬起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段清寒从进地铁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 “怎么了？” 赵媛有些无知无觉地开口。 没想到下一秒，她居然在段清寒脸上看到了一点无奈、和一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犹豫。 “你……” 他的话欲言又止。 赵媛还眨眨眼睛，压根没往那边想，语气跟眼神都清澈：“怎么啦？” 第486章 地铁意外 第486章 地铁意外 “没什么。” 还好段清寒很快就回神，移开了视线，随口说道。 赵媛倒也不傻，还是看出来了段清寒刚刚走神，可能是因为自己盯着大屏海报太久。 不过想了想，她甚至都不确定段清寒认不认识这个明星，毕竟从段清寒的视角来看，像娱乐圈这种跟他关系不大的产业，似乎应该不太有兴趣才对。 因此赵媛还以为他只是误解了自己为什么要盯着那个东西看，于是想了想还解释道：“这个啊，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们综艺里面突然空降的那个观察室的新嘉宾，人气特别高，现在一看果然如此，没想到线下都能遇到这种打卡的粉丝。” “所以我现在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大的咖位，居然会参加这种不上星的网综，难道说还是投资给的太多了？” “……” 段清寒深吸一口气：“不会。” 毕竟后面都是自己全权出资，所以段清寒还是知道钱大概花到了哪些地方。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宁纪泽会来这个节目，他虽然对明星不太了解，但是魏之霖也跟自己说过，宁纪泽是不符合他们对于这档综艺的定位的。 请这个人的钱，他们公司有，但不会为了这个小综艺去投入那么大的资金，请宁纪泽这种咖位的明星。 当时段清寒没放在心上，只是告诉他们，按照自己想请的请就行了，可是没想到后面居然是宁纪泽主动要求的，而且收费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高。 当然了，宁纪泽跟他们说的理由也很充分，也是跟自己的创作和下一部电影有关的，说是需要这样类似的经验和眼界，想要自己来体验一下。 毕竟不管怎么说，宁纪泽愿意屈尊前来这样的小综艺，怎么看都是他们赚，因此后面段清寒也默许了这个方案。 事实上的确跟他们想的那样，宁纪泽来了之后，口碑和热度直接更上一层楼，虽然之前段清寒投资的时候也没想着真的能回多少本，但从收到的反响和回报来看都很不错。 从商人的角度上来看，宁纪泽的加入对于这个项目来说当然是成功的。 但是…… 其实段清寒心里面也有一些隐秘的想法，只是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罢了。 就算现在他怎么催眠自己现在的项目比想的要赚钱，可问题是他本来就不是为了挣钱才会去做这个决定的。 而现在赵媛问起，他也只能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了。 可能是刚才段清寒下意识的情况下语速太快，赵媛察觉到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不会，你认识他？” 不过还没等到段清寒反应，赵媛自己就先摇摇头：“也不对啊，我记得你这个样子，看上去好像也跟对方是陌生人的样子。” 事到如此，段清寒也只能顺着说了：“不是说他的背景并不需要跟钱挂钩吗？可能也并不是因为投资才来的吧。” 赵媛点点头：“也是。” “算了，他们这种不缺钱的文艺工作者的心思我们还是想不通，就不用去猜了。” 赵媛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就姑且当做对方是真的想要了解一下所谓的医院生活吧。” 段清寒第一次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心虚感，见赵媛不再怀疑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嗯。” 不过可能也是因为刚刚的对话，他忽然想到一些什么…… 对方好像姓宁？ 总不可能是……？ 这个姓氏，传言家里背景实力雄厚…… 总不可能是他想的那个吧。 赵媛看到段清寒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怎么了？” 段清寒摇头回神：“没什么。” “走吧。” 他们的目的地离这边不远，坐地铁只要几站路就到了。 在中途的时候地铁经过了一个大站，原本还有空坐的地铁一下子就挤满了人。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花白了头发，步履蹒跚地搀扶着扶手走过来。 赵媛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旁边的段清寒已经站了起来。 老人愣了一下，摆了摆手：“小伙子没关系的，你们坐就行。” 段清寒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他无人能敌的一面，那就是明明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又足够让人无法拒绝。 极致的礼貌和绅士，加上外表和气质，刚上车的老人也展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还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我身体还挺好的，本来上车就是先来后到嘛，你们坐就行，多不好意思……” 段清寒露出笑容：“我们过两站就下了。您先坐吧。” 那个老人家最后还是拗不过，才一步一步跟着坐下来。 刚上车的人太多，也保不齐等会儿还有需要让座的老幼病残，更何况段清寒都站起来了，赵媛也不想一个人单独坐着了，单车也站起来跟段清寒握住同一个扶手。 刚才被他们让座的老人此刻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个：“真是好孩子。” 其实赵媛在医院待过这么久，不乏有各种各样的病人夸过自己，也有老年一辈的患者说过自己好孩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跟段清寒站在一起就莫名有一种羞赧，她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镇定一点。 真奇怪，明明自己今天下午去段清寒公司的时候都没什么感觉。 大概是刚刚被段清寒让坐的这个阿姨非常满意他，因此即使在坐下之后还是忍不住盯他们两个人看，然后时不时露出非常满意的赞叹的笑容。 虽然这样形容不太恰当，但是赵媛总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身处菜市场。 “小伙子，你们打算去哪儿呀？” 果然在看了几眼之后，老阿姨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问。 “去旁边的直营店里面买一些餐具。” 段清寒说道。 “哦哦，那家呀，那家我女儿也去过，很好很好。” 阿姨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虽然听着像废话，但是倒也不太尴尬。 只不过下一句…… 阿姨笑眯眯的：“也对，这种店特别适合你们这种小夫妻去买，慢慢逛。” 赵媛简直想把头埋进扶手里面，直接就地消失：“…………” 现在这个时候好像否认也不太好，万一否认的话，还有更多要问的问题，还不如就将就这样让她误会算了。 很显然，段清寒跟自己是一个想法，因此只是浅笑了一下，并没有作答。 而这个微笑在阿姨看来更是欢喜，甚至打开话匣子似的继续朝着这个话题发散：“看你们小两口这样，应该刚结婚不久吧，阿姨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好孩子，又听话，模样又标致，还是年轻人好，不像我家那个老头子，也不能陪我什么了，整天就知道绣花，做点针线活……” 赵媛见对方终于说了一个别的话题，打算立马顺着跟过去，避免再拐回自己跟段清寒身上，更何况阿姨提出的话题，也比较让她感兴趣：“阿姨，您的老伴儿还会做针线活呢，真少见。” “可不是么，每天早上吃完早饭什么都不做，眼镜一戴就开始找一个地方干起来了。” 老阿姨笑眯眯的说着，虽然听上去是在抱怨，可是对方的语气里并没有抱怨的成分，反而是带着一种娓娓道来的叙述感。 “而且图样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两天绣个鲤鱼，可能过一两天就要绣个凤凰了，然后新的一个月一到，又开始绣新的鲤鱼和新的凤凰……” “我们家这几个图案都能堆好多了。” 赵媛听的也有些好奇了：“你老伴绣的图案是什么样？” 阿姨似乎很喜欢赵媛这个话题，因此她提起来之后，兴冲冲地把手机从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刺绣袋子里掏出来，展示给他们看：“基本都是这几个样式。” 别说，这几个图样都绣得蛮精致的。 不管是鲤鱼还是凤凰都栩栩如生，而且每一笔看出来都已经绣过千百次，连落点都几乎一样。 如果不是阿姨说这是每天她老伴现绣的，可能赵媛都会怀疑是不是机器刺绣。 赵媛看的那一串图案有些惊叹：“您老伴儿手艺真好。” “可不是，再怎么说也都绣了快十年了，我女儿还专门把一个房间腾出来放这些东西呢。” “这么多，那阿姨有没有想过把您老伴的这些绣样拿去做别的？或者是出售补贴家用也行……” 没想到这一次阿姨沉浸地笑了笑。 “虽然每天他都在刺绣，但是他也只会做这两个图样。” 对方说着，眼神里已经染上了一些怀念，“而且也不会其他的步骤，就只知道绣这两个样子。” 赵媛忽然察觉到，可能中间有什么隐情。 但这种话题一般也只能对方自己开口，因此就算有些好奇，她也不会主动问出来，只是重复刚才阿姨的话：“所以您的老伴儿……绣了这些绣了快十年了？” “是啊……”阿姨声音放缓了一点，悠悠的说道，“从他患上老年痴呆症开始。患病几年，就做了几年。” 赵媛怔了一下。 但可能是自己之前就有所猜想，所以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并没有太意外。 “这几个绣样是他当年追求我的时候做的，其实我也不需要他做的多好，只是那个时候我年轻，又有点任性，本来也只是开玩笑的跟他说，如果把绣样做得很好，我就愿意嫁给他。” “他当年可是在我们村里小有名气的富家少爷，我那时只是随着母亲去他们宅子里讨个活路，他住主院，我就只能住在旁边的小平房里。” 在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对方的眼睛好像亮了起来。 她的回忆不是祥林嫂式的喋喋不休，而是如同潺潺流水一般温和细润，明明只有寥寥数语，却仿佛真的有画面，把那个年代的往事缓缓展现出来。 赵媛想，可能这就是有情绪链接的区别吧。 在提起她的老伴时，阿姨的声音好像都会不自觉的放软一点，回忆的时候声音也很轻，像是生怕打扰到那些年的画面，吹皱曾经的一池春水。 “我最开始跟我母亲一起住在旁边的小平房里，不过挨着围墙，而且离猪圈也不远，基本上只能刚刚容得下我们两个人放一张床，天不亮的时候就会被鸡吵醒，然后又在伴随着家畜气味的棚子附近醒来，就开始帮工。” “但我母亲手脚麻利也懂事，我那个时候也算伶俐，后面我老伴儿他家里面有了变故之后，就只剩他那一栋宅子，因此所有长工也就只有我跟我母亲留了下来，后来闹饥荒，我母亲一个人走丢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回来，他就硬要我一定要留在他家，然后说什么也不听父母的，就要跟我一起。” “其实我也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没有什么任性的资本的，所以与其说是任性，不如说是想要找点借口，让他知难而退，所以我当时就说，你看我手这么伶俐，不去他家总归还有别的地方可去，除非他真的能绣一对鲤鱼和凤凰给我，我就答应留下来。” 赵媛的声音听上去也不自觉的放轻了：“所以……”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阿尔兹海默症相关的情况。 只是一时间作为医生的自己，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因为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并不是什么病人，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可能在自己跟段清寒下了一站之后，就再也不会遇见，而他们此刻居然在这样的拥挤的地铁车厢里听着她说着以前的故事。 即使如此，即便是这样的故事，她却依然想知道后续。 “阿姨，您说他大概这样十年了？”赵媛最后只能选最好的切入点开口。 “其实一开始只是有一些分不清时间，当时以为只是他年纪大的比较恍惚，也会提醒他，后面发现他好像越来越容易忘记事情，尤其是越近发生的事情就越容易不记得，可是却能回忆起来很久远的往事。” 赵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基本就跟阿尔兹海默症的典型症状差不多了。 其实阿尔兹海默症在国内已经非常多，而且还有家族遗传倾向，很多时候也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事开始的，然后慢慢忘记最近的事情，直到后面连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都不会记得。 一般这种时候去检查，除了磁共振能显示大脑萎缩的情况之外，基本上也看不出什么。 有的人刚得这样的病的时候，身体反而会不错，甚至在漫长的周期里都看不出多少异常，只是很多时候往往会终结于一次普通的感冒或者一次着凉或者摔倒。 关键是这样的萎缩也是不可逆的，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很好的治疗措施。 果然阿姨下一秒就跟着继续说道：“其实当时我们是有这样的预料的，然后去医院看了之后果然如此。” “一开始他自己知道自己得了这样的病还会很自责，会帮我们做很多事情，但是越焦虑反而就越没有办法。到了后面他甚至会忘了自己在焦虑也忘了很多很多事情，到后来连女儿也不认得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赵媛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段清寒。 对方的目光很专注，也听得很认真。 “也别怪阿姨话多，可能看到你们这样子才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 地铁在前面一站停下，周围重新变得嘈杂。 “一开始是忘记一些小事，然后忘记最近的事情，然后就会不停的拉着我们说以前的事情，好像自己陷入到了他年轻的时候。他年轻的时候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对方好像回忆起什么，又笑了一下。 “他毕竟好好上过学，念过书，有的时候跟我开一些玩笑，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他好像也不生气，还要一点一点跟我解释，小心翼翼的，谁能想得到，我小时候只是跟着母亲去他家的呢。” 阿姨的声音不是很大，不过正好是赵媛跟他们能听清的距离。 “后面他就开始教我念书，最开始看不懂，就用带着图片的书，一点一点教，后面条件好了一点，又开始用黑白电视带我看名着，不过……”阿姨笑得很和蔼，有一些不好意思，“可能我不是那块料吧，虽然看得明白了一点，但还是不是很懂，不过至少能知道他跟我开的一些玩笑是什么意思了，能跟得上他了。” 赵媛愣了一下，虽然这句话说起来好像很稀松平常，但好像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过程。 果然对方说道：“没想到这么一学，跟着他学，就学了几十年。” “从带着图画的入门书，到后面的黑白电视，后面条件越来越好了，能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他甚至主动去学了怎么操作电脑，二十几年前开始学习怎么打字，后来我们两个开始笨拙地去玩打字游戏……” 其实听得出来阿姨的话是很有逻辑很有条理的，不难看出，每段回忆对她来说都至关重要。 听到打字游戏的时候，赵媛自己都有点怀念了，还跟着笑了一下：“那个游戏我们小学的时候也玩过，那时候电脑还不是很先进，上电脑课的时候就会跟着老师一起去玩打字游戏。” 没想到那个时候的他们就已经开始熟悉了。 虽然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可是赵媛已经从对方的描述中脑补出了一个完整的，鲜活的形象。 一定是一个自由的，有趣的，而且绝不拘束的人。 可不是每个有趣的人都会有很好的结局。 “当时我们退休的时候还开玩笑说，要不要回去继续玩打字游戏之类的益智游戏，我女儿甚至还劝我们要不要去打打麻将，锻炼锻炼，预防老年痴呆，可是没想到这还没开始呢，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隐患了，当发现的时候好像也来不及了，只能试图延缓病情进展。” 其实赵媛知道，如果从病情进展的速度来看，他们做的已经算不错了。 “其实我老伴知道自己得这个病的时候反而很坦然，还跟我们开玩笑说不知道最后自己还能不能记得什么，还给我们嘱咐，如果到时候自己做什么丢人的事情，不要嘲笑他，但是可以帮他录个像，他清醒的时候回头看一看。” 阿姨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笑了出来，“我可没有惯着他，有一次我带着孙女下楼玩，结果忘记带钥匙，当时家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在，我女儿又还在出差没有回来，于是我带着孙女回家的时候就想着敲门……” “没想到怎么敲都敲不开就算了，他听到有人敲门，还直接拿了旁边的拐杖对着门缝，气势汹汹地跟我说，家里没人在让我有什么冲他来。” “我当时都懵了，孙女也在外面被吓得嗷嗷直哭，我试图跟他沟通，但是他好像不认识老年的我，似乎在他的感知里，自己仍然是三十二岁的样子，一直在对着门跟我说，说他老婆可聪明了，不要想着骗他。” “就这样一直到了后来，连我女儿也不认识了，后面连孙女也不认识了……然后开始把一些废纸当作是当年的纸币，整天藏在袜子里，然后看到我的时候偶尔会认出来，跟我说他找到了零钱，想要拿给我，让我偷偷的别被别人发现。” 老阿姨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往口袋里一掏，果然真的掏出了一堆零零散散的小纸片。 “最后的最后，好像他就只把记忆停留在了当年想跟我结婚的时候，我提出的那些要求，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开始慢慢绣这些图样了。” 赵媛终于把故事听完，却只感到心情复杂。 原来那些图案这么好看，只是因为做了十年而已。 可能在对方的世界里，没有年龄的区分，没有太多的限制，忘记了自己，其实早就已经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后面甚至忘了自己得病，但依然没有忘记年少时候一句玩笑话。 居然就这样坚持了十年。 “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他这样的状态是不是也挺好的。” 阿姨在说完故事的时候，眼神里也没有任何落寞，只是很平静的说，“毕竟只记得好的回忆，在他的心里应该是幸福的吧。” 赵媛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多说什么，毕竟对方比自己阅历高了太多，又经历过那么多风霜，肯定不是自己这种小辈能指摘的。 作为医生，自己当然能分析各种各样的病情，也可以从专业的角度安慰这个阿姨，让她不用太过操心。可是更想问的是，那作为被遗忘的一部分，看着他陷入回忆的时候，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但是还好，他也并没有完全遗忘。 “哎呀，你看真是的，一不留神就说了这么多。”阿姨笑盈盈的，依然是慈祥的样子，“你们应该是下一站下吧？别到时候听我说话说入迷了坐过站。” 赵媛摇了摇头：“我们才是，能遇到你很幸运。” “可能我刚刚看到你们的样子，就总想起我以前，要不我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每次提到她年轻的时候，阿姨脸上总是浮现出一种未曾褪去的憧憬，也可以说是怀念，“所以我祝你们幸福。” 赵媛跟段清寒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应对了。 这个阿姨只是以为他们两个有些不好意思：“哎呀，你们这种小年轻脸皮薄会害羞是正常的，新婚夫妻嘛都是这样。” 被误解成小夫妻就算了，现在直接已经具体到新婚夫妻了。 赵媛：“…………” 当然现在也没空顾及这些了，她先是偷瞄了段清寒一眼，然后硬着头皮扯了扯他的袖子，假装把他的手挽住：“谢谢阿姨。” 刚说完这句话，她脸都已经快红的不行了。 段清寒当然聪明，自然也意识到了这样的意思，手很绅士的放在她的腰侧，但并没有真的搂住。 然后也接着赵媛的话，很客气地跟阿姨道了谢。 还好还好，赵媛在心里面想，马上就下车了。 正当地铁往他们目的地的那一站驶去的时候，忽然出现的广播响了起来，却不是提醒乘客们下车或者即将开门——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车上有没有医生或者护士，四号强冷车厢出现一名口唇发紫的病人，如有相关经验的人可前往四号车厢……” 赵媛的手还没从段清寒的小臂上放下来，听到这个广播一下子就停住了。 列车播报还在继续。 作为一个急诊科的医生，听到这种播报几乎已经是条件反射了，因此都没来得及跟段清寒说话，幸好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明白了她想做什么，两人都没有开口，就已经默契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车厢位置，然后往广播的地方去。 晚高峰的地铁虽然挤，但是在出现这种意外情况的时候，大家都格外的团结，因此在发现这边车厢有人往那边赶之后，整个车厢的人都给他们两个让了位置。 也来不及说太多，赵媛大步赶过去，等到了那一号车厢的时候，果然看到有一群人围着一个躺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嘴唇都已经发紫了，不停地喘着气，手发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说不出话来，眼睛张得很大，看上去十分狰狞。 相关列车人员也已经赶过来，紧张地看着赵媛和赶过来的段清寒。 来不及说太多，赵媛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我是市一院医院的医生，急诊科的。有没有相关的目击人说一下他发病前后的情况？” 此时，旁边有一个中学生举了一下手，开口说道：“这个大叔刚才坐在我旁边，好像之前还在跟人打电话，有说有笑的，好像是在谈论工作上的事情吧，我也听不太懂，没有仔细注意，但是没过多久，他就不说话了，接着就开始呼吸急促起来，然后就开始喘不过气……” 因为是第一次见这种事情，还是个学生，描述的时候调理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也基本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我当时想问这个叔叔怎么了，可是我刚开口他好像想跟我说话，但是指了我一下就已经说不出来了，然后就开始喘气，旁边的人也发现之后立刻给他腾了位置，让他先躺着休息一会儿……” “先别让人躺着了，把人扶起来坐着。”赵媛一边听一边指挥着，“看上去可能是哮喘急性发作，不知道程度怎么样，不过先要避免他过度通气，把他口唇发干的情况缓解一下。” 旁边的几个人当然听从了她的话，慢慢的把他扶起来，暂时靠着椅背。 “有没有打电话通知急救中心？” 赵媛转过头去看别人。 对方愣了一下，好像也觉得刚刚太慌张了，因此没有想到：“当时我就想问问怎么回事，就没来得及……” 地铁的工作人员也赶紧说道：“我会联系下一站……” “你先联系下一站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先做好基本的急救措施和准备，而剩下的……” 赵媛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我也会让我同事们先过来这边接应一下，到时候直接把人接走。” 在赵媛忙着跟同事们接洽的时候，段清寒也没有闲着，又替他问了一下当时的状况。 赵媛抽空道：“看样子应该就是急性哮喘发作的问题了，就是不知道患者身上有没有随身携带b-受体激动剂……” 还好有人提醒了一下：“大叔旁边那个包就是，要不要找一找？” 赵媛点头。 看得出来，目前这个人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赵媛刚准备抬手就发现段清寒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个听诊器，她一瞬间有些惊讶，但是来不及道谢就立刻接了过来。 因为条件所限，赵媛也只能蹲下来进行听诊。 当她把患者的衬衫稍微解开的时候，看到了明显的三凹症，这就已经印证了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把听诊器按上去一听，果然就听到了满肺明显的哮鸣音。 旁边有人在帮着扒拉着包，终于找到一个快用完的沙丁胺醇，激动地晃了晃：“是这个吗？！” 赵媛点头接过来。 接过来的时候顺便说着：“通知家属，让家属先去医院等着。” 现在的患者还算有一些自我意识，但是不能对外界产生回应，只是当赵媛拿着那一支沙丁胺醇的时候，指尖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 赵媛对这种东西本来就驾轻就熟，没废话地打开，先让对方吸入了一点。 虽然一般这种时候的治疗都需要搭配糖皮质激素，但是看现在患者这个情况也没法口服任何药物，因此她只能先解决现在呼吸困难的问题。 而作为急诊医生，赵媛向来知道该怎么跟患者沟通。 即使知道对方现在说不了话，但赵媛依然用一种循序渐进地语气缓缓的开口，引导着对方慢慢冷静下来，然后努力吸入沙丁胺醇。 因为刚才已经过度通气了一段时间，所以就算现在他试图配合着赵媛吸入，看起来作用也微乎其微。 不过也还好，只要能把人的情况稳定下来，避免哮喘持续加重，造成更不可逆的酸碱失衡，就已经足够了。 赵媛一边沟通一边引导，还好这里离下一站路并不太远，三分钟后就到站了。 虽然事发突然，但在这几分钟里面，这一站的工作人员已经做好了接应准备。 赵媛带着病患跟段清寒一起下车的时候，还看到了刚才那个跟自己说故事的老阿姨。 不过现在时间紧急，因此阿姨并没有再跟自己说什么，但是在看向他们的时候，还是露出一个非常和善的微笑，好像是鼓励，又好像是欣慰。 赵媛在处理这一切的时候非常冷静。 毕竟到了地面就有更多的处理措施，虽然患者的口部发绀还没有完全缓解，但是至少比刚才在过度通气的情况下好了不少。 而赵媛所在的医院本来就离这里很近，何况急救车开过来本来就是畅通无阻的，而且还是自己亲口打的电话，因此速度更快。 赵媛带着患者去往停车的地方，没一会儿就发现自己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停在了旁边。 而车门刚打开，赵媛就立马认出了出车的人居然是之前那个……跟自己有一些过节的同事。 也对哦。 赵媛突然想起来。 那个同事确实是被调去院前急救了，所以她会出车也很正常。 看来这些日子紧锣密鼓的院前急救，的确给这位同事锻炼了一番，因此出车的速度效果拔群。 毕竟不管之前再有什么过节，但现在总归是救人要紧，因此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赵媛只是跟她重复了一下自己在地铁上遇到的情况：“所以现在先转过去急诊科看一看。” 那个同事点点头：“那你呢？” “我……” 赵媛下意识想说，那自己就先离开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接的第一手，虽然按照医院的规章制度和各种流程，自己现在只要不回医院，就只能算是一个帮助了这位病人的路人，但想了一想，对方的家属还没来，还是得稍微交代一下情况，因此赵媛抬头看了段清寒一眼：“可能……洗碗机要明天才能等到合适的餐具了。” 段清寒当然没有意见，只是温和地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当然是没有的。 眼下的情况赵媛一个人处理就足够了，没必要让段清寒跟着自己一起跑来跑去。 何况今天段清寒本来就是提前结束了会议，想跟赵媛一起逛一逛的，但没想到出了意外…… 虽然事发突然，但赵媛依旧觉得不好意思。 再让他跟着自己去医院跑一趟，那就是双倍的不好意思。 但不等她开口，段清寒就道：“我陪你一起。” 赵媛抿抿唇，也不再推来推去，毕竟眼下有更着急的事情要办。 这时，赵媛那个前同事也看到了她旁边的段清寒。 毕竟之前这个同事之所以会被调到院前急救，就是因为看了那些还停在门口的车开始四处造谣，然后还耽误了救人的时间，主任才大发雷霆。 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倒也没什么特殊的记忆了。 只是尴尬是真的。 关键是当时段清寒也知道这个同事。 只不过尴尬归尴尬，但现在最主要的是车上的病人，因此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什么，而是跟着救护车一起先回到了医院。 不得不说，院前急救的确能让人改过自新。 赵媛记得这个同事当时在科室的时候还是有些懒散的，现在每天出车跑那么长的路，也终于知道时间就是生命了。 她本来就对这个人没有多大恶意，只是当时也不想惯着她而已。 在回去的路上，她们除了病人的病情交流，基本上没有其他的聊天。 还好这里离医院很近。 科室的同事是先看到赵媛的，刚要开口：“你今天不是下夜班吗？怎么还……” 然后就看到了身后跟着的那个院前急救的同事。 “本来是要下班的，路上遇到点事。” 赵媛长话短说：“先带去做个检查吧，我……我当时在地铁上给他做了一些处理，就先收到我这里吧，入院记录就由我来开。” “然后让护士来紧急做个抽血，再补个血气分析和其他的检查……其他的就先等他家属过来吧。” 在工作安排上，同事们当然没什么异议。 只不过段清寒跟着自己走了一路，赵媛看着多少还有点不好意思。 她刚要开口：“看来现在一时半会儿是去不了了，我倒是还好，刚刚去你们公司的时候随便垫了点肚子，倒是你，要不要先……” 赵媛知道其实现在让段清寒回去会比较好，但是明明是自己先出现的意外情况，又不太好意思让他真的一个人回去，更何况因为那一杯鸡尾酒，段清寒现在还不能开车。 不过还好，段清寒在这种时候总是体谅的。 赵媛磕磕巴巴地说：“那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先去我办公室等我一下？” 虽然说是“一下”，但具体是多久，还得看病人的情况，和对方的家属能不能及时赶过来了。 第487章 坚持 第487章 坚持 段清寒点头，赵媛给他指了一下：“你就直接往前走，看到走廊右边尽头，最后一间就是。” 不过毕竟自己是急诊科的，工作上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比较多，所以有的时候同事忙不过来，也会去赵媛那边休息，加上各种各样的病例和医嘱需要处理，所以办公室稍稍有点狼藉，不是那么能见人。 赵媛想到这一点又迟疑了一下，然后顿了顿才说：“对了，我办公室比较小，而且还挺乱的……” 后面的话自己没说完。 毕竟段清寒的办公室自己今天才刚刚参观过，又是大落地窗，又是市中心最高的cbd，又是各种各样的先进设施什么的……跟他的办公室一比，像他们这种三甲医院的普通医生办公室，简直就像是贫民窟和富人区。 不过现在时间比较紧，因此赵媛也没有空再说什么，就看到段清寒已经顺着自己说的径直走过去了。 她很快重新投身到工作里面，因为在医院可以操作的东西就多了，她先是给对方做了一个简单的查体，然后又叫来自己相熟的护士，开了个急查的医嘱，让他们先去准备着。 运气比较好的是在这一连串操作过后，原本在车上已经快要意识模糊的病人现在也慢慢好转了过来。 虽然说话还比较吃力，但是已经能简短的跟赵媛用手势沟通了。 “你现在先不用说话，我来提问题，你觉得我说的是对的就点头，说的不对就摇头，或者有其他的想法再做其他手势就行。”赵媛对这种病人本来就很有经验，因此沟通起来也并没遇到多少困难。 不管怎么说，到了医院也就算到了自己的主场，而且旁边还有同事帮忙，加上患者本人情况也比之前好了很多，赵媛这才稍稍放心了一点。 等自己把医嘱跟检查开完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时间，才发现已经八点多快九点了。 好像一不留神，就让段清寒在办公室等了自己一个多小时…… 她有点晃神，说来也真是奇妙，自己提前下夜班，结果因为自己想去看一眼段萌，最后误打误撞去了段清寒的公司，参观了一圈不说，还在他办公室里面睡了一觉，结果没想到一天不到的时间里面，才刚从他的公司出来没多久，段清还是为了提前下班跟自己随便逛一逛，结果又遇到这种事，最后兜兜转转还反了过来，变成段清寒在自己办公室里面等她。 这么一看还挺对称的。 赵媛笑了一下，又重新集中精神，继续工作。 不过这次运气比较好的是患者的家属很快就到了医院，而且还是很懂事理的家属，沟通起来也很方便。 甚至他们在问情况的时候，还主动提供了患者之前的就诊报告和相关用药记录，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时间，加上虽然是哮喘急性发作，不过在医院里面毕竟是有器械的，进行了一波紧急处理之后病人明显比来的时候缓和了不少，嘴唇也慢慢恢复红润。 一般这种病人基本上只用在医院躺一天观察一下就好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并发症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赵媛刚处理完这边病人的问题，还在写最后的总结报告，写到一半才想起来，好像办公室里面一直都装着之前录综艺时的摄像头，现在到了他们科室，估计这个点应该也没关上。 她愣了一下，然后又追出去跟患者家属解释这个情况，还好对方非常体谅，而且还主动表示配合：“我知道，我知道，我前两天还看了第一期呢！虽然没想过自己家里人会成为素材，不过能展现你们医生工作的日常，我觉得也挺值得的，没关系的。” 而且一边说着还一边主动签了同意书，避免一些后顾之忧。 赵媛长舒了一口气。 这也是刚刚自己回医院的时候太急，没有注意到病房里还有没有之前拍摄的follow pd，才忘了这回事儿。 结果没想起来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想起来之后才发现原来跟拍的follow pd刚刚已经路过通道好几次了。 只不过当时并没有获得能拍摄这一位患者的授权，因此没有凑近过来，只是拍了个大概。而现在发现有了授权之后，就又重新扛着长焦摄像头往这边走。 该说不说，也挺注重合同内容的。 这样也好，可以减免一些后顾之忧。 因为赵媛这几天没有带实习生，所以他们拍摄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太入镜，反而是今天跟过来的那个摄像师，好像看过医生的值班表，甚至还走过来跟赵媛聊天，就跟做后采似的：“赵医生，您今天不是下夜班吗？我记得你好像中午的时候就走了……” 赵媛摆摆手：“本来是走了，结果今天下午的时候想去买点东西，乘地铁的时候正好遇到了突发情况，也不能不管，就先把人送过来了。” 虽然今天自己在段清寒的办公室里面少睡了一会儿，可不管怎么说，昨晚基本上也算是熬了个通宵，赵媛一边说着一边还是忍不住想打哈欠，但是又想着好歹有摄像头，稍微有一点注意形象的她强行把哈欠忍了下去，然后用手轻轻遮了一下嘴唇。 还好节目组找的设置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发现赵媛的确是有些困乏之后没有继续问下去，随便做了一句收尾：“那您现在……” “我刚刚问了值班医生，他正好出去有点急事，等回来的时候我给他交代一下病人情况，就回去了。” 那个follow pd就也没多问，继续去拍摄自己的素材去了。 所幸值班医生来的也比较快，赵媛并没有在原地等多久。 加上这个急诊入院的患者没有发现其他更严重的情况，也排除了各种并发症和心衰，因此赵媛在把病情相关的内容跟对方交代完之后，最后回去看了一眼刚刚的病人。 因为还在吸氧的缘故，对方还不能说话，不过在赵媛走进来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她，估计是在跟家属比划着什么，才发现赵媛的一瞬间就已经朝这边侧过头来，然后努力抬起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看上去情况好像还不错。”赵媛看到他这样，心里也放心了一些，“家属多看一看就行了，你的情况我已经跟值班医生汇报过了，到时候晚上有任何情况都可以找他。” 家属在一旁连连点头，还有点不好意思：“赵医生，我刚才在走廊里面听到您跟那个摄像师聊天，好像您今天是下夜班是吧？那我们还耽误了您……” “这有什么的，当时那个情况肯定需要紧急处理的，别往心里去。” 赵媛笑着说：“而且现在没事就好，这才是最关键的不是吗。” “更何况本来还对晚饭吃什么犹豫不决，现在倒是可以直接选择吃夜宵了。” 赵媛开玩笑的说道。 “好的好的，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病人家属往后退了一步，不过眼睛里的感激还是溢于言表，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真的，我们家有哮喘病的病史，当年有个亲戚，就是因为当时救治不及时，后面直接有了并发症，差点没有抢救过来，现在想还是觉得很后怕……” 赵媛当然知道对方的心情，因此重新停下来宽慰了对方几句。 毕竟段清寒还在办公室里面等着自己，在处理完这个病人的事情之后，赵媛又跟护士交代了两句之后，就一边往走廊走，一边开始解白大褂的扣子，就是为了争取时间早一点动身。 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一些突如其来的紧张。 与其说是紧张，倒不如说是心情复杂。 毕竟今天段清寒回办公室的时候，自己还在他的休息室里面睡了一觉。 不过这也不能怪赵媛，怪只能怪他的办公室或者说办公室的那一个里间，装修得实在是有一些过于舒适了（对于他们医生来说），因此忍不住睡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自己的这个办公室嘛…… 赵媛在心里面陷入沉默。 倒是也有休息的地方，就是放在角落的折叠床，通常就是值班的时候，或者中午太累的时候，把那张床展开，然后从柜子里拿条小毛毯过来盖在身上，也就能将就着睡一下，仅此而已。 想来对于段清寒这种养尊处优的有钱人来说，应该是连折叠床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吧。 赵媛深吸一口气，然后按下门把走了进去。 果然跟自己想的差不多，对方正握着手机，对着窗边打电话，声音并不大，好像是在吩咐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在意识到自己开门进来之后，段清寒跟那头说了一句“那明天到公司之后再谈”，就很快挂了电话，然后朝自己看过来。 赵媛笑着把白大褂挂在旁边的衣架上：“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看到段总在我的办公室里面办公。” “不算办公，只是安排一下后续的事情而已。”段清寒把手机收起来，“工作结束了？” “本来就是加班，处理完就行了，已经跟值班医生讲过了，可以回去了。” 赵媛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一看时间：“……” “怎么就两个小时过去了？”她也没想到，自己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不过毕竟是新入院的急诊病人，要处理的事情不少，还是花了这么多时间。 “早知道要这么久，当时就应该叫你先不用等我了……” 赵媛在开口的时候还有点心虚。 毕竟她不是一个喜欢让别人等自己的人，因为对于段清寒而言，在办公室这么狭小且拥挤的地方也做不了什么。 赵媛有点懊恼，刚才是段清寒自己说的，想要陪她，关键是当时确实情况紧急，自己也没多想就答应了，现在回想起来，像段清寒这么惜时如金的人，自己居然还真的浪费了他这么久的时间。 “还挺新鲜的。” 不过段清寒也察觉到了她在想什么，因此还没有等赵媛开口，自己就先说出来了：“第一次进医生办公室，还是急诊科的，挺新奇。” 就如同今天赵媛跟段清寒说的那些话一样。 “这不是安慰你，是真的，”段清寒也从容的继续说着，“你办公室的窗的视野还不错，休息的时候可以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你们急诊科真的好忙，好像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 这倒是真的，因为赵媛的办公室虽然狭小，但是窗户的视野特别好，虽然是楼层不高，但连着后面的通道，确实能观察到不少。 “我这办公室可不如你的休息室，”赵媛看了他一眼说道，“关键还这么乱，委屈段总了。” 赵媛一边说着，一边还指了一下角落的折叠床：“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没有您的二百七十度环绕高层落地窗，但是有可以洞察急诊科跟外科大楼的绝佳视野窗户，虽然没有带着沙发和床的休息室，也没有咖啡机跟小冰箱，但我们困了，把床一展开就可以倒头就睡，有时候有想冷藏的东西，还可以借着护士站藏药的冰箱用一用……怎么不算功能齐全？” “嗯，我觉得赵医生说的是。” 段清寒的语气带着笑意，还故意叫了赵媛赵医生，配合的跟着她的话继续说道：“的确是功能齐全的办公室。” “是吧，那既然段总喜欢，要不要考虑来我们这边谋一点职位？我记得烧锅炉的地方好像还招人。” “不错，是个很好的差事。”段清寒继续顺着她的话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去我的公司上班，我来你们医院烧锅炉。” 眼看两个人的玩笑开的越来越离谱，赵媛最后还是没忍住，自己先笑了出来。 “怎么这种大话你都要配合我！”赵媛本来是逗一逗他的，没想到对方还真的顺着自己一起来了。 “我第一次用这种视角观察医院，感觉很有意思，加上想起你之前说过的，就顺着开开玩笑了。” 段清寒说的坦坦荡荡。 赵媛本来还想吐槽，但既然段清寒都说出来了，而且现在气氛挺好，倒也没有必要扫兴。 赵媛赶紧把白大褂里面的手机拿出来放到一旁，然后走到旁边的洗手池开始洗手。 在医院里，吃饭之前跟下班时候的洗手是最仔细的，更何况当医生的都有这种职业习惯。 赵媛洗手早就养成了习惯，跟教科书上写的七步洗手法一模一样，还来来回回一共用洗手液洗了三遍，然后看着段清寒在旁边站着，也提醒他：“那走吧，先把手洗一下，毕竟医院细菌多。” “也要按你这种标准来洗吗？”段清寒看着她很有兴致的说道。 “按照原则上的话，最好是这样。”赵媛指了指旁边洗手台贴着的七步洗手法步骤，“这样更干净一点。” “反正七步洗手法就这么几个要点，关键是要每个部分都洗到……”赵媛一边指点他一边说着，“怎么我感觉我上幼儿园的老师，还要教你洗手的？” 大概是自己也觉得这个比喻很离谱，赵媛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 段清寒看上去身高腿长，但居然真的停在了洗手池旁边：“那老师是要手把手教我吗？” 赵媛斜着看了他一眼：“看得出来段总今天心情很不错了。” 不过既然段清寒还在这样跟自己开玩笑，说明自己刚刚的两个小时并没有让对方等烦。赵媛多少还是松了一口气。 而段清寒确实也只是开玩笑，还是一个人对着图片上的示意，融会贯通的进行了一下医生专用的七步洗手法。 “现在这个点过去，好像买不了东西了。”赵媛看了一下那个店的营业时间，虽然现在还没有关门，但是等两人到了之后估计都选不了几分钟就要打烊，“看来今天是买不了餐具了。” “那就下次一起吧。” 段清寒对此也没什么异议：“正好下一回时间多的话，还可以再去超市一趟，给冰箱里再备一点食材，毕竟有了新的洗碗机和烤箱，正好也可以一起用一用。” 赵媛看着他，一时间却没说话。 她在没有去段清寒的公司之前，一直以为对方只是比较厉害一点的家族企业。结果真的长了见识之后才发现，完全是一个了不起的集团。 而现在，这样一个惜时如金，对任何事物处理都游刃有余的年轻掌舵人，居然在很认真的给自己提议，下一次一起去买餐具买食材，然后再在自己家里面做一顿晚饭。 ……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梦幻。 段清寒见她发呆：“还是说你要是真的想买的话，我们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地方开着门。” 赵媛连忙摇了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本来也不是什么非买不可的东西，也没那么急。” 开玩笑，要是自己真的说了想买，说不定下一秒她就能看到段清寒拿起手机跟魏之霖打电话，然后再过一会儿，魏之霖估计又要用各种渠道探查，然后用最快的时间跟段清寒反馈说哪里哪里可以购买，然后让他们现在过去。 ……太可怕了，那到时候真的就是垃圾霸总文学走入现实了。 赵媛向来不爱麻烦别人，光是脑补一下这种场景，都觉得脑袋大了一些。 好在段清寒也没有坚持。 “不如想想吃点什么吧？”赵媛换了一个话题，“我倒是还好，没想到你晚饭都没吃就跟着我来这里，现在都可以吃夜宵了……” “也怪我，我刚刚太急了，没告诉你，我办公室其实有吃的，多少能对付一口。” 赵媛知道现在说这种话属于马后炮，不过还是示意自己的办公桌里除了病历以外还有很多零食：“都是我之前值班留下来的，嘴馋了就可以对付一两口。” 然后哗啦一下，她把段清寒面前的抽屉拉开：“你看。” 果然，段清寒顺着她的动作看过来，发现抽屉里除了病历、纸笔和检查报告之外，专门做了一个小隔间放零食，里面各种各样的小包装零食，看上去五彩缤纷，有之前减肥的时候留下来的各种低脂小零食，比如鸡胸肉片和蒟蒻果冻之类的，也有纯纯为了嘴馋，不考虑热量的各种包装袋，现在连辣条都还有几包。 段清寒不怎么吃零食，因此对这些包装都不太了解，不过还是颇给面子点点头：“还好，我刚刚也不怎么饿。” “而且就算我饿的话，我看你办公桌旁边不是有……” 段清寒说着，把视线放到赵媛办公桌垒起来的几个苹果上。 刚刚都还好，赵媛发现段清寒在觊觎自己的苹果之后，整个人顿时如临大敌：“不不不，这不行！这不是拿来吃的！！这是神明的保佑！！” “苹果苹果，象征值班平平安安，要是没这几个苹果，说不定我昨天晚上也不会过得这么轻松，可能半夜还要接好几个大抢救！”赵媛虽然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但在这种时候还是站在了玄学的这一方，“不行不行不行，什么都可以，但苹果不行。” 大概段清寒也是第一次看到赵媛如此护食，还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么宝贝？” “那可太宝贝了，你根本不懂苹果的含金量，在医院里面。” 赵媛一边把几个苹果重新仔仔细细的叠好，一边煞有介事的跟段清寒介绍了自己关于苹果的玄学。 “这可真不是我迷信，我们医生都这样！” 赵媛十分笃定的说。 赵媛看着段清寒的脸，其实她也知道，这种东西大多数对于医生来说都是心理暗示，不过值班这种事情本来有时候就需要这种正面的暗示才能更好一些。 不过段清寒看来就是从来不信这种东西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跟他说这些对方会不会…… “好。” 没想到段清寒还真的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那下次你这几个苹果该换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专门给你找几个个头跟品控颜色都特别完美的苹果，给你放着。” 赵媛：“…………哎？” 没想到段清寒不仅没有不相信她，反而还跟着自己一起迷信？ 赵媛没想到他接受的这么快，反而自己先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你不是说苹果就是保佑你们值班平安吗。” 段清寒还重复了一遍刚才她说过的话。 “是这样，但是……” 但是你这接受的也太快了一点吧？！ “我还以为你不信这些东西，估计会觉得我扯淡。” 犹豫了一下，赵媛还是支支吾吾的说了出来：“……虽然你可能觉得我们这些东西听上去很迷惑，但是本来就是为了图个心安嘛。” “反正这种东西，灵验的时候就说是因为苹果，不灵的时候……就说自己不信玄学就行了。” 赵媛抬眸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知道。” 段清寒点点头。 “不过我也没有多想，也的确只是觉得……” “如果真的有用的话，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段清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比刚才还要认真一些。 赵媛眨了眨眼睛，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不过还好，这样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咳嗽一声：“所以我们是先想好夜宵吃什么，还是边走边想？” “算了算了，还是先出医院吧。”还没等段清寒说话，赵媛自己就下了决定，“我要是再不走，基本上就要两天都在医院里呆着了，我可没夏眠那么劳模，又不是住院总，不用总住在医院。” 段清寒一下子还没有听清住院总这三个字：“你的那个朋友，是总住在医院吗？” 赵媛没忍住被这句话逗笑了：“是的是的，众所周知，总住院医师，意思就是总是住在医院的医师。” 段清寒这下听懂了：“那你是不是也会经历？” “是啊，差不多就这一两年了吧，总跑不掉的。”赵媛点点头。 虽然段清寒跟夏眠没有什么直接的交集，但是因为赵媛总是提到对方，因此他还是知道夏眠的工作强度比赵媛还要高。 段清寒再开口的时候就带上了一点犹豫：“那你……” 好像暂时没有想到特别好的措辞，因此缓了缓才继续说：“那你之前有没有考虑过……” 虽然段清寒说的很模棱两可，但是赵媛也知道他的意思。 无非就是想问自己，有没有考虑过去私立医院，而不是在公立医院卷生卷死卷破头，为了职称整天忙得昏天黑地，连自己的私人时间都没有。 更何况自己当时快要跳槽的事情，段清寒应该也是知道的。 果然他下一句就说道：“如果你有这样的意愿的话，我也可以……” “我之前就已经做好决定了。”赵媛及时打断了他。 “最开始确实是为了图轻松想要去别的地方缓一缓，但是想了想去那些医院的话，确实能一直清闲，不过职称也就上不去，可能这辈子也就只能停在一个主治的位置上……” 赵媛其实觉得自己说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还是想努力跟段清寒表达自己的意思：“我也真不是说我有多高尚，毕竟比起医者仁心这句话，我那个朋友比我更适合一些。” “只是后面想明白了，就觉得，还是留在这里也挺不错。” “毕竟我们医院的情况，你今天在办公室待了这么久，应该也看到了，比起你们集团确实是差的太多，没有茶水间，没有小酒馆，没有咖啡厅，毕竟公立医院嘛，有些东西确实没有那么多。” “所以既然都选择在这里驻足了……”她想了想说道，“虽然我觉得我不是多么高尚的人，不过都已经在这条路上坚持了这么久，我也想看看继续走下去会不会更好一些。” 她看见段清寒的表情有一些凝固，又连忙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是觉得想让我更轻松一点，所以我也只是说一下我自己的想法，仅此而已。” 说是这么说，她看见段清寒点了点头，不过没有立刻回答自己。 赵媛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比之前要更了解段清寒了。 如果是放在以前，她可能以为段清寒只是在沉默或者思考别的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从他的沉默里面，赵媛还是读出了一些其他的，以段清寒这样的身份，不愿意主动开口的情绪。 比如…… 那既然如此，当时为什么会选择答应另外一个人，而现在却拒绝他？ 但段清寒是个体面的人，也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其实赵媛对于上一段关系已经没有什么留恋，有时候回想起来也只有坦荡的平静。 更何况现在提起这些也没有什么必要，而且刚才自己已经直白地说明了一下，自己最后选择留在这里是什么原因。 原本想的很好，不过等到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但从自己做下那一个决定之后，好像有一些观念就已经改变了。 当然了，可能还是没有夏眠那样，真正的医者无私，有时候还是会抱怨工作强度太高，病人太多太累，但有的时候又会觉得自己守在这里也是能有收获的。 虽然夏眠曾经出过相关的乌龙，但是像自己刚才遇到的情况那样，如果当时地铁上没有其他稍微了解情况一点的医护人员，那说不定对方可能就会无法缓解，或者得不到更好的救治，之后错过了最佳时机，可能造成气胸之类的并发症……才是更严重的。 而自己正好有这方面的知识，又能帮助到人，虽然听上去很俗，但是在得到对方感谢和家属问候的那一瞬间依然是十分满足的。 是她自己做的决定，跟任何一段感情经历没有关系。 不过既然说到了章希乾…… 赵媛在心里感慨了一下，才发现这个名字重新被提及的时候，竟然已经有一些过尽千帆的恍惚了。 第488章 室友 第488章 室友 然而时间也并非只是单方面流动的。 在那一场堪称盛大的订婚宴过后，一是为了家族的体面，二也是为了赶快把事情落实，因此章家跟宁家也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婚礼现场的事宜。 毕竟章希乾怕自己的母亲担心，所以虽然他本人对于所谓的婚礼策划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比起宁沐秋每天还要去公司，不太有空参与这其中的细节，空闲时间更多的章希乾还是主动包揽了一些。 这段时间过去，好像两个人都逐渐接受，或者说习惯了这一场约定。 两方的家长也都是聪明人，知道突然结婚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还是有一些突兀，而且为什么结婚，结婚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并非一无所知。 所以双方父母并没有逼着他们或者询问他们的感情，只是因为那一场订婚宴过后，好歹需要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因此两个人还是暂时搬到了一起住。 本来两人一开始是要去章希乾的地方住，不过考虑到宁沐秋每天上班，虽然对她来说并没有通勤这两个字，家里的司机也会常常接送，不过宁沐秋也不想太高调，因此两人合计之后，还是决定暂时在宁沐秋自己的一栋靠近公司附近的房子住下。 说来也好笑，章希乾之前有那么多丰富的情感经历，也很少会带女生回自己住的地方，没想到自己居然为了配合两家人，现在还住到了未婚妻的家里面。 啊，未婚妻。 这三个字像某一种符号，章希乾也知道这是自己需要面对的。 不过还好，宁沐秋这间房子还算大，两人也就相安无事的一人睡一间。 这期间还出现过一些好笑的事，比如章希乾的母亲一直担心他会不会睡不好，专门让司机搬了一些章希乾自己的东西进来，然后又想安排贴心的住家阿姨过来帮忙，说是帮他们打扫一下，甚至后面都想带着两个厨师进来。 可问题是这种事情，他跟宁沐秋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夫妻，丝毫没有刚刚订婚的喜悦，更何况如果还有外人来，反而会让他们两个更尴尬。 更何况宁沐秋自己都没有带着人进来，章希乾也没有当大少爷的道理。 于是他最后拒绝了自己母亲的一系列安排，甚至连每周的打扫阿姨都没让他们过来。 最后章希乾跟宁沐秋一合计，两个人干脆一起找了一个家政app，然后从上面千挑万选，好歹是找了一个家政阿姨，一般会每个周末的时候上门打扫一下，再做些收纳，其他的时候也不会来打扰。 而今天就是他们千挑万选的这个阿姨第一次上门的日子。 为此章希乾今天下午本来有朋友约着去赛车场，他最后也只能含泪拒绝。 章希乾百无聊赖的靠在沙发上，手指转着手机把玩，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他只能无奈的又接起来。 “我知道今天你们大家都在，但是我今天实在是来不了。” 对方是之前章希乾关系很好的几个朋友之一，也是每一场赛车都会遇到的同伴，对他怎么邀请都不来这一点表示非常费解：“可跟你说，今天有稀客光临，就是之前在法国一起切磋过的那个车手，大人物啊，说是还能帮我们看一看改装情况，这种人可太难请了，你也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后面你再想请人帮你看车，估计都没他这么专业了。” 章希乾只能叹一口气：“我知道，但是我今天是真的不行……” “你以前不是都闲的要死，整天还催着我们一起去赛车场吗，按理说你现在也没结婚啊，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章希乾深吸一口气：“…………” “这样吧，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不好脱身，兄弟也能帮你打个掩护，只要你一声令下，想跟谁通知一下我们都行，都能帮你说话。” 章希乾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是确实……” “行吧行吧，我理解你出不来了，但是你也不说一说你到底是为什么来不了啊？如果真的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兄弟们也能帮帮忙是不是？” 章希乾声音停顿了一下，张了张口。 “我……” 不过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不然他能说什么？ 说自己拒绝这个千载难逢的赛车机会，只是为了等一个家政阿姨上门？ 这种话要是说出去，先不管他们信不信了，估计都会被他们嘲笑一个月。 章希乾在自己也觉得离谱的时候，还是只能先推脱掉对方的邀约。 “家里面的事，确实走不开。”章希乾无奈的说，“没关系的，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确实来不了了。” 听到他这副语气，对方才算是勉强理解了一点，不过还是十分感慨：“好像自从你……订婚以后，基本上很多活动都看不到你了。” “那总得有点改变不是么。”章希乾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依然是恣意的，带着一点习惯性的漫不经心。 “你这话说的，不也有很多结了婚，后面也跟我们照样出来玩的吗……” 不过朋友说到一半，然后又叹了一口气：“但是也能想得到，毕竟是宁家的小姐嘛，多上点心也是正常的。” 章希乾也不置可否。 虽然朋友们大多也不太能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决定跟对方订婚了，但是这种东西也没有必要再跟外人仔仔细细的解释。 “行了行了，知道你已经快有家室了忙得很，那我们自己去吧。” 朋友见他十分坚决，便也没有多劝：“那我们这种做兄弟的，也只能祝你婚姻幸福了。” 章希乾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也不知是什么情绪：“那我倒是谢谢你们了。” 挂了电话，章希乾看了一眼时间，按照他们之前规定的，家政阿姨应该在十分钟之后上门。 不过还没等自己把手机放回去，app就弹出一条新的消息，正好就是那个家政阿姨的。 “不好意思啊，老板，今天这条线的地铁停运了，我是坐公交车来的，可能要晚五分钟，实在是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本来想下车跑过来的，但是看了一眼好像还是有一段距离，如果您介意的话，今天试工的钱可以不用算！” 然后又是一串非常礼貌的道歉。 章希乾当时跟宁沐秋也不知道选什么阿姨比较好，于是干脆在app的招募那一栏开了个很高的价格，果然就有很多家政纷纷应聘，这是他们挑选完之后各方面看起来还不错的一位。 章希乾本人对迟到还好，不太有概念：“没关系，不用跑过来，五分钟就五分钟，不用那么急。”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App上又是一串消息。 大多都是感谢，章希乾没仔细看，就先关上了app。 他对着窗边发了一会儿呆，靠在沙发上犹豫了半晌，还是重新拿起手机找到联系人。 然后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消息。 “家政阿姨很快就到了。” “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对方没有很快回复，过了一会儿才发了一条语音。 章希乾点了接听，清脆的女声在那头响起来。 “真的啊？那就好！我本来今天要在公司加班的，但是我们之前联系好的项目负责人今天有事来不了，有一些企划书还没交给我，干脆就不浪费时间了，毕竟要嘱咐一堆，还不如面对面的好，那我也回来看一看吧。” 章希乾干脆地打出一个“好”字，对方也就没有再回复。 趁现在那个家政阿姨还没有来，章希乾抻了一下脚，躺在沙发上，合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其实仔细想想，距离他那天答应跟宁沐秋订婚，到现在也并没有过去太久。 可是有一些事情是在做下决定之后，就像被突然按了加速键，自己可能根本都来不及仔细思考，就已经被各种各样的东西推着往前走了。 虽然那个决定本来就是自己做的，现在也没有抱怨或者后悔的意思，只是这段时间过得太仓促，几乎有一些不真实感。 那一次他跟宁沐秋从城堡回来之后，两人就合计着，反正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倒不如两个一起正向积极一点，好好经营。 因此这才有了现在的决定。 平心而论，其实宁沐秋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只要不触及到对方的原则问题，基本上宁沐秋都会由他说了算。 一开始两人只是决定要一起搬到宁沐秋的这间房子里来住，不过章希乾毕竟是大少爷性子，光是搬东西就花了快一周。 这倒是跟他后悔不后悔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性格使然。这么多年了，肯定也很难改过来。 到现在，自己跟宁沐秋已经同住一个屋檐下好几天了。 章希乾一开始也会觉得自己有点不自在，不过宁沐秋的公司好像最近是有一点新的项目，而她又是从基层做起，所以基本上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因此在工作上看不出是一个富家千金的样子，每天早上甚至七点不到，章希乾有时候都还没睡着，就听到对方已经准备出门了。 因此两人的作息还是存在一定的差异，加上宁沐秋这几天一直是在公司里面解决晚饭的，所以一连相处了几天，倒也相安无事，不算特别尴尬。 碰到面的时候也会随便说几句，就好像不是刚订婚的准夫妻，而是不太熟的朋友。 算了，章希乾心想，这样子也不是太坏。 毕竟宁沐秋本身是个不错的人。 即使她自己面前暴露过自己的想法，但是只要自己能够逻辑自洽，并且不为此内耗，本身就没什么可以指摘的。 不过在跟宁沐秋相处的时候，章希乾倒是也了解了更多关于宁家的事。 毕竟宁家的产业和势头是这几年最猛的，而且宁家的人也比他们家多很多，还有好几个旁支，因此虽然家大业大枝繁叶茂，但是各种争斗也绝对不少。 怪不得之前自己在生日宴上突然宣布那个消息，会让自己父亲这么生气，估计也是知道宁家得罪不起，章希乾自嘲地想。 自己跟宁沐秋也不经常聊天，虽然两人好像的确有很多东西可以聊一聊，不过章希乾一直找不到一个切入口，而宁沐秋最近工作也很忙，因此基本上两人就相敬如宾的处了两天。 章希乾总有一种诡异的感觉，现在自己哪也不去，拒绝了朋友的各种派对，拒绝了赛车的新邀请，就是在这里等一个家政阿姨，关键是宁沐秋还在上班，自己跟她打电话了之后，对方才正好说着赶过来…… 虽然每一件事情单拎出来好像都没什么，可是结合在一起看，怎么有一种自己好像被宁沐秋豢养的感觉……？ 太诡异了，章希乾想到这个念头的时候，整个人甚至抖了一下。 虽然宁沐秋跟自己聊天的内容并不多，不过章希乾好像也能听得出来，她之所以是现在这个性格，应该也是从小养成的。 就算小时候她的父母并没有告诉她那些旁支的明争暗斗，不过宁沐秋那么聪明，肯定也在成长的过程中感觉到了什么。 所以在外人看来，她可能就是乖巧懂事，又非常体面的千金小姐，但是为了让母亲……或者说让自己，在整一个大家里面处于绝对领先的地位，她其实是有足够的野心的。 所以才故意装作喜欢自己的样子，说不定之前自己跟宁沐秋在一些场合的见面，可能都是她事先安排好的。 虽然章希乾觉得，如果她只是需要一个联姻工具的话，好像找其他人也不是不行？ 难道就非要找自己这么一个看上去风评不怎么样的纨绔子弟？ 这一点是他暂时没有想通的。 两人之前很浅的聊过，不过那时候宁沐秋对自己依然有所保留，章希乾觉得就算自己现在去问，宁沐秋可能又会给自己一个新的答案，只是可能还是不是她内心所想的，那就没有必要继续问下去了。 只是之前两人粗浅聊天的时候，章希乾也能听出来，在宁家这些旁支中，有一个哥哥跟她关系好像还不错。 只不过章希乾以前确实只跟自己感兴趣的人一起玩，所以确实也没有注意到宁家的各种各样的人物。 因此就算宁沐秋可能说过，但是他也无法对上号。 当时宁沐秋还叹了一口气：“我那个哥哥是挺不错的，不过好像对我们这些缠斗没什么兴趣，只做自己想的事。” “他也挺厉害的，当初一个人打拼，现在也算小有起色。” 听上去可能是自己创业去了，没有借宁家的名头。 章希乾每次跟宁沐秋聊天，都觉得自己之前二十几年过得确实挺顺风顺水的。 虽然从产业以及势力上来看，因为章父能力不足又十分自负，比起之前自己爷爷所开创的产业，确实有退无进，而且他母亲跟父亲关系也如同没什么感情的合作伴侣一样。 不过即使如此，自己的母亲还是给予了自己应有的所需要的爱，而他能养成现在这种恣意的性格，也算是母亲的宠爱所致。 没有那么多旁支亲戚需要去照顾，也不用担心哪个远房亲戚，可能会从中作梗，然后吞噬掉自己的家业…… 反正自己过得也挺滋润的，不是吗。 章希乾胡乱的想着，越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就跟在家里面等人的望妇石一样。 ……太诡异了，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种想法的一天。 还好没等他继续发散，门口终于传来了敲门声。 章希乾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在自己的家里面，习惯性的先对着门那儿喊了一声：“房门密码是一二一三，自己开了进来！” 结果刚喊完才发现，自己现在住的是宁沐秋的房子。 还好现在屋里没有其他人，章希乾悻悻地坐起来，然后趿着拖鞋走到门口去开门。 之前在app上说着要来的那个家政阿姨此刻正一脸紧张的站在门口，表情看上去十分紧绷：“请问是章先生吗？” “进来吧。” 章希乾说。 章希乾觉得自己的态度还挺和善的，而且也并不想为难别人，因此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只不过对方好像并没有因为自己这个姿势放松下来，依然十分紧张，在开口时都有一些结巴：“那个……鞋套在哪里？” 章希乾刚想说，没关系，反正先进来再说，然后想起就是宁沐秋的房子，就又站定了。 只是他站在门口想了一会儿，一下子也不知道宁沐秋家里的鞋套放在哪里。 但是人家阿姨还在门口等着呢，章希乾只能硬着头皮又走回去，还好在鞋柜里面找到了。 “章先生您好，我是您在家政app上应聘的阿姨，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王，我看你们的诉求主要还是打扫跟收纳，我有收纳师的证，至于打扫的话，您看一看什么时候我来清理一下，然后您检查符不符合您的要求？” “不过我也介绍一下我的技能，虽然你们没有需要做饭的选项，但是我也有类似的经验。比如有时候你们临时需要，我也可以帮忙。” 果然在说到自己专业技能的时候，这个阿姨明显比之前自信了许多，“我相信你能从这么多应聘者中选到我，也应该是看中了我之前的一些评价和案例，所以您看看……” 看得出来，对方非常不想失去这一份高薪的工作。 而章希乾也有一种自己在公司里面当hr的错觉，不过摆摆手没让对方说完：“我知道了，正好今天也该打扫了，你收拾打扫一下？” 对方眼睛都没眨的，立刻应了下来。 按理说一般家政阿姨第一次来，家里面作为雇主应该跟对方介绍一下一些注意事项和相关情况，可问题是这也不是自己的房子，章希乾站在门口犹豫，但是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反正你就随便打扫就行了，有什么事情的话也可以问……”他咳嗽一声，“问我。” 虽然如果到时候真的有问题问他，估计章希乾还要立马发消息给宁沐秋问一问就是了。 好在对方已经开始进入了自己的专业领域，很小心的把包放在门口之后，穿上鞋套就开始看屋里的情况了。 “没关系的，不用紧张，”章希乾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按照自己的习惯来就行了。” 要是自己不习惯再换呗。 “我也不是紧张，就是觉得……”王阿姨也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进你们这样的小区，还有点新奇。” “说真的，因为我们有同行也告诉过我，一般你们这样的小区都是配的住家保姆，所以很担心我达不到你们的要求，然后又确实很需要这份工作……” 真诚果然是必杀技，见对方都把想说的说出来了，章希乾倒也没瞒着：“家里人确实想让住家保姆过来的，不过是我们自己觉得不自在就拒绝了。” “你们……？” 王阿姨这句话还没说完，玄关就传来了门锁的声音。 宁沐秋背着包就走进来，看到章希乾的时候顺便说了一声：“阿姨呢，阿姨来了吗？” 见章希乾点头，宁沐秋便一边把包放在玄关，一边往里走。 章希乾其实是看到过宁沐秋的衣帽间的，毕竟宁家势力不凡，一些奢侈品的品牌方都会主动让专人导购送当季新款过来给他们挑选，而宁沐秋作为宁家千金，这种东西自然少不了。 毕竟章希乾之前交过不少女伴，所以大概也知道一些包的价值。 因为之前去宁家的时候，他看到过宁沐秋的房间，其中有一整面墙都是稀有皮的铂金包，更别提各种私人定制和全球限量。 而宁沐秋在这一栋房子里的衣帽间，却没把那些价值连城的包带过来，基本上都是一些相对比较常见的大牌包，属于是普通人咬咬牙也可以消费得起的那一种。 就比如她今天回来的时候，背的就是某家最经典的托特，各种代购经常宣传的那一款。 宁沐秋在这方面非常有分寸，可能也是知道自己进家里面的公司本来就会被各种人注意到，因此也并没有背价值过于明显的包，还能营造出一点亲和力。 不管怎么说，章希乾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任性大少爷，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宁沐秋这样的精神还是非常敬佩的，这是实话。 这突然让章希乾想到自己曾经的某一个情敌。 对方好像比宁沐秋更优秀些，听说是在国外的时候就接受了家里面的集团，然后在回国以后用三年的时间，把各种各样的异党全部清平，真正做到了有独立话语权的一把手，而不是靠家里面的关系。 这些人都好拼啊。 章希乾在心里面由衷的想。 这么一看自己跟他们对比下来，果然可以称得上是纨绔。 当然了，章希乾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自我批判或者内耗，更何况他已经为了母亲，也为了不继续任性，选择了现在这一个选项，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虽然进过公司，但是确实在这方面天赋不足，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 赛车对于他来说算是个爱好，不过他的眼光和技术在那一圈朋友里都是遥遥领先的，只不过之前自己玩车是为了烧钱，但是如果自己想的话，也未尝不可以从这个地方入手，办个俱乐部或者冠名一些别的赛事，专做富人生意。 不过也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事，毕竟现在…… 宁沐秋果然有亲和力，弯起眼睛笑着跟王阿姨打招呼：“您好呀，您就是我们昨天找的阿姨是吧？” 她长相本来就是甜美挂的，声音也很好听，像王阿姨那种年纪的妇女最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了，一时间也被感染到了，刚才进家门看到章希乾那种紧张都消散了不少，连连点头。 “阿姨好，您叫我小宁就好了。”宁沐秋一边跟阿姨打招呼，一边就已经开始说起相关的工作情况了，“我们主要的诉求就是要打扫干净，然后我给你看我的房间，衣服要分门别类的叠好，最好是按材质和色系慢慢区分，然后除螨一定要做到位，因为我有一些对粉尘螨过敏……” “鞋的话也是一样，按照功能和分类一一摆放，然后家里一定要开窗通风，不要有太闷的气味，香薰的话我会先买好，你看着每天用的时候尽量不要重复，这样会有点新鲜感嘛。” 宁沐秋虽然笑得很甜，不过每一句话都是在分配任务，但因为她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讨人喜欢，王阿姨听得很认真，还不住的点头，甚至还专业到拿出笔来记下。 “家里面是有花瓶的，不过这两天我比较忙，所以还没有来得及买鲜花，这样吧阿姨，我加您一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给您备一些资金，按照我们的要求是一周来三次，那您这三天来的时候就帮我们去外面带一束花进来，一定要清晨最新鲜的，刚运过来的那一种，钱不够的话跟我说， 报销就行了。” “还有就是，如果您来的时候我没有在上班，而是在休息的话，那无论如何就先不用进我的这间房间，等我睡醒之后再进来打扫，千万不要敲门，而且家里面动静也要小一点，不然我很容易醒。” 宁沐秋思考了一下，又继续说：“如果你有时候需要打电话或者跟家人沟通，家里有一间闲置的保姆房，你可以去那边跟别人联系，然后也不要在客厅或者其他地方公放短视频，不过您要是累了，想休息的时候坐着看一会儿电视是没什么问题的……” 宁沐秋就这样跟阿姨交代了很长很长的注意事项，章希乾觉得，要不是这个阿姨最后还拿笔记了下来，估计听完后面，就已经忘了前面说的是什么。 而宁沐秋，一连串说了这么多，倒是也让章希乾有了新的印象。 果然虽然在公司里面扮出亲和的形象，但她毕竟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需要注意的小细节，和他不知道的习惯。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沐秋终于把自己那一边的事情都跟王阿姨交代完了，然后这才转过身来朝章希乾这边看了一眼：“你呢？你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章希乾沉默一瞬：“我好像没什么，打扫干净就行，还有把我的东西整理好。” 跟刚才宁沐秋那一堆各种各样的要求相比，这句话简直无比精练。 章希乾倒也不是不好意思，或者是不想使唤别人，可是在看了宁沐秋说了这么多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很明显的要求，因为他之前住自己的大平层的时候，也只是这么要求钟点工的。 这么一看，倒是自己不够精致了。 不过看得出来，这个阿姨非常想要这份工作，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反而还主动提出来：“那章先生想到什么再跟我说也行，我都会记住的。” “对了阿姨，”宁沐秋又想到了什么，果然刚才那些注意事项都还不够她说完的，又继续问道，“您是不是当时在备注里面写，也可以做饭？” “那以后我有需求的话会提前给你发消息，到时候您去超市里面把东西买好，随便做一做，不过应该不会太频繁……因为我最近在加班。” 王阿姨当然是答应下来，宁沐秋又继续说：“不过我也不太会做饭，所以家里面很少开火，厨房的那一套都是原本装修的时候自带的，那些餐具我都不太喜欢，到时候你要是有空的话，去市中心那附近有一家家居店，那里的餐盘我还挺喜欢的，到时候您去了之后给我拍照，我们挑几套回来，然后您再做饭，哦，对了，菜的话，我到时候给你一张会员卡，那家超市的东西我会比较喜欢……” 虽然她列的条条框框很多，但因为说的时候语气动人，实在是讨人喜欢，因此王阿姨不仅没有任何的疲惫，反而还每一条都记下来，甚至还继续说：“好的，那到时候我们一起联系就好了。” “好嘞，谢谢阿姨！”宁沐秋又弯着眼睛笑了，果然王阿姨在看到她的笑容之后，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和蔼慈祥起来。 不得不说，宁沐秋在这方面确实有一套，章希乾在心里面也认可了。 在提条件这方面终于告一段落之后，宁沐秋又带着王阿姨在屋里面转了几圈，她很会说话，家政阿姨肉眼可见的，从一开始的紧绷，变成了现在的能偶尔更一两句话。 章希乾甚至都开始怀疑起自己。 ……难道是他看上去面相太凶？明明刚刚进家的时候，对方紧张的甚至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问个鞋套都不好意思，现在居然可以附和宁沐秋的话了，有时候宁沐秋开玩笑，她也会跟着笑出来。 他看上去有那么不和善吗？也没有吧？！ 而在章希乾想的时候，宁沐秋已经带着转了一圈的阿姨回到客厅：“那您今天先随便收一下，我先去工作，有什么情况的话跟我们说就好。” 王阿姨终于得到了准许，这才连连点头，也就不再多废话了，毕竟她的工作还是做家政，还是得实力让雇主满意才最重要。 毕竟章希乾说了，他的房间可以随便收一收就行，因此王阿姨最开始选择的也是这个房间。 宁沐秋在交代完之后，明显也放松了许多，先去自己的房间换了一套家居服，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敷上眼膜了。 其实这几天里面章希乾跟对方基本上都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倒也不是刻意不见面，只是有的时候见面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井水不犯河水，减少交集。 只是现在章希乾回不了自己的房间，而他刚刚还拒绝了自己朋友们的邀请，无处可去，又不太想找什么借口直接离开，毕竟不管怎么说，两人以后都是要长期住在一起的，这个时候不克服，总有别的时候需要克服。 因此章希乾最后干脆直接打开电视，虽然自己去不了赛车场，但可以选一个赛车频道，将就听个响。 宁沐秋明显自如很多，她穿过客厅来到厨房，嘴里还哼着歌，姿态悠闲地走到冰箱旁边，然后打开下层，挑挑拣拣选了一根雪糕。 宁沐秋叼着雪糕，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还顺便看了一眼客厅，发现章希乾在看赛车比赛，眼神看不出是不是有兴趣，不过还是坐在另外一边，打开手机开始点外卖。 章希乾看了一眼旁边的室温。 秋天都快过去了，家里没有开空调，气温也早就降了下来，而宁沐秋披了件外套，还在孜孜不倦的吃着冰淇淋。 发现章希乾好像在看自己，宁沐秋还大大方方的晃了晃手里的木棍：“你要吃吗？冰箱里还有很多。” 章希乾其实下意识想说天气已经这么冷了还要吃雪糕，是不是不太好，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没有说这种话的立场，他也不想做一个到处指指点点的人，只是觉得天气这么冷了，说不定吃完之后还有可能感冒。 想了一下，章希乾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只是用很不经意的语气说了一句：“天有点冷了，你吃吧。” “反正你要吃，打开冰箱里就有。”宁沐秋语气很随意，好像也大概猜到了章希乾想说什么，于是又多说了一句，“这算是我秋冬天的习惯了，有的时候冬天来了反而还会开着热空调吃冰棍呢。” “家里面没什么零食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吃的？”宁沐秋一边说手指一边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看上去好像是在打开某个购物app，“我让超市送上来。” 不过说是这么说，宁沐秋还是先按照自己想点的噼里啪啦全点了一堆，等手机落在章希乾手里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购物车里几乎全是吃的，和一些没什么用的解压玩具。 开心果蛋糕，开心果巴斯克，开心果奶油，开心果巧克力……放眼望去，整个购物车里看上去都绿油油的，仿佛开心果入侵。 而那些解压玩具，也各种各样。 有看上去只是拿来捏扁揉碎的一次性解压玩具，也有各种胶水混成的珠光色的史莱姆，还有各种各样的奇奇怪怪的弹跳球。 宁沐秋平时压力这么大吗？ 大概是猜到了章希乾在想什么，宁沐秋都没看手机就补充了一句：“单纯只是喜欢捏着玩而已，我就是有这种破坏欲，跟压力没什么关系。” 章希乾随便点了一点自己平常喝惯了的饮用水，然后就把手机交了回去，还顺便开了句玩笑：“是哪种破坏欲？” “那可就太可怕了。”宁沐秋也笑了笑，“说不定我本质上不是什么好人，天生带着劣根性，就想破坏身边的任何事物呢？” 章希乾也只是笑，没有做什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王阿姨收拾完章希乾的房间走出来，正好看到两人坐在沙发上：“章先生，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章希乾原本是想去的，不过刚刚靠在这里看着电视太舒服，一时间也有点犯困，不太想动弹，干脆摆了摆手：“没事，您继续忙你的就好了。” 宁沐秋吃完了一根雪糕，把眼膜也扔进垃圾桶，还顺道跟王阿姨也说了一句；“没关系的阿姨，慢慢放轻松就好了。” 看得出来王阿姨的确更喜欢宁沐秋这样的女孩子，因此在跟她说话的时候，神情都温和了一些，没那么紧绷了。 王阿姨看到宁沐秋跟章希乾一左一右的坐在沙发的两边，说这俩人熟吧，也没有坐在一起，可是又说不熟，好像又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好的，那你们两位……” 其实王阿姨也有点犹豫，毕竟不知道要怎么定位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如果说错了，可能自己的这份工作就没了。 反倒是宁沐秋看到对方的神情之后眉头一抬：“阿姨是想问我们两个之间关系吗？” “我们两个……”宁沐秋看了一眼章希乾，发现对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之后干脆又笑着把后半句说完。 “您就当做是室友就行了。” 第489章 真实的宁沐秋 第489章 真实的宁沐秋 王阿姨听到宁沐秋这么说，竟也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了然的哦了一声，然后就继续进去工作了。 想想也是，如果真的是有什么更亲密一点的关系的话，两人也不会分房间睡，而且还这么泾渭分明的。 不过两人的关系看上去也不算特别不熟……只是王阿姨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关系有很多种，这种东西就不是她一个家政需要去考虑的了。 宁沐秋说完这句话之后，继续打开手机，下单各种各样的零食，也没往他这边看一眼。 虽然在宁沐秋这么说的时候，章希乾还是愣了一下，不过现在回过神来，好像也觉得她说的话没什么错。 现在自己跟她的关系不就是这样吗，只不过有的时候需要在外人面前表演一下，可能比一般室友的规矩还要多一些。 章希乾从出生开始到现在，根本就没跟别人一起住过，就算之前上学也是母亲专门在旁边陪了一段时间，然后又买了附近的一套公寓给他用，根本就没有体会过所谓的合租生活，现在突然感受到了，莫名还觉得有点新鲜。 正想着，章希乾的手机震动起来，低头一看是刚才叫他出去玩的朋友给他发来的短信。 起先是几张图片，大概是他们正在赛车场的实时情况，还有他刚才跟章希乾说过的那个车手，此刻也在旁边跟着他们一起。 说实话，不想去是假的，不过章希乾看着他们发的现场图片，倒也没有那么的渴望了。 那个朋友这次没打电话，而是把想说的话发成短信。 “怎么样？看着不错吧，你没来真是可惜了。说真的，我们兄弟一场也知道你这段时间的情况，有什么难处就跟我们说，你不说我们怎么能帮上忙？” 章希乾的这个朋友名叫周透，算得上是跟他关系比较紧密的，了解他情况比较多的一个人了。 周透就是章希乾曾经提到过的开了个餐厅当摆设的朋友，他明显觉得章希乾这段时间行踪不定，而两人家境相仿，所以他自然也知道章希乾身上的事，之前订婚现场他也在，更加了解章希乾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那时候章希乾带着赵媛来他的餐厅吃饭，他虽然没有直接露面，但是也从员工口中听说了一些什么的。 虽然他知道章希乾以前换女伴也很频繁，对任何一任女伴都没有太过上心……除了赵媛。 尽管这个名字听上去也是过去式了，那时候自己看着章希乾跟对方分开以后状态不太对，也是自己主动提出的，在他家里面办个什么聚会，好歹让他散散心。 更何况前脚刚跟别人分手，还好周透并不知道两人之间是怎么分的，后脚就跟宁家的千金订婚，很难不让人担心。 只是章希乾看着那一串消息，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复才好。 他又看了旁边正在买零食的宁沐秋一眼。 说实话，对方还挺出乎自己意料的，原本自己在决定跟她订婚之后，已经对她有了一定的了解，不过等到两人真的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时候，又会推翻一些之前的结论。 比如宁沐秋其实也还是有小姐脾气的，只不过平时在外面都隐藏的很好，结果一到现在这种时候就能发现，对方各种细枝末节的要求很高，甚至还有点吹毛求疵。 不过章希乾也只能挑着回复。 “真没什么事，只不过确实最近因为要结婚了，准备工作比较多。”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一方面有点感慨，一方面觉得你变了，但是我觉得你好像比我们更有担当了一点。” 其实这些富家子弟有时候心里面也是跟明镜一样的，没有外人说的那么傻白甜，只是他们有时候会选择家里的条件，而选择性的忽视掉一些所谓的传言。 想来这也没什么错，都只是随着自己的喜欢生活而已。 以前章希乾跟着他们，任性妄为、随性而动，现在也的确因为一些事情有了成长，或者说做了一些选择，这些朋友，说理解也算理解。 “什么成长不成长的，说话别这么酸，就是做了个决定而已，你们把我想的太高尚了。而且这决定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坏，至少我不用再被我爸念来念去了，不是挺好的嘛。” “更何况……”章希乾在打这一行字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宁沐秋。 对方在家里的性格明显比在外面放松的多，甚至在接触到自己的视线时，还坦坦荡荡的迎上了，然后挑了挑眉：“怎么了？” 章希乾摇头，才继续把剩下的话输入进去。 “更何况人家宁家千金也挺好相处的，总要一步一步往前走，不是么。” “不是哥们，难道你这几天就已经被对方所打动，开始两情相悦了？当然大家都知道宁家小姐本来就对你有好感……算了，这样也挺好的，这样的话，这婚结的至少不会很痛苦。” 章希乾当然有隐情说不出。 首先宁家小姐喜欢自己这个传言完全就是她本人传出去的，看得出来自己只是她跟家族绑定的一个道具而已。 是的，道具。 章希乾在此刻给了自己一个全新的定位，因为宁沐秋看电视的时候没闲住，然后还语气轻松的叫了章希乾一声：“哎，室友，帮我把我沙发旁边那个抱枕扔过来，我靠着看舒服些。” “……”章希乾领受着室友这个称谓，而且宁沐秋也不算指使，至少态度还挺好的，自己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因此沉默了片刻，还是找到她说的那个抱枕，轻轻扔了过去。 而在手机上，自己那个朋友还十分关心的继续发来消息。 “虽然咱们这几个关系好的，之前总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过不管怎么说，那可是宁家的小姐，但还不知道已经算是坟墓里最高级的一座了……” 章希乾沉默了一瞬。 “你这比喻多少有点吓人。” “我那可是褒义！毕竟你跟她在一起的话，首先你家里人肯定完全同意，而且也确实是各种意义上的强强联合，所谓商业联姻就是这个样子吧？你看一般的商业联姻可能都没什么感情，估计夫妻双方都是互相做做样子，但你不一样，宁家小姐特别喜欢你的传言，不对，事实，都已经传遍了圈内人的耳朵，更何况你也不讨厌她，对不对？不讨厌就是喜欢的开始，于是从这方面来看，我还是蛮赞成你们这样的原因的。” 章希乾最后只能默默的敲出一个字。 “……行。” 虽然从自己的视角上看，从第一句话开始，这整个推论就不成立。 因为毕竟从现在来看，宁沐秋对自己是什么态度都还不好说，遑论朋友口中的“特别喜欢”。 “行了行了，知道你今天出不来，那你就去忙你的事情吧，本来还想着今天晚上约你一起吃饭的，我那家餐厅主厨据说又开发出了个新菜品，想让你尝一尝。” 不说这家餐厅还好，一说这家餐厅，反而让章希乾想起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回忆。 不过他明显也不会是一个总是纠结于过去的人，“行了，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今天确实没空出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朋友好像对自己家的这个新厨师的新菜品颇有自信，因此还主动邀请道：“不然这样吧，如果你今天没空出来吃饭的话，实在不行我叫我家厨师专门做一点给你送过来？或者说你想吃什么，点几个菜也行。” 章希乾又抬头看了宁沐秋一眼。 刚才宁沐秋虽然在超市app上下单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不过关于吃的好像都是零食，并没有什么能填饱肚子的主食。 犹豫了一下，章希乾还是输入道：“……也行吧。” “行啊，那等会儿你要吃什么类型的？给我列个清单呗，我让餐厅的厨师给你现做，做完之后找专人给你送过来，尽量不流失食材本味。对了，那忌口还是按照之前你的那些？” 章希乾又沉默了。 毕竟自己虽然想点个晚饭，但是他的确想不起来，或者说完全不知道宁沐秋的忌口是什么。 虽然自己跟她这段时间的相处也有了一点默契，只是两人基本上好像没有单独一起吃过饭，要么就是跟着他的家人一起或者自己家人一起，宁沐秋肯定不会表现的很明显，而这几天自己搬进来之后，因为她公司的事情，两人作息相差有点大，也没有同桌吃饭过。 但是都叫人送了，章希乾也只能先应下来：“行，那等会儿我随便列几道。” “那地址还是填你之前那个大平层？” “……” 章希乾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刚才更久。 “不了，换个地址吧，我这几天没住那边。” 周透毕竟跟章希乾更熟一点，因此还推己及人地想了一下：“哦，我知道，想换个地方住，散散心是吧？” “要不这样吧，本来晚上我要跟他们一起去吃饭的，但是我也不忍心看到你一个人这么不舒服，做兄弟的总是要陪陪你的，对不对？刚才不是说我会找人帮你专程把晚餐送过来吗？现在看着不用了吧，不然我就来当一下这个外卖员，有兄弟我亲自给你送上门来，然后再带点酒，咱们两个说说心里话，你也别太郁闷了，说吧，想要洋酒还是啤酒？” 章希乾深吸一口气：……………… 然后赶紧回复。 “不用了不用了，这个地方我也不常来住，只是今天在这里休息一下就行了，你可别来了，我现在就想一个人静一静！我知道你的好意，兄弟感恩在心。” 然后害怕自己说的不够真诚，又打了一场战，拒绝对方真的送上门来这件事。 开玩笑，要是周透真的上来了，发现这里不仅不是自己的住所，还是宁沐秋的家，关键是发现自己跟她还真的住在一起，也不知道会想成什么样…… 主要是自己跟宁沐秋也确实目前只是室友的关系，可是关于两人之间达成的约定又不好跟第三个人说，越说越错，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三缄其口。 好在周透最终没有多想，只是真的以为章希乾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行吧，那我就不过来了，到时候我让他们餐厅的经理专门给你送过来。” 章希乾终于松一口气。 好在周透还要去跟其他人赛车，因此在定了这件事情之后，就没有再跟章希乾聊下去。 看着不再跳动的手机屏幕，章希乾莫名的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婚结的也挺奇怪的。 既然晚饭都定了，还是得跟宁沐秋说一声。 “我看你刚才买的东西应该都是零食？” 章希乾也没想到，自己向来的特长就是跟别人交流，只是现在跟宁沐秋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点无形的压力，可是这压力也并不来自于对方，实在是有些怪异，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有个朋友正好自己开了个餐厅，他一直跟我极力推荐他家厨师的新菜品，还说着要给我试一试，我想着今天你估计也不太想出门，我就让餐厅经理送过来，等会儿一起吃吧？” “好啊，我正好也在想晚饭吃什么，犹豫不决的，正好省了我患上选择恐惧症。” 宁沐秋也没有拒绝，应得还很干脆。 章希乾正在从周透发的菜单里面挑选，于是顺口问了宁沐秋一句：“对了，所以你有什么忌口吗？” “忌口？”宁沐秋听到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我没什么忌口的呀，做得好吃的话，什么都吃的。” “是吗。”章希乾看了她一眼。 虽然宁沐秋在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就跟自己曾经认识的她一样，非常的随和，而且没什么架子，但是经历了刚才她跟王阿姨说的那一堆，章希乾还是抱着那么一点怀疑态度。 “那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呢？” 宁沐秋先是摇了摇头：“前菜跟主菜都那样，这种餐厅基本上都差不多，搞一堆噱头，但其实也就是堆个食材而已，真考验技术太少了。” “不过甜点还不错，你让他多送点甜点过来吧。” 章希乾应了声。 对方好像终于觉得电视屏幕上的赛车直播实在无聊，站起身：“我回房间补个觉，反正这种餐厅送过来还挺慢的吧，到了最后你再叫我就行了。” 然后也没等章希乾答应，自己就已经回房间关上了门。 章希乾百无聊赖，于是往沙发上重新一躺，只是看着上面的赛车直播后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说实话，其实就算今天自己跟朋友出去了，宁沐秋肯定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今天也只是试用一个刚上门的app阿姨而已。 可是章希乾的确在对方邀请的时候，没有特别想去的意思，倒不是说自己已经讨厌这项活动了，只是心里面有一种不安的感觉，通俗来说就是瞻前顾后。 原本这种情绪根本不会在自己身上出现。 章希乾也想过，就算自己今天不出现，跟宁沐秋说一声，就算她当时没有空回家，估计也会随便找个朋友来盯一下就行了。 章希乾反思，可能恰恰就是因为现在两人的关系还处于一种比较陌生，但也有点熟悉的状态，反而让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但又不全是。 毕竟宁沐秋倒是看不出什么不自然来，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家政阿姨，态度都差不多。 还可以大大方方的对家政阿姨说出两人只是室友的关系，也可以轻松让章希乾递抱枕给她。 也许宁沐秋的态度好像并不因人而异，是因为场合不同而已。 比如在公司就会营造出接地气的，从基层做起的好员工，并不会以自己是千金小姐自诩就不认真工作，这一点从她去公司也只背价格相对低一些的大牌包就能看得出来。 在自己家爷爷生日宴的时候，她立刻就变成受大家喜欢的善解人意的样子，是他们这种圈层里长辈们都最喜欢的那一款。 而在那一场堪称盛大的订婚宴上，宁沐秋又是温婉动人的未婚妻，好像真的因为这场订婚而感动，为了城堡下的烟花而潸然。 所以…… 章希乾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的推测是合理的。 如果是按照这种想法来推断的话，那宁沐秋在家里好像算得上是她比较真实的一面了。 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的想法，不然也不会对着家政阿姨这么说，而也恰恰是因为她的不在意，才让两人间的关系不那么尴尬。 章希乾也是第一次跟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一时间也无法判定这是好还是不好。 但是选择是自己做的，而且现在两人马上就要结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估计都会跟她长时间的相处在一起。 所以…… 做室友就做室友吧，章希乾想。 只是在他脑海中重新浮现起这个词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第490章 吐槽 第490章 吐槽 章希乾那个朋友开的本来就是专门割富人韭菜的法国餐厅，规矩多到不穿正装都不好进去，因此平常都不可能提供送外卖的服务，要送也只送一些比较招牌的小甜点或者马卡龙之类的，接到这种从前菜开始一直到甜点的送餐服务还是很少见。 如果是真的在店里面就餐，估计整套流程下来没两个小时都解决不了。 虽然宁沐秋没说自己喜欢吃什么，不过章希乾还是谨慎地选择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餐点，然后又按照对方说的特别强调的甜品要多几份。 好在周透也还挺顾及章希乾的，专门把这件事情给餐厅的经理交代了，送过来的时候都是经理亲自带着人上门的。 其实餐厅经理本来还带了一个副厨，没带主厨是因为店里面还需要经营，暂时把主厨留在店里撑场子。 按照原计划付出，跟着经理一起上门之后会依然按照店里的顺序一样一样的送上来，然后等他们吃完之后再放下一道，为此餐厅的人甚至连各种高端餐具也带过来了。 餐厅经理带人上门的时候，正好家政阿姨也做完了打扫工作。 毕竟第一天还算是试工，不算正式打扫，王阿姨在清理完了客厅厨房，和章希乾的卧室之后，有点紧张的过来问他：“章先生，你要不要去这几个地方验收一下？” 看得出来王阿姨今天试工做得很尽力，基本上把能擦的都擦了，虽然宁沐秋这栋房子本来也算整齐洁净。 要不是现在天黑了，加上擦户外的玻璃有点危险，章希乾毫不怀疑对方可能会把客厅的那一大扇落地窗也从里到外擦一遍。 章希乾随意看了一遍，自己是没什么意见的，觉得收拾得也挺干净，点点头：“挺好的王阿姨，今天就算是试工，没有什么事的话就早点回去吧，两天后再来。” 毕竟他们商定的时间是三天整理一次。 不过没想到自己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王阿姨还有一些犹豫的看着远处关着房门的卧室：“可是宁小姐的房间还没有怎么打扫……” 章希乾还没说话，楼下的可视电话就已经亮了起来。 是小区的物业，此刻，穿着一身正装，非常恭敬的站在镜头前跟章希乾汇报：“三二零二的户主您好，听说有一家法餐的餐厅经理和副厨想要上门为您配送，您来确认一下，是的话我就放行了。” 章希乾“嗯”了一声让对方进来，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不敢走的王阿姨。 他这才想起来，如果按照刚才宁沐秋说的，现在晚餐也到了，自己应该开门去叫她，可是她刚才又跟王阿姨说，只要自己锁着门在睡觉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扰。 感觉得到王阿姨的为难，章希乾也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干脆也自己做了决定：“没事的，你就先回去吧，下次再来也行。” 见章希乾这么说，王阿姨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拿上自己的工具，然后把鞋套拎在手上，准备出门：“谢谢章先生。” 感觉得出来王阿姨其实还挺喜欢宁沐秋的，只不过因为第一天来上班总是战战兢兢的，又生怕自己做错了点什么惹别人不高兴。 不过等王阿姨走了之后，敲门的重任就落到了章希乾身上。 小区很大，王阿姨都出门了，餐厅的工作人员还没上来。 章希乾从沙发上站起来，非常缓慢地踱步到宁沐秋的门前，手指放在门上，却又没有按下去。 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犹豫的时候，关键是犹豫的点是在思考要不要叫人起来。 虽然章希乾自己想得很坦荡，但是他自己也的确认为跟宁沐秋把关系处得融洽是件好事，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今天宁沐秋跟王阿姨说了那一堆话之后，莫名有一些打退堂鼓。 按理说宁沐秋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不对，应该说她就跟可怕两个字没什么联系。 于是章希乾只能把自己的这点犹豫归结成，因为跟对方还不太熟，却又要以准夫妻（对外）的身份相处，从而形成的微妙尴尬。 不过逃避也不是章希乾的作为。 虽然还是无法解释这种莫名其妙的压力从何而来，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敲了一下，敲了两下。 每敲一下章希乾都觉得自己好像在等待一个什么结果，又在心里面自嘲自己，果然是散漫惯了，连这种经历都没有。 “吵死了——” 卧室里传来一声低气压的女声。 是宁沐秋的声音，但是又跟平时的宁沐秋完全不同。 毕竟宁沐秋一般说话的时候都是微微上扬的，总是给人一种非常积极向上，或者说比较正面的回应，就算在说话的时候也是看着对方的眼睛，显得分外认真。 他现在隔着一道门，明显听出对方好像应该是睡着了，又被自己敲醒，脾气不是很好。 不过章希乾就算刚才心里还有点忐忑，但他好歹也是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过来的，也不打算解释什么，而是完全复述了一遍刚才宁沐秋的话：“你说的晚饭叫你，现在已经到了。” “什么晚饭值得打扰睡觉……” 章希乾在心里面说，也没说不让叫你。 是宁沐秋让自己叫她吃饭的，自己也叫了，至于对方起不起来，那不是自己的事了。 章希乾见对方已经醒了，就转身回客厅，等着刚才小区里餐厅的经理跟副厨上来。 等听到门铃被敲响的时候章希乾刚准备去开门，而不远处，宁沐秋房间的门也同时打开了。 对方这次换上了一件看着非常柔软舒适的家居服，虽然脸上未施粉黛，但也有一种清丽的可爱，只不过开口的时候还是带着一点起床气：“晚饭呢？” “经理专门送餐，然后还带着个副厨，说是为了仪式感，可以按照顺序一道一道上菜。” 宁沐秋的脸立刻拧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副厨也跟着来了，等会儿他们是不是还得按照餐前小面包，然后前菜开胃菜，最后到主菜甜品一样一样上了？” “按照你说的，应该是这样。” 章希乾还点点头。 “拉倒吧，就是在家里面吃个外卖，怎么还赶上仪式感了，而且我这衣服都刚换了，人家法餐厅不是还要有着装要求吗，我穿成这样，估计都会被轰出来吧？” 虽然两个人都知道，既然是餐厅经理跟副厨亲自上门，肯定也没有那么多所谓的高级餐厅的礼仪，本来就是因人而异的，会为了金钱和地位让道。 “算了算了，到时候我还没法吃，你让人把东西送门口就回去吧。” 宁沐秋声音大了一些说道。 章希乾应了，走过去开门。 穿着西装和燕尾服的厨师跟经理此刻正静静的站在门口。 经理还戴了副白手套，做了一个很绅士的动作：“张先生，这是您之前点的菜品，已经按照顺序给您送过来了，不过因为路途原因和运输情况，我们还是从后厨做好了送来的，所以肯定会跟到店比起来有一定的区别，但是已经尽量还原了口感……” 不得不说，高级餐厅的经理就是会讲故事，一般一道菜能吃两三个小时，就是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听他们给各种各样的菜编故事编背景，一个法棍一只龙虾，能吹出各种各样的历史和典故，好哄人割韭菜花钱。 这种时候再配一点干冰，盘子上画一些意义不明的装饰，最好再来一点使用金箔和鱼子酱，那价格就可以直接乘以十了。 章希乾正犹豫要不让他们进来，没想到宁沐秋已经听见了，虽然没有走过来，但是扬起声音说道：“送过来的话放到门口就行了，不用给我们上菜，谢谢，我们不需要那种仪式感！” 餐厅经理听到这句话脸上一僵。 虽然只是个打工人，但毕竟是章希乾好朋友开的店，因此也见过章希乾很多次，所以大概也能知道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而现在……应该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可能说话的人应该就是跟他订婚的那个千金小姐。 作为富二代的玩票餐厅经理，这种眼力见一定是要有的，因此在听到宁沐秋的话之后，立刻伸手制止住了，准备往前走一步的副厨，餐厅经理立刻也回复了一句：“那我把推车都放在玄关这边，如果有任何不明白的，您跟我说就行。” 好像听到这句话，宁沐秋才满意了一些，她嗯了一声，不过还是等到两个人离开门外，章希乾关上了门之后才肯走出来。 大概是章希乾也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此刻还有一些有兴致的看过来：“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包袱。” “什么包袱啊？不想让不认识的人看到这个样子而已。”宁沐秋好像整理了一下心情就好了不少，刚还在的起床气也听不出来了，还偷偷看了章希乾一眼，“你可别说我了，倒是不知道为什么章大少爷都到家这么久了，还是穿着正装，连家居服都不肯换。” 章希乾被对方的话噎了一下：“…………” 他倒也没有刻意注意这件事情，只是今天好像有一连串的事情，还要面试家长阿姨，加上宁沐秋又回来了，一时间没有想到而已。 不过宁沐秋说这些话的时候倒是很自如，在脱口而出“回家”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想想也是，这毕竟是她的房子。 章希乾没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因为宁沐秋把别人叫走了的缘故，所以现在他看着玄关处放着的一整个好几层的推车，也只能认命的拎着把手推过来。 “法餐还真能送外卖啊。” 宁沐秋看着那一连串的罩子，有点新奇：“你说要是我现在拍照记录下来，然后发在他们的餐厅评价里会怎么样？” 开玩笑，一般这种餐厅本来就很注重所谓的公众点评，先自己给自己贴上高端的标签，然后吸引一群趋之若鹜的人，而那些人又会自诩自己来到这种餐厅而变得高贵，反而会反过来吹捧这些餐厅，因此形成一种比较病态的畸形的点评链。 当然了，这也并不是对其他的高端餐饮一棒子打死，只不过是在现在这种环境下，能真真正正安安心心愿意做这种餐饮的人确实更少了，大多数人也只是给自己加了个噱头，其实也并没有多少真本事在里面。 章希乾听完，觉得她的想法有些好笑，但是这毕竟是兄弟的餐厅，忽然觉得坑朋友这件事情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也跟着挑眉笑了笑：“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如果真像宁沐秋这么做了，在有相关的食客搜索到家餐厅的时候，发现居然可以送外卖，有一些人可能就会在心里对这家餐厅所谓的“高端”“上流”打个折扣。 只是真正的高端或者上流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因为他们本来就有更好的渠道，而这些通常也只是面对所谓小资的一些自我奖励和自我犒劳罢了。 “真的啊，我这么做你朋友不会怪我吧？”宁沐秋表情明显是开玩笑的，但对方最擅长的就是保持某一种积极昂扬的情绪，因此语气听上去甚至还是非常真诚的，“那我可就真的拍了。” 章希乾看着好笑，想了想又说：“那还不如全部都摆到一起，一道一道的摆好了之后再拍个大合影，不是挺好的。” 宁沐秋跟着他的话也想象了一下，深以为然的点头：“确实。” 毕竟以用餐顺序和礼仪为文明的法餐，忽然发现可以送外卖，然后从前菜到甜点全都摆到一张桌子上，不分顺序，直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你说会不会有法国人看到了气死？”宁沐秋光是想了想就觉得很开心，“就跟意大利人看到夏威夷披萨一样。” 非常合适的比喻，章希乾也挑眉笑了笑：“没关系的，这有什么，这里是拆那。” “法餐中做不是也很正常吗。” 大概两人之前交流的时候都是为了结婚的事或者别的，很少有这种单纯的不带目的的沟通，或者说只是闲聊。 而虽然只是聊天，但经过这几句话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更松弛了一点，章希乾刚准备去把桌子上那些能拿过来的热菜先放到桌上，就听见宁沐秋已经开始点评起来了。 “先说一下，我的所有评价都不针对你的朋友，完完全全只是我自己的个人看法。当然了可能也会针对一下主厨……” 宁沐秋才刚说了这么一句，接下来就没收住，仿佛刚才的免责声明也只是随口说一说而已。 “他这个泡沫打的也太稀了吧，是用什么做的？哦，你说是罗勒叶加上各种小料蒸馏提炼的？给厨师玩上分子料理就觉得自己的东西不会被人骂是吗，这味道闻上去就是一股阳痿的感觉，更何况浇在菜上更是黏黏糊糊的。” 听见诡异形容词的章希乾：………… “而且这不是法餐吗？怎么还有鲍鱼配鲍肝酱的，这次厨师又去日本进修了一趟？但该说不说，看上去至少是正常的，总比那些不知道什么概念的菜要好，你刚才说法餐中做，现在就是法餐日做吧？” 章希乾以前觉得自己还算娇生惯养，对吃的这方面也挺挑剔的，虽然自己朋友这家店确实不能说得上是多么专业，不过也能在一众餐厅里活下来，确实也没有那么差。 只不过宁沐秋并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 “还有这个牛肉，众所周知，只要主厨没有什么新意的时候就开始用和牛。不会他以为在上面放一小勺鱼子酱就会变得好吃吧？当然不会，只会变得更贵。” “而且这个鱼子酱……”宁沐秋尝了一口，跟老饕似的点评，“的话就是那种典型的量产工厂鱼子酱吧，先不说是几年几年的，可能就是流水线上一百块钱的买一盒的那种，一点惊喜也没有。” “这个鹅肝倒是还不错，算正常水准，而且运过来确实没有怎么影响口感，还是热的，油脂气息也足……关键是这也只是鹅肝本身比较好啊，跟厨师的手艺关系也并不大……” 虽然每一道菜的分量都不大，但是每一道菜几乎都被宁沐秋点评了一遍。 章希乾在这一刻想着。 还好，刚才宁沐秋把副厨跟经理都叫回去了。 要是让对方听到现在这些话……估计脸色都能白的像纸，回去还没法交差。 不过还好，点评归点评，宁沐秋在迅速过了一遍之后还是坐下来说了一句：“算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章希乾都已经做好重新再点一份晚饭的准备了，没想到对方吐槽结束，已经像没有说过这些话一样，去旁边的抽屉拿了刚才餐厅经理留下来的餐具，开始十分优雅地吃了起来。 章希乾：………… 怎么说呢，她好像还分得挺开的？ 第491章 合租指南 第491章 合租指南 不过周透毕竟是章希乾的朋友，因此虽然餐厅有的时候确实是开出来专门给一些附庸风雅的人用餐的，但既然都有魄力冲到兄弟这里了，肯定也不会全都只是噱头。 正因如此，虽然摆盘依然带着一点高级餐厅的浮夸，但是食材本身倒是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基本都是挑了餐厅里最新鲜的那一批。 而有些东西只要足够好，做熟了不需要其他调味都能好吃，因此虽然宁沐秋一开始点评了一堆，不过还是吃了不少。 章希乾在一旁看的有些好笑。 他专门等对方停下来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刚才你这里不是对这一顿晚饭批判的淋漓尽致吗？” 言下之意是你既然都厌恶成这样，怎么吃的还挺开心的？ 没想到宁沐秋一点也没有内耗，反而用一种理所应当的眼神看过来：“我吐槽这顿饭，跟我吃不吃顿饭有什么关系吗？” 非常有理有据的逻辑，让章希乾一下子想好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过宁沐秋倒也不是真的在刻意找茬，至少在吃到甜品之后，明显能看得出来她的表情愉悦了很多。 这家餐厅的甜点主厨也是法国人，因此在制作甜点的时候也沿袭了法国甜品一概的特质。 通俗点来说就是精致，而且每个步骤都讲究得很精妙，当然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含糖量很高，非常甜。 有的时候章希乾在吃到法餐里的甜品时，都会因为甜的有点受不住而觉得嗓子发齁，不过一转头看到宁沐秋好像就没有这样的问题，甚至吃的还十分满意。 “你喜欢这家甜点？” 章希乾问。 “还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点。”宁沐秋有什么就说什么，“一开始看他家这个态势，就说这个菜吧，整几个扇贝打成泡沫浇在上面，光是看着就令人毫无食欲，所以我是没对他家的甜品抱什么期待值的。” 章希乾再一次感慨还好两人只是在家里面吃，而没让餐厅的经理或者主厨副厨听到这样的话。 “实话实说吧，他们家今天味道不错，完全是因为选材还可以，跟他家主厨的手艺没有任何关系。”宁沐秋说完那一句好像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章希乾还是认可的，毕竟她说的也是实话。 两人相安无事的结束了晚餐。 说来也神奇，这是章希乾跟宁沐秋认识这么久之后第一次如此平静，好像朋友似的坐在一起吃晚餐。 也许之前两个人都有其他的心思，或者说依然心有犹豫，而现在的他们好像是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并且也不打算再有其他的意外发生，还不如就这样慢慢相处着。 宁沐秋虽然今天表现出来的样子跟章希乾之前见过的她不太一样，但他对此也称不上不喜欢，相反，能看到这样真实的一个人，总比两人住在一起，还要戴上面具来的好。 因为各种各样的餐具都是餐厅的，章希乾在确定吃完之后给餐厅经理发了个消息，让对方抽时间上门把东西收一下。 不过宁沐秋好像刚吃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甚至还看了一下有一些狼藉的餐桌桌面：“等一下，我们不会是要洗碗吧？” 章希乾本来想下意识摇头，不过难得看到对方这样的表情，他犹豫了一下，故意说道：“好像是的。” 果然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宁沐秋的表情立刻拧了起来。 “早知道晚饭就我来点了。”宁沐秋好像在思考什么，犹犹豫豫地说。 “你点跟我点有什么区别吗？”倒是章希乾有些好奇的问。 “怎么了？难道你家里没这个规矩吗？”宁沐秋刚说完这句话，好像自己又否定了一半，“不过也是，我家老宅也没有这种规矩。” “这是我哥跟我规定的。”宁沐秋皱着眉头说，“因为我哥是我叔叔家的，不过他平常不怎么回老宅，都是自己找地方住，一般家里有聚会也很少参与。” “你哥哥？”章希乾复述了一遍，想着宁沐秋口中的哥哥，应该就是她经常提起的跟她关系最好的那一个亲戚。 其实他也的确不了解宁家的各种各样的旁支，不过既然宁沐秋提到过他好多次，想来应该是跟朋友一样的哥哥吧。 “反正我哥哥有自己的事要做嘛，也对集团没什么兴趣，但是我叔叔就一直觉得只要不进家族企业就是不务正业，因此我哥哥跟他们关系并不算特别好，就很少回家了，聚会的时候也不常出现。” “虽然后面他也有了一些成就……”讲到这里，对方还叹了一口气，“只是我的叔叔他们依然不是很认可，所以也就只能我经常跟他聊聊天了。” “你那个哥哥不会去做导演做摄影或者做演员做歌手了吧……？” “……这你也能猜到？” 宁沐秋有一点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 “这有什么难猜的，一般这种老古董长辈说我们的，不就这些职业不能做吗？”这次终于换章希乾做出了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一猜就中了。” 当然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己之所以能这么快猜到，也恰恰是因为被自己父亲经常这么念了好几年。 只不过章希乾确实对娱乐圈的明星不太感兴趣，自己也不太关注，所以只是猜到了，但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所以你哥哥是个明星？” 宁沐秋点点头：“之前他事业还没有起来的时候，我那个时候想找他玩都很难找到地方，他一周都要飞好几个城市，因此落脚的地方也不固定，好不容易回来住了，还不会去老家，我就只能去他的公寓里面找他。” “而且可能是他在外面待久了吧，反正他的生活能力比我厉害多了，这个规矩也是我跟他定下来的。” “那时候他还要每天去跑剧组，有的时候晚饭就不太能吃得上，我去找他的时候，两个人就只能随便她的屋子里面点外卖，或者他有时候会煮碗面给我吃。” “你可别说，我哥别的不行，但煮泡面的手艺可是一绝！”宁沐秋聊到这里明显兴奋了一点，“所以后面我们俩都不点外卖了，我去找他的时候就让他给我煮点泡面吃，他那公寓都被我存了好几袋在里面。” 从宁沐秋的话里不难听出，在旁支这么多、产业纠缠这么复杂的宁家，这个哥哥的确是她最经常联系的、关系最好的人了。 “泡面这种东西不就是拿来泡的吗？怎么还要煮？”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章大少爷根本就很少吃泡面这种东西，理所应当的根据产品名称推测道，“那都要煮了，不就更不方便了吗？” “说是这么说，但是有些泡面确实是要煮了之后味道更好！”宁沐秋非常不认可这个观点，据理力争的说道，“那是你没吃过，你吃过你也会跟我一样想的。” “反正就是有一些面煮着很好吃，而且不管是水的量还是煮的时间都很有讲究，关键是要在快煮好的时候打入一颗鸡蛋，这样捞起来的时候正好是溏心蛋的状态，拌进面里面吃的味道……可比这家年份不怎么样的鱼子酱好多了。” 看得出来，宁沐秋确实对今天这顿饭里的一些装饰用的昂贵食材并不怎么友善。 “听起来是不错。”大概是宁沐秋在描述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因此章希乾还是附和着应了一句。 “不过我跟我哥都不爱洗碗，所以每次我去他家，我们准备自己做吃的时候，就定下这个规矩，只要谁做饭谁煮面，那另外一个人就要负责洗碗……”说到这里，宁沐秋看着桌面上那一叠奢牌陶瓷餐具，很明显还是不想洗碗，“所以我才说，要不晚饭我来点就好了。” 章希乾故意又说了一句：“那现在怎么办？” 宁沐秋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更僵硬了。 “我哪知道他们是这么送的呀，早知道这样的话，我肯定就拦住你不点了，”听得出来，宁沐秋确实非常讨厌洗碗，但是还要给自己找补一句，“我也不是讨厌洗碗，我只是睡衣刚换好，到时候又要弄到身上，到处都是挺麻烦的。” “要不这样吧？”宁沐秋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重新露出狡黠的表情，“明天我来用我哥的方式给你煮一次泡面怎么样？虽然你没有吃过，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的。” 其实宁沐秋说着不想洗碗，单纯只是因为不喜欢走到厨房里，把盘子放进洗碗机，然后洗完之后蒸干拿出来这个过程而已，这毕竟是她自己的房子，装修方面肯定不会有什么马虎的，但只要宁沐秋本人不想，就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动。 章希乾挑了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明天我洗碗？” 其实他也觉得，反正又不是自己洗，扔进去一下的事，好像也没什么麻烦的。 不过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宁沐秋这么不想动，却也没有问，毕竟她现在这个模样还挺神奇的，因此章希乾也不打算继续逗她了：“行吧，那我今天……” “算了算了算了！” 结果还没等章希乾说完，对方就已经先止住他的话头：“好歹我们是平等的室友关系，又不是别的，不能真耍赖，我也不是那么分不清事理的人。” 说完这句话，对方就真的站了起来，刚才的犹豫都看不见了，就是收了餐盘往厨房走。 章希乾见她动了，立刻说：“不用——” 宁沐秋却没回头：“我刚才也就是拧巴一下说说而已……” 章希乾这才说出实情：“刚才的餐厅经理会派人来收的，你不用管，放着就行了。” 宁沐秋的手顿了一下。 两秒之后立刻回过头来：“那你不早说，你刚刚还骗我？！” 章希乾：“这不是看你犹豫的样子没见过，想多看两眼吗？” 宁沐秋听到这句话倒是也没生气，反而还笑了一声：“果然之前听说章大少爷是情场老手，之前没什么感觉，现在倒是发觉出来了。” 章希乾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随便举了举右手：“明明是我从来都没说需要洗碗，需要收拾，你刚刚自己误会了跟我说那些……” “行，那明天你还是自己准备吃的吧。” 宁沐秋当即放下手，转过头来笑眯眯的：“我觉得少爷应该也看不上这种比较廉价且平民的东西。” 说这话时的她好像忘了自己家的势力比章希乾家的还要大一些。 不过章希乾明显也没在意，还点点头：“看来是我没有口福了。” 宁沐秋还想说什么话，门又被敲响了。 不过这一次是她买的那一堆超市零食，各种各样的甜点和冷饮，看得出来，宁沐秋买东西没什么节制，也丝毫不考虑其中有一些甜品保质期很短，只能放一两天。 戴着头盔的运送小哥满头是汗，敲门的时候还顺便说了一句：“你们这是开派对的用量吗？这么多……” 结果一抬头发现屋里只有两个人，立刻识趣的噤声了。 宁沐秋对外人在的时候还是挺有礼貌的，笑眯眯的跟对方摇摇头，还开玩笑说：“我是把甜品当主食的，吓到你了？” 不得不说，宁沐秋在摆出那一副人见人爱的模样时，一般路人确实还挺难招架的，因此刚才那个小哥擦了擦汗，看到对方的时候脸还红了一下，立刻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是我刚刚多话了！” “那辛苦你啦。”宁沐秋把一整篮的东西接过来，还从篮子里面挑了一瓶冰饮，直接递给运送的小哥，“送这么多东西累了吧，拿一瓶路上喝吧，也要休息休息。” 对方当然是拒绝，但在宁沐秋的几番好意邀请之下，外送小哥还是非常不好意思的把那一瓶饮料握在手里，力气大的几乎要把瓶盖都挤得飞起来，然后又不敢抬头看宁沐秋：“谢……谢谢女士。” 然后用极快的速度离开了门口，甚至都没有按电梯，直接风一样的去了楼梯间，可能是想步行下楼。 目睹了这一切的章希乾，简直忍不住伸手鼓掌：“……厉害呀。” “什么厉害不厉害的，这不是正常的交往流程吗。” 宁沐秋完全没把这件事情当一回事，在关上门之后，刚才那点笑容立刻就变成了平淡的模样：“毕竟在老宅，这种亲戚可多了，不给点面子、不练一下，有的他们蛐蛐的。” “所以你那个哥哥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想留在家里？” “倒也不是，他主要还是因为对其他的东西感兴趣，所以完全不想接受公司就顺势离开了。” “你真的不知道我哥是谁吗？” 宁沐秋反而还有一些好奇的看着章希乾：“我觉得我哥还挺火的呀。” 她的神情看起来并不是想介绍自己的哥哥给章希乾认识，更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哥哥的影响力和知名度：“拍电影的，不过他广告接的不算多，对了，他还得过奖的那种国际大奖，那时候我还跟着他一起去电影节凑热闹！” 不过章希乾确实是对明星的名字没什么敏感度：“我不怎么记名字，不过偶尔还是会看到，说不定你给我看到人长什么样，我反而就有印象了。” 宁沐秋刚准备把手机掏出来，不过又想到什么：“这个呀，这个好办！” “正好我哥最近破天荒，接了一个综艺，现在网上讨论度还挺高的，你打开电视上面的推荐热播，应该就是这个综艺，一看就知道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刚才已经结束了的赛车直播关掉，退回到电视的主界面，果然如宁沐秋所说的那样，热播综艺的第一栏第一张图片，就是最近很火的这一档综艺。 “这还是在本市拍的，”宁沐秋跟他介绍，“据说第二期马上也要播了，我虽然对这个题材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为了我哥，还是看一下。” 然后就当着章希乾的面打开了第一期。 反正现在还得在家里面等刚刚的餐厅经理过来收拾，章希乾现在左右没事，况且也实在有些好奇宁沐秋口中的那位跟她关系很好的哥哥到底是谁，也跟着对方打开的东西看了起来。 结果第一眼就觉得分外眼熟。 “……你刚刚说这是什么综艺来着？” 章希乾看着熟悉的大门，有些诡异的莫名其妙的直觉涌了上来。 不过宁沐秋虽然知道这个综艺，但自己也没看，因此她听到对方这么问也摇了摇头：“忘了，应该是什么观察综艺或者纪实类的综艺吧？因为我哥跟我说是想收集点灵感才来的……” 不过没等她把话说完，章希乾就已经看清了第一幕是什么。 ……是一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医院。 而宁沐秋还在一旁，好像是终于想起这是一个什么综艺：“哦对，好像是医生观察综艺！” 章希乾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一档普通的医生观察综艺而已，跟自己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那一扇大门太熟悉，因为自己曾经很多时候为了等人就把车开到那个地方，等候对方下班。 不过章希乾也只是有那么一瞬的恍惚，跟宁沐秋说道：“所以你哥是医院里面的人？” “不是不是，就是观察室的嘉宾，主要就是看他们综艺的实时reaction。” 章希乾听了她的解释，稍微理解了一点，转头继续看向屏幕。 其实按理说这件事情跟自己已经毫无关系了，也不应该再因为这种事情有任何波动。 更何况自己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如果真的被困在原地，好像也不是他这个所谓“纨绔”的人设应该有的。 节目的一开始就是医院的介绍，随着旁白的声音一点一点按科室轮换照片，还好章希乾在听完之后发现科室第一个是心外科，而且是用实习生的视角来拍摄的，心里又松和了一些。 不过在镜头转到急诊科的时候，章希乾还是坐直了身子。 还好第一期并不会前往急诊科，因此只是扫一个镜头而已，章希乾一边觉得自己的紧张莫名其妙，一边又想看一看镜头下的急诊科是什么样的。 说实话，要说自己是舍不得吗？其实倒也没有。 他也不是什么真的会胡搅蛮缠放不下的人，自从那一天晚上过后，也早就认清了这个事实。 更何况章希乾自己也想过，就算真的有挽回的可能，但是现在也已经不是可以回去的时候了。 因此不需要缅怀，这已经是一个铁板上钉钉的事实。 可能自己心里现在还有些波动，也只是因为时间太短罢了。 章希乾这么想着，还真的继续跟宁沐秋一起看上综艺来。 在镜头给他观察室的时候，章希乾还是认出来了她说的那个哥哥。 果然他只是不记得名字，但是这张脸确实还是在影视圈有一定的知名度的。 章希乾看着观察室里的宁纪泽：“你这么一说，我确实在一些电影院里面的海报看到过……” 见自己哥哥的知名度被肯定，宁沐秋当然也很开心：“是吧是吧，我就说我哥其实混的挺好的，只是我父母和叔叔他们都觉得应该回来上班而已……” 说着说着倒是把自己说的义愤填膺起来：“开玩笑，谁整天想上班啊，朝九晚五的，一天到晚事情都干不完，合同也签不完，还有甲方要去应对……” 章希乾听到这些话都笑了，想起宁沐秋的确是从基层开始，在家里面的公司做起的，根本没有滥用自己的大小姐权利，能不公开自己的身份就不公开自己的身份，所以现在应该也只有一些高层和中高层知道，因此对方现在在公司，可能确实是很忙。 “你可别看我，我一天到晚上班上够了，继承家业这种事由我一个人就行了，别让我哥再回来了，而且我哥拍电影挣了也不少，没必要真的一条路走到黑，大不了他后面不想拍了再回来呗，我跟他一起搞个什么传媒公司，培养艺人，不也挺好的。” 大概是说到上班，宁沐秋果然比之前鲜活多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直接告诉公司里的人自己的身份呢？” 章希乾迟疑了一下，说道。 其实他也知道对方这样做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虽然说一步登天不对，但是有捷径的话，偶尔也是可以走一下的。 更何况以自己对对方的了解，其实宁沐秋是有足够的实力的，也不存在真的会把家底败光这么一说。 而对方只是摇了摇头：“我爸也跟我这么说，但是我觉得没关系，可是家里那些旁支亲戚不这么认为。” “如果我是个男生可能还会好一些，那我可能真的就不会一直让高层帮我瞒着身份了，然后也能更放开手脚一些。”说到这里她一口气，“可惜我不是，所以我只能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做起。因为他们好像天生觉得我这个性别的话，可能只能做一些杂活。至多做一点什么总裁助理和秘书……偏见太大，我都懒得说他们。” “本来我甚至想跟我父亲说，干脆把钱给我，我自己用启动资金去创业，但如果这样就算真的成功了，那些碎嘴亲戚们估计还是会觉得我只是在攀高枝，或者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那还不如我一开始就从基层做起，到最后打他们的脸。” 宁沐秋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甚至是轻蔑的。 “真好笑，我进了公司才知道，一天到晚在我们家族群里面吹自己有多厉害把公司市值捧得多高的人，结果进去一看本事也就那样，基本上都是靠压榨手下的劳动成果揽为自己的，然后还大肆显摆，真的不知道哪里来的脸。” 宁沐秋抬头，看着屏幕里穿梭着的医生和护士们：“有时候我就觉得他们这种职业很好，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一腔热血在奋斗，而且社会地位也很高，因为他们是高尚的。” “不过……” 还没说完，夏眠的脸就已经映入了镜头。 章希乾抿了下唇。 虽然跟夏眠见得不多，但他到底跟梁屿川是铁哥们，看到嫂子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终归心里会有点波动。 而且既然夏眠出现了，那么…… 这时，宁沐秋眼前一亮道：“对对对，我说的就是这种一看上就有高尚品格的人！” 章希乾没有说话。 想来宁沐秋应该不知道夏眠跟赵媛的关系。 其实章希乾也觉得自己不应该有什么尴尬的，毕竟这件事情已经是过去式了，这些也跟宁沐秋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当时自己想要去找赵媛的时候，是宁沐秋专门给了自己从家里离开的时机，而最后自己却还是灰溜溜的回来了，现在居然也跟她订婚了。 虽然这其中的细节很难解释，而且赵媛也跟他没有什么千丝万缕的纠缠，仅仅只是一段已经过去了的关系而已。 还好宁沐秋对此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单纯记得梁屿川的妻子是一个很厉害的医生。 而在节目里介绍到夏眠的时候，还顺便把她之前经历过的事情说了一遍。 宁沐秋明显是真的认真在看了，听到她经历过那些事的时候都已经开始啧舌，然后替对方打抱不平：“突然觉得跟他们一比，我在公司里面这样子也不错了。这种家属，不对，都不能说是家属，这种人渣就应该没有好报！” 章希乾看着对方的表情，难免想起当时的情况。 现在想来，当时自己被分手，其实也并不冤枉。 毕竟那个时候自己只想着带对方出去吃饭，却没想过她的朋友正在经历什么。 他自己虽然知道，如果对方开口自己一定会帮忙，可是就没有想到过要主动伸出援手。 可能就是之前安逸惯了，觉得这种刁民的事情不可能影响到自己，也就不会推己及人的想得更多，而对方不是。 他虽然不知道后面那个什么段总有没有帮她，但至少应该给了一些情绪价值吧。 章希乾很快从这个想法里面抽离出来，没有再继续深想。毕竟也没什么必要。 而当镜头切到观察室的时候，主持人cue到宁纪泽，问他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综艺的时候，他也是侃侃而谈，说到自己确实是想为了新电影而取材。 看得出来，宁沐秋在看到自己哥哥镜头的时候就会更松弛一些，也足以见得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章希乾跟着看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是多想了，不过一档综艺而已，对方应该也不会在上面出现。 更何况……就算真的出现了，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宁沐秋在看的时候还是开着弹幕的，因此在夏眠出现的时候，弹幕里明显就会飘过一串又一串的表白和老婆，她也忍不住觉得好笑：“虽然我觉得这样不好，可是我看了也想这么喊。” “怪不得我之前听说梁屿川是一见钟情，现在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女生毕竟更了解女生一些，宁沐秋支着下巴说道，“可能就是这种完全心里有大爱的人会散发一些气质吧，跟我这种整天都想削破了脑袋往高层挤的就不一样。” 章希乾知道对方是在自嘲，毕竟宁沐秋完全有足够的手段和实力，只是碍于性别又为了服众、为了能一举掌控公司而一步一步奠基而已。 都不需要削尖脑袋，她本身就有这种实力。 第一期的内容还算多，章希乾看着看着就有点犯困。 他一转过头，就发现宁沐秋还在认真的看着观察室里的自己的哥哥，因此也没有出声打扰，干脆靠在沙发上就闭上了眼睛。 宁沐秋找自己看这个综艺，估计也没别的意思，也就只是话赶话聊到了她的哥哥而已，而章希乾，除了一开始觉得这个综艺的取景地实在是太熟悉了，有些不自在之外，看了一会儿之后也习惯了。 等自己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因为手机传来震动。 章希乾看了眼，原来是餐厅的经理给自己发消息，说他们现在上门过来收拾餐盘。 意识到宁沐秋可能会有些在意形象，章希乾还特地提醒了一下，晃了晃手机：“餐厅经理现在要过来收拾了，你要不要……” 还没等自己说完，对方就已经倏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自己卧室走：“正好，今天这个综艺就看到这里，我就先回房间了，室友，我明天还得上班呢，哪像你们这种富少爷。” 章希乾听的哭笑不得，但最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明天自己需要怎么解决晚饭。 说来奇怪，如果宁沐秋没有说这些事情，或者今天自己没有主动点晚餐的话，可能再过几天两人依然是各过各的，好像互相并不熟悉的室友。 然后现在他刚刚居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章希乾都觉得自己有点诡异，照这样下去，难道自己以后出去跟朋友吃饭，回家晚了还得跟她说一声？ 不过想了一想，说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不管怎么说两人现在也住在一起，有时候报备一下也正常。 两分钟后，餐厅经理果然到了，看着基本上已经解决了的菜品，脸上笑了一下：“章先生对我们的菜品有没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我们都会好好改进的。” 章希乾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还行。 不过心里想的却是，如果要问意见建议，你们不如问一问里面那位女士的，估计说出来的意见会让你们当场想闭店。 但章希乾想着这毕竟是好兄弟的餐厅，刚才宁沐秋那些换了各种角度的吐槽……还是别让他们听到的比较好。 “甜品还不错。” 章希乾想到对方最后夸赞了一下法式甜点，还是决定给一下正面的评价：“很精致，味道也很好。” 餐厅经理听到这句话，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眼睛亮了一下：“有您喜欢的就行！周先生还来问我们，有没有什么您不满意的地方，请及时跟我们说。” 章希乾心想他是没什么不满意的，不过宁沐秋倒是把你们说成专割韭菜的二流高端餐厅。 而电视上宁沐秋刚才选的综艺还没有结束，虽然开小了声音，不过还在播放。 餐厅的经理向来知道察言观色，见对方在看这个也能找些共同话题，客客气气地接了一句：“章先生也在看这个？我家里人也很喜欢。” 章希乾淡淡的点点头，没说自己是刚刚陪宁沐秋看的。 “我记得这个综艺还是在旁边那家省三甲公立医院拍的，据说播出了之后，甚至都有人去围观的……”经理感慨了一句，“不过这些医生确实很辛苦，能记录一下真实的情况，让大家了解，也挺不错的。” 章希乾对此没什么感觉，不过见大家好像都很感兴趣，也忍不住问道：“这个综艺现在很火吗？” “很火的！一开始没什么人看好，不过播出一期之后就出圈了，可能因为胜在真实吧……” “不过我妻子说，可能是因为里面的观察室的嘉宾很火的关系，她就特别喜欢那个宁宁宁……” “宁纪泽。” 章希乾替他补完。 “唉呀，我也不太了解，所以确实不清楚。”餐厅经理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把那些餐盘全都收好，放回自己来的时候的小推车里面，甚至还顺手整理了一下桌面和客厅，“章先生，那没有什么要求的话，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如果您明天还想用餐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也可以为您准备。” 章希乾摆摆手：“不必了。” 谁知道明天自己是要吃大餐还是要吃泡面呢。 餐厅经理也不多说，很礼貌的鞠了一躬，带着小推车离开了。 章希乾看着重新变得整洁的客厅，一瞬间也有一些恍惚。 可能之前都没什么真实感，而今天在跟对方坐在一起，吃了饭看了电视之后……才有一种原来生活以后都要这样继续的感觉。 说实话他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因此也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他以前虽然算得上是个纨绔，但也并不出格，更何况这也是自己的选择。 只不过…… 章希乾原本想要直接回房间，不过在客厅里面又驻足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毕竟他确实没有跟别人一起生活过，就算宁沐秋说自己只是室友，可是他连跟室友相处的经验都没有。 章希乾深吸一口气，也没有开灯，重新坐回沙发上，打开手机开始搜索。 “——该怎么跟室友相处。” “——跟合租室友相处需要注意的几个问题。” “——注意了！这些事千万不要对合租室友做！” 章希乾看了一眼，前面还好，虽然说的都是一些千篇一律的废话，比如说不要随便带人回来，不要不经别人允许养宠物，要保持相对的边界感…… 只是后面就奇怪了起来。 “——震惊，我的合租室友竟对我做这种事！” “——他跟我说我们只是室友，可是明明我们……” 章希乾无语了，一会儿发现这些链接下面都有一个不太显眼的标志，写着“刺激小说在线阅读”。 章希乾：“…………” 怎么搜着搜着还搜到了盗版网站去了。 他在客厅浏览了一会儿网页，发现根本无法从中获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要么是废话，要么就是一些黄色链接。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合租指南。 更何况…… 虽然宁沐秋这么说，可是从某些方面来看，他们两人也不能构成真正的合租室友。 章希乾觉得有点头疼。 而宁沐秋已经回了房间，好像也没有再出来的意思，就跟刚刚她说的那样，明天还要上班。 章希乾想起刚刚看的指南里，有一条是“跟室友保持亲切友好的合作关系，比如对方在休息的时候可以主动说一句晚安”。 只是他站在宁沐秋的门前，看着对方还没有熄灭的灯，却最终还是没能开得了这个口。 算了，反正这才开始没几天，总会熟悉起来的。 如果两人真一直用合租室友的关系相处，那倒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生活方式。 章希乾想到这里之后，果断放弃继续搜索，也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走一步看一步吧，到时候再说。 他想。 第492章 关系暂时停滞 第492章 关系暂时停滞 而在同一天里，因为地铁上那个紧急收来的病人，赵媛最终没能跟段清寒一起去家居店。 因为时间也不早了，赵媛好好一个下夜班，最后除了去段清寒的公司里睡了一觉之外，基本上没能休息成，毕竟到了晚上还在医院里给别人开医嘱。 不过她本人倒是对今天的体验非常满意，因此最后说到吃夜宵的时候，她也只是随便点了一家路边的江湖菜馆：“要是段总不介意的话，可以试试这家。” “这家以前是我刚来规培的时候，喜欢跟同事一起来的，”赵媛解释道，“说多好吃多经验倒也不至于，就跟之前我带你去那家馄饨店一样，主打一个烟火气和深夜暖心，吃着舒服。” 只是，说是暖心，赵媛在点菜的时候却丝毫没犹豫，不是爆炒黄喉就是爆炒毛肚，就连店里自带的铁板鱿鱼都要选择中辣的。 这家店也算是大排档，因此都是炒完之后一起端上来，所以等二十分钟以后，一个铁盘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的时候…… 段清寒看着都笑了：“暖心不假，倒是辣胃。” 赵媛多少有点心虚：“我其实还加了个蹄花汤，这家的夜蹄花是唯一一样没有辣椒的……哦当然，如果算上蘸水的话，连蹄花都算是辣的。” 两人之前毕竟一起吃过川菜，虽然她的确对段清寒吃辣程度还有待考证，但是就以前两人出去的经验来看，之前那家很出名的大排档都吃得了，那家川菜吃完后也没听到什么肚子不舒服的消息，因此赵媛还是默认了这点程度他还是能接受的。 “当然了，如果你要是觉得太辣的话，我们再点个外卖……” “没关系，”段清寒制止住她，“本来夜宵就不用吃很多。” “对哦。” 赵媛这才算是想起什么：“毕竟段总好像遇到我之前，作息和生活都挺规律的，也坚决不可能吃夜宵。” 段清寒笑笑：“但现在这样偶尔吃一下也挺好。” “反正你不觉得辣就行，要是吃不了也尽管告诉我。” 赵媛想着两人毕竟出来这么多次了，倒也没有必要那么见外：“是你当时让我随便选店的。” 段清寒依然只是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所以我对你的选择非常满意。” “……倒也不用硬夸！！”赵媛捂着鼻子，有点被冒着火星的香辣白气呛到。 “你别看这家店，不怎么起眼，基本上是外科或者急诊科医生下班之后必选的一家店。”赵媛说，“听说这家店的老板本来就是医院的退休员工，一开始大家只是为了照顾生意，而且又因为是医院老熟人，基本也都会反馈最真实的消费意见，而老板也都会听，立马就改……” “听说老板原本就是想着随便开开的，因为这个店面你也看到了，挺老旧的，但因为挨着医院，又是市中心，房租又出奇的高，当时老板都跟第一批来吃夜宵的医生说，这店能开几个月是几个月，也不指望着回本了，结果就是因为大家都提意见而对方都改，最后发现口味越来越好，生意也开始不局限于院内的熟人了，方圆好几里的食客都闻风而来，到后来还被一些美食博主探店过，一下子就真红了，虽然称不上是网红店，倒也蒸蒸日上起来了。” “我们当时来医院的时候也是，一般就不想回去点外卖，而这家店又是必经之路上开的，随便这么一坐，上菜又快，吃一顿简直能抚慰在手术台上站一整天，或者接值班电话接到神经衰弱的疲惫……虽然这么说好像很玄幻，但的确就是这样的！” 赵媛本来还想再介绍点什么，但闻到爆炒的香味已经食指大动，火候刚刚好的黄喉裹满了好几种新鲜辣椒，而酱料也是现炒的，被热油激发出香气，伴随着一点花椒的辛辣，脆弹不干柴，而且还十分入味。 “你不信你试试！！”赵媛这是真心推荐的，一边吃，一边还把盘子往段清寒那边推了一点。 段清寒本来也没那么挑剔，而且对任何东西都适应良好，因此也给出了自己非常高规格的赞叹：“是很不错。” “对吧对吧！”赵媛眼睛比平时都亮，也不知道是被辣出来的，还是现在心情很好，“这家店可是我们医院员工的精神支柱！” 段清寒听着笑了：“上次跟我说，你家楼下的馄饨店是你生活里不可或缺的小店，现在又带我来了你说的下班支柱，那我可算是把能支撑的店都试了几家了。” 赵媛脸红了一下，估计是辣椒有点呛喉咙。 只是在心里说，他最好说的只是店。 不过赵媛很快就没有再多想这件事，毕竟要是不趁热吃的话，口感就没那么好了。 段清寒虽然没有吃很多，但是也完全不会扫兴，在赵媛自己一个人夹得很欢的时候，也陪着她吃了一点。 偶尔聊一会儿天，倒也不显得尴尬。 因为这个摊位本来就是医院值班的医生们最喜欢的大排档，所以客人，来来往往总有些熟面孔。 而且也太巧了一点。 当赵媛准备找老板要一瓶饮料的时候，刚一抬头，就看到，之前才见过的某个医院同事。 如果是别的同事还好，打个招呼就过去了，可这个人偏偏就是段萌的主治医师。 “赵媛？”对方看到赵媛的时候，先是惊喜了一下，笑了一声，“你今天也是才下班吗？值班呢？” 还没等赵媛说话，对方就已经看到了她旁边的段清寒。 因为上次赵媛来看段萌的时候，只是出于一个会诊医生的立场，而且当时自己跟他说，她去看段萌，很大一部分程度是因为对方是自己曾经的首诊病人。 赵媛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因为从这一方面来看，既然自己曾经是段萌的主治医师，那确实也会认识她的家人，只是…… 可能因为自己有一点先入为主的心虚，被对方现在的主治医生看到自己正在跟段清寒一起吃夜宵，总有一些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微妙感觉。 不过还没等那个医生先说话，段清寒就已经先打了招呼：“吴医生，这么巧。” 既然段清寒都先开口了，那对方也就跟着继续说下去了：“是啊，刚下班呢。” 然后随意的提了一句：“你们之前认识，而且关系看上去还挺好。” 可能是因为自己心虚的缘故，赵媛虽然从对方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调侃的感觉，但是声音也莫名其妙小了一些，点点头。 “之前确实有一些巧合缘分。”段清寒从容不迫地替她开口，“所以也是之前就认识了。” “这样啊！”对方当然也没有多想，只是点点头，“我就说为什么那天你还会问我段萌的问题，早知道你们之前就认识，跟我说一声的话，我还可以直接把报告发给你呢。” “没事，现在也是一样。”赵媛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反正这段时间她的情况还不错，就等着过两天重新查血化验。”吴医生对段清寒点点头，然后指的指旁边，“我先去点菜，一晚上没吃东西，饿的不行了。” 说不自在倒也谈不上，毕竟今天段清寒才从医院回来，肯定也是见过主治医生了解情况的，一般来说一个下午的话，病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因此吴医生还特地给了他们两个人继续相处的时间，自己跑去老板那边拿菜单了。 而赵媛正好吃完，本来想要一瓶饮料再坐一会儿，或者在跟段清寒聊些什么。 不过现在好像也没有这个冲动了，干脆站起来对段清寒说：“你如果吃饱了的话，我们就回去？” 段清寒说“好”，然后走过去买了单，两人又跟刚才的吴医生告别，一起走了出去。 可能是遇到了医院同事的关系，两人有一段路没有说话。 “我送你回去吧。”率先开口的还是段清寒。 “这里不是太远，现在地铁也没关……”赵媛犹豫了一下说道，“而且这里地铁离我家只有三站路，不如直接回去就行了。”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还朝对方眨眨眼：“难道说段总还是想送我到家楼下，跟我一起坐地铁？” 这一次段清寒没有很快的肯定，但赵媛知道他心里是想念头的。 片刻之后，他主动说道：“那我送你去站台。” 没有说着要跟她一起回去，送到家楼下了。 赵媛当然也知道他的意思。 其实关于刚才遇到同事的事，赵媛并不觉得尴尬，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甚至那一瞬间也没什么多余的念头。 只不过在对方开口之后，赵媛会想，好像一般的病人跟患者家属是不会坐在一起吃夜宵的。 赵媛想起刚才对方为了让自己跟段清寒继续聊天，主动走开的样子。 要说对方误会了吧，其实也不算误会，可是…… 虽然段清寒很快就先替自己开了口，而且看上去对方也并没有多想，但赵媛就是忽然在心里构想出了好几种可能。 其实赵媛现在想，刚才如果直接就跟吴医生坐在一起，随便聊两句，也挺尴尬的，所以对方走得快倒也正常。 更何况对方给他们腾位置，本身就是善意的，他的立场只是段萌现任的主治医师而已。 赵媛主观觉得这没什么好矫情的。 她知道，就算自己真的跟段清寒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在段萌现在的主治医师面前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何况段清寒也完全不会因此感到介意，因为这本身就是健康的关系。 然而可能就是因为两人还没能真的更进一步，反而让这段关系有了一些若隐若现的距离感。 可进可退，若即若离。 但段清寒从来是能看清的。 “是觉得在小萌的主治医生面前会不好意思吗？” 两人走到一半的时候，赵媛忽然听见身旁的段清寒说道。 她其实也知道刚刚自己的那一些犹豫实在是不太有必要，可是在小萌主治医师出现的那一刻，赵媛却总有一种被别人现的感觉。 可事实上她跟段清寒也并没有什么可以进一步被发现的。 赵媛下意识摇摇头。 发现段清寒不一定看得见之后才又开口说了一句：“我没有。” 欲盖弥彰似的，又补充了一下：“我如果真的介意的话，今天也不会跟你回公司。” 好像段清寒在听到自己这么说之后，像是放下了心，然后轻笑了一声。 “你别紧张。”他说，“我不是在质问你。” “相反我可能想让你更自在一些，才会这样问。” 赵媛当然知道段清寒的意思。 “其实……”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我刚刚确实有一些想逃离，因为我觉得小萌作为我曾经的病人，我好像更应该关注她的病情变化，因此在看到对方管床医师的时候，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这跟段清寒其实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自己的职业习惯，觉得在某些方面可能还是应该跟病人家属有更加泾渭分明的关系。 尽管现在小萌已经不是自己的病人，而她也跟段清寒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情避嫌，甚至来说根本就不存在避嫌这种选项。 仔细想来，可能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处理过相关的事情。 不过在自己工作的这些年里，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真的有患者家属对自己示好的。 具体情况赵媛都记不清了，甚至这种事情还出现过不止一次，有暗着给自己透露好感的，也有直接十分直白的说对自己有兴趣的。 不过赵媛甚至都没有给他们机会到提出邀约的那一步，就已经足够直接的拒绝了。 可能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先例，才会让赵媛刚才那一瞬间觉得有点不自在。 “我……” 赵媛的声音也顿了一下：“我其实也一直不太敢往前，还有一个原因可能就是这方面的。” 果然一件事情在犹豫很久决定说出来之后，那一瞬间是最轻松的。 “我知道这些担忧其实没有必要告诉你，更何况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赵媛其实在说出来之前还在犹豫是不是不应该开口，可是她又实在不想让这样的氛围蔓延下去。 “我不想作为一个干扰你的选项，”赵媛说到一半又赶紧解释，“当然我知道你并不是这样看我的，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 “因为我也很担心小萌的病情，我也很想在一切有了更好的眉目之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情，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不会继续关心，只是我更想从一个更纯粹一点、或者说，以小萌主治医师的方式来看着这一切的走向。” “可能从你的角度看，我有一些多此一举或者有些矫情，甚至我作为医生本人，我也知道病情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太能预估……”赵媛觉得可能自己没有按照既定的想法，把想说的东西表达出来，但还是看着段清寒，“虽然我之前确实有些逃避，但是这也是我真实想法。” 段清寒停下脚步，在路灯下凝视了她的眼睛两秒。 赵媛还以为他会有一些沉默，或者别的情绪，可是当她也接触到对方目光的时候，竟然发现段清寒眼里甚至是带着笑意的。 “你能跟我说这些，对我而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段清寒的声音坦坦荡荡，“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并不会以此为要挟，也会绝对尊重你的任何选择。” “你不会嫌弃我畏首畏尾，还犹犹豫豫吗？” 赵媛问道。 “能有现在的相处方式，对我来说就已经很知足了。”段清寒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虽然上一句话还在说自己已经知足，可下一句话却又完全是在以退为进，“毕竟我从做好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有过预料，本来就会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段清寒说完这句话，正好两人也到了地铁口。 而这一次他没有陪着赵媛一起乘地铁回去，而是站在原地：“不过还好，至少今天，离你家就只有三站路了。” 仿佛是在回应自己刚刚说的那一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赵媛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点点头。 不过在分别的时候，她又想起今天自己从地铁上把那个病人收过来的时候，应该还是被节目组的人拍到了：“对了，我们医院跟他们节目组是有合约的，如果你不想出现的话，我去给他们加一条这样的说明，到时候拿合同给你签个字就行。” 赵媛一边说一边也觉得好笑，还逗趣的说了一句：“段总每天经手签字的文件，估计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大项目吧，第一次签这种小综艺的合同，有什么想法？” 不过段清寒跟他之前说的一样，确实不太在意自己可能会出现这件事。 “没关系。能认出我的人应该也不多吧。” 段清寒随意的说了一句：“以前我也不太出息类似露面的活动。”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赵媛有些好奇了：“你既然以前在公开场合都不怎么露面，怎么现在又觉得没关系了？” 然而这一次段清寒只是笑了一下。 赵媛在这一瞬间福至心灵、醍醐灌顶，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跟夏眠说过的关于梁屿川的事。 比起段清寒，梁屿川应该对个人隐私保护更过之犹不及，可是在夏眠问到他的时候却依然说着“不介意”，甚至还有一些……期待被看到的隐秘心思。 然而夏眠那毕竟是老夫老妻，自己这……也不可能真的指出来。 赵媛看着站在原地的段清寒，朝他摆了摆手。 “那我就先回去了。” 赵媛觉得自己现在跟他其实也黏黏糊糊的，好像在刚刚说的那些话之后就更加明显。 于是她站在原地，又对段清寒补了一句：“那就提前先说晚安吧。” 段清寒站在那里，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忙碌人群，可他依然在这样的路灯下显得清风朗月，好像周遭的事物都不会影响他，只要他认定的事情就会一直往前走。 下一刻，她看见这一轮月亮，对自己也勾了勾唇角。 月亮说：“晚安。” 这个时间段的地铁已经没有刚才来的时候那么挤了，赵媛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也对，再过一会儿就是末班车了。 虽然自己今天下夜班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但是回顾一整天，竟然也还算有意义。 仔细想来，应该是自己去了一趟段清寒的公司的缘故，毕竟赵媛是那种，只要有新鲜事物能感受，就不会觉得很累的人。 更何况还在他办公室的休息间里睡了一觉。 等她踩着影子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路边的馄饨摊也已经收了，只剩下几家专门做夜宵的烧烤店。 她知道最近段清寒其实就是住自己附近的那一片富人区，只不过因为地形原因，这一趟地铁两人并不同方向。 也不知道段清寒最后是坐地铁回去的，还是随便打了个车，或者尊贵的段总还是专门把司机叫上来，送自己回去。 赵媛在心里做着一些没什么意义的假设，可是光是想一想也觉得挺有意思的，虽然她确实也并不知道，最后段清寒是怎么回去的。 或许是自己刚才在地铁门口跟他说了晚安的原因，段清寒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因此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也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赵媛回家洗了趟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发现自己居然还不算困。 不过也不算奇怪，像他们这种急诊科医生熬夜本来就是一周一次的家常便饭，本来就需要在那个时候调整自己的作息，如果不调整好的话，身体本来就会吃不消。 所以赵媛好像早就适应了这样的作息，顶多也就是值班的那天累一点，但是不会影响今后的工作。 赵媛在这方面倒是想的挺开的，心想就算自己跟段清寒没有在地铁上遇到那个意外，她跟对方逛完家居店，估计也是一项大工程，也不会比现在轻松到哪里去，因此这么一想，现在倒也不算太累。 赵媛非常善于这样的自我安慰，主打一个绝对不让无意义的情绪过夜。 不仅如此，还甚至打算骚扰一下朋友。 毕竟今天自己可是去了那家宵夜摊，理应跟同一个医院的员工也分享一下。 【赵媛：[图片][图片]】 【赵媛：你这个点应该没睡觉吧，但是应该也不会吃东西的，所以发给你看一眼。】 不出意外，对方立刻发来了强烈的谴责。 【夏眠：？？？？】 【夏眠：又开始了是吧！！】 【夏眠：不对，有点问题啊，你今天不是下夜班吗，怎么这个点在医院附近的店？】 【夏眠：难道说你跟我一样，突然觉得想为医院奉献终身了？不对，我也不想给医院纯纯当牛做马，就是活太多，干不完而已。】 【赵媛：嗯……】 【夏眠：每次你发省略号的时候，我就知道有故事可以听了。】 【夏眠：可是你跟他有故事，怎么还是在医院附近呢？】 【赵媛：嗯……就……】 【赵媛：我今天不是下班的时候想去看一下他妹妹吗，然后就跟本人撞到了……】 【赵媛：当时只是说随便看一眼……】 【赵媛：但他正好要回公司，你知道的嘛，我本来就对他公司比较好奇，就想着去看看，然后一待就待到了下午。】 【夏眠：哟。】 【夏眠：我都明白了。】 不过既然都说到了段清寒的公司，赵媛本来就已经震惊一下午了，现在闲下来，对着夏眠分享欲爆棚—— 【赵媛：不过我要跟你说的是！！】 【赵媛：段清寒的公司真的，我要是在那种公司上班，估计每天都是笑着的。】 【夏眠：什么人每天笑着上班啊？】 【赵媛：？】 【赵媛：你啊。】 【夏眠：？】 【夏眠：你对我误解很深，我只是不讨厌这一份事业。】 【夏眠：但我又不是公司牛马，至少我的工作还算有点成就感和社会认同感！】 【夏眠：你不会参观一下午公司变成了社畜心态吧？！】 【赵媛：不是！！！】 【赵媛：你就设想一下，你的办公室不再是连着护士站，中午的时候也不会有不听医嘱的病人家属突然闯进来，虽然工作时间确实会有变化，但是至少加班的时候有加班费保证，而不是拿着一百块一次的夜班费，结果光是为了给同学和规培点外卖，花出去的钱就比这个多。】 【赵媛：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你一下楼就有咖啡厅，食堂有各个地方的菜系，公司为了照顾员工，甚至在负一楼还开了一个小酒馆专门作团建用，噢对了，在休息的时候还有独立的游戏室，别说电脑了，里面各种各样的游戏设备都一应俱全。】 【夏眠：？？？】 【夏眠：等一下。】 【夏眠：你是在说什么玄幻故事吗？！】 【夏眠：我是听过一些大厂的待遇福利很好，但你这也太夸张了一点。】 【赵媛：绝对不是我夸张，要是你看了你也会这么觉得。】 【夏眠：别说了，只要我没看到就不相信。】 【赵媛：等着，下次我一定记得拍照。】 【夏眠：…………】 【夏眠：受到你的震惊了。】 【夏眠：算了，毕竟我们也没办法。】 【夏眠：你想一想，要是护士站真的不挨着我们，到时候出什么意外情况都还来不及跑过去，本来就影响工作效率。】 【赵媛：我倒不是说因为有什么不好，只是因为公立的缘故确实没那个条件，但不影响我感到嫉妒。】 【赵媛：关键是他们的咖啡厅还都是内部的，那小酒馆的调酒也还挺好。】 【赵媛：哦！！他们公司旁边就是我们之前吃过下午茶的那家酒店！没想到两个居然是一起的！！】 【赵媛：我还看到员工下午茶就吃的隔壁的甜点！！！！】 【夏眠：嘶。】 【夏眠：等一下。】 【夏眠：我合理怀疑这是段清寒请员工的。】 【夏眠：再怎么说，老板也不是慈善家，怎么可能真的每天给员工这种福利？】 【夏眠：明显就是他今天心情太好了，你又跟着过去了，在员工那边显摆呢。】 可能“显摆”两个词对于段清寒来说距离有些太远了，因此赵媛并没有把它们放到一起想。 【赵媛：啊？】 【夏眠：难道不是吗?】 【夏眠：你不是比我经验丰富吗，怎么连这种东西都看不出来了。】 【夏眠：算了，想了一下，你丰富的不是这种类型的。】 【夏眠：我就问你，你俩今天是不是一起进的公司？】 【赵媛：是啊。】 【夏眠：那你们还真的就在员工面前一起就这么走过去了？】 【赵媛：……是啊。】 其实夏眠说到这里的时候，赵媛就已经有点心虚了，毕竟她也不是真的一无所觉，只是因为觉得目前自己跟对方的相处模式还算令她舒适，因此干脆给了自己一个心理暗示，觉得这样也不错。 【夏眠：那不就行了。】 【夏眠：你想想，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想过这样出现在员工面前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响？】 【赵媛：…………】 【夏眠：他应该提前跟你说过吧？】 【赵媛：……那倒也有。】 【夏眠：而他在确认你不会因为这样不开心的情况下，这么带着你进公司了，那不就是明摆着想给员工炫耀的吗？】 【夏眠：自己说，这不是显摆是什么！！】 虽然只是在打字交流，但赵媛还是悄悄低了低头。 【赵媛：知道了知道了。】 【夏眠：当然我也不是干涉你做决定的意思。】 【赵媛：这我倒是知道。】 【赵媛：不过……】 她大概说了一下自己跟段清寒的沟通情况。 【赵媛：我现在也觉得自己很矛盾，但是我心里有一种直觉，就是不管我做什么决定，好像都想等他妹妹病情有了好转之后再说。】 其实赵媛也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就像两人，其实互相什么都知道，但又因为有各自的顾虑，最终没有主动说开那一步。 她有时候觉得段清寒其实看上去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他令赵媛感到矛盾，有种轻盈但又无法捉摸的紧绷感。 就像他在处理跟赵媛以外的其他事情时都游刃有余，但是在面对自己时，也许他永远都会说，他并不着急，可是即便如此，谁的心里都没有一点期盼呢。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没有必要真的揣着明白装糊涂。 也许自己一开始还没有确定好要不要跟段清寒说。 可今天在遇到小萌的管床医师之后，那种冲动忽然就涌了上来，而事实证明说出来是对的，至少自己没有那么多担忧和犹豫了。 赵媛这么一说，夏眠当然也是完全能理解的。 【夏眠：我知道你的意思。】 【夏眠：可是你也要明白，我们毕竟是医生，对于病情的转变这方面，我们都知道，本来就是一个不可控的过程。】 【赵媛：嗯，我知道。】 【赵媛：我也没有真的寄希望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夏眠：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明天会怎么样，如果病情平稳进展还好，可是如果不这样呢？】 【夏眠：而且段清寒肯定也不是会因为自己对妹妹的担忧，而无法平衡跟你之间的关系。】 【夏眠：这本来就不是两个相对的东西。】 赵媛心说，其实自己都知道。 可是还有没能说出口的。 还好赵媛先看出了她心里想的。 【夏眠：行了行了！大半夜的整这么严肃，都跟你说了半夜不适合想这种东西，容易钻牛角尖。】 【赵媛：说的也是。】 【赵媛：既然这样，那跟你说个有趣的小彩蛋吧。】 【夏眠：？？】 【夏眠：还有彩蛋？】 【夏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没说！】 【赵媛：这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本来是想把自己的糗事跟对方分享一下，可是等赵媛自己提起来的时候，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脸红了一下。 【赵媛：就是……】 【赵媛：我俩今天不是坐地铁嘛。】 【夏眠：懂的，知道的，明白的。】 【夏眠：你们霸总小说就喜欢写这种总裁微服私访。】 【赵媛：……倒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媛：那个时间点本来就不远！而且一开始是想要段清寒开车的，但我当时脑子也抽了一下，不是去了他们公司负一楼那个小酒馆么，主要是但是有点嘴馋，就跟那个调酒师点了半打B52，就咖啡甜酒，上面还要打火点燃那个。】 【赵媛：然后他正好又过来了，就想着给没有见过世面的老板品尝一下，我们打工人会喜欢的鸡尾酒，然后就……】 【赵媛：然后就不能开车了嘛。】 【夏眠：…………】 【夏眠：嗯…………】 【赵媛：你这一串省略号什么意思？】 【夏眠：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 【赵媛：？！】 【夏眠：就是为之震撼的意思。】 【夏眠：算了，我有时候觉得你们这样相处也挺好的。】 【夏眠：就是那种特有的恋人未满，但是默契十足的感觉。】 【夏眠：卧槽，我现在真会概括，等哪天医院混不下去了，就去写言情小说。】 【夏眠：到时候把你俩的事情换个名字写成主角，那不得直接成为爆款？！】 【赵媛：差不多得了哈。】 【赵媛：而且谁看这种老土的东西？】 【夏眠：原来你也知道你俩现在这个进展过于慢了一点哈？】 【夏眠：当然我不是说慢不好，主要是跟你之前的经历对比，就显得跟蜗牛似的。】 【夏眠：所以你说的彩蛋是什么？】 赵媛硬着头皮，还是把在地铁上遇到那个老伴患上阿尔兹海默的阿姨的事跟她说了。 当然最开始只说了一部分。 【夏眠：唉，有时候听到这种故事还挺感慨的。】 【夏眠：不过换个角度想，至少他现在并不痛苦。】 【夏眠：所以呢，还有什么？】 【夏眠：你跟我说这个，总不可能只是分享一个故事吧？】 【赵媛：……】 【赵媛：就……她全程把我跟段清寒认成新婚夫妻，恰恰就是因为她觉得我们是这种关系，才跟我们说了那么多的。】 【赵媛：而且人家看着我们睹物思人呢，我们肯定也不可能直接戳穿呀，就被她用非常慈爱且祝福的眼神看了一路……】 【夏眠：哇哦。】 【赵媛：你就这反应？】 【夏眠：哇哦！！！！！！！】 【赵媛：然后就这么浮夸？！】 【夏眠：平静一点你又不乐意，浮夸一点你也要说我，那你要我怎么办吧！】 【赵媛：我这不是正常分享吗！】 【夏眠；那我也是正常感慨啊！！】 【夏眠：你自己想一想！！虽然你俩现在确实没有说开，我跟你说，就算我去坐地铁，看看你俩这样，估计都要觉得你们是新婚夫妻！】 【夏眠：别人看错了也很正常吧！】 【夏眠：有的时候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赵媛：好了打住！】 【赵媛：不然话题又要绕回来了！】 【夏眠：也是。】 【夏眠：不然有的人等一下又要悄悄一个人多想了。】 【夏眠：有什么明！】 【夏眠：说不定明天早上你一起来，就觉得今这些毫无意义。】 【夏眠：然后一下子就想通了决定试一试呢？】 【赵媛：倒也不会！！】 【夏眠：当然也不是没有另一种可能。】 【夏眠：你说，这综艺不是都录到你们科室的吗，到时候你一亮相直接登上热搜，然后就有更多可选择的机会，这种时候说不定从天而降一个，各方面都跟你契合的完美天选，不就再也不用考虑这么纠结的问题了？】 【赵媛：？？？】 【赵媛：我合理怀疑你就是为了报我当时打趣你上热搜的一箭之仇。】 【夏眠：哪有，我可是真这么想的！】 【赵媛：……拉倒吧！！】 第493章 早间新闻 第493章 早间新闻 果然在把一天的新鲜事跟朋友说完之后，不管是开心还是焦虑，都会被妥帖的放置，自己刚开始对段清寒有一点犹豫的那种心情，现在也好了不少。 就好像自己身后会一直有个后盾，在告诉自己，不管自己做什么选择，都不会是一个人。 因此赵媛没多想，洗漱完之后就美美上床睡觉，虽然今天忙碌的确实不像一个下夜班的时候，但也算是一些不可多得的体验。 赵媛这个晚上睡得很好，连梦也没有做。 第二天起床上班的时候，甚至还比之前更有精神。 赵媛一般在上班通勤的时候会顺便用手机看一看今天的新闻，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出现在地铁站的时候，总觉得氛围好像比之前要更热络一些。 虽然早八这件事听上去没什么让人振奋的，但地铁站，尤其是自己出现的这几站里面，好像有人过来打卡似的。 赵媛思考了一下，想着可能是宁纪泽的粉丝，自己昨天还跟段清寒看到地铁站上有粉丝专门拍他的大屏广告照片，估计是来打卡拍照吧。 赵媛毕竟还算5g冲浪选手，大概知道一般粉丝这种打卡叫做“带id”，据说是要带上自己的网上的名字跟大屏幕合影，如果有些人来不了，还会请别人帮自己把图p上去当做自己也来打卡过。 虽然自己没有特别喜欢过什么明星，因此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但赵媛一直对这些东西保持了理解并尊重。 只是当她上了地铁之后，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如果只是拍宁纪泽大屏的话，应该留在进站口就行了，都不用买票下来，怎么感觉氛围还是比平时的要热闹一点…… 只是还没等自己想明白，赵媛就发现好像有人在偷偷看自己。 察觉到目光的她一转身，发现有一个中学生模样的人正盯着自己看。 两人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好像对方也有点尴尬，先是下意识离开了视线，不过好像又想到什么，于是又小心翼翼的重新转过来。 赵媛还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那个……”正当她露出一点疑惑眼神的时候，对方终于先开了口，“你是昨天晚上新闻上的那个医生吗？” 什么？ 赵媛一下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过正好此时她的手机新闻客户端也弹出了今日的推送—— 《本地新闻速览：晚间地铁暖心一幕！致敬危急状况下及时出现的医生们。》 光是看到这个标题，她就有点不妙的感觉。 该不会是…… “就是昨天晚上在这班地铁上呀！”那个中学生脸红扑扑的，估计也是有点紧张，不过还是大胆说了出来，“当时不是有人有危急情况吗，当时有一个记录生活的视频博主随手拍了下来，然后发现在有这样情况出现的时候，您嗖的一下就过来了！” 中学生对情况的描述总是带着一种出人意料的喜感，比如在描述的时候还要带上一点拟声词。 ……自己当时听到广播的时候，确实条件反射跟出急诊一样，迅速过去了，但也不至于是嗖的一声吧！ 赵媛脸色微妙地感谢了一下跟自己描述情景的中学生，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机上的推送，点开。 果然，映入眼帘的第一幕还是之前地铁站台上宁纪泽那张脸，看得出来这个vlog博主估计也是为了宁纪泽的打卡来的。 不过很快这个视频就加上了画外音，赵媛吓得立马把声音调到最小，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外放。 “昨日某视频博主在搭乘地铁时发现，九号线上有乘客突发意外情况，在列车播报只过了一分钟之后，就已经有热心乘客急忙上前查看，无论是手法还是询问方式都非常专业，据悉，该乘客就是附近医院的急诊科医生，在发现该情况之后，立刻停下自己原本的计划，将乘客送到医院……” 虽然这些事确实都是自己做的，但是赵媛听着有播音腔朗诵出来的这一段内容，还是开始脚趾抠地。 关键是旁边那个中学生此刻还用异常崇拜的眼光看着自己。 “……”接触到对方充满着善意的眼神，赵媛也只能对她点点头。 虽然这个新闻比起之前夏眠上直播那一次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可能因为这个时候正是上班时间通勤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刷一刷新闻，又是同一条地铁线，估计乘坐的乘客都是会每天经过这里的人，因此这条新闻还是被其中一些乘客看到了。 虽然赵媛已经换了，跟昨天风格完全不一样的衣服，但因为要早起，所以发型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随意的扎了一个高丸子头，便还是有人通过这张脸认出了自己。 只能说还好这趟车的乘客都比较有素质，因此就算是看到了顶多也就是投来一下赞许的目光，或者像刚刚那位中学生一样十分崇拜的小声说几句，但是还好都没有特别想来打扰自己的意思。 明明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但赵媛此刻却还是想要把头低下来，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她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跟夏眠聊天的时候，对方还朝自己开玩笑，说是说不定等录了综艺后，自己也会因为出现在镜头下被人关注，当时赵媛还觉得只是对方在开玩笑，结果没想到综艺都还没播出，就已经有了别的露面机会。 关键是这个视频博主好像还录了全程。 万幸的是赵媛这里离医院并不太远，所以在乘客们似有若无的眼神里没有支撑太久，三个站之后她就下了车。 虽然刚才自己已经看到了那个视频，但是总归是不太好意思继续在地铁上播放，等出了站之后赵媛才找到耳机，重新看起刚刚那个新闻来。 这下戴上耳机之后，赵媛才听清，视频里的背景音到底说了什么。 没想到这个视频做的还挺完整的，就是按照通常的社会新闻的流程播报。 一开始是非常中气十足的画外音男声，除了刚才那些内容之外，接下来的就是拍摄该视频的vlog博主。 接入的这一段语音是电话采访，拍摄该视频的博主是一个女孩：“我在上了地铁站之后，跟那位突然出现情况的乘客是同一车厢的，当时对方坐我对面先开始是有一点呼吸急促喘不过气，可是都还没等旁边的人反应过来，就出现了意识模糊的情况，然后把对方都吓了一跳……” “于是我的朋友赶紧找了地铁的相关人员，但是因为当时地铁正在运行，所以为了紧急处理，他们就在播报上呼叫了，询问有没有类似经验的人可以帮忙。运气很好的是在播报发出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真的有一个女生急急忙忙走了过来，然后就开始了很专业的急救措施，又叫了附近的人联系，站台接送的和医院急救相关，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而在电话采访的最后一句，那个女生还说：“其实当时情况还是挺惊险的，那一瞬间事情发生的时候大家都很慌，还好车上真的有专业人士，总之那个时候也没多想，原本是想拍个视频记录生活，却意外记录下了这一幕，觉得很有纪念意义。” 不过这个新闻已经被编辑出来播放了，所以肯定是有后续的，在这个女生的采访结束之后，立刻插入了记者的后续播报。 “记者去医院专门了解了后续的情况，发现该患者已经得到了妥善的救治，而且已经完全脱离危险，家属也已经到了医院陪伴，目前已经没有大碍，准备观察一天后就可以出院。” “至于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还找到了同在一列地铁上的乘客，其中有一位阿姨非常愿意跟我们分享。” 赵媛心里生出一个预感，果然很快就听到了还算熟悉的声音，是之前自己跟段清寒在车厢上遇到的那位阿姨。 虽然只是见过一面的关系，但是阿姨的声音依然十分热情，还带着一点骄傲：“当时我跟他们在同一列车厢，我们闲聊得知他们二位好像是要去旁边的家居店购物，不过看上去因为这样的突发情况，他们应该是没有去成……” “当时我上车的时候已经很挤了，这位医生的爱人还给我让了座……” 原本赵媛就已经很尴尬了，在听到对方口中突然出现的“爱人”两个字，更是差点让她脊背一僵。 因为自己看这种视频会有点尴尬的缘故，赵媛刚才都没有仔细观察，有一点下意识想逃避时的装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结果被对方这么一提醒，也不得不想起来，段清寒当时的确是全程陪在自己旁边的。 还好新闻报道的时候，因为拍摄设备比较模糊，自己基本上只露出了侧脸，而段清寒因为个子很高的缘故，完全没被拍到正脸，最多也就只有一个背影。 关键是刚才那个阿姨口中的“爱人”两个字。 一开始自己跟段清寒被误解成新婚，夫妻倒也没什么，毕竟对方也不了解他们是谁，也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下车之后就不会再有联系了，因此他们两人倒也没有跟对方澄清。 可问题是现在…… 而且那个阿姨在提到他们两人的时候非常慈祥，看得出来，她的确十分喜欢他们。 赵媛在这一刻有点头疼。 只能说记者在了解到后续的时候，患者家属并没有直接出面继续接受采访，因此关于病情和治疗情况也只是一句话带过，所以自己的姓名和科室也没有完全暴露出来。 但关键不是这个问题。 赵媛其实对自己出面这件事情倒是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一开始被中学生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或者脚趾抠地，因为这种还算比较平淡的社会新闻，过一两天就会被别人忘掉，倒是没什么关系。 可是段清寒在里面就不一样了。 赵媛还不清楚段清寒知不知道这件事，她原本想现在就打电话问一下，可是自己已经到医院了，按照工作流程，五分钟之后就要查房，自己现在还要去换衣服，应该跟段清寒也解释不了太多。 她心里又生出一种侥幸心理来，说不定这种只能上地方台，无关紧要的社会新闻，对于每天纵览经济大势的段清寒来说，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能他们公司的人都不会注意到…… 赵媛还是叹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是这么期待的，但是总归还是得跟对方说一声。 万一段清寒真的不想在这种新闻里面露面，那自己及时联系对方删除可能还来得及。 只是现在马上要查房，赵媛也只能等一会儿再跟他联系。 只是赵媛一到科室又想起来，对了他们科室今天还有拍摄的任务。 一瞬间感觉生活里都被摄像头填满了，赵媛在心里嘀咕着，看来人还是不能随便开玩笑，不然说不定真的会成真。 早知道自己昨天就不跟夏眠开那个玩笑了。 果然等赵媛走到交班地方的时候，旁边还有个同事碰了碰自己的胳膊：“你那个今天出院的病人……就是昨天晚上你从地铁上面收进来那个，好像上新闻了？” 赵媛点点头。 其实这种事情在科室里面还好，毕竟他们是急诊科，面对这种事情遇到了不少，经常有的人会直接拿着摄像头进来，想保存证据似的跟医院医生谈判，还有事后不认账，想过来闹事的……本来急诊科就是整个医院里面医患矛盾最多且最直接的地方，所以大家对于这种上新闻的事情，倒是也都习以为常了。 “没事儿，你这至少是正向评论的，挺好的。” 同事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道：“反正这种事情过两天就过去了，也没人会记得，没关系的。” “而且昨天好像有记者来采访那家家属的时候，人家都没有接受镜头前的拍摄，估计也都没放在心上，而且他们家今天就出院了。” 有同事知道这件事，但是也只是跟着附和了一下，毕竟在急诊科里这种事情是最不重要的。 赵媛很快也没有多想，就继续上班了。 虽然因为综艺的原因，摄像头还是在科室里面开着，不过同事们也早已习惯，因此也都没有太多影响。 好不容易熬到了终于可以拿到手机的时候，也已经接近中午了。 赵媛才刚掏出手机，还来不及发出去，就已经看到了上面的未读消息。 看得出来，这几天夏眠的工作量跟之前相比没有那么饱和，居然现在还开始给自己发起消息来了。 【夏眠：今天有人跟我说，我们医院又上新闻了，我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事情，结果一看，居然是某位女明星的纪实。】 【赵媛：？】 【赵媛：……】 【夏眠：你看我说的准吧，你都不需要等到综艺播出！】 【赵媛：我合理怀疑，你现在是在幸灾乐祸。】 【夏眠：怎么会呢！】 【夏眠：我只是在为了伟大的白衣天使歌颂。】 【赵媛：…………】 【夏眠：而且我还看到你说的那个阿姨了，确实，人家看上去就是完全真心祝福你们两个的。】 【赵媛：可别说了。】 【赵媛：既然你问到我了，那我正好还有一点犹豫。】 【赵媛：你说……段清寒知道这事儿吗？】 【夏眠：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吧，他又没露脸。】 【赵媛：是这样没错，但是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造成一些影响……】 【赵媛：我的意思是，他不是不怎么露面嘛，会不会有什么竞争公司之类……】 【夏眠：咳。】 【赵媛：？】 【夏眠：有一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夏眠：当你已经开始为了一个男人左思右想，产生顾虑的时候，就已经证明——】 【赵媛：够了！】 【赵媛：说正事！】 【夏眠：你说你说。】 【夏眠：不过你现在这个点……】 【夏眠：我说句实话，他要是不知道就算了，要是知道的话，这个点也做不了什么事吧。】 【赵媛：我早上看到的时候不也在上班嘛，那个时候没空想那些，也来不及联系他。】 【夏眠：所以他这个点都没来联系你，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关系。】 【夏眠：没什么好担心的，说实话。】 【夏眠：也就是露了半个身子而已，也就是被路人当成新婚夫妻了而已，多大点事嘛你说。】 【赵媛：非常好的逻辑。】 【赵媛：当然现在不是这个问题，你的意思是我直接不要跟对方提起？】 【夏眠：我可没这么说！】 【夏眠：只是我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小事情纠结吧！】 【赵媛：怎么说？】 【夏眠：就当找个不经意的机会，随口说一下就行了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夏眠：难道他段总这么金贵，真的不能在公众面前露出一点形象？不至于啊。】 虽然赵媛听得出来夏眠说这些话也有安慰自己的意思，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接受到了她的好意，心里舒畅了许多。 【赵媛：说的也是。】 【夏眠：本来就是！安心就行了！】 【夏眠：要真这么闲，还不如来我办公室陪我吃饭。】 【赵媛：有什么好吃的？】 夏眠拍了张照片。 【夏眠：来不及点了，就让大家一起买了医院食堂呗，还能有什么。】 【夏眠：哪像人家公司，各个国家的菜系一样俱全……】 【夏眠：哎，酸。】 【赵媛：……你打趣上瘾了是吧！！】 不过被她这么一说，赵媛才想起来自己因为早上一直想着把所有东西处理完，然后好找机会跟段清寒沟通，几乎都没考虑过午饭的问题，现在才感觉肚子有点饿。 现在去医院食堂买，又要排很久的队，如果让实习生帮带的话……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实习生都已经在吃午饭了，倒也没必要麻烦这些学生。 而这个点点外卖的话本来就是高峰期，送过来估计都不饿了。 自己办公室里倒是有一些别的零食，不过都是值班的时候拿来解馋的，也不顶饿。 【赵媛：等一下。】 【夏眠：？】 【赵媛：我记得你办公室好像还有烘烤麦片什么的？】 【夏眠：这不是你之前送我的么，怎么了？】 【夏眠：在呢。】 【赵媛：一下子找不到吃的，不然我上你那对付一口吧。】 【夏眠：我当什么事呢，你以为刚才说让你上来办公室吃饭是开玩笑的吗！】 【夏眠：我们今天正好这些饭都是药代买的，一般都会多两三份，你现在过来，还能趁热吃。】 【夏眠：可别吃你那麦片了，大中午吃这个麦片，根本顶不到下午好吧。】 【赵媛：真的？？】 【赵媛：那我过来了。】 正好两人这几天除了送苹果那次也没怎么见面，之前说着要一起去约饭，也因为各自有各自的事情，没机会碰到一起。 【夏眠：来吧，就当简易约个饭了。】 【夏眠：我暂时在隔壁办公室，你到时候直接进来就行。】 【赵媛：好嘞！】 - 在市中心的CBD里，当赵媛还在犹豫着怎么跟段清寒说的时候，其实在更早之前，对方就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 说来也巧，并不是段清寒自己发现的，他虽然也听新闻，但的确没有注意到这个。 甚至魏之霖也没有注意到，因为魏之霖每天早上起来会先关注公司相关的信息，然后再筛选和整理，考虑过后要不要说给段清寒听。 因此在魏之霖整理完发现今天跟之前也没什么异常，之后就精神抖擞的准备去上班。 不过由于整个公司还沉浸在昨天段清寒真的带人来公司这件事情的兴奋里，因此在早会结束之后，就还是有人在津津乐道的讨论着。 而这种CBD上班的人跟赵媛那种医院不一样，说的更通俗一些，就是打工人在没有deadline的时候就更适合摸鱼。 一开始只是零星几个员工发现了其中的猫腻，然后在他们的小群传播开来。 “发送链接：本市每日早间新闻。” “……你们看这个！快打开，现在就看！” “？？” “什么新闻这么紧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倒也不是出什么事，只是总感觉你们不看的话，可能这个新闻就要下架了。” “？？？？” “说的好严重，不会有什么需要预警的东西吧？” “哪那么夸张，就是八卦！！八卦！！！” “总之快看！看了就知道了！！” “你们看了之后告诉我，我想的应该没错，就是画面里那半个身影……不会就是段总吧？！” 一时激起千层浪，本来没几个人打开的链接，这下点击率飙升。 “卧槽，我记得就是吧？” “我确实记得他昨天好像穿的是这一套西装，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所以你们快来分析一下。” “而且时间也对得上，这条线不就是我们公司楼下的地铁站过去的嘛，当时那个时间前台不是正好看到他们出去，这世界上不可能这么巧的两个人啊，不是段总还能是谁？” “气质！主要是我们段总身上的气质！！” “是的诶，其实背影最明显，经常上班也不认错吧。” “不过还挺魔幻的，第一次在这种社会新闻上看到段总。” “哈哈哈哈哈，你这话说的时候注意一点，不知道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原本大家还对这种新闻没兴趣，在提到跟领导有关的八卦之后就纷纷积极起来。 而视频流传开来，因此越来越多的人都看到了上面的画面。 平心而论，段清寒确实没有露脸，但从一身考究的打扮来看，至少从画面里出现的这个人不是什么普通阶层。 当然作为段清寒公司里的人，在几个人看过之后，基本上就都能一起拍板确定，这就是他们今天还没有出现的老板了。 “等一下你们的意思是说段总上社会新闻了？！” “不是啊，你们快看！” 然后大家就纷纷看到了那一条说着地铁上助人为乐医生的新闻。 在一阵沉默过后。 “……” “…………” “………………” “虽然我觉得段总不太可能出现在地铁上，但是在看过两个人之后又的确……” “都不用多想了好吧，从两个人的装扮就能看得出来呀！！” “段总穿的就是昨天来公司的那套西装，而那位露脸的医生不正好就是……” “对啊对啊，就是昨天来公司那个吧，我记得前台还看到她去买咖啡了。” “补充：买咖啡，但是用的段总的公司卡。” “我感觉答案已经糊在我脸上了。” “这还用猜吗？要是想不到就可以打包回去了。” “但是我觉得有的人说还没有正式确立关系是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段总肯定不会跟对方一起乘地铁，说不定就让司机接送了……” “很合理，封你为恋爱大师。” “的确是这样吧！” “怪不得有人刚才说如果现在不看就看不了了，可能是觉得段总会去联系……？” “想想也是，段总连那种财经杂志露面的封面访谈都不去，估计也不会想出现在这种画面里了。” “不过我觉得还挺安心的，虽然昨天有人猜可能是什么门当户对的千金，现在的结果看来不一定是，但是至少能看得出是一个好人……等一下我不是在给段总提条件的意思，我只是从个人的角度上来看的！！” “我也觉得，而且看对方的专业素养还挺高的……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是的是的！感觉在医院里遇到这种医生，都像是那种可靠漂亮大姐姐，会不自觉就信任的那种。” “而且我觉得在这种比较糊的画面里，看着对方更有气质诶，一看就喜欢。” 公司同事们本来就喜欢看这种热闹，更何况热闹还是老版的，那就更积极了。 因此他们很快也就发现了记者跟进的后续采访，其中就有那位赵媛跟段清寒在地铁上遇到过的阿姨。 大家在看到对方充满夸赞和慈爱的采访之后，简直更是一下子炸开了锅。 “救命！！！” “甭管你是干什么的，只要年龄不过30，在阿姨眼里都是小伙子。” “原来在我们看不到的时候已经这么亲密了吗！！！” “冷静一下，也可能他们两人只是因为坐地铁的时候会靠的近一点而已，而且你也知道的，这种长辈本来就喜欢误会，关系亲密一点的年轻人是一对儿。” “虽然我觉得你们说的话都对，但是我依然觉得很魔幻！” “段总跟人一起坐地铁就算了，还给别人让座！” “让座怎么了？你看到老弱病残你不让？” “倒也不是这个问题，主要是无法跟他的形象连接在一起……” “说的也是。” “而且那个时间点的地铁人也不少吧，难以想象……” “难道段总是个恋爱脑？” “不好说，但陪人坐个地铁怎么就成恋爱脑了？” “但是该说不说吧，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品德之一！” “至少从目前的状况看，感觉段总现在肯定特别喜欢对方才会这么做吧！” “完了，虽然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我竟然觉得还挺甜的……？” “真的勇士，敢于在公司里面磕老板的爱情，为自己干杯！” 而正当他们议论着，自动门打开，段清寒衣着笔挺地走了进来。 虽然大家都只是在公司的私人小群里面各种讨论，对方应该也看不到，不过可能因为心虚的缘故，今天段清寒来公司的时候，大家打招呼的声音都格外响亮。 段清寒脚步顿了一下，不过也只是略微颔首。 从前台到路过的员工，只要在小群里看到消息的，此刻都以一种奇妙的眼光目送着段清寒上了他的那部电梯。 直到电梯门关闭的声音传来，过了几秒，一楼才重新热络起来。 “……看得出来段总好像不知道？” “应该是？” “肯定是吧，不然我们怎么能看得到！” “可不好说，万一段总所以这种小新闻完全不在意呢？” “也有可能，不过这毕竟也是正向新闻，所以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吧……？” “问问伟大的魏秘书！不就知道了！” “试探试探！” 在这些员工口中，段清寒不知道没关系，倒是可以从魏之霖的口中探出一点什么消息来。 不得不说，魏之霖的确很会做人，虽然他是段清涵直属的秘书，但是也不像有一些秘书在其他公司里被列为“工贼”的程度——主要原因就是他对此很有分寸，情商又高，有时候还会透露一些老板并不介意的私人小行程或者小事，让员工跟老板之间形成一种微妙的融洽。 因此在过了一会儿，前台看到魏之霖过来打卡的时候，虽然没有主动说起今天的新闻，但还是从跟同事们的交流沟通里面暴露出了一点什么。 魏之霖又不傻，消息越传越广，他作为公司承上启下的专业秘书，很快还是知道了这个事情。 公司有个负责宣传的部门主管看到之后，还专门跑过来问魏之霖：“魏秘书，这事情的话，要不要我们直接就给段总解决就行了？” 魏之霖睁大了眼睛：“……你要怎么解决？” “段总不喜欢抛头露面吧，这种事情要不要直接去联系一下发新闻的，就说公开的影像里面有自己当事人的画面，现在对方不想出现在影像中，让他们删一下。” 魏之霖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虽然我知道你的意思。”魏之霖说道，“但首先，发出来的这条新闻里面确实没有段总的正脸，虽然我们作为公司员工是很容易判断出这就是他本人，但如果对方执意以此为要求的话，我们估计成功的几率也不大。” “那也不能……” “其次段总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也无法确定他的态度，万一他本人并不介意，而且这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件社会上的正向好事，总不能因为他出现了半个身子，就让别人好不容易做好的新闻删除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 “而且魏秘书你不是最了解段总的吗？他应该也会……” 魏之霖神神秘秘的摆了摆手指：“我哪敢说我了解段总啊，我只是个普通的秘书罢了。” 然后背着公文包就进了电梯。 不过魏之霖在等电梯门关闭之后，心里其实也不是没有想法。 虽然他不敢自诩真的了解段清寒，但是就从段清寒愿意陪赵小姐一起乘地铁，还全程跟着这件事情来看…… 他应该是不排斥这件事情的。 更何况魏之霖还知道综艺投资的事情，本来就是段清寒用自己私人的资金进行投入，而在这之后，他依然正常去医院，也没有刻意回避镜头的意思，恰恰就已经证明了这个问题。 或许段清寒的确是不喜欢主动出现在镜头前的，但有的时候根据条件的不同，结论就会发生变化。 比如在这种时候，魏之霖就没很大的心里压力，可能也是因为昨天见识到了对方来公司之后，段清寒明显的变化。 这种变化可能在表情上并不太显眼，但作为在段清寒身边干了很多年的专业秘书，这种直觉是不会错的。 魏之霖一路想着，敲开了段清寒的办公室门。 段清寒刚来没多久，三件套的外套还披在身上，没有挂到一旁的衣架上。 早晨的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中照进来，空气也弥漫着清新的淡雅香气，想来应该是昨晚打扫卫生的保洁换了新的香薰。 段清寒看到他来，也习以为常地点点头。 好，魏之霖在接触到对方的眼神之后就可以断定，现在他的老板还不知道这件事。 魏之霖在这方面倒是非常会察言观色，还没等对方开口，就已经把准备好的咖啡先端了上来，然后按照事情的主次先交代了今天的日程，然后一件一件听对方指示。 等基本的工作都汇报完的时候，魏之霖把其他的多余文件都收起来，然后站在段清寒的办公桌面前，但是没有立刻离开。 毕竟两人搭档也很多年了，段清寒当然也知道，魏之霖这个动作的含义，就是还有一些工作之外的事情需要汇报。 通常魏之霖这么做的时候，是有一些别的突发情况，或者是自己家里有事，准备请假之类的。 因此段清寒也没有多想：“是有什么事吗？” 魏之霖十分谨慎地摇了摇头：“不是我自己的事。” 然后说着就把那一条新闻放在段清寒面前。 其实他在递出去的时候就已经预判过端清寒的反应，可能的确是因为有些了解，段清寒估计也不会让自己多做什么其他的处理。 但处不处理是一回事，可是自己汇不汇报又是另外一件事，所以这件事肯定他还是要先说出来的。 魏之霖发现，段清寒在看到那一段视频之后，表情也没有太明显的变化。 “虽然您在这当中并没有露脸，不过还是想要问您一下有没有不方便的地方，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先联系一下对方。” 魏之霖观察着对方的眼神，试探着继续说道：“不过赵小姐那边还没有联系，所以也不知道她那边是什么样的情况，您看是……” 果然，在听到第二句话之后，段清寒的表情明显舒缓了一些，摇了摇头：“先不用联系她。” “他们急诊科的应该面对这种事情比较频繁，如果她不主动提的话，就先当做不知道吧。” 段清寒说道。 魏之霖立刻懂事的点头，也就没有再多话。 毕竟在这种时候只需要全权听张清寒的话就行了，自己的意见根本不重要，只需要当一个传声筒就行。 不过在魏之霖准备关门离开的时候，还是在最后一刻，看到了段清寒，眼中不甚明显的、带着笑意的模样。 第494章 代课 第494章 代课 最后赵媛在跟夏眠聊过之后，也认同了她的想法。 的确，如果自己主动开口的话，好像显得有一些小题大做，说不定段清寒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或者说毫不知晓。 虽然赵媛知道，就算自己跟他说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以段清寒的处事风格和态度，一定会处理得很好，估计也就两句话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 等两人见面的时候再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这种早间新闻时效性很强，估计过一两天之后就没人想起来了，而对于他们急诊科的人来说，这种事情更是司空见惯，根本都不需要刻意提起。 因此她决定按原计划，去夏眠办公室那边蹭个饭。 虽然刚到对方科室的时候，还是被一些相熟的护士在看到新闻后调侃了一番，不过对于医护人员来说，这都是小事，也只不过是作为午饭时候的一点小小乐趣而已。 因为入职需要规培三年的缘故，医院的正式员工之间大部分都相互认识，更何况赵媛经常来这边找夏眠，他们科室的人也都知道她们两人的关系。 夏眠这边办公室的摄像头刚拆掉，见她过来了，还主动招了招手。 见桌子上已经摆了一份新的午饭，赵媛也就不客气的走了过去：“真好，又化到一顿缘。” 夏眠看着她笑：“化缘可都是素斋，那你把里面的肉挑出来。” “虽然你这句话并不是不可行，但是我觉得我最近没有减肥的欲望，还是觉得不要浪费食物的好。” 赵媛也接着这个玩笑继续说。 “我记得你之前上班还带轻食来着，反正怎么健康怎么来，不是高蛋白就是高纤维，剩下的就全是什么粗粮麦片之类的，看着都没有什么食欲，怎么现在突然就变了？” “也没变吧，我不一直都挺喜欢吃东西的，只是那个时候确实有点执着。”赵媛振振有词的说。 不过两人也都知道，的确如此，在赵媛跟章希乾还存在着更亲密一点的关系时，那时候的她的确更注重这些，吃要吃的健康，要注意身材，就算跟对方出去，只是晚上吃个夜宵，都要化上全妆，基本上没什么素颜的时候。 反而是后来两人关系有一些危机的时候，赵媛倒是没了化妆的性质。 直到后来跟段清寒有了更多的联系之后…… 好像的确更松弛了一点。 “哪里有，你自己回想一下，前几个月……” 夏眠想了一想，直接点出来。 听到对方这么说话，赵媛咳嗽一声，倒也没什么好别扭的：“我那时候的确有点紧绷嘛，这说明什么，说明松弛感才是保持心情最好的利器。” 虽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挺轻松的，不过两人都知道那时候她的状态。 夏眠看着对方有点感慨：“我觉得还真是这样。” “其实当时你主动跟对方提出分开的时候，我虽然算不上支持，但是也绝对不反对，我赞同你的一些感情上的态度，不过也确实觉得那时候你们的关系不算特别健康。” 赵媛咬了一口午饭里的糖心蛋：“嗯嗯。” “我这么说倒也不是让你现在是答应段清寒的意思，具体怎么样还是得你自己的选择。”夏眠说道，“我只是的确感觉你换了这种心情之后，整个人好像更自在了一些，是好事。” 作为朋友，赵媛当然知道对方是在为自己好，因此也很诚恳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不过……” 她的声音意有所指的顿了一下。 夏眠还以为他要做什么转折，没想到赵媛下一句话却是：“不过你们今天午饭订的还挺好吃的。” 夏眠：“……” 然后翻了个白眼。 不过翻白眼归翻白眼，至少两个人都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赵媛的意思也已经跟对方表达过了，夏眠自然是支持的，而段清寒也能表示理解。 “不过说回来，你这都上了早间新闻了，今天上班有没有什么奇遇？” 夏眠毕竟经历过两次，已经有了经验，有点好奇的问赵媛。 “我还是没有当女明星的经验。”赵媛用着之前两人的玩笑话打趣，“也就上车的时候知道了一下，后面也没什么稀奇的。” “比起这个，那个阿姨的采访才让我有点脚趾抠地。” 倒不是说不能采访，更何况在听说了她的往事后，赵媛其实是感慨且心疼的，而且也很喜欢这个阿姨。 只是一想到被对方误解成这个样子，但是又不太好解释…… 可能有些长辈是这样的，更何况他们本身，全然是带着善意的。 终归还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段清寒。 倒不如不说。 不过既然提到了明星，赵媛就不得不说自己昨天跟段清寒看到的地铁站那一块巨型的广告牌了。 “说起来，我感觉这综艺能有现在的热度，好像真的有一部分真得归功于宁纪泽，”赵媛说着，“好像现在的粉丝应援都喜欢买什么广告牌灯箱之类的，特别显眼，昨天我路过的时候，还看到有不少粉丝专门来打卡呢。” “而且我还听说有的城市没有这样的屏幕和广告牌，有些还是专程坐高铁或者飞机过来的，就是为了跟自己的偶像合照。” “合照？怎么合照？”很明显夏眠并没有转过弯来，还有些神奇的说道，“难道你们昨天还见到了宁纪泽？他在地铁站出现了？” 赵媛：“…………” 果然不应该对这种2g冲浪选手抱有什么太大的幻想。 “这个合照指的是跟广告牌和屏幕合照，”赵媛解释道，“比如说在自己的微博界面或者什么图片、棉花娃娃之类的，跟广告牌或者灯箱屏幕一起拍个照片，表示自己带着这些东西来过，并且出现在他面前，这就叫打卡集邮，不懂了吧。” “啊……？” 夏眠听倒是听懂了，不过很明显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可能还不是太理解现在这种更年轻的风潮：“哦……” 不过虽然不理解，但是依然尊重：“所以真的有这么多人专门来对着一块广告牌或者屏幕拍照啊？” “所以才说宁纪泽很火，据说人家就是为了采风才来这个节目的，一般人估计都请不到。” 夏眠这个时候提出了不同意见，毕竟想起林雪跟自己说的：“但这节目明显很有钱啊，加了不少投资呢，说不定就是钞能力？” “可我不是听说宁纪泽身份还挺神秘的吗？据说家里绝对不是什么平凡之辈，这么火身份还没有没完全扒出来，恰恰不就证明了他的背景不凡吗？” “你这个逻辑倒也说得通……”夏眠点了点头，“那都这么有实力了，还来娱乐圈打工？” “万一人家就是想实现梦想呢，不是说他的新作还是制片人吗？估计就是想做点作品吧，或者可能就是天生叛逆，不喜欢继承家业，就想出来自己闯一闯……” 赵媛自己说的声音都越来越小。 毕竟对于他们这种平凡人来说，可能从出生起就没有这种选择，因此也从来不会考虑。 像他们这种最平常的普通人，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在社会里立足、站稳脚跟，然后养活自己，在解决了温饱之后才能考虑其他的一些别的情况，至于什么不愿意继承家业、有自己独特的职业梦想……尤其是这种烧金的梦想，就不是他们的考虑范畴了。 “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还是太多了。”赵媛感慨。 “而且不是听说，后面宁纪泽可能也会从观察室出来，来医院实地考察吗？”赵媛思索着说道，“其实有的时候我也很好奇，像他们这种富二代，就算真的亲自来采风了，是不是就真的能完全理解跟他们不同阶层人的苦难或者焦虑，是不是真的能拍出更真实的东西，而不是有钱人随便做点东西，就能赚到更多的钱。” 不过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好像的确如此。 夏眠好像也想到这里，因此也沉默了一下。 有的时候有钱人只需要展现一下自己的有钱生活，就能在互联网上得到无数关注，继续赚更多的钱，而有的人的生活却不管怎么展现都永远不会被发现。 自己也是亲身体会过的。 那时候自己几乎处在人生没有任何选择的阶段，只有无尽的忙碌，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些痛苦。 母亲重病，又被亲戚欺压，好像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血缘关系并不能代表一切，甚至可能会暗藏恶意。 有时候一些亲戚们甚至可能会暗暗较劲，甚至看不得别人比他们好，比陌生人还要恶毒一些。 夏眠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凑手术费都很艰难，亲戚不仅没有帮到自己，反而让她雪上加霜。 这些东西……如果不是自己亲自体验，别人也是感受不到的。 甚至于……李强也是这样。 就算他当时没有被自己那人面兽心的亲戚蛊惑，可是就他那样的人，如果不是出了这种事情，可能最后会因为心梗突发病倒在屋子里，也许都没人发现。 赵媛看到她的表情，也明白她想到了什么：“不过呢，你想你当时经历的那些，不也是为了现在做铺垫吗？” “那时候拼命工作，让你现在成了科室业务能力最好的医生，要技术有技术，要能力有能力，晋升也足够快，你知道吗？当时我还记得有人说过你，说心内科那个新来的医生看上去简直是什么拼命三郎，都是十点以后，肯定是奔着主任去的。” 夏眠听着听着就笑了。 “我那个时候完全只是想，只要工作足够努力就可以早点挣到钱罢了，哪有那么宏伟的目标。” 至于现在没有经济压力之后，才能按照自己想的方向继续去做医生，那就是后话了。 “但是不管当时是朝哪个方向，至少现在你有了更好的生活，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不是吗？”赵媛说，“有的时候我看着你，就觉得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夏眠都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你突然说这个，你让我怎么接？接你也是？” “那我肯定是的。”毕竟在这方面赵媛从来不内耗，“毕竟我人美心善，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也对，都要当女明星了。” 夏眠适时地补进来一句。 “对对对，说不定下次宁纪泽来医院采风就认识了我，然后跟我说要我去演什么医疗剧的女主角，从此一炮而红走上人生巅峰……” 反正编瞎话不要钱，夏眠都这么打趣自己了，赵媛还不如干脆直接顺着她的话继续设想。 “不错，那几年之后，我就能带着我的手机，去印着有你名字的地铁灯箱上面打卡集邮了。” 夏眠立刻说道。 赵媛：“……该说不说，你虽然冲浪速度不快，但是学习能力还挺强。” “这就举一反三上了。” 一顿午饭，关于段清寒的事情说了，宁纪泽的话题也讨论了，虽然她们依然没有讨论出来，宁纪泽到底为什么要专门来这个医院、采这个风，总觉得有些小题大作。 不过这跟她们两个医生也没什么关系，赵媛吃完午饭就准备收拾东西回自己科室：“现在还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我打算回办公室里面用折叠床躺会儿，你呢？” 夏眠都不用看日程，就已经知道自己下午要做什么：“本来下午有个科室的讲座，但是我们主任分身乏术，又要给我们主持会议，又要去对面的医科大学给学生们上课，抽不开身……” “懂了，让你选一个去帮他做。” 赵媛立刻回答道。 “那你选了哪个？” “那肯定是选去帮他上课啊。”夏眠想都没想的说着，“一个是对着科室的同事和各种不熟的药代搞讲座，估计讲完之后事情还没完，还得陪他们一起去吃个饭，然后说不定还要再跟他们讨论一下他们药厂的研究成果，说不定聊着聊着，对方突然又从兜里面掏出一个新的ppt，痛苦的很，去学校给学生上课的话，还能顺便沐浴一下青春的风采，进校园啊，多好的事，一般这种时候我就当休息，而不是上班。” “说的也是，我一想你肯定也会选代课。”赵媛支着下巴说，“但关键是给学生上课，还得备课和做课件，其实从工程量来说，也没少到哪里去。” 夏眠眨眨眼：“我运气好，这堂课之前有一半现成的课件，我只需要把剩下的补完，所以备课不太难。” “工程量不大就行，”赵媛点点头，“那确实，去学校上课，总比在科室里面搞讲座好的多。” 毕竟住院总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科室的教学任务也需要她去负责，更何况大家都是从研究生过来的，本来就给自己的导师当过助教，而在医学教育这一块本来就很注重带教，因此有的时候主任太忙，可能也会让科室里面几个比较有能力的医师去帮着代一下课。 “我记得我上次帮我主任代课，都是两年前了，”赵媛也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帮别人代课的经历，“那节课还是急救基础，当时在讲台上把所有东西都演示了一遍，差点没给我累死。” “不过说实话累归累，但是那群学生有反馈，就挺好玩的，”赵媛说着，“那我走了，你下午好好备课，权当放松了。” “好的女明星。”夏眠说。 赵媛笑着揶揄：“可别说女明星了，我现在的知名度哪里有你高，你现在走出去，都要成我们医院代言人了吧？” “你别说，”夏眠想到什么，“虽然真没想到一开始会有这样的关注度，但不管怎么说，我感觉等到时候节目组的流量变现收入分成一到，我们科室至少四个重症病人，可以装上新支架。” “我们科室也在录，不过还不知道等到时候我们那一期播出的怎么样呢。”赵媛随口说道。 反正这种东西也不归他们管，听天由命就好了，不过作为医生来说，谁都想到时候自己的病人能好一点。 眼看着时间不多了，赵媛还要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先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不过夏眠倒是没时间休息，虽然课件不太需要自己操心，但自己也好久没有回学校给学生讲课了，好歹还是要熟悉一下的。 其实今天的讲课内容倒是很简单，不是心内科的专业课程，而是更加基础的诊断学，不过内容倒是跟她的专业相关，就是心脏的视触叩听。 学校一般在内科学的时候会让专业的老师来上课，不过到诊断学，为了让学生们更好记住，更好加深印象，所以有时候会专门选择相关科室的医生来更形象的讲述有关内容。 夏眠的科室主任本来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因此他们科室被邀请也很正常。 好在今天科室本身没有什么太多突发事件，两个规培生也已经慢慢步入正轨，不太需要自己这个另外一组的医生操心，王栋梁也知道她要替主任去代课，所以还自告奋勇的告诉夏眠，有事情可以先帮她看着。 他们办公室的摄像头暂时没有开，因为现在主要任务员都去录急诊科那边的内容去了。 不过节目组在其他好几个科室的走廊里面多布了几个广角摄像头，虽然清晰度不是很高，但是主要也是为了一个真实记录。 只不过看第一期的播出效果，能剪进去的东西有很多，说不定这种走廊镜头根本用不上，估计也会当做报废素材。 夏眠倒是没空注意这些，把今天上课要准备讲的内容在心里面过了一遍。 因为是诊断学，本来就讲究视触叩听，所以除了ppt和基本的讲课内容之外，教室里还专门准备了一个硅胶半身的医用教学假人，方便进一步理解。 夏眠还专门买了一本现代学生用的教材，仔细核对了一遍自己的讲课内容，没有太多出入，才稍微放下心来。 毕竟医学更新换代本来就很快，连教材也是，现在的学生都用着浅蓝色书皮的第九版，一些细节和内容都有了轻微的变动，而那时候自己上课的时候用的还是第七版的，中间还是隔了差不多有十年时间。 虽然在排版教学和编撰方面有了一些改变，不过内科学和诊断学这种科目，绝对不会变的一点，那就是书还是厚得跟砖头一样，每一本都是大块头。 等夏眠梳理了一遍内容，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打算先去学校一趟，可以提前把课件这些东西准备好。 她刚前脚走出办公室，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中午的原因，又是自己的私人电话，因为夏眠是总住院医师的原因，所以她下意识以为，可能是科室里面又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出去看看或者处理一下，不过没想到等她拿出手机却发现，是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夏眠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惊喜，她也没克制住脸上的笑意，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接了起来。 “看得出来，你这个任务好像比较闲。”夏眠自己先开口说道。 电话那头的声音比较嘈杂，想了想，可能是刚结束任务。 “还在海上吗，还是？”夏眠又说了一句。 果然，她听到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上一次跟梁屿川打电话，还是在录制节目的时候，这一次梁屿川的声音依然通过电流传到她的耳朵里，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说对了一半，确实刚结束任务。”梁屿川笑着说，“不过没你想的那么闲。” “不过信号好一些，就想着先跟你联系一下。”梁屿川好像跟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那边的背景声音就稍微小了一点。 “我还以为任务没那么忙，就可以提前回来呢。” 夏眠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不过她当然不会真的影响对方的工作，因此即使在这句话明显是开玩笑的情况下，又多说了一句：“算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你还不如不要给我打电话，偷偷摸摸给我个惊喜呢。” 她这么说，对方又怎么会不理解她的意思。 “这一次的时间是长了一点。”梁屿川说道。 “不过明年就会好一些了。” 夏眠听到对方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但更多的是两人的互相理解的温暖，因此心里满满的，顿了一顿才说：“我现在可没有资格说你，我住院总可比你忙的多。” “不过……”夏眠的语气也转了一圈，“等我明年结束，也能好起来。” 梁屿川果然在那边笑了一下。 跟上次一样，其实两人还是没有聊多么重要的内容，但只要听到对方的声音就好像能更安心一点。 夏眠不再问梁屿川什么时候回来，而是换了更轻松一点的话题。 因为她知道，如果对方有空，一定会提前回来看自己，更何况自己工作也忙，倒也不需要这样频繁的发问。 话题变成了闲聊，夏眠一边嘴角含笑走出办公室，一边跟梁屿川说最近发生的事情。 不过赵媛的事毕竟是她们两个之间的话题，于是只是说了一下综艺。 梁屿川那边虽然获取消息没有那么灵通，但是也不至于真的跟外界隔绝，什么都不知道。因此在夏眠提了一两句之后，他就先笑了起来：“知道，怎么不知道，今天还有朋友跟我说了。” “说什么啊？”夏眠也有点好奇，梁屿川的朋友是怎么看的。 “没说什么，基本都是夸你的，说我运气好。”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梁屿川似乎心情也很不错。 不过想起那一次的小插曲，夏眠福至心灵：“那你看了没有？” “还没时间看，想看的话等我回来陪你一起。”梁屿川说道。 夏眠在心里偷偷舒了一口气。 想来，他现在这个语气应该也只是听别人口中说的。 不仅没看，而且也没开着弹幕看。 毕竟上一次，他光是看到一个社交平台上的评论，就要过来问夏眠，“为什么他们管我的老婆叫老婆”。 夏眠在心里面回想了一下那些比较热情的弹幕，默默的沉默了两秒。 虽然她也知道梁屿川不会真的在意，不过…… “反正节目也就那些，看不看都无所谓，等你回来的话……” 大概是设想了一下梁屿川回来时候的模样，夏眠的语气里也带了一点雀跃：“那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可能都排不上号的。” 这句话倒是没说谎，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梁屿川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是设想爱人能陪伴自己左右，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 “我听你在外面，是要出去吗？” 梁屿川在电话那头问。 虽然知道对方看不到，但是夏眠还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然后才说道：“虽然不算下班，不过也可以当做偷懒。” “帮我们主任一个忙，去给对面医科大的学生代个课。” “好的，夏老师。” 梁屿川也非常配合的跟着她的话说。 夏眠被他逗笑了，卟哧一声：“你现在叫我老师，那我还有半小时就要上课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怎么跟我解释旷课的问题？” 听得出来，梁屿川那边好像刚准备回答，旁边又有人叫他的名字。 估计又是有事情要忙，夏眠本来也很理解，因此暂时打断了刚刚的玩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要是有事的话，我就先去上课了，本来也得先去教室。” “好。” 本来也只是闲聊，因此在达成共识之后，两人也没有再多话，就先挂断了电话。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的聊天，不过夏眠明显心情比之前好了一个度，甚至在走出医院的时候，表情都比之前生动了一点。 到了学校，因为之前夏眠就有过几次代课，所以学生们也都提前知道了，还非常欢迎。 毕竟谁不喜欢长得漂亮又年轻，说话还没有架子的温柔气质女老师呢。 虽然夏眠今天穿的很简单，原本还是素颜，不过想着要来上课，还是在办公室花了五分钟打了个底，又搭配了一个温柔的玫瑰色口红。 她刚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有学生在阶梯教室里面准备自习了。 夏眠这次上课的地方是大教室，所以是两个专业的学生拼在一起上的大课，后排大概还有一些其他专业，不过因为自己教室没课过来蹭课的同学。 夏眠也不反对这些过来上课的，反正谁大学的时候没蹭过课，当年的她还会在两节大课的间隙找教室补作业，只要来听课的是想学的，那就都欢迎。 更何况自己今天上的是最基础的诊断，只要是在医科大学就读的基本都要掌握，如果自己专业的上过了觉得没学懂，再来这边多上一次也是很好的选择。 班里的学委一看到自己进来了，立刻非常积极的站起来帮她打开电脑和投影仪，然后又把黑板和白板都清理干净。 夏眠看着下面的那一群学生，基本都是十九二十岁的年纪，还处在象牙塔的阶段，眼睛里都带着对未来的期许的光。 自己曾经也坐在下面，往这里看，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之后，她也有这样的机会站在这个地方，把自己曾经学到过的东西都教给他们。 夏眠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去读学硕，以她当时的各项成绩，已经有了学硕的老师看上了自己，当时那个教授还来找自己聊过，表明了想要收夏眠做学生的意向，非常积极的鼓励她考自己的研究生。 那个老教授在学校里也非常有声望，做科研很有一手，基本上跟着他一路往上学的话，不管是成就还是各种论文分数，绝对能在科研和学术界有一席之地。 不过医学研究生方面，关于专硕和学硕区分就很大，就像下面他们科室那个叫刘悦晗的规培生一样，原本也是学硕出身，科研做的好好的，不过对于医疗系统来说，只要你想当医生，就一定要经过规培的阶段。 那时候那个教授跟夏眠说，只要她愿意做自己的学生，并且愿意好好学习，不仅留校不成问题，还能一直跟着他进专业的课题组，绝对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当然后面她的选择当然也是决定去了医院，还是从规培生开始做起。 等学委帮夏眠调整好电脑和投影仪之后，基本上学生也陆陆续续进来了，时间差不多正好。 因为代课这件事情之前也出现过，所以夏眠只是跟学委说过一次，之后没有特别通知，因此在学生以为是吴主任来上课后，发现站在讲台上的人是下面时先开始都是吃了一惊，然后又露出一点惊喜的表情。 毕竟那一档综艺其实还是有不少学生都看过了。 “哇，这次是夏老师！” 已经有学生认了出来。 立刻就有正在整理书的学生也抬起头。 “你怎么知道我刚刚还在追这部综艺！”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正主站在我面前的激动感！” “要不是我现在在上课，我可能都想下楼跑几圈！” “这一定是我这个学期以来上的最认真的一节课！” “不过我记得节目里说，她好像还是在医院里当住院总吧，这个时候还要过来上课，估计也是临时抽时间的。” “看到了以后我的临床现状……” “我感觉我到时候进了临床，估计把该做的事做完，就没有其他精力了，是怎么维持现在这种十足的精力的……” “我知道！是爱情的力量！” “嘘——” “对方没有公开过，我们就先不要说了吧！” “也是，不过就是感觉那几个截出来的镜头很甜蜜嘛看上去……” 夏眠倒是没听清他们下面在说什么，不过可能象牙塔天生就有青春的感染力，因此光是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学生，她也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五分钟后，班长替她把之前要准备的医用橡胶教学假人搬进来，等上课铃声响起，都不用夏眠说话，学生就已经先安静了下来。 “因为吴老师有自己的临时安排，所以这堂课由我来替大家上。” 看着一群人点头，夏眠也知道有一部分学生可能没有见过自己，随便介绍了一下：“我姓夏，也是吴老师科室的医生，教学经验肯定没有吴老师丰富，如果大家有什么建议都可以课后告诉我，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们就开始上课——” - 这节课的内容是关于心脏的诊断，但因为时间有限，基本上主要讲的就是诊断学上的视触叩听。 不过夏眠毕竟也是同一个学校出来的，所以也知道这一方面难点在哪里，如果不弄清楚基本的循环，不知道那几个点的要点从何而来，光是靠死记硬背就很难掌握。 毕竟每个病人都不一样，不管是体脂率还是皮下脂肪，或者身材高矮胖瘦，以及是否有先天缺陷，全都是临床上需要考虑的问题，而现在他们只需要面对医学假人，因此如果把定点定在假人身上就很容易出现差错。 不过视诊和触诊都还好，毕竟能用肉眼看见和手碰到的东西，都更有记忆点，而叩诊和听诊基本上就是学生时代大家都头疼的问题了。 当夏眠打开早就准备好的音频，开始给学生分辨心脏听诊各种不同的类型时，放到一半，就已经有一部分人听得眼睛发蒙了。 也是，对于他们这种没有上过临床，没有实习过的学生来说，除了特别明显的杂音，各种瓣膜的关闭不全产生的差异，就已经让学生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我怎么听这两个是一样的……” “难道我天生没有听力天赋？怎么感觉分辨不出来呢？” “我怎么连正常的都分不清！！” “难道是我的听诊器是五十块随便买的缘故？” “这是录好的音频，跟听诊器有什么关系！” “……” 夏眠其实之前在备课的时候就考虑过，要不要寻找一些更容易记忆的技巧，至少让学生们先学会，后面再慢慢拓展。 可是她也是这么过来的，一开始从根本分辨不清各个瓣膜和关闭不全的杂音，都强迫自己记下来，然后去临床上实验，可能是自己的带教老师，偏偏又很想多考验一下自己，有时候一点提示也不给他们，就让他们科室里的所有病人都听一遍，然后做自己的判断。 夏眠有的时候自己都会把比较正常的心音听错，有一段时间耳朵里挂着的耳机都在听各种瓣膜杂音，后来自己上了临床，才一点一点学会，然后不再出错。 其实很多医学上的东西都是这样，就像当时刘悦晗来科室一样，做一个穿刺都战战兢兢，就是因为不管看多少次理论知识，可是只要没有真正体验过，就依然无法真正掌握。比如关于实际操作上面，骨髓穿刺上有个术语叫“突破感”，基本上穿刺针找对地方的一个标志。 可是这种东西，如果真的没有自己亲手用针刺破骨髓，光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没感受过的自然无法有真正感触。 所以夏眠倒也不急，把听诊的要点又播放了两次之后：“课件上的音频听诊我已经放到你们电脑上了，到时候让学习委员拷贝发到群里，大家可以在闲暇的时候多听听。” 其实这种东西说是有技巧，不过落到最后，都需要在临床上检验，通俗来说就是，没有捷径可走，还得一步一步靠自己来。 而叩诊虽然看上去复杂，也的确比视诊触诊难一些，不过在座的基本上都是些优秀学生，很有融会贯通的能力，基本上前面基础打得好，他们这个学年的应该解剖学已经滚瓜烂熟，掌握了这点之后，也算容易能抓到重点。 夏眠先自己演示了一遍视触叩听，然后又把假人上的辅助线和痕迹都擦掉：“那现在讲完一遍之后，有哪位同学愿意上来试一下吗？” 第495章 校园惊喜 第495章 校园惊喜 这一堂课同学们都很配合，在夏眠提问的时候，也会有不少同学举手上来回答。 有的时候个人优势也是教学质量的一部分，大概因为夏眠这段时间的确在互联网上热度比较高，基本上来上课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有好奇的，也有真心崇拜的，首先就给这堂课打了一个还不错的底色。 更何况夏眠年轻有气质，备课也很充分，不会直接对着ppt照本宣科，也许熟练度没有专业的老教授厉害，不过态度倒是十分端正的。 因此整堂课的氛围很好，同学配合老师教课，两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第一节课课间的时候，就已经有对知识点还没有消化完全的学生上来问问题，这一次大课下课的时候，来的人就更多了。 夏眠在来之前，倒是也做好了会稍微被学生耽误下班时间的准备，只不过没想到学生们的热情超乎自己的想象和预估，光是解答问题就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自己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毕竟时间有限，在下一节大课的老师准备进来的时候，夏眠就把教材和教学用的假人收起来：“今天上课的ppt已经拷进你们班级的电脑里面了，如果还有不清楚的可以去找学习委员要一份电子版，至于其他的内容，大家可以多看看书，如果还有不理解的，等下一次课吴主任会跟你们讲。” 教室里登时又热闹了起来。 趁下一门课的老师还没进来，学生忍不住纷纷开口问道。 “夏老师，下一节课不来了吗！” “夏老师只是代课，不来也很正常吧。” “我们当然没有说吴老师教的不好的意思！只是好奇的问一下！” 夏眠也笑着对下面的学生说。 “下节课不出意外的话就不是我来上了，这毕竟是吴主任的课嘛。” “而且吴主任在专业能力方面肯定比我更有经验也更厉害，我也都是沾了武主任的光，才能给大家上课的，露怯了。” “我倒是喜欢给大家上课，不过对于我现在的资历来说，肯定还是要多多努力的，谢谢大家喜欢我上的课。” “那夏老师下次再有机会，记得还来我们班！” “夏老师，我们下个学期准备开始实习，我可以主动去你们科室吗！” 听到他们这么说，夏眠思考了一下，反正按学生口中说的，下个学期自己就已经不是住院总了，到时候不管是工作情况还是负担的会更小一些，估计科室也会让自己稍微尝试一下带教，毕竟医学系统本身就讲究一个互相帮扶和传承，教学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他们这种三甲医院一般都是这样的流程。 并不是一个医生一条路走到黑，只看病或者只教书，一定是两线并行的，因此夏眠想了一想，可能在几年后，她应该也会时不时开始接手教学任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普通代课。 至于在后面可能会真的手把手带学生什么的……那就挺遥远了，暂时也不是自己要考虑的事情。 “好啊，如果有相关意向的同学，到时候也可以来我们科室实习。” 在教室里的同学们也有不少人都看过那个综艺，所以肯定也从白小帆的视角了解过一些：“不过夏医生的同学应该都很厉害吧，就像之前电视里的那个。” 夏眠当然知道他们在说白小帆，也不吝惜自己的肯定：“小白是我之前的手术是捡到的，确实也是很合眼缘的同学。” “大家以后在实习的过程中也会遇到很多这样的情况。” “也许半年后你们进入到医院里，不管是科室还是环境，可能……不是你们所期待的，甚至可以说是落差很大，但是也不要抱有太消极的心理，你们担心的情况也许真的会发生，但要相信那一定不会是最坏的可能。” “原来那个实习生真是您捡到的！” “对呀，我们当时看节目里这么说还以为是剧本呢。” “毕竟小白看上去特别努力，怎么看都像是你们精心挑选之后选中的实习生。” “所以我才说，事情永远不会走到最坏的那一步。” 夏眠轻轻舒了一口气，把自己当时怎么跟白少凡遇到的过程告诉了他们。 不过因为时间关系也只能长话短说：“小白之前告诉我，她最开始感兴趣的科室主任原本并不具体，也是在真正进入医院之后才开始明白自己喜欢哪个科室，想要追寻什么样的答案……所以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不用太急。” 夏眠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也有一些波澜：“我最初在走这条路的时候，也经历过很多事情，可能当下觉得，是一个怎么都迈不过去的坎，觉得那个时候的人生已经到了最低处……但是只要一直按照自己想去的地方慢慢行进，等回过头来才发现，好像那些事情也并不算什么。” 此刻坐在教室里的基本都是一些大学生，也没有真正进过医院实习过，所以在听过夏眠被误解过的那件事后，已经觉得这是一件非常非常严重且打击积极性的大事了，而在她口中，好像也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问题。 夏眠也知道，现在自己跟他们说这些其实也只是一个引导的作用，但具体怎么样，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无论如何都一样精彩。 “看来你们下节课的老师快到了，那我就不跟你们多说什么了。” 夏眠整理好自己的课件，对着讲台下面微微一笑：“那各位同学，以后有缘再见。” 可能还是在阶梯教室，也可能是在一年后的医院里。 坐在讲台下听课的同学同时爆发出一声“啊”—— 然后才开始跟她告别。 “老师，我觉得我们下学期一定会再见的！” “夏老师，我还会追你们综艺的！我之前听学姐说，咱们医院之所以愿意当做拍摄的对象，好像是跟节目组签了协议，具体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好像能分到一大笔善款，用于救治病人，所以我们肯定还会继续看的！” “夏老师，后面的内容有没有你啊！” “对对对，要不正主给我们剧透一下，有没有什么精彩内容？” 夏眠脚步顿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 她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毕竟都是医科大的学生，有一些话跟他们说，其实还是能够互相理解的。 “我们医院的确有类似的协议，所以我们其实很希望热度能起来，这样我们病房里一些交不起医药费的病人可以得到过渡，”夏眠在说这些的时候隐去了跟节目组签的协议的具体内容，只是谈了个大概，“不过因为节目组都是边录边播，所以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们还会录什么，我也挺想跟你们剧透的……只是确实不知道罢了。” “真的吗？” “夏老师好会卖关子！” “我觉得有必要下一节课来给我们仔细讲一讲。” “支持！” “不过下节课看不到夏老师只能从电视里面看了……” “夏老师再见，希望有朝一日我也可以成为您这样的好医生！” 夏眠觉得，自己答应吴主任来带这堂课，果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能象牙塔的学生们总是有他们自己的魅力，也许他们自己都没有发觉他们是如此的充满朝气，就像只是对话，却依然能给人别的力量。 他们经历过了寒窗苦读，但又没有真正进入到社会，正处于一个一切皆有可能的位置。 因此对未来依然充满绝对的希望，每天不会总是忧虑一些别的话题，就算有烦恼，也不会维持太久。 他们对自己的人生总会有许多设想，可能会实现，也有可能走入另一条路…… 但无论如何，当想法还未落地之前，在他们如今的象牙塔里，就总是飞在半空中的，插着翅膀，令人心生向往。 ——且闪闪发光。 夏眠深吸一口气，果然校园里的空气，就是比医院充满消毒水的气息要清新得多。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四点半，正是学生们该上第二节大课的时候。 今天也是她这一周以来最轻松的一天，原本还应该回科室继续把值班报告补完，不过因为今天自己来学校之前就已经把病历和出院记录全部都打好了，而今天的值班医师正好又是自己关系很好的一个同事，二值班也已经就位，所以今天她可以难得的早一点回去，不用从学校出来之后再去医院，而是可以直接回家休息。 这个认知无疑让夏眠原本就挺不错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甚至在走路的时候还哼了几句不成调的小曲。 四点半就可以下班，天哪，对于一个住院总来说，这是一个多么奢侈的事情。 夏眠自己都没发现，在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她的嘴角还是噙着笑的。 只不过当她刚一抬头，却发现树荫下面好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对，不可能。 夏眠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一定看花了眼。 首先这里不是医院，其次对方现在应该在海上，怎么可能真的出现在这里？ 然而在自己下意识的否认之后，树荫下的那个人影却依然站在原地，甚至好像抬头看到了自己，停顿片刻，然后也朝她这边走过来。 不会吧，怎么可能？ 夏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好像自己并不是真的眼花。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形成，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于是还没等自己想明白，就已经先停下了脚步。 然而树荫下的人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脚步一刻也没停的朝她这边走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那人一边走着，一边对夏眠开口说道。 “中午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我会旷课，虽然现在下课了我才来，但是如果老师愿意的话，可不可以当做我只是迟到？” 梁屿川弯着眼睛看她：“可以吗？夏老师？” 夏眠在除掉诸多不可能的因素之后，也只能相信了这个最不可能的事实。 看到熟悉的眉眼逐渐变得清晰之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声音来的，只记得自己定定的看着对方，好像声音也变小了：“你怎么……” 刚才还在课堂上侃侃而谈的夏老师，此刻却好像被人定住，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整句完整的话。 你怎么在这里？ 中午打电话的时候，身边不是还有别人吗？ 什么时候过来的？ 而且来了不说，居然还是在学校这边等她？ 难道那个时候就已经落地了？ 心里有太多一股脑想问出来的问题，可是夏眠却依然在此刻定定的看着对方，除了刚才那三个几乎不成句子的话之外，没有更多的言语。 梁屿川好像跟之前没有太大变化，不过头发长了一些，估计是没时间整理。 不过说是头发长了点，也只是跟他自己对比，毕竟以前出任务需要，经常剃的板寸。 本身他剃板寸就已经很帅了，只是气势更强，看起来桀骜冷酷又不好惹。 现在头发长了点倒是要显得温和不少，不再那么充满锋芒，不可靠近，感觉……更温柔了。 但不管怎么样，梁屿川看向自己的眼神是没有变的。 因此就算自己再不敢相信、再有太多问题想问，可是当对方真的一步一步走进自己，靠近自己的时候，所有的话就都憋在了喉咙里，其他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真奇妙。 夏眠在这一刻想。 她没有预想过自己会在校园里面跟对方见面，在自己曾经待过很多年的学校里。 而现在梁屿川对面就是自己曾经去过的图书馆。 那时候自己整天只顾着背书，也想不起其他事情，可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不但以教师的身份回来替学生上课，也在这个地方和自己的丈夫来了一场偶遇。 文艺点，可以说做邂逅。 邂逅啊。 这两个字真是奇妙又美好。 “还好你中午的时候说了一句，你要来上课，”梁屿川声音近了，足以让夏眠意识到刚才这些画面都不是自己的设想，而是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的一切，“不然我想去医院给你个惊喜，可能还会扑了个空。” 夏眠好像还在因为这样的画面感到讶异，因此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平时工作效率极高，对于任何难事都能迎刃而解，遇到诋毁和污蔑也绝不妥协面不改色的夏医生此刻却好像是慢了半拍，愣愣的站在原地。 “你不是说……”夏眠重新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有一点不敢置信，“我当时问你，你不是在外面吗？” “你当时也没有问仔细，不是吗。”梁屿川对着她笑，“我当时其实也在电话里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你，我今天会提前过来，不过我觉得这样的惊喜一定会更好，你看，现在不就是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吗？” 夏眠抿了抿嘴唇。 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这一刻都找不到出口似的，只能等着梁屿川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看得出来，梁屿川应该也是临时赶过来的，尽管衣服是刚换的一套休闲装，但毕竟从他那边过来本身就需要很久，整个人身上依然透露出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 夏眠手上还拿着今天上课时准备的课件，原本是单手抱在怀里的，此刻握着书本的手指却越抠越紧，一边看着梁屿川朝自己走过来，一边好像心脏也根据他的脚步有了变动，他走快一点，心脏就跳得更剧烈一些。 在两人之间，只有两步距离的时候，夏眠像是终于从这样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好像是同梁屿川说的一样，克制不住这种惊喜带来的感动，情感优先于理智，干脆朝着对方的方向小跑两步，伸出双手，然后整个人撞进了他的怀里。 在察觉到对方熟悉举动的那一刻，梁屿川也伸出手，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拉，然后顺势抱住。 直到这一刻，对方就在自己眼前的实感才终于尘埃落定。 夏眠手上抱着书，而自己被对方抱着。 等过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这还在学校里呢。” 她的头顶传来梁屿川的轻笑：“刚才朝我跑过来的人可是你，我就只是顺势接住。” 夏眠被他抱着，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捶了他一下：“那谁让你突然出现？” “你不高兴吗？” “……又没说不高兴。” 夏眠虽然想口是心非，但还是悻悻地承认道。 好在梁屿川也知道她害羞，两人只是轻轻抱了一会儿，就松开了对方。 夏眠这才发现，梁屿川的发梢甚至都还带着一点几不可闻的湿意，伸手摸了一下。 “刚才临时回去换了件衣服，冲了个澡就过来了。” 梁屿川主动解释：“今天中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还在转机，也是临时运气好，能换到这一班，就干脆直接先回来了。” 等他松开自己，夏眠还有一点心虚的看了看旁边，还好，现在只有零星几个学生，估计没有人看到……吧。 既然梁屿川来了，那自己也不客气，干脆把手上抱着的那一沓课件直接塞到了对方手上。 “怎么夏老师一见面就开始支使学生。” 梁屿川虽然这么说，但是语气里还是听得出来很愉悦。 夏眠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自己都说了，你迟到，那不得付出点代价？” 看了一眼之后，又忍不住多补充了一句：“没让你站门口就算不错的了。” 梁屿川一边跟着她走，一边点头，倒是也很欣然接受这个称呼：“原来夏老师上课这么严，大学生还要罚站呢。” 明明两个人都结婚这么久了，可现在走在校园里，居然也没有太多违和感。 大概是梁屿川今天来得着急，只是随便去家里换了一套衣服，也没怎么好好打理，还刚洗完澡，整个人行走在校园里的时候，竟然还透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青春气。 夏眠斜睨了他一眼，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好像的确是这样。 “那今天上课的内容你来晚了，岂不是什么都没听到。” 眼看梁屿川还想逗自己，跟自己继续玩所谓的师生扮演游戏，反正夏眠今天也不用再去医院了，就当散散步也没什么，干脆也顺着他的话继续说着：“下节课要抽查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答不上来是不是会挂科？”梁屿川跟在她身后，听话的抱着那一堆教材，“那看在我课后偷偷找老师的情况下，能不能老师也偷偷给我走个后门？不然老师，我们等会儿去吃你最想吃的那家店怎么样？” 夏眠被他哄着哄着就忍不住笑了，却还是要绷着嘴唇：“这位同学，你现在是在贿赂老师，情况很严重，你可得考虑一下这么做的后果。” 梁屿川还真的“啊”了一声：“没想到夏老师这么严格。” “是啊，说什么都没用，等着挂科吧你。”夏眠有些好笑的说道。 等两人终于走过这一段路，梁屿川察觉到夏眠早就从惊讶变成了惊喜，而且心情听上去也好了不少，这才也笑着继续问：“不生气了？” 夏眠瞪了他一眼：“本来也就没有生气。” 结束了刚才的扮演游戏，夏眠这才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他：“是工作临时结束了回来的吗？” 梁屿川应了一声：“这次运气比较好，任务也很成功，原本应该还要再留两天的，不过……” “不过什么？” 听见他的话里有停顿，赵媛顺势问了一句。 “不过前两天部队开会的时候，有战友看到了你的那个综艺。” 夏眠一下子噎住，想起那天，自己还给梁屿川打过电话。 “虽然这件事情战友们都知道了，不过他们还是觉得从电视里面看到你很新鲜，就一直拿我打趣……” 夏眠听着听着有点脸红，莫名其妙想起了那天晚上梁屿川电话那头的热闹。 的确都是些善意的玩笑，不过夏眠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哪能让他们一直开我玩笑。” 梁屿川的声音扬起来：“倒是让他们羡慕死了。” “你不是队长吗？怎么不发挥点自己的魄力。”夏眠终于察觉到了一些盲点。 果然在自己这么提问之后，梁屿川表情都停顿了一下，然后立刻咳嗽一声，转换成一副正式的模样。 不过还没等他先开口，夏眠就已经继续说道：“那就只能是队长本人，也想听这些话了。” 梁屿川：“……” 不过夏眠也只是开玩笑，果然跟那天赵媛跟自己说的一样，梁屿川之所以不反对自己参加这个节目，甚至也不排斥自己，可能会出现在节目中，其实就是很简单的心理。 人对于心爱之物，本身就有好几个心理阶段。 刚得到的时候总是患得患失，生怕一切都是在做梦，所以愈发珍惜，又觉得自己的宝物好到都不敢炫耀，带着一种既想昭告全天下，又害怕自己的宝物真的会被抢走的恐慌。 “所以我也没有怎么太拦他们，就由着他们说了。”梁屿川说道，“当然你要是觉得有任何不高兴的话……” 还没等他说完，夏眠就先摇了摇头：“那都是你的战友，我有什么好插手的，而且你那边工作也不比我们这边轻松，如果闲聊能让你们能稍微放松一下神经的话，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不如想想，万一真的被网友扒出身份的话……” “也没什么好不好扒的，无所谓。”梁屿川倒是很果断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就行，那我就都不用管这些了。”夏眠心情很好，喜悦也从声音里露出来。 “所以想好等会我们要去哪儿了吗？”梁屿川说，“老师。” 夏眠侧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又叫上老师了？” “只是感觉你好像很适应这样的身份，”梁屿川说，“而且我迟到了也是真的。” “这倒是没说错，我确实挺喜欢在学校里面代课的，感觉像是工作中偷闲。” 夏眠点点头：“主要是站在讲台上会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毕竟自己当年也是在这些教室里面学习的，现在走出来了，去了医院之后，还会偶尔回来看着比自己年轻很多的面孔，想着他们以后也会走上自己这条路……有一种薪火相传的感觉。” “那你当年在这片校园生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冷不丁的梁雨辰忽然问道。 “倒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主要也就是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因为我们室友都还挺安静的，所以只需要临近期末的时候会去图书馆。” “不过你这么说，倒是也让人有点怀念起来了。”夏眠看着他说道，“要是实在想不好晚上吃什么的话，我们先随便逛逛？” “虽然我觉得我的大学乏善可陈，但你要想了解的话，我就带你看看那时候在这里念书的我。” 说完这一句话，她眼睛里带着一点难言的期待，又有一种跃跃欲试：“所以……你想看看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其实夏眠也没有别的意思，确实也是兴致突然来了，加上两人现在正好都在校园里，也就想着趁着机会带他逛一逛。 梁屿川看见她手边还挂着一个装日常用品的小包，已经十分自觉地接过来，一只手拿着夏眠备课的书，肩头还挂着她的小包，秀气精致的迷你包在他的肩上显得有一些怪异，但并不违和。 今天的天气好像也比前些时候晴朗，还没到日落的时候，但气温和湿度都可以称得上宜人，就好像是全部给他们准备的一样。 “不过现在看上去学校还是变了很多的。”夏眠一边看着路边放学的学生，“一般这个点分两种情况，如果下午有两节大课的可能就不会从教学里面出来，他们甚至在两节大课结束之后，都懒得跑去食堂解决晚饭，通常都是在最后一节课，还有五分钟或者十分钟下课的时候，开始摸鱼点外卖，然后到宿舍楼门口去拿。” 说起自己以前读书时候的事，夏眠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如果下午只有一节大课的话，虽然下课的时候可能都不到四点半，但是还是有不少人会选择直接去食堂待一碗晚饭打包回来，这样就可以免得饭点的时候再跟人挤人的去食堂。” 她知道自己的大学生活肯定会跟梁屿川不一样，毕竟自己只是千万普通人中的一个，而梁屿川不管是从小到大的经历还是受过的教育，都一定会跟自己有一些差别。 只是梁屿川好像猜到了她会这么想，甚至还配合的笑了一下：“我读书的时候肯定没你那么刻苦，不过现在让我回想当时学校的样子……” 说着，他摇摇头，“我也没多少印象了。” 不过不用问夏眠也知道，梁屿川上的学校一定很好，应该是那种不仅上文化课，还会全方位培育学生各项能力的学费贵的吓死人的学校。 两人聊着聊着正好有一辆摆渡车放着音乐，从他们两人中路过。 摆渡车的司机还叼着一块棒棒糖，开的很慢，车上现在也没几个学生，不过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甚至在看到夏眠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有些惊喜的朝她招了招手，眼神里还有点不确定：“你是那个临床A……A……” 夏眠倒是主动笑了一下：“是我，张叔您居然还记得我。” “这怎么可能忘了，你当初帮我那么大忙。”开摆渡车的司机踩下刹车，看着夏眠就喜笑颜开，然后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旁边的梁屿川，于是脸上的笑更深了，“这么多年不见。这是……” 夏眠干脆直接揽着梁屿川的手，挽住他的胳膊，大大方方的对张叔介绍：“我结婚了，这是我丈夫。” 张叔连连点头：“怎么今天突然想着回来了？你毕业应该好多年了吧……这是……” “我过来帮学生代点课呢，正好下课了，有点时间，干脆就在附近逛一逛，没想到还能遇上你。” “真好，真好，当年的学生现在都成老师了，怎么说，你们现在要去哪儿？”张叔拍了拍方向盘，笑着说，“如果是在校园内的话，不然让我送你们一程？” 夏眠笑眯眯的，指着旁边的打卡器：“可是我早就不是学生了，刷不了学生卡。” 张叔也跟着笑：“没事，反正现在学生不多，你们就上来吧，要真有人说起，我拿我的卡帮你们打。怎么样？要去哪儿？” 张叔这么热情，夏眠也不好推辞，更何况原本只是想散散心，但是校园的氛围本来就能让人心情愉悦。因此干脆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梁屿川：“要不，带你去三食堂看看？那里也不是不能解决晚饭。” 反正都来到这里了，中国有一句古话叫来都来了，还要费劲地吃那些什么山珍海味玉盘珍馐做什么，既然说要体验校园就要入乡随俗，学生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梁屿川微微挑眉：“好。” 于是在张叔的盛情邀请下，两人坐上了去往另一边校区的摆渡车。 还好，虽然说是另一边校区，但只是因为整个学校的规模比较大，两个校区间走路的话可能要几十分钟，所以才会开发了校园专线的摆渡车。 车上还有零星几个人，应该是只有第一节大课，下课之后想去三食堂那边的学生。 现在目睹了张叔跟夏眠打招呼，又看到夏眠带着梁屿川上车之后，学生们明显也是认出了她是谁。 ……毕竟不管怎么说，从之前的社会热点到现在的综艺热门，夏眠现在也能称得上是知名校友了。 果然在他们两人登上车之后，就有一个学生怯怯的，试探着过来说：“听开车的师傅说，你是最近的那个……” 与其扭扭捏捏不如大方承认，夏眠没怎么隐瞒，直接点点头：“是啊，我也还能算是你们学姐呢。” 几个学生惊喜了一瞬，对视一眼，然后连忙说道：“学姐好！” 夏眠朝他们点点头，不过现在倒是不太想讨论这些事情，于是冲他们说道：“你们也是去三食堂那边？” 其中一个人点头，另外一个人说：“他去那边买饭，我要去解剖楼补个实验报告。” “那最近三食堂出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吗？”夏眠眼睛亮亮的，“我刚刚下课，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顺便重温一下校园，有没有什么新品推荐？” 夏眠他们学校一共有四个食堂，不过要数三食堂这边规模最大，品类也最丰富。 好像是说之前三食堂预备的时候是想往高端线做，又因为学校有一些其他国家的留学生，需要照顾，干脆就联手打造起这附近的大学城里面最好的一座食堂，口味还不错，又是学校的价格，甚至有一段时间还成了一些打卡点。 那个学生明显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其实我们现在最出名的还是那一家麻辣米线店，不过说是开了好多年了，应该是你们在的时候就已经吃过？不过奶茶倒是新开了好几家，而且口味都还不错，因为都是一些新的牌子，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 这个学生一边说着，一边跟夏眠介绍了好几个可以尝试的新菜品和新饮料。 夏眠光是听着，许多年前在这里上课的记忆又重新浮现出来。 听了一会儿后，她终于选出了几个自己最想吃的，兴冲冲地转过身来，看着梁屿川的眼睛：“幸好今天你在，我可以多点好几样。” 有梁屿川在，她根本不用担心浪费。 起码点个三五样是完全可以的。 梁屿川点头，还顺便给了个建议：“你要是多想尝一两样的话，那奶茶可以先不喝，等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打包回去。” 夏眠点头如捣蒜，看上去乖的不行，哪里像一个知性温柔的女医生，倒像是还在象牙塔的学生。 “学姐真巧，我们今那个综艺呢，没想到居然能在校园里面看到你的真人。” 两个学生看着夏眠笑了笑：“而且你爱人真英俊，你们一看就很幸福般配。” 这种来自学生的真心祝福最能打动人：“谢谢。” 张叔也在这个时候适时的跟他们聊天来。 “当年小夏下课的时候也特别喜欢坐我们的摆渡车到三食堂，关键是时间还很规律，周一到周五一个时间，周六周日的话，就是从图书馆开到三食堂，然后再回宿舍，雷打不动。” 这么一想，夏眠当时的作息简直规律到可怕，关键是被他们这么一说，夏眠也有点惊讶：“……我当年真的一直去三食堂啊？” “可不是吗？不然我也不会对你印象这么深刻。”张叔笑呵呵的，在开车的间隙，还跟后面两个学生闲聊，“你们知道吗？有一天我接女儿下课正好也是晚班，想着再开两趟就可以回去，当时正好遇到小夏，也从三食堂出来准备回宿舍……” “那个时候我忙开车嘛，又不太好分心，还是小夏看出来我女儿脸色不太对劲，直接在车上诊断分析完，就让我先别开车回寝室，让我带女儿去对面的医院。” 说到这里的时候，对方依然松了一口气，也依然很感谢夏眠：“还好去的早，孩子一点事都没有，如果不是当时遇到小夏，我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不过这件事对下面来说倒是没什么可以拿出来褒奖的，不过就是当时自己正好学到相关的知识，而他的女儿正好又是典型的案例，一定要抓紧时间处理，就可以及时解决。 倒是后排那两个学生听得津津有味：“还有这样的事！” “是啊，所以我还一直记得小夏了，有时候时不时都会跟我女儿提起她。” 这件事要不是他提起，夏眠其实自己都不太记得细节了，但回想起来的感觉倒也不坏。 “好了，三食堂到了！”闲谈间张叔也稳稳地把车停好，“快去吧，不然晚点就要排队了！” 第496章 校园记忆 第496章 校园记忆 刚才那几个学生跟夏眠两人告别。 夏眠也是，脚才刚刚踏上熟悉的石板路，心就立刻雀跃起来，几乎都快要冲破胸膛。 她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感受了一下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气息，然后才笑着说：“啊，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只不过现在自己不是一个人来了。 梁屿川侧头看着她。 “真怀念，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因为夏眠后面再开始实习之后又要的准备考研，从那时候开始，基本上就被忙碌包围了，连毕业的时候都急匆匆的。 再后来研究生阶段基本上忙得不可开交，更何况在刚接触临床的时候又遇到家里的事，细细想来，是真的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旁边的梁屿川也看出了她的怀念，在此刻很安静的陪伴着，没有再多说什么。 “跟刚才那个张叔叔说的一样，我基本上就是在上完第一节大课之后跑过来找饭吃，”大概是太多回忆和感慨叠在一起，夏眠一边拉着梁屿川进去一边说道，“我几乎记得每个时节的……这附近的气息。” “不得不说，学校的绿化做的还不错，春天能闻到青草香，旁边还会栽种几棵桃花树，夏天的话，旁边不远处就有人工湖，有时候一些大体部的学生还会去上面搞什么划船比赛，还挺神奇的，而食堂就在湖边不远处，也能中和一些夏日的炎热，但我最喜欢的还是秋天。” 夏眠一边说着，一边仰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最好还是深秋，比如像现在。” “虽然天气是冷了，但旁边的枫树会很好看。”夏眠侧头看着旁边的枫树，果然如同她所说的那样，也已经变成金黄色，“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太急的事，还会刻意让师傅在摆渡车的前面一个站停，然后绕着人工湖走过来，专门会去踩清洁工来不及清扫的落叶。” “虽然听上去好像很幼稚的……” 夏眠好像自己也这么觉得，不过还是继续说道：“但当时那也算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解压方式吧，好像从放学到走到食堂这一段路，听着踩在落叶上的清脆声音，就感觉人生充满希望，没有什么困难是不可以跨过去的。” 这些话夏眠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也是第一次告诉梁屿川。 “一点也不幼稚。”梁屿川声音很轻，说道。 “真的啊？”果然在他这么说之后，夏眠的眼睛比刚才还要亮了一些，“那……” “那等会儿我们出来，你想再走一次吗？”还不等她开口，梁屿川先说道。 夏眠立刻连连点头。 “好！” - 两人走进食堂的时候，夏眠原本想轻车熟路，直接走向自己熟悉的那一家知名的麻辣米线，没想到走了两秒之后才发现自己早就不是学生了，手里也没有学生卡，这才重新拉着梁屿川走到入口的地方去换了两张凭证。 虽然移动支付早就已经普及了，不过为了食品安全和各种各样的原因，因此如果不是本校学生或者员工的话，还是要去门口稍微签个到，才能换到可以在这里消费的凭证。 现在这个点基本上人还不算太多，因此换票的过程也比较顺利，夏眠甚至还新奇的看着自己手上那两张凭证，用手举起来晃了晃：“没想到这个凭证现在都已经改成这个样子了，出示给窗口的员工就好了，就可以直接扫码。” 很快夏眠更加高兴地发现，自己之前经常坐的那个位置，现在没有人，因此立刻扯着梁屿川走过去坐上：“我要吃我之前最喜欢的那家麻辣米线！” 然后又看了梁屿川一眼：“不过三食堂好吃的东西有很多，还有一家非常出名的盖浇饭，和另外一家需要等时间比较长的茄子煲。” “你决定就好了。”梁屿川这个时候当然是全程听她的话，“你可是老学姐了，我作为新生来说肯定只听你的。” 夏眠开玩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还在叫我老师呢。” “好的，老师。”梁屿川立刻从善如流改口。 夏眠作势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那我就买跟我一样的了，一定要给你尝一尝我当时魂牵梦萦的味道。” “要不要我去买奶茶？”梁屿川自告奋勇的说，“就刚才车上学生说的那家，你应该很想试一试吧。” 夏眠欣然同意，一边点头一边还真的跟学生似的，把自己的课件放到桌上和椅子上当做占位，表明这个地方已经有人坐了，然后才起身去买饭：“好，那就这样分头行动！” 大概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太鲜活，梁屿川笑着勾了勾唇角，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夏眠的发顶。 怎么这么可爱。 夏眠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准碰老师头发！我今天还稍微到饬了一下的，你别给我头发揉乱了！” 梁屿川眼中笑意更深：“好的老师，知道了老师。” 两人笑闹着分开以后，夏眠有点脸热的眨了眨眼，甚至还有点做贼心虚的，环视了一下四周，才走向自己最熟悉的那个窗口。 “两份麻辣米线，微辣什么都加，谢谢。”夏眠一边说着一边惊喜的发现，食堂窗口的老板竟然还是之前那个。 “好嘞！”对方先是重复了一遍夏眠需要的东西，然后下意识的指了指刷卡的地方，“两份一共十八，这边刷卡，打包还是在这里吃？” 夏眠连忙说：“我扫码就行了！” 其实她给吴主任代课肯定也是给学校里报备过的，因此当时负责学校行政的还过来问她要不要办一张职工的校园卡，只不过那时候夏眠太忙，还要提供不少资料，她一来二去就忙忘了，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早知道那时候还是应该办一张的。 夏眠一边想，一边掏出手机来找扫码的地方。 她还看了一眼旁边，当年的现金窗口虽然还在，不过几乎没什么人光顾了。 正想着，听见她说要扫码，对方这才抬起头来：“抱歉，我还以为你是学生。” 核验了一遍夏眠的凭证之后，老板立刻从下面拿出两个二维码来给她扫了，还很热情的找个话题：“是隔壁学校的学生吗？还是……” 夏眠笑笑：“是本校的，不过毕业好多年了。” “也是，怪不得点菜的时候这么流畅，以前很喜欢我们这儿吧？”老板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 “是啊，我当时就特别喜欢你们家的米线，我记得那个时候，老板您家的孩子好像才刚出生吧，现在多大了？” 听到夏眠这么说，老板也惊讶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么老的主顾：“照你这么说，应该是我们刚开业你就来过了吧？瞧我这眼睛，也没认出来当年的学生……” 夏眠也知道这句话不是客套。 不过比起自己的学生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而食堂窗口的老板每天要面对那么多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员工，记不住一个几年前的顾客很正常，不是每个人都像张叔那样，因为有记忆鲜明的事情，才会记到现在的。 不过听到夏眠说起自己的孩子还是很开心，话也忍不住多了起来：“是啊，我记得我们当时来的时候，孩子刚出生，那个时候只想着赶紧把生意做好，每天操心的事情，一堆孩子又不太会带，整天都忙得焦头烂额……还好，现在还是好起来了。” 说完这句话就抬头看着夏眠：“也是，没想到还有当年刚开业的学生过来，想必过了这么些年，你们也有新的生活了吧？” 夏眠耳畔还是刚才老板说的那一句“还是好起来了”，一时也感慨的点点头：“是啊，是好起来了，我现在过来上课呢。” “好啊。”大概这两句话让老板更开心了，于是干脆在做的时候，把旁边的调料盒打开，“既然都是以前就来过我们家的，那给你们两份一人都加个肠吧。” 夏眠也没想到还有这种福利，吃了一惊，不过还是赶快道谢。 当自己端着餐盘盛这两份麻辣米线到刚刚的位置上时，梁屿川也正好买了奶茶过来。 两人在坐下来的时候相视一笑，看着面前的奶茶和食堂的米线，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没想到你回来第一顿是让你陪我吃食堂。” 夏眠虽然这么说，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十分主动的把刚刚跟老板说的事情告诉梁屿川：“所以现在你碗里这根肠还是靠我的面子讨来的，快试试。” 而自己先拿着旁边的奶茶大喝一口。 毕竟是食堂里面的奶茶，肯定不如外面那些专业做奶茶的店，还是能尝出一些香精味儿，但是不得不说调配的很好，也非常符合学生口味，很甜，但不至于发齁，而是能让人心情愉悦起来的那种甜。 而且之前在科室，同事们一般点的都是些偏健康的果茶，很久没有这种非常直给的调配饮料，偶尔喝一次还十分舒爽。 要不是赵媛大学的时候没跟自己一个学校一个专业，这种校园的记忆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想到她昨晚还给自己拍大排档炫耀，她高低都得还回去，可惜了。 食堂里的电视正播着自己不太了解的影视剧，有学生专门搬了餐盘过来边看边吃，不一会儿，校园广播也响了起来，夏眠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代表现在时间正好到五点，傍晚的广播站也要准备工作了。 她看着面前的一切。 一口奶茶一筷的米线，甜辣交叠的口感，肯定不能说得上健康，但是实在让人满足。 “果然还得是这家熟悉的味道，我后面点过好几家都没家的口感和调味。”其实夏眠本来还想点中辣的，虽然她也不是很能吃辣，但这家的辣更多的是香，非常上头，不过想到梁屿川，她还是退而求其次选了微辣，但即便如此，对方还是看得出来有点被辣到，脸颊虽然看不出来，但耳朵已经有点发红了。 夏眠看的心痒，干脆伸手去碰了碰他的耳垂。 梁屿川本来就觉得有点辣，而耳垂又是人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之一，突然间被碰到，整个人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打了个激灵。 动作幅度很小，只有夏眠看到了。 但这样一个小动作，无疑让她更加开心，也可能是今天起了玩心，按照原来，可能这种时候她就会收回手去，可今天就是想再看一看他现在这鲜活的样子，于是她饭也顾不上吃了，甚至还想伸出另外一只手…… “啪”的一下，这一次夏眠没有得逞，手才刚刚到半空中，就被对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你的训练成果怎么就用在我身上！”夏眠也没想到梁屿川反应这么快，但是又还是想再碰一碰他的耳垂，于是被他抓住了手也不安分，手腕还在他的手掌中扭来扭去，“给我碰一下怎么了！” 虽然梁屿川现在脸上看上去依然波澜不惊，只是耳垂上的红晕依然没有退下去，只是开口的时候声音带着一点哑：“别动。” 然后下一句是：“还在你学校呢。” 听到他说这句话，夏眠的手才立刻停下来，然后僵在原地。 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见梁屿川，所以有一些抑制不住心情，还是因为带着他故地重游回到自己许久没来的校园心潮澎湃，总之在刚才那一刻，她的确是险些忘了，自己还跟梁屿川在学校食堂呢。 想到这里，夏眠的脸不可自抑的一红，心跳也快了几分，然后想把自己的手从梁屿川的掌心抽出来。 可没想到等到自己往后伸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夏眠连忙抬头看梁屿川一眼，压着声音说道：“你干什么？！” 没想到梁屿川只是微微一挑眉，唇角带笑的看着她。 夏眠又往后扯了扯自己的手腕，但梁屿川用了巧劲，根本纹丝不动，她有些紧张的瞪过来看了一眼，复述了一遍刚才梁屿川的话：“这在我学校呢！” 虽然这个位置是之前夏眠学生时代最喜欢的位置，所以她很熟悉，一般只要不闹出太大的骚动，都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 不过这种隐秘的刺激感还是让她脸红了起来，又想赶紧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掌心挣脱，可是又不敢动作太大，生怕真的被人看到了。 在这样的心理之下，夏眠的脸越来越红，就好像真的吃米线被辣到了一样。 “梁屿川！”夏眠又压着嗓子喊他，不过这一次见他没有反应之后，干脆自己故意把声音放软了一点，换了一种声调，轻轻的喊，又叫一遍他的名字：“梁屿川……” 原本紧张羞赧的音调，忽然变成温柔似水的呢喃，很显然梁屿川也愣了一下，而夏眠也很快趁着他愣神的机会，立刻把手抽了出来，还有一些显摆似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庆幸自己略胜一筹，看一眼还不够，她干脆又对他挑挑眉，又微微勾起嘴角。 不过梁屿川倒是也没有落败的沮丧，反而比刚才笑的更开心了，好像很满意夏眠这样做一样。 “现在都学会这一招了。” 梁屿川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 夏眠还以为他又想做什么，结果对方只是伸出手来，用自己的食指，往自己的脸上抹了一下。 “吃慢一点，别那么急，不够吃再去买一份。” 见夏眠露出错愕的表情，他这才满意的收回手。 这下两人不分伯仲，都扳回一城。 不过很明显，夏眠心态素质没有梁屿川好，于是在发现自己又被他逗了之后瘪了瘪嘴：“你怎么搞偷袭啊。” 梁屿川倒是没有揭穿，明明是她先犯的规，结果现在还倒打一耙。 不过两人在私下的逗弄也没有太久，毕竟这确实是在夏眠学校的食堂里。 不管是梁屿川回来了，还是今天心情的确很好，又或许是太久没有吃到心心念念的学生时代的这一口，总之今天的夏眠食欲非常好，在喝完了一整杯奶茶的前提下，还把整盘加了肠的米线吃的干干净净。 到最后，她满足地抬起头，总结了一下今天下午的一切：“简直是最近以来最完美的一个下午。感谢吴主任让我代这个课。” “走吧，现在要回去吗？”夏眠站起来，梁屿川已经把两人的餐盘都收拾好了，点点头。 夏眠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久别重逢的心情又十分雀跃。 直到两人走到旁边收餐盘的地方，夏眠一抬头就看到一对年轻的学生情侣，互相勾着手，旁若无人有说有笑的从他们面前穿行过去。 校园恋爱里本身就是美好居多的。 更何况，无论如何爱情大家都是向往的，只是因为自己作为一个所谓体面的成年人，会顾及各种各样的原因，怕被人看到，怕被人议论，有的时候才会在外人面前更克制一点。 可这都是在学校了，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又不会有多么亲密的举动。 夏眠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已经伸出手，挽上了梁屿川的胳膊。 第497章 怪谈轶事 第497章 怪谈轶事 的确如她想的那样，在校园里大家都对这样举止得体的情侣见怪不怪，如果不是两人气质的确出众，估计也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不过那也只是“如果”。 毕竟夏眠才刚刚在大热的综艺里露过脸，而且还拥有超高的话题讨论度，虽然镜头不多，但是等到了人多的地方，还是稍微被别人注意到了一点，有几个学生好像有些惊讶的微微张大了嘴，不过又出于礼貌，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夏眠本来就对这样的目光不太感冒，更何况这是她自己的母校，而且这些学生的眼神里也并没有带着丝毫恶意，甚至是兴奋或者是自豪的。 梁屿川也注意到了，甚至还配合过来跟她开玩笑：“我差点忘了，你现在应该算是你们学校的知名校友了？” 还没等夏眠说话，他就已经轻笑一声：“那我真是运气太好了，还是沾了老婆的光。” 也许夏眠刚才还有那么一点的小紧张，但是在接触到梁屿川的眼神之后、感受到对方不仅没有松开自己，反而挽得更紧的手之后，一颗心完完全全落到了实处。 “那我们现在是要坐摆渡车回去还是怎么样，都听你安排？” 梁屿川主动开口。 “其实到了这边之后，离另外一个门也不远了，我们稍微绕一圈消消食怎么样？”夏眠提议，毕竟刚才自己因为太过怀念学校的麻辣米线而选择了全部吃光，甚至汤都喝完了，之后又喝了一整杯奶茶，现在就坐车，万一遇到颠簸可能还会不舒服，“我带你随便逛一逛吧？在附近随便绕一圈之后再回去？” “好。”梁屿川侧头看她一眼，眼里的爱意毫不掩饰，“你说了算。” 于是偶尔还是会有目光朝他们两人投来，但是谁都没有在意，如果真的遇上打招呼的，也会笑眯眯的迎上去，客客气气的回应两句。 可能这就是象牙塔的含义。 无关那些哲学的辩题与思考，在这一刻夏眠单纯的认为，学校本身就是一个比外面的社会要美好很多倍的地方，而大学校园更加自由，也更加热烈，尤其是像这样的一所专业的医学院校，愿意选择这里的大部分人基本上都揣着一颗赤诚的心，因此也会更有同理心和同情心，他们向往以后广阔的天地，但也愿意在此刻脚踏实地的充实自己。 食堂的旁边就是之前夏眠说过的人工湖，不过快到附近的时候，她还是惊讶的睁大眼睛：“之前我毕业那一年有人说人工湖要翻新，我还不信，没想到现在居然已经连成一片了。” “我原来的人工湖基本上只有食堂这附近的一片，旁边装了一些装饰用的亭子和桥梁，然后还有一些活动器材，不过那些活动器材其实基本上没人用，或者说都是用做另外的用途……” 夏眠看过去。 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人工湖扩大的关系，原本那些称得上拮据的装饰都被移走了，变成更大的水泊， 两边还修了不止一座大理石的石桥，这一次是真的有了湖心亭。 “你刚才说，另外的用途是什么？” 梁屿川一边在旁边安静的听着，偶尔会问一两句。 “用途嘛，在这种学校里面基本上都是拿来给学生们背书的。” “其实说实话，在人工湖旁边虽然听着有背书的氛围，但是其实并没有那么舒服，肯定是比不上图书馆，所以我有的时候如果能占到位置也不会来这边，”夏眠说起以前的事，总是津津有味，“毕竟夏天的时候虽然靠近湖边是能凉快一些，可是因为没有遮阳伞的缘故，只能听一听bbc，背单词什么的，基本上看不了教材，所以你要是在夏天的时候，在早晨人工湖旁边转一圈，还能听到不少背书的声音。” “冬天的话就更冷了，不过我在的那几年宿舍还没装上空调，或者说因为电功率的原因，就算有了暖气也不常用上，所以有的勇士真的会来湖边学习，我当时路过都看着觉得冷。” 而现在，夏眠看向旁边的湖心亭。 原本说着没有遮阳伞的地方，早就已经被阴凉庇护，从这边看过去，湖心亭里面坐着的，好像是一群正在准备英文情景剧的学生，甚至仔细听一听还能听到里面的英文单词，大概是一个儿科背景的英文剧目。 再往旁边看，果然有在背书的学生。 此刻那人正戴着耳机闭着眼睛，一边听着耳朵里面的音频，一边背诵，毕竟在这里背书影响不到其他人，大家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现在是期末了，人肯定是要多一点，不过大多数都在图书馆。”夏眠指了指远处的一栋高楼，“那里就是我们的图书馆。” “旁边挨着实践技能教室，还挺方便的，有时候背书背累了，还能去隔壁练一下实操，不过一般都抢不到假人和电脑就是了。”夏眠笑眯眯地说，眼里还带着一点骄傲，“我运气比较好，一般都能抢到。” “真的是运气好吗？”梁屿川也顺着她的话回答，“难道不是特别早起才能有这样的底气？” “早起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夏眠回头看他一眼说道，“你是没见识过我们学校真正的期末，尤其是毕业季，那个时候你就算凌晨三点站在宿舍楼阳台上，看着对面百分之八十都是亮着灯的。” “毕竟医学本科跟其他的本科有一点差别，本科毕业的时候暂时不需要毕业论文，而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毕业考试。”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专门用了酣畅淋漓四个字。 “就跟医师执业考试差不多吧，不过题目还要更多一点更杂一点，因为不是按照执业医师的提纲来出题，而是大学五年基本上可能用到的所有内容都会出在里面。” 尽管夏眠当时是保送，但是当时的辅导员也告诉过她，需要能令人信服的成绩，因此她最后还是参与了毕业考试。 “一共要考两天半，有一整天的考试还算有题库，当然了也就六七千道题罢了……”夏眠其实成绩一直都算挺好的，不过回忆起来还是有一些令人发怵，“剩下的一天半就完全从书本里面考了，也不划重点，反正你去问老师，老师就说只要教过的都可能考。” “尤其是内科学，外科学、诊断学这种砖头一样的科目，每次都觉得自己看完一遍之后能记住一些了，但是结果……” 夏眠叹了一口气，毕竟那是过去很多年的事情了，因此也可以玩笑般的说道：“结果翻开书的时候是马冬梅，关上书的时候就是马什么梅。” “以前也没听你说过这些。” “读书时候的事……因为我觉得我念书的时候还挺无聊的嘛，甚至都没有进医院之后有意思。”夏眠一边说，一边晃荡着梁屿川的手，跟小孩子似的。 不过说到一半，她忽然停下来。 对啊，自己一向觉得她当年读书的过程十分枯燥乏味，而且乏善可陈，可是居然在面对梁屿川的时候，却能把这样自己都觉得无聊的事情饶有兴致的复述出来。 所以这么看来，无聊其实也是一个相对的词语。 她不需要去担心自己说这些话，梁屿川会觉得枯燥或者没意思，也完全不用去考虑，或者设想，对方听到这样的话题的表情。 因为在爱人之间，分享是一件多么自然的事情。 你知道他会理解，明白他会接纳，确认他会懂得。 不需要太多无意义的言语。 于是夏眠在这一刻忽然也明白了之前赵媛说的那些话。 就像梁屿川向来低调，不喜欢在镜头面前抛头露面，而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或者建议的时候，对方却一点反对的态度都没有，甚至还是欣然接受的，因为知晓他会支持，也明白他会配合自己，就好像永远有一个人愿意为自己兜底，因此自己可以更加无忧无虑的往前进。 “怎么不说了。” 梁屿川很快也察觉到了她的停顿，甚至都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接着说道：“是回想起了什么更有意思的吗？” “倒也没有……” 夏眠略微放慢了脚步，停下来对梁屿川笑了笑。 “有一次为了占位置，躲在图书馆角落不小心睡着了，被锁在里面一天……算有趣的事吗？” 梁屿川抬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算可以分享的事。” “那当时，被关在里面不害怕吗？” 大概是想到这里，夏眠自己都笑了出来：“你别说，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离谱。” “那时候我本来是想跟室友约定好了一起早点去占位置的，所以我俩当时起的特别早，基本上赶图书馆开门的第一班就冲了进去，然后为了让自己的位置能用一天不被占，就特地选了倒数第二层里最隐蔽的几个位置。” “你别不信，我占位置可有经验了。”夏眠说到这里，甚至有一种自满的狡黠，朝梁屿川眨眨眼睛，“这可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不过我现在听说学校还专门备了自习室，就是怕图书馆占满之后还有人有自习需求的，可以凭学生证进去免费使用。” “虽然现在回头看，感觉我当年的大学生活基本上都被学习占满了，但是也没有觉得很枯燥。” “嗯。”没想到这次梁屿川还真的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认同道，“毕竟我老婆学有所成。” 夏眠都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了，不过还是微微红着耳垂附和道：“那是，毕竟我现在可是我们学校的知名校友！” 也算是call back了一下刚才的玩笑。 夏眠冲他眨眨眼，继续说：“当时我俩还特别沾沾自喜，跟自己说起的早就是有用的，以后都要用这样的方法来图书馆……” “其实这样也挺好，只不过当时我俩因为一些比较小的问题有了分歧，我们就想着正好在图书馆，不然就直接在馆里面查资料解决，然后就顺着去了更偏的藏书的地方……” “因为图书馆是不能带外来的食物的，所以我们后面到了傍晚的时候，我劝她要不要先去吃饭，我俩就说好了，轮流站岗吃晚饭，一个人出去吃完之后，另外一个人等她回来之后再出去，这样就能保住我们好不容易占到的位置。” 听到这里，梁屿川挑了挑眉。 一般按照故事发展，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要出现转折了。 “结果……” 果不其然，夏眠说道：“结果我室友家里出了事情要临时回去一趟，她给我打电话，我那个时候又是因为手机在图书馆静音没有听到，直到看到她发的消息的时候，才意识到已经过去很久了。” “因为我们学校图书馆有几层楼是不关灯的，正好我在那个地方是角落，虽然光线不是特别好，但是一直都还算有，结果当我看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闭馆时间，想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因为坐的位置太偏僻，没有被发现，下楼的时候才发现大门已经关了。” “那你岂不是一天都没有吃喝？” 梁屿川忽然发现这个问题，开口问道。 “水还好，图书馆本来就有饮水机，至于没吃东西……反正也就一天而已，倒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该说不说，一个人在偌大的图书馆里面待一整晚，还挺有意思的，只要是开了灯的楼层，想在哪个地方看书就在哪个地方看书，困了还可以在中间的沙发休息一下，效率还挺高。” “后来我跟我室友说自己一个人在图书馆里面待了一天，她还挺震惊的，隔天就跟探监似的，给我偷偷摸摸带了一些小蛋糕回宿舍。” “那个时候正好是考试周，不用上课，所以这次真的不用占位置了，我直接选了整栋楼最好的位置在那儿等着，等第二天图书馆的老师过来开门。” “我原本以为这种老师看到了会骂我一顿，结果对方好像一点都不意外，问了一下才知道，他们昨天晚上正好看监控的时候发现了。” “而且老师还跟我说，像我这种学生每年考试周的时候都会有几个，所以只是说了两句以后还是注意一点时间，但也没有批评我，反而还问我饿不饿，还偷偷给我塞了一块饼干，说先垫着。” “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反倒是夏眠先看了他一眼：“图书馆有什么好害怕的，更何况类似的故事，我们的解剖老师还跟我们说过不少呢。” 梁屿川听罢虚心点头：“好的，夏老师。” “从人工湖再走两步就是解剖楼了，跟实验楼连在一起，”夏眠说着，“因为这一片是后面扩建的，所以上大课的时候都是在前面，才会需要坐摆渡车，而如果是要上解剖课或者做实验，这边就算是一条龙。” 说到做实验，夏眠也想起自从自己研究生毕业之后，也许久没有再跟导师做过动物实验了，这些年虽然也参与过一些项目，文章也发过几篇，不过强度和重心肯定都放在临床工作少。 “我当时研究生的时候就在这边做实验，有段时间看着大小白鼠都头疼，还有兔子……” “关键是那还是我悉心呵护的实验数据，生怕出一点差错。” 梁屿川静静的看着她。 果然跟夏眠自己说的一样，她其实并非讨厌实验室的作业，也的确对这一切依然有兴趣，只不过工作需要取舍，这才慢慢离开实验室投入到临床当中来的。 他想起自己在没有真正跟夏眠好好接触之前，一直对医生这个职业有一些认识误区，或者也不能说是误区，只能说是一些普通人视角的见解。 梁屿川虽然出身不错，但因为工作经历的关系以及良好的家庭教育，所以少了一些上流家庭出身的骨子里的傲慢，因此也多了一些同理心。 圈子里的人也有家境优沃的私人医院院长，所以在某一段时间里，梁屿川一直觉得医生这种工作是一个受人爱戴而且社会地位很高的优秀工作，因此也算是认为，所以医生在对待病患的时候应该更有耐心或者更崇高一点，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应该更加的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可是在真正的跟夏眠接触过之后才知道，医生并非没有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他们恰恰是在这样的前提下，依然选择坚持，在付出与收获完全不成正比的条件下前行。 他的朋友里也不乏金融精英，通常只需要赢在起跑线上，然后用几年的精英教育和市场敏感度上手，就能够获得起步比医生多数倍的工资，更别说以后的发展前景。 诚然金融行业是有风险，而且需要更有敏锐度的人去做，也并不是谁都可以完成的，可是换一句话来说，或者换一个角度来想，医生本身也是一些足够优秀的人才能胜任的，不管是体力还是智力，以及恒久而持续的耐心。 大家都知道培养一个新的医生周期很长，但也只是知道，当自己或家人临到看病的时候，医生可能会因为工作太忙碌或者太疲惫，没有给到足够的情绪价值，人们依然会给他们贴上标签，说什么敷衍了事，没有耐心，不负责任……总之负面标签远比他们应该获得的正向标签要多得多。 不过夏眠倒是没想到他现在在想这些，反而还在津津有味的跟他介绍自己的学校：“我们学校的解剖室有一整层楼，有系统解剖的和局部解剖的课堂教室，要不是现在没有学生卡了，都想回去看一看。” 在大众的认知里，总是对解剖室有着各种各样奇怪的传闻。 而人们总喜欢把这些东西加上一些怪谈，然后流传开来，或者作为一些恐怖文学创作的主题，比如什么练胆、诡事…… 梁屿川看着她的眼睛笑笑：“曾经有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我进过一次，不过应该跟你们医学院的解剖室不太相同。” 夏眠眨了眨眼睛，好像也知道了他在猜想什么：“你别说，我们解剖老师还跟我们说过一些她当年自己遇到过的离奇事情。” “我们解剖老师看上去是个身材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有一些瘦弱的女性，当时我也以为她只是给我们讲一讲标本和素材，结果后面熟了之后才发现她居然什么都干！特别厉害！” 尽管梁屿川也算博学多识，但这方面也的确是他的知识盲区：“……那这样的解剖老师一般都做什么？” “很多呀，比如说泡标本，处理标本，还有就是……”虽然两人是在一种非常积极的态度下说的一些医学常识，但是可能因为夏眠的语气太过于阳光，而且还对那位老师保持着一种崇拜的心境下，如果这个时候旁边有人在听他们说话，可能都会觉得有一些诡异。 不过梁屿川当然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觉得夏眠在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眼里的光总是比之前更亮。 他想起像夏眠曾经跟自己说过的那个学生，也就是后面跟着她上了综艺的那个白小帆，她说当时白小帆跟自己聊了很久，现在想来，夏眠跟对方这么说话的时候，应该也是现在的语气和表情吧？ “还有就是处理尸体。” 夏眠语气非常阳光的把这句话补完。 “…………”虽然梁屿川知道这些话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就是觉得有点想笑。 “反正不是都市怪谈的那样啦！”夏眠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语气可能是太过活泼了一点，反而让人感觉有点像在听什么故事，这才立刻补充道，“我们学校都是正规流程好吧！” “不过因为一些各种各样的原因，现在能放进实验室里的躯体确实不太多了，毕竟手续上就是很大的问题。” “首先需要保证这具躯体是可以用来做医学实验的，有充分的手续和足够的证明，比如说一些病人临死前的文字版委托，以及病人家属的同意书都是缺一不可的，还要确认身份……” 大概是突然说到这里，夏眠也笑了一下：“所以很多时候实验室里能看到的躯体，其实已经有了一些年头，尤其是专门做展示的几具，可能看上去都已经不成样了，或者说跟自己想象中的器官和解剖有所差距。” “我记得我第一次进解剖室，差点没被福尔马林的味道熏得眯起眼睛，当时也没什么经验，就直接往上凑过去看，结果都满眼流眼泪了，发现眼睛睁不开，才意识到好像自己是太兴奋了一些。” 在秋高气爽的傍晚，夏眠拉着梁屿川在自己曾经的学校里说这些事情，实在奇妙又令人兴奋，如果不是他提起，可能自己都会忘记刚进学校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了。 “因为这些标本都需要保存很久，而且要一直放在冷柜里面，所以存放整具标本的冷柜基本上都在负一层，只有那些系统的或者说已经拆好了泡在容器里的才会摆在桌面上或者放在展台里，所以负一楼负二楼又不通风，有时候一打开满屋子都是福尔马林的味道，有的时候气味太浓了，还要上一会儿课，出去走两分钟，缓一缓再回来。” “而且我念书的时候，当时我见到的那一句标本，听我们老师说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了……对，不是十几年前，是几十年前！这标本的年龄比我们都大，而且还经历了很多届的师兄师姐，现在还要继续接受新生的观摩。这些标本因为太过久远确实没有人认领，有一些可能是当年饿死的或者各种各样，确实没有了亲戚朋友无法辨认，兜兜转转就被收过来做了标本。” “所以才说现在可不一样了，因为从捐献者本人点头，到家属同意再到运输和各种各样的环节都可能出现问题，所以我们当时刚去解剖室的时候，老师教我们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对标本保持尊重，因为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对医学事业有着贡献的伟大的人。” 这个时候梁屿川倒是很认真的点点头。 因为具有同理心，所以才会更加凸显出这些人的伟大。 毕竟现在很多人试想了一下，不管是观念的原因或者是心理上的障碍，其实真的愿意有这么无私奉献的人并不多，就算让他现在自己做选择，可能都无法立刻有这样的觉悟。 “而且解剖室里面有一些是已经处理好专门供参观的标本，也有一些需要自己实验亲手上手的过程，比如说让你自己模拟外科手术及剥离皮肤组织，认清楚每一层的结构是什么，那个时候就要用到更多的标本了。不过我听说现在这样的动手能力和机会对于新生来说已经越来越少了，比较珍贵，我当时运气还算好，还是有了操作的机会，现在想来也挺珍惜的。” 尽管现在的夏眠在手术方面已经小有所成，这种最基本的知识在她脑中已经是滚瓜烂熟，但每当回想起来，依然要感谢当时愿意做出奉献的这些可能叫不出名字的标本。 “你还没说当时你们解剖老师说的怪谈是什么。” “不是怪谈，是真实的事迹！”说到这里，夏眠还认真了起来，“虽然现在听起来还挺恐怖的……不对，也不是恐怖，就是非常巧合！” “因为刚刚说了，我们解剖老师是什么都要做的，所以在殡仪馆送尸体过来的时候也是要处理的。” “……完了，”夏眠说着说着都把自己说笑了，“虽然说是真实事件，但是听上去好像真的在讲什么都市怪谈一样。” “当时当地的殡仪馆运送了一具尸体过来，当时说了好几遍是无人认领，而且无法辨明身份，在公安系统那边也已经报备过了的，然后才送到我们学校来当做医学研究，当时我老师一个人在解剖准备室，就想着既然确认了，那就先把该做的事情做了，把标本先做一些基本的处理。” 夏眠咳嗽了一声：“因为工作需要，正好第二解剖室那边确实还缺了一些其他的标本，因此老师就专门拿了锯子过来……” 好像真的越说越惊悚了。 不过毕竟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夏眠也说得绘声绘色：“因为想着早点处理早点好嘛，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挺费体力的，我老师就想趁着自己精力充沛的时候，赶紧把任务完成，结果刚把锯子端过来还没下手，被殡仪馆承诺过好几次，不会有问题的尸体忽然就自己坐了起来——” 说到这里夏眠还专门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梁屿川，发现对方表情没有任何异样，之后还问了一句：“没吓到你吧？” “挺有意思的，怎么会是吓到呢。”梁屿川还接着问后续，“这是什么情况呢？”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就是殡仪馆的人疏忽了，也是他们没有检查仔细，加上那个时候是新来的工作人员，不太了解流程，而且那时也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手续，所以走起来还算方便，对方确实是一个流浪汉，也没人认领，发现的时候生命体征确实不好，但因为不是从医院里面送过来的，所以他们缺乏了一些其他的诊断加上各种各样的疏忽，总归就是这么从殡仪馆里拉过来了。” “我老师可是什么大阵仗都见过的，但是刚拿好锯子发现的人从台子上坐起来的那一刻还是吓了一跳，她当时跟我们复述的时候都在跟我说，到现在还在后怕。” 夏眠一边说一边点头：“毕竟确实是很大的事，要是真的对方晚醒了一点或者有别的什么情况，估计真的得出大事了。” “当然对方也是惊魂未定，不过确实比较虚弱，说不出什么话来。于是我们老师先叫了领导做确认，然后又赶紧联系公安机关送回去了，后来殡仪馆相关的人员也被惩罚或者撤职，这件事情才这么结束的。” “不过现在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因为程序和手续越来越严格复杂，所以我老师说，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夏眠把这件事情说完之后，又有点感慨：“这么一想，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她了，还挺怀念。” “要不要去看看？反正现在就在学校。” 夏眠抿唇笑了一下，然后还是摇了摇头。 “算啦。”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夕阳，“先不说现在这个点对方应该已经下班了，而且现在我没有去解剖室的学生证，虽然可以去找学校补办一个职工的，但是也太麻烦别人了，来来回回都好几天了。” “而且我当年上学的时候，她就已经快接近退休了，说不准现在已经不在学校了也说不一定。” “更何况我已经是她很早很早以前的学生了，还是大一的时候上过她的课，后面也没有再继续往基础医学这方面耕耘，她不认得我了也很正常，毕竟她每天都要经历那么多学生上那么多课，还得去做解剖室该做的事……也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体是不是还真的能挥的动锯子。” “……这么说好像是有点奇怪，但这的确就是她当时的工作日常。” 夏眠说到这里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我也确实很怀念她，但是都过了这么些年，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现在的生活比较好吧。” 有一些记忆留存在自己脑中也会很美好。 夏眠一直这么想着。 而梁屿川已经从她的话语里面听出她的意思，自然是懂她的。 “好啦好啦，今这么多。”夏眠还自嘲的笑了一下，“以前读书的时候总是开玩笑说，当一个人开始回忆以前的事情，就说明他已经老了，现在看来可能我也确实上了年纪吧。” “这不是回忆，只是我想问你，或者说我想听你说之前的故事而已。” 梁屿川此刻的声音听上去很柔和，带着一点被傍晚浸润的温暖质感。 “更何况这是你的母校，因此跟我说一说也没什么关系。” “也对啊！”夏眠本来就是一个不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内耗的人，刚刚也只是有一点感慨而已，“而且我在学校的校园里面走一走，回忆青春也很正常吧！” “嗯。”梁屿川看到她果然笑了，“而我只是一个想听故事的听众而已。” “不过确实很有意思，或者说很惊险，”梁屿川点评道，“有意思的，我说的是图书馆，惊险是刚刚这件事。” “而且这么听上去，你的校园生活也并没有你说的那么无聊。”梁屿川语带笑意，“这次可真不是我偏心你。是真的这么觉得。” “你觉不觉得你很有说故事的天赋？” 他还顺便说道。 虽然夏眠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技能点，但想起自己那天捡到白小帆，然后两人一不留神就聊了很久，奶茶都喝完了都没说完，咳嗽了一声：“可能是因为别人问起来，我就会有点话多吧……？” “但是你的听众都很满意。”梁屿川总结道。 夏眠也抬起头笑了起来：“别夸了，别夸了，再夸我会骄傲的。” “而且我跟你说的这些事也只是我读书的时候觉得有意思的事情而已，其实整体还是蛮枯燥的，或者说挺无聊的。”毕竟夏眠自己也知道，她当年读书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在忙着学习，而且说的这些趣事也只是因为自己学习过程中遇到的，比如图书馆，比如解剖室的怪谈。 “照你这么说，万一哪天我真的当不了医生了，那我是不是还可以去支个小摊在天桥底下说书啊？”夏眠开玩笑的笑道。 “那我就在你的摊子旁边也支个摊，你要是负责说书，那我就帮你处理一切后勤工作。” 夏眠光是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还是忍不住笑了。 不过两个人都知道，夏眠肯定是不会离开现在的工作的。 开个玩笑罢了。 “虽然我现在回想起来的校园经历基本上都是跟学习有关的，不过硬要说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入学的时候吧？” “那时候你知道的，新生入学总是要经历一个月的军训，基本上经历了一个月之后都得脱层皮，而且我们学校尤其是针对临床专业的军训，还特别严格，学生办的说这是为了以后的专业素养打基础，怕我们以后都站不了手术台……虽然现在想想他们说的话也不完全错，毕竟当了医生之后，有时候确实要在手术台上一站站一整天。” “我就记得当时我们终于结束了一整个月的军训，大家都想着先休息两天，结果还是周末的时候忽然就被学校以军训集合的方式重新叫到操场，而且迟到的时候还要扣分……” 夏眠说到这里还抬起头看了梁屿川一眼：“不过这方面你应该熟悉。” 梁屿川微微一挑眉，算作认同。 毕竟军训可能只是对学生进行一些体能训练，而他可是一直在救援队的，本来就需要用军事化的作息来保持队伍的完整性和团结性。 “你平时也这么对你的队员吗？”夏眠忍不住问。 不过想了想自己之前跟他打电话，队员们还能在一旁开自己的玩笑，想来关系应该还不错。 听到她这么问，梁屿川也点点头：“这方面还是挺严格的，不过大家都没有什么怨言，毕竟是工作。” 夏眠点头：“也是。” 这么一看，他们两个人的工作都是如此，都不用定时定点地打指纹。 也许其他一些需要上班打卡的工作，比如在写字楼之类的，有时候实在太累了，还可以停下来摸一摸鱼短暂放松，但他们的工作却不能这样。 就算是累了，困了，不舒服了，遇到紧急情况，只要还能行动，那就一定要竭尽全力，不能怠慢。 而且目的都很明确，都是为了救人。 夏眠挽着他的手，好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这么说的话，我们也算是同行了！” 第498章 如果的事 第498章 如果的事 梁屿川转过头看着她：“这么高兴？” 夏眠毫不吝啬地点头：“这不是以前没发现嘛！” “所以更容易对这种迟来的发现表示惊喜。”她还很正经地补充了一句。 “之前听过一个说法叫做不管如何，只要是自己走过的路，每一步都会算数，虽然现在我还是觉得这种话是一些挺没营养的鸡汤，但想到我们是在同一条路上走，就感觉……” 说到后面夏眠自己先词穷了，干脆总结道：“反正就是很高兴。” “看出来了。” 梁屿川笑着说：“从我今天看到你开始，都很高兴。” 他一边笑着一边还顺便帮夏眠把话题转回来：“你刚才不是还说到军训么，所以你们校领导在那个时候不是已经军训结束了吗？还把你们叫出来，不会是还要加练吧？” 夏眠摇摇头。 “不过当时我们确实也以为都是加练，但是又没让我们穿作训服，而且这一次空前的严格，基本上所有人都到场了，辅导员除了那种特别紧急的事假，基本上什么假都不批，就是一定让我们全部都过去，还说如果有病假的也可以在旁边看着，但是不能不出席。” “按照我的经验。”梁屿川的这个时候煞有介事的说，“一般这种时候反而不是训练，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或者讲话……就跟高中念书的时候，每周一的集会一样。” 听到他这么说，夏眠果然点点头：“确实是这样！不过一开始还卖关子呢！” “我们当时还以为有什么事情，但是他们又没在班级群里面说，所以当时我还记得很清楚在去的路上每个人都带着点疑惑，还有的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怨声载道，毕竟都到了休息的时间，却还要被拉出来集合。” “结果我们到了之后才发现，好像学校就是故意的，不说理由就把我们先叫过来。” “我们到了以后还以为又要做什么运动，不过甚至都没有看到教官，反而只有每个班的辅导员帮忙点人数，等人齐了之后才终于知道……原来是带我们来宣誓的。” “当时的校长事后说，其实是想给我们提前通知的，不过思来想去之后又想突袭这么一次，为了就是让我们记忆更深刻一点，然后能把这样的话永远记在心里面，现在想想……他的话是对的。” “希波克拉底誓言。” 大概对一个从医者来说这几个字还是很神圣，所以夏眠在说的时候，语气里也不由自主带了一些敬畏，“我还记得当时的天气很热，不过当我们后面开始宣誓的时候，就没有人再抱怨了。” “而且那天请来的是一个之前很出名的医生，也是我们的一个知名学长我们都没想到能从这里看到他，然后也是他带头领着我们宣誓的，他说一句我们说一句，一共三遍，后面我们全体新生又重复了一遍。” “说来也很神奇，那个时候我们着装都稀稀拉拉的，有的人穿军训服，有的人穿着普通的衣服，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我们这次来是干什么，所以都没做准备，后面每个人的声音都很整齐。可能……这就是宣誓的魔力吧。” “那时候我们学校都还没有发白大褂，但是声音据说是最洪亮的一届。” “宣誓这种东西有时候就很难说，看上去像承诺一样的词语，可是在每一个人口口相传的氛围中朗诵出来，就会镌刻在记忆里很久都不会消散。” “后面我们也看到护理部的重新集合也宣誓过，不过他们比我们要晚一些，所以是穿着护士服宣誓的，但这样的场面其实每看一次都会有种无声的，心灵被荡涤的感觉。” “你看其实复述出来，我的学校生活就这么多。”人工湖很长，夏眠带着梁屿川穿到第二个地方，“我当时也在这里背过书。” “不过我们运气也不是特别好，我记得当时我们刚来的时候，正好这边的大学城还在修建，但是为了方便管理，还是让我们先住进来了，那时候基本上有一半的建筑都还是在开荒过程中，我们就只能用一半的校区，当时三食堂都没有修好，我们有时候还得去隔壁的财经大学找点饭吃。” “说来有趣，”夏眠也想起一点什么，“我们学校对面就是财经大学嘛，那时候还有人开玩笑说我们两个学校门当户对，谋财害命组合。” “不过每个学校跟每个学校的学风和风气都不一样，这倒是另说。我只记得我当时刚来这边的时候，什么建筑都不太完善，结果刚刚我转了一圈，发现每栋寝室楼下都有单独的健身房了，甚至不远处就能看到影院……真羡慕啊。” “算了，不过就算有健身房，我那个时候肯定也不会下去就是了。” 夏眠咳嗽一声，毕竟她还是对自己的行为习惯有深刻的自我认知：“因为突然想起来之前赵媛找我办健身房的卡，我都没去。” “我上大学最自律的就是学习了，不过倒也不能说痛苦，毕竟可能是因为自己确实感兴趣，而且当时那个宣誓还挺震撼的，后面的事情你几乎就知道了。” “就这么埋头苦学了好几年，然后念了研究生跟着导师，在后面进了医院，然后……” “然后就遇到你了。” 夏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什么怀念，完全只是在陈述事实。 毕竟她对自己的现生还是很满意的，人只有在过得痛苦的时候，才会无数遍的回忆过去，而只要自己满意当下，那过去就只是锦上添花的回忆，而不至于成为记忆里的镜花水月。 “不过说实话，我也没想过把这些经历都分享出来，毕竟对自己来说，可能还算重要，但是从别人的耳朵里听上去估计就有一点乏善可陈。”夏眠抬头看了一眼梁屿川的表情，立马又换了一副表情，笑得很甜的眨了眨眼睛，“当然我知道了我老公又不是别人！” 梁屿川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果然心情开心了，嘴都变甜了。” “我本来就很甜好吧！”夏眠立刻不服地顶了顶嘴，“这可是当时你见到我的时候就这么说的！” “嗯。”梁屿川其实手指还想流连片刻，但又觉得好像这毕竟是在校园里，于是还是先松开了一些，“很甜。” 而夏眠也从他的举动里面看出了一点什么，还有些好奇的凑上来问：“你不会是觉得……因为是在我的学校，有点不好意思吧？” 梁屿川从来也不会隐瞒，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说道：“是有点儿，毕竟这到处都是没出社会的孩子。” 虽然大学生基本都成年了，不少都二十多了。 可在一些社会人的眼里，没有毕业的人总觉得是孩子，带着未经社会染指的干净气。 “其实也还好，”夏眠指着旁边人工湖对面正牵手散步的小情侣，“毕竟都是大学校园了，没那么保守啦。” “而且我们学校也算是学风比较严谨的了，只要没有特别亲密的举动，基本上大家都不会说什么，反而会笑着路过。” 夏眠一边回想一边说：“跟同学之间也是，室友之间也是，只要保持基本的社交礼仪，大家都会理解。” “我记得我之前有一个室友就是这样啊，反正只要她不把人带到我们寝室来，不要在大家都在复习或者准备睡觉的时候一直打电话，我们肯定也会帮她参谋的！” 梁屿川饶有兴致的重复了最后一句：“帮别人参谋谈恋爱吗？” “那可不是吗！”夏眠兴冲冲的说，“当军师可是朋友之间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当然了，不是当恋爱脑的军师，那种，有多远走多远。” “而且你们这种在部队里面，时常会封闭生活的人来说，也应该能理解吧？难道你就没有帮你的队友或者战友参谋过？” 这个时候梁屿川看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一般都是我给他们参谋，毕竟他们有对象的人并不多。” “……”夏眠听到这句话还是没忍住笑，“怎么听着还有点骄傲呢。” “可能是因为……” 这一次梁屿川说到一半，迟疑了片刻。 几秒后他才继续说道：“可能是因为刚才陪你在学校里面逛的时候，我设想了一下，如果能更早一点遇到你的话，看到这个时候的你……” “我一定也会动心。”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夏眠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很快也缓了过来，连忙说：“说嘴甜，谁最嘴甜。” “我是说真的。” 梁屿川笑道。 刚才基本上都是夏眠在说话，他作为一个听众听了一路。 他思考了一下，刚刚自己说的话也并非心血来潮，的确也是这一路上他反复多次的设想过，或者说，因为不可能实现，所以才会有一些好奇那会什么样的。 “你一直说你觉得自己的学生生涯太无趣没什么意思，可是你看我也听得很津津有味。事实上你也知道我的工作，真要把进队之前的东西说出来，好像也挺无趣的。” 夏眠立刻紧张起来：“不过你倒也不用跟我说，我们俩不一样，你的还是有点机密的！” 梁屿川被她紧张的样子逗笑：“我说的是乏善可陈的校园生活。” 用了跟刚才夏眠一样的词。 “所以这并不是你觉得无聊就真的无聊，你看我听到你说那些事情的时候也很感兴趣，不过我们当时训练的时候基本上接触不到异性，所以也只能设想一下了。” 不过大概是因为梁屿川开了这个头，夏眠也开始跟着他的想法设想了一会儿：“你说要是我们真的在大学的时候就认识，那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夏眠自己也词穷了：“这么一说，我好像都忙着读书，那时候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 梁屿川轻笑：“没考虑过，但是能帮室友当军师。” “这又是两码事好吧！能一样吗！而且谈恋爱这种事本来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作为旁观者，肯定是能看得更明显，或者更能发现问题的关键所在的好吧！” 梁屿川忍俊不禁，点点头。 “你又笑我！”夏眠似乎对他此刻的反应颇有意见，还忍不住捶他肩膀一下。 听到她这么说，梁屿川立刻从善如流的收起表情：“我错了，军师。” 不过现在夏眠想想，就比如赵媛的事情，自己也确实也算半个军师……不对，其实自己基本上没有怎么干涉过她的选择，都只是作为一个八卦的倾听者，偶尔给一点自己的支持而已。 而自己当年给室友提恋爱建议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现在想来，可能那个时候，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想法也更会单纯一点。 “你这么一说，我记得隔壁学校还有国防生呢，如果真有那种可能的话……我记得那时候学校还有这种联合的国防知识讲座，我们也去过隔壁学校参观过，那时候还有不只是隔壁学校，甚至其他部队的人也见过。” 原本夏眠只是在从记忆里找一些零零碎碎的碎片，可是梁屿川听到这样的话时……还真的停下了脚步。 “你说的是联合宣讲？” 这一次换夏眠也跟着吃惊了：“怎么了？你不会真的知道吧？” 梁屿川的表情变得有一些复杂。 过了片刻，他才真的缓缓的点了点头。 夏眠表情僵了一下，也跟着停下脚步来：“所以，你……” “但我那个时候没有去。” 梁屿川又补了一句。 夏眠刚才在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还有一点空空的感觉，现在又好像是一块大石头重新落了地。 “没有啊……”她喃喃着，不知道是因为感叹有点可惜，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梁屿川本人也觉得这件事情很神奇。 于是他还向夏眠再确认了一次：“如果按照你读大学的时间推测的话……是不是在你大二的时候？” 夏眠睁大了眼睛，点点头。 那看来就是了。 “那个时候其实我也算是个新人，自己都不太熟悉，邀请也是我们当时的班长通知的，因为类型不同的原因，所以我们总共只抽调了三个人过去交流学习，”梁屿川回忆着当时的事情，“我那时有个任务抽不开身，班长说可以暂时先放一放，如果我想去的话就可以先安排我去，不过因为考虑到实际的原因，所以我最后还是想先把自己的事情完成，最后就没有去。”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细节。 因为梁屿川的专业和技能不比普通大学生，本来就是军事化管理的，而这种活动一般都要报备，而且需要走很多程序，他当时听自己的朋友说，这种活动也就是去几个大学走走过场，如果不是想散散心的话，去不去都没关系。 那时候他觉得，好像“去别的大学散心”这件事，似乎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还不如先把自己手上的任务完成。 两人并排走着，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夏眠先开口：“不过那一场活动我倒是去了，但是也没有留太久，说不定就算你当时去了，我估计也看不到你。” 梁屿川轻笑着：“据我们去过的同学说，流程还挺赶的，基本上没有多余的时间，结束之后就坐车回去了。” 两人重新慢慢走起来，然后又重新相视一笑。 只能说是一个很美妙的巧合，但是好像也没有继续去追寻的必要。 但是他们心里也都有一个很深的很细微的疑问，或者说是设想。 如果把那一些可能性和不确定性都抛开，要是当时梁屿川真的去了，要是下面也正好在那个时候看到了他呢，会有这种可能吗？ 那他们会在那个时候就认识吗？ 夏眠停顿片刻：“不过我大二的时候完全是个愣头青，头发就是最自然的半长发，走到哪里都捧着书，估计你都……不会注意到我。” “那个时候我刚跟着前辈从海上救援队回来，整个人都被晒脱了一层皮，用当时班长的话来说，就是黑得跟猴子一样。” 听到他的形容，夏眠还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有人自己这么说自己大学的。” “你不也说自己是个愣头青吗。” “我那是真的，我那时候就只知道看书！大学的时候不是很流行社团吗？什么话剧社，文学社，吉他社，影音社，动漫社……那时候社团招新就在我们寝室楼下摆了一长串的摊位，我每天上课下课经过好多遍，任由他们怎么招揽我，我都没有去过。最后唯一进的社团还是拉丁语，因为听说可以对大三大四之后的学习有帮助，就去了，结果社团活动缺席好几次，对方就把我忘了。” 梁屿川听到夏眠这么说，自己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那时候除了学习就是训练，不是被太阳晒就是在海上被太阳晒，身上穿的不是t恤，就是普通作训服……” 所以其实他们都知道，如果真的放在那个时候，可能还是无法遇见。 “这么一想，我运气还是很好。” 梁屿川忽然说道。 夏眠抬起头看他一眼。 “即使我们当时错过了，我却还能在那样的机缘巧合下跟你认识，而且还能发展成现在的关系。不是幸运是什么？” “所以我每次回想都觉得还好，那个时候我抓住了这个机会。”梁屿川看着她说，“刚才的话也不是开玩笑。” “我很确信，就算是我们更早一点的遇见，不管是不是你把自己说成那样……我依然也会对你一见钟情。” 完了。 夏眠挺不争气地想。 说好自己只是带着丈夫过来考察一下自己当年的学校，顺便缅怀一下青葱的大学象牙塔，没想到，忽然没这么一记直球打的有点措手不及，关键是还招架不住。 ……自己不是成熟知性女医生吗！还是本校知名校友！怎么连这点阵仗都掌控不了！ 夏眠一边在心里面复述自己今天听到的那些头衔，可是脸上的红晕还是止不住：“……难道是你回了学校之后也有了长进？怎么今话都这么……” 这么让人不好意思。 不过梁屿川也足够坦荡，还挑眉笑了笑：“也许真的是校园buff加成吧？” 夏眠不甘示弱的揶揄了一句：“校园buff加成，听得出来你校园生活一定很多姿多彩……” “也是，像这样的专业，这样的外貌，那你们当时学校打篮球的时候，是不是真的会有女生在场外，等着递水给你？” 梁屿川：“…………” 怎么说呢，还真有。 夏眠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的猜中了，整个人立刻意气风发，且耀武扬威起来：“你看，我就知道！” 梁屿川赶紧紧急解释，简直都想双手投降了：“虽然有，但是我从来就没有收过。” “真的？” “真的。” 大概是夏眠这么提起来，梁屿川自己也开始好奇：“那你呢？你就不看你们专业的人打篮球？” “这还是会看的，那毕竟是班级集体荣誉嘛。”夏眠说道，“不过也就只是在场外帮他们加加油，主要是起到一个凑人头的作用。” “要是能真的跟你当同学就好了。” 梁屿川忽然说道。 “不是同校的，隔壁学校也可以。” 刚才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把这个可能戳破，而梁屿川好像是忍不住似的，因此主动先提了起来。 因此刚才两人都没有面对的设想在此刻，也不必再遮掩。 “可是我们也当不了同学。” 夏眠小声的说了一句。 “学校隔得太远了，而且类型差别太大。” “主要是你刚才说的篮球赛，我那个时候就忽然很想……” 梁屿川自嘲的轻笑一声：“很想听到或者看到，那个年纪的你，站在我们篮球场的外面给我加油的样子。” “我可不会给你递水，”夏眠耳垂也有点红，“更不可能递毛巾，自己准备。” “要是我忘带了呢？或者水喝完了呢？” 梁屿川低头看着她。明明身形高大，可是言辞听上去却无比恳切，还带着一种诱导的意味：“……真不给我啊？” “我……” 还不等她说完，梁屿川又继续说道：“如果别人的我都不要，我只想要你的呢？” 夏眠觉得自己也有一些被他拐进去了。 明明都是在说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些单纯的幻想，可是梁屿川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一般，一刻不停的诱惑着自己。 是啊，如果那个时候自己真的遇上梁屿川呢？ 如果他们真的有那么一种可能，会在同一个校园下相遇，又是什么样的呢？ 被他这么注视着，夏眠过了几秒才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再说吧，谁知道呢。” “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怎么不渴死你’？” 没想到梁屿川已经预判了她的心思，还直接说了出来。 不过这么说，其实他就已经知道，夏眠刚才的话就已经算是在嘴硬了，心早就软了下来。 “那如果我真的跟你在一所大学城的话，你觉得什么样的感觉才能追到你？” 没想到自己开完玩笑之后，梁屿川思考了一下，反而还有了点危机感。 夏眠翘起嘴角：“那就不好说了。毕竟我大学没谈恋爱。或者说你觉得你的魅力，已经完全压过了内科学外科学这种大砖头？” 梁屿川听见她的话，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很快他就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但我觉得我如果跟你在一个大学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你看你们要学诊断学是吧，是不是需要人体模特……？” 夏眠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瞪眼看过来：“可是在学校，你可别乱说！” “我只是在做设想，假设而已嘛。”梁屿川轻轻松松的说道。 而夏眠之所以瞪他，也的确是想起自己之前诊断学实操的时候，遇到的各种各样的真人假人。 虽然塑胶假人已经很普及了，是医学教学里必不可少的东西，比如今天他给学生们上心脏的诊断时就顺便带了一个。 但很多查体以及更细致的检查，本身就需要在真人身上做实验才能感受学习，才能真正的刻在自己脑海里面。 所以一般诊断学的老师也会根据课程抽一些同学自愿上来做人体模特，比如腹部的触诊就很适合找真人过来练习，再比如心电图机器的使用，假人上是看不到具体数据的，肯定也需要自己找准了几个点的位置之后，从真人身上打出心电图才能算得上是学习过。 所以那时候夏眠他们的老师也会找一些自告奋勇的同学，如果没有还会专门花钱聘几个小时工，主要就是躺在诊断台上给同学们练习一下如何找手感。 毕竟学医的人没有那么多耻感，何况考试的时候也是需要真人来考的，所以诊断学的模特，通常都会穿着比较宽松的上衣，或者在一些特定诊断的时候，也会暂时把上衣除掉。 而只要是真人就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更何况每个人跟每个人都不一样，有身材和体脂率之分。 比如比较肥胖的人，在做心电图的时候就不太容易找准位置，还需要重新定点，而如果身材好一些的，能明显看到肌肉线条和骨性标志的就是完美的诊断学人体模特。 夏眠：“………………” 怎么说呢，话糙理不糙，如果梁屿川真的可以作为诊断学模特，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秀志愿者。 根本就不再需要考虑脂肪层的问题，从头到脚，上至明显的胸锁乳突肌，下至腓肠肌，线条轮廓清清楚楚，非常好定点，更别说骨性标志鲜明，锁骨胸骨柄肩胛骨髂前上棘……完了，夏眠职业病犯了，太完美了，真的是个绝对完美的诊断学人体模特。 在某一瞬，夏眠脑子里忽然还蹦出一个想法，那就是今天上课自己本可以不用那个橡胶假人，梁屿川简直就是最完美不过的实验范本。 ……她都在想什么啊！！ 虽然她还没有说话，但是梁屿川已经从她的表情里面看出了点什么。 “怎么了？” 梁屿川最坏的是明明他已经看懂了，现在还要装作一副求知欲很强的样子：“内科学外科学就不说了，但是我应该还是个很优秀的查体学习搭子吧？” “是不是诊断学好帮手？” 他还给自己总结上了。 ……什么学习好帮手啊！！ 夏眠光是被自己的脑补就弄得有些脸红，此刻终于忍无可忍，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是在学校！学校！你可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关键在自己这么说了之后，对面还用一种何其无辜的眼光看过来，重复了一遍，刚才夏眠自己说过的话：“我也只是在讨论学习和一些正常谈恋爱的可能吧。” 夏眠：“！！！” 夏眠：“………………” 只是她刚想跟梁屿川好好理论理论的时候。 一接触到对方的笑眼，忽然又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本来两人就只是在做一些设想，而现在之所以自己会不好意思，恰恰就说明对方说中了。 可能就是那一刻，她自己也在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说不定…… 夏眠虽然没有谈过校园恋爱，但是不否认自己也觉得这样是美好的，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不需要而已。 那要是那个人真的可能是梁屿川的话。 “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 而梁屿川也在这个时候开口道。 “……那我就只好重新追求你了。” 说是追求，可是在这句话的前提，梁屿川用了一个词语，重新。 就好像他也知道这只是一个设想，但是依然会有为这样的美好而沉浸其中。 好像也是在这一刻，夏眠才更坦率的面对自己刚刚的那些不敢大声说出来的幻想。 其实自己也是期待的。 虽然往事不可追，但是如果真的有那样的可能，她也未必会逃避。 “如果真的能在篮球场上遇到你，那你就不要去接别的女生的水。” 夏眠声音很轻，主要也是不好意思，但梁屿川还是抓住了。 “好。”他说，“如果你真的能在篮球场上等我的话，那我在下场之后，第一个奔向的人一定是你。” “那你会不会故意耍帅啊？” 夏眠有些好奇的问：“毕竟那个年纪的男生打篮球的话，如果真的有自己想要追求的女孩子，不是说都会故意耍帅，投个三分球什么的……” 这一次梁屿川非常诚实的说道：“那还真不好说，我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这么一想也还挺幼稚的。” “不过如果我们真的能在校园里遇到的话，如果是这样，你当时也不会被困在图书馆里面。” “你要占座，那我就一定会比你早起半个小时，替你把位置占好之后又准备好早餐，再到你楼下接你。” 梁屿川说。 夏眠心弦一动，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又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装满了，只感到温暖。 “你如果要做实验，那我就在路灯下面等你，就在你最熟悉的人工湖，这样你一定能一抬头就看到我。” “你要去图书馆复习，我就在旁边陪着你，如果想要背书，那我就帮你当工具人。” “如果真的有这种可能，那我一定会好好跟你的室友搞好关系，毕竟……” 梁屿川自己先笑了：“那可是你的军师呢。” “不过我们学校女生宿舍楼有门禁。”夏眠也说道，“宿管阿姨还挺严格的。” “那我们岂不是还会被棒打鸳鸯……？” 梁屿川说。 大概是这个形容太有趣，夏眠忍不住乐了：“你别说，我之前晚自习回来的时候，经常看到宿舍楼下有那种想分开又分不开的小情侣，就躲在树下缠缠绵绵的说着话，夏天就算了，冬天的时候也在。” “我那时候光是看着就会想，他们都不觉得冷的吗？有什么话就一定要在那个时候说吗……现在觉得，我那个时候也挺可爱的。” “我们之前教过如何应对寒冷的法子。”梁屿川说道，“如果是冬天的话，那我就会在路上买好热牛奶，等你下了晚自习之后就递给你，一定会确保在你拿到的时候是温度更好的。” “这样的话……你会不会在宿舍楼下多陪我说一会儿话？” 大概是梁屿川的话里实在是很有画面感，夏眠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才呆呆的点点头。 “完了这样看着我会不会是恋爱脑啊，要是我大学的时候这样会不会考不上研究生？” 夏眠还开始反思起来了。 “那可不好说，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可能也当不了队长了。” “别开玩笑了，你那能力本来就没问题……” 夏眠下意识说了一句。 “是啊。所以我也是这个意思。” 梁屿川笑着说道。 “恋爱脑是忘记自己本来该做的事情，一心投到那上面去，我不觉得以你这样的性格，就算大学我们真的有那样的设想，你也绝对不可能荒废学习不是么。” 夏眠张了张嘴：“……也是。” 毕竟正向的恋爱是能将人往上托举的，而非把人坠入深渊。 因为那样的爱情不会掠夺原有的东西，而是会给予更多正面的情绪。 “你要再这么说下去，我会真的后悔当年没有来了。” 梁屿川虽然这么说，但语气并没有什么失落，反而是轻松的，用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的。 “那你要这么说，我是不是该后悔我那个时候没有多留一会儿？” 夏眠也想明白了，笑着回答道。 因为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 就算有再多如果，定格到此刻的也只有现在。 当然，这并不妨碍进行一些美好的构想。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夕阳挂在半边，即将坠入地平线。 人工湖还有正在背书的同学，深秋的气氛正适合漫步校园。 只不过刚才夏眠吃的有点太饱了，现在消了一会儿食，走的又有点久，步伐也忍不住慢了下来。 梁屿川很快察觉到了，停下脚步：“累了？” 反正在他面前下面也不想掩饰，她甚至还夸张的点了点头：“今天鞋没有选好，走的有点磨脚了。” 梁屿川低头看下去，可能夏眠今天为了来上课，稍微到饬了一下，因此挑了一双不怎么常穿的高跟鞋。 在医院没有手术还好，毕竟总是坐着，可能站了两个小时加走了一段路，还是有点疼。 “如果是校园恋爱的话，现在是不是……”不过还没等夏眠把这句话说完，梁屿川就已经先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腰。 她看着对方熟悉的背脊和肩膀，也听见了梁屿川的声音：“来吧。” “背你。” 夏眠今天所有的想法都被梁屿川看穿了，她很惊喜的眨了眨眼睛，还有一点最后的犹豫：“不过这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梁屿川声音轻快，“夏老师，你就当我补偿一下没跟您谈过校园恋爱的感受吧？” 明明是夏眠在犹豫，但梁屿川总是会用很巧妙的方式变成他的邀请。 而夏眠还在踟躇的时候，正巧此时两人身边走过一对情侣。 女生梳着一个高马尾，而她身后是一个正在往她这边追过来的男生。 男生口中叫着对方亲密的昵称，那高马尾的女孩也停下脚步，看着对方朝自己跑过来，手里还晃着什么东西。 仔细一听居然是…… “宝宝！宝宝！” 男生喘着气说：“你落在实验室的橘皮样组织标本，我专门帮你带过来了！！” 手里一看是一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手作标本。 而女生在听到他这样的话之后，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哇！我正要找这个！谢谢宝宝！” 梁屿川跟夏眠看着对方手里那个高举着的诡异标本：“…………” 并对这样的大学恋爱叹为观止。 “原来你们医学医生谈恋爱是……” 这一次梁屿川话没说完，夏眠就已经抿着嘴唇，迅速爬上了他的背。 第499章 吃醋了？ 第499章 吃醋了？ 大概是有了刚才那对神奇情侣的打样，两个人都体会到了大学恋爱里面所谓的自由气息，因此不该扭捏的也不扭捏了，夏眠抿了抿嘴唇，迅速攀了上去。 梁屿川把她背在背上，走得很稳。 虽然之前梁屿川也不是没有背过自己，但可能校园里面的确是有某些看不见的buff。 好像穿行在自己曾经待过很久的校园里，又多了一种属于青葱气息的、怦然心动的感觉。 是自己熟悉的校园，但又多了一些独有的记忆。 夏眠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视角观察过自己的母校，她现在早已不是学生，但是好像依然拥有那样的心态。 可能旁边还有一些人在看着他们，但是两人在此刻都觉得无所谓了。 在外人眼中的身份本来就不那么重要，而现在他们都很享受这一刻的时光。 夏眠把手搭在梁屿川的肩膀上，又环着他的脖颈，开玩笑一般的说道：“你这算是今天迟到，所以贿赂老师的方法吗？” “老师说什么是什么。” 梁屿川的气息离她很近，带着熟悉的安心：“老师开心满意就好。” 夏眠抬头看了一眼快要落入夜晚的天空。 学校广播站的音乐已经到了尾声，现在正放弃最后的告别歌曲。 虽然广播站的音乐早已经不是熟悉的那些，但是夏眠依然觉得今天非常完美，搂着梁屿川的脖子，又轻轻趴了一会儿。 就算有人看到也无所谓了。 梁屿川也懂她的意思，为了让她更舒服一些，用双手搂住她的腿，往上颠了一下。 在这一刻，夏眠觉得刚才那些设想可能都不重要了，但至少现在对他们两人来说，这也算是校园恋爱的一种感觉。 自己现在也算半个老师，在学校里面走一圈，怎么不算校园恋爱了呢？ “老公。” 梁屿川在路上叫好了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正当两人要离开学校大门的时候，夏眠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梁屿川微微抬起眼睛，夏眠把手伸到他脸颊旁边，开口说道：“你把我手机递给我一下。” 毕竟自己现在在他背上不方便，刚才梁屿川背她的时候，就顺便把她的手机也拿到了手上。 梁屿川只以为夏眠是有什么工作要处理，或者有什么电话要打，没想到，夏眠拿到手机之后，也只是对着天空，打开了相机。 “记录一下。” 夏眠的声音听上去很悦耳，仿佛真的是大学时候最受欢迎的那种优秀女同学。 夏眠拍了一下此刻的天空，带着自己常常路过的那一棵桂花树。 现在已经没有桂花香了，但这棵树据说有百年的历史，因此依然有种温和的厚重感。 走出校门的时候，夏眠正在检查刚刚拍的照片，好像很满意，于是对梁屿川说：“我等会发给你一份。” 她不常发朋友圈，因为一直觉得朋友圈基本上都是给外人看的，自己生活充实就行，不过此时此刻还是找到社交软件，先发了一条朋友圈，文案是“记录此刻”。 而大概是心情太好，又或许是被所谓的校园buff影响，夏眠闲来无事，还顺便登录了许久不上的微博账号，把这一张照片也发了出去。 不过微博上没有备注什么文案，只是一张照片而已。 正好叫的车也到了，梁屿川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下来：“走，回家了。” 不管是绮丽的幻梦还是别的什么，此刻都落到实处，只剩下一句最真挚的“回家”。 - 赵媛是在晚上的时候看到的夏眠的朋友圈。 毕竟夏眠基本上是个不怎么发朋友圈的，她火速点赞的同时还戳了小窗口私聊了一句。 【赵媛：我就说回学校感觉不一样吧，你看这人都感慨起来了。】 不过夏眠没有立刻回复，大概快到睡前的时候才回了两个字。 【夏眠：嘿嘿。】 【赵媛：你不会上课上傻了吧？】 【赵媛：但学校的风景真的很好，我之前也去过好几次。】 【夏眠：嘿嘿。】 【赵媛：？？？】 因为夏眠今天心情非常愉悦的缘故，虽然也很想逗一逗她，不过还是没跟着卖关子。 【夏眠：[图片][图片]】 赵媛一看了就懂了。 【赵媛：你老公提前回来了？】 【赵媛：这也太惊喜了吧！！】 【赵媛：所以他今天直接到学校那边等你？】 【夏眠：下课的时候遇到的。】 【夏眠：当时都吓了一跳，还没敢信。】 【夏眠：然后就带着他逛了一圈，还遇到当年载我的摆渡车司机。】 【赵媛：听上去还不错啊？】 【夏眠：那可是相当不错！】 【赵媛：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去了学校应该也会被认出来吧？】 【赵媛：那你俩岂不是……】 【夏眠：确实是有不少认出来的，但也没什么关系。】 【夏眠：毕竟我可是知名校友！】 赵媛被她的话逗乐。 【赵媛：行，我刚开始还有点担心你，现在发现不会影响到你就好了。】 【赵媛：好的知名校友！】 其他的话，两人今天也见过面，赵媛也明白他们两个人好久不见，自然也不会一直缠着她聊天打扰。 倒是夏眠，还突然想起之前赵媛的病人来。 【夏眠：不过你之前不是还要跟段清寒去逛家居店吗？】 【赵媛：是啊，这不是今天有点忙没怎么约时间么，更何况我们今天科室拍摄最后一天，就先忙工作了。】 【夏眠：他居然没有主动约你！】 【赵媛：不是不是，是我之前说了时间不定的，而且他自己工作估计也不少，有时间的时候再联系呗。】 【夏眠：…………】 【赵媛：？】 【夏眠：我发现了。】 【赵媛：你发现什么了？】 【夏眠：众所周知，鲁迅说过。】 【赵媛：？？】 【夏眠：心疼男人就是不幸的开始。】 【赵媛：打断一下，这话好像不是鲁迅说的，是周树人说的。】 【夏眠：你不要打岔我！】 【夏眠：你看看你刚才这话，已经很明显了好吧！】 【赵媛：我那只是因为逛过他的公司之后，有点叹为观止，觉得自己不应该阻挠一个伟大的上市公司老板，周旋于巨大的财富中，你说是吧。】 【夏眠：这倒是。】 【夏眠：之前你没跟我说，他的公司就是之前我们酒店吃下午茶旁边那家，才真的有了点概念。】 【夏眠：而且我也就这么一说！】 【赵媛：你分明是在揶揄！！！】 【夏眠：真没有。】 【夏眠：主要是自己心情好了，就想更好一点。】 【夏眠：你说是吧。】 【赵媛：……懂了，你就是想吃瓜了，我明白！】 【赵媛：不跟你聊了，我要研究一下洗碗机怎么用了拜拜拜拜——】 【夏眠：你看你现在聊的还是他的事！】 【赵媛：我要是不这么说，你肯定还要接着问，那我还不如直接主动出击。】 【夏眠：…………】 夏眠没想到还被摆了一道，不过也知道两人之间都只是开玩笑，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发了几个无奈的表情包就先各自解散。 后面几天，因为节目组暂时把他们科室的内容拍完了，因此工作明显比之前还要充实不少。 急诊科就是这样，有的时候确实不用在病历上多操心，但是代价就要面对各种各样突发情况。 不仅如此，赵媛还在这两天的工作里面又见到了上次那个在楼底下蛐蛐自己的前同事，不过两人因为工作交集并没有多聊什么，而且看得出来对方眼里基本上都是加班过后的疲惫，看上去也无心再谈论自己的事情了。 赵媛心情其实有些复杂，但是倒也没什么好愧疚的，毕竟话是她自己说出来的，而且险些造成医疗事故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放在其他科室或者医院，说不定处理结果比这个更严重，更何况主任也只是让她去院前急救，感受一下急诊科的忙碌，除了工资跟绩效，可能会暂时比他们少一点，除此之外没有更多实质性的惩罚。 关键是时间观念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需要培养的，所以科室的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异议。 赵媛又不是什么一心只会帮他人着想的圣母，是他们先频繁的在背后议论造谣在先，没有必要用他人的错误来给自己上枷锁。 夏眠这两天赵媛倒是没怎么跟她联系，毕竟换位思考一下，梁屿川提前回来给对方一个惊喜，自己就还是先不要打扰他们小别胜新婚了。 不过两人这两天还是聊到了这个前同事，当时夏眠还问她，如果这个同事在院前急救的培训结束了，事后可能会回他们科室或者有其他的合作，赵媛会怎么样。 没想到赵媛只是疑惑了一下，很快说道。 “如果那人真的回来了，那就又是同事关系了呗，如果她跟之前不一样了，那就当正常同事相处就行。” 反正同事处成朋友这种几率本来就不高，因此如果对方只是普通同事的话，就这么相安无事也没关系。 毕竟现实中的成年人没有空去思考那么多弯绕绕，什么报复什么惩罚，对于他们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工作是都要完成的，与其思考这些倒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己的事情赶紧做完下班，只要下了班，谁有空去考虑同事的事情，又不是闲得慌，更不是什么古早狗血的宫斗剧。 说不定后面还能表面上有说有笑呢。 段清寒倒是没有失联，不过两人这几天因为工作的原因，都只是在手机上寒暄几句，至于上次说的要一起去家居店，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忙碌，而暂时搁置。 所以有时候成年人之间的约定可能还真的需要冲动来推进，比如之前段清寒会在自己楼下等她下班，那时候赵媛本来就不太爱做选择，就正好可以顺着他的方向去行动，现在两个人都忙起来了，说好的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在赵媛即将结束忙碌的时候，综艺的第二期也终于剪辑完成，按时上线。 跟第一期不同，虽然大家都带着期待，但是又都完全不同了。 毕竟一开始大家兴奋的点都是在于宁纪泽会参加观察室，现在则是真的想看到后续。 而且这一次的弹幕明显比上一次还要热闹，虽然都不是什么水军（除了观察室里面某个爱豆的粉丝，夸赞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在说爱豆本身），其他的基本上都是真实的活人，热火朝天的讨论着。 “今天还能看到我的老婆吗。” “不过预告片里面不是心外科了吧，应该看不到了？” “啊，我的赛博互联网老婆，想念。” “又来几个病得不轻的，众所周知您的老婆应该是有老公的。” “那又怎么样所以说是网络平台专属的！！而且我虽然这么叫她，但是我也真心祝她跟她的丈夫开心快乐好吧。我的老婆幸福就好，不用管我死活！” “跟玩不了梗的人永别了。” “别再说了，那你没有自己的老婆吗？”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到底什么样完美的人能配上我的完美老婆——” “不行，不对，没有！” “不会吧，不会吧，我都不敢想象。” “那些弹幕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搞抽象啊？果然是天赋选手，搞不过搞不过。” “众所周知，有的时候人在看到一个令自己特别喜欢的美好的人类时，都会忍不住大声叫出那两个字……” “老婆！！！” “看到人类就知道这个注解的含金量了，毕竟美丽是不分男女的，有的时候我看到一些特别好看的雌雄莫变的……也会大声叫老婆。” “科普一下，在这种平台广场上，老婆只是一个褒义词。” “所以你们聊了这么多，到底谁知道今天的节目有没有我的老婆！” “不知道，这不是今天等着了吗。” “之前不是说宁纪泽是飞行嘉宾吗？不过好像这一次也在？” “到底是谁说宁纪泽只来一期的，辟谣了辟谣了，他是真的想要了为电影取材过来采风的，反正这几期应该都会在的。” “对了，突然想起来之前按照节目组的安排，是不是在播出前两期之后还会开一场直播？” “！！！” “感谢提醒，你们不说我都快忘了，是有这么一场直播活动的。” “当时好像是为了看大家对节目组的反馈，所以会在两期之间安插一期直播。” “那我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开始去节目组那边许愿了！！” “我们邀请的人，他们真的会喊来吗！！” “谢邀，已经去节目组下面留言，让他们带上我的夏医生。” “那上次那个沈雨墨会不会来啊？说实话这种人也不坏，但是也不太想看到。” “我感觉可能会，毕竟为了话题度的话，说不定还是会参加一下，然后帮自己澄清。” “也没什么好澄清的，其实大家都知道职场里面就是有这种人本性是好的，但是确实会因为自己的一些愚蠢，看上去显得很坏，主要就是身边即世界呗，总觉得自己懂得很多。” “求求你们了，把我老婆请来吧，让我看她一眼，我什么都会做的！” “可是夏医生是住院总唉，就算真的会出现在直播里面，估计也只是随便露一露脸吧，毕竟太忙了。” “那也很好了！！” “还不知道直播内容是什么……” “对哦，毕竟这是在医院，总不可能真的去医院直播吧，因为我们现在看到的内容都是陆昊之后经过家属同意再剪辑放出来的……” “你们别再说了，这么一说我感觉我见不到我老婆了。” “总不可能是户外直播吧，那基本上请不到几个医生……” “算了，还没开始呢，万一有什么转机呢。” “反正不要只让我看到观察室的嘉宾就好了，直播嘛，肯定还是要有主要人物在的。” “但是你们都不好奇宁纪泽会不会来吗？如果宁纪泽出现在直播里面，那也算是他第一次开直播了吧？” “也是哦，毕竟他以前都不怎么露面的。” “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很震惊的地步，今天居然还能在网络综艺上看到他。” “那行，那我加一个许愿，希望直播的时候能看到宁纪泽和我的网络云老婆夏医生！” “你的梦想还挺大……” “你们怎么还有空考虑直播？我现在只想赶紧看到我的网络云老婆！！” “不过说实话，今天的内容是急诊科哎，看不到很正常啦。” “而且我也挺想看急诊科的内容的，毕竟每次去医院路过急诊科的时候，都感觉那里的医生是不是都是健步如飞的……” “确实，其实内容部分拍的还是不错的，主要是没有一些垃圾综艺的那种烂通病，一天到晚整一些狗屎音乐和狗屎剪辑，看预告以为是多么严重的事，结果只是吃了顿饭，我真的受不了这种夸大宣传了……” “可能因为这部综艺的题材本身就是医院吧，这个职业本来就不能开玩笑，所以纪实类型的拍摄反而更好。” “而且我听小道消息说，有一个制作人好像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真的？不可能吧？” “好像是真的呀，但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听说之前是个导演系的，可能是作品比较好吧，然后就入选上了？” “可这是制作人，是需要出选题出谋划策的……” “别人的大学一毕业就能当上知名综艺的制作策划，我在大学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现在正在摸鱼考研，流泪了。” “我只是在看综艺，怎么还被你们骂到了！” “别骂了，别骂了！” “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看新的第二期吗！” “你说的对，所以这个广场话题都已经这么热了，怎么还不开播。” “我的建议是视频软件早半个小时播出。” “同意。” “支持。” 在社交热搜广场上，网友们还在百无聊赖的讨论着，不过医院里倒是一切如常。 毕竟虽然在综艺里面呈现过一部分面貌，但是来医院的人都是想寻求一个身体健康的。而医生们也都忙碌着，没有空思考这些事情。 而在这样空前热闹的讨论氛围下，第二期也如约播出了。 主视角还是白小帆和另外一个急诊科的实习生，不过因为换了科室的关系，整个节目的基调也有了变化。 在节目播出的这一天，夏眠正好跟同事换到一个可以休息的白班，梁屿川早就已经订好了送上门的火锅，自己也在科室楼下等着她。 反倒是赵媛，这两天的忙碌劲还没过，本来都想趁着工作的间隙顺便去看一看段萌的情况的，结果硬是被各种各样的急诊病人压得抽不开身，今天还得值班。 夏眠非常阳光的在微信上问候了她，并祝她值班顺利，虽然语气里面多少带着一点……显摆。 只是赵媛忙起来的时候都没有时间看手机，因此夏眠在下班的时候，才收到对方发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小人表情。 她收起手机，正要站起来去换白大褂，接班的王栋梁正好推门而入：“哟，好久没看到夏医生这么准时的下班了。” 还没等自己说话，另一个同事就已经笑着开口：“那是，人家有人接，可不得早点走吗？” “不会是我刚才楼上看到的那个吧？？”王栋梁反应过来之后吃了一惊，“我当时瞟了一眼，还是以为是什么低调明星呢，看上去身材气质特别好。如果我长成这样，那我也天天去我老婆办公室楼下等她下班……” 毕竟王栋梁是个老婆奴，同事们也都习惯了，笑着开了两句玩笑。 夏眠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点点头：“王医生快别这么说了，到时候我转述给他，他可能还会骄傲呢。” “那还是算了，”王栋梁十分有梗的说，“自信是男人最不重要的优点，没有必要徒增这种无意义的骄傲！” 夏眠听的好笑，旁边也有同事说道：“怪不得王医生有老婆。” “那是！” “每当我觉得一些男人不靠谱的时候，我就觉得王医生这种非常有自知之明，而且很会给情绪价值的人真是活该有老婆！” “不过夏医生，之前你不是让我们不要透露信息给你的丈夫，那他是后来才知道的吗？……就是之前李强那件事。” 听到这个名字，夏眠还觉得有些恍若隔世，继而回想起当时的事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当时在李强事件最恶化的时候，自己确实跟同事们说过，因为考虑到梁屿川会担心，让他们都替自己暂时保密，不要声张。 “我那时候确实想不让他担心，所以想先瞒着的来着……” 夏眠苦笑道：“结果后来才知道，我老公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还等着我坦白呢。” “他也是知道，我怕他担心，所以不告诉他。” 经历过这件事情的管床护士也正好听到他们的聊天：“其实都是这样，双方都是想为了对方好。” “不过之前还觉得你的丈夫挺神秘的，现在听上去……对方也是个很好的爱人。” “对呀他知道之后不仅没有怪我，反而还……” 夏眠想起那天梁屿川进到办公室，跟林雪握手的样子。 那时候的震惊，现在看来都已经过去，只变成一些感慨和暖意。 被一个人用心爱护着，本身就是足够好的感觉。 同事们也只是发现，夏眠居然让丈夫在楼下等她了，毕竟以前虽然知道他结婚，但是都比较低调，因此随便说起来，也并不想把气氛弄得很僵，因此大家也都主动说道。 “哎呀，没事没关系，反正这件事情过去了解决就好！” “是的是的！” 王栋梁主动出来活跃气氛：“而且我老婆也听说了这件事，其实做医生的只要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都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选择都能理解的。” “我那时候回家跟我老婆说，万一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她会怎么办，”王栋梁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喜上眉梢，“我老婆说会先打我一顿，然后抱着我哭。” 最后深情总结：“啊，我的老婆果然是世上最好的老婆。” 大家都知道他是在活跃气氛，但是还是忍不住被逗笑了：“人家在说夏医生的事，你在这里又唱又跳的！”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最好的老婆了，能不能照顾一下我们这种单身的呀！” “就是吃完一顿狗粮还不够，王医生还要再塞一顿！” 王栋梁正色道：“那没办法，我也不是刻意要炫耀的，但是你知道吧，我老婆她——” “好了够了，不要再说了！！” “能不能给王栋梁设个关键词啊，不对，就是屏蔽词！！” “谁支持谁反对！” “全票通过！！” 而在这样的热闹氛围下，大家就都没有再提李强的事情，毕竟就像所有人都说的那样，都过去了。 夏眠听的好笑，跟大家道了别之后就快步走了下去。 今天梁屿川是自己开车来的，这几天在家里面悠闲的不行，干脆主动承包了各种琐事和晚饭，准备好了之后就开车过来接她下班。 好像的确是从那一次开始，梁屿川陪夏眠逛过她的学校之后，两个人就都没了一些无所谓的顾忌，大大方方的并肩走着。 夏眠刚下楼就看到了，靠在旁边的梁屿川。 而对方也在这一刻跟她眼神交汇，已经主动走上来，把她的包提在手里。 “你昨想吃火锅吗？我等会儿定时定点，叫了一个送上门的火锅，正好还可以一起看你说的那个什么综艺……” 夏眠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你之前不是还介意别人弹幕里这么说我吗？” “算了，让他们说说怎么了，反正他们整天在网上打字，最后跟我在一起看他们发弹幕的还不是只有你。” 梁屿川用一种无可辩驳的逻辑，开心的说道：“这么一想不仅舒服多了，而且还有一种自豪的感觉。” “快走吧，趁现在还不算堵车，不然等会儿火锅到了我们还没到。” 梁屿川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旁，替夏眠拉开副驾驶的门。 等到梁屿川上车帮自己系上安全带的时候，夏眠还是忍不住笑了：“你现在这样子，怎么有种全职主夫的感觉。” “那我可没那个能力。”梁屿川对自己非常有认知，“那些全职主妇整天多累啊，我这完全就是跟你在一起享受生活，算不得辛苦。” 夏眠看着他说完这句话，趁还没开车的时候，还专门无辜的朝他眨眨眼睛：“是么。” “那如果喊你来帮我做全职煮夫，我在外面上班，你乐不乐意呀？” 夏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地用了又轻又软的语调，就跟前两天在学校食堂那样，让梁屿川败下阵来。 梁屿川的表情果然停滞了一下，然后又很配合的继续说：“那当然没问题。” “不过我只是个小医生，工资也不是很多，房子嘛……你也知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夏眠特地停顿了一下，让两人都想起重逢后的乌龙。 梁屿川没忍住笑：“没问题的老婆，我特别节省的，每天给我喝粥就好了。” 夏眠也回看他一眼：“吃软饭是吧？” “哪有，我主要是给你省钱。”梁屿川声音带着笑意。 “行，那你现在就去把火锅退掉，等会儿我给你煮粥喝——” 不过这一次没有等夏眠说完，温软的嘴唇就落在了自己的唇瓣上。 梁屿川的这个亲吻不带任何欲望，只是因为觉得现在的她实在可爱，干脆拉着安全带，俯身过来亲了一下。 夏眠刚才还在跟他开玩笑呢，现在一下子又没声音了。 果然，这人还记得当时食堂上的那一箭之仇呢，没想到在这里报了。 夏眠的脸颊涌上一点点不太容易看清的红晕，咳嗽一声：“你不是说要赶快回去吗？快开车吧。” 果然如同梁屿川所说的那样，两人到家的时间刚刚好，才刚坐下换好衣服，外卖火锅就送上门来了。 “您好，我是你们点的火锅外卖配送员，现在先给你们把这些东西布置一下，请问是要现在开火吗？” 门口，穿着火锅店制服的员工笑眯眯的，拎着一大堆食材站在门外。 夏眠正在敷面膜，随手点点头，然后指了一下让他进来。 “帮我们把食材摆好，把火点上就回去吧，”夏眠知道这家火锅店其实还有帮忙涮菜的服务，如果需要的话，甚至还可以当场给你甩个面。 毕竟是两人在家里面，倒是没有必要让服务员在这儿干等着自己。 “好的顾客，我这就准备。” 在得到了允许之后，店员手脚麻利，很快就把需要的食材全部都一样一样整齐的摆好，然后又按照夏眠的指示，把已经开始冒热气的锅放在应放的位置。 “行了，回去吧，谢谢你了。”夏眠点点头，“到时候锅具回收的时候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店员刚拎了一堆东西准备往外走，不过正好看见夏眠把面膜揭下来，动作顿了顿：“那个……” 他好像是想说什么，但是碍于自己现在是服务员的身份和店里的颜面，虽然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光，但是还是没有问出来。 反倒是夏眠善解人意，勾了勾唇说道：“是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果然在自己开口之后，那个店员明显更兴奋了，最终忍了两秒还是没忍住，战战兢兢的、很有礼貌的说：“那个您是不是，是不是……” 说到一半的时候还磕绊了起来，夏眠看到他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继续说道：“你是之前的那个医生，综艺上的夏医生吧？” 夏眠点点头，对方得到肯定之后立刻继续：“我们店里都在放这个节目，可能现在还在准备放第二期呢！” 看得出来果然是真的观众了，连第二期什么时候播出都知道。 而店员也只是见到夏眠有点激动，也并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只是非常兴奋的一步一步往门口挪，直到快要关上门的时候才大声的说出一句：“夏医生，我们整个店在看综艺的时候都特别喜欢你，等会我要去跟他们炫耀，我说我见到你本人了！” “您特别好，特别特别好，大家都很喜欢你！” 毕竟店员年纪还小，说到后面的时候脸红扑扑的，还没夏眠给出反应，就已经跑进电梯落荒而逃。 正好看到这一幕的梁屿川：“……？” 虽然夏眠算不上尴尬，但是看着他微微睁大眼睛的表情，还是咳嗽了一下：“那个……知名校友，知名校友。被认出来很正常吧。” “知道你受欢迎，但没想到这么受欢迎。”梁屿川眉毛一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众表白呢。” “人家就是代表火锅店，对我表示喜爱！”夏眠据理力争。 “哦？是么？”梁屿川再开口的时候，尾音上扬了一个度，“那怎么不见他们火锅店给我们免单？” “…………”夏眠用可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然后再看一眼。 梁屿川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堂堂正正的回看过来：“怎么了？” “那个……” 夏眠眨眨眼睛：“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梁屿川听到她这么说，刚刚的表情果然有了一丝裂缝：“………………” “一个店员对顾客表示一下喜爱而已，”梁屿川又复述了一遍刚才夏眠的话，“而且还挺客气的，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不过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好像为了表示自己并不心虚，又补充了一句：“毕竟谁都知道你是我的老婆。”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出来感觉刚刚的结论已经被证实了。 夏眠笑眯眯的走过来，把电视机的投屏打开，调到那个综艺。 因为开的不是电视机自带的软件，而是投屏，因此弹幕就可以清晰的在大屏幕上滚动。 果然梁屿川抬头一看，不少飘着“老婆~我来看我的新晋网络云老婆了~”的弹幕从他眼前飘过去。 “……………………” 在他们面前，火锅已经咕噜咕噜的烧冒起了泡。 “真的吃醋啦？真的呀？”大概是现在梁屿川这副样子实在太难见到，因此夏眠虽然知道他没有真的生气，但是还是想再看一会儿他的玩笑。 “是啊，所以我这几天才赶紧回来当全职煮夫，就怕我老婆不要我了，你说怎么办？” 没想到梁屿川已经迅速调整好了状态，这一次甚至用上了听上去有点可怜的语气。 夏眠：“？？？” “你怎么这样啊！用这招！” 梁屿川理直气壮：“这不是你之前对我用过的吗？” 夏眠不说话了，好像也是这样。 “哎呀，忘记冷锅下鸭血了，”夏眠移开眼睛，装作无事发生的转过头，“鸭血呢……” 只可惜这一次不像下班的时候就能这么轻易的糊弄过去了。 夏眠才刚刚站起来，就感觉有一双手拉住了自己，熟悉的力道，让她放松警惕，她虽然想往前走，可是对方略用力，自己就已经倒进了沙发上，被之前朝思暮想的气息包围。 在这一刻，夏眠无端的想到，当时在车上那个吻，果然还是太蜻蜓点水了。 她看着对方眼中倒映出的自己。 一瞬间想说什么话，可是都忘记了。 刚才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话，可是在此刻贴近接触的时候，两人的心跳都不约而同的加快，然后又融到一起。 夏眠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碰了碰对方的耳垂。 原来思念并不会消散，只会在一天一天的累积中储存起来，然后在某些时刻爆发……比如现在。 夏眠也几乎不记得是谁主动吻上去的，或者又是谁先张开了嘴唇。 她只记得，在自己最后陷进沙发里的时候，勉强抽回一点意识，让梁屿川先把火关掉。 ……当然，指的是桌子上的火。 第500章 第二期 第500章 第二期 还好，梁屿川还算有点良心，毕竟两人晚饭还没吃又是在客厅里，总归没有太过分。 不过一般在这种时候，梁屿川就会特别贴心，比如此刻顶着夏眠的视线，把她扶起来。 已经是深秋了，气温下降的很快，因此才关了一会儿火就已经有红色的牛油浮了上来。 虽然谈不上心虚，但是梁屿川这个时候适时的加了一句话：“你刚才不是说忘了冷锅下鸭血吗？现在锅冷了，你可以重新把鸭血煮下去了。” 夏眠：“……………………” 虽然听上去很扯淡，但是这好像又没有什么错误。 于是睨了他一眼，又觉得现在跟梁屿川也不是计较的好时候，干脆还是坐起来，休息片刻之后就开始重新把鸭血煮下去，然后准备开锅。 其实她也知道，梁屿川也不全是吃醋，更何况他回来的这几天，两人天天也都没少过，只不过刚才可以算得上是心血来潮，毕竟就跟之前他第一次看到网络上那些叫老婆的弹幕被冲击到一样，这也算是迟来的反应。 夏眠也知道，现在梁屿川已经不介意那些弹幕了，刚才也只不过是找个由头。 ……不过现在自己的腰还是很酸。 不一会儿火锅就已经重新沸腾起来，厚重且浓郁的牛油麻辣香充斥着整个客厅，令人食指大动。 夏眠嗅了嗅，馋虫就被勾了上来，因此也懒得跟梁屿川计较这些了，打开刚才服务员留下来的蘸料，又把电视调到了综艺弹幕版本。 虽然自己对追综艺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不过因为这一期的主角还是有白小帆一半的镜头，所以她还是想关心一下自己捡到的学生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梁屿川也知道，还顺便问了一句：“这就是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手术室捡的吧？” 夏眠点点头：“你别说，这几天不见还怪想她的。” 两人一边下着火锅一边看，第二期的片头跟第一期差不多，不过又多了一些小细节，看得出来剪辑在这方面也花了些巧思。 每次看到这个节目在这种地方乱烧钱，夏眠都觉得很震惊，顺口跟梁屿川又提起这件事情。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感觉这家公司特别有钱的样子，各种地方都愿意花钱，就好像节目里真的有什么皇族似的。” “而且照现在的热度来看，他们还会按照比例给我们科室一笔分成善款，原本以为可能顶多也就几万块，现在……” 虽然流量变现这件事情金额并不具体，但是都不需要粗略估算，就已经知道，按照现在的讨论度和体量，就算真的变现金额和比例不多，但也是原本计划的翻了好多倍了。 梁屿川虽然不从事这个职业，但因为家境和出身的关系，因此随口猜测道：“可能就是你说的那样，但也绝对不是人傻钱多，毕竟谁也不想真的当慈善家。” “有可能投资方就是为了一个执念，有可能他们就是很喜欢这个职业而已，或者还有一些什么我们不为人知的隐情，那就不好说了……” “反正你要知道一个道理，没有人会真的无缘无故的乱花冤枉钱，他们这么做可能就是自己的原因，就算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情绪价值，但只要能感觉到，那就对他们而言，这钱不算白花。” 夏眠听完之后深以为然：“果然还是得有钱人理解有钱人。” 知道夏眠只是在开玩笑话，梁屿川倒是也没有当真，就是随便笑一笑。 因为拍摄地点换了个地方的缘故，重新映入眼帘的就不是井然有序的心外科，而是看上去分外忙碌的急诊。 而且拍摄的时候也很有讲究，专门从院前急救，作为第一视角入手，一开始在闪过急救室的片段之后，很快就切近了一个具体的医疗案例，是一个在家中独居的老人，被邻居发现情况不对之后，紧急破门而入，打了急救电话，作为开始。 而观众的视角，则是跟着接到救护车电话的那一瞬间开始，然后跟随救护车出勤。 因为刚才两人没有第一时间看的缘故，所以弹幕已经刷了一会儿了，现在都已经能看到那时候的实时弹幕。 夏眠有些惊讶的指着电视里面的人：“这个医生不就是当时针对赵媛那个同事吗？后面因为没有什么时间概念，就专门被派到了院前急救，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她。” 不过说来也巧，夏眠想起自己当时还跟赵媛聊过这件事情，问她如果这个同事结束了院前急救的工作，要是真回到科室里面，她会怎么想。 现在想想，果然就是跟赵媛当时说的一样，毕竟都是成年人，而且虽然她是做了有一些过分的事情，不管是夏眠跟赵媛都不想原谅，但是谁也不想在工作上面给自己使绊子，只要工作上不影响，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不得不说，院前急救的忙碌和昼夜颠倒，已经让那位同事再也没有之前想八卦的心思，在接到急救电话之后，火速跟对方确认了信息，就带着车一起出勤了。 而弹幕也已经刷了出来。 因为是经过允许的，之后也确认过，可以放出救护车里的内容，因此大家也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原来救护车里面是这样的，我还以为真的只是一个车而已，里面只有担架呢。” “节目组也是真不把大家当外人，这也算是见识到了。” “我有发言权，我之前半夜晕倒的时候进过这种车！” “当时人都吓傻了，发现里面其实基本的仪器都是有的，而且还能监测生命体征，也算是一项不可多得的人生体验了。” “完了你们不说还好，一说反而好奇起来了，这就是真实的吗，到底是什么样？好想去参观一下……” “参观还是算了吧，谁想真的因为生病进医院参观啊！！” “不过看起来好像急诊科的医生……不对，这个应该是院前急救吧，好像都很严肃的样子，也没什么笑容。” “不像心外科，看着科室氛围很融洽，有说有笑的，感觉同事之间关系也很好！” “这不能对比吧，我看院前急救的办公室都很简陋，更何况你看标题就看得出来，他们好像只是作为运输和院前的一个转运，整天忙碌严肃也很正常吧。” “其实到时候想想就知道了，你要是整天的工作都是在路上跑，而且遇到的都是一些危急重病人，其中还有可能因为家属不太通情达理，遇到很多毛病……而且你还要一个一个跟他们解释……” “更何况路上还要继续不间断的抢救病人，如果真的是呼吸心跳停止的，全村人除了司机都要轮流胸外按压，我之前听过科普胸外按压本身就是个体力活，基本上做个几分钟都累不行了。” “谢谢你们，代入了一下，感觉我上班这样也上不下去。” “每天都是这种高强度的工作……” “有点敬佩。” “妈呀，我整天上班十点钟之前必摸鱼，不喝咖啡就工作不了……我果然不太适合这种强度的工作，突然觉得有些人受尊敬是有原因的！” “关键这还不是重点，关键是你整天都是在路上过的，而且救护车的司机本身就要跟时间赛跑现在车里面的环境你也看到了，肯定会以保护性命和仪器使用程度优先，绝对不可能考虑你医生的舒适度的，万一到时候再去个什么修路的地方，整天颠簸，不吐出来都算运气好了……” “你这么一说，突然更加代入了。” “真的好恐怖，关键如果一天只有一小时就算了，可是这么一看基本上都要穿梭好几趟，有的时候还要出外勤，比如说就是去外地，那是不是几百公里都下不来……” “好像是的，因为我家人之前有过需要请院外急救车过来接的情况，当时说的出车费很贵。那时候虽然觉得贵还是付钱了，现在觉得……贵是有贵的理由的。” “这不仅是脑力活还是体力活吧，身体素质再差一点都撑不下来！” “这下你们知道为什么心外科看上去更和谐更温和了吧……” “不过心外科要是真的有大手术，做起来难度更高，而且需要高度专注，一站就是站十几个小时，也不轻松啊！” “……所以才有这个综艺，不是吗！！” “如果医生工作真的跟我们想的那样，那这综艺不就是没有拍出来的必要了？” “……很有道理。” 而在镜头里，白小帆果然跟着一起出车，去了打电话的居民楼。 这是一栋老式居民楼，而患者所在的地方又是六层，没有办法，时间要紧，救护车的司机也过来帮忙，两个医护人员和司机一起抬着担架，一步一步小心却又不算缓慢的把患者从六楼搬到了车上。 “……我光是看着就已经出汗了。” “希望患者没事……” 而把患者平稳搬到车里只是最简单的一步，接下来还要应对的就是从始发地到医院的过程。 救护车跟交警有过协定，所以这个时候直接就跟交警进行了联动，在确认患者生命体征没有太大的波动之后，救护车便不再犹豫，直接一脚油门往医院赶去！ “卧槽，这个速度，可以说是风驰电掣了。” “如果不是在看综艺，我还以为在看什么电视剧呢。” “果然电影的来源都是生活这个速度，这司机培训过头文字d吧！！” “我觉得综艺这方面的剪辑还挺好的，在这种紧迫的时候没有玩烂梗，如果是其他某某台的综艺，可能这个时候就要配乐秋名山的逮虾户了……” “怪不得之前我有朋友还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东西会有热度，现在觉得只要用心做的，而且没有敷衍观众，也不全是为了圈钱，虽然听上去都是些基本条件，但是能做到的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而镜头移到车里，白小帆在关上急救车的大门之后，开始跟里面的医生和护士一起核对患者的体征和基本情况。 患者高龄男性，既往有糖尿病及高血压病史，高血压分级为三级很高危组，并且还有好几个危险因素，现在送医的原因也是非常典型的并发症原因。 弹幕里已经开始有医学生头痛起来了。 “卧槽这个症状，这个临床表现，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在做病例分析题了……” “医学生痛苦加一，我甚至感觉这个综艺播出来之后，第二天我就能在我们老师的课堂上听到这个案例。” “笑死，我现在已经开始考虑鉴别诊断和诊疗方式是什么了，感觉马上就能写一个治疗原则出来。” “啊啊啊你们别再说了，马上就要期末考了，医学生help医学生啊！！” 路上的流程分别分了几个片段剪辑，而等到救护车里面的病人跟医生全部到达之后，大家也都明显的看到，里面跟车的医护人员基本上都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白小帆虽然年轻，但是也气喘吁吁的。 “虽然我们从综艺上看只有几分钟，但是他们好像开了快两个小时吧，一来一回。” “所以这是一路上都没停过啊……” “是啊，好像一直做按压，一直在测颈动脉搏动。” “关键是还是在疾驰的车上做的……听上去都累得不行了。” 果然在弹幕还在讨论的时候，白小帆就已经先绷不住了，面如菜色的奔去洗手间。 看上去应该是吐了。 但即便如此，按照院内急救的流程也没有空管那么多，已经有新的医生接手过来，开始转入急诊icu。 一整套流程行云流水，基本上没有多余浪费时间，而院前急救的医生暂时休息片刻，就要继续待命，等下一个电话了。 由医生负责过来跟患者的家属进行接洽，因为刚才在路上，毕竟条件有限，现在入院之后要立刻安排一些可以做的影像学其他检查。 患者家属心急如焚，连连点头。 据说这名患者还是邻居发现的，是邻居送牛奶的时候正巧听到屋里面有反常的动静。 如果等患者的儿子自己发现，可能发现的时候都已经回天乏术了。 镜头分了两个，一边跟着白小帆，是她专门的follow pd，此刻对方已经在卫生间里吐了两轮，猛猛给自己灌水，然后又洗了一把脸，强迫让自己清醒。 而另一个摄像机已经追随着救护车之后的流程到了急诊科这边。 有护士过来让他们办手续，一个把头发挽起来的女医生拿过病历接手：“患者家属是吧，先赶紧过来跟我开一个检查单，我已经帮你们叫好了院内担架队，你们看一看你们之前的情况是要继续住icu，但是可能会需要进行气管插管，是否同意，以及后续我们可能会进行一些其他的有创抢救，依然有对患者身体造成破坏的可能，这是我们要跟你们说清楚的……” “气管插管是什么？” 患者的儿子看上去依然不太冷静，但是又很焦急的继续追问：“没关系的医生，我们会配合你们的检查，但是你要先救救我的父亲……” “气管插管的意思是，我们会联合麻醉科直接在气管上进行切开，因为考虑到患者无法自主呼吸的情况下，只有这样才能帮助他辅助呼吸。 Icu里面也有无创呼吸机，不过使用情况也需要因人而异，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什么，切开气管？？” “切开气管了之后以后还能活吗？？” 弹幕已经开始震惊起来。 “切开气管其实还不算少见吧，很多情况都需要这么做。” “这个我知道，有些得了喉癌或者口咽癌的病人，自己呼吸不畅的时候就只能在气管上戳个洞，然后用一个辅助的装置帮助他们呼吸，反正还挺痛苦的，我看到过一次，都有一些不忍直视……” “因为没法再用自己的气管呼吸，你能看到他们的喉咙上甚至有个洞，说话的时候因为会漏气，所以跟破风箱似的非常可怜。” 而在医院里，患者家属还在跟医生沟通着。 不知不觉间，几句话，交流下来，患者家属的情绪已经从热锅上的蚂蚁阶段缓和了些许，然后咬牙点头，开始强迫自己继续听医生后续的治疗情况，用最快的速度在医患沟通上面签了字。 而对方在跟他沟通的时候也并没有闲着，一边开医嘱一边嘱咐护士要继续观察病人情况，而她说的担架队也已经到了现场，主打一个一分钟都没有浪费。 女医生语速适中，声音平静，虽然说的话都是一些入院医患沟通的基本交流过程，但是依然有一种能让人信服的气质。 这个时候夏眠刚准备夹起一块毛肚，结果听到熟悉的声音，筷子一下子就松开了，毛肚落回了锅里面，她的语气里也霎时充满了兴奋：“哎呀，这不是赵媛吗！” 第501章 女明星二号 第501章 女明星二号 连梁屿川都听出了夏眠语气里浓墨重彩的兴奋，挑眉好笑地说：“你不是知道会播急诊科的内容么，怎么还这么高兴？” 夏眠摆摆手：“怪不得我说她今话遮遮掩掩的，虽然她这两天是很忙，但我提到综艺她就说没空，原来是大概知道她会出镜啊。” 大概是现在夏眠的声音听上去高兴得有些过头，梁屿川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听出你的语气了，还挺幸灾乐祸的。” “哪有，我这可不是幸灾乐祸，我这只是纯粹的高兴而已！”夏眠不服气的说道，“毕竟我当时第一期播出的时候，赵媛可是揶揄了我好久，张口闭口都是女明星！” 梁屿川只是笑，把刚才从夏眠筷子下逃脱的毛肚重新逮捕归案，放进她的碗里。 夏眠喜滋滋地评价道：“很好，还没有煮老。” 火速吃下去之后，她又立刻转到电视屏幕那头，继续聚精会神地看起来，还顺便把弹幕的字幕开到最大，方便自己欣赏一下网友的评价。 怪不得之前赵媛这么喜欢叫自己女明星，原来看自己朋友在电视上出现，然后自己就可以开一些玩笑的感觉……是这么爽的！ 短短几分钟里面，夏眠就已经开始思考要用几种方式来调侃赵媛了。 不过在电视里面，刚才的画面还在继续。 赵媛收了病人之后，接下来的流程就比较冗长，所以并没有放进来，而是用了文字转述。 另一头白小帆也终于调整好体力，猛猛给自己灌了一口水之后又回到急救车上，因为下一个急救病人又来了。 只是弹幕好像还沉浸在上一幕里。 “礼貌发问，难道这个医院的医生都这么令人心动吗？” “完了，我感觉我心里的天平在偏移。” “我感觉之前心外科那个夏医生是温和知性挂的，这个好像就主打雷厉风行效率高，很有自己的节奏和主见，关键是长得还特别……御姐？” “就是很有活力的样子，而且很开朗……完了，我这个形容怎么这么贫瘠，反正就是很好的样子啦！！” “一定要有自己的节奏啊，如果在急诊科要跟着患者的节奏走，那可如何得了，干脆就不要治病了！” “谁懂啊，刚刚她一出来的时候，听到声音我整个人就已经怦然心动了啊啊啊啊啊啊，结果一看到脸更是无法自拔，对不起，我就是网络大shai迷啊啊啊啊啊——” “黄字为什么发语音？我好像听到你在尖叫了。” “为什么不尖叫，就要尖叫！！！” “那咋了？现实里唯唯诺诺，网络上大喊老婆！” “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在开播之前广场上明明还有不少人在刷等待老婆的，你们现在就有新老婆了？” “这个喷不了，这是真老婆。” “那咋了？那咋了？那咋了？没有谁规定黄楼上只能有一个云老婆吧！！” “求求你们，我都是在云了，我都是在做梦了，难道就不能再做大一点吗！！” “好好听的声音，好可爱的一张脸。” “果然，人坠入爱河只需要一秒（掏出戒指）。” “我怎么感觉这张脸好像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一样，而且还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这张脸就是能匹配得上医生这个职业……等等，我想想。” “现在的网友真厉害，为了编自己爱上一个节目里的人物，已经开始用这种文案了吗？” “不是啊，是真的！！” “你们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一点印象？” “啊？？？你们是真的还是玩抽象？？？” 还好，因为赵媛的镜头暂时告一段落，因此弹幕虽然还在议论着，但随着画面的切换，暂时没有再继续讨论。 急诊科的画风果然跟之前的心外科不太一样，少了一些医生的日常和斗嘴，基本上真实记录的就是急诊科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各样突发情况。 因为没有苛刻甲方和赞助商的广告要求，更何况甚至还不用上电视台，因此这一档综艺的每一期内容都非常瓷实，不像一些生活综艺一样，随便剪半天开个会，就当做一期水过去，而这一档，基本上说拍一个科室就真的用一个科室做一期，又为了能全面展示这个科室的日常生活和更真实的面貌，所以每一次都要足足拍上好几天，拍完之后非常慷慨的全部放在一期里面，如果有实在剪不下的就会放到加更版，专门给一些没看够的人看，不是故意吊着胃口，明明可以一起讲完的内容，非要放成上中下三期，看的很不过瘾。 而他们的剪辑也并不混乱，很有脉络，基本上就是按照之前的规则，一边是以实习生的视角，相当于观察视角和初出茅庐的体验视角，因为实习生通常没什么临床经验，而他们看待一切的眼光都是崭新的，所以观众从这个视角上看也更容易代入。 毕竟这也算是纪实类的综艺，所以另外一个视角自然就是真实的镜头记录了，就像刚才赵媛转收急诊病人那样。 跟心外科的时候差不多，不过因为急诊科的办公室跟心外科又不太一样，虽然都安装了摄像头，不过很明显，急诊科的医生坐下来的时间并不算多，不是在去病房看病人，就是在进行医患沟通，还有一堆的琐事，比如叫担架队、叫保安之类的。 ……毕竟大家也都知道，在医院里面急诊科也算是比较高危的一个科室。 不过虽然医患沟通在现在的社会议题里面也算是比较热门的一种，但是也不是像很多人误解的那样，比如急诊医生上班要带什么防身用品，或者病人来就诊的时候要小心，医生有没有给自己使绊子……并没有那么夸张。 其实大部分的医患沟通都做得比较顺利，而且都是急诊科了，病人家属心急如焚也很正常，但这种其实只是一种人之常情，并不会针对任何人，而只要是情绪稍微稳定一点的成年人都知道不会迁怒大夫，因此真实呈现出来的面貌也没有大家想的那样。 当然，忙碌和兵荒马乱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一般急诊科的医生都像赵媛这样，有自己的节奏和引导性。 “这个我好像知道，之前实习的时候老师有教过我们如何问诊问病人，就是在问的时候一定要有自己的逻辑和框架，千万不要被对方绕进去，也不要进入对方的节奏，就算是等他们说，不过如果跑题的话，那三句话之内就一定要掰回来继续往正轨上走，这样就能确保问诊高效，而且不会有太多的干扰。” “感谢楼上科普，但是我说实话，如果我这样的人去做医患沟通，估计真的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那我这种铁i人不是完了，别人说什么我一定会先去倾听，到时候可能问个两小时都问不出来。” “也不能这么说，医生是有同理心的，但是肯定也有自己的抉择，不然怎么好好诊断？” “所以实习生这边的镜头看完了，什么时候能看到我的新老婆！！？” 因为是纪实，所以主要讲究的也有一个随机性，就像之前在下面，他们科室里就意外拍到了沈雨墨和刘悦晗对待实习生的差异以及自身性格形成的不同走向，而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因此在急诊科除了实习生那一片到了医生这一环节，基本上都是非常真实的院情记录。 虽然这么听上去有些无聊，但是因为都是真实事件，而且落到每一个人身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因此不仅没人跳过，反而看的还津津有味。 还有一些很经典的案例，比如突发的急性下腹痛，原本考虑阑尾炎，但是仔细一想再结合病例，其实是异位妊娠，然后因为病情原因准备转去妇科的时候，却因为签字的问题僵持不下，以及后面会扯出一些伦理的情况……比一些电视剧的还要离谱的多。 而在医院里面，外科学跟妇产科学本来就最容易因为这个诊断引发纠纷，毕竟急诊科的收入，病人之后发现有更好的进一步治疗方案肯定会移到妇产科去，结果因为病人太过于年轻，病人的家属甚至也没什么常识，患者男朋友的母亲听说是异位妊娠，还以为真的可以生孩子，二话不说就催着医生赶紧剖腹产，说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孩子，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说什么都想说服其他几个人同意他们的想法；结果患者母亲觉得两个孩子都没结婚，根本就扯不到生孩子这一块，更何况都是异位妊娠了，说明胚胎是长在输卵管的，根本就不可能发育成型，对方这样做就是想逼着结婚，当然不乐意。 问题的关键是这两家人从刚开始进急诊科的时候就开始吵，后面吵到了外科医生会诊过来，再吵到决定转到妇产科进行下一步治疗……全程没停过，但异位妊娠的孩子的父亲却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其实如果单从医学角度考虑这件事情，根本就没什么好值得讨论的，异位妊娠本来就是高危情况，绝大多数的异位妊娠都只能赶紧解决掉里面的胚胎，基本上不太可能真的生出来，能生出来的都是医学界的典型案例了。 更何况胚胎生长在不应该生长的地方，很有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造成大出血或者栓塞，而如果真的出现肺栓塞的话，致命就是一瞬间的事，可能都来不及抢救。 关键是这事情扯到后面，因为患者刚入院的时候是她男朋友的母亲带来的，那时候签了一个授权委托书，可现在患者本人的母亲到场了，而患者现在已经没有签字的能力，无法转移授权委托，按照道理上来说，确实可以由直系亲属接替，但问题是，对方男朋友的母亲硬是想要真的让这一场异位妊娠实现，从一开始的强硬到后面开始苦苦哀求，医生怎么讲道理都不听，好像一块顽固的石头。 围观的弹幕看的也是气的不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能帮我冲进屏幕里滴滴代打！！！” “这个案例告诉我们读书的重要性，连这种常识都需要教，甚至还执迷不悟，简直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我觉得她母亲说的对，两个人都没结婚的，更何况不管是什么情况，就算真的结婚了，这种情况下肯定也是需要先手术治疗好吧！！” “我服了，本来吃饭吃得好好的，看着看着差点气的吃不下去！” “真的不是剧本吗？真的不是剧本吗？？真的会有这种脑回路的人，发生在真实社会里吗？？” “我倒希望是剧本，可问题是这明显就不是剧本啊，实时打印出来的检查报告，这种东西还能作假，更何况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也不可能在这方面开玩笑。” “肯定不是剧本，如果是剧本的话，估计还会变得更曲折离奇更狗血一点。现在这个展开明显是大家都没想到的，毕竟如果为了创造一些话题度来写剧本的话，也不可能一点逻辑都不带吧？” “很有道理，我现在只是无语的想到处乱走。” 正当患者本人的母亲以及患者男朋友的母亲还在争执不休时，一个女声插进来。 “你们是哪床的家属？” 虽然音量不大，但因为语气果决，两个人还是不得不停下来转头看过去。 此刻的赵媛正抱着病历本路过。 见有人在争执，随便找护士打听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走了两步过来制止。 而见她重新出现，原本还在生气的弹幕，瞬间又沸腾了起来。 “哇，我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就知道是她！！” “真的好奇怪，明明也没有凶人，而且语气也很平静，但就是有种魄力！！” “可能这就是急诊科医师特有的能力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英语老师的class begin了我我有罪！！” “主要就是这么一喊之后就立刻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是最好调节矛盾的方式。” “关键是那么清秀漂亮一张脸，好像整个人看上去又效率很高的样子，这种反差特别让人喜欢……老婆……” “又开始了是吧？” “已经听不到你们在讲什么了，也看不到你们在发什么弹幕了，我的心大家都懂的，欢迎在今年十二月三十二号参加我和我第一个云老婆的婚礼。” “谁尿黄谁去滋醒她？” “如果讲道理，如果我去医院遇到这样的医生也会更安心一点，像我这种选择恐惧症，我就需要这种又专业又能切准重点的大夫。” “我也是我也是，只能说有的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吧！” 画面里两个家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医生过来打岔，但因为赵媛开口莫名其妙就是有魄力，因此都转头过来看着她。 “这里是急诊室，不是纠纷调解师，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笑死了，我还以为她下一句话就要说这里是急诊室不是菜市场了……” “那样就更像老师了好吧！！” “救命啊，为什么你们发的东西会有声音！！” “开弹幕严重影响了我追综艺的进度，因为有的时候为了一些有趣弹幕，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多看几眼，一来二去时间就没了。” 不过夏眠倒是对此有独到的见解。 她嘴里咬着吸管，十分笃定的指着电视屏幕里那张脸跟梁屿川打赌：“按照现在，应该是她的交接班时候，赵媛这个人是这样的，在工作上是有点强迫症，每次交接班的时候就想把事情全部处理好，不管是不是自己管的，主打一个，不管是上班还是下班的事情都要有一个完美的处理结果，不然她晚上睡不着觉，很不舒服。” “其实一般这种东西找管床医师讲一下就行了。” 果然在夏眠说完这句话之后，赵媛在屏幕里微微皱起眉头，但并不显示出任何不耐烦的模样。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的阶段已经进行到了，患者男朋友母亲正在要求患者母亲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地步，原本有点嚣张跋扈，颐指气使的态度都没了，干脆将就着示弱，抬头看向来人：“医生，你知道我们家小张的管床医师吗？我是给小张签过委托协议书的，我们现在的意思就是，就是转到妇产科没问题，不过能不能商量一下，再观察一下做个b超什么的……” “救命啊，我都看笑了。做b超是什么逆天发言！！” “老天爷来个人收一下这种神通吧，有的时候你觉得这种人就是纯纯的傻，但是傻到极致就是坏，无法理喻。” “代入除这个人之外的任何一方都开始血压拉满了……” “人命啊，人命管不管！” “首先我不是你的管床医师，但是我已经问过护士，知道大概的情况，”赵媛叹了一口气开口，“更何况b超那边不接受这种危急病人，你现在连她的情况都没有了解，也不打算帮她度过危难状况了吗？” 患者的母亲这时候立刻站起来连连附和。 不过对方还在嘴硬：“刚才那个医生不是说考虑异位妊娠吗？那妊娠妊娠，不就是怀孕吗？怀孕了就要生下来呀！” 赵媛听到她这句话，手指无意识的在自己的病历上敲打了两下。 夏眠作为场外注解，立刻补充：“我敢保证她现在心里面肯定超级想吐槽，只是怕投诉率忍着呢。” 果然过了两秒之后，赵媛还是忍无可忍的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妊娠前面还有一个重点的词汇是异位，通俗点来说就是三个字，宫外孕，明白了吗？” “可是……”对方好像还想狡辩。 “宫外孕的意思就是无法在正常的环境下生长，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可以到时候去妇产科的时候具体问一下当时那边的医生，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急诊科已经完成处理的都处理了，也帮您联系好了相关的科室医生，而且你也看到了，我们急诊科里面都是这种急症病人，谁的安慰都是不能保证的，如果因为你们在这里的无意义争执，使得我们其他病人的治疗进程受到影响，就不是这几分钟的事情了。” 看得出来，赵媛本来有点想走，但是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又回头继续说了一句：“还有不管怎么说，现在患者母亲是有同意权的，你虽然确实在知情同意书上签过字，但现在对方才是换做的直系父母。至于您说的什么照b超，什么要生孩子……” 赵媛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您就设想一下，您的孩子是您十月怀胎宝贝生出来的，是在一个正常的地方出生的，而现在你之所以这么想要这个孩子，先不说能不能生出来，关键是你连房间都没有，怎么给你造一个完好的孩子？如果有任何意外情况，就算真的退一万步说侥幸生下来了，可是中途有任何缺氧或者脐带绕颈或者各种各样的小意外，只要出现一个，对于孩子来说都可能是以后永久的损伤。” 她最后补充了一句：“你也不想你所谓的‘孙子’，诞生之后连你都不会叫吧？” 果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那位患者男朋友的母亲沉默了。 其实赵媛已经把话说的很委婉了，毕竟她是医生的立场，不能说的太直白。 只不过有些话她不说，一些弹幕倒是会帮她说。 “懂了懂了，这不就是小说里那种恶婆婆吗，关键是两人都还没结婚，都称不上婆婆两个字，就开始打人家算盘了，想的还挺精。” “这么一想倒是反应过来了，你当人家是真的傻吗？人家不是，可能她就是听见异位妊娠这个词语之后，想着如果到时候真出什么意外，比如说要切除输卵管或者切除子宫之类的，那以后岂不是就不能怀孕了？” “……嘶，你这么一说。” “很明显就是啊！！人家亲妈都想着赶紧把命保住，她可好，只想着把那个不太可能会继续存在的生命保住。” “还得是这个医生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刺激一下她，这种情况就让他们自己后退，不然到时候纠缠起来真是没完。” 果然在赵媛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人自己开始犹豫了起来，而妇产科来接应的人动作也很快，已经过来拿病历准备看患者了。 “看呆了，这就是急诊科的速度吗。” “这才是正常的治病救人该有的紧急速度吧！！！” “真的是搞不明白，有的时候还要在这种时候掰扯的人……” 妇产科来接应的是一个中年女医生，看得出来经验丰富，光是把病历扫过一通，然后再看了看面前几个人的僵持关系，基本上就猜出一二来。 妇产科的医生戴着口罩：“现在先把病历送过去，患者也已经上担架了，家属过来准备签字。” 患者的母亲立马跑过来准备跟进。 而那个准婆婆好像还想抱着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小跑着跟过来，结果那个妇产科医生看上去是刚下手术，眼睛一扫：“你是患者家属吗？” “我是，我是她男朋友的妈妈……” “这孩子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活不下来，真的必须要先抢救大人的命，更何况，就算真的要生孩子，那孩子父亲呢？” “他……”对方支吾了一下，赶紧解释，“已经在赶过来了，很忙很忙，可能有点堵车……” “那患者母亲就先跟我过来吧。” 这名妇产科医生倒是没空跟她解释那么多，对患者的妈妈点了点头，然后就一起去病房了。 而弹幕看完这一幕好像也终于爽到，但又没有完全爽到。 “等等，所以在急诊科的范围就结束了！！？” “怎么能这样，我们还没把后面追到的！！” “果然是妇产科的，这种事情看多了经验丰富……” “突然很想看妇产科的更新了，这个综艺第几期去拍妇产科啊？” “真的很想看！！毕竟听说妇产科也很忙，但是像这种既可以迎接新生命，又会因为各种各样突发情况考验人性的科室，真的很有看头。” “所以现在的故事就进行到从急诊科转出去，然后去了别的科室，但是因为现在摄像头只拍了急诊科，所以没有后续了？” “然后呢！转去妇产科，然后呢！！这男的是打算不负责吗！！” “还能不能看到男主角了？” “我刚刚还在夸这个节目不吊胃口，没想到，看到一半给我吊这么大的胃口！” “不过这个也不能怪节目组吧，毕竟这也不是真的在写剧本，只能说现实就是比一些电视剧抓马，感觉可能只能凭运气刷到后续了。” “对，之前不是传出来这个节目组跟科室在拍摄之前都会签协议吗？之所以没有拍到后续的内容，可能就是因为还没有去跟妇产科沟通，所以暂时拿不到拍摄授权吧。” “其实这样事先说好挺好的，免得后面弄得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惹得一身都洗不清，可是退一万步说，我真的很好奇到底后面怎么了——” “一样啊一样啊！！！主要是患者本人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真的很揪心。” “关键是按照他们一开始住院的说法，他们本应该在家里面更早的察觉到不对劲，可是因为男方的粗心拖到这么严重。” “是啊，也不知道后面救过来没，真的，谁关心那个什么异位妊娠啊，现在只想救人好吧。” “我就不一样了，我不仅希望人能救过来，还希望他俩赶紧分手。” “也不知道男方这个时候是在做什么，最好是在做什么拯救人类的大事……” “同意，不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让他的母亲出面，而不是自己出现。” “哎，看得心里冒火。” “往好处想，至少我们多看了一眼我美丽的——” “而且我觉得刚刚那个妇产科的医生也很厉害！” “一看就是见多识广，我不惯着你这种小心思的感觉。” “完了，我本来想来看这个综艺，是觉得自己对医生这个职业有盲目滤镜，想着看看能不能祛魅的，没想到现在祛魅失败，滤镜反而厚了十层。” “毕竟想想每一个人都是练了很久才能变成现在这样的，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吧。” “不用再说了，问就是喜欢。” “这这个节目能不能预约第2季！！” “就算真有下一季估计也不是这个题材了吧，你看标题就摆明了可能要拍其他职业的。” “说实话一些求职综艺不是什么律师，就是高端金融，看上去实在有点悬浮，看这个反而还能有一点同理心和共情能力。” “是的，说实话，我每次看到那种金融职业综艺，什么站在全国金融中心的顶层俯瞰世界招招手，过的就是好几个亿的合同，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确实没有什么代入感，看着也只觉得世界的参差太大，还不如看点这种。” “每次看到那种我只会在心里面感慨，为什么有钱人不能多我一个，为什么我就要每天当牛马，看他们赚那么多钱？” 因为赵媛的重新出现，所以弹幕又难免重新讨论起她来，看到的人多了之后讨论的热度就更高，所以终于有人发现了什么。 “对了，刚刚那个急诊科的女医生胸牌上面好像是姓赵对吧！我终于知道我哪里看起来熟悉了！！” “这个医生不是前两天才上过我们这边的当地新闻吗？” “我记得好像是在晚间地铁上，内容大概是说，好像有一个病人哮喘急性发作期，当时地铁的乘务员广播才放了没几分钟，她就立刻到了现场。” “卧槽好像是的！你这么一说，我就有印象了！是不是还采访了一个老阿姨，赞不绝口的来着……” “是的是的是的，看来我们看的是同一个新闻。”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我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对方好有气质，没想到缘分是天注定的，我果然在几天之后就看到了我新老婆的综艺，而且我果然还是依然一如既往的一见钟情！” 夏眠看的好笑，干脆把筷子一放，火锅也来不及吃了，也不知道赵媛现在在干什么，但是这个乐子是一定要看的！！ 【夏眠：在吗？女明星？】 赵媛没有立刻回复，也不知道是真没看到还是装没看到。 但这跟夏眠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发这个又不是真的想让她回复。 于是又孜孜不倦地继续打字。 【夏眠：女明星你说句话呀，女明星怎么还不理我！】 其实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对方应该确实是在加班，就算没有加班，估计真的看到现在的综艺弹幕可能都想脚趾扣地。 但有一句老话叫朋友的乐子不看白不看，见对方不回复夏眠也一点也不气馁，继续兴冲冲的看乐子。 而一般弹幕上是写不了那么多内容的，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借助一下社交平台，比如伟大的微博广场。 说起来这还是赵媛之前教自己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自己学以致用。 旁边的梁屿川看着夏眠吃着吃着饭，露出无比兴奋的表情。 他当然能理解这种乐趣所在，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十分纵容地陪着，还主动问她要下什么菜，要不要买点甜点。 夏眠故作神秘地晃了晃手指：“不用了不用了，火锅看上去还能再吃一会儿呢，” 果然当夏眠打开微博广场之后，已经有了一条正在慢慢升起来的新热搜。 不过因为毕竟都是素人的关系，肯定没有带大名，估计也是一些知道这个节目有流量的账号尝试着引流做的。 词条是，#怎么有人天天在医生纪实综艺里喊老婆#。 还有一条是#优秀努力的医生怎么都这么好看！# 虽然词条看上去尴尬的，但是还是有不少新的评论这种一条一条的滚上来。 因为是新上来的词条，因此基本上没有太多水军，能出现在广场上的，大部分都是真实的评价。 “这个热搜名字……算了，我没资格提意见。” “毕竟我也是朝着脸去的人之一。”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但是天地可鉴，我最开始真的只是想看综艺！！被取向狙击了，我有什么办法！！” “众所周知，老婆只是一种感觉，所以我会有很多老婆，反正都是在网络上的，叫一叫怎么了！” “等一下，等一下！叫老婆暂停。先来看这条我们都忽略的早间新闻！” 然后就有博主转发了之前早间新闻的那条视频。 关键是网友在这方面的行动力无比惊人，立刻就把这条新闻有关的前因后果全都找了出来，还理了一个时间线，顺便还附了一张流程图。 其实本来就是一件很小的小事，因此很容易就弄清来龙去脉，就是赵媛之前跟段清寒一起准备去家居店的突发情况，最后从家居店移到了急诊科办公室，还让段清寒在那边等了一会儿。 “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没有错，命中注定的老婆就一定不会发生意外！” “我还看了一下视频，这基本上就是完完全全一个急诊医生的条件反射了。看得出来是在医院里经过太多次这样的过程才养成的习惯。” “不是还有一个老阿姨的采访吗？等一下你们没有看到这个吗！” “对不起来不急看别的，一边播着节目一边看微博真的很忙。” “那个阿姨好像说他们是两个人哎，关键是目的地还是家居店，两个人去家居店，什么关系应该懂都懂吧。” “致敬！我从谈恋爱到失恋最快的一集，只用了半集综艺的时间。” “人家有对象那咋了？一起逛店那咋了？反正我也不可能真的跟她在一起，口嗨一下当老婆就是我真正的老婆了！” “支持，我们一没有冒犯人家，二没有去打扰别人，就是在弹幕里面刷一刷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而且像他们这么优秀的人，追求者应该也很多吧，所以生活幸福多正常。” “也是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幸不幸福没关系的，我的云老婆真正幸福就好。” “有时候我觉得这样挺不错的，毕竟在看到这样努力的人有好结果之后，才会更让人安心。” “是的是的是的！” “而且我看了视频里对方只有一个背影，但是也能看得出来，绝对是气质不凡的人。不错，我同意这门亲事，跟我的老婆很般配。” “对呀，我们在网络上幻想我们的，只要有分寸，不要打扰到别人那咋了！” “总比一些真的做出危险事情的人好吧。” 夏眠看了一圈广场，基本上都是这类似的评论，也没什么恶意，正准备继续看节目了。 不过正当自己刚要继续吃火锅时。 突然想起什么。 虽然赵媛跟自己说过，段清寒本人是并不在意这类的事情的，而且他公司的员工基本也是在慢慢知道且适应中，不过…… 她突然想到章希乾。 虽然这件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以这个节目现在的热度，他很有可能也已经看到了。 还好对方好像现在也已经跟别人订婚，看上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了，估计就算看到这个节目也只会好聚好散的祝福。 夏眠想起曾经看到的那一场盛大的城堡订婚宴。 如梦如幻，不太真实。 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一场梦幻之下埋葬的是什么，又有多少两家之间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 还好两人结束得也算体面和干脆，倒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不过正当自己正要继续吃饭，赵媛好像是终于忙完了，又好像是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媛：怎……么……了……】 同时配上了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 第502章 宁纪泽 第502章 宁纪泽 见她的消息来了，本来就等了很久的夏眠立刻把原本就吃得差不多的东西放到一边，然后开始专心回复。 【夏眠：你下班啦！！】 【夏眠：不对啊你今天不是值班吗。】 【夏眠：哎呀瞧你，怎么看上去有气无力的。】 【夏眠：虽然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但那个精气神要焕发出来，知道吗，焕发出来！】 【赵媛：今天院前急救从下午到现在一共拉过来四个大病，其中转ICU两个，家属突然反悔自请出院一个，还有一个刚刚做完所有手续，终于平稳下来。】 【夏眠：……】 虽然自己是很想开她的玩笑，不过面对正事的时候还是要关心一下的，于是夏眠收起了原本想把火锅发过去刺激对方的想法。 【夏眠：那你吃饭了没有？要不要给你点个外卖？】 【夏眠：照你说的，那你今晚岂不是没得休息了。】 【赵媛：差不多吧，看情况，虽然现在倒是平稳下来了，但是看这个样子肯定也回不了休息室，估计在值班室里面等电话就行了，因为还要每小时监测血压氧饱呢。】 【夏眠：…………】 【赵媛：等一下。】 【赵媛：刚才发的那些什么意思。】 很明显，赵媛终于还是注意到了夏眠之前发的那些消息。 【夏眠：………………】 很显然省略号已经说明了一切。 【夏眠：那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主要是见识了一下女明星。】 【赵媛：……】 【赵媛：我说怪不得刚才查房的时候看到过来交班的护士，眼神有点欲言又止，只不过刚才太忙没空问，看来现在也不用问了，应该就是这么个事儿。】 【赵媛：咋啦？可是我觉得我应该没什么镜头吧。】 夏眠抬头看着现在的弹幕。 虽然暂时已经没有了赵媛的镜头，但不管是社交媒体广场还是实时评论弹幕，都时不时还是能看到提到她的。 好在她只犹豫了一秒，反正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 【夏眠：嗯…………】 【夏眠：要不你等会有空自己看看呢？】 【赵媛：我等会儿是有空，但也得好几个小时以后了，不然你给个省流版吧。】 【夏眠：省流：女明星2号。】 【赵媛：？？】 【赵媛：什么女明星，你别在说自己。】 【赵媛：不至于吧？？】 听到夏眠这么说，赵媛还是不太敢相信。 她现在即使一副班味很重的虚弱样子，也依然不会放过和夏眠互相插科打诨的机会。 【赵媛：那我还是不行！你才是真正的知名校友！本院女明星！】 【夏眠：是不是的，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夏眠：而且你忘啦，你不是才上过早间新闻吗。】 她这么一说，赵媛打字的手才顿了顿，像是终于意识到一点什么。 【赵媛：？？？】 【赵媛：可是我就记得只有一点镜头啊！！不会这都被发现了吧！！】 【夏眠：怎么不算一种梦幻联动呢。】 【赵媛：………………】 【夏眠：现在知道我说的话是真的了吧。】 【夏眠：伟大的女明星！！】 【赵媛：？】 【夏眠：我算是体会到你当时开我玩笑的爽感了，原来是真的很爽。】 【夏眠：不过节目我在看呢，还有一小半内容没看到，看现在平台这个热烈讨论的程度……】 【夏眠：估计还会有你的戏份？】 【赵媛：……补药啊。】 但赵媛不愧是赵媛，在巨大的震惊之后很快就调整过来，甚至还开始问点别的。 【赵媛：……不过我那时候表情应该没有太差吧？我记得，有我的镜头应该不多，估计都不是他们综艺的主线内容。】 【赵媛：我化妆了没啊？脸上的班味看上去有没有很重？】 【赵媛：要是正好卡到我工作最忙的那几个点，估计被我们科室的护士长看到，又要说我们没有微笑服务了。】 【夏眠：嗯……】 【夏眠：我觉得你们科室的护士长应该还挺满意的……】 【夏眠：说不定还会直接找你给科室宣传。】 【赵媛：真不至于吧！！】 夏眠打字打着打着，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笑容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脸颊。 【夏眠：不要妄自菲薄了，女明星。】 【赵媛：你才是真正的女明星！！】 【夏眠：至于更多的，我就不跟你剧透了，毕竟毕竟网上冲浪，你比我要快得多，等会儿你就应该都知道了。】 【赵媛：…………】 【夏眠：哦对了还有！既然你的早间新闻都被人翻出来了，我看还有人讨论段清寒的……】 【夏眠：想了想，估计也会被他们公司的员工看到，应该没事吧？】 很明显，现在赵媛没空想这些，她只是很懒散地回了一句。 【赵媛：应该是没有的，这个问题我之前跟他就提过一次，他说无所谓。】 【夏眠：那就行。】 【夏眠：这么一说还挺好奇他员工是怎么想的。】 【夏眠：不过我想了想，他们应该也不会反应太大，毕竟你都去他公司逛过一圈了。】 【赵媛：说是这么说，我还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呢。】 【赵媛：想来他应该也对这种综艺没什么兴趣。】 【夏眠：说的也是。】 【夏眠：反正没关系就行。】 因为知道赵媛还要值班，所以夏眠打算点到为止了。 而且得到回复后她已经身心愉悦，手上的小甜点吃起来都美味了许多。 【夏眠：行了，该剧透的我也剧透了，再聊下去，估计还会耽误你待会儿休息时候的时间。】 【夏眠：但是！！】 【夏眠：女明星看完之后记得跟我交流一下感受！！】 【赵媛：…………】 【赵媛：你才是女明星！！】 于是夏眠这种舒爽的感觉更甚，最后还是美滋滋地拍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火锅。 【夏眠：[图片]】 【夏眠：火锅！！还有甜品！！】 【赵媛：？】 【赵媛：不是说好了不互相伤害的，怎么又开始了！！】 【赵媛：没完没了的是吧！！】 【夏眠：那我就继续了，忙碌了一周的住院总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休息。】 【赵媛：…………】 不过吵闹归吵闹，也都是调节排遣下心情。 赵媛倒也知道，夏眠这种休息时间其实对比自己来说已经算是难得，加上自己确实还没忙完，这几分钟的闲聊已经算是早八人的冰美式，续了一波命。 因此在两人一人发了一个不服输的表情包后，也就各自继续了。 - 说来也很神奇，本来夏眠都快吃饱了，但是在跟赵媛聊完之后，又觉得自己重新充满了食欲。 她看着桌子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黑森林，觉得再慢慢吃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当然也有可能火锅跟甜点是两个胃。 梁屿川正好接了个电话，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情，夏眠倒也没有无聊，继续捧着甜品看接下来的节目。 原来当时赵媛看节目里的自己就是这种心情，夏眠这也算是美滋滋的体验到了。 而在电视投屏里，实习生跟着院前急救转了一圈之后又到了白小帆的视角，不过中途也有休息的时候，因此镜头切回到演播室，开始嘉宾跟主持人的聊天环节。 主持人先是cue了一下刚才眼睛都快看直的那个男团忙内：“回神，回神。” 说着还拿手在他的眼睛旁边晃了晃。 那名男团爱豆好像是真的才反应过来似的，立刻正襟危坐，还咳嗽了一声，喝了一口旁边的水。 之前第一期就加入的那个女明星施华月，看着他这样子也笑了一下：“我也发现了，他看的好专注。” “我就是……我就是很新奇嘛，”那名年纪最小的爱豆倒是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抠了抠脑袋说道，“毕竟我在你们当中年龄最小，确实在某些方面是少了一点生活经验，所以能在这样的角度上来看他们的生活，还是很新奇的。” 毕竟已经是第二期了，比起上一期的观察室，几个嘉宾明显比之前要更熟悉了一点，因此气氛也更热络些，于是旁边那个年纪小的女演员干脆直接拆穿：“我作证！但是我要指出一个细节是，他看到那个什么女医生的时候，整个人专注度是最高的！” 那名爱豆听到她这么说，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我的意思不是我对她感兴趣……不对，也不是不感兴趣！但不是那种感兴趣……哎呀，不是，反正就是我确实很专注，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果然是年纪最小的，随便逗了两句，就把人吓得不行。 不过他们也都知道，毕竟在娱乐圈里面这样年纪的爱豆本身就是最注重这方面的细节的，因此肯定不能表现出有任何的不好，毕竟爱豆跟演员不一样，卖的就是一个人设和年轻。 看着爱豆的脸都快红了，两个人也没有继续真的打趣，还主动解围道：“好了好了，我们都知道你的意思！我们确实也对这样的医生很感兴趣啊，你别被我们的话诓进去了！” 爱豆这才大松了一口气，眼睛湿漉漉的看过来：“姐姐们也别吓我了。” 而弹幕看到这一幕，自然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团的爱豆好像他是最小的，似乎还没有成年吧！” “那就没问题了，大家果然都喜欢逗这种小孩子，然后看他们的反应。” “粉丝可别应激啊，我们都知道嘉宾只是善意的玩笑，他也没有怪嘉宾的意思。” “而且刚刚那个眼神……跟可怜兮兮的小狗似的，关键是他的年纪真的很小，我算是终于理解一点爱豆文化的一些精髓了，原来有一部分的爱还是母爱啊。” “可别说了，再说下去我担心母爱变质。”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怪不得刚才他们开玩笑，他那么紧张呢，可能生怕他们误会了自己真的对节目里的任何人有想法，就算只是好奇，都要赶紧解释一下，真的只是好奇。” “这么一想，爱豆还挺累的，什么都要赶紧解释，赶紧维护。” “不存在的，爱豆只需要坐在演播室里面看一看医生辛苦的日常，就可以挣到比医生们多几十上百倍的钱……” “谢谢你，突然又祛魅了。” “这么一说也是啊。” “但是！有一说一！我还是很理解这位弟弟的感兴趣，可能真的就是觉得很新奇，毕竟像他们这种流水线爱豆，可能还没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被公司选中，然后开始做练习生，基本上没有接触过这种真正正常的日常生活吧。” “没事的，不怪弟弟，我也被这个女医生吸引了。” “不怪弟弟+1” “不怪弟弟+2” “所以我真的还是很想问，这些医生真的不是找的演员吗？” “你是今天刚看的吧，你只看了第一期这么问我都可以理解，但是看了第二期应该问不出这样的话来了。” “虽然我也很想回答你可能是剧本，但是很明显不是的，就是要承认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又优秀又努力的好人。” “一想到我跟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忽然又觉得生活挺美好的，世界也不错。” “关键是只看了第一期，也不会问出这种问题来吧，先不说第一期那个夏医生在之前陷入了这么大的舆论压力，总不可能连这种东西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吧？那就更不用说第二期了，广场上随便一搜就能搜到那天的早间新闻，如果是剧本的话，不可能整条地铁线的人都陪你演戏吧？” “你只能说一些出镜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可能是有一些自己的考量，但医院方面明显是演不出来的好吧！” “说到这个，宁纪泽过来这边参加节目，不就是想要取材吗？那想必已经有不少丰富素材了吧……” 果然主持人也知道，宁纪泽肯定在这方面也很有话题度。因此在开完跟爱豆之间的玩笑之后，立刻又把话题转移到对方身上：“那其他的几位呢？有没有看完这一半之后有什么想法的。” “我的想法倒是挺简单的。”施华月淡淡的笑着说，“可能因为工作性质不同，所以我的确很喜欢看这些跟我们不太相似的医生们，更何况当一个人如果有了人格魅力，可能出镜的时间并不多，但依然会被大家注意到，并且喜爱。” “你说的不太相似，是指的是……” 主持人顺势问了一句。 没想到施华月也很大方的说出来：“不管是生活作息还是工作形式，他们的确是更贴近于普通人的另一种努力的标杆。” “我也知道我们的粉丝肯定也觉得我们很努力，但是对比起他们来说，我们的辛苦和辛苦得来的成就确实要比他们高上很多倍，所以在这方面我依然是表示敬佩的。说实话，如果可以选择，可能都会因为自己没有意志力而不敢选择这一行业，所以他们是伟大的。” 感觉到可能会聊一些争议话题，主持人刚准备打断或者扭转过来，但施华月已经继续说道：“毕竟我刚才在节目里看了一下他们的门诊大厅价格公示，有时候医生累死累活做一个月的手术，可能都没有这一期的通告费高吧。” 还好主持人经验丰富，立刻点头说道：“是的，我们做这档节目的初衷就是想让大家都了解各行各业努力拼搏的人……” 弹幕还在持续滚动着。 “哇！！” “卧槽！！！” “天知道，刚才施华月说医生一个月的手术费可能都没有这一期通告费高的时候，我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关键这钱也进不到我口袋里，我怎么还会替他们紧张？” “这么敢说不要命了！” “原来明星是知道他们是明星的，也知道他们跟我们普通人是有差别的……”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至少说出来的话足够真诚，比起那些整天标榜着说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结果挣的钱是粉丝们一辈子都挣不到的，还在哭穷……” “是的是的，毕竟施华月也算是正经演员吧，好歹也是科班出身的，从小角色做起，也能有这样的感想很正常。” “毕竟好演员是真的需要共情力和理解能力的，如果做不到的话，可能就跟那种流量演习没什么区别了，整天板推一张脸演什么都是他自己，那我看流量演戏干嘛？我为什么不去看爱豆打歌！” “我感觉主持人刚刚都吓了一跳，还好立马扭了过来哈哈哈哈！” “说真的，观众又不是傻子，大家本来就知道明星跟自己有差距，而且也已经默认了接受明星高片酬高收入的事情，与其装模作样遮遮掩掩，倒不如像施华月这样直接坦荡说出来，就喜欢这种不把观众当傻子的正常人。” “是的是的！” 而在演播厅里面，施华月发完言之后，主持人和镜头也顺势转到了旁边的宁纪泽身上。 宁纪泽不愧是现在娱乐圈里面独一档炙手可热的电影人，每次一露面，必然会引起一波粉丝和路人粉的冲锋。 不得不说，宁纪泽是非常标准的电影脸，加上出道以来我行我素，一看就知道背景硬的不行。 “每次镜头切到这边的时候，我看到这张脸就觉得，这就叫老天赏饭吃。” “确实，这张脸真的很特别，比起那种第一眼看上去惊为天人，但是看多了之后又觉得除了美之外没有任何特点的脸，这张脸真的很有故事感，而且可塑性很强。” “关键是本人的气质跟这张脸也很契合，而且眼神也不出戏很自然，有的时候光是看着这双眼睛，都想知道他的背后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真的帅得很有电影的味道！” “所以宁纪泽真的是来采风的吧，不敢想象他如果真的演了这样的医生角色会有多帅。” “谁懂啊，我在影视剧里的医生男神也就是十几年前的医龙，而且也是心外科的，每过几年都会翻出来看一看的程度，真是常看常新，里面那个男主角太帅了。如果宁纪泽真的演了医生角色，我估计都会叫上我的室友一起观影好吧！” “没办法，有的人就是天生长了这张脸就值回票价。” 主持人也似乎是听到了弹幕外的反馈式的，还开玩笑说道：“我都不用看就知道，现在弹幕里面肯定都是在讨论宁纪泽的，那作为我们演播室的特邀嘉宾，有没有自己的见解和感受？” 可能是拍电影的习惯使然，宁纪泽可能还没有特别适应直视镜头——毕竟一般拍摄电影跟电视剧不同，通常都不会直直的对着镜头拍，除非一些重要特写。 因此宁纪泽看到摄像机过来还迟疑了一下，才重新眨眨眼睛，缓缓点点头：“嗯。” 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 停顿了两秒，他才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我觉得主持人说的对。” “刚才华月的也是。” 弹幕果然发出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一个嗯！” “不对不对，还有一个俺也一样！” “要不是他刚才看的时候表情很专注，我都要以为他是在走神了。” “怎么有一种很呆萌的天然感，完了，难道我是妈粉？” “你要是妈粉，那我直接妈粉变质了！！” “可是刚才那两下的小表情真的有点可爱啊！！” “有种我上课的时候走神，突然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感觉，可爱。” “我感觉应该是在思考自己的事情吧！” “而且他回答的其实还挺认真的，虽然只是在认同他们的观点。” 而在屏幕里，宁纪泽又点了点头，好像还想再肯定一次似的。 然后才重新开口。 “确实跟她说的一样，有的人就是天生带有吸引人的特质，而且也因为自己的努力，很有人格魅力，不管镜头多少。” “实不相瞒，我之前愿意来演播室，确实也是想给自己的新电影采风，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自己真的好奇。更何况这家医院本来就是排名数一数二的，也更加方便了解。现在看来，是来对了。” 大家也没想到，宁纪泽突然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而主持人都是十分机敏，立刻接话道：“那是的，我当时拿到节目通知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我一直很喜欢这种更真实的纪实类的综艺。现在看来，你们应该也都很喜欢。” “所以纪泽也是在这当中有所收获，是吧？” “看第一期的时候就觉得很不错，这一次来演播厅观察室，也有新的体验。” 主持人接着说道：“那是当然的，毕竟我们的科室都不一样，上一期是心外科，这一期就是紧张刺激的急诊科了……” “而且刚才小周的反应也很真实。”宁纪泽又说。 小周，也就是刚才那个被施华月打趣的男团爱豆。 “救命啊哈哈哈哈哈哈，人家是有艺名的，你突然来一句小周，可能他都没反应过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么年轻，但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总让我脑补出一副他捧着保温杯的老干部画面哈哈哈！！” “我有他们团的下一场演唱会的门票，等到下一次签售的时候，我要对着对方喊小周！” “人家是男团里的忙内，叫小周也很正常啦，还挺可爱的。” “小周也没想到自己过来录了个综艺，多了一个新名字。” 被宁纪泽点到的那个男团爱豆果然反应了一下，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哥，你叫我？” 宁纪泽还一板一眼地点点头。 “救命哈哈哈哈这是什么互动，我笑疯了！！” “虽然两个人也不是一个领域的，但是莫名其妙有一种很好笑的氛围！！” “我刚刚想说，其实宁纪泽年纪也不大，不过转念一想，人家爱豆还没成年呢，初恋算了算也差不多大了快十岁了，这声哥本来就担得起好吧！” “主持人呢，主持人出来救一下啊！！” “我猜主持人估计也没想到宁纪泽是这种老干部性格吧哈哈哈，或者说还想再看一会儿戏。” “这种组合之前也没看过，觉得新鲜很正常！！” 毕竟男团爱豆最多的就是礼貌，更何况宁纪泽还是这种人气和流量都相当高的电影咖，那名爱豆看上去就差站起来鞠躬了，听上去战战兢兢的问：“怎么了哥？” 没想到宁纪泽只是轻声开口：“因为我刚才看的时候也很专注。” “所以才说，这种专业素养过人又很有个人魅力的人，确实很吸引大家的目光。” 小爱豆连忙点头：“是的哥是的哥！” 而弹幕已经笑疯了。 “谁能想到小周正襟危坐就等来了宁纪泽一句‘你刚刚说得对’。” “哈哈哈哈哈哈小周：我也知道大家都是开玩笑啊！！”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小周被越描越黑，明明只是专注的看了一会儿节目，先是差点被误会喜欢姐姐，然后又被宁影帝强势澄清，说他只是好奇，不是喜欢姐姐！！” “小周在三分钟之内心情大起又大落，然后大起。” “所以宁纪泽明显也很喜欢我老婆！！” “说严谨一点，你的哪个老婆？第一期老婆还是第二期老婆？” “看样子应该是当期的吧！” “不过他们在演播室看的时候应该比我们接触的时间要早，说不定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赵医生上了早间新闻这个事，不行，等一下播出结束之后，我要去他的微博上面艾特他，发他私信！！” “我要是里面的赵医生，高低得说一句，你也很为我着迷吧。” “别发语音，闻到味儿了！” “所以结论正确，果然认真拼搏又努力向上的人，就是会被更多人喜欢！” “插播一条，关键还长得好看。” “……这我又要说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对医生的职业滤镜原因，还是这两期出现的医生都很高质量，我感觉现在出镜的每一个人我都还挺喜欢的，不管是实习生还是正式员工，你说那个沈雨墨吧，虽然有点爹味，但是也不到讨厌的地步……毕竟他本人也没想害别人，还想着帮助大家，只是确实有一点爹了。” “我也是，上一期那个王栋梁医生也挺好笑的，他就是那种我最喜欢的同事之一，又会活跃气氛，有时候还会愿意在一些话题中担当丑角，脾气又好，真的很让人感觉到舒适。” “谢邀，弹幕里的医学生，一想到明年就可以去这个医院实习，现在已经高兴起来了。” “这么一看，这个节目真的很有正面意义，虽然现在说这个感觉有点像在喊口号，但是总比那些整天夸大其词还找演员弄虚作假的节目好多了吧。” “其实是的，就比如我昨天带我母亲去医院挂号的时候，都有人提到这件事，虽然医患沟通是一个任重而道远的漫长过程，但至少在现在的紧绷舆论情况下可以得到一些缓解，至少有人因为看了这个节目之后，不会一味的想着责怪，就已经是很大的好处了。” “所以宁纪泽快拍电影啊！！我想去看！！” 要不是电视不好截图，加上现在夏眠手上还在吃东西，不太好拍照，高低得把现在的弹幕拍给赵媛看。 高低得多叫她几天女明星！ 只可惜现代赵媛估计都还在工作，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看到这些弹幕和留言，更不知道段清寒现在知不知道。 而梁屿川刚打完电话回来，就又看到夏眠一脸幸福的表情，忍不住笑着说：“看到朋友在电视上就这么开心？” “那是你就脑补一下，你朋友突然上了电视。然后你还可以顺便揶揄他……” 梁屿川听了她这么说，也不管信不信，但情绪价值倒是给足了，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说的对，那出来聚会的时候肯定要调侃一番的。” “不过……”梁屿川忽然停在电视前，看着观察室里面正在跟主持人说话的宁纪泽。 “怎么了？”夏眠知道宁纪泽现在很火，以为梁屿川不怎么接触网络不太了解，还准备跟他介绍一下。 “没什么。”梁屿川摇摇头，估计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视线从电视屏幕上又落回夏眠的脸上，“刚才就是有一瞬间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他最近在电影界很火，而且人气非常高，所以可能是在海报或者广告上面看到过，也很正常吧。” 梁屿川应了一声：“说的也是。” “不过也不好说，我刚刚看弹幕里有粉丝说他的背景好像实力挺雄厚的。难道是你们之前偶尔出席过同一个活动？” 梁屿川笑笑：“我一个救援队的，老去那些活动做什么。” 想想也是，梁屿川本来就不太爱去这种场合，顶多也就跟三五好友私下交流，能见到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两人都没多想，而在电视屏幕里，观察室的宁纪泽还在跟主持人说着前半段的内容。 看得出来，他好像真的对这方面很感兴趣，也并不是随随便便，只是来应付一下而已。 先是说了第一期自己的想法，不过还是着重在说这一期。 宁纪泽这个人平时看着不怎么说话，但是一聊到自己想说的或者是感兴趣的话题，要不是有主持人中间控场，说不定等到下一part开始播放的时候都没说完。 连施华月也注意到了，她毕竟算是在这档节目的嘉宾里面，年纪稍微偏大一些的，所以在开口的时候会更加自如：“原本以为宁纪泽来我们这儿只是当个飞行嘉宾，没想到看的比我们还要专注。” “确实比较喜欢观察真实的记录。” 宁纪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那宁纪泽就我们这两期播放过的内容来看，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情节？” 主持人适时问道。 “片段吗？”宁纪泽好像没有怎么思考，就直接说出了答案，“比如刚才院前急救那一段就挺好的。” “院前急救那一段？说的是进医院前还是进医院后？” “进医院后，准备转妇产科的时候。” “那位急诊科的医师跟后面赶过来的妇产科医师出现的时候，的确感觉出了她们职业中的信念感，而且还很有自己的坚持。” “那名赵……医生，”宁纪泽边说边回忆，“出现的时候的确令人眼前一亮。” 而弹幕还在持续发送中。 “说倦了，我也想要这辈子有朝一日能让宁纪泽为我眼前一亮……哦不好意思刚刚在说梦话。” “要不是这是在综艺观察室，我还真以为宁纪泽对对方有兴趣呢！” “其实也没说错啊，只是应该就是纯纯有兴趣罢了，不用发散的那种。” “救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主持人跟宁沐泽聊天，有种像看大学生毕业汇报。” “是的是的，就是很标准的一个问一个答，关键是回答问题的那个答的还非常的郑重！” “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看到宁纪泽的真人秀，请问他以前都这样吗？” “宁纪泽粉丝出来说一句，我们粉丝其实也不知道，因为他确实不怎么参加这种会表露出性格的真人秀节目！！” “之前电影首映的时候看着主持人问他问题，他有问必答，但是又很认真，当时还以为只是在营业，没想到他性格就是这样？” “可我之前看他的个人履历，听说好像是家里人不同意他走这条路，但后面还是硬要往电影方面靠，听上去觉得离经叛道，没想到本人看上去就跟乖学生一样？” “确实，追求自己所想的跟性格没有太大关系吧。” “但也侧面可以反映出来，他应该真的是好家室里面出来的吧……” “是的是的，从教养方面就能看得出来，跟嘉宾说话永远很礼貌的直视眼睛，而且绝不逾矩，做什么都保持绅士手……” “完了，不会是某个什么家族的富二代吧，有钱人都这样那让我们普通人怎么活！” “富二代放弃万贯家产出来打拼电影行业，结果依然凭借天赋和作品一炮而红，感觉我不是在看综艺，是在看什么小说。” “关键是这样认真仔细的态度也还挺令人喜欢的，尤其是他在说到细节的时候……” “再说下去，我还真以为他对医院里面的嘉宾感兴趣了。” “……也不奇怪吧，我虽然整天口嗨，但是被里面医生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也是真的。” 观察室的施华月听到宁纪泽说话也点点头。 不过还没等主持人说下一个话题，宁纪泽自己先开了口：“我之前听说节目里是不是还有直播环节？” 主持人的眼神明显有了一些变化，不过表情上依然处变不惊的点点头；“是的。” 而弹幕就没主持人这么冷静了。 “！！！” “？？？” “难道说！难道说！！！” “我之前觉得他来参加一期节目当飞行嘉宾就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我现在好像能看完一整季，关键是……甚至能赶上直播？？” “上一次电影节，宁纪泽都没有出现在直播中吧！！我记得在那个什么晚会里面，也就只是开头的时候露了一下面，后面就不见了！！” “结果你告诉我，他第一次直播是在这种综艺里面？” “果然有自己的想法，想一出是一出。” “管那么多，有直播看不就挺好了！！” 而在主持人点头之后，宁纪泽则继续发问：“直播安排有什么呢？” 主持人毕竟也只是观察室的主持人，对于节目组后续的策划当然也了解的不够详细，但他不愧是专业的，因此说话也很有分寸，笑着把话题转到了对方那边：“难道纪泽的意思是，你有兴趣？” 换做别人可能都会稍微遮掩一下，或者找个别的理由，不过宁纪泽倒是没什么多想的，干脆直接点点头。 “如果有这样的安排的话，我可以参与并配合。” 第503章 第二期结束 第503章 第二期结束 在节目里，弹幕一下被这句话点燃了。 “话不多说了，我只想知道直播是什么时候！！” “一定要是周末啊！！我会定时定点，早早遵守的！！我好想看！！！” “这也算是宁纪泽第一次直播吧？” “是的是的，之前好像品牌方邀请过他很多次都没答应，说是不想带货也不想露面，就连之前他的电影首映里都没有直播形式，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内部影评人能进入，视频也是后面才放出来的。” “一时间不知道是他对新电影无比重视，还是他真的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 “难道说宁纪泽之前曾经是想做医生的？” “不是说他背景挺厉害的嘛，一般有钱人家的孩子估计也不会送去做医生吧，可能都觉得太辛苦。” “正常，我要是有雄厚的经济背景也不会让我孩子去受苦，每次看到他们医生整夜连轴转，尤其是急诊科这些，都觉得很伟大，并且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敢尝试。” “总不可能真是主持人开玩笑说的那样，是想见到里面的嘉宾吧？” “虽然我的理智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太高，毕竟只要是娱乐圈的明星，可能都不会特别明显的表达自己的喜好，更何况是在这样会播出来的节目里，但是我也确实很想相信……就当吃瓜也好，挺热闹的。” “可他是宁纪泽哎！！要是他真的在意那么多规矩的话，肯定会一天到晚出席各大活动，以他现在的流量和关注度，估计各种代言都接得盆满钵满了。” “好像也是，宁纪泽要是真的在意圈里面的规矩，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他了……” “你们别再说了，再说下去我是真的要信了。” “信他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有什么不能信的，信！都可以信！” “真不是不可能，就你看他现在跟主持人沟通的积极程度，绝对不可能是他团队或者经纪人说的吧，肯定是他本人想要……等等，他应该没有自己的团队吧？” “好任性，好喜欢。” “好想这辈子能这么有种的活一次。” “算了，想想就行了，第一我没有他的脸，第二我没有他的出身，第三我也没有他的本事……” “什么叫天选电影人，他有的时候站在镜头前面就感觉很有故事，是怎么学都学不来的。” “有时候会好奇他的背景，不过他的背景好像把他保护的很好。” “所以直播什么时候啊！！！” “宁纪泽你最好真的会来！！！” 而在观察室里的主持人显然也惊喜不已，虽然之前接洽宁纪泽的时候，确实没有谈过直播的事情，毕竟那个时候不管是制作人还是参与者，都觉得宁纪泽能参与一两期就不错了，都知道宁纪泽不参与任何直播，所以大家根本就不指望对方能加入这个环节。 所以既然宁纪泽如此主动的提出这个事情，虽然主持人还不知道节目组的后续安排是什么，但是大概率他们应该会答应，因此也非常热情的应了下来。 不过夏眠自己也有点好奇。 虽然最开始录制之前签合同的时候就答应过会出席一到两场直播，不过那个时候直播的形式还没有安排好，据说是要根据播出之后的反馈和侧重点来重新策划。 但是第一场直播就是在第二期播出之后就要开始准备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倒不如随便问一问。 夏眠刚要拿出手机，却发现已经有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仿佛是跟自己心有灵犀似的，发信息的人居然也是林雪。 “夏医生！！夏医生你在看吗夏医生！” 尽管只是消息，但是夏眠仿佛看出了对方此刻的激动的样子。 “第二期剪辑好的时候，他们跟我说会有惊喜，还不告诉我，一定要我自己来看是什么惊喜！” “我才知道宁纪泽要参与我们的直播，刚刚才收到的确切信息！！”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夏眠光只是看着信息，唇角都勾了一下，回复道：“我也是刚刚才看到。” “正想向你求证，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呢？没想到你也跟我是同一时间知道的。” “那肯定啊，我要是早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分享给你！”林雪的那一头疯狂发消息，尽管只是短信，并不是微信，不太能发送表情包，但是夏眠仿佛看到了此刻那头，“对方正在输入中”的一行字。 “我当时就感觉他们好像在憋什么大招，不管怎么问，他们都不告诉我，说作为我第一次当制作人的惊喜，一定要自己去了解，”林雪的文字仿佛有声音似的，“想过大，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大呀！！” “我当时都不敢往这边想！！动都没动过一点心思！！毕竟当时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他能来一两期就不错了，直播更是天方夜谭，没想到！！！” 这样直白的情绪本来就容易感染人，于是夏眠输入道：“是啊，所以恭喜你了，大制作人。” 这一下林雪没有立刻回复。 确实，她现在的履历听上去已经相当优秀了，在同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能达到的天方夜谭。 毕业作品因为一阵机缘巧合，获得了一阵东风，而她也能顺着这一股东风顺势而上，直接当了目前商量非常大的综艺的制作人，而且自己提的意见还真的得到了采纳，关键是节目里还请了许多大综艺都请不到的嘉宾，甚至还能参与直播……这份履历做完之后拿出去，到任何公司都有底气，真进了行业去任何公司都是抢着要的，offer拿到手软。 “嘿嘿。”林雪也没扭捏着隐藏自己的高兴，反而很认真的说，“所以每次我想到这里都觉得你是我的贵人！”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现在还在找工作呢……”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会因为自己的头脑和储备获得不错的工作，也许没有新的耀眼，但以后的路也绝对稳妥向前。” 夏眠笃定的回答：“你相信我，我的直觉就是这样的。” “再这样夸下去，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林雪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对了，我也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情，顺便来跟你说一下直播流程的！” 于是为了方便沟通，两人从信息切换成了电话。 刚听到林雪的声音，夏眠就觉得很熟悉，依然是那副元气满满的样子，不过这一次明显多了一些从容，好像也开始渐渐适应这样的身份了。 夏眠想到这里也觉得很欣慰，林雪的确抓住了属于自己的机会，一次也没有浪费，就算以后可能在这条路上会有一些小的意外，但以她现在的经历，也一定能够走过去。 “因为之前我们也考虑过，到底要在哪里做，如果是在医院的话，的确会影响你们医院的正常运作，我们再怎么说也只是一门综艺，但是你们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救人要紧嘛。”林雪果然在谈到工作的时候就自如了很多，侃侃而谈。看得出来他们这段时间也确实在因为这件事情开了不少会，做了不少讨论，“虽然现在也不是最终的讨论结果，不过我们还是决定地点就不在医院了。” “对了，一开始是想邀请您跟那个小白的，还有第二期的主视角的另一个实习生。”林雪语气兴致昂扬，但依然有条不紊，“但我现在看来，如果能加上第二期的这位赵医生的话，我们总导演肯定更高兴。” 夏眠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快要乐出声来了。 本来自己答应参与直播，是因为可以为科室和病人拿到一些善款，虽然自己并不太习惯和适应这样的模式，但也愿意尝试，不过如果有自己的朋友能在旁边陪自己的话…… 还好两人只是打电话，而不是开视频，不然林雪肯定要发现，现在夏眠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了。 “我也觉得！这个赵医生非常有必要跟我一起上直播！”夏眠咳嗽了一声，“而且你看从你们的角度来看，她也是有话题组的，更何况才刚上了新闻，而且从今天的弹幕效果和声量来看，她只要去了，也绝对会对直播数据有很大的提升。” “是吧是吧，夏医生！”林雪听她同意更高兴了一点，语气也是忍不住的激动，“刚才我制作人给过来给我发消息，我们好像都一致这么认为！！” “但是……” 林雪很快话音一转。 这一次声音里面多了一点犹豫和不确定：“可是我们跟这个医生也不是很熟，万一到时候她太忙或者不愿意怎么办，就是怕邀请不到……” 夏眠立刻正襟危坐：“但是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试一试。” “果然你也支持我们试一试！”林雪果然更激动了，“也不知道这个医生好不好说话……” “……特别好说话。”夏眠已经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虽然赵媛的确是一个除了自己的意愿之外，没人能强迫她的人，但是两人这段时间聊了这么多的天，其实她早就知道有直播的事情，只不过没怎么跟自己聊，是想着可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如果听说自己去并且邀请她的话，大概率也是不会拒绝的。 “真的？”林雪听到有戏，“夏医生，你认识她吗？” 岂止是认识，是整个医院里关系最好的。 不过现在说的话好像也暴露了，于是夏眠矜持了一下才说：“还不错。” “那，那！！” 听到她这么说，林雪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一点，很明显是又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好像不太好意思开口，因此又开始犹犹豫豫。 不过夏眠很快听出来了，还主动说道：“你是需要我帮你去问一问她吗？”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林雪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如果对方不高兴……还是我们来吧，我们以节目组的方式出面……” “没关系的，我可以帮你们试一试。” 夏眠说道。 开玩笑，如果节目组跟她谈的话，说不定赵媛还会拒绝，但如果自己跟她说就当陪自己去玩一玩，那同意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真的吗？” 林雪这一下声音都变小了，可能是生怕自己在做梦。 “没事的，你就说是我们节目组邀请的，如果她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可以过来跟我们节目组说，反正您就稍微提一下就行了……” 林雪赶快补充着说。 夏眠看她这么激动，一下子也干脆不想隐瞒了，叹了一口气说：“没关系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哇！！”林雪是先惊讶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接着说，“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是您帮我们大忙，如果可以的话，或者您愿意的话是可以先试一试，不行的话就把锅全甩给我们节目组就行了。” 夏眠都听笑了：“怎么甩，直接跟她说是你们用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邀请的吗？” 林雪都不否认了，看起来是开心过了头，嘿嘿两声：“反正要是能邀请到的话，怎么说我们都行。” “好，那等下我帮你问问。”夏眠说道，“她现在应该在忙，可能得明天。”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后天之内给出答复都行！同意拒绝都可以，反正我们也不抱什么奢望，毕竟已经超出预期了……” 这个预期当然指的就是宁纪泽了。 “而且我们会把直播时间安排到你们都有空的时候，现在初步的打算是，因为演播厅就在本市，因为需要主持人和嘉宾的参与，之前观察室的有一些明星也会来，所以我们是打算在演播室用一种公益宣传的方式进行直播，就比如您是心外科的，那就做一些相关的心脏知识科普，而你的朋友是急诊科的，那我们也会相关的准备一些材料，然后教公民一些必要的急救知识和应对措施，比如很重要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和心肺复苏，以及在公共场合一些应急装置的使用，比如AED。” 夏眠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方式的直播，惊讶了一下。 毕竟按照自己之前的设想，说不定会跟一些综艺一样，做一些互动或者游戏之类的，基本上跟医学不太沾边，主要是让前两期有人气的嘉宾和明星出现而已。 现在看来居然是类似全民公益的直播…… 毕竟夏眠之前在医院也配合医院做过一些这样的宣传，因此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经验，听到她这么表述，也更安心了一点。 “这个选题是你们想的吗？”夏眠忍不住问道。 “算是吧，是我们组共同想出来的。” 林雪说：“之前确实有人提议做一个更偏向日常综艺的轻松风格直播，就跟现在很热门的一款节目一样，让嘉宾做做游戏，玩玩闹闹……” “但是后面我又觉得你们医生可能不太喜欢这样的模式，就算答应了可能也不太自在，想着讨论了一下，干脆就直接做成全民科普的方式，这样也能跟公益沾点边，让一些为了明星来看直播的观众也能学到一点东西，万一以后就真派上用场了呢。” 其实夏眠听得出来，后面的想法是林雪想的，不过林雪果然在意团队，因此也只是说是大家一起思考的，并没有独自邀功。 虽然夏眠不是很懂现在的娱乐圈行情，但至少目前这个决定的确是比自己想的要好得多。 “那以这个为主题会不会影响你们的直播流量啊？”夏眠问道。 “其实还好。”林雪跟夏眠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很直白的告诉她，“如果是同等条件下，轻松娱乐的直播方式确实会吸引更多的观众，大家也确实想看直播是来消遣的，看明星跟嘉宾一起做游戏，确实能获得更多的放松。” “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想，现在我们前两期获得的关注度和流量已经远超了我们之前的预期，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不管做什么直播方式，都是会比我们最开始预期的要好。” “因此既然都比之前要好了，那还不如趁早的守护好这一份‘好’，不要用随意的直播把它浪费掉，还不如趁这么大的声量做点公益呢。” 夏眠也被完全说服了。 其实她知道在这一行人总是贪心的，已经获得了大流量，就想要更大的流量来满足，没有人会嫌弃，现在自己的关注度少的，更何况他们这个节目可能后面还要开第二季，因此前期的准备本来就至关重要……更何况流量就代表着变现，谁会嫌钱少呢？ 而林雪可能是因为刚出大学的缘故，即使想要做得更好，想要更多流量，但依然保持着一些尚未褪去的学生的天真，所以才会在这样的趋势中选择更优质的方式，而非赚快钱一波流。 所以夏眠觉得刚刚自己做的没有错。 就算林雪没有遇到自己，可能现在还在稳步上升，努力沉淀，但有这样踏实努力的心态，本身就会成功的。 有时候有些人说有的人命里有什么，命里没什么，其实也是从行为逻辑里面能看出一点端倪的，所谓有无，也只是自己所做的努力够不够，或者有没有那样的眼界和眼光。 夏眠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搞懂娱乐圈似的。 虽然自己把这一套见解说给赵媛听，可能对方也会有自己的另外一套观点。 而林雪还在继续说自己的想法：“不过就算我们组这么想，如果上面没有同意也是拿不下来的，我们在跟他们商量两次之后，最终还是说服了总导演，同意我们这么做。” “对了对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林雪还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八卦的语气小声跟夏眠分享，“我听说我们老大还去问了上面的投资人……” 毕竟两个人还都挺好奇这个问题的，因此夏眠也忍不住跟着把声音放小了一点接着问：“投资人反对？” “不是反对的问题！”林雪想了一会儿说，“好像不是反对，因为之前我们的提案基本上没有被否决过，但感觉对方还是犹豫了一会儿才答应的……关键是我老大说他的语气并不是因为反对而犹豫，也不知道他顾虑的点在哪里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投资人还真是活菩萨，甚至在快结束的时候还顺便问了一句，经费够不够。” “如果不是全程在跟这个节目，都觉得这种投资人不可能在世界上出现了，简直就是天使老板！” “这倒是。” 夏眠点点头回应道。 “所以大概形式就是这样，如果您觉得还有什么可以根据科普的内容的话也可以跟我们说，然后我们一起做一个类似的策划案发给你看，”林雪很明显轻松了许多，“如果您的朋友也同意的话，那我们到时候就一起把文件发给你，还方便些。” “好。” 事情就这么先敲定了。 而在屏幕中，内容十分夯实的第二期还在继续播放，不过已经接近了尾声。 实际上的视角里，他们也已经回去休息了，看得出来大家也准备收拾装备回去，等一下这个时候急救站的电话重新响起来，这一次不是外线，而是医生用手机自己拨打的：“喂，是急诊科吗？我是赵媛。” 接电话的护士也吃了一惊说道：“赵医生，你今天不是应该下夜班吗，是有什么东西落办公室了还是……” “我刚才在地铁上临时接诊了一个病人，现在把人送过来，已经让地铁部门的人员跟急救科联系了，你们现在派车过来，然后就可以直接一路送到急诊科。” 这样的对话也被装在走廊上的摄像头记录下来了。 冲浪速度比较快的，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事情了，而有一些还没来得及刷广场的，还在好奇。 “可是我看进度条都快结束了，难道这是什么彩蛋吗？” “估计不是彩蛋吧，就是正好有事件可以捡进来，主要凸显一个真实，所以就干脆一起放到后面了。” “一期节目有两个多小时，比一部电影还长，满足。” “这个不会就是那个地铁上的哮喘病人吧！！” “原来对方还是下夜班……结果在地铁上遇到事情又回来了，那这不是整整两天都没有回过家。” “那也没办法，这就是医生的常态，毕竟对于医生来说，这种事情他们也不可能不管。” “怪不得我当年高考想报志愿的时候还想头铁报临床，反而是我母亲觉得太辛苦了，没舍得让我报，现在看来确实……” 而在大家的讨论中，一分钟后就看到了刚才赵媛在电话里说的事情。 看得出来她的确是下班之后的状态，还穿着便服，身后好像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不过因为时间紧急，她现在还要赶紧过来查看病人状态，然后开医嘱，而且镜头位置都是固定的，所以只能在镜头前看到赵媛似乎侧头跟对方耳语了一句什么，动作很快，对方似乎是答应了，然后往走廊深处的值班室走过去。 整个过程很快，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何况因为机位的问题，没有拍到他的脸。 但从背影上看，应该也是一个气度不凡的人。 而赵媛等对方离开之后，立刻去跟护士核对信息，用最快的速度把病人收了进来。 等病人各项治疗都已经准备完毕的时候，病人的家属才接到消息，喘着气赶紧跑过来。 对方看到赵媛自然是千恩万谢，不过赵媛也只是很平静的跟他们沟通了病情，说明了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然后沟通结束签字，整个流程一气呵成。 “好流畅好惊人的效率……” “不流畅不行吧，毕竟那是急诊科，万一真的出什么事，到时候救不过来……” “而且跟刚才看的不一样哎，感觉急诊科的医生对每种家属都会有自己的应对方式，就像之前那个不在乎产妇性命还胡搅蛮缠的家属就说一不二，而且绝对不会顺着对方的思路走，通常在发现在一个地方堵死之后就会自己把话题岔开，然后让对方转移到自己的思路上，但是对于这种正常人的家属就挺好的，而且又很有耐心，虽然动作很快，但是语气根本听不出来催促或者急迫。” “我要是家属，我也超级感谢好吧，毕竟在地铁上遇到这种事，如果当时没有一个医生，可能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而且之前都是远景，现在有正面镜头感觉更喜欢了！” “呜呜呜呜谁懂啊，刚才从走廊上过来那一幕的镜头莫名其妙好飒，穿着日常装的时候，走路都是带风的，还比穿白大褂更有一种别样的气质！” “你们都只注意到了她本人，但是我注意到了她后面的……” “别说了，我也注意到了！” “虽然很想注意不到，但是确实气质很显眼。” “感觉就是正常情侣下班之后准备逛一逛，然后在地铁上遇到了这种事情，对方陪着过来的样子……” “好，真好啊。” “看一期节目，喜欢一个老婆，结果每个老婆都有自己的老公。” “往好处想，万一不是老公，还是男朋友呢。” “就算是男朋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在网上口嗨一下罢了呜呜呜呜呜。” “没有关系的，我会迅速失恋，然后迅速治愈自己。” “但想想也是，这么优秀的人，就算不是结了婚的人，但是有追求者也很正常吧！” “毕竟医院的医生都是寒窗苦读出来的，能力又强，长得又好看，谁不喜欢。” “看两期节目失两次恋，很喜欢这种上头的感觉。” “自己见一个爱一个怪谁！” “这哪是见一个爱一个，这是对综艺里的素人美的欣赏！” “而且看到这种人在现实生活中才更有安全感，总比天天看恋综里面那些随时会塌房的演戏情侣好吧……” “说的很对但建议别说了，因为我刚才隔壁恋综塌房了一对。” “突然感觉在这个综艺里面磕cp也不是不行……” “？？？” “好思路啊！！” “笑死了，连男方是谁都不知道就开始磕起来了是吧你们！” “这不叫磕，这叫祝福，祝福我的赛博网络老婆幸福。” “说得非常好，我选择加入。” 夏眠也没想到原来后面还有赵媛的出场，原本都想关电视了，现在又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不过因为是最后临时意外拍下来的，所以镜头确实不多，不过也足够引起讨论了。 梁屿川陪着她在旁边看，当然也发现了赵媛，因此自然也看到了只露出了半张脸的段清寒。 梁屿川明显也吃了一惊：“这是……” 虽然夏眠不怎么提，但是梁屿川也算知道一些赵媛那边的事情，因此只是最后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对方知不知道自己被拍进去了。” 而夏眠在这一刻福至心灵，没有直接回答梁屿川的问题，反而反问道：“那你说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比如你来接我下班被拍到了，那你会怎么样？” 梁屿川听到这句话之后非常自然的说：“拍到就拍到，我们本来就是合法夫妻，更何况也好让网上那些整天喊你老婆的人看一看。” 夏眠听到这句话就笑弯了眼睛，然后故意凑近了跟他说：“吃醋了呀？” 梁屿川立刻别开视线，把头扭过去，声音听上去很正常，耳朵尖也没有红：“我吃什么醋，那些人不也就是随便一喊嘛。” “真的没有吃醋吗？”很明显夏眠现在是不相信的，还故意复述了一遍当时梁屿川问过的一句话，“那当时是谁很不满意的说，‘他们为什么管我老婆叫老婆’……” 正当夏眠用一种得逞的神色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梁屿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回了视线。 此刻他的表情甚至是带着笑的，然后还配合着说了一句：“是啊，是谁呢？” 而这句话说完之后又立刻跟上一句：“节目应该看完了吧。” “…………”夏眠在这节课忽然想起两个小时以前的一场风暴，忽然觉得腰又痛了起来，立刻咳嗽了一声，准备从沙发上弹起来。 看到梁屿川正准备伸手把自己拽回怀里，夏眠立刻就要逃：“等一等，节目还没结束呢！！” 好在这一次电视终于帮了她，虽然拍摄的成片已经结束了，不过镜头很快转向了观察室，让主持人跟几个嘉宾进行最后的总结。 “我在拿到今天台本的时候，导演组还跟我说了一遍，说最后这几分钟的镜头，本来是没有的，好像确实是临时拍到的，觉得很能体现医生的真实工作环境就又放了上来。” “的确很能体现。” 一个人接口道。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宁纪泽。 因为之前的观察是基本都是要主持人cue他，他才会说话，看得出来平时其实也算内向，但没想到这一次主持人刚说完话，他就已经接了过来。 不仅如此，还又多说了两句：“我如果是患者家属的话，我的确也会觉得很幸运能遇到这样的医生。” 主持人点点头：“是的，看得出来纪泽看得很认真啊，也很感同身受。” 施华月这个时候还不忘打趣了一下旁边的小爱豆：“怎么样？弟弟这个喜欢吗？” 小爱豆耳垂都红了，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别打趣我了姐……这样的医生本来就很有个人魅力。” “是的。” 这一句话也是宁纪泽说的。 而弹幕也早就发现了点端倪。 “震惊，我竟然看到宁纪泽主动接话三次！！！” “而且是在短时间内的三次！！” “我笑死了，想起之前有宁纪泽的黑粉，说宁纪泽就是天生哑巴不爱说话，好想去看他们现在的表情。” “任性，自由，原来他遇到想说的话题也还挺积极的。” “我还记得上一次我看他的电影首映会那时候记者提问他都不怎么回答的，还要导演帮着圆场，当时大家都说他太内向了。” “不过有一说一，那场发布会首映礼有些记者提的问题确实很难回答好吧，一听就引战的那种，只不过是宁纪泽可以选择不喜欢就不回答，但是一般的明星还是要做做表面工作而已。” “所以现在很明显也推导出来了呀！！宁纪泽就是喜欢！！” “虽然目前看不出来他现在是欣赏还是单纯感兴趣，但是感觉现在的他好像更有活人感了！” “就是那种真实气息，因为现在好多采访都无聊的要死，都是提前跟明星们和团队对好台本的，看着都想睡着。” “是啊是啊，内娱已经很久没有瓜可以吃了，好无聊。” “讲道理，宁纪泽其实对比其他明星已经算有活人感的了，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热度。” “不怪他，我是宁纪泽，我也对赵医生感兴趣！！” “是的是的。” “还喜欢看一些姐姐逗弟弟，好玩。” “感觉施华月也是在离婚之后比之前松弛多了，你看她之前上的综艺可能就不敢开这种玩笑，现在都能用自己的阅历来开这种小爱豆的玩笑了。” “支持活人统治娱乐圈，拒绝失声假人。” 屏幕里的主持人也把刚刚嘉宾说的内容总结了一下，然后按照节目的惯例，又做了一些小互动。 “那这一期也辛苦观察室的各位和我们一起……” 简单的总结之后，对方就开始说告别词了。 因为是网络综艺比较随性，所以最后在打出各种各样的工作人员字幕后，是连预告也没有的。 而一般在播放片尾的时候，弹幕也会齐刷刷的，一起对这一期进行总结。 “什么，两个多小时这就结束了吗！！” “我明明感觉自己只看了半个小时！” “怎么就没有了！？” “而且导演好狠心，连预告片都没有！” “直播通知也没说呀！！求求了，我想看宁纪泽上直播！！” “好难受，好空虚，好想找人讨论。” “已经打开微博广场领先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但是今天的热搜词条真的好好笑啊！！” “原来宁纪泽直播也上了热搜！” “节目组速速更新各种物料，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什么你们就要走了吗？我准备再回头看一下我的美丽新老婆。” “再让我看一集吧，我什么都会做的！！” “盖亚——” 在各种各样的弹幕之外，画面切回客厅，此刻夏眠却一动也不敢动。 不是吧，她是真的有点没力气了！ 怎么节目突然结束的这么快！再播一会儿啊！！ 不过等到片尾字幕做滚动结束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恶魔一般的声音。 “好了，节目看完了。” 夏眠状似无辜的眨眨眼睛，没有再提刚刚自己开玩笑说梁屿川吃醋的事情，声音还故意夹了起来：“老公，我突然觉得我没有吃饱……” “你是说你吃了两个小时的火锅，下了两盘毛肚，一盘黄喉一盘鸭血，牛肉牛筋牛腩牛百叶，番茄贡菜金针菇……加上一份甜品，一份蛋糕和一杯饮料之外，还没有吃饱？” 夏眠似乎想逃过一劫，又眨眨眼睛：“可能我今天有点饿嘛……” 没想到刚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看到梁屿川眉毛一挑。 她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什么立刻火急火燎的解释：“不是啊！！！我说的不是那个饿！！！！！” 梁屿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自己先说出来了。” 夏眠：“………………” 眼看这招不行，她又开始求情：“可是老公我今天真的有点累，而且刚刚腰好酸啊……” “那就换个不酸的。” 没想到梁屿川油盐不进，只用了一点巧劲就重新把她按回怀里。 “锅没收……” “会有人来收。” “碗没洗……” “会有人来洗。” “那个没了……” 梁屿川从她的脖颈抬起头：“…………” 然后又重新埋下去。 “没了就没了吧。” “……” 第504章 热心市民段先生 第504章 热心市民段先生 好在梁屿川无论如何还是有分寸的，因此这一次比之前克制收敛得多，而且也没有违背对方的意愿。 只不过夏眠之前说自己腰酸，可能是为了骗他，可在夜晚过后第二天起床，夏眠刚要坐起来，差点没被腰疼的激灵一下。 ……早知道就不说那些话了。 她后知后觉地在心里面说，不过倒也没有什么后悔的想法。 只不过第二天，夏眠这边倒是正常上班，而在市中心毗邻某家五星级酒店的那一栋最高的cbd里，倒是比之前还要热闹。 段清寒其实今天刚来上班的时候，就隐隐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但是这种不对劲又不太好，描述毕竟看上去好像公司上下的人比之前还要更有活力一点，甚至今天路过前台的时候那两个姑娘眼睛都是发亮的，说话的声音也比之前稍微大了一点，恭恭敬敬的叫段总好。 更别说上电梯的时候有员工看到他了，露出一种……称得上慈爱的笑容，然后给自己让出位置。 说到慈爱的笑容，总让段清寒回想起那天在地铁上误会自己跟赵媛的那个老阿姨。 毕竟当时对方以为自己跟赵媛已经是新婚夫妻的时候，好像露出的就是这种笑。 还有今天有几个年轻的手下，在看到自己时好像就露出这种想祝福又不敢祝福，考虑到公司好像也不太适合聊这些，但就感觉知道了什么事情似的，憋得慌。 ……应该是自己多想了吧。 段清寒整理了一下领带，脱了外套挂在旁边，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前两天是公司例行季度汇报的日子，所以在汇报之后的这两天，基本上大家的工作就是修改之前不满意和不通过的内容，所以来找段清寒的人也变多了一点，而有一些不会直接跟段清寒接触的部门，就需要魏之霖从中调和，然后把他们各种各样修改后的版本和需要签字的文件整理完之后再拿给段清寒过目，以便达到更高的效率。 ……这么一想，就又不对劲了。 按理说谁喜欢天天改文件，这几个日子基本上每个季度都是公司里面最低气压的时候，但是今天看到一些年轻员工脸上甚至可以用精神焕发四个字来形容？ 就好像是…… 段清寒莫名想到之前两人聊天的时候，赵媛跟自己随口说过的一个玩笑。 “有的时候能给人力量的不是食物，而是精神食粮。但作为现代社会，经常被公司工作压榨的很痛苦的人来说，可能有的时候没空去追求那么高尚的精神层面，因此这种时候跟朋友聊聊天，开开玩笑或者看看最新的八卦……对，尤其是八卦！有的时候一个大瓜爆出来，确实能让大家兴奋好几天。” 段清寒当时虽然尝试理解，但是好像现在才意识到，似乎真的是这样。 ……难道公司里又出了什么事？ 但段清寒又不傻，他不太需要去做太多无意义的推测，毕竟前段时间他才刚带着赵媛来过公司，他也知道其实员工们是对这件事情比较关心和八卦的，如果真的有一件让公司员工兴奋或者讨论度很高的事……那感觉其实跟自己也脱不了什么干系。 段清寒仔细想了想，问题是自从那天两个人本来约好要去家居店，结果因为在地铁上遇到了紧急情况，没去成之后因为工作原因两人都突然忙起来，因此这段时间都还没有见面，按理说应该也没有什么新故事给员工们看…… 正当段清寒还在思考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 是魏之霖的声音，估计又拿了其他部门的报告过来让自己签字：“段总？” 段清寒让自己先把这件事情丢在脑后，扬声让位置领先精准汇报工作。 不过其实段清寒想的并没有错。 虽然这两天他跟赵媛是没有见面，但是可能在他的印象里暂时忽略了有节目这件事情……或者说忘记了他们节目组能剪辑的这么快，已经播出了。 而晚上本来就是交流八卦的高峰期，大家都看了之后，就等着今天上班的时候，在企业微信里面讨论呢。 段清寒每天起来也不会看什么娱乐八卦，通常都是会看一些经济新闻，听一点其他的广播，因此没有及时获取到这个信息。 但公司里年轻人比较多，所以在那些没有上级在的企业微信群里，此刻还在热火朝天的议论着。 “报！！！报！！！” “我申请跟昨天看过那档医生综艺的人聊一聊！” “别吵了，别吵了，大家都知道了，都在看了。” “好劲爆啊！！！不对，也不能说是劲爆，总之就是好震撼！！” “没想到我有朝一日还能在这种综艺里面看到老板的背影。” “那你要不赶紧帮老板吟诗一首吧，标题就叫背影。” “聊正事！！！聊正事！！！！” “众所周知，这是没有老板在的摸鱼聊天群，在这里聊的话题都不是什么正事。” “算了，正不正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来跟我们想的一样，真的是那个医生哎！！” “是的，而且我看了一下那个早间新闻的时间，不就是那天段总带人来公司的第二天吗？” “那这就完全合理了，都可以串得起来。” “我记得那天就有人看到段总跟她去地铁站了，没想到两人还真是去坐地铁了，而且还遇到紧急事件……” “我恨我那天没有看早间新闻。” “关键是你们看那个阿姨的采访了吗？我觉得那才是点睛之笔，真的好好笑，对方满脸慈祥的说祝福的时候。” “所以他们俩现在应该还不是我想象的那么亲密的关系？” “感觉就是在相处中，而且我可以小声说一句吗，我觉得段总的箭头好像更粗一点的。” “……就很明显了，好吧！如果不是他箭头很粗的话，也不会带来让我们看到！” “而且节目里面他也露面了，我记得他的习惯好像不太喜欢出去这种场合？虽然只是一个侧面和两个背影……”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昨天看这个综艺的时候有多震惊！” “我先开始是跟着我男朋友一起追，当时就是在吃饭的时候，随便当个下饭的综艺看一看，结果突然在屏幕里面看到那个女医生的脸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震惊了，没想到看到后面居然还真的能看到段总！！” “是的是的，我第一眼还以为我看错了，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前台，我是绝对不会认错段总的背影的，一看就知道是他！” “毕竟我们段总在气质这一块还是拿捏的，只是没想到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而已。” “而且之前段总带人来公司的时候，毕竟只是草草见了一面，更何况也不敢凑近了观察，现在从综艺里面看到，其实感觉段总会有箭头也很正常……” “是的，感觉就是那种又漂亮又有气质，行动力还很强的医生，只不过我最开始忙的震惊了，后面再拉回来看第二遍的时候，也确实感觉到她有很强的个人魅力。” “对对，就是那种……不太好形容，但就是一看就很喜欢！” “其实我偷偷把昨天那期节目缓存下来了。” “？” “毕竟你想啊，段总确实不太在这种地方露面，现在节目里面还是有了他的背影和侧脸，我感觉魏秘书可到现在就要去找段总，询问一下要不要去联系节目组，把这段情头删掉。” “卧槽，你这么一说，我也赶紧去缓存。” “不仅缓存了而且还保存到本地，胜过99%的同事。” “讲真的，我今天看到段总进公司的时候我都憋了很久，但是为了保住我的工作，我决定选择忍耐。” “但是我隐隐有一种感觉……好像段总也不会去联系他们？” “不太可能吧，毕竟他还是挺注意个人隐私的。” “不对，你要这么想，如果段总真的一点也不想暴露的话，那可能都不会把人带来公司了，对不对？” “你们别这样，让我总觉得段总像一个想追求，但是又不太好意思开口的那种青春期男生一样！” “是的是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段总看起来这么成熟，但是这么一脑补，还有一种青春纯爱感……” “你们聊这些，记得下班之前把工位上的记录清除，好刺激。” “没关系的，已经买通了通信部的同事，我们的记录不会外传的。” “这种时候要相信瓜友同事的靠谱程度。” “等一下那这么一想，之前不是还有人好奇，为什么给分公司的那个综艺项目投这么多钱吗，这原因不就找到了？” “卧槽…………” “最合理的一集。” “段总你不会是个恋爱脑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为什么，从走进公司到现在，我突然觉得段总的人设在我这里崩掉了。” “但其实这样还挺好的，毕竟之前我一直觉得他没什么活人感，现在发现对方也并不是真的跟我们想的那样。” “是的是的，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待会儿就知道了，如果后面看节目组没有删镜头的话，那其实就可以印证的一些我们的结论了……” “震惊，上市公司少东家竟然是恋爱脑，疯狂迷恋知性医生。” “这是什么港媒标题？” “你这人才在通信部可惜了呀，建议带到我们人事部。” “到底谁告诉你们人事部很轻松的！！每天面人看简历也很累的！！” “所以等一下能等来魏秘书跟我们说删镜头的事情吗？” “这种事情如果真的要删的话，可能段总就直接联系了吧，都不需要我们公司出面，以他个人的名义去就行。” “但是我怎么记得这家综艺之前说的很清楚，不是说出镜的，大部分人都是明确问过可以出现才会放上来的，总不会也问了段总吧……”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想法。” “我感觉节目组应该是问了这个医生，然后医生又去问了段总，段总说了不介意才会露出来的。” “应该是这样吧，毕竟要是到时候还要再上还挺麻烦的。” “不过也不好说啊，不是听说他们都是现拍完之后现剪吗，你看连节目预告都没有，说不定可能剪辑加班的时候忽略了这一点呢？” “这种事情应该不太可能忽略吧……” “也有可能是节目组觉得，只出现了一个背影或者半张脸不算出镜？” “算了算了，现在讨论这个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到时候就知道结果了。” “但是我觉得还有一种情况。” “虽然我们公司的人看着没什么，也就讨论一下，不过应该还有其他商业上的竞争关系或者其他的合作伙伴认出段总了吧？” “如果认出来了怎么办，我记得之前那个财经综艺的记者就很想来约段总采访的来着。” “是的是的，我是前台，我知道来了好几次了，到后面魏秘书直接跟我说，只要是相关类型的报纸记者统一都说没空不约。” “而且不止一家，其实这段时间断断续续都有，尤其是公司有什么情况变动的时候就更明显。” “那感觉会有一些相关的媒体或者好奇的人过来我们公司问一件事吧……？” “怪不得我看刚才魏秘书火急火燎上去了，当时还以为是收计划书呢，但是计划书都没有交上去，现在想来应该是去跟段总说这个事情了。” “那这个我们就不用担心了，是什么结果，我觉得他会来通知我们的。” “虽然这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我确实还是想让这个镜头留下的，哎呀。” “看老板谈恋爱格外有兴趣是吧？” “不只是看老板谈恋爱，看别人谈恋爱都挺有意思的！只不过这个人是段总就更有意思了。” “我现在已经开始期待魏秘书赶紧回来了。” “有没有开盘打赌的，我赌段总不会删掉镜头！” “不太可能吧，毕竟段总之前出席露面的次数都少之又少，虽然现在只有侧脸和背影，但是以他的谨慎程度总是会删掉的。” “好好好，直接赌一杯中午的奶茶！” “你根本不懂，你低估了恋爱脑的威力，要是男人恋爱脑起来……” “我知道，虽然老板的私生活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确实八卦起来就是很有干劲啊！！！” “笑死是这样的，本来昨天晚上我没睡好，按照以前的惯例，估计都要猛灌两杯冰美式才能勉强续命，但现在完全没有我整个人精神抖擞，甚至还能再下楼打一套拳。” “是的，这就是莫名振奋的力量！！” “……” “……” 各层楼的员工群里面在工作的间隙，一边八卦一边忙碌，热火朝天，而魏之霖也的确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到顶层敲了敲段清寒的门。 段清寒见他走过来，结果一抬头却发现他手上竟然没有文件。 他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因为一般这种情况就说明了魏之霖估计有话要跟自己汇报，而且通常不是计划好的，是计划以外的。 但段清寒向来有应对变故的能力，因此心里也没有多想：“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看见魏之霖对自己点点头，但是表情上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魏之霖毕竟跟自己跟了这么久，其实心理素质这方面也很好，一般就算是大的事情，也不会有这种欲言又止的模样。更何况他现在脸上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的凝重，好像只是单纯的在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汇报？ 但是魏之霖即使犹豫也不会犹豫太久，因此在沉吟片刻后也开了口：“段总，就是你之前花个人资金投资的那家公司做的综艺……” “第二期播出了，里面好像有一些，不对，是三个，”魏之霖精准说出了镜头的数量，“有三幕画面中能看到你的镜头，而且因为赵小姐……赵小姐因为节目播出后好像人气还挺高的，所以你也在讨论范畴之内，你看需不需要我赶紧联系节目组那边删除一下镜头？” “对了，还有之前你们坐地铁的时候，被拍到的那个新闻也同时因为这件事情顶了上去，因此微博上还有一些热搜，你看要不要我去联系平台把他们都撤掉……？” 段清寒恍然大悟。 果然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在进公司的时候看到员工们一脸精神焕发的样子，猜了猜是不是跟自己有关的八卦，没想到果然是这样。 段清寒当然也不傻，所以肯定知道员工们在工作之余肯定也会闲聊或者八卦，而自己作为上位者和领导者，本身就更具有话题度，因此被他们讨论在所难免。 但他也没有真的严加管过，毕竟都是年轻人，有时候让他们随便聊一聊，反而还能排遣一些工作的压力。 毕竟段清寒是一个在乎结果的人，如果这样的方式能让他们工作上更有积极性，而自己只是作为谈资被他们偶尔提到，好像也没有什么吃亏的。 因此在听到魏之霖说这句话的时候，点点头，并没有太吃惊。 魏之霖毕竟也算是最熟悉段清寒的几个员工之一了，因此在观察一下他的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之后，才把自己刚才想过的话继续说下去：“因为现在这档综艺的热度确实比我们之前预期的都要好，而且第二期甚至比第一期的讨论度更高，所以其实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微博上就已经有了好几条热搜。然后赵小姐出现的时候……”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段清寒的脸色：“从数据上来看，弹幕的讨论度也是这一期最高的，不过基本上都是一些正向的评论，也都只是广大网友表达了对赵小姐的喜爱……” 魏之霖用一种非常标准且书面的模式汇报着：“因为赵小姐在里面确实很有人物魅力，所以大家在一边表示喜爱的时候就又想去好奇她的背景，正好你们之前在地铁上的时候也被拍到过一次，而在节目的最后，也恰好把这件事情记录在了里面，相当于也是串联起来了，所以讨论度也水涨船高，而因为您之前在地铁上跟赵小姐……” 魏之霖顿了顿：“被一名老阿姨盛赞，所以大家也都注意到了你，但是这一晚上和目前为止的舆情监测，大家对您的口碑也是很好的，只不过也确实好奇您的身份。” 在书面的汇报结束之后，魏之霖把问题回到刚刚的地方总结：“所以您看，段总您需要什么样的处理方式。” “因为您的镜头在里面确实不多，所以大家也只是处于一个善意的讨论范围，不过如果您介意的话，我刚刚也已经跟节目组的相关导演问过了，他们说可以随时删除，然后视频网站上的内容也可以换源，热搜也可以都撤掉，不用同类型的热搜顶掉，因此不用太担心，操作顺利的话，大概两天之后就不会有任何痕迹了。” 魏之霖终于一股脑说完了这些。 等他再抬起头看段清寒的时候，发现对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是要想着怎么删除吗？ 魏之霖刚想补充这件事情自己跟对方公司交流过后的讨论结果，就看见段清寒突然抬眼看过来，然后开口了。 “你刚才说……” 段清寒的声音沉浸，不过说出来的话跟刚刚自己提到的那些措施都没什么关系：“你说赵小姐在上面很受欢迎？” “哎？” 魏之霖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话，不过迅速整理好头绪之后点点头，如实说道：“是的，就跟第一期赵小姐的朋友，因为露脸之后被大家喜爱一样，而这一次她总共有两段镜头，大家从第一段就开始弹幕刷屏，第二段之后更是讨论更是热烈。” “相关词条一共有五个，其中也包括观察室的那位嘉宾，如果删除这一条的话，可能需要跟对方联系一下。” “段总……？” 因为摸不清段清寒现在是什么想法，魏之霖犹犹豫豫的开口问了一下。 “魏之霖。” 没想到段清寒先叫了他的名字。 “我相关的讨论倒是没什么关系。”他开口说道，“不过会不会因为我，对赵小姐有影响？” “从相关舆情监测上倒是没有这回事。”魏之霖毕竟还是在来之前做足了准备的，相关的讨论也看过不少，顿了顿又继续说，“或者从另一方面来说，不仅没有影响，反而祝福的讨论挺多的。” “…………”这一次段清寒沉默的时间比刚才更久了一点。 魏之霖再傻也知道这种时候要等老板先思考一下，因此也没有催促，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当隐形人，等他想好为止。 果然这一次段清寒再问的问题还是超过他的想象。 “魏秘书，你说……赵小姐本人会讨厌这些议论吗？或者说这一些会不会对她的工作造成影响。” 魏之霖愣了一下，段清寒又继续说：“现在我的问题只是我本人的好奇而没有上下级的关系，在这方面我确实不太能拿得准，所以想请教一下你。” 开玩笑，魏之霖哪里敢被段清寒请教，不过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看着段清寒确实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在嘴边的话又犹豫了起来。 的确如此，在自己进公司之后，这几个月里，确确实实是自己这位老板最有生活感的一段时间。 魏之霖其实一直都还挺敬佩段清寒的，因为从他进公司之后一步一步当他的助理，然后留下来，了解他的习惯，有一段时间，魏之霖一度认为段清寒好像某个为了集团和家族奋斗的机器一样，似乎可以完全摒弃自己的生活，让自己远离所谓无意义的情绪支配。 那时候的段清寒就算项目失败也绝对会面不改色，然后做好各种各样的应对措施，好像从他的脸上看不到挫败，也不会有失败之后的懊恼……那时候魏之霖一度认为这些词语好像不会存在于他的字典中，而关于自己老板的这一本字典，似乎永远都是积极的、正向的，或者说……没什么活人感的。 但情绪的存在本来就是合理的事情，吃到了好吃的食物会开心，遇到了倒霉的事情会抱怨，可能这些情绪很快也就可以被消化掉，但是被产生的时候也是合情合理的。 而几年前的段清寒，似乎都不会容忍自己产生情绪一样。 也许那时候的情绪对他来说好像都是无意义的东西，因为不会对工作带来什么帮助，而那时候的他刚在集团里站稳脚跟，正是需要固权的时候，因此好像其他的东西对他来说都不那么重要。 魏之霖记得让段清寒产生情绪的时刻很少，除了这段时间多了一些，而前几年唯一的一次就是段清寒发现自己的妹妹生病的时候。 但即使是那个时候的段清寒，好像也是镇定的，在知道妹妹的病已经确诊之后，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来不及，就让自己赶紧去联系各种各样的、国内国外的大医院和相关的专家，自己跟他们讨论出诊疗措施，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实践。 而在这段时间，这样的感觉才更频繁了一些。 他有的时候会问自己香水的问题，会问一些自己跟女朋友之间的相处，也有自己的疑惑。 当时魏之霖都觉得原来段清寒好像真的在这方面跟他想的不同，至少在自己的视角来看，段清寒似乎是有一些懊恼，一开始会跟赵媛提出协议结婚的事，而现在为了弥补之前所说的这些话，无比绅士、进度也缓慢。 因此魏之霖也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 “其实相关的讨论我都看了，因此我记得赵小姐应该不会太在意这些。” “赵小姐本来也不是在意别人讨论的人，而且您想，上次您带她来公司的时候，她也没有怯场，我虽然无意评价你们的关系，但是我换位思考了一下，就算是我应该也会完全接受。” “而且……” 虽然魏之霖现在知道，有一些话不应该由自己这样的秘书来说，显得有些僭越，但是刚才段清寒自己也开过口了，他也确定段清寒确实是想用一个好奇并求知的方式跟自己讨论和探索……因为自己的这个老板，好像真的在这方面经验不多。 “是么。” 段清寒停顿片刻说道。 “你刚才说……她很受欢迎？” 魏之霖点头：“确实比我们预想中的都要受欢迎，而且现在讨论也很热烈，方向基本都是正面的，您不用太担心。” “不过既然在网络上已有了讨论度，那的确是会对生活有一些影响，不过赵小姐的工作比较规律，而且基本上都是在医院，所以在工作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妥的话，我也会随时联系他们删掉，然后并撤热搜。” “……不用了。”段清寒说道，然后最后一句话像是对自己说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先不用了。” 毕竟他虽然在这方面不太了解，但是确实是投资过传媒公司的人，也知道舆论的影响和相关的应对措施。 这种正向的讨论确实没有太大的必要压下去，反而会引起相关网友的反弹，如果突然撤掉的话，有影响的肯定先是赵媛。 这时候可能就会有一些负面的影响了。 那就不是段清寒想看到的。 其实他在刚刚那一刻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先找赵媛问一问，但是思考之后又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对方不是在查房就是在开医嘱，本来就很忙，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再去影响她，还不如等她忙完之后再说。 很显然，魏之霖也是同样的想法：“当然我已经给您整理出来了报告，不过如果您想自己了解的话，也可以先看一看节目和综艺。” “那就先不要跟节目组那边联系了，让事态自由发展也行。”段清寒最后决定道。 毕竟如果现在突然撤掉，不管是撤自己的还是赵媛的，其实最终影响应该还是赵媛。 因为自己不管怎么说，也只是在中间出现了一点点镜头而已，更何况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有时候也不会完全不露面，所以倒也没有必要隐藏的这么深。 魏之霖点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过段清寒其实在这一刻也知道自己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不知道这些情绪什么时候出现的，或许是在刚才魏之霖说出具体经过的时候。 魏之霖说评论大部分都是正向的，然后也都是在祝福你们。 在这一刻，段清寒觉得自己有点卑劣，明明两人的关系还没有确定下来，而且这也跟在地铁上被那个阿姨误会不同。 当时是不太好打断那个阿姨的情绪，所以两人才没有说出真实的关系，让阿姨默认了这种想法，而现在…… 段清寒其实在这一刻终于承认，在他听到那些话的时候，还是有一点开心的。 这种情绪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陌生，但是他并不排斥。 他其实极少参与这种讨论，曾经觉得这种东西毫无意义，八卦本来就会浪费时间，但现在觉得，就算是因为喜欢赵媛而连带喜欢跟她在一起出现的自己，还会祝福他们的话……他的确因此产生了高兴的情绪。 魏之霖也看出来了他现在的想法，因此往后退了一步：“对了段总，还有最后一件事。” “你选择了暂时不去处理这些舆情和讨论。不过不能保证您的形象不会被相关人员认出来，你知道的，之前金融报的好几个记者就很想过来采访，现在说不定也会因为这样的关系认出您来，或者见缝插针的想要了解一些别的东西。” “这种东西不用管，让前台继续拒绝就好了。” “我会通知下去的。”魏之霖点头说道，“不过保不齐会有一些用那些新闻来套话的人，比如您跟赵小姐在地铁上的事情，被他们看到之后，可能会用这种新闻标题来前台打听他们，甚至都不需要见到你，但是可以以此来假装确认您的身份。” 在决定好之后，段清寒听到这种事情都觉得是小事，眉头也不皱一下：“反正不管什么原因，都拒绝就行了。” “如果真有人拿那个早间新闻说事的话……” 段清寒语气平淡的随口说了一句：“那就让前台说，可能只是一个不知名的热心市民罢了。” 热心市民段先生如是说。 魏之霖在心里也笑了一下，然后他点点头出了办公室。 等对方离开后，段清寒还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会儿。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可能只是在整理刚才自己产生的那些情绪罢了。 承认自己有情绪，承认自己因为那些言论而高兴，其实也不算太难。 魏之霖暂时没有上来拿报表，估计也是知道自己可能会先了解一下这个事情，而他会趁这个时间把几个部门的东西都整理一下再发上来，然后再去通知前台关于刚刚的指示。 段清寒自己也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会在上午的十点，公司的办公室里，最应该继续工作的时候打开娱乐平台和社交媒体，然后查看刚刚魏之霖说的东西。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一些犹豫。 就像刚才他不让魏之霖先把言论压下去的时候，还有一个想法。 毕竟这档综艺是自己自掏腰包出的钱，他现在还没有跟赵媛说，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对方一定会猜到，然后说不定还会误会什么。 段清寒也有点后悔，早知道这件事情就直接跟赵媛说了。 只是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口，导致现在，赵媛跟自己提起的时候，自己还要假装不知道。 得找个机会跟她说明白。 段清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都不敢预设赵媛听到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在这样的思绪中，随着节目的开始，热闹的背景音乐也已经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办公室里面弥漫开来。 魏之霖做事果然贴心，同时还给自己发了一份简略版的概况，还特别标注了赵媛会在节目的哪些地方出现，哪个地方被嘉宾们讨论到，时长是多久、具体时间是什么、与此相关的社会新闻和言论有哪些。 这样的确省了一些时间，段清寒依照魏之霖发过来的纪录，轻松跳到了赵媛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还没看到画面，就已经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好几天没见的人出现在屏幕上。 段清寒甚至有点发愣，没想到原来从另一种视角看赵媛，又是不一样的心境。 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耀眼，在处理起跟自己专业相关的事情时毫不犹豫，勇敢果决，跟胡搅蛮缠的家属沟通时，也绝对不会被他们带偏。 段清寒在看的时候是打开了弹幕的，因此也看到了那些热热闹闹的称赞的弹幕。 “老婆！！！我只看了三分钟就可以完全确认，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赛博云老婆！！” “而且长得也好漂亮！！” “看起来是那种工作的时候很努力，下班之后个人生活也很丰富的精彩人生。” “就算不是这一期的主角，但是真的很难让人移开视线！！” “剧透党来了，剧透党来了，这一期后面这个医生还会出现。” “真的吗？那就好！！” “而且观察室的嘉宾也很喜欢她！” “好，很有眼光，跟我的眼光一样。” “毕竟这种有人格魅力的人，不喜欢也很难吧！！” “不行了，我现在看着屏幕都差点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只顾着看她的脸了。” “不敢想，如果哪一天我生病住院了，给我管床的是这种医生，我会有多幸福。” “……” 段清寒看着屏幕上快速滑动过去的各种各样的讨论，在这一刻也确信了这一点。 赵媛的确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耀眼。 而他自己…… 也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沦陷。 第505章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第505章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其实段清寒完全知道，自己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如果赵媛知道了自己是以个人名义大力投资了这档综艺的幕后老板，她会怎么想。 段清寒曾经预测过各种各样的可能，可是因为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这种可能，因此干脆就都没有继续想。 ——他完全明白，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说，这本来就已经不太符合他的处事原则了。 段清寒自知自己是一个非常守序的人，因此在他的概念里本来就不太能接受在没有解决完一件事情之前先去考虑别的事，通常都要一件一件确保万无一失的解决掉之后，才会让自己感到安心。 可是这种守序突然被人打乱了。 因为他无法预测对方知道之后自己该怎么应对，甚至说他的概念中第一次出现了逃避两个字，并且开始抱有了侥幸心理，想着赵媛也有可能不发现，那自己是不是就不用考虑这后面的事情。 虽然以前的那个段清寒一直提醒自己这样是不对的，或者说是不应该的，但是他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因为每当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总会先按照自己的习惯，把最好的可能和最坏的可能都打算一遍，可是每当想到最坏的可能的时候…… 段清寒就会想到，如果是按照最糟糕的那一种情况，那可能赵媛会真的生气，然后从此不跟自己联系。 他从来没有见过赵媛生气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按照她的习惯，可能也不会表现的很明显。 也许只会忽然划清界限，并且跟自己保持距离，然后也不会像有现在这样……有默认的潜移默化，和一些细微的暧昧的应允。 毕竟段清寒考虑了一下，想着之前赵媛好像跟他的上一任……就是这样突然就不再联系的。 瞬间划清界限，并且不会带有任何的留恋，有与之相关的事情都会尽量避开…… 每次当段清寒考虑到这里的时候，他竟然不愿承认的发现，自己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在段清寒的人生观和到现在为止的处事方式里，其实很难有不接受三个字，因为他总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详细，如果没有达到预期，就会用其他的方式去应对，如果失败了，也会有别的可能和解决方式。 可是这件事情好像没有这样的衍生条件。 这时候段清寒想到当自己觉得一件事情可以接受，那么很大程度也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件事情还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 毕竟情绪也是自己能控制范畴的一种。 所以他通常不会因为一些事情产生过大的情绪波动，就是因为自己能控制住自己可能会发生的想法，从根本上就抑制自己诞生这样的念头。也是如此，才会有外人看出来的那种外表冷静，好像永远不会被什么东西左右的样子。 ——可是这件事情不一样。 原来他也并非能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完全掌控自己的思考和情绪，因此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就会被逃避占据大脑。 段清寒曾经在大学的时候也辅修过一些心理学，所以他完全知道，人产生逃避心理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不必为了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耻辱，可是果然如此，自己从书上看到的和亲身体验到的还是完全不一样的，只有亲身体验到了，才能知道原来很多时候人群的逃避可能是真的有些无能为力，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样应对。 段清寒有时候在思考过程中会在脑海里构建出一些可能发生的场景，因为思考逻辑很细，所以经常能还原出一些自己都没有预想过的画面，之前自己的心理老师还称赞过自己，这是一种很难得的思考方式，也是能让人一直冷静沉着的诀窍之一。 但现在这种具象化的思考也呈现了弊端就是他几乎可以脑补出很多种也许会发生的画面，每一张画面好像都真实的可怕。 比如他曾经脑补过赵媛在知道实情后忽然一言不发跟自己断了联系，然后又有一些看上去礼貌、实际上可以称得上是冷酷的话语诀别，从此以后完全拒绝自己的任何交流，也不会听自己在说了什么。 或者脑补出赵媛感到愤怒的画面，先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再然后有些嘲讽的冷笑两声，用质问的语气跟自己说，是不是一开始就想把这件事情瞒着自己，说自己之前还在讨论这件事情的赵媛像个小丑，问他看戏看得开心吗。 在那个画面里的段清寒开始尝试解释，说自己不是一开始就想瞒着她，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机会，加上他又正好提到这个事情，不知道该怎么梳理逻辑，然后全盘托出而已。 但是赵媛并不管这些，在最后只留给自己一个失望的眼神。 在最后自己脑补过的画面里，段清寒百口莫辩，而赵媛也没有再跟自己有任何的联系，好像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 所以每次段清寒在考虑到这里的时候就会卡住，就会产生逃避心理，干脆不再去想。 可是现在……段清寒看着屏幕里那些还在热闹闹起哄的弹幕。 “老婆老婆老婆，我的新老婆！！” “冷静一点吧，你的老婆很可能也有男朋友了。” “无所谓，我会祝福我的老婆幸福！！” “毕竟从背影上看也是个很可靠的男人，这样我就放心了。” 段清寒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从跟自己毫不相关的网友弹幕里，找到一些所谓的慰藉。 神奇的是，他也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吃醋的情绪，甚至想再多看两眼这些夸赞赵媛的，还有在看到自己背影之后送出祝福的。 段清寒自嘲的笑了笑。 曾经有一句老话叫因爱故生怖，虽然自己现在的情形有所出入，但这句话也不全是错的。 的确如之前魏之霖问自己的一样，这件事情如果没有赵媛参与的话，自己在地铁上发生什么事突然被拍进新闻里面，或者在综艺里面录了半个脸，为了防止麻烦，还是会联系节目组把镜头剪掉的。 可是当时他跟魏之霖说不用管的时候，也没有思考太久。 就好像自己的潜意识也知道，他会做什么选择。 而段清寒这么多年一路走来，虽然凭借着这样的思维模式，确实让自己现在的生活在别人眼里看来令人羡慕，可是同样也导致了他没有什么特别能沟通得来的朋友。 或许不能说是无法沟通，而是他确实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基本上遇到了麻烦也都是自己处理，几乎没有需要朋友的时候，因此除了一些偶尔会聚聚会、吃吃饭维持一下关系的世家子弟，和当时自己刚接手公司时一个个联系过的投资人，基本上也很难跟什么人保持很频繁的联系。 而就算是这些，也只是基本处于表面的那种关系。 因此在遇到赵媛之后，说来讽刺，段清寒发现自己有时候提问和疑惑……竟然找的都是魏之霖。 因为从某种层面来说，魏之霖算是自己这些年来联系的最多最频繁，也算是相对更了解自己的人了。 当然，在偶尔的几个瞬息，段清寒有时候也在心里面发问，如果实在需要讨论，要不要跟自己的母亲商量一下。 但是这种想法刚露出一点苗头，就火速被自己的下意识掐灭，他虽然感觉到自己母亲这些年跟之前相比，在有了妹妹之后进步了很多，可自己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因为一匹小马驹会伤心难过很久的少年了，段清寒一度认为消化情绪是成熟的标志，而他需要尽快的走向成熟，所以在很久之前他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奢求。 偶尔还会有点联系的，就是之前跟赵媛提过的那个喜欢养动物的朋友，不过对方是真的只对动物感兴趣，所以这种事情也没法跟对方交流。 这么一看算来算去，好像真的也只有魏之霖能跟自己随便聊一聊。 段清寒在这一刻猛的有点冲动。 这些年以来，因为工作强度的原因，魏之霖确实跟自己相处的时间可能都比跟他女朋友相处的时间多，不过段清寒倒也算是一个好老板，加班工资从来都不少，所以他其实也能感觉出来，魏之霖没什么怨念。 办公桌前还有这个季度的各项报表，但段清寒忽然就想给自己放一个小时的假，想了想他拿出手机，轻车熟路的找到之前魏之霖给自己的账户，指尖在上面随便点了点。 而另一头正在给其他员工通知，刚才段清寒给自己的指示的魏之霖忽然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然后掏出手机后：？？？ “怎么了？魏秘书？” 旁边的前台正在等待自己的指示，见魏之霖突然停下来，有一些好奇的问道。 “不不不不没事没事……”魏之霖立刻说道，调整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总之就是刚才跟你说过的那样，这件事情段总的意思是可以当做不存在，不用处理，不过真有一些难缠的记者非要用这件事情来做文章或者采访的话，就统一给他们说，不知道他们是在说谁，反正视频和新闻里的也只是热心市民段先生罢了。” “……哦！”前台工牌叫Lily的女生，半知半解的点点头，“其他的……都不用管了？” “是的，都不用管。”魏之霖重复道。 毕竟是前台，还是懂一些察言观色的，因此也从魏之霖的表情和话语里面悟到了一点什么，立刻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所以段总……”毕竟是年轻小姑娘还是没忍住，终究大着胆子为自己的八卦之路上迈出了第一步。 不过Lily也只敢说出这么几个字，毕竟再多一个字，可能就情况不妙了。 事实上，当她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点心惊胆战了，但是八卦是人类进步的天性，就算开口之后有点后悔，但是还是眨眨眼睛看看魏之霖的表情。 没想到魏之霖竟然没有什么愠怒的神色，也没有什么讳莫如深的样子，反而只是咳嗽了一声：“这个嘛……” “好了好了，我知道！谢谢魏秘书！魏秘书再见！！” Lily当即点到为止，一边猛点头，送魏之霖去干别的工作。 这就是神秘的职场，虽然两个人看上去都没说什么实质性的问题，而且都还挺欲言又止的，但是该交流的消息其实就已经交流到了。 之前那个摸鱼员工群里面立刻有了新的战报。 “兄弟们，兄弟们！！我刚才大着胆子去探了一下魏秘书的口风！！” “卧槽，你是真的勇士！！敢于直面老板的八卦！” “这你都敢问？！” “我承认我刚刚确实是有点不怕死了，但也是魏秘书过来通知我们说段总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就当不用管，我才脑子一热，就抽风去问了！！” “然后呢，然后呢！！” “等一下，段总的意思是不用删镜头吗？？？” “对啊，魏秘书说的是热搜也不用撤，镜头也不用删，但如果真的有什么报纸媒体过来胡搅蛮缠的话，就统一敷衍过去就行了。” 然后就把魏之霖之前跟段清寒说过的敷衍话术简单概括了一下。 “什么！” “热心市民段先生……谁懂我的笑点！！” “所以这件事情甚至都不用宣传部那边出马？哎呀，我还在我工位上等有没有新的消息呢，或者需要公关什么的，还想着段总这么多年也没有怎么公关过自己的消息，以为会有头一遭了，没想到他也不在意或者说不理会！” “这不就说明了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吗！！” “完了段总这下是真的陷入爱河了。” “是我没想到的展开！！我真的以为段总会找媒体删镜头，然后那些热搜也看不到，为了担心这一点，我刚刚都把那一期节目全部缓存下载了！！” “是真的是真的，段总超爱。” “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在我工位上吃我老板的感情八卦……这一辈子算是有了。” “我还在因为热心市民段先生这七个字笑了十分钟……” “是的，年纪轻轻上市公司老板身家百亿英俊潇洒，但普通人。” “希望我的下辈子也能像这样的普通。” “其实想想也觉得合理，毕竟段总可能是觉得如果自己出手处理了，会把对方吓到吧。” “有点像霸总小说的剧情了。” “没想到啊，在公司上班还能顺便看看小说……” “那我感觉可能还是没有确定关系的阶段吧？毕竟如果确定关系了，可能就是另外一种处理方式了。” “震惊，竟然还不是传统的霸总小说！！” “确实一般霸总小说男主跟没脑子一样，除了莫名其妙发疯就是有胃病，然后就是对着自己的私人医生大喊，治不好她，我让你们全部人陪葬。” “你能不能少看点短剧？” “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戳到笑点是怎么回事！！毕竟对方是医生啊！！” “对哦！那就没有私人医生情节了！” “关键赵医生还是急救科的，莫名其妙给霸总小说里面增添了一份朴实的生活感。” “我还在震惊，段总居然在这段感情里面处于追求者的地位，看上去也没有正式转正。” “如果之前你跟我说这件事情，我可能觉得你在天方夜谭，毕竟老板这个条件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万中挑一了，应该有很多人追着喜欢才对，但一看对方，又觉得段总的追求合情合理。” “果然优秀的人吸引更优秀的人，感觉在这一刻具现化了。” “段总加油啊！！我还想在公司里面看到她！！” “Lily上次不是还给她推荐喝的了吗，总感觉会有下一次的。” “虽然现在推测他们可能还没有在一起，但我可以先喊老板娘吗？” “支持，如果老板娘是她的话，我非常满意。” “人家段总找对象，我们普通员工还替别人满意上了。” “我们又不是阻止他，我们又没有那个资格！！只不过是想到如果老板娘是她的话工作明显会更有动力一点！！这是在为公司创收！！公司也想要积极的员工吧！” “还是你们发行部的会编故事，张口就来，佩服佩服。” “而且我们又不是帮人挑老板娘！只是觉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员工会非常满意这个选择！！” “公司股东还不知道满不满意呢，精神股东先满意上了是吧？” “嘿嘿，我就很直白了，我喜欢漂亮姐姐，所以我支持。” “段总加油啊！！！这一次我是真心实意的加油！！” “还是要感谢我们伟大的前台Lily女士，为我们带来的这一手超一线消息。” “我也是看到魏秘书表情还挺……挺放松的才问的，不然我哪敢啊。” “而且魏秘书回答我的时候也没什么变化，我感觉他应该是知道段总的意思的。” “而且我们说喜欢也是真的，就算撇开跟段总有关系这一层面，就是让我光单看这个节目，我也很喜欢啊！！” “是的是的，就像第一期我喜欢那个心外科的夏医生一样哇，那个也好漂亮，我好喜欢。” 而魏之霖在告别了前台之后，走到角落里面，重新拿出手机仔细看了一下刚才的消息。 ？？？ 这是怎么回事？？ 段总居然给自己打了一笔钱！！！ 魏之霖在这一刻想了很多种可能。 难道是自己今天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刚才自己的回答是不是让段清寒不满意了？这笔钱是什么意思，要辞退自己让自己去找人事辞职信吗！！！ 关键是这个账户以前确实是段清寒给自己打一些额外的加班费用的，因为有的时候他会在非工作时间找自己，而段清寒是一个不太会亏待员工的老板，最开始是让财务攒了好几次之后一起打给魏之霖，直接打在工资卡上，他后面因为段萌生病之后，自己在其他个人生活上会拜托魏之霖的事情变得更多，有的时候甚至晚上也需要他出门加班，这样的次数一多，攒起来的金额数目着实不小，所以段清寒觉得如果什么都让财务他们那边看到，或许会对魏之霖有些争议。 因此他经过斟酌之后，就让魏之霖提供了一个账户，为了避免其他员工有所讨论，就会把一些加班费和额外支出，用自己的账户转到上面去。 此刻，魏之霖看着卡上那一笔钱。 就算段清寒每次给的加班费都会比正常加班费更多一些，但是这一看都快半年工资了，好像也突然给的太多了一点！！ 魏之霖看到钱又开心，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段总会突然给自己打这么大的数额，只能疯狂的反思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工作不好的地方。 可是想了想，好像又没有，至少在正常工作层面，应该是没出什么差错的，难道是…… 难道是段总的感情层面？！ 或者说段总不满意自己的答复？还是自己提的建议，跟对方所想的有出入？ 难道是刚才自己说错话了？？ 魏之霖一边看着账户上多出来的那一笔钱，最后还是没忍住，战战兢兢地给段清寒发了一条消息。 “段总，这是……” “想了想，关于这件事情上我确实问了你很多，也很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就当是超额加班费吧。” 段清寒很快回复。 ……所以不是自己没做好事情被炒了？ 这种大起大落的心情，让魏之霖心中一松，刚才那一笔钱看上去就是眉清目秀了起来。 感觉自己买房子的目标又进了一步，很快就可以达成了。 但是又生怕自己想错了，魏之霖还是先回复道：“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而且其实我也就谈过这么一次恋爱，都不能说是帮助，有时候都不知道您会不会不赞同我的观点。” “没有。” 段清寒的回复很简洁：“已经有很大帮助了。” “而且以后可能还会有接受麻烦你的情况，所以就先付一点加班费。” 段清寒说完这句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 魏之霖知道自己老板的脾气，所以这种时候也只能诚惶诚恐的回一句“谢谢段总，不辛苦”，其实等到自己走到楼梯间的时候，差点没叫出来。 什么叫麻烦！！ 他刚刚差点就想回一百个“不麻烦”给段清寒。 有什么麻烦的！！多多益善好吗！！ 而且魏之霖作为老板的秘书，但是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因此老板的八卦，其他人好奇，他自己也好奇得很。 正好，因为职务之便，自己在旁边能得到不少一手信息，极大程度地减轻了工作的痛苦和疲，更何况还有加班费拿，收入比之前还要多很多…… 所以别说麻烦了，魏之霖此刻只想说，还有这种好事？！ 原来老板谈恋爱竟然是这种体验？！ 魏之霖心满意足的看着卡上多出的那一大笔余额，在这一刻心里面衷心的祝福老板跟赵小姐长长久久。 一定要长长久久啊！！ 不管是个人的私心，还是他确实看好他们两人之间目前的关系，好像这件事情百利而无一害。 魏之霖突然觉得那天，段清寒让自己半夜去给赵媛弄猫产品的时候了。 喜欢！！！多来！！！ 只要老板跟赵小姐稳定下去，就是要多麻烦自己一点，他也毫无怨言！ 魏之霖看着手机，终于等休息的时候给自己女朋友发条消息。 “宝贝！！！！！” 魏之霖对他女朋友本来就过分热情，像小狗似的，此刻要是人身上能长尾巴，估计都能摇成螺旋桨。 他也没卖关子，直接就输入下一句。 “我觉得我老板真的要谈恋爱了！！！” 他的女朋友也在上班，此时不明所以：“？” “你之前不是说只是有点苗头，但不一定吗？” “我感觉我老板这么优秀，而且赵小姐也是好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 “你今天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怎么突然跟月老似的开始做媒了。” “我刚刚给你买了个礼物。就是你之前逛街的时候看上的那一条手链，我刚才已经在专柜下单，等会儿就会给你送过去了。” 魏之霖的女朋友吓了一跳：“……？？” “你别不是真受刺激了吧？” 魏之霖立刻发了自己刚刚收到的那一大笔加班费，然后又大概说了一下来龙去脉。 “…………” “你说的对。” “我现在也祝你老板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魏之霖就这样一路带着笑，把刚刚段清寒吩咐的内容一路汇报到各个部门。 大概是今天魏之霖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灿烂，根本收不住。很快各个部门的同事也发现了。 尤其是魏之霖到宣传部的时候，对方的一个组员，甚至都忍不住提醒：“魏秘书，今天有好事？” 魏之霖这才意识到，自己估计是高兴过了头，大家都看出来了。 不过想起段清寒之前说的和自己揣摩出来的意思，他也知道段清寒其实并没有在公司里面想压这件事情的想法，更何况今天确实是有好事，因此点点头：“还不错。刚刚送了女朋友一件礼物，很开心。” 因此听到的同事当然是恭喜，又说他很疼爱女朋友：“怪不得看你春风满面，一点都不像刚刚搞完季度考核的人。” 魏之霖当然也嘿嘿一声：“那也是段总留情面。” 宣传部那个组员立刻耳朵都竖了起来。 但魏之霖肯定也是有分寸的，他既然祝福自己的老板跟赵小姐天长地久，那肯定也不会真的把过分具体或者细节透露出来，因此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笑了一下。 不过就跟刚才那个前台Lily一样，宣传部的人当然也是懂的，立刻没有多问。 更何况不需要做段清寒关于此类事情的公关，就已经能说明一些他的立场了。 因此，继刚才Lily得到重要情报后，又有了新的物料给群里面的年轻人们一针强心剂。 “报告报告报告！！刚才魏秘书也来我这里了！！” “我看他整个人看上去春风拂面，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压不住，就顺口问了一句。” “他就说了一句，段总留情面！！！” “完了，我现在不仅觉得段总不想删镜头，甚至还感觉他希望大家这么看到一样？？” “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点像。” “不会吧，不会吧，这跟段总平常的形象完全不符啊，这算是人设崩塌吗！！” “我们段总又不是什么明星，哪有什么人设崩塌，只不过之前可能是断情绝爱的精英，现在忽然有了别的事件丰富了他的饱满度罢了！！” “主要是这个开心就很微妙，毕竟他这种出身又好又有钱的总裁，在被人发现自己跟女方一起拍到镜头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删而是放任不管。就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完了，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这么一说，我从他的身上看出一种恨嫁的感觉……” “对不起段总，我真该死，我就这么一说你们不会看到的！！” “……可以说吗？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是的，当你用恋爱脑的视角代入一下，就感觉这一切都很合理了。” “是的，众所周知，除了电竞说唱之外，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尤其当这个男人是个英俊的男人，更何况还有自知之明，那就最好不过了。” “感觉又震惊又羡慕，还有点想磕。” “要不咱们群名改个名字吧？别叫什么牛马摸鱼群了，建议直接改叫今天上班磕老板cp了吗，这样我感觉我上班的动力都会充足很多。” “支持。” “同意。” “感觉人设塌了，又没完全塌。” “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了。” 至于顶楼的办公室是什么情况…… 段清寒此刻正在用极高的效率重新看了一遍自己跟赵媛出现在一起的相关弹幕，以及一些社交网上的舆论，好像是为了平复心情，又好像是为了思考似的，慢慢泡了一壶手冲，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 这是这附近最高的建筑，因此往下看的时候，汽车和行人都变成微缩的像素墨点。 段清寒清楚地知道自己最近每一个改变了的点。 他万分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改变，变成跟以前不一样的样子。 他无法评价这种改变的好坏，但是时常会想起赵媛说的，希望自己更能随心所欲一点。 段清寒一直记性很好，他曾经的老师就夸过这一点。 因此他几乎可以完全想起来赵媛跟自己相处过的细节，当时的画面、以及对方说过的每一句话，和说那句话时对方的表情。 想起对方看到屋檐下的小猫时候的心疼模样，想起她仰起头来，向自己征求意见，想把猫抱回去时的犹豫。 以及在多餐到了家里以后，她变的明媚开心起来的笑容。 其实现在回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段清寒都觉得有一些啼笑皆非，他的确并不为网上那些人叫赵媛什么吃醋，甚至还津津有味的继续看他们夸赵媛说出的那些，各种各样自己没听过的彩虹屁。 段清寒曾经一直觉得网络社交平台没什么意思，在上面流连也是浪费时间。 但可能是有了想看的东西，就连那些自己平常看过去都会装作没看过的言论，竟然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而且现在活跃在这种平台上的人年纪都更轻一点，还有很多正在上学的学生。 所以他们的思维都非常活跃，说起话来也是妙语连珠。 “不敢想象，我如果能魂穿到画面中那位男士会有多么的幸福。” “醒醒看上去也不是真的在一起的样子，可能是在追求中的。” “追求中有什么关系，能让我贴近女神已经很不错了！！！” “是这样的，其实我才是那个画面中的人，但是我深信比较低调，所以你们不要告诉其他人，是的，我跟对方已经在一起了。” “又来一个喝大的。” “对对对没错，我已经跟我老婆结婚了，只是我们怕你们伤心，所以我们是隐婚，是的，如今也只能把这个事实说出来了。” 段清寒也没想到自己真的看得如此聚精会神。 其中还有一条评论，“是的，其实我跟赵医生本来是协议结婚，但是我们现在已经度过了那个先婚的地步，开始了后爱，我们即将补办婚礼，请大家多多祝福我们吧！” 当时段清寒甚至还思考了一下，如果那时候自己真的跟赵媛这么草率的协议婚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自从自己打算认真追求之后，就再也没考虑过这个事情，可能是今天这种情绪过于强烈，段清寒甚至都忍不住想，好处是，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慢慢培养。 看来自己也是有些魔怔了。 更何况这个话题他也跟赵媛好好聊过。 他其实知道现在赵媛犹豫的原因，因为自己的妹妹情况还没有完全稳定。 以及她还有一些别的顾虑。 这些都不必说出来，他都能明白。 段清寒抿了一口咖啡，浅烘焙的豆子酸度很足，他还记得赵媛曾经说过，她喝不来这种纯粹的手冲，太酸。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救了，在想到这一点之后竟然真的走过去，把一壶完美冲泡出来的手冲换成了另一台另啡机里的意式。 不过该考虑的也不止这一件事。 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赵媛是什么情况。 想直接发消息问一下，但又觉得对方可能考虑到自己已经出镜的原因，正在犹豫着跟自己说些什么。 ——他想要收到她主动发来的消息。 再者说，她现在这个时候肯定很忙。 段清寒忍不住轻笑一声。 自己曾经觉得这种无所谓的患得患失是浪费生命的，因为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 他曾经刚回国接手公司的时候，经常好几天没有合过眼，每一个合同每一个细节都需要亲自确认，生怕因为下面的人对自己不信服而做什么手脚、出一点纰漏。 因此他绝对不会把时间花费在一些看上去无意义的事情上。 但他也读过类似的诗集。 “我想和你互相浪费，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 “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自己并非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只是觉得那种东西离自己太远，就也变成了真正的无意义。 他现在才领悟到，原来生命和过去都不是浪费，此刻和未来也不是。 自己曾经诟病的漫无目的逛街，也能在自己跟对方出去之后变成新的、不一样的回忆。 原来时间落在自己想要的人身上，就也不算是虚掷。 或者说，在跟想要的人同时存在的光阴里，时间本来就是拿来浪费的。 段清寒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时候。 自动咖啡机正好重新打了一杯意式，他刚举起来，手机倒是先震动了。 段清寒心里一惊，好像有某种直觉。 可能有时候事情的发生就是这样的心有灵犀。 他的直觉灵验了。 是赵媛发过来的消息。 第一条是一个猫咪的表情包，是用多餐的照片做的。 第二条才是她的文字消息。 赵媛：“我昨天忙了一天，还好今天中午同事和我们一起吃火锅，又快乐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文字，但是段清寒就是能从这几段简短的讯息中读出对方的表情。 赵媛甚至没有说关于综艺相关的事情。 小猫的表情可能是表示她刚刚忙完，终于有空找自己。 而文字信息则是有一些试探。 在试探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或者他知道了这件事后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 而段清寒也真的如赵媛所期待的那样，干脆不去把事情考虑的那么周全，不那么在意前因后果，只想表达出自己此刻的想法，随自己的心情而去。 段清寒保存了刚才赵媛发给自己的那个小猫表情包，然后也发送了过去。 第506章 急诊科宣传大使 第506章 急诊科宣传大使 的确跟段清寒想的一样，赵媛确确实实是刚刚才忙完。 可能因为这几天天气变化的原因，气候又比较干燥，更何况到了秋冬之后，经常会有一些慢阻肺急性发作的送来，有时候一晚上就是好几个，他们得先把紧急的情况处理，然后看病情送往呼吸科或者icu。 因此在昨天夏眠给自己发消息的时候，她都没来得及看那个综艺，虽然对方在电话里说的很夸张，但是赵媛还是不太相信。 因为自己确实参与过录制，没多少个镜头，能掀起什么浪来？ 可是等后半夜一些同事和朋友开始给自己发消息的时候、夜班接班护士给自己汇报情况结束的时候、以及半夜查房，对着手机还没睡的病人家属，看到自己时笑得一脸和蔼慈祥的时候…… 赵媛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 不会吧，不至于吧？ 难道真的有夏眠说的这么夸张？ 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错乱了，难道自己录的镜头比自己想象中的多？ 也不可能啊。 不过人忙起来的时候，倒是没空想这些，等到后半夜她终于把全部事情都差不多处理结束了，该办出院的也办了，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因为急诊科是要定时定点汇报病人情况的，所以三点钟还有一次护士值班给自己报信息，之后才会到五点或者六点。 所以一般急诊科值班不是太忙的时候通常会在前半夜睡一会儿，然后中途接一波电话了解一下病人的病情有没有稳定或者变化，如果没有事的话就可以继续休息，大概到五六点的时候就起来继续工作。 所以赵媛看了看还有半个小时，本来想眯一会儿，觉得如果真睡着了被叫醒又实在痛苦，干脆还是拿出手机打开app。 她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跟夏眠说的那样。 按照赵媛自己的想法，就随便看半小时，然后等三点钟护士汇报完情况之后就回值班室再躺两个多小时，稍微补充一点睡眠，至少第二天能精神一点。 毕竟她在打开之前，一直以为夏眠就是跟自己开玩笑的，不过就是为了报自己之前叫她女明星的一箭之仇。 结果才刚刚打开，连片头都还没有播放完，赵媛就真的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因为自己看的时候离节目播放结束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不是大家第一批看的实时弹幕，所以已经有一些观众是回来重刷的。 于是在播放片头的时候就已经有一些剧透弹幕了。 “大家好，看到我这条弹幕就说明你即将在后面的节目里看到一名新老婆。” “大家好，我是穿越过来的，我预感你们等会儿会在这一集的一个小时零三分怦然心动。” “我是秦始皇，信我，前面那几个说的话都是对的。朕即将拥有一名皇后。” 也有一些第一次看的人见到这些弹幕开始忍不住笑的。 “预言家就算了，秦始皇的皇后是什么！！也太地狱笑话了吧！！” “所以这一期还是有我的夏医生吗？？” “一想到等会儿就能看到我的美丽老婆，已经开始激动了。” “这一期没有夏医生，前排剧透。” “啊？？？大失望。” “先别失望啊，但是相信我，相信我们专业的预言家，我这都回来二刷了，一定有原因的。” “这一期有新的美丽老婆！！！直接剧透！！” “虽然我很想指路，但是我觉得你们一路看下去会更有惊艳的感觉！” “上面已经有省流的了，不用指路了，可以直接跳转。” “卧槽，这个在线观看人数，上一次看到这个观看人数，还是这个app举办跨年演唱会的时候。” “热知识，这已经是节目播出之后的六个小时了，现在还有这么多人，你看到我的时候就说明已经是晚上了。” “真的吗？这样我就不困了？” “而且这一期的内容是急诊科耶！我之前来医院就经常路过，还挺好奇的。” “大半夜买了夜宵，在电视里面投屏看，爽。” “这一期的主角还是小白，哦，是我喜欢的好孩子。” 赵媛刚开始看的时候也觉得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毕竟第一期播出的时候还是别人的科室，虽然也是自己的医院，但只要不是自己科室，总归没有这种熟悉的陌生感，而现在则完全不一样了，镜头开始对准急诊科的时候，每一个画面都是自己每天呆过的地方，拍摄到护士站和配药间的镜头也是熟悉的不行，毕竟赵媛刚刚才从里面拿了药出来。 何况看到熟悉的同事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赵媛没忍住，还是默默的按了二倍速。 原因倒是很简单，第一，现在离凌晨三点也只有半小时了，本来就要用最高的效率看完，然后还要给护士交班呢。 当然第二个原因也很重要。 第二，毕竟这些同事都是整天跟自己朝夕相处的……这样乍一看上去总觉得有点别扭，或者说总想从镜头里面找出熟悉的同事影子，和他们在面对镜头时跟平时不同的样子。 还好，前面都没自己什么镜头。 赵媛一边抱着狐疑的态度，一边继续看……目前来看进度条都已经到了四十分钟了，可还是没有啊？ 不过进度条慢慢往前走，弹幕也发生了变化。 “所有单位注意所有单位注意，前方高能，前方高能！” “距离你们见到我的美丽皇后还有十分钟。” “距离你们见到我的第二位赛博老婆，还有九分钟。” “你们快把画质调成4k超清啊！！！这样就可以欣赏到我新老婆的美貌！！” 赵媛：“…………” 不妙，真的不妙。 好像……夏眠说的是真的。 尽管如此，赵媛还是有点不信邪的觉得应该没到那种程度，毕竟网友本来就喜欢夸大其词，说话说的夸张一点也很正常。 很快镜头就切到了院前急救结束后那一段，也就是那个胡搅蛮缠的家属和妇产科医生之间的纠扯。 一些还没看到的弹幕还在好奇。 “所以是妇产科医生吗？” “挺好的挺好的，这种每天见证新生命的科室，已经能脑补出来是个怎么样的温柔漂亮的医生了。” “正在妇产科规培的路过，妇产科全院最忙好吧，在妇产科呆的整天都蓬头垢面，哪里有时间到饬自己，床都倒不过来……” 赵媛已经开始觉得扑朔迷离了。 如果是这一段内容的话，她自己可能顶多就说了几句话而已…… 可没想到，自己没想错，在自己的声音出现之后，弹幕果然开始热闹了起来。 “大家好，这是我今天第五次来这里偶遇我的老婆了。” “总觉得有种当年看红楼梦的感觉，就是凤姐出场那一段，当时就记忆犹新，那时候还不太理解，感觉不太能从声音里面就能听出一个人的性格和气质，现在我理解了，整个人就是一个大沦陷。” 赵媛：“…………” 啊？ 不至于吧？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为什么要跟这家家属谈话，其实她也本来就不算是这个病人的首诊医生，只是那个时候听同事偶尔说到一两句，加上那家家属实在是有点聒噪，严重影响了科室正常工作，干脆忍不了了，就直接上去跟他们掰扯起来了。 没想到自己这个意外之举还真被记录下来了？？ 这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日常啊！！！ ……没想到自己当时打趣夏眠的那一支箭又回来了，还正中眉心。 赵媛在这一刻有点欲哭无泪，不知道是该后悔，当时自己就不该出这个头，还是后悔自己当时在夏眠上热搜的时候过于嚣张，这也算是回旋镖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网友们在这方面的夸张程度和兴奋程度都超过自己的预期。 赵媛把手机屏放在桌子上，用手抚着额头叹气。 而在手机屏幕上还在精彩的滚动着各种各样的弹幕。 “我原本是不相信的，那时候还以为肯定是什么玩梗的，感谢剧透党，今天晚上下班之后的日子也变得开心起来了。” “果然看美好漂亮的人就是会令人开心。” “还好我直接就跳到这个地方过来看了，现在整个人的感觉就是非常幸福。” “好了好了，感谢指挥部，空降成功，那我现在重新回去从头开始看了。” 赵媛看着这一群弹幕，从一开始的面目狰狞到现在的面无表情。 怪不得夏眠刚开始看的时候，还给自己发一串那些微信消息。 ……要是她看到夏眠这样，估计发的内容只会多不会少。 赵媛开始沉思，如果自己完全装不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样。 ……但很明显不能怎么样，因为昨天夏眠都预告过了，估计自己跟她的下一次聊天，一定会提到这件事情，而且一定是自己被对方揶揄很久告终。 赵媛在凌晨三点的办公室里面无奈的抽了抽嘴角：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正当自己还没想通到底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现在的情况，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负责三点查房的护士准时过来汇报病人的情况：“夏医生，刚才我已经全部查完一圈了，目前患者病情平稳，无特殊……” 结果刚汇报完，护士就眼尖的看到赵媛手机屏幕亮着的画面。 这下这个护士立刻眼睛就直起来了，亮晶晶的、无比兴奋的开口道：“哇，赵医生你也看到了！” “我今天来上班的时候，晚上在他们群里看到这件事情，还特地补了一下综艺，而且我看网上的人都在夸你好看，他们都好喜欢你啊！” 赵媛：“…………” 现在就是想找个地方先钻进去再说。 关键是护士还无知无觉，异常兴奋：“我们护士长看了都特别高兴！” 赵媛声音气若游丝，抬头看了她一眼：“……护士长？” 换班护士点头如捣蒜：“对呀对呀，我们护士长直接群发到我们护士群，不只是我们科室的哦，还有全院的护士长群，跟他们显摆我们科室有赵医生在。” 赵媛：“………………” “你说什么？全院的护士长群？？！！” 接班护士无比笃定的点头：“是呀。” 毕竟一个科室的护士长，本来就会管理一下科室的各种形象以及对外宣传的内容，所以一般护士长都是在这种零零散散的方面看的最多的，基本上也负责处理投诉率，以及维护科室的风气和形象，所以一般经常能看到外科的护士长，声嘶力竭的让外科医生赶紧把白大褂的扣子扣好，不然会被医务科的扣分；同时一般科室团建或者组织活动，拍照片宣传什么的，也都是护士长来安排主持，这种时候医生都要听护士长的话。 所以在各个科室的护士长之间就产生了一点暗暗较劲的成分，每个科室都想在院内评选上做最优秀的，因此当这种压力压到护士长身上的时候，通常就是院内医生要注意仪容仪表，和各种各样细节的时候。 虽然只是几句简短的描述，但是赵媛都已经能脑补出来了，自家护士长在群里面骄傲的样子了。 “你们都去看综艺，我们科室的赵医生现在风头正盛，大家都很喜欢我们科室的医生呢！” 然后肯定还会有其他科室的护士长，或者真诚赞叹，或者阴阳怪气。 “我们今天也看了！！不是说这个综艺会把播出后的流量拿一部分分给科室当做治疗款用吗？那你们科室这不得飞起来……” “哎呀哎呀，我们急诊科也就是偶尔运气好一次而已，心内科那个医生才受欢迎的，都不知道到时候能拿到多少……” “说不定也只是运气好，忽然就爆了而已。护士长，你可要盯好你们科的风纪纪律，而且别忘了考核内容哦。” 赵媛还没从这个脑补里面缓过神来，刚刚那个接班护士就又捅了一刀—— “对了赵医生，我们护士长好像还找了你们主任说这种好事要多宣传宣传……” 赵媛：“………………” 掐人中。 好了，够了，不要再说了。 赵媛在心里默默的祈祷。 在这一刻她恨不得工作再忙一点，有出院没办完，有病案首页没填好……忙起来就不会让自己面对现在这样的恐怖事件了。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但赵媛还是僵硬的朝护士点了点头：“……这样啊。” “反正我们护士长特别满意！还说是等以后有机会让你来替我们科搞宣传呢！” 赵媛：“…………” 光是自己脑补了一下，在年底或者第二年开春以来，急诊科的宣传页面，赫然出现自己的高p全身照什么的……赵媛在这一刻模模糊糊的想，不然跳进医院的人工湖里，自己是不是就不用面对社死的可能。 现在好了，刚才自己还觉得在节目里看到同事们会有些许尴尬，结果这些弹幕和讨论度一出来，还不知道明天上班的时候同事们要怎么跟自己开玩笑的。 应该就只有这里了吧！！ 怎么这么一点镜头也被注意到了！！！ 赵媛心里生无可恋，刚接班护士随便聊了两句之后，对方才满脸兴奋的离开了。 ……看得出来不只是护士长满意，他们整个护理部应该都挺满意的。 原本赵媛的计划是随便看半个小时，等现在查完房就回去休息一下的，现在好了，一点困意也没有了，精神的很。 而手机上弹幕还在踊跃的滚动着。 还好还好，虽然出镜的那一段确实很热闹，但是时间确实不长，赵媛看着自己的镜头消失，好歹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算明天同事们问起，那应该也就随便客套两句就好了…… 但既然这个点已经不困了，于是赵媛重新在凌晨三点半继续看起了综艺。 这一下，赵媛为了看清弹幕都在说什么，没开二倍速了，老老实实用一倍速。 于是那些弹幕就更清晰的映入自己的眼中。 明明已经镜头转到其他地方去了，可是除了实时讨论之外，还是有一些人会说到刚才的画面。 所以照片看着看着就发现了更多的端倪。 大概是因为网友们确实在这方面十分热情，于是很快就看到了有人在社交媒体上的指路。 “都去看本市上周第三期的早间新闻，看完你会回来谢我的。” “二刷的人表示已经看完了！！简直有一种全方位的幸福感，虽然不是对我！！” “怎么说呢，我突然就get到了这种综艺的点，毕竟综艺就是真人秀嘛，有的时候看明星真人秀看多了，之后也会觉得有点乏味，比如说某个明星就一定要维持在综艺真人秀上面的人设，有时候表演痕迹都糊到脸上了，看着实在没意思。” “是的是的，而且他都是经纪公司跟团队拟定好的人设，虽然刚开始看确实有意思，觉得好玩，但那毕竟是创作出来的东西，是基于人的想象，而不是本能，所以后面都能预判到这个人设会做什么，不仅没有新意，还有一种我明明在看真人秀，却依然在看他们演戏的假面感。” “本来就是素人综艺的魅力所在，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看素人恋综，因为对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你没有接触过的人，而且因为不是明星，所以不会有团队给他们造人设，所有一切发生的东西都是真实的，反应也都是基于当下情况变化的，就会让人有期待感，而且每次有新的事件就能看到这个人的另一面，这样的一个人物是我们在一集一集看下来中拼拼图式的拼好的，而不是一开始就被设定好的程序和人设。” “……不过有一说一，现在恋综也有人设和剧本了，毕竟光看人谈恋爱多没意思，节目组会暗戳戳地满足一些观众的心理。” “是哦。” “但没有关系，我们甚至可以在这种纪实类的医学观察综艺里面磕cp！！这何尝不是一种新型恋综！！！” “剧透党又来了是吧！哪里有什么恋综啊！” “都说了去看早间新闻，加上最后那点的小彩蛋……” “就算连正脸都看不到，怎么不算是一种恋综呢！我们磕cp的人是需要看脸才磕的吗？我们磕的是一种感觉！！” 赵媛在心中警铃大作：？？？ 难道后面还有事情？？ 这件事在弹幕里面提到早间新闻的时候，她就已经深感不妙了，毕竟当时自己跟段清寒还在一起，只不过当时段清寒，没有怎么露面，所以两人在讨论过一番之后，也没有再继续深究。 可现在这些弹幕里面谈到后面有什么小彩蛋…… 不会吧？ 赵媛一边想拉进度条看看后面到底怎么回事，但又担心自己错过了什么关键弹幕，就差没用零点八倍速看了。 这个场面也挺好笑的，如果节目组的摄像头还架在办公室上方的话，就能看到凌晨四点钟一个医生双手托着下巴，生无可恋的盯着手机屏幕，表情有种淡淡的死意，但是又在看到一些弹幕的时候，又涌现出一股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 ……说人话就是一直在反复横跳。 赵媛一边在心里面劝说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自己带动了科室的流量的话，那后面不管是绩效还是善款都能多一点，谁不喜欢钱呢？ 但是一边又在看到一些疯狂夸赞自己彩虹屁的弹幕的时候老脸一红，十分不想承认他们说的人是自己。 关键是还有一把悬在自己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那就是她确实不知道段清寒有没有真的出场，那些人说的磕cp又是指的什么。 还好后面的内容让当时的弹幕基本上都回归到了正常讨论的范畴，赵媛看了一个小时，发现自己没有出现，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想那些人讨论的，可能是社交平台上关于那条早间新闻的报道，不足为惧。 她抬头看了一眼值班室旁边的苹果，心说果然是苹果之神保佑，看样子是没什么事了。 毕竟看现在的节目进度，条离结束也就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了，后面可能是一些主持人的总结，以及观察室的嘉宾们的讨论而已。 果然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还是苹果之神有用啊。 赵媛终于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一次看节目的心情稍微松快了一些的时候，忽然节目中的画面一转，在原本要收工的急诊室走廊，接到了一个电话。 赵媛没注意看这一期的拍摄时间，毕竟在急诊科里面接电话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护士站里面传来的声音竟然是…… 她自己？！ 然后一听内容，果然是当时自己跟段清寒去家居店遇到的那个地铁上的患者。 而如她所料的，这个点过来二刷的弹幕也重新兴奋起来。 “终于等到了，还好我没放弃。” “我就说听指挥部的话有用吧！！” “好家伙，居然藏在最后几分钟里面，如果不是听到提醒，真的差点错过了。” “这一次看到正脸了！！” “等等，怎么后面还有一个人影？” 赵媛都已经产生一点逃避心理，不太想看接下来的画面了，但是眼睛倒是很诚实的继续顺着手机屏幕看过去…… 果然看到了段清寒的半个侧脸。 不过赵媛原本还在逃避，或者说尴尬，但是在看到段清寒的时候怔了一下。 虽然弹幕里都在抱怨，明明只露了那么一点背影和侧脸，根本看不清本人是谁，但因为赵媛自己很清楚，因此，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段清寒在手机屏幕里的那半个身影。 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自己跟他这段时间还算经常见面，但从电视综艺里看到，他和对方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好像又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更何况在阴影和镜头之外的画面，赵媛也都能补全，因此在大家都还说着，只能从气质感受的时候，她就已经脑补还原了一下当时段清寒的表情。 那段记忆确实挺鲜明的，因为临时情况变故，段清寒也跟着自己一起回了医院。 而那时候她确实顾不上他，只能草草地先说一句，去自己办公室等自己，然后就继续投入到工作中了。 那时的段清寒自然是没有一点怨言的，甚至还非常配合地拿了钥匙就过去，而在自己忙完之前都没有想到过他，对方也没有过来打扰自己。 更何况…… 原来段清寒出现在镜头下面是这个样子。 因为段清寒个人比较低调的缘故，赵媛其实虽然曾经好奇地查过段清寒在社交媒体和财经评论中的形象，不过因为保护的比较好，只有几张公式化的证件照，连视频都不太有。 可是当对方出现在镜头下面的时候，她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熟悉是因为自己的脑补出他的每一个神情和细节，陌生却是因为…… 好像这样的段清寒才是真正的他。 就算陪自己挤地铁、吃大排档，可当他出现在节目中的时候，尽管没有正脸，却还是能被各种眼尖的网友们认出他的气质不凡来。 不过想想也是，段清寒的出身跟自己有那么大的差距，更何况那么多年的精英教育，总会有成果。 关键是，赵媛也确实觉得，这样镜头下的他，很有气质。 好歹这个节目这一期终于算是播完了。 按理说赵媛应该立刻退出手机app，当做没有看过这一期，这样还能自欺欺人的骗自己一会儿，毕竟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五点。 不过干急诊科的经常在这种时候不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此赵媛只是伸了个懒腰，看着只有一个小时就要上班，也没有继续回去睡觉的意思了，先把早晨查房要做的准备工作做完，最后还是没忍住，又倒回去看了一眼刚刚段清寒出现的画面。 赵媛记得当时自己问过段清寒，也跟他说过，科室里面会有综艺拍摄的摄像头，不过对方好像对此兴趣不是很大，而且本人也不太介意的样子，就没有再提过。 因为那时候赵媛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小插曲也会被当成小彩蛋记录进去，但其实后面想想也完全有迹可循。 毕竟当时自己确实看到了正准备收工的摄像师，而自己当时没有出言制止，本来也就算是默认了他们会拍进去。 只是当时的赵媛觉得只是收一个病人而已，应该也不足以到记录到镜头里面的地步。 她有一点想问，段清寒现在是什么想法，但是又怕自己找了他之后，对方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很巧的是，那天也正好是自己去段清寒公司的时间，在那之前，赵媛一直以为段清寒可能管理的只是一个中型规模的公司，而从他公司出来还在震惊的时候，就正好遇到了地铁上的事情。 如果是发生在赵媛去段清寒公司之前的话，那赵媛可能都不会考虑太多，可是现在只要仔细一想，段清寒又并不是什么透明人，公司有那么多员工，肯定会看到这档综艺的，而且不只是员工，除了员工以外的社会人士、新闻媒体，以及对家公司，又会不会因为在发现上面的人是段清寒后对他带来影响…… 赵媛发现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也没有处理相关事情的经验。 她都恨不得在早上六点的时候给段清寒发条消息，确认一下他那边的情况。 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赵媛也不会这么早去打扰别人。 而且因为段清寒露脸不算多，不知道他那边会不会直接选择不承认这件事情，以此来阻挡大众对他们的探寻？ 想这么多也没用，赵媛干脆去饮水机那边接了杯热水，站起来的时候，顺便在旁边的镜子前面看了看现在的自己。 因为高强度地忙碌了两天三夜，虽然赵媛比较在意自己的形象，但人在缺少休息的时候，实在是没有办法顾及外在的面貌，所以看起来是会憔悴一点，虽然五官没什么变化，但皮肤稍微暗沉了一点，估计得明天下班之后好好休息一下，顺便再做个面膜才能补救回来。 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其实赵媛有时候也还算自信，就是知道自己的优点和缺点都是什么因此会选择性的扬长避短，但是她也绝对没有这样的盲目自信，或者说在网友口味这方面，自己应该也不是什么很出挑的人吧？ 毕竟比起每天都需要精致护理的明星，自己再怎么说也就是一个普通人。 想了半天没想通，赵媛又实在好奇别人是怎么看段清寒的，毕竟后面弹幕里面甚至还出现了类似磕cp的言论。 赵媛当年大学的时候也曾经喜欢看综艺，然后磕磕cp，毕竟看别人谈恋爱总比自己谈恋爱舒服的多，但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也出现在这种话题里面！！ 她简单思考了一下，或许段清寒也不会有什么太明显的反应，就算需要处理什么，跟自己说的时候也一定是非常平静的，好像只是一件小事。 赵媛别的没有，上网冲浪的速度倒是挺快的，因此，她本来就知道一般这种言论会出现在什么平台，又会是什么样的观众发表，所以很快就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微博广场。 毕竟已经是后半夜了，热搜词条降下去了，不过还能从末尾几个地方看出一些端倪来。 #你不知道的他们 养眼# #一个医学纪实综艺新体验# #第二期 这次不是剧本了# #碰到这样的医生根本不会胡搅蛮缠# …… …… 也不知道这些热搜标题到底是谁写的。 赵媛忍住了在心里翻白眼的冲动，挑了几个互动量最高的评论和话题看了一眼，差点又想掐人中。 微博广场又跟弹幕有些许的区别了，弹幕上还有字数限制，可是微博广场就是每个人自己的发言平台，还能发图片，发视频，更加适合让网友发挥。 “妈妈问我为什么看了两期综艺就开始找户口本了，我说你别管，我正在偷偷梦想着跟我的老婆一起结婚。” “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妈妈看了也很喜欢！” “我跟我妈说我喜欢里面的医生，我妈瞪了我一眼说你又配不上。” “完了，自从看了这两期综艺之后，从此跟别人玩石头剪刀布都只能出剪刀，因为我的赛博老婆是我的全部。” “烂梗土味情话远离我啊！！！” “而且能不能清醒一点！！你们的老婆还都是有对象的！！！” “第一期那个夏医生确实，一看就是热恋中的爱侣，但这一期本来就不一定啊，只要没在一起我就有机会的！” “还是这一批网友会做梦，我都不敢想。” “那咋了！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而且感觉是的呀，你们看那个综艺和后面的新闻报道！！明显就是在追求中，还没有彻底确定关系！！我的机会还有，这就让我来横刀夺爱！” “让一让我开着推土机来了，把你们打主意的人通通铲进来。” “不过这么一看确实挺明显的，第一期的夏医生打电话的时候，眼神和嘴角的表情都能看得很清楚，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只需要祝福就好了，但是你们看早间新闻那几张图片……” 赵媛差点没看的晕过去，也没想到现在网友真的是列文虎克，还真的能从这些微妙的细节里面察觉出来自己没有跟段清寒真正确立关系。 不是，你们真的要从这种综艺里面找出蛛丝马迹来磕cp啊？ 果然还真是这些网友说的那样，现成的糖磕起来都是不甜的，自己找饭才最有意思。 完了完了，每次一想到段清寒还会看到这种，就觉得自己又重新社死了一遍。 赵媛甚至在这一刻想发消息给魏之霖，从魏之霖那边探探口风。 问题是不管发给魏之霖还是段清寒都太早了，现在是早上六点十分，好像只能自己默默的看着这些言论，晚点再说。 赵媛在心里面长叹一口气，再一次后悔自己当时不应该把夏眠笑得那么狠。 她顺便看了一眼夏眠早些时候发给自己的微信，果然，虽然连表情包都没带，但好像真的能从字里行间和标点符号里面感受到她当时雀跃的情绪。 ……毕竟当时自己也是经历过雀跃的，那可太开心了。 算了算了，这么一想，让夏眠开心一会儿，自己当做这个笑料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赵媛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段清寒魏之霖，但不代表不会发消息给夏眠。 开玩笑，自己都给他提供了那么多开心的情绪价值，那现在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发这条消息怎么了！非常合理！ 想做就做，赵媛在面对夏眠就没了那么多的瞻前顾后，立刻找到置顶的聊天框，手指纷飞地输入。 【赵媛：啊！！！】 【赵媛：啊！！！！！】 【赵媛：别睡了！！快起来！！！】 【赵媛：这都早上六点了，是每一天最精华的时间！！精神一定要焕发出来，你这个年纪怎么好意思睡得着的！！】 【赵媛：快起！！快起！！】 【赵媛：你有没有见过凌晨六点的医院科室！你没有！】 【赵媛：哦不对，你有。】 这一通堪比发疯的输出发出去之后，赵媛整个人心情立刻舒畅了一个档次，刚才那些犹豫的东西，现在都不想考虑了——至少现在先不去想。 果然，有时候找朋友发疯就是非常好的排解方式。 当然了，赵媛其实也就只是想发一发而已，毕竟她知道夏眠睡眠质量还不错，这种时候应该也不会收到。 反正主打一个对方醒来之后看到就行了。 正当赵媛发泄完了之后准备继续趁这个时间再看一看网上和广场上的讨论，手机却意外的震动了。 【夏眠：？】 第507章 宁纪泽为何那样 第507章 宁纪泽为何那样 这下换成赵媛自己愣了一下。 【赵媛：？】 而两人又是熟悉的先扣问号起手。 【夏眠：？】 【赵媛：？？】 【夏眠：？？？】 不过今天明显是赵媛忍不住，因此很快就直接切入正题。 【赵媛：你怎么这个点还没睡？不对，应该说你醒这么早？】 【夏眠：…………】 【夏眠：是的，正好今天起早了一点。】 夏眠都不太好意思说。 毕竟昨晚两人又折腾了好久，到最后自己累得直接倒头就睡，不知道那个时候是几点。 而现在能收到对方的消息，也是因为梁屿川的生物钟实在是过于健康——更何况这人好像不会疲惫似的，精力非常旺盛，进行高强度的体力活动之后还能在准时准点的六点醒来。 因为当时自己睡着的时候整个人不知道是用什么姿势黏着他的，尽管梁屿川动作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但可能八爪鱼得过于紧密，夏眠还是醒了。 夏眠咳嗽一声，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想这种东西的时候。 只能勉强告诉赵媛，她今天醒得早了。 梁屿川大概也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有点没有节制，因此在发现自己吵醒了夏眠以后有一种诡异的心虚，立刻自告奋勇说要去帮她排她最想吃但非常难买的蟹粉小笼。 此刻人已经非常心虚的换衣服出去了。 夏眠也没困意了，更何况现在在睡的话，还不太安稳，还不如直接就起来洗漱，因此也才能第一时间，收到了赵媛的消息。 更何况对于她来说，自己昨天晚上的八卦还没讨论完呢，那时候赵媛还在忙，现在正好是好好揶揄的时候。 【夏眠：怎么了，女明星2号终于看完综艺了？】 【赵媛：…………】 【夏眠：别不好意思嘛女明星。】 【赵媛：……要不你还是回去再重新睡一觉？】 【夏眠：不用不用，陪女明星聊天是我的职责，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赵媛：啊啊啊啊啊你想笑就笑吧！！】 【夏眠：是不是终于体会到我的快乐了？】 【夏眠：啊，我昨天饭都多吃了一碗。】 【夏眠：毛肚黄喉一整盘，加上甜点和汽水，完美。】 【赵媛：？？？】 【赵媛：你搁这说我下饭呢是吧！】 【赵媛：而且什么叫我体会你的快乐，明明是你体会到我的快乐吧！！！】 【夏眠：你先体验的嘛，到底是谁先开始叫的女明星！】 【夏眠：好好好，反正都一样，我们一来一回，也算有来有往了。】 【赵媛：谢邀，现在整个人就是想死，非常想死。】 【夏眠：那你记得跟我聊天的时候，顺便找护士要个心电图机打一打，看看是不是心律不齐或心动过速。】 【赵媛：……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快乐了。】 【夏眠：哎呀，我高兴，只是因为我老公正好回来了，你知道的，我们这种聚少离多的小夫妻……】 【赵媛：够了！！】 【夏眠：你怎么那么凶呀？】 【赵媛：…………】 夏眠都忍不住一边打字一边笑。 【夏眠：好了好了，所以你看完了？】 【夏眠：我感觉以你的上网经验，估计应该已经了解完了吧，都不需要我提醒什么的。】 【赵媛：嗯。】 【赵媛：可是我真的只录了几个镜头啊！！】 【夏眠：这有什么的，我当时也只有一点点镜头。】 【赵媛：那不一样！！你当时至少还是白小帆的老师！！本来就会更有存在感一点，更何况那时候，你还刚刚从李强的舆论里面走出来嘛……】 【夏眠：那你现在也算是从早间新闻里走出来了，很合理。】 【赵媛：……够了！！】 【赵媛：别说了，我现在还不知道段清寒那边什么情况呢。】 【夏眠：以我的经验，我感觉他迟早会知道的，就是看他认不认了。】 【夏眠：而且他认不认觉得跟你没什么关系，我昨天晚上还顺便跟梁屿川讨论了一下，他说一般不认的话，可能就是为了避免公司被事儿精缠上，对于这种没有录正脸的都可以统一不理会，或者直接不承认，说自己当时不在这个地方。】 【赵媛：我知道。】 【赵媛：我现在也不是在担心这个。】 【赵媛：就是……】 【赵媛：就是你俩本来就是夫妻没什么关系，我俩还没什么关系呢！！】 【夏眠：真没什么关系啊？】 【赵媛：……】 【赵媛：那个……这不是没在一起么。】 【夏眠：好吧，说的也是。】 【夏眠：但是吧……我觉得你完全不用考虑这方面的问题，段清寒那边肯定会考虑周全的呀，他最明显的特质不也是这个吗。】 【赵媛：说是这么说，但是还是觉得自己麻烦了别人嘛。】 【赵媛：还有什么说磕cp的，我都没想到，我这一辈子还能跟这两个字画上关系。】 【夏眠：嗯……】 【赵媛：？】 【赵媛：什么情况，你又在憋什么坏。】 【夏眠：没什么啦。】 【夏眠：就是……也不是不可以磕一磕呢！】 【赵媛：…………】 【赵媛：你今天脸都要笑烂了吧！！】 【夏眠：也还好啦。】 好歹夏眠开心归开心，但也不是真的纯纯取乐。 【夏眠：正好，那等一下我来上班的时候，你带一份蟹粉小笼？】 赵媛一下子提起精神。 【赵媛：菁英路那家？那要排队很久吧？？】 【夏眠：没事，梁屿川去买了，我让他顺便多带一份。】 还好，如果是以前的赵媛，估计就从这几句话中品出一点来，不过她现在没空考虑这个，但不管怎么说，蟹粉小笼都是好东西。 【夏眠：行了，我知道你肯定喜欢，都不用问了，你到时候在办公室等我就行了。】 毕竟有了实质性的东西，赵媛立刻说。 【赵媛：行吧，给你一天取笑权。】 【夏眠：你这话说的，我那哪是取笑，我只是情真意切的关怀女明星！】 【赵媛：……忍。】 【夏眠：再加一份青提果茶。】 【赵媛：好嘞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因此两人的唇枪舌战暂时告一段落，而赵媛在纾解了刚才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的烦闷之后，终于也说到了正事。 【赵媛：所以你觉得我需要去找段清寒吗？】 【赵媛：我不是说现在，但就是有没有这个必要。】 【赵媛：还是说我就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正常跟他沟通交流？】 这一次夏眠思考的时间明显长了一些。 【夏眠：虽然我觉得说不说都还好……】 【夏眠：但是你可以先问自己一个问题。】 【夏眠：你希望这些评论和讨论消失吗？】 【夏眠：或者说，你觉得现在这些东西对你造成了影响，而他们消失之后，你会更高兴一点吗？】 【赵媛：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夏眠：那跟我当时也差不多。】 【夏眠：其实我也知道你跟我在这方面还挺相像的，不然我们俩也不会一起答应。】 【夏眠：更何况你看，李强那件事情对我都没有什么影响，所以这几天更是没什么其他的感觉了。】 赵媛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又觉得夏眠说的都对。 【赵媛：嗯。】 【赵媛：而且从另一方面说，我们毕竟是医生，现在这些流量跟曝光能往正面的方向走，本来就是很不错的一种开端了。】 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焦躁，或者都不能说得上是焦躁，除了脑补同事们等会儿可能会揶揄揶揄自己以外，也没有什么令自己焦虑的东西。 那就是…… 果然，夏眠下一句说道。 【夏眠：所以你其实也不知道，那些一直讨论你跟段清寒的弹幕要怎么应对吧？】 【赵媛：…………】 【赵媛：说真的，确实也说不上讨厌。】 【赵媛：可能正是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间还是太短，无法确认段清寒那边怎么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在他那边装作一无所知……】 【夏眠：其实有个问题也很简单。】 【夏眠：你想跟他一起被祝福吗？】 这一次，赵媛没有立刻回复。 【赵媛：我……】 【夏眠：我知道，就跟梁屿川当时一样嘛，但我俩关系又跟你俩不一样，反正如果是我的话，我还挺坦荡的，甚至全盘接受。】 【夏眠：可能也跟我之前带他去了一次学校的原因吧，感觉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也没什么，更何况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网络言论了。】 【夏眠：事实上这些东西本来就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你现在犹豫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做选择。】 【赵媛：哎，可能也是我刚才脑补了一圈。】 【赵媛：但段清寒确实也跟我说过，不介意这样的情况。】 【赵媛：我当时想的好好的，觉得没什么关系，可是真的发生在面前了，又觉得跟自己预想的还是有出入。】 不过说着说着赵媛还是有了决定。 【赵媛：算了，还是我主动来说吧。】 【赵媛：因为不管怎么样，段清寒那边一定会知道，如果他没有告诉我，那肯定也是因为他在顾及我的想法。】 【赵媛：可是回到事情本身，当时本来就是因为他要陪我一起去逛家居店，结果因为临时遇到情况才被记录下来的。】 【夏眠：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陪你去逛，和他陪你回医院，都是他自愿的？】 【夏眠：不要因为这种事情有莫名其妙的包袱啊！！】 【赵媛：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也得从我自己的想法出发！】 【夏眠：也是。】 【夏眠：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 【夏眠：就像之前我刚发现提了个婚这种事一样……那时候你看的可比我清晰多了。】 【赵媛：嘿嘿！】 【夏眠：那行吧，所以你已经决定了？】 【赵媛：嗯嗯。】 【赵媛：与其让他来猜我的想法，还不如我们直接说开。】 【赵媛：毕竟当时我没有答应他的时候，也是直接说开的。】 【夏眠：还得是你。】 【赵媛：每次看小说看电视剧，就最烦那种长了个嘴，结果一句误会也不解释的，怎么嘴长你们男女主角身上只用来吃饭吗？说话，要说话啊！】 【赵媛：沟通就是很重要的！！】 【夏眠：好的女明星。】 【赵媛：你也是女明星，还要多谢女明星刚刚开导我。】 【夏眠：那你不如再提前感谢一下女明星等会儿给你带的蟹粉小笼。】 【赵媛：谢谢女明星！】 【夏眠：对了……】 【夏眠：你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快要准备查房了吧？】 【赵媛：是啊，刚刚护士也来过了，差不多了。】 【夏眠：行，那等会有什么事我们见面再说吧。】 【夏眠：我等会提前20分钟到你办公室。】 【赵媛：好。】 【赵媛：那我就恭迎女明星了。】 【夏眠：？】 【夏眠：女明星说笑了。】 因为考虑到赵媛很快要去查房的原因，夏眠也就没有再跟她多聊。 她先是给梁屿川发了条消息，让他多带一份蟹粉小笼，对方毕竟昨天吃饱喝足，现在自然是什么条件都完全满足。 而她还没有告诉赵媛林雪邀请她参加直播的事，第一是觉得这种事情毕竟还是面对面讨论比较好，第二是时间确实比较紧，不太允许，而第三就是……她其实也知道赵媛才刚刚看完各种各样的讨论和综艺，还需要花一点时间，稍稍平复一下心情。 而赵媛也的确是她所想的那样。 不过跟好朋友的闲聊果然有用，赵媛其实也很感谢自己运气好正好撞到了夏眠起的早，毕竟虽然这些事情肯定是可以自己消化的，但是在那样的时候有一个及时能跟你沟通的朋友，实在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不过在关于工作上的事情，赵媛倒是一点都不含糊的，因此在看到护士进来之后，也很快调整好状态，先查房要紧。 因为她是今天的值班医生，不同于七点半之后全科室的查房，现在的查房主要是对这一整晚的总结，看看这一晚上的病人有没有什么病情变化，如果发生了变化，有没有做什么处理，然后写在交班本上。 所以这种查房倒是会比大查房快一点，而且这个点除了需要抽血的病人，有一半的患者都还没有起，只要确认他们的情况平稳就好了，不需要太多的处理。 跟自己搭班的，还是刚才三点钟那个护士，此刻看到赵媛依然笑得跟花似的，根本看不出熬了一晚上的样子——毕竟有的时候在值班的过程里，医生还是可以稍微躺着休息一会儿的，可是护士基本上就没这个条件，比医生还辛苦还累。 但是她面前这个护士，好像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一样，不仅工作效率很高，而且整个人积极又开朗，现在走出去根本不会认为她熬了一个大夜。 因此两人在走廊上的时候，赵媛忍不住问了一句：“今天身上是有什么好事吗？这么开心？” 护士倒也没隐瞒，“嘿嘿”笑了一声：“也没什么，主要是刚才我去跟一个病人抽血的时候，他还夸了一下你。” 赵媛没想到这件事还跟自己有关：“……夸我？” “那个叔叔说他昨天晚上的时候看了电视，说在电视里面看到你了，还说赵医生特别负责，下次如果电视台还来，他一定要好好跟他们夸一夸你。” 护士说了两句，赵媛就大概知道是哪一床的病人了。 对方确实也不是第一次进急诊科，是个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侄女因为太忙没有空来医院，所以每次都请了高级护工。 高级护工比较年轻，估计也是看了这档综艺最近在热播，所以专门调给这个叔叔看了。 患者本人已经上了点年纪，所以其实并不知道这些，护工给他找的也只是投屏的内容，这档综艺根本就没上电视，来拍摄的也更不可能是电视台。 但是听到护士这么转述，心里还是暖暖的，赵媛忍不住也勾唇笑了笑：“那我等会儿第二次查房的时候，过去谢谢他。” “而且主要是我们科室被注意到了嘛，有时候觉得也挺开心的。”护士笑盈盈的说，“我妈以前都不知道科室的，今天也是看完之后过来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就是在急诊科。” “更何况很多人本来就对急诊科有刻板印象，总觉得接触的病人又多又杂，肯定没什么专业性，而且影视作品里面通常也会为了表现医生的高精度和能力，肯定通常都会把题材选在胸外科，胸外科，脑外科这种地方，而在一些不了解的人眼里面，急诊科就是干杂活的，又脏又累，还吃力不讨好。” “我妈平常也不懂这些，但是他看完之后突然跟我说，觉得我每天也挺辛苦的，问我今晚上下班要不要回去吃个饭。” 护士说道：“虽然拍摄的时候我在调班，也没有录进去，但是我告诉我妈妈，这就是我上班的地方，她就真的很认真的在了解，然后还会心疼我。” “这种时候我突然就觉得这种纪实性的、半科普的镜头还是有点意义的，有种乌龟暂时被解开了的感觉。” “更何况看到他们都这么喜欢赵医生……就更高兴了。” 赵媛愣了一下。 刚刚的暖流没有消散，反而还更加温暖。 忽然就觉得自己刚刚跟夏眠的对话也很有意义，而现在的她，也觉得还不错。 没想到因为自己和科室的拍摄真的能让自己的同事感觉到高兴，那这本来就是一件很不错的事了。 查房很顺利，赵媛跟护士沟通完医嘱之后就回到办公室。 还没到七点，同事们还没有来，正好是写交班的时候。 公立医院有的时候容易被诟病的一点，就是一些手写的纸质材料太多。 比如现在的交班本。 在现在各种数据和电子文档盛行的前提下，公立医院通常还保持着一些古老的习惯，病历查体可以用模板，但是在一些重要的地方还是需要手写完成。 比如教版本和一些重要的科室讨论，类似于MDT和死亡记录讨论之类的，也是需要用手全都写在本子上的。 之前赵媛刚进医院的时候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这种东西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上去，尤其是交班一定要手写哪一床哪一号，病人的名字是什么？诊断是什么？整个夜晚发生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处理？ 如果值班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情倒还好，那这样一个病人只用写两行，可要是真的有什么意外情况，一定要把发生的全部事情都要事无巨细的写在本子里，签字盖章之后等待下一个接班医生过来核对。 这也就是为什么医生都会喜欢放苹果的缘故，也不是空穴来风。 赵媛还记得有一次自己刚来急诊科的时候忙的不行，根本来不及吃晚饭，半夜整理资料到一半发现旁边有个苹果就拿过来啃了，结果真的跟玄学似的，那天晚上特别忙，不是输血就是危机值，还有好几个小抢救，最后写交班的时候，足足写了五页纸，把自己手都写痛了。 那时候自己还不太懂，专门去问了一下带自己的老师，说明明现在这种讨论和记录，完全可以通过电子档案留存，为什么还是需要手写。 而老师则告诉她，他们当时在医院电脑还没那么好用的时候，甚至连病历都是手写的。 病历手写的概念……对于每一个医学生来说，手抄一份大病历，都绝对称得上是一件工程量很大的事情。 从严格规定，不能超过二十字的主诉开始，有现病史和既往史，光是这一串，如果病情稍微复杂一点的，比如那种多次放化疗之后回来复查或者复发的病人，简直就是噩梦中的噩梦，估计光是现病史都要写个几千字。 而这才是其中的小头，到了查题方面，如果真的要写，是需要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各种各样的检查都要写上的，在除了呼吸脉搏心电图这种常规的数据之外，从眼球的对光反射，到脚掌的巴彬斯基征，从上到下都要一个字一个字的用笔写出来，然后才能到后面的诊断。 更何况大病例又叫入院记录，只是患者刚刚入院时需要全部完善的，而刚住进来就一定要写完首次病程记录，那个工程量也绝对不会比大病例少多少。 当时赵媛都快听傻了：“那这一天光是写一份大病历或者一份首次病程记录，都得两三个小时起步吧？” “是啊，所以那个时候更要抓紧时间，当时都不存在加班一说，因为写病历这种事，本身就要争分夺秒。” “但是只要遇到过相关的医疗纠纷就知道了，除了病案室的档案是关键证据之外，手写的东西反而更具有说服力。” 老师伸出手，干了一辈子急诊科的手指，现在都还能看到退不掉的茧子，就是曾经写病历留下的。 “因为电子档案有的时候可以一键生成，然后再慢慢填空，其实很多时候会失去对这个疾病的敏感度，所以为什么交班需要这么写、死亡和重大疾病讨论需要怎么写……是为了让这一个病例深刻的印入脑海里，就算到时候过了很久，提到类似情况的时候都能想起来。” “医生不是机器人，但是积累是医生最不可或缺的。而这种积累就是一年一年的工作经验，或许这些经验对于医生来说就是一个一个病例的积累，但是这个积累落到病人身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是再简单的心脑血管病，可是每一个个体都会有不同的可能。如果记不住或者敷衍，在下一次遇到的时候很可能就会误诊，而误诊本来就是最严重的事情。” “那时候我们送去病案室的病历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手写的，所以现在我们都还记得二十几年前的病例，当时的治疗方案是什么，现在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同等情况下有哪些先进的改动，对比指南又有哪些不同……只有这样记牢了，才有可能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往前走。” 当时老师的话确实给赵媛带来很大震撼，因此手写交班本这种事情也就延续下来了。 还好昨天晚上还算平静，因为之前的活都已经被上两个班干完了，因此赵媛只花了不到半小时，就把交班本全部写完。 时间正正好，在赵媛拿出自己的章盖上去的时候，也到了上班的时间，同事们也一个一个进了办公室。 不过每一个换好白大褂进来的同事，今天都非常热情地跟赵媛打起了招呼。 这倒不是说他们以前就不理赵媛的意思，只是同事之间都这么熟悉了，有的时候会更平淡一些，而不至于像现在…… “赵医生，值班呢。” “赵医生，昨天晚上情况怎么样啊？” “应该还行吧，我听二值班说还算平静。” “赵医生辛苦了，豆浆要喝吗？” 鉴于同事这么热情，而赵媛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 “是的。” “还行。” “不是很忙。” “谢谢啦，我朋友等会儿给我带小笼包。” 但是同事都跟她打招呼，那必然会有一个沉不住气的，果然两分钟后又一个叼着包子进来的医生，看到赵媛眼睛就亮了：“哇哦，媛媛！！” 这算是之前跟自己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同事，因此也更自在一点：“你们昨天应该都看综艺了吧？！” 果然在查房之前的短暂讨论就是最松弛的时候，因此只要有一个人挑起这个话题，原本犹豫了想开口但是没开口的人就纷纷附和。 “看了看了啊啊啊啊啊！！” “我那天没洗头，头发好脏好丑！” “我还因为没扣白大褂扣子，被医务科教训这件事情被当场抓获了。” “不过该说不说，我看了一下那个讨论度还挺高的吧！” “那是不是我们科室到时候能分一大笔治疗费？” “好像是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赵医生你看了吗！” 既然同事都这么问了，现在赵媛装傻肯定是不太现实的，更何况这一遭肯定是要经历的，因此从电脑旁边抬起头来点点头：“看了。” “好耶！！” “不用再说了，我们急诊科也有自己的女神！” “说真的，我当时看的时候也觉得你好有魅力！我们急诊科拿到治疗费是理所应当的！” “但还真的要谢谢你，我感觉如果不是赵医生的话，我们可能都没有这么高的热度……” “今天早上护士长已经在群里面炫耀了过八百遍了，我感觉在接下来这段时间，咱们科护士长到哪儿都要横着走路，头抬得高高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的！” “而且我觉得拍的还挺好的，剪辑也没什么问题，居然没有那种乱七八糟的恶剪！” “毕竟之前跟我们签过协议的嘛，要是真的恶剪的话，医院也不会同意他们进来拍！” “而且你们看观察室了吗！” “我也没想到我有朝一日可以让宁纪泽来参观我的工作！” “宁纪泽真的好帅呀，而且关键我以为他上一期也就是随便看看，没想到对我们科这么上心！” “看来他下一步真的要拍类似的医疗电影吧，到时候还是支持一张电影票，毕竟我们科室拿到手的医疗费是真实的。” “昨天我是跟我老婆一起看的，她看完之后对我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还不要我洗碗了。” “哈哈，我老公也是。” “就是不知道主任那边什么情况。” “问过了，好像护士长已经去跟主任说了，要知道主任这个脾气就算满意也不会直接告诉我们的，但应该不会不开心的，放心好了。” “是啊毕竟我们有赵医生！！” 赵媛：“…………” 这一刻还是来了。 不过自己的心态已经在跟夏眠聊天之后变得很好，觉得被同事们开开玩笑也挺好的。 赵媛笑着抬头：“别打趣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上了好几个词条，刚刚已经被好朋友揶揄过了。” “这怎么能叫揶揄呢！” “这是我们媛媛的个人魅力！” “那床确实是我的病人，当时我真的烦死了，跟他们说道理又说不通，还好是你帮我。” “我当时一直听着他们在走廊里面吵架，吵的很烦，本来也就是顺手的事。” 赵媛说道。 “不过现在那家怎么样了？” 有同事好奇的问管床医师。 管床的那个医生叹了一口气：“我正好前两天还看过她的病历，那么严重的情况，都要进icu了，结果我看了一眼，他转了两次科，昨天刚刚自行申请出院了。” 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稍微低了一点。 这种信息网友们肯定是看不到的，虽然那时候弹幕都在刷，后续想知道最后的情况，但这种事情最终也只能在医生之间稍微沟通一下交流一下，不会再告诉其他人了。 也许这就是剧本和现实生活的区别。 剧本一定会给编撰出来的东西一个结局，可是只要放在现实生活中，太多没有结局的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 “我当时看了一眼她的住院病历，完全达不到出院要求，甚至在出院前一天还挂着心电监护的，那时候氧饱和度虽然不能说很低，但是也绝对不稳定，我看病历里面写的，那个妇产科的医生记录了好久，说患者家属坚决要求出院，没办法还是把人放走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也许是女方的母亲暂时没能联系得上，又或许是他们中间又出了什么其他的新情况，但总归是一个不那么美好的结局。 万幸的是手术已经做完了，至少不会太有生命危险，只是这样草率的选择出院，还是有可能落下一些后遗症或者并发症。 医生们对这样的话题当然也是点到即止，毕竟不是自己科的病人了，也不能再评价什么。 于是话题很快又回到了刚才的综艺上。 “但我是真的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来看！” “毕竟那时候我觉得我们的工作多乏味啊，怎么会有人感兴趣呢，但想了想，我确实也对其他行业的感兴趣，可能人就是有这样的心理，所以这档综艺正好切中了吧。” “我其实确实是很喜欢观察室的那几个嘉宾的，尤其是施华月，我觉得她也好漂亮，而且离婚之后更洒脱了，至于宁纪泽就不用说了，我何德何能能让新科影帝来看我的工作生活！” “但是宁纪泽非常喜欢赵医生……？” “卧槽，就这么直接说吗！” “虽然我当时看到的时候也很震惊！” “我也是，而且他看的好认真好仔细，他甚至还要来参加直播！！直播！！” “不过时间地点和直播形式都没有确认吧，估计还有的等。”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亲眼看到宁纪泽……” “如果是之前你跟我说这句话，我觉得肯定是否定的，但是现在吧，我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要是我找宁纪泽在我的书上签字，会不会显得我很没有医生的逼格……算了我本来也没什么逼格！我要签名！！” “是的，而且我昨天晚上看的时候还看到了有宁纪泽跟赵医生在一起的词条！内容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主要也就是截了一下宁纪泽评论观察室的那一段。” 不过关于这一点，赵媛也不知道，她甚至比同事们还要懵。 而且当时自己跟段清寒去坐地铁的时候，还看到了宁纪泽的粉丝过来打卡，没想到还真的梦幻联动上了？ 赵媛抬起头，茫然的看了同事们一眼：“我也不知道啊？” “难道说，赵医生魅力无限，宁影帝……” “怎么可能！！” 赵媛立刻笑着打断：“我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可是我们当时看宁纪泽说那些话的时候，确实是想要过来直播哎，有没有可能是顺便过来看一看出镜的医生？” 赵媛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宁纪泽会突然在观察室里面提到自己，但细细想来，自己虽然挺喜欢看娱乐八卦，但是真要跟里面的人扯上关系，倒也没什么必要。 “算了算了，我感觉娱乐圈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好好在这上班就行了。” “是的是的，不过我们就看看热闹嘛。” “不过赵医生，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个，就是之前在楼下等你的那位吧？” 赵媛愣了一下，没想到同事们会提到段清寒，不过同事们很快又赶紧解释：“我们倒不是八卦，就是单纯好奇，因为我老公好像说看着有点面熟，但是因为没有正脸，所以不太能确认。” 这个同事的老公是金融行业的，赵媛想了想可能是真的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段清寒。 更何况之前段清寒，还跟自己医院有过合作。 “当然了，赵医生，你要是介意聊这个话题的话，我们就不……” “没什么介不介意的，随便聊。” 赵媛笑了笑说道：“确实是。” “怪不得我们刚刚说宁纪泽你这么淡定，那你说，对方看到综艺不会生气吧？” 赵媛想了想，自己还没有跟段清寒说呢，也不知道段清寒有没有看到这些内容，随意的说道：“那倒也不会。” 同事们也知道点到即止，没有继续聊下去，更何况，虽然还没到查房时间，但很快就要准备一下医嘱了，因此大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一边都打开了自己面前的电脑。 赵媛也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看到旁边门口探出一个头来，手里还拎什么东西。 夏眠果然提前二十分钟到了，蟹粉小笼的味道已经弥漫开来，赵媛本来就一个晚上没睡没吃，一瞬间就被勾起了食欲。 “女明星女明星！”夏眠眨眨眼，开玩笑似的走了进来。 第508章 和解 第508章 和解 夏眠也不是第一次来急诊科，赵媛的同事看到她都很眼熟了。 赵媛本来就接近十二小时没吃东西，这下突然一闻到蟹粉小笼的香气，整个人都被勾起了食欲。 她看了一眼，自己基本上在查房之前的准备都做完了，干脆找她招招手，两人决定去隔壁的值班室速战速决。 毕竟现在同事还挺多的，吃早餐的时候还是尽量不要影响同事的好。 只不过两人正好准备站起来去值班室的时候，赵媛的同事还是笑着打趣了一句：“这下第一期跟第二期最受欢迎的两个人都在我们科聚齐了。” 夏眠也大大方方的接住这个玩笑：“我们两个受不受欢迎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两个科室现在关注度和收益都最高。” 这句话倒是很聪明，既点明了大家愿意录综艺，本来就是为了筹集治疗费，同时也夸赞了一下急诊科的同事。 “走走走，我饿死了。”在令人垂涎三尺的食物面前，赵媛也顾不上那么多形象，随便把头发拢成一个丸子头，就带着小笼包和果茶的夏眠一起去了暂时还没人的值班室。 距离交班查房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刚刚好，赵媛刚一坐下就赶紧把还冒着热气的打包袋打开来，然后深深的嗅了一口：“啊，满足。” 毕竟这家小笼包店由于过于热门，只有最早的时候去排队才能买到，基本上早上门店旁边都是排队的人，稍晚一点去都只能看到队列而买不到东西了，过了九点半就卖完直接关门。 然后又为了防止黄牛不接任何预定，就算到了那里，每个人顶多也就只能买三份，所以赵媛跟夏眠都挺喜欢这家店，但是经常因为实在是太难买了，而且通常卖的时候她们都在上班而不怎么能吃得上。 赵媛先夹起一块没有蘸醋的放入口中，属于当季螃蟹的爆汁鲜甜瞬间溢满口腔。 而且他们家的蟹都是凌晨起来现包现做的，调味又非常恰当，没有一点腥味。 “果然有的时候一个店贵是有理由的，我原谅了。” 赵媛又吃了一口蘸醋的，依旧风味十足。 “我都是吃了才来的，当时原本想的是梁屿川给我带过来之后，我过来找你的时候一起吃，结果我在家门口闻到味道的反应跟你一样，根本忍不了一点，最后就干脆在厨房吃完了才出来的。” “所以说早起果然是有好处。”赵媛一边点头一边说，“谁能想到我们居然在早上六点的时候相遇，现在还在一起吃早餐，有种高中上学时候那味儿了。” “我高中的时候更懒，我都忘了高中怎么过的了，反正浑浑噩噩的没什么印象。” 两人闲聊了两句，夏眠想起来自己来找赵媛，确实是有正经事要聊：“对了，刚刚在电话里还有事想找你来着。” “什么事啊？值得你用蟹黄小笼来贿赂。” “倒也不是贿赂，就是……” 虽然夏眠觉得赵媛应该会答应，但是开口的时候还是顿了一下：“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那个学生？就是这个节目现在的策划之一那个。” “就是拍了短片，然后帮你洗清嫌疑的那个学生是吧？记得记得，挺厉害的一个女孩。” 赵媛一边吃一边点头。 “她确实有两把刷子的能策划出这样量级的综艺，估计以后职业路上就很顺吧。” 不过她们倒也都不懂类似的细节，赵媛继续问道：“那个学生怎么了？” “就是……”夏眠还是开门见山了，“因为之前的想法是，在前两期播出之后会进行一场直播，至于直播人选的话，她邀请了我。” 夏眠果然如自己跟林雪说的那样，并没有把对方拜托自己邀请赵媛的事说出来，而是用自己先开口。 “这个直播是不是有新的流量变现？” 赵媛想到这一点，忽然又问道：“如果是的话，那我觉得你会去。” 毕竟心外科可不是一个省钱的科室，虽然还不太能清楚，最后能分到多少，但是他们科室据说已经在准备订购材料了。 夏眠点点头：“是的。” “而且人家小姑娘确实也是挺真诚的，这方面我觉得他还挺不错的。” 赵媛说道。 “那如果邀请你呢，你会去吗？” 赵媛脸上果然没什么意外，连筷子也没有停下来：“不知道呢。” 夏眠知道她是在逗自己：“其实你也知道我刚刚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会来问你吧？” “那可不，我又不傻。” 赵媛挑了挑眉：“难怪你还要特地给我送蟹黄汤包来。” “不过……” 赵媛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狡黠的看了夏眠一眼：“也确实可以考虑一下。” “毕竟她之前确实帮了我们挺多的嘛，如果没她当时拍的视频的话，还不知道李强的事情后面要怎么收场，可能还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且这种事情可不是我们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就不会被诬陷的，所以不管怎么样，她的确从中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赵媛说道，“所以我们确实应该感谢她。” “更何况就算不是出于这个原因，直播如果真的能为科室带来收益的话，你也知道我不会拒绝……”赵媛用筷子戳了戳汤包的尖端，“对吧。” 夏眠也笑着点头：“不愧是聪明睿智的女明星！” “少来！！” “而且你想啊，如果我一个人去的话，那多孤单啊，你不得来陪一陪我……”夏眠故意捏着嗓子说话：“正直善良仁慈的女明星，肯定不会这样对她的粉丝的！” 赵媛被她现在这副模样逗笑了：“但是我觉得如果我坐在家里面看女明星直播，好像会更舒适一点。” 夏眠：“…………” “而且听说宁纪泽也会去。”夏眠立刻转了方向，“你不是对他挺好奇的吗？” “哦不对……”想起什么，夏眠又说道，“现在好像是他对你感兴趣。” “我那也不叫感兴趣吧，只是觉得他这种咖位和神秘背景的电影咖居然会同意参加一个不上电视的小综艺，对此表示震惊而已。”赵媛说，“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几乎不看娱乐圈新闻八卦的小市民而已。” “……不过我确实也不知道宁纪泽为什么突然真的感兴趣，”毕竟是对着好朋友，倒也不用对同事那般客套，因此赵媛其实也很好奇这个问题，“难道说他的新电影要拍急诊科？” “不知道啊，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这种不关注娱乐新闻怎么会知道。”夏眠说，“不过也是个机会嘛，而且林雪跟我说了，我们有任何建议都可以跟他们说，尽量会做到让我们有任何不适。” 这方面其实两个人都还是相信的，毕竟从准备拍摄到现在播出，至少目前为止节目组都是按照他们承诺过的事情来做，没有恶意剪辑，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特地用一些博人眼球的方式来断章取义。 “有的时候觉得他们这种年轻人做节目也挺好的，至少还能保持点本心。”赵媛点点头，“行吧行吧，我陪你一起去，什么时候？” “不知道，据说还没定，在等你的档期。” 夏眠煞有介事的说。 “什么档期？那叫排班表！” 夏眠嘿嘿两声：“那你没问题的话我就跟她说了，到时候把你能去的天数跟我说一下，然后我再加上我的排班表……” “这么一说，我俩好像也确实很久没有一起活动过了。” 赵媛听到她说的话之后点点头：“那到时候还可以一起顺便吃个饭。” “好！” 因为夏眠当上住院总的关系，她跟赵媛两个人科室本来就已经够忙了，这一年中两人除了一开始有点时间，后面都没什么空一起见面吃饭，很多时候见面都是在办公室，或者手机上聊天。 因为每个科室的排班表都不一样，就算算上正常行政的时间，也很难从中腾出空隙来，因此最好选择两人都同时下夜班之类的天数，这么一看，要求还挺高的。 “要不这样吧，我正好拿一天年假出来。”赵媛想了想说，“毕竟你是住院总，肯定还是最好按照你的时间来安排。” “而且我今年年假都还没怎么碰过，正好拿一天出来休息一下，最好是待一个周末，那相当于可以休三天。” 不过其实当医生的都知道，就算真的可以休三天，可是病房里的病人是不会等你休假的，因此一般在一些小长假结束后，往往都是医院的医生最忙碌的时候，因为有太多的内容要补，补病例补病程，还有各种各样的记录和医嘱，以及办不完的出院和填不完的病案首页。 “行，那就这么定了，我等会儿休息的时候去跟林雪说一声。” 夏眠看着赵媛也快把早餐吃完了：“那我先回去了。” 不过刚走到门口，她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所以你还是决定了要主动去问段清寒？” 赵媛把最后一个蟹黄汤包吃完，整个人身心舒畅的，点点头：“是啊。” “毕竟之前段清寒来我们楼下还被同事看到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说的也是。” 两人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瞬。 “……也不知道小萌的病情怎么样了。”夏眠突然说了一句。 “这一期的化疗已经做完了，血象的话勉强达标，所以暂时出院休息，然后我听说了，只要这段时间多休息一下，补充一点能量，如果血象稳得住的话，基本上就要开始做配型的相关术前准备了。” 赵媛对答如流，看来已经关注她的病情很久了。 两人都知道这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因此在这一刻，气氛忽然变得有一些沉重。 “那如果真进行骨髓移植的话，供体是不是……” 虽然没有说出名字，但是两人都知道说的就是段清寒。 因为一般儿童型白血病，在化疗控制好情况之后再考虑骨髓移植，而在配型方面肯定会优先寻找亲属，但其实一般的父母都不能作为好的供体，比较理想的情况就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而段清寒正好符合这样的条件。 他的身体很好，又正好是同父同母的哥哥。 “我知道你这是因为这件事情还没有定下来，才不敢答应段清寒的。” “也不是不敢……”赵媛叹了一口气，“只是在这种时候不太想影响他，也不想做一个会让他分心的选项，我其实……我虽然自我觉得这个方式不是逃避，但是又的确想不出更好的解释理由。” “可能是想让这件事情给一个缓冲吧。毕竟我也很想让小萌快点好起来。” 这个病实在比较凶险，因此谁都不敢太乐观。 “算了算了，不聊这个，就算真的要配型也得半个月以后呢。”赵媛主动岔开话题，“反正到时候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你就行了。” “那你可得记得告诉我，别忘了。” 见赵媛已经吃完早餐站了起来，夏眠重新打开值班室的门：“那先走吧，我要回科室了。” “我也要查房了。”赵媛说道。 于是两人在早晨的会晤暂时结束，继续投入到各自忙碌的工作中。 赵媛吃了一顿非常满意的早餐，因此走到走廊上的时候都心情大好。 只不过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几个过来打水的病人家属。 “赵医生！” 一个年轻一点的家属拿着盆，看样子是刚洗漱完，语气异常兴奋：“昨天晚上我们整个病房的人都看了你的节目！！” “是啊是啊，我们都看了！” “你在里面好漂亮！” “还有你们隔壁的那个小刘，刘医生，我们病房的人也特别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听这个语气总有一种“我和我家里人都特别喜欢你”的追星即视感。 不过夏眠忙着查房，只能对着他们都笑了一下，但最后耳朵尖还是红了一片。 ……原来之前夏眠就是这么经历的吗？ 赵媛埋着头快步往护士站走，企图逃离这种人人夸赞的场面，只是没想到这次她刚到护士站，准备等医生主任来查房的时候…… “哎呀，小赵！！” 果然跟昨天接班护士说的那样，护士长此刻满面春风走过来，脸上大有一种“你就是我们科室骄傲”的感觉：“你知道吗？我们护理部的人现在都羡慕死我们科了！” ……知道的，今天凌晨就知道了。 赵媛在这一刻无比感谢半夜的时候给自己透露这个消息的护士，还好自己提前知道了，要不然现在可能表情更加惶恐。 护士长已经走过来，非常亲切的握着她的手：“正好我们科室最近本来就有宣传计划，到时候还要拍一个对外的宣传短片，你这个节目上的真的太是时候了，我觉得你很适合当我们急诊科的宣传大使！” ………… 昨天晚上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由护士长亲口说出来之后，赵媛已经开始脑补自己穿着崭新的白大褂，站在办公室的锦旗墙面前，用一口一级甲等的标准普通话开始口播，播送着诸如“急诊大家庭，用爱暖人心”这样的正能量标语。 “而且我昨天看到之后，就直接给你们主任发短信了！他也很赞成这个事情！！” 赵媛：………… 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是那么僵硬，然后梗着脖子点点头：“……好的，没问题的，护士长。” 于是一早上的时间，赵媛几乎是整个人僵硬着度过的。 还好主任确实对这种事情兴趣不大，只是听从了护士长的话，顺便拍板决定了而已，只是在查房的过程中每到一个房间，那个房间的病人和家属就会往自己这边看。 不过倒也都是善意的眼神，所以赵媛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 ……就是有点感觉社死而已。 好在终于把查房坚持完之后，自己就可以下夜班了。 不过中午值班的同事好像也觉得昨天节目播出之后，科室有很多正向的反馈，心情很好，干脆让赵媛等一下，中午就算科室内的一个小团建，他点了火锅，让大家一起来聚餐。 虽然是火锅，但是毕竟是在科室里吃的，时间还是很紧，而且条件也有限，从食堂送了一个大锅过来，基本上把菜都煮好了，只留一些涮一涮就可以吃的摆在盘子里，尽量给吃午饭的医生们腾一些位置。 这一次院前急救的同事也过来了，因此赵媛也看到了之前那个喜欢议论自己的同事。 不过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历练，对方明显已经被工作压弯了腰，根本就没有空讨论这些东西，因此在看到赵媛的时候先是表情一愣，然后又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但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端详和揣摩。 赵媛也不是真的会一直跟她计较，虽然两人肯定是成不了朋友的，但是面子上过得去也不是不行。 大概因为急诊科平时的医疗经费就比较紧，而现在在节目播出之后，明确知道会有一笔分成当做治疗费的时候，连平时严肃不苟言笑的主任，今天看上去都和蔼可亲了一些。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主任说道。 “没有没有！本来就是做份内工作！现在能收到治疗费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说真的，之前也确实没想过真的会从这档综艺里面拿到一些分成。那时候觉得拍了也没什么人看，肯定枯燥的不行，没想到热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 “我昨天回家遛狗的时候，小区里的人都把我认出来了，问我是不是参加这个综艺的医生，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所以其实用心拍节目也是会有好处的嘛！我还顺便认识了几个明星。” “不过听说之后有直播，也不知道怎么安排。” “但应该不会放到医院里来直播吧，毕竟有一些病人家属肯定不想出镜，这种不太好协调。” 赵媛从火锅里抬起头来：“我听说好像是去本市的演播厅，不过具体什么流程也不清楚。” 同事们转过身来看她：“节目组联系你了？” 赵媛也没想瞒着，干脆的点点头：“不过就是问了一下要不要来参与直播，听说直播的流量收益也可以算在科室经费里面，所以我还是答应了。” “这么好？？” “我们科肯定要派你去了，你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多捞一点治疗费！” “是的是的！” “不过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我们都尊重你的想法！” 赵媛摇摇头：“没关系，我去看一看也行。” 正好现在正是请年假最好的机会，赵媛刚准备看着主任，对方接触到自己的眼神，直接说：“赵医生要去的话，不用扣年假。” “对啊，你是帮我们科挣治疗费呢，我们怎么还能……” “是的是的，你放心去吧，那一天我们帮你看着你的病人就好了。” “我记得你那几个病人的，我有两个跟他们情况差不多，到时候先帮你把病程在电脑里面保存一下，查房的情况也及时告诉你，到时候你来就可以好整理了。” 赵媛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就已经有这么多人主动提出来要帮自己了。 心里的最后一块大石头落下，她也放心了不少：“那我就先谢谢你们了。” “谢什么？肯定是我们要谢谢你，毕竟要是我们去的话，估计都没有那么多流量，主要大家的想法都是一致的，想多给病人创造一些福利嘛。” “急诊科的人很多都付不起治疗费，其实出发点都一样，所以我们能帮就帮吧。” 这个时候护士长还很恰到好处的补充了一句：“而且你还要给我们急诊科拍宣传片呢！” 赵媛没忍住笑出声来：“好的好的，知道了护士长。” 这种踏实的感觉令她感到安心。 反正她也并不排斥，帮科室做点贡献。 午饭结束后，赵媛回值班室换好了衣服，还在上班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就一个人先下班了。 不过还没等她走下楼，在一楼拐角楼梯间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赵媛……” 听到声音的赵媛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居然意外的发现，叫住自己的是刚才那个院前急救的前同事。 也就是之前跟着进修医生一起蛐蛐自己的那位。 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一些艰难，可能把赵媛叫住这个举动就已经花费了很大的勇气。 赵媛也不想给对方难堪，更何况之前的事情过去也挺久了，而且她在院前急救干的活也不少，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僵住，点点头：“怎么了？” “我可以跟你随便说两句吗？” 对方说。 虽然赵媛比较想下班，但是对方都开口了，她也没有必要不给这个面子，于是还是应了一声。 毕竟在这个地方说话也不方便，而好像这个时候是对方在院前急救的时候难得的休息时间，因此赵媛跟着她去了旁边停着的急救车。 “因为等一会儿司机就回来了，所以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对方说道。 急救车里面还弥漫着浓浓的消毒水味，赵媛记得这个同事以前还挺爱干净的，不过现在也只是随意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我……” 对方的表情有一些僵硬，眼神也有点躲闪，不过一分钟后还是开了口：“我是想来跟你道歉的。” “之前确实是我的问题。” 大概是因为说出了第一句之后，后面的话就变得容易起来。对方好像也是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那个时候确实有一点先入为主的观念，而且没有时间观念，那时候总想着评判别人，但是从来不审视自己，所以才会……” 赵媛对能收到道歉这件事还挺惊讶的。 毕竟之前这个同事讨论的时候确实是带着恶意的，而且被调到急诊科以后也不想服软，当时赵媛以为两个人可能就这么稍微结了个梁子，没想到先来道歉的人居然是她。 “可能也是我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了，基本上每天都是在急救车上面度过的，一开始还天天晕车，一天要吐好几次，但是又不能停下来，之前司机师傅还嫌弃我，觉得我太慢了，拖后腿了，被这边的主任骂了两次。” “那时候确实心里是有点不服气的，但是可能每天在车上的时间太久，所以有的时候也就有了思考的机会。” “加上有一次我们接送病人的时候……不对，不是一次是好几次，虽然我们已经用尽全速赶过来了，但还是差了一点，最后给病人留下了不可逆转的副反应……” “而最近的一次，我接的人是我的好朋友。” “果然刀不割在自己身上不会觉得疼，在那一瞬间我好像才突然幡然醒悟，我当时只想赶紧去他家，可是不管再怎么样，从医院到那边还是有十几公里的路程，我那时候一边忍着晕车的痛苦，一边焦急的打他家的电话，那时候只想掌握所有信息，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或者一个疏忽，就真的见不到自己的好朋友了，所以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之前错的很离谱。” 赵媛讶异的看着她，表情又有些感慨。 “……那最后呢？” “当时路上还遇到了堵车，我简直都想下去跑了，而且后面信号还不好，有一段时间都听不到他们那边的消息。” “我好像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明白的。那一段时间，我根本就不敢去想会发生什么，也不敢往最坏的结果去考虑，还好最后还算眷顾我，我去的时候还是赶上了……” 对方说着闭了闭眼，好像确实不愿意回想当时的感觉。 “所以我才开始慢慢反思我当时是有多么过分。” “可能因为我研究生并不是急诊科专业来，这边的时候是因为被招满了，然后考试分数没够调剂来急诊科的。所以一开始有一些不满或者说不太上心……”对方说着说着也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可能那个时候我工作比较散漫，也是这个原因吧。” “那时候没有意识到急诊科本来就是一个跟时间赛跑的科室，只觉得自己没有去到想去的地方有一些怨念，所以才开始用不一样的眼光去观察同事，而且在交班的时候也不上心。” 她好像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还低下了头：“至于你……” “反正真的很抱歉。” “我那个时候确实认知有问题，关键是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总觉得别人说的话都是错的，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加上那个时候看到你工作效率特别高，但自己就会因为磨洋工经常加班……就更有怨念了，但现在想来，我确实不应该把自己的情绪施加到别人身上，因为你们本来就没有任何错。” “那时候我还喜欢对别人的私生活评头论足，可能就是因为太闲了，也不想认真工作。” 对方越说，头低的越明显：“直到我昨天看到……”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误会了，更何况不管是谁追求你，或者是你跟谁走的近，那都是你自己的个人选择，别人都不会妄加指责……我那个时候自己脑补了一堆天方夜谭的东西，然后把它施加到你身上，确实错的很离谱。” 赵媛说心情不复杂是假的。 其实她跟对方本来也没什么大的过节，当时只是不可理解，为什么对方会这么针对自己，因此在主任发出调令的时候也没有理会，只是觉得这是对方应得的。 “我知道，我去院前急救是应得的。” 像是猜到了这个时候的赵媛在想什么一样，对方主动说道：“其实主任还是给了我面子了，不然可能还会去更可怕的科室，或者直接没有这一份工作……毕竟如果真的闹到医务科那边，我是过错方，如果细究下去了的话，医院确实是有理由解聘我而且不用付赔偿金的。” “现在想想还好当时我的疏忽没有造成什么重大的影响，不然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对方叹了一口气说道。 “加上当时那个进修医生本来也没有想好好学习，我们两个……”她说着说着还自嘲的笑出声来，“我们两个还挺像那种一丘之貉的，人本来就会因为这样的情绪而放大了恶意，所以那个时候我们才会……” “算了。” 赵媛在对方说了这么多话之后，终于第一次开口：“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既然都想的这么透彻，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想原谅我，我只是觉得我就是欠你这个道歉……” 对方的脸憋红了：“后面我确实也遇到过你好几次，其实后面在发生我朋友那件事情之后，我就一直想来找你，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或者说没有这个胆子……直到我昨天我看了综艺，在里面也看到了你。” 赵媛笑了笑：“你不也在镜头里吗？就是院前急救那一篇。” “我当时也是听说好像如果能播出的话，可以有治疗款，所以才答应的。” 对方接着说道：“那时候我在镜头里看到你，然后后面还看到了那个新闻……” “我确实觉得我如果不道歉的话，可能会一直都过意不去，所以这才过来找你。” 赵媛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要说原谅吧，她其实也不是什么真的圣母，毕竟对方当时确实是说了很多很过分的话，现在想起来也会觉得眉头紧皱。 但是要计较吧，好像也没有必要，赵媛自认为自己看人还算比较细致准确，所以确实也能从对方现在的表情和语气中推断出来，她并不是随便敷衍一下，而是真的想给自己道歉。 更何况她给自己道歉，也并追求不到什么好处，这么一看，确实是她自己的意愿。 当时赵媛都已经做好准备，跟对方一直结梁子下去的，没想到对方会突然给自己道歉。 “你想的确实也没错啊，从那种画面看，确实也有可能是你们推测的那样。” “不是的不是的，真的很抱歉！”对方脸更红了，“不应该用自己狭隘的想法来揣测你……” “而且我确实感觉对方很在意你。” 赵媛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我是真的觉得那个时候的我错了很多，而你确实被我伤害的最多……而且我现在也没有那么想回急诊科了。” 这一下赵媛倒是有些惊讶：“你……” 因为当时主任跟她的处罚决定，是要在院前急救待很久，重新轮转，而院前急救薪资待遇不如正规的急诊科室，更何况几乎整天都在路上奔波，忙碌程度也胜过急诊科。 她原本都想好了，对方可能在一两年之后会回到科室里面，到时候两人只能当陌生人，但是没想到对方现在竟然没有想回来的意思了。 “确实还是因为那件事情影响比较大吧。”对方说道，“我曾经是不喜欢急诊科，觉得自己应该去肿瘤科或者心内科，可是真的在院前急救待过之后，虽然觉得很忙碌，但是当你真的用尽全力，不浪费每一分每一秒，抢着救回来一个病人再把他们交到你们手上的时候……” “好像真的有一种价值被满足了的感觉。” 赵媛这一次怔住了。 这么一想，当时她跟对方也在工作上有所接触，她把病人送到自己这边来，然后自己按照流程继续进行。 那时候两人只是目光交汇了一下，并没有说过什么。 “后来你送过的那个病人好像出院了吧，我记得。” 赵媛说道。 “是的，我记得他已经平安出院了，后面临走的时候还来找过我。” “当时硬说要给我送锦旗，我说不用了，我只是起到一个把他们接到医院的作用，而且……我现在觉得争分夺秒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 “可能是我当年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就只想真的把现在的工作做好。”对方说到这里的时候，还骄傲的笑了一下，“我现在可有很多的电话，经验也比之前丰富多了，比如师傅在准备开车的时候，我就会把路线全部查好，找到最短最近的路线，然后提前跟交通警察那边打招呼，确保一路畅通，如果不行的话就让警车开道，总之一定要第一时间争分夺秒地接到病人。” “所以我现在确实觉得，我可以在这个地方继续做下去。”她说道，“可能每位医生对自己价值的实现都有不同的差别，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在别的科室发光发热，但其实只要做好当下的事情就已经是一种价值了，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成功抢救回来了好几例患者家属都快放弃的病人，原来那种实现成就的感觉确实很不一般”。 也许赵媛刚才觉得只是想听一听对方想说什么，但现在确实有了一些改观。 可能促进她改变的内容有很多，不只是她朋友的事情，但至少现在，他们也没有必要继续当做不认识的陌生人。 “你要下班了是吧？不好意思，刚刚耽误了你太久，一下子没忍住，说了太多。” 对方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很快也要去出车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原谅我，甚至都不想听我说这句话，但是我还是想再给你道一次歉。” “之前的事，对不起。” “那我说完之后就先过去了，你也不用再理我，以后不想搭理我也没有关系，我也不会有意见……” 对方好像是为了缓解此歌的尴尬似的，又好像是真的这么觉得：“那你——” “没关系。” 赵媛最后叹了一口气，还是开口说道。 “我的事情不重要，你要是想好了做什么，就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做下去吧。” “毕竟以后，我们跟院前急救还是有不少合作的呢。” 赵媛说道。 对方这一下眼睛是真的亮起来了，然后有些激动的点点头：“好！！” 第509章 慷慨 第509章慷慨 看得出来前同事在听到赵媛的话之后，好像心里也终于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扯出一个有点僵硬但还算真心的笑容。 其实赵媛的心情依旧很复杂，但是在听完她说的那些话之后，又觉得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诚然对方现在这一切可能都是演出来的，但赵媛也知道，人总要为了自己的相信买单。 就算事后真实的事情也许不是她说的那样，但赵媛也愿意相信这一刻。 所以在想起之前两人之间的过节，虽然赵媛依然觉得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也不想那么计较了。 毕竟当一个偶尔在工作上有点交集，可以一起合作的同事，总比两个心照不宣，又各怀心思的陌生人好。 大概是看到赵媛真的选择和解，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释然的说：“而且……明明是我当时眼光狭隘，非要去想东想西……虽然你可能不需要，不过我也是真心祝福你们。” 赵媛愣了一下，才想到对方可能是看到了节目上和新闻里自己跟段清寒同框的画面。 这下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要说自己跟段清寒没什么关系，好像不太可能，更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事实；但是真要说谢谢她的祝福吧……她跟段清寒还不一定真的在一起。 不过对方好像真的在这几个月里面有了很明显的改观，见赵媛不说话，也主动替她接过话头：“我知道我的祝福可能听上去你不太舒服，所以你也不用回应我！但是我确实是真心这么想的！” 赵媛张了张嘴，依然没想好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对方白大褂里面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而对方好像真的听到什么专属铃声似的，表情一下子就正经起来，掏出手机按下接听：“张师傅？是的，我现在已经吃完饭了，对，就在急诊大楼的二楼，现在要出车是吗？好，我马上过来。” 一看就是有新的院前急救任务，赵媛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拦着，对方也只是冲着赵媛抱歉的笑了一下，简短的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说。如果你还愿意跟我有下次的话。” 赵媛都还来不及回复，对方就已经握着手机，风驰电掣的冲了出去。 ……是真的争分夺秒。 如果说赵媛刚刚还有一点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不过现在看到对方的举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想想这个同事之前跟自己在一个科室的时候，面对急症患者有时候也不紧不慢的，但现在一听到一个出车，就已经一边打电话问情况，一边往救护车那边跑了。 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虽然赵媛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什么资格评价自己的同事进步与否，但看到对方往更好的方向发展，总归是有一些欣慰的。 更何况院前急救这种地方，很难有人愿意真的留下来。 光是冲这一点，确实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不过刚刚对方好像还想祝福自己跟段清寒，倒是让赵媛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跟夏媛聊过之后，已经决定要去跟段清寒问这件事情，但现在都已经下班了，都还没告诉对方。 再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还不如现在就行动。 不过有的时候临近行动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点胆怯，可能是因为不知道后面会迎来什么样的反应。 但赵媛既然已经说服自己，主动提起这件事情，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干脆在走出医院之后，暂时停了下来，掏出手机。 只不过临到要发消息了，赵媛的第一句还是没有直接提出来。 她犹犹豫豫的把手放在输入键盘上，缓慢的敲了一行字。 ……然后又发了一个表情包。 她告诉段清寒自己昨天忙了一整天，然后又随口一说中午的时候跟同事们一起吃了火锅。 跟他说昨天到现在一直在忙碌，本来也是实话，虽然是半夜凌晨的时候还是抽空看了综艺，知道了自己的事情。 但没有直接点明，还是想缓冲一下，万一段清寒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呢，那自己是不是就说的太早了？ 不过转念一想，不管早还是晚，但是自己肯定还是要说的。 赵媛刚重新给自己鼓足勇气，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应该是段清寒的回复。 赵媛在这一刻心里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忐忑，生怕对方说一句什么“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之类的，那自己优先提出来的想法就完全破灭了，岂不是就被段清寒占了先机？ 不过当她看像手机屏幕的时候，却发现…… 向来发消息言简意赅、文字简洁的段清寒，居然复制了一下刚才自己发给他的那张小猫表情包，然后也发送了过来。 ？？？ 赵媛看着手机屏幕上一模一样的两张可爱多餐表情包，忽然觉得有点梦幻。 段清寒这是怎么了？ 怎么还…… 这好像也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用这种自定义类型的表情包。 该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但是…… 两张一模一样的小猫图片，一前一后的放到一起，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还挺可爱的。 但是赵媛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表现出什么惊讶，可能段清寒就是在跟自己说的那样，想着一点一点改变，变成不那么公式化、模板化的样子。 但无论原因是什么，赵媛看到对方做出改变的时候，心里依然是喜悦的。 为了掩饰心里各种各样到处乱撞的想法，赵媛顾左右而言他的发了一句。 “你怎么偷我表情！！” “这是我们多餐的表情包，可是有专利的。” 然后甩手又发了一张。 没想到段清寒把这一张也复制过来保存，然后发到自己聊天框里。 “需要付专利费的话，我让魏之霖跟你联系，到时候需要多少你跟他直接要支票就行了。” 赵媛：………… 不要在没有必要的地方突然霸总啊！！ 赵媛根本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居然能跟段清寒一起用表情包，不过这样倒是也缓冲了一点刚才的情绪。 要是再不说，可能就不会由自己开口了。 赵媛在心里这么想着，吸了一口气，开始编辑文字。 “对了，有一件事还需要跟你说一下……” “之前你陪着我来医院的时候被镜头拍了一下，你介不介意？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如果影响的话，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说一下……” “不用。” 没想到段清寒很快就回了。 赵媛看着对方简短的回复，还不知道他现在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还没等她想清楚，段清寒就已经发了第二条消息。 “方便的话我电话里跟你说？” 赵媛说“好”，对方的电话就主动打了过来。 “你现在不忙吗？” 赵媛先开口：“我现在还在医院，不过已经下班了，你等我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跟你说……” 没想到对方这一次犹豫了一下，重复了一遍她刚刚的话，然后还回答了一下她的问题：“你下班了？我现在不忙。” “如果你下午没什么事的话，或者你不嫌弃的话，我现在让魏之霖去接你……想来公司这边转一转吗？” 段清寒在说完前面的话之后，才想起来补充最后一句。 这其实就已经跟他之前的行事方式有所出入了。 赵媛也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回答道：“我这个时候来不影响你吗？” 然后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好像段清寒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想要跟自己见面聊。 赵媛也搞不清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心情，但总归还不错，因此干脆的说道：“不用麻烦魏之霖了，我自己过来吧。” 在听到赵媛同意之后，段清寒也没有再多坚持：“好。” “要让酒店给你准备一点下午茶吗？或者别的也可以。”段清寒已经开始帮她安排了。 赵媛虽然中午刚吃了火锅，但是确实也想念那个酒店的甜品了，干脆也没扭捏：“好呀，就要上次那种吧。” 她听见段清寒似乎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没问题。” “那你等会儿来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让魏之霖下来接你。” 赵媛倒也没有再拒绝。 因为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多，赵媛走出医院之后想了一下，没坐地铁，直接打了个车去段清寒公司。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现在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对方提出了这个想法之后就如此主动要过去，甚至都等不到坐地铁。 可能是担心电话里沟通总会有歧义，或者说有不到位的地方，这时候还不如直接见面说。 其实刚才赵媛想问的有很多，比如一开始就想开门见山的，对段清寒说，是不是知道了综艺上的事情，想问会不会对公司有影响，但是又觉得，从电话里听到的信息总没有当面说来的好。 当然还有一个想法是，她的确挺喜欢段清寒的公司的——毕竟自己又不是段清寒的员工，不需要在那里上班，所以避免了牛马的辛苦，又能很爽快的享受公司福利。 但她思考到这里的时候，赵媛还有点心虚的想，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她很快就转念想到，如果段清寒对自己的医院好奇，那她肯定也会带着段清寒转一圈或者体验体验医院食堂，但问题是，他们这个省级公立医院确实没有什么好逛的地方。 更何况……他们公司负一楼那个小酒馆，味道确实还挺不错的，遑论隔壁的酒店菜肴和廉价物美的咖啡馆。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坐过一天格子间的人，对于这种大厂好奇也是很正常的嘛。 赵媛一边想着，自己打的车就已经停在医院门口了。 她报了手机号，拉开后坐上车。 现在的路况还不错，因为不是高峰期，而且一路上原本时间最长的两个红灯也没遇上。 有的时候生活中这种很小的小事，反而能提供极大的幸福感，当赵远看着司机又运气非常好的，在倒计时还有五秒的时候过了第三个绿灯，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好了起来。 师傅是个本地人，一开始在跟别人打电话，挂了之后看到赵越好像心情不错，也乐呵呵的说：“小姑娘这是中午去医院复查，然后还得去工作吗？心态这么好。” 赵媛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可能脑补了一下什么。 也对，中午的时候从医院出来，然后打车去另一个市中心的公司，这个时间，到了之后正好也符合下午上班的时候。 赵媛笑着摇摇头。 她刚想跟司机师傅说不是这样的，可是还没开口就看到对方从后视镜里面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愣了一下：“不对不对，你应该不是去上班的吧？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赵媛在这一刻警铃大作，心想不会吧，这难道会被认出来？ 正当她想着要怎么随便搪塞过去的时候，司机师傅已经自顾自的说了剩下的话：“不对不对，我不是看你眼熟我是感觉好像是从电视里面看过你？你等我想想……” 正好前面有小段缓行，司机把车速降下来，打开手机好像滑了两遍，就猛然大悟似的惊喜道：“哦，你就是昨天电视上那个医生吧！” 都还没等赵媛说话，司机就已经认定了，继续说道：“是的是的！我都是陪我女儿看的，她跟我说这个综艺就是在你们医院拍的！” 这一下赵媛还是承认了，有点不好意思的点头。 “哎呀，我女儿昨了一晚上特别喜欢你，还说如果你不是医生，贸然过来看会打扰你工作，不然都想来看一看你了！” “我跟她说不要打扰人家医生上班，而且急诊科多忙啊，更何况还说想来看医生，难道是想生病吗？” 赵媛的嘴角僵了一下：“谢谢……谢谢你女儿的喜欢。” 她其实听得出来，司机还是挺友善的，只不过因为太高兴了，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果然在一分钟后，司机师傅语音控制了一下车载的蓝牙：“你好，拨通女儿的电话。” 车载系统果然非常听话的按了拨出键，又因为是功放的蓝牙，因此赵媛都能非常清晰地听着里面准备接通的声音。 赵媛在心里面祈祷，最好对方的女儿不要接电话，只是祈祷失败，没过几秒就已经被接起来了，毕竟是周五，声音听上去还有一些慵懒：“干嘛啊爸，我说了不用帮我送午饭……” “瑶瑶，我刚刚接单的时候接到了你昨的那个医生！就是你特别喜欢的那个！” 赵媛多少在这一刻有点脚趾抠地了，听到对方女儿的声音，一下子从困倦变得兴奋：“是吗爸爸！” “是哦是哦！而且人家跟电视里面一样好看，不对，应该是比电视里面还要漂亮！” “太好了，爸爸！你运气真好！！” 这个司机师傅嘿嘿两声：“瑶瑶！要不要跟这个医生说两句话？” 赵媛虽然不是什么社恐的人，但是遇到这种无比自来熟，而且还直接官方打电话的社牛人士还是有些难以招架。 果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电话那头还沉默了一下，对方的女儿有一些不可置信的、狐疑的问了一句：“爸爸，人家医生不会在车上吧？” “是噻，所以赶紧抓紧这个机会给你打电话！” “…………”赵媛听到电话那头的女孩也倒吸一口凉气。 “啊啊啊啊啊啊赵医生对不起！！可能我爸爸比较激动，所以就直接给我打了电话！！希望没有冒犯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女孩的声音听上去也很年轻，大概率应该还在读书。 在迅速跟赵媛道完歉之后，就立刻跟自己的父亲对话：“爸，你怎么能这样呢？那是你的乘客！！你这样也太不礼貌了！” “人家还在车上呢，你就这样公放！” 司机好像被女儿这么一说，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不好意思，有点心虚的压低了声音：“我刚刚就是太激动，觉得你喜欢噻，就像跟你说一下。” “那人家是你的乘客，你不能这样！！” “对不起啊小姐……”虽然有点难为情，但司机还是主动跟赵媛说了一声。 赵媛在这几分钟里面已经经历了情绪的起起伏伏和各种震惊，脚趾都快抠成城堡了，但是我觉得这两父女确实反应也很正常，只是有些太激动了而已，也没有怪别人的意思：“……没事。” “真的真的不好意思赵医生！我爸他不坏的，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没有过脑子，又确实是很关心我才会冒犯到你，真的不好意思，太抱歉了……” 对方的道歉无比诚恳。 赵媛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一个小时之内接连收到两个道歉。 不过第一个道歉是积压已久的往事，更何况自己已经毫不在意了，第二个道歉倒是有些乌龙，但也还挺好玩儿。 关键是这两个道歉还都挺真诚的。 赵媛觉得有点啼笑皆非，但是确实也没感受到什么不悦，因此淡笑着跟电话里的女孩对话：“没关系的，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有在意。” 对方在电话那头听到赵媛这么善解人意，更加羞愧了，电话里面的女孩和电话外面的司机此刻都不好意思起来。 “真的没什么，我也知道你父亲就是一时心急，而且也确实是我先承认了，我就是昨天在综艺上出现的，他才会打给你，也不能怪他。” “谢谢赵医生！！不过我爸说的！昨天看的时候确实也很喜欢你！！特别喜欢！”既然赵媛都表示谅解了，再一直说这种无聊的车轱辘话也没什么意思，女孩干脆在电话那头直接开始强势表白，“祝你天天开心工作顺利，值班平安！！” 前面两个还好，但最后一句确实是祝福到了赵媛的心里面，一下子刚刚那种尴尬的情绪都少了，忍不住笑道：“谢谢你，很实用。” “好了爸你快挂电话！不要再打扰人家赵医生了！！” “赵医生再见！！！” 女孩在风驰电掣的留下最后一句话之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车里的蓝牙功放出电话结束的嘟嘟声，司机师傅好像也意识到了一点什么，为了缓解尴尬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我当时确实没有多想……” “没关系没关系，你女儿挺可爱的。” 赵媛说道。 “是吧，我女儿比我懂事！你看，我都还要她提醒我，不然我这个做爸爸的有可能又要闯祸了。” 司机在说到自己女儿的时候笑得格外开心，而且也完全没有传统家长的那种专横和强势，反而先说自己不如女儿懂事，又说女儿帮自己解决了麻烦，不让自己闯祸。 赵媛本来就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在听到司机说自己家里面的事的时候，反而心里面还多了一种温情。 毕竟在传统的中国式家庭里面，也确实很少遇到这种开明又没有架子的父母。 作为父亲疼爱女儿，不会因为仗着自己年长就摆出一副大人的态度，反而还虚心听女儿说话，这已经胜过百分之九十的中国式家长了。 所以果然对方女儿也养成了很好的性格，即便只是聊聊几句电话，也能听出来她身上的幸福感。 而此刻司机师傅还在笑盈盈的说自己女儿有多棒，一脸骄傲的样子。 赵媛也被这种简单质朴的情绪感染，也笑着说：“是啊，你女儿确实很不错。” 果然做父亲的最喜欢听到这种话，司机师傅在听到赵媛这么说之后，脸上得意的神色止都止不住，甚至还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正好在这段时间里，车也平稳的开到了市中心，赵媛已经看到了段清寒的公司大楼。 她拿出手机，给魏之霖发了个消息。 只是刚抬起头的时候，她就看到司机师傅直接大手一挥：“医生啊，居然运气这么好，让我女儿看到了她喜欢的，这单你就千万别付钱了！” 赵媛当然要了摇头：“这倒不用……” 没想到司机师傅果然比她更干脆，都不等赵媛继续说完，就接着说道：“哎呀，这是我们占便宜了，这种好运气让我们撞上了，怎么还能让你付车钱的道理？没事的没事的，不用客气医生，就算我跟我女儿说，她肯定也赞成我这个想法！” 赵媛还以为对方要加自己微信退钱什么的，没想到都不等自己反应过来，司机干脆直接点了手机屏幕上的退单。 赵媛：？？？？ 这是什么情况？！ 赵媛愣了一下还要说话，但对方已经直接在app上选了“司机主动退单，并非乘客问题”，还十分骄傲的跟赵媛说：“哎呀，没事的医生你就听我的！” “来，到了！” 司机很热情的把车停在段清寒公司门口。 “…………” 赵媛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奇妙的展开：“要不师傅您给我个二维码，我扫你付车费吧……” “哎呀，说这些！今天这单我一定要请你坐！！” “希望下次有缘再见啊，医生！！” 赵媛：“…………” 在自己下车之后，赵媛站在原地都还头脑晕乎乎的。 还有这种司机？？ 赵媛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掏出手机看了看。 刚才自己打车的时候没注意，现在点进司机的接单主页，才发现对方的订单完成率远低于其他的网约车司机。 “…………”是真的不怕平台惩罚吗？？！ 关键是，与他完成率比同类司机都要低的数据相对的，这司机的好评率倒是一骑绝尘，关键还都是那种带评论的。 “好有趣的司机，我笑了一路。” “不要投诉这个司机，相信我，他的订单完成率低都是有原因的！！” “打了半小时的车，司机下车前非要认我当兄弟。” “司机跟我说，他女儿今天告诉他运势很好，需要做一点善事维持，结果我下车的时候，他突然跟我说给我把这单的钱免了……” 赵媛看着精彩绝伦的评论，也是没想到这么有趣的人被自己遇上了。 最后她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个司机打赏功能，一边回忆着他刚才在车上好笑的事情，一边转了刚才的车费。 ……要是让司机这么随心所欲开下去，还不知道每天能挣多少钱呢。 赵媛回想了一下，对方身上确实穿得很简单，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手机也是好几年前的款式没有换过，不过精神状态倒确实是遥遥领先。 有的时候遇到这种人还挺有意思的，更何况对方精神层面十分富足，看得出来他跟他女儿关系非常好，这对他来说也是幸福的一种。 ……赵媛一边想着，又从打赏的那边多转了一份车费。 等到自己刚把钱转过去，身旁就传来一个声音：“赵小姐？” 魏之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笑得十分得体：“我来接你上去。” 在自己转过身的时候，魏之霖看着她脸上还带着笑，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句：“赵小姐今天心情不错。” 赵媛也点点头：“刚才遇到个挺有意思的司机。” 魏之霖一边笑着附和，一边带着赵媛进了公司。 赵媛刚走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他们公司大厅好像换了香氛的味道。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当时大厅基本上是一种带着木调的冷香，不过今天好像换了种风格，变成了微甜但不腻的清新花果香。 而走到前台，迎面而来的还是之前替自己选咖啡的那个女孩子，看到赵媛进来也笑得很甜美：“中午好。” 众所周知，人在遇到美丽可爱的事物，自己也会被影响，因此赵媛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对她点点头。 因为是中午还没到下午的上班时间，大厅的员工比之前稍微多了一些，有拿外卖回来的，有从休息室下来的，也有准备出去走一走，结伴聊聊天的。 他们在看到赵媛之后果然停顿了一下，不过眼神都还挺友善的，魏之霖走在前面，如果在路过他们身边时，他们也会露出很礼貌的眼神算作示好。 赵媛倒是在来之前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幕。 但上一次自己来段清寒公司也没发生什么，更何况段清寒的公司很多都是年轻的员工，也更有活力一些，赵媛本来就不排斥这个，所以就算想了想可能会被围观，但是他们应该也不会真的当着自己的面议论什么。 至于后面会怎么八卦，赵媛倒是不在意，只要自己不看到、他们对自己没恶意，那就随他们去好了。 要是一天到晚在意别人的想法，那自己还工不工作生不生活了。 魏之霖拿着段清寒专属的电梯卡，刷开了电梯之后，先请赵媛坐了上去，自己留在门外：“段总已经在办公室了。” 赵媛点点头，电梯门合上，魏之霖也非常礼貌的站在旁边目送门关上。 不过门刚一关，电梯运行到五楼的时候，就已经有忍不住的员工凑过来八卦了。 “魏秘书，魏秘书！” 有人叫魏之霖的名字，不过魏之霖这种时候当然是知道点到即止的，看了对方一眼：“别问我，我也不太清楚。” 但语气并不严厉，只是没透露更多。 但是魏之霖不说，员工们自然有摸鱼的去处。 更何况现在还是休息时间，正好适合午间闲聊。 “哦哦哦哦！！刚才赵医生对我笑了！！” 发这条消息的人正是前台的那个女孩Lily，此刻要是有人能看到她现在的表情，会发现她脸颊微红，眼睛放光，然后聚精会神的对着手机输入。 “卧槽，真的吗！！” “是真的啊，刚才魏秘书亲自下楼去接的人上来！？” “不过我问了一下魏秘书，他好像不太愿意透露，但是没关系，他的表情我能看得出来，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算了算了，有些事情我们自己品也挺有意思的，总不能逼魏秘书透露人家老板的隐私吧！” “Lily呢！！Lily你说句话啊！！” “谢邀，正在处于被美女击中了的幸福中。” “早知道我刚才去拿外卖的时候就等一等，说不定就能看到本人了！！” “四舍五入，她对我笑过！” “大胆！小心段总听到！” “我这又不是说段总不好的意思，我只是盛赞赵医生的美貌！！” “是真的笑起来好好看啊！！我是段总我也沦陷！” “所以基本上也不用揣测他们的关系了吧？？” “就算没在一起，但是肯定也是暧昧期了，毕竟很难看到段总这么主动的对一个人。” “你这句话说的好像那种总裁很久没笑过了的句式……” “怎么不算呢？有朝一日我还能在自己的公司里面看偶像剧。” “也算是我们打工牛马的福报了，谢谢段总让我这几天赶报表没有那么痛苦。” “难道不应该谢谢赵医生？” “也对哦！！” “反正就一个意思！！” “我感觉可能是我昨天看过综艺的缘故，对她更有滤镜了，所以今天看到本人的时候觉得比电视里面还要好看。” “确实啊，可能因为那几段综艺里面又恰恰展露出了一点性格，谁不喜欢这样的！” “朋友们，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说，真出事了，跑得慢的是前排。” “？那我不说了。” “别呀，别呀，开玩笑的！！你快说！！” “就是，朋友们有没有一种可能，段总专门安排了卫秘书上来接人，但自己不下来，是不是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我指的是……算了，你们应该懂我的意思，你们自己意会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种，那种……” “哎呀，就是段总其实也知道，自己曾经在我们这些员工面前的形象是比较冷静理智的，但是现在自己在追求赵医生……姑且算是追求哈，因为看上去还不像真的在一起，会觉得自己曾经在我们这些普通员工面前的形象毁于一旦，加上如果他亲自下来接赵医生的话，可能还会直接推翻他曾经理智冷静的人设！” “还有一种可能是确实不想让赵医生在现在这种情况就被我们这么多人注视，加上被我们这么多员工看着，可能确实也会有点不好意思吧？” “卧槽，我觉得分析的很有道理！” “不愧是市场部的人啊，这方面的分析就是有一套。” “这么懂段总，你一声令下，我们马上由你为新的魏秘书！” “魏秘书心想：？” “我刚刚在一楼也看到了，还跟对方眼神交汇了一下！！” “可能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你想想清楚再说话。” “我一个女生，为女生心动怎么了！” “你看Lily不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吗？” “嘿嘿，美女姐姐贴贴，嘿嘿。” “查询Lily精神状态。” “而且我感觉，赵医生今天过来肯定也是在说综艺相关的事情吧？” “可能两人还需要讨论一下后面事情怎么发展。” “不要啊！不会最后讨论下来，段总最终还是决定要删视频删镜头吧！！” “应……应该不会吧？” “毕竟这种事情本来就有时效性，现在不删，就算后面再删也没什么意义了。” “也有道理……” “我今天等会儿要去咖啡厅加班，决定了。” “因为我刚刚猜想，赵医生应该会去那边喝咖啡！” “……什么守株待兔，等段总跟人一起来了，你就老实了。” “段总也不会这么小气吧！！作为员工，我还是很祝福老板的恋情的！” “毕竟上次赵医生来了之后我吃了一份隔壁的甜品，满足。” “其实我想说，我只是贪这一口甜品，你们信吗！？” “对哟，这么一说，那等会儿是不是段总心情好了，又要请我们吃下午茶了？” “那我提前谢谢段总，并献上我诚挚的祝愿，祝段总百年好合。” “万一人家段总还没跟对方正式在一起呢？” “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没在一起，但是以我的火眼金睛来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那就祝段总旗开得胜！” “说真的，也没想到詹总居然是这种恋爱脑……” “那有啥，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最正确的一集。” “魏秘书没跟着对方上去可惜了，我还以为他能同步点最新消息的。” “没关系的，反正现在赵医生来了，等会他们应该还会一起出来吧！” “我跟我朋友说我在我公司磕我老板的cp，她骂我是不是魔怔了，她根本不懂，这一个cp有多么高质量！” “我说这可是上过电视的cp！” “现在感觉我跟那些网友也没什么区别了。” “那还是不一样的，网友哪有我们近距离吃瓜这么爽？” “确实，而且我们就在公司群里面聊一聊，我们也不会出去说！” “所以段总什么时候请我们喝下午茶？” “已经想好我要什么口味的了。” “不是下午茶也行啊，食堂里面加一点免费的水果和甜点！” 而正当员工们还在聊着天的时候，魏之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已经从办公室里面下来了。 “刚才段总说，因为今天酒店备餐材料不够，不过大家晚些时候或者明天可以领一份隔壁酒店的下午茶餐券，到时候各位自己去领取就好了。” 不出三秒钟，没有老板的员工群里面重新沸腾。 “我就说吧！！” “我记得这个券之前二手网站上好像有人卖过，就算打折，最低价也是五百起！” “段总大手一挥……” “谢谢段总！！祝段总旗开得胜，甜甜蜜蜜，长长久久！” “我靠这是直接发券啊？那比上次还要大方！还可以自己点了！！” “关键是这样还可以自己选定时间！” “好好好，非常好，比我想的还要好！” “你看我说的对吧，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对不起段总，之前是我说话太大声了！！” “谢谢段总的下午茶券！！” 第510章 商业奇才段清寒 第510章商业奇才段清寒 然而跟员工们想象的有所出入的是，其实段清寒压根没有发生什么，或者说在赵媛没有来之前，就已经跟魏之霖说了这个决定。 或者这个东西都不能称之为决定，段清寒在后面回想，觉得这种东西在自己之前看来，可能就是一些浪费钱的无意义举动。 在跟赵媛打完电话之后，段清寒原本想着再趁这个时候工作一会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总是能瞬间集中精力，今天却总是想着别的事情。 不过段清寒从来不是会为自己找理由的人，他其实心里也知道，潜意识是因为什么。 更何况他好像已经渐渐接受这种情绪，或者说允许这种任性发生。 更何况段清寒一向自律，在金钱方面虽不铺张浪费，但也称不上吝啬，甚至前几年就已经为段萌创建好了信托金。 像是为了宣泄这一刻的情绪，又或许是一种无声的释放，在跟赵媛通完电话，过去不到十分钟，他就又打电话把魏之霖叫了上来。 “等一下我会让赵小姐联系你，她来的时候你下楼去接一下她。” 段清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上去依然是平静的，情绪没有起伏，而且目光落在桌面上的财务报表上，好像在真的认真工作一样。 不过魏之霖肯定是不敢细看老板在做什么的，对这个决策也没什么意外，点头说好。 魏之霖对此向来谨慎：“那我是需要带赵小姐从别的地方走，还是直接……” “没关系的，就让她直接上我的电梯就好了。” 段清寒说道。 这句话倒不是自己想要显摆的私心，只是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员工们都已经知道了，如果还要故意遮掩着，反而会让他们的讨论更加频繁，还不如就大大方方的。 因此在想到这一层，段清寒没有怎么犹豫的思考了一下，就说道：“对了，上次我记得好像请员工吃了点心？” 不愧是跟着段清寒时间最久的秘书，魏之霖在这种时候已经隐隐猜到了自己老板想说什么，顺便跟着他的话补充道：“是的，这个是在隔壁餐厅订的，不过因为那时候只能拿一些现成的，毕竟量太大了，后面也只能去别的店和 毕竟现在这里虽然只算是集团的总部，但人数也绝对不少，好歹也坐拥了一整栋cbd大楼，突然要团建吃什么确实还是挺需要调度的。 段清寒很快也明白了魏之霖的意思，干脆还顺便问道：“那你觉得什么决策会更好一点？” 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魏之霖总有一种自己好像生在古代，而此刻老板相当于自己的皇帝，现在龙颜大悦想要大赦天下，开始问自己这一个身侧心腹臣子，该如何是好。 ……魏之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脑补什么，但脑补到这一点又觉得很好笑。 更何况现在段清寒的询问，又让他颇有一种想要回答“给卑职一个明示”的冲动。 当然，魏之霖肯定不会这么问，毕竟自己才刚收到一大笔钱，现在肯定是要为皇帝肝脑涂地的！ 因此魏之霖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在这一刻极致显露，思考了一下后说：“其实……消费券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段清寒的人生里面确实对消费券几个字没什么概念，虽然知道，但是很少使用：“消费券？” “我知道段总您的意思肯定是想让大家开心一些，不过因为员工太多，有的时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事情，而因为这算是临时决策，所以酒店估计也找不来那么多现成的材料，所以不如直接联系酒店准备一些消费券，这样不管是今天有事来不了的员工还是各种各样情况的人都可以接受，毕竟这样的话，时间就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 段清寒明显对这个提议非常满意，点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好的段总，我这就下去准备。” 魏之霖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被段清寒重新叫住：“魏秘书。” 他还以为对方还会有什么指示，不过段清寒只是说了一句：“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完全不辛苦！”这一次魏之霖非常真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开玩笑，这比工作轻松多了，关键是收益也比工作多好几倍，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嫌辛苦，“为段总分忧，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您今后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虽然我经验确实也不是很足，但是也会竭尽所能……” 毕竟魏之霖也只谈过那么一次恋爱，不过我说的这话倒是真心的。 ……因为他刚刚才收到了一大笔钱！！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于是在顶层办公室的老板和员工达成了双向满意的结局，魏之霖立刻就去联系酒店的管理层着手准备了。 而为了事情万无一失，他甚至也是在等到自己接到赵媛之后，才把这个消息告诉员工的。 而员工平白无故得了这么一顿价值不菲的消费券，自然也是满意的不行。 “我刚刚还在说会不会有下午茶，结果直接升级到消费券了吗！！” “这样时间更自由啊，我还可以等有空了带我女朋友来！！” “你们觉得消费券这个事情会不会是魏秘书提的建议？” “我觉得很有可能……” “天才，提这个建议的简直是天才！” “这下更自由了，不仅可以按照自己的时间去领取，还可以换口味……！” “如果你知道我的老板因为谈恋爱了，开始给我们发福利，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简直想去论坛里面发帖子的程度。” “对哦，既然说到这个段总介不介意我们发啊……” “我感觉既然他都没有要求删镜头了，而且还当着我们的面请魏秘书把人接上来，应该不太介意吧？” “那我狂吹彩虹屁行吗？就是从头夸到脚那种，而且绝对是正常评论，不给公司抹黑！” “反正分析下来，我觉得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感谢段总，感谢综艺，让我这几天加班的时候，尸斑都淡了不少。” “要不说八卦就是人类的能量供给站呢？” “而且讲道理，我们还有美女看，本来就不亏，现在还有下午茶券！”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上论坛看帖子从来都是劝分的，但是我现在却衷心祝福我的老板跟赵医生长长久久！” “就喜欢这种谈恋爱不把别人当py的一环的人。” “或者换句话说，把我们当破裂的一环也没问题，有好处就ok。” “什么啊？如果段总后面还会因为这件事情给我们发点福利或者别的什么，我不仅会主动成为他们py的一环，我还自愿成为他们的爱情保安！谁要是只敢在网上说他们一点点不好，我立刻带着我的键盘直接出征！” 魏之霖的动作也很快，毕竟是段清寒直属的秘书，沟通和效率这方面绝对没问题，因此在半小时后就已经得到了酒店那边的通知，可以到时候凭员工证明去消费券了。 有正好在一楼的员工直接去那边兑换了，领到的时候更是惊喜无比。 因此本来就热的八卦群，更加如火如荼。 “我刚刚去领券了！之前不是说是下午茶券吗？我还以为可能就一两样小甜品，结果你猜怎么着？居然是一整份六层甜品塔！！而且如果不喜欢甜品的话，酒店那边说可以换成同等价值的晚餐，关键是不收服务费。” “？！” “？？？” “还是我低估了你们有钱人的实力。” “我刚刚还以为可能就一两份提拉米苏或者马卡龙之类的，结果你跟我说是六层？？” “哦对，不只是六层，如果这两样都不喜欢的话也可以从酒店那边订一个蛋糕，还是六寸起的。” “…………” “说真的，要不是我知道这个酒店也是段总的，估计还以为是什么廉价的点评团购在大促销的……” “重点是可以换成晚餐，而且不要服务费啊！！” “我记得这家酒店的晚餐好像从来都是两千以上，而且每次都要收百分之十五的服务费，这种东西也可以拿来当做赠送的了！！” “我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我已经开始犹豫了，虽然说晚餐听上去好像更好一点，但是他家的甜品好像一直都是首屈一指的？” “这就是我们穷人的烦恼了，有钱人就不用考虑这些，可以直接全都拿下。” “我立刻查了一下他家的晚餐点评，不过就算我们可以免费的换一顿晚饭，但是也是需要提前预约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说，感觉自己都高贵起来了。” “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鸡犬升天？” “不行不行，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完完全全就是沾了光！！” “好像点评上说他们家的西餐算是米其林一星水平，但甜点明显更有水准。” “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在思考，是选米其林还是选甜点，毕竟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可能这种晚餐我都不会去看一眼……” “关键是不要服务费，这样一算就省很多了！” “挺好的，正好给我结婚纪念日用。” “那我就给我妈妈订个蛋糕好了！感谢段总！” “感谢段总！！感谢赵医生！！” 然后群聊里就是一些鲜花满溢的喜庆表情了。 而在另一边，赵媛还不知道，因为自己来了一趟公司，员工就已经获得了这么大的福利，电梯已经到了顶楼。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赵媛还记得段清寒办公室的位置，径直走了过去。 不过第二次来跟第一次来，心情确实也是完全不同的。 可能第一次好奇占大多数，看到什么都有意思，都是没见过的，而现在就想复习一下自己感兴趣的地方，甚至还想着等会儿要不要再去他们的小酒馆看一看。 更何况这次自己过来也是有别的原因。 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自己打电话的时候还有一些犹豫，但是当自己站在他门口的时候，那种不安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更何况说了也巧，上次自己来这里也是她下夜班，今天也是如此。 赵媛站在段清寒办公室门口停顿了片刻，然后抬手敲了敲门。 她原以为会从里面传来一声请进或者别的什么，没想到还没等她想明白，门就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段清寒站在她面前，自己过来开了门。 虽然在电话里面说的好好的，但是两人毕竟这几天没见，因此在目光相对的时候，还是都一起愣了一瞬。 好在段清寒先反应过来，把门再拉开了一点。 赵媛顺着他的动作走进去，就已经闻到了一阵甜香。 “刚好酒店送上来的，应该还来得及给你当餐后甜点。” 段清寒说道。 赵媛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发现段清寒办公桌旁边的矮几，果然已经放上了几款新鲜的甜点。 跟自己上次来的时候还不一样，但一看就能看得出精致非凡，价格不菲。 “今天没有影响你工作吧？” 毕竟两人也不是假客气的阶段，赵媛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嗅了嗅空气中的香气，拿起叉子吃了一口。 ……意外又不意外的，口感比之前第一次吃的时候还要惊艳。 “上次跟甜点师说了一下你的大概喜好，所以这一次是按你的喜好方向做的，还不错？” 段清寒问道。 赵媛有些惊喜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有一次我跟你吃饭的时候，发现你蛋糕选了栗子底的，就让甜品师加了些栗子酱，上面的淋面也尽量选择甜度不那么高的。” “还有咖啡不喜欢太酸的，但是如果真要喝的话一定要加牛奶，所以提拉米苏那一份，手指饼也是特殊处理过的，应该会更合你的口味。” 听着段清寒如数家珍一般把自己之前都没在意过的细节一一细数出来，说不吃惊是假的。 赵媛眨了眨眼睛，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启这个话题。 其实有的时候他仔细一想觉得自己也挺渣的，明明完全知道对方的意思，但就是没有一句彻底的肯定。 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想一直跟他保持这样的关系，虽然后面也跟段清寒说清楚过了，对方也表示理解，但赵媛每次想到这里，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她干脆尝了一口之后，就抬起头来看着他：“那……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因为之前我们一起出去的时候，也正好被拍到过，本来我是素人没什么关系，但确实也因为综艺的原因有了一点关注度，很担心会不会影响你。” “我也不是什么知名人物。” 段清寒云淡风轻的说道，像是故意让赵媛安心一点。 “倒是你呢？你会觉得这样的消息会让你困扰吗？” 赵媛原本以为自己可能还会有点不适应，但其实在今天早上和中午经历过那一些之后，又觉得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更何况还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过分慷慨，非要自己取消订单请自己坐车的司机。 “我的话无所谓，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那就没关系了。” 段清寒轻声笑着说。 “但是……” 赵媛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会对你的公司有影响吗？” “如果是自家员工的话，他们又不是没有见过你，完全不用担心。如果是有业务冲突的对家公司……就更不用去管这些了。” “真的没有关系？不是说商战都挺尔虞我诈的嘛，生怕就会因为自己的一点小把柄被对方抓住之后，从而导致全面崩盘……” “那可能是香港电视剧里的。” 段清寒没有否认，但是开玩笑的继续说道：“至于真实的商战，虽然也有，但更多是你想不到的。” “比如当面偷东西，窃取机密资源这种东西就算了，一些迷信的公司还会买东西诅咒，或者浇了对方发财树这种……听上去上幼儿园版本的动作。” “真的会有浇发财树这种操作吗？”这个新闻赵媛也看过，没想到真的会发生在身边。 “是啊，所以我们公司没有发财树。” 段清寒半开玩笑的说：“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让他们无树可浇。” 赵媛听得好笑：“那我可就放心了。” “不过迷信也没什么不对，毕竟我们之前值班还要在办公桌上面放苹果的，这么一看也挺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她一边笑着，一边看向段清寒。 而对方在看到她的笑脸时，好像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也低声笑了笑。 “真的不在意？”赵媛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又忍不住重复了一句，“主要是现在弹幕好像还挺热闹的……你看了吗？” 段清寒没有否认，点点头。 “那是……” “最开始是魏之霖告诉我，后面我就自己去了解了一下。” 赵媛原本还以为段清寒知道的只是魏之霖告诉他的，结果这么一问，基本上就可以决定了，估计那些言论段清寒都看到了。 赵媛眉头一跳，实在好奇段清寒到底看了哪些内容。 但又实在问不出口。 毕竟那些网友的言论实在是有一些过于奔放了，就连她自己后面想起来都觉得有点脸热。 “他们好像都在夸你。”她听见段清寒说道。 赵媛没想到段清寒像是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似的，继续把她想听的话说了出来：“看了一些弹幕，然后了解了一下实时的综合信息。” 他的总结倒是也十分言简意赅。 赵媛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但总归是没有刚才的紧张了，但是又想起那些一天到晚喊自己老婆的弹幕，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毕竟之前梁屿川好像对此颇有微词，她听夏眠说过一次。 可是自己跟段清寒又不是他们那样的关系，好像又不能把这种话题直接摊开在明面上说。 毕竟赵媛这么多年以来，也就谈过这么长一次的暧昧期。 虽然为什么暧昧，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 但她究竟不是能藏得下事的人，因此最后还是没忍住：“那你看到那些……评价，有什么想法？” 既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那还不如直接问出来，总比一直在心里面揣测要来的好。 “还挺高兴的。”跟赵媛想的不一样，段清寒很快就给出了回答，而且语气非常坦荡，“他们能看到你的努力，也能看到你的努力之后的一切，而且不论是不是这样，还在一直夸你。” 赵媛都快听得脸红了，立刻说道：“倒也没有，毕竟网络上面嘛，说话肯定会比现在更夸张一点，你别被那种夸大其词的话洗脑了！！” “可是他们说的也没错。” 段清寒依然很坦荡的说。 赵媛有时候觉得段清寒实在是直球得让人有点招架不住，可是对方说的话又都是他心里面所想的，没有一点虚假。 她原本觉得自己早就应对有余了，但还是在跟段清寒对视的时候，有一些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 “……别夸了，别夸了，再夸真的要膨胀了。” 赵媛低下头来，随便说了一句。 鼻尖还弥漫着段清寒给自己准备的甜品的香气，好像这种香气能让人产生一种情绪和错觉，让赵媛觉得好像其实什么都不管也没关系，本来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好像眼前的一切都非常完美，段清寒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对象，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结婚，其实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他一定会先平衡你的工作，顾及你的情绪，遇到事情也会想尽自己的办法替你解决，而且通常都会选出最优的一种解法。 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更加睿智的人，不像赵媛这种有时候会因为情绪驱动而做一些冲动的事。 这么一想，赵媛在心里没有点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居然还想怂恿段清寒跟着自己一起，不要那么理智，偶尔还是要遵循一点情绪的推动呢。 可是正当赵媛想顺着这个想法继续思考的时候，又强行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是最好的时候。 段清寒的妹妹正处于疾病治疗的关键时期，而这样的病病情本来就太过于凶险，就算自己是医生也根本无法预估。 更何况……赵媛在这一刻其实知道自己是有私心的。 可能因为自己的家庭观念会更加淡薄一点，因此有的时候比起委曲求全，会更加在乎自己的感受和自己的想法。 这在个人生活中当然是好的，至少不会委屈到自己，但如果在广义的、大众的理论上来看，可能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接受的一种想法。 他们也许会觉得有的时候委屈自己可以，但是要让别人感觉到体面，也许有的人伤害过自己，但是就会为了这种体面选择原谅，可是明明他们连原谅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的真心……这不是毫无意义吗？ 她一个人在城市里面打拼久了，就越相信只有自己才是最可信的。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理解那些更在乎这方面的人，甚至求同存异本身就是一个必修课，因此赵媛其实对这样的人没有任何的反感，甚至是支持，或者说佩服的，只是自己做不到罢了。 而现在她跟段清寒又没有真的到那一步，更何况就算到了，他也绝对不可能问出自己跟对方的家人谁更重要，这种毫无意义且没有逻辑的话题。 毕竟这些对于自己来说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只是她现在需要一个可以包裹住这种情绪的借口，才会显得这些观点很重要。 她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之后，段清寒也会理解她，甚至都不需要自己说，他也会选择暂时等待。 但其实这算不算是对他不公平呢？ “可是我想看到你膨胀。” 赵媛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段清寒就先说话了。 他可以洞悉现在赵媛所犹豫的一切可能，但也绝对不会催促她先做决定，只是温和的接纳。 好像在告诉她，其实就算是现在这样的关系，他也未尝不能接受。 可每当对方越是露出这样温和的表情，赵媛就越是有一些愧疚。 她一边觉得自己卑劣，但又感觉自己确实享受这样的温暖。 “你膨胀起来的样子还挺可爱的。”段清寒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在回忆。 “我哪里膨胀过，我可是广大网友认证的知性女性！”赵媛莫名其妙躲闪了他的视线，顾左右而言他的说。 “比如出去玩娃娃机，一连两次都抓到娃娃的时候就很膨胀。”没想到段清寒还真的说了出来，但是语气依然是温和的，“还有拉着我去吃饭，发现正好卡的上最后一个位置，而不用排队的时候……也骄傲的不行。” 赵媛没想到他连这种时候都记得，咳嗽了一声：“这种小事有什么好说的……而且我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是什么样子。” “其实跟现在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段清寒笑着说，“只不过在膨胀的时候，有时候脸会微微鼓起来，像一只骄傲的河豚。” “……你这是什么比喻！我才不是河豚！” 段清寒笑着说：“我是说神似。” “那神似也不行。”赵媛好歹还是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的，更何况她什么时候像河豚了？除非是吃东西吃得非常满足的时候…… 思考到这里，赵媛忽然心虚的想起自己，确实在段清寒去过不少自己喜欢的店。 而自己一般吃到喜欢的店有可能确实没有那么注意形象，因此两颊鼓鼓的时候也许可能大概……有那么一点点像？ “完了，那完了。” 赵媛心如死灰的开玩笑说着：“我好不容易才在网友口中建立起来的完美形象，原来在你这里根本一下子就被戳破了。” “不过我觉得运气很好！”大概是气氛不错，赵媛跟他聊着聊着，又说起了刚刚自己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司机。 “我当时都惊了，没想到怎么还有这种司机，也太慷慨了一点……”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因为赵媛而突然变得慷慨的老板本人。 “我一开始来的时候还以为会对你的公司造成很大的影响，还是有点担心的。” 可能是因为跟段清寒聊开了，所以现在气氛比刚刚好了不少，赵媛也就能把刚刚的事情当做已经过去的事来说：“关键是你的身份……没影响就好。” 段清寒看着面前的人吃完了一整份甜品，然后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在乎的确实不是什么身份被别人发现之类的事。 毕竟他还是有一件事没有告诉赵媛。 段清寒其实早就在后悔了，觉得自己应该尽早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可是越是因为自己犹豫，越是拖下去，越是没有办法开口告诉她。 更何况现在…… 赵媛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的红茶：“我之前不是还跟你说，当时觉得愿意投钱给这个综艺的老板像是冤大头……不对，像是慈善家吗？结果现在热度真的这么高，肯定是能回本了……你说难道这人不仅不是冤大头或者韭菜，反而是什么目光长远的投资大佬？” 赵媛越分析，越觉得自己说的有点道理：“是吧，你看，虽然有钱，但是也不会到处乱花，毕竟要是乱花，可能在各个综艺拿到这笔投资，说明这个投资人之前也并不是看到什么就到处撒钱的韭菜。” “难道说他其实知道了一些什么内幕？不对啊我们的医院也没什么内幕，更何况每一期都是拍完之后就直接剪辑直接上去的，好像也不存在有中间慢慢操作的空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其实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韭菜，他慧眼如炬，目光如电，一看就知道这个综艺能赚钱，因此一开始就告诉制作组不用在意钱的事情，因为知道能回本……” 赵媛越说越激动，并且一边说话一边点头，胸有成竹的说：“这么一看这个老板其实还挺厉害的，是我之前误会他了！这么有眼光！” 段清寒：………………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而赵媛还沉浸在自己的分析里，十分满意，还顺便跟段清寒搭了个腔：“你说是吧！！” 段清寒：“…………” “也许是吧。” 他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顺着赵媛的话点点头。 赵媛见对方附和了自己，更觉得自己的分析是对的了：“怪不得我觉得我这个人不适合走商业呢，果然是没有这个脑子，根本想都想不到！看来赚钱的人都需要另辟蹊径，慧眼独具……” 段清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慧眼独具这件事：“…………” 毕竟他当时决定投钱，也完全是因为自己的个人私心，听到赵媛应该会去，这才觉得应该给他们录制节目的时候提供一些好的环境，因此才用自己的个人财产选择投资。 也许别的项目自己还确实要考虑一下各种行业背调或者投资和收入的比例，但这个项目上确实从头到尾就没有过。 或者说曾经自己是准备看的，但是在知道赵媛可能会去的那一刻，就没有所谓的商人思维了。 而现在赵媛还在夸着，说这个人眼光独到，另辟蹊径…… 段清寒最后也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另辟蹊径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个人赚那么多钱，可能也只是运气好。” “哪有啊！虽然一开始大家都不看好这档综艺能赚什么钱，但现在赚了钱，倒推回去，确实是要感谢出力最大的人，第一就是想出这个节目和后面流程的制片方，以及愿意给制片方提供保障的投资人！” 段清寒没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那么快就已经回旋镖中了自己的眉心。 他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来，从来不会因为夸奖而迷失本心，但即使现在赵媛夸的不是自己，只是夸一个她认为的导演和投资人，但这种感觉要让他甜蜜又开心，然后多了一些不敢去思考后面被拆穿之后的可能。 ……虽然赵媛前面还在说，自己可能是个大冤种。 不过那并不重要。 但是为了让自己之后露馅的时候不那么尴尬，段清寒还是想试着铺垫一下。 “我觉得对方应该就是运气好。” 没想到赵媛有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就非常坚定这个念头，因此还摇了摇头：“但你要这么想，运气固然是成功的一部分，但是也要给有准备的人，你看他之前都不投综艺，或者说之前都没有那么大手笔过，那家公司我还看了一眼，听说之前是独立完成过几个项目，但都是规模不大的，而现在投资人忽然就大手一挥，那肯定是有自己的见解啊！有钱人是有钱，但是又不是傻子！” 段清寒觉得自己想要解释的路都被对方堵死了。 当时赵媛说出自己查了一下那家公司的时候，他甚至还有点紧张，但没想到赵媛确实也只查了表面。 段清寒虽然没让魏之霖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但是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所以只需要更深入的了解一下就能发现，其实那一家公司的背后投资人，确实跟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当时没说还是后悔了。毕竟现在好像没有什么说出来的机会了。 “但也有一种可能是，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可能节目里面有他……想要在意的人呢？” 段清寒还是决定稍微铺垫，或者辩解一下。 “问题是这也没看出来啊？”赵媛思考了片刻，“你看第一期是夏眠那个科室的，她全程参与了录制，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照顾的地方，第二期就更不用说了，我也在，确实也观察不到什么与众不同的观照存在啊……” “……” 段清寒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当初自己愿意投钱，但是并没有嘱咐魏之霖让别人特别关照赵媛是好是坏。 他又觉得这件事情要不直接就说出来好了，但是又感到惶恐，因为现在自己跟赵媛的关系正是很不错的距离，万一自己突然说出来，势必就要面对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结局。 如果赵媛不介意还好，如果赵媛确实因为这件事情对自己心有芥蒂，段清寒在这一刻发现，自己竟然不太想承担这样的后果。 他在心里面想，自己改变的东西果然太多了。 他居然会因此感到惶恐。 这种情绪在他二十多年之前的人生里面不太常见，甚至说从未有过。 原来只是那个时候自己没有真的很在意的东西罢了。 段清寒试着继续说道：“那应该就是你说的这样吧。” 赵媛见他同意自己的观点，立刻点点头：“所以啊，我才会觉得，怪不得做生意的就一定要有做生意的头脑，不然就抓不住这样的机会……” 段清寒自从回国接手公司之后，确实抓住了很多转瞬即逝的机会，不然也不会把公司和集团扩建到现在的规模，也不会让现在的那些手下对自己言听即从心服口服。 但问题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是……纯纯因为私心。 当时总想着肯定有机会说出来的，但综艺的热度也确实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毕竟他当时投资的时候就没想着赚钱。 “当然了，如果后面几期发现有什么皇族存在的话，那就另说了，但是我觉得不太可能，因为我问了夏眠，她跟那个女大学生一致认为没有这回事。” “……”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回事因为自己之前在吩咐魏之霖的时候，并没有让他说太多。 现在竟然事情还有点无法收场。 而反观赵媛还觉得自己的推论比较正确，因此一边说一边点头：“所以说对方果然还是一个厉害的商业奇才！是我之前误会他了！” 段清寒：………… 第511章 开不了口 第511章开不了口 段清寒也没想到自己会有面临这种状况的时候。 他当时投资根本就没想过赚钱，所以其实赵媛一开始推测的反而是正确的，他就是那个不计回报的大冤种。 所以现在突然被说成什么商业奇才…… 虽然之前很多财经杂志是这样写过自己，但是一定不包括这件事。 可是…… 段清寒原本还想再附和几句，但又觉得如果自己真的一直顺着赵媛的话说下去，万一哪一天他真的知道了这件事情其实是自己做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他不想承担对方生气，然后离开自己的结局。 可是现在明显也不是什么坦白的好时候。 因为赵媛本身就是来跟自己说现在的热度和热搜的事情，如果再把这件事情告诉她，无疑是火上浇油。 那在赵媛那边的视角来看，岂不是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段清寒一开始就想好的，那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被愚弄？ 因此已经在赵媛口中被封为不可多得的商业奇才的段清寒，此刻拿过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已经冷透的水，觉得自己是时候应该继续再铺垫铺垫了。 “你说的话确实也有一定的道理，但也有可能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段清寒试着把问题弄到一个模棱两可的境界，这样自己也可以在这个界定里面好好准备，然后再好好坦白。 因为这句话的前半句也是肯定的，所以赵媛这次并没有反驳他：“但运气本来也就是实力的一部分。” “的确如此，所以现在你和你的朋友也是这样。” 赵媛没发现他是微微偏离了的话题，但一听到夏眠，就顺便替她解释道：“我跟她不一样，她是之前确实就有一些讨论度！” “我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 突然就这么受这么多人欢迎了。 这句话由自己说出来，毕竟有点不太好意思，因此赵媛没有继续说。 “你朋友被大家注意到有她的原因，你也是。”段清寒说道。 “她我倒是知道，毕竟其实我们俩比较起来，她比我更有事业心，而且更努力，长得也更好看，简直就是小说里的女主角……” 赵媛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一点羡慕的情绪，只是在用一种叙述般的平静语气说出这个事实，因为她本来就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两人经常互相开玩笑，互相打趣，还揶揄对方是女明星和女明星二号，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其实两人都会向着对方说话。 “可现实不是小说。” 段清寒默默的说了一句。 虽然不知道段清寒为什么忽然说这句话，但是赵媛也点点头：“是啊，不是小说，我也知道，所以我只是从小说的角度来看，她更像——” “所以既然不是小说的话，你本来也是自己的女主角。” 段清寒把最后半句补完了。 “在我这里一直都是。” 赵媛被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弄得有点脸红，眼睛躲闪着眨了一下：“怎么突然说这个呢！！” 但也是因为段清寒这么说，赵媛莫名其妙想到之前夏眠老爱拿自己跟段清寒开玩笑，说他俩典型的就是霸总小说先婚后爱模板。 比如段清寒没有坐过地铁，自己还带他坐地铁、带他吃路边摊，带他吃大排档…… 小说里面这种桥段都已经用烂了，可能别人看过来都会骂一句没有新意。 但这么一说，这些也确实是自己跟段清寒一起经历过的。 好在段清寒也只是这么一说，没有再继续延伸这个话题，反而还引导着换了一个话题：“但我知道你今天来的意思，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没有必要在意那些人的想法，他们知道我是谁也没有关系，反正……员工基本上是都知道了。” 赵媛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还在讨论投资人的事情，就这么被段清寒默默的转移走了话题，还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声：“那你觉得，员工会怎么讨论我们？” 其实段清寒公司的员工赵媛还挺喜欢的，可能因为公司比较自由，所以员工也更有活力，而非死气沉沉的上班打卡。 “其实公司内部有聊天系统，本来是用来通知事情的，但是后面程序员专门弄了个群聊，然后就分为了有boss版本和没boss版本。” “因为这是公司内部的系统，所以不用担心会外露，让别人知道，现在一般做汇报的时候……” “我知道了，你现在肯定在那个有boss群里面。” 赵媛也没想到他们公司还这么有意思：“那万一员工们在那个无boss的群里面天天蛐蛐你呢？” 段清寒轻笑一声，明显也知道这件事情，但是确实毫不在意。 “我设想了一下，人本来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和情绪，他们毕竟是我的员工，而我给他们发工资，他们肯定也会对我有一些想法。” “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这种东西都无可避免，如果非要让他们一句话都不说……这又不是什么封建社会，没有必要真的让人封口，他们本来就有自己的想法，还不如就让他们自由的讨论。” “而且有时候上班上累了，讨论一下领导……” “我知道上班上累了，讨论一下领导会非常的有精神和干劲！！” 赵媛醍醐灌顶，接了一句。 “所以你想着与其不让员工们讨论，不如就直接把这个东西放开，让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这样万一整你不好呢？” “如果他们整天除了上班以外的讨论都是在说我不好的话，那我确实就在管理方面有自己的问题。” 没想到段清寒承认得非常果断，也不会有什么包袱：“但我公司的运作又不是靠这种无关紧要的讨论构建起来的，只要他们在工作的时候能完成自己的分内事情，不会影响大体的完成度，那闲下来讨论讨论，我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更何况如果我禁止他们整天私下聊天，他们也一定会用另外的方法找到私下聊天的机会，而且那个时候聊天记录传来传去，反而更加容易让人误会，很容易把事情闹大。那还不如直接就在公司群里，程序本来就是公司的程序员写的，他们自己也更放心，而我确实也没有那个权限能看到他们在说什么，也不需要这种通天权限。” “更不必说如果禁止了这样的沟通，他们工作积极性不好，可能公司还要承担别的后果，那到时候还会有更多的经济损失和投入，算下来其实太亏了。” “而如果让他们讨论讨论老板的八卦，就能让他们有工作的动力，那我让他们说几句又怎么了，这绝对是所有方案里面最省钱，性价比最高的一个。” 赵媛听得愣了：“虽然我大概知道你的出发点是怎么回事，也猜对了，但是有你这么条理清晰的亲自说出来，总有一种不该是不是感慨你果然是个资本家，还是该说你确实很有一套。” “你看，你不也有自己的想法吗？” 段清寒笑着说道。 赵媛顺着他的想法想下去也的确如此，与其强硬的堵住，不如直接顺其自然。 但这样的前提也的确是因为段清寒完全有能力和把握可以掌控公司，且能承担相应的后果，不然也不会有如此自信。 “所以综上所述，还是你有能力！” 赵媛点点头表示赞许。 段清寒看着她的脸笑了笑，重复了一下刚才赵媛自己说过的话：“你夸下去，我也是会膨胀的。” “那怎么了？！在我看来，你比那个综艺的投资人还要厉害！！” 段清寒脸上的笑，差点就被卡住了。 毕竟没想到这个话题还能再绕回来。 好在赵媛也只是这么一说，并没有再继续深究这个话题：“那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而且我也才收到消息，好像节目组过几天会安排我们去演播室进行一场直播，夏眠跟我说对方把我也叫上了，我还是第一次直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你们这么多人的一场直播，应该也就只是主持人cue一下流程，然后每人说几句话介绍介绍，再跟弹幕互动一下……应该就结束了，别担心。” 赵媛没想到他连这个程序都知道，有一些意外的侧头过来看他一眼：“这你也知道？” 段清还差点说漏嘴，毕竟自己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这家公司之前确实弄过类似的直播策划，而企划案也是魏之霖给自己汇报过的，他记性比较好正好记住了而已。 没想到被这么一问反而紧张起来了，但还好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状似冷静的点点头：“的确如此，之前有过直播的涉猎，应该是这么个程序，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也是，现在直播行业这么卷，你们这么大的集团肯定也要涉猎！” 赵媛不疑有他，看上去果然没往那方面想：“既然你说大概流程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到时候我就念念弹幕，等着时间过去就行了。” “其实本来我跟我朋友也不想去的，但是听说流量还是跟我们科室的治疗费挂钩，就当积德做善事了，毕竟我们医院看不起病的人有很多，能帮一点是一点。” 段清寒好像想到什么，忽然说道：“你们确实能因为这个活动拿到一大笔资金作为治疗费，那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在这一笔钱花完之后，没能赶上的人会有落差吗？”赵媛接了他的话说道。 段清寒一愣：“原来你们考虑过了。” “毕竟我的主业是医生嘛，虽然没有你们整天经商的这么聪明，也对钱不太敏感，不过事关治疗费的话，这方面我还是会考虑到的。” 就像段清寒说的那样，就算这一笔钱确实不少，但你总有花完的时候。 而生病这种事情本身就是随机性的，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他们的医院本来就是省里最大的三甲医院，所以会有很多患有疑难杂症的人上来看病，这些人往往可能因为地方上的医院医疗条件不够或者说自己自身家庭条件太差，拖了很久才上来看病。 这样的人数目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 而且很多时候，贫穷，本身也是病症之一。 人类对医学的探索尚且浅薄，在有限的已经确认的医疗知识中，太多病症，因为稀少或者研究成本高，在治疗方面的花费也是一骑绝尘。 可是生病本来就不是所有人都看得起的。 也许今天在治疗费发下来之后，正好有符合条件的贫困患者可以用得上这一笔治疗费，在多方确认属实之后拨款给对方，从而治好了一个罕见病病患，那如果有类似也付不起看病钱的患者，听到了这件事是不是也会蜂拥而来呢？ “我们本来就是急诊科，所以这方面确实是要考虑到的。” 赵媛说到这里还是严肃了一点，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当然会优先当前科室里面最困难而且最急需治疗的那一批患者，在这一批患者治疗结束之后，肯定还会有新的，可是我们不知道那一些别的更紧急的需要钱的患者什么时候会来，我们只能选择着眼当下，如果我们能帮则帮，仅此而已。” “可是如果有相关的患者因为付不起钱抱着这样的希望来了，可是发现治疗费已经花费的所剩无几，那是不是会产生怨恨呢？不患寡而患不均，本身就是千古以来无法解决的问题。”段清寒说道。 “是这样没错，可是我们也绝对不能因为这样的原因就选择视而不见，我们也只能尽力的做到我们当时该做的事。” “可你们是急诊科，本来就是整座医院里面最直面危险的科室。” 其实段清寒的话并没有错，反而更理智一点。 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真的有人因为这样的原因，觉得自己也可以拿到这一笔治疗费获得治疗，那就会抱着这样的希望前来，可是如果希望破灭，那巨大的失望就会吞噬掉之前还算理智的情绪。 他们说不定还会觉得是医院不给他们看病，他们理所应当获得免费的治疗费，就是因为他们付不起，就是因为他们穷。 “可是人不能只考虑最坏的部分，如果只这样考虑的话，那医生工作就很难开展了。” 赵媛看着段清寒有些担忧的眼神。 “我们科室商讨过会用投票的方式决定这一笔钱给哪一些患者，如果真的有人因为想要获取这一笔治疗费来看病，那我们也会在多方比较之后才会慎重选择。同时我们在赠予治疗费之前，也会和患者的家属们签好同意书，说白了，我们还是会考虑到这方面的。” “至于极端的那一批人……只能祈祷我们不会遇到，然后在治疗费使用结束之后的那一整段时间里面，多注意一下吧。毕竟还要上班呢，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最重要的是我们总不能真的因为这样的问题就裹足不前，我们总归是要治病救人的。” 段清寒眼神复杂，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们谁都知道，这笔钱虽然不少，但是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要是真的用钱去救济别人本来就是没有尽头的。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就因噎废食。 段清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也只能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她耳边有些凌乱的发丝。 “那像我们这种冷血资本家，也只能在背后默默祝福了。”段清寒一边自嘲一边半开玩笑的说道。 赵媛也不想让他担心，干脆眨眨眼睛，也顺着他的话说道：“没关系嘛，万一到时候真的走投无路了，我还能来你公司当前台呢。” 听到这句话，段清寒果然笑了：“行，一直给你留个位置。” 不知不觉聊着聊着就已经过了午后。 段清涵知道赵媛今天下夜班：“那你等会有什么打算，是要让魏之霖送你回去……” “我能不能再逛一下你公司啊？”毕竟上次赵媛一个人还没有逛多久，段清寒就下班了。 赵媛作为一个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进写字楼的医生，确实是对cbd里面的工作很感兴趣，也或许是纯纯好奇。 毕竟人在面对自己不熟悉的环境时，往往更有探索欲。 “上次只去了小酒馆的咖啡厅，我当时听说你们食堂也很厉害，有各种各样的菜系，那什么时候开餐啊？反正我中午也没有吃很多，等到开餐的话我去试一试……” 赵媛也很难说自己这个想法，但是自己之前去其他医院工作或者进修的时候也会这么做。 毕竟有一句不知名的老话说过，要体验一个地方的文化，就要先体验这个地方的食堂，倒不是自己贪吃，是真的很感兴趣。 就连当时夏眠去自己学校上课的时候，跟赵媛说了她去三食堂那边吃米线，赵媛听着听着都有点馋。 “按照工作日时间通常是四点半开餐，但是也可以让他们早一点，比如四点……” “不用不用不用！！”赵媛立刻否决了对方一些霸总小说的情节上身，“不用麻烦，也不用特别交代！我就是真的想去看一看，真的好奇而已！” “那等会我陪你去吗？”段清寒想了想说，“上次在开会，没空陪你，今天工作不太忙。” 赵媛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两点半，距离开餐也就两个小时，让自己逛一逛他的公司，然后再磨蹭磨蹭就可以了。 不过虽然段清寒这么说，她还是有些狐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真的不影响你工作？” “真的。” 反正报表也不是今天就要全部看完。 “你先在旁边的休息室待一会儿，半小时就行了，我把最后的工作处理完。” 段清寒虽然今天会暂时把工作放到一边，但也不代表他就真的会当甩手掌柜一样都不管。 正好赵媛也想在旁边看一下现在网络上的评论发酵到什么样了，也欣然点头：“好。我正好刷一下微博。” 不过赵媛倒是没有去休息室，毕竟段清寒的办公室就是二百七十度大落地窗，光线和风景更好，她难得来一次，自然是要享受一下跟总裁一样的待遇。 段清寒的办公桌旁边就是一个小沙发，赵媛还躺上去试了试，刚刚好。 现在室内温度适宜，段清寒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赵媛打开微博的时候还有点恍惚，没想到自己又来了这个地方。 而且还把段清寒的办公室当做自己的办公室，结果自己在这里玩手机。 果然在看到别人工作的时候，手机就显得格外好玩。 赵媛心情很好的打开网页，也好奇现在舆论到底发酵到什么程度了。 跟自己想的差不太多，昨天晚上的热搜已经降了，不过还有几个不带自己名字的，带着综艺tag的热搜还零零星星挂着，不过位置都不算高，看得出来，应该是今天早上或者中午出现的，点完之后就慢慢往下坠。 不过点进去还是能看到激动的网友们在说着这一期的内容。 “谁懂啊，家人们，我已经把那个片段反反复复刷了好几遍了！” “而我已经把片段截取下来，准备搞一个一二期的混剪了。” “到时候素材就都攒起来，如果后面几期还有新人物的话，就全部剪在一起，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做素人综艺里令人惊艳的那些平凡人们。” “看到平凡人的我哭了。” “跟他们比，我也太平凡了一点吧。” “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总比那些人说的是素人，其实是什么明星的孩子，这种垃圾骗人的营销号好。” “快剪，我明天就要在二创网站上看到你的剪辑视频！！” “不要调那种阿宝色或者奇怪的滤镜啊！” “算了，我这个吃饭的就不打厨子了，太太快做，我想吃饭！！” “有没有剪cp向的……” “可问题是赵医生跟那位也只出现过几秒钟！就这也能剪cp向的视频吗？！” “别说只是同框一两秒了，要是这些人真的想吃饭，两个不是同一个镜头的都能剪到一起，你根本不懂这些cp人！！” “这是真的，所以剪辑的视频呢，我现在就想看！” “最好bg再配一个甜蜜一点的，我就可以直接开始磕了嘿嘿！” “等一下你们有没有看隔壁app的讨论帖！！” “好像已经有神通广大的网友通过这两秒分析出了对方可能是谁了！！” 看到这里赵媛心中一紧，难道段清寒的身份这就被发现了？ 虽然刚刚段清寒也说过并不在意，但是毕竟那个时候还没有发生。 对方提供的链接是某个非常出名的八卦讨论组以及影评集散地，里面的人确实很多，有真的来吃瓜的，也有水军营销号和串子，总之就是应有尽有，鱼龙混杂。 这个app赵媛也有，因此干脆也顺着对方给的 帖子的名字叫《扒出来了，扒出来了，昨天在综艺上因为短短几分钟镜头就收获赞誉无数的女医生背后的男人竟然是……》 赵媛毕竟是5g冲浪网络，所以看到这种标题就眉头皱了起来。 一看就是那种业余的营销号，专门偷了一些正经讨论人的帖子，然后发出来夺人眼球的。 “相信大家昨天都已经看了那档突然爆火的综艺第二期，而第二期的主角其实依然是实习生视角，但是为什么赵医生就令人如此受欢迎呢？首先当然不排除她的颜值和个人魅力，毕竟温柔又漂亮，还很有能力的女生，谁不喜欢呢？但你知道跟他一起出生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吗？” 在堪称灾难的导语过后，语言文字组织堪忧的帖主又发出了几张图片。 有几张是昨天综艺的截图，而为了方便对比就发出了几张新的图片，都是一个男人的背影和一张侧脸。 “大家看这张照片里的人是不是跟综艺的那个背影很眼熟？” “局内部消息透露，对方身份绝对不简单，是某个上市公司的年轻掌舵人，业务也横跨好几个领域，金融生产服务业……只有你想不到。” 在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赵媛辨认了一下，确实是段清寒。 但看得出来这应该是挺早之前的照片了，至少不是这两年的。 “但具体是谁的话，小编就不告诉你们了，毕竟这是人家有钱人的爱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果不其然，在主楼 “先不说你擅自披露人家隐私就不说了，关键是还搁那当谜语人？” “而且人家都上综艺了，说不定也不是想瞒着好吧，反而在这里含糊其词，就是故意带节奏的！” “就是，更何况人家是什么背景，跟我喜欢赵医生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跟她结婚！” “我就是看个综艺，找点喜欢的乐子，怎么非有人这么下头！” “而且就算你发出来大部分的正常人肯定也是祝福的，你搁这阴阳怪气的，好像觉得人家配不上对方一样！” “综艺里没看到吗？明明是这个男人好像更主动一点！” “你该不会是这人的对家吧，趁这种时候抹黑人家，那你可找错方法了……” “虽然我确实也很好奇是谁了，但是这种说话只说一半，然后还阴阳怪气，煽风点火的……永远上厕所没纸，方便面没材料包！！” “楼上的话好有年代感。” “不对，这不是重点！！” “不过确实有小道消息说对方是有这方面的涉猎。” “那最好了，我们的赵医生肯定要找条件最好的优质男性，没有问题吧？没有问题！”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要是给我爆出一个对方其实是一个负债百万的失败男士，那我肯定会立马劝分棒打鸳鸯！！” “所以优质的男性配知性的医生，这不是最好的组合吗？不知道你们在酸什么？” “看别人有剧本的综艺要吵，看这种素人的综艺，你们还要自己这质疑那，那你们不然别看了，去看垃圾电视剧吧？” “不过理性讨论，对方好像确实是某个上市公司的总裁。” “那最好了，更喜欢了。” “是我喜欢看的有声书系列，我平时开车无聊，就喜欢听这种书。” “最好还是什么先婚后爱。哇，那更喜欢了！” “所以楼主是不是发现没人附和他，没人跟着他一起扒，跟着他一起嘲讽不甘心啊？” “人家俊男美女谈恋爱，你搁这又唱又跳的？” “就是啊，别太搞笑。” 赵媛原本还有点紧张，还好看到大部分都是正常人，也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工作的段清寒。 对方好像也感应到了自己的视线似的，刚看完一页报表就放下来，往这边看过来。 赵媛怔了怔，想着趁现在也是个机会，不如直接告诉他算了，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你要不要看一眼……” 段清寒不明所以的接过来。 不过在看到上面内容之后，只是随便扫了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没什么，大概就是之前被我拒绝过好几次的小媒体罢了。” “上面的照片还是我刚回国的时候被偷拍的，后面就没有怎么露过面了，他们也只能用这种照片来对比。” 赵媛表情还是有点担心：“那没关系吗？或者需要的话，我就去澄清一下……” “不用。” 这一次段清寒倒是回答的无比快，好像生怕赵媛把话说完似的。 “本来这种东西就不用理会，你要是觉得有不悦的地方，我就去处理掉。” “我肯定是没什么呀，我还可以看热闹呢！”赵媛笑眯眯的，“主要是怕影响到我们日理万机的上市总裁……” 她专门用了刚才营销号发的那些话来说段清寒。 段清寒被她逗笑了。 “虽然这件事情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网友关注我，但是这确实让我们科室拿到了比之前预想中更多的治疗费，更何况其实大部分的人都是善意的人，不要总盯着那一小部分恶意。” 赵媛心态倒是很好，点头说道。 “更何况谁能保证所有事情都是按照自己想象的发展呢？虽然这件事跟我之前想的不一样，但其实大部分的结果都是稳中向好的嘛。” 赵媛十分乐观的说。 段清寒也忽然在这样的对话中想到刚才自己担忧的事情。 也许现在正是一个比较好的机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那如果一件事情可能跟你最开始想的不一样，你会怎么做？” 赵媛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怎么了？” 段清寒看了对方的眼睛，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在这种时候继续解释下去。 好像开不了口似的。 还好赵媛没有多想，以为段清寒只是在说这件事情，眨了眨眼道：“那肯定要看事情的发展呀。” 段清寒有点语塞，因为毕竟从结果上看，这件事情的发展确实是比他们所有人想要弄都要好一些的。 “结果是还不错，出发点也许会不一样……” “那有什么的！君子论迹不论心，反正只要结果不错就挺好呀。” 段清寒听到赵媛这么说，越发觉得自己本来想坦白的话，就又卡在了嘴边。 因为就算是用论迹不论心这个观点来说，自己都没有办法做到完全坦荡。 但是他也问不出别的话了。 “反正你不介意就行了。” 赵媛表情果然很放松，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生气的样子，让段清寒也放心了一点。 于是段清寒原本说好的需要工作半个小时，结果抓紧时间又缩短了十分钟，就已经把最后的事情处理完。 只是在站起身的时候，脸上的神色还是沉静的，看不出他其实缩短了原定的时间。 “你不是说想要逛逛吗？走吧。” - 在其他楼层，员工们才刚刚登记完了代金券的事。 也还好，这两天正好是统计报表的时候，没有特别紧的任务要交，因此整栋大楼透露出一股因为老板谈恋爱了，特有的松弛感。 当然一般这种松弛感也只会持续一天。 刚才赵媛看到的那个帖子，自然也有同事看到了。 在那个无boss的员工群里面，就已经有人把链接发了过来。 “卧槽，段总你这么快就暴露了！” “其实也很正常吧，我感觉迟早的事。” “这家，这家我知道！！！” “我敢肯定增加百分之八十是上个月还来找段总的那个垃圾财经杂志……不对，都不能称得上是财经杂志，其实就是擦边小报而已。” “Lily知道？” “对啊这间杂志的主编之前来过好多次，段总一开始还是让魏秘书出面，礼貌拒绝的，结果对方好像不领情反而觉得我们没有给他面子，一边派人填的人来我们这边继续要采访资格，一边就因为得不到就开始到处造谣了。” “这照片我记得还是之前他们找一家报社买的吧，好像还是偷拍的，我记得是段总刚来公司的时候，挺早了。” “其实他们的意思也很简单，就是想引导网民情绪，然后让他们去扒对方是谁，但是我是网友，我肯定也只想吃瓜呀，我哪管那么多！” “对，这家报社其实就是之前谈不下去了，就开始搞一些擦边内容，然后他们家之前有一个副主编好像在这里工作过，似乎是某个高管的亲戚，结果后面段总来了以后，因为这个高管整天尸位素餐就被段总直接开掉了，连公司分红也没给到，然后这人就把之前段总的照片直接给了这个报社，仗着自己在公司待过，又开始做梦，因为段总不怎么在人前露面，所以就想借着这种机会拿到一篇他的独家专访，然后让自己的报社一举翻身……想想也不可能，谁会让他这么做呀？” “原来是这样……那之前段总还让魏秘书亲自下来拒绝，按理说就应该让保安直接轰出去。” “当时段总想的是体面嘛，所以就客客气气的，结果他们把客气当做是默许，经常过来，魏秘书就跟我说，只要看到是他们的人就直接拒绝，连话都不要多说一句。” “现在肯定也是因为这个综艺，感觉自己又行了……说真的，关他们什么事啊？” “好精彩，好喜欢看这种八卦，对不起段总。” “我知道我们一定会赢，所以让我吃吃瓜吧！！” “不行了，我都想去凑凑热闹。” “其实消息真的很灵通，我刚刚听到宣传部的人说，好像已经有人在打听了。” “不过我们公司的员工似乎都没有怎么提这件事情，就说不知道不清楚。” “那是啊，采访到我我也这么说！” “毕竟主次我们还是能分清的，我不能对不起段总刚刚发的代金券！！” “说真的，找员工本来就是最低效率的事情，正规员工肯定就不会说什么，而有内鬼的话，公司还能查出来。” “对不起，我宣布今天我站在资本这一边，段总您的代金券太香了！” “其实大部分人也都这么想，不管是不是员工，你看 “他们不会还以为自己发个帖子就能来威胁我们了吧？” “我感觉很有可能……” “没关系的这种小事情，我觉得段总就算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在意。” “Lily！！！要是这几天有他们报纸的人记得给我们八卦一下！！” “保证完成任务！！” “果然前台是最容易吃瓜的地方！” “难道八卦真的是工作的强心剂吗，我现在强得可怕，一边在聊天框里跟你们吃瓜，一边打开需求在做。” “伟大，无需多言！” “我也是啊，我总不能真坐下来——” 前台的Lily正趁着没人发消息，不过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听见电梯的声音，因此立刻收起手机。 然后就看见段清寒带着赵媛迎面走了过来。 第512章 吃醋2．0 第512章吃醋2.0 虽然说是要逛一逛，但其实赵媛也没什么目的性，单纯是真的好奇段清寒的公司想多转几圈，毕竟自己不常来。 “你们公司之前就这样吗？” 刚上电梯的时候，赵媛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 “以前还有分公司在其他几层，后面人员扩招之后就分到了别的分部。” “还有这么多娱乐设施，确实让我们这种公立医院的牛马感到惊讶……” “以前也没有那么多。”段清寒笑着说，“刚来的时候其实跟普通的公司也没太大差别，毕竟之前是我父亲在做。” “倒不是说他们那一辈就没有创新了，其实我父亲也一直想与时俱进，所以当初让我接手的时候就说过可以大刀阔斧的改，不用被限制。” “所以有一些固步自封，有一些顽固且不愿意往前看的高层本来就处于被淘汰的边缘，毕竟现在这个形势，此一时彼一时，没有谁是真的稳定。” 赵媛听到这里也点点头：“这倒是，毕竟连医院也不稳定，比如夏眠那边的心外科和心内科，材料和政策的变化也不能预估，有的时候可能就只能把期待放低，这样才能过得舒服一点。” “因为统计了一下公司的年龄段，加上新开的几个项目都是偏年轻化的，有游戏工作室和娱乐方面的投入，整天高压对那些人也没什么好处，还不如稍微放松一点，劳逸结合，反而能让产能提升上来。” 所以有的时候自己还会成为谈资，但是也没什么关系。 “娱乐方面的投入？主要是做什么的？” 赵媛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句。 虽然明白现在她只是随口问问，但是段清寒毕竟还有事情没跟她说，因此还是在这一刻有些紧张起来，不过很快调整好，说实话：“有自己运营的传媒公司，但有时候也会为一些新的工作室或者制作组做投资人。” 赵媛一下子就听懂了：“哦，我知道了！就是广撒网，然后找一个好苗子吧！一个苗子做的东西有了突破性进展，对自己就是大赚！” “……”话糙理不糙，赵媛这个形容倒是也没什么错误。 段清寒也只能点头。 果然隐瞒对他来说还是比较难的事情，他也不想再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上都模棱两可了，如果可以的话，还不如直接说出来。 “那你们现在有没有抽到一个比较好的项目呢？” 赵媛对此一无所知，还在发问。 “……有。” 就是这个综艺的工作室，从最终的获利来看，确实还是赚了的。 “看来你也是颇具眼光的商业天才！”赵媛也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 “………………” 到底要用怎么样的方式切入，才能告诉赵媛，其实她说的两个人都是自己？ 只可惜段清寒现在暂时想不到更好的解法，不过还好电梯正好到了一楼。 电梯门刚一打开，赵媛还是感受到了一些朝他们这边投来的视线。 不过还好，虽然已经默认了，员工们都知道这件事情，但员工还是非常知道察言观色的，倒也不会真的直勾勾盯着看。 赵媛跟着段清寒走出来，很快就看到了之前带着自己去咖啡厅的那个前台小姑娘。 对方也看到了自己，目光交汇的时候，对方很甜的笑了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毕竟人是爱美的事物，对这种长相甜美又年轻的小姑娘本来就没什么抵抗力，赵媛也有种被美女甜到的感觉，愣了一下，才跟着回了一个笑。 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前台也非常有礼貌的微微鞠躬，但是动作并不夸张。 赵媛没忍住，扯了扯段清寒的袖口，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们公司的前台好甜。” 段清寒微微挑眉。 “真的！！而且性格又好，我上次来也是她给我选的咖啡，还挺有印象的。” 赵媛立刻继续说道：“反正看着给人的感觉特别舒服！之前听说前台就是公司的脸面之一，那时候因为自己没有经过cbd没什么感觉，但自己逛了之后好像觉得这句话是真的！” 段清寒看着她明显有些兴奋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谢谢你对本公司招人水平的肯定。” “你们这前台是怎么应聘上的？肯定也经过了重重挑选吧……” 赵媛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好奇，不过段清寒看着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当时hr首面过了之后，魏之霖给了相关资料，综合决定的。” 赵媛过了半秒钟才从这句话中回过味来：……自己刚刚的画重点好像也不是这个？ 她在这一刻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段清寒的表情，发现他好像是在担心什么似的…… 她心里面涌生出一个想法，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没想到段清寒最后还补了一句：“我确实对这方面没有很强的敏锐度。” “嗯……” 赵媛咳嗽了一声，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该不会觉得我……” 吃醋了吧？ 但是最后的半句话，她还是没勇气说完。 虽然刚才段清寒的解释就已经证明了，他确实在担心这一点，而且还在旁敲侧击的告诉自己，或者说给自己暗示。 从男德方面说，段清寒确实很注意这一点，而且能意识到什么样的话可能会让赵媛吃醋，但也是因为两人现在没有真正的确定关系，赵媛确实没办法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整。 不过对方的表情确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还是不要再问出来比较好。 毕竟在暧昧期间，有一些话是不用说破的。 很明显段清寒也知道，所以在听到赵媛说的半句话之后戛然而止，却也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了，Lily本人倒是还在兴奋。 刚才忽然沉默的无boss企业群又再一次热闹起来。 “oc，刚才段总突然从电梯里面出来，吓我一跳！！” “关键是他还往这边看了一眼，我都快心脏骤停了，毕竟当时我的聊天内容还是在跟你们说这些事！” “什么什么段总到一楼了？？” “到了！！” “那……” “不仅到了旁边还跟着赵医生！！” “有没有前方记者来说一下他们现在什么状况！” “其实两人就是并排站着的，也没有特别亲密，不过看着段总，虽然现在表情跟之前没什么变化，但我就是觉得他的嘴角快压不住了——是的，我就是在替段总恋爱脑，怎么了！” “大胆！！” “看这个样子，好像他准备带赵小姐去逛一逛？” “说真的，我们公司有什么好逛的，还不如去隔壁酒店玩一玩呢。” “如果我没记错，一般这种时候都是段总在公司加班到把报表看完吧，他现在居然真的因为赵小姐来了选择陪她出去玩，这还不是恋爱脑是什么！！” “支持，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哦哦啊啊啊啊啊！！” “？” “？？” “？？？” “Lily怎么了？” “Lily又看到了什么？” “没有什么！！但是刚才赵小姐对我笑了一下！！嘿嘿，虽然是我先忍不住对她笑了笑……” “然后！！赵小姐就回了我一个笑！！” “虽然我描述的比较苍白，但是就是感觉她应该不讨厌我！！” “讲道理Lily本来就是我们公司的门面，赵小姐会喜欢也很正常吧！” “赵小姐不讨厌我等于她喜欢我，赵小姐喜欢我，等于她心里有我。” “一键查询Lily精神状态。” “段总：？” “美女欣赏美女很正常吧！” “真的真的，刚才赵医生对我笑的时候笑的特别甜，我算是知道段总为什么会这么痴迷了，嘿嘿嘿嘿……” “然后他们就出大楼了！！” “你看我说的对吧，我真的感觉段总带她去旁边的酒店了，毕竟那边可玩的多一点。” “你们觉得段总还会回来吗？我是说今天。” “？？” “老板的事我们怎么能断定！不知道不清楚！” “所以段总其实确实不介意我们围观他跟赵小姐的事吧，不然也不会直接从电梯下来，就当着我们的面出去。” “本来就是啊，你看魏秘书的口风就知道了，不是特别紧，而且还给我们发代金券，段总现在心里面开心着呢！” “你要是知道我老板谈恋爱了就请我们全公司吃甜品还发酒店代金券，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你也会觉得我命好加一。” “人就是要看着老板谈恋爱磕cp才有力气继续讨生活！” “还好是公司内部群，而且段总看不到。” “不然分分钟把你们全部逮捕！” “段总不会的，照现在这个状况，只要我们说出几句祝福段总爱情的话，可能还会收到点好处！” “卧槽很有道理啊！思路打开。” “……” 不过段清寒现在确实跟员工们说的大差不差。 在说完Lily之后，段清寒先带赵媛走出公司大门：“你刚才不是说还想顺便消消食么，隔壁酒店安装好有台球室和各种各样的娱乐室，你之前来应该也没空看，隔壁确实比我们公司的娱乐活动要多一些。”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记隔壁酒店也是你的了。”赵媛悻悻，“那不也算是你公司的！” 每次这种时候，赵媛总觉得对方真的跟那些小说里的男主角似的，毕竟以前在自己看来，这种角色一般都不会有什么烦恼，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能感受到什么真正的人生疾苦吗？ 不过在跟段清寒接触过之后，又觉得确实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如果在一年以前有人跟自己说，改变他童年和性格的是因为死了一匹小马驹，她可能会十分不屑的觉得矫情，想着都已经能在年幼时候训练马术的人条件这么好，能难受到哪里去。 可是当真的听了段清寒说自己以前的事情时，她还是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的心疼。 她总会想如果那时候能有谁试着询问，能有谁试着了解……那段清寒可能身上的活人气或许就会更重一点，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极度绅士，但又有些失真。 不过还好，现在的段清寒确实跟之前有些区别了。 这种时候就要搬出另一句老话了。 叫做心疼男人就是……的开始。 中间的填空，赵媛暂不想往里填。 段清寒真的带她到了隔壁酒店，果然跟他说的一样，酒店的娱乐设施明显比公司要多得多，从游泳馆到各种各样的棋牌室，还有桌球跟影音厅。 “这里的影音厅比有一些电影院的还要好一些，不过因为不是真的电影院，所以确实也不能看上映的电影，但可以选其他别的。” 而赵媛目光还落在影音室里面那些中间的桌子上：“这桌子这么大，那岂不是可以边吃东西边看电影？我之前看到过一种创新电影院，就是能边涮火锅边看电影的，没想到还真的在你们这里能实现。” “那要试试吗？”段清寒问道。 赵媛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摇头：“算了，我今天就是想试试你们医院的食堂，不过看看电影还挺不错的。” “这里能不能看之前电影院已经下映了的片子啊，好像已经上流媒体了？”这么一说，赵媛确实也有兴趣起来了，“当时我好像就是因为加班没看成，听说口碑还挺好的，就一直想着要看，不过最近一直没时间。” “而且片子时间也不长，正好一个半小时看完之后就可以去你们食堂开餐！” 赵媛典型的除了工作之外，娱乐生活的时候都是想一出是一出：“正好我在这里看电影的话，你要是工作没忙完，也可以不用管我……” “今天没有什么要处理的工作了。”段清寒说道，“而且确实也好久没有跟你一起看电影了。” 他不提这件事情还好，一提就总想起一些曾经存在过的修罗场。 毕竟上一次自己跟段清寒一起看电影，结果回来的时候还在家门口遇到了章希乾。 但现在提起这个名字，赵媛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觉得恍若隔世，更何况对方现在也已经订婚，就只能祝他幸福就好了。 很明显段清寒好像也想到了这件事情，不过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因此段清寒就当没有发生过似的问了片名。 赵媛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了片名。 这部片是之前口碑挺好的一部文艺片，剧情方面不算特别紧凑，主要是光影和拍摄手法很有韵味，所以口碑水涨船高。 “我当时就听说这部电影好像拍的挺好的，但那时候记下来之后想看后面就忘记了……” 赵媛觉得让他来陪自己看文艺片可能也不太好，或者是有点不好意思：“你应该喜欢看剧情片或者纪录片吧，这种片子你看了会不会觉得无聊？” “不会。当时在外面上大学的时候也看了不少。” 段清寒一边说着，一边让魏之霖去联系酒店经理，帮他们播放影片。 结果过了五分钟，片头亮起来的时候，赵云还有些意外的发现，这部电影的主演居然就是宁纪泽。 “居然是他！” “我当时只听说过这部片还不错，当时都没有仔细去看演员……也算是有缘分了。” 屏幕亮起来，果然跟段清寒说的一样，酒店的银幕似乎真的比电影院的还要好一些，因此宁纪泽的脸无比清晰的出现在大荧幕上。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他的电影。” 大概是因为这一期宁纪泽出镜率也比较高的缘故，赵媛也有点好奇起来：“感觉还真的跟弹幕说的差不多。” “虽然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审美，但是这张脸确实就很适合电影，一看就很有故事。” 不过赵媛却忽然发现，旁边的段清寒似乎沉默了一些。 “你是不是不喜欢看文艺片呀？那要不我们换一部……” 赵媛看着他说道。 “没关系。” 段清寒声音沉静。 赵媛刚点点头，想要准备继续看，却听见段清寒，似乎想了一会儿，又开口想说什么：“他……” 可是只说了一个字之后就又戛然而止。 赵媛觉得有些奇怪，还是忍不住重新侧头过去看段清寒现在的表情。 放映厅已经关了灯，因此对方的表情在画面里明明灭灭。 不过赵媛往下看，发现段清寒的唇角平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而在屏幕里面，宁纪泽的表情也在变幻。 在这部电影中，他刚出镜的角色是一个贫困潦倒的青年，一个人靠在狭小出租屋的床头，表情有些阴鸷。 两段旁白过后，大概能从剧情里面推测出来，宁纪泽现在的角色是一个抑郁不得志的青年，此刻正皱着眉头，对着天空发呆。 虽然没有一句台词，但确实能从他的表演中看得出来，人物的形象此刻应该是苦闷的，躁郁的，而从身边简陋又凌乱的背景看得出来，经济状况也十分堪忧。 还没等她想明白，段清寒就又说道。 “他演这种角色……倒也确实入木三分。” 赵媛终于品到一点不对劲：……？！ 第513章 孔雀 第513章 孔雀 事实上，赵媛也不是没看到那些讨论自己跟宁纪泽的评论和弹幕。 但宁纪泽其实表露的也并不明显，只是网友们通常还是喜欢用放大镜来看综艺，因此在多方对比之下才得出，宁纪泽在看到跟自己有关的镜头时更认真。 但是这种分析吧，本来就带有各种大量的主观因素，毕竟宁纪泽也没有专门提到，说话谈吐也是有分寸的，只不过在提到直播的时候问过赵媛一嘴，所以才被网友们分析得出这样的结论。 因为这种事情本身就是推测，而且往重了说多少有点草木皆兵，所以赵媛其实一开始是犹豫过要不要跟段清寒说，但是想来想去这种话题也不能自己主动提出来，万一人家宁纪泽就是喜欢急诊科呢，跟自己本来也没什么关系，她也不觉得自己的魅力真的大到能让这种声量的影帝对自己有兴趣。 ……但她也没想到段清寒居然会有这种反应。 要说自己现在想多了，赵媛自己都不相信，毕竟段清寒本来就相当有绅士风度，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虽然表面上是在说宁纪泽演这个贫困潦倒且表情不善的角色演的很好，但赵媛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第六感，并且也笃信这种第六感没有出错，在段清寒说道“入木三分”这三个字的时候，多少有一点跟他平时的语气不太一样。 可是这种事情又不能直接开口说出来，万一就是自己多想了，既显得自己脸大还自作多情，还会让大家都尴尬。 因此赵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部片子果然是文艺片，基本上都是有导演个人的审美形成的，比起剧情，光怪陆离的打光和镜头明显具有强烈的导演个人色彩，一些空镜也带有着若隐若现的暗示。 而不得不说，导演确实很会拍人。 宁纪泽的五官轮廓又天生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故事感，尤其是在看向镜头的时候，即使一句台词不说，但依然能看出导演想表达的情绪。 其实剧情真的很简单，宁纪泽饰演的小城青年阿明是个剧场马戏团的小丑演员，在经年累月的演出和排练中，一次意外发现了他们剧团老板阴暗的秘密，而当他想把所有证据收集起来，却并不想以此举报老板，而只是想好好的在老板身上讹诈一笔钱，不过还没等他把证据甩到老板身上，就被老板娘发现了，老板娘是大城市来的，偶尔会在他们剧团里面客串演出，不过都作为彩蛋出场，通常都是扮演一只高高在上的孔雀公主。 阿明觉得老板娘甚至不需要扮演，本身就是出身高贵的孔雀公主，只是现在沦陷于他们这个小城市的沼泽里……于是当老板娘主动找到阿明，想让他放弃敲诈老板这个想法时，阿明却提出了另外的要求—— 而老板娘答应了。 自此，阿明跟老板娘保持着微妙的暧昧关系，偶尔老板娘甚至还会主动过来偷偷找他。 阿明一边觉得自己将这样一只漂亮的孔雀拖下水，跟自己同流合污，一边又怨恨老板娘居然愿意为了老板而委身于自己。 因此日复一日，他的精神在这样的折磨和困惑中变得扭曲，变得脆弱，他既疯狂的爱上了老板娘，又因为这样的情绪而变得怨恨。 而故事的最后，马戏团因为业务不够精进，已经早就落后于时代，老板欠了一屁股债直接跑路，而在最后一场谢幕演出中，阿明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又或许是出现了幻象，他直接抢夺了剧团里的道具，最后一把火点燃了整个现场。 他想把自己的孔雀也留在这片火海中，却在最后发现他心心念的孔雀也不过是一件赝品，和他一样，只是戴着面具的演员。 老板娘不让他把那些事情告诉老板，也只是因为她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要挟他，获得更多的利益而已。 没有什么高高在上、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孔雀。 可是那时候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在最后火焰燃尽的废墟中，他找到自己曾经珍藏想要送给对方的那一件孔雀翎羽的衣服，自己披了上去，然后在一片狼藉的火场中，第一次骄傲地随着孔雀那般扬起头颅。 虽然梗概听上去有一些让人不知所然，但口碑倒是水涨船高。 有人说其实最后没有幻象，阿明早就葬身在那一片火海中，毕竟电影里有很多意向已经指明了。 但也有人说，其实阿明早就已经跟对方和解，甚至两人最后可以称得上是he，也有其他的意向，偷偷指向这个结局。 不过几个结局之间的争论都还算平和，都是基于电影本身和艺术创作来讨论的。 宁纪泽演的阿明，确实也演出了那种骨子里的倔强，以及表面温和而内心疯狂的孤注一掷。 导演确实很会给镜头，这场电影的外景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在马戏团剧场里面，还有一部分内容是阿明穿着小丑的装饰登台演出的模样。 扮演小丑需要画很重很重的妆，因为他们的剧场实在太穷，每个人的妆都需要自己画，而阿明每次给自己上妆，都需要比别人更久的一点时间。 他脸上的小丑妆容也在后期根据剧情的改变，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尽管阿明脸上的妆很厚，但是每当镜头落到他眼睛里的时候，依然能感受到他冲破重重粉底，透露出来的倔强生命力和浓重的情绪。 赵媛其实也是喜欢这种题材的，虽然有时候文艺片总是容易让人诟病，比如说节奏慢，内容不知所云什么的……但如果有人能get到里面的情感表达，也会引起强烈的共鸣。 她一开始还有点分心，但是在看着看着的确就被对方的表演和剧情所吸引。 但是吧……赵媛心里又有一点微妙的…… 她还是不知道段清寒在旁边看着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导致她又想跟对方讨论剧情，又担心他可能对宁纪泽本人有什么意见。 可问题是，就算段清寒真的对宁纪泽有意见，这也不是她能主动挑起来说的！ 不过看着看着她也慢慢被导演的镜头语言所吸引。 其实电影里有很多带着暗示的镜头，都需要观众自己去体会。 比如有一幕镜头，剧情上到了老板娘已经会主动过来找阿明，阿明既为此感到欣喜，但又觉得自己太卑劣，但的确享受他心目中的孔雀，主动贴上自己时的成就感。 这一天老板娘趁他化妆的时候悄悄来靠近他，等他把惨白的粉底厚厚的抹在脸上，才叹了口气，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这么好看的脸，为什么非要在剧场里面演小丑？” 老板娘声音听上去甚至有点惋惜：“我之前在大城市见过你这样外貌的人，都去当明星了。” 阿明只是机械的继续往自己的脸上上妆，把血红色的颜料不知轻重地抹到脸上，看上去有些渗人。 他的嘴唇绷得很紧，甚至睫毛也在颤抖，但重新开口时，声音依然是倔强的。 甚至还有一种不服输的阴鸷。 “老枪长成那样，你不也跟了他吗。” 老姜就是他们马戏团的老板，生得其貌不扬，甚至都不能用五官端正来形容，毕竟因为年纪有些大了，动作也笨拙，而且体态太差，显得有些佝偻。 老板娘听到他这么说，先愣了一下，然后又笑出来，干脆把他手里的化妆刷抢了过来：“弟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阿明也任她动作，整张脸看上去狼狈不堪，但眼睛依然十分明亮。 他就这么看着对方，一句话不说。 这个镜头很长，也没有任何背景音乐。 而老板娘被他看了一会儿后，好像表情也变了。 她先是扯了扯嘴角，然后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大红色的口红，用自己的食指直接抹到口红上，然后再用力的往阿敏嘴唇上抹。 阿明的脸上立刻显出一抹艳色。 导演在这方面确实有自己的独特审美，在老板娘落下那句话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台词，可光影流转和背景一直在变化，仿佛在暗示着两人之间关系的涌动。 而沉默时的张力是最强的，当阿明低头看着自己嘴唇上那一抹鲜红时，整个房间的明暗对比度达到最强。 更别说最后阿敏有一段内心剖白戏。 那一段时间依旧没什么台词，阿明一个人站在高处，眼里映着熊熊火光。 耳边是一边是马戏团的呼救，另一边则是幻想式的走马灯。 所以之前有分析觉得在这个情节里面，阿明其实已经葬身火海了，也是从这里推论得出的。 但不管怎么样，阿明这个角色确实被宁纪泽诠释的很好。 甚至到最后弹字幕的时候，赵媛都还有一些没缓过神来。 “我这也是第一次看他的电影，之前只知道他名气很大……” 她斟酌着说话，毕竟刚才他还觉得段清寒有点吃醋呢。 不过很明显，段清寒也不是真的恋爱脑到是非不分的人，虽然看得出他的表情不是特别情愿，但还是点点头：“是还不错。” 赵媛听他这么说，才终于放下心来：“我之前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电影呢，你居然还愿意陪我看完。” “没有不喜欢。” 段清寒斩钉截铁的说道。仿佛刚刚那一两句有一些酸意的话，不是自己说的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赵媛忽然觉得这样他很少见，但又很想继续看到。 她咳嗽一声，正好屏幕里也出现了这部电影的彩蛋。 只有几幅闪烁的画面，是阿明真的穿着老板娘那一套华丽的孔雀翎羽的衣服，背对着观众。 从镜头里能看到对方的侧脸，赵媛看着最后一幕镜头半真半假的感慨：“他的脸真的好有可塑性，自己的把控也挺好。” “长得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英俊，但确实很耐看，关键是演技又还是让脸撑起来了，而身上的气质又让这张脸有了更多的韵味……” 天可怜见，赵媛这句话其实是自己之前刷微博的时候随手刷到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派上了用场，让自己说了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还抬眼看了一眼旁边的段清寒。 她感觉对方的眼睫毛好像几不可见的眨了眨，然后没有立刻回应自己的这句话。 赵媛玩心大起，干脆用手戳了戳对方：“怎么了？” “没怎么。” 段清寒当然是不可能立刻承认的，于是在赵媛这里就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赵媛故意又继续说道：“那你觉得怎么样？” 段清寒这一次思考了一下，他说：“确实从电影的艺术性和他的表演上面来看，两相融合的很好，他也确实有演出角色的韵味。” “在角色滤镜和人物诠释上，都不错。” “那抛开角色和人物诠释呢？”赵媛又问。 “我确实也没看过他的其他作品，无法做出更多评价。” 虽然这句话由段清寒说出来确实没什么毛病，既官方又得体，但是赵媛就是有一种直觉，并且笃信了这种直觉。 “那你喜不喜欢呢？”赵媛忽然直白的问。 见段清寒没有立刻回答，赵媛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说的太明显了，干脆退了一步说道：“或者说你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 段清寒好像也在这一刻意识到什么，原本有一些紧绷的情绪似乎也在这一刻全都缓解了，然后反而转过头来看着赵媛的眼睛，反问道：“那你呢？你喜欢吗？” 赵媛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往自己身上将了一军：“…………” 也对，自己都忘了，段清寒本来就足够聪明，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刚刚的语气和意思呢。 不过段清寒既然这么问了，她也思考了一下：“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他演的挺不错的，也对得起他现在的人气和口碑……” “那就是喜欢了。” 没想到段清寒居然还有替她做决定的一天。 “没有没有！！”见段清寒这么替自己说了，赵媛第一反应当然是下意识的立刻否认。 可是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猛然想起什么，然后一抬头就看到段清寒，果然含笑的看着自己。 “…………”完了，明明刚刚是自己想逗他，怎么到最后好像还是自己吃瘪？ “老狐狸。” 赵媛不服输的鼓了鼓腮：“你怎么套人话啊！” 但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说这个话的自己是没有立场的，毕竟一开始想先套话的人是她。 但不重要，赵媛还是这么说的。 没想到这一次段清寒竟然也承认了：“抱歉，我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的道歉虽然有诚意，但是其实两人也基本上相当于把这个话说破了。 赵媛莫名其妙有点脸红，想着自己的意图被对方看穿：“那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可是你不是也想知道答案吗。” 段清寒却忽然说道。 脸上的表情也收起了刚刚一点玩笑的意思。 赵媛这一刻心猛的跳起来，又想装自己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又真的有些好奇。 或者说不是好奇，毕竟暧昧会让人产生别的想法，但确实，她刚才，是很想看到另一个不同模样的段清寒。 “那你会告诉我吗？” 赵媛仰着头看他。 两人都没有把话说得特别明显，但两人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而最后还是段清寒先开了口。 “其实我也不知道。” 段清寒说道。 “我很想平衡一下这种情绪，因为我其实看到那些夸赞你的弹幕和评论，我都是开心的，我觉得他们看到你的优秀，看到你的好，而我也由衷感到喜悦。” “所以如果以这个逻辑为前提的话，我再看到观察室的嘉宾们也对你表示赞许和喜爱，那是不是也应该保有同样的情绪，但我也承认在某一些很细微的地方，确实有一些不同的微小的想法。” 这其实也算是一种直白的承认了。 这下吃惊的是赵媛，她没想到对方真的愿意把这个情绪剖白出来，再告诉自己。 而自己现在竟然还有些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明明最开始提问并且想知道答案的人是自己，但当说开之后又有些不知名的羞赧。 并非不想面对，而是不知道以怎样的情绪迎合。 段清寒也从来不是会让她难堪的人。 “当然我现在说这些不是让你现在就要回应我的意思，你大可以不用回我，因为这是我自己的想法，而且也可能不怎么正确。” 但要是真的自己一味退缩，那赵媛自己也会看不下去。 于是这一次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对方的眼睛：“我觉得你的想法本来也没什么问题。” “其实人本来就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任何一个人如果用放大镜来一点点的剖析……总是会被发现看不见污点。” “所以这些年公众人物频频塌房也是这样，可能大家都沉浸于他之前立过的人设，因此在对方出现与人设不符的事情时，所有之前大家选择性忽略的东西都会重新蜂拥而至，将他吞噬。” “你要是用放大镜来看我，也会觉得我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承认自己的私心和想法，本来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人们有时候其实会不由自主在自己喜欢的事物上面强加一个标签或者符号，然后又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投射到那个符号上，之后如果符号表现出与他们想法相悖的举动，他们便会觉得自己被原本设定好的程序背叛，就会觉得符号不是他们之前所想的那个符号了，那一定是符号出了问题。” “所以你也不要对我有什么很刻板的印象，我也不像那些网友说的那样，真的心地善良又聪慧无私，我要是一点私心都没有，那我就应该去坐在莲花上当观音菩萨了。” 大概是最后一句话有些好笑，段清寒自己听着也笑了出来。 “那我现在去当净瓶使者……还来得及吗？” “那可不好说了，”赵媛也笑着回应他的玩笑，“你不是还在吃醋吗？” “……”段清寒这一次停顿了两秒，然后又无奈的苦笑一声，并没有否认。 “我当时在看到他好像真的对你感到有兴趣的时候……其实并没什么疑惑。” “我的理智非常清晰的告诉我，你本来就比你想象中的要好，他们本来就应该喜欢你。可是在那个时候，我竟然产生出一种危机感，也许是那天我们一起出门，正好在地铁站看到了他的大幅海报的原因，又或许是这段时间连我这个不关心娱乐圈的人都明白他的声量……在那一刻我竟然开始想，如果他真的参加了你们这场直播……” 后面的话段清寒没有说完。 “不过我先说！”赵媛忽然想到什么，立刻又跟段清寒说道，“我也是真的不知道！毕竟你也知道，我这种整天在医院里打拼的医生跟这种高高在上的明星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可是赵媛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觉得自己有点脸大，又立刻解释道：“当然我的意思不是别的什么，只是回应你刚才的好奇和稍微对我自己立场的一点辩解！！” 段清寒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眼中的笑意比之前更深。 “我知道，我的问题。” 他主动站起来说道：“电影看完了，我带你去别处逛逛吧。” 赵媛哦了一声，也跟在他的后面。 而段清寒带他来的第二个地方，居然是酒店的专属会员俱乐部。 这个俱乐部基本上只对最尊贵的顶层会员开放，有自己的娱乐室和各种各样的功能，进去之后，赵媛明显感觉里面的音响都完全不一样了。 “这里的音响确实花重金打造过。” 段清寒说了几个牌子，赵媛好像在哪里听过，然后用自己评级的记忆搜索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一套装下来接近八位数。 “……好有实力的会员俱乐部。” 段清寒带她到旁边坐下，旁边有侍应生，在看到段清寒过来之后立刻迎了上来：“段先生。” “想不想喝点什么？” 段清寒指了指旁边的吧台：“可以让他们给你调一杯。” 这一次赵媛才算是看懂了一点，从吧台上面的各种各样酒的名字以及繁复的花纹上看，明显看得出这个俱乐部的调酒和吧台完全是顶级设备，跟段清寒公司负一楼那个小酒馆又有着很大的差别。 “今天总部那边正好开地窖，刚运来一批新酒，今天早上才到。” 赵媛闻到一阵的黑醋栗的味道，果然十分上头。 但她本来对此也没有太大研究，因此干脆靠在吧台上跟调酒师随便聊了两句，对方就说着可以给她做一个新的饮品，酒精含量度更低。 而段清寒明显不是第一次来了，因此说了几句赵媛都快听不懂的术语之后，对方就了然点头说着稍等，然后给对方也上了一杯独特的调酒。 赵媛有些新奇的嗅着自己这一杯，心道专业的调酒师果然非同凡响，虽然自己都描述的有一些抽象，但对方真的按她的描述，做了一杯非常符合自己口味的饮品。 而俱乐部旁边还有会员专属的无框游泳池和各种各样的娱乐，有桌球和台球，甚至在旁边还堆了点筹码。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段清寒提前来说过的关系，在这样的午后，除了他们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会员。 “想玩一玩吗？” 段清寒看着她说。 也许是刚刚喝了一点酒的关系，赵媛看着那一圈娱乐设施，最后对着台球桌点点头：“好像只会那个。” 侍应生立刻了然，带着两人走了过去。 连台球桌都是跟外面不一样的，赵媛一边觉得新鲜，一边把球杆先递给段清寒：“要不你来试试？” 段清寒看着她笑了笑：“不是你要玩的吗？怎么先让我来。” 但赵媛不依，继续把手里的球杆往他身上塞：“我技术不好，看着段总这么胸有成竹，不如现在给我打个样？” 段清寒自然也拗不过她，从她手里接过了球杆。 赵媛又找旁边的侍应生要了一块小蛋糕，用叉子插着上面的巧克力，看段清寒随手解开西装外套寄给旁边的人。 对方在收了外套之后，自然懂事的退到一边，没入阴影里面谁都看不清。 于是整个环境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赵媛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下午的时候，居然会在酒店里面的顶级俱乐部打台球，但看着段清寒，又忍不住继续催促：“快点快点，给我看看。” 段静涵脱了外套之后露出里面的衬衫和马甲，原本沉静的气质上面也多了一点别的什么。 他的身材比例很好，而执杆的姿势很标准，微微俯下身来时，又正好把这样的比例暴露无遗。 不过赵媛这方面倒是很坦荡，毕竟好的男色谁不爱，虽然不算放肆，但眼睛也继续落在对方的身上。 “砰！” 随着一声脆响，段清寒先开了球。 看得出来，他的确有些杆法，角度找的也很好，开球之后就已经有三颗球落入袋中。 “你要来开一下吗？” 段清寒说道。 毕竟要是按照规则，确实应该双方都进行一次开球，然后再继续下去。 不过很明显，赵媛看到对方这十分有专业阵仗的模样，立刻摇了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就看看！在旁边随便打一两杆就行了！” “……不是，没想到你还真会啊？” 看了两遍之后，赵媛还是忍不住感叹道。 而在段清寒又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和击球点位，将一枚在赵媛这边看来不可能打进去的球推入球袋后，这次赵媛是真的心服口服了。 “本来说着玩一玩，没想到你连这个都……” 赵媛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段清寒递过的球杆：“那我要是几杆都打不进去，岂不是很丢人。” 不过正当自己这么说着的时候，段清寒就已经走到桌子对面，干脆明目张胆的开始作弊。 他就跟电脑台球游戏似的，专门按照自己的角度把几个球重新摆放，然后才对赵媛说：“好了，现在可以打球了，这样比较好进一点。” 赵媛也没想到他作弊做的这么明显：“…………” 段清寒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只要打进两个球，就算你赢了我。” “那有什么奖励吗？” 赵媛听到他这么说也不困了，立刻眨了下眼睛。 反正是段清寒先提出来的，就算是作弊那也是他愿意的，更何况谁不喜欢赢？ 果然，段清寒看到赵媛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干脆的说道：“你提。我可以完成你的要求。” “真的啊？” 赵媛一下子也兴奋起来：“那我能不能先囤着，等我想好了之后再说？” “当然。” 于是虽然只是打着玩，但赵媛也重新打起精神来，十分谨慎地握着球杆，开始在台球桌旁边逡巡。 ……其实就是在假装找角度。 不过不得不说，段清寒确实给自己摆好了，更合适自己的角度，赵媛绕了半天，终于选定了一颗蓝色球，然后也俯下身来。 “这样可以吗？”反正都作弊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赵媛干脆抬起头来寻求场外援助。 可没想到她抬起头的时候跟对方目光接触到一起，却发现段清寒好像有些走神。 段清寒好像看到她现在的模样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自然的偏头过去。 “……还不错。” 然后才说道。 赵媛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好像看到了什么。 “…………” 这下她也脸红了一会儿，然后才咳嗽一声，装作无事发生。 正当她准备随便打一打的时候，不知道是新手buff还是段清寒摆的角度确实太简单了，没想到第一杆就已经顺利滑了进去。 “哇！！” 赵媛刚才大言不惭的指着台球桌说自己会，其实根本就不会，只是因为其他的桌球看上去更有难度才干脆选了这个，没想到在段清寒的作弊之下，居然第一杆就顺利进洞。 “不错。” 作为作弊的另一个人，段清寒当然也叫一只眼闭一只眼，张口就是夸。 虽然两个人玩的跟过家家似的，但赵媛在这一刻就是很开心，并且乐此不疲。 于是顺着段清寒给的第二个球的角度，然后也开始击球。 不过很明显，这一杆没有第一杆运气这么好，虽然对方给的角度已经很简单了，但是因为力度不对，不仅没有打进去，反而还越滚越远了。 “…………” 这下段清寒给自己摆好的两颗球都被自己打掉了，但只进了一个。 而剩下几个明显更难。 反正都耍赖了，那不如…… 赵媛咳嗽一声，然后又对着段清寒的角度眨了眨眼：“那个……” 段清寒挑笑了笑：“嗯？” “老师……” 赵媛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想打的那颗球，然后又眨了眨眼睛。 “老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段清寒故意说。 “你看那颗球，看上去是不是有点想被我打进去？” “是吗？” 段清寒好像还像真的顺着赵媛的话往前走似的，然后在走到旁边的时候，还真的若无其事的拿起赵媛说的那一颗，然后悄悄摆放了位置：“老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概是很久没有人陪自己玩这种过家家式的小游戏，因此赵媛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还对着段清寒很恭敬的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这下换段清寒脸上笑容转移了。 赵媛在两次尝试之后，终于也在最后一杆把那个球打了进去。 “好了好了！我赢了！” 赵媛大言不惭的举起手来：“你要先兑现承诺！” “不过我现在确实也没想好……”赵媛喝了一口旁边的黑醋栗饮料，一边想一边说，“那还是先囤着吧。” “现在几点了？” 没想到赵媛还记着他食堂开餐的时间：“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段清寒看着她有些好笑，但还是点点头。 “其实酒店你也可以吃……” 段清寒试着说。 不过这一次赵媛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那不行。” “说了要来试，就一定要试一试你们公司的食堂。” 赵媛还有板有眼的继续说道：“你不懂，这是了解你们企业文化的开始！” “酒店的东西什么时候都可以吃，但是你们食堂毕竟还得卡时间，不是吗？” “其实我们食堂也可以……” “不我今天就要吃你们今天的食堂！” 赵媛斩钉截铁。 段清寒觉得好笑，但也由着她去了。 在看完电影，又在俱乐部玩了一会儿之后时间果然正好到了五点，赵媛一边跟着段清寒从酒店往旁边的公司走，一边又说：“现在去应该不会要排队吧？” “我们公司的食堂如果不是特别紧俏的菜，基本上不用排队。” “懂了，你们食堂足够大。” “那你平时来食堂吗？” 刚上电梯的时候，赵媛忍不住问道。 “一般不会自己下来，”段清寒说，“如果需要对付一下，就让魏之霖帮我带一份，如果他顺路的话。” “这样啊，我还想问你们食堂有没有什么推荐菜式的呢……” 段清寒笑着说：“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赵媛连连点头：“说的也是。” 大概是刚才那一杯黑醋栗饮料，的确让此刻的赵媛心情大好的原因，说话的声调的稍微高了一点：“不愧是段总的企业，就是很好，很棒！” 段清寒也忍不住笑了：“谢谢顾客对我们公司的大力支持和认可。” “俱乐部就不说了，毕竟是顶级会员的嘛，不过放映厅很不错。” 赵媛连连赞许着。 “而且今天的电影也还可以，算是对得起之前的口碑。”赵媛看着电梯里缓缓下落的数字，即将回到酒店大堂。 “不过排开刚才我们的说的那些，那今天你陪我看这部电影，应该也不算浪费你的时间吧？”赵媛忍不住还是问道。 “当然没有。”段清寒的声音回荡在电梯里。 “真的？”赵媛说，“那就好。” “而且确实有些镜头拍得不错。” 段清寒又说。 “是吧是吧！那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 “特别喜欢的……” 没想到段清寒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犹豫了一瞬。 赵媛还以为他想不到，也不追问：“没有就算了！反正——” “确实有。” 没想到段清寒说。 “哪里啊？” 段清寒这一次沉默的时间又稍稍长了一点。 然后才继续说。 “你知道我在电影里面对哪个情节有了一点共鸣吗？” 赵媛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沉默，也许是在回想情节，不过还是点点头：“哪个地方？” “在阿明想要毁掉他的孔雀的时候。” 段清寒说道。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依然是冷静的，但是又跟从前的那个他截然不同。 或许就跟赵媛说的一样，人本来就不是完美的，而有些人会选择，要不要把另一面呈现给对方看。 还没等赵媛说话，段清寒就继续开口。 “你知道吗？在刚才陪你玩的时候，你炫耀自己一杆进洞骄傲的样子，也会微微扬起脖颈，用睫毛扫着下眼睑看向我……那一刻我也觉得，你很像一只漂亮的、骄傲的孔雀。” “阿明因为自己的孔雀不是自己想要的那样，就有些崩溃，可是到最后也依然想要穿上孔雀的翎羽，或者说其实在某些更早的时刻，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真的毁掉这一只孔雀的想法。” 赵媛看着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眼睛。 她知道段清寒是认真的，也知道这些话，可能只是他一瞬间的想法。 但没想到他真的会说出来。 “于是我在回想起电影的情节的时候，在某一刻也会控制不了或者不由自主的想，那如果我真的打造了一座悬于高台处的鸟笼，是不是就真的可以把你关在上面，让你只做我一个人的孔雀。” 第514章 卡，随便刷！ 第514章 卡，随便刷！ 正当赵媛为段清寒最后一句话感到震惊时，对方已经移开了视线。 也是在这个时候，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在门口恭候许久的酒店经理也站在一旁，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 于是赵媛其他的话也被卡在喉咙，再也问不出来。 段清寒此刻的表情看上去无比沉静，就仿佛那些话并不是他刚才说的那样。 好像依然是那个对人对事都绅士无比的段清寒，而不是刚刚对着赵媛说出那一番话的人。 毕竟那样的话，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不应该相信他会说出来的。 赵媛也是，段清寒没有再提那件事情，甚至好像刚刚那边到的最后那句话仿佛不存在，像一场梦一样。 他们好像刚刚从俱乐部回来之后，就只是沉默的上了电梯，并没有进行关于电影的交流。 即便如此，赵媛还是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虽然刚刚才跟段清寒说过，她觉得任何人都不能用放大镜来审视……可是这句话跟段亲看的人设实在相差过大，就算自己做了心理准备，却依然需要适应。 如果自己再勇敢一点的话，可能会直接问段清寒是真的吗；又或者如果她再放松一点，那有可能直接以完全的方式把这个话题遮掩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人都心照不宣的装作没有说过、或者没有听过。 不过还好，段清寒从来不是一个会让气氛僵住的人。 他看着赵媛，从身上掏出一张卡来。 按理说，如果依照霸总小说的剧情，那现在作为身居高位的段清寒，就应该掏出一张价值不菲的黑卡，然后用一种倨傲的眼神俯视着女主角，淡淡的说一句“这是我的卡，以后随便刷”。 但没想到段清寒真的掏出一张他们公司食堂的饭卡，虽然确实是段清寒本人专属的——但也确实只能在公司食堂和咖啡厅相关的地方用。 不知道为什么赵媛脑补到这个场景觉得十分好笑，刚才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暧昧也被这个脑补逗乐了，赵媛都没忍住，干脆直接笑出声来。 段清寒大概也猜得到她在想什么，还很配合的把卡塞到她手里：“条件限制，那就先拿着这张卡去食堂吧。” 但赵媛的确觉得手里这张食堂卡确实比所谓的黑卡更有意思些，眼睛都笑弯了：“谢谢段总！” 用的是一种很甜蜜很可爱的声调。 听见她用这样的声音说话，段清寒有些不自在的把脸撇到一边，赵媛也只来得及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 不过酒店本来就在他们公司的旁边，因此两人一边说着就已经到了公司门口。 时间已经五点了，本来就是正常下班的时间，不过公司里的一些部门，譬如设计部或者搞ui和研发的，因为年轻人比较多，又有自己的作息，如果十分死板的朝九晚五，确实让他们效率更低，所以一些部门在经过投票之后，上下班时间就有所更改，反正只要打卡的时间充足，公司不会太为难他们。 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只开中午的食堂，也慢慢开放了下午的晚餐，而咖啡厅的小酒馆也就这样应运而生。 每次赵媛听到段清寒说他们一些部门不太相同的弹性工作时间，依然觉得很羡慕：“居然可以十一点才到工位上班……不敢想象这是怎么样的幸福。” 毕竟作为他们医生来说，每天早上七点以前起床是最基本的事。 十一点，还是早上十一点，住院部查房全部查完，医嘱跟护理记录全都做好，基本的操作也都完成，甚至都可以收到检验科在早上的抽血报告了，而门诊部更不用提，估计都看了上百个病人了。 “有些程序员确实在晚上跟员工的效率一点。”段清寒点点头，“加上小酒馆刚修的时候，大家都挺喜欢的，而且强迫压榨员工加班，倒不如让他们把工作时间弹性调整好，毕竟效率至上，在工位上磨洋工有什么意思。” 赵媛听的好笑：“也是第一次从你嘴巴里面听到磨洋工三个字，还挺新奇的。” “而且你这个理论，简直不像是一个老板能说得出来的。” “照我的理解，和一些刻板印象，像你们这种大企业的老板，多半都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资本家……你这话就应该放到财经杂志上，可能都没什么人信。” 更何况，如果不是赵媛真的看到之前段清寒付给魏之霖加班费，估计都不会相信这些话。 “看来以后混不下去了，真的可以考虑你们公司了。”赵媛半开玩笑的说，“你看你都因为员工的作息专门把晚饭的食堂都开了，那要不要考虑一下专门给我们这种学临床的一点职位？” 段清寒好像还真的思考了一下似的，然后才说道：“没问题，立刻给整个公司设立医疗部，明天你就是我们这的组长，记得过来上班。” “我把整栋楼最好的房间给你当办公室，你可以装修成你想要的样子，然后整天的那些人没有大事不要过来烦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开玩笑，不过脑补了一下，赵云还是很开心的笑了出来：“你是想说我尸位素餐吧？” “如果是你的话，不叫尸位素餐，那叫珍惜每一寸价值。” 赵媛脸上笑着，这一次终于可以开玩笑的把刚才那句话补全：“还真把我当成孔雀了？” 段清寒这一次目光温和，说出口的话像是玩笑，但也像是刚刚的回答。 “——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为什么不行呢。” 赵媛正要说话，不过两人已经到了公司大门口。 一些工作时间比较正常的员工，比如非技术部门、做行政的，就已经准备收拾东西下班了，因此人比中午的时候多了一些。 而前台是有值班制度的，因此Lily还站在岗位上。 此刻对方看到赵媛跟段清寒一起回来了，立刻恢复成标准的迎宾姿势，不过在看向赵媛的时候，笑容果然甜美。 因此赵媛还是像来的时候那样，对对方笑了一下。 从对方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忍不住再跟段清寒强调一遍：“你们公司前台真的很甜！很喜欢！” “知道了，明天跟魏之霖说，让他们给前台加绩效，就说是你喜欢。” “可别说是我喜欢！人家本来就很有实力，面相讨喜本来就是很难得的事情。” 没想到段清寒只是侧过头来看着她笑了笑：“逗你的。” 赵媛揪了一把他的袖子：“那你还吓我一跳！” 看你这样好看。 不过这一次段清寒倒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两人来到电梯间，又正好遇到了新的一批乘电梯下来的员工们。 “段总！” “段总！” 除了跟段清寒打招呼的，也有几个胆子大的看着赵媛笑了笑，然后叫她“赵医生”。 赵媛当然不介意，因此也点点头。 “你在综艺里面特别吸引人！” 还有一个看上去特别年轻的员工，干脆直接贴脸表白说了出来。 面对这样的热情赵媛有些惊喜，而对方好像也是鼓起勇气来说的，因此在跟自己眼神交汇之后也红了脸，然后跑开。 直到两人上了电梯，赵媛还是忍不住说。 “你们公司员工……真热情。” “倒也不算。” 这时候段清寒倒是也分得清为什么，笑了笑说：“主要是他们比较喜欢你。” 食堂在大楼的中部，而他们所乘坐的电梯又是透明的观光电梯，赵媛一边点头一边握着栏杆往下看，看到楼下的景色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过在另外一边，已经快要下班的员工群，迎来了今天的最后一波高峰。 “朋友们朋友们！！！！刚才段总带着人又回来了！！？” “卧槽是的，我还迎面撞上了！” “没想到他们还真的只是去逛了逛啊？？” “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又要回来陪段总加班？” “段总这么不解风情的吗？反正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我是段总，我直接给自己休假半天当甩手掌柜！” “要不说我们是打工人人家是老板呢？” “啊！！！我刚刚听到了赵小姐说我甜！！！” “Lily自信点你本来就是！！” “这种时候前台的好处就来了，可以近距离围观！” “他们还说了什么吗！！！” “好像没什么，就是在我快下班的时候看到段总跟人一起进来了，我还以为他们当时就走了呢，没想到居然还真的回公司了……” “啊，是吗？？” “是的是的，刚才我们等电梯下楼下班的时候也看到他们了！！” “要不说宣传部都是勇士，刚刚我直接听到小张对着赵小姐激情表白！” “这就叫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那咋了？那咋了？她还对我笑了呢！” “段总：？” “希望别把人家吓到，不然以后段总都不带人来公司了。” “也是啊，这么一想那还是别这样……” “不过这个点做好了，下班时间可惜了，有些人估计都没看到吧。” “而且下班之后就看不到聊天群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的，今天有人下班早了，他看不到我们这些消息了。” “已经开始期待他们明天看到我们今天的消息时脸上的表情！” “不过该说不说，吃瓜也不能影响下班，人家准时踩点下班也很正常！” “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确实愿意为了这样的场景多待两分钟！” “Lily还听到什么独家新闻没有啊？快来跟我们说一说！” “我就是一个前台，我哪有什么独家消息啊，只是比你们看到他们的时间早了一点而已！” “不过就是看到他们走进来的时候有说有笑的，气氛还挺不错。” “而且我觉得你们说的对……” “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具体的关系，但好像段总那边的镜头更明显一点呢！” “我就说吧！！！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这样就更好了！” “我怎么有一种预感，或者说直觉？” “既然他们这个点回来，该不会是段总要带她来参观我们公司食堂吧？” “……我感觉你把答案说中了。” “不是，他们不是刚刚才从隔壁酒店出来吗？酒店星级餐厅不好，非要来我们公司食堂？虽然我们公司食堂里面有些菜，我确实也挺喜欢的……” “这下更加霸总小说了。” “那不行，霸总肯定也不会带女主角来吃这种地方，怎么能委屈对方跟我们一样呢！” “所以我多半觉得可能是赵小姐自己的要求。” “应该是的，毕竟上次我就记得对方好像挺喜欢逛我们公司的。” “确实，我当时投简历也是看中这一点，而且他们医生这么忙，可能想逛一逛了解一下也很正常吧！” “那我现在就想立刻冲去食堂，给赵医生推荐我最爱吃的锅包肉！！” “那厨师绝对是地道东北人，口味特别正宗！” “而且不会乱放调料！” “行了行了，人家逛一逛我还是不敢去。” “…………” 赵媛跟段清寒也真的来到了公司食堂。 因为公司一些部门工作时间的关系，所以现在食堂的人流量正好，不多也不少。 而且中午会开的窗口，现在也都开着，甚至还有做凉拌和冷吃食物的小窗口，专门给员工带回去做夜宵。 果然赵媛刚看到旁边那一串亮着黄光的小吃窗口就离不开眼睛：“你们食堂这个东西是可以打包的吧！感觉特别适合买回去在家里面追剧的时候吃。” 段清寒当然点头：“那你临走的时候买点就行了。” “不过我没试过，但魏之霖经常会来这里，买一斤冷吃兔回去。” “好，喜欢冷吃兔，有品。”赵媛一边点头一边往里看。 这里跟他们医院的食堂的确不太一样，甚至更像大学时候的校园食堂，但明显更高级一点。 最左边入口处当然是盛饭的地方，然后最近的一排是中餐和各种各样的菜系，包括川菜鲁菜湘菜之类的，赵媛从鱼香肉丝一直看到小炒黄牛肉，发现每一个菜都很想吃。 而在对面则是其他地域的菜系，有日料的寿司和大阪烧，甚至还有1-3人食的寿喜锅，而旁边就是韩料拉面和部队锅，再远点还有牛排和别的面食。 而在边上的吧台则设计得跟酒店的自助餐厅一样，有各种轻食沙拉，和酸奶饮品。 “哇……” 本来就是想来开开眼界，然后真的被开了眼界的赵媛惊叹。 明明刚刚还在酒店那边吃了点甜品垫肚子，现在看来果然甜品跟主食是两个胃，互不影响。 现在这边的员工看到她，好像也没有太吃惊。 这种感觉倒是让人挺舒适的，赵媛其实知道自己会被议论，也做了相应的准备，但果然年轻人之间可能更好互相理解一点，所以他们也没有真的一直盯着自己看。 甚至有些胆子大的，跟刚才在电梯前面一样，在看到段清寒打招呼的时候，还会顺便对自己笑笑。 不过虽然员工们懂事，但食堂员工是外包的，而且之前修食堂的时候，为了让口味更接近各地的菜系，基本都是找的当地的厨师过来做的。 于是旁边东北锅包肉窗口的一个阿姨就十分眼尖的发现了这一点。 毕竟对于他们这一辈的人来说，虽然知道段清寒是公司的老板，但是确实没有什么总裁或者ceo的概念…… 因此在发现段清寒的时候，十分热情的大声喊了出来：“段老板来吃饭啦！” 由于声音洪亮，大家不注意到也不行。 关键是这个管东北菜的阿姨确实是很热情，而且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单纯看到老板就想打个招呼。 段清寒也点点头。 “要不来试试我们今天的锅包肉吧，刚刚做好，现在绝对又开胃又脆！” 这个阿姨这么一喊，旁边几个窗口的也看了过来。 “那来试试我们这边这个呗！今天的青椒是最新鲜的！” “来一袋冷吃兔吧！” “今天煲的鸡汤特别靓！” 其实这场景倒也不算尴尬，毕竟人都还挺热情的，而且也都是好心。 赵媛被他们感染到，干脆也回头看了段清寒一眼：“怎么样？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段清寒看着她开玩笑似的挑一挑眉：“这是员工食堂，我可没有食堂卡。” 旁边的员工们正好也看到了他们对话的样子，众所周知，八卦和好奇是人的天性，而刚才那个最先开口的东北阿姨直接率先说道：“哎呀，段老板原来这是您对象呀！长得也太水灵了一点！” 这下赵媛的脸终于还是红了红。 不过她一转头又看到段清寒戴着笑意的眼镜，刚刚那点羞赧便也消失了。 她看了一圈窗口，最后还是在刚才那个东北菜的旁边停下，然后把之前段清寒给自己的那张公司卡掏出来，开玩笑似的说道：“好，那就给段老板一样都来一点，卡在这里，随便刷！” 第515章 认出 第515章 认出 赵媛这么说这么做的时候也单纯是觉得好玩，以及这种听上去又土又油的霸总台词，自己也是终于有机会说上了。 关键是……感觉还不赖。 原来说这种台词是这样的感受？！ 也太爽了一点吧！ 难怪这样的小说永远有受众，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于是她干脆又转头看了段清寒一眼回头问他：“怎么样段老板，或者说有没有你什么特别想要的，多来一份？” 段清寒看着她忍不住笑：“都行，你安排就好。” 旁边那个东北窗口的阿姨笑得也十分意会：“哎呀哎呀，段老板我们都知道的！” “……” 这下换赵媛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是，你知道什么了！！ 自己不过就是拿着对方的员工卡随便玩一玩！ 不过这时候段清寒笑着往她这边走近了一步，又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帮她解围：“没关系的，我们食堂的阿姨手都很稳，你不用担心。” 还好那个阿姨果然也点点头：“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担心这个！小问题小问题！” 正当赵媛正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又发现东北阿姨忽然惊呼一声：“哎呀，你这是段老板的卡吧！？” 赵媛差点一口气又没喘上来：“？？？” 虽然这件事情自己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但是阿姨你嗓门也不用这么大吧！ 关键是之前段清寒不是跟自己说了，他的食堂卡基本上就是跟公司大家都一样的吗？ 没想到窗口阿姨还主动帮她解释起来：“哎呀，我都知道的，因为每次魏秘书过来，段总这张卡上的余额是我见过最多的！” “……”赵媛忍不住沉默了两秒。 ……完了，原本只是想拿个员工卡随便玩一玩，没想到这员工卡也真的成了黑卡了。 就连段清寒也有一点绷不住，侧头过来轻声说了一句：“主要是之前也用了老公司的传统是按比例打的，而我又很少消费，所以可能金额看上去是有那么一点……” “一点吓人！” 东北阿姨继续输出。 这下赵媛不得不脸红了，只能赶紧低下头，想随便买点东西就完事儿，也不开玩笑了：“阿姨，就这个这个这个，这几样各来一份就好了，谢谢阿姨。” “哎，刚才不是说每样都要一份吗？那些不要了？” “……那些不要了，谢谢阿姨。”赵媛头越埋越低。 这段清寒也没告诉自己，他们公司的阿姨连性格都跟地域一样，这么直爽还百无禁忌的？ 还好阿姨是真的没开玩笑，阿姨只是在配合他们而已，因此在段清寒和赵媛说完之后，还真的就好好的给他们打了菜，然后笑容满面的把餐盘递过来，继续宣传他们的锅包肉：“真的真的，小姑娘你试试，阿姨不骗你。” 段清寒在这个时候适时的把盘子接过来，然后适时的跟赵媛说：“你看看想坐哪里？” 没发生这件事情之前，当然是坐哪里都可以的，当然现在赵媛只是低下头指着旁边最角落的位置：“就那儿吧。” 不过还好，这个尴尬也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赵媛再看到对面几个垂涎欲滴的窗口时就又心动了。 经过刚才热情的洗礼，这一次赵媛倒是十分克制，规规矩矩的在旁边买了两份小份的，就又把盘子端回来。 “怎么样？对贵公司的食堂有没有什么建议？” 段清寒等她回来的时候笑着问了一句。 “硬件设备没什么好建议的，员工也十分热情。”赵媛低着头，一边说一边尝了一口锅包肉。 只不过刚咬下一口，然后立刻抬起头，双眼放光的看着段清寒：“我觉得员工也非常热情，而且对实务并没有夸大宣传，我觉得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虽然赵媛不是北方人，但这东西的口味确实也深得自己的喜欢。 还真的跟刚才阿姨说的一样，刚刚出锅的就是香，每一个地方都拿捏的恰到好处，虽然只是最简单最普通的家常食材，但依然做得令人流连忘返。 “……怪不得之前魏秘书每次都要打包一份回去。” 赵媛给出最高赞叹。 “还好刚刚没在酒店吃饭，现在果然来的就很是时候。” “感谢监察部门的认可。”段清寒点点头应道。 不只是刚刚出炉的锅包肉，旁边几个窗口的菜也是这样，不仅没有踩雷，而且每一样都有一点超乎状元对食堂两个字的想象。 “虽然我觉得我们医院的食堂口味其实也不错，但是还是主要集中在某几天或者某几样菜式，但没想到你们食堂……居然盲点几样，都令人很惊喜！”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公司搞餐饮的。” 没想到段清寒沉吟片刻没有否认：“也确实是有这方面的涉猎。”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赵媛立刻从善如流的说。 毕竟她差点都忘了，连隔壁酒店都是段清寒的，涉猎点餐饮好像也很正常。 段清寒看着她的眉眼，知道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不过还是说道：“但你之前带我去的那几家店，我都很喜欢。” 赵媛心里说那可别再说了，越说越感觉真跟小说里的剧情差不多了！ “对了。”在赵媛吃饭的空隙，段清寒好像也想到什么，开口说道，“家居店，还去么？” “如果不去的话，可以让魏之霖帮你带一点过来就行了。” 经过对方这么一说，赵媛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之前是要跟段清寒一起去挑选一些杂七杂八的家具和碗具。 可能因为那一次之后自己就忙起来了，然后加上现在又播出了综艺，一下子自己又跟之前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段清寒也肯定不会来催促自己，而且这段时间他也没怎么下过厨，所以洗碗机虽然还没有添加合适的餐具，但是确实也没有在这几天使用过，因此赵媛都没想起来。 不过她听到段清寒说，如果自己不想去，可以让魏之霖帮她带的时候，又立刻摇了摇头。 “那不用那不用，完全不用！”赵媛说道，“虽然我也知道买的不是什么特别紧要的必备物品，但是吧，这种店就一定要亲自去逛，慢慢挑选才有意思逛才是这件事情整个的精髓！这是买好了成品不可替代的，就喜欢一边逛一些没用的东西，一边挑选的过程。” 这句话倒是实话，有的时候人的时间就应该浪费在一些无意义的事情上。 而且想想也是，自己又不是什么每分钟几百万流水的人，而逛这种店能让自己心情舒畅。 因此她想了想就答应下来：“好啊。” 不过很快又意识到段清寒应该也可能会有被认出来的嫌疑，于是赵媛的声音又犹豫了一下：“不过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也可以……” 没等自己说完，段清寒就摇了摇头：“不会。” “等会儿就去？”赵媛看着他说。 “好。” - 不过他们在食堂的事情倒是被不少员工都看到了，尤其是食堂阿姨那一段，几乎是广为传颂。 “有没有还没下班的！！” “有有有，我正好今天还有没搞完的，就先在公司里面多加会儿班了。” “其实回家也能做，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是为了……” “哎呀，有些事就不用说的那么直白！” “你快说啊，是又发生什么了吗！” “刚刚是谁说段总要带人去食堂的，猜对了！” “这是什么小说剧情？” “虽然好像是有点小说剧情，但感觉不是那种小说，反而是什么搞笑小说哈哈哈哈哈哈哈！！” “？？？” “我现在去食堂还来得及吗？？” “现在去食堂可以看到在角落里面吃饭的段总跟赵医生。” “好的，我即刻动身。” “不是先听我说完！！真的很幽默！！” 于是就有员工把刚才那一段复述了出来。 从赵媛掏出食堂卡开始，到东北阿姨一句接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吗！！！” “救命啊啊阿姨好样的！！” “我已经开始脑补对方的表情，太好笑了！！” “人怎么可以有种成这样！！” “好想下辈子我也想这么耿直的活一次……” “关键是说到段老板的时候，我就已经有点绷不住了，结果还特别强调食堂卡啊啊啊怎么这么好笑！” “感觉这也是段总快憋不住的一次。” “段总本人的可能都没想到，他已经不想在员工面前隐瞒什么了，结果却在食堂阿姨那边摆了一道！” “快让我们大声说，谢谢阿姨！” “谢谢阿姨！” “但是说句题外话，今天的锅包肉真的很好吃！！！我觉得阿姨的自信很有底气！！” “懂了，总结下来就是人只要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而且实力本身过硬，就可以无惧任何外界的因素，放心做自己！” “而且段总也没想到他的卡会被食堂阿姨用吓人两个字来形容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段总员工卡里的金额到底有多少？我真的很好奇！！”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之前听魏秘书曾经透露过一些，反正肯定是不少！！” “我合理怀疑段总员工卡里的金额比我工资卡和储蓄卡加起来都要多。” “怎么大家都八卦的好好的，你突然出来说什么真相呢！” “好痛苦，突然看到了我贫穷的一生。” “算了算了，我这班就先不加了……” “但这么一看，也确实佐证了我们之前的观点！” “什么观点？” “段总真是个恋爱脑啊……” “也不能叫恋爱脑吧，只是非常尊重对方，看上去确实也没有真的在一起？” “你们根本不懂，我们磕cp从来只磕暧昧期。” “就是这种时候最好好奇最容易八卦了！” “但是为了我的下午茶和代金券，我还是会衷心祝福的，我祝段总一定成功！” “段总一定成功！” 员工们的讨论刚到一段落，段清寒跟赵媛这边就已经从食堂离开了。 段清寒看着赵媛脸上满意的表情：“怎么说，对你来讲体验还不错？” “那是相当不错。”赵媛满意的点点头，“就是那种这些菜，我觉得放到外面拿来卖也是完全没问题的，而且比一些连锁餐厅的预制菜要好多了，关键还都是现做的，价格还不贵！” 而段清寒继续看着她笑。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赵媛看着他的表情，解读出了点什么，“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觉得我非常好满足！” 既然段清寒也没否认，她就继续说道：“但本来就是啊，确实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如果这个不能满足，那追求太多了反而会不幸福！” “嗯，你说的对。”段清寒这一次非常认真的看着赵媛点了点头。 “那我们怎么去那边？”段清寒又问。 “这个时候……”其实赵媛最开始的最优解还是开车或者打车，可是她想了半天，又觉得这个点实在是不想堵在路上，毕竟堵车是一件最浪费时间且让人没什么获得感的一件事情，“那段总要是不介意的话……坐地铁？” 其实她也知道，可能真的会在地铁上被人看到或者被人认出来什么的，但赵媛真的觉得自己又不是什么明星。 可能就算现在的网友对自己有些新鲜感，但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一定会消退的。 见段清寒也没反对，赵媛还是跟那一天一样，两个人又一起去了地铁站。 不过跟那天一模一样的，还有地铁站旁边的巨幅海报。 两个人站在宁纪泽的海报旁边：…… 赵媛：“……” 段清寒：“……” 但不管怎么说，只是两个人才刚刚看到他的电影，而且抛开一些个人情感来讲，对他的艺术态度和演技都是表示认可的，赵媛只是莫名有点尴尬，毕竟段清寒好像真的承认他吃过醋。 “那个……” 看得出来宁纪泽的粉丝非常有实力，这海报真的贴了一整个地铁站。 赵媛拉着段清寒换了两个上车的点，依然被对方的海报所震惊。 关键是海报还不重样的，有对宁纪泽目前获得的荣誉总结的，也有对他未来作品的展望的，还有宣传他当下电影的。 “……这就是娱乐圈吗？差点忘记了。” 赵媛念念有词。 不过还好，当赵媛拉着段清寒走到第四个站台时，投放广告终于换了主角。 这次上面的主角是观察室的另外一个嘉宾，就是那个年纪很小的小爱豆。 赵媛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对嘛，这才是娱乐圈嘛。” 这才是她熟悉的流量爱豆粉丝的实力！ 不过没想到段清寒下一句是：“但我记得他好像在观察室里也对你赞许有加。” 赵媛：“……！！！？？？” “你怎么什么都记得住！你该不会每一帧都看了吧！！”赵媛刚转过头，就看到了段清寒带着笑意的眼睛，“……行吧，这次是逗我。” 赵媛一边说一边在心里觉得，好像自己确实对段清寒有了更多的了解。 因为在段清寒评价到宁纪泽的时候，是确实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在的，但是刚刚接触到对方的眼神，就发现其实段清寒对这个爱豆没有任何的异议。 ……等一下这不就是反推出来段清寒是真的，因为宁纪泽吃醋了？ 那他现在对这个爱豆没什么醋意的原因是…… 难道要说是因为他觉得对方年龄太小吗？！ 赵媛一边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但一边又忍不住继续这么想。 好在这一次地铁来的比较快，没有等多久，这一趟车就已经到了。 不过毕竟是晚高峰，就算赵媛拉着段清寒换了几个站台，算是人最少的地方了，但是进去的时候依然没有位置，连拉杆都满满当当的。 更何况这边又是市中心，地铁上满是学生、学生家长，以及下班的打工人们。 在地铁上人人平等，段清寒护着赵媛，勉强挤到一个能两人一起站立的地方。 还好从这儿到那边只有三个站，十分钟就可以了。 虽然赵媛的理智是觉得就算被人认出来也没什么关系，不过在上车之后还是有一些担心，因此在段清寒护着自己的时候，就不自觉的把脸往他那边偏了一点，然后低下头。 而段清寒察觉到她的想法之后，虽然没有开口，但是在不经意间伸出手，轻轻的把她拢住。 于是赵媛又闻到了熟悉的木香。 地铁上人很多，因此赵媛在被对方护着的时候也听到了不少人在地铁上的闲聊。 坐在他们正对面的是两个女孩，听上去应该是刚入职没多久的年轻人，双方都在各自吐槽着自己的工作和上司，然后聊着聊着又说到生活上的话题，想来应该是多年的朋友。 “我现在这家公司真的太累了，之前应聘的时候明明说好加班的时间不会太长，而且不鼓励员工主动加班，不是，你听听这几个字，当时我真以为是什么好企业！结果不主动加班的反义词，其实就是希望员工在我们的督促下进行加班！” “我们公司也是啊！要不是今天我要出来跟你吃饭，花了三天时间把我今天要交的活赶紧做完，这是我加了两个班才换来的准时下班！” “关键是人事说的好好的，结果全都只能听他们话里没说的那部分。” “但是我们公司最可怕的是加班没有加班费！！” “虽然老板说着要给，但是我上班转正两个月了，也没收到过一分钱加班费！” 赵媛最喜欢听这种别人闲聊了，一边听还一边抬头悄悄看了段清寒一眼。 段清寒明显也听到了，然后也回了赵媛一个眼神。 赵媛笑眯眯的用口型说：“看不出你还是个好老板！” 毕竟加班不仅给加班费，而且还会有弹性工作时间。 但其实赵媛也知道，有这么好的福利，也是因为他们公司招人的基础起点很高。 除了一些更专业的岗位，或者需要更多经验来维持的岗位，大部分职位都是有很硬性的学历要求，而且在招人的时候也十分严苛。 什么基础毕业院校和外语要求就不说了，这只是最基本的条件。 赵媛有时候想，如果自己不是学临床的，可能毕业的时候都不一定能找得到这么好的工作。 段清寒也看懂了她的口型，只是挑了挑眉没说话。 而吐槽工作这种事情本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因此两人开始互相大倒苦水。 “而且我们公司工位上面还有摄像头，知道吗！摄像头！！” “我们倒是没有，但是上厕所的时间太长了还会被说……” “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真是天生牛马命……” “到底好工作都是谁在享受？！” “但是我看我的高中同学工作就不错，我看他在朋友圈发过，好像公司就在旁边吧，就是我们刚刚过去的那个站。” 这个站不就是段清寒所在的cbd么，赵媛一边听一边都想把耳朵竖起来。 “这个站……在那就没事了，你也不看看这边的大公司都是什么样的！” “我还看过这边的招聘简历，结果我连门槛都不够，遗憾退场。” “但该说不说福利是真的好啊，我看我那个同学，虽然工作也不能算是清闲，但至少加班给加班费，而且食堂特别好！” “他说这两点已经胜过市面上大部分的公司了！” “关键是我之前看他发的图，好像他们公司不只有食堂，还有什么专属咖啡厅和小酒馆什么的……” 赵媛越听越兴奋，一边听还忍不住拽了拽段清寒的袖子。 “这不是你们公司吗？”赵媛用口型说，“段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聊的是段清寒的公司，但是赵媛听着却比段清寒还要激动。 “对，而且我看他们公司还有什么专业的影音室，休闲的地方也特别多，好像主打就是一个劳逸结合。” “听上去好像什么天方夜谭，想都不敢想。” “毕竟我们公司午休超过一个小时，主管就会在你旁边转来转去。” “他也没明着说让你该工了，但是那种情形下你好像不干点啥又不太好意思……” “我懂！！” “我们那个主管就是这样，我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在旁边看综艺，结果因为看的比较入迷，就吃的比较慢，我上去就装作出来接水出来了好几次！他办公室又不是没有饮水机！” “而且那个时候距离下午正式上班还有十分钟呢，我看看怎么了！” “对了，所以你有没有看昨天那个更新的第二期？！” “看了看了！！” 赵媛没想到这两人话题转换的如此丝滑：“？？？” 关键是从第一个话题转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好像还是跟他们两个人有关。 果不其然，第一个女生继续说道：“那你有没有看广场上的评论！” “就是他们讨论的很多的那个女医生，急诊科那个，好像之前还是坐我们这班地铁遇到的那个病人！” “看到了看到了！！” “那一天要不是我在加班，不然说不定就能跟他们坐同一趟地铁了！” “都怪我主管，想了想都是老板的错。” “对啊，要是你当时在地铁上说不定还能帮我现场直播！” 然后两人话题变到综艺上之后，就真的开始讨论起来了。 “而且我感觉第二期的这个赵医生也好漂亮！第一期的是那种气质挂的，那这一期就完全是五官把我俘获！” “是的是的！” “但也不是说她没有气质，毕竟妇产科那段我看的也很爽。” “而且还有场外新闻是最意外的！” 赵媛听着她们的聊天，不着痕迹地把头往段清寒那边侧的更多：“…………” 而段清寒这个时候就可以打趣她了。 于是当赵媛往他那边靠的时候，段清寒低下头来，也用口型说了一句：“赵医生。” “……”赵媛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于是对方眼里的笑意更甚。 偏偏这两个人还在继续说。 “我之前看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弹幕，好像昨天还上热搜了！” “我觉得可能就是因为真实性吧，毕竟这种综艺一看就知道是没有太大剧本的。” “说的也是，现在的综艺苦剧本久矣。” “关键是看了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辛苦也很正常，毕竟这么厉害的人都这么辛苦，那我们每天工作好歹也算有点安慰。” “是的是的，而且这种时候我看他们挣钱就觉得他们应该赚钱，而不是像那些整天什么也不干，就大把大把捞金的明星。” “是的啊！这种辛辛苦苦努力的普通人才更应该被看见，可能就是因为有共情感吧！” “是的，这种时候我觉得很平衡。” “而且也不会刻意渲染什么，我最烦那种一到某些情节就开始直接放慢镜头加背景音乐的，我的情绪又不需要你来帮我渲染，感觉就是没东西硬剪。” “嘿嘿嘿，那我就不一样了，我其实在里面偷偷磕。” “啊？？” “没有啦，就是第一期那个夏医生不是被拍到跟对象打电话吗？那个表情一看就是恋爱中的，你知道的，我比较喜欢看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真实情感……” 这下赵媛又开心起来了，毕竟听到了朋友的八卦。 “是的是的，而且这种时候他们的恋情我就会由衷祝福！毕竟我在恋综里面已经被欺骗过了。” “可别说了吧，我之前追恋综里面的一对。从第一期追到最后一起，他们在一起结果正当我被感动的泪流满面的时候爆出来，男方有瓜，而且脚踏两条船上连通就是为了捞钱，我气的不行！” “以前觉得素人不可能有人设或者剧本什么的，没想到现在素人综艺都有各种套路了。” “我现在追就是觉得他们更有活人感一点，但是也保不准他们什么时候真的也塌房了，那我就真的觉得没什么可相信的了！” “感觉这种医生综艺应该不会吧，更何况人家又不是卖恋爱这一挂的，只是附赠镜头？” 赵媛简直想冲上去握她们的手，让她们不要担心，不用焦虑，放心磕！！ 还恨不得跟她们说，人家都已经结婚了，售后保证！ 还好那两个人目前为止还是比较相信这是真的，这让赵媛原本竖起的耳朵终于放松了一点。 “我也觉得应该不会，所以我现在看的还蛮开心的，不过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他们。” “如果这种素人纪实类综艺里面都还有剧本，里面的恋爱都是假的话，那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了！！” “其实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有些东西是演不出来的，现在想想我之前追的那一对恋综嘉宾其实早就有端倪了，后面合体直播的时候更明显，只是我那个时候不愿意相信而已。” “这么一说……那我记得好像要有直播了吧？” “对哦，宁纪泽之前不是也提到过了！” “那官宣了没有啊，应该快了吧？” “你提醒我了，我立刻看一看微博……” 她们这么一说，倒是也提醒赵媛了。 因为夏眠才来跟自己说过，然后自己也刚同意，不知道节目组什么时候会把这个情况公布出来。 而且赵媛抬头看了一眼段清寒，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没把这个事情详细告诉他。 反正在地铁上，两人现在靠的也很近，于是赵媛干脆凑近了一点，用气声在他耳边说：“不知道这个直播形式是什么呢，还有点紧张。” 段清寒也小声回应。 “如果实在紧张，要不要直接问一问节目组？” 赵媛想了想又摇摇头。 “算了算了，虽然夏眠确实跟林雪关系蛮好的，但是毕竟是他们节目组的事情，问东问西的也影响他们的企划，反正到时候会告诉我们，如果有什么意见的话再慢慢改。” 这下又把段清寒原本想说的后面的话堵回去了。 其实段清寒想正好趁着这个时候跟赵媛说，如果她需要问节目组的话，自己也可以帮忙转达，然后再由此慢慢引出自己，其实就是他们背后投资人的这件事。 可是没想到赵媛这么说之后，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样重新开一个头了。 段清寒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挺犹豫的，可是在这件事上又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或者说自己不愿意直接表露出来，其实就是不想承担现在如此稳定的关系受到破坏。 好在赵媛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她现在还在专注听着坐在两人面前那两个女生的聊天。 两人正好其中一个掏出手机打开微博，还真发出了一声惊叫：“正好官宣了哎！！” 这下赵媛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一下午在段清寒公司逛了逛，就错过了这样的情况。 倒是也可以见得节目组效率十分高，现在就已经基本敲定了。 地铁上那个拿着手机看消息的女生，语气也越来越激动：“哇！！这次观察室的嘉宾都来！！” “所以宁纪泽也来啊？？他之前在节目上面说，我还以为就是说说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到宁纪泽，可能因为今天电影的关系，赵媛还是忍不住好奇的看了旁边的段清寒一眼。 没想到自己的视线正好被对方撞上。 她耳朵红了红。 然后又装作无事发生的对他眨眨眼：“哎呀。” “是的，不仅宁纪泽也来，而且……” 好像是其中一个人把手机递到了另外一个人脸上。 果然另外一个人也开心起来：“不得不说，节目组还是知道该请谁的！” 因为下面跟自己说过，要考虑到实习生还要在学校上课的关系，所以这一次实习生都没有请过来，不过之前他们科的刘悦晗也受邀参加，除此以外，就是正常的医生邀请了。 “你刚才不是还在说夏医生吗，现在不仅她有，第二期的也有！” “真好啊，真好啊，最喜欢在直播里面看美女了！” “你这话怎么说的像那种喜欢看美女直播的中年男人哈哈哈。” “那能一样吗？我是纯粹用欣赏的目光，而且是真的喜欢！” “也不知道直播的时候会问什么，不过想到有宁纪泽还是挺惊讶的！” “你还记不记得这一期，之前那个爱豆忙内提到赵医生的时候，宁纪泽就有回应了，该不会是真的听到了她会来，所以才答应节目组的吧？” 这下赵媛又警铃大作，立刻给了段清寒一个视线：没有啊，不是我啊，我今天才知道我要去的！ 不过大概因为赵媛现在的表情太可爱，段清寒不仅没有她想象中的反应，反而还笑了一下。 赵媛还在发愣，而段清寒先这样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像是没忍住似的，伸手用指节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 于是赵媛开始持续发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才听到段清寒在自己耳边用很轻的声音说：“你倒也不用这么紧张。” 赵媛立刻想解释：“我这可不是紧张，我这是……” 但这是什么，好像又说不出来。 那两个女生还在继续聊着天。 “不知道啊，但是我觉得很有可能。” “不过不管怎么样，对我们观众来说还是挺好的！” “直播不要是工作时间啊，我那个主管一定不会让我摸鱼的！！” “我也是啊，我工位上都有摄像头呢，包不能摸鱼的。” “而且这种就是要看直播才有意思，不然回去看回放就少了点味道！” “没有，上面写了时间还没有定，说是要等到医生都有时间的时候才会邀请。” “这么一看还挺有好感的！你看节目组说的是会先将就医生的时间，说明是把他们拍摄的主题放在医生身上的，而不是那些本身就有大把空闲时间的明星。” “是的是的，我感觉这个节目的策划还挺好的！” “感觉是那种很有想法的节目组，而且也不怎么差钱。” 为这个节目投了不少钱的段清寒：“……” 大概这两个女生也没想到，她们现在聊天的正主竟然有两个都在她们面前，而且是不同方向的。 “那你到时候出直播时间了跟我说一声！” “好！” “对了，你说的直播能不能带家属啊？我还挺好奇的……” “应该不行吧，可能就是随便问一问，怎么可能跟家属一起。” “其实我就是很好奇，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而已，嘿嘿。” “而且感觉赵医生其实也是有在相处的！不过我看了网上一些推测贴，说是看上去好像还只是相处中，不一定是真的对象。” “但是我看背影就觉得肯定不是个一般人！” “想想也是，人家这么优秀，找一个更厉害的怎么了！” 赵媛先是目移片刻，然后还是没忍住，就抬头去看段清寒。 不过这次段清寒也回头看了她一眼。 还好两人都没因为别人口中的谈论有什么尴尬的，甚至还相视笑了笑。 正好地铁到站的声音在这里响起。 段清寒护着赵媛，因为下车的人流太多，生怕她被撞到。 旁边的两个女生看到有人下车，也立刻把腿上的包抱住，生怕影响到别人。 赵媛在路过对方的时候，正好前面有个人跑得太急，赵媛为了躲闪，差点被崴了一下。 于是坐在边上的那个女生伸手扶了一下。 赵媛感激的对她笑笑：“谢谢。” “没事没事没事……”女生当然客客气气的回了一句，然后还笑着看了赵媛一眼。 段清寒就在旁边护着她，于是两个人就先下了车。 不过两秒后，赵媛忽然听见刚刚的女生发出一声惊呼好像后知后觉得意识到什么，然后扭头往自己这边看。 想来估计是刚才没注意，但是看到这张脸之后又觉得有哪里熟悉的，然后这才反应过来。 余光在地铁门快关上的时候，赵媛看到那个女生站了起来，还往这边又看了一眼。 赵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还有些窃喜，眨眨眼睛然后推了推段清寒：“——快走快走！” 第516章 选择恐惧症的后果 第516章 选择恐惧症的后果 赵媛拖着段清寒直接离开了地铁站。 她一路上也没停下，而且地铁站人又多，在出站口的时候好像又被一些人发现了。 “唉，你好像是那个……” 路人声音惊喜。 赵媛的手还拽着段清寒的，也不自觉用力了一点。 她不承认也没否认，对对方笑了笑，然后就继续拉着他往出站口走。 段清寒全程也没有任何异议，跟着她就一路离开了地铁站。 等终于来到路边，赵媛喘着气对段清寒笑：“虽然不知道在跑什么，但是跑起来好像是挺有意思的。” 她倒是也不是逃避被认出来，只是觉得在对方发现自己那一刻而自己离开，确实有种隐秘的快乐。 赵媛都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这种喜好了。 不过段清寒倒也一路配合，赵媛忍不住说：“我拉着你，你就跟着我跑呀？其实我当时也没那么想跑，只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你但凡拽着我慢一点，我可能也就停下了。” 然而段清寒只是笑着问：“可是你现在不也挺开心吗？为什么要停下。” 于是赵媛也不说话了，看着他笑。 “也不知道那两个女生怎么样了，其实当时也就是下意识的反应……”赵媛想了想说，“而且确实到站了嘛，要是再跟她们聊起来，那我可能就要错过这一班了！” “而且听了三站路，她们吐槽工作，关键是你们公司还榜上有名呢，”这下不在地铁上了，赵媛就不用像刚才那样在地铁上用耳语跟段清寒交流了，“没想到段总还是本市优秀企业家！” 段清寒能说什么？段清寒只能配合的点头，然后又摇头：“赵小姐过誉了。” 两人突如其来的客气，倒是让他们此刻的氛围都轻松了一些。 “不过还好，其实走过来也就两三个人认出来，影响也不太大。” 赵媛跟段清寒往家居店的方向走，她说着：“这么一看明星出街也挺不容易的，估计去哪都得全副武装。” 不过赵媛也只是这么一说：“但想想明星的收入就算了。” “而且我们这种素人估计也就只是在这段时间会被人发现或者认出来，过一段时间就不会有人记得了。” “这么一想，其实也还可以，不至于影响到生活和工作。” 聊着聊着，家居店已经在他们眼前了，赵媛的声音也愈发愉悦：“好了好了，走走走！总不能让段总给我买的洗碗机成为摆设！” - 赵媛这边倒是开开心心逛起店来了，但是刚刚在地铁站上的那两个女生，此刻还在座位上面面相觑，好像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所幸她们两人这次的目的是终点站，因此还有足够的时间让她们坐在座位上消化刚刚的事情。 ……不过很明显还是难以消化。 “不是，所以，我看错了吗？” “我觉得你应该没有看错。” “如果说认错一个就算了，但是很明显，对方旁边还有一个人，那不就正是我们想的那样……” “啊？？？” “可是我记得当时上车的时候，他们两人好像就站在我们两个旁边！！” “对啊对啊，他们上车的时候我还注意到了一下，但是没有看清楚脸是以为是什么一起下班的小情侣……” “因为感觉男方确实有意识想护住对方嘛，所以我们看不清楚也很正常，我也没想着要仔细看，我就想随便跟你聊聊八卦……！” “还好还好，我们之前聊的都是公司的事情！！” “是的是的，这么一说那估计问题也不大，我们毕竟都只是在说自己的公司！！” ……不过她们很明显在此刻也不会知道，其实在她们到公司的时候，就已经在对方两个人的涉猎范围之内了。 但这种时候明显知道的少一点会更好些，两个女生一边庆幸，一边再次回顾刚刚的事情。 “……我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其实我们也没怎么说吧！” “好像是，我记得我只是说了我在里面偷偷磕……这种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关键是他俩刚刚上地铁的时候，我真以为就是正常夫妻或者情侣！！” “我要是但凡那个时候再仔细多看一眼，说不定就不会！就不会！！” “之前看小说总是看到这种说话被正主听到的情节，没想到自己也体验了一把。” “关键是谁能想到呢！！如果我要是早点看到，我肯定就跟他们打招呼了！！” “毕竟刚刚最后对方回头对我笑的时候还挺甜的……” “……这倒是哦。” “完了，我不仅没有悔改，还觉得他们两个人比在节目里面更好磕了。” “是的是的！！而且我这次看到了男方的正脸！！” “好帅！！比侧脸还要好看！！” “而且一看就是那种精英气质的感觉！！救命，我觉得好配！！” “呜呜呜她最后还对我们笑呢！！我宣布今天我可以原谅全世界！！” “而且我们刚刚只是在夸他们嘛，夸他们郎才女貌，现在正主就在我们旁边听到了应该也……也没什么关系的！” “等等，他们是不是就是在中心大楼那边上的车？” “……好像是的！” “这附近的大公司就那么几家，而且那个男生还穿着西装的，一看就不是那种普通廉价牌子的……不会就在这附近上班吧？” “……你这么一说，很有可能啊！” “而且那个举手投足的气质，估计不是什么普通员工，最起码也是高管之类的？” “那更有说头了，毕竟对方看上去也挺年轻的，这个年纪能做到高管的话，要么就是自身特别有实力，要么就是家里面很有背景，但不管哪一个……拿出来都是金牌！” “万一别人两个都占，那就更没话说了。” “等一下咱俩刚才吐槽公司，应该不会吐槽到他的公司吧？” “我们刚刚其实都是在吐槽自己公司，顶多就是在聊到中心大楼那个cbd的时候羡慕了一把。这可是夸赞，就算他真的是这个公司，那应该会感到开心才对！” “嗯，你说的也是。” “完了，那现在把这几个条件一合在一起，我越发觉得我的眼光非常正确了，我就应该磕，就应该狠狠磕，就应该召集广大网友陪我一起磕！” “笑死，不知道是谁前两自己只喜欢第一期的夏医生，转头就开始磕起来了？” “那不一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毕竟现在这个是看到正脸的了！”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好帅，就是那种五官和气质都很出众的那种！” “要不然别人医生怎么能看得上他呢，对吧！” “终于也是让我在地铁上体验了一把小说剧情了，还有点兴奋，简直想写进vlog里面。” “那等一下，我觉得有必要记录一下，不是有匿名帖吗？我去瞅一眼……” 所谓匿名帖，就是在某个知名社区app里面，针对近日的热门新闻或者闲谈八卦，有分门别类的讨论组，然后里面会有专门的管理员，而也会设置匿名区。 有时候这个匿名区还会有专业人士下场，或者是内部人士下来曝光也会从这里面先开始，因此很多时候一些明星塌房，也是能从匿名区首先获得信息的。 一般这种app分类也很细，所以大家都能在里面找到自己想要聊的内容。 一般这种素人综艺会分在娱乐圈边缘的帖子里，通常任务是没有娱乐圈的各种各样吃瓜八卦帖子高的，不过可能因为综艺开播的原因，这个分区倒是热闹了起来，时常顶在前面。 此刻，其中一个女生打开分区，果然上面的第一个帖子就是关于这个综艺的讨论。 《李涛，可能跟本区内容有些不相关，但我在隔壁区好像看到了一点关于一些身份的验证》 “先说好，楼主本人并没有想刻意扒别人身份的意思，但确实是因为有认识相关方面的人，一来二去讨论就算有了一些结果，所以放出来跟大家理性讨论，体制内的所有内容都是本人主观推测和朋友之间的聊天内容。如果对当事人造成了什么伤害，肯定会立刻删帖。希望大家也可以友好理性讨论。” “好了，宇宙免责声明结束之后，楼主来说一下我知道的事情，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听一个认识的朋友说，对方是做财经新闻报道的，听对方的意思是，那个只露出了侧脸和背影的人，似乎是某知名企业上市公司的掌舵人……” “那个朋友之所以知道，好像就是因为他们杂志想去采访对方，但是对方一直拒绝，所以对方上任以来留下来的资料也并不多，只是因为对方确实去过他们公司好几次，而且也见过真人，所以才会这么肯定。” “先说啊，我现在这些话都是那个朋友告诉我的，并没有实际的证据！但是在有人说出这个观点之后，好像更多人同意，所以就放出来跟大家讨论一下。” “讲道理，其实我也听我一个朋友说，对方身上的西装好像是某个大牌的私人定制，就是一般有钱人都买不到的那种。” “完了听你们这么一说，又是什么私人定制，又是什么上市高管的，还真有点那种霸总小说的味儿，怎么回事。” “倒也没有真正的霸总吧，毕竟从那几个画面来看，对方脾气还挺好的，而且又很尊重人。绝对不是那种一天到晚就开始掐着女主脖子说你为什么不爱我的那种弱智霸总……” “等一下啊，不是高管是掌舵人！！那说明至少是CEO？” “这么年轻就当着名集团上市公司的老板，如果不是这几年才上市的话，那应该是家族企业吧？” “那其实范围就比较小了，就那几个。” “你等等，我有个朋友似乎在那边上班，正好趁这个机会问问！” “是不是那个占地面积很大的，中央cbd的那个公司啊？那个公司我有朋友在那边上班，可是他好像没跟我说这些东西啊？” “对哦，我有朋友在那边上班，好像还是宣传部的，感觉应该比较掌握这种方面的资讯才对啊……” “完了本来都没有确认，但是你们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一种反向推测了！” “你想这么大的事，如果他们公司真的有类似的公关肯定会早点知道，而现在他们的反应居然是没有反应，那其实不就恰恰说明了他们正好知道这件事吗？” “可是刚才楼主朋友不是还说对方连财经新闻都不愿意上吗？怎么会愿意上这种看上去没什么营养的综艺？” “也对哦，如果对方介意的话，应该我们就看不到了吧，但是很明显我们现在还在这里讨论，那不恰恰证明对方其实并不介意？” “非常好反推，我觉得很有道理。” “不知道，反正我是楼主，那个朋友说对方并不喜欢这样的露面，所以每次他们去公司都会被拒绝。” “等等，你那个朋友现在给你透露这个消息，难道不就是想把这件事情闹大吗？” “该不会是他们财经杂志发现自己采访不了的对象居然出现在综艺里，然后想以此继续申请采访？！” 这句话倒是一语中的，因此楼里后面的风向就慢有变化了。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句话分析的很有意思啊！” “对啊，再结合上公司内部员工说对此一无所知的情况，那不就正好说明了他们确实知道，但是并不想有过多处理吗？” “毕竟这么大公司的公关部和宣传部肯定非常有敏感度的，肯定是在事情出来之后就立刻发现了，而且说不定都是请示老板之后才得到的指示！” “卧槽，我刚刚问了一下，我在那个公司上班的朋友！！因为我是电话问的！对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不清楚不知道！！这就跟楼里面那些人的分析一样，对方肯定知道，只是还在公司内部作为讨论的对象，还没有一起对外公开的意思而已！！” “我就说嘛，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连这方面都不注意。” “所以问题回到最开始的地方，那为什么对方都愿意上这种综艺了，却不会接受人家财经杂志采访啊？” “嗯……”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猜想。” “毕竟你们看啊，从节目里这几个片段来看，虽然对方并没有说一句话，但是一直是处于一种陪伴的状态，不管是新闻上对方跟赵医生一起出现在地铁里面，而遇到这样的意外之后，也只是陪着对方，并没有离开，甚至还跟她回了医院等她一起……众所周知，对方如果真的是这个身份的话，肯定日理万机，而且事情也绝对不少，应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等人的事情上，所以第一可以退的东西，他们可能真的没有在一起，或者是还在初期，要么就是还在追求，在这种时候对方的事情肯定最大的，所以才会这么一直陪伴着。” “因此在节目播出之后，就算他看到了自己出现在节目里面，但也没有阻止。毕竟你们想如果他真的加以干涉的话，我们可能现在都不能在这个地方讨论，或者看不到那样的镜头，那说明对方就是知道之后觉得问题不大，或者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甚至不讨厌我们这样的讨论？” “哇，当代网友果然就是分析的王，我觉得这一切推论还挺有道理的？” “因为想了想，如果真是他的话，那公司公关其实肯定早就知道了，这都过去一天多了，如果真的想处理，也肯定早就过去了最佳公关处理时间，说明对方就不想处理，或者就是想看一看大众的评论是怎么样的。” “那照你这么说，现在对方……” “我倒是比较理解公司员工为什么说不知道，可能就是人家公司内部都已经在讨论在议论了，而且人家公司员工在自家企业微信里的讨论不比我们精彩得多？肯定不会给我们看到的。” “其实很简单啊，代入一下就知道了，我要是大公司的员工，然后boss突然出了这种新闻，我肯定一边想着八卦，但是一边又确实暂时不想跟外人说啊！” “而且如果是我想的那家公司的话，那就很合理了！” “这是什么情况？有人详细说说吗。” “那家公司的福利待遇出了名的好好吧！！我记得之前看过博主拍的vlog，好像说这家公司食堂好吃就先不说了，那是最基本配置，甚至还要给员工专门放松的娱乐室，还有各种配置的打游戏的地方，旁边就是五星级酒店，还是配套的，团建还有自家公司准备的小酒馆，以及他们员工买咖啡都只需要员工卡刷，不用去外面的店排队或者小程序买，公司的楼里直接引进了一家，专门给员工用的。” “啊？？你说什么？？公司里有专门给员工的娱乐室？” “小酒馆又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他们有些部门可能工作时间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吧，比如搞设计类的或者程序员，好像说是为了让他们的工作时间更有效率，于是他们的上班时间就会更晚，所以下班肯定也就会相应的晚一点，加上还有一些部门会加班的，后面就干脆在负一楼弄了一个小酒馆，可以去里面准备调酒什么的，而且还有专门的调酒师在里面……” “好陌生，是中文吗？” “有时候痛恨自己的阅读速度太快，但我看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讲道理，这种公司氛围，如果是我，我肯定也不会主动跑出来八卦。在公司内部聊聊天不开心吗？” “你们还在在意人家身份吗？而我只是刚刚看到这个公司福利就已经开始陌生了……” “不敢想象，如果我能在这种公司上班，我会是个多么幸福的小女孩。” “尤其是在听到公司里甚至还有游戏机switch这种东西的时候，更加无法相信……” “好像是之前做游戏的部门剩下来的吧，就也没有搬走，干脆就当做游戏室了？” “只能说公司有钱就是好啊，这种配置的电脑都还可以给员工当游戏机玩，如果到了我公司别说电脑了，说不定一块鼠标垫都不能给你剩下的，全部要打包卖掉。” “但是想想也是，你不看看人家公司的招聘要求多高……” “有的时候又觉得世界勉强算是公平的，人家辛辛苦苦努力进的好大学，有时候就是为了进这样的公司……” “跑题了跑题了，你们再这么聊下去就要去隔壁的社区了！！” “隔壁有专门聊公司和打工人的频道！我们这边是综艺八卦社区！” “没办法，你不能让我们看到这种公司不眼红啊。” “所以确实话说回来了，那如果我是员工，肯定也不会主动把老板供出来！” “那我查了一下，对方老板好像姓段？网上倒是有图片，但是都是好几年前的了，因为综艺里面只露了半个侧脸嘛，不太能确认，都挺模糊的。” 然后就有人把对比图发了上来。 但因为两相对比都不太清晰，所以大家也只是处在讨论的阶段。 “可能我直觉上觉得还挺像的？虽然看不太清楚。” “我也觉得还挺像的，不过这种事情当事人没有露面，确实也很难辨认吧，毕竟这都是多少年前照片了。” “这么一说，对方确实很少在镜头面前出现了，能找到的照片都是这种清晰度的话。” “就是从感觉上其实还蛮像的，而且虽然对方只有半个侧脸吧，但是你看鼻子的轮廓好像还挺像的？” “只有我还在震惊对方老板这么年轻吗？”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青年才俊了，这么一看，他跟赵医生还挺般配的……” “对哦，你们不是说对方就是会考察一下网络舆论吗？那现在会看我们讨论组是非常支持你们在一起的！！” “你们公司的公关部在看吗？快看！！我们可支持了！！” 虽然不知道段清寒公司的公关部是不是现在在看，但是他本人现在倒是没有空关注这些。 至于地铁上刚刚那两个女孩子…… 此刻正靠在一起，对着手机屏幕目瞪口呆。 两个人你看看我看看你，然后齐齐发出一声惊叹。 “……所以，真的是啊？” “啊，好像……” “是的……” 两个人还在疯狂回忆刚才的情况。 “完了，那我们刚刚还在说公司的事情，结果我们还真讨论到了他的公司啊？？！！” “不是，难道他真的不只是高管？？” “？” “……突然感觉这一段都可以写进我的人生简历了，内容就写，敢在上市公司老板面前夸夸其谈，并且锐评对方的公司。” “现在就是有点淡淡的死感。” “死什么呢！我现在好兴奋！” “而且我们讨论的还挺正常的吧，他应该也不会怎么想！” 而手机屏幕里大家还在热烈讨论着，因此女生想了想也登录了自己的账号。 “谢邀，人在地铁，刚跟对方两个人擦肩而过。” “并且在地铁上直接讨论了他们两个人，还被他们听到了。” “现在尴尬完了，觉得自己像个勇士。” 原本快被新的讨论帖顶下去的这个帖子又立刻顶了上来。 “？？？” “！！！” “完了光是看到这两行字，我就已经开始脚趾抓地了，好可怕好尴尬！！” “所以是真的吗？？” “别是什么骗回复的吧！” 众所周知，人最经不起激，于是那个女生立刻拿起手机，开始在地铁上坐正了输入。 “什么叫骗回复？我们刚刚还不敢相信这种事情才过来确认的！”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我跟我朋友在地铁上，他们两个人上了车正好就站在我们旁边，我跟朋友又不知道他们是谁，就继续当聊天一样讨论呗，然后没想到下车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他们的脸，意识到似乎在正主面前讨论了……” “这才上来确认的，还怕自己看错了呢。” “而且谁会在这种事情上造假，又不是什么明星！” “男方就算了，赵医生看上去就没什么仇家，谁会这么污蔑她呢！” 当然帖子里质疑的也只有一小部分，毕竟更多的人还是兴奋和八卦。 “然后呢然后？？” “他们听到之后呢！！” “主要是地铁上太挤了，上下车的人本来就多，我们也是在他们最后下车的那一瞬间才认出来的！” “嘿嘿，不过赵医生在看到我发现她之后也没有生气，反而在我准备说话的时候对我笑了一下！” “已经能脑补出当时的场景了，我竟然觉得还挺……和谐的？” “对呀，我也是跟朋友反应了一会儿才上来确认的。” “而且她看上去明显没有生气，甚至还有点开心，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赵医生情绪稳定！” “反正看不出他们没有不高兴……就是想起我们两个人当时当他们俩说话，还是很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所以你们也是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起的对吧！” “刚才那个推断的朋友呢，还在吗？有没有新的结论？” “等一下，我突然发现你们不是说对方是高管以上的职业吗，所以那种职业的怎么会坐地铁呢！” “对啊对啊，这种出行都应该随时随地车接车送吧，而且都是专属司机那种。” “我只能说你们思想还是太简单了，人家又不是不能选择！” “好陌生的一句话，好想有下班的选择，来自通勤一个半小时客户端呜呜呜呜。” “打工人都知道下班高峰期从市中心的cp滴滴打车的含金量，且不说普通打车等位至少五十开外，就算他们这种有专车的，就算停在公司楼下，但是要从那个地方开出来，然后往他们的目的地走，总是堵生堵死，平常十分钟能到的，估计得开一个小时都不一定。” “不知道为什么，听出了一种老板跟我共进退的感觉。” “什么叫共进退？人家只是选择在这种时候出行！”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老板原来也是要在那个时候下班的啊，突然感觉有点真实感了，不像是那种小说上面写的悬浮主角。” “这么一说确实，看这种不比看小说有意思。” “而且……他们这个时候出行，估计是去逛或者去买东西吧，挺有生活气息的。” “所以我刚刚经过观测，得知对方可能是在追求赵医生或者两人还处于一种暧昧的阶段，当然也有可能他们刚在一起或者……算了或者不出来了，总之就是感觉到对方还挺恋爱脑的，而且还挺尊重人。” “那肯定！！广大网友又不是傻子，如果对方真的扒出来一堆黑料，那我们才会说，不然我们整天闲的没事干，打这个打那个干嘛？” “到底是谁在一天到晚把网友当傻子啊？虽然有些人确实上网没得脑子，但是并不代表我们都是！！而且不要把那些没脑子的人代表我们啊！！” “就是啊！！” “不要把我们网友说像傻子一样啊！而且我们也是很有边界感的！我们把综艺当电子榨菜，但不代表真的没有自己的思考啊！”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说，他俩看上去还挺般配的！” “是的是的是的！” “关键是真人真的还挺帅的，很有气质！！” “完了，本来不是那么好奇的，被你们这么一说更好奇了。有没有胆大的人有照片……” “那还是没有的，我们在地铁上最后才发现紧张还来不及，怎么敢偷拍人家，而且太不礼貌了吧！” “没事，不重要，至少我喜欢的综艺素人跟对方还挺般配，是好事。” “更何况人家是上市公司的老板怎么了？我们赵医生也不差呀，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喜欢！” “就是就是！” “你们这样让我更好奇那个夏医生的对象了……” “我觉得到时候可以保持一点神秘感，不然什么都知道了，反而会让人有落差。” “是啊，你看我们现在知道的这个还算惊喜，万一到时候人家身边扒出来了，你们又不喜欢，那岂不是还得说东说西的？” “有的时候对别人的生活别那么有探知欲。” “这个帖子不就是正常讨论吗？我们又不是真要去扒人家床底下！” “别吵架别吵架，要吵去隔壁吵架专门贴吵，再吵就让管理员删帖了。” “……” “…………” - 而刚从地铁站出来，步行走到家居店的两人，倒是并没有在意网上这些言论。 不过还是可以拿出来说一说。 不愧是赵媛之前心心念念的店，这一次运气还挺好，今天还特别上新了一批新货，如果他们来早了可能都还没有。 逛家居店买餐具，和买一些奇奇怪怪的收纳用品，总会让人有一种生活幸福的感觉。 赵媛看着眼前这一堆琳琅满目的商品，选择恐惧症果然又犯了。 “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这个好像是之前特别火的ip联名，今天还补货了！” 售货员看他这么开心，又继续介绍道：“是的，这是今天刚跟新品一起补货的，估计也就卖两天就没有了。”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商人确实很会拿捏人心，如果只是一款普通的商品，可能大家还会从各方面来选择，比如性价比，比如质量，比如跟家里的适配度…… 但如果商家在这款商品上贴上限量两个字，那莫名其妙的就会把这款商品升值，有时候还会引起黄牛哄抢什么的。 赵媛当然知道这是某些消费主义的陷阱，但餐具这种东西确实很好看，而且脑补餐具出现在自己家里面，如何摆放的情景，就有种幸福感，所以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喜欢这个？” 段清寒在旁边适时问道。 赵媛点点头：“这款感觉还挺好看的，就是东西有点多，感觉买了点累赘……” 毕竟好看归好看，但有时候还是要考虑自己用不用得上，这一套甚至包含了各种各样的首饰瓷盘，而赵媛本来就有放首饰的小柜子，加上她确实又不怎么在家里面弄下午茶，好看是好看，但是精致的有一些没有用武之地。 “前面还有这么多好看的呢，再往前面转转？” 赵媛说道。 段清寒自然是没有反驳，跟她一起往前走。 因为两人在食堂速战速决的关系，所以现在家居店还没有到人最多的时候，不算太挤。 不过毕竟是家居店，而且又是当前比较热门的时尚品牌的家居店，所以基本上现在来逛的基本都是些年轻的主妇，或者是刚刚结婚的小夫妻。 赵媛驻足站在一个小型咖啡机旁边：“完了，我好像是来买餐具的来着！？” 可是看着售货员正在教旁边的一对夫妻如何使用这一款轻便半自动咖啡机，赵媛跟着跟着就看入神了。 平心而论，这一款是最基础的半自动，不像一些毕业或者专业的咖啡机一样，有各种各样的功能，这款基本上就是只能做意式萃取，然后打个奶泡，而且也需要把磨好的咖啡粉放进去，并不能在里面自动研磨。 但这款实在是胜在颜值过于优秀，关键是价格比起那些毕业款的咖啡机其实还挺便宜的，作为一个人在家里面使用的话，完全绰绰有余。 赵媛之前曾经也试过手冲咖啡，但作为非常纯正的中国味，它实在是对手冲咖啡的各种各样的香气，和豆子不那么敏感，有的时候冲出来还觉得太酸了，关键还要滤好几次，还要掌握温度和手法，赵媛尝试了几次之后就没有再动过，嫌麻烦。 关键是在这款咖啡机的旁边，还摆着一个手动的磨豆机。 磨豆机的造型也非常优秀，设计成蒸汽时代的复古款，齿轮和研磨器都做成很漂亮的样子，简直可以当成一件艺术品、当摆台。 但是磨咖啡豆这件事听上去本来就很机械，可能刚开始还会觉得解压好玩，但是如果真要每天喝咖啡的话，那每天都要花时间来磨豆或者要提前把豆磨好，都是需要花更多的时间的。 但说是这么说…… 赵媛还是没离开脚步。 段清寒当然看懂她的意思：“你家里好像确实也没有咖啡机，这个可以当做热门的玩具机，也挺好的。” 赵媛立刻回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段清寒表情显得有些无辜。 “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呢，结果你就跟我说……我确实可以买？” 赵媛看着他说。 没想到段清寒也点点头，而且并没有否认：“可是你刚才看到它第一眼就很喜欢的样子。” “虽然我看到这个咖啡机第一眼确实很惊艳，但是想了想好像也没有真的带回去的必要！” “你看你办公室不是就有咖啡机吗？我都没见你用过几次，就算用，估计也就是全自动的研磨一体，一分钟就可以做出来。” “而这个，虽然现在看上去不那么智能，而且只能做意式萃取，但是我刚刚看那对夫妻打奶泡打的好漂亮，而且还可以练拉花！” 赵媛本来是想给自己拔草的，结果说着说着自己又开始重新种草，立刻把话头截住，换了一个方向：“对，主要是关键还要自己磨豆，这就很麻烦！你办公室那个字还能一起出来，那这个就得分两个步骤……” 然后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个磨豆机，继续说道：“这个磨豆机好看归好看，但是给我的话，估计就真的只能当个摆件用了，而如果是摆件的话，又好像没有必要用那么贵的……” “但确实很好看不是么。” “…………”赵媛刚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建设，立刻就被对方一句话推翻，“我这是在给自己拔草！” “可是你确实很喜欢。” 段清寒说道。 赵媛叹了一口气看着他：“那不得还要看实用性吗……” 段清寒毕竟是非常会察言观色的，因此很快也知道了她为什么在犹豫。 “其实就算当个摆件似乎也不错。”段清寒说，“而且刚才看你，不是也想试一试做做拉花的吗。” 赵媛这下不说话了。 “而且也是你告诉我的，有的时候确实可以更按照自己情绪的冲动去做事，至于后不后悔什么的……至少你现在不会后悔，对吧。” 段清寒开口说道。 “而且你居然在意性价比的问题，或者也可以不把它当做一个咖啡机来使用。” “就如同你说的，当个摆台不失为一种新的作用，它如果作为一个摆件，偶尔还可以磨咖啡豆，甚至在闲下来的时候能练练拉花……这么想是不是还不错？” 赵媛被他的话逗笑了，看着他说：“原来段总还这么适合给这款产品当销冠？” “之前确实跟营业商谈过很多次，稍微懂一点这种话术。” 段清寒说道。 “所以你是想劝我买吗？”其实赵媛自己知道自己也心动了，种草这种事情如果被别人说两句就不想买了，那就一定不是真的心动，但像这种如果走出好几步，但心心念念还是这款的话，那就说明在心里的拔草失败，还是想把它带回去的。 只不过赵媛这么多年的消费观其实也很固定，所以并不是真的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花钱，就算现在经济相对宽裕许多，但总是要考虑性价比的。 不过买一个这样的东西，倒是也不太花钱。 “要不怎么说段总是销冠呢，你这么一说觉得好像也不错……” 不过这一次段清寒却没有点头，反而摇了摇头。 赵媛怔了一下：“你不是想说他很适合当摆件吗？怎么又不让我买了？” “今天本来是季度报表的日子，”段清寒却忽然说道，“正好魏之霖告诉我，旗下的某一家公司这个季度的表现非常亮眼，而且这段时间的收入非常不错。” “真的啊？” 赵媛虽然不太懂他们公司的事情，不过听到段清寒这么说，还是挺开心的。 只不过她还没明白为什么段清寒忽然就把话题转到了他公司里，就听到对方继续说道：“所以作为庆祝，我今天让魏之霖给公司的员工们发了一些代金券。” 至于代金券的价值是什么，段清寒倒是没说。 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把关于自己投资了这档周一的事情和盘托出，但给员工们发代金券的事情却是真的。 “既然我都给员工们发了代金券，那我可不可以把这一套当做礼物送给你？就当是让你陪我庆祝一下了。” 这下赵媛也吃了一惊：“你们公司的庆祝跟我……” “可是你今天来了。或许这也是一种天意……” 虽然赵媛也知道，人家公司净值增长、报表数额提升，跟自己来不来公司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即便如此，她却依然不知道该怎么样拒绝或者反驳段清寒。 也许是因为带着漏洞的谎言，总想让人了解真相，而像这种明目张胆、本来就只是故意说出来给她听的理由，赵媛却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本来今天也只是来买餐具的……” 赵媛移开视线随口说了一句。 “就当我送你的礼物。”段清寒想了想说，“好像放在你厨房炉灶旁边就挺合适的，上次看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还缺个什么东西。” 赵媛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厨房的构造，更不知道该怎么样说。 “可是你都帮我把洗碗机准备了……” “那只是顺手，而且你不是都来买餐具了吗？还让你多花了一笔钱。” “那也不能这么掰扯……” 赵媛还在虚弱的抗拒着。 “反正你就当个摆件放在厨房里，有时候还能磨磨豆子解压，更何况……” “我也确实是临时想送你当礼物，没有别的意思。” 赵媛知道有的时候男性会在一段关系中主动付出，而且也知道他这样肯定不会有任何怨言，只不过这并不代表自己就真的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对方，并且无止境的索取。 虽然自己也并不是标榜任何事情任何情况都要完完全全平等的人，只不过当自己听到段清寒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里就摇摆了。 他的语气好像只是在路边看到了一束花，就想买来送给自己，没有别的意思。 对方的语气也是真诚的，甚至并没有其他想要逼迫自己的行为和举动，只是在单纯的说想让自己收下。 赵媛微微低下头来：“那要不我顺便给你搞一个配套的咖啡杯，放在你办公室用？”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段清寒也并没有拒绝，想了想又说：“那可以要一对吗？到时候你来也有自己的杯子。” 赵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跟对方聊着聊着就变成了要给对方的办公室咖啡机旁边弄一套情侣杯子了，但是好像事情也是就这么顺顺利利的走到这一步的，又没什么好指摘的，于是也只能点点头：“那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那我就要好好看一看了。” 段清寒颇为认真的说。 其实赵媛也知道，按照段清寒的家境和他的习惯，估计被子也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说不定家里主宅用的餐具还是什么古董呢。 但他也知道段清寒这么说，也真的是在为了自己更轻松一点，而且也知道，对方真的会收下这一份礼物，然后等到自己下一次再去他办公室的时候，也一定会在他的旁边看到。 赵媛有点苦恼的想。 ……自己好歹也是寒窗苦读出来，省级公立三甲医院的正式医生，在工作上从来不会被患者家属裹挟，而且也能独立处理好各种各样的麻烦。 而段清寒更是上市公司的掌舵人，能在回国几年内就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而并非只是徒有虚名的空壳，这个能力更是少见。 可问题是自己跟他现在都没有真正确立关系，这暧昧期谈的却跟什么青春校园连续剧一样？ 什么你送我东西我就回送你一样，你送我咖啡机磨豆机，那我就要自己办公室也放一套杯子…… 听上去怎么感觉是年轻人谈恋爱的样子，而且还有点生涩？ 说实话，要是自己再把这件事情复述给夏眠，保不了再被她一顿嘲笑说，你们是不是在谈什么小学生恋爱。 但是就她自己跟段清寒相处了这么多时间以来，就觉得如果这个人说段清寒的话，好像一切都情有可原。 毕竟要是出去跟别人说，段清寒其实从来没谈过恋爱，在某些方面甚至没有相应的敏感度，可能说出去都没几个相信的。 但赵媛其实也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跟段清寒继续有着这样的联系。 如果段清寒跟其他人一样，说不定自己跟他早就没有后续了。 毕竟段清寒还有一个生了病的妹妹，和关系不算简单的家庭。 赵媛原本觉得自己谈恋爱就是开心就好随性就好，所以在段清寒这里，倒是也没有逼迫自己做什么选择。而自己也觉得这样和他相处下去是挺舒服的一件事，但是她也一刻都没有忘记，其实段清寒最开始找自己，是想跟自己结婚。 比起恋爱的自由，赵媛其实还是有些恐惧进入婚姻的。 虽然有些事情自己想的再怎么清楚，可是只要不是自己面对，就总是能侃侃而谈，但要真轮到自己了，说不定就真成了那局中之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很明显，现在自己就处于这样的犹豫当中。 不过还没等自己想清楚，就听到旁边另一个刚给别人介绍商品的售货员，等对方走后，转头看到他们，有些惊喜的小声说道。 “对了，你们是……” 她的眼睛满含着期待，倒确没什么八卦的意思，确实是单纯激动：“你们是不是昨天在节目上那一对呀？” 好像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表述有点问题，脸立刻红了，摇了摇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再继续补充： “不对，我的意思不是你们是一对……不对不对，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们不是一对，我只是说你们……”对方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然后看着赵媛说，“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之前那个医生综艺里面出过镜的赵医生？” 赵媛被对方的紧张逗笑了，也不隐瞒，点点头：“你好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说话有点紧张，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由于自己刚刚口误，这下售货员也不敢再看段清寒了，但还是很激动的说：“看到你们很开心！我特别喜欢你！也没想到今天真的能遇到你，你们在挑什么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反正营业员正好来了，赵媛也点头：“有没有比较不错的杯子推荐？最好是一对的。” 虽然买一对的杯子是段清寒说出口的，可是当赵媛自己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有点脸红，毕竟她现在把这个信息表达出来，其实无疑也向对方证明了一点什么。 可是要是再解释，好像显得又有一些欲盖弥彰，更何况段清寒还在身边，自己也确实说不出来跟对方完全撇清关系的解释，赵云也只能任由对方立刻笑了出来，然后很高兴的说：“有有有，我给你们推荐！” “我们这边有各种设计师款和联名款，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或者是对容量有没有要求……” 紧张归紧张，但售货员本身还是挺专业的，而且介绍起来就滔滔不绝：“不过我们的杯子都是家居款，所以质量都是不错的，你跟我到这边来，我们还有珍藏款，是锁在柜子里的。” 这下赵媛倒是挺惊喜的，毕竟有这样的专业售后员带路，就不用自己跟段清寒继续茫然的找还能找到质量和品相都不错的。 这家家居店占地面积很大，也很有设计感，跟每个城市连锁的大型家居商场又有区别，因为其中还多了一些城市限定的小巧思和专门的设计师产品。 果然赵媛在跟着对方到了二楼，就看到了锁在柜子里展览着的一整面墙的杯子。 有大容量的，有很有设计感的，还有拼接和特殊材料的……总之每一款都很精致，而且让人眼前一亮。 赵媛碰了碰段清寒的小臂，心情也很惊喜：“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售货员也很懂事的，没有听他们说话，而是自己走到一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既然是你送我，你也可以看看你的喜好。” 段清寒一本正经的说。 “哪有这么说的，送礼物本来就是要投人所好，而且……主要是我有点选择困难，看到这一面墙都挺好看的，实在是选不出一个特别精致的。” “如果选不出一个，那就选两个。” 赵媛立刻看他一眼：“你可别又搬出要送礼物的这个理由，然后又买一堆。” 段清寒看着她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赵媛就知道他原本是这么想的。 “段总，虽然知道这些杯子在您眼里看来都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但是想想你的办公室也放不下这么多，对吧？” 赵媛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各种各样的款式。 确实是跟一楼的款式不一样，更有设计感，也更独特。 段清寒没立刻说话，赵媛回过头来的时候就发现，对方好像也在认真思考着什么，但是又确实选不出一款最喜欢的。 说来奇怪，赵媛还真的从段清寒的眼里看出一点不知所措了。 ……真是搞不懂这些有钱人，只能买个东西就不知所措起来了！ 虽然她还在心里默默吐槽，但是等对方抬起眼来跟自己目光相接的时候，赵媛就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真这么难选吗？” 赵媛犹犹豫豫的说。 然而这次段清寒倒也没有直接点头，反而还继续挑着：“我再看看。” 赵媛也没想到，自己跟对方出来逛个家居店，还能看到对方的这一面。 平时一般人跟售货员说“我再看看”，通常都表示觉得商品某些方面自己不满意，但大多数都是价格——人们一般这么说，就是表示自己对这一款可能有自己的顾虑，而礼貌体面的跟售货员说可能暂时不会购买这一款。 可是放到段清寒这里就变成了，不知道该怎么样挑出一副最喜欢的，但是又想多买又不敢多买，当然不敢多买，主要是因为赵媛自己。 其实在这方面段清寒还是挺好读懂的。 赵媛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按理说一般这种时候自己肯定会等他慢慢选，毕竟按照自己的消费观，这种东西买一套确实就够了。 可是当她在看到段清寒在那一面墙旁边犹豫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妥协的说道：“要不……咱们买两套？” 果然，在自己这么说之后，段清寒立刻回头看上自己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你不是说一般买一套就好了？” 赵媛不知道该不该生气的睨他一眼：“可是你不是选不出来吗？肯定还有更喜欢的吧。” “而且要是我不说的话，保不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这面墙都买回去了。” “…………” 这一次是段清寒首先陷入沉默。 片刻后在很小声的嗯了一下。 ……倒显得有些委屈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赵媛看到他这一幕更是气不起来，反而觉得有些可爱，一边觉得自己千万不能被他们这种有钱人的可恶消费观洗脑了，但一边又很喜欢段清寒这样的表情。 赵媛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了一些霸总小说的受众。 比如在现在脑补了一下，突然拍板对服务员说，“今天这面墙的杯子我们都要了”，竟然还有一种不太真实的爽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赵媛吓得在心里面警醒自己可不能真变成这样。 可是她一转头就看到段清寒明显愉悦了很多，毕竟多了一个选项。 完了。 赵媛在这一刻在心里说道。 辱骂霸总，质疑霸总，理解霸总，成为…… 自己还是成为不了霸总的。 段清寒声音明显比之前高了一个度，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时，眼里有很明显的喜悦。 ……这是自己之前跟段清寒相处时，很少看到的、眼睛里的光。 “那我们就买两套，但是两套都拆开来，分别放一件在我的办公室，和在你的家里……怎么样？” 赵媛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明显段清寒其实还想再买一套，自己明显这个时候就应该点头就行了，不要再纵容这种看到东西就想买的烂习惯，可是一边又在心里面说服自己，反正这个东西也不是很贵，就算是几套杯子也不是负担不起。 然后她就听到自己先开口说道。 “……那要不要再买一套，一个放你家里，一个放我的办公室？” 第517章 觉得他可爱 第517章 觉得他可爱 结果到最后两个人一起抱了四套杯子回家。 四套杯子加起来就是八个，赵媛虽然知道自己并不算什么消费主义观的清醒者，但是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清醒的踏入了明显的消费主义陷阱。 其实本来说好一人一套就算了，可是段清寒看着另外一面墙的杯子又说没有那种陶瓷手绘款的，还是设计师款，又说一个可以拿来装茶叶，而另一个就特别适合盛咖啡，因为容量刚刚好。 所以最后光是段清寒，就决定了要在办公室里放两个，自己在这边的公寓放两个。 而当赵媛说自己在办公室和家里最多也只能放下两个的时候，段清寒又说这些杯子是成套的，收着也好。 最后导购眼睛都笑弯了，带着两个人去结账。 由于买的太多——毕竟除了这八个杯子之外，还有一整套的餐具，以及赵媛逛着逛着随手扔进购物车的一些小用品。 逛家居店就是总有这种购买欲，有的时候一些东西确实不是特别刚需，但是看着造型精美，又有一种生活气，就忍不住买一点，到最后回过神来的时候购物车就已经被装满了。 由于他们买的东西太多，而且也到了配送金额，付款的时候，收银员笑眯眯的弯着眼睛说：“两位的购买金额达到了我们的配送标准，您看是否需要我们帮你们送过去呢？” 赵媛点点头：“那就送到我家里面吧，我们大概还要一会儿再回去。你们一个小时之后再送。” 赵媛说这句话的本意其实是可能自己还会跟段清寒再逛一会儿，加上自己虽然在他的食堂吃得很饱，但因为逛着逛着总会有些嘴馋，更何况回去还要考虑通勤的问题，所以预留了一些时间。 不过当自己刚说完这句话，收银员就已经非常了然的应了一声，笑得十分体贴：“好的女士我们都知道的，那我们到时候再联系你，留个电话就好了。” 赵媛愣了一下，看着对方眼神在自己跟段清寒之间来回游移，满是祝福。 ……这种眼神自己也不是没有看过，比如自己之前上网冲浪的时候，看到一些同人女逛cp展就是这样的眼神。 看来是知道自己跟段清寒在节目里面出现过，此刻也难掩兴奋。 完了，她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真的成了别人眼中的cp对象。 可是这个时候再解释什么好像也不太合适，因此赵媛也只能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而段清寒在旁边付完钱，也很优雅的朝对方点点头。 于是赵媛看到收银员的眼神更炙热了。 虽然买东西的时候、逛的时候都很开心，不过当跟对方敲定好送货时间之后，赵媛就没忍住，拉着他的袖子就快步走出了店门。 “完了，刚才那个收银员看我的眼神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慈爱。”赵媛试图描述那样的感受，“倒不是说不怀好意，确实是善意的，就是那种眼神慈爱的，有点像那天我们在地铁上遇到那个阿姨……” 还好，段清寒这个时候还是想着帮她解围的：“也可能是因为看到我们的消费金额……” 虽然知道是在安慰，但是赵媛还是很感激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段总会说话。” “那可没有。”段清寒这个时候倒是会谦虚客气了，“不然也不会跟你逛着逛着就买了这么多杯子。” “……那不是你先说的！需要好几个用途吗！” “嗯。”没想到赵媛声音稍微扬起来一点，段清寒也丝毫不反驳，反而含笑的看着她说，“那确实。” 赵媛本来就没什么跟别人呛声的经验，更何况段清寒这种又有礼貌又温文尔雅的，自己就更是不知道接下来要说点什么了。 更何况…… 赵媛有些生硬的把脸撇过去，咳嗽了一声才说：“我有点想去吃楼上那家的提拉米苏。” 段清寒当然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还应了一声，说好。 两人上楼的时候，赵媛看着商场下面攒动的人群，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刚才……刚才其实收银员跟售货员都看出来了，我是无所谓，毕竟我本职就是个医生，真的不会影响你吗？” 赵媛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有的时候还会被拍照什么的……说不定某瓣上面讨论贴都几层楼高了。” 这句话倒是没说错，虽然赵媛暂时还没有时间去管这些，讨论也不是很在意，但是的确如她所说，就像他们刚刚离开地铁之后，讨论帖确实已经如火如荼的积极建设着。 “毕竟感觉你之前都还挺低调的……”赵媛叹了口气，“早知道还是应该让节目组提前把你镜头都删掉的。” “本来也没什么关系。”段清寒说道。 “更何况要是遮遮掩掩的，反而会引起人的好奇心。” 段清寒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也很确定，听不出一丝犹豫：“倒不如正大光明的展示出来，反而会让他们失去各种各样的探索欲。” “虽然你这句话从逻辑上确实是成立的，但是吧……” 赵媛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但是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八卦，谁不喜欢在茶余饭后的时候找点乐子？只能说确实，如果一直遮遮掩掩的话，反而会引起更大规模的讨论，毕竟网友都还挺叛逆的，主打一个不服，当然了，也有一些人直接就用各种各样强硬手段捂嘴的也不是没有……”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赵媛还抬头看了段清寒一眼，然后声音小了一点，好像是有点心虚的说：“说实话，最开始我还以为你会这样做。” “我又不是什么金贵的千金之躯，只是平常嫌麻烦罢了。” 段清寒随意的说着。 赵媛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颇为不信：“你这还是普通人，那我算什么？蒲苇？” 其实赵媛这句话本意是说，自己可能就跟很多人一样，普通的仿佛随处可见的蒲草，毕竟跟段清寒相比，不管是出身还是收入，确实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结果赵媛没想到段清寒却冷不丁的笑了一下，好像是自己想到了什么。 “那我也想做磐石。”然后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哎？”赵媛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懵了一下，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 刚一想到他的意思，虽然自己知道他可能也只是随便发散一下，但赵媛还是有些不自觉的把视线转了过去：“果然段总的思维也挺发散的。”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他搁这磐石无转移呢。 怎么莫名其妙就拐的孔雀东南飞上去了！？ 赵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而且你发现能不能发散一点好的！这还是爱情悲剧呢！” 段清寒见她反应过来了，挑了挑眉笑道：“抱歉，确实是有点发散了。” 不过没说出口的是，其实他刚才在想到蒲苇跟磐石的时候，甚至都顺便拐了一下尾生候柱，不过想想尾生确实也不是什么爱情故事，更何况最后结局也不算太美好，还是没跟赵媛说。 “而且这种中小学必背课文，你倒是记得挺熟的……”赵媛咳嗽一声说道。 “之前段萌还没有休学的时候，我把她们中小学的课本都拿来看了一遍。” “啊？？？” 这下赵媛倒是立刻回头，很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妹妹现在不是连小学都休学了吗？” “未雨绸缪。”段清寒看着赵媛的脸说道，“那时候想着如果需要我自己帮忙的话，能不能把更远的知识早一点融会贯通起来。” 赵媛看着他，眼睛眨了又眨，半晌才说出一句：“……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回国这么几年就能把公司运营的这么好了……” 人家做一步想十步，段清寒这种连一步都还没做，可能都把前后的二十步全都想好了。 “你每天这么思考，频次这么高……”很明显，赵媛虽然早就知道段清寒是这个习惯，但是在某些细节上还是为此感到震惊，“脑子转这么快……真不会累啊？” 这个时候，段清寒终于说出了一个学霸该有的台词：“似乎还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能是习惯了。” 赵媛对他立刻竖起大拇指：“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在学校和科研之外听到了这句话，而且一点都没有装逼的意思，真不容易。” 段清寒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十分好笑：“什么话？” “你看，真正的强者是都没有意识到这些话是在装逼的。”赵媛再一次肃然起敬，“我就是在单纯感慨而已。” “真想看看你上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赵媛一边跟段清寒找到刚才想吃的那家提拉米苏店坐下，因为现在正是高峰期，人比较多，所以服务员也只能跟他们匆忙打了个招呼之后示意在桌上的手机点餐。 赵媛扫了桌上的二维码之后，把手机一边递给段清寒，一边说：“既然段总送了我杯子，那我只能请段总吃一点不那么值钱的小甜点了。” 这家点心很出名。 虽然提拉米苏是再简单不过的甜点，但因为用料和食材都非常考究，所以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 赵媛很喜欢他们家用来泡手指饼干的朗姆酒，好像是店家自己的供货商，吃起来就是跟其他家的提拉米苏不太一样。 她先选好了两块蛋糕以及自己想吃的甜品，段清寒接过来，见她已经选好了蛋糕，所以并没有再点新的，而只是多加了一杯茶。 “怎么就点一杯茶！” 赵媛说道。 “因为主要想听听你说说你学生时候的事。” 段清寒反客为主的说道。 赵媛瘪了瘪嘴：“明明是刚才我先说很好奇你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读书就没什么特别的……” “那你刚才说什么，很久没有听到那样的话是……” 赵媛怔了怔，意识到段清寒是在说自己刚才的那句话。 “这种话你不觉得听上去其实就是电视剧里很装的那种话吗！！”赵媛看着段清寒，好像真的感觉到了曾经的一个学霸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这种话一定要真学霸说出来才有意思！” “不过想想也是，”赵媛一边说一边分析着，然后又点了点头，“一般有意识的说出这种话的人就不是学霸了，明显就是那种又想装，但又不想表现的那么明显的……那种学生。” “通常真正的学霸都意识不到这个的，所以在有他们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才有那种所谓的爽感。” 很明显，这依然触及到了段清寒的知识盲区。 赵媛看着他略有求知的眼神摆摆手：“哎呀，你可算是撞到我了，这次让我遇上真学霸了！” “我记得我读书的时候，这种人好像高中跟大学都只见过一个……” 不过想想，段清寒的教育过程跟自己肯定也完全不同，因此他会感到疑惑也是很正常的事。 赵媛记得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在统一的公立全日制高中上学，不过那时候段清寒应该也已经在接触私人教师，而且有自己的考量了，不像他们一样还需要慢慢的过独木桥，然后考上大学，像一个最平凡的人的轨迹一样生活着。 很明显，看段清寒现在的眼神，估计都没有理解到自己口中学霸的意思。 赵媛在心里叹口气，果然人跟人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段清寒现在的眼神过于清澈，赵媛还是忍不住，真的顺着段清寒的意思说道：“我大学应该跟你说过了，可是我高中确实还挺无聊的，估计你听着都会觉得乏味……” 结果这句话没说完，看着段清寒充满求知欲的眼神，赵媛又自动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虽然我知道可能对你来说学习就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所以你可能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加上你确实也很有天赋，”赵媛叹了口气说，“但我们升学压力很大的，而且我们确实也不是天生就喜欢学习的。” “其实我在高中的时候还特别明显，那个时候不知道，现在可能就是传说中的ADHD吧？总之就是特别拖延，拖延到自己都不能接受，但是又一边焦虑一边继续拖延……” “而且高中的知识还挺枯燥的，尤其我又是理科生，每天除了刷题就是刷题，有的时候错题集都写不下了，还在继续……甚至我那个时候都不确定我以后要当什么，只是知道医学是不错的专业，而我在斟酌多次之后确认这项专业我并不讨厌，所以我会做此选择。” 赵媛说到这里的时候，还专门看了段清寒一眼：“你的话应该就没有我们这样吧？” 段清寒倒是也没有否认。 “或者说，我以为我没有选择。”段清寒说道。 这下换赵媛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说到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苦衷。 就像赵媛曾经觉得自己的高中生涯非常辛苦，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然后又在无止境的焦虑和痛苦中过去，但是想到那个时候段清寒，却也会因为别的原因困扰着自己，然后把自己牢牢的封在一个密闭的容器里面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今后会完成的每一项任务似乎都是布置好的，都是他理想和理智安排决定的，而并非他的情感需求。 就像自己曾经说的那样，好像在那一匹小马驹离开之后，他就慢慢变成了如今这样。 几乎每一方面都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的，可就是没什么活人感……当然现在确实有了改观。 有的时候赵媛也在想，他们这样的痛苦是不是就不算痛苦？ 在他们这种普通人看来，这些苦难是不是就是杞人忧天？ 因为在一些人连温饱都没有解决的时候，他们却会因为更上层的原因，拥有他们曾经无法想象的苦恼…… 说实话，其实这个答案赵媛现在依然是确定的。 因为作为一名医生，她确实更在意温饱线上和健康堪忧的人们的生活现状，而段清寒……自己会因为他心疼，也只是因为他是段清寒。 如果换一个人跟她说有这样的苦恼，说不定赵媛只会无语的翻个白眼，心说你这么闲这么焦虑，那把你钱给我花花。 不过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赵媛立刻晃了晃脑袋，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面晃出去：“反正我们高中就是学习学习学习……你别看什么现在很多人吹捧什么高中校园的爱情，那个时候哪顾得上那么多，只想赶紧考个好大学，并且祈祷不会有谈恋爱这种事情来分心，不然到时候成绩排名下降了，自己更焦虑。” “我当时记得很清楚，我们班上就有一个类似你这样的学生，其实有的人成绩好，是知道自己成绩好的，而且也知道这一份成绩是自己努力得来的，是需要付出汗水和奋斗的，并不轻松。” 说到这里赵媛就来劲了：“哎呀，你没经历过高中集体生活你不知道，有一些学生就特别喜欢装模作样，明明大半夜还在宿舍里熬夜看书刷题，结果第二天非得跟大家说自己晚上打游戏去了，什么也没有干，考试的时候也说这里考得不好，那里考得不好，这个题选错那个题没答，结果成绩一发下来好嘛，年级前十。这种学生真的非常讨厌！！一边偷偷努力，一边还要装作轻松的样子，其实就是特别焦虑，别人也卷起来超过他！所以才要说这些话，让其他人放松警惕！” 赵媛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非常义愤填膺，段清寒都忍不住笑了，把刚刚服务员递过来的柠檬水赶紧推过去，给她润润嗓子：“这么生气呀？” “那可不，你没经历过你不知道！这种比那种说实话的人讨厌多了！学习还要拧巴，真的烦死了。” “有一次我考完试本来就没考好，旁边一个男生非要过来跟我对答案，一边对答案一边说自己什么都没写，然后就开始奉承说，哎呀，赵媛你考得真好，我当时就忍不了了，干脆直接白他一眼，说那你希望你这次真的没考好。” “然后那个男生脸就绿了，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个表情，真爽。” 赵媛灌了一口柠檬水，说的都口干了。 之前赵媛一直觉得回忆青春是老年人才干的事情，可是没想到自己现在还年轻，回想起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恍若隔世了，关键是复述起来既历历在目又十分精彩，还另有一种别样的滋味。 “等一下，好像有点跑题……哎呀，说到高中的事情就忍不住多回忆了一点。”赵媛缓了缓才继续说，“对，我主要是想说那个学霸的。” “他好像才是真的，学什么都毫不费力，而且确实也在学习之外做了很多别的事情，尤其是数学和物理特别明显，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在因为第一种或者第二种解题方法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就已经可以不需要老师指导，直接在课堂上写出好几种解法了。关键是我们那个时候高中学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记得当时他甚至还在课外时间看易经……把我们语文老师都吓了一跳，赶紧说这种书看是可以看，但是不要在高中的时候刻意钻研，万一到时候走火入魔了，还会影响高考。总之还挺神奇的，这个学生。”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个人没什么包袱，也绝对不会高傲，他的确并不觉得学习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好像高中的知识对他而言实在是过于简单了一点……但是我们如果有问题去问他或者有不懂的题目，想让他讲解的时候，就会非常耐心的跟我们说，一点架子也没有。” 赵媛说着说着，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等等，你这什么眼神？” 段清寒的视线看上去很专注，不过在赵媛非常详尽的描述到这个学霸的时候，似乎有一些……微妙。 果然，段清寒下一句话就是：“你印象还挺深刻的。” 赵媛瞬间明白了，他好像误解了点什么。 “不是啊！！我现在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它可以说得上是一个符号！就是单纯我欣赏一个天才的符号而已！！” 段清寒眼神果然跟刚刚有所不同，好像还松了一口气：“……噢。” 赵媛莫名其妙觉得刚刚这个场景很好笑。 明明段清寒第一次跟自己见面的时候，像一个完美的绅士，还冠冕堂皇的说着想要协议结婚这样的话题，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十分有理有据，结果没想到还有现在这样一面。 听自己说的往事都紧张的不行。 段清寒在几秒钟后，好像也发现自己刚才是有那么一点紧张。 于是赵媛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类似尴尬的神色。 ……要知道，以往这样的神情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段清寒脸上的。 而对方这一点小插曲明显也成为了她谈起高中往事时的调味料。因此赵媛的声音也愈发雀跃，说起来也很轻松：“反正我只是单纯夸一夸这种异于常人的优秀罢了！当时就有人去问他怎么能学习的如此轻松，他也是露出一副真的疑惑，真的清澈的样子，说自己确实能比我们更快的理解，吸收知识也更快一些。” “像这种真诚的承认，我们反而是没什么脾气的，只会感慨这个人确实厉害……”赵媛说着说着又抬头看他，“而且你看，我刚刚说你说那句话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其实不也是在夸你吗？” 虽然这个逻辑明显没有段清寒给的清晰，但是段清寒好像就很吃这一套，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赵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着说着，居然拐过去哄了他一句。 没想到自己说个往事，还把自己说笑了。 “总之就是这样。”赵媛说着，“而且这种神人大学就更多了，这才是真正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家不仅能更轻松地完成学习任务，还有各种各样的精力去做其他自己都想不到的事……这才是真学霸。” 但段清寒在这个时候说了一句：“可是你明明也不差。” 虽然赵媛没想过要什么安慰，毕竟她也早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人，但听到段清寒这么说，还是心里暖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我还好吧，我就是只能真的多花时间，不然确实学不进去……” “我高中的时候可无聊了，就是跟刚才说的那样，最开始特别拖延，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一点也不急，而且十分容易分心……” 赵媛说到自己以前的时候都有点发愣，都快忘了自己曾经高中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可你现在做事情效率很高，也很干练。” 赵媛苦笑了一下：“那还不都是被逼的！真要有一件大事情错过之后，才会知道之前的珍贵。” “我那时候不爱参加社团，也很拖拉，明明要期中考试了，但是复习的内容却经常一动不动，高中的时候总觉得只要临时抱佛脚，多熬两天夜就能把这次都补回来，结果……有一次一个海外的学校过来校招，其实我是有机会的，但也是因为我的拖拉和行动迟缓，最后是真的硬生生错过了这个机会。” 赵媛说道：“这么想，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抓住那个机会的话，那个学校还跟你当年的学校是一个城市……说不定还真有可能遇见呢。” “不过我也并不为此感到遗憾，虽然当时的我确实窝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又很痛苦，但也是这之后开始强迫自己动起来，强迫自己做计划，强迫自己不要一心二用……也是后来才慢慢慢慢养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而且我也知道我没有那么爱学习，可是我又没有那么多出路，在那个时候我就学会了一边逼自己一边哄自己，总归初衷是让自己把事情做完，好说歹说终于把高中熬完了，也不知道算不算自律。” 赵媛说完这句话，又有点心虚的，抬头看了段清寒一眼：“当然跟你这样的极度自律的人比，我肯定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个时候段清寒又呈现出最开始赵媛说过的那个神色来：“但我确实也没觉得我有多么自律。” 赵媛立刻猛点头：“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极度自律的人反而感觉不到自己在自律，就像非常天才的人并不会觉得学习是件多么痛苦的事一样！！” “你果然跟那些学霸有异曲同工之妙！” 忽然迎来夸奖，段清寒好像是理解了，又好像没有完全理解，不过还是很诚恳的说了谢谢。 赵媛看着对方望向自己的眼神，在这一刻觉得他还有点……可爱？ 完了，之前自己觉得心疼，现在又觉得他可爱。 赵媛在这一刻非常清楚地知道，如果她把这个话说给夏眠听，估计又是一顿大笑，然后…… 算了，这种细节就先不告诉夏眠了。 第518章 合影 第518章 合影 “我那个时候学习还挺痛苦的，其实我不认为我自己是个特别适合学理科的人，到最后还是毅然决然选了理科，其实后面才发现，也是随大流走而已，只能说运气比较好，工作现在还算满意，也没有走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歧途上。” 赵媛简单的对自己的学生生涯做了些总结：“综上所述，段总，这就是我们普通学生的生活了。” 这语气，就跟刚在医院里做过什么汇报似的。 果然段清寒也被她现在的语气弄笑了：“我听得很开心，谢谢你。” “不客气，毕竟这是学霸的肯定！”赵媛语气昂扬的说，“我也算是感到很荣幸了。” 两个人也没想到，还真的从几句闲聊，一直漫到这种地方。 所以其实赵媛也知道，自己现在觉得跟对方相处的比较舒适的原因之一，恰恰是因为段清寒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倾听者。 好像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认真倾听，也不会永远觉得不耐烦。 赵媛曾经以为自己有夏眠这样的好友，其实就已经够了，因为好友这种事情本身就在精不在多，相反，泛泛之交，才会让人徒增烦恼。 但是段清寒好像真的有一种魔力，不管自己在跟他说到什么话题，对方永远不会有高傲的态度，永远会用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然后再拿出来讨论，简单来说就是虽然见多识广，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反而完全没有任何傲慢和偏见。 两个人的蛋糕正好也在此刻送上来，赵媛把他的那一份推过去：“那为了感谢段总听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就只能请你吃一块蛋糕了。” 赵媛尝了一口，果然是自己曾经喜欢的味道。 手指饼干被朗姆酒泡的刚刚好，甜度适中，奶油柔和，每一口都是很完美的搭配。 配上送过来的热茶，的确是很好的体验。 赵媛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还是笑着说了一句；“没想到我觉得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竟然也有成为佐餐谈论的一天。” “那也比我的有意思吧。”段清寒在她对面也尝了一口，然后笑着说。 赵媛当然知道，这只是从两个人不同的角度来看的，但其实双方听到对方故事的时候，都会感到新奇就足够了。 正当两人快把甜品吃完，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你好……” 赵媛寻声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女生。 对方戴着黑框眼镜，发型是非常简单的垂直黑发，发质是很好，头发也很长，不过很明显，没怎么特殊打理过，显得很自然。 赵媛还没说话，对方就继续补充道：“你们是不是……是不是那个……就是最近综艺上的嘉宾呀？” 很明显对方来找自己了，肯定就说明她已经确认自己跟段清寒就是里面的嘉宾，所以赵媛还没说话，那个女生就终于把最后一句话也咬牙说了出来：“我……我可以跟你合个照吗？” 赵媛不敢置信的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合照？” 这种待遇还是头一回。 赵媛都不敢相信，自己不过只是露了一下脸，夏眠这么有热度的都没遇上呢，怎么自己出来跟段清寒吃个甜品，居然还会被路人要求合照？！ 关键是对方看上去真诚又紧张，让人实在是难以拒绝这样的高中女生。 生怕拒绝之后，会在对方心里面留下什么阴影之类的。 但是跟别人合影这种事吧，赵媛也是第一遭遇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 毕竟自己之前在医院的时候，除了有患者送锦旗，为了给科室报纸提供一些素材，那时候整个科室会围着锦旗拍一张合照之外……自己最近的照片好像也就只是偶尔自拍一下，纯粹是一点无聊的自恋，但真有路人冲上来找自己合照了，她又开始不知所措了。 果然在自己沉默的这几秒里，那个女生好像也觉得很不妥帖，因此表情肉眼可见的更紧张了一点，又立刻找补着说：“当然我只是这么一说，你们拒绝也没关系！！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看上去就要仓皇逃窜。 …… 赵媛虽然大学的时候是拒绝过不少追求，但是对于女生完全没有招数，根本看不得这样年纪小的妹妹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干脆最后想都没想，本着不能让对方难过的本意，还是答应了下来。 “行是行，但就是……” 不过没等自己说完后面的话，那个女生果然肉眼可见的明媚起来：“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完了，这下赵媛真的被哄开心了。 ……毕竟比起在医院里面经常听到的赵医生，姐姐这两个字实在是甜美到心里去了，试想一个这样的高中女生羞涩的过来叫你姐姐，然后满眼都是亮着星星的，根本拒绝不了。 还好刚才自己跟段清寒来的时候，特地学了角落的座位，因此注意到这里的人还不多，而且这里还有空间剩余。 不过赵媛还是有点不知所措，只能顺着对方的话说道：“那妹妹你看要怎么拍……需要我怎么配合？” 高中生掏出自己的手机：“自拍可以吗？我就是想在相册里面留个纪念，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说着说着对方又解释道自己的来意：“我是高三的女生！因为我的父母不太建议我学医，他们觉得这样太辛苦了，但是我确实很喜欢这个职业，所以我就跟他们一起看了这个综艺……” 对方声音顿了顿，然后欣喜地说道：“姐姐，我跟我父母都很喜欢你！！” 这句话比之前那句话更有冲击力，赵媛脸都僵了一下，只能在原地眨眨眼。 但是这种真诚的喜爱是不需要证明的，因此她也的确感觉到了对方的热情，忍不住跟对方说起来：“所以你是为了让你父母同意你报临床，才跟他们一起看这个节目的？” 高中女生点点头：“我每周的休息时间就只有那么几个小时。特地抽出来让父母陪我一起看的。” “那你父母怎么说？” “……”女生沉默了，片刻低下头，“他们说好像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辛苦……” 赵媛：“…………” “——但是好像也松了口。” 还好对方又补了一句，赵媛差点被这大喘气吓一跳。 “他们说虽然辛苦，但是也慢慢理解了，为什么会有人选择坚守在这个职业里，虽然还是不建议我选择这份工作，但是没有像之前那么强迫了……” 女生说到这里眼睛亮亮的：“尤其是在第二期看到您的镜头的时候！” 赵媛嘴角抽了抽：“我那也只是正常工作，你们不用……” 看来这个节目热度还真比自己想象的高。 赵媛在心里想道。 “所以我刚才看到你特别开心！因为我刚刚还在跟我父母说到这件事！如果我跟你合照给他们看到的话，他们也一定会高兴的！！” 赵媛心情多少还是有点微妙的复杂。 毕竟自己刚刚还在跟段清寒说自己高中的事情，说自己选择这个行业时，其实并没有那么有方向或者那么坚定，可无论如何，现在却也成为了年轻一辈的目标。 说不上羞愧，而且听上去又有另一种幸福感。 好像像她当时那个年纪的人，很多想法都是这样，因为被繁重的应试教育压得抬不起头，但是又对未来充满希望，所以总是会有一些模糊，但是并不确切的梦想。有的时候定不下来，但知道自己要努力，所以无论如何，至少都是在往前进的。 赵媛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那你父母现在……还反对吗？” 毕竟这对别人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人生大事，专业选择这种问题，她作为一个陌生人，就算对方表明了很喜欢自己，但也绝对不能随便给建议。 果然在赵媛这么说了之后，对方眼睛亮了一下：“其实他们还是有点担忧，但是至少开始学会理解了，我觉得这就是好的兆头。” “就像其实我在课余的时候会学弹琴，其实我知道这个东西很累，但是因为我自己喜欢，有的时候就是为了弹一些自己想弹的曲子而努力，所以在别人觉得辛苦的时候也感受不到多累……我就是这样试图说服我父母，他们虽然觉得这是歪理，但是现在口风没那么死了。” 赵媛在心里沉默了一下，想这倒是。 毕竟学习的辛苦，跟现实生活中工作带来的各种压力和疲惫是完全不可比较的。 可是对方现在如此坚定，自己也肯定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她只能点点头说：“你的话是有点道理，但是其实我们的工作有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忙一点……” “我知道的！而且后面我跟我父母也聊了一下，跟他们说到时候实习的时候让我自己体验体验，如果真的太累了，那到时候考研还可以转其他的行业，但也是医疗相关的，他们现在还不算完全松口，但是我觉得只要我把我跟你的合照给他们看了，他们也一定会有新的想法！” 既然对方都这么热情，赵媛也的确感受到了这份热情，点点头：“那你拍照需要我做什么？” 赵媛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点生硬，然后还不由自主的瞟了旁边的段清寒一眼。 还好刚刚这个妹妹说的是自拍，而且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了，不然可能还得让段清寒来帮她俩照一下。 不过高中生的观察和反应都是很敏锐的，因此在赵媛看向段清寒的这一瞬间，好像对方就意会了一点什么，本来还在调手机相机的自拍参数，然后朝着段清寒的方向，也主动说了一句：“哥哥也一起来吧？？” 这下赵媛刚刚的慌张瞬间消失，转换成看戏的目光，看着段清寒。 这就跟之前漫展上那些人找人集邮似的。 不过很明显段清寒也有一点发愣，可能之前确实也没有受到过这样的邀请…… 但很快好像也反应了过来，没有拒绝反而还真的坐到了他们旁边。 “对对对，我就坐你们旁边，然后我来拿手机！”高中女生到底是知道找别人拍照就不需要别人摆什么姿势了，然后还很主动的说，“我选一个特别棒的滤镜和参数！” 而在对方选参数的时候，赵媛看着跟自己坐在一起的段清寒。 大概是也没想到他会跟自己一起被拉进来合影，甚至语气都带有点八卦兴奋：“你以前没这么跟你妹妹合过照吗？” “没有。”段清寒先这么说，缓了两秒好像又想到什么，“之前妹妹玩手机的时候倒是拍过一两张，不过都是抓拍，后面小萌倒是想拍照，但是觉得我拍照的时候太生硬，所以都不拉着我拍，通常都是跟我母亲一起。”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笑了一下。 不过赵媛还是在这一瞬间回想起了之前段清寒跟自己说过的往事。 好像就如那时候他所说，段清寒的母亲在有了这一个妹妹之后，的确学会了怎么样去爱人，会温柔的配合，会哄着会鼓励，会陪孩子做一些孩子想做的事，而自己永远提供正向的情绪。 更何况这孩子还有一个那么完美的哥哥。 但这个哥哥曾经缺失的东西，好像也就没有人再想起来过。 段清寒察觉到了她这一刻的走神，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碰了碰落在她耳垂边有些凌乱的碎发。 赵媛感受到他指腹的温度，好像也感受到了对方没有说出口的话。 而这个时候刚刚的女生也把自拍相机的参数调好了，赵媛跟段清寒并排坐着，而她稍稍靠在前面，举着手机让三人都入镜。 “不用管什么姿势什么的！你们随意！” 果然在自拍镜头下，女生比刚刚还要活泼，而且一连串换了好几个自拍姿势，好像想让自己怎么样才能更好看一点。 对方很快挑选好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姿势和表情，而另一只手非常专业的把镜头拉远，微微眯起眼睛：“三、二、一！” 随着一声清响，这一瞬间就被记录了下来。 “我来看看，我来看看！希望一次成功。”对方很有礼貌的，在拍完照片之后立刻弹远了一点，保持社交距离，然后开始查看起手机里的照片。 “哇，一次成功！” 女生晃了晃手机，然后又把屏幕递到他们两个面前：“你们觉得这样可以吗？如果不满意的话我就删掉。” 赵媛顺着她的动作看上屏幕，也愣了一下。 原来这个高中生还真的很会调自拍相机的参数，不知道调了哪些部分，总之没有过度的美颜，但锐化和背景的氛围都有一种令人舒适的感觉。 而内容也很简单。 他们坐在餐桌旁，赵媛弯着眼睛笑，而旁边的段清寒没有过分亲昵的举动，可是在鞍山快门的那一瞬间，眼睛却正好看向自己。 于是在照片里，赵媛看到对方线条流畅漂亮的侧脸，从鼻尖一直蔓延到下颌线。 而照片里又放大了段清寒与生俱来的温和和儒雅，在这样的滤镜下，在他看向自己的这一瞬间……没有过多调色，但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感。 赵媛心跳陡然快了一拍。 她其实刚刚还想问，段清寒是不小心把头侧过来还是怎么样，但是现在的效果太好，她又不太想开口问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好啦好啦，谢谢姐姐！”女孩子嘴巴很甜，然后还顺便说道：“既然都拍了你们，那需不需要传你一份？” 她一边这么说，但是已经打开了隔空投送。 赵媛其实第一反应是想拒绝，可是刚才看到那一瞬间的时候，又觉得这画面确实很难得，最后还是点点头，也跟对方打开投送，互相把照片传了过来。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啦！！”女生捧着手机放在心口，好像获得了什么心爱的东西一样，表情也很满足，站在桌旁跟他们道别，“我还得回去继续做题了！再见再见！” 赵媛摆摆手，对方就已经笑着跑了出去。 甚至在离开店门的时候，她都能听到对方心情很好的哼起小曲的声音。 “……真有活力啊。” 赵媛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关键是最后一句话还真让她一秒钟回到高中。 “我高中的时候好像有时候也会这样，跑来商场甜品店里面吃点东西，然后迅速获得多巴胺之后就立刻回去继续学习，不然还真怕来不及。” “本来这个环节就是给自己充电，现在想想……她应该也挺开心的吧，那就很好了。” “学习还需要奖励环节吗？”段清寒在旁边开口说道。 赵媛立刻露出那种看学霸的表情：“果然又到了你们学霸发言的时候！” 段清寒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是想解释，顿了顿之后说：“不是说那个意思，我只是陈述性的想要询问……”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肯定也没有恶意！”赵媛点点头说道，“我只是好久没有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真正的学霸了，所以感慨一下！” “毕竟以前跟你接触的时候还不太明显，今天忽然就觉醒了这种气质！” 段清寒眼神狐疑：“……什么气质？” 赵媛咧嘴笑了笑：“就是这种自己厉害但又不自知，而且还很谦逊的气质！”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问了，赵媛还是很耐心的回答：“不知道吧，像我们这种普通学生，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哄着自己学习。” “因为我是理科生，倒不是说不喜欢文科，只是觉得自己记性太差，可能背不下来，很难拿到顶尖的成绩，但是像物理跟数学那种科目，有的时候时不时就能碰到很难的题目……像化学这种就算了，毕竟有机结构这种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难度并不高，数学确实深奥，而物理有些东西结合起来看也很难……有的时候一个的确是怎么解都解不出来，还是挺沮丧的。” “而且那个时候我们的试卷很多，基本上每天都要做好几套，做完之后就要立马改正，然后把错题抄到错题本里面之后再反复巩固……其实这个过程还挺枯燥的，有的时候实在学不进去，就只能哄着自己开始学了。” 赵媛叹了一口气说：“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高中很流行港式甜品，然后还有一些雪媚娘什么的，我那时候零花钱虽然不多，但是就会拿来专门奖励自己学习学完的时候用……比如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在旁边拿一瓶波子汽水或者一杯饮料，如果能定时定点把目标完成，那就可以哄自己把饮料喝掉，如果能再完成一周的目标，写错题率并没有太离谱的情况下，那周末就可以拿着钱去买一些自己喜欢的甜品，就当是给自己的犒劳……这可能就是你说的，学习还要奖励自己吧？” “反正有这样的自我鼓励机制和自我奖赏，确实比整天埋头学要轻松多了，不然真的会读成书呆子的……”赵媛抬头看着他可怜巴巴的说，“毕竟虽然我跟你说的那个学霸是真的很厉害，可是我也不可能天天真的找他问题目吧，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果不其然，段清寒的眼神在这一刻晃了一下。 他先是抿了抿唇，然后说道：“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确实……说的让我有点期待。” “期待也没用啊，我都毕业多少年了，现在你给我一个函数题可能都解不出来了！” “不是解题。”段清寒在这一刻说道，“是幻想了一下，如果真的出现那样的情景……” “那就好了。” 听得出来段清寒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不过在思考之后就只剩下了最后四个字。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赵媛摇了摇脑袋，也设想了起来：“真的，那个时候我一般遇到难题基本上都是自己攻克，因为老师课间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而且我又抢不过那些班上更拔尖的人，而且那时候比起现在我更内向一点，所以不是特别喜欢主动跟别人交流，因此学习的时间也更长。” “不过你高中学的东西跟我应该也不一样吧？”赵媛记得段清寒的高中本来也不是在国内读的，“那我还是没得问。” 一边说，赵媛还一边耸了耸肩。 “是啊，要是能早点认识就好了。” 段清寒声音放轻了一些说道。 不过两人也都知道，再早也早不到高中去。 只是段清寒依然会在这一刻设想，要是真的有那么一个机会，那时候的他们是什么样。 先不说自己会不会在国内读书，他跟赵媛本来也不是一个年级，估计也不可能碰到一起，可是段清寒就算知道这一切的设想都是非常飘忽的不现实的，却还是止不住在这一刻继续想了下去。 如果他们侥幸是同级生，那他一定会找机会，用各种各样的小借口，最后挪到赵媛旁边跟她做同桌。 这样不需要她主动去找别人问问题，自己就能观察到她哪些不会，哪些有困惑，然后主动跟她解。 而在周五的黄昏，课堂结束的时候，段清寒会主动坐在靠窗边的位置，替赵媛挡住一些射进来的阳光。 那个时候什么也不用想，只需要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和笔落在纸面上的沙沙声，映衬着窗外斑驳的树影和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墙，就仿佛能投射出那时候青春的模样。 虽然已经不可能实现了，但光是这么一想，段清寒心里也觉得有些温暖。 不过赵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很明显说到高中还是有些怀念：“你这样突然让我想起，前两天夏眠她跟她老公还一起去校园里面回忆青春了呢，你说是不是当人开始怀念校园，就说明人已经老了？” “不过你不一样，你应该不怀念校园。”赵媛想了想又说，还按照段清寒的思路推测道，“至少对你之前来说，学习这件事可能只是一件任务吧？谈不上喜欢，但也不算讨厌，毕竟你能很好地完成它。” 段清寒没有否认，沉默就代表了他肯定的回答。 “虽然我自己的学习生活好像没什么可以拿出来说的……”赵媛小声说着，“不过还真想回学校看一看。” “我跟夏眠虽然是一个大学的，但我的校区不在这边，还挺怀念的呢。” 赵媛说了个地址，段清寒若有所思：“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过去看一看，也可以叫上我一起。” 赵媛笑眯眯的看着他：“怎么了？段总，不会在那个地方都有公司产业吧？” 这句话倒她自己知道只是说笑，不过现在对于段清寒地企业版图她也早就刷新了认知，就算对方现在点头说是，赵媛也不会再惊讶一下了。 不过这一次段清寒倒是很温和的摇摇头，虽然没有直言，自己到底有没有产业在那个地方：“跟那些都没关系，我只是想看看你曾经学习的地方。” “那还是得去我高中看，你看我当时是怎么样，一天到晚灰头土脸，从天亮学到天黑的……” “好啊。”但即便如此，段清寒也很快答应了。 赵媛在这一刻沉默了几秒，还是很难不想到那天夏眠跟梁屿川一起回学校的时候，给自己发的那些视频和图片。 “虽然我母校暂时还回不去，不过我们医院倒是跟旁边的医科大学有不少联系，时不时还会过去一趟，我还挺羡慕那边的学习氛围的。” 赵媛说着就想展示给梁屿川看，干脆掏出手机决定随便搜一下图片。 可是没想到当她刚刚打开微博，把学校名字输进去，就忽然看到一张有点眼熟的图片…… 怎么这么像是夏眠当时发给自己的那张？ ——关键是发送图片的用户好像也不是夏眠本人？ 果不其然在这张图片下面就有了讨论。 而标题也赫然写着。 “惊喜！！疑似发现了综艺里夏医生自己的微博！！”